全职业被动传承系统 作者：七月兔 【内容简介】 穿梭无尽位面，传承英雄职业，完成任务即可点亮专属技能树！ 嗯，听上去好像确实很不错的样子.....可问题是，为什么技能树上全TMD是被动技能啊？！ 【黑衣剑士】：传承自刀剑神域位面桐谷和人，可点亮技能【单手剑】、【洞察】、【平衡】 、【二刀流】、【神速反射】 wtf？我的七大罪呢？我的魔剑侵袭呢？我的星爆气流斩呢？我的日蚀呢？至少给我来个水平方阵斩也好啊！ (ps；当前世界：丹特丽安的书架 世界线；地下城邂逅(完) 、刀剑神域(完)、RE零(完)、游戏人生(完)、约会大作战(完)、 一拳超人(完)，漆黑的子弹 (完)、 未闻花名&夏洛特(完)、素晴(完) 魔女之旅(完) 血界战线(完)、地下城番外篇(完)、丹特丽安的书架(进行中)、东京喰种、 灼眼夏娜、加速世界、零之使魔，fate、魔禁、寒蝉鸣泣之时，可塑性记忆、珈百璃的堕落、狼与香辛料……待定) 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一章 职业传承开启 　　“滴！检测到碳基生物精神波动！种族确认中，已确认完毕，生物所属种族为人族，遗传代码锁定中，锁定成功！” 　　“灵魂强度评估开始！达到最低适应标准，开始植入系统！” 　　“植入完成！系统子模块重启成功，准备位面跃迁！” 　　“初始坐标记录中，A5802位面Z193号宇宙，第82区银河系猎户座旋臂，太阳系第三环碳基生命星球，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完成！” 　　“位面跃迁开始！” 　　…… 　　迷宫都市欧拉丽。 　　洛基眷族大本营外，一个身材单薄瘦削的男子不知何时倚靠在了巷尾墙角处，男子的头发是少见的纯黑色，而且他身上的衣着也和欧拉丽流行的款式不同，毫无弹性的黑色布料紧紧包裹着躯干，看起来很不方便运动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似乎与迷宫都市格格不入的男子，路上来往的行人却并没有任何一个愿意停下来查看一下他的情况，最多只是因为好奇，远远的看上一眼罢了。 　　这里是洛基眷族的地盘，他们并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更何况生活在这座迷宫都市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整天都要与地下城里各种各样的怪物厮杀，他们光是为了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人的闲事。 　　真要是有空闲时间的话，这些刀口上舔血的冒险者们更倾向于去欢乐街，找几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娼妇共度良宵，或者到合胃口的酒馆里大吃一顿……总之，他们有的是办法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与肆意享乐相比，没人会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身上。 　　白天很快过去，街道上的行人逐渐消失，而男子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巷尾，躺在那块潮湿阴暗的角落里，除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之外，完全跟尸体没什么两样。 　　“咳……” 　　夜色渐浓，男子胸膛起伏的幅度稍微加大了一些，随即，一道咳嗽的声音突然从他嘴里发出，吓跑了几只正在“尸体”旁边的垃圾堆中觅食的老鼠。 　　下一刻，男子睁开了眼睛。 　　一双和头发颜色同样的，漆黑如墨的眼睛。 　　“这里……就是地狱吗？” 　　睁开眼睛后，陈默静静地仰视着头顶一片银辉闪烁的星空，感受着身下坚硬而冰凉的触感，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地狱……” 　　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惊讶或者疑惑，也没有急着起身查看周围的环境，因为他完完全全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陈默，23岁，刚从大学毕业一年，前几天在家人的安排下参加了一次相亲，并且出人意料的失败了。 　　相亲对象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同样刚从大学毕业一年，有份收入不高不低的工作，也同样正被家里人逼着赶紧找个对象结婚，然后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好传宗接代。 　　按理来说，陈默这次相亲成功的几率还是蛮高的，毕竟他虽然长得不帅，但说丑倒也不至于，属于那种乍一看很一般，仔细一看……还是很一般，平凡无奇的普通大众脸，而这也正好和人家姑娘算是“门当户对”了，再加上他家境殷实，本人也是有份月入万余的工作，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相亲之后最多半年，他应该就可以带人家姑娘去民政局扯证了。 　　但意外偏偏就发生了，已经高中毕业五年的陈默，依然还保留着他高中时代的爱好，那就是看动漫，而且还是个资深的宅男，死宅那种。 　　当时人家姑娘正一边转着咖啡杯，一边旁敲侧击地询问着陈默的感情史问题，结果咖啡厅外突然开过一辆摩托车，车上还放着禁绝边境线的歌，陈默一听，下意识就跟着哼哼了起来。 　　而听到陈默哼歌的声音，姑娘也是好奇，多嘴问了句这是什么歌，结果……剩下一个多小时的相亲时间，陈默都在一脸兴奋地向咖啡桌对面那位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人生伴侣的姑娘安利着二次元姿势，而等到相亲结束，俩人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的时候。 　　陈默脸上容光焕发，走路步伐轻快，整个人都似乎在bulingbuling地发着光。 　　而走在他旁边的那位姑娘，目光里则满是呆滞，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自然，这场本来已经十拿九稳的相亲，也就这么吹了。 　　陈默本人对此不以为然，他本来就不急着结婚，而且作为相亲对象的那姑娘他也没什么感觉，更别提对方还不是圈内的人，连共同的爱好都没有，那还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啊？ 　　但这只是陈默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父母就不这么想了。 　　在陈父陈母看来，陈默之所以会相亲失败，完全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动画片，还有游戏和小说，早知如此的话，他们当初绝对不会让陈默有机会接触到宅文化。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毕竟陈默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于是陈父陈母只好不停在他面前发牢骚，希望能够让他“翻然悔悟”，然后“浪子回头”。 　　而陈父陈母的这一片苦心，落到陈默耳中就变成了让人抓狂的酷刑，于是他索性在公司附近的网吧开了个包间，白天上班，晚上也不回家，就住在网吧里，想要熬过这几天，等父母怨气消消再回家去。 　　但让陈默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他这样一个轻描淡写的决定，却要了他的命。 　　因为网吧老板疏于维护的原因，电路老化引起了火灾，整个网吧里通宵玩游戏的年轻人都在老板和服务员的吆喝下成功疏散，只有一身西装革履，正在包间里酣睡的陈默一无所察，等到他惊醒过来时，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被困在包间里的陈默，最后竟然是活生生被毒烟呛死了。 　　“刘光头，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啊，等你以后也下来了，我非要找你讨回来不可……” 　　回忆着临死前遭受的痛苦，陈默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由得想起了经营那间网吧的刘光头，同时开始琢磨起以后要怎么向他讨还。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机械感十足的冰冷女声，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响。 　　“滴！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已恢复，开始进行信息传输！” 　　“谁？！谁在……” 　　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陈默双手一撑，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紧接着一阵庞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瞬间就让他重新躺回了地上。 　　“死亡……继承……穿越……职业传承……系统……欧拉丽……地下城……” 　　过了好半天，陈默才从巨量的信息当中缓过神来，然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站起身，扶着墙朝小巷外面走去。 　　走出巷子，入目的是大片中世纪奇幻风格的建筑群，距离他最近的是一栋灯火通明的豪宅，门楣的挂牌上则写着几行看不懂的文字。 　　楞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陈默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就连刚从巷子里醒来，并且接受自己已经身亡的命运的时候，也远没有现在这么惊讶。 　　“……所以，我现在还活着？” 　　“经检测，宿主生命体征良好，健康状况为亚健康，请尽快摄入食物，以维持正常生命活动的进行。” 　　依然是从脑海中传来的机械女声，一丝不苟地回答了陈默的问题。 　　不过听到这声音，陈默却并没有再像刚才那么慌张，只是轻轻开口道：“系统？” 　　“——叮！” 　　陈默话音刚落，一道淡蓝色光幕便凭空在他眼前张开，上面是一个黑色的人形虚影，旁边还漂浮着一串文字。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黄种人 　　年龄：23 　　身高：176cm 　　体重：64kg 　　精神：8（10） 　　力量：6（10） 　　敏捷：7（10） 　　耐力：8（10） 　　体质：10（10） 　　职业传承：无 　　能量：215.02/1000000” 　　紧盯着光幕上的内容，陈默身体有些发抖。 　　“真的，穿越了啊……” 　　而且还是带着系统的穿越！ 　　不，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按照系统传输给他的信息来看，应该是系统带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甚至就连现在的身体也是系统为他重塑的。 　　而且陈默也确实记得很清楚，之前他可是在火灾现场被烤熟了啊。 　　系统的全名是“职业传承系统”，至于来历已经无从考究了，就连系统本身也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而这个系统的存在，其目的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位传承者，使之能够将诸天万界，各个位面具有价值的强大职业传承下去，以免未来传承断绝。 　　而身为系统宿主，陈默需要做的，就是不断磨炼那些传承，然后完成系统发布的试炼任务，开启新的职业传承！ 　　同时，为了增强宿主的适应能力和战斗能力，职业传承系统的子模块还具有位面跃迁的功能，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穿越，而且还是指定穿越！ 　　只要提供足够的能量就能进行指定位面跃迁，缘★空、★父、黑暗★经、★颜之月、黑★……陈默光是想想都要激动得不行了好吗！ 　　身为一个死宅，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能够穿越到动漫作品当中更让人兴奋的吗？ 　　答案理所当然的是——有！ 　　那就是再穿越到另一部动漫作品的世界当中去！ 　　穿了还能再穿，简直不要太爽啊！ 　　而眼下陈默所处的，就是一部他曾经追看过的动漫番剧。 　　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一边仔细回忆着这部动漫里的细节，陈默一边再次唤出了系统，念头一动，进入了仓库界面。 　　按系统刚才传输的信息，他应该有一份新手礼包才对。 　　新手礼包……这是什么国产网游的烂俗设定啊？ 　　虽然对于系统称呼新手礼包的说法感觉有些违和，但陈默动作却一点也不慢，看着仓库界面里那占据了一格位置的紫色盒子，他脑海中刚闪过使用的念头，数道系统提示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 　　“叮！新手礼包使用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被动技能【语言专精】Lv3（5）” 　　“恭喜宿主，获得全属性补偿：精神+2，力量+4，敏捷：+3，耐力+2，体质+0”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职业传承，是否开始进行随机抽取？” 　　随着系统提示，一道暖流从陈默四肢百骸内升起，而后缓缓流遍全身，带来一股微微酥麻酸软的异样感觉。 　　暖流在陈默体内流淌了两圈后便消磨殆尽了，与之相对的，则是举手抬足间那种通透的感觉。 　　“不可思议……” 　　陈默一边赞叹着系统强化的神奇，同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白皙的十指缓缓合拢，握拳，爆炸般的力量感几乎是以前的三倍！ 　　而在系统界面上，陈默的个人五维属性此刻全部达到了10点。 　　10点，是纯粹人类之躯能够达到的极限，再往上，就是另外的生命层次了。 　　原地走了几步，又对着空气胡乱挥了几拳，陈默这才压制住心底升起的兴奋感觉，然后抬头看向面前豪宅的门牌。 　　之前犹如鬼画桃符般的文字，此时在他看来却变得亲切无比，就好像从小学习的母语一般。 　　“【语言专精】Lv.3：对语言拥有天赋的理解能力与亲近感，能够熟练读写并运用任何存在的文字类型语言，对言灵类型攻击抗性提升，使用言灵类型攻击时伤害增加。” 　　这样的技能，对于截止之前为止还只会说中文和英语的陈默来说，无疑是相当强力的，但当他满怀激动地认清门牌上的文字时，脸上的笑容却顿时僵住了。 　　洛基眷族！ 　　原著当中君临于迷宫都市的几大眷族之一，拥有号称最强女剑士的冒险者艾斯·华伦斯坦，同时眷族中主力队员的平均水准都在Lv5-6之间，是能够正面对地下城下层楼层中任何怪物展开狩猎的，比怪物还怪物的眷族！ 　　而陈默担心的不止如此。 　　洛基眷族的上神，洛基，那可是一位存在了上亿年的，真正的神灵，虽然现如今自我封印了大部分属于神的权能，但谁敢担保自己这个外来的“黑户”能在神面前不被识破身份？ 　　而陈默万一被洛基看穿……这位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神灵。 　　笑容迅速在脸上散去，本来得到力量之后空前膨胀的心态也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般冷静下来，陈默毫不犹豫转身朝街道另一头灯光暗淡的方向走去。 　　越是灯光暗淡的地方就越是没有什么人居住，或者住在那里的都是不舍的浪费灯油的贫民，他们没有加入眷族，因此也无法进入地下城冒险，所以只能从事一些收入不算太高的服务行业。 　　而贫民居住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哪个眷族会看得上，没有眷族，也就不用担心会有遇到神灵的危险了。 　　以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陈默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灯光璀璨的洛基眷族甩在了身后，四周也逐渐被黑暗所包围。 　　放缓脚步，陈默一边打量着周遭破败简陋的民居，一边思考起来。 　　虽然系统现在并没有强迫他完成什么任务，但将来某一天他注定是要去完成系统发布的所谓试炼任务的，而试炼任务里既然有试炼二字，那肯定不会让他轻易就完成，甚至往坏的方向想，他或许还可能因此丧命，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尽可能变得更加强大，以确保能够在未来的试炼任务当中得以存活。 　　而想要变强，除了依靠系统的传承之外，身处在这迷宫都市欧拉丽当中，陈默当然还有另外一条选择的途径。 　　那就是加入眷族，得到神灵的【恩惠】，然后进入地下城猎杀怪物，获得【伟业】，快速成长！ 　　但无论是想要加入眷族，还是得到【恩惠】，前提条件都是得和神灵发生接触，这让陈默有些犹豫，虽然动漫里那些神们表现得很和平，甚至有些搞怪，看上去智商也不是很高，似乎很好忽悠很好骗的样子，但他们毕竟是活了上亿年的真神，肯定没有动漫里表现得那么简单。 　　而唯一让陈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和神灵接触的理由，就是天界众神当中的一朵奇葩，处女神赫斯提雅。 　　之所以想要以赫斯提雅为切入点，并不是说陈默对她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因为他知道赫斯提雅的致命弱点——赫斯提雅眷族的唯一一人，白毛小鬼贝尔·克朗尼。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角光环开得太大了的原因，赫斯提雅这位在天界单身了上亿年的处女萝莉神，一下凡间就对贝尔着迷得不得了，而偏偏贝尔又是个青涩的稚嫩少年，简直让人羡慕得不得了……不过这也正好给了陈默可趁之机。 　　和那些活久见的真神不同，人嘛，总是耳根子软的，特别是像贝尔这种“主角”，更是很轻易就会被嘴炮动摇立场。 　　到时候若是赫斯提雅看不出自己身上的秘密当然是最好了，而万一要是被她识破，陈默也能想办法通过贝尔来牵制住赫斯提雅的行为，让自己不至于太过被动。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先找到这位童颜巨R的处女萝莉神了…… 　　黑暗中，陈默眼神闪烁着拟定了接下来的大致行动计划，随后默念一声，唤出了系统。 　　之前的新手礼包当中，他可是开出来了一份随机的职业传承，正好现在用了，也能为之后的计划多添加几份保障。 　　“系统，开始进行随机抽取。” 　　“职业传承随机抽取开始！” 　　随着系统冰冷的声音，一道金色轮盘在光幕前浮现，然后飞快旋转起来。 　　视线紧盯着旋转的轮盘，陈默不禁有些期待。 　　他的第一份传承，到底会是什么职业呢…… 　　在陈默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轮盘很快停了下来，金色的指针稳稳指在了一黑一青两把单手剑上。 　　看到这有些眼熟的图标，陈默蓦地呼吸一窒。 　　难道说…… 　　“恭喜宿主，获得【黑衣剑士】职业传承，专属技能树开启！” 第二章 跳动的双马尾 　　依然是机械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但落到陈默耳中，却犹如天籁一般，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火热之情。 　　黑衣剑士！ 　　“没想到竟然抽到了桐人的传承！” 　　对于桐谷和人，陈默实在是太熟悉了。 　　黑衣剑士、封弊者、刀光哥、科技玩家、后宫王，曾以p l a yer的身份反杀系统管理员，暴力光剑疯狂乱TM砍子 弹，刀光一拉999，基友后宫全都有，对待妹子就算不能娶也要先拨撩一下，总之有撩错没放过，绝对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然而现在，他竟然抽到了黑衣剑士桐人的传承！ 　　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陈默几乎都要忍不住抱着祂狠狠地亲上几口了。 　　所以说，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不过其实我就是那啥吧？传说中的欧皇什么的…… 　　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陈默深吸了几口夜里冰凉的空气，强忍住内心深处火山喷发般不断涌起的激动之情，接着迫不及待地往淡蓝色系统界面上看去。 　　黑色的人形虚影，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身体五维属性数值也没有发生变化，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职业传承一栏不再显示为无，而是多了【黑衣剑士】四个字。 　　视线在职业传承栏上停留片刻，光幕中代表着陈默的人形虚影很快淡去，转变成一幅倒转过来的树形图。 　　“这就是……黑衣剑士的专属技能树吗？” 　　目光灼灼地盯着技能树上如同果实般悬挂着的技能框，陈默挨个仔细看去。 　　【单手剑】、【二刀流】、【洞察】、【平衡】、【神速反射】、【独行玩家】、【攻略之鬼】、【心意之光】。 　　一共八个技能，最下层是【单手剑】、【洞察】、【平衡】、【神速反射】，第二层是【二刀流】和【独行玩家】，第三层只有【攻略之鬼】一个技能，最上层的第四层则是【心意之光】。 　　呈金字塔状排列的技能格局非常清晰，若是想要解锁上层技能，前提条件就是将下层的技能等级提升一级，也就是说只有当最下层的技能全部升上二级，才能解锁第二层的技能，而想要解锁第三层的技能，又需要将第二层技能全部提升到二级。 　　不过，无论是排列在技能树第几层的技能，全部都只有五个等级，从Lv1-Lv5，分别对应着初窥门径、炉火纯青、登堂入室、青出于蓝、一代宗师五个档次。 　　而陈默现在能够点亮的技能，只有一个。 　　【单手剑】 　　看着唯一处于白色可点亮状态的技能框，陈默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算了，万丈高楼平地起，还是脚踏实地的努力吧……” 　　摇了摇头，从技能树上收回视线，陈默正准备伸手点亮【单手剑】技能，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技能树界面时，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喂，系统……” 　　收回手，重新将视线投向技能树上的八个技能，陈默越看越觉得不对，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记得桐人的技能应该不止这么几个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宅男，陈默对于自己在动漫方面的记忆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原著里桐谷和人那些华丽繁复的剑技，他竟然是一个都没在技能树上看到。 　　刚才是因为抽到【黑衣剑士】桐人的传承之后太过兴奋，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之后，陈默顿时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魔剑侵袭呢？” 　　魔剑侵袭，单发的超重斩击，桐人惯用的招牌技能之一。 　　“……” 　　系统没有回答。 　　“那音速冲击呢？” 　　音速冲击，上位的单手剑突进技能，同样是桐姥爷的惯用招牌技能。 　　“……” 　　系统依然保持沉默。 　　“水平四方斩呢？七大罪呢？新星升天呢？双重扇形斩呢？星爆气流斩呢？日蚀呢？！” 　　接连问出几个桐人的招牌技能，还有他的必杀技和独创技能，问到最后，陈默不由得有些蛋疼的说道：“不要告诉我这些技能都不算【黑衣剑士】的传承吧？” 　　“本系统旨在培养职业传承者，而不是职业克隆者，所以专属技能树中只有职业核心技能的传承，主动技能的传承本系统概不负责，宿主若想要领悟主动技能，都请依靠自身努力锻炼，不要做一步登天的白日梦。”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掩盖你只能传承被动技能这一点吧？” 　　“……宿主可以选择拒绝接受本系统培养，放弃点亮技能树。”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默的错觉，本来充满机械感的系统声音，此刻在他听来竟然有了几分情感色彩？ 　　不过错觉不错觉的也无所谓了，陈默吐槽归吐槽，真要让他放弃【黑衣剑士】的职业传承，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被动技能，也是技能啊！ 　　而且刚才系统的话其实也没错，桐谷和人的技能确实很好，但那终究是属于桐谷和人的，不是他陈默的，若是完全将桐谷和人的技能复制到自己身上，或许一时会很爽，但到了那个时候，他陈默究竟是自己呢，还是披着陈默外皮的职业克隆者呢？况且他陈默也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人，桐谷和人能做到的，他就不信自己做不到，而如今传承了【黑衣剑士】的被动技能，他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创造出足以媲美，甚至超越桐谷和人的超一流剑技！ 　　……好吧，其实以上全部都是陈默的自我安慰罢了，如果有得选，谁TM不愿意一夜变超人啊！ 　　这系统真TNND靠不住啊！ 　　什么职业传承系统，不如改名叫被动技能传承系统算了！ 　　大起大落之下，陈默彻底恢复了平静，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同时伸出手指往【单手剑】的技能框上轻轻一点。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活【黑衣剑士】专属技能树，技能【单手剑】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请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开启新的职业传承！” 　　“检测到宿主正式开启【黑衣剑士】职业传承，试炼任务倒计时开始！目前剩余时间59天23：59：54” 　　接连两道系统提示音响起，与此同时，代表着【单手剑】的技能框已经从白色转变为了金色，下面还悬浮着一个小小的Lv1。 　　除此以外，【黑衣剑士】职业传承的技能树上方，一行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凭空浮现了出来。 　　“59.23：59：46” 　　凝视着这一行突然出现的血色数字，陈默下意识抿紧了嘴唇，脸色有些难看。 　　“这么快就来了吗……” 　　虽然他早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试炼任务的准备，也有了或许会丧命的觉悟，但此刻真正看到那一行正在不断减少的数字时，才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降临在身上，像是有一双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畏惧死亡是一方面，但陈默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重获新生之后确实是比以前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过对于死亡，他现在已经看开很多了。 　　如果是面对不得不接受的死亡结局，说不定他要比很多年过花甲的老人都更坦然。 　　因此，除了死亡的阴影之外，真正让陈默感到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的，是那个未知的试炼任务的内容。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任务，才能配得上试炼二字？ 　　未知，永远是人类恐惧的根源。 　　“系统，如果我……试炼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 　　看着一分一秒减少的倒计时，陈默忽然问道。 　　“宿主一但在试炼任务中以包括但不限于死亡的形式失败，系统将会自动清除宿主存在的一切痕迹，并开始寻找下一任宿主。” 　　“是吗……” 　　听到系统毫不犹豫的冰冷声音，陈默点了点头，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如果说把这个以培养职业传承者为目标的系统比作老师的话，那可真是位十足冷酷的严师呢。 　　虽然这位严师确实能给学生带来很多好处和便利，但只要学生一次测验没有合格，祂立刻就会放弃对学生的培养……应该说不愧是系统吗，丝毫没有人情味可言。 　　而陈默自问摊上这样一个系统，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运还是不幸。 　　在心里感慨着自己的命运多舛，陈默低下头，重新看向已经被点亮的【单手剑】技能，随着他注意力的集中，一串细小的文字从技能框下方浮现出来。 　　“【单手剑】Lv1（0/ 5000）：对于剑技的领悟能力小幅上升，能够较为熟练的使用单手剑； 　　握剑时全属性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小幅增强； 　　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小幅上升，使用剑技进行攻击时会心一击触发率小幅上升。” 　　“怎么都是小幅啊？” 　　看着单手剑技能的介绍，陈默眉头微皱，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不过随即，他看了眼技能图标框后面那个小小的Lv1，感觉一下子就释然了。 　　唉，小幅就小幅吧，谁让他现在技能等级才只有区区Lv1呢，还是先让等级升上来再说吧。 　　而且虽然系统给出的技能介绍里标注的都是小幅上升、小幅增强，但实际情况到底怎样，还是要等他真正上手之后才能知道。 　　虽然陈默有心想试试看这Lv1等级的【单手剑】到底有多强，可他现在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西裤口袋里虽说还有几百块钱，然而红色老人头在欧拉丽是没有市场的，别说买剑，就算买根葱都买不到。 　　既然手里没有剑，他自然也就没办法触发【单手剑】的技能效果，所以只能眼巴巴看着那金光闪闪的技能框，靠yy来解馋了。 　　必须得尽快弄到一把剑才行了…… 　　就在陈默盯着技能树界面发愣的时候，一道长发双马尾的巨R萝莉的身影忽然从远处的街道口走过，瞬间让他回过神来。 　　赫斯提雅？！ 　　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娇小的背影，以及那对垂在她身后，随着走路的姿势来回摇曳甩动的双马尾，陈默百分百肯定，这绝对就是他要找的那位处女萝莉神，赫斯提雅！ 　　毕竟，那标志性的缚R绳，还有跟羞耻p l a y似的、露出尺度极大的衣服……在整个迷宫都市当中，也就只有赫斯提雅的品味才如此清新脱俗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看着赫斯提雅一蹦一跳的背影，还有那对飘来飘去的双马尾，陈默忽然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句话。 　　双马尾才是最好的方……咳，不对不对，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本来还正在为怎么才能找到赫斯提雅和白毛小鬼贝尔而发愁，结果现在人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哈哈哈，这不就是天意嘛！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然后用力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颊，下一刻，陈默露出如同邻家大哥哥般阳光而温和的笑容，一边迈开大步朝赫斯提雅走去，嘴里一边高声喊道：“上神大人，等一下！请等一下啊！” 第三章 乖，不要做梦，负犬一辈子都是负犬 　　迷宫都市欧拉丽。 　　白日的喧嚣褪去，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夜色微微泛着沁入肌肤的冰凉，贫民区外的枯塘上，萤火虫彼此追逐飞舞。 　　铺设街道的石板宽厚湿润，嫩绿色的青苔爬满了每一处缝隙。 　　“上神大人！等一下，请等一下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叫喊声，赫斯提雅脚步微微停顿，左右看了看，身边似乎并没有跟着那些平时喜欢拿她身高打趣的无聊神友们，所以……这是在叫她喽？ 　　这可真是难得啊……虽然自己姑且也算是一位真神，和下界的凡人比起来，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但事实上赫斯提雅却并没有其他神灵那么大的名气，就算有流传在外的史诗，其中关于她的描写也并不怎么好看。 　　贫穷神，处女神，萝莉神什么的…… 　　所以，此时听到有人竟然认出来了自己，而且喊的还是“上神大人”这样令人受用的敬语，赫斯提雅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同时，她做出了决定。 　　正好这几天都在到处寻找愿意加入自己眷族的人类，可惜那些在野的冒险者们，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她这样名声不显的贫穷神……如果，如果这个孩子没有眷族的话，就邀请他加入自己的眷族，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家人吧。 　　想到这里，赫斯提雅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同时她脚步一转，凉鞋跟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下一刻，赫斯提雅回转过身，背负着双手，满怀期待地看向了叫停自己的那个人。 　　…… 　　不妙！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 　　陈默满脸呆滞地站在原地，脸上是凝固住的笑容，耳旁能够清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脸颊，似乎开始发烫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现在估计已经脸红到耳根了吧？ 　　喂喂，要不要这么逊啊……拿出点骨气来行不行！ 　　虽然曾经在动漫里看到过这位处女萝莉神的样子，甚至陈默还看过以赫斯提雅为第一女主角的h本，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真正目睹到对方的容颜时，那种宛如心脏被人攥紧、浑身上下通电般悸动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强烈！ 　　五官和身材方面都和动漫里展现的姿态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也就是变得更加细腻清晰了一些。 　　而让陈默失态的，却并不是赫斯提雅的长相。 　　诚然，在外貌方面，这位同时拥有人间凶器和萝莉身材的处女神无疑是无可挑剔的，但和她身上的气质比起来，这些东西全部都显得黯然失色！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高贵，尊贵，至高无上，仿佛世间最为不可触及的珍宝般，通透空明，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性吧？ 　　而当少女身上的神性，和她明媚可爱的容貌相结合，再加上那一弯灿如春华的笑容。 　　陈默可以百分百肯定，以前的二十三年人生历程当中，他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心动感觉。 　　神灵都是如此不讲道理的存在吗？ 　　仅仅只是目睹她们的身姿，都有可能会迷失在那种惊人的神性当中！ 　　突然，感觉好佩服这些生活在欧拉丽的人啊……和如此超越常识的存在接触之后，竟然还能够保持自我，各种意义上都很了不起呢。 　　“上、上……上神……大人……” 　　虽然内心传来的悸动感强烈到让人浑身颤栗的程度，但陈默的脑海中此刻却是一片清明，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一时冲动的傻事，同时抬眼看向赫斯提雅的双眸，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如果，神灵真的能察觉自己“偷渡者”的身份的话，那赫斯提雅绝对不会没有反应，而只要她眼神中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陈默就会直接连夜离开欧拉丽。 　　而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赫斯提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她看向自己时那种充满期待的目光，却让陈默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种眼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我该说点什么吗？ 　　还是说应该做点什么？ 　　就在陈默被盯得浑身别扭，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赫斯提雅开口了。 　　“我的名字，是赫斯提雅，你的名字呢？” 　　一边朝陈默发出询问，赫斯提雅背负着双手，步伐轻快地蹦跳着走到了他的身前，同时巧笑嫣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等待着回复。 　　“……”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种亲切的态度，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度……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了吗？ 　　还是说，其实【黑衣剑士】的职业传承，也包括了桐姥爷后宫王的属性吗？ 　　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清甜馨香的气息，陈默近距离俯视着赫斯提雅淡蓝色的双眸，然后视线忍不住微微下移，一路越过她稚嫩的脸颊、水润的嘴唇、领口淡蓝色的丝带、精致的锁骨…… 　　“上神大人，我……我叫……” 　　虽然惊讶于这位处女萝莉神的凶悍，但陈默还是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上神大人……我的名字叫陈默。” 　　说着，他微微后退了两步。 　　也不知道赫斯提雅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无论她是不是故意靠近自己的，陈默现在都只想跟她尽量拉远距离，不然一不小心的话，就又会陷入到对方身上弥漫着的那种神性诱惑当中去了。 　　“陈默？这么短的名字还真是罕见呢……你是从迷宫都市外面来的吗？” 　　“嗯，是的，上神大人。” 　　看到赫斯提雅没有再靠近自己，陈默脸上流露出追忆的神色，随后缓缓开口道：“我来自极东地区的一个国家……” 　　没错，这就是玄幻小说里堪称万精油式的回答！ 　　你问我从哪里来，我从东方来！ 　　要不然就是玩失忆梗，不过陈默也懒得装什么失忆过后的白莲花，所以就模模糊糊的说是来自极东地区的一个国家。 　　“东边吗？” 　　赫斯提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她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眼神闪闪发光地盯着陈默，表情也是贼兮兮的，像是准备偷鸡的黄鼠狼一样。 　　喂喂，这位神灵大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了哦！ 　　被看得心里有些发虚，陈默正想找个理由开溜，就听到赫斯提雅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陈默君……你愿意加入赫斯提雅眷族，成为我的家人吗？” 　　“……啊？” 　　陈默被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问得一愣，他本来还在谋划怎么才能加入眷族，从神灵手中取得【恩惠】，结果这才刚有过一面之缘的处女萝莉神就已经迫不及待向自己发来了邀请？ 　　我……这是在做梦吧？ 　　“陈默君，你愿意加入赫斯提雅眷族，从今天开始，成为我的家人吗？” 　　赫斯提雅见陈默没有说话，一脸呆呆的表情，以为他是没听清楚，所以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现在确定了，不是做梦…… 　　将赫斯提雅的邀请听了个真切，陈默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所以说，我的受欢迎期，在迟到了23年之后，终于还是来了吗？ 　　怎么办，突然有点感动起来了，好想哭啊…… 　　一脸平静地回望着赫斯提雅期待的眼神，陈默心里其实早就爽翻了，但越是这样，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冷酷。 　　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 　　对于自己此时淡然的表现，陈默相当满意，于是高冷地点了点头，嘴里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赫斯提雅的邀请。 　　而赫斯提雅看到陈默点头同意，一下子激动地跳了起来，边跳边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欢呼着。 　　“太好了！太好了！陈默君答应我了！……” 　　注视着赫斯提雅蹦蹦跳跳、高兴得忘乎所以的样子，陈默唇角微翘，勾起一抹邪魅狂猖的笑容，眼前似乎看到了自己以后那跨越无尽位面的巨大水晶宫！ 　　“……太好了！终于有人肯加入我的眷族了！以后再也不用被那些神嘲笑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陈默想入非非的时候，赫斯提雅欢呼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让他孤高冷傲的表情一窒。 　　“……等等，上神大人，说什么终于有人肯加入……那贝尔君呢？” 　　“贝尔？什么贝尔？” 　　听到陈默的问题，赫斯提雅摇了摇头道：“陈默君，你可是我们赫斯提雅眷族的第一位成员哦……不过那个贝尔君是什么人，你的朋友吗？” 　　“不，没什么，请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陈默心里刚升起的豪情壮志，在赫斯提雅的这句话下瞬间被击成粉碎，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软了下去。 　　白毛小鬼贝尔克朗尼还没有和赫斯提雅相遇，所以陈默现在只是抢在贝尔之前遇到了正在到处找人加入眷族的赫斯提雅而已。 　　这样一来他倒是有些理解了。 　　难怪刚才赫斯提雅会表现得那么热情，只不过是让他享受到了未来贝尔的待遇而已。 　　估计刚才只要随便来个人，对她说想加入赫斯提雅的眷族，她都会高兴得找不着北吧？ 　　也就是说……受欢迎期什么的……呵呵…… 　　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生无可恋了呢？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身份没有被识破，也成功加入了赫斯提雅的眷族，甚至还收获了赫斯提雅这个处女萝莉神的好感，但为什么……心里这种轻微抽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陈默君，你怎么了吗？” 　　等到从兴奋当中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时，赫斯提雅正好看到陈默一脸负犬求安慰的表情。 　　虽然并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无师自通地觉醒了母性本能，几步走到陈默身边，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然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一边摸头，一边轻声道：“乖，没事的，我带你回家……” 　　“……” 　　俯视着一脸慈爱笑容的赫斯提雅，陈默此刻忽然一点邪念也升不起来了。 　　这就是母爱的感觉吗……个屁啊！ 　　我有一句MMP，而且我TMD一定要讲啊啊啊啊啊！！！ 第四章 没错，我曾是个剑士 　　贫民区的破教堂下面，本来应该是地下储物室的空间却不知何时被人擅自改造成了起居室。 　　不大的地下室里，除了一条破木桌，一张勉强还算完整的沙发，以及铺满了厚厚几层被褥的床之外，就几乎没有其他什么家具了，不过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但这样紧凑的格局却正好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让人很有种家的感觉。 　　“锵锵！就是这里了，我们赫斯提雅眷族的营地！” 　　挪开地下室入口的沉重石像，赫斯提雅几步跳下台阶，朝着地下室里张开双手，像是在炫耀玩具的小朋友一样，得意地对正在下楼梯的陈默说道：“以后陈默君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吧！虽然地方有些小，不过只要努力的话，以后一定会变得轻松起来的！” 　　走下楼梯，陈默四处看了看地下室里的布置，基本上跟动漫里没什么区别，忍不住啧啧称奇。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什么一样？” 　　“不……没，没什么……我是说，还真是厉害啊！”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陈默心里当即一凛，趁着赫斯提雅还没来得及深究，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上面的教堂明明看起来那么破，没想到地下室里竟然别有洞天，这些都是上神大人布置的吗？” 　　“哼哼，当然是我布置的了！” 　　双手叉腰，赫斯提雅一脸得意的说道：“虽然家具有些老旧了，不过住起来可是很舒服的哦。” 　　一边说，她一边往床上一坐，然后伸手拍了拍柔软的床垫。 　　“陈默君，到这里来。” 　　“咕……” 　　一个少女，一个童颜巨那啥的少女，毫无防备地坐在床上，露出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然后让你过去，而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大晚上的，孤男寡女…… 　　虽然知道不可能发生自己想象当中的那种事，但陈默还是一瞬间就想歪了。 　　这就是男人可悲的劣根性啊！ 　　片刻后，陈默趴在了床中间，而赫斯提雅则分开双腿跨坐在他屁股上，一边用力掀着他的衣服，一边抱怨道：“陈默君，你穿着这种衣服都不会觉得紧吗？” 　　“紧……倒没有吧？” 　　侧着脑袋看了看坐在自己背后的赫斯提雅，陈默一边感受着屁股上面充满弹性的温热触感，一边随口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已经穿习惯了的原因，所以才不觉得紧。” 　　进行位面跃迁的时候，系统帮他重塑的身体完全是以他被大火烧熟之前的状态为模板，除了体质之外，不仅四维属性完全相同，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一模一样，是套修身的商务型西装。 　　“就算是习惯也不行啊……像这种紧巴巴的衣服，平时也就算了，但绝对不可以穿到地下城里面去，不仅一点也不适合战斗，而且还会影响行动，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哦，陈默君。” 　　“我知道了……” 　　费了半天功夫，赫斯提雅总算是把西装一点点卷了起来，露出了陈默的后背。 　　“陈默君，你准备好了吗？”从床边的小篮子里捏出一枚细针，赫斯提雅语气严肃的问道。 　　“来吧，上神大人，我准备好了！” 　　咽了口唾沫，陈默心里也有点紧张，作为迷宫都市欧拉丽特有的力量体系，由神灵所赐予的【恩惠】，能够让普通人拥有突破生命层次极限的力量，并且借由战斗累积经验，或者通过猎杀地下城中的怪物获得【伟业】，达到快速成长的目的。 　　这样的力量，自己马上就要拥有了吗？ 　　虽然陈默已经获得了桐人【黑衣剑士】的传承，但他的身体五维数据依然还是维持在10点，毕竟职业传承并非血脉改造，作为纯种的普通人类，10点已经是他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而现在，来自赫斯提雅这位神灵的【恩赐】却能让陈默摆脱人类极限的桎梏，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感到兴奋？ 　　在陈默火热的目光中，赫斯提雅轻轻用针在手指上扎了一下，瞬间，鲜红色血液从她指尖滑落，滴到了陈默背上。 　　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子一般，血滴并没有沾染到陈默的皮肤，而是在接触的同时就化作一道清辉，漾开波纹，缓缓在他背部扩散。 　　下一刻，几行散发着乳白光辉的字迹开始浮现出来。 　　趴在床上，陈默看不见自己背后的变化，但他却能清楚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清流正在以背部为核心，不断往全身扩散。 　　这种感觉和系统强化那次比起来，虽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相当舒服，清流每经过一寸血肉骨骼，都让他有种脱胎换骨般的舒畅感。 　　然而还没等陈默来得及多享受一会儿，就听到坐在背后的赫斯提雅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这是……！” 　　“怎么了，上神大人？” 　　赫斯提雅的惊呼让陈默心里一跳，毕竟他可是通过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黑户”，就算没有被当面看出来，但在赐予【恩惠】时，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能不能继续瞒住自己的身份，陈默心里还真是一点底也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了。 　　不过很显然，系统对于他身份的掩盖做得很好，赫斯提雅并不是因为看出了什么才发出惊呼。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陈默背后浮现出来的那些文字。 　　“力量、耐力、灵巧、还有敏捷，除了魔力之外，基础能力竟然全部都达到了S级……陈默君，你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吗？” 　　“应该……算是吧？” 　　听到赫斯提雅只是因为自己的基础属性而发出惊呼，陈默顿时松了口气，微微紧绷的身体也重新放松了下去，随后他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不过以前我在家乡的时候经常干重活，所以身体应该会比一般人好一些。” 　　“这已经不是好一些的程度了啊……” 　　对于陈默的解释，赫斯提雅显然并不相信，她一边划拉着从陈默背后冒出来的字迹，一边忿忿道：“虽然只是最低的Lv1，但S等级的数值也已经是普通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了，如果光是干活的话，到底是多么辛苦才能锻炼到这种程度啊？！” 　　说到最后，赫斯提雅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同时啪啪地拍着陈默的后背，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意思。 　　“这……” 　　看到赫斯提雅鼓着脸有些生气的样子，陈默只觉得一阵头大。 　　他的身体五维属性都是靠新手礼包强化出来的，这让他怎么解释？ 　　于是纵然赫斯提雅百般纠缠，陈默也咬紧牙关没有多说半个字，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甚至还闭上眼睛感受起了屁股上不断传来的旖旎热度。 　　最后，见陈默打死也不说，赫斯提雅只好妥协，没有再深究下去，继续看起了陈默背后的文字。 　　“魔力值为零……魔法栏也是空……技能……嗯？” 　　看到最后的技能栏时，赫斯提雅眉毛一抖，脸上逐渐浮现出震惊的神色，呆滞片刻后再次发出了惊叫声。 　　“又、又怎么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跳，陈默赶紧回过头，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赫斯提雅问道。 　　“技能！是技能啊！” 　　睁大眼睛看着技能栏里显现的字迹，赫斯提雅只感觉自己今天把陈默拉进眷族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太具有前瞻性了！ 　　“技能【单手剑】，剑心天成，握剑时属性上升，增强战斗直感，减弱受到的剑技伤害……陈默君，原来你以前是个剑士吗？” 　　“算是吧……” 　　面对情绪高涨的赫斯提雅，陈默厚着脸皮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曾经是个剑士”的身份。 　　我TM是个屁的剑士，贱士还差不多…… 　　如此厚颜无耻的行为，就连在互联网的冲击下早已经练就一副水火不侵的脸皮的陈默，也不由得感觉有些惭愧。 　　以后，有时间还是多练练剑吧，不然万一穿帮了那多不好意思…… 　　片刻后，赐予了陈默【恩惠】，并且查看完他的个人属性，赫斯提雅双手一撑就从他背上挪了下去，盘着一只腿坐在床边，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而感受到背后骤然一轻，那种温暖富有弹性的美妙触感也随之飘然而去，陈默心里不禁稍微有些遗憾，但他还是微笑着看向坐在床边，露出光洁白皙背部的赫斯提雅，好奇道：“上神大人这么开心，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了！” 　　回过头对陈默竖了竖大拇指，赫斯提雅接着道：“有了陈默君作为眷族成员，我们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说不定就连洛基那家伙的眷族都能被压过一头呢……毕竟才刚到Lv1就拥有技能，而且还是四维属性全S的家伙，欧拉丽可就只有你一个呢！” 　　说到这里时，赫斯提雅看向陈默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赤裸了，就像饿了八百年的老饕，突然发现一桌美味佳肴，眼睛里都似乎在闪着绿油油的光。 　　“说起来，洛基眷族里的最强者，好像是叫什么华伦某某来着……她的称号可是剑姬呢，陈默君，身为剑士，你以后一定要变得比她更厉害才行，最好把剑姬这个称号也给抢过来！” 　　“剑……姬？” 　　听到赫斯提雅的话，陈默顿时有些凌乱了，就算他以后真的能把剑姬艾丝·华伦斯坦按在地上随意摩 擦，可他要剑姬这个称号干嘛？ 　　更何况【剑姬】这一听就是女的才能用的称号，他要叫也是叫剑豪或者剑圣，哪能叫剑姬啊。 　　而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当中的赫斯提雅显然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双手抱着膝盖像个普通小女生般嘻嘻哈哈的笑着。 　　“等到天亮之后，先去巴别塔帮陈默君买一身适合进行战斗的衣服……对了，还要再买一把剑，毕竟是剑士呢……” 　　从床上爬下来，枕着双手仰躺在沙发上，陈默一边听着赫斯提雅絮絮叨叨的声音，一边默念唤出了系统界面。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冒险者Lv.1（1000/1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 　　身高：176cm 　　体重：64kg 　　精神：10（10） 　　力量：10（10） 　　敏捷：10（10） 　　耐力：10（10） 　　体质：10（1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215.11/1000000” 　　赫斯提雅眷族的加持，来自桐人的剑士传承…… 　　不过短短小半天时间，发生在陈默身上的变化却可谓是天翻地覆，而往后的每一天，他都必然会变得更加强大。 　　“系统，如果有一天我把所有职业传承全都学会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盯着暖黄色灯光照耀下的地下室圆形穹顶，陈默在心里对系统问道。 　　“宿主请不要杞人忧天，诸天万界，位面之多难以计数，各种职业传承更是数之不尽，就算宿主有朝一日能够将此刻存在的所有职业传承全部掌握，到时候又会有更多值得进行传承的伟大职业出现，传承一路，永无尽头。” 　　“永无尽头……吗？” 　　对于系统的回答，陈默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无法想象系统所描绘的诸天万界到底有多么广阔，也无法知道职业传承之路的尽头到底在哪里，还是说真像系统所描述的那样，传承一路永无尽头，但他却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 　　能够穿越到喜欢的动漫里，和各种各样的角色接触，改变她们既有的命运轨迹，同时让自己不断变强，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对于不久之前还在为各种琐事而感到苦闷的陈默来说，这简直是最理想不过的生活了。 　　“晚安，欧拉丽……” 第五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巴别塔，又被称为通天塔，传说中能够与天堂沟通的高塔。 　　至于到底能不能通过巴别塔进入天堂，陈默不知道，不过此刻在他眼前，这栋直入云端的圆柱形建筑，确实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 　　“陈默君，你是从外地来的，所以可能不知道，不过正是这座巴别塔才把天界的众神和凡人们连接起来的哦。” 　　一只手牵着陈默，赫斯提雅边为他普及迷宫都市欧拉丽的常识，边往巴别塔入口的方向走去。 　　“哈——” 　　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陈默打了个哈欠，今天早上天都还没亮的时候他就被赫斯提雅从沙发上叫醒了，灌了一肚子凉水算是吃过了早餐，然后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贫民区来到了巴别塔下。 　　虽然陈默并不介意起早一点，但起得这么早，现在街道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待会儿真的能找到已经开门营业了的商店吗？ 　　陈默表示十分怀疑。 　　不过看到赫斯提雅干劲十足的样子，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甩了甩因为睡眠不足而变得有些昏沉的脑袋，一言不发地跟着这位精力充沛的萝莉神走进了巴别塔里面。 　　不得不说，作为迷宫都市的标志性地标建筑，这座巴别塔的设计绝对说得上是大气磅礴。 　　和动漫里展现出来的样子不同的是，真正进入巴别塔之后，你才会感觉到这栋建筑到底是有多么庞大——光是入口处随便一个拱门，就有将近三米多高，而站在巴别塔一楼朝四周放眼望去，铺设着金色琉璃地砖的休息平台足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大，数十根支撑塔身的玉柱伫立在平台上，每一根都几乎需要十人以上才能合抱。 　　“怎么样，很壮观吧？” 　　站在陈默身边，赫斯提雅满意地将他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一脸得意道：“这栋巴别塔可是我们诸神在天界讨论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的建筑哦。” 　　“确实够壮观的……” 　　仰视着一楼穹顶上描绘的众神画像，陈默话锋一转道：“可巴别塔不是由凡人修建的吗？” 　　“是……不对，陈默君你是怎么知道的？”诧异地看了陈默一眼，赫斯提雅有些惊讶道。 　　虽然巴别塔的建造过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陈默这个从欧拉丽之外的地方来的人竟然能一口说出巴别塔的来历，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而意识到自己竟然又说漏嘴了，陈默只好强笑两声，摆手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真的只是道听途说吗？” 　　淡蓝色的双眸紧盯着陈默，一直盯到他背后有些发毛，赫斯提雅这才移开目光，鼓起嘴巴有些生气道：“算了算了，就算问你也不会说……昨天晚上也是这样，看来陈默君身上的秘密比我这个神灵还要多呢！” 　　“上神大人就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 　　见赫斯提雅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陈默松了口气，目光依然在巴别塔里到处乱扫，但嘴巴却紧紧闭上了，以免一不小心又说漏了什么。 　　而陈默没有再说话，赫斯提雅见状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自顾自的开始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巴别塔的建筑工作确实是由下界的凡人们完成的，但最初提出这栋建筑方案的，其实还是住在天界的诸神，也就是说，整栋巴别塔的建造工作，都是在神灵们的示意下进行的，所以在这巴别塔的最上层，居住着的都是诸神哦……” 　　一边说，赫斯提雅一边带着陈默往升降台走去，接着道：“而在最上层的神居下面，是由欧拉丽管理者们建立的工会，负责登记并管理眷族和冒险者们，再下面就是各种商家和店铺，经营者需要统一定时向工会缴纳租金，不过能够在巴别塔里拥有一家商铺，也算是物超所值了吧。” 　　默默听着赫斯提雅的话，陈默跟在她身后站上升降台，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传动原理，感受到有人搭乘之后，升降台立刻动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向上升起，很快就到达了目标楼层。 　　片刻之后，从升降台上下来，陈默惊讶的发现通道两边的商店竟然都是开着门的，其中还有光线照射出来，显然正在营业当中。 　　这些商家难道都不需要休息的吗？ 　　似乎是看出了陈默的疑惑，赫斯提雅主动为他解释道：“这些商铺全部都是不关门的，晚上也会继续营业，以便于那些彻夜挑战地下城的冒险者们更换补给和装备，所以店员一般分成两拨，轮值白班和夜班。” 　　“原来如此……”了然的点了点头，陈默忽然问道：“不过上神大人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你应该不需要进入地下城吧，而且之前也没有其他的眷族成员。” 　　听到陈默的问题，赫斯提雅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低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那个，之前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有在这里打过工……” 　　赫斯提雅这么一说，陈默倒是想起来了，原著动漫里也确实提到过赫斯提雅打工的事情，于是脸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上神大人，赫斯提雅眷族有了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陈默君！” 　　一脸感动地看着大包大揽许下承诺的陈默，赫斯提雅眼中闪动起了泪光。 　　“果然，让陈默君加入眷族，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呢！” 　　仅仅一句安慰的话语，就让赫斯提雅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陈默有些难以想象她之前到底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当神当到这种份上，赫斯提雅也算是头一号了，怪不得找不到人加入眷族，顶着如此巨大的贫穷光环，有人愿意跟着她遭罪就怪了。 　　嗯，白毛小鬼贝尔除外，毕竟他也是个天真得可以的家伙…… 　　而由于陈默出乎意料的说出了这种对女性拥有强大杀伤力的话语，所以处于感动状态下，赫斯提雅拉着他的手，继续在各式各样售卖武器和防具的商铺间穿行。 　　“一定，一定要为陈默君挑选到最顶级的武器才行！” 　　“可是就算上神大人你这么说……” 　　并不是陈默想打击赫斯提雅的积极性，但只要一想到这位女神的贫穷程度，他就不禁为自己到底能购买到什么样的武器感到担忧。 　　“什么嘛，陈默君你也太小看我了！” 　　“啊，不是……痛痛痛痛痛痛！” 　　看到陈默一脸怀疑的表情，赫斯提雅眉毛一竖，伸长纤细而白皙的手臂，在他背心用力拍了一下。 　　“千万不要小看一位真神的名字所代表的价值啊，陈默君，总之，你就好好期待吧！” 　　“是，上神大人……” 　　有鉴于刚才那一巴掌，陈默这次很明智的没有再露出什么怀疑的表情，乖乖点了点头，跟在赫斯提雅身后。 　　明明就体型来说，以陈默一米七六的身高，足足比赫斯提雅高了一个半头，结果却被她拉着走，实在是有够别扭的。 　　不过赫斯提雅显然不这么觉得，她纤细柔嫩的手指轻柔地握住陈默略显粗糙的大手，然后带着他穿过一家家装潢越来越华丽的店铺，继续往深处走去。 　　“那个……上神大人……真的没问题吗？” 　　在路过一家以纯紫色透明琉璃铸就壁橱的超华丽商铺的时候，陈默随意往壁橱中一瞟，然后就看到了一把摆放在正中央武器架上的鲜红色长枪，以及长枪下面，价位牌上那一长串的零。 　　个，十，百，千，万……八千万……准确的说，应该是八千七百四十万！ 　　虽然不是很清楚欧拉丽中货币的购买力如何，但光是看着这一长串足以晃花人眼的数字，陈默就有种眩晕的感觉。 　　这样高昂的价格，就算把他卖了也买不起吧？！ 　　更何况，走了这一路陈默也算是看明白了，距离升降台越近的商家，售卖的商品价格就越低，而越是往里走，商品价位就会几何倍增长。 　　而赫斯提雅，竟然还在继续往里面走！ 　　一位真神的名字真的有这么值钱吗？还是说赫斯提雅其实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想到这里，陈默不禁以手贴额，一阵苦笑。 　　“好了，就是这里了，陈默君，我们进去吧！” 　　带着陈默继续走了会儿，赫斯提雅在这层楼尽头的一家商铺面前停了下来。 　　不，说是商铺未免有些失准，因为这已经远远超越商铺的规模了。 　　由四家大型商店，相互打通墙壁后整合到一体的建筑，最上方悬挂着不知名的深邃黑色石料打造的商店名。 　　赫菲斯托斯眷族专营店！ 　　“这个，果然很不妙吧……” 　　仰起头盯着这家商铺的名字，陈默咽了口唾沫，忽然反手抓住赫斯提雅的手臂，转身就想离开。 　　“上神大人，虽然我很理解你不想让我小瞧我们眷族的想法，但这种地方还是看看就好了，进去的话一定会出丑的！” 　　光看不买，这种土包子一样的行为，绝对会被店员小瞧的！ 　　而被陈默拽着往回走，赫斯提雅也用力挣扎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放手！放手啊陈默君！” 　　“不放！我才不要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拜托你了，上神大人，请跟我回去吧！” 　　“哎哟！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啊，陈默！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这已经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了，而是会不会遭人取笑的面子问题了！就算我的面子没了也没什么关系，但上神大人你可是神耶，好歹也该顾及一下颜面问题吧！” 　　“所以说你还是不相信我喽？” 　　“……很抱歉，上神大人，我实在找不出相信你的理由！” 　　“哦吼！胆敢这样对一位女神说话，我跟你说，陈默，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就算生气也不行！” 　　“你放不放？！” 　　“不放！” 　　“放不放？！” 　　“说不放就不放！” 　　…… 　　随着陈默和赫斯提雅的争吵，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也逐渐开始出现冒险者的身影，而看到这边的闹剧，他们不由得纷纷竖起耳朵，各种怪异的视线也瞟了过来。 　　最终，扛不住这样公开场所下被人围观的羞耻感，陈默只好选择了妥协，主动松开了赫斯提雅的手。 　　“嗯？不是说不放就不放吗？” 　　见陈默认怂，赫斯提雅双手环抱着挺了挺胸，一阵波涛汹涌后很是傲娇地别过脑袋，语气不善道：“陈默君还真是不得了呢，才刚入眷族第一天，就不听我的话了！” 　　“……” 　　被赫斯提雅的话噎了一下，陈默抬手胡乱揉了揉头发，缓解了下烦躁的心情，然后浑身上下像泄气般焉了下去，果断低头认错道：“对不起，上神大人，我错了。” 　　“哼，别以为光是认错我就能轻易原谅你！” 　　依然傲娇地别着脑袋，但赫斯提雅嘴角却已经微微抽 动起来了，估计是憋笑憋得很难受。 　　随后，她转过身朝赫菲斯托斯眷族专营店走去，可爱的黑发双马尾弹力十足地来回摇晃着，惹人怜爱。 　　“如果想让我原谅你之前无礼的行径，那以后就加倍努力给我看到你的诚意！现在，跟我进来吧。” 　　注视着赫斯提雅一步步走向销金窟的背影，陈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只能闷头赶上去，在忐忑的心情当中走进了赫菲斯托斯眷族专营店里面。 　　“欢迎光临！尊贵的冒险者大人！” 　　刚进入大门，通过门口时一左一右两位身材娇小长相可爱的兔耳族少女便弯腰低头问好。 　　“嗯，我带我家的孩子来买点防具和武器，把你们店主叫来一下。” 　　对两个兔耳族少女微微颔首，赫斯提雅说话时，脸上不再是平常那种傻乎乎乐天派的笑容，而是换上了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 　　站在赫斯提雅身旁，陈默看到此刻她露出的表情，心里也是稍微有些惊讶。 　　果然不愧是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神灵，这份气质还真不是盖的…… 　　片刻之后，在兔耳族少女的通传下，一个戴着细边框金丝眼镜的熟妇从店铺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篮球般大小的绿色水晶球。 　　“上神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不知道上神大人对需要选购的武器和防具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 　　随手在熟妇捧着的水晶球上一划，留下了自己的神印之后，赫斯提雅转头看向陈默，问道：“你想买什么样的武器和防具？” 　　“呃……武器的话，普通的单手剑就可以了，至于防具……” 　　回忆了一下桐姥爷的装逼史，陈默摇摇头道：“多余的防具可能会降低我动作的灵敏度，所以就不用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买一件黑色的风衣，最好有一定的物理隐蔽功能，或者能遮盖一下身上的气息之类的……对了，剑也要黑色的！” 　　黑色巨龙的外套+阐释者，桐姥爷黑衣剑士的这身装扮妥妥的逼格高到天上去了啊！ 　　“明白了，请上神大人和这位尊贵的客人稍微等待片刻，我马上去准备。” 　　听完陈默的要求，熟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留下了赫斯提雅神印的水晶，缓步退了下去。 　　“……这就行了？” 　　看着熟妇离开的身影，陈默忽然觉得有点胃疼。 　　神灵的名头真的这么好用？那为什么赫斯提雅还会住在破教堂的地下室里，过着紧巴巴的贫苦生活？ 　　“哼，你以为一位真正的女神，身份到底有多么高贵？” 　　将陈默一脸震惊的表情看在眼里，赫斯提雅不屑地嗤笑一声道：“就凭我刚才留下的那枚神印，把这里所有的武器和防具通通买下来都没问题。” 　　这倒不是赫斯提雅在说什么大话，毕竟人神有别，一位神灵的神印，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这位神灵的信用值，以赫斯提雅的身份，她完全可以买下这家属于赫菲斯托斯的武器店，而且一个法利也不用花。 　　不过代价嘛，就是从此以后她和赫菲斯托斯的关系估计就要彻底决裂了。 　　就像刷信用卡一样，如果留下神印之后却迟迟没有偿还应该交付的金钱，那个人信用卡和银行账户就会被冻结掉。 　　所以此时赫斯提雅的行为，实际上就是用自己身为神灵的信誉，为陈默超前消费购买了武器，虽然现在确实可以一分钱不付，但以后她还是得想办法赚钱来把这些商品按原价支付回去，不然的话，她留在这家店里的神印就会一直留着，甚至最终还会落到赫菲斯托斯手里。 　　到时候，如果她还拿不出钱来还债，可就要沦为众神的笑柄了。 　　而这也是熟妇如此小心翼翼对待那枚水晶球的原因。 　　存放着一位神灵神印的水晶球，其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足以和神灵本身的信誉划等号了。 　　最重要的是，身为凡人能够触及到神灵留下的印记，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所以就熟妇的立场来说，她还有些感谢陈默呢。 　　神灵印记的价值，虽然熟妇很清楚，不过陈默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只是觉得神灵的身份还真是够好用的，随便留下个印记就能白吃白拿。 　　对于陈默的误会，赫斯提雅并没有解释什么，她只是以淡淡的温柔目光注视着这个第一个加入自己眷族，并且许诺会让自己过上更好生活的孩子。 　　一定要努力变强哦，陈默君！ 　　不然，我背负的债务估计给赫菲斯托斯打上一百年……不，两百年的工也不够偿还啊！ 第六章 聚剑为骨 　　抱着水晶球进入店铺之后，并没有让陈默等太久，老板娘很快就又从商铺里出来了。 　　在她手中，提着一个深黄色的皮质大口袋 　　“这些……就是我们店里目前品质最优良的单手剑了，并且按照客人您的要求，每一把剑，从剑刃到剑柄，通体全都是黑色。” 　　有些吃力地将口袋放到地上，老板娘抬头对陈默露出个充满成熟风韵的甜美微笑，随后拉开了扎紧的袋口，剑刃相互碰撞间，一阵叮当的金属声响起。 　　“那么尊贵的客人，请随意挑选您喜欢的爱剑吧！” 　　打开的口袋中，十数把漆黑的单手剑在光线下反射着冰冷锐利的寒芒，与商铺内摆放着的其他剑、枪、斧、矛、钩、叉、弓箭、盾等武器相比，确实要显得更为精良，可想而知，这些剑必然都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品质上应该已经达到了某种难以跨越的极致。 　　盯着口袋里的宝剑打量了半天，陈默不禁有些踌躇。 　　虽然他确实得到了【黑衣剑士】的传承，但这个职业传承目前也只被点亮了【单手剑】这一个天赋技能，而且还是最低的Lv.1，他哪里懂怎么辨别剑的好坏啊？ 　　至于说靠一颗通明无尘的剑心，听从自己的直觉…… 　　或许等他把【黑衣剑士】技能树上的所有技能都点亮之后，真的有可能会拥有剑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那也不是他现在就能领悟的。 　　“陈默君？” 　　见陈默迟迟没有开始挑选佩剑，赫斯提雅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是这些剑都看不上眼吗？” 　　能够在刚接受【恩惠】的时候就当场觉醒【单手剑】这样的专属技能，赫斯提雅绝对不怀疑陈默在剑道上的天赋和造诣，所以她还以为是武器的品质不够好，没有能够让陈默满意的剑。 　　“不，不是的……只是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有些出神了。” 　　朝赫斯提雅摆了摆手，陈默重新看向口袋里的那十几把漆黑剑刃，还是感觉一筹莫展，索性也不再犹豫了，上前两步，弯下腰直接随手从中抽了一把剑。 　　由不知名黑色皮革包裹的剑柄，握在手中时有种温暖服帖的感觉，即使陈默不懂如何品剑，却也知道这绝对是一把好剑。 　　因为，握起来很舒服。 　　而身体的反馈是不会骗人的。 　　看来运气不错，挑中了一个好家伙呢…… 　　脸上流露出喜悦的表情，陈默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道：“就这把了。” 　　然而就在他握紧剑柄，准备起身的时候。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直剑（黑）” 　　“评分53（100）” 　　“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天赋触发，【剑骨】塑造开始” 　　一连串系统提示的声音，丝毫没能引起陈默的注意，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与手中所持长剑。 　　剑，是好剑。 　　好剑有灵，是为剑灵。 　　剑灵由剑而生，却又超脱于剑，时而化作无话不谈的友人，时而化作血脉相融的至亲，时而化作生死搏杀的仇敌，时而化作执子之手的伴侣……人生百态，诸般炎凉，尽皆浓缩在这一瞬间，以锐利剑意为笔，一笔一笔刻在了骨血之上。 　　陈默依然还是那个陈默，他单手握着漆黑长剑，缓缓挺直脊背，但他身上那种原本平凡无奇的感觉却变了，变得有如仙人执剑，仅仅只是随意往那里一站，就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剑般，让人几乎无法直视，仿佛光是通过视线的接触都能将眼球刺伤。 　　“客……客人……” 　　在场见证陈默蜕变的，除了赫斯提雅之外，店铺里的接待生们已经变得满脸煞白脚步虚晃了，而老板娘本身则是达到了Lv.3的上级冒险者，所以才能顶着这份压力勉强出声。 　　“客人……您再不收敛一下身上的气势的话……我的这些店员们……可都要受不了了！” 　　出声提醒陈默的同时，老板娘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他此刻的姿态。 　　瞬间，一股冰冷锐利的感觉爬满她的全身，仿佛浑身上下都被无数把利剑穿透般，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仅仅片刻，她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光是气势都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他的真实水平到底是多少？Lv.4？还是Lv.5？ 　　不，不对，她曾经见过那位被称为剑姬的Lv.5冒险者，对方虽然也能给她带来十分强烈的压迫感，但和现在这位比起来，却是差远了。 　　难道说他就是传说中的Lv.7……？ 　　念头转到这里，老板娘忽然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接着想下去，只是看向赫斯提雅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竟然能够培养出如此优秀的眷族成员，不愧是上神大人！ 　　而被老板娘敬畏着的赫斯提雅，她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默，近距离体会着那种浑身上下沐浴在剑刃当中的感觉，一双明眸满是异彩。 　　果然，身为剑士的陈默君，很强呢！ 　　片刻后，剑骨塑造结束，陈默刚睁开眼睛，两行清泪忽然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当中涌出。 　　没有去管脸上的泪痕，他直接唤出了系统，定定的看着淡蓝色界面上出现的几行提示。 　　“【剑骨】塑造完成” 　　“评分53（100）” 　　“【剑骨】：以剑意凝聚剑骨，持剑时剑感大幅上升，获得常驻天赋技能【剑压】，当所使用佩剑评分低于剑骨评分时，大幅度增强佩剑品质，当所使用佩剑评分高于剑骨评分时，开始重塑剑骨。” 　　“【剑压】（MAX）：对宗师级剑士以下的目标造成压迫，若目标实力高于宿主，则实力差距越大受影响程度越小，状态可关闭。” 　　在【黑衣剑士】的专属技能树上，和【单手剑】平行的位置，赫然多了两个闪动着亮银色光芒的技能图框，正是【剑骨】和【剑压】。 　　紧盯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天赋技能，陈默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这下，真的发达了…… 　　“客人，您……能不能先把气势收一下……”承受着陈默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向外辐射出的剑压，老板娘苦笑着再次央求了一次。 　　“啊……哦，对不起！” 　　听见老板娘提醒，陈默这才注意到商铺里的店员们全都一副畏他如豺狼猛兽般的表情，甚至有几个妹子脚都开始发抖了，于是他赶紧进入系统界面，关掉了剑压的常开状态。 　　感受到陈默身上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逐渐消散，重新变回刚进店时那种人畜无害的样子，老板娘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道：“客人您可真是的，突然放出那么强的气势，我还以为小店要被您给拆掉了呢。” 　　被老板娘幽怨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陈默赶紧道歉道：“抱歉抱歉，拿到这么好的一把剑，有些情不自禁了……” 　　嗯，情不自禁，系统情不自禁帮他塑造了一次剑骨，这也算不得说谎吧？ 　　…… 　　当天下午。 　　地下城第二层。 　　穿着一袭深黑色长摆风衣，陈默右手轻轻按在漆黑的剑柄上，一边不断警戒着四周，一边缓步往通道深处走去。 　　“听好了，陈默君……地下城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从踏入地下城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被怪物们盯上了，它们会不断从地下城中诞生，不畏惧痛苦，不畏惧死亡，前赴后继只为了夺走冒险者们的生命……虽然以你现在的能力值，前面十层的怪物应该都能应付得了，但还是要小心，千万不要陷入了怪物们的包围圈，不然到时候，就算是我违反禁令使用神力也救不了你了……” 　　进入地下城之前，赫斯提雅对他说过的一番话，此刻依然清晰地留在脑海当中，也正是因为这几句警告，陈默才并没有仰仗着自己被系统强化到人类极限的属性贪图冒进，而是一步一步，十分谨慎地探索着这座只在动漫里看过的地下城。 　　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四周的洞壁呈现出深邃的幽蓝色泽，配合着地下城内略微昏暗的光线，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的原因，直到目前为止，陈默已经进入第二层三分之一的位置了，但还是一只怪物也没遇到，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独自回响。 　　这地下城里的怪物，似乎也没赫斯提雅说的那么多嘛…… 　　就在陈默如此认为的时候…… 　　“——咕咻！” 　　某种物体从封闭湿润的腔道中被挤出来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噜哇哇哇哇哇哇哇！！！” 　　然后，是一阵难听的叫声，像是两片磨砂纸用力摩擦，又像是七八岁孩童叫喊的声音。 　　“哥布林……” 　　注视着前方通道当中站起来的黑影，陈默一下子就想到了进入地下城之前，在工会里看到的怪物百科。 　　会在1——4层出没，虽然个体实力很弱，但往往一出现就是一群，难缠又恶心的小鬼，哥布林。 　　一边辨认着怪物的身份，陈默右手握紧剑柄，缓缓将通体漆黑的长剑拔出。 　　“呲——” 　　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冰冷的金属声音，很好地将陈默有些加速的心跳压了下去。 　　战斗……到底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战斗？ 　　对于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有打过几次的陈默来说，这无疑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 　　虽然传承了【黑衣剑士】的职业，拥有了诸如【单手剑】、【剑骨】、【剑压】这三个技能，但这些技能也全部都只是被动技能而已，没有哪个技能可以告诉他应该如何出剑，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顿悟”，即使此刻手里拿着剑，他心里依然是一片茫然的。 　　唯一能够给陈默勇气，让他不至于面对怪物就立刻转身跑路的，只有经过系统强化之后，达到人类极限的五维属性了。 　　单个哥布林的实力是很弱的，力气和速度只是稍微比十岁小孩强那么一点点而已，换算成数值的话，估计只有3——4左右，以陈默如今10点的身体素质，就算不懂战斗，应该也是可以吊锤这些小怪物的才对。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第七章 理性的崩裂 　　光线暗沉的地下城回廊当中，陈默右手紧握住剑柄，漆黑的剑刃向外延伸，与前面不远处的哥布林对峙着。 　　“咕哇哇哇——” 　　哥布林也紧盯着陈默，它手中拎着一根外形酷似狼牙棒的粗糙木棍，同时嘴里还不断发出难听的低沉吼叫声。 　　和怪物百科当中所记录的形象对比起来，这只哥布林的肤色有些偏暗，深绿色的皱皮上布满了灰斑，小脑袋，尖耳朵，嘴角流着黏糊糊的涎水……很符合怪物百科里恶心二字的形容。 　　不过让陈默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这只矮小丑陋的哥布林不仅没有直接朝他扑过来，反而是和他保持着一段足够长的距离，同时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不停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与哥布林周旋片刻后，凝视着那双透露着狡黠光芒的小眼睛，陈默忽然眉头一跳，隐约有些明白这只哥布林为何迟迟不肯主动进攻过来了。 　　因为它在观察自己的动作，权衡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且寻找是否存在足以致命的破绽……简直就像是个熟练的猎人一般。 　　开什么玩笑？ 　　区区一只哥布林，地下城当中最弱的怪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的智力？ 　　虽然很不想相信，但眼下的情景却让陈默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即使是地下城当中最弱的怪物，也是拥有足以媲美人类的智力的！ 　　“真是TMD见了鬼了！” 　　第一次和地下城中的怪物相遇，就遇到这种出乎意料的状况，陈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心底的紧张感逐渐加剧，握剑的右手心也开始渗出汗珠。 　　这段只有陈默与哥布林存在的通道，除了哥布林的低吼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一潭死水般的寂静，使得紧张的情绪开始发酵。 　　虽然说只是地下城中最弱的怪物，但哥布林，确实比想象当中还要更加难缠啊…… 　　况且自己现在只是个新手而已，战斗意识也好，与怪物厮杀的经验也好，都完全是零……果然还是应该先找一个熟练的队伍加入进去吧？ 　　所以说，真的……要战斗吗？ 　　过度的紧张感，一时间让陈默脑海中冒出来了许多杂乱的想法，同时心里也不禁产生了些许退意。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退缩，却被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哥布林完完全全捕捉到了。 　　破绽，出现了！ 　　“咕噜——哇哇哇哇哇哇哇！！！” 　　刺耳的吼叫声中，哥布林悍然朝陈默发起了冲锋，左手连同双脚一起狂奔，右手则倒拖着那根粗糙的木棒，脸上的表情因丑陋的长相而显得更加凶恶狰狞。 　　本来陈默心中就已经萌生了退意，此时见哥布林突然暴起，他的脑海中更是瞬间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进攻过来了……哥布林进攻过来了？！ 　　等等……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要跑吗？ 　　格挡！对了，要先挡住它的攻击才行！ 　　可是应该怎么挡，用剑吗？ 　　挡住之后又该怎么办？ 　　杂乱的思绪当中，哥布林转眼已经逼近到了身前，面对那张皱巴巴的丑陋面孔，陈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因为太过慌乱而被石子绊倒在地。 　　“呜——” 　　就在跌倒的瞬间，钝器破空的声音在陈默头顶响起。 　　视线上移，看到的是哥布林全力挥动木棒的动作。 　　虽然哥布林的力气并不算大，但如此全力挥出的攻击，如果结结实实落到人类脆弱的头颅上，一下子就足以结束战斗了。 　　这只哥布林，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我的命？ 　　呆滞地仰视着满脸杀意的哥布林，陈默双眸一阵颤抖，瞳孔瞬间收缩，同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绝对会死的！ 　　“咕哇哇哇哇哇哇哇！！！” 　　见到自己全力挥出的一击竟然落空了，哥布林嘴里发出愤怒的吼叫声，同时手中的木棒一转，朝着陈默头顶狠狠落下。 　　粗糙的木棒在陈默眼中快速放大，猛烈的力道卷起气流，将他脑海当中多余的念头全部吹走，最终只剩下一片呆滞的空白。 　　要……死了吗？ 　　死在一只地下城中最弱的哥布林手里？ 　　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比闪念还要短暂的一瞬间，就在哥布林挥舞着木棒，即将击中陈默头顶时，他忽然动了。 　　犹如神经反射一般，右手自下而上撩起，动作流畅而迅捷。 　　“锵！” 　　漆黑剑光在通道中闪过，下一刻，带着浓烈腥臭味的温热液体便喷溅在了陈默脸上。 　　血……？ 　　抬头看了看自己高举起来的右手，手中此刻正紧握着剑柄，几缕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刃一路流下，很快便染红了他持剑的手掌。 　　这是……我做的？ 　　“噗通——” 　　就在陈默愣神的时候，站在他身前的哥布林忽然仰面倒了下去，在它身上，一道狭长的剑痕从肚子右下方一路延伸到左上侧胸腔，暗红色的血液连同它肚子里面的内脏一起从剑痕里涌出，生物体腔内的臭味瞬间在通道中弥漫开来。 　　缓缓放下高举起来的右手，陈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具哥布林的尸体。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笼罩在由这只哥布林带来的死亡阴影当中，然而现在，这只哥布林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而如果不是他刚才下意识挥剑杀死了这只哥布林的话，那是否现在躺在地上成为尸体，并且不断喷涌着鲜血和内脏的，就会是自己呢？ 　　维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陈默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明明力量值已经达到了10点，但他却忽然感觉右手中握着的长剑竟是如此沉重，沉重到根本举不起来的程度。 　　“听好了，陈默君……地下城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从踏入地下城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被怪物们盯上了，他们会不断从地下城中诞生，不畏惧痛苦，不畏惧死亡，前赴后继只为了夺走冒险者们的生命……” 　　临行前，赫斯提雅的叮嘱再次在陈默脑海中浮现出来，让他感觉格外深刻。 　　战斗，死亡……这才是地下城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至于邂逅什么的……为了追寻这些东西而选择成为冒险者的人，他们大多都已经成为了在地下城里游荡的亡魂。 　　只有已经做好觉悟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生存下去。 　　“咕噜——” 　　就在陈默精神有些恍惚的时候，他脚下的地面忽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坚硬的岩石地面变得如同沼泽一样，转眼就将哥布林的尸体吞没了进去，甚至就连地面上喷溅的鲜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陈默身上还沾染着那只哥布林的血迹，估计任谁都看不出来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战斗吧？ 　　在战斗中失败的死者，甚至就连留下尸体的权利都没有。 　　这就是地下城残酷的真正面目。 　　颤栗着吐出一口浊气，陈默拄着剑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虽然成功杀死了那只哥布林，但他现在依然在地下城里面，所以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而且，说不清是直觉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不过陈默正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 　　“——咕噜！” 　　就在陈默刚站稳身子的同时，他身前的洞壁忽然蠕动起来，数团黑影从中掉落而出，变成类似于人形的生物。 　　地魔…… 　　和哥布林同属于地下城中最弱一级的怪物。 　　这次陈默没有再犹豫什么，右手缓缓抬起剑刃，然后主动朝这几只怪物冲了过去。 　　“叽叽叽叽！” 　　虽然这几只地魔才刚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来，但杀戮却已经成为了它们的本能，因此面对着陈默的进攻，它们毫不犹豫举起了锐利的双手，尖叫着迎了上去。 　　“去死吧……怪物！” 　　双瞳中倒映出地魔丑陋狰狞的面孔，陈默毫不犹豫地挥下了手中的剑刃。 　　虽然他完全不懂战斗要领，但全属性10点带来的差距是巨大的，无论速度还是力量，还是由精神力决定的反应速度，陈默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仅仅只是胡乱挥剑，每次剑刃落下却都能带走一只地魔的生命。 　　漆黑的剑光在地下城第二层的洞窟内不断闪烁，陈默每次挥剑，动作都会变得比上一次更加凝练而标准。 　　被动技能【单手剑】Lv.1：对于剑技的领悟能力小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单手剑； 　　握剑时全属性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小幅增强。 　　天赋被动技能【剑骨】：以剑意凝聚剑骨，持剑时剑感大幅上升。 　　在陈默无意识的情况下，他所拥有的两项被动技能已经开始产生作用，不断提高着他的基础剑技，让他挥剑的动作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不再是如同门外汉般稀疏松散的胡乱挥舞。 　　而基础剑技的提升，带来的最为直观的效果，就是陈默砍杀怪物的效率越来越高，从最开始靠着蛮力一剑一个，到后面已经可以做到把劈砍撩刺等多种动作组合起来，形成一套有些简陋的剑技雏形，一剑挥出就是两三只怪物毙命于他手下。 　　而随着陈默不断的杀戮，鲜血从怪物体内涌出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地下城吞噬的速度，那些地下城来不及吸收的血浆，便如同油漆一般糊在了洞壁上，将原本幽蓝色的洞窟，硬生生染成了暗沉的猩红色。 　　“嗡！” 　　再次将身前的怪物斩杀一空，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感觉忽然从背后升起，陈默几乎想也不想，回身就是一剑刺出。 　　“咕……” 　　漆黑的长剑毫无滞涩之感地贯穿了哥布林粗短的脖子，混杂着空气的粉红色血沫，不断从剑刃洞穿的伤口中冒出来，冷眼看着仍在试图垂死挣扎的哥布林，陈默直接将剑刃横向一拉。 　　“噗——” 　　强烈的血压直接把哥布林丑陋的小脑袋冲飞到了半空。 　　收回长剑，任由哥布林温热腥臭的血液喷溅到自己身上，陈默转身看向已经被自己亲手变成一片鲜血地狱的第二层地下城洞窟，脑海深处忽然传出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崩断，碎裂了一般。 　　下一刻，他收回目光，抬脚往地下城第三层走去…… 第八章 破坏的连锁 　　地下城第三层中，原本寂静的洞窟突然躁动了起来。 　　两边的石壁如同液体般剧烈翻滚着，将一只只怪物不断送到洞窟当中。 　　而新诞生的怪物们，刚落地便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然后疯狂地往一个方向聚拢。 　　在怪物们的包围当中，冷冽的黑色剑影一刻不停地来回闪烁穿梭，每次剑影掠过，都会带起大片喷溅而出的鲜血，同时将数只怪物送回到地下城的怀抱当中。 　　从踏入第三层开始，陈默已经连续挥剑超过了一个小时，即使是以他十点的耐力和体质，再加上【单手剑】技能带来的属性加成，此刻也感觉有些疲惫了，剑刃撕裂怪物身体的时候明显变得迟钝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流畅。 　　然而和陈默的状态相反的是，地下城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般，依然快速制造着各种低阶怪物，然后将他们投入到这片被血肉填满的战场当中。 　　如果此时有其他眷族的成员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倒不是因为陈默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地下城一反常态的表现。 　　虽然对于冒险者们来说，地下城的恶意毋庸置疑，但好歹每次怪物来袭前都会有一定的空闲时间，让人得以喘息休整，不至于被无休止的车轮战硬生生耗死。 　　可陈默却是个例外，自从他在第二层击杀了那只哥布林开始，地下城就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一刻不停地将怪物送到他身边，就算杀光了一拨，转眼间又会有下一拨怪物涌来。 　　密集的怪物群带来了更高的杀伤效率，如果光论击杀个数的话，短短一个小时当中，他就已经杀掉了其他冒险者一周都不一定能企及的怪物数量。 　　而即使现在他开始感觉有些疲惫了，但随着黑色剑刃的飞舞，每次剑光闪过，这个数字都会再往上跳动一些。 　　在如此疯狂的杀戮下，陈默浑身都被怪物的血液浸湿，那一袭黑色风衣，此时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原本衣服布料的黑色，还是被血色染成的暗沉黑色。 　　“呼哧……呼哧……” 　　长剑直刺，穿透一只蜘蛛形怪物的脑袋，随后剑刃上挑，将怪物的脑袋分成两半，陈默喘着粗气抬起头，第三层地下城再次被他从头到尾清了一遍。 　　如果是一般的冒险者团队，清空一个楼层之后，短时间内那段楼层都是不会再继续刷新出怪物的，然而陈默这才刚喘了几口气，视线尽头的洞壁上就已经裂开了几道缝隙，不消片刻，他便会再次陷入怪物的包围当中。 　　“喂喂，就算是狂欢party，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凝视着不断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来的怪物们，陈默持剑的右手正在轻微颤抖着。 　　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让他几乎连剑都快要握不稳了，但即使如此，陈默依然一声不吭地迎了上去，鼓足全身力气，挥舞起了手中的墨色长剑。 　　…… 　　同一时间，地下城第二层中。 　　一行装备精良的冒险者正有条不紊地猎杀着不时从墙壁中诞生的怪物，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个浑身笼罩在奶白色松垮长袍中的娇小身影，拿着一把小刀，手法相当纯熟地从怪物的尸体上收集着魔石。 　　“喂，小人族的家伙，你动作再慢点的话，待会儿我可要扣你的分红了！” 　　将手中的短匕刺入已经被同胞限制住行动的哥布林的心窝，有着一头橙色短发的青年人回过头，不满地瞪了一眼正在收集魔石的少女，口气相当不屑。 　　“区区一个小人族的支援者，听说还是苏摩眷族那边的……想要分到我们辛苦猎杀怪物赚到的法利，就给我好好拿出干劲来啊！” 　　“是……是的，冒险者大人！” 　　被青年不善的口吻吓了一跳，少女缩了缩身子，将身体全部隐藏在了宽大的衣袍下，同时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不过无论她动作再怎么加快，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话，想要跟上这支团队猎杀怪物的步伐，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没有管小人族少女工作的艰难，冒险者团队一路高歌猛进，很快就到达了第二层的尽头。 　　“头，我说咱们待会儿真的要……” 　　刚才出声呵斥小人族少女的青年，此时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匕首，一边远远眺望了一眼还在收集魔石的少女，然后朝队伍中央的那个中年男子说道：“反正只是一个支援者而已，而且还是那个酒鬼眷族的人，就算我们不付给她法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艾力，你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不太好吧？” 　　中年男子还没有发话，队伍里唯一一个背着弓箭的少女就抢先开口道：“队长，你也不说说他，竟然想赖一个小孩的工钱，我都替他觉得丢人！” 　　“你……！” 　　被女弓箭手说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青年瞪着眼睛就要发作，却被中年男子拦了下来。 　　“好了，艾力，蕾蕾，你们都不要吵了，一个小小的支援者，还犯不着让我们起内讧。” 　　中止了队员间的矛盾，中年男子表情严肃地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没有感觉到吗？今天的地下城，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 　　“没错。”在队员们疑惑的目光中，中年男子继续说道：“虽然地下城前面几层本来就是怪物比较稀少，刷新频率也相对较低的安全区域，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今天这些怪物的刷新速度，竟然比平时还要慢一些。” 　　听到自家队长的话，团队里的成员们彼此对视一眼后，纷纷回头朝一路上经过的通道看去。 　　确实，虽然第二层刷新怪物的速度很慢，但他们平时这样一路下来，至少也是杀了二三十只怪物了，可今天他们却最多只杀了十几只。 　　那么，剩下的怪物都到哪里去了呢？ 　　这样的疑惑在冒险者团队中每个人的心里划过，随后中年男子看向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口，沉声道：“再往下走几层试试看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下面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 　　对于中年男子的决定，团队里其他成员都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一来以他们的实力，在Lv.1的冒险者当中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顶尖水准了，最深的一次他们甚至下到过地下城第十一层，所以根本不担心可能会出现什么危险，二来，他们也确实很好奇地下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让怪物诞生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 　　“喂，小人族，我们马上就要往下面的楼层出发了，你再不快点的话，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来……来了！请不要把莉莉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正在收集魔石的小人族少女听到这话，赶紧扎紧装魔石的口袋，快步跟上了冒险者团队的步伐。 　　从第二层到第三层的楼梯并不算太长，很快冒险者团队就下到了第三层的入口处，然而刚从入口进去，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就让几人脸色一变。 　　而站在队伍最前面，中年男子目睹着眼前惨烈的光景，视线有些呆滞。 　　地下城第三层，他已经无数次来过这里了，本来应该是无比熟悉的地方，但此刻却让他完全无法辨认出来原本的面貌。 　　怪物，成群结队，数之不尽的怪物，地上也遍布着各种怪物的尸体，血浆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洞壁上，石柱上，到处都可以看见呈放射状喷溅的血迹，以及鲜活的，正在冒着热气的内脏残块。 　　几乎一瞬间，中年男子脑海中跳出来了几个字。 　　屠宰场！ 　　到底是谁，把这层地下城变成了怪物的绞肉机？ 　　视线在密密麻麻的怪物中移动，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寻找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团队中艾力差不多大……不，应该比艾力还要小一点，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男子浑身浴血，有着一头少见的黑发，瞳孔也是深邃的黑色，身穿漆黑大衣，手持漆黑长剑，如同疾风般在怪物群中穿梭，他每次挥下剑刃，都能将数只怪物或是腰斩、或是枭首、或是开膛破肚、或是剖出心肺，非常直截了当地终结掉它们的生命。 　　呐呐地看着这个正在疯狂屠杀怪物的男子，他忽然了然了。 　　原来地下城制造怪物的速度变慢，都是因为这个人吗？ 　　男子的速度很快，一剑就能把怪物的身体斩成两半，可想而知他的力量也不弱，但最让人吃惊的还是他的剑技。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礼节，从出剑到收剑，过程凝练到了极点，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直刺、斜撩、竖砍、横劈，但却又蕴含着精妙的后手变招，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是绝对纯粹的，只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剑技。 　　到底要经过多少次生与死的磨炼，以多少生命磨砺剑刃，才能锤炼出如此残酷的剑技？ 　　不过，虽然惊讶于这个年轻人所掌握的剑技，但更让中年男子难以释怀的，是他挥剑时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的，淡淡的，理所当然的眼神。 　　仅仅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就能感觉到他对生命的漠然。 　　这个年轻的男子，内心深处的某块地方，绝对已经坏掉了！ 　　跟在中年男子身后，冒险者团队中的其他人也看到了人间地狱般满是血腥的第三层地下城，以及在怪物群中大开杀戒的黑衣男子。 　　“队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要慌，让我来处理。” 　　被队员们注视着，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就准备开口。 　　然而在他说话之前，身处怪物群中的男子竟然提前一步开口道：“其他人离开，小人族留下。” 　　对于突然闯入自己猎场的这一队冒险者，陈默当然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毕竟十点的精神属性也不是盖的，足以让他一边猎杀怪物，一边分神观察这些冒险者了。 　　而注意到冒险者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跟在这些冒险者后面，像条小尾巴似的小人族少女。 　　莉莉露卡·厄德……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碰到她。 　　不过也好，陈默现在正需要一个支援者，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嘛。 第九章 难以偏离的惯性 　　听到陈默的话，冒险者团队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对莉莉投去怜悯的目光。 　　整整一个楼层的怪物全都被砍死了，可想而知这位凶人的杀念到底有多重，毕竟地下城中的怪物除了能为冒险者们提供经验值以外，也就只有魔石还值点钱了，然而陈默杀了这么多怪物，却并没有停下来收集过魔石，如果是想要快速得到经验值的话，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去刷下层的高级怪，但陈默却偏偏一直赖在第三层，不知疲倦地屠杀着这些小怪，所以其他人下意识都以为他是个嗜血成狂的杀人魔，自然对被他亲口要求留下的莉莉产生了同情的心理。 　　只不过，有些人是同情，还有些人就是幸灾乐祸了。 　　跟着队伍离开第三层之前，艾力故意落后了半步，凑到莉莉身边，一脸揶揄道：“哎呀呀，小人族的家伙，你的运气不错嘛，竟然有一位这么厉害的强者看中了你，实在是让本大爷羡慕嫉妒恨啊。” 　　“羡慕的话……艾力大人可以留下来陪我……” 　　攥紧衣袖，莉莉低着脑袋，整张脸都被笼罩在长袍的兜帽当中，只能听到她略微不甘心的声音，从兜帽的阴影里传出来：“或者艾力大人可以去跟这位大人说一下，代替莉莉留下来，莉莉不会介意的。” 　　“哈哈哈……让我代替你留下来？小人族都是像你这么幽默的吗？” 　　捧着肚子夸张地大笑了两声，随后艾力毫不留恋地转身就往上层楼梯走去，一边走，一边摆手道：“对了，关于你的分红的问题……等你从地下城里活着出来再来找我拿吧。” 　　而如果莉莉不能活着从地下城里出来，那自然是没办法再找他索要分红了。 　　在艾力眼中，被陈默点名留下的这个小人族，几乎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估计，待会儿等到第三层的怪物都被杀光了之后，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就要被拿来试剑了吧？ 　　不过这也正好是一种和她身份相般配的死法，无能的小人族至少在死前还能最后绽放一下生命的价值，成为这个杀人狂魔的试剑石…… 　　想到这里，艾力不由得心情大好，之前因为小人族支援者而和队员吵起来的不爽也彻底消散了。 　　艾力离开之后，第三层地下城中便只剩下了站在楼梯口的莉莉，以及不断在怪物群中穿梭，收割着怪物生命的陈默。 　　“那个……这位大人……” 　　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发现陈默并没有搭理自己，于是莉莉只好主动开口道：“不知道，您让我留下来……是想要干什么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莉莉的心绪也随之悬了起来。 　　作为天生身高矮小的小人族，和同样个子不高的矮人族比起来，又没有那么强壮的体格，而且莉莉本身也没有什么强力的攻击技能，还是一介女流，所以她一直都是被身边的人欺负过来的，区别只在于小时候她是被同伴欺负，现在则是被眷族内的其他成员欺负。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惯性思维，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陈默让她留下来安的是什么好心。 　　“让你干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可有些蠢了，莉莉露卡小姐，一点也不像你这样机敏的人会问的问题啊。” 　　随手将面前的一只飞蛾形怪物劈成两半，陈默一边继续斩杀着怪物，一边说道：“身为支援者，应该做什么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支援者的本职，就是帮助冒险者团队中的成员挖取死去怪物体内的魔石，一方面是因为如果不及时挖取魔石，怪物的尸体就会被地下城吸收回去，另一方面，有了专门负责挖魔石的人，其他成员便能专心投入战斗当中，无论是攻略楼层还是猎杀怪物，效率都会大大增加。 　　而身为职业支援者，莉莉当然明白一个合格的支援者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但…… 　　“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本来莉莉已经做好面对陈默的刁难，甚至是被他提出“用你的身体来给我试剑”这种不可理喻要求的准备了，但她却万万没想到，陈默竟然只是提出了这样一件简单的要求。 　　“不然呢，你以为我让你留下来是干嘛？莉莉露卡小姐。” 　　不断收割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怪物，陈默见莉莉迟迟没有行动，忍不住催促道：“如果你再不动手的话，这些怪物的尸体就又会被地下城吸收回去了，到时候我可是要找你赔偿的啊，我损失的魔石。” 　　“赔偿？！” 　　虽然陈默杀的都是低等级怪物，所以魔石的价值也不是很高，但耐不住他杀的数量多啊，仅仅片刻功夫，就有数十只怪物倒在他手下，如果把这些怪物体内的魔石换成法利，那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听陈默说要找自己赔偿，莉莉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把专门用来挖取魔石的匕首，拉过一具怪物的尸体就开始挖起来。 　　不过一边从怪物身体当中挖着魔石，她的嘴也没闲上。 　　“为什么大人您会知道莉莉的名字？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面才对，毕竟，像大人您这样黑发黑瞳的稀有特征，只要见过一次，莉莉就绝对不会忘记的。” 　　“只是以前听别人谈起过你而已，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长袍当中的小人族少女支援者，而且……还是个擅长变身魔法的惯偷，坑过不少Lv.1的新人冒险者，甚至就连一些老手也上过当，这样鲜明的特质，整个欧拉丽应该也就独你一号了。” 　　“你……！” 　　本来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被陈默一口说破，莉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片煞白，甚至情绪激动下，她连对陈默的敬称都忘了。 　　“你不用太紧张，我并不在乎你之前都做过些什么。”见莉莉有些过度激动了，陈默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那就是我对你完全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而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也不用掩饰什么，做回你自己就好了。” 　　“……原来如此，那我还真是多谢大人您的好意了。” 　　深呼两口气，平复下秘密突然被人说破引起的剧烈心跳，随后莉莉抬起头，微笑着向陈默道了声谢。 　　只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的意思。 　　毕竟，辛苦隐藏起来的秘密被人戳破，而且内容还有些难以启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哈哈，客气。” 　　丝毫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陈默大大方方一笑，接受了莉莉的道谢。 　　“还有一点，莉莉露卡小姐，我的名字叫陈默，别再大人大人的了，听着怪难受的。” 　　难受？要的就是让你难受！ 　　悄悄偷瞟了一眼陈默在怪物群中跃动的背影，莉莉拉长嗓音道：“知道了，陈默大人。”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大人啊……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很羞耻好不好。” 　　听到莉莉露卡称呼自己为陈默大人的声音，陈默有些头疼地抗议了一句，同时忽然觉得这个小家伙竟然是意外的坏心眼儿？ 　　但莉莉很显然并没有在意陈默的抗议，只是自顾自埋头挖着魔石。 　　“有人叫大人还不好吗？哪里羞耻了，莉莉可是巴不得别人都叫我莉莉大人呢！” 　　“那么，莉莉大人，请你别说了，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好的，陈默大人。” 　　“我……算了，随便你吧……” 　　…… 　　半个钟头之后，诺大的地下城第三层，再次被陈默从头到尾杀了个对穿。 　　一路上倒下的怪物尸体林林总总不下千具，其中除了少部分来不及挖出魔石就被地下城回收了的，莉莉一共采集到了整整三大牛皮口袋的魔石。 　　“陈默大人，这就是全部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将三个牛皮口袋全部都递给正拄着黑色长剑站在一旁喘息的陈默，莉莉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层地下城，准确的说应该是离开陈默了。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陈默并没有对她流露出过什么不好的想法，甚至态度还勉强能称得上是和善，但随时有个了解你最不堪秘密的人在身边，任谁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不过即使莉莉想离开，陈默却也不准备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作为我的支援者，这三个牛皮袋里，当然也有你的一份，不过现在还不到分配战利品的时候，赶紧做好准备吧。” 　　“什么准备？” 　　一时间没能理解陈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莉莉歪了歪脑袋，似乎想接着问些什么。 　　就在这时…… 　　“来了！” 　　赶在莉莉的问题出口之前，陈默拔起长剑，看向四周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锐利。 　　“咕哇哇哇哇哇哇哇！！！” 　　地下城特有的，怪物嘶吼的声音，再次在这第三层空间当中响起。 　　“……怎、怎么可能？！” 　　目睹着这只刚从不远处的洞窟墙壁当中诞生出来的哥布林，莉莉脸上忍不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一层的怪物不是才刚被清理过一次吗？为什么又有新的怪物出现了，而且降生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原因吧。” 　　握紧剑柄，陈默一边浑不在意地回答着莉莉的问题，一边驱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全速冲向了新出现的怪物们。 　　“毕竟，我可是个十足的【外来者】呢……” 　　“外来者？陈默大人您是从欧拉丽外面来的吗？” 　　“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吧……不过这地下城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热情得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一边摇头苦笑，陈默提起剑刃，在怪物群中展开了新一轮的屠杀。 　　虽然他的体力到目前为止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身体属性也开始随之下滑，但在不断厮杀中磨砺出来的剑技却变得越发完美，犹如一块璞玉，越是打磨，便越是能够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而陈默，也正是仰仗着自己所掌握的高超剑技，所以才敢继续留在这对他很是“特殊关照”的地下城里面。 　　…… 　　傍晚的时候，地下城第一层入口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相互依偎着，步履蹒跚的从地下城中走了出来。 　　正是陈默和莉莉。 　　说是相互依偎也不对，其实是几乎完全脱力的陈默，单方面靠在莉莉身上，由她搀扶着走出了地下城，只不过由于两人间的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所以才会让人有种相互依偎的错觉。 　　“辛苦了，莉莉。” 　　倚靠着少女娇小的肩膀，陈默微笑着抬起手就想要抚摸她的脑袋。 　　“不要！” 　　一偏头躲开了陈默的抚摸，紧接着，莉莉略带嫌弃的声音从兜帽里传来：“陈默大人身上都是血，看在今天收获了很多魔石的份上，虽然可以好心让您靠一靠，但摸头果然还是算了吧……太恶心了。” 　　恶心…… 　　抬手的姿势瞬间僵住，下一刻，陈默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确实沾满了怪物腥臭的血迹。 　　之前处于高强度战斗当中，神经紧绷着还不怎么觉得，但现在放松下来，陈默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特别是血液那种湿哒哒的粘稠感觉，让他浑身上下都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见陈默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莉莉想了想说道：“不过我记得巴别塔里好像有专门为冒险者们开设的澡堂……如果陈默大人需要的话，姑且算作是今天丰厚报酬的回礼，莉莉可以带您去哦？” 　　“拜托了，莉莉！” 　　…… 　　巴别塔第七层。 　　“哗啦——” 　　陈默缓缓坐进单人浴池当中，略微有些滚烫的温度让他全身肌肉都放松下来，在地下城中长时间连续战斗带来的疲惫也稍微消散了一些。 　　“系统。” 　　享受了片刻热水的舒适之后，陈默靠在浴池边上，唤出了系统界面。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冒险者Lv.1（1000/1000） -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150） 　　身高：176cm 　　体重：64kg 　　精神：10（10） 　　力量：10（10） 　　敏捷：10（10） 　　耐力：10（10） 　　体质：10（1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220.05/1000000” 　　和之前比起来，基础属性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不过Lv.1冒险者的经验条倒是溢满了，只要陈默再打倒一只等级高于自己或者实力超强的对手，获得【伟业】，就能成功上升到Lv.2，突破属性上限了。 　　不过陈默关注的重点却并不是自己的属性面板，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系统界面上浮现出的一句提示所吸引。 　　“叮！检测到可吸收能量，是否进行采集？” 　　这句提示是陈默之前在地下城里狩猎怪物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但他当时身处在怪物的包围圈中，就算听到了系统提示的声音也没办法腾出手来，所以直到现在才有空查看。 　　可吸收能量…… 　　盯着提示上的字迹，略微思索片刻后，陈默伸手抓过放在浴池边上的皮袋，从中取出一枚淡紫色结晶。 　　正是从地下城怪物体内获得的魔石。 　　摊开手，注视着这枚静静躺在手心的晶莹魔石，陈默毫不犹豫选择了确定。 　　“吸收！” 　　“滴！开始进行能量采集。” 　　在陈默的注视下，原本拇指大小的魔石很快缩小成米粒般，然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像是融化在了空气里一样。 　　而随着魔石的消失，系统面板上能量一栏里面，原本只有220的数值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最后停在了251.37/1000000。 　　看到仅仅只是一枚从低等怪物体内挖出来的魔石，就让能量足足涨了30多点，陈默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火热。 　　等到能量累积到1000000点，就能够支持系统进行一次位面跃迁！ 　　本来以为只能等系统慢慢自主收集能量，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强忍住让系统将袋子里剩下的所有魔石全都吸收掉的冲动，陈默深吸一口气，放下口袋，重新看向系统界面，同时点开了【黑衣剑士】传承的专属技能树。 　　最下排的六个技能，除了金色已点亮状态的【单手剑】，以及亮银色的【剑骨】和【剑压】，剩下的三个白色技能框，此刻正在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手指往这些技能上一一划落，系统的声音便在陈默耳边响起。 　　“叮！恭喜宿主，技能【平衡】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 　　“叮！恭喜宿主，技能【洞察】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 　　“叮！恭喜宿主，技能【神速反射】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 　　随着一连串系统提示，技能树最下排的所有技能便都成功点亮了，四个金光闪闪的被动技能，两个亮银色的天赋被动技能，看起来实在是相当华丽。 　　欣赏了一会儿点亮后的技能树，陈默开始挨个了解起新技能的效果。 　　“【洞察】Lv.1（0/5000）：握剑时观察力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小幅增强，第六感小幅上升，对偷袭攻击闪避率小幅上升” 　　“【平衡】Lv.1（0/5000）：握剑时平衡感小幅上升，三维机动能力小幅上升，敏捷小幅上升” 　　“【神速反射】Lv.1（0/5000）：使用剑技时敏捷属性小幅上升，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小幅上升； 　　握剑时神经反射速度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小幅增强” 　　看着这三个相当实用的被动技能，陈默自问如果现在再到地下城第三层中去，他至少可以多坚持一个钟头的时间。 　　而直到目前为止，点亮了技能树最下层所有基础技能的陈默，才算是把【黑衣剑士】这个职业正式入门了。 　　这也正是Lv.1被系统称为初窥门径的原因。 　　…… 　　泡过澡，又请专门的职业者将衣物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陈默把剩下的大部分魔石和材料全都换成了法利，然后买了一大堆食材，踏着晚霞走出了巴别塔。 　　虽然临别之前把魔石也好，怪物掉落的材料也好，全都分了一半给莉莉，但即使如此，陈默的收获依然相当可观。 　　“请等一下，我看看……一共是价值……什！……咳咳，抱歉，一共价值二十三万法利？！请问您是要全部兑换吗？” 　　回想起之前在工会前台兑换法利时，那个耳朵尖尖的精灵族工作人员脸上惊讶到几乎可以称之为惊悚的表情，陈默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同时，他心里也在琢磨着一个问题。 　　被其他神灵戏称为贫穷神，一向过惯了苦日子的赫斯提雅，待会儿她要是看到这么多法利，到底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啊，不行了，只是这么一想就突然觉得好期待啊！ 　　紧了紧挂在腰间的钱袋，陈默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从靠近巴别塔的眷族聚居地来到处于整个迷宫都市外围位置的贫民区，陈默回到了破教堂当中。 　　抱着一大堆食材和路上心血来潮购买的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的一些精致的小饰品，陈默正准备侧身推开挡在地下室门前的石像，却发现石像本来就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而地下室的门也是打开着的。 　　同时，凭借10点的体质，陈默隐约还能听到地下室中有说笑的声音传出来。 　　是赫斯提雅的神友吗…… 　　挑了挑眉头，陈默也没想太多，顺着楼梯就往地下室里走去。 　　“上神大人，我回……来……” 　　然而刚进地下室，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了？” 　　不大的地下室中，个子有些矮小的少女坐在床边，容貌端正的脸上正浮现着甜美的微笑，可爱的黑发双马尾垂在她身后，露背式的白色连衣裹臀裙下，是和她娇小身材完全不符的挺拔弧度…… 　　少女正是赫斯提雅。 　　完全不出陈默的意料。 　　但此时正在和她说笑的，却并不是什么神友，而是一个陈默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人。 　　气质卓然的白色头发，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确实比自己这种普通的长相更受欢迎的，可爱又英俊的长相，一身粗陋的布衣…… 　　这TM不是白毛小鬼贝尔克朗尼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里？ 　　一瞬间，陈默心里转过数个念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看向赫斯提雅道：“上神大人，这位是……？” 　　“陈默君！” 　　看到站在楼梯口的陈默，赫斯提雅也顾不上跟贝尔聊天了，当即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光着脚踩在地上跑到他身前。 　　“怎么样怎么样？第一次进地下城还顺利吧？有没有伤到哪儿？饿不饿？下到第几层了？……” 　　低头看着正一脸关切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赫斯提雅，陈默摇了摇头，放下怀里抱着的食材袋子，然后一把捉住赫斯提雅的双手，不让她再继续乱 摸。 　　“放心吧，上神大人，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陈默确实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赫斯提雅这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呜呼呼！不愧是陈默君！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嘛！” 　　“游刃有余……倒也说不上吧。” 　　回忆了一下自己刚进地下城就差点被一只哥布林给干掉了的光荣历史，陈默诚实地摇了摇头，否定了游刃有余的说法，随后转头看向一脸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的贝尔克朗尼，再次问道：“上神大人，这位坐在沙发上的白毛小朋友是谁？” 　　白毛小朋友…… 　　听到陈默对自己的称呼，贝尔虽然有心想要反驳，但他却下意识地有些不敢开口。 　　眼前这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身上仿佛有种看不见的锋芒，稍微触碰都可能会被他割伤一般。 　　“啊，你说这孩子呀？” 　　在陈默的询问下，赫斯提雅露出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停顿片刻后她才接着说道：“这孩子叫贝尔，贝尔克朗尼，是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因为他还没有加入其他眷族，所以我就把他留下来了……和你一样，贝尔现在也是赫斯提雅眷族的成员，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第十章 需要帮忙吗，支援者小姐 　　“什么？！” 　　听到赫斯提雅说她准备让贝尔留在眷族里，陈默顿时就不淡定了。 　　“怎么了，陈默君？” 　　“没，没什么……” 　　转身看着一脸不明所以地坐在沙发上的贝尔·克朗尼，陈默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历史惯性的强大。 　　明明他都已经赶在贝尔之前加入了赫斯提雅的眷族，结果没想到这个白毛小鬼还是跟原著里一样，被赫斯提雅给捡了回来。 　　应该说不愧是主角吗？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而被陈默一言不发地盯着看了半天，贝尔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那种实质化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让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为什么要这样盯着我？ 　　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才好？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严厉的样子啊…… 　　没想到同眷族的前辈竟然是这样恐怖的一个人，无论怎么想都很不妙吧！ 　　救命啊，神仙大人！ 　　在陈默的注视下，有些不堪重负的贝尔悄悄把目光投向了那位把他从街上捡回来的，很温柔也很善良的神仙，希望能够得到解救。 　　然而…… 　　“喔噢噢噢！是牛肉啊！这霜降的花纹到底是想怎样啊，简直太完美了吧！就算是夔牛也不见得能长出这么完美的肉质了吧？！” 　　扒拉着陈默抱回来的，装满了各种高档食材的袋子，自从离开天界之后，已经足足小半年没好好吃过一顿肉食的赫斯提雅眼中甚至冒出了小星星……至于贝尔求助的目光，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行了，白毛小鬼，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有些好笑地看着贝尔的小动作，想到以后可能就要跟这个半大的男孩一起携手战斗了，而且还是在地下城那种危险的地方，陈默有心想要考验考验他，于是表面上依然继续板着脸，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同时寒声道：“听好了，小鬼，我只问一遍，你为什么想加入眷族？地下城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因为怕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够冷，陈默甚至还把剑压给打开了。 　　剑压开启的瞬间，一股仿佛可以刺痛骨髓般的锋锐之感，从陈默身上溢出，而首当其冲面对这份压力的贝尔，脸色立即变得一片煞白，就连心跳也停了半拍。 　　“因、因为……我……想要……” 　　贝尔脸色惨白地咬紧牙关，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露出胆怯的丑态，然后以颤抖的语气继续说道：“想要变得……更有男子汉气概，更加……帅气和可靠……和不同的女孩邂逅……然后，在地下城里留下……” 　　“什么？” 　　“留下……属于我自己的英雄冒险谭！” 　　扛着陈默带来的压力，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精神的剑压，贝尔根本无暇思考，直接倾吐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和贝尔坚定而纯洁的双眼对视着，陈默能够从中读到这个少年的认真。 　　在冒险中变强，成为英雄，在地下城中邂逅不同类型的美少女们。 　　他，确实是打心眼里，真心实意在这么渴望着的。 　　果然是主角啊，就连想泡妹子，想开后宫的愿望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陈默忽然笑了起来，同时关掉了外放的剑压。 　　虽然确实是非常不成熟的幼稚想法，但……这么坦率又有趣的小鬼，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 　　而看到陈默从刚才进入地下室开始就一直阴沉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同时自己身上那种像是被利剑抵住脖子般莫名刺痛的糟糕感觉也骤然一轻，贝尔忍不住松了口气，挺得跟标枪一样笔直的脊背随之垮了下来。 　　“喂喂，现在就松劲还太早了点吧？就算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但既然你是想在地下城中留下属于你的英雄谭，那么最终还是要由地下城亲自来考校你才行。” 　　“诶？刚才那个……原来只是考验吗？” 　　看到贝尔露出一脸不似作假的惊讶表情，陈默忍不住笑骂道：“少在这儿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天上午你就跟我一起进地下城，做好觉悟吧，白毛小鬼！” 　　“嗯，我会的。” 　　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但随即贝尔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道：“前辈，我不叫白毛小鬼！” 　　“我也不叫前辈。” 　　回头撇了眼贝尔头顶醒目的白毛，陈默嘴角一翘，接着道：“白毛小鬼，你会做饭吗？” 　　“如果只是普通的家常饭菜，倒是会一点。” 　　“那就过来帮忙。” 　　“是……是的！前辈！” 　　满意地点了点头，陈默抱起食材袋，转身朝上面的教堂走去。 　　因为地下室里空间有限，所以如果要料理食材的话，只能在教堂里进行。 　　…… 　　第二天。 　　地下城第三层当中，陈默右手紧握着漆黑长剑，一串暗红色血珠沿着剑刃向地面滴落下去，坠落途中，清晰地倒映出了四周如同地狱般残酷的景象。 　　洞穴通道当中，每一寸泥土都被怪物们的鲜血浸湿，无数被劈砍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在地面上堆叠成山，地精、地魔、哥布林、魔鬼蛾、大针蜂……数目几乎是昨天的两倍。 　　轻甩长剑，将剑身上沾染的血迹尽数抖落，陈默颇为心疼地看着这些怪物的尸体，目光里满是惋惜。 　　如果把这些怪物身体里的魔石都挖出来，那该能换多少法利啊……别的不说，为赫斯提雅换个稍微大点的住处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也许是时候找个支援者了？ 　　一边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找个支援者帮自己采集魔石，陈默快速离开了第三层，不然待会儿等到新一轮怪物刷出来，他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 　　从通往第二层的楼梯间出来，陈默正好看到贝尔手持一把匕首，旋转跳跃之间，稳扎稳打地同时抵抗着两只哥布林的身影。 　　“白毛小鬼，你再继续磨蹭下去我可就不等你了！” 　　不敢长时间停留在同一层地下城中，陈默站在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口，虽然嘴里说着要丢下对方不管的话，但他的右手却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面，随时准备出手杀掉这两只哥布林。 　　“等、等等……前辈，请再等我一下啊！” 　　贝尔嘴里发出凄惨的悲鸣，为了不被陈默狠心抛下，贪功冒进之余，他本来稳健的打法也变得紊乱起来，不过好在哥布林并非什么高等级的怪物，即使贝尔有些自乱阵脚，但还是能勉强应付得下来。 　　片刻后，贝尔将匕首从第二只哥布林的背心上拔下来，抬起头兴奋地朝陈默挥了挥手，然后一路小跑到了他身边。 　　“前辈，我成功了！” 　　今天一大清早的时候，陈默就带着贝尔进入了地下城，和昨天一样，他并没有在第一层遇到什么怪物，但刚到第二层，就遇到了老朋友。 　　哥布林，而且还是两只哥布林！ 　　看到拦在路中间的这两只哥布林，陈默当即便毫无节操地一挥手，让初出茅庐的贝尔自己想办法去应付，他则回到了昨天的猎场，第三层当中…… 　　“哼，你还差得远呢，白毛小鬼。” 　　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昨天刚进地下城就被一只哥布林吊打的荣耀战绩，陈默右手松开刀柄，插入黑色大衣的口袋当中，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站在陈默背后，凝视着眼前这一袭黑衣渐行渐远的背影，贝尔缓缓握紧了沾染着哥布林血液的匕首，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在闪烁般熠熠生辉。 　　迟早……迟早有一天，会让您好好叫出我的名字，而不是白毛小鬼的，前辈！ 　　…… 　　在地下城中战斗了将近一上午的时间，无论是贝尔还是陈默，都已经感觉有些乏了，所以从地下城里出来之后，两人吃过午饭并没有立即回到地下城当中去，而是在巴别塔外的广场上一边观察过往的行人，一边闲聊。 　　“……所以呢？白毛小鬼你其实是更喜欢那种年上类型的大姐姐？” 　　“这……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虽然脸色有些涨红，但贝尔还是据理力争道：“要说女性身上最有魅力的部位，当然就……就是胸 部了！” 　　看似纯情的贝尔，对男女方面的见解，事实上却比他的年龄更加成熟，只不过他的观念里并没有混杂邪念，而是堂堂正正的个人看法，所以不仅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还会感觉他相当的坦诚。 　　而这样的贝尔，在面对女性时，口风却意外的紧，不仅从来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还动不动就会脸红，配合上他青涩稚嫩的五官，简直堪称女性杀手。 　　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通杀那种。 　　“哼哼，竟然是胸控吗？果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呢，连对女性的欣赏水准都这么肤浅！” 　　“喜、喜欢……喜欢胸 部有错吗？” 　　似乎是觉得在大庭广众的广场上讨论这种话题很不礼貌，即使此时周围并没有女性，但在说到胸 部这样赤 裸的词汇时，贝尔依然是脸红到了耳根。 　　不过随即他也很快开始进行反击，赤红着脸颊，不满地瞪着陈默道：“既然前辈觉得我的欣赏水准很肤浅，那么前辈您呢？在您眼中，什么样的女性才是最完美的？” 　　“哼，所以我才说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啊，这样幼稚的问题都能问得出口。” 　　“幼……稚？” 　　“没错，就是幼稚。” 　　淡淡的瞥了贝尔一眼，见他听得很认真的样子，陈默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带坏孩子的罪恶感，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听好了，白毛小鬼……只有像你这样幼稚又单纯的蠢货小鬼头，才会纠结到底应该选哪个的问题，而真正成熟的男性，比如说我，只会选择全部都要！” 　　“全……全部都要？！” 　　眼中瞬间绽放出顿悟的精光，贝尔只感觉前辈的这一句话，简直让他拨云见日，前面十几年人生当中无数次困扰着他的一道难题，此刻终于有了最完美的答案！ 　　“无论是成长迟钝的后辈冒险者，还是酒馆中与你熟识的可爱服务生，又或者是不谙世事的精灵公主大人，甚至是独自伫立巅峰无人能够理解的少女武神……想跟可爱的女生增进感情，和不同种族的美丽女性来往，追求一男多女的恋情，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面对来自不同女性的心意，身为男子汉，怎么能仅仅只把目光放在其中之一上面，而弃其他于不顾呢？”以痛心疾首的语气向学生贝尔传授着人生的真谛，毁人不倦的陈默老师最后一脸高深莫测的问道：“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的肤浅和幼稚了吧？” 　　“确实，和前辈您比起来，我……真的是太幼稚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白毛小鬼，你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嗯？” 　　和贝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陈默忽然在广场的人群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几个人十分粗暴地连拉带拽拖走了。 　　说起来，白毛小鬼现在已经正式加入了赫斯提雅的眷族，那么按原著来看，动漫里的剧情也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吧？ 　　沉吟片刻后，陈默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严肃地对贝尔说道：“喂，白毛小鬼，我突然想起来有件急事要做，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千万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匆匆叮嘱了这么一句，陈默也没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急事，直接拔腿就跑，十点的敏捷发挥到极致，几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 　　苏摩眷族外的阴暗巷道当中，几个男人围着一个浑身笼罩在奶白色长袍下的小人族，脸上满是凶恶和不屑的表情。 　　“莉莉，多的废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你是自己把东西交出来，还是想让我们动手？” 　　几个男人中，为首的大胡子站在莉莉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说道：“不过，如果是我们动手的话，之后的几天你可能就没办法再到地下城去了，那么我想你应该知道现在最好怎么做了吧？” 　　听到大胡子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莉莉浑身一颤，同时怀里抓住钱袋的手也开始抖动起来，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她依然还是抱着些许侥幸的想法。 　　或许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想诈一下自己呢？ 　　这种事情以往也是发生过几次的，所以并非没有可能。 　　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好让声带的颤抖停止下来，然后开口道：“莉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同为一个眷族内的伙伴，如果你现在肯离开的话，莉莉就当做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去找苏摩大人告状了……现在，能让开吗？莉莉要去工作了。” 　　说完，她故作自然地向前走了几步，伸手一推面前的男人。 　　没有推动…… 　　“莉莉，你平时是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总是在这种时候会看不清楚形式呢？” 　　拦在莉莉身前的男子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以为你隐瞒的很好？昨天你半夜才悄悄溜回来，当时就已经有人把你盯上了，果不其然，今天你一大清早又悄悄溜了出去，啧啧……那么多的法利，也不知道你昨天是踩什么狗屎运了，实在是让人嫉妒得不行……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待会儿你的法利就归我们了。” 　　男人的声音很是得意，似乎对于自己成功算计了这个小人族的事情充满了成就感，但他的话落在莉莉耳中，却如同惊雷滚滚，让她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不过莉莉在短暂的失神后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 　　法利……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肯定是保不住了。 　　但这些人，这些和她同样归属于苏摩眷族的人，想要从她手中不费任何代价就拿走这些法利，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你们都这么想要……”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放什么狠话，莉莉从长袍中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提着两个被装得鼓鼓囊囊的钱袋，随后她一脸平静道：“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吧。” 　　堵在小巷里的这几个男人，在看到莉莉手中提着的钱袋时，呼吸纷纷粗重了许多，而为首的大胡子更是哈哈一笑，伸手就想去抓钱袋。 　　盯着大胡子越来越近的手臂，莉莉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同时眼中闪过些许决绝。 　　就在这时…… 　　“哟，几位，你们在玩什么呢？” 　　一道耳熟的声音，从小巷上方飘落下来，却让原本已经打算鱼死网破的莉莉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流光溢彩。 　　那些光彩的名字，叫希望。 　　而和莉莉截然相反的是，听到这突然从小巷上方传来的声音，围住莉莉的几人不约而同满脸戾气地抬头一看，原本拉在两堵墙壁之间当做晾衣绳的金属丝上，正蹲着一个黑色头发黑色风衣黑色长裤，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漆黑当中的男子。 　　金属丝上……也能蹲人吗？ 　　还没等几人从疑惑当中反应过来，黑衣男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翻身一跃而下，黑色风衣如同乌鸦的羽翼般张开，发出一阵呼啦啦的声音。 　　等到他落地时，好巧不巧，正好挡在了几人与莉莉之间。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小子……” 　　从男子花里胡哨的登场方式中缓过神来，几人就算是再傻，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黑衣男是站在莉莉那边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但作为引动这一切的当事人，黑衣男——陈默，丝毫没有任何自觉地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同时以轻快的语气说道：“又见面了呢，支援者小姐，不过你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妙哦。” 　　“这种事情，一看就应该明白了吧……还是说，您只是在故意戏耍、取笑我呢？陈默大人。” 　　听到莉莉特意咬重了发音的“大人”二字，陈默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一样的坏心眼呢，莉莉。” 　　说话的同时，他拔出了剑。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和主人彼此呼应的剑。 　　黑剑划过半空，瞬息便斩落了白昼。 　　准确的说，是将那几个男人的白昼，永远地斩落了。 第十一章 以赫斯提雅大人的名义起誓 　　“嗡——” 　　通体漆黑的无名长剑斩破空气，发出低沉的金属嗡鸣声。 　　冰冷锋利的剑刃在几个男人脖子上划过，紧接着是一道淡淡的血线浮现出来。 　　因为完全避开了主动脉的原因，所以伤口的出血量并不算大，只是不断从喉咙当中发出漏气的嘶嘶声。 　　而直到这几个男人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时，陈默才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从出剑到收剑，两天时间里，他已经重复了数千次这套动作，所以完成得相当流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重新把剑刃收入鞘中，陈默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这几个男子，心里竟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毫无疑问，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假借他人之力，按理来说应该会产生很明显的不适，比如说感觉恶心想吐之类的……但事实上，陈默并没有任何不适，看到眼前逐渐冰冷的几具尸体，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动摇一下，仿佛只是在地下城里随手杀了几只哥布林一样。 　　虽然才刚到这座迷宫都市短短三天时间，但陈默却已经变得习惯杀戮，习惯挥剑之后对手喷洒而出的鲜血。 　　对他来说，杀人，跟杀怪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而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相比于长相狰狞恐怖的怪物，有些人的内心则要更加阴暗丑陋…… 　　站在陈默身后，看着他出手干净利落的结果了几人，莉莉轻轻松了口气，然后一脸真挚地说道：“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陈默大人。” 　　“感谢？不不不，你可能是搞错了什么……” 　　听到莉莉的话，陈默转过身，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我可不是那种热血上头，喜欢玩什么正义游戏的小鬼……话说，你不会认为我是因为昨天和你组过队，所以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吧？” 　　“我……” 　　呆呆地看着陈默的笑脸，莉莉感觉自己忽然有点凌乱了。 　　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那陈默大人为什么要来救莉莉呢？”片刻的呆滞之后，莉莉深吸了一口气，半开玩笑的说道：“难道说，陈默大人其实是迷上莉莉了？” 　　然而出乎莉莉意料的是，听到她这句玩笑话之后，陈默竟然点了点头。 　　“这么说倒也没错吧，自从昨天和你在地下城里组队过后，今天一上午我都很想你呢。” 　　一上午，都很想我……？ 　　喂喂，是卫兵吗？这里有个对未成年少女意图不轨的痴男啊！ 　　下意识后退半步，莉莉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同时紧盯着陈默漆黑的双眼，声音干涩道：“陈默大人……您只是在跟莉莉开玩笑的吧？” 　　“当然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可是超认真的。” 　　斩钉截铁的否定话语，瞬间粉碎了莉莉最后一丝希望。 　　然后就听陈默继续说道：“我可是个功利又现实的社会人，没有好处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那么莉莉小姐，你想想看，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图谋的呢？” 　　平淡的话语，透露出一股理所当然的感觉。 　　莉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确实，她有什么好值得陈默图谋的呢？ 　　身为一位实力强大的冒险者，在迷宫都市欧拉丽这种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普通人的尊敬、其他冒险者的敬畏、强者所拥有的特权……如果想要钱的话，只要进地下城随便杀十几只怪物，就能得到一笔相当不菲的收入。 　　那么，陈默是强者吗？ 　　这是个无聊的问题，莉莉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他一人一剑，硬生生把第三层地下城杀成一片血海的场景。 　　而身为小人族支援者的莉莉，唯一值得陈默图谋的，似乎也只有…… 　　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 　　萝莉控？ 　　据说这是在上界的神灵之间流传度相当广的一个词汇，主要是用来形容那种对身材娇小的幼 女或者明明已经脱离了幼 女的层次，但身体还是一副稚嫩样子的少女有着特殊爱好的男性。 　　什么萝莉控……这根本就是变态嘛！ 　　“不、不要啊……陈默大人……莉莉现在还小，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实在太早了，不可能让您尽兴的……” 　　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颊涨得通红，莉莉双手环抱在胸前，接连后退了几步，声音里满是惊恐的颤抖。 　　“小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注视着不断后退的莉莉，陈默回想起昨天在地下城中得到的丰厚收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道：“而且我完全相信，莉莉小姐你肯定能满足我的需求。” 　　这种事情你不用这么相信我也没问题啊！ 　　在莉莉眼中，此时的陈默，脑袋上仿佛长出了一对漆黑的小角，背后还有条细长的尾巴在摇晃，特别是他脸上那一抹充满欲望的邪笑，更是让莉莉眼前一阵发晕。 　　“我……原本还以为陈默大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但其实却是个好人，和那些欺负莉莉的人都不一样……” 　　“好人？” 　　伸手指了指自己，随后陈默又侧过身，一指地上已经彻底凉透的几具尸体，好笑道：“你问问看他们，我是好人吗？” 　　“原来如此……” 　　看向陈默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陌生，莉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根本，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人，她所期待的拯救，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 　　难道……要就这么屈服吗？ 　　希望破灭后的强烈悲伤，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莉莉胸膛当中，瞬间让她眼眶内缠绕起了湿润的雾气。 　　“啪嗒——” 　　泪珠掉落在地，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响声。 　　听到这声音，陈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莉莉小姐，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好歹我刚才也救了你一次，就算是出于报恩，也应该答应我吧。” 　　“明明拥有绝对的武力优势，却还要假惺惺的玩什么英雄救美，是想恩威并施吗……不愧是陈默大人，手段真是高明啊。” 　　冷冷的看了陈默一眼，莉莉嗤笑道：“要动手就动手吧，不过莉莉的身体可没有您想象当中那么美妙，贫瘠又瘦小，待会儿别把您硌痛了。” 　　虽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宁死不从的念头，但莉莉最终还是选择了忍受。 　　一个小人族支援者的生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就连她的存在都不会有任何人会记得，像这样毫无意义的死掉，她不甘心！ 　　活着……只要继续活下去，她迟早有一天能找到机会，将今天遭到的欺辱连本带利讨回来！ 　　不过就在莉莉做好觉悟，闭上眼睛准备被侵犯时，却听到了陈默说话的声音。 　　“那个，莉莉小姐，我觉得你可能又误会了……” 　　一脸无语地看着紧闭双眼，像只仓鼠一样瑟瑟发抖的莉莉，陈默总算是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抗拒了。 　　这完完全全是误会他了啊！ 　　“误会？” 　　“天大的误会啊……” 　　迎着小人族少女疑惑的目光，陈默无奈道：“我只是想让莉莉小姐你加入我的冒险者小队，然后专门负责帮我捡拾怪物掉落的物品和魔石……实际上今天上午我带着眷族里的一个后辈又进了一次地下城，但却并没有收获多少魔石，所以真是相当怀念昨天和你组队的时候。” 　　“诶……” 　　陈默说话时的口吻很真诚，眼神也很清澈，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而且在实力上拥有绝对压倒性优势的陈默，也没有必要对身处弱势地位的莉莉撒什么谎。 　　也就是说……真是自己误会了？ 　　“——诶？！！” 　　几乎是在理解过来的瞬间，一股火烧般滚烫的感觉就开始在莉莉身上肆虐，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上此刻必然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一样了。 　　强烈的羞耻感，让她难堪得恨不得立马消失掉！ 　　“那么，我再重新问一遍好了。” 　　没什么心思去调侃这位思想有些复杂的小人族支援者，陈默轻叹一声，开口问道：“莉莉小姐，我能请你成为我的支援者吗？” 　　“当然可……” 　　答应到一半，莉莉忽然停住了。 　　本来对于她来说，成为谁的支援者都无所谓，反正她一直以来都是不停辗转于各个冒险者小队之间，哪里需要支援者她就去哪里，但一想到刚才发生的误会，已经涌到唇边的答应的话语，鬼使神差般，硬生生又被她咽了回去。 　　换个通俗易懂点的说法就是，出糗之后感觉自己很没面子的莉莉小姐在闹别扭了。 　　“虽然不清楚您的Lv具体是多少，但以陈默大人您的实力，想找支援者的话肯定是很轻松的吧，干嘛非要找莉莉？” 　　微偏着脑袋，莉莉赌气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来：“对一个小女孩死缠烂打……您其实是个变态萝莉控吧？” 　　……所以说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有死缠烂打了？而且萝莉控惹你了吗，为什么要加个变态当前缀啊？ 　　听到莉莉有些不讲道理的话，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她各种方面的想法都要比贝尔成熟很多，但果然还是和那个白毛小鬼一样，只是个孩子啊。 　　而陈默身为成年人，当然不会和一个闹别扭的小女生过度计较什么，只是一脸无奈地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不是萝莉控？” 　　“是变态萝莉控！”听到陈默的话，莉莉当即开口纠正道。 　　“好好，变态萝莉控……” 　　在心里默默对全天下的萝莉控大绅士们说了声抱歉，陈默继续问道：“我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个变态萝莉控呢？” 　　“怎么都没办法证明，因为这就是事实！” 　　“……” 　　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陈默忽然很想痛抽这个死小孩的屁股。 　　闹别扭也该有个度吧，我都这么让着你了，怎么还越来越过火起来了？ 　　但他最终还是以成年人良好的自制能力控制住了自己，同时在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微笑，以哄小孩的温和声音说道：“那么这样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莉莉走近了几步，然后将右手抬到她眼前，并翘起了小拇指。 　　“……这是什么意思？”看到陈默的动作，莉莉疑惑道：“是什么新的侮辱人的手势吗？” 　　在上界的众神带入人间的文化当中，就有一个竖起中指的手势，可以用来表达不屑和鄙视的意思。 　　“当然……不是了。” 　　脸上的笑容抽搐了一下，陈默解释道：“这是我家乡的一种契约仪式，只要双方在这个仪式当中达成约定，就绝对无法更改……把你的右手伸给我一下。”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虽然嘴上说着怀疑的话语，但莉莉还是按陈默所说的，伸出了右手。 　　宽大的长袍袖口下，一截带着些粉嫩色泽的白皙手臂露了出来，然后被另一只大手勾住了小拇指。 　　本来按照拉勾勾的完整流程，之后应该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但陈默感觉这样有些太羞耻了，于是就根据欧拉丽本地的风俗，改了改后面的咒语。 　　“以赫斯提雅大人的名义起誓……” 　　直视着莉莉隐藏在兜帽当中的双眼，陈默认真的誓约声在阴暗的小巷内回荡。 　　“我陈默，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变态萝莉控，更不会对莉莉这样的小女孩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本来听到陈默以赫斯提雅的名义发出誓约，莉莉还感觉气氛有些严肃，但等他说出具体的誓约内容时，莉莉却顿时笑出了声来。 　　“什么嘛，以自家主神的名义起誓，结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情……小心我去跟赫斯提雅大人告状哦？” 　　“就算你去告状了，上神大人也不会难为我的。” 　　摇了摇头，陈默把手掌在莉莉面前摊平，接着道：“莉莉小姐，现在可以答应我了吧？” 　　“……哼，只是看在赫斯提雅大人的面子上而已。” 　　嘴唇微微向上弯起一道明媚的弧度，莉莉伸手和陈默击了下掌。 　　“——啪！”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重叠的瞬间，莉莉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 　　“这就行了。” 　　没有察觉到莉莉的异样，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踢开挡在路中间的几具尸体，然后往巷子外走去。 　　“今天下午就到第四层去吧，第三层的怪物我也有点杀腻了，翻来覆去都是那几种……” 　　一直到陈默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巷道尽头时，莉莉才忽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两眼路边死不瞑目的几人，她赶紧收好钱袋快步跟了上去。 　　【你问问看他们，我是好人吗？】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 　　虽然杀人不眨眼，而且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但很强很强却不会随便恃强凌弱欺负弱小的陈默大人，确实是个好人呢！ 第十二章 有趣的客人 　　清晨，欧拉丽外围贫民区。 　　破败不堪的教堂内，十几个穿着朴素的成年男性不时走动，他们或是熟练的水泥工，或是做木工活的好手，或是附近相当有名的建筑规划师，而原本用来朝拜的神台上，此刻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 　　站在地下室入口旁，看着这些工人来回忙碌的身影，陈默打了声招呼：“大家都先别忙了，过来喝点水吧？” 　　“陈先生，我们不渴，您把水放那儿就行了！” 　　在场所有工人中最为年长，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方脸壮汉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活儿，边擦汗边笑着答应了一句，然后就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行，那你们加油吧，等工期结束，我给你们加钱。” 　　“喔喔喔！” 　　“放心吧陈先生！” 　　“您就瞧好吧！” 　　听到陈默说要加钱，这些工人兴奋之余，干活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啧啧，这钱花的不亏啊…… 　　笑吟吟地又看了会儿工人们忙碌的样子，陈默便抬脚离开了教堂，朝内城的方向走去。 　　距离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 　　因为有了支援者莉莉的加入，这半月里，陈默刷怪获得的魔石全都被收集了起来，换成法利之后，他花出的第一次钱，也是最大的一笔钱，就是请了一帮工人来帮赫斯提雅翻新教堂。 　　原本按陈默的意思，他是打算直接在巴别塔旁边购置一套房产的，但赫斯提雅对此却表现得很抗拒，说什么都不肯挪窝，也不知道是不是住出感情来了的原因…… 　　不过考虑到贫民区也有贫民区的好处，至少住在这里要比住在眷族聚居地清净很多，所以陈默倒也没有过度拂逆赫斯提雅的意愿，几次提议搬家都被拒绝之后，他索性不再考虑买新房子的事情，转而打起了这间教堂的主意。 　　如果把破败的教堂翻新一遍，扩建一下空间狭窄的地下室，再定制几尊赫斯提雅的神像，点上几盏彻夜长明的琉璃灯…… 　　意外的很有搞头嘛！ 　　于是有了大致计划之后，陈默也不吝啬金钱，大把大把的法利撒出去，很快就招募来了一大群熟练的泥瓦工匠，再算上各种各样的材料费，半个月下来，陈默已经花出去了三百四十多万法利，这可比新买一幢房子要贵得多得多，而且等到了工程后期，装修时还需要一笔不菲的资金，也就是以陈默鬼畜的刷怪速度，要是换其他眷族的冒险者团队，就算不眠不休恐怕也无法支持住这么疯狂的挥霍。 　　而在如此巨额资金的注入下，工人们的热情空前高涨，用他们有些人的话来说，干完这一票，以后十年之内都不用再接活儿了，所以全都使出浑身解数，颇有几分艺术家们在临死之前呕心沥血希望能够画出此生最完美作品的感觉。 　　将这些工人全力以赴的模样看在眼里，陈默当然是乐见其成了，本来因为每天大量支出的法利而感觉有些难受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至少值回票价了不是？ 　　从贫民区回到欧拉丽内城，陈默并没有立刻进入地下城，而是绕路到了一家名为丰饶的女主人的酒店旅馆。 　　因为教堂翻修的事情，所以赫斯提雅和贝尔，还有小半个月之前新加入到赫斯提亚眷族的莉莉，全都暂时搬了出来，等教堂翻修完才能回去。 　　不过身为出资者，同时也是眷族当中最为年长的老大哥，陈默倒是没有跟她们一起搬到酒馆来，而是和那些工人们同吃同住，监督他们工作的执行力度有没有松懈。 　　毕竟付了这么多法利，要是不亲眼看着他们工作，陈默还真有点睡不着觉的感觉。 　　一袭黑色大衣在清晨的街道上闪过，陈默很快来到了丰饶的女主人门前，然后伸手直接推开了门。 　　酒馆内，白毛小鬼贝尔正和掀开兜帽，露出褐色头发的莉莉坐在同一桌前，一边说笑一边吃着早餐。 　　托陈默的福，贝尔和莉莉这两个一直以来都过着拮据生活的家伙，现在顿顿都能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而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好了，吃得差不多就够了，待会儿还要进地下城，不要吃太饱。” 　　在两人对面坐下，陈默拉过一盘还在冒着热气的羊肉烩面，边吃边问道：“上神大人呢？” 　　“上神大人正在睡觉，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醒。” 　　放下餐叉，莉莉好奇的问道：“陈默大人今天也是在第五层刷怪吗？” 　　刷怪，这是她最近从陈默口中学来的词汇，用来形容那种杀怪如砍瓜切菜，闭上眼睛都能来回扫荡，一杀一大片的行为。 　　而直到目前为止，她见过配得上这个词的，也就只有陈默一人罢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停下进食的动作，陈默抬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莉莉，脸上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接着说道：“有事就说，我们之间不需要有太多嫌隙。” 　　“是。” 　　点点头，莉莉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憋在她心里的疑惑：“以陈默大人您的实力，就算独自进入10……不，12层都没问题吧，为什么非要在四五层杀那些价值低下的小怪呢？” 　　越弱的怪物，其体内魔石的价值就越低，能为冒险者带来的经验值也越少，有时候杀数十头哥布林，还比不上干掉一只杀人蚁，如果陈默肯进入深层地下城，现在拥有的财富绝对能翻上几番。 　　更重要的一点是，陈默的经验值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爆满了，但因为缺少与足够强大的怪物战斗的经历，所以他的等级一直卡在Lv.1，迟迟不能升级。 　　虽然陈默本人对此并不着急，但却急坏了一直关注着他的莉莉，甚至就连白毛小鬼贝尔也被感染，天天催促着他到更深层次的地下城中去。 　　“莉莉，你在想什么我明白，不过我之所以不进入深层的地下城，也是有着我自己的考虑的。” 　　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巴，陈默继续解释道：“越是到了深层之后，怪物的强度也好，出现的速度也好，都会大幅上升，而且还有可能会碰到一些棘手的家伙，也就是所谓的精英怪，当然，精英怪也没什么，但只要是我所在的楼层，怪物出现的速度就会完全失去控制……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有可能会陷入危险当中。” 　　听到陈默解释的话，莉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确实，每次陈默只要一踏入地下城，怪物出现的速度就会变得相当恐怖，往往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会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整整一层的怪物。 　　陈默刷怪的速度是很快，但那也只是在四五层这样相对来说怪物强度不算太高的楼层，而一但他贸然进入更深的楼层，引发了更加恐怖的怪物狂潮，莉莉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 　　“好了，吃饱了就出发，今天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终止了关于楼层的话题，陈默起身往酒馆外走去，同时对着迎面而来准备收拾餐桌的一个灰发服务生露出微笑。 　　“今天也是你呢，希儿小姐。” 　　“嗯，陈默先生您今天也是这么早呢。” 　　回以一个甜美的治愈笑容，全名是希儿·福罗瓦的美少女服务生侧过身，为陈默让出道路。 　　“哎呀，一大早就能看到希儿小姐你这样的美人，感觉今天一整天都会走好运啊。” 　　“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陈默先生今天能因为希儿走好运的话，那下次希儿就亲手为你准备早餐好了，特别制作的哦。” 　　“美少女的特制爱心便当吗？真是期待啊……” 　　由于陈默花钱相当大方的原因，所以对于这样一位慷慨的金主，酒馆内所有人的感官都不错，稍微有些越线的玩笑也能偶尔开一开，不会有人为此而生气。 　　但，这个“不会有人”却并不包括酒馆外的人。 　　比如说莉莉，她看着陈默和希儿调笑的样子，一对眉毛当即就竖起来了。 　　“陈默大人实在是太花心了！” 　　“这……莉莉，我觉得前辈还好啦……” 　　站在莉莉旁边，贝尔笑容有些僵硬地为陈默辩解着，同为男性，他相当理解陈默的做法，而且也感觉很有认同感，甚至对于陈默能够轻易和美少女进行搭讪的这种技巧羡慕不已。 　　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和希儿小姐那种程度的美少女进行交流…… 　　啊啊，不愧是前辈，各种方面都强得不可思议呢！ 　　瞥了一眼面露佩服之色的贝尔，莉莉忽然用力往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噫呜呜呜——！好痛……莉莉你干嘛？” 　　“不干嘛，只是忽然很想踢你一下，现在舒服了！” 　　没好气的白了贝尔一眼，莉莉上前几步，拽住还在继续跟希儿说话的陈默，就往酒馆外面走去。 　　“那么再见了，要走好运哦，陈默先生。” 　　笑眯眯地看着被莉莉拖走的陈默，希儿转身开始收拾桌上剩下的餐盘，同时嘴里低声道：“真是位有趣的客人呢。” 　　落后了半步的贝尔，在经过希儿身边时，刚好把她这句话听到耳中，脸上再次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几句话就能让希儿小姐念念不忘，前辈果然有点东西啊！ 　　心里感叹了一句，贝尔随即便追着陈默的背影跑出了酒馆。 　　在他离开之后，希儿也收拾好了餐桌，纤细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法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这样有趣的客人，真是好久都没遇到过了呢……” 第十三章 决死的剑光 　　地下城第五层中。 　　陈默手持长剑，动作精确而迅捷地在怪物群中游走，不时一剑挥落，就会有数只怪物饮恨当场。 　　他之前在酒馆当中对莉莉说的话确实是事实，不过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往深层次的地下城进发，除了因为忌惮过快的怪物诞生速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拿这些低级怪练剑。 　　从第二层到第三层，再到第四层，一直到第五层为止，陈默在半个月的不断杀戮当中，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由系统提供的【黑衣剑士】职业传承，每个技能都是有着熟练度存在的，Lv.1时，这个熟练度的数值上限是5000，而每当陈默杀掉一只怪物，熟练度就会上涨一点，无论怪物是第多少层的，在系统的眼中统统一视同仁，一只怪物等于一点熟练度。 　　发现这个规律的时候，陈默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然后他很快弄来了一大堆炸药，一边杀怪一边铺得地下城前几层里到处都是，最后轰然引爆。 　　然而让陈默失望的是，他这样做并没有让技能熟练度有哪怕一点的提升，而后的多次尝试中，他又陆陆续续试了很多方法，但唯有亲手以剑一剑一剑地杀才能有作用。 　　这也让陈默彻底断了作弊刷分的念头。 　　不过作不了弊，他却能够取巧，只在前几层刷怪，这里的怪物基本上都很好对付，再加上地下城对他那种“偏爱”的态度，恨不得把整个地下城的怪物都送到他身边般，所以陈默一天下来刷一两千点熟练度完全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在这样频繁的战斗下，他的剑技也已经由雏形转变为了真正成熟的杀戮之技。 　　不得不感叹【黑衣剑士】职业技能的强大，即使陈默此前从未学过任何战斗技巧，但只要剑在他手中时，无数关于战斗的本能就会源源不断从他身体里喷涌出来，然后快速融汇进他的剑技当中，而那一个个死在他剑刃之下的怪物，就好像是磨剑石般，让他的剑技变得更加精简凝练，同时也更加致命。 　　“系统。” 　　再次杀光了整整一层的怪物，陈默甩了甩剑刃上沾染着的血迹，一边抓紧时间靠着墙壁休息恢复体力，一边唤出了系统。 　　算算熟练度，现在也应该足够了……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冒险者Lv.1（1000/1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150） 　　身高：177cm 　　体重：65kg 　　精神：10（10） 　　力量：10（10） 　　敏捷：10（10） 　　耐力：10（10） 　　体质：10（1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68740.13/1000000” 　　没有去看系统界面上依然还是全属性十点的个人属性，陈默直接进入了【黑衣剑士】的专属技能树面板。 　　“【单手剑】Lv2（15672/50000）：对于剑技的领悟能力上升，能够熟练的使用单手剑； 　　握剑时全属性上升，战斗直感增强； 　　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上升，使用剑技进行攻击时会心一击触发率上升。” 　　“【洞察】Lv.2（10228/50000）：握剑时观察力上升，战斗直感增强，第六感上升，对偷袭攻击闪避率上升” 　　“【平衡】Lv.2（5104/50000）：握剑时平衡感上升，三维机动能力上升，敏捷上升” 　　“【神速反射】Lv.1（5000/5000）：使用剑技时敏捷属性小幅上升，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小幅上升； 　　握剑时神经反射速度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小幅增强” 　　四个职业技能，其中三个已经升到了Lv.2，只剩下【神速反射】还没有升级，但熟练度也已经涨满了。 　　看着处于可升级状态的技能，陈默毫不犹豫在技能框上点了一下。 　　瞬间，华丽的金光闪过，【神速反射】的技能框下方，Lv.1的字迹已经变成了Lv.2。 　　“【神速反射】Lv.2（0/50000）：使用剑技时敏捷属性上升，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上升； 　　握剑时神经反射速度上升，战斗直感增强” 　　随着技能的升级，陈默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很明显的变化，抓握了一下手掌，也没有“力量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了”的感觉，但他却知道，自己确实是变强了。 　　因为在他眼中，那把陪伴了他半个月的漆黑长剑，此刻突然变得更加亲切起来。 　　伸手握住剑柄，拔剑挥舞了两下，明明是同样的出力，但却比之前快了足足两成左右。 　　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好剑，陈默接着看向技能树第二层。 　　【二刀流】、【独行玩家】。 　　和第一层的四个技能不同，第二层虽然只有区区两个技能，但无论哪个技能的名字都相当具有辨识度。 　　【单手剑】、【洞察】、【平衡】、【神速反射】，如果说这四个技能是剑士这一职业的通用技能的话，那【二刀流】和【独行玩家】就是【黑衣剑士】的职业特色技能了。 　　而现在，将第一层的四个技能全部提升到二级之后，第二层中，【独行玩家】的技能框正微微发亮，闪烁着动人心魄的淡金色光辉。 　　“咕……”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陈默伸手在【独行玩家】的技能框上轻轻点了一下。 　　而当他手指落下的瞬间，耀眼的金光充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叮！恭喜宿主，技能【独行玩家】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 　　“【独行玩家】Lv.1（0/10000）：脱离团队独自行动时激发战意，全属性小幅上升，上升幅度随战斗时间提升，最高上升为500%基础属性值” 　　500%基础属性值？！ 　　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技能框，陈默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多看了一个零？ 　　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还是500%！ 　　全属性提升500%是什么概念？以陈默目前的属性值，提升五倍之后就是全属性五十点，而一个Lv.2的冒险者，全属性上限也只有100点而已……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相当于一个Lv.2的中坚冒险者了！ 　　而且这还只是Lv.1的【独行玩家】所产生的效果，等这个技能升到Lv.2、Lv.3，甚至是Lv.5之后会强到什么地步？ 　　陈默连想都不敢想。 　　他怕自己光是想想就会兴奋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深呼两口气，习惯性地把手放到剑柄上，冰凉而坚硬的熟悉触感似乎在传达着一股沉静的力量，让陈默心里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一些。 　　短暂的休整过后，陈默重新拔出剑刃，站到了通道中间。 　　“莉莉，休息好了吗？” 　　“没问题。”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莉莉后退几步和陈默拉开距离道。 　　“那我就开始了。” 　　缓缓将长剑平举到胸前，同时浑身肌肉如同弹簧般逐渐绷紧，下一刻，陈默脚下微沉。 　　“呼啦啦啦——” 　　黑色大衣卷起空气的声音在洞窟内回荡，而陈默则已经化作一道漆黑残影冲了出去。 　　远方的通道尽头，几只小影魔才刚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来，然而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发出生命中第一声咆哮，一道黑线便在视野范围内极速放大，随后冷厉的锋芒闪过，将他们的意识重新送回了混沌当中。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几只小影魔，陈默剑刃一转，紧接着又立马扑向另外一群刚刚诞生的怪物，而在他周围，越来越多的怪物不断围拢起来，汇聚成新一轮怪物的狂潮。 　　“陈默大人……” 　　远远的躲在楼层角落里，莉莉眼神有些迷离。 　　就在半个月之前，她跟随着一支冒险者小队，在地下城第三层当中遇到了正在大肆屠杀怪物的陈默，然后几乎是强迫般被对方留下来收集魔石。 　　半个月时间转瞬即逝，陈默依旧是一袭黑衣，腰悬一柄漆黑长剑的打扮，然而和他朝夕相处的莉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每一天、每一次进入地下城、甚至每斩杀一只怪物，陈默身上的气势都在不断变强，像是正在经受磨砺的剑刃，那一往无前的锋锐感，仿佛能够透过视线直接刺伤灵魂一般。 　　莉莉从未见过成长如此迅速的冒险者，更没有见过比陈默更优秀的剑士——即使是那位伫立于欧拉丽所有女性冒险者顶点的，有着剑姬之称的艾丝·华伦斯坦也不行。 　　当陈默握剑时，他整个人都仿佛与手中的剑合二为一，这种境界已经超越了莉莉的想象力和理解能力的极限。 　　不过，虽然无法想象出陈默在剑道上到底有多深的造诣，但莉莉却有种相当深刻的感觉。 　　他仿佛就是专门为剑而生一般——剑心天生，剑骨天成的剑士。 　　…… 　　十几分钟之后，陈默站在第五层尽头，随手一挥长剑，暗红色血痕如同弯月，泼洒在幽暗的洞窟墙壁上。 　　在他身后，是布满通道的怪物尸骸。 　　莉莉小巧的身体灵活穿行于怪物们的尸骸当中，她一边收集着魔石，一边忍不住钦佩地看着陈默寂静伫立于楼层尽头的背影，赞叹道：“每次看陈默大人您战斗，都像是在跳舞一样，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呢！” 　　“……” 　　然而和往常不一样的是，陈默并没有理会莉莉的称赞，只是凝视着眼前一条竖直向下的楼梯通道，眼神有些凝重。 　　“陈默大人……？” 　　疑惑地看着陈默的背影，莉莉正想开口发问，就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莉莉，你现在赶快回第三层，去找白毛小鬼。” 　　虽然说话时的语气很淡，但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彼此相处了半个月的时间，莉莉还从来没听过陈默以这种语气说话。 　　“陈默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问了，等我回去再告诉你，现在赶紧走。” 　　背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莉莉，陈默抿紧嘴唇，右手搭在剑柄上，五指合拢，关节部位有些发白。 　　紧张，他正处在强烈的紧张当中。 　　而陈默身上的紧张也感染了莉莉，她有心想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又不想违背陈默的命令，一时间有些进退为难。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所有犹豫，全部都瞬间被击破了。 　　“喔——吼——！” 　　强如实质的压迫感，霸道的冻结住了莉莉的神经。 　　思绪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就连呼吸也同时停滞了。 　　当灵魂重新回到身体当中时，无与伦比的恐惧感，让莉莉脚下一阵发软，几乎都快站不稳了。 　　“这、这个声音……？” 　　“——是弥诺陶洛斯。” 　　陈默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回答了莉莉心中的疑惑。 　　淡然的语气，其中却蕴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强烈杀意。 　　这是陈默连续在地下城中屠戮了半个月，亲手杀死超过两万只怪物后，随着鲜血一起沾染在他身上的东西。 　　“……陈、陈默大人？” 　　听到陈默满含杀意的声音，莉莉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惶恐不安的感觉支配了她的整个灵魂。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真的是好可怕啊！ 　　这就是传说当中来自中层的强大怪物弥诺陶洛斯吗？ 　　被这股支配般的恐惧感贯彻全身，她甚至害怕得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但与之相比，莉莉更害怕陈默会留在这里和弥诺陶洛斯战斗。 　　“陈默大人……您难道说，打算……” 　　面对莉莉的疑问，陈默没有说话，但他身上不断升腾着杀意却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行的！就算陈默大人您的剑技很强，但弥诺陶洛斯可是Lv.2的怪物，而且在所有Lv.2的怪物当中也说得上是相当难缠……不可能打得过的！” 　　莉莉竭力劝说的声音落在陈默耳中，他依然不为所动，只是从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快走。” 　　这两个字如同一双掐住脖子的手，让莉莉绝望得几乎快要窒息。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甚至明确违背了陈默让她离开的命令，往前一步踏在地上。 　　“陈默大人，放、放弃吧，现在的您是无法对付弥诺陶洛斯这种怪物的！再在这里待下去就逃不掉了！” 　　“不，已经逃不掉了。” 　　随着陈默淡然的话语声，莉莉不由得把视线投向第六层的楼梯通道。 　　黑暗的通道当中，一对充满了暴虐欲望的猩红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大脑瞬间停摆。 　　视线无法移动。 　　甚至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这是怎样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的存在？ 　　这种怪物，真的能战胜吗？ 　　不可能的吧……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莉莉，听好了，待会儿我一冲上去，你就往回跑，然后去第三层找白毛小鬼，让他千万不要下来。” 　　会死的吧？和这种怪物战斗一定会死吧！ 　　到底为什么非要和它战斗啊！ 　　视线中逐渐展露出深红色高大身躯的牛头怪兽，让莉莉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完了…… 　　被这种怪物盯上，全完了…… 　　“——别在这里发呆！” 　　被各种杂乱思绪和对弥诺陶洛斯的恐惧填满的大脑中，一道厉呵如惊雷般响起，让莉莉重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然后，一抹黑影在她眼前闪过。 　　“陈、默……大人……？” 　　呆呆地看着陈默义无反顾扑向弥诺陶洛斯的背影，莉莉忽然如梦初醒般，尖声惊叫起来。 　　“陈默大人！” 　　而听到莉莉的惊叫，陈默嘴唇微张，吐出了一个冰冷而严厉的字眼。 　　“——跑！” 　　泪水一瞬间充满了眼眶，难以形容的强烈悸动如同海潮般淹没了莉莉。 　　下一刻，她嚎啕大哭着转身朝上面的楼层跑去。 　　并不是为了逃命。 　　而是去搬救兵。 　　拜托了，一定……一定要撑住啊！ 　　听到身后逐渐拉远的痛哭声，陈默表情凝重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 　　对，就是这样，莉莉。 　　没人会怪你的，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因为这并非是天降横祸的偶遇，而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狩猎啊…… 　　以弥诺陶洛斯的生命，换来我Lv.2的晋升！ 　　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这个机会，我可是耐心等待很久了啊…… 　　第六层通往第五层的楼梯道内，陈默闪身而入，面对弥诺陶洛斯高大健壮的身躯，毫不犹豫拔出了剑刃。 　　“锵——” 　　然而，从来都是锐不可当的黑剑，劈在弥诺陶洛斯身上时，却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甚至剑刃落到硬皮上时，还发出了与石头撞击般的声音。 　　锋利度不够吗…… 　　一击无果，陈默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悸动的感觉，于是想也想就果断抽身后退，【黑衣剑士】职业技能开启状态下，他对战斗的把控能力已经足以和一位身经百战，千战，万战的老将相媲美了。 　　果不其然，陈默前脚刚退开，弥诺陶洛斯的大手就狠狠挥舞而下，狂猛的力道掀起气浪，吹得陈默身上的衣摆猎猎飘舞。 　　“啧……” 　　感受着彼此力量的悬殊差距，陈默忍不住皱了皱眉，同时目光一瞥手中的剑刃，刃口依然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并不是不够锋利，而是挥剑的力度不够。 　　Lv.1和Lv.2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如果是今天之前，陈默现在可能就要开始考虑怎么跑路了，毕竟，虽然提升自己的冒险者等级很重要，但再重要也得有命在才行啊。 　　然而获得了【独行玩家】的技能之后，陈默现在丝毫没有退缩的想法，只是不断躲闪着弥诺陶洛斯的攻击，不时抽冷刀反击两下。 　　作为地下城中最具有代表性的Lv.2怪物，弥诺陶洛斯的强大毋庸置疑。 　　恐怖的巨力，坚实的厚皮，橡胶般层层交叠难以穿透的肌肉，如果打比方的话，就好像是怪物当中的坦克，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同样强大。 　　不过相对的，弥诺陶洛斯的弱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它们堪称迟钝的速度。 　　而陈默，虽然目前还只是Lv.1，但他的属性发展却相当均衡，全属性都是10点，没有任何短板。 　　在速度上快了弥诺陶洛斯一线，陈默就像是个高明的杂技演员，靠着职业传承带来的战斗直感和属性增幅，险之又险地在这条线上翩然起舞。 　　他拼命集中注意力，剑刃不断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本来以陈默的力量值，他根本不可能对弥诺陶洛斯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化，就这么产生了。 　　“嗷！” 　　再次被陈默一剑砍中手臂，弥诺陶洛斯怒瞪着一对布满血丝的牛眼，在它健壮的手臂上，数道狭长的伤口正往外翻着粉红色的嫩肉，滚烫的牛血更是喷得满地都是。 　　剧烈的疼痛刺激了这头弥诺陶洛斯的凶性，它甚至不顾自己鲜血狂涌的手臂，怒吼着用力猛甩牛角，希望能够将那个一身黑的家伙顶得肠穿肚烂。 　　然而陈默却在弥诺陶洛斯发出怒吼的同时就已经快步后退，离开了它的攻击范围，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足以致命的一击。 　　而弥诺陶洛斯低头甩角的动作，自然而然也就暴露在了陈默眼中——简直就好像是弥诺陶洛斯主动把脑袋送到了陈默面前一样。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颗大好牛头，陈默毫不犹豫地倒转剑锋，狠狠一剑斩在了它的脖子上。 　　弥诺陶洛斯那原本足以挡住黑剑斩击的硬皮，此时轻易就被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大量腥臭的牛血从主动脉中喷薄而出。 　　但是，这一剑却并没有达到陈默预期的效果。 　　斩入弥诺陶洛斯脖子的剑刃，被它的脊椎骨挡了下来。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感受到从剑柄上传回来的反震，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惋惜。 　　就算是在【独行玩家】的状态加持下，全属性达到了50点，再加上其他技能的属性增幅，高达近60点的属性，但想要一击杀掉弥诺陶洛斯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即使如此，陈默也没有太过失望。 　　毕竟，脖子都几乎被砍断了一半，浑身上下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伤，就算是以弥诺陶洛斯顽强的生命力，也完全没有幸存的可能。 　　现在，只是看它还能坚持多久罢了。 　　似乎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弥诺陶洛斯喘着粗气，粉红色组织碎片伴随着血液从它嘴里不断冒出来，但这只穷途末路的怪物却并没有再发出怒吼，而是以一种非常奇异的冰冷目光紧盯着陈默。 　　准确的说，是盯着陈默手中那把黑色的长剑。 　　濒临死亡之际，这只弥诺陶洛斯产生了升华，它的灵魂从种族暴虐的天性中解脱出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态度观察着自己的对手。 　　然后它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那把黑剑上。 　　正是因为仰仗这个东西，人类才能把它逼到现在这种地步。 　　绝对，绝对无法饶恕！ 　　口鼻间喘出的气息逐渐粗重了起来，伤痕累累的弥诺陶洛斯趴伏在地上，如同一头真正的猛牛般，以头顶那对尖锐扭曲的粗长牛角，直指陈默所在的方向。 　　然后，发起了绝命的冲锋。 　　冲锋时，弥诺陶洛斯没有发出任何咆哮的声音，因为它已经将所有的精力、体力、甚至是灵魂都投入到了这次冲锋当中。 　　这是抱着必死信念的一击。 　　利用自己最强的，也是天生的武器——角，释放所有身体当中潜在的能量，使得本就相当出色的力量，再次大幅度上升。 　　铁蹄踏过地面，粉碎了沿途所有的障碍。 　　弥诺陶洛斯咬紧牙齿，充 血的眼球从眼眶当中突出，散发着阴冷而凶恶的，相当人性化的光芒。 　　“……” 　　右手紧握剑柄，陈默一动不动地站在弥诺陶洛斯冲锋的路径上，似乎并不打算进行躲避。 　　冒险者和怪物的目光彼此碰撞，瞬间带来仿佛空气都被绷紧到极致，半空中有电光划过般，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下一刻，硕大的深红色牛头和一对尖锐的牛角，在陈默眼中极速放大。 　　虽然确实是极速，不过…… 　　——能看到。 　　你还是太天真了啊，牛头人。 　　弥诺陶洛斯粗重的喘息声，与它四肢着地疯狂冲锋的轰鸣混杂在一起。 　　疾风在一人一兽间呼啸着快速流转，甚至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 　　在接近60点的精神与体质双重加持下，陈默眼中的世界，仿佛全部都成为了超慢速镜头当中的事物，只有速度同样接近60点的他能够正常行动。 　　从容地后退两步，躲开了弥诺陶洛斯力道狂猛的牛角撞击，然后陈默抬起右手，轻轻将剑刃搁在了它被斩开一道狰狞伤口的脖子上。 　　下一刻，弥诺陶洛斯与陈默错身而过。 　　通体漆黑的长剑维持着往上撩砍的姿势，一串尚且维持着滚烫热度的血珠，顺着剑刃缓缓滴落到地上。 　　眨眼之间，决死的一击便分出了胜负。 　　“砰——” 　　在陈默身后，弥诺陶洛斯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轰然倒地，强烈的血压瞬间将它被斩断的牛头远远冲飞出去。 　　然而即使获得了胜利，陈默却依然没有收起手中的长剑。 　　就在刚才他和弥诺陶洛斯战斗的时候，大量怪物已经包围了战场，而且还有许多怪物正在从地下城中源源不断的诞生出来。 　　刚结束一场战斗，马上又要投入到另一场战斗当中…… 　　“真是，好歹让我喘口气吧？” 　　看着地下城不断往外倾吐怪物的幽暗墙壁，陈默摇了摇头，然后便主动朝着怪物群走了过去。 　　如果地下城是想用车轮战耗死他的话，那祂估计就打错算盘了。 　　点亮了【独行玩家】这个技能，满BUFF状态下全属性高达近60点的陈默，只有一个人孤身奋战的时候，才是他最强的状态。 　　片刻后，漆黑的剑光，再次在地下城中接连闪烁起来…… 第十四章 赫斯提雅的幼刃 　　“喂，小人族的家伙，这种楼层真的会有弥诺陶洛斯吗，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地下城第四层内，莉莉和贝尔正带着一队装备精良的冒险者往第五层赶去。 　　冒险者小队的队长是个身穿火红盔甲的高大男人，他在Lv.2的冒险者当中名气很大，因为惯用双手重剑，所以又被称为红莲的重剑使，据说曾经独自一个人杀到了第十九层，是个实力与名气相匹配的男人。 　　“冒险者大人，莉莉绝对没有骗您！拜托，拜托您，请再快一点吧！陈默大人他还被困在第五层，求求您一定要救他啊！” 　　一边小跑着在前面带路，莉莉一边急切地恳求着这个强大的男人，同时眼中不断涌动着泪光。 　　“……就算你这么求我了，但如果真是中层的弥诺陶洛斯的话，那你的这位才Lv.1的朋友，现在肯定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看到莉莉脸上混杂了焦急，悲伤，渴求的神色，男人皱了皱眉头，心里略微有些不忍，但出于一位职业冒险者的素养，他还是如实说道：“你最好不要抱什么希望……不过就算你的朋友已经遭遇了不幸，我们也会帮你把那只弥诺陶洛斯讨伐掉，毕竟收了你那么多钱，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莉莉从第五层逃出来之后，先是在第三层找到了正和几只怪物扭打厮杀的贝尔，将第五层出现弥诺陶洛斯的事情告诉他，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到巴别塔外的广场招募强大的冒险者，而因为情况危急，为了尽量节省时间，他们直接把这半个月来分得的所有资产全部拿了出来。 　　足足五十余万法利，虽然跟陈默拿的大头没法比，但也绝对不算一笔小数目了。 　　弥诺陶洛斯虽然是中层的怪物，不过如果仅仅只有一头的话，对于Lv.2以上的冒险者来说，讨伐难度其实并不算太大，而五十万法利已经足够那些Lv.2、Lv.3的大型冒险者团队在中层忙活好几天了，但现在他们只需要狩猎一头稍微有些棘手的怪物就能拿到这笔钱，可以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金钱攻势下，莉莉和贝尔很快就找到了一支愿意出手帮忙，而且实力也足够强大的冒险者团队，简单的协商后，双方达成了雇佣关系，一大群人便气势汹汹地涌入地下城，向第五层杀去。 　　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受雇佣的冒险者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在下楼层的时候甚至想出了数十种方法快速解决掉那只误入第五层的弥诺陶洛斯，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莉莉口中的那个“陈默大人”还活着。 　　只有真正从Lv.1上升到Lv.2，进入中层地下城之后，才能明白Lv.2的怪物到底有多么强大。 　　变得刀剑难伤的坚硬外壳和厚实皮肉，具有高度攻击性的暴虐本能，还有远超同等级冒险者的属性值……每年欧拉丽都会有数百位冒险者成功从Lv.1上升到Lv.2，但这些冒险者当中能活下来的却不足数十人，而那些死掉的家伙，几乎全部都是丧命在中层怪物的手上。 　　错误估计了自己的实力，以猎杀上层怪物的经验，单枪匹马进入中层……这种蠢货的下场自然不用多说，实力稍差一点的还好，至少能死个痛快，但那些拥有战斗天赋的冒险者，他们往往浴血奋战到最后一丝力气也磨干耗尽，死前一段时间可以说是过得相当痛苦和煎熬了。 　　不过事有两面，Lv.1的陈默在第五层遇到了中层的怪物弥诺陶洛斯固然是很不幸，但想必死的时候也没有遭受到什么太大的痛苦吧？ 　　而如果陈默是Lv.2的冒险者…… 　　长了颗牛头的弥诺陶洛斯，从性格到攻击方式，都完全和野牛如出一辙，面对能为自己带来威胁的强敌时，它们会本能地摆出冲撞的姿态，用那对坚硬的牛角，将对方的身体顶得千疮百孔。 　　被活生生地开膛破肚，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的内脏流得满地都是……那可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冒险者们快速穿过通往第五层的楼梯，有人拔出了武器，有人冷静旁观，有人在为即将到手的法利而兴奋，但除了走在队伍最前面带路的莉莉和贝尔之外，没有任何人打算营救那个名叫陈默的冒险者。 　　因为在众人眼中，他已经和死人划上了等号，而死在地下城中的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又哪里需要他们去救。 　　不用想都知道，区区Lv.1的冒险者，单人对上弥诺陶洛斯，就算他战斗技巧再怎么高明都不可能有机会能幸存下来。 　　至于说与之抗衡甚至是战胜弥诺陶洛斯…… 　　哈哈哈，就算是在最夸张的英雄话本小说里都不会这么写，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嘛。 　　楼层间的纵梯通道很快到了尽头，冒险者们整理了下装备，然后便毫不犹豫的鱼贯进入到第五层当中。 　　作为整座迷宫都市最为中坚的一股力量，他们丝毫不畏惧莉莉口中所说的那只弥诺陶洛斯。 　　充满自信神采的昂扬微笑在每个人的脸上绽放。 　　然而下一刻，他们脸上的笑容却集体僵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询问声，极大的动摇着冒险者们的神经。 　　踏入第五层纵梯前面的回廊后，暴露在他们眼前的，是和往常的地下城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色泽暗沉的血液肆意喷溅在洞窟内壁上，像是荒诞诡异的壁画，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让人感觉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般沉闷。 　　通道内遍地都是怪物的尸骸，因为没有及时取出魔石而堆积如山，看得出这些尸体都还很新鲜，应该是刚死不久，连地下城都没开始吞噬它们。 　　而越过这些尸体，远方是数量更多的，活着的怪物，正在和一个冒险者交战。 　　不，准确的说并不是交战…… 　　而是冒险者单方面对怪物们的屠杀。 　　那是个中等身高的男人，一头毫无杂色的乌黑短发在欧拉丽可以说是相当少见，男人身穿黑色长摆大衣，手持一把漆黑的单手直剑，如同收割杂草般，挥剑收割着怪物们的生命。 　　在目睹黑衣男的杀怪速度，以及他所使用的，杀意凛然的精妙剑技之后，所有冒险者都不约而同感觉遍体生寒。 　　这个人是谁？ 　　他在第五层干什么？ 　　那头弥诺陶洛斯呢，已经被他干掉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感觉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听到他们的雇主惊喜中带着哭腔的喊声。 　　“陈默大人！” 　　陈默？ 　　那个被迫和弥诺陶洛斯困在同一层的，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Lv.1冒险者陈默？ 　　开什么玩笑！ 　　Lv.1的冒险者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弥诺陶洛斯，怎么可能同时和如此大量的怪物战斗，怎么可能……挥出这么快，这么有力的剑？ 　　看他出剑时的速度，甚至比很多Lv.2的冒险者都要快，敏捷属性至少也是D……不，应该已经达到C的程度了吧？ 　　一个Lv.1的冒险者，挥剑速度却堪比Lv.2，敏捷属性达到了C的上位冒险者？ 　　而且他的剑技，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每一剑挥出，不仅在技巧上几乎无可挑剔，而且剑刃的锋芒当中还蕴含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杀意。 　　恐怕就算是很多在剑道上浸淫一生的大剑豪，也都挥不出如此气势凌厉的斩击吧？ 　　这样的人，竟然会是一个Lv.1的底层冒险者？ 　　听到莉莉呼喊的声音，陈默目光一斜，在怪物的包围圈中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莉莉，还愣着干什么，快干活啊！” 　　“……” 　　本来因为看到陈默还活着而变得兴奋鼓舞的雀跃心情，瞬间随着他这一句话冷却下来。 　　看着陈默动作干净利落地不断击杀怪物的身影，莉莉皱了皱鼻子，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身旁正满脸崇拜地看着陈默的贝尔。 　　“好痛——！莉莉你怎么又踢我啊？” 　　抱着被踢得生疼的小腿用力揉搓了几下，贝尔一脸不满地盯着莉莉，只觉得这个小人族少女的脾气实在是太恶劣了，动不动就喜欢踢人。 　　“没怎么，就是心情不好了，所以想找个东西来踢一下。” 　　随口找了个理由，莉莉蹲下身掏出匕首，开始收集起了怪物尸体里的魔石。 　　同时，她抬头瞪了眼还在盯着自己看的贝尔。 　　“看什么看？快点来帮忙啊！” 　　“哦哦……” 　　听到莉莉的要求，贝尔点了点头，也蹲下身跟着忙活起来。 　　…… 　　自从在第五层杀了那头弥诺陶洛斯之后，陈默就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目睹了Lv.1冒险者单人刷怪的壮举之后受到了刺激，那些被莉莉雇佣到第五层的冒险者们，回到欧拉丽之后，见人拉住对方就开始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直把陈默吹成是一个无敌的战神。 　　什么单挑弥诺陶洛斯啊，一人一剑屠一层啊，手撕Lv.4、Lv.5冒险者啊，举手抬足间大气震动地面塌陷啊…… 　　前面两样还好，至少说的也是事实，但吹到后面，完全就是在瞎扯淡了。 　　托这些稀奇古怪的传闻的福，陈默险些就要沦为整个欧拉丽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而且还是负面的那种。 　　真正让陈默名动欧拉丽的，是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他终于上升到Lv.2了。 　　其实早在砍下弥诺陶洛斯脑袋的时候，陈默就已经接到了系统提示，告知他成功获得伟业，满足冒险者升级条件，并询问是否进行升级。 　　不过考虑到通常情况下冒险者要想升级，都需要自家主神帮忙更新个人状态才行，于是陈默只好暂时压下了同意升级的念头，当天刚从地下城出来，就立即回酒馆找赫斯提雅帮自己更新了个人状态。 　　从成为加入赫斯提雅眷族，获得【恩惠】，到成为Lv.2冒险者，陈默前后只花了半个多月时间。 　　在他之前，从Lv.1到Lv.2，升级最快的个人记录是洛基眷族的剑姬，艾丝·华伦斯坦创下的，总共用时一年，这在当时震惊了整个欧拉丽的冒险者，并以欧拉丽为核心，将影响辐射到全世界，引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热议。 　　而陈默，现在硬生生将这个记录缩短到了半个月。 　　一时间，整个欧拉丽都在传颂他和他的主神的名号。 　　——【赫斯提雅的幼刃】 　　人们是这么称呼他的。 　　当陈默从白毛小鬼贝尔口中得知自己竟然有了个这么羞耻的外号之后，羞愤之下，差点没提着剑杀到街上去。 　　看到没有？老子TMD堂堂七尺男儿！神特么幼刃！ 　　不过貌似除了陈默以外，其他人倒是对这个外号觉得很满意，很有气势…… 　　总之，陈默出名了，而且是大大的出名了。 　　他曾在Lv.1时就独自杀掉了一头弥诺陶洛斯的壮举，也从某位不愿意透露出姓名的兽人族少女口中得到证实。 　　一时间，上层杀神、怪物猎人、黑色魔鬼……虽然距离神会召开还有一段时间，但许多人已经开始猜测起陈默到底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称号了。 　　更有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在地下黑市开盘赌陈默的称号，每天前来下注的人都是爆满，其中更有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长袍当中，只露出一双赤红双眸，说话声线相当稚嫩的小鬼，几乎每天都会抱着一大叠称号跑来下注……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大型眷族里长大的公子哥，几天时间他就下了好几万法利的注，出手简直阔绰得不行。 　　而身处所有漩涡的中心，面对其他人或好或坏，或是真心实意，或是另有所图的想法和言论，陈默依然重复着他每天教堂，酒馆，地下城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 　　越是深入的传承【黑衣剑士】的职业，他就越是对手中的剑感到着迷，仿佛身体当中觉醒了名为【剑士】的本能——只要挥下剑刃，就会感觉到发自灵魂的喜悦和轻松，完全不会有任何腻烦的感觉。 　　同时，随着等级上升到Lv.2，他的身体各项能力也开始缓缓提升，只不过这次没有了系统灌顶式的帮助，提升的速度可以说是慢得有些过分了，往往一点数值就需要花费好几天，甚至是十多天的时间。 　　不过和提升缓慢的基础属性相比，【黑衣剑士】的传承倒是越发一帆风顺了，随着对剑的领悟不断加深，陈默身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向外辐射发散的锋利感觉也逐渐变得平和中正起来。 　　并不是消失了，只是收敛起来了。 　　就像是一柄归鞘的利剑，静静地涵养着自己的锋芒。 　　转眼间，距离陈默名动欧拉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 　　外围贫民区，一所褐色外墙的尖顶教堂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朦胧而梦幻。 　　教堂内，神台上伫立着一尊洁白的神像，身穿及地长裙，双手捧在胸前做出祝福的姿态，静谧而精致的面容和赫斯提雅一模一样。 　　陈默正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做礼拜时用的原木长椅上，他依旧是当初第一次进入地下城时的那身黑衣黑剑的装扮，只不过身上给人的感觉却变了，变得深沉而寂静。 　　“咚咚咚——” 　　神台后面，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忽然响了起来，陈默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赫斯提雅娇小的身影。 　　和平时总是一身私服的形象比起来，今天赫斯提雅穿得很正式，洁白的裙装很好地将她身上的重点部位凸显了出来。 　　而今天，也正是每三个月举行一次的【诸神大会】的日子。 　　看着晨光下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神性之美的赫斯提雅，即使最近一段时间天天都和她朝夕相处，陈默依然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这种由内而外，直击灵魂的神圣之美、高贵之美，实在是很难抵抗。 　　片刻的愣神之后，陈默露出了微笑。 　　“早上好，上神大人。” 第十五章 滚，莫挨老子！ 　　“喔！早上好啊，陈默君！” 　　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双手提领着裙摆，赫斯提雅毫无架子地坐到了陈默旁边，一边伸长手臂帮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左右打量了他几眼。 　　“今天也是要去地下城吗？” 　　“嗯……” 　　近距离感受着这位货真价实的神灵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气息，陈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诶？明明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替陈默抚平了微微上翘的发丝，赫斯提雅一拍他的肩膀，满脸感动的说道：“陈默君，你果然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呢！” 　　虽然按年龄来说，已经存在了至少上亿年的赫斯提雅，称呼他为孩子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只要一看到这位萝莉神大人完全跟十三四岁女孩没什么区别的稚嫩脸颊，还有那对似乎永远闪烁着孩童般纯真光彩的眼眸，陈默就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被一个小女孩叫好孩子什么的……就算是变态也不会有这种爱好吧？ 　　不过相比于这个，陈默此刻更在乎她说的另一个关键词。 　　“负……责任？” 　　喂喂，这个用词很不妙吧！ 　　说得好像我对你做过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 　　“对啊！”高兴的点了点头，赫斯提雅丝毫没有察觉到陈默变得有些微妙的目光，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帮我偿还了一直以来拖欠其他神友的债务，还把原来那座破教堂翻修成现在这样，而且虽然陈默君你没有说，但我其实是知道的哦。” 　　“您……都知道些什么？” 　　“哼哼，当然是什么都知道啦！贝尔和莉莉他们两个早就告诉我了！”浅粉色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赫斯提雅接着道：“只要一进入地下城，陈默君就会开始传授他们剑技……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过你战斗的情景，不过能够在Lv.1的时候就打败Lv.2的弥诺陶洛斯的剑技，肯定相当珍贵吧？为了我们眷族，陈默君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呢！” 　　“……” 　　一言不发地听着赫斯提雅对自己大加夸赞，陈默捋了捋思绪，然后才总算是回过味来。 　　之前他带着贝尔和莉莉进入地下城时，因为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小鬼磨磨蹭蹭的杀怪速度，所以直接让他们退到一边，免得碍着自己的动作，然后开始单刷地下城。 　　但不知道真相的贝尔和莉莉，被陈默驱赶到一边之后，看着他如同疾风扫落叶般在怪物群中肆虐的样子，顿时感觉大受鼓舞，也开始模仿起了他所使用的剑技。 　　不过和传承了【黑衣剑士】职业技能的陈默不同，在没有强大剑感和悟性的情况下，无论是莉莉还是贝尔，模仿出来的剑技都显得一塌糊涂。 　　本来陈默正猎杀着怪物，但当视线余光瞥到他们两人走形严重的动作时，便再也忍不住，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手头的战斗，开始正式传授他们剑技。 　　而接受了陈默的教导，莉莉和贝尔自然对他更加尊敬起来，更新【状态】时也不忘在赫斯提雅耳边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倒是不枉费自己教他们用剑了…… 　　看着赫斯提雅在自己面前露出一脸感动到不行的表情，陈默轻咳一声，询问道：“说起来，上神大人，今天就是神会的日子了吧？嗯，那个……怎么说呢，关于我的称号……” 　　“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争取到一个尽量普通点的称号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听到赫斯提雅信誓旦旦的保证，陈默紧绷起来的肩膀顿时放松了下去。 　　虽然在欧拉丽的冒险者们眼中，能够得到一个由神灵所取的，又酷又帅又充满个人风格的称号是件很不错的事，但陈默显然是不能苟同他们的看法。 　　想想看，你好好的走在街上，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阵惊呼。 　　“哦！天呐！那不是某某眷族的漆黑之烈焰使吗？！”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帅？ 　　如果有的话，那恭喜你，还是个中二未毕业的小鬼头呢！ 　　身为已经成年的社会人，虽然陈默曾经也很迷这种东西，但那也只是曾经了，因此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羞耻到爆的蠢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陈默很幸运，他的主神赫斯提雅与其他恶趣味的神灵不同，虽然长得很萝莉，但对于中二病同样感到深恶痛绝。 　　“那就拜托你了，上神大人！” 　　“喔！交给我吧！”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激起碧波千层浪花万朵，赫斯提雅从长椅上跳下来，转身走出教堂。 　　清晨的阳光下，她的背影，像个战士！ 　　注视着赫斯提雅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教堂外的道路尽头，陈默站起身，整理了下有些坐皱的衣服，也没有去地下室里叫醒还在睡觉的莉莉和白毛小鬼，就着微明的天光，只身一人往教堂外走去。 　　…… 　　地下城。 　　自从等级上升到Lv.2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陈默总觉得怪物出现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了很多。 　　而且不止如此，就连怪物的能力值也比之前要强上不少。 　　上次贝尔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刷怪时，差点没被一只哥布林放倒。 　　“感觉完全不像是哥布林……不，十只哥布林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吧？简直就像是被公牛正面撞上了一样！” 　　这是贝尔事后对那只哥布林的形容。 　　种种因素结合起来，虽然陈默很不想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地下城在针对着他，针对他这个来自世界之外的外来者。 　　他尚且还在Lv.1的时候，地下城加快了怪物的诞生速度，而等他现在上升到Lv.2，地下城就连怪物的属性值也开始加强了。 　　真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明明就连神灵都看不出他的来历，但地下城这座介乎于活物与死物之间的诡异建筑却能一下子看穿他的真实身份，并且还表现出了如此惊人的恶意。 　　不过惊叹归惊叹，陈默依然天天都要到地下城中猎杀怪物。 　　他的职业传承目前正到了需要大量熟练度来刷级的关头，而地下城对他的恶意其实也未必不见得是件好事。 　　至少，陈默不用整天都在地下城中跑来跑去找怪杀，他只需要往随便哪个楼层中一站，不消片刻功夫，就会有数之不尽的怪物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来，供他磨洗剑刃。 　　正如同现在一样…… 　　黑色剑光疾驰而过。 　　“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从头顶一路延伸到两胯之间的斩击，留下黑色的轨迹，令怪物发出刺耳的哀嚎。 　　下一刻，它的惨叫戛然而止，一道血线在它身上浮现，瞬间将它分成鲜血淋漓的两半。 　　在这头怪物身上，形象狰狞的厚重骨质外壳丝毫不能为它提供保护，在黑色的剑刃斩击下，瞬间便如同纸糊一般断裂了。 　　怪物名为怖骸者，是以中层为地盘的怪物当中比较难缠的一种，因为它们身上的厚壳能够让大多数冒险者手中的武器都变成无用的玩具，所以往往需要复数的冒险者相互配合协作，才能对这种怪物展开狩猎。 　　但这样强大的怪物，却在一闪之间，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咔” 　　挥出这样锐利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击的剑士，手中漆黑长剑一甩，剑刃上沾染的血珠形成圆弧，溅落到三尺之外。 　　三尺外，地面被暗红色血液浸透。 　　放眼望去，尸体，尸体，尸体……仿佛无穷无尽的怪物尸体，在地面上堆积成山。 　　而剑士刚才所斩杀的那头怖骸者，就是这第十三层最后幸存的一只怪物。 　　“这就是中层的怪物吗……”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黑发黑眸的剑士抬眼看向四周洞壁上再度张开的裂缝，还有裂缝中正往外钻出的怪物，眉头一皱，转身快速回到了楼层纵梯里。 　　进入纵梯通道，感受到身上那种被什么东西锁定般的感觉逐渐削弱下去，陈默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唤出系统界面。 　　“系统！” 　　“叮！”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冒险者Lv.2（86/1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150） 　　身高：178cm 　　体重：74kg 　　精神：11（100） 　　力量：12（100） 　　敏捷：13（100） 　　耐力：12（100） 　　体质：12（1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300740.01/1000000” 　　看了眼自己的五维属性值，陈默叹了口气。 　　最近几天来，他几乎每天都要屠空五六次上层的怪物，但属性值却连一点都没有增长，而今天冒险进入中层，回报也仅仅只是让耐力上升了一点，从11增长到12，其他属性依然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如果换成白毛小鬼像他这样疯狂锻炼的话，估计已经全属性达到H（20）了吧？ 　　一心憧憬，白毛小鬼的升级挂，只要有憧憬的对象存在，就能发动早熟效果，加快他成长的速度。 　　说起来也好笑，明明自己都横插一脚进来了，不仅抢在白毛小鬼之前加入了赫斯提雅眷族，而且也把那只本应被他遇到的弥诺陶洛斯干掉了，更没有让他与某剑姬相遇，但这小鬼竟然还是觉醒了一心憧憬的技能。 　　而作为被憧憬的对象的，正是身为赫斯提雅眷族老大哥的陈默。 　　“这样下去到底要刷到什么时候才能升级啊……” 　　一想到之后还有Lv.3、Lv.4、Lv.5……以及往后升级需要的巨量经验值，陈默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前途无亮啊！ 　　虽然有心想回到中层继续刷会儿经验，但以他现在的属性，就算是【独行玩家】的被动叠满了，也撑不住各种怪物连续不断的发疯式进攻，所以陈默只能暂且退出中层，继续在上层当他的“杀神”。 　　明明有高端操作的实力，却偏偏只能跟塑料段位的小朋友玩……虽然虐菜的感觉的确很不错，但玩久了也是会无聊的啊。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在无法轻易进入中层的情况下，就算这块肉再小，陈默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咽。 　　有总好过没有吧…… 　　…… 　　傍晚。 　　在地下城里刷了一天小怪，陈默走出巴别塔时，西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 　　夜幕即将来临。 　　因为今天并没有带着贝尔和莉莉那两个小家伙的原因，此时此景，陈默倒是有了点别样的心思。 　　或许……找个地方喝一杯？ 　　顺着广场中踏上归途的冒险者们行进的方向，陈默很快进入了商店林立的大街。 　　视线在街道两边的商店间巡视，陈默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酒馆。 　　不知道这欧拉丽的酒会是什么味道…… 　　舔了舔嘴唇，就在陈默正要往酒馆走去时。 　　一个如同低音炮般厚重的大嗓门，在他身后响起。 　　“找到了。” 　　“嗯？” 　　虽然此刻大街上有不少人，但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陈默就肯定对方绝对是在跟他说话。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针对他的意志。 　　并非恶意，也不是杀意或者其他什么糟糕的东西。 　　对方仅仅只是在意着他，就让他感觉到心里发紧。 　　到底是什么人？ 　　动作僵硬地回转过身，一道高大健壮到不像话的身躯投下如同铁塔般的阴影，将他笼罩在内。 　　“奥……它？” 　　明明是满是肌肉块的身材，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臃肿，棕色瞳孔中透露出相当程度的压迫力，光是被他注视就会让人浑身发颤。 　　君临于整个迷宫都市，Lv.7的绝对强者，奥它。 　　他找自己干什么？ 　　陈默强忍住逃跑和拔剑的冲动，与眼前的强健男性对视着。 　　低头凝视陈默的漆黑双眸，奥它张了张嘴，仿佛能够压迫灵魂般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你，认识我？” 　　“！！！！” 　　瞬间，在陈默眼中，整片天地都消失了。 　　眼前只有这个魔神般的男人。 　　太强了，太强了，太强了，太强了…… 　　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思考空间，全部被对方压倒性的强大占据，他胸前背后同时开始发烫，每次呼吸，鼻腔内都满是血腥的气息。 　　在过于强大的压迫下，陈默甚至下意识开启了剑压。 　　而就在他身上升腾起锐利剑意的同时…… 　　“奥它，不要难为他。” 　　身着紫色华服的女性从奥它铁塔般高大的身后走出。 　　听到这个女人的命令，奥它微微低了低头，收敛起了那种仿佛能使天倾的气势。 　　“呼哧、呼哧……” 　　感到压在身上的沉重负担消失，陈默大口喘息着，目光看向这个替自己解围的女人，但如临大敌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好转。 　　整个欧拉丽当中，能如此命令奥它的，只有一人。 　　“芙蕾雅……” 　　右手肌肉一阵跳动，陈默差点没忍住就要拔剑了，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女神。 　　有着无与伦比外貌的【美神】。 　　“你就是赫斯提雅家的孩子吧……果然很有趣呢。”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默的面孔，特别是看到他那双漆黑眼眸时，芙蕾雅的视线变得尤为露骨。 　　那是种带有强烈占有欲的视线。 　　“陈默，对吧……你觉得奥它强吗？” 　　紧盯着陈默的双眼，芙蕾雅绝美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她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想要挑起陈默的下巴。 　　“如果你愿意脱离赫斯提雅，加入我的眷族，我能让你变得比奥它更强哦。” 　　站在芙蕾雅身后的奥它，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语，眼神依然是磐石般的坚硬，没有传达出任何不满或是愤怒的情感波动。 　　而和奥它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正面与芙蕾雅对上的陈默。 　　答应她、答应她…… 　　耳边，好像有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这样低语着。 　　“我……” 　　艰难的张了张嘴巴，就在陈默想要答应的时候，一道尖锐而冰冷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体——骨髓当中响起。 　　“锵——” 　　那是拔剑的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陈默眼中重新恢复了清明。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握剑的右手。 　　笔直的漆黑剑刃，零距离贴合在面前这位女神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阻止了她继续靠近自己。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芙蕾雅脸上妩媚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奥它身上轰然腾起了火山喷发般狂猛的气势。 　　而陈默，他看着芙蕾雅伸到自己面前，即将触碰到下巴的手指，内心却是一片清净。 　　随后，他抬头直视这位被自己以剑相挟的女神。 　　“你最好，不要碰我。” 　　声音，比剑刃更加冰冷。 第十六章 漆黑的圣剑使 　　“——锵！” 　　血色黄昏下，无名黑剑锵然出鞘，挥洒出一片色泽如墨的光幕，而后骤然悬停在半空中，锋芒正好紧贴着芙蕾雅光洁白皙的脖颈肌肤。 　　随着剑刃落下，淡淡的剑意，开始在剑身周围回旋激荡。 　　感受到这股刺骨的锋芒，芙蕾雅灰眸中瞬息有斑斓神辉隐现，片刻后，她微微眯起双眼，顺着剑刃看向了陈默。 　　漆黑的眼眸宁静深邃，仿佛和他手中的黑剑一般，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坚决。 　　那锐利的眼神，似乎可以直击灵魂深处一般，仅仅只是与之对视，就让人感觉双目刺痛。 　　这是何等……何等光彩夺目的良才美玉啊！ 　　到底要经历过多少血泪交加的艰苦训练，撑过多少生死一线的残酷搏杀，才能够凝练出如此通透无尘的灵魂？ 　　虽然惊叹于眼前这个孩子（凡人）那熠熠生辉的灵魂之光，但与此同时，芙蕾雅却更感到有些意外。 　　凡人在面对神灵时，就算那位神灵收敛起了所有的神威，但彼此间生命层次的本质性差异，依然会带来潜意识中的畏惧，而这种畏惧体现在表面上，就会变成对神灵的尊敬、喜爱、以及无私的奉献之情。 　　而拥有【美神】之称的芙蕾雅，她的存在对于凡间的人类，尤其是男性来说，无异于一针强效安慰剂——仅仅只是被她的目光注视，都会产生灵魂上的莫大欢愉。 　　但就在刚才，她有心勾引陈默，甚至违反了天界众神订下的协议，悄悄释放出了一丝属于【美神】的神威，如果是其他凡人，就算当场幸福得心脏停跳而死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陈默却并没有被她所魅惑，不仅瞬间就从她的神威当中解脱出来，紧接着竟然还对她拔剑相向？ 　　就算是身为神灵的芙蕾雅，在以往漫长的神生当中，这么出乎意料的发展也是极少遇到的。 　　特别是下界之后，一直以来都运筹帷幄，习惯了让身边的事物都顺应自己的想法发展的芙蕾雅，在陈默身上，第一次看到了名为“叛逆”的光芒。 　　啊……这种感觉…… 　　双颊浮上眷恋痴缠的红晕，芙蕾雅看向陈默的目光当中已经满是湿润，特别是接触到对方那种凌厉冰冷的视线，更是让她无法抑制的兴奋起来。 　　这个孩子……这个男人……这个雄性！ 　　实在是太棒了！ 　　至于说陈默那句语气冰冷的警告声，落到芙蕾雅耳中，只能让她双腿摩擦的频率加快一些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天在神会上总感觉赫斯提雅变得比以前那种自暴自弃的模样更加从容起来了……这次还真是让她找到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孩子呢……” 　　不，不仅是羡慕。 　　芙蕾雅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久违数百万年地，再次嫉妒起来了。 　　“啊，啊……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背对着自己眷族内那位铁塔般强壮的兽人男子，芙蕾雅只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火热的爱恋在她的神躯内滚滚流淌。 　　急切的渴望烧灼着她每一根清醒的理智神经。 　　【美神】芙蕾雅，同时也是【爱情之神】。 　　她能够赋予他人以无与伦比的爱情，但她同时也渴望着从他人身上得到爱情。 　　现在，她对名为陈默的这位孩子的爱情已经达到了顶点，所以她也渴望着能够从对方身上得到同等的……不，是更加强烈的爱情！ 　　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灵魂如同剑刃般冰冷而锋利的男子，当他陷入到热恋当中时，他的灵魂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奥它，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得到这个孩子的心呢？” 　　“……” 　　对于自家主神求助般的询问，奥它没有回答。 　　他身上原本因为陈默拔剑的举动而升腾起来的敌意，此刻已经重新沉寂了下去。 　　对于芙蕾雅，奥它相当了解这位神灵的性格——现在是主神的“狩猎”时间，所以他只需要默默守护在她身后就好了。 　　没有得到奥它的答复，芙蕾雅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她脸上露出了热恋中少女才会有的笑容，然后……迈步走向面前那位一袭黑衣的剑士。 　　漆黑的长剑，此时依然架在她的脖子上。 　　但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任由白皙的肌肤被划出血痕，她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犹豫一下。 　　而看到芙蕾雅竟然完全不顾自己手中的剑刃，反倒像是自虐一样主动迎上来，陈默握剑的手抖动了起来。 　　杀掉一位神……陈默就算再怎么自视甚高，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至少仅凭现在的他，十万个剑士陈默加起来都绝对抵不过美神芙蕾雅的一根手指。 　　我靠……这个疯女人！ 　　眼睁睁看着芙蕾雅一脸 春 情 荡 漾的逼近过来，她每往前走一步，陈默手中的剑就往回缩一些，转眼间，陈默就不得不收起剑，然后快速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狼狈。 　　这特么和他预想当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被一介凡人刀剑相向，难道神灵不应该是神威震怒吗？ 　　可为什么芙蕾雅反而还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了？ 　　难道说这位美神是传说中的受虐狂？越是被虐 待就越开心？ 　　陈默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有点乱，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女神了。 　　对她和颜悦色嘛……想想都不可能。 　　至于说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万一让她更加兴 奋起来了怎么办？ 　　“呵呵……” 　　成功逼得陈默脸上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芙蕾雅却也没有再继续靠近，只是在他刚才持剑站立的位置停了下来，红唇轻 抿，笑容妩 媚。 　　“赫斯提雅家的小家伙，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吧。” 　　“……嗯？”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死缠烂打的准备，然而芙蕾雅却并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倒是让陈默感觉有点心虚。 　　记得，原著里面的芙蕾雅，好像也是这么对贝尔来着的……隐藏在幕后，默默操纵大局，不断欣赏贝尔在绝境中绽放出来的灵魂之光。 　　芙蕾雅……不会也打算这么对他吧？ 　　但他可不是贝尔啊！ 　　身为整个地错故事核心主角的贝尔，肯定是无论面对怎样的逆境困境绝境，都能极限爆发触底反弹，最后强行开着外挂活下来。 　　而陈默……他只是个偷渡来的黑户，如果芙蕾雅真把他安排一下，那他基本上就可以跟自己的小命说拜拜了。 　　面对一脸复杂表情的陈默，芙蕾雅再次轻笑了一声。 　　“怎么，是舍不得我了？那么要不要来我这边试试？” 　　双手环抱在胸前，同时往上挺了挺腰肢，芙蕾雅笑得很美，也很赤裸。 　　而听到芙蕾雅的再次邀请，陈默毫不犹豫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我还要去找我家上神大人，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转身朝外城逃也似的走了。 　　“大人。” 　　凝视着陈默快速远去的背影，一直以来都默默站在芙蕾雅身后，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的奥它，这才开口道：“放他逃掉，真的没问题吗？” 　　按他对芙蕾雅的了解，只要是她感兴趣的男人，还没有哪个是被放过了的。 　　“呐，奥它……” 　　远远望着陈默背影消失的那个路口，芙蕾雅脸上热恋般兴奋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然后，她问了个让奥它有些理解不能的问题。 　　“你见过流星吗？” 　　流星，奥它自然是见过的，而且还不止见过一次。 　　但芙蕾雅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是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吗？ 　　稍微想了想，感觉自己终究还是无法跟上神灵的思维，奥它点了点头，老实的说道：“见过。” 　　“那奥它，你觉得流星漂亮吗？” 　　“……应该是漂亮吧。” 　　“应该？” 　　听到奥它这样暧昧的说法，芙蕾雅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一眼，但随即又轻笑着摇了摇头。 　　“倒是忘了，你是没有这种概念的……那我换个问法好了，你喜欢流星吗？” 　　“不喜欢。” 　　木讷地摇了摇头，奥它越发搞不清楚芙蕾雅问他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什么了。 　　“那么不喜欢的理由呢？” 　　转身注视着奥它一贯缺乏表情的脸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芙蕾雅笑得很愉悦。 　　“流星……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在芙蕾雅的注视下，奥它回忆着自己以往看到过的流星，然后继续说道：“炽烈燃烧，把自己所有的光辉全都释放出来，然后快速暗淡下去，永远没有再发光的机会，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错。”芙蕾雅看向奥它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而后她抬头看向已经由金红色转为深蓝色的傍晚夜空，感叹道：“那孩子……他的灵魂在我眼中就像是一颗随时随地都可能炽烈燃烧起来的流星，但他太刚强了，那一往无前，宁折不屈的锋芒……一但开始燃烧自我，短暂的光辉之后，他很快就将迎来终结，我并不想看到那孩子就这么倒下，所以才没有过分地逼迫他。” 　　芙蕾雅，这位降临人间的美神，即使自我封闭了所有神威，但她依然拥有能够直接看到对方灵魂的能力。 　　而作为漫长神生当中为数不多的消遣活动，观赏下界凡人短暂绽放的灵魂之光，就是这位女神最喜爱的事。 　　但她刚才说了什么？ 　　不想看到陈默短暂绽放灵魂之光后倒下？ 　　这位美神，是想玩真的？ 　　奥它的眼神终于变了——他绝对无法允许自家主神的光辉被凡人的污秽所沾染。 　　“大人……” 　　“——奥它。” 　　抬手打断了奥它的话，芙蕾雅凝视着夜空中于天际远端闪烁着的一颗星星，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之所以会这么在意那孩子，只是因为在他的灵魂里，我还看到了一份微末的希望……” 　　“希望？” 　　皱了皱眉，奥它完全无法理解芙蕾雅所说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错，希望。”没有理会奥它的疑惑，芙蕾雅只是痴痴地凝视着那颗悬挂于夜空中的远星：“由流星，转变为恒星的希望……而我，想见证这份希望最终会将他导向怎样的结局。” 　　说到这里，芙蕾雅的视线终于从星光上移开，她脸上带着微笑，那是奥它从未在这位神灵身上见过的，美到让人忘记呼吸和心跳，思绪断弦的笑容。 　　“奥它，你说这不是很有意思吗……而且我有预感，这位漆黑的圣剑使，很快就会再次在我面前闪耀起来。” 　　…… 　　一路加快脚程逃离了内城之后，陈默这才松了口气。 　　“神都是这么可怕的吗，真是……” 　　想起之前芙蕾雅那变态一样的行径，陈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好，还好赫斯提雅是个正常的神灵。 　　甩了甩脑袋，陈默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芙蕾雅的事情，于是开始琢磨起自己称号的事情。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称号呢？ 　　自己用的是剑，所以也应该跟剑有关才对，不过诸如什么“漆黑的圣剑使”之类羞耻的外号肯定是不可能有的，毕竟赫斯提雅可是跟他保证过，会尽量帮他争取到一个正常的普通称号。 　　而且原著里的贝尔，在神会中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小小新秀”的称号而已。 　　所以如今轮到他来获得称号，肯定没问题的吧？ 　　怀着淡淡的期待，陈默很快回到了欧拉丽外围的贫民区当中。 　　翻修之后的教堂，窗户中透出明亮的黄色灯光，陈默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推开教堂大门走了进去。 　　在教堂的神台前，赫斯提雅正跪坐在地，见陈默从教堂外进来，她瞬间便叩拜在了地上 　　“呃……上神大人你这是干什……？” 　　“——陈默君！” 　　维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赫斯提雅惭愧的声音从她身下传出来：“我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我？你干什么了对不起我？ 　　就在陈默想问个清楚的时候，赫斯提雅再次开口道：“称号，拿到了……” 　　听到赫斯提雅突然提起称号的事，陈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什、什么称号？” 　　“黑……漆黑……” 　　以跪拜在地的姿态，赫斯提雅又像穿山甲一样缩了缩身子，然后才颤抖着吐出了全称。 　　“漆黑的圣剑使……” 第十七章 看我飞天大草 　　神会过后的第二天。 　　地下城上层怪物回廊内，白色头发的少年手持短剑，与复数的杀人蚁战斗着。 　　看他的动作，无论是使剑的力度还是辗转腾挪间的步伐，都完全不得要领，但少年所使用的剑法却相当精妙，再加上他不弱的属性值，倒是和那些杀人蚁斗得有声有色，丝毫不落下风。 　　“看见了吧，莉莉，虽然贝尔一直都表现得很随和的样子，但是如果你因此而小看他，那可就太天真了……” 　　站在不远处的洞穴分叉口，陈默倒提着长剑，一边擦拭剑刃上沾染的血迹，一边对正在忙着收集魔石的莉莉说道。 　　“哼……就算是这样，他也远远比不上陈默大人！” 　　尖利的匕首滑入杀人蚁关节结合处的缝隙，然后轻轻一翘，一颗淡紫色的魔石就落到了莉莉手中。 　　掂量着这颗魔石的重量，她瞥了眼仍在苦战中的贝尔，小巧的鼻子皱了皱，接着说道：“如果换成是陈默大人您的话，一剑就能解决掉了吧。” 　　说完，莉莉把魔石放进腰间的牛皮口袋里，拉过另一只杀人蚁的尸骸开始忙活起来。 　　在她周围，数百具怪物的尸体彼此交叠，几乎都快要铺满地面了。 　　而这些怪物，全部都是死在陈默手中。 　　从拔剑杀进铺天盖地的怪物狂潮当中，到屠空整层地下城，陈默现在已经能做到相当游刃有余的程度了，不仅连一滴血都没粘在身上，他甚至还有余裕留下几只杀人蚁，给贝尔练练剑。 　　“明明是同一个眷族的伙伴，为什么莉莉你对贝尔就这么不待见？” 　　看着埋头收集魔石的莉莉，陈默有些疑惑道：“该不会是那个小鬼头对你做了什么吧？” 　　“哼，他才不敢呢！” 　　想也不想就否定了陈默的猜测，莉莉低着头接着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陈默大人您就别乱猜了……” 　　为什么看贝尔不顺眼？ 　　就性格来说，像贝尔这样单纯善良的男生，莉莉是并不讨厌的，倒不如说是应该会很有好感才对，但事实上，她真是超级讨厌这个叫贝尔的家伙。 　　虽然陈默并没表现出来，但莉莉却是能隐约感觉得到的——相比于自己来说，被称为白毛小鬼的贝尔在陈默心中的分量其实要重的多。 　　可是凭什么？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最先出现在独自一人漫步于尸山血海之间的陈默大人身边的，是自己才对！ 　　可一转眼他身边就多出了这个叫贝尔的家伙！ 　　讨厌的白毛臭小鬼！ 　　仗着有那么点战斗天赋，天天都厚着脸皮赖在陈默大人身边，嘴里还“前辈、前辈”的叫着，简直太无耻了！ 　　而且虽然并不是很擅长战斗，但身为支援者，莉莉有信心说自己是超一流的。 　　就连陈默这么鬼畜的刷怪速度她都能跟上，整个欧拉丽能找出来和她媲美的支援者，绝对不超过十个！ 　　论对眷族的贡献，她比起贝尔来只多不少，但为什么，为什么陈默大人总是更偏爱那家伙？ 　　就连进入地下城时，目光也是更多的停留在他身上！ 　　区区白毛小鬼而已…… 　　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又给贝尔记上了一笔账，莉莉手中的匕首狠狠刺进了怪物的尸体，像是在发泄什么怨念般不断搅动着。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陈默大人从你手中抢回来啊啊啊啊！！！ 　　而对于莉莉复杂的心路历程，陈默当然是一无所知。 　　他此刻不断游走在洞窟和怪物回廊当中，挥剑斩杀着新一轮诞生出来的怪物。 　　刚擦拭干净血迹的长剑，再次染上滚烫的鲜血，一边刷怪，陈默看向战意高昂的贝尔，目光有些感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介入到了剧情当中的原因，贝尔并没有像原著里那样使用匕首作为武器，而是选择了一把短剑，追随着他的脚步，踏上了剑士之路。 　　不过就算是使用的武器变了，但贝尔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却一点没变——虽然用剑的手法尚且稍显稚嫩，但他对战斗的敏锐嗅觉就连陈默也有些自叹不如。 　　而且之前旧教堂翻修的那段时间，贝尔竟然命运般在丰饶的女主人酒馆里发现了原著里的那本魔法书，并且成功学会了【火焰闪电】。 　　即使陈默已经大幅改变了原著的剧情，但贝尔的成长轨迹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只能说……不愧是主角啊！ 　　很快，就在陈默再次将楼层中诞生出来的怪物杀光之后，贝尔那边的战斗也到了尾声。 　　“铛——” 　　亮银色的剑刃如同闪电般划下，接触到杀人蚁坚硬的肢壳后，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没有破防……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和杀人蚁缠斗了这么久，贝尔对于它们身体的结构和强度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况且这些杀人蚁还是地下城针对陈默所诞生出来的强化版，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靠着这一剑结束战斗。 　　“吱！” 　　被一剑劈在甲壳上，半人高的杀人蚁顿时尖叫着仰起脑袋，锋利的口器狠狠向贝尔夹去。 　　不过面对杀人蚁这来势汹汹的一击，贝尔却并没有后退，而是身子一矮，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对造型狰狞的口器，同时弯腰冲进了杀人蚁的下腹部位！ 　　作为昆虫型怪物，杀人蚁几乎继承了蚂蚁的所有特质，口器锋利、力大无穷、还长了层硬邦邦的厚壳，但同时，它们相对较为柔软的腹部和脆弱的关节就成为了弱点所在。 　　弯着腰冲进杀人蚁的下腹部位，贝尔毫不犹豫回身一剑捅进了它柔软的肚皮，并且鼓足力道划落剑刃。 　　“撕拉！” 　　皮革撕裂般的声音从杀人蚁腹部响起，紧接着，大股深绿色粘稠体液涌出，迎头浇在了贝尔身上。 　　远远看到这一幕，陈默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 　　地下城中的怪物……怎么说才好呢，无论是类人型还是昆虫型，还是看上去稀奇古怪的类型，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体液的味道很重。 　　如果是血的话还好一点，毕竟血腥味虽然不好闻，但也算不上太恶心，可昆虫型怪物的体液就不同了…… 　　打比方的话，那种味道就好像是把整支国足队十几天没洗的臭袜子丢进锅里熬汤一样。 　　第一次杀昆虫型怪物时，陈默不小心让手背沾到了一点它们的体液，结果那支手整天都散发着淡淡的腥臭气息，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而眼下，贝尔竟然被迎头浇了一身，陈默光是看着都觉得有些难受了。 　　但贝尔本人却似乎没有闻到身上的异味般，动作轻捷地躲开杀人蚁倒下的尸体，然后提剑朝下一头杀人蚁冲去。 　　片刻后，如法炮制将所有的杀人蚁全部了结，贝尔头上身上已经沾满了绿色粘稠的怪物体液。 　　“前辈！前辈！我成功了！” 　　露出一脸高兴的笑容，贝尔像是做完家庭作业之后急于向家长炫耀的孩子般，快步向陈默这边跑了过来。 　　而看到贝尔靠近，陈默脸色徒然一变，眼角余光瞧见一旁仍在收集怪物魔石的莉莉，他灵光乍现般喊道：“贝尔！先收集魔石！不然待会儿这些尸体被地下城回收就什么都不剩了！” 　　紧张之下，他甚至忘了一贯“白毛小鬼”的口头禅。 　　“知道了，前辈，交给我吧。” 　　听到陈默的话，贝尔并没有想太多，停下脚步，拍了拍胸前的轻甲，转身开始从怪物的尸体上采集魔石。 　　“呼……” 　　见贝尔没有傻愣愣地直接冲过来，陈默轻轻松了口气。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啊…… 　　…… 　　从上午进入地下城开始，一直到傍晚时分，陈默和莉莉、贝尔三人一直都在高强度的战斗当中，中午饭也只是随便嚼了点肉干，就连地下城都没出。 　　因为身处队伍当中的原因，陈默并没有进入【独行玩家】状态，全属性只有Lv.2I级冒险者的程度，虽然这样的属性值已经足够他应付上层的怪物了，但也禁不住一整天都处于战斗状态的消耗。 　　“锵！” 　　黑色剑光一闪，将面前最后一只怪物连腰斩断，陈默感受着浑身肌肉酸楚的深刻疲惫感，收剑归鞘，转身就打算招呼贝尔和莉莉离开。 　　“——哒哒哒哒哒哒” 　　“嗯？” 　　然而，就在他前脚刚迈出时，身后通向深层的纵梯通道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他停了下来。 　　同样听到这阵脚步声的贝尔和莉莉也将视线看向了楼层间的纵梯通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呼……呼……呼……” 　　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中，逐渐可以分辨出混杂着的少女喘息声。 　　在陈默三人的注视下，一名绑着黑发偏马尾，双眸赤红如火的少女，动作略显狼狈地从纵梯通道内跑了出来。 　　少女身上穿着的，原本应该很牢固的一整套紫罗兰色防具，此时已经破损了大半，她腰间系着刀鞘，但无论是刀鞘内还是她手上都空空如也，不见佩刀的踪影——很显然，这是一位从怪物手中逃出生天的幸运儿。 　　视线在少女表情狼狈的脸上一扫而过，陈默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他认识这个少女。 　　倭·命，归属于建御雷眷族的Lv.2冒险者。 　　“贝尔，莉莉。” 　　看着身形摇摇欲坠地跑向自己这边的少女，陈默轻轻把手按在了剑鞘上，同时开口吩咐道：“待会儿喂她喝点水，然后退回到楼层纵梯里面。”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握紧剑鞘，极速向少女逃过来的方向冲去。 　　狼狈逃窜着的倭·命，看到迎面而来的一道黑影，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与对方错身而过。 　　“你安全了，放心休息吧。” 　　耳边，似乎在停留着这样一句低语的声音。 　　安全……了？ 　　倭·命本来已经快要被疲惫和绝望占据的双眼，随着黑影的这句话而重新亮了起来。 　　不过随即，她猛然瞪大眼睛，转身看向极速冲进下一层纵梯通道的漆黑背影，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 　　“不可以，那是——” 　　“这位冒险者大人，请用。” 　　站在倭·命身后，莉莉扯了扯她的衣角，同时递过一壶清水。 　　感受到被人拉扯衣角，倭·命低头看着莉莉，有些疑惑道：“你是？” 　　“赫斯提雅眷族，莉莉，陈默大人的支援者。”淡淡的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身份，莉莉晃了晃手中的水壶，重复道：“请用水，冒险者大人，有陈默大人在，无论追您的是什么怪物，都不会有问题的。” 　　“对了！独角兔！” 　　经过莉莉的一番话，倭·命瞬间想起了那些将自己从中层一路追到上层来的怪物，满脸惊慌地对莉莉急道：“那是中层的怪物！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刚才那个人已经冲过去了，我想救他也没办法，你们快跟我跑吧！” 　　“救？” 　　听到倭·命的话，莉莉眼中闪过一抹不满，但还是保持着礼貌说道：“这位冒险者大人，您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不过……区区Lv.2的怪物，陈默大人很快就能搞定，待会儿还是让他跟您说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Lv.2的怪物和Lv.1的怪物可是完全不同的，不行，你们快跟我……” 　　就在倭·命想要强行拽着这个小人族少女，还有一旁那个看起来很顺眼的白发少年逃跑的时候，惨叫声，传入了她耳中。 　　“咿！” 　　并非人类，而是怪物的惨叫声。 　　独角兔的惨叫声。 　　…… 　　与倭·命错身而过，陈默毫不犹豫地极速冲进了纵梯通道当中。 　　黑暗一片的纵梯通道内，只有洞壁透着色泽暗沉的绿光——中层特有的光芒。 　　除此之外，还有数对在黑暗中闪烁的红色眼珠。 　　独角兔，Lv.2的怪物，经常在13、14层出没，地下城用来招待刚升上Lv.2的冒险者的佳肴。 　　冷眼注视着纵梯通道内的这一小群独角兔，冲刺到尽头时，陈默直接从纵梯顶上一跃而下。 　　身体尚且还处在半空，他便已经拔出了长剑。 　　“锵——” 　　漆黑剑刃舞成圆环，自上而下落到了独角兔群当中。 　　然而和上层的怪物不同的是，面对这样直来直去的攻击，独角兔并没有傻乎乎地迎上去，而是选择了回避。 　　不知道多少新晋Lv.2的冒险者，栽在了这招诡计下。 　　习惯了对付上层那些并没有太多攻击变化的怪物，突然对上中层会变招的怪物，很容易就会因为攻击落空而露出致命的破绽。 　　但，那也只是对于一般冒险者而言。 　　眼见躲开了陈默一跃而下气势凌人的垂直重斩，独角兔们眼中露出相当人性化的狡黠光芒，然而就在这时…… 　　“嗡——！” 　　原本挥空的一剑，在彻底舞至最低谷时，以陈默持剑的手为轴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漆黑剑轨，竟然硬生生自下而上又撩了回来。 　　下一刻，锋锐的寒芒在独角兔眼中极速逼近。 　　“咿！” 　　独角兔的惨叫声中，陈默接连挥剑，每一剑下去，都会有大片灼热滚烫的血液喷洒在四周的纵梯通道墙壁上。 第十八章 粉碎虚妄之剑 　　片刻后，清理完了追击而来的独角兔，陈默便回到上层楼层纵梯通道当中，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喝过水之后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的命，就直接朝他跪了下去。 　　“在下，建御雷眷族，倭·命，看阁下的打扮，还有这份实力……您应该就是那位漆黑的圣剑使大人吧？” 　　带着自家眷族的后辈冒险者们在上层地下城中活跃的Lv.2冒险者，习惯身穿黑色长摆风衣，使用一柄漆黑单手直剑，有着相当罕见的黑发黑瞳，归属于女神赫斯提雅的眷族…… 　　陈默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特质，与他轻易便能斩杀一群独角兔的实力结合起来，几乎是瞬间，命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从Lv.1提升到Lv.2，同时还掌握着大剑豪级别的恐怖剑术，甚至有传闻，曾在Lv.1时就独自狩猎过弥诺陶洛斯的传奇冒险者——【赫斯提雅的幼刃】，漆黑的圣剑使，陈默。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 　　“咳咳，命小姐你先站起来，而且不必太认真，直接叫我陈默就好了。” 　　刚进纵梯通道，就听见有人叫出了自己那个羞耻度爆表的称号，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扶起命，一边问道：“看命小姐你的样子，中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不然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中层……” 　　听陈默提起中层，命神情恍惚了瞬间，然后她忽然挣脱陈默的双手，再次跪倒在地，眼中开始不断滑落泪珠。 　　“拜托您！陈默大人！拜托您了！请您去救救樱花他们吧！” 　　“……樱花？” 　　皱着眉头想了想，陈默还是有些摸不到头绪，看着匍匐跪倒在地的命，他疑惑道：“什么樱花？你不要急，说清楚点。” 　　“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命赶紧坐直身体，抬手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不久之前，我们眷族小队在十三层被困住了，只有敏捷属性最高的我，才在其他队友的掩护下勉强逃了出来……陈默大人，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打倒那些怪物的，请您去救救樱花他们吧！” 　　“不行！” 　　然而听完命的请求，陈默还没来得及说话，莉莉就已经抢先开口，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 　　“你建御雷眷族的生死，和我们没关系，陈默大人为什么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队友？” 　　抬头注视着横眉怒目，一脸不高兴表情的小人族少女，命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确实，即使是对于陈默这样的高手，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中层，也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 　　而建御雷眷族和赫斯提亚眷族，双方主神之间的关系虽然并没有什么仇怨，但也犯不着为了救对方而让自己陷入险境当中。 　　想到这里，命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凄凉和无奈的神色，她并不怨恨莉莉，毕竟，如果异位而处，她很有可能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她只恨自己实力不够，不能亲手将队友救出来。 　　“抱歉，是我唐突了……” 　　命咧了咧嘴，勉强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命小姐，请你先等一下。”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陈默却忽然叫住了她。 　　“陈默大人，您……！” 　　隐约猜到了陈默接下来想说什么，莉莉顿时瞪大双眼，满脸焦急的准备阻止他。 　　“不用担心，莉莉。”走到莉莉身前，陈默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让栗色的柔软发丝在掌心与手指间缠绕，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贝尔，微笑道：“白毛小鬼，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待会儿带莉莉回到眷族，你就告诉上神大人，说我今晚要在地下城练级，就不回去了。” 　　“前辈，您难道是想……？” 　　贝尔虽然单纯不谙世事，但他却并不蠢，听到陈默吩咐的事情，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哼，小鬼果然是小鬼……这么磨磨唧唧，以后怎么才能成为英雄啊？” 　　笑着打趣了贝尔一句，接着陈默直接把莉莉往他旁边一推，同时身上腾起了一股以前从未在地下城中显露出来过的锋芒。 　　即使是在猎杀怪物时，也未曾释放出来的剑压。 　　“听好了白毛小鬼，真正的英雄，绝对不会去想能不能做，而是会想该不该做，现在既然有人在祈求我的帮助（弱者），那我（强者）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听到陈默这一番话，感受着肌肤似乎被剑刃胁迫般的刺痛感，贝尔深吸一口气，强猛的热血在血管内激昂，随即，他右手握拳用力敲了敲胸甲，发出砰砰的声音。 　　“是的前辈！我明白了！” 　　“贝尔·克朗尼！你这家伙到底明白了什么啊？！陈默大人，您千万不能……” 　　然而和贝尔不同的是，听到陈默的这番话，莉莉瞬间想起了一个月之前，她被陈默从苏摩眷族的阴影当中救赎出来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凝视着一副快要哭出来样子的莉莉，陈默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洒脱。 　　“莉莉，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样子啊，我认识的那个莉莉是个虽然坏心眼又财迷，但却能随时随地都露出笑容的孩子呢。” 　　听到陈默的笑声，莉莉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蓄满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直接滑落下来。 　　“陈默大人……” 　　“好了，贝尔，带莉莉离开这里。” 　　“是，前辈！” 　　就在莉莉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后衣领，然后无可抗拒的力量传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落到了贝尔怀里，被带着往纵梯通道上跑去。 　　“贝尔！你干什么啊！快放开我，不能让陈默大人进入中层……快放开啊！” 　　跟着陈默在地下城里狩猎了半个月怪物，虽然心思单纯的贝尔没有察觉，但莉莉却发现了，只要是陈默出现的楼层，怪物们就会变得格外兴奋起来的事实，所以她才会这么抗拒让陈默进入中层。 　　然而就算莉莉全力挣扎，贝尔依然不为所动，两只手锁紧她的肩膀，很快就跑上了好几层楼。 　　眼见马上就要离开地下城，莉莉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看向贝尔的眼神也充满了冰寒。 　　“贝尔·克朗尼，我再问你一次，你放不放？” 　　“……抱歉。” 　　与莉莉对视一眼，贝尔稍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属于前辈的英雄谭。” 　　…… 　　目送贝尔带着莉莉离开，陈默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以英雄之类的借口说服了贝尔，但他之所以会打算留下来，进入中层去救那支被困住的建御雷眷族的冒险者小队，却是有着更为实际的理由。 　　“13.5：59：38” 　　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淡蓝色光幕顶端，一行血色数字不断减少着。 　　距离刚来到这座迷宫都市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虽然职业技能树的点亮很顺利，甚至连冒险者等级也上升到了Lv.2，但只要一想到被系统冠以试练之称的任务，陈默心里就一阵没底。 　　就凭他现在这种程度，真的足够应付试炼任务了吗？ 　　不，不够……还可以变得更强，还需要变得更强才行！ 　　而眼下，摆在陈默面前的，最为快捷的变强途径，就是提升自己的冒险者等级。 　　从Lv.2，上升到Lv.3！ 　　但上层的怪物能为他带来的经验值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而中层怪物的强度又太高，就算是处于【独行玩家】满buff状态下他也不敢轻易进入。 　　因此，其实早在好几天前陈默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铤而走险，试着进入中层刷怪。 　　而这份犹豫，也随着试炼任务不断逼近的倒计时，变得越发动摇起来。 　　可以说，命的出现其实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陈默终于能狠下心，决定踏入中层当中。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陈默转身看向背后的少女，轻笑道：“不过，命小姐你要想请我出场的话，价钱可不低哦。” 　　“是！”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只要陈默大人能够救出樱花他们，建御雷大人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的，他可是一位真正的武神呢！” 　　“一位武神的予取予求吗？这还真是让人相当心动的报酬啊……” 　　视线从命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楼层纵梯通道外的怪物回廊，陈默缓缓开口道：“那么带路吧，命小姐。” 　　…… 　　灰色岩石在通道间到处散落，围绕通道四周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由岩盘构成，原生态洞穴般的空间内，飘散着些许潮湿的空气。 　　和上层狭窄的怪物回廊相比，这些通道要更加宽阔许多，甚至叫成是广场或者中庭也没错。 　　而这，也就是地下城第13层——【中层】，又名【第一死亡线（first line）】的整片景观。 　　空气中不再是上层始终若有若无缠绕鼻尖的血腥味，转而变成野兽巢穴般的生物体臭味。 　　踏出纵梯通道，进入空间广阔的楼层当中，陈默立刻将手搭在了剑柄上，同时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视线不断四处巡视。 　　又回来了啊，中层…… 　　他刚上升到Lv.2之后，曾经独自进入过这层一次，那铺天盖地的高强度怪物，仅仅只用了一轮，就让全属性都叠加到接近60点的他感到有些难以为继。 　　“陈默大人，请跟我往这边来。” 　　跟在陈默身后进入了中层，命立刻朝着左边一条岩道拐了进去。 　　看着周围不断掠过的熟悉景物，她不由得心里一紧。 　　樱花、千草、还有大家……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 　　“——队长！” 　　男性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震撼着鹿岛·樱花的耳膜，让他背后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发出咆哮的，是个手持厚重塔盾的高壮男人，然而此时，他手中的塔盾已经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金属熔化的光芒。 　　男人接触塔盾的手臂像是煎锅上的牛排般滋滋作响，但他却仅仅只是发出咆哮，并没有撤开手臂。 　　“上川，松手吧……再不松开，你的手就保不住了！” 　　看到男人因为手臂被活生生烤熟而变得扭曲狰狞的五官，鹿岛·樱花——归属于建御雷眷族，身为这只冒险者小队队长的男人，终于崩溃了。 　　“藤野和吉泽都已经死了，千草……她现在伤成这个样子……” 　　以完全放弃般的语气，樱花边说边抚摸着半靠在他怀里的一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很是娇小，一只眼睛被刘海遮住，另一只露出的眼睛当中正笼罩着浓得散不开的阴霾，并直勾勾地盯着樱花的面庞，目光里满是眷恋、不舍、以及歉意。 　　在女孩身上，一把粗糙的石斧深深卡进了她的肩膀，大量流出的鲜血把原本亮银色的防具染成血红，如此沉重的伤势，大概也只有女孩急促起伏的胸 部，算是她仍活着的证据吧。 　　“千草……” 　　视线与少女的目光交汇，樱花心头像是被什么锐利之物刺穿般剧痛起来，泪水源源不断涌出，模糊了视野。 　　“呐，上川……” 　　任由眼泪流淌，哭得像是小时候做噩梦惊醒时一样，樱花抬头看着挡在他和千草身前的男人，声音哽咽道：“放弃吧……真的，已经够了。” 　　“队长，抱歉，唯有这件事我无法听从你的命令。” 　　虽然脸上的五官都因为手臂的灼热剧痛而扭曲，但名为上川的男人说话时声音依然和往常一样沉稳。 　　他深深地凝视了樱花与千草一眼，回过头的同时，健壮的双臂猛然前推，将宽厚的塔盾推开。 　　瞬间，剧烈的灼热气流向外扩散，暴露出了塔盾背后的事物。 　　那是十几头如同牛犊般庞大的黑色猛犬，猩红的凶眼贪婪地盯着这边，合拢的犬齿间不时有火星迸射而出。 　　中层的恶怪，喷吐灼热吹息的地狱犬。 　　“队长，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如同门板一般宽大的塔盾当做武器挥舞起来，上川纵身扑向这些虎视眈眈的地狱犬，同时发出了生命当中最后的声音。 　　那是对自己能够用生命换来队友逃生可能性的希望。 　　然而…… 　　“上川……” 　　呆呆地看着男人那高大健壮的身体被地狱犬撕裂，无情的火焰将他灼烧成漆黑残渣，鹿岛·樱花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这样看着，一边看，一边流着懦弱的泪水。 　　就这样结束也没什么吧？ 　　至少之前逃出去了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啊，命…… 　　而就在樱花如此想着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时候…… 　　“……还真是够难看的啊，虽然我是没有立场指责什么，但这真的是你拜托我来救的人吗？” 　　——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樱花——！千草——！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陈默大人，请动手吧。” 　　然后是熟悉的少女声音——倭·命的声音。 　　可是她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来救场？ 　　开什么玩笑！藤野、吉泽，全部都死了，就为了给她创造出机会逃跑，现在就连上川也死了，她回来干嘛！ 　　强烈的恼怒，甚至冲散了樱花的颓丧，让他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 　　“嗡——！” 　　恍若天外而来的漆黑的剑光盈满了他的视野，将他涌到嘴边的责骂与质问的话语一起粉碎殆尽。 第十九章 我挥剑转身，任鲜血入红唇 　　黑色的剑影掠过半空，以极尽锐利的锋芒，将绝望撕裂。 　　樱花呆呆地看着那个单手持剑，身形如同幻影般杀入到地狱犬群当中的黑衣青年，大脑完全陷入了空白。 　　“铿锵！” 　　漆黑的剑刃如同匹练般在陈默手中起舞，不断挥出半圆形光幕，每一剑都会发出阵阵震颤之声，可见其中究竟蕴含着多么刚猛的力道，庞大的力量带起撕裂空气的音爆声，在中层洞窟内不住回荡。 　　而这份力量，仍在不断增强， 　　独行玩家对身体状态的加持并非是单方面的，而是将力量、速度、精神、耐力、体质，全部都提升到了基础属性值的五倍之多，由此带来的战斗能力增长，绝不是简单的数学计算就能说得清楚的。 　　不过，如果唯心点说的话…… 　　陈默现在感觉非常好，无论是身体还是手中的剑刃，全都变得轻飘飘的，眼前的战局在他脑海中清晰映射而出，每一剑斩落，都会有一只地狱犬饮恨剑下。 　　而面对陈默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强敌，地狱犬的反应也很快，留下数只作为前锋牵制，剩下的地狱犬纷纷张开嘴，深红色的火焰在它们喉头凝聚。 　　注意到后排地狱犬的动作，陈默收剑快速后退了两步，随后压低身体，化作一道黑色虚影，快速冲进了地狱犬们的保护圈。 　　下一刻，清越的剑鸣声响起，陈默持剑连续不断挥舞着，身形在地狱犬中穿行，每当他经过一处地方，赤红如火的血液便会遍地洒满。 　　一群能够将训练有素的Lv.2冒险者小队彻底毁灭的地狱犬，在陈默手中甚至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片刻后，陈默停下杀戮的剑舞，右手所握剑刃低垂，剑尖上不断滴落着血珠。 　　在他周围，是一圈支离破碎的尸体，更有的地狱犬，连魔石都被他砍裂，直接化作飞灰消失了。 　　没有去管这一地的尸骸，陈默迈步走向仍处于呆愣状态当中的鹿岛·樱花，然后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就在鹿岛·樱花被陈默从地上拽起来时，被他抱在怀里的千草因为伤口的触动，微微皱了皱眉，嘴里发出虚弱到极至的呻 吟。 　　而听到怀中少女的呻 吟，鹿岛·樱花恍惚的目光总算是有了些聚焦，看向陈默的视线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不顾鹿岛·樱花恐惧的目光，陈默直将千草从他怀里抢了过来，然后塞给了等候在旁边的命，同时语气果决地开口道：“你先带她快走吧，等我回到了欧拉丽，再来找你要报酬。” 　　听到陈默的话，命下意识开口道：“那你呢？” 　　“我？” 　　重新将手按在冰凉坚硬的刀柄上，陈默一边警惕地盯着四周，一边笑道：“我现在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啊，。” 　　而且我也根本就不打算走…… 　　抱着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千草，命虽然很想知道陈默所说的想走也走不掉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千草回到巴别塔当中接受治疗。 　　所以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一手轻搂受伤少女，另一只手则拽了拽身边的鹿岛·樱花，然后郑重的朝陈默弯了弯腰。 　　“陈默大人，等您回到……” 　　然而她刚弯下腰，感激的话才说到一半，一阵异样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咔咔咔……” 　　听到这如同石块从岩壁上剥离的声音，陈默猛然回身，也顾不上被命抱在怀里的千叶了，直接伸手一推将她推开，同时飞起一脚踢在了鹿岛·樱花背上，将他远远踢飞出去，落地时还狼狈的滚了几圈，只不过凭着Lv.2冒险者的身体素质，倒是没受什么伤。 　　被陈默一把推开，命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赶紧脚下一踩，稳住身子，不让怀里的千草受到波及，但还是难免触动了她的伤口，让少女发出了低低的哀鸣。 　　伸手轻抚了下千叶的脸颊，命随即抬起头看向陈默，虽然对方确实对她也好，对樱花和千草二人也罢，都有着救命之恩，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就要心甘情愿受他捉弄了。 　　然而，当陈默的身影映入视线后，命却顿时愣住了。 　　“喂喂，这是开玩笑的吧……” 　　双手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鹿岛·樱花目瞪口呆地盯着正和陈默对峙的怪物，半天才从嘴里挤出来这句话。 　　但这句话却也刚好说出了命此刻的想法。 　　——这绝对是开玩笑的吧？ 　　在陈默身前，刚才她和樱花站立的位置，此时已经完全被各种各样的怪物所占据，而且仍然不断有怪物正在从地下城墙壁中往外钻出来。 　　如果不是刚才陈默把他们推开的话…… 　　浑身打了个冷颤，命本来对陈默稍有不满的感官也变得更加感激起来，同时一想到自己竟然以为陈默是仗着有恩于自己，所以才这样做的，心里立马就涌起一股罪恶感。 　　不过，无论是处于感激当中的命，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巨量怪物震惊的鹿岛·樱花，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件事。 　　本来他们是背对着地下城方向的，面前就是通往上层的纵梯通道，但陈默事急从权的一推一踢之下，他们瞬间就远离了纵梯通道入口，而横在他们与楼层纵梯之间的，就是陈默和那多不胜数的怪物。 　　这个细节命和樱花都没注意到，但陈默却是注意到了，一边谨慎地持刀与地下城刷新出来的怪物们对峙着，他一边缓缓后退到了命的身边。 　　“陈默大人！” 　　见陈默朝自己这边退过来，命赶紧迎上去，不过还没等她多说什么，就听到陈默斩钉截铁般坚决的声音：“待会儿我一冲出去，你们就马上开始突围。” 　　“……突围？” 　　命疑惑的呢喃了一声，随后视线在楼层纵梯与怪物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她这才忽然明白过来，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如纸。 　　同等数量的中层怪物和上层怪物相比，要可怕了数十倍不止。 　　不仅是单体战斗能力更强，而且它们还学会了相互合作，往往一出现就是一大群，即使是整个眷族的团队，在碰到复数种类的怪物时，也不得不暂避其芒。 　　而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怪物种类有多少？ 　　命有些数不过来，但一眼望去绝对不下十种，每一种都代表着一支狡诈而凶狠的怪物集团。 　　虽然陈默的强大形象早就在各种流传于欧拉丽大街小巷的传闻当中变得深入人心了，而且之前也亲眼见过他杀怪物时的样子，但命依然难以相信，他能胜得过这么多怪物。 　　注视着陈默依旧没有什么情感变化的漆黑双眸，命简直难以想象，到底是杀过多少怪物，才能练就出这样波澜不惊的心态？ 　　背对着命，陈默一抖长剑，铿锵剑鸣声中，他微微弓起了脊背，积蓄着力量：“待会儿我数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就开始突围，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记住了吗？” 　　听到这句淡然到仿佛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般的话语，命有种跺脚的冲动，她紧盯着陈默漆黑的眸子，劝说道：“陈默大人，您千万不能冲进去，不然的话就算是您也绝对会……” 　　“如果我不冲进去帮你们争取时间，你们就死定了，到时候我找谁要报酬……我可不想这趟下到中层来，最后却白忙活一场。”依然是淡淡的语气，陈默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也不会死。” 　　说到这里，不等命再反驳什么，他已经开始了倒数。 　　“三！” 　　漆黑长剑垂到腰侧，摆出了突进时的起手式。 　　“二！” 　　强烈的剑意在周身呼啸，无形剑压降临，甚至将地面上的灰尘都吹散了一圈。 　　“一！” 　　抬起头，注视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熊形怪物，陈默一步踏出，超过60点的力量值瞬间爆发，在地面发出的轰然巨响声中，他身体拖出道道残影，右手紧握着长剑悍然上撩，漆黑寒芒在熊怪身前闪过，随即他撩起的剑刃又一个下压，在半空中拉出一道倒U形剑轨。 　　猩红乍现。 　　与熊怪数米高的庞大身躯相比，和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没什么区别的长剑，此刻却成为了最可怕的致命凶器，硬生生将它的肚子剖开，任由内脏血液喷溅流淌一地。 　　这几下，兔起鹘落，从发起冲锋到斩杀熊怪，中间连一次眨眼的时间都不到，超越60点的敏捷与力量相结合，同时使出在不断杀戮中自创的无名剑法，陈默在这一瞬间就完成了自身最极致的绽放。 　　“轰——” 　　直到陈默抽剑离开，熊怪庞大的躯体才终于倒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震撼着中层的地面。 　　“命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 　　抽剑离开的空档，陈默视线余光一瞥木偶般站着没动的命，以及同样跟傻了似的樱花，皱起眉头，厉声大喝道：“赶紧跑！不要回头！” 　　被陈默的这声厉喝唤醒，命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了，抱着千草一拽樱花的衣袖就开始往楼层纵梯跑去。 　　一路上不时有怪物会跳出来挡道，但那些怪物无一不倒在陈默的剑下。 　　本来刚开始看到行经路上突然冲出来一只怪物，命还会戒备一下，但随着一道漆黑身影裹着疾风和剑意锋芒冲上去，黑色剑光一闪，怪物就已经是身首异处了，几次都是这样之后，命索性真的放弃了防备，只是拼命抱着千草往楼层纵梯冲过去。 　　即使没有陈默将超过60点那么恐怖，但身为Lv.2冒险者，命和鹿岛·樱花的速度也不算慢，很快他们就跑到了纵梯入口前。 　　接下来只要进入纵梯，然后就可以一路回到上层相对安全的区域了…… 　　看着眼前色调阴冷的纵梯入口，命第一次觉得这种颜色竟然是如此的可爱。 　　或许是逃出生天后的庆幸，她回过头，想看看陈默的情况。 　　然而…… 　　“吼——！” 　　入目的，却是一张极速放大的血盆大口。 　　……诶？ 　　这……是怎么回事？ 　　骗人的吧？明明都已经进入……不，不对，好像还没有进入纵梯通道？ 　　——糟糕！大意了！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命正想要往后退，躲开这只怪物的撕咬，却因为怀里搂着千草，动作受到阻挠，变慢了几分。 　　对不起，陈默大人，我辜负了您的努力…… 　　就在这时。 　　“笨蛋！都叫你不要回头了！” 　　一道黑影犹如闪电般快速冲刺过来，同时以腰部为枢纽，整个身体都如同杂技般旋转起来，带动手中那把漆黑长剑，狠狠剐在了飞扑到半空的怪物身上。 　　“撕拉——” 　　剑刃瞬间撕裂了怪物的躯体，大片滚烫的血液从断裂的血管中往外喷洒飞溅。 　　陈默继续在空中转体了180度，然后重心下沉，面对着一脸惊喜表情的命落到地上，脚步刚站稳，几点鲜血溅射到他脸上，然后缓缓流下，顺着脸部曲线流到唇角，染红了薄唇。 　　略带责备地看了命一眼，陈默并没有说什么，长剑一挥，转身扑杀进怪物群中，继续战斗起来。 　　“命！你没事吧！” 　　而直到这时，一直都跟在命旁边的鹿岛·樱花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 　　“没事。” 　　略微有些失望地看着这个身高比陈默还要高出一头的男人，命最后回眸凝视了一眼不断在怪物群中穿梭的黑衣剑士，目光里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随即，她摇了摇头，快步走进了楼层纵梯通道当中。 　　听到身后属于命和鹿岛·樱花的脚步声远去，陈默咧了咧嘴，不再只固守在楼层纵梯旁边，剑刃挥舞间，向楼层中更深的地方杀了过去。 　　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赫斯提雅昨天晚上很罕见的没有睡好。 　　因为她眷族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人，陈默彻夜未归。 　　虽然贝尔说他是在地下城中通宵练级，但赫斯提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而且……在贝尔告诉她陈默今晚不回来了的时候，莉莉的表情也相当奇怪。 　　这样的异常感，让赫斯提雅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她一大早就在教堂里等候着，希望能够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和往常一样推门进来。 　　“叩叩叩——” 　　然而，她等到的却是一阵敲门声。 　　是来祷告的凡人吗？ 　　自从陈默雇人修复了这座教堂，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跑过来祈祷和忏悔。 　　从神台上一跃而下，赫斯提雅小跑着打开了教堂的门，但门外却并不是她所想象的前来祷告的人，而是一位男性神友——建御雷。 　　“赫斯提雅……” 　　见赫斯提雅开门，建御雷脸色一沉，开口道：“我要向你道歉。” 第二十章 朦胧的感情 　　“道歉？” 　　疑惑的看了眼表情严肃的建御雷，赫斯提雅不解道：“小建你做什么了，要向我道歉？” 　　“不，不是我……”摇了摇头，建御雷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几人，“是他们。” 　　“啊！这不是小建你眷族的孩子吗？” 　　看到在建御雷身后站成一排的三人，赫斯提雅走出教堂，笑眯眯地拍了拍樱花宽厚的肩膀：“这是樱花吧？决定你冒险者称号的那次神会上，小建可是很自豪的跟其他神友们夸耀，说自己找到了个拥有武神气魄的男儿呢……” 　　“赫斯提雅女神，我……” 　　听到赫斯提雅说出武神气魄的男儿这句话时，樱花脸上顿时浮现出羞愧难当的表情，双手也紧握成拳头，浑身都不断颤抖着。 　　“对不起！女神大人！” 　　最终，在赫斯提雅善意的目光中，他忏悔般低下脑袋，大声说道：“因为我的过失，您最得意的眷族成员，陈默……他被困在了地下城中层里，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随着樱花这句话说出，赫斯提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站在赫斯提雅身后，建御雷微微睁大眼睛，注视着自己这位神友的举动。 　　而喊出了这句话的樱花，他大口喘着粗气，但心里却莫名轻松了很多。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有点没听清楚……” 　　勉强维持着不让自己露出什么失态的表情，赫斯提雅双手抱在胸前，回头看向一言不发伫立在原地的建御雷，语气颤抖道：“小建……这种事情，绝对一点都不好笑……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凝视着赫斯提雅动摇的蔚蓝眸光，建御雷深呼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抱歉，赫斯提雅，你眷族的孩子没有回来，确实跟樱花他们脱不了干系。” 　　“……” 　　建御雷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赫斯提雅耳中，瞬间便让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崩盘。 　　“上神大人，您今天怎么起得……” 　　身后的教堂当中，传来了贝尔的声音。 　　“贝尔。” 　　转过身，赫斯提雅以平静到毫无感情的目光看向从教堂内走出来的白发少年。 　　“你昨晚不是说，陈默君他只是在地下城通宵练级吗？” 　　“呃……” 　　听到赫斯提雅的询问，贝尔一抬头，目光越过她，看到教堂外的几个人，然后瞬间就认出了昨天被沉默救下来的，那个名为倭·命的少女。 　　不行，已经瞒不住了，陈默大人…… 　　瞬间理解了眼下的状况，贝尔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向赫斯提雅全盘托出。 　　“……所以既然命小姐和你的队友们已经被救出来了，那么前辈他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对上贝尔单纯的目光，命轻咬嘴唇，低头偏开了视线。 　　“对不起，陈默大人他……为了帮我们争取逃出来的机会，所以独自一个人留下来断后了，直到现在都还被困在地下城当中。” 　　“什么？！” 　　和赫斯提雅表现出来的平静不同，听到命的这番话，贝尔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把前辈一个人留在中层？那种地方……” 　　说出口的话有语无伦次，贝尔一想到陈默被独自抛在了中层，而且从昨晚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就感觉心脏一阵紧缩，带来沉闷的抽痛和窒息感。 　　而就在贝尔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时…… 　　“噗通——” 　　教堂当中响起了什么东西跌倒的声音。 　　下意识顺着声音回头，贝尔看到的是莉莉充满憎恨与悲伤的目光。 　　“贝尔·克朗尼！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视线与莉莉喷火的目光接触，贝尔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同时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像是有什么重要之物被硬生生夺走了一般。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陈默独自留在地下城当中。 　　深深地低着头，贝尔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眼中已经蓄满的泪水流出，同时从嗓子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莉莉……” 　　“对不起有用吗？就算你道歉了，陈默大人他也回不来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默默倾听着贝尔和莉莉说话的声音，自家眷族内爆发的矛盾，丝毫没能让赫斯提雅的眼神有任何一丝改变，她只是凝视着面前的三人。 　　樱花、命、千草，在赫斯提雅无声的注视下，全部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赫斯提雅，我理解你的心情，而且你眷族的孩子也是为了救樱花他们才会陷入险境，不过……” 　　“小建。” 　　赫斯提雅眼中冰冷的蓝彩让建御雷说到一半的话瞬间打住，然后才听到她继续说道：“如果陈默君因为这件事而死，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并未追究樱花三人的责任，赫斯提雅直接对建御雷释放出了恶意。 　　允许自家实力尚且不足的孩子们进入中层，结果却发生了意外，并因此牵连到外人，建御雷确实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因此，面对一脸冰寒的赫斯提雅，建御雷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默默承受着对方的怨恨。 　　淡淡的看了眼自愿认罚的建御雷，赫斯提雅视线转向樱花三人。 　　“这件事虽然你们确实有过失，但陈默君既然愿意到中层去救你们，就代表着他肯定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所以我也不会怨恨你们什么……” 　　樱花三人低着头，预期当中狂风骤雨般的责骂却并没有降临，反而听到了赫斯提雅平和中正的声音。 　　“那么，现在我可以拜托你们，帮我把陈默君救回来吗？” 　　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对充满温柔与慈悲的蔚蓝色双眸。 　　在身材娇小的赫斯提雅背后，神圣庄严的教堂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情感狠狠地撞在了樱花三人心里。 　　“谨听遵命！” 　　建御雷眷族的三人，全部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低头致敬。 　　看到自家的眷族成员为回应女神的慈悲，而向赫斯提雅宣誓效忠的场景，建御雷微眯起眼睛，但却并没有出言阻拦。 　　而得到樱花三人的答应帮助，赫斯提雅回头再次看向建御雷，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小建，这次的事情你绝对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所以待会儿一定要出力帮我才行。” 　　“你想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视线看向清晨中矗立在天空之下的巴别塔，赫斯提雅的声音平淡而坚决：“当然是征兆其他眷族的冒险者，进地下城去，把陈默君找回来了。” 　　…… 　　地下城。 　　“啪嗒、啪嗒……” 　　陈默缓步走出纵梯通道，右手所持长剑上，猩红色血液划过漆黑剑刃，一滴一滴沿着剑尖滴落在地。 　　目前的楼层，是第十六层。 　　虽然因为地下城中没有日升月落，所以无法准确知晓具体过去了多少时间，但陈默还是对自己已经在地下城中连续与怪物搏杀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这个事实有所察觉的。 　　而证据，就是从第十三层开始，几乎让每一层都血流成河的恐怖击杀数量。 　　“咔——” 　　就在陈默进入十六层后不久，几道细微的破裂声从周围的石壁中传来。 　　紧了紧握住剑柄的手掌，一阵酸楚的感觉沿着小臂升起，连续一整夜都与Lv.2怪物厮杀，如此超高强度的战斗下，即使是超越60点的耐受力和体质，也开始觉得疲惫起来。 　　然而，体会着从全身各处不断传来的酸楚无力感，陈默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亮。 　　在【黑衣剑士】基础职业技能全开的状态下，陈默可以清晰察觉到，正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剑技当中孕育着……或者这么说有些太过空泛了，但这种感觉却是无比强烈，绝对不是什么虚妄的幻想。 　　“咔啦咔啦……” 　　陈默周围，石壁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一双双嗜血野蛮，却又不失狡黠的兽瞳，通过破裂的石壁，锁定在了楼层通道当中，那个一袭黑衣的单薄身影上面。 　　“锵——！” 　　面对这些怪物的窥视，陈默右手一抖，清冷肃杀的剑鸣顿时充满了整片楼层。 　　剑者，百兵之君，君子者，当温润如玉，锋芒内敛。 　　但剑亦为杀伐之器，刃分两面，不伤人，必伤己。 　　陈默冷眸漠视周围陆陆续续从石壁中诞生而出的各种怪物，微扬起剑刃，身体前倾。 　　冰凉的剑柄握在他手中，仿佛有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 　　下一刻。 　　陈默，出剑…… 　　…… 　　丰饶的女主人酒馆内，希儿正重复着擦拭桌椅的动作。 　　虽然一般来说，像酒馆这种地方，上午并不会有什么客人光顾，但她还是尽心尽力做着自己能做好的事。 　　擦拭完一套桌椅，希儿直起腰，双手撑着略微有些酸楚的腰背，用力伸了个懒腰。 　　伸完懒腰，她把擦桌布放到酒馆柜台上，拉过一张椅子，反方向着坐下，然后把下巴搁在了椅背上，一双灰色的眸子出神地盯着店外空旷的街道，忽然想起了某个最近经常关顾店里生意，出手也非常阔绰的客人。 　　“呀，能和希儿小姐这种美人说话，每次都觉得像是被治愈了一样呢，这是什么魔法吗？”——这是这位客人，每次从地下城冒险归来，喝酒时必定会用来打趣她的一句话。 　　真是相当相当不着调的一位客人。 　　“要不是看在他出手这么大方的份上，老娘早就把他拉进拒绝接待的黑名单了！”，店长每次看到她被客人调戏的时候都会这么说，不过好像并不是真正发怒的样子，倒是让她觉得很有趣。 　　因为以往凡是调戏过她的冒险者，全都被店长狠狠教训过了，也就只有陈默是个例外。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位客人出手大方吗？ 　　店长是这么回答她的：“那小子根本就不是在调戏你，只不过是在分散注意力罢了……也不知道他整天哪来的这么多压力，我看着都替他着急，也算是个可怜人吧。” 　　店长的话让希儿很不理解，因为在她看来，这位客人过得可是相当洒脱呢——有一个还算和谐的眷族，眷族内的两个后辈都很仰慕他，而且本人好像还是个很有实力的冒险者，通过猎杀怪物获取魔石的方式赚到了相当丰厚的财产，前段时间还经常听到有关他的传闻，像是Lv.1冒险者独自狩猎弥诺陶洛斯、史上升级最快新人、神灵赫斯提雅的幼刃、漆黑的圣剑使之类的。 　　不过，漆黑的圣剑使……真是个帅气的称呼啊。 　　刚从其他光临店里生意的客人口中，得知陈默竟然有了个这么帅气的称呼时，希儿还羡慕了好一会儿呢。 　　也不知道客人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应该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地下城里带着后辈冒险者猎杀怪物吧？ 　　脑子里胡乱想着关于那位大方客人的事情，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对话声，让希儿回了回神。 　　“喂，你听说了吗……” 　　“……竟然是那位漆黑的圣剑使……” 　　“诶？不会吧……” 　　敏锐的捕捉到了对话当中，漆黑的圣剑使这几个字眼，希儿站起身，跑出店外叫停了正从街上经过的几个冒险者。 　　“请等一下，几位冒险者大人，请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正走着路，突然被人叫停，几个冒险者回头一看，见叫停他们的是个相当可爱的美少女，也就没计较那么多，其中身材比较魁梧的一人开口回答道：“是这样的，赫斯提雅女神大人正在冒险者工会召集高等级冒险者，去地下城营救被困在中层的一个眷族成员，听说就是前段时间很出名的那个漆黑的圣剑使，陈默。”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回头，跟着其他几人离开了。 　　虽然确实觉得希儿的长相很让人心动，但他可不敢在这里闹事。 　　这个名为丰饶的女主人的酒馆…… 　　目送着几人走远，希儿这才转身回到酒馆当中，只是目光有些异样。 　　那位大方的客人出事了吗？ 　　或许以后都再也拿不到他的小费，也听不到他那些让人感觉很不好意思的调侃了。 　　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低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希儿面前忽然投射下一片阴影。 　　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位绿色短发，和她一样身着女仆服饰，但却有着尖耳的少女。 　　目光有些迷茫地盯着这位精灵少女，希儿开口道：“琉……？” 　　“你想救他吗？” 　　从精灵少女口中发出的，是和她的外貌一样，冰冷美艳的声音。 　　虽然并没有说出那个他是谁，但希儿却瞬间理解了，琉所说的就是大方客人， 　　“嗯……” 　　视线从精灵少女身上离开，希儿呆呆地盯着桌面，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干脆利落的声音响起，等希儿再次抬起头，酒馆里已经不见了精灵少女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 我有一剑！（加更） 　　地下城阴暗的光线下，几乎能够隐藏进环境当中的漆黑剑光接连闪烁，剑刃不断从怪物身上划过，带起滚烫的血珠，飞溅到洞窟墙壁上。 　　黑色的大衣融入黑暗，陈默挥动剑刃，原本外显的锋芒此刻内敛到极致，唯有剑落的瞬间，才会有一股仿佛要刺穿天际的锋锐剑意从他身上倾泻而出。 　　下一刻，长剑收回，剑意也随之重归寂静，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裹挟在一袭黑衣下，陈默浑身给人的存在感降低到了极致，但每当他挥剑出鞘，刹那间绽放的锋芒却仿佛足以撕裂大气，令人浑身汗毛倒竖。 　　“铿——！” 　　暗色长剑震动，金铁交鸣声响彻耳畔，陈默以腰为弓，一剑斩出后立即挽剑回拉，瞬间便在半空留下一道漆黑剑轨，狂猛的斩击撕裂空气，幽暗隐蔽的剑光似若游龙，飞快掠过身后一只怪物的身体。 　　噌！ 　　半秒的停顿后，以斩击落下的位置为中心，大片污血喷洒而出，浸湿了洞窟地面。 　　收回剑刃，这只怪物已经是楼层当中最后剩下的一只，先前刷新出来的怪物也都亡命在陈默剑下。 　　迈动脚步，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粘稠的声响。 　　这一层楼，地面已经全都被血液所沾染。 　　随着陈默走动，他周围不停有新的怪物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来，但全都被他一剑斩灭。 　　独自奋战了一夜时间，此刻已经叠加到了顶点的独行玩家技能，将他全属性增强了足足五倍，光是基础属性数值就高达60余点，再计算上其他技能对属性值零零总总的增幅，甚至堪堪迈入了70大关。 　　全属性70点的数值，足以和Lv.2全属性C级的冒险者相媲美了。 　　迷宫楼层内十分安静，只剩下鞋子踩在粘稠鲜血上发出的声音，以及怪物饮恨剑下时的哀鸣。 　　然后，在陈默的视线当中，两点猩红色的光芒在前方的黑方中亮起，紧接着是“咚咚”的巨大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一头高逾两米，有着红铜色肌肤以及满身庞大肌肉的怪物进入了陈默的视野范围。 　　喷吐出厚重的鼻息，踏着岩石般坚硬的蹄子，头顶向两边生长出一对夸耀般粗壮尖锐的长角。 　　这牛头人身的怪物，正是曾与陈默有过一面之缘，然后成为了他升上Lv.2的养料的弥诺陶洛斯。 　　时隔一个月，再次面对如此恐怖的怪物，陈默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紧张，只是紧了紧手中所持的长剑，脚下开始加速，眨眼间就已经化作一道漆黑迅影，极速冲向正往这么走过来的弥诺陶洛斯。 　　半空中有锋芒闪烁。 　　“铮！” 　　一抹寒光与弥诺陶洛斯交错而过，停下脚步，陈默轻甩长剑，在地上留下一片半月形血迹。 　　在他身后，弥诺陶洛斯呆立在原地，一道细细的血痕从他脖子上浮现而出。 　　“噗——” 　　下一刻，强烈的血压将它的牛头高高的冲飞出去，同时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淡淡的看了眼牛头怪倒地的尸体，陈默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自己成功杀掉了这头弥诺陶洛斯而有丝毫改变，片刻后，他抬起头，将视线投向前方的一条狭长回廊，回廊内部，数十头成年弥诺陶洛斯正齐刷刷将凶暴的目光聚集在陈默身上。 　　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怪物群，别说是弥诺陶洛斯这种精英怪，就算只是地狱犬这样普通的Lv.2怪物，恐怕也没有哪个冒险者胆敢一人为阵。 　　然而对于陈默来说，事情就要简单很多了。 　　虽然身体确实相当疲惫，但长时间独自作战后，独行玩家技能buff叠满，让他全属性全部上升到了接近70点的程度。 　　而下定决心进入中层的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付出必要的代价，让自己获取最大化的成长。 　　既然剑在手中，敌手就在眼前，那么需要做的事也就只剩下一件——唯杀而已。 　　微微眯起双眼，陈默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怪物回廊当中。 　　…… 　　十六层通往十七层的纵梯前，陈默停了下来。 　　在他身后，整个十六层的怪物都被屠戮一空，地面堆积的尸体层叠交错，像是两军交战的古战场般，随处可见各种肢体器官的残骸，空气里萦绕着散不去的凝重血腥味。 　　望着眼前通往十七层的纵梯入口，陈默有些犹豫。 　　他这次进入中层就是为了尽量获取经验值，好提升自己的冒险者等级。 　　虽然现在不知道具体获得了多少经验，但杀了这么多Lv.2的怪物，他的目标实际上说是已经达成了也没什么问题。 　　那么，要回去吗？ 　　漆黑的剑刃仍在往下淌落着鲜血，和昨晚从十三层一路杀下十六层时一样，但陈默握剑的手却已经有些颤抖了，每次呼吸，肺部都会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酸楚不已——显然已经是疲惫到了极限。 　　凝视着眼前漆黑的通道，虽然陈默的理智在告诉他，这种时候应该转身原路返回才对，但他却有些迈不开腿。 　　真的要，就这么离开吗…… 　　作为原著党，陈默当然知道第十七层的情况——不会诞生任何普通怪和精英怪，因此也没有铺天盖地的怪物狂潮，只有唯一的一只，被称为【迷宫孤王】的怪物，歌利亚。 　　一只怪物便霸占了整整一层，歌利亚的实力绝对毋庸置疑，甚至就连数支达到Lv.2顶尖实力的冒险者小队联手，也不见得能够在它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因此，正常情况下，Lv.2的冒险者绝对不会想要去踏入这只怪物的领地，但作为同样拥有屠层级实力的“怪物”，陈默实在是对这凶名赫赫的【迷宫孤王】感到心动不已。 　　和系统传承的只看重击杀数量的职业技能不同，冒险者的等级提升相比于击杀数量，要更加看重击杀怪物的质量。 　　有时候一头精英怪，就能够带来数十、甚至上百头同等级普通怪的经验。 　　而作为精英怪中的精英怪，冠绝整个十七层的层主，号称Lv.2冒险者绝对无法战胜的【王】……如果能够成功将歌利亚杀掉，那到底会获得多少经验值？ 　　身体已经很累了，就算击杀了歌利亚，但之后处于脱力的状态，也不可能原路杀回到巴别塔上去——但这也没关系，与十七层相毗邻的第十八层，就是地下城中罕见的安全区，不会有怪物刷新出来，而且按原著里的时间线来看，洛基眷族正在第十八层休整，与那位剑姬处于同一层当中，绝对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皱眉沉思片刻，陈默唤出系统界面，看着高悬在光幕顶端，剩下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他咬了咬牙，抬脚进入了纵梯通道当中。 　　通往十七层的纵梯通道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漆黑阴暗，空气中沉淀着让人感觉不适的湿气。 　　陈默紧握着冰冷坚硬的剑柄，面色凝重的往纵梯下走去，脚步声在周围回荡，让他心里感到格外沉重。 　　太安静了，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虽然前面十六层的纵梯间也是这么安静，但两者却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随着不断接近第十七层，【黑衣剑士】职业技能加持下，战斗直感大幅增强的陈默，敏感的察觉到了异常之处的所在。 　　这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安静——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更像是死寂，空气中飘散着肃杀的味道，仿佛有什么凶暴的东西在沉睡着，因此就连地下城本身也减轻了音量，尽量不去惊醒它。 　　“咕……” 　　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陈默自从点亮【黑衣剑士】技能树以来，握剑的手心第一次渗出了冷汗。 　　两层楼之间的纵梯通道并不算长，虽然陈默已经把步调放得很慢，但短短片刻后，他便已经站在了第十七层的入口前。 　　“……” 　　无言地盯着入口后投射进通道当中的光线，陈默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寒。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他肯定是不会再掉头回去的。 　　动起来……不要被吓到…… 　　头脑中的理性不断对身体发号施令，终于战胜了生物趋吉避凶的本能，让陈默得以迈出脚步。 　　“哒——” 　　长宽都足有上百米的超大长方形石厅内，陈默落脚时发出的脚步声不断回荡。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进入到了楼层当中。 　　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通道或者回廊，仅仅只是一个偌大的石厅，就占据了十七层的所有空间。 　　而在这空旷的石厅内，陈默的视线全部被左侧那面墙壁所吸引。 　　仿佛被无数能工巧匠日以继夜打磨抛光，明明是粗糙的石质，却硬生生散发出一种珍珠美玉般晶莹圆润的感觉，墙面与四周的接缝处也是圆弧形，没有任何一丝缝隙——足以称得上是美丽的一面墙壁。 　　【叹息大墙】 　　往来于地下城与欧拉丽间的冒险者们是如此称呼它的。 　　会诞生下唯一的洞窟之主，那只【迷宫孤王】歌利亚的“胎盘”，正是这面叹息大墙。 　　凝视着毫无任何一丝凹陷的光洁墙面，陈默心里的警钟已经拉响到了极限。 　　肌肉下意识收缩、绷紧。 　　背后的寒毛根根竖立，激起满背鸡皮疙瘩。 　　无形的剑压在他周身凝聚，如同夏日柏油路面上蒸腾起来的蒸汽一般，微微扭曲了空气。 　　战斗的本能在咆哮，在悲鸣，劝说陈默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逼近了。 　　“啪叽” 　　呈现出向内凹陷的完美半圆形的叹息大墙上，一道龟裂的痕迹如同闪电划过般，瞬间贯穿了左侧的墙面。 　　在叹息大墙浮现出的裂缝中，一双足有人类头颅般硕大的巨眼，瞬间锁定了正一脸防备地站在墙外的陈默。 　　四目相对，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读出了必杀的意志。 　　“AIOOOOOO！” 　　下一刻，它张开大口，猛然发出了震撼耳膜的咆哮声，同时开始由内向外狠狠冲撞起了仍未完全崩裂的墙壁。 　　顿时，像是呻 吟、喘息、叹息似的沉闷声音，撼动了整间大厅。 　　诡异而剧烈的音波，海啸般在陈默的鼓膜中回响。 　　随着歌利亚的不断冲撞，【叹息大墙】不堪重负所发出的悲叹叫喊也越发剧烈，数条宽大的龟裂布满了左侧墙壁，整个十七层的大地都因此而鸣动起来。 　　“轰——” 　　当墙壁的负担接近临界，一道更强的撞击再次从内部传来。 　　下个瞬间，巨大的破碎声中，左侧的【叹息大墙】轰然爆碎成满天岩石碎块和粉尘。 　　紧接着，岩石碎块弹飞开来，崩塌滚落至地面，发出了阵阵巨响。 　　但即使如此，陈默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左侧【叹息大墙】上破开的那道缺口当中。 　　然后，在他谨慎的目光注视下。 　　一道外形酷似人类，但是身高却达到七米以上，有着灰黑色硬邦邦头发，以及灰褐色皮肤的【生物】，轰然跃出破损了一个洞口的叹息大墙。 　　这，就是楼层主。 　　拥有对于Lv.2冒险者来说，绝对压倒性力量的【迷宫孤王】——歌利亚。 　　“嚯……嚯……” 　　【叹息大墙】倒下掀起的灰尘四散，歌利亚转动脑袋，鲜红色双眸紧盯在不远处的陈默身上，随后，它嘴唇裂开了一个恐怖的巨大笑容。 　　而就在歌利亚露出笑容的同时，陈默面容严肃，心脏如同擂鼓般剧烈跳动着，但他依然扬起了手中的剑刃。 　　下一刻，黑色的剑光，瞬间将陈默与歌利亚之间的间隔撕裂…… 　　顺应你们的要求，现在开启悬赏（试水） 　　悬赏规则：10000打赏一更，200月票一更，上限5更 　　本次悬赏截止明天晚23：00结束，悬赏我已经给你们开了，至于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笑） 第二十二章 啊……抱歉，其实是两剑（加更） 　　地下城第六层，怪物回廊当中。 　　数十个冒险者，正不断清理着周围集散的怪物，他们的实力大都在Lv.2以上，所以很快就将上层的小怪清理一空。 　　跟在这些冒险者后面，赫斯提雅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哦……原来这就是陈默君一直在战斗的地方吗？” 　　“是的，上神大人。”手持银白色臂盾小铠，另一只手抓握着一柄短剑，贝尔一边紧跟在赫斯提雅身边，为她警戒着随时都可能会从地下城中诞生出来的怪物，一边满脸憧憬地继续说道：“前辈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天天进行着强度超高的锻炼……明明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事，但却硬是为了让我和莉莉把发力技巧搞懂，天天都陪我们在上层刷怪。” 　　听到贝尔的话，走在赫斯提雅另一边的莉莉忍不住斜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白毛小鬼，陈默大人的事你没有资格讲！” 　　“前辈这么叫也就算了……莉莉，为什么你也叫我白毛小鬼啊？” 　　“哼！” 　　别过脑袋没有再搭理贝尔，莉莉眼睛不经意扫过队伍最后面，建御雷眷族的三个人，包括建御雷这位主神，他们全都跟着在搜寻陈默的踪迹。 　　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注视，建御雷一转头，刚好和莉莉四目相对。 　　他瞬间愣了愣，然后很快露出来一个温和的微笑，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继续搜寻起来。 　　对于一位神灵的敬意，莉莉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然后快速低头移开了视线。 　　她并没有因为建御雷的善意而感到高兴之类的情绪。 　　因为她很明白，武神建御雷愿意亲自到地下当中来，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陈默大人的愧疚和歉意，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在卖赫斯提雅女神人情。 　　不过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多了一位神灵的加盟也是好事。 　　在自家主神的带领下，【建御雷眷族】的三人全都尽心竭力寻找着陈默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但和前面几层一样，除了弥漫在整个洞窟当中的血腥味之外，他们连一根多余的毛都没发现。 　　数十人的搜寻团队中，除了以赫斯提雅为中心的【赫斯提雅眷族】、以建御雷为中心的【建御雷眷族】，还有以荷米斯神为中心的【荷米斯眷族】，以及其他几个眷族的散人。 　　对于上界的神灵来说，贸然进入地下城可是相当大的忌讳，就算他们自晦神辉，封印神威，纯粹以普通人的程度进入，也有可能会触发不可预知的事件，然而这次对陈默的搜救竟然能同时引动两位神灵，不得不说，赫斯提雅的出面绝对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冒险者们沿着楼层往下搜寻，片刻后，他们在通往第十二层的纵梯前停了下来。 　　“赫斯提雅女神，我们到分界点了。”最前方的一个高大男子回过身，询问着赫斯提雅的意见：“我们还要接着往下吗？” 　　“下！一定要找到陈默君，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嘴里咬牙说着坚定的话语，赫斯提雅毫不犹豫迈开腿就往纵梯通道当中走去。 　　而见赫斯提雅的动作，其他所有冒险者赶紧跟上去，将她和另外两位神牢牢保护在队伍中间。 　　而赫斯提雅，虽然刚才她说得很坚决，但她心里自己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现在距离陈默独自被困在地下城中层，已经过去了一整夜时间，如此漫长的时间，还是在地下城中层当中，即使陈默确实是个实力强劲的冒险者，也肯定会遇到一些危险的状况，更何况她可是看过他的属性值的，只是Lv.2最垫底的i而已，因此，即使很想相信，但赫斯提雅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陈默还活着的事情。 　　而她之所以坚持继续在中层进行搜索，也不过只是抱着死要见尸这种悲愿的想法而已。 　　相比于死亡以后很快就会被地下城吞噬掉的怪物，如果是人类冒险者死在了地下城当中，那么他们的尸体往往要等到几天以后才会被地下城吞噬。 　　想象着陈默如果真的意外身亡后，尸骨直接暴露在地下城当中的场景，不仅是赫斯提雅，跟在她身边的贝尔更是变得脸色煞白，浑身不断颤抖起来，只要一想起陈默很可能丧命在中层，他就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而和悲观的赫斯提雅、已经开始绝望起来的贝尔相比，莉莉看起来则是要正常很多。 　　到不是说她对陈默的实力自信到了相信对方能在第二层中撑一晚上的地步，而是因为莉莉只坚信眼见为实这一点。 　　只要一刻没有看到陈默的尸体，她就绝不承认陈默已经死掉了。 　　第十三层、第十四层……一直到第十六层，搜救队依然一无所获，不过相比于刚才，无论是赫斯提雅还是贝尔，脸色都变得好了很多，莉莉更是已经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没有！他们从第一层开始，逐层往下搜索，事无巨细，直到十六层，还是没有发现陈默的尸体！ 　　也就是说，陈默并没有死在前面十六层！ 　　而接下来的第十七层，只要陈默没有傻到和楼层主歌利亚对拼，稍微跑快一点，完全是可以逃到第十八层的安全区的。 　　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笑容，赫斯提雅跟随着其他人一起，踏入了通往十七层的通道当中。 　　纵梯并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底层，正前方就是进十七层的入口。 　　从入口处钻进十七层，广阔无垠的空间中，两道不断交错的身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七八米高的人形怪物，举手抬足间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正是【迷宫孤王】歌利亚。 　　而正在和歌利亚对战的，则是一抹不断在大厅中跃动的漆黑身影。 　　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赫斯提雅表情剧变。 　　先是浮上难以形容的惊喜，然后是彻底松了口气的表情，但随即又盯着那只歌利亚，变得紧张起来。 　　而贝尔和莉莉也是差不多，甚至莉莉还忍不住激动，远远的朝那个黑影叫了一声陈默大人。 　　虽然看不清楚持剑黑影到底是谁，但无论是赫斯提雅，还是贝尔，还是莉莉，都没有质疑过他的身份。 　　毕竟，在整个迷宫都市欧拉丽中，黑发黑眸黑衣黑剑这种骚操作，好像只有陈默做出来过。 　　而且，如果只是造型有些相似也就罢了，但此刻凝结在整个十七层空间当中的，那种似乎可以将人肌肤切开般的锐利感觉却是做不了假的。 　　而远远的突然听到莉莉这一声“陈默大人”，心底微微分神下，陈默正死守着的防线瞬间崩溃。 　　歌利亚庞大却不失敏捷的身影快速逼近，左手格挡开了陈默的长剑，同时右手往他胸前狠狠一拍，巨大的力道穿透肋骨，进入胸腔。 　　瞬间，像是心脏被人直接捏爆了一般，即使是以陈默此刻近70的体质，也被拍得气血狂涌，几乎是在承受歌利亚这一巴掌的同时，陈默就感到自己的内脏有些位移。 　　“咕呜——哇……” 　　只来得及张嘴吐出一口深黑色污血，下一刻，猛烈的狂风在陈默胸前炸开，将他狠狠吹飞出去。 　　人在半空，陈默勉强靠着精神属性带来的疼痛抗性才没有当场晕厥过去，等转体到面朝地面时，他忽然用力将手中的长剑插了下去，一路火星以后，总算是停了下来。 　　而好巧不巧的事，陈默被歌利亚拍飞的方向，正是赫斯提雅这边。 　　“呜哇……呕……” 　　刚停下来，陈默就蜷缩着跪在地上，单手杵剑大口大口干呕起来。 　　该死的！他绝对无法料到，作为十七层楼层主，歌利亚的实力绝对已经违规了，至少单这份力量，说是上百点都是往少了算的。 　　“陈默大人……！” 　　“陈默君！” 　　“前辈，没事吧！” 　　看到陈默被拍飞过来，莉莉、赫斯提雅、还有贝尔顿时急着想要查看一下他的状况，然而却被陈默躲开了——一但接受队友的帮助，他就会从500%【独行玩家】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等一下……先不要过来。” 　　强忍住身体内剧烈的灼烧疼痛，陈默几步退开，避过莉莉三人，然后视线余光扫过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影。 　　被灰褐色连帽长袍遮住了面容，只能通过微微隆起的胸 部曲线，以及下半身的短裙判断出这是个女性冒险者。 　　不过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 　　“请问……”转身，快步走到这个冒险者身前，陈默开门见山道：“能把你的剑借给我，暂时使用一下吗？” 　　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对方腰际。 　　这是一柄被深绿色皮质剑鞘包裹的青色细剑，充满了女性的轻灵之感，让人即使只是从旁观看，也能直观感受到其品质绝对是顶尖的神兵利器。 　　“……” 　　笼罩在长袍当中的女性冒险者似乎是有些惊讶，或者说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剑借给陈默，所以就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 　　“AIOOOOOO！！！” 　　歌利亚愤怒的声音传来，陈默一转头，刚好看到歌利亚正作势准备向自己这边冲过来的样子，瞳孔顿时猛然一缩，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直接伸手从女冒险者的腰侧拔出了那把细剑。 　　细剑入手的瞬间，在【黑衣剑士】的专属技能树面板上，第二层的一个金色技能框正大放光芒。 　　【二刀流】Lv.1（9999/10000）：双手分别持剑时，全属性小幅上升，获得攻击补正，敏捷属性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增强； 　　受伤时触发二刀流专属状态，受到的攻击效果小幅降低，造成的攻击效果小幅增强，降低（增强）幅度随伤势情况变化，最高可降低（增强）至20%（200%）攻击效果。 　　ps1：你们都特么是牲口吗？大半夜竟然强行让我爬起床加更……码字的时候真是困得要死啊，连灌了两杯浓茶才好受一点，不管，要推荐票抚慰受到伤害的身心 　　ps2：另外，推荐一本大佬的书，虽然还是幼苗，不过口味挺清爽的，书荒又等更新等得无聊的朋友可以去尝尝看，没准会有惊喜哦？ 　　书名：《从漫威开始的系统穿越》，和全职一样走的是系统流，简介略长就不发了，但看起来设定相当有意思，至少比全职这种烂大街的套路新鲜的多（笑） 第二十三章 濒临死亡的瞬间 　　早在之前大半个月的不断锻炼中，陈默就已经点亮了二刀流的技能，只是因为想要保留一点底牌，所以才并没有随身携带两把佩剑。 　　而此时面对强度超乎意料的阶层主歌利亚，他已经顾不上再隐藏什么实力了。 　　铿锵！ 　　剑入手，剑锋铮鸣。 　　几乎是在陈默拔出女冒险者腰间细剑的瞬间，一股极度内敛的锋芒从他体内绽放而出，产生远比之前强上数倍的压迫感，刺激得四周的人肌肤生疼。 　　其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正面陈默锋芒的歌利亚。 　　在陈默拔出双剑的同时，它竟然硬生生停下了冲锋的步伐，嗓子里不断发出如同野兽捍卫领地般示威的低沉咆哮声，血红色的瞳孔收缩成拳头大小，满是忌惮地盯着陈默手中一青一黑两柄长剑。 　　“陈……默，君？” 　　呆呆地盯着陈默拦在众人面前，与歌利亚单人对决的场景，赫斯提雅忽然觉得她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对自己家孩子那么了解。 　　“赫斯提雅。” 　　不知何时走到赫斯提雅身边的荷米斯也是紧盯着陈默的背影，一直以来都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眼眸中神光流转。 　　“你家的这个孩子，很不简单啊……” 　　对于其他人的想法，陈默自然是一概不知道的，他只是握紧了剑柄，看着歌利亚庞大的身体，心中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 　　【二刀流】专属效果，受到伤害越重，后续所遭受伤害效果降低，同时自身造成的伤害效果增强，降低与增强幅度随伤势加重而增强。 　　之前陈默被歌利亚结结实实拍中了一掌，连脏器都有些破裂出血，虽然并不清楚这样程度的伤势能带来多强的增幅，但他却有种很强烈的感觉——现在的他，已经足够杀掉这只歌利亚了！ 　　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从陈默身上泄露出来的气势当中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歌利亚终究只是怪物罢了，没过多久就忍耐不住，咆哮着继续冲了过来。 　　面对歌利亚的进攻，陈默紧抿嘴唇，神情专注地紧盯着它的每一个动作，脚下微沉，肌肉缓缓开始蓄力。 　　数秒后，歌利亚进入了他双剑攻击的交叉范围。 　　“铮！” 　　漆黑长剑一震，刺耳的剑鸣随之响彻石厅，陈默压低身体躲过歌利亚挥舞过来的手臂，同时剑锋上撩，在歌利亚手肘处划过。 　　绷—— 　　剑刃传来像是切断了什么充满了弹力的东西的触觉，但陈默的动作却并没有到此为止。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脚下猛踏地面，黑衣化作虚影，与歌利亚交错而过的瞬间，陈默倾尽所有力量，不断挥剑、挥剑、挥剑，双手各自握住的长剑，按种类来讲都归属于单手剑，所以【单手剑】技能也自然触发了，即使他从未使用过左手剑，也能将这把借用自女性冒险者的青色细剑运用纯熟。 　　左手剑格挡住歌利亚的反击，右手剑紧接着跟上，在它庞大的身躯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刀痕，同时【二刀流】状态加成下，实际造成的伤害效果远比看上去更加恐怖。 　　比眨眼还短的一瞬间，陈默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他只是贯彻着挥剑的意志，手中出剑的速度甚至超越了思维，暗色剑光与青色剑光在整个石厅内接连闪耀，交杂着尖锐的剑啸，狠狠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快！快快快！还能更快！ 　　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 　　——直至触摸到顶点的那一瞬间！ 　　身形化作虚影，闪电般在歌利亚身体周围掠过，陈默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背上像是插着翅膀，手中的两柄长剑轻到不可思议，挥剑而下时的畅快感简直无与伦比。 　　“嗡——嗡——嗡——” 　　剑影掠过时，连空气都不住震颤抖动起来。 　　作为被攻击的一方，歌利亚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这个漆黑的家伙，一瞬间就变得这么厉害？而且还有他所造成的伤害，明明只是切开了自己的一点血肉，怎么却有种剜心刺骨的剧痛？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身体好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歌利亚那如同稚嫩孩童一般懵懂的智慧，显然无法理解眼下的剧变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它伸手想要抓住那道为自己带来痛楚的黑影，但是……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手剑与右手剑连续挥舞，几乎无法分辨到底谁先谁后，陈默呐喊着，脚下猛然一跃，庞大的力量作用在地面上，发出轰然巨响的同时——黑衣狂舞间，他如同大雁般冲天而起，拖着一青一黑两道交替闪耀的剑光，自下而上冲过了歌利亚的头顶，在它身后落地。 　　落地时，陈默手中属于女性冒险者的那柄青色细剑已经不见了踪影。 　　“呼……呼……” 　　黑衣下的胸膛极速起伏，陈默轻轻喘息着，回过身看向一动不动伫立于原地的歌利亚。 　　在这只恐怖巨怪的后背心，一柄青色细剑齐根没入，只剩下剑柄还暴露在外。 　　下一刻。 　　“轰——” 　　以青色细剑为中心，歌利亚庞大的身体轰然爆碎成满天白色粉尘，一枚布满裂痕的巨大深紫色魔石掉落在地，魔石中央，此刻正插着青色细剑的剑尖。 　　打倒了……吗……？ 　　回头看了眼远处目瞪口呆注视着这边的人群，陈默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同时缓步走到歌利亚那颗破裂的魔石旁边。 　　“锵！” 　　陈默伸手握住青色细剑，轻轻将它从魔石上拔了下来。 　　由淡青色的不知名金属打造的剑刃，此时依然保持着锐利。 　　“好剑啊……” 　　眯着眼睛打量了两眼这把剑，和自己的黑剑相比，陈默很难说出两者究竟孰优孰劣。 　　要知道，他的黑剑可是被系统评为53分，普通的精品长剑也就只有5左右，可见当初那位老板娘是真的把店里最好的剑都拿出来了。 　　而这柄青色细剑竟然和黑剑的品质差不多……陈默瞥了眼远处静静站立着朝这边观望的女性冒险者，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计较。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关于这个神秘女性冒险者的事。 　　“系统。” 　　“叮！”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冒险者Lv.2（1469/1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150） 　　身高：178cm 　　体重：74kg 　　精神：19（100） 　　力量：14（100） 　　敏捷：17（100） 　　耐力：17（100） 　　体质：15（1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392140.5/1000000” 　　看到比之前明显增长了许多的属性值，陈默脸上的表情顿时舒缓了下来。 　　玩命刷了一晚上的怪，现在总算是有了回报，这趟中层下得不亏…… 　　浏览完属性，陈默紧接着点进了【黑衣剑士】的专属技能树面板当中。 　　“【单手剑】Lv3（22458/500000）：对于剑技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较纯熟的使用单手剑； 　　握剑时全属性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 　　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较大幅上升，使用剑技进行攻击时会心一击触发率较大幅上升。” 　　“【洞察】Lv.3（325/500000）：握剑时观察力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第六感较大幅上升，对偷袭攻击闪避率较大幅上升” 　　“【平衡】Lv.3（14586/500000）：握剑时平衡感较大幅上升，三维机动能力较大幅上升，敏捷较大幅上升” 　　“【神速反射】Lv.3（49/500000）：使用剑技时敏捷属性较大幅上升，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较大幅上升； 　　握剑时神经反射速度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 　　除了无法主动提升等级的被动天赋技能【剑骨】和【剑压】，其他四个被动技能都已经升到了Lv.3的等级，而在技能树第二层，一左一右两个金色的技能框正一明一暗不断闪烁着。 　　“【独行玩家】Lv.1（10000/10000）：脱离团队独自行动时激发战意，全属性小幅上升，上升幅度随战斗时间提升，最高上升为500%基础属性值” 　　“【二刀流】Lv.1（10000/10000）：双手分别持剑时，全属性小幅上升，获得攻击补正，敏捷属性小幅上升，战斗直感增强； 　　受伤时触发二刀流专属状态，受到的攻击效果小幅降低，造成的攻击效果小幅增强，降低（增强）幅度随伤势情况变化，最高可降低（增强）至20%（200%）攻击效果。” 　　经过大半个月的疯狂锻炼，直到刚才击杀了那只歌利亚为止，陈默已经将这两个进阶技能的经验值刷满了。 　　看着处于可升级状态的这两个技能，陈默毫不犹豫分别在两个技能框上点了一下。 　　手指落下的同时，熟悉的金光闪过，一明一暗闪烁着的两个技能框也重新变回金色常亮状态。 　　“【独行玩家】Lv.2（0/100000）：脱离团队独自行动时激发战意，全属性上升，上升幅度随战斗时间提升，最高上升为600%基础属性值” 　　“【二刀流】Lv.2（0/100000）：双手分别持剑时，全属性上升，获得攻击补正，敏捷属性上升，战斗直感增强； 　　受伤时触发二刀流专属状态，受到的攻击效果降低，造成的攻击效果增强，降低（增强）幅度随伤势情况变化，最高可降低（增强）至15%（300%）攻击效果。” 　　和升级之前相比，独行玩家的属性提升上限增加到了六倍，而二刀流专属状态的减伤（增加伤害）幅度也相应有了提高。 　　仔细查看了一下变化后的技能效果，随即，陈默将目光转移到了技能树第三层。 　　那里有着唯一的一个技能——【攻略之鬼】 　　在第二层的两个进阶技能双双提升到Lv.2的同时，【攻略之鬼】洁白的技能框也转而开始闪烁起淡淡的金光。 　　注视着这个独霸技能树第三层的技能，陈默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探出手在技能框上轻轻一点。 　　顿时，一连串系统提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恭喜宿主，技能【攻略之鬼】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 　　“恭喜宿主，【黑衣剑士】天赋被动技能、基础被动技能、进阶被动技能、核心被动技能全部开启成功，终结技解锁” 　　终结技？ 　　听到和往常点亮技能时完全不同的系统提示，陈默皱了皱眉，抬眼往技能树面板看去。 　　一共四层的技能树上，除了最下面两排闪耀着光辉的技能之外，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技能此时也全都亮了起来。 　　“【攻略之鬼】Lv.1（0/20000）：进入战斗后可选择开启嗜血状态，以剑意吞噬自身生命值，释放剑气，剑气强度随吞噬生命值比例提升” 　　这是第三层的技能，技能框上正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然而陈默的视线，此刻却全部被第四层的那个技能所吸引。 　　“【心意之光】：以灵魂凝聚光辉，发出跨越极限的一击” 　　技能介绍很短，甚至连具体的效果都没有标明，但陈默却久久不能把视线从这个技能上移开。 　　整个技能框，和天赋被动技能的银白色、被动技能的金色都不同。 　　【心意之光】的技能框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的光芒，但却让人有种璀璨夺目到无法直视般的感觉。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啊…… 　　看着眼前已经全部点亮的技能树，陈默强忍住内心深处兴奋到颤栗的感情，闭上眼睛深呼了口气，然后才关掉系统界面，提着剑转身朝众人走去。 　　“——啪嗒、啪嗒” 　　脚步落在地上，发出轻快明朗的声音。 　　“——啪嗒、啪嗒” 　　陈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全技能成功点亮让他心情很好。 　　不远处，看到陈默平安归来，赫斯提雅和贝尔、莉莉都松了口气，毕竟，之前看到他被歌利亚一掌拍飞的时候可是连吐了好几口血，现在陈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已经让他们感觉很高兴了。 　　啊啊……这次可真是在走钢丝了，等回到欧拉丽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到底是先去泡温泉，还是先去好好吃一顿呢？ 　　说起来希儿小姐上次提到的爱心便当，好像还一次都没找她要过呢。 　　还有一定要向这柄细剑的主人好好道谢才行，也不知道她笼罩在长袍下的到底是什么样子，总觉得应该会很漂亮吧…… 　　就在陈默如此轻松的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时。 　　“啪叽——” 　　“嗯？” 　　熟悉的碎裂声，从他身后响起。 　　……什么声音？ 　　脚步一顿，陈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啊，想起来了——这是叹息大墙破碎的声音。 　　视野内，赫斯提雅、贝尔、莉莉三人脸上一瞬间露出惊惧万分的表情，视线直勾勾看向他身后，眼睛瞪得滚圆。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奇怪，歌利亚不是已经被我杀死了吗，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脑海中的思绪瞬间停摆，一个答案浮上陈默心头。 　　他霍然转身，同时拔剑出鞘，将剑刃横向拦在身前。 　　下一刻，狂猛的力量如同海潮般冲击在剑刃之上。 　　“咔——” 　　连一瞬间都没支撑住，坚固的黑色剑刃直接断裂成几截残片，然后一只足有半人高的、覆盖着炙热深红色鳞甲的拳头，结结实实轰在了陈默身上。 　　“咔嚓咔嚓……” 　　被击中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沛然巨力动摇整个灵魂，他只感觉仿佛连思维都被冲散了一般，同时身体内部不断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下一刻，陈默浑身鲜血迸发！ 　　血液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一股冲击波从拳头与他的接触点之间炸开，将陈默的身体远远抛飞出去，如同破麻布口袋般跌落到远方。 　　身体仍处在半空中时，陈默勉强将断线的思维拉回来些许，然后才看清了那个袭击自己的“怪物”。 　　——歌利亚。 　　但又和之前被他杀掉的那只歌利亚不同。 　　高度绝对超过了十米，浑身关节部位都覆盖着深红色鳞甲，赤红色的肌肤蒸腾着热气，如同岩石般高高隆起的肌肉块充满张力。 　　之前第一只歌利亚从叹息大墙左边诞生出来时，右边的半面墙壁却依旧保持着完好——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明显的危险信号，但陈默却将之忽视了。 　　因为在原著当中，第十七层的叹息大墙只会诞生出一只歌利亚才对。 　　而作为太过于相信原著的代价，陈默现在亲口尝到了苦果。 　　惯用的黑色长剑被轰碎，浑身骨骼多处断裂，不用查看也知道绝对内出血得很严重…… 　　这并不是一个小说里的沙盒，这一个真实的世界——直到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时，陈默才无比清晰地认清了这一点。 　　“呜……” 　　连执剑的力气都有些不足，陈默勉强握住青色细剑的剑柄，嘴里不断往外淌着鲜血，看起来凄惨至极。 　　从满面春风的赢家，到惨不忍睹的败犬。 　　地下城只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就让陈默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不远处，赫斯提雅焦急痛苦的表情映入眼帘，她似乎是想做些什么，但却被一个戴帽子的眯眯眼拦了下来。 　　似乎……是叫荷米斯吧？ 　　视线从赫斯提雅那边收回，陈默挣扎着拄剑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在他对面，那头形态异常的强化版【迷宫孤王】歌利亚，赤红色的面孔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人、类！” 　　强化歌利亚巨大的双唇张开，发出相当生涩的声音，但吐字的音节却异常清晰。 　　它以蔑视的眼神看向陈默勉强维持站立的身姿，继续发出声音。 　　“小、偷！” 　　说完，这只浑身都透露着诡异的强化版歌利亚似乎是感觉有些腻味了，不再说话，直接迈开大腿，朝陈默冲了过来。 　　今天有点事，就不加更了，大章5k献上，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十四章 剑啊，饮吾之血吧 　　十数米高的庞大身躯投射下仿佛要遮蔽整个视野的阴影，地面被践踏发出沉重轰鸣，灼烧般的热度扑面而来——强化歌利亚咆哮着发起了冲锋。 　　极速逼近的「质量」让陈默心里警钟大作，比起之前那只阶层主还要更快数倍的速度，甚至追平了他被加持到一百多点的敏捷属性。 　　电光火石间，陈默只来得及竖起细剑，同时做出受身的动作，下一刻，难以抵挡的巨力就将他狠狠撞飞了出去。 　　身体在半空中不断旋转，借此消去过于猛烈的力道，但即使如此，当陈默落地时，依旧忍不住喷出一口逆血，身上骨骼断裂的部位因为强行活动而不断传来锥心的刺痛，本就破裂的内脏此刻更是泛起火烧般的感觉。 　　“陈默君！” 　　“前辈！” 　　“陈默大人！” 　　“有谁……谁能去救救他？！” 　　“骗人的吧，那种怪物……是歌利亚的变种吗？” 　　从远处传来的众人的声音，落在陈默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水面般听不真切。 　　好沉重…… 　　剑好沉重、脚步好沉重、身体好沉重、呼吸好沉重、思维好沉重。 　　眼前出现了数道重影，剧烈而尖锐的耳鸣席卷脑海，口腔和鼻腔当中都充斥着难以掩去的浓重血腥味。 　　“AIOOOOOO——” 　　歌利亚的咆哮在身前炸响。 　　陈默抬起头，一只赤红色的巨大手掌在视线内极速放大，狂猛的力道卷起气流，将他的衣摆向后吹起。 　　面对强化歌利亚的攻击，陈默脑海内的思维完全陷入了空白，他只是下意识遵从战斗直觉，架起细剑，重新摆出受身的姿态，承受下了这沉重的一击。 　　“砰——” 　　如同大力抽击橡胶轮胎般的响声中，陈默化作黑线倒飞出去，他身体尚在空中时，一道赤红色身影追上，反向一掌又将他抽了回去。 　　好像孩童玩耍皮球，强化歌利亚并没有急着了结这个人类的性命，它甚至收敛了部分力量，好让陈默能够多坚持一会儿。 　　太惨了…… 　　距离强化歌利亚“游戏场”不远处，旁观着这暴虐而荒诞的一幕，几乎所有冒险者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握紧了双拳。 　　但是，即使如此，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上去帮助陈默。 　　这只诡异的强化歌利亚，无论是它与普通歌利亚相比截然不同的外观和体型，还是它所表现出来的力量，都让这些冒险者发自内心的感到忌惮。 　　贝尔和莉莉倒是想要冲上去帮助陈默——至少是暂时吸引一下强化歌利亚的注意力也好，但他们却被赫斯提雅一左一右抓住了手臂。 　　“陈默君……” 　　蔚蓝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正被强化歌利亚当成球拍的陈默，赫斯提雅眼中神辉涌动，数道淡淡的气流在她周身回旋。 　　而察觉了赫斯提雅身上的变化，荷米斯微微睁开眼睛，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赫斯提雅。” 　　“我知道的……” 　　回眸淡淡的看了眼一脸庄重的荷米斯，赫斯提雅继续看向不远处的单方面虐杀战，语气有些颤抖。 　　“如果……如果陈默君出现意外的话，我眷族里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吾友。” 　　听到赫斯提雅的这句话，荷米斯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赫斯提雅，这位至高无上的神灵，竟然打算为一介凡人而动用神威，哪怕之后被驱逐回上界也在所不惜。 　　陈默……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锐利到连神魂都隐隐被刺痛的锋芒，还有赫斯提雅对你的痴迷…… 　　“这可真是……” 　　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正准备不顾一切解放神威的赫斯提雅，荷米斯侧过脑袋，对站在身后的蓝发少女说道：“亚丝菲酱，应该没问题吧？” 　　盯着强化歌利亚看了会儿，亚丝菲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勉勉强强吧。” 　　“哎呀，竟然能让亚丝菲酱说出这种含糊的话，看来是不容乐观喽？” 　　对于自家主神不着调的调侃，亚丝菲并没有反驳，只是抬手推了推眼镜，然后从怀中取出来一柄闪烁着点点银辉的匕首。 　　“这个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摆出冲锋的姿态，她最后朝荷米斯问了句。 　　“如果是代价评估的话，亚丝菲酱可就有些算错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赫斯提雅眷族的象徽，现在还远远没到他应该谢幕的时候呢。” 　　“我明白了。” 　　点点头，亚丝菲握紧匕首，整个人化作疾风冲了出去。 　　…… 　　灼热、痛苦，陈默承受着强化歌利亚的不断攻击，巨大的手掌拍打在他身上，每一次都能让他身上爆出大片污血。 　　要死了吗……我……？ 　　过重的伤势，使得思维与躯体脱离，以一种格外清晰的视角旁观着这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 　　“呼——” 　　剧烈的强风袭来，将被鲜血浸透的黑衣吹起，随后紧接着是一只厚重沉重的巨掌落到身上。 　　再次被歌利亚狠狠拍飞出去，脏器内支离破碎的剧痛让陈默有种窒息的感觉，张开嘴想要发出呻 吟，但却被气管内涌出的血沫堵了回去。 　　反击……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随即，握住剑柄的手掌下意识收紧，身体记忆着他从无数次杀戮中开创出的独特技巧，然而就在这时，强化歌利亚的攻击再次降临，将刚凝聚出来的力气连同反抗的念头一起轰成粉碎，丝毫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残酷，无情，就好像他曾经屠杀那些上层的怪物时一样。 　　虽然强化歌利亚确实是在戏耍他，但却保持着足够的谨慎，绝对不给他任何喘息和反抗的机会。 　　真是的……这样的智慧，真的是地下城里的怪物吗？ 　　濒临崩溃的朦胧意识中，陈默似乎看到了自己死在这只强化歌利亚手中的一幕。 　　下一刻…… 　　“滚开，怪物。” 　　冰冷而干脆的少女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同时似乎有个温暖的怀抱搂住了他，让他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你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有着一头蓝色波浪短发的高挑少女，小心地放下了陈默残破的身躯，然后将他护在身后，独自面对强化歌利亚的进攻。 　　凝视着这个少女与强化歌利亚的战斗，陈默当然认识她。 　　亚丝菲·阿尔·安朵美达，海国的公主，有着“万能者”之称的荷米斯眷族冒险者，对外声称的实力只有Lv.2，但实际上却是罕见的Lv.4上级冒险者。 　　Lv.4，这已经可以说是位立于整个欧拉丽顶点的，第一阶梯的战斗力了。 　　但是。 　　“不——呜哇……” 　　张嘴想要出声阻止亚丝菲，但陈默刚开口，大片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便从他喉咙里涌出来。 　　亚丝菲的实力确实很厉害，但她也绝对不可能战胜这只歌利亚。 　　原著里，她对付被地下城魔改过的那只歌利亚尚且都有些困难，更别提是这只强化歌利亚了。 　　虽然并不清楚两只歌利亚的强度到底有多大差距，但陈默还是能大致分辨出两者强弱的。 　　以他相当于Lv.3冒险者的属性值，在这只强化歌利亚面前简直完全提不起任何反抗的余地，像是一个幼童面对成年壮汉般，轻易被玩弄、被戏耍，这绝对不是Lv.4等级的歌利亚应该拥有的力量，恐怕已经达到了Lv.5，甚至是摸到Lv.6门槛了吧？ 　　而与之相对的，亚丝菲虽然是Lv.4的冒险者，但她的战斗方式却更偏向于援护，一对一正面与歌利亚这种以力量和体质出名的怪物交战本就对她不利，更别提还是眼前这头强度远超同类的怪物了。 　　不行的，打不过……绝对会被杀死的。 　　和陈默所料丝毫不差，亚丝菲仅仅只是与强化歌利亚打了个照面，没过几个回合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怎么办，要跑吗？ 　　紧盯着身前发生的战斗，陈默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视线变得有些动摇。 　　毫无疑问，现在他所能做出最优的选择就是逃跑，趁着亚丝菲牵制住了强化歌利亚，赶紧逃到楼层纵梯当中，进入十八层找到洛基眷族的那位剑姬，让她来帮忙。 　　如果是她的话，就算这只强化歌利亚再怎么厉害，也绝对难逃殒命的下场！ 　　快！快动起来吧！ 　　逃吧！逃吧！这并不丢人！你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逃去十八层，找到剑姬，让她来帮忙…… 　　——到底是哪个懦夫才会这样做啊！ 　　身体各处都在呻 吟，在颤抖，每个细胞都在向陈默哭诉，让他离开这片残酷的战场，但陈默却无法忘记。 　　不久之前正是这位蓝发少女拔众而出，在其他人都选择冷眼旁观的时候，将自己从无法喘息的虐杀战当中拯救了下来！ 　　亚丝菲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舍命相助，是因为有什么隐情？还是说受人所命？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明白一件事——正是这个少女救了他，因此他绝对做不出转身拔腿就跑的下作行为！ 　　鼓起勇气！不要像个懦夫一样！ 　　他的灵魂咆哮着压倒了身体的退缩，于是，身体重新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咕噜……” 　　吞咽下随着站起身的动作而从胸腔当中涌起的一股淤血，陈默五指收紧，牢牢抓握住剑柄，随后迈出了脚步。 　　断裂的骨骼被强悍的肌肉绷住，以维持身体的行动，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真是……没想到我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实在太蠢了点吧…… 　　过度的疼痛，超越了神经承受的极限，变得麻木起来，反倒不是那么难以忍耐了。 　　陈默开始奔跑。 　　拔腿狂奔，踩着淌血的脚印，向前方的战场疾驰。 　　失去了黑剑，无法开启二刀流状态，独行玩家的属性加持也因为亚丝菲刚才的帮助而消失，基础属性只有Lv.2H级不到的程度……但，即使如此陈默依然有着属于他的底牌。 　　“攻略之鬼。” 　　一边向战圈跑去，陈默一边沟通系统，开启了攻略之鬼的嗜血状态。 　　第四层的心意之光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使用方法是什么，但攻略之鬼倒是把技能效果很清楚的写在了技能介绍上。 　　以剑意吞噬生命，释放出剑气。 　　如果可以，陈默并不想使用这种一听就知道很危险的能力。 　　但此时此刻，这个技能却是他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救赎。 　　心思电转间，攻略之鬼的技能特效启动，一股凌厉锋锐的剑意徒然从陈默身上升起。 　　平时，这股剑意大多都是向外辐射，针对他人释放压迫，然而此刻，面对剑意的则是陈默本人。 　　剑意入体的瞬间，即使伤重到骨断筋折的程度也没有痛呼出声的陈默，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冰冷如同剑刃般的触感，沿着骨骼、肌肉、血管，在体内蜿蜒爬行。 　　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疼痛，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恐惧。 　　能体会到——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 　　以此为代价，一道淡淡的红色微光，在陈默身上浮现出来。 　　虽然只有淡淡的，薄薄的一层，但却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存在感」。 　　剑气。 　　陈默尝试着控制了一下这些淡红色剑气，没费什么功夫就用剑气包裹住了细剑的剑刃，说是如臂使指也不为过。 　　不过毕竟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力量，还真是有够残酷的技能啊…… 　　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声，陈默随即再次加快脚下的速度，直接冲进了战圈当中。 　　…… 　　亚丝菲挡下强化歌利亚的又一次进攻，整个人倒退好几步，气息一阵不稳，同时有些暗暗叫苦。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只歌利亚绝对不会太好对付，无论是与普通歌利亚相比尤为庞大的身躯，还是坚硬的深红色外骨骼铠甲，都透露着一个简单直感的信息——强大。 　　但她绝对想不到，这只强化歌利亚竟然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比Lv.4的她更强数倍……不，是十数倍的力量，完全不能正面对抗。 　　堪比骑士重甲的外骨骼，就算是她倾尽全力也无法破开哪怕是一条小口子。 　　完了，这里所有的冒险者都死定了，绝对不可能赢的。 　　不过，如果她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也许就能多逃出去几个人…… 　　无论怎么说，荷米斯大人这次实在是太乱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为他收拾烂摊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偶尔也会感觉后悔呢？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 　　一道夹杂着猩红色光芒的黑影，掠过她身前，笔直冲向强化歌利亚。 　　“跑！” 　　亚丝菲愣神之际，一声大喝将她唤回神来。 　　浅蓝色瞳孔在一袭黑衣的背影上聚焦，她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那道凛然的声音 　　“去十八层，洛基眷族正驻扎在那里，找到剑姬！” 　　大声嘱咐着亚丝菲去找剑姬，陈默紧握剑柄，裹挟着猩红剑气直冲向强化歌利亚身前。 　　随后，他将仅剩的所有力气都灌注进持剑的手上。 　　——挥剑！ 第二十五章 刺破黑暗的心意之光 　　“嗡！” 　　闪耀着淡红色光辉的剑刃挥出，与歌利亚手臂上的鳞甲接触，激起金属锻造般的火花。 　　没问题，毫无疑问是破防了…… 　　正面被陈默砍中，深红色的鳞甲上顿时浮现出一道狰狞的狭长剑痕。 　　然而感受着手中的剑柄上传回来的强烈反震，陈默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了几分，他现在属性值实在是下降得太厉害了，别说是承受歌利亚的攻击，就算是想要在剧烈的反震当中握紧剑柄都是相当艰难的一件事。 　　在他身后，亚丝菲完全愣住了。 　　“喂！蠢女人，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跑啊！” 　　眼角余光瞥见一脸呆愣神色茫然的亚丝菲，陈默铁青着脸，一边躲避歌利亚的攻击，一边朝她吼道：“去十八层！找洛基眷族的剑姬！只要找到她，我们就有救了！” 　　直到陈默第二次吼出声时，亚丝菲才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动作狼狈地躲避着歌利亚进攻的陈默，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然后站起身，绕过战圈朝通往第十八层的纵梯通道跑去。 　　而察觉到亚丝菲想要逃跑的举动，歌利亚转过脑袋对着她奔跑的路径张开了嘴巴。 　　一道淡红色的扭曲波动在歌利亚的口中凝聚。 　　看到歌利亚口中的扭曲波动，陈默瞬间脸色大变，高声朝正在奔跑当中的亚丝菲吼了起来。 　　“小心！是【咆哮】！” 　　出声警告的同时，他右手握紧细剑，对着歌利亚的脑袋狠狠斩落。 　　剑刃落下的途中，淡红色剑气冲出剑身，喷薄至剑刃外数尺的位置。 　　“吱吱吱吱——” 　　剑气斩破虚空，发出犹如剐蹭玻璃般刺耳尖锐的声音，似乎是感觉到了这次的斩击和之前完全不同，歌利亚回过头，同时嘴里凝聚的冲击也倾泻而出。 　　无形的狂猛气流，夹杂着足以震断山石的音波，却被淡红色剑气瞬间一分为二。 　　不远处，回头看见这一幕，亚丝菲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刚才如果不是陈默的话，她绝对会被这道音波结结实实轰个正着，可想而知下场会是怎样……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想象驱散，亚丝菲感激地看了眼一袭黑衣猎猎的陈默，然后便转身钻进了楼层纵梯当中。 　　看到亚丝菲成功跑掉了，歌利亚回过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盯陈默，目光中极为人性化的流露出了憎恨的光芒。 　　被这只歌利亚盯上，强烈的敌意如同海潮般涌来，让陈默瞬间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握剑的右手更是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呼……” 　　颤栗着吐出一口凉气，似乎是要将胆怯斩断般，陈默横向一挥手中的剑刃，霎时间，淡红色剑气从剑身上汹涌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剑痕。 　　就像是自然界中处于劣势一方的动物，在面对捕食者时的虚张声势。 　　示威…… 　　而见陈默的动作，歌利亚微微呲牙。 　　砰！ 　　下一刻，它双腿蹬地，看似庞大笨拙的身躯，实际上却如同捕食的苍鹰一般灵敏，飞扑而来的同时，一双大手更是裹在狂风当中，挥出声势浩大的一击。 　　而直到歌利亚宽厚的深红色手掌在视野当中不断放大，距离陈默不足数米的刹那，他这才反应过来，青色剑刃猛然上扬，淡红色剑气喷吐，随着陈默挥剑的动作，一连串火星以及深邃的剑痕在歌利亚包裹手掌的鳞甲上浮现。 　　……能行！ 　　看到取得斐然成效的一斩，陈默脸上不由得浮上惊喜的神色。 　　虽然现在的他确实属性下滑到了最弱的状态，就连二刀流的技能专属特效也因为缺了一把剑而被强制退了出来。 　　但，在释放出剑气的条件下，他却并非没有获胜的机会。 　　即使是这只强化过后生长出了一身就连Lv.4的亚丝菲都无法击穿的鳞甲的歌利亚，也阻挡不住他挥出的斩击——准确的说，是他所释放的剑气。 　　仿佛锐利到无物不破的剑气，成为了此刻陈默能够依仗的最大底牌。 　　极端强大的攻击，也就相当于是极端强大的防御，只要无法阻止他手中挥出的长剑，陈默就能一直和歌利亚周旋下去。 　　而只要他能够拖住这只强化歌利亚，等到待会儿亚丝菲从第十八层把剑姬找上来，一切就都能划上终结。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默的想法，歌利亚的攻击也变得急躁起来，甚至好几次差点被陈默一剑斩下手臂。 　　战局似乎正在朝偏向陈默的一边发展，赫斯提雅等人见状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强化歌利亚，一瞬间就被陈默压着打了，但他们至少能看出来，现在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不断挥剑发出攻击的陈默。 　　然而实际上，陈默现在真的是有苦难言。 　　看起来他好像确实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因为有着剑气作为盾牌的原因，歌利亚对他的所有攻击都不敢落下来，而相反，他的斩击在加持了剑气之后却能够对歌利亚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剑气上的，而作为释放剑气的代价，陈默正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剑意侵体的痛苦折磨。 　　这就好像是温水煮青蛙，虽然一时半刻看不出来什么，但时间一长，过度损耗的生命值势必会瞬间将已经取得巨大优势的他打落深渊。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速战速决才行…… 　　若是彼此对拼生命值，陈默身为人类，是绝对耗不过这只歌利亚的，于是他迅速拿定主意，后退两步的同时，手中的剑势也是一变。 　　细剑平举到耳边，然后手臂收拢，做出击剑一般的姿势。 　　——来吧。 　　在心底轻声呼唤着，陈默彻底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 　　下一刻，【它】降临了。 　　【攻略之鬼】，开启嗜血状态后，以剑意吞噬生命值，释放剑气，剑气强度随吞噬生命值比例提升。 　　如果说系统默认为最低限度的吞噬速度，就能够为陈默带来足以穿透强化歌利亚体表鳞甲的剑气，那么如果在他有意控制下，增加了剑意吞噬生命值的比例，那么又会释放出怎样的剑气？ 　　陈默很快得到了答案。 　　那是……如同神魔一般的力量。 　　属于【鬼】的，禁忌的力量。 　　肉眼可见的深红色 气旋在陈默周身极速环绕，明明只是气流，但却将周围的空气切割得嗤嗤作响，看起来有如实体的剑刃般锋锐。 　　身处气旋中央，陈默微微睁开双眼，一道猩红血线在他瞳孔中隐现，血线浮现而出的瞬间，整个十七层石厅内，气氛变得蓦然沉重了几分。 　　“这就是攻略之鬼的真正意义吗……” 　　抬起左手，陈默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声，同时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尖正对着那只强化歌利亚。 　　被陈默指住的瞬间，歌利亚一双血红的眼睛猛然收缩，随后发出剧烈的呐喊，手脚并用，如同野兽般在石厅内快速移动起来。 　　静静地看着歌利亚的移动，陈默只是将手指锁定在它身上，像是在瞄准猎物一般。 　　“AO！AIO！AOAOAOAOAIOOOOOO！！！” 　　嘴里发出混乱的咆哮，歌利亚跑动的速度再次加快。 　　如同一个慌不择路的亡命之徒，它竟然直冲向赫斯提雅等人的方向。 　　“上神大人！请退后！” 　　越过赫斯提雅，贝尔和莉莉将她保护在身后，同时拔出武器准备战斗——不得不说，陈默之前那番浴血奋战，誓死不退的姿态给了两人很大的刺激，至少他们以前要是碰到像歌利亚这样强大的怪物，绝对早就吓得腿都软了，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虽然依旧很害怕，但至少敢拿出武器来直面这份恐惧了。 　　除了贝尔和莉莉之外，在场的其他冒险者也都纷纷拉开阵势，建御雷眷族的樱花、千草、以及命三人护住了建御雷，荷米斯神则是被一群散人冒险者保护着。 　　在众人后方，身穿连帽长袍的女性冒险者静静站立着，她手中不知何时开始，多出了一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刀，纹饰着花蔓图案的刀柄正被她握在手中，摆出斩击的姿态，刀锋直指冲过来的强化歌利亚。 　　握刀的同时，一股无形的气流在她身上缠绕，赋予她更加轻灵的动作。 　　看到众人在短时间内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强化歌利亚张开大嘴，无形的扭曲音波开始在它口中酝酿。 　　音波冲击【咆哮】，众人刚才已经见识过了，一些实力较弱的冒险者腿肚子都开始发软。 　　然而就在下一刻，正在酝酿攻击的歌利亚却忽然闭上嘴，然后双脚猛踏大地，飞快偏离了预定的前进路线。 　　“滋滋——” 　　与此同时，数道深红色剑气纵横数十米，疯狂劈砍在了他原本的行进路线上。 　　而随着剑气落下，地面轻而易举便被撕裂开数道狰狞裂隙，可以想见，如果刚才强化歌利亚没有进行回避的话，现在它绝对已经被砍成几截了。 　　躲开这数道横空而来的剑气，歌利亚猛然回头，看向发出剑气的主使者。 　　与歌利亚四目相对，陈默无奈一笑，在他身体周围，回旋的剑气已经消散殆尽，因为他的生命值几乎快被消耗一空了。 　　之前发出的那几道剑气，一瞬间就抽空了他九成九的生命值，出于生物本能，他的身体自动退出了嗜血状态。 　　“可惜了……” 　　看到歌利亚躲开了那几道剑气，陈默脸色惨白，笑得很无奈。 　　下一刻，他身体摇晃两下，之前即使是承受了强化歌利亚数十次攻击都没有弯曲一丝的脊背软了下去，整个人随之摔倒在地上。 　　“叮当！” 　　细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默！” 　　“陈默大人……！” 　　“前辈！” 　　“AIOOOOOOOOO！！！” 　　无数杂乱的声音进入耳膜，有赫斯提雅的尖叫，有莉莉和白毛小鬼的悲鸣，也有那只强化歌利亚得意的咆哮。 　　明明还睁着眼睛，但陈默所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体力完全枯竭，身体承受了濒死程度的重伤，底牌尽出也还是回天乏术…… 　　真是的，为什么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每个穿越之后都能过得顺风顺水，各种爆种，各种奇遇，各种开后宫，但等到自己真的穿越了，却只有整天辛苦练级，为了尚且不确定是什么的试炼任务而奔波拼命？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这位神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好累啊，就这样结束也无所谓了吧？ 　　“轰！轰！轰！轰——” 　　似乎有什么响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那只强化歌利亚吧……它来收取自己的生命了。 　　一片黑暗中，陈默如同溺水的人般不断下坠，下坠…… 　　“——你好弱啊，陈默” 　　直到这样一声呢喃，从他心中响起。 　　紧接着，如同恒星般炽热而明亮的光辉轰然撕裂黑暗，将他包裹在内。 　　上架了，多的废话不说，从今天开始到月底为止，兔子日均万字更新，希望各位订阅也能发发力 　　另外，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悬赏对吧？ 　　悬赏规则：10000打赏一更，200月票/刀片一更，更新字数3k起，30章封顶。去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了！ 第二十六章 自称剑圣（加更） 　　“你好弱啊，陈默！” 　　荒芜一片的大地上，陈默睁开了眼睛。 　　如同鲜血染就的昏暗天空，凄冷的风吹过天地之间，犹如无数人在悲鸣呼喊。 　　“你好弱啊！陈默！！！” 　　在陈默对面，一袭黑衣的身影第三次重复道。 　　“你……是……？” 　　睁大眼睛，陈默努力想看清对方的面孔，但却始终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暗影。 　　“哦哦，我们的陈默宝宝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吗？” 　　黑影发出相当嚣张而恶劣的笑声，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默总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向前踏出一步，陈默暗自呼叫了一声系统，但却并没有听到那道熟悉的滴声，眼前也没有浮现出那块淡蓝色的光幕。 　　而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此时的状态——毫发无损，不仅是身体，就连精神也恢复到了最完好的状态。 　　看到陈默几度变化的脸色，黑影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在看什么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才听他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系统到底去哪儿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的什么能打扰到我们，就算是系统也不行。” 　　“你……！” 　　听到黑影一口道破了系统的秘密，陈默当即瞪大双眼，瞳孔有些颤抖动摇。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又是怎么知道系统的存在的？难道说……他其实是这个传承系统以前的宿主？ 　　似乎知道陈默在想什么，黑影嗤笑道：“你不用再想了，我和系统的关系可要比你深得多，不过论权限的话，我却是连你的万分之一也不如……怎么样，听起来很讽刺吧？” 　　讽刺？ 　　陈默一点也不觉得讽刺，他只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冰凉。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他还命悬一线，油尽灯枯，即将丧命在那只强化歌利亚手下，可一转眼，他却被弄到了这样一片陌生的天地当中，不仅浑身伤势尽数恢复，就连系统都联系不上了。 　　到底需要多强大的力量，多匪夷所思的能力，才能在他毫无察觉中做到这种程度？ 　　深呼吸几口气，缓解下自己过于紧张的心情，陈默并没有回答黑影的话，而是缓缓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目的嘛……” 　　歪了歪脑袋，黑影思考片刻后接着道：“因为看你实在是太废柴了，明明都拥有了系统，却还是弱得可怜，我可是感觉非常不爽的……所以就把你拉到这里来，跟我进行一场厮杀。” 　　“厮杀？” 　　“对，厮杀！” 　　虽然看不到黑影的面孔，但光是听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绝对是兴奋起来了。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就让我杀了你！” 　　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下去，陈默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冰冷触感。 　　啊……想起来了。 　　黑剑已经被强化歌利亚打断成几截了啊…… 　　“既然是客场厮杀的话，那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按你最熟悉的方式来吧。” 　　看到陈默下意识想要拔剑的动作，黑影边说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 　　“咻！咻！咻！咻……！” 　　数十柄长剑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从天而降插在了陈默和黑影的周围。 　　漆黑如墨的剑刃，坚硬冰凉的剑脊，闪烁着刺眼寒芒的剑锋……数十柄长剑，竟然全都和他所惯用的那柄黑剑如出一辙。 　　“现在满意了吧？” 　　将陈默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黑影随手拔起一柄长剑，手腕轻抖间，剑刃锵然长鸣，同时一股隐而不放的锋芒瞬间透体而出，气势如若扶摇而上的鲲鹏！ 　　“锵锵锵锵锵——” 　　感受到黑影身上迸发出的剑意，周围所有长剑都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期待主人宠爱的小狗一般。 　　“拔剑吧，陈默，这应该是你现在最擅长的事了吧？” 　　黑影催促的声音落入陈默耳中，他微皱起眉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柄长剑前，朝剑柄伸出手掌。 　　握剑。 　　五指在冰凉的剑柄上收紧，指尖传回来的坚硬触感非常熟悉。 　　“锵！” 　　轻轻将剑刃往上一拔，陈默沉腰下马，剑尖直指黑影隐藏在阴影下的脸颊。 　　这个把脸笼罩在黑影当中的神秘黑衣人，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陈默一概不知道，但光是他凭空唤来数十把长剑这一手，就足以让陈默全力以赴了。 　　“剑士，陈默。” 　　“哼，剑士？” 　　面对屏息凝神严阵以待的陈默，黑影嗤笑一声，姿态相当随意地倒提着长剑，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戏谑。 　　“那么我就这么说好了……我，就是剑圣！” 　　自称剑圣的黑影说完，手中剑锋微扬，继续道：“攻过来吧，我不屑于主动向弱者出手。” 　　弱者…… 　　陈默并没有反驳黑影的说法，他脚下微沉，肌肉瞬间完成蓄力，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线向前冲出，十数点的力量值与敏捷相互叠加，带来迅捷而又沉重的一击。 　　冰冷的漆黑剑刃斩破空气，金属的剑鸣声在天地间回荡。 　　“铛——！” 　　然而面对这样的斩击，黑影只是淡然地抬了抬手，就用剑刃格挡了下来。 　　“这就是你从杀戮当中自创的剑技吧？” 　　挡下陈默的进攻时，黑影甚至还有功夫跟他说话。 　　“这剑技……简直弱得和你一样，不堪一击呢。” 　　话音落下，一股悍然大力从剑刃交接处传来，将陈默手中的长剑震开。 　　瞬间，攻守互易。 　　“——嗡嗡嗡嗡嗡！” 　　低沉的剑鸣接连响起，荡开陈默手中长剑的同时，黑影连连挥剑，在陈默的四肢上留下朵朵梅花般绽开的血迹。 　　感受着四肢传来的尖锐剧痛，陈默脸色大变，还没等他来得及抽身后退，黑影已经收起剑刃，转身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 　　“砰！” 　　闷响声中，陈默向后倒飞出十多米距离，长剑脱手而出，然后才落到地上。 　　普一落地，内脏像是被扭成一团般抽痛的感觉就让他蜷缩起身体，咳嗽着干呕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一脚踢飞陈默之后，黑影并没有乘胜追击，他保持着相当程度的从容，缓步走到陈默身前，然后接着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用的都是和你一样大小的力气，速度也和你相差无几，你信不信？” 　　陈默没有答话，他只是蜷缩着跪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 　　一样的力量，一样的速度？ 　　开什么玩笑，他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但对于剑，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如果只用相同的力量和速度，绝对不可能将他这么干脆利落的击败。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不信。” 　　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掩面而笑，黑影接着道：“那么不如这样吧，你不是还有个技能，只要是独自战斗的时候，就可以提升力量上限吗？” 　　【独行玩家】Lv.2，独自战斗时力量提升，最高可提升至600%基础属性。 　　这个黑衣人……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不顾陈默眼神中闪过的惊惧和疑惑，自称剑圣的黑影继续道：“我就只用现在这种程度的力量来和你打，这样总够公平了吧？” 　　“和一个伤员打，这也能叫公平？” 　　内脏的抽痛稍微缓和下去一些，陈默从地上爬起来，近距离注视着黑衣人面部的黑影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堂堂剑圣，当然不会占你这点便宜。”语气里透露出十足的骄傲与不屑，黑影后退两步，长剑虚点陈默的双手：“再看看你的伤口吧。” 　　“嗯？” 　　疑惑地低头往手腕上一看，陈默顿时眉毛一跳。 　　不见了…… 　　之前这个黑衣人在他手上割开的伤口，不见了。 　　不仅仅是手腕，脚腕上的伤口也不见了。 　　伸手在手腕上摸了摸，肌肤的触感清晰传回脑海，用力握拳时也能感觉到绷紧的肌腱和韧带。 　　竟然是完完全全……痊愈了？ 　　“只要你还身处在这片空间，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只要没有瞬间失去意识，就能很快恢复。” 　　在陈默疑惑的目光下，黑影语气淡淡的开口解释道，随后他轻笑了一声：“现在你总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陈默用行为做出了答复。 　　走到一柄插在地上的长剑跟前，他手一伸，拔出了剑刃。 　　“很好。” 　　看到陈默单手持剑重新摆出剑势，黑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高举起左手，五指张开。 　　“剑来！” 　　“——锵！” 　　远处，一声剑鸣随着他的呼唤响起，破空声中，一柄漆黑长剑如同闪电般爆射而来，接近黑影时速度一缓，旋转几圈后剑柄落入他高举起的左手掌心。 　　注视着黑衣人双手持剑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陈默总觉得十分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但……可能吗？这种程度的高手，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可能忘掉了吧？ 　　就在陈默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位双手剑的达人时，黑影右手握剑向前，左手向下反握着剑柄，摆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同时听他说道：“陈默，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剑技吧。” 　　话音刚落，只见半空中剑光一闪，竟然是黑影将右手剑投掷了过来。 　　匆忙之下，陈默来不及多想，抬起剑刃，挡住了这把直冲面门而来的长剑。 　　然而下一刻，尖锐刺痛的感觉从肚子里传来。 　　“唔呕……” 　　鲜血瞬间涌上喉咙，陈默低头一看，漆黑的剑刃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腹，然后搅动两圈，又由下而上，直刺左侧胸膛。 　　噗嗤——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扎穿般的声音响起。 　　随后，力气与温度极速流逝，陈默抬起头，瞳孔不断重复着放大与收缩的过程，面前是那个自称剑圣的黑衣人，他随手平持长剑，剑刃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耳边，传来了他说话的声音。 　　“你用剑的手法，真的是很粗糙呢，陈默。” 　　ps：说好的日均一万就日均一万，拜托对兔子的操守稍微有点信心好吗？咱们和那种鸽子作者不一样。 　　另外，悬赏30章封顶其实已经不低了，不过既然你们都说低，那就提一提，50章，不能再多了。 　　悬赏每月重置一次，未完成的章节算到下月份，不会赖掉的，请尽管放心。 第二十七章 自称剑士（加更） 　　挥剑，挥剑，挥剑…… 　　血红的天空没有昼夜之分，陈默不知道自己被拉到这个地方到底过了多久，他只是不断重复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刃。 　　那个强到不像话的黑衣人，确实遵守了承诺，从来没有用出过任何一丝超越他的力量，但即使如此，陈默依然不断惨败。 　　剑是凶器，而以剑相争，落败的下场当然就唯有一死。 　　几十次？上百次？数百次？还是数千次？ 　　不断重复的失败与死亡，几乎让陈默快要感到麻木了。 　　“锵！” 　　剑刃相互碰撞，瞬间迸射出璀璨的火花，陈默与黑衣人彼此交错而过，但他的喉咙上却多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陈默，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转过身，看着捂住脖子的陈默，黑影轻甩长剑，抖落一串血珠，随后再次冲了上来。 　　抿紧嘴唇没有回答黑影的问题，陈默只是提起剑刃，再次与他战斗……不，或者就像他之前说的，厮杀成一团。 　　同等的力量下，武器也是一模一样，招致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彼此经验的差距。 　　陈默不清楚这个自称剑圣的家伙到底练过多久的剑，他只知道，在对方面前，自己连一个用剑的新手都算不上。 　　简直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地步。 　　或许，真如同他之前自述的那般，这是位真正的剑圣吧？ 　　那么现在凭借着微末之身，向剑圣举起叛逆之剑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吧？ 　　“锵！锵——” 　　左手收剑回缩，格挡开黑衣人进攻过来的剑刃，同时右手握紧剑柄全力突刺，依然是被对方轻而易举挡了下来。 　　陈默微微喘息着，虽然在这片空间并不会因伤死去，任何非即死的伤势都能快速复原，但体力却依然会被消耗。 　　在陈默对面，黑衣人的胸口也快速起伏着，显然消耗不小。 　　但即使如此，陈默依然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 　　站在原地喘息片刻，看到陈默并没有趁自己喘息的时候冲上来，黑影扬了扬手中的长剑，语气有些不满道：“喂，陈默，你难道就不能稍微有点勇气吗？” 　　勇气？ 　　听到黑衣人的话，陈默咧了咧嘴，讽刺的笑容在脸上浮现。 　　“嘁！让人火大的家伙！” 　　似乎是被陈默不屑的态度激怒，黑衣人再度冲了上来，手中剑光闪烁。 　　手脚被砍断、肚肠被搅烂、心肺被活生生剖出……各种足以致命的恐怖伤势轮番落到陈默身上，但只要等上片刻，他又能完好无损地恢复过来。 　　但即使身体恢复了，痛苦却永远烙印在了记忆当中。 　　到底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非要如此折磨自己？ 　　他之前也说过的吧，是因为看不惯自己的弱小，想和自己来一场生死厮杀，所以才会把自己拉到这种地方来的吧？ 　　可现在他又为什么迟迟不下真正的杀手，而是不断享受着施虐的快感？ 　　再次被黑衣人一剑放倒，陈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 　　“哈？” 　　“为什么不杀了我？” 　　躺在地上，任由鲜血从腹部伤口中喷涌而出，陈默紧盯着黑衣人的脸部，似乎想穿透黑暗，看到他的表情一样。 　　“我为什么非要杀了你？” 　　“不，不是为什么非要杀了我……”回忆着从头到尾黑衣人的一言一行，陈默捂住肚子上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单手杵剑站了起来，然后接着说道：“你不敢……也不能杀我。” 　　“哈！我为什么不能杀你？陈默，我看你是被我打得脑子出问题了吧！” 　　虽然看不到面部表情，但黑衣人说话时的语气却变得急促了几分，然后他似乎是在威胁般，又补充道：“我只不过是觉得戏弄你好玩，所以才陪你多玩了会儿罢了，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静静倾听着黑衣人这明显是欲盖弥彰的辩解，陈默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好啊，那你来杀我吧。” 　　松开手中所握的剑柄，任由漆黑长剑掉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陈默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伸手抓住黑衣人的剑刃，手掌瞬间被割得鲜血淋漓，但他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只是将剑刃抬起来，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来吧。” 　　一脸淡然的吐出这两个字，陈默随即便一动不动地等待起来。 　　如果是他猜错了，那也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但如果他猜得没错…… 　　“……” 　　与陈默冷静的双眸对视着，黑衣人持剑的手臂几番颤抖，看得出他是真的想一剑刺穿陈默脑袋的，但最终黑衣人却是长叹一口气，跟陈默一样，松手丢掉了剑。 　　“哐啷、哐啷——” 　　听见这两道剑刃落地的声音，陈默脸上顿时展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果然，猜对了…… 　　“那么，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剑圣呢……还是心意之光呢？” 　　面对一脸得意笑容的陈默，黑衣人——心意之光沉闷的声音从脸部的阴影当中传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如果非要说是什么时候的话，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吧。” 　　厚着脸皮给自己加了一层高智光环，陈默接着道：“明明就连神灵都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你竟然可以在不触动系统的情况下就把我拉到这么古怪的一个地方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怀疑你了。”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只是这样。”摇了摇头，陈默转动视野，看向周围的环境，接着说道：“这片天地虽然很广阔，却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没有任何生机，肃杀和血腥的味道浓得简直让人快要吐出来了，而且……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都能恢复过来，这种事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所以我才断定，这里的整个世界是虚假的。” 　　“就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因为你说了一句很多余的话。” 　　“多余的话？” 　　“对。”点点头，陈默回忆着之前这位心意之光的语气，继续说道：“你说「我和系统的关系可要比你深得多，不过论权限的话，我却是连你的万分之一也不如……怎么样，听起来很讽刺吧」，这就是你露出的最大破绽。” 　　“可是……这、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心意之光后退半步，说话的语气有些动摇。 　　看到这个不久之前才把自己逼得狼狈不堪的黑衣人，在被识破身份后瞬间变得被动起来的立场，陈默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开口解释道：“既然你说你和系统有关联，那我首先考虑的就是系统前任宿主的可能性，但系统更换宿主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发生，那就是宿主没能通过试炼任务，所以被系统抹除了，但你显然是确切存在的，所以我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而既然你不是系统的前任宿主，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你，是现任宿主——也就是说你就是我啊，你就是陈默。” 　　“……” 　　被陈默这一番虽然在逻辑上完美无缺，但按常识来考虑却显得很胡扯的推论说得哑口无言，心意之光感觉自己有些凌乱了。 　　正常人谁会往敌人其实就是自己这种方面上想啊？！ 　　这种绝对遵循逻辑的思维，已经可以说是达到病态的程度了吧？ 　　如果陈默知道它此时所想，一定会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用某死神小学生最喜欢的一句口头禅来回答。 　　新几子哇一子哇一多……咳咳，是“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因素之后，最终留下的那个可能性不管多么的不合情理，但一定就是事实的真相”。 　　“另外，再加上你嫉妒的语气，我不难推断出来，你和系统的关系其实是被系统所凌驾的，而能够被那个只会传承职业的系统所凌驾的，大概也就只有作为被传承者的职业本身了吧。” 　　结束了推论，陈默最后长出一口气，笑容明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推断而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之前主动求死的行为其实也是一次赌博，不过就结果看来，我猜得一点也没错。” 　　“是啊，一点也没错……” 　　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挫败感，心意之光松垮下肩膀，转身走向这片被血红色所笼罩的天地。 　　“这次被你看穿了，算我输……力量，就还给你好了！” 　　话音落下，整片天地隐隐发出轰鸣，陈默心里也随之升起一股明悟。 　　这片天地，就是由他的剑意所凝聚出来的。 　　既然如此的话…… 　　陈默若有所思地伸出右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同时嘴里轻声呵道。 　　“剑来——” 　　淡淡的两个字，却瞬间穿透了整个空间，如同大道雷音般在天穹上涌动。 　　下一刻，数百、数千、数万、数百万，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剑气汇聚成海潮，轰然冲刷过整个世界。 　　“陈默！” 　　远方，已经走远的心意之光的声音传了过来。 　　“以后，不要再被别人打败了！不要露出那种狼狈又难看的样子！不然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你的！” 　　说话的同时，那道一袭黑衣的背影开始缓缓化作光点，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 　　无言地看着心意之光的终末，陈默忽然有些好奇，那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下的，到底会是怎样一张面容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默的疑惑，已经消散到脖颈部位，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心意之光转过了头来。 　　映入视野的，是一张平凡的男性面孔。 　　他的名字，叫陈默。 　　…… 　　“AIOOOOOOO！！！” 　　震荡耳膜的咆哮声在不远处炸响，地面在怪物的践踏下剧烈颤抖着。 　　仰躺在地下城第十七层石厅当中，陈默睁开了眼睛。 　　眼神中一瞬间划过迷茫和疑惑，下一刻，他猛然瞪大双眼，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体当中不断传来骨骼断裂的剧痛，混杂着生命值与体力双双枯竭带来的空虚感，但陈默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种程度的痛苦，和他在剑意空间当中被心意之光无限虐杀的时候相比，简直差远了。 　　“剑来。” 　　手一张，剑意在他周身吞吐隐没，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柄青色细剑顿时发出一声轻鸣，乳燕归巢般自行飞入了陈默手中。 　　“好孩子……” 　　握紧剑柄，体会着和剑心意相通的感觉，陈默抬头看向已经快要冲到眼前的那只强化歌利亚，右手握剑向前，剑刃摆出劈砍的姿势。 　　来吧，将你的力量全部交托给我吧！ 　　“仓——” 　　随着陈默的动作，点点银色光斑在剑刃周围浮现。 　　随着光点快速增加，很快便将剑刃通体染成银白透亮的色泽。 　　站在远处旁观的众人，忽然惊奇地发现衣摆和头发正微微飘向战圈的方向。 　　引力。 　　力量达到临界点之后，影响磁场所产生的引力。 　　剑刃上的光辉不断增强，很快便看不清剑本身的样子，只能看到一团银辉摇曳长明。 　　整个十七层石厅内的空气，以及地面上的灰尘、残渣、石块，全都被这道光辉所吸引，然而当这些物体旋转着进入到陈默周身剑意的范围后，便会直接跳过割裂和切断的过程，刹那之间化作粉尘，以风暴般的形式在他周身奔涌。 　　“难以置信、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光辉……” 　　远处旁观战斗的荷米斯目睹着这由陈默引发的现象，即使是存在时间超过了上亿年的他，也不由得由衷发出赞叹。 　　而已经化作风暴眼的陈默，感受着这份由心意所释放出来的，跨越了属性界限、颠覆了常识的力量，内心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随即，他高举起细剑，如同托举起了一颗璀璨夺目的新星一般。 　　下一刻，剑刃挥落，光之河倾泻，淹没了强化歌利亚高大健壮的红色身躯。 　　“轰轰轰轰轰轰——” 　　心意之光落下的瞬间，整个十七层都震撼摇晃起来。 　　片刻后，光辉散去，露出强化歌利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妈、妈” 　　双眼迷茫地盯着十七层顶部的洞窟石壁，歌利亚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随即，它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散去。 　　整只歌利亚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伤痕，但刚才那震荡楼层的攻击，却直接摧毁了它的灵魂。 　　这就是斩断灵魂的心意之光。 　　“赢、赢了……？”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特殊技能吗？” 　　“他真的只有Lv.2？” 　　远处，看到陈默一剑了结了强化歌利亚，众人都不禁有些愣神，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到通往十八层的纵梯内有声音传来。 　　“……就是这边，请快一点！” 　　随着熟悉的少女声音，亚丝菲快步走出了纵梯通道，然而当她看到石厅当中的情景时，却顿时愣住了。 　　“真是的，不过就是一头歌利亚而已，本大爷随便动动手就能解决，还用得着艾丝出马？” 　　“闭嘴，伯特，赶紧去救人。” 　　“啧……” 　　跟在亚丝菲身后，几个身穿轻甲，手上拿着武器的冒险者也鱼贯进入了十七层石厅。 　　随后，他们同样目睹了楼层内的场景。 　　“这……这是，歌利亚？” 　　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只十数米高，浑身布满深红色鳞甲，光看体量就知道十分不好惹的怪物，一个银色头发，左脸有着紫色闪电状刺青的兽人青年难以置信地呢喃着问道。 　　“嗯，这就是歌利亚……应该。” 　　听到回答，兽人青年猛然一惊，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一个手持细剑，身上穿着不起眼的黑色大衣，外貌也是平平无奇的冒险者。 　　“这只歌利亚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 　　“如果你是问这只歌利亚是怎么死的，那我只能回答你是我杀的，至于我是谁……” 　　脑海中一瞬间回想起心意之光那道嚣张到极点的声音，陈默咧嘴一笑。 　　【那么我就这么说好了……我，就是——】 　　“剑士，陈默。” 　　ps：码字的时候真是困到爆炸啊…… 　　凌晨加更，求月票求打赏求刀片！（打滚）（打滚）（打滚） 第二十八章 安全层 　　地下城第十八层的安全区域，洛基眷族的临时驻扎点中。 　　帐篷内，陈默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脱下，露出精瘦而干练的紧致躯体，但在他淡黄色的肌肤下，此刻却布满了凹凸不平的起伏。 　　之前在和强化歌利亚的战斗当中，他全身各处的骨骼都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压迫，不少地方已经碎裂折断了，只不过因为陈默一直都绷紧肌肉夹着这些碎骨，所以才能正常行动，但现在他一松下劲来，那些断裂的骨骼就全都在身体里散乱成一团。 　　不止是骨头多处断裂，陈默身上还到处布满了各种淤伤和肿包，甚至连体力都完全透支了。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上神大人。” 　　以面朝下的姿势趴在床上，陈默不停向正坐在他背后的那位女神道歉，这次的事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咎于他的不自量力，像歌利亚这种楼层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怪物，他非要强行攻进十七层，完完全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才会在后面陷入那么被动的局面。 　　“上神大人，我……” 　　就在陈默打算继续道歉的时候，坐在他背后的赫斯提雅忽然用力扑在了他背上，娇小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上神……大人……？” 　　侧过头，视线看向身后，然后陈默的目光撞上了一双蔚蓝色的，眼泪汪汪的眸子。 　　“——陈默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之前陈默借助心意之光击杀了那只强化歌利亚之后，身体所受的伤痛也达到了极限，直接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其他人只能把他带进了第十八层的安全区域，结果他才刚在帐篷里睡下，赫斯提雅就直接冲了进来，三两下把他扒光不说，还坐到了他背后，本来陈默已经做好面对任何诘责的准备了，然而却没有想象当中的责骂，也没有任何埋怨，他现在所感到的，只有这位萝莉女神对自己深深的眷恋。 　　用看着某种失而复得的宝物般的眼神凝视着陈默，赫斯提雅把脑袋埋进了他后背心，同时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侧。 　　“呜呜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 　　感受到背心传来的湿润感觉，陈默一时有些呆滞。 　　这是……哭了？ 　　赫斯提雅再怎么说，也是在天界活过了上亿年的真神，这么长的时间淘洗冲刷下，就算心思再怎么单纯，也应该变成人精……不对，应该是神精……好像也不对……总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但赫斯提雅怎么说哭就哭了？ 　　真情流露……还是说这其实是她对自己的试探？ 　　陈默脑海中一瞬间转过数个念头，其中不乏有对人性最恶意的揣测，但当他看到抱着自己背后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孩似的赫斯提雅，所有猜测顿时全都不翼而飞，他长叹一口气，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上神大人，我这不是没事吗……真要说起来，这次完全是我自讨苦吃，太过于小看地下城的危险……明明之前已经吃过好几次苦头了，却还是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这个人还真是有些无可救药呢……” 　　第一次进入地下城，就因为太过轻视生死相搏的战斗而险些丧命于一只最低级的怪物，哥布林手下。 　　随后又仰仗着冠绝上层的属性值，一路冲杀下第三层，结果被铺天盖地的怪物狂潮包围，要不是有系统提供的【黑衣剑士】职业技能，陈默绝对已经死在那个时候了。 　　之后又经过了好几次命悬一线的危险，几乎次次都是因为他的轻敌和自大，本以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沉淀，多少也会成熟一些才对，结果到现在他还是在犯轻敌的错误。 　　只能说，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一种生物，会因为一时的优势而骄傲自大起来，之前的所有教训和伤痛，全部都不管不顾的甩在脑后。 　　想想这次的所作所为，陈默自己都快对自己感觉失望了。 　　不成器……不吃教训啊！ 　　然而回应他的自我贬低的，却是神灵的宽厚与慈爱。 　　“陈默君，下界的孩子们都是会犯错的，你不需要太过自责……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如此复杂的变数，才会让下界的生活相比神界，显得更加多姿多彩，这也正是吸引我们众神自愿封印神威与神力，到下界来和你们一起生活的原因。” 　　回眸凝视把脸贴在自己背后，并且眼泪汪汪抬头看着自己的娇小少女……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女神啊…… 　　都说美人恩重，此刻接受着女神垂怜的陈默，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不过…… 　　“上神大人……能……麻烦你稍微松下手吗？好、好难受……” 　　处于情绪激动状态下的赫斯提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抱着陈默后腰的位置，诚然，这样亲密的体位，确实是有很多不可描述的福利，但那也只是正常情况下才能体会到的，而陈默现在只感觉自己本来就断裂的骨骼，正在神灵的大力拥抱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 吟…… 　　“啊！不……不好意思！” 　　听到陈默的话，赫斯提雅瞬间松手从他背后坐了起来，同时掏出了几个造型非常精致的玻璃小瓶。 　　盯着玻璃瓶里来回荡漾的淡紫色液体，陈默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上神大人，这是……？” 　　“哼哼，好好感谢我吧，陈默君，这可是品质相当高等的灵药哦！” 　　手指夹着小瓶得意地晃了晃，赫斯提雅随即拔开了瓶塞，顿时，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帐篷内弥漫起来。 　　“灵药……” 　　听到赫斯提雅夸耀般的话语，陈默咽了口唾沫。 　　灵药啊……也不知道喝起来是什么味道？ 　　老实说，从昨晚开始一直都在高强度战斗，他现在可是渴得厉害…… 　　还没等陈默多想什么，赫斯提雅已经把淡紫色的灵药倾倒在了他背上，随后轻轻用手抹匀，仔细涂遍每一个角落。 　　“嘶……” 　　感受着背后冰冰凉凉的感觉，还有那双到处摸来摸去的柔软的掌心，陈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红。 　　赫斯提雅身为神灵，辈分上绝对是大到没边，被这样一位“长者”涂药应该是完全没什么好害羞——话虽是这样说，但真正被她坐在屁股下面，体会着萝莉神躯的绝妙触感和温度，陈默实在是很难做到冷静。 　　不过这份羞怯在短短片刻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赫斯提雅涂抹在他背后的灵药，品质绝对相当高级，不过短短片刻，就已经顺着毛孔被吸收进了身体里。 　　拉伤的肌肉快速恢复正常，被击打溃烂的身体组织开始重新生长，错位的骨骼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拿捏着般，一根根修复完好。 　　这样惊人的药效，陈默简直闻所未闻——他以前只用过最低等的灵药，充其量不过就是能补充补充体力罢了，哪有这么强的效果啊。 　　“上神大人，这到底是……？” 　　体会着身体快速恢复的微麻酥痒感，陈默忍不住询问道。 　　“这个，是我一位神友的作品，对于你们下界的孩子来说，效果绝对是超一流的哦。” 　　倾倒完一整瓶灵药，赫斯提雅紧接着由拔开了另一瓶的塞子，这是瓶淡绿色的灵药，同时听到她郑重其事说话的声音。 　　“陈默君，我是不太清楚你之前用的那种力量是怎么回事，不过以后你千万不要再随便使用了。” 　　“嗯？” 　　听到赫斯提雅的话，陈默顿时一愣。 　　那种力量……是说的心意之光吗？ 　　“就是你之前身上突然出现的那种，红色的风还是什么东西。” 　　神特么红色的风，那是剑气啊！ 　　弄清楚赫斯提雅说的是开启嗜血状态之后激发的剑气之后，陈默瞬间理解了她的担心。 　　嗜血状态下，想要得到多强的剑气，就得提供同样程度的生命值，虽然生命值不像寿命这样不可恢复，但经常透支生命值也容易掏空一个人的底子，让他变得根基不牢。 　　绿色的灵药被赫斯提雅抹匀在背上，亏空的气血缓缓恢复，让陈默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上神大人，真是太感谢你了……” 　　…… 　　有着赫斯提雅提供的灵药帮助，陈默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恢复了伤势。 　　穿好衣服，从床边抓起青色细剑，陈默抬脚往帐篷外走去。 　　他的黑剑已经被强化歌利亚打成碎片了，而这把剑也是从别人手中借来的，现在他要去物归原主，顺便再好好谢谢那位借他剑的女性冒险者。 　　不过……话说当时好像对方并没有同意借剑给他，而是他自己动手去拔的吧？ 　　只能希望对方不要介意这种事情，不过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陈默也只有乖乖赔罪了…… 　　踏出帐篷，一片搭建在森林旁边空地上的营地映入视野。 　　周围不时有冒险者说笑着经过，看他们脸上轻松的表情，武器也完全没有取出来，丝毫不像是身处于随时都可能诞生出怪物的地下城当中。 　　但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地下城，而且还是危机四伏的中层——不过目前所处的一层却是例外。 　　安全层，不会诞生出怪物，环境也相对比较良好，适合来往于深层的冒险者们暂时驻扎休整。 　　四处环视了一圈，陈默正打算找人打听打听营地里的情况，一点淡绿色光斑缓缓飘落到了他面前。 　　视线在飘落的光点上聚焦，陈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 　　ps：不好意思，这几天作者君太累，打字的时候睡着了，更新今次补齐 第二十九章 【剑士】与【凶狼】（加更） 　　第十八层顶部，是完全由水晶构成的天顶，最中央是一颗发光的巨大白色水晶，充当光源为整个楼层提供照明。 　　陈默轻轻伸手接住淡绿色光点，指尖轻轻拈了拈，有种相当细腻的颗粒感。 　　抬头看向天顶，半空中无数光点正缓缓飘落。 　　地错的原著里，十八层可没有什么会有光点飘落之类的设定。 　　“又是因为我吗……” 　　凝视着无数飘落的光点，陈默表情有些难看。 　　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横插一脚，原著里的很多剧情已经发生了剧变，甚至完全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道，由此产生的连锁反应，直接或间接改变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近的一次剧情剧变，就是之前在十七层遇到的那只强化歌利亚。 　　不过那可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回忆…… 　　盯着满天光点看了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古怪的地方，陈默摇摇头收回视线。 　　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 　　洛基眷族驻扎的营地并不算大，但里面来往的人员却很复杂，既有洛基眷族本身的成员，又有类似支援者一类的辅助工作者，还有从地面送来补给的商人，以及其他眷族歇脚的冒险者。 　　在【地下城】面前，大家可以说是有着共同的敌人和目标，利益一致下也就不计较那么多，所以即使是其他眷族的冒险者，在从深层归来或者即将前往深层时，都可以在这里暂且停留，休养生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默才能享受到睡在帐篷里的待遇，而不是直接躺在森林某处石头上。 　　在营地里逛了几圈，陈默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坐在一张露天圆桌旁，正用磨刀石打磨着一把亮银色短匕的，身穿灰褐色连帽长袍的女性冒险者。 　　“你好。” 　　伸手向她打了个招呼，陈默在圆桌对面坐下，取出细剑放在桌面上推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剑，非常感谢。” 　　“……” 　　低头看了看陈默递还给自己的细剑，女性冒险者没有说话，只是手中不断重复打磨着那把匕首，同时抬头看向陈默的眼睛。 　　虽然隔着一层兜帽，看不清楚她具体的长相，但光是通过露出兜帽外的白皙下巴，陈默就敢肯定，这位女性冒险者绝对是个水准线上的美人。 　　“我……当时并没有说要借给你吧？” 　　盯着陈默看了会儿，女性冒险者终于开口道。声音听起来虽然带着股凛冽的冷意，但却足够清脆悦耳，所以倒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果然是这样啊…… 　　意料之内的被刁难了，陈默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道：“这个我也没办法，毕竟那个时候事急从权，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哼，油嘴滑舌。” 　　一声冷哼，女性冒险者不再看陈默，低头继续专注地打磨起了匕首。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的剑，不然的话我恐怕也就没有机会再站在这里向你道谢了。” 　　虽然吃了闭门羹，但陈默还是真心实意地道谢了一句，同时站起身打算离开。 　　“锵！” 　　背后传来一道拔剑声，随后听到女性冒险者说话的声音。 　　“不过，这孩子（剑）说很喜欢你……看在它的份上，我姑且就原谅你好了，另外，我叫琉，琉·漓昂。” 　　琉·漓昂？ 　　没想到竟然是她…… 　　听到声音，陈默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眼名为琉·漓昂的女性冒险者，对方正拔出细剑，指尖在剑身上轻轻拂过，而她头上的兜帽此刻已经取下，露出来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孔，青色的眼眸就像吹过山间的凛然疾风，让人忍不住为之吸引，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对尖锐细长的耳朵。 　　琉·漓昂是一位精灵，陈默早就知道了，甚至对方的形象他也在动漫里看过无数次，但真正面对精灵这一物种时，他依然是有些失神。 　　和神灵身上那种神性之美不同，眼前这位精灵少女，带给陈默的感觉就像是山岗间吹过的清风、夜空中悬挂的冷月，面对她时，脑海中下意识就会浮现出一片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森林。 　　而陈默失神的模样落到琉·漓昂眼中，让她皱眉冷哼了一声。 　　“陈默先生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请离开吧。” 　　“没事没事……不过漓昂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打磨匕首的动作一滞，琉抬头看了眼陈默，脸上依然是那种冷冷清清的表情，几秒后，她重新低下头，一边继续打磨匕首一边说道：“陈默先生的大名可是早就已经传遍整个欧拉丽了，我认识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是说你难道是想让我这么叫你，漆黑的圣剑使先生？” 　　“咳……” 　　被琉提起那个由众神恶作剧般取的超羞耻外号，陈默顿时老脸一红，摆了摆手就打算开溜。 　　“那么再见了，漓昂小姐。” 　　“琉……” 　　“嗯？” 　　“漓昂小姐听起来太生疏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琉。” 　　琉的话让陈默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他点了点头，笑道：“那么再见咯，琉。” 　　“再见，漆黑的圣剑使先生。” 　　“……” 　　目光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一眼依然低头打磨着匕首的琉，陈默忽然有种既视感。 　　【那么，莉莉大人，请你别说了，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好的，陈默大人。】 　　啊啊，真的好像啊…… 　　这个看起来一脸高冷的冰山精灵美少女，说不定跟莉莉一样，意外的是个坏心眼？ 　　“嗯？” 　　察觉到陈默有些异样的目光，琉停下动作，如同小刀般冰冷的目光随之射来。 　　“咳、咳咳……” 　　生怕自己失礼的想法被看穿，陈默赶紧偏开视线，转身离开了这里。 　　…… 　　地下城内没有日升月落，所以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但身处在第十八层还是有参照物可以辨别的。 　　那就是头顶的天顶中央，那颗巨大的发光白色水晶。 　　和太阳运行的轨迹相同步，每到中午的时候，白色水晶的光芒就会变得尤为炽亮起来，而到了晚上，光芒则会黯淡下去。 　　而根据有经验的冒险者判断，现在正是到了中午的时候。 　　营地里随处搭建起锅灶，或是架起篝火，相同眷族的人坐在一起，开始享用午餐——由商人从地面送来的食物。 　　赫斯提雅的眷族前，篝火熊熊燃烧，带来温暖到炽热的感觉。 　　陈默手里端着餐盘，里面是一种混杂了肉泥和土豆泥的东西，吃起来咸咸的，老实说味道并不太好，只能算勉强可以入口。 　　至于口感……这种半流质食物你还要什么口感？ 　　“陈默君，你不吃吗？” 　　看到陈默拿着勺子在餐盘里搅来搅去，迟迟不肯下口的样子，赫斯提雅挪动屁股，坐到他旁边问道。 　　听到赫斯提雅发问，坐在不远处的莉莉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抱歉，上神大人，我……不是很饿。” 　　不想被认为是“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一样挑食的家伙”，陈默勉强露出一抹苦笑，搪塞开了话题。 　　不过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 　　想吃肉！真的超想吃肉啊！！！ 　　一整夜的连番战斗下，陈默的体力本来就消耗很大，再加上之后和歌利亚，以及强化歌利亚的战斗，他感觉自己现在半头牛都能吃得下去。 　　而现在这个算是什么东西？土豆泥还是土豆肉泥？ 　　这种东西味道怎样就不多说了，光吃这个怎么可能吃得饱嘛？！ 　　就在陈默满怀怨念地搅动着勺子的时候，一股极为浓烈的肉腥味突然从身后传来。 　　“咕……” 　　咽了口唾沫，陈默转过脑袋，看到的是一个银发的狼人青年。 　　“伯特·罗卡……？” 　　来人正是洛基眷族的强攻手，狼人伯特·罗卡。 　　视线只是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随后陈默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被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吸引了。 　　“喂，剑士陈默，本大爷刚才听到你好像说不饿，那这个东西你应该也不需要了吧？” 　　吊着一对死鱼眼，伯特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坐在篝火旁的陈默，一边说一边作势要丢掉手上拿着的一整根烤羊腿。 　　“等……！等等！” 　　一把放下装满了土豆泥的餐盘，陈默站起身来抓住了伯特的手腕，只不过因为动作有些急切，所以力道稍大了一些，“请务必不要这么做，我可是已经饿得不行了！” 　　“哦？” 　　看着陈默抓住自己手腕的动作，伯特微微眯了眯眼睛，有着紫色闪电刺青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笑容。 　　“那么这样好了……” 　　稍微用力挣脱了陈默的手，伯特掂了掂手里的烤羊腿，然后接着道：“本来本大爷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不过你的态度可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区区Lv.2的菜鸟，也敢这么粗鲁的抓住高等级冒险者？ 　　还是说你在打倒了迷宫孤王之后，已经自认为可以向高等级冒险者发起挑战了？” 　　“不，我不是……” 　　“算了，管你是不是，但本大爷现在忽然很想教训教训你，让你懂得什么叫冒险者的规矩……怎么样，只要你同意和我打一场，不管输赢，这根烤羊腿都是你的。” 　　听到伯特语气中那种赤裸裸的不屑，陈默脸上本来因为闻到烤肉的香味而稍微有些激动的表情也沉了下去，随即，他轻轻摇了摇头。 　　“嘁，不敢吗？”见陈默摇头，伯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讨厌弱者，更讨厌怯懦者。 　　“不是不敢，只是觉得你的规则需要改改。”近距离凝视着伯特深棕色的双眼，陈默缓缓开口道：“挑战我接下了，如果我赢了，烤羊腿归我，如果我输了，我什么都不会要。” 　　被陈默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说得一愣，随即，伯特挑起眉毛，脸上浮现出说不清楚是恼怒还是兴奋的笑容。 　　“哈！本大爷可是洛基眷族的强攻手，Lv.5的【凶狼】……你这家伙，不过区区Lv.2，居然敢说出这么自大的话……本大爷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说到最后时，伯特已经将脸贴近到陈默面前不足十公分的地方，一双兽瞳当中满是汹涌的恶意和战意。 　　狼人伯特，他早在十七层目睹了陈默持剑姿态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自称剑士的家伙拨撩起了战意。 　　以平静的目光回望着伯特，陈默淡然的声音响起。 　　“那就，请拭目以待吧。” 第三十章 光之雨（加更） 　　洛基眷族驻扎的营地不大，陈默要和伯特单挑的消息很快就在营地里传开了。 　　“喂，这小子是疯了吧……” 　　“哈哈哈哈，伯特，不要玩得太快啊！” 　　“还是年轻，太冲动了……” 　　营地旁边的空地上，陈默和伯特相距十数米对峙着，周围是一圈旁观的冒险者。 　　“陈默，本大爷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考虑，如果你现在肯向我道歉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放过你。” 　　双手各持一把短剑，伯特脸上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继续道：“冒险者之间，每提高一个等级，实力都是天差地别，如果你以为打倒了Lv.4的楼层主，就能够向高等级的冒险者发出挑战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看着伯特一副高姿态的模样，陈默瘪了瘪嘴道：“啰啰嗦嗦的，你烦不烦啊……还是说其实你是害怕待会儿被我打倒了，在其他人面前出丑吗？” 　　“你……！” 　　本来只是好心提醒一句，结果却被陈默讽刺了回来，伯特脸上的表情瞬间阴冷了下去，眼眸中闪烁着憎恶的凶光。 　　“实力这么差劲还敢大放厥词……绝对，本大爷绝对会把你揍成猪头，然后再把你这张讨厌的脸踩在地上，做好给本大爷舔鞋底的准备吧，陈默！” 　　“好啊，那你来吧。” 　　淡淡的答应了伯特一声，随即，陈默转头看向旁边人群中观战的贝尔，高声喊道：“白毛小鬼！” 　　“是的，前辈！” 　　听到陈默的呼唤，贝尔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柄铁剑，连着剑鞘朝他扔了出去。 　　看着半空中的铁剑，陈默伸出手掌，一股淡淡的剑意在他周身激荡升腾。 　　“铮！” 　　被剑意所勾动，铁剑瞬间脱离剑鞘，震荡铮鸣声中爆射而来，剑柄如同游鱼般滑入陈默掌心。 　　剑入手的瞬间，陈默身上的气势顿时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给人的感觉只是一个普通冒险者的话，那现在他随随便便往这里一站，惊人的气势就从他身上冒了出来——锋利，尖锐，像是一柄绝世宝剑般的气势。 　　受这股气势影响，甚至连他周身环绕着的气流都变得锐利起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心头，让他们看向陈默的目光变得惊讶起来。 　　众人目光的变化丝毫没有影响到陈默，他抓握住剑柄，轻轻挥舞两下剑刃，找了找手感，然后抬剑直指伯特。 　　“……” 　　感受到陈默身上那种锋锐的压迫，伯特脸上轻视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手中双剑一紧，下一刻他便直接冲向陈默。 　　Lv.5的冒险者，属性值随便都能达到上百点，再加上伯特的独有技能【孤狼疾驱】，大幅增强了步行时的速度，几乎是在冲刺的瞬间，他就已经跨越十数米的距离，出现在了陈默面前，而陈默此时却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属性值高了之后的恐怖之处了，你可以轻易凭借着属性差距碾压弱者，对方甚至到死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哼，说得那么厉害，其实还不是一个菜鸟罢了…… 　　注视着陈默毫无聚焦的双眼——显然他连自己的身影都没捕捉到，伯特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不过很抱歉，我可不是那种怜悯弱者的人啊！ 　　剑刃斩破疾风，发出尖锐的呼啸，伯特几乎都可以预料到之后这个一身黑的家伙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时，从他脸上露出来的，那种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屈辱不甘的表情了。 　　然而…… 　　“嗯？！” 　　就在斩击即将落在陈默身上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从伯特尾椎骨末端升起，一路冲上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眼皮一阵狂跳。 　　危险！ 　　来不及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伯特强行收住挥出的剑刃，同时脚下猛踏地面，整个人如同大雁般高高跃起到半空，落地后脚尖连点，眨眼间已经退出去数十米距离，几乎到了空地边缘。 　　“啪嗒——” 　　维持着双手持剑的防御姿态，伯特一低头，就看到地面上一抹刺眼的猩红。 　　血…… 　　抬手摸了摸侧脸，手指瞬间被血液润湿。 　　直到这时，伯特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被割伤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 　　回忆着刚才后退的瞬间，陈默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那他到底是被什么割伤的？ 　　紧盯着单手持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陈默，伯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这种未知的攻击方式，他只能尽量保持两者间的距离，不敢再轻易接近上去。 　　而伯特的动作，落到周围不明所以的冒险者眼中，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喂，伯特你到底在干什么？快上去揍他啊！” 　　“一个Lv.2的菜鸟而已，你在害怕吗？” 　　“哈哈，说不定是【凶狼】在戏弄猎物呢？” 　　“嘁……”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伯特紧皱起眉头，目光一寸寸打量着陈默。 　　然后他发现了。 　　“这是……风？” 　　在陈默身上，此刻正缠绕着一股淡淡的红色 气流，虽然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却让伯特瞬间有种寒毛倒竖的危机感。 　　“不是风。”听到伯特的小声呢喃，陈默朝他露齿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只是剑气而已。” 　　通过剑意吞噬生命值换来的剑气，即使连强化歌利亚那坚硬到Lv.4的亚丝菲全力进攻都丝毫无损的鳞甲也能轻易割裂，更别提区区肉体凡胎的伯特了。 　　不要说伯特只有Lv.5，就算他是Lv.6、Lv.7，甚至Lv.10，只要他没有特殊的防御技能或者防具，那开启了嗜血状态，以剑气覆盖住身体的陈默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也正是他敢答应伯特挑战的底气所在。 　　“……剑气？” 　　陈默的解释让伯特微微一愣，在他的理解当中，剑气应该只是超高速的斩击在剑刃上激起的气流，虽然确实具有一定的攻击力，但绝对无法做到给自己带来威胁感的地步，更不要说陈默身上的那种红色 气流还是凭空出现的，根本没有什么斩击——不，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你告诉我这特么是剑气？！ 　　用一种你在哄鬼的眼神看着陈默，伯特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只当这种红色 气流是他的某种特殊技能，然后开始思考起了对策。 　　而伯特信与不信自然与陈默无关，静静看着他思考的样子，陈默也不急，就这么维持着最低输出的剑气，站在原地等待起来——等待着独行玩家对属性的增幅达到顶点的瞬间。 　　升到二级的独行玩家，最高能够把全属性都提升足足六倍，以他此时的属性值，六倍提升下力量已经接近一百点了，甚至发展最良好的速度能够直接达到一百多点。 　　陈默的属性值发展在系统的帮助下一直都是达到了极限的，而普通人在Lv.2时可能五六十点就封顶了，甚至二三十点就无法再继续提升的人也是有的，上百点属性在陈默身上或许只能让他冲破界限达到Lv.3，然而放在其他人身上已经足以让他们上升到Lv.4了。 　　（——这里提到的属性点数全部都是按系统计算方式得出的数值，不是地错原著里恩惠所显示的点数，喷子请闭嘴吧，我知道你们都不会看评论区置顶的BUG贴，看了也都假装没看到，所以直接在正文里写出来了，再喷就是睿智——） 　　就连Lv.5的狼人伯特，他的全属性上限也不过只有800点而已。 　　而现在伯特刚上升到Lv.5不久，他的全属性更是才堪堪达到300，一但陈默属性值叠加到顶点，就意味着他有了能够与伯特正面交锋的能力。 　　但陈默不急，伯特却有些急了。 　　身为兽人，他的直觉要比普通人敏锐得多，从刚才开始，陈默身上那种锋锐的气势就一直在不断变强，甚至已经能够让他有种隐隐的威胁感了。 　　在战斗当中提升属性值……难道说这也是什么特殊技能吗？而且他不久之前才刚升到Lv.2吧，在Lv.2就拥有复数的技能，什么时候特殊技能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脚下的泥土和枯枝因为大力踩踏而咯吱作响，伯特架起双剑，再次朝陈默冲了过去。 　　“灼烧吧，席卷吧——哈提！” 　　冲锋的过程中，一串短促的咒文从他嘴里念出，双剑随之笼罩上了一层火焰般的色泽，剑身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高温而扭曲起来。 　　哈提，炎属性附着魔法，同时附带魔力吸收与伤害吸收的效果。 　　伯特正是打算扛着陈默体表的那层淡红色 气流，趁他还没有变得太强之前，给他来上一下狠的，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只不过连伯特本人都没注意到，直至现在为止，他已经不再把陈默当成是一个低等级的菜鸟冒险者，而是拿出了自己最强的实力，将对方当做是难以战胜的强敌对待。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伯特，陈默则是露出了微笑。 　　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精神属性和体质现在已经提升到动态视力足以看清对方行动的程度，身体的动作也完全能够跟得上。 　　那么…… 　　“请你在此谢幕吧。” 　　语气平静如同陈述般的话语从他嘴里传出，落到正在冲刺的伯特耳中，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什……” 　　疑惑的询问只吐出第一个字，然后伯特就注意到了。 　　——那是光。 　　无数银白色光点在陈默手中所持的铁剑上汇聚，将原本平凡的剑刃渲染成了仿佛由星辰光辉凝聚而成的兵器。 　　由弱至强，烛火般的光亮转瞬间已经化作璀璨星辉，炽烈、明亮、强烈，带着难以形容的沉重「质感」。 　　下一刻，由这柄星辉之剑所挥出的斩击迎面而来。 　　“轰——” 　　强烈到令人耳膜剧痛的轰鸣响起，斩击发出的瞬间，沿途中所有空气都被挤压扭曲，空间被切割，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猛烈的光辉如同恒星般亮起，使得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黯淡起来，剧烈涌动的暴风在整个十八层中肆虐。 　　枯枝残渣、断裂破碎的铁器、泥土石块……飓风卷起沿途的所有一切，彻底大闹了一场。 　　片刻后，刀刃上包裹的光辉散去，动荡的空气也随之重新平静下来，而作为直面这道斩击的对象，伯特浑身仿佛筛糠般剧烈颤抖着，瞳孔如同死人般扩张，尾巴和耳朵上的毛发根根倒竖起来。 　　紧盯着悬在自己眼前的剑刃，还有浑身缠绕着淡红色剑气的陈默，伯特有种放声大喊的冲动，但最终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只有一句简短的询问：“这，是什么招数……” 　　“没什么招数，只是普普通通的挥剑罢了。” 　　随口回答了伯特的问题，陈默收起长剑，随着他收剑的动作，伯特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普通……一剑……？” 　　努力呼吸着空气，试图安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脏，伯特眼中满是不信的神色。 　　“不可能……普通挥剑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强！” 　　“随你信不信。” 　　陈默撇了撇嘴，也没多解释什么，他刚才确实只是普通挥出了一剑而已，只不过在心意之光的加持下，才会体现出那么强大的破坏力。 　　【心意之光】：以灵魂凝聚光辉，发出跨越极限的一击。 　　正如同系统的备注一般，那是足以无视境界差距的，跨越极限的奇迹一击。 　　“真是……这不就是作弊了嘛……”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默转身准备回到营地里去，顺便享受一下自己这场战斗的战利品，然而转身的瞬间，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喂，伯特，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光点好像在变多？” 　　“什么光点？” 　　“就是那些一直在从天顶上飘下来的光点。” 　　伯特正从地上站起来时，听到陈默的话，他下意识抬头一看，然后目光顿时凝固住了。 　　“好像……真的变多了？” 　　十八层顶部，由水晶构成的天顶上，纷纷扬扬的淡绿色光点正缓缓飘落。 　　密密麻麻，如同雨幕般密集…… 第三十一章 大幅改变的剧情 　　满天光雨飘落，虽然看起来确实很漂亮，但看着这些淡绿色的光点，陈默却总有种心里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完全脱离原著剧情的发展，实在是让人很不安。 　　有什么要发生了吗？还是说单纯只是他想多了…… 　　“陈默君！” 　　陈默正站在原地思索关于这些光点的问题，赫斯提雅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扑到了他身上。 　　“呃……上神大人？” 　　看到赫斯提雅抱着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的亲昵样子，陈默有些手足无措，以他单身二十多年的宅男本色，此时倒是想要回抱一下，切实体会体会神灵那温暖广博的胸襟，但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又是自家主神，这样堂而皇之的渎神行为他做起来还是有几分心虚的，于是只好什么也不做，双手僵在半空，感觉有些尴尬。 　　“陈默君，刚才那个实在是太帅了，连我都吓了一跳哦！” 　　女神赫斯提雅一边紧紧抱着陈默，脑袋在他胸口蹭啊蹭的，一边以赞叹的语气说道。 　　“刚才那个说的是……？” 　　“就是‘咻——砰砰砰，轰’的那个啊，真的是超厉害啊！” 　　听到从赫斯提雅口中传来的一连串拟声词，陈默不禁哂然，像是哄小孩般抬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然后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 　　“啪叽——” 　　熟悉的碎裂声，从头顶传来。 　　“咦……？” 　　随着碎裂声，地面开始摇晃起来。 　　不对，不仅仅是地面，整个十八层都在摇晃，在颤抖，在发出呻 吟——如同叹息大墙倒塌时的呻 吟。 　　“不会吧……” 　　抱紧因为地面的震动而站立不稳的赫斯提雅，陈默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来了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这、这是地震吗？” 　　“哇啊啊啊啊——差点摔倒了，好险好险……” 　　“地下城……在颤抖？” 　　之前围拢在空地旁边观战的众人，此刻也纷纷因为突如其来的震动而骚乱起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而眼见整个十八层空间的晃动越来越剧烈，陈默脑海中的猜测也越发清晰起来，下一刻，他猛然抬头看向天顶上方。 　　“……喂喂，这是开玩笑的吧？” 　　“什么玩笑？” 　　听到陈默的声音，赫斯提雅也跟着抬头看向天顶。 　　视线触及天顶水晶壁垒的瞬间，她脸上顿时露出了愕然的神色，然后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开、开玩笑的吧……这种事情……” 　　布满整个十八层顶部的巨大水晶壁垒，连同中央的那块洁白水晶中，此刻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皲裂。 　　水晶深处，无数巨大的物体正缓缓下沉。 　　……数十个？还是数百个？ 　　完全数不清楚，它们彼此交叠着，不断向水晶壁垒的最下层逼近。 　　“啪叽——啪叽——” 　　水晶天顶上的皲裂变得更加密集了，看起来犹如摔碎后用拙劣手法粘连起来的瓷器，轻轻一触就会破裂。 　　啊，原来是这样…… 　　目睹着眼前这恍若天崩般的一幕，陈默忽然明白了。 　　那些不停飘落的光雨，并非什么华丽的装点，而是地下城恶意的实质化昭显——水晶天顶内部崩裂时掉落的粉末。 　　从进入十八层开始，这些光点就在不断传达着危险的信号，但却并未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即使是看过原著的陈默，知道有可能会发生变异楼层主进入十八层这种事情，但也因为赫斯提雅并未像原著里一样爆发神威而有些不以为然。 　　——再一次，掉以轻心了！ 　　“啪嗒……” 　　皲裂最密集的地方，一块水晶碎片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脆弱地坠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见这道声音，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朝天顶看去，然后…… 　　“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的水晶碎片坠落，天顶内的物体越发接近底部，逐渐显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歌利亚？” 　　“不可能的，这里明明是安全楼层，为什么楼层主会在这里出现啊！” 　　聚拢在空地周围的冒险者们开始慌乱起来，甚至有人发出了有如尖叫般不堪的大喊，但这些都无济于事，天顶的皲裂痕迹依旧由内而外继续扩张，很快就达到了最底层的尽头。 　　“喂，白毛小鬼，莉莉，快到我这边来！” 　　眼见天顶水晶中那些远比普通歌利亚大上足足一半的怪物，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只浑身长满了赤红色鳞甲的强化种，陈默顿时扭头大声朝人群中还在盯着天顶发愣的贝尔和莉莉吼道。 　　听到陈默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小跑到了陈默身边，同时不约而同拔出了武器。 　　“听好了，白毛小鬼……” 　　手中缓缓抽出那柄普通的铁剑，陈默紧盯着贝尔的双眼，朝他叮嘱道：“虽然我一直都是叫你白毛小鬼，但你可是除我之外赫斯提雅眷族里唯一的男子汉，所以待会儿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允许你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无论如何，保护好上神大人还有莉莉，知道了吗？” 　　“……” 　　陈默叮嘱时的语气并不强烈，甚至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起伏，但落在贝尔的耳中，却让他觉得格外沉重。 　　保护，就意味着责任…… 　　而眼下，要挑起这份责任，就必须直面那些恐怖的怪物。 　　害怕，恐惧……这是当然的了，任何低等冒险者，在面对歌利亚这种楼层主时都会感到害怕。 　　但是…… 　　脑海中回想起陈默在十七层对战那两只歌利亚的时候，那一袭黑衣，挥剑如雨的姿态。 　　虽然浑身染血，但却让人觉得熠熠生辉，简直就像是他一直憧憬着的，那些英雄谭里的情节一般。 　　无法拒绝…… 　　面对超绝强敌时的恐惧感几乎快让贝尔腿肚子发抖了，但他却无法拒绝。 　　心里，仿佛有团剧烈燃烧的火焰，闪电般席卷全身。 　　顺应着这股几乎让人灵魂出窍的悸动，贝尔握紧手中的短剑，以此带来足以让他停止颤抖的勇气。 　　“是的，前辈！” 　　“很好。” 　　看着双眼仿佛燃烧着烈火般汹涌的斗志的少年，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候…… 　　“砰——” 　　猛烈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十八层空间。 　　天顶，崩裂了。 　　光雨瞬间骤停，水晶碎片也不再落下——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代替了水晶碎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与此同时，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天顶。 　　就像农民耕种在田里的秧苗，无数颗巨大的头颅从水晶当中钻了出来，猩红色的眼球不断滚动，睥睨俯视着下方的楼层。 　　当这些怪物上半身彻底钻出水晶时，它们像是迫不及待般，开始用双手用力推挤水晶，试图将身体快点拔出来，并且开口发出猛烈的咆哮。 　　“AIOOOOOOOOOO！！！” 　　“AIO！AIO！AIOOOOOO！！！” 　　没有人能够听懂这些怪物的吼叫声中到底在传达什么意思，还是说只是纯粹出于野性的咆哮，但无疑，听到咆哮声的瞬间……人心，乱了。 　　本来像歌利亚这种高等级楼层主，一直以来都是被打着“难攻略”和“团队挑战”等标签的，此时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歌利亚，不管是独行的冒险者还是组队的冒险者，都失去了与之抗衡的信心，开始向着通往上下楼层的纵梯通道奔逃起来。 　　至于说洛基眷族里的那些强者？ 　　是，他们确实都有着单人击杀歌利亚的实力，但他们再强也只是个人战斗力的强大，同一瞬间最多只能应付一两头歌利亚罢了，但现在从水晶里钻出来的歌利亚至少也有数十头，他们就算长着三头六臂都杀不完。 　　乱成一团的冒险者，嘈杂的咒骂、祈求、怒斥声，歌利亚暴虐的咆哮……贝尔和莉莉依靠在陈默身旁，看着这个一袭黑衣的男人凝神以待的姿态，本来有些慌乱的心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而被陈默抱在怀里，赫斯提雅忽然扭了扭身体，这位存在了上亿年的神灵竟然稀罕的感到害羞起来。 　　“……陈默君，还真是可靠呢。” 　　听到赫斯提雅的轻语，陈默低头看了眼她微红的脸颊，表情严肃庄重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那当然了，我可是赫斯提雅眷族的大哥啊，这种时候当然要沉得住气才行。” 　　说着，他松开手，把赫斯提雅轻轻推到了贝尔和莉莉中间，然后独自抬脚走到几人身前，手中的剑刃上，淡红色剑气如同曼陀罗花瓣般无声绽放。 　　“轰——” 　　剧烈的轰鸣声在不远处响起，地面被升腾的烟尘所笼罩。片刻后，烟尘散去，露出怪物那高大壮硕的身躯。 　　“AIOOOOOOOOOOOOO！！！” 　　张开口腔，让肺部吸入巨量空气，越过规定的第十七层，成功诞生在这个安全楼层的【迷宫孤王】歌利亚高仰起头，发出令整个楼层都颤栗的咆哮声。 　　第一头歌利亚的咆哮尚未停止，又一声轰然巨响传来。 　　第二头。 　　然后是第三头、第四头、第五头…… 　　代替了满天光雨的，是由怪物组成的“暴雨”。 　　见证了这超越常识的一幕，短暂的寂静之后，冒险者们彻底崩溃了。 　　怪物的咆哮与众人的尖叫重叠在一起，配上此时混乱不堪的局面，共同组成了一幅荒诞的浮世绘。 　　表情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陈默目光微冷，剑气的颜色逐渐由浅红化作深红，在他周身环绕旋转，点点星辉凝结于铁剑之上。 　　下一刻，他稍微压低身体，剑刃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光辉，朝着距离最近的一头歌利亚疾速冲去…… 第三十二章 掠夺世界之人（加更） 　　缠绕着深红色剑气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当中疾驰，身后拖曳出一道长长的银白色光辉，直扑向正在发出嘶吼的巨人怪物。 　　“铮——” 　　随着两者间距离的不断拉进，几乎盖过了歌利亚咆哮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一抹璀璨夺目的剑光恍若横跨天际而来般划过半空，眨眼间便已经狠狠斩击在了巨人的脚踝之上。 　　剑刃无声无息地切断韧带和肌腱，砍在骨骼上时，银色光辉猛然炽亮起来，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直没而入。 　　“AIOOOOOOOOO！！！” 　　整个脚踝都被切断，鲜血从断裂的部位狂涌而出，受到如此强劲打击的歌利亚发出了凄惨痛嚎，高大的身体失去平衡，向一侧倾倒下去。 　　迎着他倒下的身体，那道璀璨的剑光再度点亮，而目标则是…… 　　“铛——” 　　剑尖刺入歌利亚的额头，与坚硬的头盖骨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默握紧剑柄，目光扫过歌利亚近在咫尺的猩红双眼，看着从它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惊悚、留恋、疑惑等等情绪，心里不由得有些惊讶。 　　……原来怪物也是会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的吗？ 　　不过这份惊讶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下一刻，他手中剑刃上猛烈闪烁起银白色的光辉，直接洞穿了这只巨怪的头颅，同时剑意凝聚为剑气，在它的颅骨内肆虐，顷刻间便将其中的一切都搅成了烂泥。 　　等到陈默抽剑而退时，外表看起来只是额头上多了个细小血洞的歌利亚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高大的身躯软倒在地上，发出轰隆的声响。 　　而直到此时，周围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向陈默的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个人，简直强得有些过头了吧…… 　　从他挥剑而上到抽剑而退，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本来应该由Lv.3、Lv.4冒险者组队才能勉强抗衡的怪物，【迷宫之王】歌利亚就死在了他手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冒险者等级是多少？ 　　就在大多数人都在思索这样一个问题时，忽然听到有人惊叫了一声。 　　“我想起了来！他是陈默！” 　　……陈默？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的样子，是以前在哪里听说过吗？ 　　“啊！我也想起来了，是【漆黑的圣剑使】！【赫斯提雅眷族的幼刃】！陈默啊！” 　　【漆黑的圣剑使】、【赫斯提雅眷族的幼刃】，如此富有强烈个人主义与极端张扬感的称号一经提出，瞬间就让所有人都想起来了。 　　在欧拉丽，或许会有人不知道陈默是何许人也，但绝对没人会不认识【漆黑的圣剑使】，毕竟像这么帅气的称号，可是多少人日思夜想都盼不来的，更别提伴随着这个称号的一系列传说了——手撕Lv.4、Lv.5冒险者，举手抬足间天崩地裂，此子恐怖如斯将来必成大患之类的…… 　　当然，一般有点理智的冒险者都不会相信这些传闻，只当是人云亦云的戏言罢了，毕竟陈默的等级只有Lv.2，怎么可能做得出如此惊人的壮举嘛。 　　但现在，目睹了他刚才干净利落解决掉那只歌利亚的全过程，再回想起之前他在营地旁边的空地上，一剑战败【凶狼】伯特的战绩，在场的冒险者倒是有点相信那些传闻或许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了。 　　而感受到众人目光的变化，还有周围隐隐传来的诸如【漆黑的圣剑使】、【幼刃】之类的声音，陈默脸上本来维持着的冷酷肃杀的表情也顿时破了功，只得动作有些狼狈的挽了朵剑花，于锵然长鸣中转身冲向下一只歌利亚。 　　…… 　　整片水晶天顶都崩碎断裂，失去了照明光源的十八层内顿时陷入了如同其他楼层般昏暗的处境。 　　数十上百只歌利亚在楼层内横冲直撞，大脚踩踏在地面上发出轰隆的响声，沉重的力道让整个岩架都微微颤抖起来。 　　安全楼层竟然诞生出了楼层主，而且还是如此庞大的数量，无论老手还是新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冒险者能够保持冷静，人群汹涌着奔向上下楼层的纵梯通道，希望能够逃离这片怪物的杀戮场，然而…… 　　“轰隆隆——” 　　就在冒险者们即将接近时，一阵猛烈的震动突然从纵梯通道内传来，然后无数巨大的石块滚落，牢牢封死了上下楼层的两处通道口。 　　“这是什么鬼啊！” 　　“该死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崩塌？！” 　　最近才探索到十八层的年轻冒险者们发出了怒吼，他们完全不懂为什么所有倒霉事都堆到了一起，又是楼层主集体越层诞生，又是纵梯通道崩塌，简直就像是地下城故意想将他们葬送在这里一样。 　　“幽闭……” 　　而和缺乏经验的年轻冒险者们不同，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一眼就看出了此时的状况。 　　“地下城被激怒了，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落石，石块上附着了地下城的憎恶……不杀光这些歌利亚，恐怕没人能离开这里。” 　　第十八层进入了幽闭状态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楼层，无论是那些正在四处奔逃的冒险者，还是准备还击的冒险者，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由得一愣。 　　退路，被切断了。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战胜和战败之外，已经没有了第三个选项。 　　……不，或许有，那就是放弃抵抗，引颈受戮。 　　“王八蛋！谁特么会乖乖等死？！我干你大爷啊啊啊啊！！！”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高昂着脑袋，凶暴的面孔涨得通红，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狼牙大棒，朝附近的一只歌利亚冲了过去。 　　而随着这个彪形大汉的动作，周遭的冒险者好像被开启了某个开关一般，纷纷举起武器涌向那些高达十数米的巨人怪物。 　　疯狂的战斗如同烈性传染病般在楼层内传播，很快，几乎所有冒险者都投身到了战斗当中。 　　歌利亚用力踩踏双脚，嘴里发出【咆哮】的音波冲击，冒险者们则前赴后继，如同海潮般不断冲击着歌利亚的身躯。 　　化作血腥战场的十八层，大地被鲜血染成赤红，有歌利亚的，但更多的还是冒险者的血。 　　而面对如此惨烈的战斗，拥有强大个人实力的冒险者自然就成了“明星”，弱小的冒险者会自然而然拥护在他们身边。 　　这样的“明星”，此刻有几个最为突出。 　　位于楼层西部湖岛上的里维拉镇中，一道金色的身影不断起舞，在她手中是一柄染血的细剑，此时已经有接近十只歌利亚倒在了她剑下。 　　洛基眷族，【剑姬】艾丝·华伦斯坦。 　　位于楼层北部的山丘上，有着蓝色波浪短发的少女正趴在一处断崖上，在她身边坐着的是她的主神，神灵荷米斯，而她正弯弓搭箭，不断支援着下方处在战斗当中的冒险者们，因为有她的支援，目前这片区域不幸丧命的冒险者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荷米斯眷族，【万能者】亚丝菲·阿尔·安朵美达。 　　位于楼层东侧的洼地当中，浑身包裹在长袍内的绿发少女挥舞着一柄木刀，身上缠绕着魔法的疾风，同时与数只歌利亚周旋着，由于她一个人负担了大部分压力，洼地周围的冒险者才有机会组织起像样的攻击。 　　丰饶的女主人酒馆，称号未知的精灵，琉·漓昂。 　　最后，还有位于中部平原上，那个如同绞肉机般疯狂杀戮的，黑发黑瞳的男人。 　　赫斯提雅眷族，【漆黑的圣剑使】陈默。 　　与其他几处战场不同，中部平原上，陈默周围数十米内一个冒险者也见不到。 　　但数十米外，大量聚集的冒险者几乎占据了整个楼层百分之八十的数量。 　　在这些冒险者和陈默之间相隔的数十米内，十二只浑身生长着赤红色鳞甲的强化歌利亚围成一圈，将陈默堵在了正中央。 　　不久之前，陈默再次斩杀掉一头歌利亚，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中，十二只强化歌利亚就从不同的方向狂奔过来，无视中途的所有冒险者，将他围在了中间。 　　也正是直到那个时候，陈默才明白过来。 　　原来其他歌利亚只是附带。 　　这，才是地下城送给他的惊喜大礼。 　　“这么关照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环视了一圈周围十二只强化歌利亚高大壮硕如同城墙般的躯体，陈默忍不住呢喃出声。 　　而那十二只强化歌利亚也并非如同普通歌利亚般见面就是干，它们只是将陈默围在中间，没有急着出手，而是同时开口，以滞涩生疏的口吻，齐声道：“滚出、地下城……” 　　“——小偷！” 　　听到这些强化歌利亚的声音，陈默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又骂他是小偷？ 　　如果说是魔石之类的东西，每个冒险者或多或少都有从地下城里获得过吧？ 　　思索片刻后，怎么也想不通的陈默索性不想了，他抬起右手，手中高举着银辉炽亮的剑刃。 　　下一刻…… 　　“翁嗡嗡翁嗡嗡——” 　　强烈的光辉在同一次斩击中剧烈绽放数次，等到陈默一剑落下，周围一圈的强化歌利亚已经倒在了地上。 　　而眼见陈默挥动光辉之剑，奇迹般斩杀了十数只一看就知道比普通歌利亚厉害许多的怪物，周遭的冒险者们顿时举起武器，发出了震撼楼层的欢呼声。 　　…… 　　数个小时的战斗之后，整个十八层的冒险者锐减到了之前三分之一的数量，不过那近百头歌利亚也总算是被捕杀殆尽了。 　　中部平原上，随着最后一只歌利亚倒下，冒险者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有人昂首发出了气血喷张的呐喊，有人当场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出声，更多的人则是阴沉着面孔，不断拖动着地上的尸体——那是他们同眷族的成员和同小队的队友。 　　受到这样愁闷的气氛影响，本来因为撑过了一场苦战而感觉兴奋激动的贝尔也变得心情阴郁起来。 　　“喂，白毛小鬼。” 　　看到贝尔一个人站在战场边上，满脸黯然地看着铺满地面的死者尸体的模样，陈默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 　　“前辈……” 　　扭头看到陈默站在自己身边，贝尔嘴唇蠕动了两下，感觉心里像是有些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次，你干得很漂亮。” 　　“啊……？” 　　凝视着贝尔疑惑的目光，陈默重复了一遍：“这次，你干得很漂亮，白毛小鬼，连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不……怎么会，前辈你……没有，我不是……啊……” 　　听到陈默的夸赞，贝尔脸上瞬间浮上羞红，连说出口的话语都变得混乱起来。 　　被贝尔夸张的反应看得一愣，陈默随即轻笑一声，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认真道：“行了，小鬼，自谦也应该有个限度，你这次真的干得很漂亮，面对歌利亚这种怪物都能鼓起勇气战斗，而且还把上神大人和莉莉都好好保护住了，如果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像是英雄一样呢。” 　　“不，英雄什么的，我果然还是……” 　　感受着陈默宽厚而温暖的大手拍在肩膀上的感觉，贝尔忽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被触动到了，鼻尖有些发酸。 　　“真是的……大人对你的夸奖你好好接住就是了，这么不痛不快的我可是要生气了哦？” 　　“是，前辈。” 　　满意的看着重新变得昂首挺胸，心情也恢复过来的贝尔，陈默转身朝平原边缘的森林走去。 　　“前辈，你要去哪儿？” 　　“找个地方，静一静，想些事情。” 　　背对着贝尔摆了摆手，陈默独自离开平原，进入了森林当中。 　　“系统。” 　　一进森林，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陈默低声唤出了系统。 　　“叮！” 　　随着他的呼唤，淡蓝色光幕随之出现，静静地悬浮在眼前，看起来跟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盯着系统光幕看了会儿，陈默忽然开口问道：“之前那些怪物叫我小偷，是怎么回事？” 　　“因为宿主掠夺了地下城的本源。” 　　并没有向陈默隐瞒什么，系统冰冷的声音几乎是在他问题出口的瞬间就给予了回复。 　　“我掠夺地下城的本源？” 　　听到系统的回答，陈默顿时愣住了，随即，他反应过来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宿主在地下城中每杀死一只怪物，系统都能够借由怪物死亡回归地下城本源时的瞬间，强行构建通道，掠夺一丝本源用以强化宿主所获得的职业传承。” 　　“什么？！” 　　系统的回答让陈默顿时不淡定了，他睁大眼睛瞪着系统界面，好像要在上面看出一朵花来般，然后接着道：“原来我技能升级，用的都是地下城的本源？” 　　“宿主可以这么理解。” 　　“艹！” 　　毫无形象地爆了句粗口，陈默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够傻的，地下城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每次只要他一进地下城就疯狂放怪围攻他，搞半天，原来并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穿越者的身份，而是因为背后有系统在玩暗度陈仓！ 　　弄清楚了事情原委，陈默忽然念头一动，继续道：“按你的意思，你本身是没有能力提升我的技能的，所以才要掠夺地下城的本源，那以后我要是离开这个世界怎么办？” 　　对于陈默的这个问题，系统的回答很干脆利落，也很言简意赅。 　　“任何世界，都有其本源的存在。” 　　“那我岂不是每到一个世界就要被追杀？” 　　“部分世界尚未觉醒自主意识，不会对宿主表现出敌意。” 　　“喂，你这么说岂不是搞得我跟欺负小孩子的人渣一样了？” 　　“……宿主可以选择不强化技能，系统将不再构建通道掠夺世界本源。” 　　听到系统这句冰冷冷、毫无情面的回答，陈默顿时脸色一垮。 　　得，他还是乖乖做个人渣算了…… 　　ps：5k大章，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三十三章 boy meets goddess 　　距离地下城第十八层发生骚乱已经过去了三天，从安全层生还归来的冒险者们不遗余力地向其他人讲述着当时的情景，不止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和战力，更是为了纪念那些丧命在战斗当中的伙伴。 　　而作为独立击杀歌利亚数量最多的人，陈默的名号理所当然的再一次响彻整个欧拉丽，几乎每间酒馆当中都会有游吟诗人一边做出夸张的表演，一边以咏叹调般的语气诉说他的故事。 　　来自欧拉丽之外的东方大陆，孤身一人来到了迷宫都市，以微末之身，加入赫斯提雅眷族，半个多月就上升到了Lv.2，打破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升级记录，单人击杀弥诺陶洛斯和迷宫孤王歌利亚，战败洛基眷族的【凶狼】伯特，那闪烁着光辉的剑刃，犹如天际的星辰般璀璨夺目——如此富有传奇色彩的崛起史话，在经过游吟诗人们的艺术加工之后，更是变成了活生生的英雄谭。 　　生活在这座迷宫都市当中，人们的生活时刻与冒险相挂钩，生与死都是稀疏平常的话题，所以他们崇拜强者，憧憬英雄，而眼下陈默这个活生生的英雄传说主角就跟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因此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大堆冒险者跑到外围贫民区的赫斯提雅教堂当中祷告忏悔，为了就是亲自见那位人们口口相传的黑衣剑士一眼。 　　而今天也不例外，一大清早，赫斯提雅眷族大本营外就聚集了十几个男男女女的冒险者，他们对眼前笼罩在晨光当中的尖顶教堂投以十足炽热的目光，期待着能够有一位黑发黑瞳的年轻男性打开教堂大门。 　　但他们今天注定是要白跑一趟了…… 　　…… 　　巴别塔第六层，街道两边装点着的淡黄色灯饰投射下柔和光线，为封闭的楼层提供照明，因为时间尚早的原因，所以除了那些站在商店门口的接待员之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而这份冷清很快就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 　　“……呐呐，陈默君，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这几天还有折扣活动，一起去试试吧？” 　　被大胸 部的萝莉女神挽住一只胳膊，陈默看着对方那双蔚蓝色眸子里投射出的闪闪发亮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距离系统所说的试炼任务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时间，他本应该每分每秒都抓紧时间猎杀怪物，提升自己的属性值和技能熟练度才对，而今天他难得没有进入地下城，就是为了给自己重新购置两把佩剑，但现在被赫斯提雅这么一闹，他原本安排好的行程计划也只有稍微延后了。 　　“走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家主神充满期待的目光，陈默轻轻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然后主动牵起她的手朝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走去。 　　欧拉丽是有甜品这种东西存在的，虽然不像现代那么种类繁多，但诸如蜂蜜蛋糕和烘焙饼干之类的甜品还是能找到的，只不过因为冒险者一般都以男性居多，而那些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自然是对酒、肉还有女人更感兴趣，所以甜品在欧拉丽的市场并不算太广，只能在有限的一些小圈子里传播。 　　而这些圈子自然也包括了成天无所事事的诸神。 　　对于神灵来说，他们自晦神辉降下凡间，就是为了能够体会下界凡人那短暂而精彩的一生，而甜品这种感性而细腻的东西自然是很符合他们高格调的审美。 　　走进赫斯提雅所指的那家甜品店大门，门口的两个猫人族少女同时微微低下脑袋，身后浅褐色猫尾晃动两下，摇曳出令人赏心悦目的弧度，然后才听到她们清脆柔嫩的声音。 　　“欢迎光临，尊贵的赫斯提雅女神大人，欢迎光临，尊敬的冒险者大人。” 　　对于这两个猫人族少女能够一眼认出自己冒险者的身份，陈默并不觉得有多意外，毕竟在欧拉丽，男性几乎全员都是冒险者，而且但凡进入过地下城、亲手杀死过怪物的人，骨子里都会有股凌厉干练的味道，眼力好的人，随便一瞟就能分辨出冒险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 　　真正让陈默感觉意外的是，这两个猫人族少女对待赫斯提雅的态度。 　　虽然赫斯提雅以前是出了名的贫穷神，但再贫穷，她好歹也是一位真神，整个欧拉丽知道她长相特征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猫人族少女能够直接一口叫出她的名号也不奇怪，但她们说话时的语气却相当熟稔，像是在接待一位经常光临的老顾客一样。 　　略微诧异的看了眼低头垂目做出乖巧姿态的两个猫女接待员，陈默紧接着又看向赫斯提雅。 　　“你以前来过这里？” 　　“啊……那个，其实以前是神友带我来的……” 　　脸上浮现出些许微红，赫斯提雅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脑袋，然后继续道：“最近因为陈默君的关系，眷族里的财政情况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所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低到几乎快听不清楚的程度了。 　　“好了，我没有要怪你。” 　　看见赫斯提雅像是小孩子做坏事被家长抓到一样的反应，陈默摇了摇头，带着她往一张圆桌走去，同时叫来服务生开始点单。 　　听到陈默的呼唤，又一个兽人少女服务生，双手抱着木质菜单走了过来。 　　在她身后，一条斑斓的浅黄色尾巴随着她走动时扭腰的姿态而轻轻摇晃。 　　豹人族吗…… 　　注视着这个长相清丽的兽人少女，陈默忽然有种无比强烈的既视感。 　　以前刚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他曾经怀着无比激昂的心情，朝圣般去过一次兽人主题的咖啡厅，以此来完备自己的绅士之魂。 　　没想到，在另一个次元的奇幻世界当中，竟然也存在着这种伟大的创意。 　　啧啧……果然，真正的大绅士，无论到哪里都不是孤身一人吗？ 　　“喂，陈默君，你现在的眼神可是很不妙哦。” 　　就在陈默盯着豹人族少女服务生发呆的时候，赫斯提雅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扭头一看，正好对上这位女神略带气恼的目光。 　　被赫斯提雅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陈默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道：“怎、怎么不妙了……” 　　“充满了动物发情的味道。” 　　“……” 　　被赫斯提雅这充满了进攻性的赤裸发言吓了一跳，陈默赶紧从豹人族少女身上收回目光，有些狼狈道：“上神大人，我好歹也是身心健康的成年男性啊，会有这样那样的欲望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只要看我就好了啊！” 　　双手叉腰从桌前站了起来，赫斯提雅瞪着眼睛，看起来好像真的有几分发怒的样子，接着道：“明明一直有一位这么完美的异性在你身边，为什么非要去看其他女孩子啊！” 　　完美的异性…… 　　听到赫斯提雅的话，陈默双眼一眯，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胸前划过。 　　嗯，某种意义上，确实是非常完美……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诶……决定什么？” 　　“反正陈默君你今天有空对吧，机会难得，不如和我来一场约会吧！” 　　“约、约会？！” 　　“对，boy meets goddess！” 　　右手依旧叉着腰，左手翘起大拇指，赫斯提雅一边说，一边朝陈默露出狡黠的笑脸。 　　“另外，顺带一提，这可是一位女神的邀请哦，陈默君你最好还是不要拒绝，不然绝对会遭天谴的哟。” 　　喂喂，把女神的名头用在这种时候，威胁对方和你约会真的好吗？ 　　有些无语地看着向自己发出强盗宣言的赫斯提雅，陈默只好点了点头，将下午回到地下城去刷级的想法抛在脑后，答应了自家主神的约会请求（威胁）。 　　“好吧，我知道了。” 　　严格说起来，人类和神灵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刚穿越到欧拉丽的那几天，陈默还会时常幻想一些自己和赫斯提雅之间可能会发生什么的粉色场景，但时间一长，这份臆想也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对于诸神来说，下界的凡人全部都跟牙牙学语的稚童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都是如此，而这也是为什么神灵在相互交流时都喜欢说“你家孩子”，而不是直呼其姓名，或者冒险者称号的原因。 　　彼此之间完全不对等的阅历，注定无法酿就出一段能够开花结果的恋情，就好像宅男和纸片人是……咳咳，总之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所以自从陈默认清现状之后，他几乎就没再打过赫斯提雅的主意了，只是纯粹将对方当做自家主神来对待，丝毫没有僭越的想法。 　　而此时他答应了对方约会的请求，其实也只是打算带这位女神好好在欧拉丽里玩玩，就像以前带侄女逛游乐园一样，这种哄小孩的活儿他还是很有经验的。 第三十四章 来吧，约会（加更） 　　微暖的牛奶，浇满了热乎乎蜂蜜的小蛋糕，还有摆放在拼盘当中的各种饼干…… 　　陈默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赫斯提雅鼓着腮帮子吃吃喝喝的模样，如果不是此刻甜品店外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在街道上的冒险者，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还在现代世界了。 　　不过，要是真的在现代的话，能够有这样一位可爱的巨 乳萝莉当自己的随行女伴，估计会是很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吧？ 　　“……唔？” 　　注意到陈默一动不动的目光，赫斯提雅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然后她一伸手，把一块饼干递到了陈默嘴巴面前，同时对他投以十足慈爱的目光。 　　“上神大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见赫斯提雅想要给自己喂食，陈默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但那块饼干却是趁着他开口的瞬间，直接硬塞进了他嘴里。 　　“嗯？” 　　被赫斯提雅突如其来的奇袭搞得一愣，等到陈默反应过来时，口腔当中已经弥漫开饼干经过烘焙之后的那种谷物的浓郁香气，但除了饼干之外，触及他的舌尖的还有另外一个东西。 　　有些冰凉，非常柔软，散发着清甜的味道…… 　　瞳孔微微扩张，舌头下意识舔舐了一下那个异物，然后陈默才理解了眼前的现状。 　　那是赫斯提雅的手指。 　　或许是因为担心塞不进去的问题，所以赫斯提雅刚才用力稍微有些大，不仅是饼干，就连她的小半根手指都伸到了陈默嘴里。 　　“咕……” 　　混杂着饼干的醇厚和另外一种奇怪味道的唾液在口腔内积聚，然后被陈默咽了下去。 　　一人一神，相对而坐在同一桌前，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呆住了。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默。 　　他张开嘴后仰脑袋，吐出了赫斯提雅的手指，然后强笑两声道：“这、这饼干……还真好吃啊……哈哈，哈哈哈……” 　　“……” 　　直到听见陈默尬笑的声音，赫斯提雅呆滞的眼神这才恢复了灵动。 　　收回手指，体会着指尖微微濡湿的感觉，以及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暖，她白嫩的脸颊逐渐浮上了一层浅红。 　　然后她像是要掩饰羞怯般，埋头吃起了饼干。 　　“上……神大人……” 　　看着赫斯提雅埋头不断吃饼干的样子，陈默忽然很想提醒她一下，那只手指上可是还沾着他口水的…… 　　…… 　　品尝过据说最近几天有折扣活动的甜点之后，陈默带着赫斯提雅走出甜品店，搭乘升降台，直奔巴别塔第十三层。 　　虽然答应了赫斯提雅今天要陪她约会，但陈默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重新购置两把佩剑。 　　作为商店名牌的深邃的黑色石料上雕刻着银钩铁画的字迹：赫菲斯托斯眷族专营店。 　　正是之前赫斯提雅带他来的那家武器防具商店。 　　只不过这次陈默不再需要赫斯提雅付出自己的神印来换取武器，他的资产早就已经足够支持这么巨量的消耗了。 　　“走吧，上神大人。” 　　牵起赫斯提雅的右手，陈默脸上露出成功人士的自信（土豪）微笑，昂首挺胸走进了专营店的店门。 　　上次他来这里，还是为了赎回赫斯提雅的神印，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了。 　　“欢迎光临，陈默大人！” 　　陈默牵着赫斯提雅进入店门口的瞬间，两边负责接待的兔耳族少女们纷纷涨红着脸颊低头欢迎道。 　　之前来赎回神印的时候，陈默那千万法利一掷如鸿毛般淡然的姿态，可是让这些店员们印象相当深刻。 　　“哼！” 　　见兔耳族少女们对陈默暗送秋波的样子，赫斯提雅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满，原本良好的心情也开始极速下滑。 　　“上神大人，怎么了吗，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才没有不高兴。” 　　别开脑袋不去看陈默询问的眼神，赫斯提雅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非常非常的不快。 　　脑海中一瞬间展开了想象。 　　在某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陈默与一个长相可爱的兔耳族少女彼此依偎着，嘴里说些羞人的情话，然后顺势就做出了令人所不齿的下流事！ 　　而且仔细一想，以陈默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情的几率好像确实很大？！ 　　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吃哪门子飞醋啊！！！ 　　终止了脑海中的不堪想象，赫斯提雅以充满怨念的冰冷视线看向陈默，不满的情绪越发堆积深厚。 　　而被赫斯提雅脑补成了个十足人渣的陈默，他正和有过数面之缘的熟妇店长攀谈着，同时不断用手拂过剑架上的剑柄，挑选着适合的武器。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直剑（黑）” 　　“评分47（100）”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直剑（银）” 　　“评分22（100）”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直剑（青）” 　　“评分50（100）”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直剑（红）” 　　“评分39（100）”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 　　一路拂过剑架上的所有剑柄，他都没有找到能够超越当初那柄53分黑剑的佩剑，自然也就没办法重塑剑骨。 　　见陈默略微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熟妇店长微笑着问道：“怎么？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佩剑吗？” 　　“还好吧……” 　　摇了摇头，陈默折返回剑架中途，从中抽出了一黑一青两把单手剑。 　　单手直剑（黑），评分47，单手直剑（青），评分50。 　　这两把就是整个剑架当中，做工最为优良的剑。 　　而参考之前那柄黑剑的耐久度，这两柄剑本身的评分也不低，叠加一下【剑骨】的强化效果，也勉强够用。 　　“就这两把吧。” 　　将两把剑放到柜台上，陈默掏出一张魔石晶卡，在柜台前的卡槽中划过。 　　“滴！” 　　魔石晶卡划过，清脆的滴声响起，听见这道声音，熟妇店长脸上的笑容顿时扩大了几分，伸手将柜台上的双剑收入皮鞘当中，然后递还给了陈默。 　　“感谢光临，本次承惠一千六百四十七万法利，欢迎下次惠顾。” 　　听到熟妇店长这番业务熟练的标准陈词，陈默接过双剑，分别将两个皮鞘扣在了腰带上。 　　“怎么样，上神大人，有没有看起来感觉很帅？” 　　双手分别放在两把剑柄上，陈默一边模仿兵长，做出非常骚包的拔剑姿势，一边转身看向赫斯提雅问道。 　　“……嗯，很帅哦，陈默君。” 　　赫斯提雅点点头，对一脸兴高采烈的陈默回以温柔的笑容。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赫斯提雅却不得不说，陈默握剑的时候跟不握剑的时候，感觉完全就是两个人，一但他握起剑柄，那种锋芒毕露的强烈存在感，瞬间就会吸引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果然，二刀流就是男人的浪漫啊！” 　　听到赫斯提雅真心实意的赞赏，陈默松开剑柄，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再度归于平静。 　　…… 　　购置完佩剑，陈默如约陪着赫斯提雅在巴别塔和欧拉丽中约会——其实也就是游玩了一天，直到傍晚天际微红时，他们才回到教堂当中。 　　“对了，那个……上神大人，说起来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关上教堂大门，陈默转身对赫斯提雅神秘一笑，然后把手探进了黑色大衣的内兜当中，摸索起来。 　　“……诶？” 　　看着陈默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赫斯提雅微微一愣，随后在她的注视下，陈默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浅绿色长条礼盒。 　　礼盒上，由蔚蓝色缎带绑扎而成的繁复蝴蝶结，让人有种庄重华丽的感觉。 　　“这是……给我的？” 　　赫斯提雅瞪大双眼，盯着陈默递到自己面前的礼盒，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了，因为今天可是上神大人你的第一次约会吧？” 　　嘴唇上扬，露出爽朗的笑容，陈默接着道：“既然是约会，那肯定是要从男方手中得到礼物才算完整。” 　　“嗯……” 　　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默的笑容看了会儿，赫斯提雅动作慢吞吞地接过礼盒，然后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捧在怀里。 　　而见赫斯提雅呆呆地捧着礼盒，迟迟不舍得拆开的样子，陈默忍不住催促道：“上神大人，打开啊，这可是我专门为你挑选的礼物呢。” 　　听到陈默的催促，赫斯提雅这才拉开了礼盒上的缎带。 　　绑成蝴蝶结的缎带滑落，礼盒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盛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对犹如苍蓝色花瓣的头饰，中央则是一枚小小的银色铃铛。 　　“怎么样，上神大人，我眼光不错吧？” 　　看到赫斯提雅盯着礼盒中静静放置的头饰，一脸深受触动的表情，陈默得意道。 　　“谢谢……”眼中闪烁起泪花，赫斯提雅重复道：“谢谢，陈默君……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点点头，陈默又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柄木梳，然后走到赫斯提雅身后，把她推着坐到了教堂内的长椅上。 　　“……陈默君？” 　　半推半就着任由陈默将自己推坐到了长椅上，赫斯提雅抬头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由得有些疑惑之后会做什么。 　　“请坐好，上神大人。” 　　轻轻拍了拍赫斯提雅的脑袋，让她抬起的头重新低了下去，陈默轻轻解下她用来捆绑头发的老旧发带，然后用梳子为她梳理起了长发。 　　“呜……” 　　体会着头发被梳理时的感觉，赫斯提雅的脸颊如同此刻的夕阳般红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之前会吃那些兽族少女的醋了。 　　女神赫斯提雅，对于最早加入自家眷族的成员，陈默，萌生出了执着。 　　她本来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帮助下界的孩子们，给予他们守护，让他们获得成长，演绎出各自精彩纷呈的人生，然而陈默却反倒成为了她的依赖，成为了她的力量，为赫斯提雅眷族带来了兴旺的契机与荣光，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处处都仰仗着他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但赫斯提雅已经习惯了有个人提前帮她安排好一切，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提供给她最强有力的后援。 　　赫斯提雅真的好喜欢陈默那冷静可靠的模样。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这个孩子萌生出空前强烈的占有欲。 　　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想要他眼中只有自己而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呐，陈默君……”坐在长椅上享受着被人梳头的感觉，赫斯提雅一边玩着手指，一边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吗？” 　　“计划啊……大概就是到各种想去的地方走走，然后见识见识那些【故事】当中的人们吧。” 　　“不行！” 　　听到陈默说要离开去其他地方，赫斯提雅顿时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大声否决道：“陈默君，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们眷族，好吗？” 　　“……” 　　并没有立刻给予回复，陈默只是拿起崭新的发饰，给赫斯提雅扎好双马尾。 　　“很好，这样就行了。” 　　“陈默君，你还没回答我话呢！” 　　看着回转过身，脸上流露出一抹藏不住的慌张表情的赫斯提雅，陈默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 　　在只有他能够看到的淡蓝色系统光幕上，鲜红色倒计时正不断减少。 　　“9.5：37：06” 　　ps：感冒了，好难受……大家最近记得多添衣服，这鬼天气真的邪门了 第三十五章 迫近的期限（加更） 　　第四十二层地下城当中，四周的石壁上隐没着活物般蠕动的暗沉紫色幽光，一道黑影在通道内极速狂奔，在这道黑影身后，是由无数怪物组成的狂潮。 　　“咔啦咔咔……” 　　在黑影狂奔途中，沿路的洞窟石壁上不断簌簌掉落着细小的石块碎屑，随着石屑的掉落，一道道内部呈现出深红色的空腔在石壁上裂开，新诞生的怪物从中掉落而出。 　　“啧，碍事……” 　　凝视着拦在前进途中的新生怪物，黑影——陈默脚下速度不减，手中所持的两柄长剑相互呈X形交叉，点点星光在剑刃上交汇，剑意汹涌升腾而起，深红色剑气如同飓风般在他周身旋转环绕。 　　当剑刃上凝聚的光芒达到顶点的瞬间。 　　“铮——” 　　清越的剑鸣声响起，与此同时，两道强烈的银白色光辉瞬间将整个四十二层洞窟照亮。 　　片刻后，剑光散去，阴沉昏暗的通道当中，以陈默为起 点，向前数十米距离内所有新诞生出来的怪物全都无声无息化作尸体，倒在了地上。 　　冷眸注视着这些怪物表面上毫发无伤的尸体，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陈默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只是双手紧握着剑柄，身形化作黑影，沿途卷起充满血腥气味的疾风，直冲向通道尽头的楼层纵梯入口。 　　在他身后不足数米的地方，各种Lv.4、Lv.5的怪物们彼此推挤着，纠集成汹涌的狂潮，前赴后继的发起冲锋。 　　“噗通——！” 　　刚冲进纵梯通道，陈默就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握剑的双手也跟筛糠似的颤抖起来，胸腔随着急促的呼吸而猛烈扩张，肺部不断传来带着血腥味的刺痛感觉。 　　十个小时……还是二十个小时？ 　　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在进入地下城之前，巴别塔外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正悬挂当空。 　　“系统。” 　　双手杵着长剑从地上撑起身体，待到呼吸稍微喘匀一些时，陈默开口唤出了系统光幕。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冒险者Lv.2（6739/1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150） 　　身高：178cm 　　体重：71kg 　　精神：55（100） 　　力量：53（100） 　　敏捷：69（100） 　　耐力：61（100） 　　体质：70（1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887452.31/1000000” 　　短短几天时间当中，通过不断越级击杀高等级怪物，以此获得远超虐杀小怪的巨额经验，陈默已经将Lv.2冒险者的经验值爬满了一半多，各项属性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直到目前为止，他最高的一项体质甚至突破了70点，在独行玩家的技能效果下，翻六倍就是足足四百二十点，可以说，如果现在再让他和伯特打一场的话，他光靠平砍就能轻松赢得胜利。 　　但饶是如此，面对地下城中铺天盖地的怪物，他还是只能止步于现在的第四十二层，再往下就不是赌命，而是在找死——随着他进入楼层的加深，地下城中怪物诞生的速度就会不断加快，如果不管不顾憋住一口气冲的话，或许他还能再冲十几层、甚至仗着心意之光冲几十层下去，但到时候想调头回来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浏览完自己的属性，陈默这时候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提起剑刃，开始朝上层进发。 　　来的时候他是一路杀下来的，回去肯定也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开杀戒。 　　…… 　　巴别塔外，广场中庭的空地上，此刻正值午后，就算是最勤劳的冒险者，也是一边享用着午餐，一边休整状态，为下午的战斗积蓄体力。 　　“糍啦——” 　　正当所有人都在休养生息时，一阵粘连的声音从巴别塔大门内响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糍啦、糍啦……” 　　脚底踩着粘稠的怪物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脚印，陈默一言不发地走出巴别塔，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午后微斜的日影，在他身上似乎还缠绕着金属交鸣的肃杀剑音。 　　黑衣，黑发，黑瞳，双剑，还有那仿佛要撕裂肌肤般的锐利锋芒…… 　　几乎是在看到陈默的瞬间，巴别塔外正在休息的冒险者们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同时拥有这些特质的男人，寻遍整个欧拉丽都找不出第二个来——赫斯提雅眷族的幼刃、【漆黑的圣剑使】，陈默。 　　而感受到陈默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肃然杀机，几乎所有冒险者都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 　　整个上午都没听说这位圣剑使大人的消息，毫无疑问，他肯定是昨晚就进入地下城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才从巴别塔里出来……如此沉重的血腥气息，想必是与怪物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吧？ 　　这么一想，冒险者们顿时感到惭愧起来。 　　他们才不过战斗了短短一上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开始休息了，而陈默却通宵达旦，日以继夜的在跟地下城里的怪物战斗。 　　惭愧的同时，他们看向陈默的目光也变得越发崇敬起来。 　　周围冒险者们目光的变化丝毫没有影响到陈默，他习惯性地单手扶在剑柄上，以此维持【单手剑】技能对属性的加持，然后快步走出了巴别塔外的广场，朝着建御雷眷族的大本营赶去。 　　之前在地下城中，倭·命拜托他前往中层营救鹿岛樱花时，曾向他许诺过以建御雷的一个要求作为报酬。 　　只不过当时紧接着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他才没能记起来，现在空闲下来，又急于快速提升实力，建御雷的这个要求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 　　建御雷眷族的大本营是一套日式宅院，院子里可以看到一棵正在飘落着粉红色花瓣的樱花树，宅院大门此时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鹅卵石小径与夹道的竹枝。 　　一道身穿紫色和服的身影从门口的小径经过时，刚好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陈默，微微惊讶之后赶紧跑过来打开了门。 　　来人正是对他许下委托的倭·命。 　　“陈默先生，您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了，快请进来吧？” 　　顺应命的邀请，陈默一边走进建御雷眷族的大本营，一边开门见山道：“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前段时间你提到的报酬的事。” 　　“报酬？” 　　看着陈默脸上的笑容，命稍微一愣，然后很快明白过来，点头道：“我知道了，那请陈默先生您暂等一会儿，我去叫建御雷大人。” 　　说完，命转身快步朝宅院里的日式木屋走去。 　　片刻后，建御雷眷族的主神，司掌雷电并拥有武神美名的神灵，建御雷便跟在她身后过来了。 　　看到一身黑衣，站在小径旁的竹影下面的陈默，还没等命说话，建御雷便主动上前几步开口道：“这次樱花还有千草那两个孩子能够得救，完全都得归功于你，陈默君，并且之后还让你惹上了那么多麻烦，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建御雷大人您言重了。”不轻不重的客套了一句，陈默直视眼前梳着古典男性武士发型的建御雷，笑道：“而且我和命小姐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一位神灵的予取予求，我想应该没人会不感觉心动吧，喏，我这不就来找您讨要报酬了吗。” 　　听到陈默这么直接的话，建御雷稍微一愣，然后忽然仰起头大笑了几声，边笑边摇头道：“不愧是能够在Lv.2就打倒楼层主歌利亚的小家伙，果然和下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赫斯提雅这次真是找到了个宝贝呢……那么就说来听听吧，你想要从我这里、从一位神灵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要……” 　　丝毫不让地与建御雷有些提起兴趣的双眼对视着，陈默停顿一下，然后语气严肃道：“我想要，一份可能性。” 　　“……” 　　建御雷脸上本来微笑着的表情，在陈默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凝固住了。 　　“……大人？” 　　发现自家主神脸色有些不对，命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是陈默刚才那句话有哪里不对吗？ 　　然而还没等她深入想下去，就听到建御雷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 　　“命，你先退下。” 　　语调和声音都很熟悉，但其中那种无可置疑的命令的口吻，却是让命感到无比陌生的。 　　不过，虽然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命还是遵从建御雷的命令，转身离开了小径。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建御雷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陈默，再次开口道：“你说的可能性，是指什么。” 　　“当然是成为神的可能性了。” 　　紧盯着建御雷那双同样为黑色的眼眸，陈默强压下心底的紧张，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继续道：“虽然拥有【恩惠】的我，作为冒险者确实能够一直成长下去，时间足够的话，成长到能够与神灵相媲美、甚至是超越神灵的程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静静倾听着陈默的叙述，建御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才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成为神灵？” 　　“这还用问吗……” 　　见建御雷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而发怒，陈默心下稍定，说话的语气也顺畅了很多。 　　“即使是等级再高的冒险者，Lv达到数百、数千、甚至是数万，但他依然还是冒险者，而冒险者永远不可能逃脱自己的极限——人类这一种族的桎梏。” 　　没错，陈默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疑惑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自己的属性值已经突破了普通人类的范畴，但寿命上限却还是150年？ 　　直到他不久之前浏览系统界面时，目光偶然落到种族一栏最前面的人类两个字上面，才突然明白过来。 　　即使冒险者等级再高，也还是归属于人类范畴之内的，所以他要想跳出这份限制，就只能彻底改变自己的种族。 　　对于有着丰富宅文化阅历的陈默来说，跨越人类范畴的超凡种，他随口都能列举出好几十个来，其中又有像吸血鬼、圣徒、精灵、恶魔、妖精等等高人气的种族，但如果说要挑选出列为首选的种族的话，当然还是神族了。 　　而正好，眼下的地错世界，就是一个拥有真神的世界，而且其神系还是由西欧神系衍化而来的奇幻版本，绝对不是其他一些世界当中的水货神灵那般不堪。 　　既然神灵能够赐予让凡人超脱平凡的【恩惠】，那么是否也可以……将人类，催生为神呢？ 　　基于这个大胆的想法，再加上建御雷眷族确实欠自己一个很大的人情，又有即将落到头上的试炼任务步步紧逼，陈默这才孤注一掷，壮着胆子向建御雷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赌的不光是建御雷在原著中表现出来的那种老好人的性格，更赌上了赫斯提雅作为宙斯大姐的身份。 　　如果成功的话，那以后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一但失败…… 　　在一个有真神存在的世界，探寻以凡人之身踏上神途的方法……不用想也知道下场会如何。 　　凝视着陈默漆黑的眼眸，建御雷半晌没有说话，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来找我……以赫斯提雅对你的宠溺程度，只要你向她提出这个要求，她是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听到建御雷的这个问题，陈默眼神微亮，老实回答道：“我家主神的神职，并不是太适合我。” 　　赫斯提雅并非战斗系的神灵，论起和陈默的契合度，远不如被奉为武神的建御雷。 　　“这倒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建御雷转身朝木屋走去。 　　“陈默君，请到这边来吧，我答应你了。” 第三十六章 是男人就下一百层 　　“……那么命小姐，我就先告辞了，下次有空再聊吧。” 　　建御雷眷族宅院大门前，陈默笑着朝门内的命挥手道别，同时视线余光扫向站在檐下回廊当中的建御雷，微微点了点脑袋，目光中流露出得偿所愿的感激。 　　“那个……真的不再留一会儿吗，或者吃个便饭再走怎么样？” 　　双手有些局部地抓了抓衣角，命抬头看着这个笑容宁静平和的男人，忽然觉得跟来访的时候相比，对方身上现在多了种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却又有些敬畏的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像建御雷大人（神灵）一样，只不过要淡上许多。 　　而面对命的挽留，陈默依然是淡淡的笑着，同时拒绝道：“真的不了，待会儿要是回去晚了的话，上神大人会生气的。” 　　“哦，这样啊……” 　　听到陈默明确的拒绝，命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道：“那下次有机会再来玩吧，建御雷大人好像也很喜欢你的样子？” 　　他当然喜欢我了，而且还相当稀罕我呢…… 　　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陈默随即答应道：“一定会的。” 　　说完，他直接转身，步伐轻快地离开了建御雷眷族大本营。 　　呆呆地看着陈默走远的背影，过了好半天，命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发烧的同时，她伸手准备关上大门。 　　然而…… 　　“哎呀？命是喜欢上那个孩子了吗？” 　　熟悉的男性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传来，差点没吓得她当场尖叫出声，但饶是如此，她的脸色依然被吓得惨白一片，倒是看不出之前脸红的痕迹了。 　　“砰！” 　　从惊吓当中回过神来，命狠狠地用力关上了大门，并且以羞恼的视线看向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自家的主神——建御雷。 　　“哈哈哈，这种视线不错哟，命。” 　　毫无压力地与命对视着，建御雷继续说道：“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啊，这才见过几面，命竟然就喜欢上了眷族外的男生了吗……果然是女生外向，你小时候可是很缠我的，还说过什么长大了要……” 　　随着建御雷每说一句话，命脸上的红晕就会变得越发明显一些，很快，她从脖颈到耳根的肌肤都已经变成了火红一片，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丝更是剧烈波动起来。 　　“建御雷大人！请您闭嘴吧啊啊啊啊啊！！！” 　　“好，好，我不说了。” 　　看着紧闭双眼发出羞愤大喊的命，建御雷说到一半的话顿时没了后文，他只是感慨般叹息道：“明明当初的命还是那么小一个孩子，见到其他人就会躲在我身后不敢出来，一转眼都到了会对男生感到心动的年龄了啊……” 　　“建御雷大人……” 　　听着建御雷这番犹如父母辛苦养育子女长大般的叹息，命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触动。 　　在她的成长轨迹当中，建御雷即是她的长辈，又是她的老师，后来又成为了赋予她【恩惠】的主神，更是她一直以来爱恋憧憬的对象，本应该在她心中占据着绝对第一的位置才对，但就在不久之前，这个第一的位置上却硬生生又挤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和建御雷大人同样是黑发黑眸的，但长相却很普通的男人。 　　不过……或许他身上的气质意外的不错？ 　　回想起陈默离开之前，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神圣感，命有些乐观的想着。 　　同时，她忍不住向最令她依赖的神灵询问道：“建御雷大人，您觉得……陈默先生，他人怎么样？” 　　“陈默嘛……挺不错的一个年轻人，敢想敢做，胆子大到让我都有点被吓到了，以后应该会有相当程度的作为才对。” 　　回想着和陈默接触的这短短一段时间，从他身上感到的特质，建御雷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道。 　　然而就在命脸上绽放出喜悦笑容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建御雷接着说道：“不过命，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诶？” 　　建御雷突然转折的话语，让命瞬间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看到命脸上浮现出来的不知所措的表情，建御雷接着道：“如果你只是把他当做憧憬的目标还无所谓，但如果你是把他当作爱恋的对象，那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而且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他与你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直到永远也追不上为止……” 　　“……” 　　建御雷的话，落到命耳中，无异于一记晴天霹雳，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对于自家主神的话，命是毫不怀疑其真实性的，毕竟神灵存在的时间都是动辄上亿年，活了那么久，当然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经验和阅历了。 　　愣了半天，命还是不想放弃，挣扎道：“那我要怎样才能……” 　　“追不上的。”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建御雷打断了：“能够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或许只有在他眷族里的那位吧……” 　　“建御雷大人，您是说赫斯提雅眷族的那个小人族支援者？” 　　“怎么会是她呢……” 　　脸上露出笑容，建御雷伸手在表情有些委屈的命脑袋上揉了揉，接着说道：“将来跨越时间长河，能够陪他走下去的，大概也只有【那位】罢了……” 　　…… 　　贫民区，陈默缓缓踱着步子，并没有急着回到教堂里去。 　　在他前面，淡蓝色系统光幕静静悬浮着，种族一栏已经变成了【原力古神（伪）-冒险者Lv.2（6739/10000）-赫斯提雅·眷族】。 　　同时拥有了冒险者和神灵的特质，陈默的各属性数值还是没什么变化，和他的冒险者等级相当，而年龄一栏则已经变成了23（？？？），显然是成功继承了神灵近乎无限的寿命。 　　而除此之外，陈默还得到了一些其他东西。 　　勾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经过，陈默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不过片刻掌心中便已经开始涌动起微弱的电光。 　　这就是脱胎自建御雷的神力。 　　严格来说，陈默现在的状态只能算是半个神灵——甚至连半个都算不上，因为他并没有能够自由驾驭的神力，也没办法释放出像样的神威。 　　之前建御雷只是在他的身体当中种下了一颗神力的种子，这颗种子会在他的灵肉交界处自然生根，像是吸取养分般缓慢将凡人的身躯与灵魂吸收进去，然后一点点释放出神性的精髓，构建出崭新的神躯，把灵魂锻造成神魂，赋予神威与权能，到那个时候，他才算是真正成为了一尊新的原力古神。 　　至于现在这种放电的能力，则是神力种子本身自带的——毕竟凝聚这颗种子的神灵，本身权能就是司掌雷电。 　　看着掌心中的数缕电芒随着自己的心意而不断变换轨迹，陈默玩得有些乐此不疲，直到快要到教堂时，他才掐灭了那几缕电芒。 　　…… 　　之后的几天里，陈默几乎天天都在地下城中与各种怪物厮杀。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多了一丝神灵气息的原因，他总感觉地下城对他的态度越发恶劣凶暴起来了，有时候他前脚刚踏出某层楼的纵梯通道，那层楼紧接着就立马进入了幽闭状态，然后像是瓢泼大雨般密集的怪物降生出来，还没来得及发出有生以来第一声咆哮，就被冰冷的剑刃夺走了生命。 　　在如此大量的击杀下，无数高等级怪物化作经验值填补进了陈默的经验条里面，让他的经验达到了9143/10000，各属性也都上升到了八九十点。 　　而有了更强的实力，他当然是继续向着深层进行攻略了，越是深层的怪物，等级就越高，越级击杀之后能够带来的经验值也越多。 　　直到试炼任务倒计时的最后一天，陈默已经一路杀到了第五十八层，虽然感觉自己还有余力，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回到欧拉丽开始等待试炼任务发布。 　　夜里，丰饶的女主人酒馆，陈默独自一人坐在最里面的一桌前，桌上只有一盘简单的盐焗花生米，除此之外还有几壶果酒。 　　小口小口品着味道微甜的果酒，不时吃上一两粒花生米，陈默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热闹的酒馆，但他的目光实际上却并非放在任何一个客人或是服务员身上，而是直勾勾盯着系统光幕上那一行即将到头的倒计时。 　　“0.00：01：52……0.00：00：48……0.00：00：23……0.00：00：11……0.00：00：03、0.00：00：02、0.00：00：01” 　　倒计时到最后一秒的瞬间，血红色数学停止了跳动，陈默微微睁大眼睛，紧盯着系统界面。 　　下一刻，系统提醒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黑衣剑士】职业传承试炼任务正式开启！” 　　“系统保护已暂时撤销，宿主目前处于信号脉冲增强状态。” 　　“试炼任务：请宿主在任务规定时间内，到达地下城第一百层，并停留十分钟。” 　　“任务倒计时：23：59：47” 　　就在陈默刚接到系统发出提示的同时，一股隐约的杀意隔空而来，锁定在了他身上。 　　而杀意的另一头，就是在巴别塔下压着的地下城！ 　　感受到这股来自地下城的赤裸杀意，陈默不由自主挺直脊背从桌前站起身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身体…… 　　“轰——” 　　剧烈的轰鸣声从脚下传来，随着这道轰鸣，整个欧拉丽，都开始颤抖起来…… 第三十七章 必然的死局 　　强烈的震撼沿着石层传到地面，引发了犹如地震般摇动房屋的效果。 　　“怎、怎么回事……？！” 　　“是地震吗？欧拉丽竟然也会发生地震？” 　　“大家快出去！房梁裂开了！” 　　还没等酒馆中的冒险者们从突如其来的强烈震动当中回过神来，一个猫人族的少女服务员就高声叫喊起来，而随着她的叫喊，其他人也都顿时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屋顶的房梁。 　　“咔啦——” 　　在众人目光汇聚过来的同时，粗壮的褐色原木房梁上，一道清晰的裂痕浮现而出，并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盯着这道突兀出现在房梁上的裂痕，冒险者们的目光呆滞片刻，下一瞬间，他们顿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叫声，同时不断推挤着朝酒馆外涌出去。 　　混在躁动的人群当中，陈默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酒馆，但他此时的脸色却并不算太好——倒不如说是差到了极点，整张脸都阴沉沉的，眉宇之间涌动着惊人的杀意。 　　一百层…… 　　以他目前的实力，就算底牌尽出，最多也就只能冲杀到九十层左右，而且这还不算他冲到九十层之后能不能再杀回来，如果仅仅只是考虑最深能够安全到达的楼层，70层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现在，这个神秘的试炼任务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但其中的内容却像是在跟陈默开玩笑。 　　杀下一百层，还要停留十分钟？ 　　这不就是在逼他去送死吗！ 　　强烈的震感当中，整座迷宫都市都在不断摇晃着，人群纷纷嘈杂躁动起来，而陈默则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色阴沉地缓步走进了一条幽暗的小道，同时呼唤出了系统界面。 　　“系统。” 　　“叮！” 　　看着淡蓝色光幕在眼前弹出，陈默抱着一丝侥幸问道：“这个试炼任务，会不会太难了……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稍微降低一下难度，比如说七十层怎么样？” 　　“宿主所提出的问题并不存在实际操作上的技术难度，本系统发布试炼任务的难度是根据宿主所获取职业而定的，只要宿主能够完全发挥出该职业所拥有的能力，那么试炼任务对于宿主来说就并不存在任何危险性。” 　　“等一下，系统先生……还是小姐？” 　　说到这里时，陈默故意停顿了片刻，却并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复，于是只好继续说道：“……好吧，那就系统小姐，你说的完全发挥出该职业所拥有的能力是指？” 　　“以宿主目前获得的【黑衣剑士】传承为例，宿主至少应该将全技能达到Lv.3（登堂入室），即该传承抽取者桐谷和人所掌握的程度，并将【剑骨】评分刷新至90，【心意之光】进入第二阶段，才能算是完全发挥出【黑衣剑士】所拥有的能力。” 　　“全技能Lv.3……” 　　听到系统的解释，陈默真的沉默了。 　　自从穿越到欧拉丽以来，他累死累活两个月，好几次出生入死，甚至陷入高等级怪物环身的危险境地，抓紧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投身于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中，日常除了杀戮还是杀戮，都快把自己逼出心理疾病来了，但就这样，他也才堪堪将全部技能点亮而已。 　　然而现在按系统说的这个意思，他连完全掌握【黑衣剑士】的最低门槛都没跨入？ 　　那他这两个月以来做出的所有努力，还有那些流下的血，受过的伤，都算什么？ 　　徒劳无功的努力，最终换来如此绝望的结局，在怪物环伺的地下城中迎来终末，倒在通往第一百层的路上。 　　实在是太讽刺了，也太滑稽了…… 　　身体摇晃两下，然后靠在小道一侧的墙上，陈默忽然低低的哼笑出了声。 　　“本来就是已死之身，烂命一条……既然你这么想逼我去送死，那我就配合一下又有何妨？” 　　抬起头，眼神当中浮现出凶狠的厉芒，陈默双手按上剑柄，无形剑压降临，让他周身数米范围内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落入掌心，让陈默心下的紧绷感稍微一松，长出一口气，关闭了系统界面，他抬脚正要走出小道，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小道外传来。 　　“请问，你有见到我家的孩子们吗？” 　　“那个，请问……” 　　小道外面，身上披了件白色斗篷的赫斯提雅，正不断拉住街上的冒险者，向他们询问着，但眼下欧拉丽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惶惶不知所措，自然不会有人去理会这个小不点女神的问题。 　　“上神大人……？” 　　走到街上，陈默一下子看到了不远处的赫斯提雅，忍不住问道：“都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陈默的声音，赫斯提雅一转头，看向他的那双蔚蓝眼眸中顿时积聚起了湿润的雾气。 　　“陈默君！” 　　几步跑到陈默身前，赫斯提雅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服，然后接着道：“贝尔，还有莉莉……他们两个今天傍晚的时候进地下城，说是要努力追上你的脚步，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什么？！” 　　赫斯提雅的话，让陈默瞬间瞪大了眼睛，心里跟着翻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是平时还好，冒险者通宵刷级的情况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没有，而且在自己的调 教下，贝尔可是学到了不少实用性很强的剑术技巧，在保护莉莉的同时应付那些上层的小喽啰可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可现在地下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开始震动起来，身处其中的贝尔和莉莉无疑陷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 　　“那两个小鬼！” 　　皱紧眉头，陈默轻轻拍了拍赫斯提雅的肩膀，温言安慰道：“上神大人你别担心，我现在立马进地下城去，绝对会把他们平安带出来的。” 　　“拜托你了，陈默君。” 　　眼泪汪汪地盯着陈默，赫斯提雅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全，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为陈默更新【状态】，所以对他的属性值，赫斯提雅当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有他那足足十个的技能——别说见，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有人能够拥有十个之多的技能，而且还是在冒险者等级只有Lv.2的时候。 　　很多时候，她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有某个喜欢恶作剧的神灵，悄悄用神力改造了陈默的身体…… 　　不过本着对自家孩子的宠溺，她并未过度去探寻陈默身上的秘密，更没有追问什么，顶多也就更新【状态】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惊讶，才会问上一两句罢了，其他大部分时间她都装聋作哑，丝毫没有把陈默身上的异常泄露出去过。 　　与赫斯提雅充满信任的目光对视着，陈默点了点头，正准备再说几句能让她宽心的话，然而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骚动却把他的话堵回了嘴里。 　　“快跑！快跑啊！” 　　有人在这样大吼着。 　　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陈默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人。 　　那是个身批重甲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柄厚重的巨剑，剑身上沾满了血液和内脏残片，就连他身上所穿的银白色重甲，也被溅射上了斑斑点点梅花般的血迹。 　　如此浑身染血的一位重甲骑士，本应该气宇轩昂，威风不凡才对，然而此刻，他却像是条丧家之犬般夺路而逃。 　　是什么让他露出这种丑态，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吗？ 　　脑海中一瞬间跳出这个疑问，然后陈默将视线越过这位染血的重甲骑士，看向他身后。 　　但映入视野的却是…… 　　“怪……物？” 　　紧追在重甲骑士身后数米的位置，是一只大如成人，但外貌却是蜘蛛造型的怪物， 　　而以这只蜘蛛怪物为开头，无数本应该待在地下城里的怪物汇成浪潮，快速汹涌而来。 　　为什么这些怪物竟然能够跑出地下城？ 　　想不通…… 　　不过…… 　　目睹了追在染血重骑士身后的怪物狂潮，街上的冒险者们先是短暂的呆愣了片刻，然后顿时发出了惊恐欲绝的尖叫。 　　面对如此超越常识的一幕，以及怪物那压倒性的数量差距，人们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曾升起，即使是一些Lv.2、Lv3的冒险者，也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和躲避。 　　“不、不可能的……” 　　瞪大双眼看着远处掀起大片烟尘的怪物洪流，赫斯提雅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失神的呢喃：“怎么会这样……【祂】怎么敢把怪物从地下放出来？” 　　和赫斯提雅不同，陈默却是很清楚，地下城为什么会把怪物放出来。 　　——那当然，是为了来杀掉自己这个小偷啊…… 　　不过被地下城这么一搞，现在他就算不想进地下城也没办法了。 　　“上神大人。” 　　伸手在自家主神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感受着指尖传回来的，充满弹性的柔嫩触感，陈默微笑道：“请你暂时先回教堂去，等我把事情解决完了，就会回来找你的。” 　　“……嗯？” 　　听到陈默这句话，赫斯提雅眉毛一跳，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一只衣袖，同时心里升起一种淡淡的奇怪感觉。 　　“上神大人，你这样抓住我，我可没办法去救白毛小鬼和莉莉了。” 　　低头看着赫斯提雅拽住自己衣袖的小手，陈默脸上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随即他摇了摇头，轻轻挣脱了赫斯提雅的手掌，转身朝着奔涌过来的怪物洪流拔出了双剑。 　　“铿锵！” 　　长剑出鞘，点点银白星辉在剑身上凝聚，同时陈默催动剑意灌入身体，数道深红色剑气如同蛟龙般在他周身环绕。 　　“上神大人。” 　　维持着拔剑出鞘的动作，陈默背对赫斯提雅，身上的黑衣被剑气带动，极尽张扬地猎猎狂舞起来。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但在尚不可预知的未来，一定会有再次相见的那天，我是这样坚信着的……所以，请千万不要忘记我。” 　　令赫斯提雅内心的不安提升到极点的一句话，从陈默口中传出，然后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阻拦，两道几乎将整个街道都照亮得跟白昼一样的光辉，就从陈默手中的剑刃上亮起。 　　下一刻，光辉凝成一线，暴掠向远处的怪物洪流…… 第三十八章 超越极限的瞬间（加更） 　　逆着拼命奔逃的人群，陈默直接冲杀进了怪物群中。 　　“嗡——” 　　闪耀着炽亮光辉的剑刃极速挥舞，每次落下都会溅起大片鲜血，这些血液来自于不同种类的怪物，他们平时都活跃在不同的楼层，但现在却汇聚到一起，成为了受地下城所驱策的鹰犬。 　　地狱犬、三头狼、紫翼蝙蝠、石躯武士…… 　　陈默凝神沉目，不断以双剑收割着这些怪物的生命，动作异常熟练，对怪物弱点的拿捏也恰到好处——这两个月里，他早就不知道杀过多少这些种类的怪物了。 　　“呼哧……” 　　再次杀死一只怪物，陈默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呼气声，猛然转过身，映入视野的，是一道浑身赤红，头顶生长着一对弯曲牛角的高大身影。 　　弥诺陶洛斯…… 　　半牛半人的怪物此刻正高举石质巨斧，几乎是在陈默转身的同时，它手臂肌肉鼓起，狠狠将手中的石斧朝他挥落。 　　粗糙的石斧在瞳孔中不断放大，强烈的风压吹乱发丝，面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陈默嘴角上扬，无声地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随即。 　　“锵——” 　　深黑色的剑刃向上撩起，后发先至，挡住了迎头落下的石斧，火星迸射间，另一柄青色长剑悍然刺出，贯穿了牛头人坚实强硬的腹肌，同时剑刃上涌起深红色剑气，粗暴地将它腹腔内柔嫩的内脏组织搅成烂泥。 　　“咕……” 　　猩红的牛目死死盯着手持双剑维持着刺击姿势的陈默，牛头人张了张嘴，喉咙里瞬间涌上混杂着内脏残渣的鲜血，堵塞了它的气管，让它甚至连临死前最后一声悲鸣也无法发出。 　　目光中一瞬间变换了暴怒、疑惑、惊惧、不舍等多种情绪，最后变成对生命最本质的眷恋，下一刻，这头弥诺陶洛斯的眼神彻底灰暗下去，身躯也失去活力，倒在了地上。 　　看着怪物倒地的尸体，陈默面无表情地一挥双剑，左右各自拖出一道光轨，随即转身继续逆着怪物的洪流，一路杀向巴别塔的方向。 　　从丰饶的女主人酒馆到巴别塔，平时就算是步行也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陈默却足足花了十多分钟才走完。 　　几乎每迈出一步，他都要斩杀数只、甚至是十数只怪物，一开始只是各种Lv.1、Lv.2的小怪，但越是靠近巴别塔，怪物的等级就越高，甚至还出现了一只高达Lv.4的刃足蜈蚣，隐藏在普通的怪物群中发起偷袭，猝不及防之下，就连陈默也险些吃了大亏——半个指节深的伤口，从左侧肩胛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背心，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再加上达到Lv.3的【神速反射】大幅提升了他的战斗直觉，或许那只刃足蜈蚣已经将他撕裂成两半了吧…… 　　随着陈默和巴别塔之间距离缩短，除了一路上怪物的强度不断上升之外，周围也逐渐多出来一些手持武器和怪物战斗的人，他们或是等级超高的一线冒险者，或是还没来得及逃跑就突然被铺天盖地的怪物狂潮淹没，所以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倒霉蛋。 　　Lv.1、Lv.2的新人菜鸟和Lv.4、Lv.5的一流冒险者，此刻在同一片战场上陷入了同一场战斗，怪物的吼叫与兵器的轻鸣彼此交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巴别塔为中心，整个欧拉丽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血光，不详地笼罩着这片凋零生命的战场。 　　暗沉的光线、怪物的咆哮、同伴的怒吼、空气中萦绕着的刺鼻腥味……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地下城里一样。 　　而身处战场当中，面对仿佛杀之不尽的怪物，无论是高等级的一流冒险者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菜鸟，此刻全都心底一沉，难以呼吸的凝滞感在战场上空弥漫。 　　直到一道漆黑身影，拖曳着灿如星辰的光辉，骤然划过半空，利剑般直插战场中央。 　　剑气在周身呼啸，发出金戈交鸣般的声音，陈默缓缓站直身体，左手往回一收，手中插入一只怪物背后的青色剑刃随之拔出。 　　“你、你是……” 　　在怪物正面的位置，一名身披轻甲的年轻女性冒险者正狼狈的倒在地上，手中的武器也被远远崩飞了出去。 　　看着眼前刚才还在大逞凶威的怪物，下一刻目光就失去了神采，胸口还多出来一截青色剑尖，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怪物身后，正好看见陈默在剑气交错中缓缓直起腰背，收剑而立的一幕。 　　和女性冒险者有些呆愣的目光对视一眼，陈默几步走到她被崩飞的武器面前——一柄银白色的细剑，脚尖一带，细剑就疾速倒飞回了女性冒险者身旁，剑尖牢牢插在地上。 　　目光从陈默转移到自己的武器上，女性冒险者忽然如梦初醒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拔出剑尖，同时朝陈默弯腰道谢：“刚才实在是太感谢您了，不知道……” 　　一边想要询问这位黑衣剑士的姓名，以便于日后正式登门答谢，女性冒险者一抬头，却忽然发现眼前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咦？” 　　“锵——”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清脆的剑鸣冲霄而起，吸引了女性冒险者的目光。 　　暗沉的血色天幕下，两道宛若新星升腾般的光暴收束成线，化作令人眼花缭乱的疾速斩击，肆意分割着战场上遍地丛生的怪物，而握持光剑展开剑舞的，则是一位黑衣如墨的男子。 　　双目微带迷离地看着陈默接连斩杀怪物的身姿，女性冒险者忽然想起来了他是谁。 　　史上最快上升到Lv.2的超新星，赫斯提雅眷族的幼刃，被神灵们冠以圣剑使之称，前段时间更是在安全层单人力战十数只歌利亚，拥有远超出冒险者等级的恐怖实力——黑发黑瞳黑衣，惯用二刀流的剑士，陈默。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 　　在女性冒险者重新亮起希望的崇敬眼神中，陈默面色严肃地不断冲击着怪物群，试图冲出一个突破口，好让他进入巴别塔，然后回到地下城当中。 　　但是…… 　　失败了。 　　像是突然有了智慧……不，这么说有些不妥，与其说像是突然有了智慧，倒不如说像是突然有了【指挥者】一样，原本只是按本能胡乱冲撞的怪物们，此刻竟然变得纪律严明起来，它们彼此紧紧靠拢，被杀掉一批之后瞬间就会有下一批顶上，根本不给陈默任何突破的机会。 　　“嗡——” 　　又一剑落下，前排怪物在剑光中全部倒下，但随即便被后排的怪物取代，陈默依然被拦在巴别塔外围，丝毫没有突围的机会。 　　连地下城都进不去，又何谈完成试炼任务，甚至连被困在地下城里生死未卜的贝尔和莉莉他都救不出来。 　　“该死……” 　　一边挥剑继续斩杀怪物，陈默一边凝神寻找着突围的办法，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极端危险的心悸感突然袭来，让他原本正打算冲锋的动作一顿。 　　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四周，依然到处都是普通的怪物，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么……是从下面！ 　　一念及此，陈默丝毫没有犹豫，脚下狠狠一跺，身形顿时疾速倒掠而出。 　　就在他后退的瞬间，数只由岩石构成的巨掌轰然从地面上掀起，并狠狠拍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看到这几只巨大的岩石手掌，陈默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发冷。 　　岩石巨人，Lv.5的怪物，活跃阶层从五十五层开始出现，而且看这些巨掌略微泛青的颜色……是钢岩巨人吗？ 　　如果说普通的岩石巨人只是Lv.5的怪物，那么钢岩巨人就是Lv.5中的精英怪，不仅构成身体的岩石极其致密，平常兵器完全无法对其造成损伤，而且还拥有罕见的怪物天赋：【巨力】，实力甚至直追一些较弱的Lv.6怪物。 　　如果只是一对一还好，陈默完全有信心慢慢耗死这种皮糙肉厚的血牛，但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拿来浪费，更别提这么多巨掌，也肯定不止一头钢岩巨人…… 　　就在他这么想时，随着地面的剧烈颤抖，一只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从岩石中生长了出来。 　　……一只？ 　　不是预料当中的好几只钢岩巨人，而是只有一只，陈默稍微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当他看清楚这只钢岩巨人的模样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钢岩巨人？！” 　　在这只怪物身上，整个上半身的背部，正生长着四对八只巨大的岩石手臂，刚才扑杀陈默的那些手掌，全部都来自于这只多臂钢岩巨人。 　　先是强化版的歌利亚，现在又出现了强化版的钢岩巨人…… 　　“还真是够宠爱我的啊……” 　　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冷笑，陈默停下后退的脚步，站定身体摆出了冲锋的姿态。 　　双剑一前一后架起，亮银色的心意之光随之笼罩在剑刃之上，起初只是如同烛火般摇曳，很快就变得宛若极光一般耀眼。 　　心意之光，如果真的是刀剑神域里的那种心意之光的话…… 　　那就把眼前的绝境贯穿给我看看吧！ 　　双眼牢牢锁定位于怪物封锁线后面的巴别塔入口，陈默全心全灵地颤栗着，将所有力量灌注到手中的剑刃之上，摒除了脑海中所有怯懦的想法——唯剩下一往无前的坚毅。 　　时间每过去一秒，这份信念都在不断加深，光亮也随之增强，很快便犹如恒星般炽烈燃烧起来。 　　下一刻，照亮整个欧拉丽的十字形光辉在夜空下闪耀着，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焰尾，剑光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分割开怪物群密不透风的封锁，直接贯入了巴别塔中。 第三十九章 圣剑使与圣剑使的不败传说 　　地下城一层。 　　平时幽蓝色的洞壁此刻浮现出暗沉的血光，数量多到几乎将整个通道都挤满的怪物，正不断朝欧拉丽涌出。 　　“啪嗒、啪嗒——” 　　在充斥着怪物喘息和低吼的通道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进入巴别塔的纵梯入口处，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缓步而出。 　　在他身后的纵梯通道内，此刻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怪物发出的声音，咆哮声、呼吸声、心跳声——全部消失了。 　　安静的纵梯通道内，只剩下水流的声音。 　　那是怪物鲜血流动的声音。 　　顺着纵梯台阶，血水像是小溪般流淌而下，染红了地下城的石窟。 　　地下城一层内，几乎所有怪物的目光都瞬间锁定在了这个踏入地下城的男人身上，然后一头距离他最近的哥布林首先发起了攻击。 　　“咕哇哇哇哇哇哇！” 　　拖着一根深褐色木棒，哥布林佝偻着身子，快速朝黑衣男子奔跑过去。 　　跟在这只哥布林后面，整个楼层的怪物也都不约而同朝黑衣男子发起了冲锋。 　　而面对眼前来势汹汹的怪物狂潮，黑衣男子——陈默，他只是表情平静地张了张嘴，声音冰冷地吐出几个字眼。 　　“攻略之鬼。” 　　“锵——” 　　话音落下，半空中顿时传来一道清越剑鸣，下一刻，数道深红色 气流浮现而出，如同飓风般在他周身回旋。 　　“哇哇哇——咕呜……” 　　第一只冲过来的哥布林，撞到深红色 气流上，皮肉瞬间分崩离裂，一眨眼就由血肉生灵化作一具骷髅白骨，然后连骨骼也被粉碎成碎屑，最终骨渣变为灰尘在石窟内飞散——它的魔石也被粉碎成渣了。 　　看着在剑气侵蚀下连半秒钟都没坚持住的哥布林，陈默不由得有些感叹，高等级怪物和低等级怪物果然差别巨大，如果这道剑气是落在Lv.5的怪物身上，那最多也就给对方放放血，只要不是直接击中要害，就很难造成致命的损伤，但眼下这只哥布林才蹭到一点，就直接成灰了…… 　　感叹归感叹，目光在第一层内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贝尔和莉莉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什么冒险者，于是陈默朝着奔向自己的怪物们抬了抬手，体内剑意勃发，吞噬气血的速度瞬间提高了一个档次。 　　“锵锵锵锵锵——” 　　随着剑意吞噬气血速度的加快，环绕在陈默周身的剑气色泽也变得越发猩红，剑气掠过半空，不断发出金戈交鸣的爆响，与此同时，一股刺骨肃杀的感觉开始在石窟洞穴内弥漫起来。 　　细细体会着从剑气上传回来的犹如小孩般的雀跃感，陈默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和蔼的笑容，随后他轻轻开口道：“去吧。” 　　下一刻，数道血色剑影从陈默身旁骤然爆射而出，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在整个第一层洞窟内纵横穿梭，每当剑影掠过，就会有数十上百只怪物无声无息化作飞灰，它们至死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一时间，满是怪物的楼层内，竟然陷入了异常的安静当中，唯有当半空中剑影交错而过时，那铿锵作响的剑鸣，不断响彻洞窟。 　　待到楼层内的怪物数量减少到能够落脚时，陈默这才迈动步伐，踏着一地血洼，经过那些或是被吓得呆住，或是到处奔逃，或是失去理智举止疯狂的怪物身边，走向通往第二层的楼层纵梯。 　　在他身后，那数道剑气快速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饱饮了一整层怪物的鲜血后，剑气上笼罩着的红光似乎变得更加鲜活了几分…… 　　…… 　　第十五层的怪物回廊当中，贝尔正不断挥舞短剑，阻挡着面前数之不尽的怪物。 　　地狱犬、独角兔、血蝠……在他身前，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上百具怪物的尸体，这些是他从傍晚一直战斗到现在的最直观证明，然而相比于堵在怪物回廊中的怪物来说，这几十上百具尸体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而贝尔之所以能够在数量如此庞大的怪物群中苦苦支撑到现在，则是因为他正卡在怪物回廊最狭窄的一段地带，后面是一条死路，前方入口处同时最多只能通过两只怪物，没办法一拥而上。 　　“莉莉，你还能坚持住吗？” 　　再次解决了一头试图突破防线的地狱犬，贝尔抽出插在地狱犬眼眶当中的剑刃，同时用力把这只怪物的尸体扔到外面，稍微阻拦了一下其他怪物涌上来的速度，并趁机回头看了眼同伴的状态。 　　在地下城中，几乎任何地方都没有安全这个说法，因为地下城的洞窟，随处都能诞生出怪物，所以即使贝尔卡住了入口，但也不能高枕无忧，他还需要随时防备从背后洞壁上诞生出来的怪物。 　　只不过和入口处怪物涌来的速度相比，洞壁上诞生怪物的频率要慢上很多，所以他才敢把背后交给不太擅长战斗的莉莉来处理。 　　“不用担心，我现在还好。” 　　轻轻用脚踢开地上一只怪物的尸体，莉莉现在连以往最喜欢做的挖魔石都提不起兴致，只是双眼紧盯着洞壁，握住匕首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 　　“只不过，如果再这样被困下去，我可能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从被突然暴动的怪物逼进这处狭窄的死胡同开始，贝尔和莉莉已经持续高强度战斗超过一个小时了，两人此时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情况都有些下滑，特别是原本就不擅长战斗的莉莉，她现在光是抓握匕首都感觉有些吃力了。 　　而贝尔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挥剑，手臂都会传来像是要断掉般的剧烈酸痛。 　　“再坚持、再多坚持一会儿，莉莉。” 　　嘴上说着为同伴加油鼓劲的话，贝尔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你身后还站着需要你守护的女孩！再给我多努力一点啊你这家伙！不要轻易就倒下了，你是男子汉对吧！——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怒吼着，好将疲惫带来的就此放弃的颓丧想法彻底消散。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的背影。 　　【……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允许你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 　　我现在，有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吗，前辈？ 　　“贝尔，是你吗？” 　　就在贝尔架起短剑，准备再次迎接涌来的怪物时，一道男人的声音忽然从怪物回廊外面传来。 　　“前……辈？” 　　熟悉的话音，在此刻的贝尔听来，简直犹如天籁一般。 　　等等，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贝尔，是你在里面吗？”男人询问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是梦！ 　　短暂的呆滞过后，贝尔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然后放开嗓门高声大喊起来。 　　“前辈！是我啊，我在这里！还有莉莉也在！我们被困在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怪物回廊外，陈默听到贝尔回话的声音，紧张的表情稍微松懈下去一些。 　　他刚踏入这层楼就觉得有些不对，怪物的密集程度和之前十几层明显不同，而走到怪物回廊的位置时，那密密麻麻挤在回廊当中的怪物更是让他疑窦丛生。 　　不会……是有什么人被困在里面了吧？比如说贝尔和莉莉…… 　　所以他才会有这么一问，本来只是随口问出去，却没想到竟然还真是那两个小家伙。 　　听到贝尔回答说莉莉也在的时候，陈默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不管怎么说，就算自己死在这次试炼任务里，至少他能把重要的人救出去……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贝尔，莉莉，你们等着，我马上救你们出来！” 　　悬着的心放下了，陈默原本压抑到极点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他一边朝怪物回廊当中喊了句，同时拔出了两把长剑。 　　“作为你们款待我家可爱后辈的回礼……” 　　视线扫向怪物回廊内数之不尽的怪物，陈默咧开嘴，笑容里满是磅礴的杀机。 　　“锵——” 　　杀机升起的同时，受到陈默的杀意催动，两柄长剑同时锵然长鸣，猩红色的剑气凝聚在剑刃上隐而不发，璀璨如极光般的心意之光受到这份意志的催动，光芒色泽转冷，变得凌厉起来。 　　“下地狱去好好忏悔吧，怪物！” 　　剑刃挥出，夹杂着猩红色 气流的光辉斩击几乎填满了整个怪物回廊，接触到这道斩击的怪物，身躯无不瞬间崩裂解体，如同雪花消融般泯灭在空气当中。 　　躲在死胡同里，贝尔和莉莉目瞪口呆地看着怪物回廊当中这震撼眼球的一幕，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不愧……不愧是陈默大人，真是强得不可思议啊！” 　　强行压下心底因为见识到如此恐怖斩击而升起的恐惧，莉莉脸色苍白地强笑着夸赞道。 　　听到莉莉的夸赞，贝尔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视线有些炽热。 　　“确实，前辈简直强得像个怪物一样！” 　　“喂，白毛小鬼，你竟然敢叫我怪物，我可是听到了哦。” 　　充斥怪物回廊的光辉散去，一袭黑衣的高大男人缓步而入，站到死胡同的入口，朝贝尔和莉莉露出微笑。 　　“回家吧，上神大人担心你们了。” 　　熟悉的亲切语气，温柔宽厚的笑容，还有那踏实可靠的身影…… 　　几乎是在看到陈默出现在入口的瞬间，贝尔和莉莉就同时红了眼眶。 　　“前辈（陈默大人）！” 　　“啧，小鬼果然还是小鬼，这么轻松就弄哭了。” 　　有些无奈地看着扑到自己身边的贝尔和莉莉，陈默摇了摇头，收剑入鞘，转身朝十六层纵梯走去。 　　“前辈？” 　　看到陈默忽然转身离开的背影，贝尔疑惑道：“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就不回去了，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 　　背对着贝尔，陈默一步步接近楼层纵梯，深红色剑气重新在他周身降临，旋转呼啸起来。 　　“前辈，您这是要……？” 　　注视着陈默的动作，贝尔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很不妙的猜测。 　　“我当然是要到下面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 　　站在纵梯入口前，陈默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接着道：“贝尔，替我照顾好上神大人，还有莉莉。”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么不详的语气？ 　　简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敏感地察觉到了陈默话里不对的地方，贝尔张了张嘴，想劝阻他。 　　“前辈……” 　　“贝尔。” 　　打断了贝尔的话，陈默微微侧过脑袋，朝他露出个自信洋溢的爽朗微笑。 　　“放心吧，我是不会输的。” 　　说完，陈默回过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笑容里的自信和爽朗已经消散一空，转而变得冰冷决绝。 　　“可不要忘了我的称号啊！” 　　漆黑的圣剑使。 　　虽然确实很羞耻，但……至少现在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像称号里所说的，挥圣剑，斩魍魉！ 　　随即，在贝尔的注视下，陈默一袭黑衣的身影消失在了纵梯当中…… 第四十章 终有一日会再次相见（加更） 　　“说起来，芙蕾雅你最近好像又盯上了个新的目标，怎么样，准备下手吗？” 　　装饰有鎏金天使神像的古典大厅当中，几位女神围坐在圆形会议桌旁边，她们身上全都笼罩着一层浓郁的神性光辉，显然是违反了众神之间的禁令，在下界使用了属于【神】的力量。 　　芙蕾雅此刻浑身涌动着淡紫色神辉，独自坐在会议桌最右侧的位置，在她手中，一道由神力凝结而成的【镜】上，正显露出一个黑衣男性在无数怪物中间辗转腾挪的姿态。 　　单个怪物在这个男人手中是无法讨到好处的，无论是Lv.3还是Lv.4，都不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每当他手中的两柄长剑划落，剑光交错间就会有数只怪物被轻易撕裂身躯，倒在地上变成冰冷的尸骸。 　　然而，虽然身处于如此一面倒的战斗当中，但男人的脸色却并太不好看。 　　怪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与这个男人相敌对的，不是十只二十只，也不是一百只两百只，而是足足填满了一整个楼层的怪物。 　　他现在所处的楼层是第四十七层，怪物平均等级已经达到了Lv.4，楼层面积大概有1/3个欧拉丽那么大，充斥其中的怪物，少说也得以十万计数。 　　超过十万只怪物拥挤在同一楼层当中，这样恐怖的场景，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让普通冒险者丧失所有反抗的勇气，但神镜中的那个黑衣男性却并未露出丝毫怯懦的表情，他只是脸色严肃的紧盯着挥落的剑刃，眼中倒映出冰冷锐利的锋芒。 　　剑光在怪物层层叠叠的包围圈中不断闪烁。 　　无数血花散开。 　　猛烈的斩击掀起狂风，高昂的剑啸声响彻楼层上空。 　　芙蕾雅双手用力抠紧会议桌边缘，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一言不发，咬紧牙关在群敌环肆下战斗的男性，即使是面对绝对无可逆转的绝境，也依然毫不露怯，反而不断主动发起强攻，每次挥剑都仿佛燃烧灵魂般竭尽全力。 　　如此罕见的光景，简直就像是那些英雄话本小说当中所描写的情节一般。 　　“看得到……” 　　芙蕾雅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这孩子的灵魂，在发光……” 　　淡灰色的双眸紧盯神镜中的黑衣剑士，那一袭深邃漆黑的大衣下，此刻似乎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辉。 　　而且，并未到此为止。 　　随着战况的不断加剧，黑衣剑士的灵魂也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还在继续发光！ 　　还在变得更加明亮！ 　　这份意志、这个灵魂，在此刻大放光彩！ 　　“……啊啊！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这份光辉……这份可能性！果然，我的选择果然是没错的！” 　　脸上浮现出动情的酡红，芙蕾雅整个上半身都俯在了桌上，她几乎零距离紧贴着神镜、紧贴着黑衣剑士那张冰冷肃穆的脸庞，同时浑身都因为过度的激动而轻轻颤栗起来。 　　大厅中的其他几位女神，看到芙蕾雅意乱情迷的模样，全都不由得有些惊讶。 　　作为艳名在外的美神，芙蕾雅的风流已经是人神皆知，上亿年的漫长神生当中，经由她手的绝世美男子，最少也是数以百万计，而这样一个时常流连于花丛的情场老手，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下界的孩子痴迷成这般忘我的模样？ 　　几位女神面面相觑，不由得有些疑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类，才会让芙蕾雅如此迷恋？ 　　疑惑的同时，她们也有几分意动。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众神之间也是有着各种不同的小圈子存在的，能跟芙蕾雅私交甚好，足可见这几位女神也都并非什么好货色，私生活可以说是相当糜烂了。 　　在好奇心和私欲的促使下，她们纷纷开始旁敲侧击的询问芙蕾雅所关注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可惜芙蕾雅却始终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紧紧盯着神镜上所显示的内容，脸上的春情越发荡漾起来。 　　片刻后，她忽然眯着眼睛高昂起头，嘴里传出一阵悠长而缠绵的轻吟，同时双腿紧紧合拢绷直，肌肤上浮现出玫瑰般的粉红色泽。 　　在她身下，椅子坐垫迅速由浅灰色变成深黑，一股奇异的芬芳在大厅中弥漫。 　　“喂喂……真的假的啊，芙蕾雅你不会变得这么逊了吧？” 　　目睹了芙蕾雅弄出来的动静，几位女神都不由得愣住了，她们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光看看神镜就直接达到顶点了？ 　　仰着脑袋享受了会儿余韵，芙蕾雅重新看向神镜当中的画面，一双灰眸妩媚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 　　“呵呵，呵呵呵呵……到底会是彻底燃烧殆尽，还是跨越命格，极尽升华……就让我来亲眼见证吧……” 　　…… 　　赫斯提雅眷族大本营。 　　教堂内，赫斯提雅坐在祷告用的长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双脚，目光出神地盯着神台上竖立着的那尊洁白女神雕像。 　　当时教堂改建竣工时，陈默把她和贝尔、莉莉接回来，本来从外面看到改建得这么庄重堂皇的教堂时，她还蛮高兴的，但当推开教堂大门，一眼看到神台上那尊属于她自己的神像时，赫斯提雅当场就炸毛了。 　　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数十上百万年……赫斯提雅已经记不清楚上次有人为她打造神像是什么时候了，但当她看到神台上那尊与自己面容一般无二的女神石像时，难以形容的羞耻感顿时涌了起来，死活不同意陈默在教堂里供奉自己的神像，还为了这个大闹了一场。 　　不过最后还是没能说服陈默撤掉这尊神像就是了…… 　　一转眼，距离教堂竣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明明当时觉得很羞耻的神像，现在她也能面色如常地盯着发呆了……陈默，这个下界的孩子（凡人），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带给她（神）的变化，却要比在天界度过数百万年还要大。 　　“呵呵，还真是厉害呢，陈默君……” 　　女神稚嫩的面孔上浮现出微笑，脑袋微微摇晃，头顶用来捆绑双马尾的苍蓝色丝带下，银色铃铛轻响。 　　教堂内的灯盏晃动着明黄色的光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天色微微泛白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赫斯提雅跳下长椅，转身看向大门方向，蔚蓝色双眸中眼神微微亮起。 　　“——上神大人！” 　　推开教堂大门，浑身染血的贝尔抱着已经晕厥过去的莉莉，脚步踉跄着走进了教堂。 　　从地下城杀回来的一路上，虽然怪物已经被陈默清理过一遍，数量不再那么密集，但对于早已筋疲力尽的贝尔和莉莉来说，依然算得上的危机四伏。 　　“……贝尔？” 　　看到贝尔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赫斯提雅赶紧跑到他跟前，轻轻扶起了压在他身上的莉莉，看着小人族女孩双眼紧闭的模样，有些担忧道：“莉莉她怎么了？” 　　“莉莉，她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一出巴别塔就晕过去了。”双手撑着地面坐起来，贝尔摇摇头，脸色焦急道：“可是，前辈他……他……” 　　“陈默？啊，对了，怎么没看到陈默君？” 　　左右歪了歪脑袋，朝教堂外看了几眼，都没有看到那道身穿黑衣的熟悉身影，赫斯提雅不由得有些疑惑道：“贝尔，陈默君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与赫斯提雅询问的目光对视一眼，贝尔低下头，语气沉重道：“前辈他……现在还在地下城里！” 　　…… 　　战斗、战斗、战斗……持续不断的战斗。 　　剑刃在半空中起舞，翩然落下，带走又一只怪物的生命。 　　“铮——” 　　心意之光凝结，斩击带出一条长长的极光匹练，撕裂怪物们的重围，剑气呼啸间血肉尽数崩解。 　　一袭黑衣的剑士在楼层间穿梭，所过之处，森寒剑光纵横，各种不同的怪物尸骸铺满地面，血液汇聚成渠。 　　数十分钟后，陈默在楼层尽头停了下来。 　　他的脊背依然笔挺竖直，身上剑意喷涌勃发，但眼神里却满是枯寂。 　　“系统。” 　　轻声唤出系统，陈默看了眼技能树界面上各个技能的熟练度，然后关闭光幕，抬脚冲进通往下一层的纵梯当中。 　　六十层。 　　十个小时零五分钟。 　　陈默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久怪物了，但任务倒计时却清楚地告诉着他经过了多少时间。 　　十小时内，数十万计数的怪物倒在了他的剑下，由这些怪物所贡献的练度，直接让他将【黑衣剑士】的进阶被动技能和核心被动技能全部刷上了Lv.3，甚至连最难提升的冒险者等级，也已经刷满了经验条，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就能成功上升到Lv.3。 　　然而，杀戮了这么多怪物，并非一点代价也不需要付出的。 　　首先是生命值，虽然一直都是将剑气维持在中等出力水准，但将近十个小时的战斗，即使是以陈默目前在三级独行玩家七倍加持下达到700点的体质，也没办法承受住如此巨量的消耗。 　　而他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则是因为提升到了Lv.3的二刀流技能带来的专属状态。 　　受到伤害越重，承受攻击效果越低，最低可降至13%攻击效果。 　　不过饶是如此，陈默的状态依然下滑严重，亏空的气血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要清瘦了很多，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像是死人一般。 　　身体上状态的下滑还是其次，一口气杀戮了多达数十万只怪物，陈默的精神负担远比身体严重得多。 　　呼吸间似乎浑身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血腥的气息，眨眼的时候一闭目，背后就会感觉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阴恻恻地盯着他看一般，耳边回响着怪物临死前的咆哮，听起来却像是无数低声的窃窃私语和暗笑。 　　老实说，陈默现在很想吐。 　　无端升起的恶心感觉，这是精神压力大到极限的征兆。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很想退出地下城，原路返回欧拉丽，把剑远远扔到一边，先去欢乐街肆意放纵一晚，然后泡个温泉，再好好大睡一场，吃点稍微清淡的东西…… 　　但他没有选择。 　　时间还剩下十三个小时五十分钟。 　　往后还有足足四十层需要突破。 　　每一层的怪物数量和威胁都会提升，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倒在中途的某层。 　　即使杀到想吐也要继续杀下去，没人能够保证安全，死亡就在耳边轻声低语……这就是系统的试炼任务。 　　冰冷、绝对、不存在任何慈悲。 　　而认清这一切的陈默，唯有握紧剑刃，以意志驱策身体，不断往下突进。 　　六十五层，Lv.6的怪物开始出现，大幅延缓了他突破楼层的速度。 　　七十层，楼层间的地形开始出现山岳丘陵等变化，即使他放开全速奔袭，也需要数十分钟才能找到通往下层的纵梯入口。 　　八十层，首次出现达到Lv.7的怪物。 　　“咕噜——” 　　身高逾越百米，肤色苍白，外形酷似圆球，脑袋位于最顶端，从地面看上去只能看到个小小的黑点，类似蜘蛛般复数的眼球位于下腹，上百对粗壮的鳌足支撑着它庞大的身体——最近五十年来完全没有任何记载，亦未曾被观测到过的怪物。 　　作为这个时代首个有幸见识到这种怪物的幸运儿，陈默浑身颤栗着，将它命名为【Eihort】（艾霍特）。 　　迷宫之神，苍白之兽。 　　高俊荒芜的山丘之上，陈默紧握双剑，与面前体型庞大到极点的巨怪对视着。 　　生物的体臭味伴随着宛如婴儿抽泣般的低吼，一齐涌向陈默，带给他寒毛倒竖的强烈震撼。 　　面对体型如此庞大，仅仅只是普通站立就能与山峰一争高低的怪物，很难让人产生出抗争的想法。 　　与陈默对视片刻，艾霍特忽然张开嘴，与身躯相比小到有些滑稽的脑袋上，肥肉褶皱一阵波动，随后它发出了低沉浑厚，撼动岩架的巨吼。 　　吼声传出，瞬间撕裂空气，仅仅只是一次普通的咆哮，就以音波的形式造成了堪比Lv.5怪物全力一击的效果。 　　这就是……Lv.7？ 　　身体从山丘上一跃而下，看着在音波中轰然崩碎的山顶，陈默瞳孔猛然收缩。 　　太强了……不可能赢的…… 　　就算剑气全开，再搭上心意之光也赢不了！ 　　跑！ 　　并非怯懦退缩，而是基于眼前这只艾霍特绝对倾轧性实力带来的现实，陈默瞬间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身躯在半空中转体一圈，落地的瞬间，陈默便朝着与巨怪相反的方向逃离。 　　尖细而锐利的风切声在耳畔响起，鼓动耳膜，陈默一边奔逃，一边寻找着楼层纵梯所在的位置。 　　黑衣以非比寻常的速度翻飞，衣摆在空气中发出异常激烈的噼啪声响，700点速度爆发到极致，奔袭途中接连爆发出阵阵音爆的声响。 　　八十五层，整个楼层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低等级怪物的踪影，最低都是Lv.6的怪物，数百头艾霍特如同山丘般伫立在楼层各处，甚至还出现了几只能够从眼睛里放射出炽热光线进行远距离攻击的变种。 　　陈默唯一庆幸的是，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拥有快速移动能力的Lv.7怪物，否则他也就不用再继续努力，直接扔掉剑，躺平闭眼就行了。 　　距离试炼任务结束，时间还剩下最后一个小时，陈默堪堪进入第九十层纵梯通道。 　　到目前为止，每层楼的空间都已经扩大到两倍欧拉丽以上的程度了，以他的速度，运气好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能找到通往下层的纵梯入口。 　　也就是说，最后这一个小时，他最多也就突破到九十二层…… 　　绝境已是摆明在面前了，但陈默还是不想放弃。 　　时间还没结束。 　　虽然概率渺茫，但他还有机会。 　　万一呢……万一出现什么奇迹呢？ 　　他心里最后存留着的一丝侥幸，一丝希翼，此刻全都寄托到了虚幻缥缈的【奇迹】之上。 　　手还挥得动剑，脚还能再继续奔跑，还存在有名为【奇迹】的可能性——所以，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他这么想着，迈动脚步，踏入了第九十层空间。 　　“啪嗒。” 　　脚步落下，接触到地面漆黑滚烫的黑曜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间发出回响，震荡着空气传播了出去。 　　“呼——” 　　视线极远处，有某个存在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橙黄独眼，眼瞳周围带着点赤红色斑纹，漆黑的瞳孔竖成一线，其中似乎涌动着足以淹没世界的火焰。 　　眼球缓缓转动，视线在空气中有如实质般滚动，甚至发出了沉重的倾轧声，最后当这道目光锁定在陈默身上时…… 　　世界，在此刻——扭曲了。 　　时间感、空间感、自我意识，全部被暴力揉碎，然后灼烧成碳渣。 　　沐浴在这道目光中，陈默脑海空白一片，浑身犹如人偶般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住了，直到远处的生物眨动眼睛，他才得以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脊背不断涌起酥麻的感觉，冷汗从全身各个部位冒出，陈默腿肚子颤抖着，缓缓看向远处那个恐怖的生物。 　　“……” 　　压倒性的力量感沿着视线传回来。 　　比艾霍特的身躯还要更加巨大，横卧着如同一道山脉般沉寂在远方，浑身生长着粗糙的黑色鳞甲，脊背上贴服着一对强健的双翼，粗壮的尾巴盘绕在身体四周。 　　这幅形象，有一个传播度很广的名号——龙。 　　黑龙王…… 　　地下城有史以来诞生出的最强力的怪物之一，就连当年神王宙斯的眷族也被它所摧毁，独眼的黑龙王！ 　　陈默认出这只怪物身份的同时，颤栗感如同触电般紧紧撕扯住了他全身。 　　跟面对艾霍特时完全不同，脑海中瞬间出现的念头并非逃跑。 　　死——彼此之间的个体力量差距犹如婴儿和大象，逃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剩下的所有【可能性】在此刻完全崩碎，眼前只剩下昭示着死亡的未来。 　　“嗤——” 　　巨大的独眼在陈默身上停留片刻，黑龙王扬了扬头，喷出一道火星四射的粗长鼻息，似乎是在传达自己的不屑。 　　随后，它抬了抬左爪，然后轰然拍落在地上。 　　或许它只是在夸耀自己的力量，但就在黑龙王抬起左爪的瞬间，陈默却清楚看到了，在它身后，有着一道垂直向下的纵梯。 　　“咕……” 　　紧盯着重新闭上独眼开始打盹的黑龙王，陈默极为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或许……他可以绕过黑龙王，进入纵梯当中？ 　　黑龙王之所以不发起攻击，理由陈默当然心知肚明，那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在黑龙王眼中，自己并不值得它挪动身体，所以才没有理会自己。 　　那么，如果他不弄出太大的动静，是不是就能绕过黑龙王，安全进入纵梯通道里去？ 　　这样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你会介意随手碾死一只蚂蚁吗？ 　　也就是说，生还的可能性只有1/2。 　　那么，要不要赌一把？ 　　“这还用问吗……” 　　试炼任务的倒计时还剩下最后四十多分钟，一但倒计时结束他还不能完成任务，系统就会将他人道处理了，不留一丝痕迹，更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存在——与这样的惩罚相比，死亡倒让人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双手紧握剑柄，陈默一边努力调整着呼吸，一边缓缓踏出了第一步。 　　“……” 　　脚步落下，等待了几秒钟，黑龙王依然在闭目打盹。 　　行得通！ 　　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陈默继续挪动脚步。 　　一步、两步……像是猫儿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很快就到了黑龙王跟前。 　　近距离感受着这个生物强大到夸张的「存在」，陈默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脚下的步子更加轻柔了几分。 　　绕过黑龙王，楼层纵梯的通道出现在陈默眼前。 　　成、成功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出现，一股肠胃像是要爆炸般的抽痛感就突然从肚子里传出。 　　“咦……？” 　　还没等陈默反应过来，视野开始极速倒退。 　　以比他全速奔跑还要快上几分的速度，陈默倒飞回了楼层入口的位置，整个人撞在洞窟石壁上，鲜血四射。 　　直到此时，他才反应回来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是尾巴…… 　　视网膜中还残留着那道黑影钢鞭般抽击而来的画面。 　　黑龙王连眼睛都没睁开，仅仅只是尾巴末端轻轻一甩，就把他抽了回来。 　　“呜呕……” 　　从石壁上滑落在地，陈默立刻开始呕吐起来，粉红色的内脏碎片混杂着血沫从他喉咙里涌出，而他手中的剑也只剩下黑色的那柄，另一柄已经在被抽飞途中不知道掉落到哪儿去了。 　　远处，黑龙王的独眼微微眯开一条缝，看着陈默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断呕血的样子，随后再度合拢，不再关注这个奇怪的人类。 　　不止是身体里所有内脏被击爆碎裂，刚才黑龙王的随意甩尾，直接将他脊椎抽成了两段。 　　“呕呜哇哇哇哇……呜呕……” 　　狼狈地蜷缩在属于自己的血泊中，每呕出一口鲜血，陈默都能感受到力量和温度正被一点点抽离身体，很快他就连剑都握不稳，黑剑叮当一声脱手而出。 　　到此为止了吗……？ 　　明明就差最后一点了，结果还是不行…… 　　啊啊……所以说这就是我的命运？ 　　还真是够可怜的…… 　　纷乱的思绪当中，寒冷缓缓蔓延，如同下坠般的空虚占据了心灵，身体上的灼热疼痛奇迹般消散，剩下的只有无止尽的恐惧。 　　耳边似乎传来了死神的脚步声…… 　　“哒哒……” 　　幻觉吗？ 　　“哒哒、哒哒——” 　　脚步声不断接近，很快就到了陈默耳边。 　　……不对，不是幻觉！？ 　　艰难地仰起头，陈默的目光与一对淡灰色的双眸对上。 　　“看来你需要一些帮助呢，圣剑使君。” 　　灰眸的主人，轻笑着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随即，无数淡绿色光辉从虚空中凝结而出，朝陈默残破的身躯狂涌而来。 　　“芙蕾……雅……？” 　　光点进入身体，修补着他破损的内脏和脊椎，很快就治愈了身体受到的所有伤势。 　　满意地看着陈默迅速恢复的身体，芙蕾雅回转过身，看向远处的黑龙王，灰眸中神辉激荡。 　　“吼——” 　　被芙蕾雅的目光锁定，黑龙王猛然站起身体，背后双翼向上张开，剧烈的狂风在楼层间呼啸，空气中的温度也开始上升起来。 　　面对如临大敌的黑龙王，芙蕾雅只是抬起右手，白皙柔嫩的手掌轻轻握拳，与此同时，神力从她身上蔓延出去，作用在黑龙王身上，瞬间将它重新拍回地上趴着，一动也无法动弹。 　　站在芙蕾雅身后，看着她料理黑龙王，陈默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芙蕾雅会来救他？ 　　这里可是九十层以下，而且还要顶着地下城对神灵的敌意，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要来救我，你这是使用了神力吧？” 　　如此明目张胆使用神力闯入地下城，就算是【美神】芙蕾雅也不可能有侥幸的机会，之后她绝对会被遣返回天界中去，从此欧拉丽将不再有芙蕾雅眷族的存在。 　　回头看着陈默疑窦丛生的目光，芙蕾雅脸上露出微笑，走近两步，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迷醉道：“如此璀璨的灵魂，不应该在这里陨灭……你还没有绽放出最闪亮的光辉，现在还远不到谢幕的时候。” 　　“……” 　　脚步稍微后退半步，虽然很感谢芙蕾雅对自己的厚爱，但陈默果然还是无法做出和她示好的举动。 　　他下意识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态度一但软化，直接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多……多谢。” 　　避开了芙蕾雅的抚摸，陈默弯腰捡起黑剑。 　　剑柄入手的瞬间，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总算是让他稍微冷靜了下来。 　　芙蕾雅平时就算是不开神威，不使用神力，对雄性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杀伤力，更别提她现在神威肆意倾泻，神力全开的状态，如果是一些定力不够的人，在和她目光对视的瞬间恐怕就会直接达到顶点。 　　看着陈默握紧剑柄努力平复心境的样子，芙蕾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虽然她想要得到这个孩子到了几乎快发疯的程度，甚至为了他不惜冒着被遣返神界的后果使用神力，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那璀璨夺目的灵魂光辉上的，如果陈默真的放下剑刃，选择投入她的怀抱，那他剑士的灵魂也就蒙上了灰尘，不再熠熠生辉了。 　　“使用神力的波动差不多也该被察觉到了……我大概很快就要被遣返回神界了，小圣剑使君，最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站在陈默身前，芙蕾雅微微前倾身体，如同纯情少女般问道。 　　偏过视线不去看芙蕾雅故意露出来的春光，陈默也不客气，点点头，语气恭敬道：“多谢芙蕾雅大人，请把我送到一百层去就好了，陈默一定感激不尽。” 　　“一百层？” 　　听到陈默语气里的疏远，芙蕾雅表情有些不悦道：“我现在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把你送下去之后估计就得回神界了，到时候你可只有自己待在那里了哦？” 　　“请女神大人成全！” 　　看着陈默一脸坚决的模样，芙蕾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不惜使用神力，就是为了救陈默一命，结果现在陈默竟然说要下一百层，这不是变着法找死吗？ 　　“送你到一百层也可以，不过，我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呃……什么东西？” 　　淡淡紫红色的嘴唇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芙蕾雅目光扫向陈默腰际。 　　“那就是……” 　　…… 　　地下城第一百层。 　　属于芙蕾雅的神力充斥在这片楼层内，阻止着怪物的诞生。 　　陈默环抱双手，背靠在纵梯旁边的石壁上，脸色有些古怪。 　　在他腰间，黑剑的剑鞘此时已经是空空如也了，只剩下被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青剑还插在剑鞘当中。 　　之前听到芙蕾雅说话时的那种语调和口吻，陈默几乎都快要误以为她是想要他的祖传那啥了，结果芙蕾雅只是把他的黑色单手直剑索要走了…… 　　左手搭在青剑的剑柄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打着剑格，陈默轻叹了口气。 　　“欠人情了啊……” 　　站在原地等待了几分钟，四周芙蕾雅留下的神力越来越弱，很快洞窟石壁内就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咔啦……” 　　头顶的岩架开始掉落，脚下的地面也微微抖动起来，一道道粗大的裂缝开始在楼层内浮现。 　　感受着周围的变化，还有地下城重新锁定到身上的敌意，陈默盯着眼前的光幕，一抹笑意在嘴角浮现。 　　“叮！恭喜宿主，试炼任务完成！” 　　“最终完成时间23小时58分03秒，任务评分C级，完成度61%”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职业传承，是否开始进行随机抽取？” 　　看着光幕上数条跳出的提示，陈默并没有急着抽取新职业，而是看向系统属性栏。 　　“能量：1378825.19/1000000” 　　能量值满一百万，就能激活系统子模块，进行位面跃迁。 　　“咔啦咔啦——” 　　四周岩架动荡的幅度越来越大，一条条裂缝缓缓张开，从中可以窥见某种庞大而恐怖的生物正往外挣扎爬出。 　　看了眼周围的情况，陈默不再犹豫，开口道：“系统，开始进行位面跃迁。” 　　“滴！系统子模块加载中，加载完成，能量检测充足，准备位面跃迁！” 　　“起始坐标记录中，记录完成，请选择跃迁坐标！” 　　听到系统的声音，陈默想也不想，直接一脸正义凛然地开口怒吼道：“鬼（哔——）父！” 　　“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失败，无该世界信息，请重新选择！” 　　“呃……那就爆（哔——哔——）学园！” 　　“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失败，无该世界信息，请重新选择！” 　　“时停（哔——）总有吧？” 　　“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失败，无该世界信息，请重新选择！” 　　就在陈默选择跃迁世界坐标的时候，一只漆黑的粗壮手臂忽然从头上的岩架内垂下，落在他身旁不远处，轰隆一声，令整个楼层都震动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陈默也不敢再在这里耽误下去，急道：“那你到底有什么世界的坐标？” 　　“滴！世界坐标投射开始！” 　　淡蓝色光幕在眼前骤然放大，无数繁杂的文字在光幕上浮现而出，几乎全是字母加数字的组合。 　　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幕上的这些世界坐标，陈默觉得自己简直跟哔了狗一样。 　　神特么指定穿越，这样跟随机穿越有什么区别？ 　　啊，永别了……缘★空、★父、黑暗★经、★颜之月、黑★…… 　　随手选了个坐标，陈默一脸残念地说道：“那就这个吧。” 　　“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完成！” 　　“位面跃迁开始！” 　　幽暗潮湿的地下城中，一道银辉划过。 　　下一刻，欧拉丽再也没有一位名叫陈默的剑士存在的踪迹。 　　…… 　　赫斯提雅眷族大本营。 　　坐在教堂前的石阶上，赫斯提雅双手撑着下巴，蔚蓝双眸看向远方街道的尽头。 　　她在等待着。 　　等待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冒险归来的身影。 卷尾语 　　那么，全职第一卷到此就彻底结束了，历时半个多月，中途经历了不少事情，可以说是相当曲折了，不过所幸最后还是渡尽苦海诸般恶，于泥尘中扶摇而起……对此我只想说，没有夭折真是太好了。 　　因为全职好到吊锤了各路大佬的数据，再加上兔子也确实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难免会被人喷刷数据云云，这里兔子可以当众表个态：本书绝对没有任何刷数据的行为，嘛，至于说原因，那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兔子本人是个穷学生，吃饭都得找家里伸手要生活费那种，又哪来的闲钱做这种奢侈的勾当？ 　　质疑全职成绩的人，兔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们，自己踏踏实实写书，结果一直不瘟不火，突然横空出世一匹黑马，写的东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文笔乏善可陈，剧情老套生疏，怎么就能一飞冲天？ 　　这就是爽文的功劳了，兔子写小说一向是不会过分去雕琢遣词造句的，核心只有一点：爽，至于剧情，能让大部分读者看明白就行。 　　或许对于老白来说，这种爽文是不能入眼的，但现如今的网文市场，小白绝对占了九成九以上，书客又是轻型文化小说基站，大部分读者追求的都是轻松而舒适的阅读体验，而我觉得全职就很能满足大家的需求，抛开咬文嚼字的（杠精）心态，这会是本能让人读得酣畅淋漓的小说。 　　以上被人喷得忍不住发牢骚的内容到此为止，接下来提点干货。 　　关于第二卷世界的选定，群内投票已经结束，刀剑神域大比分获胜，从零虽然奋起直追，但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反超，所以只能遗憾地往后推一推了。 　　所以下个世界就决定是刀剑神域了，剧情切入点在SAO开始一年后，主线横跨ALO到UW篇（+剧场版）的内容，主角传承职业为战职——幻构枪械师，传承出处：黑岩射手、黑岩。 　　关于悬赏问题，首卷悬赏开启后共累计加更42章，其中已加更9章，剩余33章，纳入第二卷结算。 　　一本新书就是一颗树苗，需要投票和打赏的雨露阳光才能茁壮成长，各位看官老爷们，往后也请多多指教，我们第二卷再见。 　　咕七（2018/11/18） 刀剑神域 第一章 荒诞的野兽 　　伊拉克边境山区，一道在烈日下稍显暗淡的银色光辉划过，下一刻，身穿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了黄沙弥漫的石丘上。 　　“滴！本次跃迁已结束，宿主成功抵达锚点世界，开始扫描世界基础信息！” 　　“扫描结束，宿主所处位置为伊拉克东北部边境山区，世界时间2023年7月18日11时43分。” 　　接连两道系统提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陈默缓缓睁开双眼，正午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眼，周围是一片覆盖着黄沙的荒芜石丘，看起来给人一种了无生机的感觉。 　　“伊拉克……” 　　想起刚才系统的提示声，陈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像地错世界里地下城、欧拉丽这样独特的专属地名的话，陈默一听就能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哪里，但伊拉克……这个地名的选择范围就有些太过广泛了，不少以现实世界为模板的动漫和小说都能对上号。 　　“系统。” 　　摇摇头不去纠结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哪个世界，陈默轻声呼唤系统，随着他的声音，熟悉的淡蓝色光幕浮现在眼前。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伪）-冒险者Lv.3（0/1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3（？？？） 　　身高：181cm 　　体重：75kg 　　精神：100（500） 　　力量：100（500） 　　敏捷：100（500） 　　耐力：100（500） 　　体质：100（5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 　　能量：378825.19/1000000” 　　之前在地下城里连番击杀高等级怪物，陈默的冒险者经验值早就已经溢满了Lv.2的经验条，最后当他成功到达100层时，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以Lv.2之身踏足百层地下城的冒险者，这份伟业成功将他推上了Lv.3的台阶，全属性上限突破到500点。 　　看着系统界面上所显示的非人数据，陈默不禁有些感慨。 　　短短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前他还是个全属性连十都不到，战斗全靠本能的菜鸟，现在却已经足可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斗士了。 　　不断重复的生死搏杀，要么被淘汰，化作尸体倒在地上，要么快速适应，不断踩着一具具尸体登上神台。 　　从来没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人生，也不存在毫无代价的成功，自从陈默得到系统，并选择接受祂所给予的传承时，就注定要踏上这条染血之路。 　　有付出，有收获，实在是公正严明到让人无奈的系统啊……以前看的那些系统流小说里，系统要不然是成熟御姐，要不然就是傲娇萝莉，怎么一到自己这里来，就变成主神大光球的微缩版了？ 　　心下稍微感叹了一声，陈默开口道：“开始进行随机抽取吧。” 　　“叮！职业传承随机抽取开始！” 　　随着系统冰冷的声音，曾经在传承【黑衣剑士】职业时见过一次的金色轮盘再度浮现在眼前，同时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无数细小的职业框在转动的过程中拉出金色光影，当轮盘停下来时，指针稳稳停在了一柄武士刀和一只弩炮交错的图案上。 　　武士刀还好说，但弩炮…… 　　难不成这个新职业是让他去做打炮专业户？ 　　就在陈默面露古怪时，系统提示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幻构枪械师】职业传承，专属技能树开启！” 　　“幻构枪械师？” 　　看着在职业传承栏【黑衣剑士】后面浮现而出的【幻构枪械师】几个字眼，陈默不由得有些疑惑。 　　用枪的人物他认识不少，但能称得上幻构的……老实说，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点进【幻构枪械师】的技能树界面，和【黑衣剑士】一样，倒金字塔形的树状图上，最下方是四个基础被动技能，然后是两个进阶被动技能，一个核心被动技能，一个终结技。 　　凝神注视着树状图上纵向排列的八个技能框，陈默挨个仔细查看起来。 　　四个基础技能分别是【枪械精通】、【专注】、【鹰眼】、【直感】，进阶基础技能是【枪斗术】和【硝烟狂热】，核心被动技能是【幻想枪构】，终结技则是【苍炎化】。 　　“还真是玩枪的啊……不过，苍炎化？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的样子……” 　　盯着技能树最顶端的终结技看了半天，陈默越来越有种熟悉的感觉，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黑色长短双马尾的少女身影浮现而出。 　　“黑岩射手？！” 　　黑岩射手，BLACK ROCK SHOOTER，或者又叫黑岩舒，是本体名为黑衣麻陶的少女心伤所凝聚出来的形象。原本只是同人绘画中二次创作的人设，后来由于高人气而得到制作游戏和动漫的机会，继而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角色。 　　世人皆萌，唯黑独帅。当年黑岩射手热播的时候，这句话可谓是道尽了万千宅友的心声。 　　想想看同期的动漫都在播些什么？ 　　校园后宫恋爱、异界后宫恋爱、都市群像后宫恋爱、多人N T R后宫恋爱、腐向后宫恋爱、挂着战斗标题的后宫恋爱……而和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后宫恋爱动漫相比起来，黑岩射手可以说是相当清新了，各种长枪短炮血肉横飞，虽然也有尿性的恋爱（百合？）环节，但百分之九十以上追番的人，都是奔着那个眼中燃烧着苍蓝火焰的少女去的。 　　身为老资格的宅男，陈默当然对这部动漫里的角色如数家珍，特别是主角黑岩，更是一度占据了他卧室天花板上的黄金地带，甚至就连穿越到欧拉丽之前，他的房间里也还挂着一幅黑岩的特写插画。 　　不过，虽然能够传承到黑岩的职业确实很开心，但……他一个大男人，用一个小姑娘的职业传承，感觉实在是有点微妙啊…… 　　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梁，陈默倒也没有矫情什么，直接伸手点亮了目前唯一处于可点亮状态的【枪械精通】。 　　随着他手指落下，银白色技能框瞬间变成了金色，同时两道系统提示的声音接连响起。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活【幻构枪械师】专属技能树，技能【枪械精通】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请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开启新的职业传承！” 　　“检测到宿主正式开启【幻构枪械师】职业传承，试炼任务倒计时开始！目前剩余时间1499天11：58：24” 　　随着系统的声音，一行血色数字在技能树顶端浮现出来。 　　“1499.11：58：23” 　　扫了眼猩红的试炼倒计时，虽然惊讶于这次试炼任务之前留给他的准备时间之充裕，但好歹是经历过一次试炼任务的人，陈默很快移开目光，开始检查自己新点亮的技能。 　　“【枪械精通】Lv.1（0/5000）：能够较为熟练地使用轻型枪械，对轻型枪械的掌控力小幅提升。” 　　相比于【黑衣剑士】的初始被动技能【单手剑】，【枪械精通】的效果可以说是有些太过朴实无华了，并没有附带属性提升，也没有什么诸如战斗直觉之类的附加状态，只是让他能够较为熟练地使用轻型枪械，技能效果和技能名称高度一致，枪械精通，仅此而已。 　　不过以陈默如今的属性值，独行玩家技能效果叠加到极点时足足700点的属性，他也不在乎这一点两点的变化了。 　　浏览完技能效果，关掉系统光幕，他单手扶着剑柄，迈开大步朝山下走去。 　　视线远方，一座土屋遍布的小城正向上缓缓飘散着黑烟。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像伊拉克这种常年处于战乱当中的地方，从来都不会缺少杀戮的存在。 　　一步步走向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城镇，陈默搭在剑柄上的手指逐渐合拢，收紧。 　　…… 　　黏土混合着麸皮和草梗修建的褐色土墙后面，五个十六七岁，身穿黑色作战制服，全副武装的少女正靠着墙坐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她们的发色和瞳色都各不相同，五官特征也有着细微的差异，其中三个人的五官比较深邃立体，带有强烈的欧美气息，另外两人则是亚洲人那种柔和内敛的五官。 　　而此刻，这五个来自不同国度的少女却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身上所穿的作战服，不仅是颜色，就连款式也一模一样，左臂位置有着一只银白苍鹰振翅欲飞的图案。 　　神鹰军事职业管理公司。 　　简称CDI公司，也被某些人称为神鹰雇佣军兵团。（现实里的雇佣军是不招收女性的，最低服役年龄不得低于17岁，请勿对号入座） 　　这五个少女正是隶属CDI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的职业雇佣军，虽然尚在青春绽放的年纪，但她们却已经是精通各种爆破、刑讯、械斗、枪战技巧的优秀战士了，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着十几条甚至是几十条人命。 　　和正规军队当中的那些所谓兵王相比，她们在体能方面或许会稍有不足，但论起战场杀人，她们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王牌中的王牌。 　　但现在，这五个王牌雇佣军少女却陷入了困境当中。 　　“芙萝娅，分析情况。” 　　坐在最中央的金发少女一边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一边看向左边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 　　“是，队长。” 　　听到金发少女的命令，芙萝娅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几下，一道半透明虚影随之投射到半空，正是眼前这座小城的全景俯瞰图。 　　“敌人的援军一共有三路，东侧和西侧现在都已经集结了三个小队以上的兵力，只剩下南边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火力包围网，但以我们现在的弹药余量，突围的可能性……不大。” 　　随着芙萝娅的话语，俯瞰图不断旋转起来，东边和西边浮现出数个红色倒三角标记，南边则是一些稀稀拉拉散落分布的小红点。 　　看了一眼全景俯瞰图，金发少女忽然指着空荡荡的北侧道：“那为什么不从北侧突围呢？” 　　“不可能的……” 　　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芙萝娅手指轻点屏幕，半空中投射出的俯瞰图迅速放大，最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空旷开阔的平原地带。 　　看着俯瞰图中显示出的画面，金发少女不由得有些哑然。 　　这么平坦开阔的平原，而且还毫无任何掩体，如果选择从这边发起突围，那只需要一轮齐射，她们就百分百会被乱枪打成筛子。 　　“……我明白了，全体准备，再休息五分钟，然后就从南边进行突围。” 　　深吸一口气，金发少女命令道。 　　听到队长的命令，其他几个少女纷纷开始检查起自身装备，原本上好膛的子 弹也被退出来再上一遍。 　　沉重的压抑感在几人之间发酵，除了检查装备时的声音外，没人再发出其他声音。 　　五分钟很快过去，拉开FAL的枪栓，拨到半自动档，金发少女从土墙后站起身，看到她的动作，其他几个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手里都抱着已经上膛解开安全锁的武器。 　　“任务目标是突围，任务要领是活着，你们也都不是新手了，千万不要逞强，记住了吗？” 　　“是，队长！” 　　目光在四个队员坚定果决的稚嫩面庞上一一划过，金发少女转身靠在墙角，身体半侧着往外探视了几眼，同时抬手做出了准备的手势。 　　下一刻，她往下一挥手掌，同时整个人猫着腰无声无息地冲了出去。 　　“出发！” 　　跟在金发少女身后，其他四个少女也都鱼贯冲了出去。 　　…… 　　简陋的黏土房屋围拢出来的街道当中，陈默步伐不快不慢地走着。 　　一边走，他一边环顾着周围的情况。 　　那些远在城外就能看到的黑烟，全部都是从这些土房子里冒出来的，而自从陈默踏入城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始终萦绕在他鼻尖。 　　嗯，确实是很淡的血腥味——跟他亲手把一整层地下城屠杀成空层时比起来要淡得多。 　　但再怎么淡，战场上闻到血腥味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死了。 　　注意到街道阴影当中好像小猫小狗一样随意丢弃的尸体，陈默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不愧是常年活跃着国际恐怖分子和各国雇佣军的战场……真是一点也不让他失望。 　　就在陈默脸上露出笑容的同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数道急促的脚步声。 　　目光一转，几个络腮胡头巾男端着枪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和这几个造型明显就是危险分子的络腮胡头巾男对视了几眼，看到他们齐刷刷拉动枪栓的动作，陈默摆了摆左手，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道：“我说我是偶尔路过的，你们信……”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话还没说完，街道对面的那几个人就直接开枪了。 　　明亮的火花从枪口不断喷出，数十发子 弹编织成一张大网，朝陈默当头笼罩过去。 　　“……真没礼貌啊，你们。” 　　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对方突然开枪的举动而消退，反而变得更加灿烂了几分。 　　陈默身影在原地闪动了一下，再次出现已经是街道尽头。 　　“咔——” 　　青剑入鞘，发出清脆的响声，直到这时他留在原地的残影才缓缓消散。 　　在他身后，几个络腮胡头巾男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他们全都被一剑贯穿了后脑，几乎瞬间就失去了生命，没有品尝到多余的痛苦。 　　“年纪大了，真是越来越善良了啊……” 　　回头看着几人胡乱躺在地上的尸体，陈默摇了摇头，重新迈动脚步朝城内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玩耍着手里的新玩具。 　　“咔嚓咔嚓——” 　　快速拆装着从刚才那几个人手里缴获的枪械，陈默玩得有些不亦乐乎。 　　【枪械精通】带来的对枪械天然的亲近感和熟悉感，让他几乎刚上手就已经明白了这些枪支的结构和性能。 　　如果这时候能出现几个人给他试试枪就好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陈默一脸期待地在这座硝烟弥漫的城镇内游荡起来。 　　ps：悬赏规则不变，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50更封顶，0/50 　　上卷继承加更章节33章，已汇入本卷结算 　　ps2：另外推荐一本书《德丽莎的血染崩坏之源》，崩坏学园题材，作者是位老作者了，更新有保证，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第二章 编外人员 　　7.62毫米口径子 弹从枪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不断划出炽热耀眼的橙红弹道。 　　“缇比，掩护我！” 　　射完一弹匣子 弹，赛德诺低头缩回了墙后，同时在旁边待命的绿色短发少女闻言立刻转身，手中两把冲锋枪交替闪烁起火光，接替了她的位置。 　　看到赛德诺缩回墙后，芙萝娅赶紧递上一只装填好了的弹 夹，然后从她手里接过空弹 夹，动作麻利地装填起来。 　　“队……！队长！有情况！” 　　就在赛德诺更换弹 夹的时候，位于墙头观察战场的切茜莉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西北方向，有人正在往这边过来！” 　　“什么？！”听到切茜莉的话，赛德诺脸上瞬间闪过惊愕的表情，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抹惊喜的神色，“难道是公司其他小组的支援？” 　　“不……我想应该不是。” 　　早在切茜莉刚发出惊呼的时候，芙萝娅就打开了微型电脑上的战术地图，此刻她看着地图上显示出来的画面，脸色有些古怪。 　　“你们直接看看就清楚了……” 　　一边说着，芙萝娅点开三维投影，半透明地图虚影在空中展开，正是墙后西北方向的场景。 　　短窄的街道之间，无数赤红色弹道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肆意粉碎着街道内的所有事物。 　　然而，在这密集的火力网当中，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始终站在原地，既没有被子 弹洪流撕成碎片，也没有在枪击的巨大动能下倒飞出去，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是一抹温文尔雅的和蔼笑容。 　　黑衣男子身体周围，不断有火星从半空中骤然亮起，一道青色的疾风在他周身环绕……不，不对，不是疾风，那是…… 　　双眼紧盯着投影中的黑衣男子，赛德诺忽然眉毛一跳。 　　“……剑？” 　　…… 　　“叮当叮当叮当——” 　　数百点敏捷加持下，青剑化作疾风，在半空中翩然起舞。 　　随着青剑划过，数十道璀璨夺目的火星亮起，并伴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金铁交鸣之音。 　　“怪……怪物！” 　　“他是恶魔！恶魔！”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街道对面，十多个身穿白袍的男人正一边端着枪不断扫射，一边露出惊骇恐惧的神色。 　　如果说是通过预判和经验，大部分老兵都能做到有效规避射击，甚至有些兵王还能在进行躲闪的同时反制住持枪的歹徒。 　　但是，那也只是建立在规避成功的前提条件下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正面挡住步枪扫射的子 弹？ 　　就拿此刻他们所使用的AK74来说，枪口初速可以达到900米每秒，这个速度足足是音速的两倍还要多，接近三倍音速！ 　　换个更加直观的说法，当你听到枪声响起的瞬间，就已经至少有两发子 弹打在了身上。 　　即使是高速摄像机，想要捕捉下子 弹的弹道轨迹，也需要放慢一千多倍才能勉强做到。 　　但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竟然能正面挡住子 弹？ 　　而且还是凭借一把冷兵器！ 　　一把剑！ 　　对，没错，他们很肯定这个男人并没有使用任何高科技装备，只是特么该死的一直挥剑挥剑挥剑！ 　　“fu＃ck！fu＃ck！fu＃ck！fu＃ck！fu＃ck！……” 　　双眼因为过度用力而微突出眼眶，十几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一刻不停地倾泻着弹匣里的子 弹，借由手中传回来的强而有力的震感，强行压下心底翻涌起来的惊悚恐惧。 　　到底是谁……这个挥剑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挥剑的人，自然就是之前漫无目的在城镇内游荡的陈默。 　　说来也是郁闷，他起初只是打算随便找几个恐怖分子试试枪法，结果才刚遇到十几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白袍男，对方二话不说就直接端起枪口朝他一轮齐射。 　　达到700点的体质究竟能不能抗得住子 弹？ 　　说实话，他对这个一点信心也没有，于是也不敢托大，拔剑斩落了所有射向自己的子 弹。 　　不过，虽然没能如愿以偿试枪，但陈默此时的心情却相当不错。 　　就好像连续做了好几套高考模拟试卷之后，突然遇到一道初一入学考试的试题一样。 　　对于不久前刚从地下城百层归来的陈默来说，眼前的这十几个恐怖分子，即使他们全都荷枪实弹，但威胁度其实并不算高，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甚至还不如一头Lv.5的怪物给他的压迫感大。 　　因此，即使正身处战斗当中，陈默依然心态非常放松。 　　白袍恐怖分子们持续射击着，忽然，他们猛烈的火力网一顿——弹匣射空了。 　　扳机扣下，发出咔咔的空响，白袍恐怖分子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无比，然后，一道清澈的剑啸在前方不远处响起，顺着剑啸声抬起头，映入他们视野的，是一片雪白的剑光。 　　“嗡——” 　　剑刃切开空气，发出悦耳的金属嗡鸣，几个闪身后，陈默收起长剑，染血的衣角在风中飘摆。 　　没有催动剑气，也没有激发心意之光，他仅仅只是普通挥剑，轻易就结束了这场战斗。 　　身处战场的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就好像让大象与鬣狗搏斗，即使鬣狗的数量再多，也无法动摇大象沉重庞大的躯体，而对于大象，它只需要稍微踢踢腿，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夺走鬣狗的生命。 　　要是地下城深层里的怪物都像这么好对付就好了…… 　　有些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陈默正打算转身离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从旁边不远处传来。 　　还有漏网之鱼吗？ 　　听声音好像只有几个人的样子，这次就不用剑，试试枪法好了。 　　耳朵一动，陈默瞬间从腰间拔出一把贝雷塔92手枪，拔开保险、子 弹上膛、侧身瞄准，一系列动作全部都在半秒内完成，抬起枪口的姿势标准得甚至可以放到教科书到中去充当教学模板。 　　这就是系统所传承的职业技能的恐怖之处了，只要一经点亮，天赋就会深深融入到灵魂当中，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而被陈默的枪口瞄准，那几个偷偷摸摸溜过来的人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 　　“嚯嚯，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本来陈默是打算直接开枪的，但当他看清几人的样子之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而是啧啧称奇道：“几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这里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要玩过家家的话，你们可选错地方了。” 　　“我……我们，不是小丫头。” 　　想起之前在投影里看到的，这个黑衣男恐怖到非人般的战斗力，以及此刻一动不动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枪口，赛德诺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们，是CDI公司的雇佣军，隶属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我是队长，赛德诺·门奇亚德。” 　　“雇佣军？” 　　虽然不清楚那个CDI公司是什么，但对于雇佣军陈默还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不过，这么小的女孩竟然也是雇佣军吗？ 　　看着眼前五个明显还应该在读初高中年龄的少女，陈默枪口稍微往下放了放，语气也温和了很多，“所以呢，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感受到陈默的善意，赛德诺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然后她一指身后的其他四个少女，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和我的队员本来正在这里执行任务，任务目标是对一个恐怖分子头目进行狙击，任务过程很顺利，但没想到狙击成功之后竟然激怒了剩下的其他恐怖分子，而且他们人数和装备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我们就被困在了这座城镇里……” 　　“等等，等等……” 　　打住了赛德诺的叙述，陈默歪着脑袋，皱眉道：“你不会是想说，让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吧？” 　　“就、就是这样。”点点头，赛德诺脸上有些发烫。 　　“那么，你们能拿出什么让我满意的报酬吗？” 　　想了想陈默那完全非人类的武力值，似乎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所有东西他都可以轻松得到，于是赛德诺只好摇了摇头，羞赫道：“不能……” 　　看着眼前脸红到耳根的金发少女，陈默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枪也退出子 弹，重新插回腰侧的枪套里。 　　不过随即，他目光从几个少女的作战服上扫过，眼神顿时一亮。 　　“那就这样好了，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不过你们，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你……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被陈默灼热滚烫的视线紧盯着，赛德诺下意识后退半步，双手环抱在胸前。 　　“什……什么要求？” 　　“你之前说过，你是队长对吧？这个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的队长。” 　　“是……” 　　点点头，赛德诺有些搞不清楚陈默到底想说什么了。 　　面对少女疑惑的目光，陈默脸上露出相当亲切的笑容，然后就听他开口说道：“我的要求就是，让我加入你的小队。” 　　“……诶？” 　　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理解了陈默所说的意思，赛德诺顿时连连摇头道：“不行的，我没有这个权利，如果想要加入CDI公司，你可以去征兵处报名，以你的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 　　我特么一个黑户，怎么报名？如果能报名我还要你帮忙干什么？ 　　扯了扯嘴角，陈默坚持道：“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权利，不过，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我就走了，你们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 　　说完，他转身作势欲走。 　　“等等！” 　　见陈默真的说走就走，赛德诺赶紧叫停了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挣扎片刻后说道：“战时行动小组的特权……每个分队允许独立招收一名编外人员，不过原本我们七组从第一代开始就是全员女性，自从公司建立，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代，没人打破过这个惯例，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加入我们CDI公司的话，我可以把你推荐给……” 　　“那你就做第一个打破惯例的人好了。” 　　“可是……！” 　　侧过脑袋微笑着看了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赛德诺，陈默自顾自地转身迈开脚步：“同意的话就跟上，不同意就自己留在这里吧。” 　　“这……我……” 　　站在原地，看着陈默越走越远的背影，赛德诺回头看了眼四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队友，最终一跺脚，小跑着跟到了陈默身后。 　　听到身后传来的数道脚步声，陈默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身份问题，解决了。 　　同时身为雇佣军的话，合法杀人的机会也有了，不用担心为了刷级和现代社会的法律产生摩擦。 　　完美！ 　　背对着赛德诺，陈默笑得很开怀。 　　“那么从今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队长。” 　　…… 　　银白色金属墙壁的起居室内，陈默正倒吊在床架上，全身重量仅凭勾住床架边缘的脚踝支撑。 　　“呲呲——” 　　维持着上半身完全后仰悬空的姿势，他正操纵着一只磁悬浮平衡球，以圆周运动取得向心加速度的方式，让金属小球在看不见的磁轨上不断快速自转。 　　这是他最近无聊的时候新琢磨出来的玩法。 　　此时距离在伊拉克战场上半强迫性地加入神鹰军事职业管理公司，成为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编外成员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时间，作为自从建组以来第一位男性成员，陈默的加入在当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不过时间一长，关注的人也就逐渐少了下去，直到现在，他已经可以算是彻底融入了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当中。 　　因为是编外人员的缘故，陈默除了偶尔完成一些委派下来任务之外，还可以选择自己接取额外的任务。 　　于是这两个半月里，他足足扫荡了公司内部任务栏里悬赏着的三分之一任务，得到的经济收益还是其次，最让他感觉满意的，是技能的点亮进度。 　　【幻构枪械师】专属技能树第一层的四个基础被动技能此时已经全部都被点亮了，甚至最早点亮的【枪械精通】和【专注】还升到了Lv.2。 　　【枪械精通】Lv.2：能够熟练使用轻型枪械与重型枪械，对枪械的掌控能力提升。 　　【专注】Lv.2：使用枪械进入瞄准状态后，精神与注意力集中度提升，瞄准精度上升。 　　【鹰眼】Lv.1：使用枪械进行远距离瞄准时，小幅提升视觉精度，小幅提升视角广度。 　　【直感】Lv.1：使用枪械进行攻击时，小幅提升盲射命中率，快速瞄准时进入弹道精度补正状态，小幅修正弹道精度。 　　一边操纵着平衡球，陈默的视线从床对面的墙壁上划过。 　　银白色金属墙壁上，正悬挂着一柄淡青色单手直剑，旁边的衣架上叠放着一件充满西方幻想风格的黑色长摆大衣。 　　自从将【幻构枪械师】第一层技能树的技能全部点亮之后，他就卸下了这把几乎从不离身的长剑，而那件被无数怪物的鲜血浸泡过的大衣，也已经替换成了贴身保暖，适合战斗的黑色运动服和CDI作战制服。 　　“滴滴——” 　　就在陈默缅怀着自己这两个多月来的变化的时候，一阵门铃声响起。 　　“来了。” 　　开口答应了一声，陈默收起磁悬浮平衡球，翻身下床，几步走到房门前，按了下指纹识别锁。 　　指纹识别无误，金属房门滑进门框当中，露出了门后少女娇小的身影。 　　“是芙萝娅啊，找我有事吗？” 　　笑眯眯地俯视着眼前粉色头发的少女，陈默让开身体道：“要不要进来坐坐，叔叔帮你检查身体啊？” 　　“陈默先生，请你没事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会让人感觉苦恼的。” 　　还残留着几点青春期雀斑淡痕的脸颊染上微红，芙萝娅后退一步道：“这次是公司特别指派的任务，说是最好要用剑达人来接取，所以队长直接把你报上去了，她现在正在会议室等你。” 　　“我知道了。” 　　点点头，陈默也没再接着调侃芙萝娅，直接抬脚朝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推开会议室大门，陈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圆形会议桌主位的赛德诺。 　　“哟，队长！” 　　伸手朝这个栗色头发的少女打了个招呼，陈默走进会议室当中，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感兴趣道：“这次指派下来的是什么任务啊？竟然还要求用剑达人优先接取。” 　　“任务情况……有些复杂，不过具体情况我已经总结到任务手册里了，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摇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陈默的问题，赛德诺伸手往会议桌上轻轻一推，一份文件就滑到了他面前。 　　“什么任务啊，还搞得这么复杂……” 　　不以为然的笑着摇了摇头，陈默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正文上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文件一开头，就是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少女的资料。 　　棕色的头发和瞳孔，面容很可爱，让人有种元气满满的感觉。 　　少女的名字，叫重村悠那。 　　“……” 　　楞楞地盯着资料上的少女，陈默忽然觉得有种心脏紧缩的感觉。 　　记忆在脑海中复苏，重村悠那、重村彻大、茅场晶彦、桐谷和人…… 　　刀剑神域！ 　　竟然是这个世界！ 　　上个世界他抽取到的就是桐人的【黑衣剑士】传承，没想到现在就穿越到了刀剑神域的世界中来。 　　“陈默先生？” 　　见陈楞楞地盯着资料开头的地方，半天没挪动视线，赛德诺不由得出声询问道：“是任务哪里不对吗？” 　　“啊……不！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发呆，抱歉。” 　　强行压下心头的感慨，陈默抬头朝赛德诺笑了笑，然后接着看起资料。 　　总共三页的资料，第一页是重村悠那的个人介绍，从身高体重三围到个人爱好和日常习惯，几乎事无巨细，写得非常清楚。 　　第二页则是关于SAO的介绍，大致阐明了完全潜行游戏的概念，以及这款游戏被揭露为死亡游戏时掀起的骚乱。 　　直到最后一页，才开始说明任务，相比于前两页密密麻麻的介绍文字，第三页的内容相当简洁，总结起来就是让他进入SAO，找到重村悠那的虚拟体，然后保护她的安全，直到游戏结束的时候。 　　怪不得，擅长用剑的人有优先接取权…… 　　看完资料，陈默抬头对上赛德诺的目光，道：“大致明白了，就任务本身而言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想确认一下。” 　　“你问吧。” 　　“嗯。”沉吟片刻，组织了下语言，陈默开口道：“第一个问题，这个游戏不是已经封闭了吗？我要怎么进去？” 　　“这个自然有专门的技术人员来处理，而且因为设备不是用的潜行头盔，所以不存在大脑被烧熟的风险，想退出也随时可以退出登录，陈默先生可以尽管放心。” 　　“那么第二个问题，现在距离这个游戏开服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吧？我就算进去了，等级也肯定跟不上其他玩家，还谈什么保护任务目标？” 　　“这个也有技术人员处理，陈默先生的账号初始等级会被设定为登入时全服第一梯队玩家的平均水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原来如此……” 　　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而陈默内心却有些惊讶。 　　这特么都是哪来的技术人员啊？跨时代鬼才茅场研发的东西都能弄出外挂来？ 　　不过这些东西现在也都与他无关了，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与那位【黑衣剑士】本人相遇，他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感觉。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请陈默先生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去技术部，开始进行潜行。” 　　“麻烦了。” 　　点点头，从会议桌前站起来，陈默转身退出了会议室。 　　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走廊两边的灯光稍微有些晃眼，陈默心里忽然浮上一个疑问。 　　不过，到底是谁向CDI委托了保护重村悠那的任务？ 　　重村彻大吗？ 　　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他总有种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感觉。 　　暂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50更封顶，6/50 　　上卷继承加更章节33章，已汇入本卷计算 第三章 剑的答案 　　翌日。 　　上午八点整，在赛德诺的带领下，陈默第一次见识到了神鹰内部，除战时行动小组之外的其他部门。 　　后勤技术支援部门，简称后勤部，位于公司第二十楼到三十四楼，比战时行动小组十个分队所占的十层楼还要多出四层，内部主要是以黑色和白色的墙纸作为装饰，给人一种简洁干练的感觉。 　　陈默和赛德诺验证过身份之后，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性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到了三十楼尽头的一间暗室当中。 　　室内的面积大概有两间普通起居室大小，虽然并不能说得上有多宽敞，但也绝对不算小了。 　　而在这间暗室当中，一台造型酷似医院CT机的庞大的仪器占据了足足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积。 　　“滴！” 　　门卡刷过，暗室正门打开，天花板上亮起了一排明亮的白色灯光。 　　“陈默先生，请先脱掉外衣，我要为你贴上一些电极。” 　　进入房间，在仪器面前站定，工作人员先是弯腰在触摸显示屏上操作了一会儿，然后取出几根电极贴片对陈默说道。 　　看着一脸公事公办的女性工作人员，陈默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转过身去的赛德诺，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脱掉上衣让工作人员为他贴上了电极。 　　随着电极贴片的贴合，仪器前面的触摸显示屏上顿时多了几排数据，还有一根代表生命体征的细线稳定波动着。 　　“不愧是能被特招加入战时行动小组七队的新秀，陈默先生……你身体很好嘛。” 　　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陈默身上划过，然后落到显示屏上，工作人员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若有所指的说道。 　　“是吗？可能是我经常锻炼的原因吧。” 　　毫不介意工作人员肉食系的口吻，陈默抬起左手鼓了鼓肱二头肌，一脸自得的继续说道：“而且相比于力量，我倒是对耐力方面更有心得。” 　　这可不是他在跟工作人员口花花的胡扯，从属性值上来看，他也确实是朝着耐力和速度的方向发展的，力量值反而不那么出众。 　　不过听到陈默与工作人员相互调侃的对话，赛德诺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双手叉腰冷声道：“陈默先生，现在可是在执行任务，你话有点太多了吧？” 　　“呃……” 　　撩妹撩得正开心，忽然听到身后冰冷的少女说话声，陈默转过脑袋朝她抱歉的笑了笑，然后重新看向工作人员道：“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嗯，当然没问题。” 　　看到陈默被赛德诺一句话呵止的模样，工作人员忍不住轻笑几声，然后伸手在触摸屏幕点了几下。 　　“嗡——” 　　随着她的动作，房间内庞大的仪器顿时震动起来，一阵机械传动声过后，最中央的凹槽里缓缓伸出来了一张金属床。 　　“请躺上去吧，陈默先生，不用担心，这台仪器绝对没有任何危险。” 　　听到工作人员信誓旦旦的保证，陈默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仰面躺在了金属床上。 　　由不知名合金打造的床板，接触到赤裸的背部肌肤时带来阵阵冰凉，随着陈默完全躺上来，金属床开始回缩到仪器当中。 　　这样一来还真是很像去医院照核磁共振的时候一样啊…… 　　看着逐渐笼罩视野的仪器内部通道，陈默正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仪器外面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 　　“陈默先生，现在我已经为你完成了数据接驳，接下来只要点击启动按键，就可以直接连入游戏当中了。” 　　启动按键？ 　　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除了不断闪烁着淡绿色幽光的指示灯外，陈默并没有看到什么像是按键的东西。 　　就在他忍不住要发问时，一道银白色光标从他眼前弹出。 　　【START】 　　原来是这个！ 　　看到眼前弹出的光标，陈默顿时了然，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轻触了下光标按键。 　　“叮咚！开始接驳神经信号单元！” 　　耳边响起清脆的提示音，下一刻，炫目的五彩光在眼前一点迸发，这是量子信号与大脑驳合时的特效光，像是无数七彩流星般在身边划过般，几秒钟之后他的感官便已经被神经连接装置接管。 　　…… 　　耳边有清爽的气流吹过，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而非现实世界里的那种沉闷空气。 　　思维缓缓从进入游戏瞬间，那种仿佛灵魂离体般的微妙感觉中恢复过来，陈默睁开双眼，映入视野的是一片青草山丘。 　　“这就是艾恩葛朗特……？” 　　除了此刻身处的山丘外，周围是一片广袤的森林，更远处还可以看到城镇的边缘，以及丘陵、低洼等地形。 　　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上正戴着一双褐色露指手套，跟他身上的褐色布衣和深黑色长裤明显是一套。 　　而这样的一身装备，有个传播度相当广泛的名称：新手套装。 　　打量了片刻身上的衣服，陈默忽然抬起右手，笔直伸出食指和中指。 　　“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回忆着曾经在动漫里看到过的姿势，陈默向正下方挥动右手，一道紫色长方形框图随之浮现而出，耳边还响起了一阵摇动铃铛般清脆的声音。 　　这就是SAO的主界面系统窗口了。 　　在陈默眼前的窗口内，代表着他游戏角色状态的人偶图案上，此刻所有装备栏都是空白一片，右边则是长长一列选单标签。 　　视线快速从选单标签上浏览而过，当手指划到最后时，标注着「LOGOUT」的退出键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并不是很害怕这个所谓的“死亡游戏”，但陈默还是很高兴自己不用一直被困在游戏里面。 　　而在他视角的最左上方，则是经典的血条和经验条，因为不存在魔法之类的东西，所以倒是没有蓝条。 　　等级51，按照赛德诺的说法，这应该就是目前整个艾恩葛朗特中第一梯队玩家的平均等级了。 　　不过，Lv.51的高等级玩家，却还是一身白板新手套装，甚至就连一把像样的新手剑都没有？ 　　不，不对，新手剑好像还是有的…… 　　点进背包栏，其中唯一占据了一格空间的，就是一柄名为「铁剑」的铁剑。 　　轻轻点了点背包栏里的那个剑形图标，叮咚一声，一柄毫无装饰的铁剑悬挂在了陈默腰间。 　　右手握住剑柄，传承系统的提示音也响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直剑（银）” 　　“评分1”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还真是一把新手铁剑啊…… 　　有些无奈的听着系统提示里那声评分1，陈默摇了摇头，铿锵一声，随手拔出了新手铁剑。 　　银白色的剑身，看起来确实朴实无华到了极点，不过此时在剑刃之上，却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黑衣剑士】被动天赋技能【剑骨】的特效，能够对所有评分低于自身剑骨评分的剑进行加持。 　　握紧剑柄抖出数朵剑花，熟悉了下这柄新手剑的质量和重心，陈默提着剑开始朝山丘周围探索起来，寻找自动刷新出的野怪。 　　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明心见性，锻炼自身的方法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斗。 　　这一点，在地下城中经历过无数次死斗的陈默已经相当清楚了。 　　并没有让他寻找太久，刚从山丘上下来，陈默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一只浑身生长着银白色毛发，足有半人高的野狼，正从森林当中走出来。 　　“呜……” 　　几乎是在陈默发现它的同时，野狼也看到了走下山丘的陈默，它嗓子里不断发出充满敌意的低鸣，并且压低前半身，抬高后臀，做出冲锋前蓄力的姿态。 　　“铮——” 　　毫不退缩的与这只野狼对视着，陈默手中铁剑一震，清越的剑鸣声顿时响彻四周。 　　一人一怪彼此对视着，空气如同拉满的弓弦般逐渐绷紧。 　　“嗥呜！” 　　嗓子里的低鸣化作嚎叫，野狼强健的后肢猛然蹬地，带来推动身躯向前的力量，紧接着，它庞大的身躯以敏捷动作向陈默发起猛烈突袭。 　　面对来势汹汹的野狼，陈默面沉如水，手中剑刃扬起，顺势欲斩，然而就在剑刃即将落到野狼身上时，他却忽然停住了挥剑的动作，并且以腰为轴，用力转动身体，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野狼的扑击。 　　不，这样不对…… 　　借着错身而过的时机，陈默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身看向重新跟自己拉开距离的野狼，手中的剑刃扬起到半空，摆出一个蓄力的姿势。 　　一开始陈默下意识使出了自己的剑技，诚然，凭借剑技他能很轻松的了结掉这只野狼，但刚才他却忽然想起了SAO里关于系统剑技的设定——只要摆出确实的剑技起手式动作，然后系统就会自动让技能命中敌人。 　　而随着陈默摆好姿势，点点银白色效果光开始在剑刃上凝聚起来。 　　和心意之光那种充满希望的光辉不同，SAO系统技能的效果光看起来显得有些过于刚硬，有种很浓的人工感觉。 　　就在剑刃上凝聚的银辉达到极点时，陈默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系统接管了他的动作。 　　“哈啊！” 　　嘴里发出一道低沉吼声，同时左脚跨开弓步，身体重心向前，然后右脚用力往地面一踏，随着剑刃上响起“锵”的一声特效音，银白色斩击掠过半空，直直落在野狼身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伤痕。 　　仅仅一击，它的血条就直接被清空了。 　　然而这却并非是SAO系统剑技的功劳，而是陈默和这头野狼之间等级上绝对性的差距所造成的。 　　握紧剑柄，维持着突进斩击的姿势，几秒钟之后陈默才缓缓直起身体。 　　扭头看了眼爆碎成无数光点碎片的野狼，以及视线中央跳出来的获得经验的紫色提示框，陈默微皱起了眉头。 　　刚才用出SAO系统剑技的瞬间，那种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很不舒服。 　　“呜……” 　　就在陈默回味之前的战斗余韵时，一阵低鸣忽然从森林里传来。 　　转动视野，看到的是三头呈品字形包围过来的野狼。 　　看了看手里的铁剑，陈默有些犹豫。 　　……要继续用SAO的系统剑技吗？ 　　几乎是在这个疑惑出现的瞬间，手中所持的新手铁剑就替他给出了答案。 　　“嗡——” 　　属于心意之光的灵动光辉在剑刃上凝聚。 　　紧握光辉之剑，感受着从剑刃上传回来的渴望，陈默不再犹豫，纵身冲向了这几头野狼。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50更封顶，9/50 　　上卷继承加更章节33章，已汇入本卷结算 第四章 一颗苹果的赔礼 　　艾恩葛朗特第三十九层，傍晚时分有些略带红晕的阳光倾泻而下，照耀得安全区内的白石建筑群闪闪发光，远处无限延伸的天空中飘浮着被染成金色的流云。 　　目前距离攻略组进驻第三十九层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城镇主街区内零星散布着一些装备精良的玩家——本来就是新攻略的楼层，又是在这个时间段，他们即使不是攻略组的成员，也大都拥有第一阶梯玩家的水准。 　　主街区的石板路尽头，诺尔弗雷特传送门广场旁边，悠扬的管弦乐器声音缓缓飘荡，吸引了周围五六个玩家，驻足倾听。 　　作为一款幻想冒险题材的MMO游戏，虽然艾恩葛朗特野外不会有什么战斗自带BGM之类的事情发生，但在安全区内，每层楼的传送门广场旁边都会有NPC乐团，不知疲倦地昼夜演奏乐曲。 　　然而此时回荡在诺尔弗雷特传送门广场上空的乐声，却和以往有所不同。 　　广场上回响的不止是管弦的乐曲声，其中还夹杂着微弱的歌声。 　　在SAO的程序设定里，NPC乐手除了演奏之外，是不会唱歌的，因此，歌声的来源不用猜也知道，是被困在这场死亡游戏当中的玩家。 　　越过驻足倾听歌声的人群，一个女性玩家正站在NPC乐手旁边，双手抚胸轻声吟唱着。 　　女性玩家被白色兜帽遮住的面庞下，只能看到浅粉色嘴唇微微张合。她唱歌时音量虽然压得很低，但混杂在轻飘飘的管弦乐器声中，却刚好让人有种心情平静的感觉。 　　歌词是日语，与NPC们所演奏的曲声相契合，有种淡淡的悠扬，混合着少女清脆的嗓音，透露出一股独自踏上旅途般寂寞的味道。 　　静静倾听少女的演唱，周围高等级的玩家们纷纷闭上眼睛，跟着歌声摇晃起身体。 　　他们的等级在艾恩葛朗特所有玩家当中都属于佼佼者，虽然并没有加入攻略组，但经历过的危险却一点也不比攻略组玩家少，在这场死亡游戏的第一线艰难前进，所承受的压力自然也是所有玩家当中最重的。 　　而此时听到如此悠扬的歌声，让他们都有种浑身一轻的解脱感。 　　宛若月光般澄澈的低吟持续了两三分钟，少女停止了歌唱，她拉低帽檐朝四周的玩家微微点头行了一礼，然后低着脑袋挤出人群，飞快地穿过传送门广场中庭，然后消失在了蓝色的传送光幕前。 　　直到少女身影彻底消失，周围的玩家才从歌声当中脱离出来，他们一边对着刚才少女站立的位置鼓掌，一边彼此小声讨论起刚才听到的歌曲，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而在距离人群较远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轻装剑士正环抱双手倚靠在墙上，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女身影消失的传送光幕，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任务目标，找到了。” 　　目光在传送门上继续停留了一会儿，随即黑衣剑士站直身体，单手扶着剑柄朝远方的迷宫区走去。 　　…… 　　离开圈内的安全区，穿过宁静的森林和草原，在楼层东北部，一片平缓的平原地带，这里就是迷宫区的入口。 　　单手斜持着淡蓝色长剑，陈默像是在午后漫步般缓缓穿过平原，SAO天气系统模拟出的晚风吹过他身旁，将漆黑衣摆吹起到半空，不断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此时距离他第一次进入艾恩葛朗特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他从第一层的起始城镇开始，凭借着后门账号所赋予的等级，一路追上攻略组的步伐，来到了正处在攻略当中的第四十层。 　　也正是在接下来进行BOSS攻略战时，为了援护陷入野外地城里的怪物重围的玩家，重村悠那，游戏名为尤娜的少女，丧命于拷问吏的包围当中。 　　回忆着刀剑神域的剧情，陈默缓步踏入迷宫区入口，通道两边一阵朦胧的青光摇动，这是怪物刷新出来时的特效光。 　　光芒淡去，显露出来的是两只形似公山羊，但却人立而起，手中拿着一柄石斧的怪物身影。 　　刚从光芒中出现，两只山羊怪就将目光锁定在了迷宫通道内唯一一人身上，同时高举起石斧，吼叫着发起了进攻。 　　面对来势汹汹的怪物，陈默稍微压低身体，右手一抬剑刃，下一刻，漆黑身影在通道当中骤然起舞，幽蓝剑刃浮动着一层冰冷锋芒，神速的斩击接连闪烁，不断在怪物身上留下深红色伤痕。 　　就在陈默忙着对付两只山羊怪时，在他身后，又有两只新的怪物刷新了出来。 　　眼神余光扫过身后的两只怪物，陈默也不敢托大，嘴里一声轻呵，视线左上角代表着生命值的血条开始缓缓下滑，而以此为代价，数道猩红剑气在他周身浮现而出，迷宫通道内顿时响起一阵金戈交鸣的剑啸声。 　　也不知道传承系统是怎么做到的，不过陈默除了属性值没办法带进游戏之外，倒是可以在游戏里照常使用他的被动技能，无论是心意之光还是剑气都被量化成了具体的数据值，几乎和现实里没有任何区别……不，至少他在游戏里用剑气的时候不需要担心使用过度可能会伤及根本，损失费血条只需要喝几瓶治疗药剂就能恢复过来。 　　将目标锁定在刷新出的两头怪物身上，陈默微微张口，“去。” 　　“锵锵锵锵——” 　　半空中血色剑影极速划过，来回不断在怪物身上纵横切割，几个呼吸后，剑气散去，刷新出来的两只怪物已经被击杀，而陈默对付的两只山羊怪也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刻。 　　挥剑格挡开一只山羊怪的石斧，同时剑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半圆，陈默一缩身体，双手攥紧剑柄猛然后刺，剑刃上顿时传回来穿透某种坚韧皮革般的质感，而感受着刺入瞬间的阻尼，陈默连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左手主位握住剑柄，右手掌心摊开挡在剑格之前，同时腰身一拧。 　　“刺啦——” 　　在他身后，被剑尖刺入腹部的山羊怪，此时从下腹到左腰位置，一道深红色贯通伤痕显得格外狰狞。 　　下一刻，这只血条已经被清空的山羊怪化作蓝色的粒子，爆散在空气当中。 　　而击杀了这只山羊怪，陈默脸色丝毫不变，动作毫无凝滞地紧接着刚才拧腰推剑的姿势，整个人如同陀螺般快速旋转数圈，随后手臂一伸，幽蓝剑影猛然划过半空，充满杀机的森寒锋芒奔腾，映亮了另一只山羊怪的瞳孔。 　　“嗡嗡——” 　　空气与剑刃高速摩擦，发出轻盈而通透的金属剑鸣。 　　剑影从山羊怪脖颈处一划而过，维持着旋身挥剑猛斩的姿势，数秒后，陈默缓缓直起腰背，第二只山羊怪也在他身后爆碎成了无数光点。 　　目光掠过怪物死亡瞬间绽放出的光辉，陈默提着剑刃继续往迷宫深处踏足。 　　一方面他现在确实是需要练级，以高等级来维持高强度的属性值，另一方面，现在身处游戏当中，他的属性值全部都没办法带进来，但【黑衣剑士】的被动技能效果却依然可以触发，进阶被动技能和核心被动技能不提，光是那四个基础被动技能带给他的剑道天赋加成就足可以算得上是一大笔财富了，眼下他虽然失去了压倒性的属性值，但却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磨砺磨砺剑技，未尝不算是一件好事。 　　39层迷宫之外，黄昏褪去，一轮巨大的皎月悬挂在天边，平原上空，不知名飞鸟扇动翅膀，乘着夜色立翎逡巡。 　　迷宫深处，身穿黑色风衣的剑士，漆黑身影几乎要融入迷宫昏暗的光线当中，他默默紧握着剑柄，迈开大步往更深处走去，一路上剑光如细雨般洒落，清冷而孤寂。 　　夜还很长，路还很长。 　　…… 　　2023年10月16日，KOB（血盟骑士团）公会在第四十层迷宫区成功寻找到了BOSS房间，消息一经放出，就在全体玩家当中引起轰动。 　　BOSS房间已经被发现，接下来就是攻略阶段，而一但BOSS被攻略成功，就意味着全体玩家都向通关这个死亡游戏的路上再次迈进了一步。 　　10月17日，KOB公会针对第四十层BOSS进行了前瞻侦查，并举行了攻略作战会议，商定了大致作战方针以及出战人选。 　　10月18日，上午九点，杰伊雷乌姆街区，从数百人的攻略组玩家当中挑选出总计四十八人组成的特攻联合小队集结成五列，在KOB团长希兹克利夫以及副团长【闪光】亚丝娜的带领下，起誓必将讨伐楼层BOSS【典狱长布拉肯】，然后踏上了前往迷宫区的征途。 　　能够将整队人马一起传送到迷宫区的【回廊水晶】大放光芒，甚至压过了白昼的日光，与此同时，蓝色回廊光幕浮现而出，特攻联合小队依次踏入回廊当中。 　　片刻后，光芒散去，回廊也随之消失，整装待发、士气昂扬的特攻联合小队集体从街区内被传送离开。 　　目送这些肩负着攻略BOSS重任的玩家踏上征途，街区内的其他生活职业玩家以及二三梯队玩家不断为他们欢呼鼓掌，直到整个特攻联合小队都被传送离开，掌声依然经久不息。 　　街区尽头的一处小巷口，陈默啃了口刚从摊贩手里买来的苹果，体会着几乎和现实里一般无二的清脆口感，视线则一动不动地锁定在远处人群当中的一对少男少女身上。 　　少年的游戏内ID名为诺提拉斯，而正在和他交谈的少女……名为尤娜。 　　“咔嚓……” 　　一言不发地靠在巷口墙壁上，陈默除了不断咀嚼苹果之外就没有了任何其他动作，而直到他啃到第三个苹果时，街上忽然陷入了一阵小范围的骚乱当中。 　　引发骚乱的，是个全身皮甲腰挎弯刀的男人。 　　“谁、谁来……拜托了，谁来救救我们！” 　　迈着艰难的脚步，男人一边踉跄前行，一边大喊出声。 　　他身上所穿的皮夹，可以看得出是最前线玩家才能使用得起的最高级品，但此时却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明显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而且，男人背后还插着一支黑色的短矛。 　　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西侧广场的男人，立刻就有玩家上去帮他拔出了背后的短矛，并询问起了具体情况。 　　而听到有人问起，男人当即扯开嗓门大喊起来。 　　“我……我还有五个同伴，现在被困在野外地城里，被Mob大军追杀！他们撑不了多久……谁能和我一起去救他们？！” 　　哄—— 　　男人的话，瞬间在街上引发了轰动，几乎所有玩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十层的野怪，那可是出了名的难缠，特别是在以“牢狱”为主题的地城当中，经常会出现连攻略组都感觉棘手的囚禁陷阱，即整个地城自动陷入封闭状态，同时大量刷新出怪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创造出九死一生的险境。 　　而在这个男人祈求的目光中，最终站出来决定帮助他的，只有自认为实力足够应付眼下状况的九人。 　　风林火山公会落选特攻联合小队的两人，被调到KOB公会第二梯队的诺提拉斯，与五个高等级在野玩家，以及…… 　　边缘处以黄金包裹装饰的水蓝色连衣裙，左手抱着一张白色的鲁特琴，右腰挎着短剑，头戴一顶宽沿帽，上面插着一根纯白色的羽毛，整个一副吟游诗人打扮的少女。 　　尤娜，或者说重村悠那。 　　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分成各有五人的两只救援小队从西门离开进入圈外，陈默啃完最后几口苹果，手一松，果核受重力影响而掉落，然后在半空化作一串淡蓝色光点消散。 　　陈默之前一共在摊贩手里买了四个苹果，现在还剩最后一个，他顺手放进背包栏，然后追着救援小队离开了街区。 　　…… 　　四十层野外，到处都是寒冷而枯寂的岩石荒原，随处可见突出视野的岩壁，将地形分割成零散的碎块。 　　白底红纹的血盟骑士团制式服装在奔跑途中不断飘舞，与尤娜在荒原上并肩疾驰，诺提拉斯心里满是浓浓的不安。 　　他并不想让自己的青梅竹马踏上与怪物生死相搏的战场，眼下虽然只是游戏里的虚拟世界，但……如果生命值被清空，就真的会死。 　　一想到有可能会永远失去少女，诺提拉斯心里的不安和焦虑都快涌出到喉咙口了，但他却并不能劝服少女回到圈内的安全区。 　　和尤娜从小玩到大，诺提拉斯很清楚，她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少改变，是外柔内刚的那种类型。 　　所以，既然不能改变她的决心让她离开最前线，那就一刻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 　　紧握住武器的双手有些颤抖，诺提拉斯暗暗在心里许下誓言，一定要保护好身旁的少女。 　　就在这时。 　　“快到了！” 　　跑在最前方带路的弯刀使回过头来，朝所有人喊了句。 　　而随着他的喊声，一座像是半塌遗迹般的建筑映入视野。 　　野外地城…… 　　凝视着这座地城露出地面部分的剪影，诺提拉斯心下微紧，但一想到自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少女就在身边，体内就好像不断有新的力量涌出来一般，支持他迈动步伐，进入了地城当中。 　　地城内部的结构有些类似主城区的监狱，只不过要荒芜很多，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一座遗迹，而行走在监狱当中，代替NPC狱卒的，则是各种怪物。 　　一路上遭遇了两次由史莱姆系怪物和地精系怪物发起的袭击，救援小队的一行人毫不费力的轻松击败了它们，然后进入了地城的中心区域。 　　宽大厚重的铁栅栏阻挡在道路中央，栅栏背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影不断挥舞武器，和怪物战斗的身影。 　　而在距离战场更远一些的位置，一个高达两米的壮硕身影正大马金刀坐在石椅上，如同曲棍球面具般的金属面罩下露出一双凶恶的目光，满是戏谑地盯着正在拷问吏系怪物群中苦苦挣扎的五个玩家。 　　毫无疑问，这就是这座野外地城的BOSS怪物，其他所有拷问吏都不过只是可以无限刷新的MOB喽啰，真正通关的要隘则是这只狱吏长系的BOSS怪物。 　　“就是他们，他们还活着！” 　　看到同伴还在战斗当中，弯刀使发出一声大叫，同时快步跑到栅栏前，不断朝里面张望。 　　“这个铁栅栏怎么办，总有开关的装置吧？” 　　并没有像弯刀使一样激动，诺提拉斯凝神观察着局面，同时提出了问题。 　　“那个BOSS身后有个操纵杆，应该就是开关的装置了，但只要一有人靠近过去，BOSS就会动起来……我也是在铁栅栏关闭前勉强逃出来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想进去支援，里面的家伙们必须先靠近BOSS，然后把操纵杆拉下来才行喽？” 　　两个风林火山的玩家彼此对视一眼，摇摇头道：“这样风险太大了吧，BOSS一但动起来，一次性能逃出几个人？” 　　另外五个在野的散人玩家听到他们的话，都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但同为攻略组玩家的诺提拉斯却很清楚他们的意思。 　　SAO……不，不仅是SAO，所有MMO游戏当中的BOSS都有个特点，那就是攻略它们远比防守更加轻松。 　　如果是攻略的话，BOSS的攻击会被玩家打断，无法造成有效伤害，然而一但让BOSS进入攻击模式，场面就会变得难以控制起来，因此，如果只是一味想要全体逃离，最后很有可能导致更多的人被困住。 　　风险太大了…… 　　微皱起眉头，诺提拉斯开口道：“直接把BOSS打倒吧。” 　　“打、打倒BOSS……？！” 　　非攻略组玩家的五人听到诺提拉斯的提议，都有些惊讶。 　　“可是……我们都没有过打败BOSS的经验……” 　　“没关系，我们这边等级占优势，而且还有三个攻略组的成员，只要小心不被小怪缠上，围攻的话就算是狱吏长也不会有问题的。” 　　穿着一身KOB公会红白制服的诺提拉斯，话语里也似乎多了几分重量，让那几个有些打退堂鼓的玩家重新定下心来。 　　“那么，怎么让他们接近狱吏长？” 　　决定了战略对策之后，风林火山二人组中较矮的那个指了指铁栅栏内已经快筋疲力尽的几人，开口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对付小怪都成问题，更别提接近狱吏长去拉下操纵杆了。” 　　“这个……” 　　几人相互看了看，都感觉一筹莫展。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一旁观望的尤娜走到铁栅栏旁边，双手捧在嘴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喂！里面的几位，能听到吗？听到的话请靠过来一点，我能帮助你们！” 　　听到少女喊话的声音，虽然有些疑惑，但被困的五人还是一边和拷问吏交战，一边朝栅栏的方向移动。 　　几十秒后，五人移动到了铁栅栏旁边，看着他们明显状态不佳的样子，尤娜弹奏起那张鲁特琴，气氛逐渐高昂的曲调中，悠扬而华美的歌声响彻栅栏内外。 　　“……嗯？” 　　突然听到少女的歌声，正陷入鏖战的五人一开始都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感受到伴随着歌声，从身体各处不断升腾起来的昂扬感，他们顿时眼神一亮，躲闪和进攻的动作都变得更加顺畅有力起来。 　　三十秒的短暂演唱之后，尤娜手中的鲁特琴发出最后一声和弦，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玩家，HP条下都亮起了一个鲜艳的明黄色标记。 　　铁栅栏内，受到不同程度伤势的五人HP值正缓缓恢复。 　　“噢噢噢噢噢！！！” 　　感受到身体上的疲惫和伤痛逐渐削弱，几个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玩家顿时发出了激动的喊声。 　　另一边，尤娜放下鲁特琴，微笑道：“Heal over Time状态会持续一会儿，快把小怪解决掉，然后去拉打开大门的操作杆。” 　　“哦！” 　　点点头，五人吼叫着回应了尤娜的话，然后挥动武器，斩杀了拷问吏，直接朝BOSS冲去，目光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而面对逼近的几个玩家，原本坐石椅上的狱吏长也站了起来，嘴里发出大声的咆哮，挥舞着恐怖钢铁巨斧迎了上去。 　　然而处于歌声的BUFF状态下，五人并没有任何畏惧，分出四人来把BOSS极力引导一边，最后一人则快步跑到石椅旁边，然后用力拉下了操纵杆。 　　哐哐！ 　　随着操纵杆被拉下，铁栅栏顿时发出刺耳的噪音，开始不断上升。 　　“成功了！” 　　用力挥舞了一下右手宣泄激动的心情，铁栅栏才刚上升到一半，弯刀使就第一个冲了上去。 　　看着弯刀使兴奋的样子，风林火山的两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们也确实能够理解这种急于解救同伴的急切心情。 　　“跟上吧。” 　　朝剩下的几个玩家看了眼，诺提拉斯拔出长剑，跟着风林火山的两个玩家一起，冲进了囚室当中。 　　足足九个高等级玩家，其中还有三人都是攻略组成员，再加上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被救五人，一共十四人的队伍，对付区区五只拷问吏和一只狱吏长，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短短五分钟内，原本煞气威风的狱吏长就落入了下风，血条在众人的围攻下陷入了黄色状态。 　　“再加把油，行得通！” 　　看着穷途末路的狱吏长，所有人都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 　　作为主攻手，诺提拉斯断定狱吏长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残血状况下改变攻击模式的杀手锏，于是当即高声喊道：“最后的最后，大家集中注意力，要上了！” 　　然而就在这时…… 　　“——！！！”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盖过了他的喊声，从囚室四周的墙壁上传来。 　　声音接连响起了数次，仿佛有人用生锈的铁块摩擦过囚室一般。 　　听到这声音，诺提拉斯心头一跳，反射性地将目光投到周围，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他心神俱震的景象。 　　钢铁的墙壁此刻被打开，露出一个个漆黑的洞口，通道当中不断跳出拷问吏系的怪物，数量……多到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淹没。 　　陷阱…… 　　“快准备水晶，是陷阱！” 　　脑海中刚理解眼下的情况，嘴里就已经发出了高亢的叫喊声，但下一刻，身上传来的仿佛要将灵魂击飞出体外的沉重钝击感就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刚才他将注意力从狱吏长身上移开时，狱吏长双手握紧巨斧，旋转着身体挥出了猛烈的一击，将周围一圈的所有人都抽飞了出去。 　　“咕噜——” 　　从半空中摔倒在地上，又滚动了几圈，等到诺提拉斯最终停下来时，正好是在尤娜身前。 　　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了诺提拉斯的意料，但一直都处于旁观当中的尤娜却瞬间理解了现状。 　　“尤……” 　　“阿锐，拜托了，打倒BOSS……救救大家！” 　　回望着诺提拉斯极度动摇的目光，尤娜摇了摇头，转身拦在他面前，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架起了鲁特琴，开始唱歌。 　　比起给全员施加Heal over Time状态时，此刻她的歌声更加英勇、嘹亮，犹如将太阳之光化作了音符。 　　然而歌声落下，无论是诺提拉斯还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得到状态加持。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这首歌的效果根本不是增加BUFF，而是增加怪物仇恨值的歌。 　　歌声刚响起，无论是即将全灭弯刀使一行人的拷问吏，还是身形高大的狱吏长，全都停下了动作，然后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唱歌的小小少女。 　　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好了…… 　　看见歌声得到了自己所期待的效果，尤娜脸上绽放出笑容，随即，她抱着鲁特琴，一边持续弹奏乐曲，一边朝远离众人的方向跑去。 　　“尤娜——————！” 　　青梅竹马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让尤娜脚步一顿。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阿锐了，总感觉有些难过呢…… 　　不过阿锐那么胆小，又是个怕寂寞的人，所以他应该会比自己更难受吧？ 　　抱歉了，阿锐，以后再也没办法给你打气了。 　　停下弹奏的动作，尤娜转身看着诺提拉斯的方向，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怪物，似乎能看到青梅竹马满脸泪水的样子。 　　啊啊……肯定是在哭鼻子了吧？毕竟是阿锐呢。 　　想哭的时候，就吃吃这个，打起精神来吧。 　　伸手从系统背包里调取出装满了五彩斑斓的糖球的玻璃罐，尤娜用力朝诺提拉斯那边扔了过去。 　　阿锐的话，肯定会没事的…… 　　玻璃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轨迹，然后……落地时撞上了一道由远及近极速奔来的黑色人影。 　　“哗啦——” 　　湛蓝长剑出鞘，挥舞出一片幽蓝剑光，击碎了迎面而来的“暗器”，漫天五颜六色的糖果顿时如同雨点般落下。 　　而这个突然冲进这间怪物囚室的人影，让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默脚步不停，剑刃上银白光辉凝聚，斩击跨越数十米距离，顷刻间落到了狱吏长背后。 　　剑刃从脊背三分之一的位置没入，一路划过怪物整个背部，让它所剩不多的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清空。 　　“Drsaaa！！！” 　　狱吏长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呼嚎，随后便爆散成光点，消散在了囚室当中。 　　“死、死了？！” 　　看着之前还在大发神威的狱吏长，竟然连这个黑衣剑士一剑都没撑住，无论是攻略组的诺提拉斯和风林火山二人组还是其他散人玩家，此时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击杀了狱吏长，陈默一挥长剑，继续扑杀着囚室内的其他小怪，速度之快，犹如疾风扫落叶般，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将数十只拷问吏系怪物全部了结。 　　斩杀完最后一只小怪，陈默收起长剑，一边拉出系统窗口，一边走到呆坐在地上的尤娜身边。 　　“不好意思，之前不小心打碎了你的糖果罐……” 　　点开背包，取出从摊贩手里买剩下的最后一颗苹果，陈默讪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好了。”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50更封顶，14/50 　　上卷继承加更章节33章，已汇入本卷计算 　　ps2：推荐一本大佬的书，《无上海权》，作者是老希灵，这位可是真大佬，写的东西算是比较严谨的了，而且文风也已经成熟，容易入口，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围观围观 第五章 圣诞前夕 　　“……好了，今天的任务日志更新完毕，那么陈默先生，祝你潜行愉快。” 　　神鹰公司总部三十楼，身穿白大褂的后勤部女性工作人员微笑着问候了一句，随后启动了潜行装置。 　　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陈默缓缓被推送进仪器内部，同时耳边响起接驳神经信号的提示音。 　　现在距离他从艾恩葛朗特四十层的野外地城中解救出尤娜一行人已近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虽然眼下确实保住了少女的生命，但后续她依然有可能会遇到其他的危险，特别是在超出剧情发展范围之内、一切都不可预知的情况下，所以他目前每天的任务就是蹲守在尤娜身边，以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另外，陈默先生你今天应该也是打算通宵都在游戏里度过的吧，我就先提前说声平安夜快乐喽。”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潜行装置外传来，让陈默微微挑了挑眉毛。 　　如果不是听到工作人员刚才的祝福，他都几乎快忘了，现在是12月24日，明天就是西方传统的圣诞节。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嘴里轻嗯一声算是回应了工作人员的祝福，同时原著当中的一部分剧情也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START】 　　直接通过干扰视觉神经信号传导所形成的银白色光标在眼前闪烁，陈默深吸一口气，轻触了下光标按键。 　　下一刻，五彩的加载光覆盖了整个视野。 　　……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四层，帕纳雷泽。 　　几乎全部由水面构成的湖沼系楼层当中，主街区所在的巨大人工岛向四面延伸出细长浮桥，连接起无数小岛，稍微靠北的位置，有一座生长着巨大的树的观光岛屿。 　　树干从岛屿正中央生长而出，需要数十人围拢才能勉强合抱，树冠如同伞盖般倒扣而下，笼罩了整个岛屿以及周围十数米的范围。 　　与地面相距大约二十米的一根树枝上，茂密叶丛中，淡淡的白光开始亮起，片刻后，光芒隐去，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轻装单剑使出现在了树枝上。 　　睁开双眼，正好看到远方蔚蓝天际飘过几缕如同奶油般洁白的流云，陈默不由得有些感叹，明明是一个真的会丢掉性命的杀人游戏，却偏偏拥有现实世界所无法企及的美景，如果不是被困在艾恩葛朗特的话，大概玩过的人都会为之深深折服吧。 　　可惜，在茅场晶彦这个狂人科学家的操纵下，本该成为所有玩家精神天堂的乌托邦，此刻却化作了他们最为深刻的梦魇，残酷无情地不断吞噬着玩家们的生命。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达成他对自我理想的补完，以数万玩家的生命作为筹码，填充进死亡与暴力的“真实”，创建出一个“真正的异世界”——将这份意志贯彻到最终的结果，即为这座空中浮游城堡，艾恩葛朗特。 　　摇摇头，结束了无谓的感叹，陈默一翻身跃下树枝，朝主街区所在的中央岛屿走去。 　　位于传送广场东侧，名为远行者的旅馆当中，尤娜正坐在桌前，有些无聊地拨动着鲁特琴弦。 　　“叮铃——” 　　旅馆正门被推开，门楣上的挂铃摇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视线在旅馆一楼扫视过去，陈默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桌前的少女。 　　“哟，早啊，尤娜。” 　　主动出声打了个招呼，陈默几步走到桌前，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陈默先生还真是准时啊。” 　　尤娜脸上带着微笑，但语气却让人觉得有些微妙，同时她纤细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 　　“叮咚！” 　　系统提示音响起，白色窗口随着她的动作弹出，上面显示着一串数字。 　　【8：00：53】 　　“虽然确实是说好的八点集合，但我可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钟头了哦。” 　　看到少女微微鼓起嘴巴，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陈默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应对才好。 　　自从两个多月前从拷问吏手中救下尤娜之后，本着堵不如疏的想法，他主动提出希望对方能够和自己组队，协助自己进行战斗，理由则是因为看上了她的特有技能“吟唱”。 　　虽然名为诺提拉斯的少年在听到他的要求时当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当事人尤娜却很痛快就答应了这位自己救命恩人的要求。 　　之后的两个多月里，陈默一直都是带着尤娜在第三十层到三十五层之间巡狩野怪，昨晚分别的时候，两人约定好了今天早上八点在旅馆当中集合，然而陈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尤娜竟然会先他一步，提前半个钟头就到了。 　　虽然他并没有违反约定，但让女孩子空等这么久，也确实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拉出系统窗口，从背包栏里调出两颗苹果，陈默递了一颗过去，脸上尽量露出和善的微笑道：“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喏，给你。” 　　“诶、又是苹果……陈默先生你难道就不能换换花样吗？” 　　看到陈默递过来的苹果，尤娜兜帽下的脸庞表情一垮，叹息了一声，但还是伸手接过苹果，咔嚓咔嚓地小口啃了起来。 　　之前两个多月的相处当中，她已经习惯了陈默身上随时携带的两样东西。 　　首先是悬挂在他腰间的那柄单手直剑，其次就是几乎要塞满背包的苹果。 　　因为组队状态下陈默一直都是把自己的背包全部划分进公共道具栏里，所以尤娜可以直接看到他背包当中的东西。 　　苹果、苹果、苹果、还是苹果……也就只有在背包最角落的位置，才跟其他玩家一样放着几枚不同功用的水晶。 　　种种迹象结合起来，就让尤娜产生了一种感觉。 　　这个古怪的剑士先生，还真是对苹果爱得深沉啊…… 　　而被尤娜认为是苹果爱好者的陈默，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和蛋糕、面包之类的食物比起来，水果食用起来明显是更方便也更快捷的，甚至还能一边战斗一边食用，而且苹果作为所有水果当中食用等级较高的品种，对体力值的恢复速度也极为可观，就效率而言无疑相当优秀。 　　从地下城那种紧促而时刻都环绕着危机的环境下出来，在涉及到战斗的问题上，陈默绝对是个十足的效率厨。 　　食物嘛，只要够恢复体力值就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带着尤娜出发巡狩野怪之前，直接去找商贩买了一大堆苹果，塞满了自己的背包空间。 　　“说起来，今晚可是平安夜哦，陈默先生有什么朋友或者亲近的人陪你一起度过吗？” 　　一边小口啃着苹果，尤娜忽然露出八卦的表情，询问道：“比如说女友，或者妻子之类的……” 　　“没有。” 　　“诶？！真的假的？” 　　看到尤娜笼罩在兜帽下的脸上露出不似作假的惊讶表情，陈默无奈道：“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为什么要这么问？” 　　“呜姆……因为啊，陈默先生看起来应该已经踏出社会了吧，所以就会想知道，像陈默先生这么厉害的人，他的女朋友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摇头晃脑地解释着，说到这里时尤娜忽然顿了顿，然后朝陈默露出个恶作剧般的调皮笑容：“结果陈默先生竟然还是单身呀，真是让人意外的答案。” 　　“……我单身还真是对不起了喔？” 　　没好气的白了尤娜一眼，陈默几口吃完苹果，一拂衣袖，从桌前站起身，转身朝旅馆外走去。 　　“今天攻略组已经推进到第四十九层了，看你这么有精神的样子，不如我就带你去最前线玩玩？” 　　陈默语气略微有些生硬的话落入尤娜耳中，让她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陈默先生，你生气啦？” 　　“我能生什么气。” 　　回头看了眼一脸笑嘻嘻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陈默眼神中闪过几分落寞。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还是盛夏时节，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圣诞前夕，也不知道白毛小鬼、莉莉、希儿小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赫斯提雅，那个明明活了上亿年，却还是单纯得不行的萝莉神灵…… 　　“陈默……先生？” 　　看到陈默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来的，那种深沉思念的表情，尤娜不由得愣了愣。 　　“我没事，快点走吧。” 　　被尤娜的声音从思念当中唤醒过来，陈默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重归平静，然后转身大步向传送门广场走去。 　　盯着陈默独自远去的孤寂背影，尤娜忽然觉得心头有些发堵，一股微微抽痛的感觉在胸膛当中蔓延。 　　抬手轻轻捂住胸口，她实在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喂，陈默先生！” 　　小跑几步，跟上陈默的步伐，尤娜弯腰从一侧探出脑袋看着他平静的面庞，接着道：“如果你今晚没有其他计划的话，那我可以陪你哦。” 　　“……你？” 　　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一脸认真表情的尤娜，旋即，陈默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 　　“不好！一点也不好！尤娜，你怎么带他来了？！” 　　傍晚时分，天际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火红。 　　第三十六层的一间家庭餐厅主题的饭馆外，诺提拉斯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一边努力劝说面前的少女不要让某个男人参加今晚的聚会，一边将充满敌意的目光投射进玻璃壁橱内，正坐在聚会餐桌旁边的某个男人身上。 　　“阿锐，陈默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的话，你现在可就见不到我了，为什么我就不能邀请陈默先生来参加平安夜聚会？” 　　尤娜双手叉腰，有些生气地盯着诺提拉斯，语气里满是不悦道：“还是说，阿锐现在发迹了，就变得看不起人了？” 　　“不、不是！我没有……” 　　看到自己这位青梅竹马一脸非要邀请对方参加聚会不可的表情，诺提拉斯感觉自己简直跟被狗日了一样。 　　“既然不是的话那就这么说定了，而且陈默先生一个人度过平安夜的话，也实在是太可怜了，不是吗？” 　　“……” 　　不，我现在只觉得我实在是太可怜了。 第六章 约定的守护 　　独自一人坐在聚会餐桌旁边，陈默环抱着双手，目光看向餐桌上丰盛的食物，但视线余光却正透过饭馆内热闹的人群，默默关注着站在玻璃橱窗外彼此争论的两人。 　　“不好意思，陈默先生，让你久等了。” 　　片刻后，尤娜走进饭馆，一脸歉意地合拢双手说道，诺提拉斯跟在她身后，像是被抢走糖果的小朋友一样，脸上满是不爽的表情。 　　“没什么，如果是要紧的事，你们可以再接着说会儿，我没关系的。” 　　“既然没关系的话，那陈默先生你一个人过平安夜也没问题吧？” 　　诺提拉斯出乎意料的发言让陈默笑容一滞，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道：“确实，我本来是打算今晚也在四十七层，或者四十八层的迷宫里通宵练级的……如果是觉得多了个人有些碍事的话，要不然我现在离开怎么样？” 　　“不会不会，陈默先生你能来这里和我们一起参加聚会就已经很好了……阿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陈默先生说话！” 　　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竟然罕见地对自己生气了，诺提拉斯心里忽然流淌过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涩感觉，莫名的怒意让他想也不想就指着坐在餐桌旁边的陈默，开口大吼起来。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看，这家伙他才和我们认识了两个多月吧，凭什么有资格参加我们两个人的聚会——我们啊，悠那，我们在现实世界里就已经认识十多年了啊，从幼儿园开始就既是同学又是邻居，我对你其实……其实……一直都把你当成很重要的家人，但悠那你根本不明白，连刚在游戏里面认识两个多月的人，都拉来参加我们之间的聚会！” 　　诺提拉斯说到最后时，尤娜的表情阴郁了一瞬，但随即她就露出笑容道：“原来我在阿锐心里的分量这么重啊，不过陈默先生可不是什么外人，他对我……对我们都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不是陈默先生的话，我们或许早就死在那座地城里了，这份恩情无论怎么回报都是不够的，所以要时刻心怀感激才行哦。” 　　“可是……” 　　咬了咬嘴唇，诺提拉斯正要继续说些什么，但马上就被少女伸出的手指封住了嘴巴。 　　“阿锐现在是KOB的成员对吧，既然加入了攻略组，就要拿出攻略组的气魄来，再表现得更加帅气一点吧！” 　　“……” 　　感受着搭在嘴唇上的纤细手指比体温稍低的热度，诺提拉斯久久失语，目光落在面前少女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心里忽然久违的感觉到了些许轻松， 　　虽然实力比不上陈默，但他并非只是名为诺提拉斯的玩家，在远比游戏更加深刻的现实当中，名为锐二的少年和名为悠那的少女之间，那份从小到大十几年时间培养出来的深厚感情，哪里会比不上一个刚在游戏里认识两个多月的人？ 　　尤娜她，只不过是把对方当成救命恩人，然后真心实意地在表达谢意罢了。 　　这么一想，胡乱嫉妒吃醋的自己实在是有够莫名其妙的，就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真的一点也不帅气啊。 　　坐在餐桌旁边，陈默看着诺提拉斯与尤娜两人间的互动，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的餐叉轻轻敲响红酒杯，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请问，现在可以开动了吗？” 　　“啊……嗯，当然，陈默先生请随意就好。” 　　与黑衣剑士似笑非笑的目光对视一眼，尤娜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和青梅竹马的动作有些太过暧昧，于是脸上微红着缩回手，坐到了陈默身边。 　　而解开心结的诺提拉斯此刻也没有再吃陈默的醋，脸上露出大方洒脱的笑容，拉开面前的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帅气一点。 　　再帅气一点。 　　表现出幼驯染应有的悠然姿态，区区天降系的家伙，怎么可能在我身上插旗？ 　　“那么我开动了。” 　　见尤娜和诺提拉斯落座，陈默也不客气，直接叉过一整只烤火鸡到餐盘当中，撕下一只鸡腿就开始啃了起来。 　　因为现在是在游戏当中，所以无论怎么吃都是不会发胖的，而且虽然吃多了之后确实会有饱腹感产生，但实际上就算一直吃下去也是不会有事的，没有吃撑之后继续吃就会掉血的说法。 　　而看到陈默大快朵颐的样子，尤娜和诺提拉斯也开始享用起这桌丰盛的美食。 　　一边吃着东西，尤娜忽然扭头朝陈默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默先生你现在是68级对吧？” 　　“嗯……不过经验值已经到了最后一点，很快就能升到69级了。” 　　对于陈默的坦言，已经在组队界面见识过陈默等级的尤娜还好，只是露出了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但诺提拉斯就淡定不能了，当场从桌前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地大喊出声。 　　“六、六十九级？！可是现在的攻略组平均等级才只有六十级啊！” 　　“阿锐，你太大声啦……” 　　看着桌对面发出惊叫的少年，尤娜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就连跟陈默先生组队的我，现在也升到六十二级了哦。” 　　“咦……？” 　　听到尤娜的话，诺提拉斯顿时愣住了。 　　SAO当中向队伍玩家分配经验值的方式并不是按人数比例来分的，而是看玩家在战斗当中出力的大小，如果完全没有帮忙的话，甚至一点经验值也分不到。 　　而身为后排支援者，尤娜所能分到的经验大概是全部经验值的四分之一，但仅仅只是这样，就让她的等级在短短两个月里一路冲到了六十二级？ 　　什么时候升级变得这么轻松了？！ 　　不，不对，不是升级变得轻松了……SAO对待每个玩家都是公平的，尤娜既然能够快速升到六十二级，肯定是得到了相应的经验值，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则是……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目光看向正在与一整只烤火鸡作斗争的黑衣剑士，诺提拉斯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真是好白、好嫩的大腿啊…… 　　如果抱上这根大腿，那自己岂不是也能像尤娜一样，轻轻松松挂靠在队伍里快乐升级？ 　　那么，要抱吗？ 　　目光闪烁着，诺提拉斯的内心不断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方面他确实很羡慕抱上金大腿的尤娜……不，好像这根金大腿还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啊……妈的，更羡慕了！ 　　但另一方面，身为攻略组玩家的傲气又让他难以开口求抱大腿。 　　【阿锐现在是KOB的成员对吧，既然加入了攻略组，就要拿出攻略组的气魄来，再表现得更加帅气一点吧！】 　　不久之前尤娜的话再度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行啊，果然还是不能抱啊！ 　　…… 　　深夜，饭馆内吵吵嚷嚷的玩家此时已经各自散去，陈默在柜台处结过账，然后单手扶着陷入酒精饮料带来的【麻痹】状态的诺提拉斯，缓步离开了饭馆。 　　在他前面，尤娜正带路往下午的时候就预定好的旅馆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回过头，看着跟在身后的陈默，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阿锐他啊，明明以前从来都没有喝过酒，结果非要逞强，现在喝醉了还得靠陈默先生你来扶着，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就当是饭后锻炼吧，我也正好活动活动身体。” 　　这倒不是陈默的客套话，在SAO实时天气系统的模拟下，深冬夜晚的街道上其实还是蛮冷的。 　　沿着街道走了十几分钟，最终尤娜带着陈默在一间看起来相当温馨的小旅馆前停了下来。 　　旅馆二楼，把诺提拉斯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被子，尤娜退出房间，反手关上房门，然后微微低头对陈默道谢。 　　“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真是太感谢你了，陈默先生。” 　　“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摆摆手，表示对方不用在意，陈默开口告辞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尤娜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陈默说完，直接转身就打算离开，然而一只有些冰凉的小手却拉住了他。 　　“嗯……？” 　　回头看着拉住自己的少女，陈默有些意外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他问话的声音，尤娜点了点头，摘下了一直戴着的白色兜帽，干燥的淡茶色短发在空中轻轻摇曳。 　　“稍微……只是一下就好，能抽出时间来，听我说些无聊的话吗？” 　　目光与少女带着几分祈求的双眸对视片刻，陈默松开搭在剑柄上的左手，回过身朝她点头道：“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尽管说吧，当听众我可是一流的。” 　　“陈默先生总是能说出让人感觉可靠的话来呢，不过这样可是会很容易被人依赖的哦……” 　　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尤娜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到房间里再说吧。” 　　不算太大的旅馆房间内，正中央摆着一张洁白的单人床，窗口处有张矮桌，可以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尤娜此刻坐在床上，白袍已经脱下来，露出一身粉红色束腰连衣裙，陈默则靠在桌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等待着她开口。 　　“……陈默先生，你害怕死亡吗？” 　　少女询问的声音有些低沉。 　　“说不害怕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倒也说不上有多害怕……为什么要这么问？” 　　“为什么……” 　　双手微微抓紧床单，尤娜抬起头，看向陈默表情平静的脸庞：“因为我很害怕啊……害怕死亡，特别是被陈默先生从地城里救出来之后，这两个月以来，几乎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开始想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然后整晚都睡不着，倒是我想问一问，为什么陈默先生你在战斗的时候能做到那么平静呢？” 　　“……” 　　看着女孩眼中快要溢满而出的不安，陈默有些哑然了。 　　他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平静？ 　　在地下城里面无表情的屠杀怪物，在现代化战场上冰冷无情的收割生命。 　　是杀戮太多已经习惯了吗？ 　　还是系统所传承的职业带来的心境变化？ 　　陈默自己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挥剑踏过无边血海了。 　　一片寂静当中，尤娜再次开口，喃喃低语起来。 　　“和陈默先生你不一样，从刚被困在这个死亡游戏里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怕得不行了，如果在游戏里死掉的话，大脑也会被微波烤熟，再也没办法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间天花板，没办法和朋友一起上下学，很多很多想做的事也都没机会去做了，爸爸也会为我伤心的吧……” 　　尤娜的声音越说越小，但忽然，她眼神闪亮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不过呢，在那个时候阿锐对我说了，他说他一定会保护我，然后通关这个游戏，带着我平安回到现实里去……听到他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后来阿锐加入了KOB，成为了攻略组的一员，他为此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我全部看在眼里，也为他感到高兴，但是……即使是这样，果然我还是会感觉害怕呢。” 　　说到这里时，尤娜脸上仍带着笑，但眼中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怕死……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对着强忍住泪水的尤娜，陈默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而且你也不会死的。” 　　“为什么你能够如此断定呢？” 　　“因为我会保护你，直到游戏通关的那天。” 　　凝视着少女眼底最深处的那抹不安和依赖，陈默开口做出了保证。 　　不止因为任务内容就是要求他保护对方。 　　更因为他从此时的少女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身影。 　　以微末之身，独自踏入地下城，握紧唯一能够仰仗的依赖——剑，不知道前路在何处，甚至不知道是否有前路存在，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在生死边缘处极限起舞，挥剑斩杀眼前怪物的同时，也一并斩断心底所有的退缩和惶恐。 　　在陈默开口做出保证的同时，一股太阳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随后，他肩头一沉。 　　把脸埋在陈默肩上，尤娜压低的抽噎声在房间内回响。 　　“……真的吗？我真的能依靠你吗？你真的会一直保护我吗？” 　　“嗯。” 　　没有多言语，陈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手轻轻搂住了少女的腰间，抱着她坐到床上，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随着他这句话，房间内，少女抽泣的声音顿时加大了几分。 第七章 此时一位桐人玩路过现场 　　午夜，艾恩葛朗特第三十五层。 　　传送广场四周，主街区两边并排着白墙壁红屋顶的房子，一层厚厚的积雪堆砌在屋顶与街道上，充满了牧歌风情和乡野气息。 　　脚步踩在积雪上，不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陈默单手扶剑，独自走在寂静无人的街区当中。 　　因为艾恩葛朗特内的时间与现实时间是完全同步的，所以现在游戏之外也是到了深夜，队长她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红酒和点心，正围在小队公共活动房间的壁炉面前，等待着圣诞节的到来吧？ 　　感觉大概会很舒服的样子，而且也不用像自己一样辛苦的执行任务，真好啊…… 　　漫无边际地想象着游戏之外的情况，陈默缓步走出主街区的范围，街道灯光在他身后逐渐远去，周围被浓厚的黑暗所笼罩，就连半空中吹过的冷风也似乎变得更加凛冽了几分。 　　「迷路森林」。 　　位于第三十五层北边的广袤地带，无数茂密的巨大树木并列成森林，将整片区域划分成棋盘般的上百块，并且被系统设定为只要踏入其中一块区域，一分钟之内周围相邻的其他四块区域就会随机变换，如果没有地图道具，几乎可以说是无法突破。 　　从道具栏中取出之前从情报贩手里高价收购来的地图，将路径全部记下之后，陈默直接一头扎进了眼前漆黑的森林当中。 　　虽然现实里高达百余点的速度没办法带到游戏里来，但他本身拥有着高达Lv.68的玩家等级，又是朝着剑士的速度与耐力特长方面加点的，敏捷数值早就已经达到了非人的境界，此刻他放开全速奔袭，脚步踏在积雪上宛如羽毛一般轻盈，漆黑森林当中的景物全都被快速甩到脑后。 　　“沙沙沙……” 　　前方穿过两块迷宫森林间的交界处，伴随着淡青色系统光效，几道巨大的影子从灌木背后走出，挡住了陈默的去路。 　　头部生长着如同甲虫般的口器，上半身是充满肌肉的强壮躯体，下半身则是反关节的蹄足。 　　怪物头顶，浮现在血条旁边的是它的等级——Lv.44。 　　虽然对于刚打拼到三十五层的玩家来说，Lv.44的怪物，别说是几只，哪怕只有一只也足够可怕了，但在Lv.68的陈默面前，这种怪物来多少都不成问题。 　　换而言之即是……杂鱼。 　　“呲——” 　　一阵金属摩擦声中，幽蓝色剑刃划过半空，陈默甚至没有回头去看斩击的结果，直接强行突破怪物间的空隙，等到他身影窜出去十数米，背后才传来怪物死亡的爆碎音效，同时眼前也跳出获得经验值的系统弹窗。 　　而紧跟在经验值提示之后的，则是一阵如同吹响号角般的声音。 　　听到这阵号角声，陈默抬了抬眼，视野左上角，代表着玩家等级的数字已经从68变成了69。 　　毫无感觉的看着自己再次提升的玩家等级，陈默脚步不停，身形拉成一道模糊的黑影，继续在森林间快速穿梭着。 　　或许对于其他身陷SAO当中的玩家来说，玩家等级就意味着一切，但对陈默来说，即使他在游戏里把自己的等级提升到了100级，现实当中也不会有哪怕Lv.1的变化，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重过所谓的玩家等级，而他之所以热衷于刷怪，一方面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剑术技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获得高等级带来的属性值点数，以便于更好的保护自己任务目标的安全。 　　69级，这个等级在现如今的玩家当中，即使是攻略组也绝对找不出几个能和他比肩的人。 　　不，如果说要和他比肩的话，现在整个游戏里面，也只有那个人才有资格…… 　　急速奔袭下，黑衣在狂风中猎猎起舞，衣摆卷起沿途飞雪，就在陈默再度跨越一片迷宫森林区域时，前方突然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间断的喊杀声。 　　脚下步伐放缓，陈默提起剑刃，走出树林掩映，映入视野的是一片开阔的积雪平原，平原上，此刻正有数十人相互缠斗着。 　　而陈默踏出森林的同时，处在混战当中的那数十人也都发现了他，原本打得热火朝天的战局顿时僵了下去。 　　“……咦？你们不继续打了吗？” 　　看到所有人都把自己盯着，陈默毫无自觉地挠了挠头，然后抬脚朝众人后面的一处传送点走去，同时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其实你们不用管我的，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你们继续，继续。” 　　停下争斗的数十人各自带着错愕惊讶的表情，面面相觑片刻后，位于战圈中央，一个身穿武士轻铠，手上拿着一把武士长刀的头巾男忽然朝刚才还在和他交手的中年男子笑道：“看来你们也被跟踪了啊，凯因特。” 　　“……似乎确实如此，不过如果只是一个独行玩家的话，敢跟上来想必是对自己的等级相当自信才对……” 　　“那么要休战吗？” 　　和头巾男对视片刻，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暂且先休战吧。” 　　而听到两人达成了休战协议，周围的数十名玩家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顿时舒缓了下去，不过随即，他们再次提起了手中的武器，目标正对着那个企图绕过人群的黑衣剑士。 　　“喂喂，我真的只是路过啊……” 　　一转眼就被数十人用武器指着，陈默摇了摇头，嘴上还在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着，手里却已经抬起了长剑，幽蓝色的剑刃在月光下折射着冰冷的锋芒。 　　面前的这两个玩家集团，陈默当然认识，一个是最近新兴的武士公会风林火山，另一个则是老牌一线公会圣龙联合。 　　而这两个公会大半夜的之所以会在这里彼此拼杀，原因陈默当然也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一件特殊道具：圣诞节——也就是今晚，特殊MOB【叛教徒尼可拉斯】将会在他们身后的那棵枞树下的传送点内刷新出来，传说如果打倒了【叛教徒尼可拉斯】，就会掉落出整个游戏中唯一的复活道具。 　　复活…… 　　对于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SAO这款死亡游戏当中的玩家来说，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字眼能够如此打动人心，即使是全游戏最强的装备，最高的属性，最厉害的特殊职业——在复活道具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起死回生，死者复活！ 　　作为吸引两个大型公会在此展开殊死搏斗的饵料，复活道具的魅力可见一斑。 　　而通晓剧情，知道这一切的陈默，乘着夜色来到此处，倒不是说他也对这个复活道具有什么想法，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今晚也会到这里来——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和那个人见上一面。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眼前拦路的这两个公会，既然没有口头和平解决的办法，那么就只有请他们全都倒下了。 　　“……所以说我才讨厌这种不听人说话的家伙啊。” 　　紧了紧手中的剑柄，陈默重心前倾，脚下拉开弓步，下一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漆黑残影消失在原地，半空中只能隐约看见一道幽蓝色剑影疾速掠过。 　　“什……？！” 　　最接近陈默的一个玩家，是隶属于圣龙联合第一梯队的盾剑使，Lv.62的顶尖高手，但在陈默发起进攻的同时，他也只捕捉到一袭黑衣冲锋时飘起的衣摆，随后，幽蓝剑光便盈满了他的全部视野。 　　“嗡！嗡！嗡！嗡……！” 　　剑刃不断切开空气，从一个个玩家胸口处刺入，透体而出后又快速抽回，他们的血条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至底谷，最终停留在红血区域，并且还附带了强效的麻痹状态。 　　【蔷薇狼吻】，品质相当高的麻痹系毒素，据卖给陈默的那个小贩说，就算是Lv.60级的顶尖玩家，只要中了这个毒，至少也能麻痹二三十分钟。 　　身影在骚乱的玩家群中不断穿梭，每经过一个玩家，陈默都会轻轻在他胸口捅上一剑，再趁血条没掉完之前拔出来，顺便附赠一个长效麻痹状态，几分钟后，等他收剑而立时，两个公会的玩家都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只能一个个鼓着眼睛用杀人般的目光瞪着他，像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一样。 　　两个公会啊！而且还是跻身攻略组的两个大型公会，却在短短几分钟里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独行玩家给放倒了，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所以我都告诉你们了，我只是路过而已，结果你们非要跟我打，现在打输了又不服，还拿眼神瞪我……” 　　一脸不可理喻的摇头叹息了一声，陈默转身正打算往传送点走去，然而身后却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等、等一下……” 　　强忍住麻痹状态带来的全身酸软无力的感觉，风林火山公会的会长，之前的那个头巾男——克莱因，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紧盯着前方那个黑衣剑士的背影，口舌不清的说道：“如果你也是为了复活道具，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因为已经有人在里面了……那个人很强，你是不可能赢的。” 　　“复活道具？” 　　略微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抬头盯着自己的克莱因，陈默纳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为了复活道具才到这里来的？” 　　“那，你是……？” 　　“我只是想看看你说的那个人……” 　　回过头，踏着大步向传送点走去，陈默搭在剑柄上的手掌因为兴奋而有些微微颤抖。 　　“看看他，到底有多强。” 　　ps：推一本书，大家有空的就去点个收藏，作者在群里发话说要是这周冲榜不成功就要下海，去当会所嫩模…… 　　唉，说多了都是泪，还是直接报书名了：《我在蛋里待了十万年》，无敌流，救救孩子吧！ 第八章 过早的对决 　　传送的纯白光芒笼罩视野的瞬间，午夜零时的钟声在整个艾恩葛朗特内回荡起来。 　　“咚——咚——咚——” 　　隐藏在钟声当中的，还有一阵从天际传来的铃声。 　　传送光芒隐去，空旷的积雪平原上，一颗高大的枞树映入视野，顺着铃声，陈默抬头朝树梢顶端看去。 　　在由漆黑的上层底部作为天空所构成的背景下，两道光带从天际延伸而来，待到光带稍近一些时，就能看到那实际上是一辆雪橇车驶过半空留下的轨迹，在车头位置，一只长相奇特的怪物迈动四蹄，拉动整辆雪橇车行驶。 　　盯着这驶过夜空的雪橇车，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运足目力之后他能勉强看到，雪橇车上还坐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叛教徒尼可拉斯……” 　　眼前的这一幕，毫无疑问，就是任务特殊MOB，怪物头目【叛教徒尼可拉斯】。 　　雪橇车在空中驶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枞树顶上，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雪橇车上翻了下来，落到不远处的枞树脚下，溅起大片白色积雪。 　　足有普通人三倍左右的身高，虽然在所有头目当中并不算太过出众，但那一身红白色圣诞服下膨胀鼓起的肌肉，却让人有种强悍有力的直观感觉，外表虽然还是人类的样子，但双手却像猿猴一样长得拖到了地上，头上戴着一顶和衣服同色的尖顶圆帽，高高凸出的额头下，是一双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小眼睛，面孔的下半部分满是如同枯枝般的胡须，长度甚至达到了下腹部位。 　　毫无疑问，如果光看长相的话，叛教徒尼可拉斯绝对可以称得上滑稽，哪怕是马戏团里装束最夸张的小丑，也绝对没有它这么怪诞，然而在这个恶搞版的丑陋圣诞老人手中，一把造型狰狞的粗糙铁斧却瞬间将所有的滑稽都化为了恐怖，除了斧头之外，左手提着的礼物口袋，与其说是袋子，倒更像是一把流星锤，那棱角分明的袋囊，丝毫不让人怀疑其挥舞起来之后会有怎样惊人的威力。 　　落到地上之后，尼可拉斯嘴唇上的胡须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出任务台词，然而…… 　　“啰嗦！” 　　一道坚硬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它的发言，随后闪耀着系统剑技光辉的斩击便狠狠落到了它身上。 　　“愚妄之人！” 　　被打断了台词，还被一发剑技突袭糊脸，尼可拉斯一甩礼物袋，逼退了身前的剑士，同时右手握紧巨斧狠狠挥下，砸在地上溅起大片积雪。 　　目睹着不远处正和尼可拉斯缠斗的那道黑色身影，陈默握住剑柄的手几度收紧，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拔出剑刃，而是选择暂且旁观这场战斗。 　　【黑衣剑士】本尊，专属技能树里所有被动技能的源头。 　　桐谷和人。 　　足足在地下城里葬送了将近百万的怪物，无数次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然后才达到被系统评价为等同于你的地步。 　　你到底拥有怎样的气量……就让我来见识见识吧。 　　…… 　　“铛！” 　　剑刃横挡住了巨斧的劈砍，几乎不用看，桐人都能肯定，这把被他珍藏已久的稀有单手直剑，仅仅只是挡住一次攻击，耐久度就已经产生了明显的下滑。 　　是剑的质量问题吗？ 　　不，并非剑本身的问题，导致这一切的，是眼前这只头目超乎寻常的强度。 　　叛教者尼古拉斯。 　　很可能是全游戏唯一的超稀有珍贵道具：复活道具的刷新怪物。 　　圣诞节特殊任务MOB。 　　怪物头目。 　　如果怪物之间也有相互攀比彼此名气的习俗，那么尼古拉斯绝对有资格称得上是荣誉缠身。 　　而它也确实拥有足以匹配这一系列称号的实力。 　　在目前经历过的所有怪物当中，桐人敢肯定，没有任何一头带给他的压力像现在这么大。 　　身体借着斧头劈砍的力度快速后退一截，彼此距离拉开之后，他丝毫不敢喘息，一刻不停地绕着尼古拉斯奔跑起来。 　　除了近距离的斧头之外，尼古拉斯在中远距离同样致命——他手中的礼物袋，挥舞起来之后瞬间就能变成最凶恶的武器，之前桐人就已经切身领教过其威力了。 　　而看到桐人被自己一斧头劈退之后，立刻开始绕着自己打转，尼古拉斯的一对小眼睛也开始跟着转动，但它的体型却注定了不可能做出太过于敏捷的动作，于是很快就被桐人绕到了身后。 　　眼前刚出现尼古拉斯空门大开的背部，桐人就立马挥动起了剑刃，银白色的剑技光辉在空中闪烁，瞬间刺穿了那身滑稽的红白色圣诞服，击中怪物背后的硬皮时，溅射出无数系统特效光的余辉。 　　视线上方，属于尼古拉斯的血条甚至连一丝都没有下降。 　　……不破防？！ 　　音速冲击，上段的突进技，再加上他70级的属性值，以及这把珍藏单手剑的锋利值。 　　结果竟然不破防！ 　　短暂的惊讶之后，桐人所处的僵硬状态也过去了，但尼古拉斯还处于硬直当中——即使没有破防，但被剑技击中时怪物依然会陷入相应的僵硬状态，而且这个僵硬的时间一般都会比所使用剑技带来的僵硬时间长一点。 　　而对于桐人来说，这份余裕比一般人还要更大一些。 　　或许是平时经常玩游戏的原因，他的反应速度比其他人快上不少，相对的，他从剑技使用过后，处于剑技后摇的那段僵直状态恢复过来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快上不少。 　　既然一击不能破防的话…… 　　身体尚在空中，熟悉系统剑技的银白光辉就再度在剑刃上亮起，以自上而下的姿态，桐人狠狠挥下了手中的剑刃，半空中一道银色匹练划过，与此同时，尼古拉斯头顶的血条也下降了一丝。 　　行得通！ 　　注意到怪物血条的下滑，桐人眼神一亮，身体落地的同时，他脚下猛然一顿，反冲力立刻将他再度送到了半空，途中剑技的光辉猛然炽亮起来，沿着尼古拉斯宽阔的脊背切割了整整十次。 　　十连击单手剑最上位剑技，新星升天。 　　随着剑技光辉的不断闪烁，每道斩击落下，尼古拉斯头顶的血条都会少量下降，直到十连斩结束，整根血条已经被清空了接近六分之一。 　　但是……还不够。 　　“幸……” 　　口中呼唤出那个女孩的名字，尖锐得仿佛要在心脏上刺穿一个窟窿般的剧痛袭来，桐人更加大力地握紧剑柄，同时手中的剑刃如同陨石般落下，银辉拖曳成线，斩落在怪物身上。 　　快快快！还能更快！ 　　锐爪、蛇噬、蜂鸣八度、魔剑侵袭、垂直方阵斩…… 　　剑技的光辉接连亮起，每次亮起的间隔都不断缩短，直到最后，银白色光辉已经连成一片，将枞树底部四周都全部照亮。 　　而承受了数量如此之多的高等级剑技，尼古拉斯的血量也快速跌落到了最后四分之一。 　　红血…… 　　当血条的颜色从黄色转为红色的瞬间，本应该处于硬直状态的尼古拉斯忽然浑身膨胀了一圈，仰天发出怒吼的同时，它手中的巨斧抡圆，直接砍在了正发动剑技冲过来的桐人身上。 　　“砰！” 　　宛如大力抽击皮球般沉闷的声音从斧头上传来，下一刻，桐人一袭黑衣倒飞而出，远远摔到了远处的积雪上。 　　虽然游戏内的身体只是由数据构成的，并没有内脏之类的构造，但桐人依旧感觉到了一股摧心裂肺搅断肠胃般的痛楚从体内传来。 　　然而体会着这股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痛，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 　　幸死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种程度的痛苦了吧？ 　　稍微……感觉有些赎罪了呢。 　　不过现在还不能在这里倒下，复活道具……一定要拿到复活道具才行，只要拿到它，幸就可以……幸一定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眼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般，桐人视线紧盯着远处红血状态下变得无比狂暴的尼古拉斯，杵着剑强撑起身体，他正要使用恢复道具，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却让他的动作顿住了。 　　下一刻，陌生的男人声音从身旁响起。 　　“需要我在前面帮忙撑一下吗？” 　　桐人瞪大眼睛回望身后，看到的，是一个和他同样身穿黑色长摆风衣，手中斜持一柄长剑的身影。 　　圣龙联合的人吗？ 　　不，不对，他身上并没有那个公会的标志，而且也不是风林火山的人，克莱因那家伙的公会里只有一堆单纯的武人，所以……独行玩家？ 　　可是如果是独行玩家，他又是怎么通过圣龙联合和风林火山这两个公会的人的？ 　　脑海中一大堆问题涌上来，桐人握剑的手一紧，同时暗暗从道具栏掏出一颗治疗水晶攥在手里，然后满脸戒备道：“你是……？” 　　“我？”脚步不停的通过桐人身边，陈默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手中剑刃微扬：“一个路人罢了。” 　　“路人？” 　　就在桐人咀嚼着陈默这句话的同时，一道柔和的银色光辉在他的剑刃上亮起。 　　光辉起初只是如同烛火般摇曳，但一转眼却已经变得犹如星辉般炽烈明亮。 　　“这、这是……！” 　　“这是超越系统界限的力量。” 　　背对着桐人，陈默淡淡的答了一句，同时朝狂暴的尼古拉斯一挥长剑。 　　下一刻，光之洪流从剑刃上倾泻而出，如同极光般横贯数十米距离，光芒之盛，半边夜空都随之亮起。 　　目光被这道超越语言形容极限的斩击所照亮，等到桐人回过神来时，陈默已经收起长剑，站到了他面前。 　　“刚才……刚才那个……” 　　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桐人，陈默摇了摇头。 　　他本来是想见识见识【黑衣剑士】本尊的风采，最好是再和桐人交交手，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黑衣剑士】虽然是桐人所传承下来的职业，但系统所抽取的是最强状态的桐人，也就是原著UW篇后期的那个星王桐人，现在的桐人虽然也勉强能算得上是【黑衣剑士】，但尚处在成长状态的他，和自己比起来无论如何也太稚嫩了。 　　“这个东西给你，不过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太大的期望比较好。” 　　从道具栏里取出之前杀死尼古拉斯之后爆出来的复活道具，陈默直接随手抛给了桐人。 　　【还魂的圣晶石】 　　一颗鸡蛋大小，带着七彩光芒，美得无可附加的宝石。 　　楞楞地看着落到自己面前的宝石，桐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它捡起来，而是抬头看向那道正往传送点外走去的黑衣背影。 　　“你到底是谁？” 　　“剑士，陈默。” 　　走到传送点边上，陈默回头看了眼桐人，忽然笑道：“以后有缘再见喽，桐人君。” 　　说完，他往前迈出一步，身影顿时消失在了纯白的传送光中。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50更封顶，19/50 第九章 死亡游戏内的休闲玩家（加更） 　　寒雪纷飞的圣诞节过去，开春后街上的新雪也逐渐化去，攻略组依然活跃在游戏最前线，直到二月份为止，楼层已经突破到了五十五层。 　　SAO，这款死亡游戏，到此正式攻略过半。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圣诞节之后，一位身穿黑色大衣，惯用右手剑的单剑使就常驻进了最前线的楼层，他的等级竟然比攻略组最精锐的玩家还要高整整十级，而且用剑的技艺也相当精湛，经有心人辨别，认出这个人就是当初自称封弊者的那个玩家，桐人，只不过现在最前线的玩家已经不再仇视他了，因为这个少年攻略楼层的速度简直称得上是犹如恶鬼，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需要同伴帮助，一个人就能独立完成楼层主的攻略。 　　崇拜强者，遵从强者，这是生物的天性，更何况桐人出现在最前线，对于SAO的通关进度无疑大大有益，他们于情于理都没办法再对这个曾以“封弊者”自称的少年投以鄙夷的目光。 　　不过有意思的是，因为桐人总是身穿一件黑色大衣，并不像其他剑士般身批轻甲，所以有人就擅自称呼他为黑衣剑士。 　　然而当这个称谓传到桐人耳中时，他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其他人这么称呼自己，一但问及原因，他就会露出满脸追忆的表情，眼中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神色，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真正的黑衣剑士，比我要强多了。”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发生在SAO最前线的一些逸事罢了，和陈默关系不大。 　　他现在的主要活跃楼层在第四十五层左右，离前线足足隔了十层，无论是迷宫区的怪物强度还是野区怪物的刷新频率，都要低上好几个档次，凭他足以和桐人比肩的玩家等级，对付这些怪物简直跟屠鸡杀狗没什么区别，可以说是相当休闲了。 　　而硬生生把死亡游戏玩成一款休闲游戏的陈默，倒不是说他对前线的怪物有什么忌惮，只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进入SAO的目的——保护名为尤娜的少女，而考虑到她的玩家等级，能够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高效刷取经验值的楼层，就是四十五层左右了。 　　“刺啦！” 　　纤细的短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淡绿色剑轨，系统特效光如同磷火般洒落，剑刃最终落到一只造型如同放大版食人花般的怪物身上，并留下了一道深红色伤痕。 　　“不错喔，这一下还有那么点意思。” 　　看着一剑就清空了食人花血条的少女，陈默轻轻鼓掌道。 　　而使用出短剑技的少女，在怪物整个身体都爆散开来的数据特效光中，她落到地上收起短剑，双手拢了拢裙摆，然后转身朝陈默露出明媚如春光的笑容。 　　“那当然啦，我可是有一个好老师呢。” 　　“……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是教了你一些发力技巧而已，不要再叫我老师了啊。” 　　走近两步，陈默伸手隔着一层兜帽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然后转身朝脚下红砖路的尽头走去，道路两边则长满了各种色彩缤纷的花朵。 　　目前的层数是第四十七层，又被称为【花之庭园】的楼层，从主街区开始，整个楼层都被花朵所覆盖，各种不知名的花草争奇斗艳，空气中也常年弥漫着绵密的花香气息，因而这层楼又被玩家们当成约会圣地一般的场所，甚至连婚礼这样重大的仪式也会选择在这里进行。 　　前几天尤娜的等级达六层也完全能应付得过来，但考虑到安全因素，再加上花之庭园里的景色也确实很适合女孩子居住，于是陈默就直接拍板决定了在这层停驻下来。 　　不过因为花之庭园里的房位相当紧俏，即使像陈默这种高等级的土豪独行玩家，也没办法承担两所房产的负担，所以他最终只能购置下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和尤娜同住在了一间屋檐下。 　　但和美少女同居这种事情，其实远没有听起来这么旖旎浪漫，因为陈默每隔一段时间都得退出游戏，回到现实里报告一下任务进度，所以他反倒还有种做贼一样的别扭感觉，个中滋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 　　供人行走的红砖路两边是无垠的青丘，各种花朵长满了山坡，野怪就是从这些青丘上刷新出来的，而沿着红砖路直走到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横跨清澈河流的洁白石桥，桥的另一边，由道路所环绕的山丘向上绵延到丘顶。 　　这就是位于花之庭园西侧的野外练级区的尽头，回忆之丘。 　　缤纷的花朵从山路两边生长而出，穿过成排的高耸树木后，陈默和尤娜到达了丘顶。 　　“好漂亮……！” 　　最后一只怪物化为光点爆散的同时，从山顶处向下俯瞰，入目的光景顿时让尤娜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而看着眼前的少女在这片被各种争奇斗艳盛开着的花朵所布满的敞开空间里小跑几步并发出欢呼的样子，陈默脸上也是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打了一上午野怪也蛮辛苦的，吃点东西吧。” 　　缓步走到位于山丘顶部中央的那块闪动着白色光芒的大石头面前，陈默收起戒备的长剑，从道具栏里取出一张红白相间的野餐布铺在地上，然后开始布置起食物。 　　“陈默先生准备得真周到啊……其实呢，我在现实里就一直想和家人朋友出去野餐，可惜父亲平时工作很忙，直到被困在游戏里的时候，我也没有成功邀请他出去野餐一次。” 　　“嗯，那这次就请先尽情享受吧，等到游戏通关之后，回到现实里再好好邀请他一次。” 　　陈默说话的同时，尤娜已经走到了他旁边，双手掖着裙角盘腿坐了下来，然后掀开头顶白色的兜帽，柔顺的茶色发丝在春风里轻轻飘荡。 　　“如果能够回到现实里的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的，陈默先生。” 　　“……诶？” 　　被尤娜突然的发言说得一愣，陈默有些疑惑道：“你找我干什么？” 　　“因为陈默先生是个好人啊，很好、很好、很好的人，不仅救了我还有阿锐，而且还特地花费时间带我练级……我是有听阿锐说过，像陈默先生这样高等级的玩家，一般都是日以继夜投身最前线，通过不断的战斗来维持等级，但陈默先生却愿意来带我这样一个菜鸟……找遍整个游戏，我都找不到比陈默先生更好的人了，而且搞不好陈默先生也是整个游戏里最厉害的玩家了吧？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很安心，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所以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在现实里亲口对你说。” 　　“什么话啊……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这个嘛……哼哼，保密。” 　　脸上露出像是猫咪一样的，神秘兮兮的笑容，尤娜摇晃了一下食指，白皙的肌肤在明丽的春光下显得柔和。 　　“保密……” 　　被尤娜充满少女情怀的动作逗得一乐，陈默摇头失笑，同时手指在系统窗口上一划，一枚造型酷似天使张开双翼的戒指出现在了他手里。 　　“这是……？” 　　看着陈默手里的戒指，再看看四周被五彩缤纷的花朵所环绕的景色，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东西，尤娜的脸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 　　而注意到尤娜的古怪反应，陈默轻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把戒指抛到了她怀里，同时顺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想什么呢……这是特殊道具，【天使的第十二次咏叹调】” 　　“啊……特殊道具？” 　　捂着被陈默突袭轻弹了一下的额头，尤娜看向裙摆上的戒指，随着她注意力的集中，系统半透明的窗口浮现而出，显示出了道具的名称和效果。 　　【天使的第十二次咏叹调】：使用道具，呼唤出所使用目标对象（玩家）的名称，即可在两者间打开双向回廊通道，使用次数12/12。 　　说白了，就是一个特殊的指定回廊水晶。 　　明白了戒指的效果，尤娜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眼陈默。 　　整个游戏里最强的玩家之一就在自己身边，她拿着这个戒指有什么用？ 　　面对尤娜不解的目光，陈默微笑道：“其实呢，我接下来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所以就把这枚戒指给你……虽然四十七层的怪物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但提防一下也没错，如果有意外的话，就叫我的名字吧，我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的。” 　　“怎么这样……！” 　　听到陈默的解释，尤娜不禁叫了出来，随即她微鼓起嘴，追问道：“有什么事情，带我一起去不行吗？” 　　“这个嘛……” 　　脸上浮现出和之前尤娜一般无二的神秘笑容，陈默晃了晃食指，“保密。” 　　“好了，道具你收好，我先走了，大概明后天就会回来，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交代好事情，陈默顺手从野餐布上抄起两个苹果，一个叼嘴里，另一个放进道具栏，然后拍拍大衣，转身朝回忆之丘下走去。 　　走到山脚时，他直接捏碎了通往花之庭园主街区【弗洛莉雅】的回廊水晶。 　　身为高等级独行玩家，他的家底可要比那些公会玩家丰厚多了，除了各类稀有道具外，他最不缺的就是功能性水晶这种消耗性物品，比如说现在，某些大型公会才能掏得出来的回廊水晶，他随手就拿出来了。 　　“回廊，打开。” 　　随着水晶碎裂，前方的空间顿时凝结出一道散发着瑰丽蓝光的通道。 　　前脚踏入通道，等到陈默走出回廊时，周围的景色已经从回忆之丘山脚变成一片充满了缤纷花海的中庭。 　　“喂喂，真的假的啊，刚才那个光芒，是回廊水晶吧？” 　　“回廊水晶？我出现幻觉了？” 　　“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啊……” 　　“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前几天高价拍得了花之庭园中心街区房子的那个人！” 　　“什么……” 　　正午时分，传送门广场内有不少情侣正漫步在花海当中，乍看到有人竟然用回廊水晶代步，传送回了城镇里，纷纷不由得为他的奢侈行为而咋舌。 　　没有去管其他玩家的惊讶，陈默踏出回廊水晶后，脚步一转直接往传送门走去。 　　进入传送门前，他手指在半空轻点，唤醒了系统时间栏。 　　“2024年2月23日12：33：17” 　　希望还来得及…… 　　看了眼时间，陈默走进传送门当中，同时喊出了目标传送地点。 　　“转移！密歇根！” 　　炫目的光芒随着陈默的声音而亮起，将他整个人的身影都吞没在没。 　　下一刻，传送效果光散去，出现在他眼前的场景，已经由无边花海变成了白墙壁红屋顶的街道。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50更封顶，20/50 　　上卷结余33更，已汇入本卷结算 第十章 苍蓝龙使的少女（加更） 　　无数白色墙壁与红色屋顶的房子并排组成街道，正是第三十五层的特徽。 　　虽然是曾经在圣诞夜时见过一次的街景，但此刻到了初春时节，街上没有了厚厚的积雪，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乡土情怀的气息。 　　踏出传送门，陈默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抬脚往传送广场主街道右侧，一栋比其他建筑大上一圈的双层楼房走去。 　　风向鸡亭。 　　虽然只是一间由系统NP开设的旅馆，但因为据说这里的食物美味度相当高，而且价格相对其他高等级食材来说也较为便宜，所以自从第三十五层被攻略以来，这间旅馆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甚至连其他玩家开设的旅馆也没有这里人气旺盛。 　　双开的小扇木门被推开，现在刚好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所以旅馆一楼当中有不少玩家都正在享用午餐，偶尔还可以听到他们大着嗓门说笑的声音，倒是跟SAO这款以幻想冒险为题材的游戏相得益彰。 　　目光在一楼内扫视一圈，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陈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走到旅馆柜台前，打算找人询问一下消息。 　　“尊敬的客人，您是要住店还是想点餐？” 　　看到有人走近，柜台后面的系统NP按照程序设定，面带笑容问道。 　　随着他的询问，一道边框是银色的资金转移窗口自动弹出，其中的金额项仍然是空着的。 　　陈默抬眼看了看挂在柜台上的餐目表，同时伸手划分了十珂尔进资金转移窗口里。 　　“一杯【深寒吹息】就好了。” 　　“是的，请客人稍等片刻。” 　　看着系统NP转身离开的背影，陈默却并没有收起资金栏，而是继续转移着金额。 　　“叮咚！” 　　随着他的操作，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旅馆一楼响起，虽然音量不大，但却瞬间压过了其他玩家嘈杂的谈笑声。 　　而听到这声突兀的系统提示音，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发出声音的源头——一位倚靠在柜台前、浑身都笼罩在黑色大衣下的单剑使。 　　整个艾恩葛朗特，用剑的玩家足足占了七成以上，喜欢穿黑衣的剑士也不在少数，但像眼前这位一般，浑身上下除了那身黑色大衣之外，其他甚至连一块臂铠都没有的剑士，除了低等级的菜鸟之外，稍微有点实力的玩家都不会这么做。 　　因为SAO可是一款一但在游戏里死掉，现实生活当中就会真的死去的死亡游戏，虽然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句由游戏开发者茅场晶彦在一年前告诉所有玩家的话，时刻警告着他们这场游戏的残酷性，所以没有任何人敢因为这只是一场游戏，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特别是对于最前线的攻略组玩家来说，每多一件防御装备，安全系数都会上升一大截，而这里虽然只是第三十五层，但能够达到这个楼层的玩家，大都也能算是玩家中的中流砥柱了，没有谁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因此，一身轻装的陈默在其他玩家眼中自然而然就成了“异类”，而最让他们挪不开眼睛的，除了陈默这一身罕见的轻装之外，还有他头顶浮现出来的那个巨大的金色交易框。 　　交易框中央，交易金额所在的位置，一串长长的数字几乎要晃瞎了其他所有玩家的眼睛。 　　“1……100000……100000珂尔……” 　　“……这家伙什么来头？”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高等级的攻略组玩家啊，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钱？” 　　足足十万珂尔的巨额交易款项，在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瞬间引爆了整个一楼所有玩家的热情。 　　对于普通的中流玩家来说，数万珂尔已经足够让他们舒舒服服过上一年锦衣玉食的生活了，然而现在，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的黑衣剑士随手就掏出来了，这不由得让人对他的身份浮想联翩。 　　“客人，您点的【深寒吹息】。” 　　迎着其他所有玩家复杂的目光，陈默伸手接过店员递过来的高脚杯，手掌来回轻晃几下，杯中的蔚蓝色液体也随之荡漾起来。 　　然后，他淡淡的开口道：“之前住在这里的，一位名叫西莉卡的小姐，如果有人能告诉我她现在的去向的话，这十万珂尔就是他的了。” 　　拥有罕见的特殊职业【驯兽师】的少女，西莉卡。 　　陈默这趟下到第三十五层来，就是为了找到她，并且规避掉之后会发生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原著当中对于西莉卡在第三十五层的行踪有些语焉不详，从头到尾也只是提到了一个二月份以及她所暂住的这间名为风向鸡亭的旅馆，所以刚才没有发现自己所找的少女的身影，陈默只好付出一点珂尔进行悬赏了。 　　虽然从玩家的角度来说，西莉卡的等级和实战技术都不怎么样，但身为【龙使】，同时又是可爱的少女，在普通玩家的群体当中，她的名气甚至可以直追最前线的那近百人攻略组成员，所以陈默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悬赏会没人能够接得下来。 　　果不其然，在他开口之后，几乎瞬间就有个身披重甲的高大男性从靠近窗口位置的餐桌前站了起来。 　　“我知道西莉卡酱去哪儿了！” 　　西莉卡……酱？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体格魁梧，方正脸的大汉，开口说话时却满是死肥宅的猥琐气息。 　　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啊…… 　　和那位男性玩家严肃沉静的面孔对视着，陈默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然后下一刻，只听他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还向西莉卡酱送上了充满爱意的问候，也正是那个时候，我听到跟她同行的一个玩家，在说今天要带她去迷路森林冒险这样的话……” 　　迷路森林？ 　　听到男性玩家的话，陈默先是一愣，随即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没想到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原著当中西莉卡在第三十五层遇难时，所处的位置就是迷路森林。 　　再加上现在到了二月份——刚好是事件发生的那段时间。 　　而且由于自己的插入，剧情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发生了偏转，原著当中危急关头及时出现并救下了西莉卡的桐人，现在还指不定在前线的哪个迷宫区里刷级呢，也就是说…… 　　“该死！” 　　脑海里飞快度量了一番事情的后果，陈默不由得低声暗骂了一句，随后整个人都化作黑色残影，消失在了旅馆当中。 　　“……” 　　看着黑衣剑士在空气中拉出的漆黑残影，包括之前告诉陈默关于西莉卡消息的那个男性玩家在内，旅馆一楼，所有玩家都陷入了无以复加的震惊当中。 　　快！太快了！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高的敏捷值，到底得多高的等级才能达到？ 　　六十级？七十级？还是八十级？ 　　恐怕连最前线的攻略组玩家也没有八十级吧？ 　　而等到这些玩家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时，残影已经缓缓消散，旅馆内再度恢复了原状，除了柜台上仍在高脚杯中微微回旋荡漾的蔚蓝色【深寒吹息】外，之前那位黑衣剑士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直到某位玩家发出凄厉惨叫的瞬间。 　　“啊！我的十万珂尔！”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性玩家，此刻正露出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发出悲鸣。 　　在他周围，其他玩家有的对他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有的则是摇头轻叹，没过多久，旅馆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状态，玩家们吃吃喝喝，说着一些饭余的闲谈。 　　只不过他们此时的谈资，大都已经从各种奇闻逸事转为对之前那个黑衣剑士身份的揣测。 　　人们推测着他的等级，议论着他的速度，猜测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为什么要到三十五层这种平民层来专门找一个小女孩。 　　【龙使】西莉卡的名气虽然在普通玩家当中足可以和攻略组媲美，但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无缘接触到活跃在游戏第一线的厉害玩家，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所谓【龙使】西莉卡，和其他数万基层玩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多也就是长得可爱点罢了。 　　但作为肩负着攻略SAO这款杀人游戏的重任、时刻行走于生死边缘的前线玩家，仰慕他们的怀春少女绝不在少数，如果只是缺妹子了，哪里用得着千里迢迢从前线跑下来，他们只需要轻轻勾勾手指，就会有无数青春靓丽的少女自己心甘情愿地送上门去。 　　从头到尾，所有议论陈默身份的人，都没有质疑过他是否是前线玩家的身份，毕竟之前陈默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果这样一位玩家都不能踏足前线，那攻略组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的旅馆中，门口角落的一张圆桌旁，一名留着一头如同针尖般向上直冲的头发的男性玩家，目光深深地看向门外，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 　　“这样厉害的高手，竟然也会出现在三十五层，而且还是专门为了西莉卡……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由系统程序所模拟出的感觉通过电子信号直接传达到神经，带来仿佛真的劲风扑面般的官能体验。 　　视线两边，红白色房屋组成的街区快速倒退，陈默单手轻按剑柄，脚步踩在地上，不断发出如同拍击网球般的沉闷响声，数倍于78级玩家所拥有的速度，让他的身形化为虚影，在街道上电掣而过。 　　离开风向鸡亭，经过一段通往传送门广场的大道，然后转进刚好能容纳六人并行的支路，很快陈默就自南向北横穿主街区范围，进入了能够随意和其他玩家或者野怪进行pv战斗的圈外区域。 　　脚下的石砖路变成了松软的泥土草地，周围红白相间的房屋变成了并排的茂密树木，高大的树干挡住了四周的景象，树冠则遮蔽住了头顶的天空，并且在系统的设定下，只要超过一分钟没有变换位置，周围的树林就会随机转变成其他区块，即使使用了转移水晶，也只会被传送到森林的其他位置，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迷宫。 　　因此，这片位于三十五层北侧的森林，又被玩家们称为迷路森林，如果是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几乎百分百会迷路，可以说是相当贴切了。 　　而陈默此行的目标，名为西莉卡的龙使少女，现在就应该身处在这片迷宫森林当中。 　　双眼紧盯着前方光线阴暗的森林深处，他将速度发挥到极致，飞快掠过一个又一个区域，寻找着少女的身影。 　　对于陈默来说，他并不清楚西莉卡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将整片迷宫森林分割成数百个不同的区块，然后逐块进行搜索。 　　而想要以一个人的力量去搜遍整座森林，即使是速度快到陈默这种地步，也是一件劳动量巨大的工作。 　　在不断的搜寻当中，时间从午后逐渐过渡到傍晚，天际的夕阳很快将整个森林染上了瑰丽的金红色。 　　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陈默眉头越发紧皱起来，按在剑柄上的手掌也微微用力握紧。 　　…… 　　迷路森林深处，西莉卡抬头看了眼四周昏暗下来的光线，虽然入目的都是茂密的树冠，但越过树冠，想必此刻天空已经被暮色所充满了吧？ 　　距离她和团队闹翻，独自一人跑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虽然她一直都是朝着北方直直地前进，但她的敏捷值却并不足以支撑她在一分钟之内完成森林区域之间的跨越，而且想要在蜿蜒的森林小径当中奔跑，绕过那些巨大树根所耗费的体力远比想象当中更加严重，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放弃了奔跑，只能一步步不断跨越森林之间的区块，并祈祷自己运气足够好，能够直接被转移到森林外面去。 　　而感受到自己主人的不安和随着夜幕逐渐降临而升起的恐惧，蹲在西莉卡肩头的使魔，小型羽翼种飞龙「毕娜」，不断发出柔软的咕噜咕噜声轻鸣，并抬起脖子在西莉卡脸上轻轻蹭了几下。 　　感受到通过接触而从毕娜身上传达过来的体温，以及自己使魔的善意，西莉卡内心深处的悔恨和歉意更加浓厚了几分。 　　为自己之前自视甚高地和团队分道扬镳而感到悔恨，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会深刻反省，不再认为自己是很特别的了。 　　为由于自己的过失而陷入迷路森林当中的毕娜感到抱歉，摊上自己这样一个会因为其他人的几句夸奖就变得轻飘飘骄傲自大起来的主人，实在是太抱歉了。 　　满怀着悔意和歉意，她再次跨过一块区域，进入了相邻的另一片森林当中，在区域转换间的那种短暂眩晕感当中，她真心实意祈祷着，希望能够有奇迹发生。 　　然而紧接着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和之前一般无二的幽深森林，森林深处一直到彻底陷入黑暗当中为止，丝毫看不见包围迷路森林的草原的踪影，而仿佛上帝跟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般，在眼前这片森林中央，巨大的长满青苔的树木阴影后面，传来了数道低沉的呻 吟，当她把视线集中在那里时，三道黄色箭头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怎么这样……” 　　盯着树木背后的三只怪物，西莉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高大的、被暗红色毛皮所覆盖的强壮身躯，左手提着一个大葫芦，右手则握着粗糙的木棒。 　　怪物的名称是【醉狂猿人】，等级在整个三十五层的怪物当中都算得上是最高的一批，也是出现在迷路森林中最强的怪物。 　　而此时听到有人走路发出的脚步声，三只猿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正在缓缓后退的西莉卡身上。 　　“噫……！” 　　与怪物们充斥着暴虐和混乱的猩红双眼对视一眼，西莉卡顿时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弱弱的悲鸣，同时毕娜也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警戒地盘旋在她和怪物之间。 　　看到毕娜淡蓝色的身影，西莉卡快要涌到喉咙口的不安也随之咽了一部分下去。 　　虽然平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队友的保护之下，而且处在团队当中的地位也完全跟吉祥物没什么区别，但长久以来，不停接受各个玩家队伍的邀请，西莉卡的实际玩家等级其实也已经达到了45级，足足高过楼层数十级。 　　因此，就等级差距而言，这种怪物并不是那么危险，即使是三只第三十五层最强等级的醉狂猿人，应该也不是龙使西莉卡的对手。 　　不能让毕娜独自面对怪物……要好好保护它才行！ 　　凝视着几只正在缓缓蓄力，准备朝自己冲过来的醉狂猿人，西莉卡强行驱散了长时间跋涉带来的疲倦，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短剑，同时将毕娜唤了回来，进入了备战状态。 　　“呼哧……呼哧……” 　　感受到眼前这个小小少女身上所传达出来的战意，三只醉狂猿人掀起嘴唇大口喘息着，然后高举起棍棒，露出犬齿高声吼叫起来。 　　等到叫声停歇，其中最前面的一只猿人直接朝龙使少女冲了过去，同时西莉卡手中的短剑上也凝聚起了淡淡的橘黄色光辉。 　　下一刻，光辉在半空中拉成一线，中级短剑突进技【急咬】毫无花哨地直接落在了奔跑过来的那头猿人身上，瞬间就将它的血条清空了接近六分之一。 　　能行！ 　　看到自己一击就取得了喜人的战绩，西莉卡脸上露出充满希翼的表情。 　　毕娜也在半空中发出欢叫。 　　然而…… 　　就在西莉卡身处半空扭转腰肢，手中的短剑再次开始闪耀起光芒，打算放出八连上位短剑技能【追刃】，彻底葬送眼前这只猿人时，剑技使用前那一瞬间的空档，却给了醉狂猿人调整的机会。 　　由后排血量健康的猿人顶上，受伤的猿人开始大口喝起了葫芦里的东西。 　　而随着猿人吞咽的动作，令西莉卡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在它头顶，本来已经被损耗掉一部分的血条，此刻竟然开始一截一截地往上涨，很快就几乎恢复满了。 　　“……怎么这样？！” 　　错愕地看着血量恢复健康的猿人，西莉卡瞪大眼睛，只感觉一股寒流窜过脊背，但还没等她来得及惊叹什么，另一只猿人就已经将大棒挥舞到了眼前。 　　匆忙间，西莉卡只能堪堪抬起短剑架住棍棒的攻击，然后整个人都顺着这股大力倒飞了出去。 　　“咿！” 　　眼见西莉卡被击退，毕娜发出一声轻鸣，同时数十颗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泡泡从它嘴里吐出，干扰了三只猿人怪物的视线。 　　“多谢了，毕娜！” 　　身体在半空中翻滚几圈，找回平衡后才落到地上，看着自己因为受到攻击而下滑了一些的血条，西莉卡一手捏住一颗恢复水晶，另一只手则摆出短剑技起手式，随后整个人在系统剑技的光辉下冲了出去…… 　　数十分钟后，再次结束了一轮猛攻，看着在两只猿人怪的掩护下回满血条的第三只猿人怪，西莉卡内心的焦急逐渐开始往恐慌发展。 　　再这么下去，可就要没完没了了…… 　　而且醉狂猿人竟然可以通过饮酒恢复生命值？ 　　但与之相对的，西莉卡此时已经把所有的恢复水晶都用完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如果再被击中几下……就会死。 　　而一但在游戏里死掉，现实生活当中也真的会死。 　　头盔放出足以致命的微波，瞬间将大脑烤熟。 　　可能会死……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闪电般窜进脑海，让西莉卡感觉手脚有些麻痹冰冷。 　　至今为止，她所经历过的所有战斗，几乎都是远远躲在队友的保护之下，虽然也能有相当深刻的体验，但和真正的危险比起来仍是相差甚远。 　　而眼下，名为死亡的威胁，就确切在这场战斗前方的延长线上等待着。 　　发出怒吼并挥动木棒的猿人、睁大双眼浑身僵硬地伫立在原地的少女。 　　虽然这是游戏，但可不是闹着玩的！ 　　开发者茅场晶彦曾在初始城镇对所有玩家说过的话，此刻在西莉卡回想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深刻，仿佛能够震撼灵魂一般。 　　下一刻，木棒挥舞而来，西莉卡想要故技重施以短剑格挡下来，但抬手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竟然都已经动弹不得了。 　　太害怕了……动不了了…… 　　呆呆地看着粗糙木棒上的纹理，就在西莉卡身心都要陷入绝望当中的时候，有个小小的淡蓝色影子飞到了她身前。 　　“砰！” 　　厚重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系统设定的打击特效光中，水蓝色羽毛四下飞散，细细的短小血条直接滑落到了底谷，然后没有任何怨念地直接归零。 　　“啾呜……” 　　受到了足以致命的攻击，毕娜直接被打落到地上，一双圆圆的蓝色眼睛满怀不舍地盯着西莉卡，然后昂首发出一阵令她无比熟悉的鸣叫声，随后——哗啦一声，如同冰块般碎裂成无数晶莹的数据光点，消散在空气当中。 　　只剩下一根长长的水蓝色尾羽，缓缓飘落到地上。 　　“毕娜……” 　　眼前瞬息之间发生的一切超出了西莉卡的理解范围。 　　为什么？ 　　明明应该是跟自律型NP同样功能的使魔，为什么会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做出主动迎敌这种事？ 　　盯着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根尾羽，西莉卡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一般剧烈疼痛起来。 　　“不要……毕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西莉卡整个人都扑在地上，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羽毛上面，最后化作光点四散开来。 　　三只醉狂猿人走到近前，同时对着毫无反抗意识的少女举起了木棒。 　　下一刻。 　　“锵——” 　　远处传来了一声冰冷而坚硬的清澈剑鸣，与此同时，数道猩红色 气流从三头猿人背后席卷而过。 　　明明只是无形的气流，吹过的瞬间却在它们身上留下了狰狞的狭长伤痕，随后，沿着这些伤痕，猿人的身体被切断成了几大块，连临死前的惨叫都没发出，就碎裂成了满天光点。 　　想象当中的痛苦并没有降临，反而听到了猿人死亡时的爆碎声，西莉卡有些木然地抬起头，刚好看见远处一名浑身缠绕着猩红色 气流的男性玩家，一边收剑一边朝自己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她才得以看清男人的面容。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黑色的大衣，高大挺拔的身架，浑身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散发着一股让人觉得尊贵无比的气息，下意识敬畏的同时又想要接近，仔细看的话，他平静的五官里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特别是那双如同黑夜般深邃的眼睛，如果长时间与他对视，简直就好像……目睹了一位神灵一般。 　　西莉卡不知道传说中的神灵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就是这样。 　　……所以，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缓步走到跪坐在地的少女身前，陈默瞥了眼地上的那枚水蓝色尾羽，稍微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很抱歉，没能救下你的朋友……” 　　听到陈默这句话的瞬间，西莉卡鼻尖一酸，眼泪断了线般不断涌出眼眶，她双手从地上捧起羽毛，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吸着鼻子，然后朝陈默道谢。 　　“……不……是我自己……太没用了……谢谢你……救了我……” 　　看着眼前哭得摧心裂肺的女孩，陈默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才比较好，于是他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关键性的一句话。 　　“其实你的这位朋友还有复活的机会哦？” 　　“……诶？” 　　西莉卡脸上挂满了泪水，她抬头楞楞地盯着面容沉稳的黑衣剑士，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我说，其实你的这位朋友还有复活的机会哦。” 　　看着少女的双眼，陈默重复了一遍，同时伸手拉开道具栏列表，取出一张手帕递给了她。 　　“谢……谢谢……” 　　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得昏天黑地，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西莉卡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但即使是这样，她在接过手帕的同时依然不忘追问道：“请问，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复活它……复活毕娜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西莉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吊到了半空，她渴望听到那个自己所希望的答案，但又害怕得到的只有失望。 　　“嗯，当然有办法了。” 　　朝面色紧张的少女微微一笑，陈默手指在道具选单上拖动，取出一颗红润的苹果，伸手递到了西莉卡面前。 　　“先吃个苹果吧，具体的情况等待会我带你出去了再说。” 　　ps：正文更新白天还有一章 　　另外求月票啊，都到月底了，不想被爆菊 第十一章 初次的警告 　　时间是傍晚，天色已经彻底由火红的晚霞转为深蓝色的夜幕，主街道两边亮起了淡黄的街灯，为充满乡土气息的街景增添了几分暖意。 　　跟着西莉卡回到风向鸡亭，进门时，陈默在门口看到了一个半靠在门框上，留着一头大红色波浪卷发，神态悠闲地不时往门外张望几眼，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般的女性玩家。 　　而看到这个女性玩家，走在前面的西莉卡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阴郁的神色，随后她低下脑袋，不发一语地想要走进旅馆。 　　但在西莉卡看到对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正低下脑袋的西莉卡，像是使用了什么染色道具般的鲜红嘴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西莉卡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你好。” 　　听到女性玩家的声音，西莉卡只好抬起头，生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想继续往旅馆里走去。 　　但对方却显然并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 　　“哦对，我忘了，之前你好像在森林里面迷路了吧，不过你能平安离开森林，那真是太好了。” 　　嘴里说着庆幸的话，女性玩家目光往西莉卡空空如也的肩上一瞥，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哎呀？你的那只蜥蜴去哪儿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西莉卡闻言，眼眶顿时红了一圈，一边使劲低着脑袋，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SAO当中的使魔是无法被收进道具栏的，也没有像是宠物空间之类的设定，换言之，一个驯兽师身边如果看不到他的使魔，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她的使魔已经在战斗当中牺牲掉了。 　　虽然驯兽师这个职业相当稀有，但关于驯兽师的具体情报却流传得很广，所以这一点红色大波浪发的女性玩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她却不仅没有安慰西莉卡，反而还一脸浅笑地故意在伤口上撒盐。 　　“毕娜……它已经死了……” 　　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抑制住哭泣的冲动，西莉卡沉闷的声音从她低着的脑袋下面传来。 　　“哎呀？竟然死了？我之前还觉得那只蜥蜴挺漂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果然是禁看不禁用啊。” 　　“不对！” 　　听到女性玩家贬低的话语，西莉卡只感觉一股炽热的感情在身体里流动，下一刻，她猛然抬起头，以严厉凶狠的目光直视对方，接着说道：“毕娜……它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是我太没用了，所以才会害死它……” 　　用力瞪着眼前的女性玩家，西莉卡一字一顿，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过，我一定会复活毕娜的！” 　　“哦？” 　　原本一直露出令人厌恶笑容的女性玩家听到这里时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她轻轻吹了声口哨。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去【回忆之丘】取那件复活道具喽？不过以你的实力，那种等级的楼层真的能攻略得了吗？” 　　回忆之丘是位于第四十七层的花之庭园的野外练功区域，一路上会刷出不少四五十级的怪物，对于目前为止只有四十五级的西莉卡来说，想要独力攻略下这种高级楼层，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 　　“当然可以。” 　　几步越过站在前方的西莉卡，错身而过时顺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陈默像是要保护西莉卡般，将她藏进了身后投射到地上的阴影当中。 　　目光在陈默身上扫视了几下，并没有看到什么高级的铠甲，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防具都没有佩戴，内里用来打底的短衫上披着件有点破旧的黑色长大衣，腰间悬挂一柄单手直剑，也没有手持盾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高等级玩家。 　　“……你是？” 　　实在无法确定陈默的等级和身份，女性玩家最终还是保险起见，拘谨地问道。 　　“我是谁，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双眼微眯，陈默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到女性玩家跟前，双方之间不过一掌心距离时才停下来，然后他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犯罪者公会【泰坦之手】的公会长，罗莎莉亚小姐比较好？” 　　之前跟在西莉卡身后时，看到她遇见这个女性玩家之后脸上露出的表情，陈默就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测，后来听到两人间的对话内容，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犯罪者公会【泰坦之手】的公会长，虽然是绿名状态，但却主导了多起恶意劫财杀人事件的元凶，罗莎莉亚。 　　同时她也是原著当中害得西莉卡和团队闹僵，进而一气之下独自出走，然后在迷路森林当中遇害的罪魁祸首。 　　脑海中回忆着曾经看过的原著内容，陈默说话时的口吻也逐渐转冷，语气里仿佛蕴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而这短短一句话，落到罗莎莉亚耳中时，就好像指甲剐蹭过金属般刺耳。 　　“呵呵……这位剑士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东西，我完全听不懂呢。” 　　她的眼神当中带着恶毒凶狠的光芒。 　　“倒是剑士大人您要多注意一下，像西莉卡这种小丫头，最擅长的就是装可怜了，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啊。” 　　“该怎么做，谁可信谁不可信，这些还用不着你来教我。” 　　没有去和罗莎莉亚进行无谓的争辩，陈默只是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双眼，然后接着开口道：“我现在只警告你一句，不要再打西莉卡的主意了，否则……直到游戏通关之前，你最好一直都待在安全区里，不然我绝对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人间地狱。” 　　说话的同时，陈默眼神一凝，冲霄的剑意汇聚成一缕锋芒，直刺进罗莎莉亚眼中，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并往后退了几步。 　　“陈默先生？” 　　看到陈默走到罗莎莉亚跟前小声不知道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罗莎莉亚就一脸苍白地后退了几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西莉卡不禁有些疑惑他到底说了什么。 　　回头看了眼满脸疑惑的西莉卡，陈默脸上的冰冷表情瞬间化成和蔼的微笑，“没事，我们走吧。” 　　“嗯……” 　　虽然还是很疑惑陈默说话的内容，但一想到对方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救活毕娜的关键，而且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的样子，西莉卡当即把疑惑全部抛在脑后，顺从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旅馆。 　　经过门口时，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依然呆愣在原地的罗莎莉亚。 　　那张一向维持着洋洋得意表情的讨厌面孔上，此刻正凝聚着久久不能散去的惊恐。 　　“西莉卡？” 　　旅馆内，陈默呼唤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啊……哦，马上就来！” 　　扭头回了一句，西莉卡最后看了眼满脸惊恐的罗莎莉亚，然后便转身朝旅馆内走去。 第十二章 施以援手的理由（加更） 　　作为整个三十五层当中风评最好的旅馆，即使现在已经入夜，但风向鸡亭一楼此时依然聚集着为数众多的玩家。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暂住在此，也有少数玩家是打算今晚通宵在野外迷宫区练级，现在正享用着一顿丰盛的晚餐，为一整夜的高强度战斗做着最后的准备。 　　而看到陈默走进旅馆当中，原本充斥着说笑声的一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身穿漆黑大衣，腰悬一柄湛蓝单手直剑，浑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防具的剑士——这身打扮实在是太具有辨识度，寻常人只要见过一面，就能记住很长一段时间，更别提他们中午的时候才刚在旅馆中见到过这个男人。 　　“喂……我说，突然之间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了啊……？” 　　除了中午时在场的那些人之外，少数几个不知情的玩家纷纷向身边沉默下去的同伴发出询问。 　　目光在一楼大厅当中环视一圈，陈默面目表情地通过人群，走到了柜台前。 　　“欢迎回来，尊敬的客人！” 　　看到有人走近，系统NP主动迎接上来，同时他辨认出了陈默的身份，于是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态度相当热切地招呼起了这位回头客。 　　“请问您是要住店还是点餐？” 　　“住店。” 　　熟练划分了足够支付一晚住宿的费用到交易框中，陈默回头看着跟上来的西莉卡，询问道：“三十五层我只来过几次，所以并不算太熟，这里有什么值得推荐的招牌菜吗？” 　　“啊……有、有的！” 　　西莉卡刚从后面跟上来，就听到陈默的问题，急忙点头道：“招牌菜的话……这里的起司蛋糕口味非常不错，我个人也很喜欢，其他还有炸鲱鱼、土豆炖牛腩、特色蔬菜沙拉……” 　　看着面前对旅馆当中所有菜式都如数家珍的少女，陈默边听边露出微笑，因为以前带小侄女玩时有过经验，所以很自然就伸手抚向她头顶，轻轻揉弄着少女蓬松柔软的棕色发丝。 　　“西莉卡真是很喜欢这间旅馆呢。” 　　“嗯……因为这里的东西确实很好吃，而且价格也跟其他旅馆差不多，所以……” 　　西莉卡微红着脸向陈默解释了两句，同时，感受到从头顶传来的温暖有力的触感，虽然并不是很排斥这种感觉，不过因为以前从未和别的男性玩家这么亲密接触过，甚至现实当中连父亲都很少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所以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但她才刚表现出不适的样子，陈默就已经抬起手，并回头朝站在柜台后面的系统NP轻笑道：“按她刚才说的菜式，一样来一份……嗯，顺便再多准备一个起司蛋糕，要打包好的。” 　　点完餐，陈默便带着西莉卡在一楼大厅内随便找了处空位置坐下，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着，一边等待服务生送餐过来。 　　“那个……先说好，我并不是质疑陈默先生你的等级喔，只是好奇而已……” 　　在餐桌旁落座之后，西莉卡盯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平静表情的黑衣男子，忍不住询问道：“那个、陈默先生，你平时的主要活跃楼层是在……？” 　　“主要活跃楼层啊……最近是在第四十七层左右，不过偶尔也会到最前线的楼层去看看。” 　　“是这样吗！” 　　脸上浮现出高兴的表情，西莉卡情不自禁从位置上站起身拍了下手，随即又满脸通红的坐了下去，但脸上依然带着浓浓的惊喜。 　　能够复活使魔的道具，位于第四十七层的回忆之丘当中，而听陈默的意思，他的常驻楼层刚好就在四十七层。 　　所谓常驻楼层，并非与玩家等级实力相匹配的楼层，特别是像SAO这样的死亡游戏，一般来说玩家选择常驻楼层时都是优先考虑安全问题，保证与楼层相比，自己在等级上拥有绝对的优势。 　　不过脸上高兴雀跃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太久，重新坐回位置上之后，西莉卡很快就露出沮丧的表情。 　　“虽然陈默先生你很厉害，但四十七层……就算有陈默先生帮忙，恐怕我也要再提升五六级才能应付得了吧……” 　　“这倒也是……” 　　点头同意了西莉卡的话，陈默伸手拉出系统列表，手指在操作窗口中点击了几下。 　　“那个？” 　　就在西莉卡有些困惑的开口时，一道半透明的交易窗口忽然从她面前弹了出来。 　　【龙鳞靴】、【战争短剑】、【振奋轻甲】、【敏捷项链】…… 　　“咦……？” 　　看着交易窗口中显示出来的那些闻所未闻的道具，西莉卡先是一愣，然后她猛然睁大眼睛，扭头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陈默。 　　“这些道具都是我从五十层以上的迷宫区里爆出来的，如果只是四十七层的话，大概能派上些用场，抵个五六级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话时，他脸上露出充满善意的微笑，语气也放得很温和，但听到他的话，西莉卡却瞬间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为什么……陈默先生要帮我到这种地步？” 　　一脸戒备地盯着坐在餐桌对面的黑衣剑士，西莉卡一边问，一边不自觉缩了缩身体。 　　因为在中层玩家的群体当中拥有很高的人气，西莉卡经常能在街上遇到向她搭讪的男性，甚至还曾经有过一次被求婚的经历，但对于在现实生活当中甚至连被同学表白都没有过的西莉卡来说，这样的经历只能给她带来恐惧而已。 　　此时陈默过分热情的态度，让她下意识提起了警惕心。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 　　抬手挠了挠头，陈默自己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之所以会特意跑到中层来搭救西莉卡，原因很简单，在知道原著剧情，又确实对这个女孩感官不错的情况下，力所能及的帮一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知道原著剧情这种话，陈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西莉卡说的，想了想，他最终只能学着自家系统，板着脸说道：“……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把道具收回来，然后一个人回四十七层去。” 第十三章 深夜的造访（加更） 　　“诶……！怎、怎么这样！” 　　看着一脸平静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的黑衣剑士，西莉卡顿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悲鸣。 　　“事实就是如此了，那么你的选择呢？” 　　听到陈默的催促，西莉卡一时陷入了两难。 　　目光不断在眼前交易窗口中的高级道具还有餐桌对面的男子之间游移，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了毕娜死亡瞬间的情景，以及那枚名为【毕娜的心】的、正躺在道具栏里的水蓝色尾羽，她最终一咬牙点头点头。 　　“那就……就拜托你了，陈默先生。” 　　同时手指在交易窗口下方的确认键上轻触了一下。 　　下一刻，西莉卡的耳边传来清脆的系统提示音，眼前也弹出数道获得道具的消息。 　　“这就对了嘛。” 　　看着妥协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的少女，陈默倒是笑得很开心，有种恶作剧般的微妙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转过头刚好看见服务员推着一辆送餐车，来到了餐桌旁边。 　　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炖肉，看起来颜色缤纷亮丽的蔬菜沙拉，现实里根本无法重现的“游戏肉”……各种各样的菜品最后，是一块圆形的大蛋糕，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起司，香甜的味道随着热气一起散发出来，勾动着他人的味蕾神经。 　　“西莉卡，想不到你的品味还真不错诶……” 　　目光挨个看向被服务员摆放到桌上的菜品，陈默拿起餐叉，轻轻压在一块炖肉上，瞬间，充满弹性的感觉顺着餐叉传了回来，还没正式开动就让陈默对这块炖肉的鲜嫩多汁程度充满了期待。 　　而看到陈默一直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般平静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西莉卡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回忆的光芒道：“这家店的食物，虽然用来料理的食材等级并不算高，但美味度却一点也不输给那些高等级食材，就连毕娜也很喜欢吃……” 　　提到已经逝去的使魔，西莉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脑袋也低了下去，眼中凝聚起了朦胧的雾气。 　　以往她冒险结束，回到风向鸡亭当中时，也会点上一大桌子好吃的东西，然后和毕娜一起享用，如果吃到合胃口的食物，毕娜就会飞到她头顶，垂下脑袋轻轻磨蹭她的脸颊，同时发出清脆欢快的叫声。 　　回忆慢慢加深，西莉卡眼中的雾气凝聚成一圈晶莹的泪珠，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块被切割成三角形、还在冒着热气的起司蛋糕递到了面前。 　　“想哭的时候，就吃东西吧……吃饱了就不难受了。” 　　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映入视野的是一脸平静的黑发男子，他的目光深邃而清澈，仿佛可以直接看到自己心里一般。 　　呆呆愣愣地伸手从陈默手中接过蛋糕，西莉卡张了张嘴，想要说声谢谢，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看着这样的少女，陈默以从始至终都相当沉稳的声音开口道：“放心吧，有我在是不会有事的。” 　　“我们绝对可以让它复活的，约好了。” 　　脑海中回想起苍蓝羽翼龙灵巧飞行的模样，西莉卡的眼眶中自然而然又泛起了泪水。 　　但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成年男性可靠气息的男子，却又让她觉得心底踏实了下来。 　　“嗯，约好了。” 　　西莉卡点头，对陈默露出微笑，同时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滴落到了餐桌上。 　　…… 　　结束了丰盛的晚餐，时间已经到了接近九点钟，约定好明早会面的时间，互道完晚安的两人便各自进入了客房当中。 　　关上门，看着门背后代表着无人居住的绿灯转变成橙红色有人居住的状态，陈默转身打量起了房间内的装饰。 　　右边靠墙的一侧摆放着一张双人大床，这点倒是风向鸡亭的特色，没有所谓单人间或是双人间的区别，所有房间的床都是双人床，甚至连床上的枕头也是两个，也不知道在游戏设计之初，茅场晶彦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会做出这种安排。 　　床上的枕头和被单全部都是深褐色，看起来蓬松而柔软，给人一种睡上去会相当舒服的感觉，除此之外，左侧墙壁上挂着一盏壁灯，房间更深处，一套茶几和椅子的组合就是所有的家具了。 　　极简的风格，却又能给居住在此的玩家带来相当充沛的舒适感，大小适中的房间也营造出一种温暖安全的家的感觉。 　　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装饰，陈默挥动右手，开启道具栏选单，换上一身睡觉时才会穿的短衫，然后取下名为【湛蓝蔷薇+3】的、由40层野外迷宫BOSS爆出来、前后强化过三次的佩剑，连带着皮质剑鞘一起挂在床边。 　　翻身上床，手指轻轻在墙壁上敲了敲，唤出房间管理系统的窗口，熄灭了室内的烛光，陈默正打算下线退出游戏，但拉出系统列表之后，他点击退出登录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晚应该会有个将盗听技能等级练得很高的泰坦之手公会成员前来窃取情报才对。 　　虽然之前已经当面给罗莎莉亚下达过一次警告，但陈默无论如何也不能确信对方是否真的有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她还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的话…… 　　一念及此，陈默也不急着下线了，翻身从床上起来，重新唤醒了房间内的烛光，披上一件名为【夜行衣】的大衣，然后推门走出了房间。 　　风向鸡亭二楼宽敞的走廊上，墙壁两侧的烛光照耀而下，为木质过道增添了几分朦胧和梦幻的感觉。 　　沿着走廊走到西莉卡的房间门前，陈默停下脚步，看着咖啡色的木门，表情有些犹豫。 　　深更半夜，一个刚认识一天的成年男性贸然敲响少女的房门…… 　　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是那种18*发展的剧情吧？ 　　摇摇头，掐断了脑海内的异样想法，陈默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恢复了平静。 　　“——叩——叩——叩！” 　　下一刻，他抬起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封顶50更，21/50 　　上卷结余33章，已汇入本卷结算 第十四章 门外与门内 　　灯光明亮的房间内，西莉卡正佩戴着之前陈默交易给她的那些防具，淡绿色轻甲包覆住身体，脚下踩着一双表面浮现有龙鳞纹饰的深红短靴，挂坠呈单翼状的银白色项链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张开双手，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装束，虽然并不能直观感受到这些装备的强度，但光是如此美轮美奂的外观，就足以甩那些西莉卡曾经见过的防具好几条大街了。 　　这么好的装备，完全没有收取任何回报，直接就借给自己用了……陈默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再次在心底感谢了一番黑衣剑士的善举，西莉卡右手一划，拉开装备列表，然后调取出了最后一件装备。 　　【战争短剑】 　　手指在装备名称上落下的同时，她左腰位置微微一沉，低头看去，一柄深黑色短剑正连鞘悬挂在腰侧。 　　西莉卡伸手拔出短剑，和剑柄同样呈深黑色的剑身上，数道暗红色纹路网状蔓延，看起来给人一种相当强烈的质感。 　　和她之前所使用的那柄短剑不同，这把新的短剑较之从前要重上一半多，再加上西莉卡升级时的属性值分配并不是力量特长，所以此时握着这把短剑，颇有几分沉重的感觉。 　　略微吃力地将短剑举过肩膀，抬到与眉毛齐高的位置，然后脊背微躬架起姿势，下一刻，点点淡绿色系统剑技的光辉在漆黑短剑上凝聚。 　　看到短剑上亮起的绿光，西莉卡脸上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跟着系统引导成功放出一次上位短剑技能【流矢】之后，她便唤出系统窗口，解除了身上的装备。 　　虽然SAO是一款划时代的完全潜沉游戏，但和许多传统网游一样，在SAO当中也是有着武器使用等级限制这种机制的。 　　虽然玩家能够捡拾起远超过自己等级的装备，甚至也可以拿在手里挥舞使用，但如果装备的默认最低使用等级高于玩家等级的话，那使用装备的玩家无论怎么做都是没办法触发系统剑技的。 　　解除装备之后，西莉卡身上只穿着一套内衣躺到了床上，盯着木质天花板上的纹理，她又回忆起了之前在迷路森林当中遇到的那几只醉狂猿人。 　　明明在等级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最后却还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不是毕娜在关键时刻舍身相救的话，那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死掉了吧？ 　　被头盔放出的微波烧焦大脑，死相肯定很难看……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在此刻回想起来依旧无比清晰。 　　光线阴暗的黄昏森林，鼻息粗重的丑陋猿人，呼啸而来的粗糙木棒，还有苍蓝羽翼龙临死前那眷恋不舍的目光…… 　　“毕娜……” 　　西莉卡侧身蜷缩在足以容纳两个人睡下的宽敞大床上，从前都是抱着毕娜柔软而温暖的身体入睡的，但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种久违的独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在床上不断翻滚着身体，最终西莉卡实在是没办法睡着，便从道具栏里取出了一根水蓝色的尾羽。 　　毕娜的心——道具名字仿佛拥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每次看到都能让西莉卡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刺痛。 　　“毕娜……” 　　一只手托起羽毛，另一只手用力捂住胸口，但那种疼痛的感觉却丝毫没有消退。 　　而在西莉卡呼唤出使魔名字的同时，被她托在手中的水蓝色尾羽，长长的羽毛末端像是很高兴一般，轻快地来回摇晃了两下。 　　看着在手心当中轻轻摇晃的长羽毛，西莉卡全身无力，深不见底的悲伤化作漩涡在胸口搅动，再也无法忍住的眼泪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床单上，将本就是深褐色的床单浸湿成黑色。 　　就在西莉卡捧着羽毛小声抽泣的时候，房间外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以及一阵熟悉的男子说话的声音。 　　“西莉卡，现在方便吗？” 　　“啊……方、方便……等我一下！” 　　乍听到有人来敲门，早就已经习惯了独自居住的西莉卡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将羽毛收回道具栏当中，一边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边下床准备给陈默开门。 　　赤裸的双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有些急促而紊乱的脚步声。 　　几步走到房间门前，西莉卡深吸了口气，然后直接伸手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前，陈默刚听到房间内传来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眼前咖啡色木门开启，下一刻，在走廊中朦胧烛光的照耀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同时眼睛也不禁微微睁大。 　　“怎、怎么了吗……这么盯着我？” 　　打开房门，见陈默只是身披一件黑色大衣，并没有携带其他什么刀剑之类的武器，虽然很清楚圈内玩家间是无法互相伤害的，但西莉卡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不过随即，看到陈默睁大双眼的样子时，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是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呃，那个……” 　　站在门前，陈默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提醒一下面前的少女，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最终只能一脸尴尬的说道：“你身上，好像没穿衣服……” 　　“诶？” 　　听到陈默的话，西莉卡先是一愣，随后整张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起来。 　　“呀啊——！不、不要看！” 　　反应过来陈默到底说了什么之后，满脸通红的西莉卡一边发出尖叫，一边用双手护在胸前，然后转身蹲在地上，甚至连关门都忘了。 　　要是这个时候有其他人路过走廊的话，你可就要被看光了啊…… 　　盯着西莉卡背对自己蹲在地板上的身影，白皙光滑的少女肌肤在烛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嘶……这还原度……茅场晶彦那厮真的是有、东西啊…… 　　只是也不知道具体摸上去会怎么样，不过就近来和尤娜同居的这段时间，两人间不时的肢体接触中，陈默几乎可以断定，现实当中少女的那种柔嫩触感，游戏里绝对是一点也不差的。 　　站在门外犹豫了会儿，他往前两步走进屋内。 　　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间大门…… 第十五章 彼此拉近的距离（加更） 　　听到房门被关上时发出的声音，西莉卡蹲在地上的背影颤抖了一下。 　　“你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站在西莉卡身后，陈默抬手遮住眼睛，然后接着道：“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吧，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偷看的。” 　　“真、真的不准偷看喔……？” 　　侧过脑袋，以狐疑的目光看了眼真的好好遮住眼睛的黑衣剑士，西莉卡红着脸松开护在胸前的双手，然后快速拉出系统窗口，选择了一套平时常用的睡裙穿上。 　　银白色系统效果光笼罩着少女娇小的身体，片刻后，光芒散去，西莉卡已经换上了一身粉红色的毛绒睡裙。 　　“那、那个……我……换好了……” 　　从地板上站起来，西莉卡转身看着依然用手掌遮住双眼的黑衣剑士，双手难为情地拽着裙角，脸上的红晕更是久久没有散去。 　　“刚才……其实你偷看了吧……” 　　“咳……” 　　陈默微微低了低头，嘴角浮现出一抹尴尬的微笑，然后从手指间的缝隙看着西莉卡。 　　“我可是成年人，对你这种小孩是不会感兴趣的，当然没有偷看了。” 　　……嗯，真香。 　　听到陈默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西莉卡总算是舒了口气，一直紧紧拽住裙角的双手也松了下去。 　　不过经历了这样一个小插曲，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所以她脸上的红晕不仅没有消散，还变得越发红润起来。 　　平时就很少和男性独自相处，更别提现在还是深夜，地点是如此私密的旅馆房间当中，之前还被对方看到了只穿内衣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西莉卡鼓足勇气，红着脸对陈默说道： 　　“陈默先生这么晚过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这个……具体的情况有些不好说……应该说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吗……” 　　苦恼地挠了挠头，陈默组织了一下措辞，但还是觉得自己要说的事情有些难以相信，最后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开口才好，只能直说道：“等会儿可能会有人跑来听墙角，而且还是属于犯罪者公会的成员，不过对方的具体身份我也不知道，所以没办法主动出击，只好过来找你，守株待兔的同时也能保护一下你的安全。” 　　“……” 　　听到陈默所说的这番话，西莉卡表情一愣，好几秒的时间都一直盯着他看，眼神像是在说“我看起来像傻瓜吗”。 　　陈默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就这么站在门口，双手垂在身侧，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等待着西莉卡的判断。 　　最终，少女开口道：“抱歉……我实在有些难以相信，不过陈默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会有犯罪者公会的成员跑来听墙角？我好像也没有惹到过什么人吧……还是说，其实是陈默先生你……？” 　　“我也没和什么犯罪者公会有过交集。”陈默坦率的摇了摇头，然后还没等西莉卡接话，他就接着说道：“所以我都说了，具体情况很复杂啊，根本没办法解释的，如果实在没办法相信的话，就稍微等上一会儿吧，估计偷听的人也快来了。” 　　审视地盯着陈默，终于，西莉卡点头，妥协道，“好吧……不过陈默先生你如果想坐会儿的话，那边的椅子可以用喔。” 　　“……” 　　看到西莉卡一脸防贼一样的表情，陈默是真的吐槽不能了。 　　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我至于吗，大半夜跑来骗你一个小姑娘？ 　　况且别的不说，我下午才刚救过你一次吧，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还“那边的椅子可以用喔”……说得我好像很想坐床上一样，那种软塌塌的东西…… 　　“不用了，我就站这儿就行了。” 　　微笑着回了少女一句，陈默直接靠在了门边的墙壁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装深沉。 　　而见陈默丝毫没有越线的行为，西莉卡后退两步坐到床上，双手托腮，盯着靠在门边的黑衣剑士，目光逐渐失去了焦距，开始发起呆来。 　　“滴、滴、滴……” 　　为了方便看时间，陈默直接调出了系统窗口中时间显示栏的常亮状态，计时数字每跳动一秒，都会发出一道清脆的滴声。 　　一片沉默当中，时间到了接近十一点种，就在西莉卡有些困倦地伸了个懒腰的同时。 　　“来了。” 　　陈默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内响起。 　　身为七十八级的超高等级玩家，他的索敌能力点得很高，所以此刻他能够清楚听到门外传来的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以及呼吸的声音。 　　听到陈默的提醒，西莉卡错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青年男子一脸庄重、表情严肃的面孔。 　　“来了是说的……？” 　　“嗯。” 　　对着坐在床上的西莉卡点了点头，陈默缓缓将手放到门上。 　　下一刻，他的身形化作疾风，瞬间打开门冲了出去。 　　“——噗通！” 　　冲出门外的同时，一个半蹲在门口的黑影被他狠狠按倒在地，身体与坚硬的地板相接触，发出略微有些沉闷的声响。 　　“哈！抓到老鼠了！” 　　一只手按住对方的脑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背心，同时单膝压在对方的腰眼上，陈默冷眸凝视着被自己按在地上的男子，如同针尖般向上直冲的爆炸头，倒是让他升起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刀剑神域原本的动漫当中，泰坦之手公会的成员里好像就有他登场的身影。 　　嘿，看来这人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啊…… 　　脑海中浮现出泰坦之手公会长罗莎莉亚的样子，陈默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微笑。 　　同时，他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圈内玩家之间虽然无法互相伤害，但想要施暴凌虐……还是很简单的，特别是像眼下这种，没有卫兵在的场所。 　　“啊……！痛！痛痛痛痛痛……你这家伙，快把我松开！” 　　被陈默大力揉搓着筋骨，男子瞬间发出了一连串痛呼，同时还不忘甩出几句威胁的话。 　　“……快松开我！我明天绝对要去找卫兵告你！我跟你说，你完……哎哟！你还敢用力？我……哎哟喂！” 　　一边听着男子的威胁，他每说一句，陈默手上的力度就会加大一些，按在他背心的那只手此时已经拽住了他的右手胳膊，用力往反方向扭转着。 　　跟在陈默身后，西莉卡走到门前，看着他料理这个男子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既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忍，整个人都站在门口，半天迈不出脚步踏出来。 　　折磨了这个男子几分钟，陈默这才松开手，但膝盖依然顶在他腰眼上。 　　“今天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去给你们公会长带个话……这是第二次警告，没有第三次了。” 　　本来正在挣扎的男子，听到陈默口中“公会长”三个字，他顿时停止了挣扎，然后用力回过头，一双眼睛满是惊骇地盯着他。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 　　松开膝盖，从男子身后站了起来，陈默冷笑道：“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不过你们公会的事情我倒是挺清楚的……好了，你可以滚了。” 　　揉着酸涩胀痛的腰眼，男子从地板上爬起来，先是一脸谨慎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才转过身把腿就跑。 　　“哼，小喽啰……” 　　看到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陈默摇了摇头，正打算转身远去，却听到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嚣的声音。 　　“……今天的仇我记下了，你给我记住，迟早有一天……” 　　有些诧异地回头往通往一楼的梯口处看了两眼，陈默也没有再跟这个男子纠缠下去，回过头，继续走到西莉卡身边。 　　“怎么样？现在信我了吧？” 　　“嗯……” 　　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怎么就被犯罪者公会盯上了呢？但事实胜于一切，西莉卡现在也不得不相信陈默所说的那些东西。 　　而看到少女脸上露出相当复杂的表情，有些迷惑不解，又有些惶恐不安的样子，陈默笑着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好了，你也别纠结了，再说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还有我在前面给你顶着呢，不要怕。” 　　抬头，看着朝自己露出温暖微笑的黑衣剑士，他那蕴满锋芒的漆黑双眸当中，此刻正带着令人心安的柔软。 　　“今天晚上估计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房间了，明天还要早起。” 　　安抚了会儿少女，陈默收回手，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等等……！” 　　但他前脚刚迈出去，就被少女叫停了。 　　“能再……多陪陪我吗？” 　　回转过身，看到的是一双写满恐惧的棕色眼瞳。 　　和西莉卡对视片刻，陈默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喂喂……这位小姐，刚才是谁一脸警惕地防火防盗防陈默的啊？怎么现在还主动挽留起我来了？ 　　虽然心里想着有些不礼貌的事情，但陈默还是尽量露出可靠的平静表情，嘴角微微上扬，拉出淡淡的笑意。 　　“怎么，被吓到了？” 　　“嗯……” 　　点点头，西莉卡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一想到自己每天关上的房门后面，竟然随时都可能蹲着一个不怀好意偷听的家伙，她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真是拿你没办法……” 　　轻叹一口气，陈默转身重新回到了西莉卡的房间里面，关上门，看着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少女，他笑着揶揄道：“那么我现在应该坐哪儿？那边的椅子吗？” 　　说着，他还伸手指了指房间深处的家具套件，迈开脚步作势就要走过去。 　　“坐床上就可以了……”西莉卡的声音轻得陈默差点没听见。 　　但他的手掌却切实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抓住了。 　　陈默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手，又看了看低着脑袋脸红到耳根的少女，主动开口道：“你喜欢听什么故事吗？” 　　“……啊？” 　　“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听的故事类型？” 　　“那个……我想想……”虽然不是很懂陈默问这个干什么，但西莉卡还是努力回想着，然后回答道：“大概……就是王子和公主的那种故事吧……？” 　　……王子和公主？这么少女的吗？ 　　看到陈默脸上一瞬间露出的微妙表情，西莉卡脸上的红晕再度加深几分，在SAO系统夸张的人物面部表现力下，看起来仿佛能够滴出血来一般。 　　羞怒之下，她捏起拳头在陈默胳膊上砸了几下。 　　“女孩子喜欢听爱情故事怎么了嘛，有什么不对的吗！” 　　并没有用多大力气的拳头落下，并不疼痛，反而有些轻飘飘的，痒痒的感觉。 　　虽然如此，但陈默依然收敛了表情，一脸肃容道：“没什么，我觉得很正常。” 　　…… 　　时间是深夜十一点过后。 　　宽大的双人床上，陈默坐在床边，西莉卡则躺在靠近他的地方，一只手伸出被单，拽着他的袖口。 　　“……人魚公主纵身跳进蔚蓝的大海，最后的瞬间，她听到了王子焦急的呼唤……” 　　故事讲到这里，抓住袖口的小手忽然用力一拉，打断了陈默的讲述。 　　“怎么了吗？” 　　低头回望着西莉卡水汪汪的眼睛，陈默疑惑道：“故事不好听？那我换一个吧。” 　　“不是不好听……” 　　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眨了眨眼睛，西莉卡鼓着红红的小脸说道：“陈默先生太坏心眼了……为什么人鱼公主不能和王子在一起啊？” 　　你说我坏心眼也没用啊……又不是我编的故事。 　　心底叹了口气，刀剑神域这个世界似乎是没有他所在那个世界的童话故事的，所以陈默倒是厚着脸当了次文抄公，不过既然抄了人家的童话，听众对童话的抱怨他也只能一并收下了。 　　“可是故事就是这样有起有伏才好听啊……既然你不喜欢听的话我就换一个吧。” 　　按照西莉卡的偏好，接下来的时间里，陈默凭着记忆又继续给她讲了“白雪公主”、“青蛙王子”、“灰姑娘”等等经典的童话故事。 　　只不过因为他也是很久没有看过童话书了，所以讲述的过程中难免就掺杂了很多他自己的见解，某些与他审美不符的部分还进行了魔改，最后讲出来的已经是“暗黑”版本的童话故事了（懂的人自然懂）。 　　而西莉卡也似乎是困意起来了，听着故事，眼睛眨巴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等陈默讲到王子和白雪公主，还有白雪公主的后妈三个人一起过上了性福快乐的生活的时候，西莉卡已经蜷缩起了身体。 　　听到少女平稳的呼吸声，陈默停止了讲述，低头往她脸上看了眼，已经合拢的眼睑上，细密的睫毛微微翕动着，俨然是已经睡熟了。 　　总算是睡着了…… 　　轻轻呼了口气，其实陈默早就讲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为了顾及面子，他还是强撑着精神继续讲了下来，现在终于熬到小姑娘睡着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至于说真的对西莉卡做些什么？ 　　虽然二次元萝莉很萌很可爱，也确实很戳陈默的萌点，但再怎么萌，她现在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能对这么小的女孩下手的人，该是空虚了几百年才会变得如此饥渴啊？ 　　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陈默正打算起身，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被抓住的手，好像抽不出来了？ 　　手上微微用力，西莉卡原本安静的睡容上，立刻皱起了眉头。 　　……得，看来还不能用强。 　　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陈默一时陷入了沉思。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想都是福利向的发展吧？ 　　而且这里是游戏里面，也不会有警察叔叔的……吧？ 　　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娇小少女，陈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不做二不休……妈的，拼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眼神闪烁着挣扎片刻，陈默最终一咬牙，把心一横，直接扑到了西莉卡……旁边空着的半张床上。 　　……对不起，我还是下不去手！ 　　在心底对自己的欲望不断道歉，陈默除了环过身子牵着西莉卡的手外，其他位置都是规规矩矩地隔开了距离。 　　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少女侧脸，茉莉花般的香味不断传入鼻尖。 　　好想摸一下…… 　　陈默再次咽了口口水。 　　“坚持住啊，你是有原则的，对吧……”咬紧牙关，努力压下内心的旖念，陈默闭上眼睛强行催眠自己，“我是个绅士，不是变态，不是变态……” 　　在各种各样奇妙的念头下，陈默跟着也慢慢陷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西莉卡刚醒过来，就觉得身上软绵绵热乎乎的，像是以前抱着毕娜……不，是比毕娜更大只的超大只毕娜一样。 　　她一睁开眼，马上就找到了原因。 　　陈默被西莉卡当成抱枕一样抱在怀里，平躺在靠墙的一边床上。 　　不止如此，西莉卡还把大腿缠在了陈默腿上，双手紧紧搂在他背后，脸枕在他胸前，胸口部位依稀可见一些水渍，想都不用想她就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和刚认识才一天的男人，同床共枕睡了一晚上……？ 　　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她的大脑瞬间陷入了当机，涨得通红的脸上像是烧水般冒着热气。 　　就在西莉卡神情恍惚的时候，被她当成抱枕抱在怀里的陈默睁开眼睛。 　　漆黑的双眸中蕴含着冷厉的光芒，只是审视片刻，他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睡醒了的话就起床吧，下楼吃点东西，然后准备准备就出发。” 　　留下一句叮嘱，陈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表情相当冷静地从床上坐起身，然后下床走出了房间。 　　楞楞地看着黑衣剑士的动作，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时，西莉卡才像是憋气憋到极限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同时她双手用力按住胸口，企图压下自己飞快的心跳。 　　随着心跳，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她胸膛当中缓慢滋生…… 　　ps：10000打赏加一更，200月票/刀片加一更。封顶100更，23/100 第十六章 顶级玩家的余裕（加更） 　　艾恩葛朗特第四十七层，花之庭园主街区【弗洛莉雅】的传送门广场前。 　　巨大的传送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不时有玩家出入其中。 　　染白视野的光芒散去，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被各色争奇斗艳盛开着的花朵所覆盖的楼层，陈默回头看向身后。 　　炫目的传送光后面，西莉卡此时正佩戴着陈默之前交易给她的那些防具，淡绿色轻甲，深红色短靴，腰侧是一柄剑鞘呈黑色的短剑，胸口处，银白单翼挂坠微微轻晃。 　　耳边响起传送结束的系统提示音，西莉卡缓缓睁开双眼，清晨时通透而明亮的光线映照着周围的景色，将那缤纷繁复的花海送入她的视野。 　　“哇啊啊……！” 　　初次在艾恩葛朗特中见到如此靓丽的景色，让她情不自禁发出了欢呼声。 　　第四十七层的传送门是位于广场正中央的，周围十字形蔓延出四条狭窄笔直的通道，玩家可以沿着路径一直走到外围的圆形环路，夹在环路与通道之间的大片区域，则开满了各种四季不败的不知名花朵。 　　如此唯美而梦幻的景色，十足戳中了西莉卡的少女情怀。 　　一边惊叹于花海的繁盛，她一边歪着脑袋看向走在前面带路的陈默，开口问道： 　　“陈默先生，这就是你平时的常驻楼层吗？” 　　“平时……？”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半步的少女，陈默如实答道：“平时的话我一般都是在最前线的几层游荡，不过前段时间已经在这边的街区买下了一处房产，所以今后应该会在这层楼停驻下来。” 　　“好厉害……” 　　听到陈默说起在这层楼买下房产的事，西莉卡瞪大双眼发出了惊呼。 　　对于普通的生活玩家来说，他们只能一直寄居在旅馆当中，甚至某些二三流的公会，倾尽整个公会的底蕴也掏不出足够的钱来购买房屋当做据点，只有那些一流、再不济也是接近一流的公会才能考虑考虑买房的问题，而如果把购买房屋的单位从公会转换为个人，这个难度又要更大上一些。 　　抛开金钱方面的问题不提，如果是某些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的房产，想要获得购买权利还需要完成一些极其苛刻的任务，所以SAO从开服至今的一年半时间里，还几乎没听说过有哪个玩家拥有过自己的独立房产。 　　“其实也没什么厉害不厉害的，只是因为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迷宫区里练级，不怎么花钱，所以手里的珂尔比较多而已。” 　　陈默这话其实也并不算是谦虚，因为前几天弗洛莉雅街区中央的房产出售时还发布了一个同步任务：富贵锦绣，任务具体要求说来也简单，只要个人账户中珂尔数量达到2000万就有资格购买这间房子了。 　　而陈默恰好就是整层楼当中少数几个符合购买要求的土豪玩家之一。 　　所以说，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带着西莉卡离开了传送门广场，陈默一路通过街道，周围不断掠过五彩缤纷的花海，每一朵花看似柔弱的纤细根茎，却能够穿过石料，扎根于街道路面、房屋墙壁、甚至是商店招牌上，实在没辜负这层楼花之庭园的称呼。 　　跟在陈默身后，西莉卡沿途不厌其烦地欣赏着这些在其他楼层根本不可能见到的美丽花朵，漫步于花海当中，她忽然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黑衣剑士背影。 　　足足高了自己好几个头，应该已经超过一米八的高大身材，肩膀很宽，但身型却并不臃肿，反而给人一种瘦削的感觉——并非那种体弱多病的瘦削，而是如同千锤百炼的钢铁一般，精粹、集中。 　　从身后半步的视角看去，除了背影之外，西莉卡刚好还可以看到陈默的侧脸，五官并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组合在一起也只能说是平庸无奇，但偏偏从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威严感觉，让人心生畏惧。 　　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如同黑夜，眼神比冰冷的刀锋更加凌厉，仿佛仅仅只通过对视就能割伤对方一般。 　　明明是个不逊于攻略组玩家的大高手，却偏偏突然出现在三十五层的迷路森林，随手从醉狂猿人的手里救下自己之后还不吝相助，想要帮她复活毕娜…… 　　真是个像谜一样的男人…… 　　完全没办法搞清楚陈默的想法和行动逻辑，西莉卡窥视着他脸上平静的表情，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口道：“陈默先生在现实当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呃……我？” 　　突然被问起现实里的事情，陈默先是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才斟酌着措辞回答道：“挺普通的吧，就是天天上班，有活儿的话就忙一点，然后下班和同事一起吃个饭，大家随便聊聊关于工作的话题，大部分时间一天都是就这么过去了。” 　　嗯，每天上午到公司任务栏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接的任务，有的话就顺手接下来，执行完任务回公司之后和队长还有其他几个队员一起吃顿饭，聊聊任务过程中发生的事…… 　　“诶……可是感觉一点也不像啊？” 　　“什么感觉不像？” 　　“就是身上给人的感觉啊。”张开双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下，西莉卡努力组织着措辞，然后继续说道：“陈默先生身上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上班族。” 　　“不像上班族……”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啊。 　　嘴角微微上扬，陈默侧过脑袋看着西莉卡，笑道：“那你说说看，我身上的感觉像是干什么的？” 　　“唔……” 　　皱起眉头紧盯着陈默的背影，西莉卡始终想不出个合适的职业，是能够和他的气质相匹配的。 　　坚硬、锐利、果决，即使是在表达善意的时候，眼底深处依旧蕴含着一抹散不开的冰冷。 　　“好了，别想了。” 　　就在西莉卡皱眉苦思的时候，陈默忽然停下脚步。 　　在他面前，是一道由细长银白色金属条组成的巨大拱门，拱门上依然和楼层的其他地方同样，爬满了无数尽情盛放的白色小花。 　　通过拱门，原本的街道变成向两边无限延伸的绿色山丘，一直消失在楼层尽头的地方。 　　“西莉卡，要进练功区了，准备好了吗？” 　　因为之前在出神想事情，所以差点撞在忽然停下的陈默背上，西莉卡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同时拔出了腰侧的短剑。 　　“是的，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 　　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句，陈默率先迈开大步，走进了野外练功区域。 　　脚下的路面由白色石板路变成了红砖铺成的道路，陈默走在路中央，单手随意提着长剑，湛蓝色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紧跟在陈默身后，即使已经知道身前的这位黑衣剑士是个等级超高的顶级玩家，但西莉卡依然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手掌不自觉攥紧了短剑的剑柄。 　　四十七层……这个楼层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即使有着陈默交易的防具和武器，她依然没什么底气去面对即将出现的怪物。 　　然而这份畏惧之心，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就被彻底粉碎了。 　　“哇、哇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好恶心啊！” 　　顺着练功区的红砖路前行几分钟之后，道路两边开满花卉的草地上很快就刷新出了他们所遇到的第一只怪物。 　　浑身遍布着如同触手般扭动的青色 气生根和藤蔓，主体是一只造型如同猪笼草般，但体积却堪比三四个成年人的怪物。 　　猪笼草怪物刚刷新出来，就立马发出像是笑声般的吼叫，上端的开口中不断往外冒着半透明的粘稠液体，同时挥舞着身上的藤蔓，朝陈默——准确的说是朝陈默身后满脸煞白的西莉卡袭来。 　　而眼见如此丑陋的怪物冲过来，西莉卡顿时发出了厌恶的尖叫。 　　“不要呀！” 　　几乎是在西莉卡发出尖叫的同时，一道湛蓝色剑影掠过半空，落到了那只食人花怪物身上。 　　剑影落下的同时，从左到右横贯了整只怪物的深红色伤痕瞬间清空了它的血量。 　　“砰——” 　　仰望着爆碎成无数数据碎片的光点，西莉卡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将目光转到方才持剑挥出斩击的那个人身上。 　　“别呆站着了，继续走吧。” 　　收起剑，经过西莉卡身边时，陈默顺手揉了揉她头顶柔顺温暖的发丝，然后继续朝着红砖路远方走去。 　　一路上，无论是造型多么凶恶丑陋的怪物，也无论同时出现的怪物数量是一只还是十只，他只是拔出剑刃，身形化作蝴蝶，在四十七层野外练级区的花海间跳跃起舞，湛蓝剑光如同飘带般紧随其后。 　　刚开始西莉卡还会谨慎防备，但到了后来，她甚至连短剑都插回了剑鞘当中——明明正在十几米远外的地方被好几只怪物缠住了，但当自己身边刷新出怪物的瞬间，先是一点湛蓝寒芒激射而来，随后一道黑影跟上，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怪物已经爆碎成了数据光点。 　　径直通过红砖路，然后进入回忆之丘的范围，虽然怪物的密集度和强度都有所上升，但陈默还是很快就带着西莉卡一路毫无阻碍地来到了回忆之丘山顶。 　　“就是这里了。” 　　剑刃从最后一只怪物身上掠过，然后整个人在空中转体几圈，黑衣上扬间落在地上，陈默一边收剑入鞘，一边朝山顶中央的白色巨石走去。 　　足有一米多高的白色巨石，正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的白光。 　　“这、这就是……能让毕娜复活的道具……？” 　　跟着陈默走到巨石旁边，西莉卡眼神激动得有些发抖。 　　“嗯，复活型特殊道具【灵魂之花】。” 　　点头同意了西莉卡的话，陈默在巨石旁边停下脚步，静静等待起来。 　　看到陈默一脸平静的表情，虽然西莉卡对这件号称能够复活使魔的道具满心疑惑，但她还是学着陈默的样子，站在巨石旁边眼巴巴的等待着。 　　在两人的注视下，布满了细小洁白根茎的巨石上，一根细芽逐渐成长，两片纯白叶片张开，茎干顶端，一个形似泪滴，中央部位从内部散发出来珍珠般光芒的大花苞逐渐成型。 　　“啊……” 　　看到如同快放影片般在眼前一点点生长出来的花苞，西莉卡不禁发出了低声惊呼，但她随即捂住嘴，屏息注视接下来花苞的绽放过程。 　　“锵啷——” 　　在西莉卡的屏息注视下，花苞打开了，七片细小的花瓣如同星辉般展开，中央不断往外流淌着光的液体。 　　简直，仿佛盛开了一朵小小的奇迹一般。 　　等到花朵盛开完毕之后，陈默伸手轻轻在花朵前面一点，半空中立马弹出介绍窗口。 　　【灵魂之花】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了。” 　　看着系统窗口中的文字，陈默点了点头，然后朝西莉卡微笑道：“你亲手摘下来吧，只有使魔主人亲手采摘才有用，摘下来之后只要把囤积在花朵中央的液体倾倒在【心】上，就能让使魔复活了” 　　“嗯……” 　　凝视着眼前拥有难以形容美感的花朵，西莉卡一时有些下不去手，但一想起正静静躺在自己装备栏里的那枚长尾羽，她最终还是向花朵伸出手，细如丝线的花径在接触到她手指的瞬间，茎干自动如同冰块般碎裂消融，只留下花朵落在她手中。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轻若无物的触感，西莉卡将花朵收进道具栏，脸上露出几分迫不及待的表情。 　　看到西莉卡脸上的难耐表情，陈默微笑道：“如果实在等不及回到主街道的话，就用这个吧。”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递过一块蔚蓝的水晶。 　　正是通往弗洛莉雅的回廊水晶。 　　“这……可以吗？” 　　本来西莉卡是打算开口拒绝的，毕竟回廊水晶这种道具实在是太贵重了，用来赶路真的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但迫于复活毕娜的急切心情，她看着回廊水晶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渴望。 　　“可不可以你自己看着办，这东西就给你了。” 　　陈默随手掂了掂，然后直接把回廊水晶抛向西莉卡。 　　“谢、谢谢……” 　　接住陈默抛来的水晶，西莉卡深深朝他鞠了一躬，然后声音微微发颤地喊出了使用指令。 　　“回廊……打开！” 　　随着她的声音，淡蓝色回廊在前方拉开。 　　踏入传送回廊之前，西莉卡回头最后看了眼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的黑衣剑士。 　　“去吧。” 　　对少女回以温和的笑容，陈默摆了摆手，但脚步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后，淡蓝色回廊关闭，回忆之丘山顶上只剩下了陈默一人的身影。 　　脸上温和的微笑逐渐转冷，陈默放下右手，掌心搭在【湛蓝蔷薇+3】的剑柄上，五指合拢。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喽啰……” 第十七章 杀人的剑，挥剑的人 　　回忆之丘山脚，陈默缓步往回到城镇的方向走去，清瘦的身影走动间，一袭黑色大衣在风中微微飘动。 　　离开回忆之丘的范围，在经过小河上的石桥时，他忽然在桥中间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桥对面道路两边的树丛。 　　“我似乎是警告过你的吧，已经没有第三次警告了。” 　　盯着看似空无一物的树丛，陈默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隐隐有种冲破云霄般的凌厉锋芒。 　　开口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拔出了湛蓝长剑，快到正午的阳光洒落到剑刃上，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芒。 　　单手斜持着长剑，陈默定定的注视着桥对面的树丛。 　　“不要再装了，你们的隐藏技能在我面前是没用的，出来吧。” 　　几秒钟之后，树丛的叶片突然抖动起来，随着一阵沙沙声，拥有一头如同火焰般大红色波浪卷发，身穿漆黑皮质铠甲，手中提着一把十字镰枪的女性玩家从空气中显露了出来。 　　“果然是你啊……” 　　看到这个令自己相当眼熟的女性玩家，陈默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几分，同时也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 　　犯罪者公会【泰坦之手】的公会长，罗莎莉亚。 　　“不愧是只用一个眼神就能带给我强烈威胁感的高手，剑士先生，你的搜敌等级很高啊。” 　　“不是我的搜敌等级高，只是你的隐身实在是太低端了。” 　　陈默并没有特意去提升自己的搜敌能力，所以如果罗莎莉亚的等级能跟他一样高的话，那他肯定是看不破对方的隐身的。 　　目光在罗莎莉亚身上停留片刻，陈默紧接着又看向她周围的树丛，眼底如同流水般闪过一抹寒意。 　　“既然你们的公会长都被我看穿了，你们还藏着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陈默的话，罗莎莉亚挑了挑眉毛，红润的嘴唇向上弯起一抹残虐的笑容，同时轻轻拍了拍手掌道：“听到了吧，剑士先生已经看破我们的把戏了，都出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道路两边的树丛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个又一个玩家显露出身影。 　　片刻后，总数为十人的男性玩家出现在了罗莎莉亚周围。 　　目光直接看向一大群橘名玩家当中除了罗莎莉亚外唯一的绿名玩家——昨晚被自己警告的那个刺猬头小喽啰，陈默开怀大笑道：“不愧是小喽啰啊……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看着陈默大笑的样子，刺猬头小喽啰似乎是回忆起了昨晚被吊打的事情，眼中一瞬间闪过畏惧的神色，但下一刻他就立刻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语气凶狠道：“我承认，你确实很厉害，但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你以为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啊！” 　　似乎是人数上的优势让他找回了自信，刺猬头小喽啰挥舞着手里形似流星锤的武器，叫嚣道：“不过你放心，待会儿我会求会长不太快把你弄死，好让你也尝尝看被人折磨的滋味！” 　　“行了，埃德，给我闭嘴。” 　　就在刺猬头小喽啰越说越兴奋的时候，罗莎莉亚挥手打断了他，然后看向一动不动站在桥中央的黑衣剑士，目光瞟了瞟他身后。 　　“西莉卡呢？她不是一直都跟着你的吗？” 　　“之前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的话，她已经回城去了。” 　　“怎么可能！” 　　罗莎莉亚一脸不信的表情。 　　“你以为我在这里等了多久，她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就……” 　　说到这里时，她忽然顿住了，“回城道具？” 　　“嗯。”陈默点点头，开口补充道：“准确的说，应该是回廊水晶。” 　　“嘶……” 　　听到陈默的话，桥对面包括罗莎莉亚在内，十一个玩家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犯罪者公会，他们平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寻找下手目标，哪个哪个公会成员平均等级如何？公会仓库里又有什么值钱的道具？这些情报收集多了之后，他们也对游戏内各类道具的稀有程度有了大致了解，像回廊水晶这种东西，拿来当做某些三流公会的镇会之宝都绰绰有余了，而陈默却用回廊水晶给西莉卡赶路？ 　　畜生啊！ 　　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同时，他们看向陈默的目光也变得越发贪婪起来。 　　随手都能掏出回廊水晶当做代步工具……他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上啊！这家伙身上肯定有很多钱和特殊道具！就算他等级比较高，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肯定可以轻松杀掉他的！” 　　人群中，刺猬头的男子以充满鼓动性的话语喊叫起来。 　　被他的话打动，其他玩家纷纷拔出武器，同时看向一言不发盯着陈默的罗莎莉亚，等待着她的命令。 　　短暂的寂静之后，凝视着黑衣剑士脸上自始至终都未曾消退过的轻松笑容，罗莎莉亚最终一咬牙，抬起右手往下一挥。 　　“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 　　听到会长的命令，除了刺猬头男子外，其他九名玩家全都高举起武器，满脸狞笑地冲上了短桥。 　　看着黑衣剑士单薄的身影瞬间就被人群淹没，刺猬头男子不自觉松了口气，脸上也紧接着流露出病态的笑容。 　　但站在不远处的罗莎莉亚，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哪里不对…… 　　和以往狙击其他公会的落单玩家时不同，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凝神注视着短桥上的情况，片刻后，她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无比。 　　“快跑！快撤回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嘴里大喊出声的同时，她手中已经捏起了一枚传送水晶。 　　不协调的源头，和以往狙击其他玩家时不同的地方——就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黑衣剑士。 　　没有惨叫声。 　　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而且，即使此刻身陷在复数的敌手包围当中，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漆黑的眼眸如同深邃的夜空般平静。 　　他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站在桥中央，陈默不时挥剑格挡一下挥舞过来的武器，身形辗转腾挪间，其他九个玩家的攻击没有一下是落到他身上的。 　　“传送……” 　　听到桥对面传来的声音，他眉头一皱，轻抬起【湛蓝蔷薇+3】的剑刃—— 　　下一瞬间，陈默骤然加速，身形几个闪烁离开短桥，出现在罗莎莉亚身前，同时单手摆出突刺的姿态，幽蓝的剑尖直指她白皙的脸颊。 　　“继续念，试试看是你传送的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 　　陈默的语气很平静，但双眸中蕴含的冰冷眼神却瞬间将罗莎莉亚冻结，连握住传送水晶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股恐惧使得全身传来火烧般燥热的错觉，心脏仿佛要爆炸般加速跳动。 　　罗莎莉亚紧盯着悬在眼前的剑尖，她甚至没看清楚陈默是如何瞬间从桥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只感到空气猛烈震荡，然后就是一道冰冷的声音传进耳膜。 　　……怪物！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乖乖站在这里不动。” 　　看到罗莎莉亚被自己镇住了，陈默从容不迫地放下剑刃，回身重新冲向短桥上的战场。 　　看到陈默从离开短桥威胁罗莎莉亚到回到短桥，全程甚至不超过二十秒钟，站在不远处的刺猬头男子吓得脑海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开始往城镇的方向跑去。 　　短桥上，虽然是同时应付着九个玩家的攻击，但在绝对性的等级差距下，这种毫无意义的虐菜陈默也有些腻味了。 　　踏着弓步，膝盖微微弯曲，他紧握住剑柄以全速挥出了剑刃。 　　“嗡——嗡——嗡——嗡——嗡——！” 　　幽蓝色剑影一瞬间在短桥上闪过九次，等到陈默的身影出现在桥头，他一边收剑，背后一边不断传来怪物死亡时的那种爆碎音效。 　　在他头顶，原本绿色的倒三角形玩家标志，此时已经仿佛被血染过一般，变成了深红色。 　　“哒、哒、哒……” 　　一口气杀死了九个人，但陈默依然还是一脸淡淡的平静表情，他缓步走到依然站在原地，维持着之前使用传送水晶姿势的罗莎莉亚身旁。 　　“剑、剑士大人！” 　　眼看陈默认真起来瞬间就干掉了自己公会里的九个成员，而且杀了九个人之后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变化一下，仿佛杀人只是吃饭喝水般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罗莎莉亚惊恐之余，强行在脸上挤出一抹媚笑。 　　“之前是贱人无知，竟然敢对大人您出手，真是罪该万死！大人的剑不应该染上贱人的脏血，如果大人肯绕我一命，贱人从今往后就是大人您的一条狗，就算以后游戏通关之后，回到现实里也愿意侍奉大人左右……” 　　一口一个贱人的称呼自己，平时都是以犯罪者公会会长自居的罗莎莉亚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但她依然努力露出妩媚的笑容，同时尽力挺胸抬臀，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 　　SAO当中，如果取得了对方的同意，玩家间其实是可以进行负距离深入接触的，所以性感的身材有时候也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和极具说服力的谈判工具。 　　至于尊严…… 　　在生死存亡面前，尊严简直不值一提。 　　陈默静静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妖娆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冷漠得可怕。 　　接着，他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抓起长剑，眼中杀机乍现，手上挥舞出一道动人心魄的幽蓝剑光。 　　罗莎莉亚脸上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最后的那一抹惊恐上，冰冷坚硬的湛蓝长剑贯穿了她的胸口，让她的血条直接滑落到了尽头。 　　“砰——” 　　轻盈而富有弹性的爆碎音效响起，代表着又一个人死在了SAO这款死亡游戏当中。 　　而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陈默转头看向之前刺猬头男子所站的位置，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寒的微笑。 　　“小喽啰变成小老鼠……现在是要跟我玩捉迷藏了吗？” 　　提起长剑，他往主街道弗洛莉雅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十八章 强者的正义 　　硬底皮质长靴落在红砖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陈默走动得并不算快，但他每一步踏出，路面都会轻微颤抖一下，同时身影瞬息间便已经到了五六米开外，又踏出一步，再次如同鬼魅般前进出五六米，几个呼吸他就离开了河边。 　　从回忆之丘一直到主街区的练级区域，全部是由粗糙红砖铺成的笔直路径，繁盛的花海在道路两边的草地上盛开，SAO庞大的资源库构建出高度仿真的花香，使得整个第四十七层的空气当中都萦绕着香甜的味道。 　　单手轻按剑柄，陈默一边不断加快赶路的速度，一边皱着眉头扫视四周，之前 戏耍泰坦之手公会的那九个红名玩家时，高等级玩家肆虐菜鸟的轻松感让他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结果放跑了昨晚在门口偷听的那个刺猬头男子。 　　虽然说以对方的胸襟和实力，陈默并不认为他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距离原著当中SAO被攻略还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如果今天放跑了他，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 　　再者说，好生之德也不是人皆有之的东西。 　　特别是对于从地下城里一剑一剑砍杀出来，活生生葬送了百万怪物的陈默，他并不介意让自己的剑上再多沾染一人份的鲜血。 　　…… 　　初春时节正午过后的日光，强烈却并不灼热，带着股轻飘飘的温暖感觉。 　　明亮光线的照耀下，整个第四十七层楼内的花海都显得格外娇艳。 　　一袭黑衣的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身形如同鬼魅般不断在道路上快速前进，衣摆猎猎鼓动间卷起带着花香的劲风，紧随而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从练级区域一路回到弗洛莉雅，沿途陈默不断加快脚程，最后终于在进入安全区的金属拱门前追上了泰坦之手公会的最后一只漏网之鱼。 　　不过追上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动手了结对方的性命。 　　而是停下脚步，站定身子，左手虚压剑柄，微微眯起了双眼。 　　在红砖路的尽头，连接着整洁主街道的、由数根银白色细长金属条相互缠绕编织而成的巨大金属拱门前，刺猬头的男子此刻正被一个身穿黑色大衣，手持一柄黑色长剑的少年剑士制服在地上。 　　“嚯嚯，看看这是谁……” 　　微眯起双眼看向正站在拱门前等待着自己的黑衣剑士，陈默轻轻吹了声口哨，同时抬手指了指被他制服住的刺猬头男子。 　　“真是巧遇啊，桐人君……虽然有很多叙旧的话想说，不过能不能请你先把这个人交给我？” 　　看着陈默说话时如同一汪深潭般波澜不惊的平静眼神，脑海中回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仿佛能够切开夜空般的极光一刀，桐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深呼一口气平息下紧张的情绪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这个人，陈默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陈默随即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他，准确的说，我和他昨晚才第一次见面，不过如果你指的是我认不认识他的身份，这我倒是知道……犯罪者公会【泰坦之手】的成员，对吧。” 　　“嗯，既然陈默先生知道就好说了。” 　　点头同意了陈默的说法，桐人接着道：“其实，我今天离开前线，主要就是为了泰坦之手这个公会而来，十天之前，泰坦之手在第三十八层袭击了名为【银色旗帜】的小型公会，四名公会成员全部死亡，只有身为会长的那个男人侥幸逃了出来，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最前线的传送门广场上，哭着寻找能够帮助他报仇的人，我正是接受了他的委托，来抓捕泰坦之手的公会成员，然后把他们送进监狱里面。” 　　一边讲述着自己在此的理由，桐人看向被制服在地的刺猬头男子的眼神当中满是憎恨，不过随即，他抬头注视着陈默，疑惑道：“之前我打听到消息，说泰坦之手公会目前正在第四十七层，我赶到之后特意守在了野区入口的地方，结果只抓到他，陈默先生你有在练级区里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吗？” 　　“有啊。” 　　面对桐人的询问，陈默点头道：“泰坦之手公会全部的成员，除了他之外，包括公会长罗莎莉亚在内，一共十人，我都见过了。” 　　“那他们……” 　　在桐人微微亮起的目光中，陈默轻描淡写的给出了回答。 　　“都被我杀了。” 　　完完全全，毫无任何隐瞒的大实话。 　　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杀……杀了？” 　　眨了眨眼睛，桐人呆愣片刻，然后才理解过来陈默一脸风轻云淡地说出口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整整十条人命，就在他的手中逝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虽然这是在游戏里，但只要被杀就真的会死，为什么一连杀了十个人之后他还能这么平静？ 　　直到此时，桐人才注意到，站在他前面的那个黑衣男子，头顶的玩家标识，并非通常状态的绿色。 　　而是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一般的赤红。 　　“那理由呢，杀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的公会长，就是叫罗莎莉亚的那个女人，她欺负了我最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还把主意打到了我那位朋友的身上，提醒了她两次没用，我就只好让他们永远没办法再做坏事了。” 　　“就为这个？” 　　听到陈默的解释，桐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被泰坦之手杀掉了四个公会成员的那个男人，即使身负如此深仇大恨，也没有委托他杀了泰坦之手的成员，只是咬着牙说希望能把他们送进监狱。 　　但陈默却只是警告了两次，然后就直接动手要了人家的性命？ 　　不，不对……这太不正常了…… 　　对于桐人来说，他无从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够把杀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吃饭喝水般寻常。 　　难道SAO这款死亡游戏，短短一年间就能把普通人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吗？ 　　看着桐人脸色几度变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陈默只是再次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刺猬头男子，开口道：“那么现在你能把他交给我了吗？” 　　“你……想要对他做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杀了他了，不然还能干嘛，送他进监狱？得了吧，我可没有玩过家家的兴趣。” 　　“呜呜呜！！” 　　听到陈默平静中透露着凛然杀意的话语，躺在地上正陷入麻痹状态的刺猬头男子怒瞪双眼，嗓子里发出呜呜声，同时不断用视线余光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桐人，寄希望于这个人能够说到做到，把自己送进监狱里去——失去自由总比失去生命好。 　　而桐人也不负他的期望，一听陈默说要杀了他，当即往前一步，拦在了刺猬头男子身前，同时将右手搭在了剑柄上，做出预备拔剑的姿态。 　　“啧啧……” 　　饶有兴趣地看着目光坚定拦在刺猬头男子身前，给予他庇护的桐人，陈默啧啧笑道：“你这是打算跟我比划比划？” 　　“陈默先生，请你不要逼我……” 　　双眼紧盯着面前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桐人抓握住剑柄的手，自从一年多前进入游戏后首次颤抖起来。 　　几个月前，在第三十五层，陈默曾经当着他的面面色平静地挥出了一剑，将活动头目叛教徒尼可拉斯直接秒杀了，时隔数月后的今天，即使他现在已经达到七十八级，也依然没有丝毫自信能够挡住那样的一剑。 　　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挪开脚步，任由陈默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还真是正义啊……” 　　与桐人沉默而坚定的目光对视片刻，陈默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转而变得漠然、冰冷。 　　“不过啊，桐人君，还请你记住一件事情……” 　　说话的同时，陈默伸手拔出剑刃，话音落毕的瞬间，他身形豁然一动，化作黑色虚影，直掠过半空，转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桐人面前，同时，一柄湛蓝长剑在超高速的挥动下，化作钢铁的闪电暴射而出。 　　森然寒意骤然涌现，桐人只觉得刺骨锋芒扑面而来，随后眼前就不见了陈默的踪迹。 　　这个过程，只花费了短短一瞬间，待得桐人回过神的刹那，一道单手持剑的漆黑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砰——” 　　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桐人急忙转过身，刚好看到刺猬头男子爆碎成数据光点的场景。 　　好快的剑！ 　　并非如同上次般惊天动地撕裂夜空的光辉之剑，而是快到极致的杀戮之剑，陈默此刻以另一个角度向他重新诠释了强大的意义。 　　瞬息间越过桐人，一剑斩杀了泰坦之手公会的最后一个成员，陈默缓缓收回剑刃，同时从道具栏取出一株淡紫色风铃草。 　　【风铃草的轻吟】：特殊道具，使用后10×10天内可更改玩家状态（1/1） 　　微微用力一捏茎干，整株风铃草随之化为光点消散，与此同时，陈默头顶鲜红的玩家标志也重新变成了绿色。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绿名的状态，陈默这时才回过头，看向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的桐人。 　　“……所谓正义，从来都是强者的正义，你现在连对我拔剑都做不到，哪来的资格跟我谈正义？” 　　回过头，大步踏进安全区的拱门，陈默的声音继续传来。 　　“桐人君，你现在还差得远呢……等哪天，你能真正和我过上几招了，再来跟我谈论你的正义吧。” 　　凝视着逐渐走远的黑衣背影，桐人忽然开口喊道：“其实你就是GM吧？或者我应该叫你茅场晶彦先生！” 　　听到意料之外的话，陈默脚步一顿，脸上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笑意。 　　随即，他背对着桐人挥了挥手，继续朝主街区走去。 　　“不要想太多，时间会给你答案的，桐人君……” 　　舍妹今天15岁生日……码字的时候就在考虑，到底应该送她个什么礼物才比较好？鬼知道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些什么东西…… 　　不过无论如何，等到早上先给她个充满爱意的早安吻作为敬爱的哥哥大人的祝福吧！ 第十九章 花之庭园的暴君 　　漆黑幽暗的迷宫深处，一道身穿黑色大衣的单薄身影，手持湛蓝长剑撕裂怪物的重围，在他身后，怪物死亡时的爆碎光效连成一片，几乎照亮了半个迷宫。 　　【怪物奉送】。 　　迷宫区常见的陷阱之一，触发之后将会在短时间内刷新出大量高等级怪物，对于一般的玩家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的险境。 　　然而此刻，身处迷宫当中的这个黑衣男子，却犹入无人之境般，脚步不急不缓地迈出，他每踏出一步，手中森寒剑光都会在半空拉出数道幽蓝剑轨，但凡接触到剑影的怪物，无不是血条瞬间清空，化为光的碎片消散在迷宫通道内。 　　再度挥剑斩杀掉眼前的几只怪物之后，陈默停下脚步，在他身后，长长的一整条通道，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只怪物的踪迹。 　　而当最后一只怪物死亡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号角声在他耳旁响起。 　　随着号角声，SAO的系统窗口也浮现而出，提示他等级上升到九十二级。 　　垂眸看向眼前淡金色边框的系统弹窗，陈默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提起长剑，一路往迷宫区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一口气将等级从九十一级冲上九十二级，此时目标达到，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再在这里留下去的必要了。 　　片刻后，离开完全与外界封闭隔离的迷宫区，天际已经由漆黑一片转变成深蓝色，夜幕开始逐渐褪去。 　　秋季的晚风吹过身旁，感受着风中微微的凉意，陈默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目前的层数是第七十三层，也是攻略组正在攻略的楼层。 　　此时距离他全灭【泰坦之手】公会已经过去了七个月的时间，在第四十七层定居下来之后，出于安全考虑，白天的时间他大多都陪在尤娜身边，只有晚上才会独自外出，到最前线的迷宫区刷怪练级，过着相当规律的生活。 　　第七十三层的面积并不算大，跟他的常驻楼层第四十七层比起来，大概只有2/3那么大，没用多久他就从野外练级区回到了主街区。 　　传送门广场上，陈默正打算走到传送门里去，然而就在他迈出脚步的同时，传送门中却骤然亮起了数十道洁白光芒。 　　“嗯？” 　　看到有人竟然这么早就传送到了第七十三层来，而且数量还不少，陈默脚步一顿，手掌下意识就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下一刻，传送光散去，露出的是数十个身穿各色装备的玩家身影，其中最多的是印有红白相间十字图案的骑士服。 　　整个艾恩葛朗特当中，至今为止，只有唯一一个公会的玩家，会身穿这种颜色这种款式的装备——血盟骑士团。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属于攻略组的成员。 　　瞬间确认了这些玩家的身份，陈默眯了眯眼，眼神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个栗色长发少女身上停留片刻，然后面带微笑朝他们施了个绅士礼，并且侧身让出了道路。 　　能够在SAO这款死亡游戏当中舍弃个人生死，明明是能够轻易得到各种资源的高等级玩家，却愿意主动放弃停留在中层享乐的权利，义无反顾投身攻略游戏的第一线，行走于生死边缘，这种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值得敬佩与尊重的。 　　面对陈默的敬意，带头的栗发少女也回以一抹微笑，朝他点点头，然后带领着数十名攻略组玩家快步奔赴野区迷宫。 　　静静看着人群经过身旁，陈默目光不断在四周扫视，当他看到身处人群当中的一道漆黑身影时，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而在陈默看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站在传送门广场边上的陈默，但和陈默的笑容不同，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自从在弗洛莉雅错认为陈默就是游戏GM之后，桐人几乎每隔几天都会从前线跑下来找他决斗一次，当然，决斗每次都是以陈默完胜作为结局。 　　本来桐人还认为自己搞不好就是游戏里最强的玩家了，结果却屡屡败在一个以前一年时间里都没听说过的玩家手里，虽然对方确实强得有些不讲道理，但他还是觉得很受打击。 　　在不甘的驱使下，几天一次的决斗很快就变成只要他有空就会跑来四十七层找陈默决斗，再后来，即使再怎么忙，他每天都必定会挤出时间，跑到弗洛莉雅来找陈默发起决斗。 　　而对于陈默来说，他本来就是大闲人一个，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消遣游戏，而且看着桐人几乎每天都会变得比之前更强一点，他颇有几分在玩养成游戏的感觉。 　　在陈默一脸微笑的注视下，桐人脸色尴尬地低下脑袋，混在攻略组玩家当中，快步离开了传送门广场。 　　目送着攻略组离开，陈默也转过身，走进了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传送门里。 　　“转移，弗洛莉雅！” 　　随着指令被喊出，柔和的光芒瞬间变得璀璨夺目，盈满了整个视野。 　　微微眩晕的感觉之后，光芒淡去，眼前已经是一片繁茂盛开的花海。 　　深吸了一口空气当中清甜的花香，陈默冰冷的表情舒缓下来，一整夜高强度刷怪之后身上残留着的杀意也逐渐散去，转而变得闲散慵懒。 　　伸出食指在面前半空中轻轻一划，系统列表随之弹出，时间栏里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四十三，天际已经彻底亮起，宣告着新的一天降临。 　　作为人气很高的楼层，虽然只是刚刚天亮，但弗洛莉雅的街区上已经有零星的人影结伴而行了。 　　沿着传送门广场一路进入主街区，陈默不断跟路上的行人打着招呼。 　　一袭黑衣，不携带任何防具，惯使一柄单剑，这样稀有的打扮，在整个四十七层内都只有陈默这独一号，再加上他平时虽然不怎么显山露水，但因为桐人天天跑来找他pk的原因，第一阶梯玩家的实力也早就暴露了，而且他又是花之庭园唯一有能力买下一处房产的超级土豪，因此陈默的名气还是相当大的，沿路的每个人都对他投以热切的笑容，打招呼的态度也是相当热情。 　　不过这也只是当着他面的时候而已…… 　　“哇，我运气也太好了点吧，竟然一大清早就碰到【暴君】……今天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谁说不是呢，太晦气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议论声，陈默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继续往住处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名气的玩家都会被其他人取外号，西莉卡的【龙使】、亚丝娜的【闪光】、桐人的【黑衣剑士】，作为花之庭园的名人，陈默自然也被其他玩家取了个外号，但却并不怎么好听。 　　【花之暴君】 　　这就是其他玩家在背地里称呼他的外号。 　　起因是当初桐人跑到弗洛莉雅来找他决斗，暴露出了他顶尖玩家的实力，之后不知道是怎么传的，第四十七层有个厉害的男性玩家的事很快就人尽皆知。 　　本来陈默是不太在乎这种东西的，论出名，他在地错世界里的名气可是大到满世界皆知“幼刃”之名，可没过多久，一大群来自不同楼层的平民玩家就跑到弗洛莉雅，天天堵在他家门口，说什么“身为强者，要有强者的责任和担当”、“你应该加入攻略组，为大家早日逃脱这款杀人游戏而努力”、“明明是高等级玩家，却赖在这里贪图享乐，真是败类”之类的话。 　　陈默面对这些地痞无赖般的人，也没多说什么，虽然圈内无法杀人，但恶意伤人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他直接抡起拳头把那些堵在他家门口的家伙通通揍了一顿，事情一闹大，不少自诩正义之士，又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实力的玩家就跳了出来，斥责他恃强凌弱。 　　而被千夫所指的陈默，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反手关上屋门，一边通过组队界面告诉尤娜暂时不要出门，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出主街区，进入了可以随意进行生死pk的野外练级区。 　　然后，他拔出了长剑。 　　“踏出此门一步者，死。” 　　连杀了两三个看不清形势的人之后，那些针对陈默的指责全都销声匿迹，只不过他却在一夜之间多了一个外号。 　　花之庭园的最强者，一言不合即拔剑杀人的【花之暴君】。 　　敬畏他强大实力的人有之，推崇他杀伐果决性格的人有之，觉得他过于暴虐的人有之，厌恶他杀人者身份的人有之，不过即使毁誉参半，但大家却一致认同了【花之暴君】的这个称号。 　　“真是……我明明很和平的好不好……” 　　侧耳倾听着背后众人对自己的议论声，陈默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的笑容，但心情说不郁闷肯定是不可能的。 　　一路飒踏着绵密花香，走到街道最前面的一栋粉墙蓝瓦尖顶别墅前，陈默停下脚步，伸手拂过门前，身份验证的系统弹窗一闪即逝，随后房门直接向内开启。 　　走进屋内，关上门，脱下黑色大衣挂在门口的木质衣架上，陈默拉出系统列表，换上一身黑色居家服，然后通过玄关走到了客厅里面。 　　SAO当中的房产在被玩家购买之后，持有者可以按照个人喜好调整房屋内的一切细节，包括家具、地板、壁炉，甚至是墙面颜色都能自由改动。 　　不算太大的客厅内，墙面是淡淡的奶白色，与咖啡色地板形成鲜明对比，天花板则是蔚蓝色，同时从天花板上还垂下许多水晶小挂件，这些挂件除了起到装饰作用外，到晚上还会微微发光，关掉灯之后看起来有种朦胧而梦幻的感觉，除此之外，客厅内其他家具的摆放也都很有格调，给人一种温馨清爽的居家感。 　　而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由陈默……的同居人，尤娜一手安排的。 　　不得不说女生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是很有天赋，年初买下房产后，陈默本来是因为觉得设置房屋格局太麻烦了，所以才把设置权限甩给了尤娜，结果她只花了短短半天就弄好了，着实是让陈默惊讶了一把。 　　把【湛蓝蔷薇+7】放到剑台上，陈默经过客厅，厨房内，可以看到一个围着白色围裙的纤细背影正在忙来忙去。 　　忙碌中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尤娜回过头见陈默走进厨房，脸上顿时绽放出雪后初晴般温暖干净的明朗笑容。 　　“陈默先生，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陈默继续走近几步，然后将双手环抱在尤娜身后。 　　“欸……欸？！”被陈默的动作吓了一跳，尤娜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颊染上淡淡的粉红，声音轻轻颤抖着问道：“陈、陈默先生……你这是干嘛啊？” 　　“一回来就看到你在做饭，刚好我也有些手痒了。” 　　动作麻利地解下系在尤娜身上的围裙，然后穿到自己身上，陈默笑道：“今天早上就让我来做饭吧，虽然和现实里有些不同，不过做饭我可是有一手呢！” 　　“嗯……” 　　见陈默只是解下了系在自己身上的围裙，尤娜表情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道：“那我帮先生打下手吧？” 　　“也行，不过待会儿可是会很忙的哦。”陈默十指交叉反向撑了撑手掌说道。 　　听到陈默这话，尤娜嘟着嘴巴皱了皱鼻子，不满道：“什么嘛！不就是打下手吗，能有多难？陈默先生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是瞧不起，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从案板上拿起菜刀，陈默一边检索厨房内的食材一边说道。 　　这也确实不是他瞧不起尤娜，制作中餐料理过程的复杂程度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使游戏里有系统辅助，不少步骤都变得轻松了很多，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 　　不过出乎陈默意料的是，尤娜表现得倒是不错，虽然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但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你……在家的时候，呃……我是说游戏之外啊，经常做饭吗？” 　　看到尤娜熟稔的动作，陈默忍不住疑惑道。 　　“也没有啦，只是以前家庭课有教过怎么做饭。”歪着脑袋想了想，尤娜回答道。 　　“原来如此……” 　　…… 　　简单吃过早饭，上午九点钟，陈默带着尤娜出现在了第四十八层的主街区【琳达司】内。 　　和第四十七层花之庭园遍地的花海不同，虽然只有一层之差，但第四十八层却满是纵横交错的水路，街道上随处可见架设在水路上的水车转轮，同时满大街都能听到从锻造屋里传出来的槌声。 　　在街上走了会儿，陈默在一家锻造屋前停了下来。 　　【莉兹贝特武器屋】 　　推开门，他刚好和一个正在打扫店内卫生的粉色短发少女撞了个正面。 　　“早上好啊，莉兹。” 　　朝少女微微一笑，陈默让开身体，尤娜跟着也走进了店里。 　　“早上好，陈默先生。” 　　看到陈默和尤娜走进店里，莉兹贝特停下打扫的动作，回到柜台后面，弯腰取出一个狭长的棕色木盒，木盒上以捆绑礼物的手法系着紫色交杂着金色花纹的缎带。 　　“这是你之前定制的细剑，现在已经完成了，按照你的要求，在保留足够锐利度和耐久度的前提下，优先考虑外观设计，主体使用了轻便又结实的稀有材料【钢鸣精金】，可以算是我现阶段的最优作品了……具体的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嗯，麻烦了。” 　　伸手接过木盒，陈默拉开缎带，木盒打开后露出来一柄底色为暗金色，光线照射下表面浮现出淡粉色光泽的细刃短剑，剑身上纹刻着精致的繁复花纹，剑柄末端则是【莉兹贝特武器屋】的特有纹章图案，显示着这柄剑出自名家之手。 　　“叮！恭喜宿主，获得单手细剑（暗金）” 　　“评分22”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评分22，虽然比不上他从地错世界带来的那两柄佩剑，但已经可以说是很不错的品质了，毕竟即使是已经被锻造到+7的湛蓝蔷薇，也只是评分31而已。 　　左右打量了两眼细剑，陈默握紧剑柄轻轻挥舞两下，剑刃划过空气，发出轻盈而通透的金属嗡鸣声，半空中出现几道暗金色带点粉红的剑影，看起来相当瑰丽。 　　停下挥剑，陈默扭头看向身旁的尤娜，询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哦。” 　　看着被陈默拿在手里的细剑，尤娜点头道：“莉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哈哈哈……毕竟经常在帮某个欲求不满的家伙强化武器，如果手艺不进步的话，可跟不上他的脚步啊。” 　　“你是说的桐人吧？” 　　看了眼面带笑容的少女锻造师，陈默忽然冷不丁说了句。 　　“呜噫……！” 　　随着陈默话音出口，莉兹贝特脸上迅速浮上绯红，随后她用力挥手，口齿不清道：“不、不、不……不是！怎么可能是说的他嘛，哈……哈哈……想想就不可能了，桐人跟亚丝娜……那两个人很般配，我是不会插足进他们之间的……嗯……” 　　可我也没说你跟桐人有什么啊…… 　　看着反应有些过度的粉发少女，对方姑且算是自己这几个月来维护和强化武器的锻造师，陈默也没有再接着捉弄她，直接开口道：“这把短剑我很满意，开价吧，稍微贵点也没事。” 　　“说什么稍微贵点也没事……其实是打算无论我开价多少都买下来吧，不愧是土豪的发言！” 　　谈到正事，莉兹贝特很快恢复了常态，只是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微红，双手叉腰道：“不过我可不是那种漫天开价的人，一分钱一分货，这柄剑是我的心血之作，材料费8000珂尔，锻造费按正常的120%收取，12000珂尔，一共是两万珂尔。” 　　“行。” 　　点点头，陈默直接从交易窗口划了两万珂尔到莉兹贝特的账户上，然后重新包装上细剑，把木盒收进系统背包，带着尤娜转身离开了武器店。 　　看着两人离去，脸上残留着几分微红的粉发少女双手撑在柜台上，手掌托着脑袋，两眼无神盯着店门，呆呆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重新拿起抹布擦拭起摆满武器的货架。 　　…… 　　回到四十七层，陈默和尤娜也没回家，只是在传送门广场边上找了条长椅坐下，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 　　而看到陈默，周围的其他玩家顿时变得稀疏了很多。 　　上午十一点钟之后，随着传送门内一阵白光闪动，一位肩头蹲着一只苍蓝色羽翼龙，身穿红色露肩长袍的少女出现在了广场上。 　　看到少女出现，陈默笑着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 　　“西莉卡，这边。” 　　顺着声音，西莉卡也看到了广场边上的两人，立刻小跑到了他们身边。 　　“虽然来得还算准时，不过我们可是很早就在这里等你喽，西莉卡。” 　　陈默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少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呜呜呜……” 　　顺从地低下脑袋，感受着头顶手掌的宽厚与热度，西莉卡脸上瞬间红了起来，同时心里涌起一股痒痒的温暖感觉，像是被小猫用爪子轻轻抓挠一样。 　　“咿呀！咿呀！” 　　似乎是体会到了西莉卡的感受，蹲在她肩头的蓝色小龙——使魔【毕娜】张了张翅膀，昂首鸣叫了几声。 　　“脸变红喽？西莉卡酱。” 　　微微弯腰，看着低下脑袋的西莉卡，尤娜脸上露出小小的坏笑，语气轻快地打趣道。 　　而听到她的声音，西莉卡脸上的红晕顿时加深了几分。 　　过了会儿，等到陈默挪开手之后，她才抬起头，以微微湿润的棕色眼眸凝视身前的高大男性，小声道：“陈默先生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确实是有事找你。” 　　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陈默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西莉卡，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今天吗？” 　　看到陈默脸上严肃的表情，西莉卡愣了愣，然后思考片刻，试探着回答道：“那个……我有听说今天攻略组的玩家要开始挑战第七十三层迷宫BOSS……” 　　“消息虽然没错，不过没猜对。”陈默摇头道 　　“啊？不是这个吗？那我再想想……” 　　想了半天，西莉卡最终一脸无奈地放弃道：“对不起，陈默先生，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西莉卡，你这可有些不对啊。” 　　以教训的口吻责备了一句，陈默看了眼已经憋笑憋得表情有些扭曲的尤娜，缓缓开口道：“下次要好好记住，今天是你的生日哦。” 　　“诶……？” 　　西莉卡略微错愕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以及坐在旁边长椅上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的尤娜。 　　“我的……生日？” 　　“对啊，你的个人资料上不是清楚写着吗，十月四号，结果你自己反而忘了……嘛，不过我也猜到你肯定不记得了，毕竟是西莉卡呢。” 　　微笑着轻轻刮了刮少女的鼻子，陈默柔声道：“那么，生日快乐，西莉卡。” 　　“生日快乐，西莉卡！” 　　紧跟在陈默后面，尤娜也收起笑声，一脸真挚地祝福道。 　　“我……那个，谢、谢谢……？呜咕……呜……” 　　看着陈默和尤娜脸上的笑容，西莉卡脑海中一时有些混乱。从SAO这款死亡游戏拉开序幕的那一日起，她就每天都活在无尽的惶恐当中，游戏真的能通关吗？会死吗？未来会怎样？无数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思考的问题盘亘在心头，使她无时无刻不感到焦虑，至于生日……不要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但现在，却有人对她说出了“生日快乐”？ 　　当她回过神时，温热的液体已经布满了脸颊，而且仍在不断涌出眼眶。 　　注视着泪流不止的少女，陈默轻轻开口。 　　“西莉卡。” 　　突然被那股轻柔，平稳，还带着几分成年人味道的嗓音呼唤名字，西莉卡全身轻颤了一下。 　　“十四岁生日快乐。” 　　泪水划过脸颊，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西莉卡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谢谢……谢谢你……陈默先生……非常、非常感谢你……” 　　“光谢谢他啊，我呢我呢？”坐在一边的尤娜忽然探过脑袋说道。 　　看到尤娜一脸嘻笑的样子，西莉卡顿时破涕为笑。 　　“也谢谢你，尤娜姐姐！” 　　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擦拭双眼，让残留在眼角的泪水彻底消失，西莉卡露出了自从进入游戏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 　　第四十七层的传送门广场是整个楼层花开得最为繁盛的几个区域之一，风吹过时就连半空中都满是各种颜色的花瓣。 　　看着花雨下笑容娇艳的少女，陈默忽然拍了拍手。 　　“好，既然是生日的话，应该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嗯？” 　　“哼哼……说起生日的话，肯定要有生日礼物才对啊。” 　　在西莉卡好奇的注视下，陈默拉开系统列表，系着缎带的木盒出现在他手中。 　　“喏，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可、可以吗……？” 　　盯着陈默手中包装精美的木盒，西莉卡下意识感到了这份礼物的厚重，不由得有些迟疑。 　　“给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可不可以。” 　　直接把木盒塞到了西莉卡怀里，陈默紧接着催促道：“快拆开看看吧！” 　　“嗯……” 　　感受着木盒内稍微有些沉重的质感，西莉卡怯生生地点点头，伸手拉开了礼物缎带。 　　木盒开启后，映入视野的华丽细剑让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哇啊啊啊……！！” 　　然后情不自禁发出了欢呼声。 　　“怎么样，喜欢吗？” 　　满意地看着西莉卡惊喜的表情，陈默一脸得意地询问道。 　　“嗯！我很喜欢！” 　　小心翼翼地将短剑从木盒中取出，剑柄入手的瞬间，那种一流的触感让西莉卡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表情，眼中再度浮现出湿润的雾气。 　　“陈默先生……谢谢你……我、我……” 　　“行了，别再谢我了，搞得好像我们很生分一样。” 　　抬手拍了拍少女的脑袋，陈默转身朝主街区走去。 　　“先吃午饭吧，今天你才是主角，好好享受就行了。” 　　…… 　　下午四点钟，弗洛莉雅传送门广场旁边的空地上，一大群玩家聚集了起来。 　　“怎么样，还没来吗……？”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吧？只有这种事情，那个【暴君】还从来没迟到过。” 　　“嘘！小声点，小心被听到啊……” 　　“怕什么，他不是还没来吗……” 　　在众多玩家的包围圈中，一位身穿黑色大衣，佩戴着双剑的年轻剑士正环抱双手，静静地闭目等待着。 　　忽然，周围吵闹的玩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来了吗……” 　　睁开双眼，桐人抬头看向人群外缓步而来的另一个身穿黑衣的剑士，只不过和他的双剑不同，对方腰间只有一柄剑。 　　“桐人君，你还是来得这么早啊。” 　　看到已经等候在空地上的黑衣身影，陈默不禁摇头失笑，同时随着他不断走近，密集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通道。 　　经过通道，走到桐人对面，陈默微笑道：“今天的攻略怎么样，有你和那位【闪光】在，应该已经拿下了吧？” 　　“嗯，七十三层已经攻略完成了。” 　　点点头回应了陈默的问题，桐人抬手拉出系统列表，操作几下后发送了一条对决信息过去。 　　看到眼前弹出的请求，陈默直接伸手点击了确定。 　　倒计时数字在半空的系统窗口中跳动，当文字【DUEL】浮现出的瞬间，陈默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但在他对面，桐人已经拔出双剑，压低重心冲了过来，身体几乎贴在地上滑行般发起了突进。 　　当他刚突进到一半时，赤红色技能光辉相隔不足零点一秒地在他手中的双剑上亮起，拖曳出两道绚烂夺目的光轨，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前一后斩向敌人的侧腹和背部。 　　二刀流，突进技能。 　　【双重扇形斩】 　　嘿嘿嘿……昨天早上真是很舒服啊，各种意义上 　　舍妹迷迷糊糊醒过来，打个哈欠，从被窝里抬起小手揉揉眼睛，然后发呆几秒钟，看看床边的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从脖子一直红到脸上，耳根都在发烧，然后整个人缩进被窝，半天才露出脑袋，小声的对我说：“早上好，哥哥大人……还有……那个……谢、谢谢款待……” 　　好吧，这是骗你们的 　　真实情况是我被嫌弃了，她醒过来先是愣了愣，然后一脸嫌弃的擦了擦脸，骂我便太还说我口水臭…… 　　妹妹什么的，果然一点也不可爱啊……算了，我还是用二次元女友租借系统租一个女朋友好了，五河琴里！我可爱的一抹多哟，就决定是你了！ 　　什么？你问二次元女友租借系统？ 　　《女朋友，借我一个》，看过就知道了 第二十章 剑落山岳倾 　　赤红色剑光在空中拖曳出一前一后两道轨迹，刹那间便已经跨越十几米距离，劈砍到了陈默面前。 　　“桐人君，你的剑还是这么咄咄逼人呢。” 　　微眯双眼注视着极速逼近的剑刃，陈默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握紧，一抬手，湛蓝剑影乍现，充沛的力道沿着手臂灌注进剑身当中，随后，他扬起剑尖，猛然向前刺出。 　　“铿锵——” 　　极速挥砍而下的剑刃，被同样极速突刺的剑尖挡下，这样如同杂耍一般的格挡，在陈默的刻意操纵下得以完成。 　　格挡的瞬间，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道彼此碰撞，猛烈的风压如同炮弹般在空地周围肆虐，距离陈默和桐人比较近的几个玩家甚至被直接冲退了两步。 　　光是挥剑的余波就让人无法阻挡……这两个人是怪物吗？！ 　　身处战圈中央，陈默一身黑衣被气流吹得不住翻飞，挡开桐人挥舞过来的剑刃之后，他几乎毫不犹豫，身子半转，自下而上撩起剑刃，再度挥出一剑。 　　“锵——” 　　刺耳的金属爆鸣声中，接踵而来的第二道斩击也被他挡了下来。 　　【双重扇形斩】 　　实际上并非同时挥出双剑，而是由前后两次斩击共同组成，只不过第一次斩击与第二次斩击之间相隔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所以才会让人产生出两次斩击都是同时挥出的错觉。 　　一般而言想要击破这种攻击，要么格挡住第一次斩击的同时规避掉第二次斩击，要么手中使用的也是双持武器，但陈默却在这无比短暂的瞬间连出两剑，破掉了【双重扇形斩】的突进。 　　而且还是以剑尖对剑刃，如同机器一般精密的格挡手法。 　　这不仅对属性值有着相当高的要求，更需要玩家本身也拥有十足的战斗经验和剑术基础。 　　几乎是在【双重扇形斩】被完全格挡下来的瞬间，桐人还没来得及重新架起剑势，空门大开之际，一股心悸的感觉徒然升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头颅被斩飞出去的画面。 　　退！ 　　念头如同闪电般传遍全身，顾不上稳住重心，桐人用力后仰身体，无比狼狈地退出去了十几步距离，而在他退开的同时，一道湛蓝细线划过半空，恰好就是刚才他脖子所处的位置。 　　“喂喂……这个要是被砍中了的话，一下子就能清空血条了吧？！” 　　戒备地将双剑交叉在身前，桐人双眼紧盯着那道正逐渐消散的剑影，瞳孔微微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这家伙，是想杀了我吗！” 　　“啧……” 　　见桐人竟然躲过了自己这一剑，陈默放下剑刃，有些遗憾地砸了咂嘴，如果是昨天的话，他应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剑的。 　　所以说，又变强了吗？ 　　不愧是【黑衣剑士】职业的源头，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有些羡慕的看着已经退到了空地边上的桐人，陈默脸上露出笑容。 　　“安啦安啦……这里是圈内，而且我们现在又是在初击定胜负的决斗状态，就算被砍中了也不会怎么样的，最多掉到红血状态而已。” 　　“可就算是这样……” 　　桐人似乎是想要据理力争一番，但想了半天，他竟然觉得陈默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于是索性闭上嘴巴，脸色凝重地重新架起了双剑。 　　“这次轮到我来进攻了吗？” 　　看到桐人摆出防守的架势，陈默手腕轻转，长剑缓缓归鞘。 　　脚下拉开弓步，浑身肌肉群逐渐紧绷起来，力量的洪流在身体里肆意宣泄奔腾，带来无比高昂的战意。 　　握在剑柄上的手掌加大力度，他轻笑抬头，眼中倒映出不远处严阵以待的黑衣剑士的身影。 　　“锵——” 　　剑鸣声响起，湛蓝锋芒闪烁，下一刻，陈默便已经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他的身影出现在桐人背后。 　　剑锋半出鞘，由完全静止到加速至肉眼不可视的程度，瞬息间陈默就完成了一次拔剑斩。 　　就在如此极速的一剑即将命中时，桐人这才反应过来，在陈默强烈的杀意包裹下，他瞳孔剧烈收缩间猛然回转过身，手中的「阐释者」迎上了陈默的斩击…… 　　“咚——！！！” 　　金属的闪电彼此碰撞，结果却发出了沉重得不像是剑刃相接，反而像是大铁锤重击皮革般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圈乳白色的冲击波形成气浪，猛然从剑刃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 　　“什……！” 　　桐人接下这沉重得出乎意料的一剑的瞬间，脸色徒然变得苍白无比，下一刻，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击飞出去。 　　装备在身上的黑色大衣被劈砍产生的气浪吹得倒卷翻飞，身处在半空当中，桐人只感觉自己的右手完全陷入了麻痹当中，几乎连阐释者都快抓不住了。 　　然而，陈默的进攻却并没有到此为止。 　　身形狼狈地跌落到空地远处，桐人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一道裹挟着骇人杀意与强猛气流的漆黑身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见这道身影的瞬间，顾不得站稳身子，他急忙抬起另一柄长剑「逐暗者」，在斩击到来之前将剑刃横挡在了自己身前。 　　顿时，刺耳的铿锵声响彻整个传送门广场。 　　而看到自己的攻击被挡下来，陈默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收回剑，然后再度挥出下一道斩击。 　　每一剑挥出，都灌注着仿佛山岳倾塌般的恐怖力道。 　　一剑，两剑，三剑，四剑…… 　　面对陈默源源不绝的攻势，桐人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将之抵挡下来。 　　如果不是这几个月来和陈默的接触，他都几乎快要以为自己是在跟游戏GM，也就是那个名为茅场晶彦的男人对决了。 　　陈默，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怪物」，完完全全超越了玩家所能抵达的境界，强到异常的程度。 　　即使是他现在已经突破到了九十五级，拥有其他玩家拍马也追不上的「绝对」的属性值，但依然不是陈默的对手。 　　并不是说某个方面比不上陈默，随着交手的深入，桐人越发感到力不从心，力量、速度、反应力，他全部落在下风！ 　　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属性值？ 　　还有他在平安夜当晚展现出来的那道极光之剑——被他本人称呼为【超越系统】的力量…… 　　强到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地步，如果他想的话，或许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能闯到艾恩葛朗特一百层的红玉宫里去吧？ 　　这场令人目不暇接的快速白刃战中，陈默并不知道桐人的感慨，他只是不断挥剑。 　　剑意在奔涌，斗争的本能在咆哮，尽情宣泄力量的感觉让人迷醉。 　　钢铁的闪电在空中划过，轻而易举就突破了视觉的极限，眨眼间便是十数次出剑。 　　快到无法捕捉的斩击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幽蓝色轨迹，最终被桐人抬剑挡下时闪现而出的火花，远比此刻垂暮的天光更加璀璨，更加耀眼。 　　不过，相比于陈默的酣畅淋漓，桐人的感觉却很不好。 　　每次接住陈默的斩击，那附加在剑刃之上的惊人巨力，都会让他抓握住剑柄的手掌一阵麻痹。 　　“乒——” 　　再次挥出一道斩击，看着桐人手中的黑色长剑被击飞出去，陈默停下连绵不绝的攻势，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我……又输了。” 　　表情呆滞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右手，感受着从掌心传来的犹如针扎般的痛觉，桐人露出无奈的笑容，走到旁边弯腰捡起了跌落在地的佩剑。 　　“嗯，你又输了。”看着桐人有些丧气的样子，陈默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开口在他身上补了一刀：“这是第多少次连败来着？一百次还是两百次……绝对超过两百次了吧？” 　　“是啊……” 　　输了，又再次输给了他，总计超过两百次的决斗，全部都是以自己的失败告终。 　　不过抬头看着那个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脸上露出来的轻快笑容，还有他那明亮通透的眼神，桐人除了略微有些不甘心外，倒提不起什么怨恨的情绪。 　　对于剑士来说，彼此交锋的瞬间，对方的本质就会通过剑刃一清二楚地展现出来。 　　眼睛耳朵都有可能欺骗自己，但剑是不会骗人的。 　　几个月来数百次的交手，他早就察觉到了陈默剑里所包含的东西。 　　完全没有任何杂念，因此也就没有任何的迟疑，只是纯粹到了极致的“斩”。 　　这种状态，说是最为理想的剑士也不为过了。 　　但为什么偏偏这样一个完美的剑士，却是个杀人不眨眼，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大魔头呢？ 　　“怎么样，明天还打算继续吗？” 　　收起长剑，陈默笑吟吟的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桐人，开口道：“不过就算再来两百次，你也没机会赢我的。” 　　这倒不是陈默在夸夸其谈，毕竟他连双刀流状态都没开，独行玩家的属性值加成也没有开启，毕竟他现在随时都是跟尤娜处于组队状态的，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用黑衣剑士职业的基础被动技能在跟桐人玩耍而已。 　　“……继续！” 　　但桐人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他要战胜陈默！ 　　无论是一百次，一千次，还是一万次，他都要继续坚持下去，直到能够获胜的那天到来为止！ 　　成为比他更强的强者，然后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 　　杀戮，应该是遏止罪恶的武器，但滥杀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剑虽然是凶器，但同时也拥有守护的力量。 　　看着桐人坚决的眼神，陈默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摇摇头，转身朝四周围观的人群当中招了招手。 　　随着他招手的动作，人群中忽然骚乱起来，片刻后，西莉卡和尤娜挤出人群，走到了他身边。 　　抬手揉了揉西莉卡的头发，陈默一脸得意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嗯……！” 　　抬起头，西莉卡看向陈默的眼神微微发亮，自从当初回忆之丘事件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陈默战斗的样子，那翩若惊鸿的剑光，远远超越了她所能想象的极限。 　　享受着小女生崇拜的目光，陈默忽然扭头看向一旁准备离去的桐人，“桐人君，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呃……我？” 　　突然被陈默叫住，桐人愣了愣，然后才摇头道：“我倒是没什么安排，现在打算直接回旅馆休息了……陈默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嗯，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默一边轻揉着西莉卡的脑袋，手掌顺着她后脑勺抚摸到耳朵与颈部之间的那块肌肤，感受着从指尖传回来的温热与柔软，他接着道：“今天是西莉卡的生日，不过我这里就三个人，庆生的话感觉有些冷清了，你如果能来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陈默先生……” 　　本来西莉卡还因为陈默亲昵的举动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但听到这番话之后，她脑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红着脸以湿润的眼神盯着地面，像是要在地上看朵花出来一样。 　　而听到陈默的邀请，桐人表情有些犹豫。 　　他并不认识这个名叫西莉卡的女孩，虽然是陈默主动发出的邀请，但贸然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还是感觉有些不妥。 　　不过一想到自己回到前线的楼层之后，独自一个人吃过晚饭，然后卸下装备躺在空荡荡的旅馆房间里入睡……再看看此时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陈默，他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 　　“……嗯，我没问题。” 　　“哈哈，这样一来就是四个人了，总算是有了点庆祝生日的样子。” 　　听到桐人同意了自己的邀请，陈默轻轻拍了拍西莉卡的脑袋，轻笑道：“西莉卡，桐人君可是攻略组里的大名人哦，整个艾恩葛朗特能打得过他的玩家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在SAO当中，攻略组这三个字对所有玩家来说都有着无比深刻的意义，再加上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性，普通中低等玩家眼中的攻略组就被笼罩上了一层神化光环。 　　乍听到这个之前跟陈默战斗的黑衣剑士竟然来自攻略组，还是攻略组里的大名人，西莉卡不由得有些好奇地侧过脑袋看了眼他，映入视野的是桐人善意的温和笑容。 　　感觉……出乎意料的平凡？ 　　“可是之前陈默先生很轻松就赢了他啊，所以陈默先生比攻略组的玩家还厉害吧？” 　　“嘛……” 　　咧了咧嘴，算是默认了西莉卡的话，陈默朝桐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带头往来路走去。 　　陈默背后，桐人看着走在前面的黑衣身影，以及不时传来的他与两个少女说笑的声音，心里忽然感觉有些落寞。 　　“喂，桐人君，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走在前面，陈默忽然回头问了句。 　　“我……我都可以的。” 　　回想了一下在游戏里吃过的东西，桐人本来是想说蜂蜜奶油土司面包的，但出口时却变成了推脱的话。 　　“都可以？你这不就跟没说一样吗。” 　　放缓脚步，陈默走到桐人旁边，接着道：“现在游戏里面不说正餐，光甜点就已经有了足足几十种，你总有一样或者几样特别爱吃的东西吧？” 　　看到陈默说话时一脸认真的表情，桐人呼吸微窒，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感觉从胸口往全身扩散。 　　随后，他脸上忽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那……就蜂蜜奶油土司面包吧，其实我还蛮喜欢吃那个的。” 第二十二章 我就待在里面，保证不乱动 　　十月二十日。 　　艾恩葛朗特第七十五层，科里尼亚。 　　宽阔的传送门广场外，由四角型白色石灰岩堆砌而成的街道周围满是神殿风格的房屋，街道尽头则连通着一座古罗马决斗场般的巨大圆形建筑。 　　虽然七十五层是现如今最前线的楼层，但从一大清早开始，除了攻略组的玩家之外，许多二三流的剑士与身穿长袍的商人都陆续进驻了此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还有许多生活职业的玩家也相继涌入，让本来冷清的前线楼层变得热闹起来。 　　上午九点，传送门中白芒闪烁，陈默带着尤娜和西莉卡踏入了第七十五层的传送门广场。 　　“这里就是SAO攻略的最前线吗？” 　　刚从传送门中踏出来，西莉卡就一脸好奇地四下张望起来。 　　一直蹲坐在她肩膀上的毕娜此时也展开翅膀，在她身边盘旋。 　　“哇啊啊……那是羽翼龙吧？怪物怎么可能到安全区里来？” 　　“笨蛋，是使魔啦，没看到它一直绕着那个女孩在飞吗……” 　　“哎哎……你们快看那个人，好像没戴防具誒？” 　　“还真是！不过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蓝色羽翼龙的使魔少女，一袭黑衣不穿戴任何防具的单剑使，陈默三人刚出现在传送门广场上就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走了，西莉卡。” 　　伸手在少女头顶轻轻揉了揉，陈默无视掉周围其他玩家的视线，迈步朝竞技场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竞技场入口前，他停下脚步，入口通道中，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剑士正环抱双臂倚靠在墙壁的阴影当中。 　　“哟，桐人君。” 　　一边主动开口打了声招呼，陈默几步走到剑士身边，接着笑道：“怎么样，你感觉自己有几分胜算？” 　　“胜算的话……应该是五五开吧。” 　　放下双手站直身体，桐人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不过眼中却燃烧着旺盛的斗志。 　　“只有五成胜算吗？” 　　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表情严肃的桐人，陈默不由得轻笑一声，接着道：“如果是五成胜算的话，那一不留神可就会输哦？” 　　“就算是这样，也要比和陈默先生你pk好多了。” 　　脸上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桐人摇头道：“和陈默先生pk的时候，我可是连一成胜算都没有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打了吧。” 　　就在陈默和桐人说话的时候，入口通道里走出来了一位身穿KOB红白色制服的少女，正是前天夜里刚到陈默家做客过的亚丝娜。 　　“……亚丝娜？” 　　乍听到亚丝娜的话，桐人不由得一愣。 　　看着站在入口前的两人，亚丝娜先是朝陈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问好，然后直接看向桐人，开口道：“桐人，这件事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你和团长打，无论哪边输了都不好受，而且我也实在想象不出来团长落败之后的样子，你就更不用说了，要是输给团长，就必须加入KOB，我知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没关系的亚丝娜，我是无所谓啦，反正独行玩家也当得有些腻了……” 　　“但其实你更不想加入公会吧？” 　　听到亚丝娜这句话，桐人顿时表情一僵，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确实是不想加入公会。 　　不止是因为讨厌公会内部的权势纠纷，更因为那段深深刺入灵魂的记忆。 　　幸…… 　　见桐人脸上流露出深切哀痛的表情，亚丝娜眼神变得有些黯然，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容，接着说道：“所以还是算了吧……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也不能总是给你添麻烦啊……” 　　“啊……不！不麻烦！” 　　从充斥着苦涩的记忆当中回过神来，桐人赶紧摇了摇头，急道：“而且亚丝娜你可是我的……” 　　亚丝娜听到这里，眼中焕发出亮光，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桐人。 　　“我的重要的攻略伙伴啊！” 　　和盼望当中的回答有所不同，亚丝娜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巴，但她最终还是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你坚持的话，输了可别怪我哦。” 　　“放心吧，我会尽力取胜的。” 　　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斗志昂扬的桐人，陈默摇摇头，忽然插嘴道：“不会这么轻松的。” 　　“嗯？” 　　“桐人君你应该听说过的吧，其他玩家口中关于团长的传说。” 　　最强的男人、活生生的传说、圣骑士等等被赋予血盟骑士团公会长的称号，可以说两只手都数不完。 　　他的名字是希兹克利夫，在桐人的【二刀流】技能传遍街头巷尾之前，他就以成千上万玩家之中唯一的独特技能拥有者这个身分而闻名于艾恩葛朗特。 　　【神圣剑】：使用模拟十字架形状的一对剑与盾，能够使出攻守自如剑技。 　　攻略楼层BOSS时，桐人曾在希兹克利夫身边见识过几次这种技能，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其拥有的堪称夸张的防御力。 　　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见过他的血条陷入黄色区域，在死伤者众多的第五十层头目攻略战时，他更是以一人之力，独自撑下几乎快要崩坏的战线长达十分钟，而这件逸事至今仍被人所津津乐道。 　　没有任何武器可以贯穿希兹克利夫的盾。 　　这已经是艾恩葛朗特里最被玩家们所深信的定律之一了。 　　进入单人难以攻略的高难度楼层之后，桐人一直以来都是和攻略组玩家共同进行BOSS的攻略，所以他非常清楚那些传说并非仅仅只是传说，而是真的确有其事！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畏惧退缩，桐人看向身旁的亚丝娜，开玩笑道：“如果我现在退出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吧？” 　　“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现在逃跑的话，一定会被人骂到臭头的哦。” 　　“还真是可怕啊……” 　　“那么你要退出吗？” 　　和亚丝娜对视一眼，桐人露出微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带路吧，副团长大人，别让团长等太久了。” 　　…… 　　上午十点整，竞技场中宣布对决开始的广播响起，四周圆形看台上的观众共同发出了宛如低沉雷鸣般的欢呼声。 　　陈默带着尤娜和西莉卡，坐在最前排的一处位置，这里是亚丝娜特意为他们安排的，能够清楚地把赛场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陈默先生，你说桐人哥能赢吗？” 　　桐人，近来名声大噪的特殊技能二刀流持有者，曾以封弊者之名凌驾于所有玩家之上，两年来几乎一直活跃在最前线的迷宫当中。 　　而希兹克利夫就更不用多说了，闻名已久的KOB会长，从来没人见过他黄血的状态。 　　这样一场对决，又是在第七十五层的竞技场当中举行，瞬间就调动起了现场所有观看者的全部神经和兴趣，就连西莉卡这样的小女生也不由得被这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吸引。 　　“好好看吧。” 　　并没有正面回答西莉卡的问题，陈默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视线直看向竞技场内此次对峙的两人。 　　黑衣双剑，面庞稍显稚嫩，但眼神却相当坚韧的，正是桐人。 　　而在他对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正站着个高大魁梧的鲜红身影，和血盟骑士团白底红纹的传统制服不同，对方穿着一身红底白纹的短大衣，身上虽然并没有佩戴什么护具，但握在左手上的巨大纯白十字盾却丝毫不让人怀疑其拥有的防御性能。 　　希兹克利夫。 　　这是游戏里的叫法，而陈默还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 　　茅场晶彦。 　　SAO研发者，完全沉潜技术取得跨时代进步的推动者，狂气的科学家。 　　同时，他也是近代以来法治社会下最为恶劣的罪犯了。 　　看着pk正式开始之前一脸好整以暇地和桐人对峙着的希兹克利夫，陈默忽然有点好奇。 　　要是现在站起来大喊一声他就是GM会怎么样？ 　　就在陈默忍不住展开想象的时候，场中忽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号角，桐人直接朝希兹克利夫发起冲锋，整个人都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半空中只能看见剑刃上闪烁的余辉，下一刻，斩击落下，十字盾上骤然亮起两点火星。 　　然而看着竞技场内交锋的二人，陈默脸上本来宁静随和的表情，却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又想起来了，前天晚上的那个不速之客。 　　这两天以来，他随时都能想起灰袍人隐藏在兜帽下的脸上，最后露出的那一抹笑容。 　　还有那封已经被删掉的消息。 　　【你还记得，你亲手杀过多少人吗？】 　　如果真要计数的话，这个还挺不好算的，抛开在迷宫都市欧拉丽的时候不说，光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都已经在全世界各地征兆雇佣兵参战的战场上杀了好几万人了。 　　足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人屠。 　　会发这样一条消息给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如果前天晚上动作再快一点的话，也许就可以把他拦下来了…… 　　但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卖，所以他现在也只能一边后悔惋惜，一边揣测到底是谁发的消息了。 　　毕竟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但凡是可能存在的隐患，还是早早排除掉比较好，而且陈默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桐人和希兹克利夫的决斗并没有什么悬念，和原著一样，在系统权限下，桐人最终输得一败涂地。 　　“竟然能这么快就击败桐人……不愧是KOB的团长，希兹克利夫先生真的很强呢。” 　　散场时，尤娜跟在陈默身后，一边回味着刚才那场短暂却精彩的决斗，一边钦佩道。 　　而听到尤娜的话，西莉卡也是连连点头，显然是在观点上达成了一致。 　　走在前面，陈默听着身后两个少女对希兹克利夫的评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管理员打玩家，能不厉害吗……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前方竞技场出口处的人群忽然骚乱了起来，一道鲜红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到了他面前。 　　“……希兹克利夫？” 　　凝视着排开众人，径直走到自己面前的希兹克利夫，陈默略微有些诧异，但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很有趣。” 　　在陈默身前两步的位置站定，希兹克利夫表情严肃庄重的脸上缓缓拉出一抹微笑。 　　而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陈默心里忽然狠狠一跳。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自己的真实身份…… 　　“什……什么有趣？”虽然隐约察觉到希兹克利夫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陈默还是硬着头皮装傻道：“希兹克利夫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没什么。” 　　希兹克利夫脸上依然是那种古怪的笑容，但他的眼中却全无笑意。 　　而陈默也是算准了希兹克利夫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自爆身份，至少现在还不可能，所以便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 　　与陈默对视片刻后，希兹克利夫忽然收起笑容，一言不发的转身挤出人群，离开了竞技场。 　　就在他离开的同时，一封署名为GM的消息发到了陈默的个人信箱里。 　　【这里是我的游戏场，既然你进来了，就得遵守我定下的规矩】 　　快速瞟了眼消息内容，陈默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 　　不过想来也对，像茅场晶彦这种怪胎级别的天才科学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开发的游戏里混进了一只虫子？ 　　只不过这样一想，他倒是对神鹰公司的技术部门更感兴趣了。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竟然能在SAO里搞外挂…… 　　而就在陈默思考的时候，看到他一动不动的呆站在原地，尤娜从他背后探出半边身子，歪着脑袋问道：“希兹克利夫先生刚才找你干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我们走吧。” 　　摇摇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尤娜的问题，陈默一边抬脚往竞技场外走去，同时右手仿佛不经意般在眼前划过，删除掉了那条来自游戏GM的消息。 第二十三章 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恶魔 　　桐人与希兹克列夫PK的第二天。 　　第五十五层的荒野外，由黄沙和砾石构成的平原上，两道人影正向着迷宫区一路疾驰。 　　双眼紧盯着在自己前面奔袭带路的黑衣背影，亚丝娜目光有些复杂。 　　她作为攻略组的玩家，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本身也有着【闪光】的称号，就连桐人的速度值都比不上她，但眼前这个仅仅有过数面之缘的黑衣剑士，却轻松就能把她甩到后面。 　　而且不仅如此，更让她在意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陈默先生。” 　　跟在对方身后又继续跑了会儿，亚丝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桐人君会有危险，但他现在应该正在和歌德夫利他们一起在迷宫区里练级才对，五十五层的迷宫区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不知道你说的危险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询问声，陈默微侧脑袋看了眼脸上充满疑惑的亚丝娜，随后回过头，脚下不停道：“并不是迷宫区的原因，具体情况有点复杂，总之你跟过来就对了……” 　　原著当中桐人就是在第五十五层遇到袭击，差点丧命在名为克拉帝尔的犯罪者玩家手中，虽然现在整个SAO的剧情都因为自己而发生了改变，但保险一点总是好事。 　　虽然亚丝娜并不满意陈默含糊其辞的解释，但既然陈默不想说，她也确实没办法逼问什么，只好微皱着眉毛紧跟在对方身后。 　　黑色大衣在风中发出响亮的破空声，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穿越平原，最终在高峻的灰色岩石迷宫前停了下来。 　　“走，进去。” 　　刚停下脚步，陈默抬头凝望了眼方位，然后便再度拔腿冲进了迷宫入口前的峡谷当中。 　　“喂……陈默先生……不要跑得这么快……我要跟不上了啊！” 　　亚丝娜刚停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陈默又开始跑了起来，顿时苦着脸大叫了几声，同时也顾不上休息，快步跟上了陈默的背影。 　　虽然听到了亚丝娜的喊声，但陈默脚下的速度依然没有放慢。 　　原著里桐人遇害的时间是中午，而现在刚好就是正午时分。 　　快……再快一点…… 　　目光在峡谷中逡巡，陈默不断加快脚步，身形几乎拉出黑色残影，终于，他在峡谷中段的位置找到了桐人。 　　此刻在桐人身前，还有另一个男人。 　　身穿红白色的KOB公会制服，脸上满是扭曲到狰狞的愉悦表情，玩家标志也已经变得血红，在他手中，一柄长剑正刺入桐人手臂，折磨般不断用力搅动着。 　　还好赶上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陈默，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手中快速拉出装备栏列表，银辉闪烁间，一柄灰色短剑出现在他手中。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学过什么投掷技能，但凭借着高等级玩家的蛮力和长期锻炼剑技带来的手眼协调能力，陈默依然扔出了手里的短剑。 　　“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乌光一闪，贯穿整段峡谷之后，准确的扎进了克拉帝尔背心当中，让他头顶的血条陡然下滑了一截。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受到袭击的克拉帝尔和躺在地上陷入麻痹状态的桐人都转动视线，看向短剑飞来的方向。 　　前者眼中露出的是好事被打搅之后那种阴冷疯狂的目光，而后者眼中则是闪过名为希望的光芒。 　　在两人内涵完全不同的注视下，远处投掷出短剑的黑衣剑士放缓了脚步，然后一道红白色的身影快速掠过他身边，如同一阵疾风般冲了过来。 　　“桐人！桐人！桐人！……” 　　一边奔跑，亚丝娜嘴里一边无意识重复着重要之人的姓名，她双眼紧盯着躺在地上的桐人，他头顶的血条此时已经只剩下大概1/5，这是连攻略boss时都不经常陷入的危险状态，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喂喂……真的假的啊……” 　　手中提着片刻之前还插在桐人手臂里的凶器，克拉帝尔甚至没有反手拔出扎进自己背后的短剑，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急速逼近过来的少女，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不……不可能的……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不可能知道……是谁？是谁出卖了我！啊……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幻觉……呵呵……幻觉……” 　　没有理会正露出一脸疯狂表情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的克拉帝尔，亚丝娜快步跑到桐人身边，在他无声的注视当中，从道具栏里取出几块解除异常状态和回复血量的水晶，然后点击了使用。 　　麻痹肢体的感觉逐渐褪去，转而从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然后在恢复水晶的作用下，刺痛变成一种痒痒的感觉。 　　取得身体掌控权的瞬间，桐人眼中仿佛燃烧着一座剧烈喷发的火山，他单手一拍地面，整个人的身体便直接化作黑影冲到了克拉帝尔身前。 　　幽潭般深邃的漆黑双眸当中，倒映出一张疯狂的面孔。 　　跨步。 　　拔剑。 　　“锵——” 　　漆黑剑光划过半空，最终在克拉帝尔面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什……么……！” 　　看着悬停在自己眼前的剑尖，克拉帝尔脸上的疯狂终于消退，转而变得惊悚起来。 　　毫无疑问，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者。 　　但他同时也无比害怕被别人杀死，杀人并非是因为他无所畏惧，只是宣泄内心欲望的途径罢了。 　　而此刻，他在眼前的剑尖上，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往日里，都是他将这种气息带给他人，今天却有幸亲自品尝到了濒临死亡的感觉。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可怕…… 　　视线以剑尖为中心向后拉远，看到的是桐人一脸平静的表情。 　　平静当中却燃烧着狂怒。 　　不知道什么时候，克拉帝尔的双腿和牙齿都开始颤抖起来。 　　上下牙床碰撞，发出“嘚嘚”的声音。 　　默默注视着克拉帝尔脸上露出的怯懦表情，桐人心里是恨不得将他乱剑砍成十七八块——这种已经烂到骨子里的杀人者跟本就是死不足惜！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将剑刃递出去最后那不足一厘米的距离。 　　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杀人。 　　即使对方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但他也不能因此就痛下杀手，以暴制暴最终换来的，只会是更多的暴力，直到将自己也拖进暴力的深渊当中。 　　“杀人者，也会害怕被人杀死吗？” 　　看着克拉帝尔，桐人最后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沙哑到完全不似少年人的程度，然后便收起剑，转身朝峡谷外走去。 　　经过亚丝娜身边时，他顿了顿脚步，低声道：“这个人是你们血盟骑士团的成员，我相信希兹克列夫一定会做出公正的判决……现在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亚丝娜。” 　　“桐人君……？” 　　不是我们血盟骑士团，而是你们血盟骑士团。 　　没有称呼希兹克列夫为团长，对亚丝娜也是直呼其名。 　　就在亚丝娜因为桐人这句话而愣住的时候，一封好友消息发了过来，发信人正是桐人。 　　有些疑惑地点开消息，亚丝娜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是桐人退出公会的申请，并且还特别说明了，就算得不到许可，他也不会再到血盟骑士团。 　　看完消息，亚丝娜猛然抬头，开口就想要叫住正在往峡谷外走的桐人，但目光所及，看到的那个落寞而孤单、明明是少年人却仿佛一瞬间变得沧桑了很多的背影，她挽留的话就直接卡在了嗓子里，说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感觉，心里仿佛被扎了个窟窿，正往里面嗖嗖灌着冷风，冷得心里一紧一紧地直发疼。 　　离开峡谷中段时，桐人在陈默面前停了下来。 　　从刚才亚丝娜越过自己冲上去时开始，陈默就已经停下了脚步，环抱双臂靠在峡谷石壁上等待着。 　　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一脸悠哉的黑衣剑士，桐人忽然觉得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开始动摇了。 　　“杀人，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吃饭，喝水，呼吸。” 　　虽然对于桐人的突然提问有些意外，但随即陈默还是做出了回答。 　　“可是……难道你就不会觉得罪恶吗？” 　　“你呼吸会觉得罪恶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把杀人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这可是杀人！杀人啊！”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克拉帝尔之前杀死KOB其他几人时浑不在意，甚至还很享受的表情，又想起陈默对于他人生命的漠视，桐人不禁再次问出了他曾经在花之庭园主街道大门前质问陈默的那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强吧？” 　　“所以只要变得像你一样强，就能知道答案了吗！” 　　看着桐人眼中重新亮起来的光芒，陈默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漠视生命，只是因为单纯的杀习惯了而已。 　　就好像他之前说的，杀戮已经成为了呼吸般的本能。 　　这既是他的异常之处，同时也是他强大的根源。 　　以绝对的杀戮之心，贯彻纯粹的杀念，激荡剑意，才能挥出跨越奇迹的“斩”击。 　　但既然桐人误会了，而且现在看来这个误会的效果还是正面的，他也就没有多解释什么。 　　“虽然已经问过一次了，但果然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问过问题，桐人正要离开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默，一脸认真道：“陈默先生，你真的不是GM吗？” 　　“当然不是了。” 　　直视着桐人的双眼，陈默斩钉截铁做出了回答，随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接着道：“不过要说GM，其实你已经见过了哦。” 　　“已经见过了？”听到陈默的话，桐人稍微一愣，随即立马露出激动的表情：“他是谁？！” 　　“你觉得会是谁呢？” 　　脸上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之后无论桐人怎么追问，陈默都一概不做回答，直到桐人一脸若有所思的离开时，他才转身看向背后的两人。 　　亚丝娜。 　　以及被亚丝娜控制住的克拉帝尔。 　　见陈默转过身，已经站在他背后等了会儿的亚丝娜急忙低了低头，一脸真挚道：“陈默先生，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桐人君他或许……”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抬了抬手，打断了亚丝娜的话，陈默接着道：“不过现在桐人现在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心情很低迷的样子，亚丝娜小姐不去安慰安慰他吗？” 　　“欸……我吗？我……我不行的，我……” 　　“可我看桐人好像挺喜欢和亚丝娜小姐在一起的样子啊，还是说其实亚丝娜小姐讨厌桐人吗？” 　　“不是的！” 　　直接开口否认了自己讨厌桐人的话，亚丝娜看了看被控制在手里的克拉帝尔，有些为难道：“可是……他……” 　　“没关系的，我可以帮忙代劳把他送去军队收监。” 　　“真的可以吗？” 　　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随即亚丝娜又犹豫起来。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一脸可靠地拍了拍胸脯，陈默大包大揽道：“你就把他交给我吧，桐人还在等着你安慰呢。” 　　“那……就拜托你了，陈默先生。” 　　犹豫片刻，亚丝娜最终还是把克拉帝尔交到了陈默手中，然后朝他点了点头，就转身追着桐人跑出了峡谷。 　　目送着栗色长发摇曳的背影彻底离开视线，陈默这才笑吟吟地低头看向正处于麻痹状态，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的克拉帝尔。 　　在对方一脸惶恐的注视下，陈默笑得很灿烂。 　　“放心，我不会杀你，暂时也不会把你送去军队收监，但有些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你还记得，你亲手杀过多少人吗】 　　这条消息的发送者，那个神秘的灰袍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相比于如同无头苍蝇般自己寻找答案，或许，身处黑暗世界的犯罪者们，能够给出更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了，我就把你放生，当然，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监狱会是你最好的下场，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眨眼睛。” 　　“呜呜呜……” 　　看着躺在地上疯狂眨眼的男人，陈默脸上表情越发沉静，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但心底却是在不住冷笑。 　　无论克拉帝尔给出的答案是否具有价值，陈默都准备放了他。 　　砍断了手脚，取走武器和水晶，然后放生到迷宫区最深处的地方。 　　如果这样都能活下来的话，就算这家伙命不该绝，往事全部既往不咎好了。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恶魔对吧…… 　　考试完了，恢复更新 第二十四章 秩序的破坏者（平安夜快乐） 　　也不知道到底是陈默撮合的好还是亚丝娜本身就是个隐藏式的撩汉高手，迷宫区遇刺事件过后的第二天，陈默就意外的接到了亚丝娜和桐人的婚礼邀请函。 　　而因为裙带关系，同时收到邀请函的，还有尤娜和西莉卡这两个经常跟在他身边转悠的小尾巴。 　　婚礼的举办地点就在花之庭园，应邀前来的大多都是桐人和亚丝娜的好友，也就是说都是攻略组的一流玩家，如此盛大的场面，当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他们返回自己所在的楼层之后又以此为谈资，向其他人吹嘘卖弄，如此一来二去，【黑衣剑士】桐人和【闪光】亚丝娜结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整个艾恩葛朗特几乎人尽皆知。 　　婚礼之后，桐人还是和原著当中一样，在第二十二层买下了林中小屋，不久又与结衣相遇。 　　知道桐人竟然多了个叫结衣的女儿的时候，尤娜和西莉卡都被吓了一跳，而陈默则是有些感叹。 　　在知晓原著剧情的情况下，他早就不止一次到第二十二层的森林里搜寻过了，特别是参加完桐人的婚礼之后，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那片森林的每一处角落，可还是没有见到任何异常之处，而桐人只是随便在森林里转了转，就捡到了系统精灵结衣。 　　缘分啊……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的奇妙。 　　不过老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陈默知道消息时也只是感叹了一声，倒不觉得有什么失落的地方。 　　一切事情风平浪静之后，十一月七日的凌晨，第七十五层迷宫区内。 　　因为是尚处于攻略当中的楼层，而且层数也达到了七十五层之高，就算只是沿途随便刷新出来的小怪，也有着足以媲美高端玩家的战斗力，这样的危险系数，已经不再适合单独作战了，所以独行玩家根本不会选择到这里来练级，而目前全艾恩葛朗特唯一拥有挑战这种危险楼层能力的，只有攻略组第一梯队的众人，除此之外，别无他人会踏足这片幽深迷宫，而无人时的万籁俱寂，在迷宫当中听起来更像是邪祟恐怖的鬼魅之地。 　　不过今天这里倒是刚到中午就有些热闹。 　　来自不同公会集团的玩家从上午九、十点钟开始就陆陆续续的在第七十五层科力尼亚市的传送门广场前集合。 　　虽然隶属于不同的公会，但这些玩家却都是被称之为攻略组的成员之一，也就是说整个艾恩葛朗特内超过九成的高端战斗力都集合在了这个广场上。 　　他们身上携带有不同样式和颜色的武器与防具，每个人都一言不发地沉默着，面露紧张之色，整张脸都紧绷着，空气中缓缓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身处玩家当中，桐人和亚丝娜并肩站立着，他们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熟识的人，【风林火山】公会的会长克莱因，身躯健硕如同一座铁塔般高大的双手斧使艾基尔，四人围在一起小声交谈着，气氛比周围的其他玩家要轻松很多。 　　下午一点整，广场上的玩家已经达到了数十人，传送门中白光亮起，几名新玩家踏入广场。 　　领头的一人身穿鲜红色长衣，手持巨大十字盾，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冰冷且坚硬，又隐约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慈悲，正是血盟骑士团的公会长，希兹克利夫。 　　跟在他身后的，是四名身穿红白制式服装的男性玩家。 　　刚从传送门中出来，希兹克利夫就吸引住了广场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他与KOB四名玩家站立在一起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宛如巍然大山般不可动摇的气势实在是太具有压迫力，甚至就连人群当中的桐人，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其他大多数玩家都被这股气魄压得后退了几步。 　　不愧能是一手创立出KOB这种大型一流公会的玩家，这种气势……恐怕即使是陈默先生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不对，两边都不对。 　　陈默身上的气势是令人下意识感到生命正在受到威胁的感觉，是那种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的隐约预感，说得空泛一点，就是通俗所说的杀气、杀意。 　　而希兹克利夫，他带给人的压迫感也很强，实际交手时的实力更是强得可怕，但面对他时，却并不会感觉生命受到威胁，压迫感的来源并非是对于危机的预感，而是另外一种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不过到底是什么呢…… 　　出神地凝视着希兹克利夫那双平静冷漠的双眸，就在桐人感觉内心里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即将喷涌而出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亚丝娜忽然伸手在他侧腰部位戳了一下。 　　“桐人，认真听，团长要开始讲话了。” 　　“啊？哦……” 　　被亚丝娜打断思绪，桐人动作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视线重新聚焦在了身处所有玩家前方的希兹克利夫身上。 　　“看来没有任何人缺席，感谢大家的参与。” 　　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希兹克利夫点了点头，接着道：“接下来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一场严酷的战役，但我相信！相信只要靠着各位的力量，就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平稳厚重的男中音，透露出一股坚定的力量，战前宣言传达到在场众人耳中时，似乎大家都被他的冷静所感染，每个人脸上都额外多出了一分坚毅。 　　注视着四周深受鼓舞的众人，希兹克利夫稍微顿了顿，然后用力以十字盾的底部狠狠砸在传送门广场的坚硬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他拉高了两个声调的、强而有力的呐喊，在广场上空回旋。 　　“让我们为了解放之日而战吧——！” 　　随着希兹克利夫的宣言，周遭的玩家们也一起发出了兴奋的吼叫声。 　　而就在这时。 　　“那个，打扰一下。” 　　一道并不算太大的声音，从传送门的方向传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混在清一色的呐喊声当中，却足够鹤立鸡群，再加上高等级玩家的五感在属性值加成下得到了非人的强化，所以几乎是在这道声音发出的同时，所有人便齐刷刷地将目光盯到了说话的人身上。 　　黑衣，黑发，单剑，没有佩戴任何防具。 　　“……陈默先生？” 　　人群当中，桐人楞楞地看着正走出传送门的黑衣男子，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倒不是说他对陈默的实力有什么质疑，正相反，和陈默交手数百次却无一胜绩的他，最能理解这个男人到底强得有多么不讲道理。 　　真正让桐人感到惊讶的，是陈默竟然大白天跑到了最前线楼层的这个事实。 　　认识陈默这么久，桐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白天跑到前线来。 　　而和桐人同样愣住的，还有刚发表完一番让人热血沸腾的战前宣言的希兹克利夫。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想要干什么？” 　　也许就连希兹克利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和表情都像极了害怕心爱的玩具被其他人弄坏的小朋友。 　　“不干什么，你不要这么紧张嘛。”陈默几步走到希兹克利夫身前，然后在其他玩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伸手一勾他的脖子，直接把他脑袋拉到自己面前，小声道：“我就是想来看个热闹，你只管玩你的就是了，我不会揭穿你，也不会乱来，放心……” 　　我TM能放心就有鬼了！ 　　强忍住一把推开陈默的冲动，茅场晶彦微皱眉头近距离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希望你信守承诺。” 　　其实按茅场晶彦的性格，在自己的游戏场里竟然混进来了一只虫子……不，这样比喻有些不恰当，陈默的存在可比一只虫子的危害要大得多，他实力强劲、不受规则约束、知晓艾恩葛朗特的真相，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一清二楚，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颗猛然砸进棋盘的苹果，拥有能够直接将他精心布置好的棋局瞬间摧毁的能力。 　　说通俗点，陈默之于茅场晶彦，百害而无一利，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安定因素，甚至说是威胁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茅场晶彦其实早就着手排查SAO的系统，但作为一款重新构建起另一个虚拟世界的游戏，负责承担SAO的系统资源实在是太过庞大了，现阶段他的研究室和公司早就被政府遣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藏在深山里操作主系统才能维持游戏的正常运行，而如果要开始排查漏洞，绝对是极为耗费精力的一件事。 　　最让茅场晶彦气恼的还不止如此。 　　他第一次发觉游戏里混进来了外人，是在四月份的时候，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开始逐步排查系统，终于在九月份发现并修补好了漏洞，本以为万事大吉，但谁知道紧接着第二天SAO的系统就又出现了新的漏洞！ 　　SAO的核心程序算法编写和系统框架结构在研发之初就是由他独力承担的，这可不是什么瘟到死或者岔劈之类的东西，哪能一个漏洞接一个漏洞的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绝对是有人泄露了设计资料。 　　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都是那些曾经进出过他公司和研究室的人。 　　但可能有嫌疑的目标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没办法见光，所以就算想寻仇也没有任何机会。 　　每每想到这里，茅场晶彦就恨得牙痒痒，偏偏他又实在是对陈默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不痛不痒的警告了一下。 　　看着茅场晶彦表情平静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却溢满了“我很不痛快”的神情，陈默畅快地朗笑几声，松开他的脖子，顺手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大步走进人群。 　　而看到陈默竟然能跟希兹克利夫如此随意地“谈笑风生”，而且希兹克利夫还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沿途的其他玩家纷纷主动为他让出道路。 　　“哟，桐人，亚丝娜，不介绍介绍你们的朋友吗？” 　　径直走到桐人和亚丝娜面前，陈默抬眼看了看克莱因和艾基尔，一脸嬉笑道。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克莱因。” 　　伸手指向武士造型，头上还围了条头巾的克莱因，桐人接着道：“不知道陈默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他还是【风林火山】公会的会长……” 　　“【风林火山】对吧，我当然听说过了，全体武人的一流公会，真是久仰大名啊。” 　　朝克莱因一伸手，陈默客气了一句。 　　“哈哈哈……没想到我的名气都已经这么大了吗？” 　　克莱因先是挠了挠头，毫无自觉地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才回握住陈默的手，不过随即，他却皱起了眉头。 　　“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圣诞夜，复活道具。” 　　一脸微笑地注视着克莱因，陈默开口吐出几个字。 　　听到他的话，克莱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在SAO当中，黑衣的单剑使，除了桐人之外，他确实还认识一个人…… 　　只不过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却并不怎么美好就是了。 　　看着方才还哈哈大笑的武士男儿，脸上表情飞快变得跟吃了屎一样难看，陈默自觉松开手，转头看向一旁的艾基尔：“不知道这位是？” 　　“他叫……” 　　“你好，我是艾基尔。” 　　打断了桐人的介绍，艾基尔继续道：“目前经营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如果感兴趣的话欢迎来店里作客，我会按熟人价给你打折的。” 　　“以后有空一定拜访。” 　　微笑着答应了艾基尔的自我推销，陈默转头重新看向桐人和亚丝娜，饶有兴致道：“桐人，亚丝娜，你们这蜜月可够短的啊，这么快就又回前线来了。” 　　“陈默先生你还不是吗？” 　　微鼓着嘴，亚丝娜反击道：“听桐人说，你白天的时候都是在陪着尤娜和西莉卡的吧？怎么今天忽然舍得到前线来了？” 　　“嗯……在家呆久了，偶尔也会想出来走走，静极思动嘛。” 　　“这个暂且不提，不过陈默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团长的？而且看起来你们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关系不错……你说希兹克利夫啊？” 　　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八卦的亚丝娜，陈默摇摇头道：“或许你用错了词……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彼此都是面带笑容，但其实是势同水火也说不定哦？” 　　“你的意思是……” 　　就在亚丝娜准备进一步追问的时候，希兹克利夫大喊的声音忽然在人群前方响起。 　　“回廊——打开！” 　　在希兹克利夫高举起来的右手中，蔚蓝色水晶瞬间粉碎。 　　下一刻，摇曳着淡蓝色光芒的漩涡回廊在前方浮现而出。 　　“那么，各位，请跟我来吧。” 　　回头再次将所有玩家扫视一遍，希兹克利夫一挥手，红色大衣翻卷，整个人便踏着蓝色光芒走进了回廊，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传送光当中。 　　希兹克利夫传送完之后，四个KOB公会的核心玩家也紧接着进入了传送回廊。 　　再后面则是其他攻略组的玩家。 　　混在人群当中，陈默维持着不急不缓的步调，刚好落后于桐人和亚丝娜半步的程度。 　　片刻后，看着前面的两人进入传送回廊，他忽然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也跟着踏入了回廊当中。 第二十五章 杀伐的极限 　　“我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是三年以前吧，我那时候在华夏访遍名山古迹，游历途中，偶然在一个洞窟里得到了剑魔独孤求败的剑法秘籍，潜心修炼大半年之后，功力突飞猛进，已经超越了你们日本剑道这边什么二天一流或者秘传剑技燕反之类的境界，达到了可以剑砍子 弹的程度……” 　　第七十五层的迷宫区通道当中，数十人的攻略组玩家行走在犹如大理石般光滑规整的漆黑路面上。 　　陈默跟随着人群，按在剑柄上的手掌轻轻抚动两下，随即面露追忆之色，对身旁正在认真倾听的桐人接着道：“只是可惜，刚出山没多久就被困在这个破游戏里了，实在是天意弄人啊。” 　　“没想到……陈默先生你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经历！” 　　“……所以，你相信了我刚才说的话？” 　　陈默有些诧异的看着桐人，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这家伙竟然相信了自己刚才随口胡诌的故事。 　　“诶？难道说不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了，现实里哪有人能做到用剑去砍子 弹啊……嗯，BB弹或许还有可能，不过子 弹就算了吧，那已经超出普通人类的范畴了。” 　　“但是陈默先生你确实很厉害啊，感觉就算是剑砍子 弹这种事也应该难不倒你的吧？” 　　“想什么呢，都说了砍子 弹是不可能的，游戏里是因为有高等级带来的属性值加成，回到现实之后我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罢了……” 　　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陈默接着道：“就跟你一样哦，桐人。” 　　“所以剑魔独孤求败……？” 　　“当然是假的了。” 　　“那剑法秘籍……？” 　　“也是假的，我哪里会什么剑法，只是一些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而已。” 　　“不会剑法？”桐人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疑惑道：“可是陈默先生你不会剑法为什么还能这么厉害？” 　　“这个嘛……” 　　看着一脸探寻之色的桐人，陈默忽然嘴角一翘：“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变强的方法……不过这可是我的独门秘诀，你不要拿出去到处乱说。” 　　“嗯……” 　　陈默煞有其事的语气落在桐人耳中，让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听好了，我变强的秘诀就是，每天一百个俯……” 　　就在陈默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人群忽然停了下来，最前方传来了希兹克利夫喊话的声音。 　　“大家准备好了吗！” 　　通体由黑曜石打造，外形如同森罗殿堂入口般的巨大门扉前，希兹克利夫面对攻略组玩家，左手向前伸出，深红色十字盾实体化后被他用力顿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因为这次完全没有关于boss的情报，所以就由我们血盟骑士团担当前锋，其他人趁机看清它的攻击规律，然后对它发起反击，大家记住了吗？” 　　在场的玩家无言点头，同时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并检查起身上携带的防具是否完好。 　　“那么……攻略开始吧。” 　　以平静而低沉的声音宣布完，希兹克利夫回转过身，将右手放在了黑曜石大门的中央。 　　【你发现了BOSS房间，是否进行挑战？】 　　【Yes/No】 　　希兹克利夫的手指毫不犹豫就在确认的选项上落下。 　　系统提示弹窗瞬间消失，紧接着，整个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慢慢转动起来，等到大门完全敞开，希兹克利夫直接走进了BOSS房间，其他玩家则跟在他身后。 　　进入BOSS房间的大厅当中，陈默也是抽出了长剑，一边警惕，一边四下打量起来。 　　整个大厅的空间非常宽敞，大概有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四周是不断向内弯曲的黑色墙面，如同一只巨大的鸡蛋一样。 　　“桐人……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默身边，桐人和亚丝娜也在打量这个boss房间，但他们两人的脸色却并不好看，特别是亚丝娜，肩膀正小幅度颤抖着。 　　“嗯……” 　　听到亚丝娜的话，桐人轻轻点了点头，握住两柄长剑的双手微微用力收紧。 　　从第一层楼的初始城镇开始，他几乎参与了每一层楼的每一场boss攻略战，长久以来累积的经验，让他光是通过观察头目所在的栖息地环境，就能大致推测出它拥有什么样程度的力量。 　　而眼前的这个boss房间，完全不像其他楼层那么粗陋，攻略组的其他玩家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片寂静当中，某种强烈的预感在桐人心中翻涌。 　　“不要紧的，亚丝娜。” 　　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安，桐人轻轻抱了抱亚丝娜，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又继续说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 　　在桐人的怀里平复下心绪，亚丝娜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我也会守护桐人的。” 　　“啧啧，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两位麻烦不要在我面前放闪光弹，我要砍人了哦？” 　　看着桐人和亚丝娜旁若无人般亲热起来，陈默眼角一跳，手中的剑刃跟着往上扬了扬。 　　“咳咳……”快速放开亚丝娜，桐人有些脸红，不过随即，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默：“陈默先生，你……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 　　古怪的看了桐人一眼，陈默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可是……现在是在boss房间里啊，待会儿就要开始攻略boss了……” 　　“桐人。” 　　一脸平静的凝视着桐人，陈默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淡淡道：“不要太紧张，我只是来玩玩而已。” 　　“……” 　　看着陈默脸上平静的表情，桐人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正如他所说，只是玩玩而已。 　　与陈默交手数百次，桐人从未有一次见过他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光是以游戏般的心态，陈默就能完胜他，而他自问拿出全部实力的话，单人攻略楼层boss也并非没有可能，转而言之……攻略boss对于陈默来说，也只不过是闲暇解闷的消遣罢了。 　　“啊！对了……” 　　呆愣片刻后，桐人忽然拉出道具栏列表，手指划动几下，一枚水晶出现在他手中。 　　【还魂的圣晶石】 　　七彩的光芒从水晶当中绽放出来，照亮了桐人的面庞，而他低头看了两眼手中的水晶，目光里流露出些许沉痛的哀思，随后他一伸手，把水晶递给了陈默。 　　“陈默先生，这件东西……现在就物归原主吧。” 　　“这东西我都已经送给你了，现在又还给我干什么？”陈默摇了摇头：“再说我要这个也没用啊。” 　　“不是这样的……接下来的攻略，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搞不好连我也会有危险，所以这件道具还是你来拿着吧，关键时刻是能够救命的。” 　　“这……好吧。” 　　从桐人手里接过水晶，随手放进背包，陈默正要想说他有些太过紧张了，但下一刻，他忽然皱了皱眉毛，同时目光上扬，看向房间顶部的一处位置。 　　“陈默先生……？” 　　“桐人，亚丝娜，做好准备，boss刷新出来了。” 　　“嗯？” 　　顺着陈默的目光，桐人和亚丝娜一抬头，然后他们看到了。 　　一条像是蜈蚣般的，巨大而蜿蜒的东西，正贴在卵形房顶上。 　　“在上面！” 　　几乎是在发现怪物的瞬间，亚丝娜就大声预警起来。 　　听到亚丝娜的叫喊，攻略组的其他玩家也都发现了贴在房顶上的怪物，人群当中顿时骚动起来。 　　而随着人群的骚乱，穹顶上的怪物抓住房顶的鳌足松开，十数公尺的身躯顿时砸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如同节肢动物般一环一环的身体……不，与其说是节肢动物，倒更像是脊椎。 　　在它身上，横向生长着数十对鳌足，每一对都闪烁着锐利的锋芒，造型狰狞的头颅当中，眼眶的位置，淡蓝色火焰摇曳，冰冷地注视着身边的一众玩家。 　　“呵呵，骸骨猎杀者……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看了眼不远处落下的怪物，陈默摇摇头，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前的时候，他只能先当个出头鸟，向前走出几步，手中长剑一挽，抖出一片湛蓝剑影。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喊一句我将带头发起冲锋？ 　　目光从周围的人脸上扫过，陈默压低身体，脚下狠狠往地上一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半空中一道剑光闪过，径直斩向前方的怪物头目。 　　而随着陈默的动作，就像是打响了某个信号般，其他玩家也纷纷冲向了boss。 　　各色剑技的光辉在幽暗的boss房间里接连亮起，众人的呐喊，怪物的咆哮，还有刀剑的铮鸣声，攻击的轰鸣声，声音与光线的海洋中，以陈默、桐人和亚丝娜为中心，是负责强攻的阵营，而另一边则是以希兹克利夫为中心的防守阵营。 　　接连不断闪耀的技能光辉耀眼而华丽，在系统加持下的特效光像烟花一样绚烂，红色、蓝色、银色、绿色、紫色，技能发出瞬间时的光辉连成一片，照亮了半边房间。 　　然后越像是烟花，越是明亮，越是灿烂，消逝的也就越快。 　　夹杂在呐喊和咆哮声中的，还有死亡时爆碎的音效。 　　战斗持续了一个钟头才落下帷幕，当骸骨猎杀者被耗光最后一丝血条时，几乎所有玩家都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就连桐人也是用力拄着长剑跪倒在了地上。 　　“总共……牺牲了多少人？” 　　“死了十六个。” 　　站在桐人身边，陈默缓缓收起长剑，语气平静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著里这场战役应该只死了十四个人，但在他加入之后却多死了两个人。 　　“十六个……” 　　听到陈默所说的数字，桐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才刚到七十五层，就已经出现了如此严重的折损，可以想象，等到以后攻略度达到第一百层时，到底还能剩下多少玩家？ 　　也许……最后有能力进行百层boss攻略的，只剩下陈默先生，还有那一位了吧？ 　　想着，桐人抬起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立于人群当中的希兹克利夫。 　　即使是刚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但希兹克利夫此刻依然面不红气不喘，一脸镇定的清点着周围的玩家。 　　凝视着不远处那道鲜红色的高大身影，桐人的目光最终在他头顶依然维持着蓝色的血条上停了下来。 　　“呵呵……” 　　站在桐人身后，看着他逐渐皱起的眉头，陈默轻笑两声，一边旁观，一边缓步后退到了房间边上。 　　而就在他停下脚步的同时，桐人握剑的双手收紧，以极小的动作一缩后腰，摆出低空冲刺的准备姿态。 　　他的目标，希兹克利夫此刻正注视着周围意志消沉的玩家，根本没有注意到桐人的动作。 　　唯一注意到桐人的异常的，除了从结束战斗开始就一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陈默之外，就只有他旁边的亚丝娜了。 　　“桐人……？” 　　看见桐人摆好剑技的预备姿势，亚丝娜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口，但还没等她出声，桐人所持的剑刃上便徒然亮起微光，同时他脚下一踢地面，整个人便极速冲了出去。 　　房间边缘，陈默脸上露出了笑容。 　　从第一次进入艾恩葛朗特以来，这一年里面，他一直保持着相对谨慎的行动，涉及到原著当中比较重要的剧情他基本都没有做多余的干涉，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剧情走向脱离控制，毕竟他进入游戏是为了保护尤娜，而一但剧情走向脱离控制，就必然会有变数产生，相当于是在给自己增添工作量。 　　等待了一年，终于到了最终的这个时刻。 　　再过几分钟，SAO就将宣告提前攻略成功，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历时一年的任务啊，向队长请个长假应该不算过分吧……还是说去境外找个贩毒分子或者恐怖分子的窝点happy一下？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陈默微眯双眼，笑容轻松而惬意。 　　就在这时，一直被他当做项链挂坠挂在脖子上的一枚指环忽然亮了起来。 　　特殊道具，【天使的第十二次咏叹调】，使用后可以在被呼唤出姓名的两者间打开一个回廊通道，陈默曾经将另外一枚给了尤娜以防意外发生……不过她现在用这个东西干什么？ 　　取下指环，陈默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尤娜应该正在花之庭园才对，而且他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过，让她不要随便乱走动。 　　想不通……虽然想不通，但既然道具被触发，那就一定是出事了。 　　“回廊打开！” 　　指令出口的瞬间，戒指在他手中瞬间炽亮起来，下一刻，一道仅能够容纳单人通过的回廊在前方打开。 　　看着回廊开启，陈默大步踏入其中，白光一瞬间淹没了视野。 　　第四十七层，花之庭园的野外区域。 　　通往主街区的大门前，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距离他不远处，洁白回廊打开，陈默刚从回廊中踏出来，就看到了大门前站着的那个灰袍人。 　　“看来是真的……” 　　看着陈默从传送回廊中踏出来，灰色长袍下传出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在他右手上，正佩戴着一枚酷似天使张开双翼的戒指。 　　“是你？” 　　刚踏出回廊，乍看到自己苦苦寻找很久也没有任何消息的灰袍人，此刻竟然自己跑了出来，陈默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握住剑柄的手掌一紧，铿锵剑鸣响起的瞬间，剑尖已经悬在了灰袍人的脖子前面。 　　然而面对近在咫尺的锋芒，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慌乱之类的情绪，只是低着头，让兜帽的阴影遮住脸，唯有声音传出来。 　　“呵呵，不愧是暴君，果然和传闻当中一样暴躁，不过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你曾经杀过的那些人吗？” 　　“杀了就杀了，我为什么要记得？”近距离凝视灰袍人的身影，他的身高倒是挺矮的，大概也就一米七出头的样子，陈默伸手抓向他的兜帽：“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应该会记得很长一段时间。” 　　“哈哈哈哈哈……那我是不是该说句不胜荣幸？” 　　站在原地，任由陈默抓住兜帽，在兜帽被掀开的瞬间，灰袍人忽然仰起头，直视陈默的双眼。 　　“那么，这张脸你是不是还记得呢？” 　　在兜帽下的，是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孔，十五六岁的样子，眉宇间隐约有些熟悉，陈默皱眉审视片刻之后，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是有杀过一个长得跟他很像的人。 　　泰坦之手公会的那个刺猬头男子……而且当时的地点也正好就是在这里。 　　“看来你还记得啊。” 　　看到陈默脸上表情的变化，少年露出冰冷的笑容。 　　“我当然记得，那个刺猬头的人应该就是你哥吧……所以现在你是想找我报仇？”稍微把剑挪开了一点，陈默接着道：“好啊，那就来吧。” 　　“呵呵，还真是游刃有余啊……” 　　在陈默的注视下，少年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东西，你就不好奇是怎么到我手里的吗？” 　　【天使的第十二次咏叹调】，特殊类道具，也是唯一道具。 　　阳光下，戒指上的天使，向两边张开的翅膀正闪烁着微光。 　　“尤娜？！” 　　“bingo，答对！” 　　脸上的笑容变得疯狂扭曲起来，他接着问道：“那么你再猜猜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在威胁我？”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现在除了我……” 　　少年的话没有说完——冰冷的剑刃划过他的脖子，让他再也没机会说完剩下的话。 　　收起剑，陈默从道具栏取出一颗水晶球，整层楼的平面图从水晶球里投影出来，其中野外区域的某处正有个红色的光点在闪烁着。 　　尤娜作为任务目标，陈默当然不可能没留几个后手在她身上。 　　盯着地图上的投影看了片刻，他冲进花海全速奔跑起来。 　　虽然以尤娜的等级，区区四十七层的怪物应该很轻松就能对付，但就怕那个少年动了什么手脚。 　　陈默的全速有多快？这当然不是说现实当中，他现实里可比这个由代码构成的游戏人物强多了，但光是近百级的属性值，就已经堪称bt了，放开全速之后，跨越整片平原也只花了几秒钟而已。 　　极速之下，身边的景物全都化作流动的光影，等到陈默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回忆之丘的尽头。 　　树林掩映中，数十只野怪正围在一起，正中央的地面上躺着一个被牢牢捆住的少女。 　　“尤娜！” 　　幽蓝剑光暴涨，瞬间便已经在树林间来回纵横了数十次。 　　剑影停歇，陈默收剑转身，所有怪物都已经被清理一空，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尤娜，迈动脚步就想走过去帮她松绑。 　　然而正当他一步踏出，尤娜定定地注视着他的面庞，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和眷恋，紧接着，她的身体化作点点光的粒子，开始消散在空中。 　　HP条……空了？ 　　迈出的脚步瞬间停住，陈默视线一转，看向尤娜头顶已经被清空的HP条，本来应该是无色的边框，现在正闪烁着绿光。 　　毒……？ 　　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之前那个少年临死前的眼神。 　　震惊，恐惧，憎恨，解脱……还有充满恶意的快慰。 　　“渣滓！” 　　眼睁睁看着尤娜在自己眼前逐渐消失，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重村悠那 　　我的名字，是重村悠那 　　能够在游戏里遇见你，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 　　再见 　　话语到此为止，炫目的系统特效光瞬间大亮了一下，随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隆——” 　　与此同时，天际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 　　SAO，通关了。 　　呆站在原地，陈默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尤娜之前所处的位置。 　　现在，那里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默整个人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几不成声的吼叫：“我要杀了你啊！” 　　但都这样了，他还能杀了谁呢？况且就算那个少年活过来再让他杀一次，也救不活尤娜了…… 　　“不，不对！复活道具……复活道具！” 　　思绪犹如闪电劈空般划过脑海，陈默猛然直起身，快速在装备栏里翻找起来。 　　【还魂的圣晶石】 　　鸡蛋大小的七彩水晶在他手中具现。 　　用力抓住水晶，陈默浑身颤抖着，高声呼喊出了指令。 　　“复活——尤娜！” 第二十六章 自古看客喜别离 　　“滴滴！” 　　清脆的提示声在耳边响起，意识缓缓从混沌当中清醒过来，陈默睁开眼睛，如同大型CT机的沉潜设备内部，点点指示灯光辉交替闪烁。 　　在他脱离沉潜的同时，身下的金属床开始向外退出，几秒后就已经将他推出了设备。 　　“欢迎回来，陈默先生。” 　　沉潜装置的控制面板前，仍然是初次进行沉潜时的那个女研究员，对他露出了微笑。 　　“怎么今天登出游戏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是任务出什么状况了吗？” 　　一边进行询问，女研究员拿起报告记录，准备更新今天的任务日志。 　　“确实……出了些状况……” 　　从金属床上坐起身来，陈默先是盯着女研究员看了几眼，然后低下头，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房间内光滑的地板。 　　“嗯？” 　　察觉到陈默语气里的低沉，女研究员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退下去。 　　“难道是第七十五层的攻略失败了吗？” 　　之前一次的任务日志，正好更新到攻略组即将进行第七十五层的boss攻略那里。 　　“不……攻略很成功，虽然牺牲了十几个人，但攻略组的主要战斗成员并没有折损。”深吸一口气，陈默缓缓抬头，看向女研究员的目光隐约有些颤抖：“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 　　看着陈默眼神中的动摇，女研究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负责记录陈默的任务日志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从初次进入SAO开始，这个男人一直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和乐观，而且无论是在游戏中遇到任何事情，他都能以雷霆手段迅速镇压下去，实力与性格都强硬到让人心惊的地步，特别是他那双漆黑深邃、无论何时都能维持平静的一双眼睛，更是如同三山五岳般让人感到厚重可靠。 　　到现在，这双眼睛里却流露出了动摇。 　　“到底……发生了什么？” 　　“SAO，通关了。”定定地注视着面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女研究员，陈默停顿片刻，然后才继续说道：“任务目标平安无事……任务完成。” 　　…… 　　五分钟之前。 　　“复活——尤娜！” 　　按照复活道具的使用规则，陈默紧紧攥着水晶，几乎嘶吼般从胸膛里发出了咆哮。 　　十秒！ 　　【还魂的圣晶石】的复活极限，是距离死亡不足十秒的人物。 　　这段时间刚好也就是从NERvGear接到人物死亡信息，然后释放出足以完全损毁大脑的高频微波，将大脑破坏，使之停止生命活动所需的时间。 　　所以，过去了多久……？ 　　呐喊出复活指令的瞬间，陈默疯狂回忆着距离尤娜消失在自己眼前一共过去了多少时间。 　　五秒钟？还是十秒？ 　　拜托……千万不要超过十秒……求求你，活过来…… 　　复活吧，尤娜！ 　　就在他如此悲愿般诉求的下一刻，淡淡的金色光辉，在前方草地上亮起。 　　如同精灵飞舞般，无数金色的光的粒子在空中轻盈盘旋，最终汇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数秒后，金光消散，露出来的草地上，正静静躺着一个白色头发，身穿洁白长袍的少女。 　　“尤娜……” 　　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陈默一时有些失神，在他手中，原本闪烁着七彩光辉的水晶，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亮度和色泽，变得如同一颗普通卵石般黯淡灰败——就仿佛是用它的生命换回了尤娜的生命。 　　“谢谢……谢谢你……” 　　低头看着这颗已经毫无用处的水晶，陈默真挚的道了声谢，将它收进了自己的道具栏当中，然后才重新看向躺在不远处草地上的少女。 　　视线集中时，在她头顶，绿色的玩家标志和蓝色满格状态的HP条，让陈默长长地松了口气。 　　是真的……真的活过来了…… 　　而就在这时，他脚下整层楼的地面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不止是整层楼，此刻整个浮空城，艾恩葛朗特都在剧烈颤抖着。 　　一边抖动，一边逐层分崩离解。 　　“终于要结束了……” 　　挪动身体，轻轻坐到尤娜身旁，陈默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女柔顺干燥的发丝，指尖触及她脸颊肌肤，那种鲜活生命所特有的体温，让他心里满是充盈的感觉。 　　“干的不错嘛，桐人。” 　　抬头看向艾恩葛朗特上空，陈默自言自语般微笑着轻声说了句，他相信此时此刻，桐人应该也正在看着他才对。 　　脚下楼层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周身的花海开始化作光的粒子消散在空中，就在楼层彻底分崩离解之前，陈默低下脑袋，温柔地注视着尤娜表情静谧的面庞。 　　“现实里再见吧，悠娜。” 　　下一刻，花之庭园整层从艾恩葛朗特主体上脱离，一边朝下方的虚空跌落，一边消散在空气当中。 　　【连接中断，信号传输失败，请选择下一步操作】 　　【重新连接】 　　【退出连接】 　　看着一片漆黑的视野当中弹出的两个选项窗口，陈默直接退出了连接。 　　…… 　　傍晚七点钟，华灯初上，纽约国际中心旁边，一栋高楼格外引人注目。 　　这栋高四十九层的建筑，正是在全纽约也颇负盛名的神鹰军事职业管理公司。 　　作为位立于在雇佣兵行业最顶点的公司之一，神鹰在全世界各个允许雇佣兵入境的国家都开设有分公司，特别是总公司所在的纽约，无论是仕途权贵还是商界巨鳄，在需要武装保卫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神鹰，高端、安全、专业等词汇就是这里最好的写照。 　　盛名之下，CDI的武装实力也是远远凌驾于其他雇佣兵组织，甚至就连某些地方军的军队也不见得能比得过神鹰的雇佣军，而为了留住这些宝贵的战斗人员，神鹰公司也可谓是把针对雇佣兵的内部福利做到了极致，抛开其他待遇之类的不谈，光是餐饮就极为讲究，每道菜在上桌之前都会经过严格审查，标准线起步最低也是米其林三星的水准，除此之外，在公司里每层楼都设有不同的餐厅，日本餐厅、中国餐厅、美国餐厅、意大利餐厅、法国餐厅，甚至还有东非一些小国的餐厅也能在这里找到，这已经是最顶级酒店才能做到的配置了。 　　而此时，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的活动室里，陈默在餐桌前落座，周围是第七分队的其他五个少女。 　　“队长。” 　　“嗯。” 　　见陈默落座，赛德诺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正色道：“历时一年多的任务，而且还是单人任务，虽然上面在计算任务点数的时候是直接分摊给我们整队的，但这次任务基本都是陈默一人的功劳，所以点数的分配上就直接划为个人所得……我想大家最近应该也不缺点数吧？” 　　CDI公司内部的奖励机制，除了现金之外，还有任务点数一说，可以用来在公司内进行消费，与钱相比，使用点数购物会有恒定六折的福利，所以任务点在神鹰公司内部也算是相当紧俏的一种稀有资源，有些人甚至会高价收购点数，以此作为炫耀的资本。 　　不过这个所谓的“稀有”也只是针对普通部门的工作人员而言，对于战时行动小组这种常在战场的部门，他们想要得到任务点数可以说是相当轻松，毕竟，作为国际雇佣兵公司，CDI的任务栏当中，数量最多、悬赏最高的任务就是战场任务。 　　听到队长的点数分配安排，其他四个少女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纷纷笑着朝陈默挤眉弄眼，示意他请客。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满意的点点头，赛德诺面容精致的脸上露出微笑，同时她扬起手中的酒杯：“为了陈默。” 　　“为了陈默！” 　　看着一桌共举的酒杯，还有酒杯中荡漾着的五颜六色的汽水和果汁，陈默摸了摸鼻梁，这种太过热情的氛围让他有些不习惯。 　　但看了看少女们可爱的笑脸，还有那些单纯是为他成功完成任务而感到高兴的目光，陈默笑着也举起了酒杯。 　　和这五个未成年的小女生不同，他的酒杯里可是货真价实的伏特加，还是度数很高的那种。 　　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陈默与少女们轻轻碰了碰酒杯，开口道：“为了第七分队。” 　　“哦哦！” 　　…… 　　一顿庆功宴，大家说说笑笑，吃了接近一个半钟头。 　　就在宴席即将结束的时候，活动室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赛德诺队长。” 　　敲门的人，是负责战时行动小组内部通讯的传话员，她站在门口，目光直看向正坐在餐桌主座上，笑容满面的金发少女。 　　“有你的电话，请过来接一下，是任务管理部门打过来的。” 　　“哦哦……知道了，马上就来！” 　　朝传话员一挥手，赛德诺回头盯着陈默，笑道：“估计是你的任务审核结果下来了，这次任务委托的点数可不是小数目，以后记得要请客啊。” 　　虽然CDI的员工伙食很好，但相应的，伙食费也贵得让人咂舌。 　　“队长，你不是说不缺这点点数吗？”轻笑着摇了摇头，陈默再次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边喝边说道：“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抠。” 　　“嘻嘻……” 　　露出猫儿般的笑容，少女离开座位，一转身，摇曳着阳光般绚烂的金发离开了活动室。 　　小半杯伏特加，陈默喝的速度并不算快，只是小口小口慢慢品着。 　　酒杯中的酒还剩三分之一时，赛德诺独自回到了活动室里，不过离开时她脸上的笑容此刻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见赛德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陈默喝酒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其他几个正在谈笑的少女也纷纷停下了嬉闹。 　　“陈默……” 　　一片寂静中，赛德诺走到餐桌旁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陈默。 　　“怎么了？” 　　缓缓放下酒杯，陈默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不仅是预感……在灵魂和身体结合的接缝处，神力的种子正在微微跳动着。 　　目光复杂地看了陈默片刻，赛德诺咬了咬嘴唇，声音极轻道：“任务……失败了。” 　　“什么？！” 　　少女说出这句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陈默却听得真切。 　　面对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陈默，赛德诺接着说道：“另外……任务的委托人，他想要见你一面……” 　　好想开个新坑玩啊…… 第二十七章 暴力的狂欢最终必将以暴力终结 　　冰冷灯光的金属走廊当中，陈默和赛德诺一言不发的并肩行走着。 　　前面带路的是之前的那个传话员。 　　任务失败了…… 　　任务要求是保护重村悠那直到游戏通关为止，那么按理来说，评判任务失败与否的唯一标准，就是任务目标，即悠那的人身安全是否得到了保证。 　　陈默可以百分百肯定，他在登出游戏之前确实是使用复活道具将尤娜复活了，最后他轻抚少女脸颊时，那股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这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然而，任务还是失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无比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 　　不只是为了任务本身，更是为了名为重村悠那的少女。 　　既然任务失败了，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曾经在游戏中说过会保护她直到游戏通关的那天，而得到自己承诺的少女，脸上所绽放出来的喜悦与安心表情，不断在陈默脑海中回放。 　　随着这份回忆，一同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还有灰袍少年临死前眼中流露出来的那抹凶恶的快慰。 　　而这份仇恨的连锁，最初的开端，就是他亲手杀掉了属于泰坦之手公会的那个刺猬头男子。 　　如果，他当初没有痛下杀手，而是让桐人把那个刺猬头男子押送到监狱里去，那么结局是否就会发生改变？ 　　答案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原著当中的桐人可没有在SAO里收到什么你还记得你杀过多少人这种信息。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五指修长、肌肤白皙的手，完全不似剑客的手。 　　但正是这双手，却能够轻而易举的夺走他人的生命，而陈默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想杀，就杀了，杀人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般稀疏平常。 　　但现在，看着自己这双杀人无数的手，陈默第一次产生了迟疑。 　　如此放纵杀戮，真的好吗？ 　　“就是这里了，陈默先生。” 　　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门前，传话员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默，接着道：“委托人正在里面等候你，请进吧。” 　　“我知道了。” 　　点点头，陈默向前几步，正准备伸手推开紧闭在一起会议室大门，旁边的赛德诺忽然拉住了他。 　　“队长……？” 　　“陈默，如果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硬扛着。”拉着陈默的左手衣袖，赛德诺接着说道：“虽然知道你很厉害，但我们是一个小队，对吗？” 　　“嗯。” 　　面对一脸认真神情的少女，陈默露出淡淡的微笑，随后转身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布置简单整洁的会议室当中，一张环形会议桌占据了八成以上的空间，正对大门的方向坐着一人，穿着笔挺的深黑色西装，四十来岁的脸上满是严肃，半白的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黑框眼镜下是一双凌厉的眼睛，他正在翻看着一份文件，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势给人一种十分强硬的感觉。 　　重村彻大…… 　　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的瞬间，陈默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与此同时，之前最让他想不通的地方，也一下子有了答案。 　　怪不得CDI的技术人员可以入侵进茅场晶彦的游戏服务器，给能给他插入一个SAO玩家账号，原来委托人是重村彻大…… 　　身为茅场晶彦曾在东都工业大学就读时的导师，他是能够自由进出ARGUS开发部的少数几人之一，同时他也肯定翻阅过茅场晶彦关于完全沉潜式游戏的开发资料，想要针对性的在SAO的服务器上攻陷一个缺口出来，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难比登天，但对于重村彻大，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陈默看向坐在会议桌后面的重村彻大的同时，重村彻大也在审视这个走进会议室的年轻人。 　　“你就是陈默？” 　　低头对比了两眼手中资料上的照片，重村彻大表情看不出喜怒：“比照片上看起来要帅很多。” 　　如果按主流审美来说，陈默的长相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不算难看，也不算帅气，拍的照片自然也就平平无奇，但作为进阶当中的古神，他身上那种超凡的气质却能让人印象深刻。 　　“谢谢。” 　　点头道了声谢，陈默看着这个表情平静的男人，问出了自己心里最为急切的问题。 　　“悠娜……她现在怎么样了？” 　　“悠娜的事暂且不谈，说说你自己吧，可以看出，你很擅长破坏。”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默，重村彻大只是继续翻阅着手里的资料，里面详细记载了陈默加入战时行动小组之后各项行动的情况，几乎是接近百分百的完成率：“特别是战场剿灭任务，每次都完成的很好。” 　　“你想说什么……” 　　“那我就直说好了。”合上资料，重村彻大抬头，眼神平静而冷漠，比眼神更加冰冷的，是他说出口的话语：“无论是在中东、缅甸、伊拉克、阿富汗，还是其他任何一个战场上，凡是经你接手的任务，无一例外，都是完全歼灭的结局，战争是残酷的，战场也是残酷的，但你却远比战争本身还要更加残酷……陈默，你这样的人，只适合杀戮，而非守护。” 　　“……” 　　面对重村彻大的一番话，陈默表情木讷的站在原地，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再来谈谈任务吧。” 　　放下手里的资料，重村彻大十指交叉着放在桌上，立马便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跟悠娜关系怎么样？我是指在游戏里。” 　　“保护人与被保护人……” 　　“就只是这样？” 　　盯着重村彻大看了片刻，陈默继续道：“悠娜……她说等游戏通关之后，希望能够在现实里也认识我，然后亲口告诉我一些话。” 　　“那么你呢？” 　　“我……” 　　“你对悠娜怎么看？仅仅只是任务目标？” 　　重村彻大的问题让陈默有些难以回答。 　　一开始他确实是把悠娜当做任务目标，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就算他已经登上了成神的阶梯也一样。彼此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要远超过之前和他接触过的任何人，要说没有点什么异样的感情产生，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时至今日，陈默也说不清楚，他对这个少女到底抱持着怎样的一种感情。 　　而看到陈默迟疑的表情，重村彻大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的任务，我想应该也可以委托给你了。” 　　“任务……”陈默有些疑惑的看着重村彻大：“什么任务？” 　　“你不是想知道悠娜她现在怎么样了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重村彻大边说边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脑袋：“脑部因为遭到高强度微波辐射而被损伤，好在辐射时间不长，所以只是脑组织急性损伤造成的persist vegetative states状态，而非脑死亡，通俗点说，就是植物人。” 　　“植物人？” 　　听到重村彻大的话，陈默微皱眉头，关于【还魂的圣晶石】的使用限制——只能复活死亡不超过十秒的人物，他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从脑部遭到微波辐射到彻底死亡，这个过程虽然很快，但却并非是即时性的，电子信号传输信息的速度有多快？头盔接收到人物死亡信号，再释放出强辐射指令，整个过程甚至可以说是瞬间就能完成，那剩下的整整十秒钟，就是脑部组织从受损到死亡所需的时间。 　　大脑是人身上最为精密的部位，稍微一点损伤都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严重后果，更别提是被高强度微波辐射整整十秒钟。 　　“没错，就是植物人。”放下右手，重村彻大话锋一转：“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 　　“虽然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植物人的治疗几乎只能靠运气，但我却有办法唤醒悠娜……”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重村彻大眼神微微发亮：“物理性损伤造成的植物人状态是由于大脑自我保护机制而产生的意识丧失，也可以算是一种特殊的昏迷状态，因此只要能够取得足够的信息量，通过对潜在意识进行冲击，就能让悠娜重新醒过来！” 　　“而信息量的来源，眼下刚从SAO当中脱离出来的那些玩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最后，重村彻大从会议桌后面站了起来：“这个计划，我把它命名为Augma计划，同时Augma，这也将是未来代替完全潜行，成为真正安全可行的虚拟现实技术的方案。” 　　“Augma……” 　　听完重村彻大的话，陈默一时有些无言。 　　他千方百计在SAO里保护悠娜，虽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最终却还是没能避免剧情重新走回原本应有的方向。 　　Augma，这个装置是由重村彻大主持研发的新一代AR（虚拟现实增强装置）设备，通过其中信号单元对脑部的高频扫描，可以定向获得佩戴者某时期的记忆。 　　而这也正是原著os篇当中重村彻大为了复活悠娜而开发的设备。 　　“你究竟……想委托我干什么？” 　　看着脸上满是笑容的重村彻大，陈默语气有些干涩。 　　他对悠娜的现状是愧疚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悠娜现在应该已经平安回到现实当中了才对，而且他也无比希望悠娜能够好起来，但他同时又实在没办法赞同重村彻大的Augma计划。 　　普通人类的大脑是无法承受住Augma设备的扫描强度的，在记忆体被转化成量子信号的同时，被扫描者也会失去这份记忆。 　　陈默并不是那种心系苍生的圣人，别人怎样都与他无关，但他在SAO当中也并非孑然一人，除了悠娜之外，西莉卡、桐人、莉兹贝特、亚丝娜……这些人都与他有过交集，是否要以他们的记忆为代价来唤醒悠娜，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呵呵……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Augma计划能够一帆风顺的进行下去，国务省也并非是吃干饭的，估计过不了多久，那些SAO生还者就会被严密监控起来，其中不确定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需要有人帮助，而且必须是擅长战斗的人。” 　　绕过办公桌，重村彻大走到陈默面前，朝他伸出手掌。 　　“陈默，我就直言不讳了，你是个战斗专家，同时你也是整个CDI的雇佣兵当中，我能找到的最厉害的杀手，所以你也是这份任务委托最合适的人选，请帮助我……唤醒悠娜！” 　　“我……” 　　低头看着重村彻大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陈默想要拒绝，但唤醒悠娜这句话却让他迟迟无法开口。 　　“我……同意……” 　　最终，他沙哑着声音，接受了重村彻大的委托。 　　…… 　　凌晨一点，东京大学医科学研究所附属医院外。 　　刺耳的螺旋桨声打破了寂静，一架两侧印有银白色展翅苍鹰、通体漆黑的武装直升飞机停在了草坪上。 　　一行七人从直升飞机上下来，为首的金发少女朝驾驶员打了个手势，武直很快就升上半空，重新融入夜色当中。 　　几分钟后，住院部四楼的神经科单人监护病房里。 　　柔和的淡黄色灯光下，棕色长发的少女微闭双眼躺在病床上。 　　陈默站在病床旁边，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少女脸上安静的表情。 　　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悠娜……” 　　和SAO里的游戏角色相比，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她肌肤上的毛孔，以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 　　凝视少女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胸口，陈默无比真切的感到了面前这个纤细而脆弱的生命存在。 　　过了片刻，将床头灯调弱，看着重新变得昏暗起来的灯光，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赛德诺正靠在墙上等待着。 　　“队长。” 　　“嗯。” 　　见陈默从病房里出来，赛德诺递给他一个纸袋：“这个给你。” 　　伸手接过纸袋，陈默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把73式银翼手枪，一柄黑色的连鞘匕首，以及几份纸质文件。 　　“这是你的装备和任务表格，入境许可芙萝娅那边已经办妥了，持枪证明我刚才发到了你的邮箱里……这里不是美国，更不是纽约，总部的影响力有限，不要轻易伤人。” 　　“我明白。” 　　把匕首挂在腰侧，手枪收在裤子夹层的枪套里，陈默取出任务表格翻看起来。 　　一共四张的任务表，前三张他都是扫一眼就跳过了，翻到最后一张时，他眼皮忽然一跳。 　　“队长，你能跟我解释解释吗……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纸袋当中的第四张并非任务表，而是一纸任命书。 　　【兹聘请陈默先生担任我校一至三班体育老师，具体事宜请于11月七日早九点整准时到校商讨。】 　　落款则是SAO归还者学校。 　　“啊，这个啊……”看着陈默手里的任命书，赛德诺尴尬的笑了笑，双手合十道：“这是委托人的要求，也列在任务内容当中，所以……抱歉喽。” 第二十八章 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体育老师 　　世界上最艰难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在非洲或者南美洲的某片私人油田上为嗜财如命的原油大鳄挖掘石油？还是在巴西或者印度的某个肮脏下水道里徒手清理粪便？ 　　对于陈默来说，眼下他正面临着自己踏入职场以来所应对过最艰难的工作。 　　时间是十二月一日，距离SAO通关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以日本普通高中的标准来说，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放寒假了，但归还者学校却刚在昨天，也就是十一月三十日举办过开学典礼，迎接那些在SAO里蹉跎了整整两年时光的小朋友们。 　　用政府教育部门的话来说，在作为SAO生还者之前，他们还有个更加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学生——心理方面的问题有专门的心理老师进行辅导，身体调养方面也可以通过改善食堂伙食来解决，但学业荒废了就是荒废了，SAO里度过的那两年时间已经让他们比同龄人落后了很多，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挽回缺失的教育。 　　为了照顾不同年龄段的学生，归还者学校的年级划分也和普通高校不同，一共分为初中高三个年级，初等部收容那些初一到初三的学生，中等部收容高一到高二的学生，高等部则负责那些即将迎接高考的学生。 　　而陈默正是初等部一至三班的体育老师。 　　上午九点整，归还者学校剑道馆。 　　“呜——呜——” 　　竹剑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风切声。 　　距离第一次上课还有十分钟，陈默停下挥剑的动作，将竹剑放到木架上，转身走出了剑道馆。 　　虽然早就已经是参加过工作的人了，但他还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当上老师。 　　稍微，有些紧张…… 　　所以他才会在课前跑到剑道馆里练了会儿剑，虽然眼前并没有什么怪物供他斩杀，但光是握住剑柄时的那种踏实感决，就能让他很好的冷静下来。 　　从剑道馆走到体育馆，下课铃正好响起，不出片刻就陆陆续续有学生出现在周围。按理来说，第一堂课时体育老师应该主动招呼自己的学生集合才对，可惜，陈默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自己曾经在大学接受军训时教官的样子。 　　所以他也有样学样，一身黑背心加宽松迷彩裤的打扮，鞋子更是直接把作战靴穿了出来，然后就这么双手插兜，挺直脊背站在体育馆中央，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和……和人哥！” 　　体育馆中的学生逐渐增多，绫野珪子看到站在场中一动不动的陈默，吃了一惊的同时赶紧拉了拉旁边的男生：“那不是陈默先生吗？” 　　“……嗯，很像。” 　　桐谷和人审视的看了几眼陈默，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过，虽然长得很像，但你看他的肌肉，完全不像是躺在床上两年的人。” 　　“咦……？” 　　听到桐谷和人的话，绫野珪子也是往陈默身上看了几眼，贴身的黑背心下，是充满力量感的流线型肌肉群。 　　“可是……” 　　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上课铃声响起，陈默往前迈了一步，作战靴踏在体育馆内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利落的声音，与此同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学生们突然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体育老师。 　　“我叫陈默，你们未来两年的体育老师。” 　　在学生们的注视下，陈默努力绷住脸，模仿自己印象当中那个冷酷教官的形象，但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有些慌了。 　　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刚才没从剑道馆里带把竹剑过来。 　　没有当过教师的人很难体会这种感觉，数十双眼睛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很难让人轻松起来。 　　气氛太严肃了…… 　　虽然没当过老师，但陈默也知道没有任何一个老师的课堂会是这么死气沉沉的氛围，正好自己现在也有些紧张，他一瞥周围一群黑丝短裙的青春少女，一个以前听过的笑话浮上脑海。 　　讲个段子活跃下气氛吧…… 　　“我说，你们穿成这样是认真的吗？” 　　陈默想要开个玩笑舒缓死气沉沉的氛围，结果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他，尴尬得他只好继续板着脸装冷酷。 　　为什么？这么火的段子会没人接呢…… 　　如果是在国内的体育课上，老师要是说出这种段子的话，不说女生，那些青春期的狼崽子们肯定已经开始起哄了吧？ 　　“你们在床上躺得太久，现在身体暂时还没修养好，所以就从一些基础的拉伸动作开始，等适应以后我再慢慢给你们加大运动量。” 　　讲笑话没有讨到好，陈默目光从周围的女学生身上一一划过，随后他的嘴角扬起笑意。 　　既然你们不懂这个段子的精髓…… 　　那就来亲身体会一下吧…… 　　“好了，大家注意看我的动作，能做的同学尽量跟着做，不能做的也努力一下，不过那些完全不做的同学……待会儿可别怪老师我第一堂课就惩罚学生了啊。” 　　意味深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陈默左脚站定，右脚迈出弓步，然后缓缓往下压腰。 　　“第一组动作，拉伸韧带，一字马。” 　　双脚劈开，腰胯一滑到底，几乎堪称教科书式的韧带拉伸教学。 　　维持着一字马的姿势，陈默看向周围的学生们：“开始吧，该你们了。” 　　哼哼，持枪者必有被枪杀的觉悟，既然穿得这么暴露就要做好走光的准备……这就是你们在我的体育课上穿短裙的代价！ 　　狠！够狠！这个新老师是个狠人！ 　　男生们以怜悯中带点兴奋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女同学，然后纷纷开始找地方拉伸起韧带。 　　剩下还站在原地的，都是那些穿着短裙的女生。 　　她们当中大多数人的裙子都卷到了膝盖以上，如果拉一字马，甚至不需要压得太下去，只要一岔开腿，就会立马走光。 　　“哟……怎么，还不动是想让我帮你们压腿吗？” 　　看到女生当中有人露出了刺头的那种忤逆目光，陈默冷笑一声，也不用手，双脚往中间一并，直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还是孩子，但作为刚从SAO当中脱离出来的玩家，比起软的，她们更吃硬的那套。 　　陈默看向她们，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亚洲人中显得十分高大，也有些吓人：“倒数三个数，再不动，老师可就要开始罚人了……事先说好，惩罚的内容可不是拉韧带这么轻松的事情哦。” 　　“三……” 　　陈默背着一只手，眼神冰冷而默然地扫视女生，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根手指弯曲的同时开始倒数。 　　“二……” 　　有些承受不住陈默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第一个女生不情不愿地走到远离男生的角落，然后磨磨蹭蹭拉起了一字马。 　　而有了第一个妥协的人，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陈默也没有继续倒数下去，只是伸着最后一根食指，笑眯眯地看着那些青春少女们一个个满脸不甘的压腿下腰，然后春光大泄。 　　和陈默的风轻云淡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旁男生们的鬼哭狼嚎。 　　即使是早熟如桐谷和人，此刻也已经变得满脸通红。 　　不过他脸红归脸红，眼睛倒是一动不动的盯在那些女生身上…… 　　片刻之后，还坚持不做一字马的女生只剩下了三个，而其中一个还是陈默的熟人。 　　西莉卡……不，现在应该叫她绫野珪子才对。 　　“老师……我……” 　　与陈默四目相对，绫野珪子脸上涨得通红，她有些扭捏的攥着裙角，小声说道：“我……今天没有穿打底裤，所……所以……” 　　“哦，没有穿打底裤啊……” 　　了然的点了点头，陈默笑得如沐春风，同时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一！” 　　倒数结束，还没有拉一字马的三个女生，除了一脸又急又羞表情的绫野珪子之外，其他两个人都是微仰着脑袋，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很好！” 　　对于她们敢于向权威发起挑战的勇气，陈默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同时鼓了鼓掌。 　　“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鼓完掌，陈默笑眯眯的在绫野珪子面前弯下腰，然后伸出一只手：“你平时习惯用哪只脚？” 　　“右脚……” 　　“很好，那就把左脚抬起来。” 　　虽然搞不清楚陈默的意思，但绫野珪子下意识有种很不妙的感觉，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老……老师……” 　　“把左脚抬起来。”而陈默只是一脸笑容的重复道。 　　“哦……” 　　看着陈默虽然是在笑，但却无可置疑的表情，绫野珪子抬了抬左脚。 　　下一刻，陈默直接托住她左脚腕的位置，然后直起身，另一只手扶住她背后，同时将她的左脚往上托举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陈默的动作，绫野珪子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发出尖叫的同时，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下意识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陈默。 　　而被绫野珪子紧紧抓住，陈默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不断往上抬高手臂。 　　“老师，不要看！” 　　绫野珪子穿的也是短裙，在高位劈叉的姿势下，陈默当然是能够直接将她裙底风光一览无余了。 　　“嗯，我不会看的。” 　　陈默一边欣赏着少女的裙底，一边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真是太禽兽了！ 　　远处目睹了陈默暴行的女生们在心里斥责他的同时，也都纷纷庆幸自己识时务，不然现在被强迫抬腿劈叉的就该是她们了。 　　真是太禽兽了！ 　　陈默身后，一干被他挡住视线的男同学们恨得咬牙切齿，你特么就不能让开点吗？吃独食算什么啊！ 　　而眼睁睁看着陈默将自己的裙底看了个精光，泪花在绫野珪子眼眶里打转，她脸上的表情也委屈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哭出来。 　　粉红草莓……真是可爱呢，西莉卡。 　　陈默最后往她裙底看了眼，然后一松手，绫野珪子立刻快速放下腿，同时双手紧紧捂住裙子，眼神哀怨得不行。 　　无视了少女幽怨的目光，陈默转身，看向剩下的两个少女。 　　“现在到你们两个了。” 　　“老师，我有话说！”其中一个少女举手 抢白道。 　　“你对自己的学生做这种事，恐怕有悖师德吧？要是我举报到校长那里去，或者把这个东西送到某个报社……恐怕老师你立刻就会被解雇了吧？” 　　说话的女生手里拿着一只蓝色的录像笔，很显然，她刚才一直在拍着陈默的一举一动。 　　“当然，如果老师你愿意向我们道歉的话，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似乎是录像笔给了她勇气，女生说话时表情很是骄傲，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在威胁我？” 　　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被女生拿在手里的录像笔，陈默也不生气，只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光凭这个我就会被你威胁？” 　　“老师你难道不怕我去报社举报……” 　　“那就随便你举报好了。” 　　一挥手，打断了女生的话，陈默反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普通学校吗？整个学校里超过一半的教职工都是国务省要员，想想看给这所学校抹黑会带来什么影响？刚经历过SAO事件，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还没等女生缓过神来，陈默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随后他接着道：“才开学第一堂课就学会威胁老师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关你屁事啊！” 　　本来信心满满以为能让新老师吃点苦头，但却被告知并没有什么用，再加上陈默的嘲讽，女生回过神来之后直接怒骂了一句，转身就往体育馆外走去。 　　“还没下课就想溜？威胁老师、企图逃课……” 　　陈默的声音前一刻还在逐渐变远，但下一瞬间就贴到了女生面前。 　　“坏孩子，就得狠狠地打屁股才行。” 　　“什……？！” 　　听到陈默近在咫尺说话的声音，女生刚想回头，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按在她背后，将她按倒在了另一只手的臂弯当中，随即，背后的手掌离开，间隔几秒，一股火辣的刺痛从屁股上传来。 　　“啪——” 　　手掌落下，声音清脆悦耳。 　　楞楞地听着自己被打屁股的声音，女生呆住了，其他所有人也都呆住了。 　　他竟然真敢动手？ 　　而且竟然还是掀开裙子打的！ 　　…… 　　一节体育课，最后在一大群学生因为过度拉伸韧带而痛苦不堪的呻 吟声中度过。 　　下课时，陈默正准备离开体育馆，却忽然被叫住了。 　　“请等一下，陈默……先生。” 　　叫住他的，正是桐谷和人。 　　“怎么了吗？”回头看了眼桐谷和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陈默询问道。 　　“陈默先生，请问你认识花之暴君吗？” 　　听到桐谷和人的问题，包括绫野珪子在内，在场的学生中，接近小半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侧身站在体育馆门口的男人。 　　作为定居在花之庭园的出名人物，当初在SAO当中慕名而来就为了见识花之暴君风采的玩家可谓是络绎不绝，这些学生里不少人一开始就认出了陈默，但因为陈默身体完全不似他们这么瘦弱，肌肉不但没有萎缩，反而十分健美，所以才一直迟疑着没有发问。 　　而桐谷和人现在正好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到底是同一人吗？ 　　看着桐谷和人认真的眼神，还有其他人关注的目光，陈默忽然咧嘴一笑：“怎么，桐人你又想跟我比划比划了？” 　　说完，他朝桐谷和人还有绫野珪子眨了眨眼，然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体育馆。 　　初等部教师办公室里，陈默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和其他老师闲聊，一边打开了学生花名册。 　　“是啊，确实不容易，班上有几个学生比较刺头……” 　　谈论着自己第一节课下来的感受，他慢慢拉动鼠标，将花名册里的学生个人信息内容全部复制下来，然后发送到了重村彻大的私人邮箱里。 　　这也正是他让陈默混进归还者学校任职的原因…… 第二十九章 这是一次正义的勒索 　　在归还者学校当间谍的日子……对，就是间谍。 　　像是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给重村彻大收集整个学校所有师生的资料，虽然凭借暴力他也能做到同样的效果，但那样做显然有些太得不偿失了，所以陈默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一边为人师表，一边悄悄做着重村彻大的间谍。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短短几周之后，大半个学校的师生资料都通过陈默到了重村彻大手里。 　　而因为经常和重村彻大接触，所以陈默也很清楚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身为一位业界知名的教授，重村彻大不仅拥有与他的名声相媲美的学识，其名下更是有一批相当出色的学生，虽然单就个人能力而言还远远无法与茅场晶彦相提并论，但聚集了众多学者之后所产生的创造力却是不容小觑的，早在陈默混进归还者学校的第二天，Augma的一代设备就已经基本研发完毕了，现阶段正在进行人工程序方面的调试，相信过不了多久，这款新型的虚拟现实增强装置就将正式问世。 　　到时候，掌握了归还者学校全体师生资料的重村彻大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这点就连陈默都无从获悉。 　　毕竟，原著当中可没有一个名叫陈默的间谍，帮他调查SAO生还者的个人资料。 　　不过陈默唯一清楚的一点，那就是重村彻大在Augma计划里要做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无害的事情。 　　自己现在这么帮助他，真的好吗？ 　　但如果不帮他的话，悠娜的余生难道就一直作为植物人在病床上度过？ 　　只要一想起少女躺在病床上，那张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静谧脸庞，陈默就无比深刻地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就眼下这个世界而言，他所拥有的武力无疑是毁灭性的，光是那上百点的身体五维属性就足以让他无视大部分常规武器了，如果再算上职业传承带来的加成，除非是他脑子坏掉了去正面硬抗大规模战略武器，那在这个名为地球的蔚蓝行星上，恐怕还真找不出什么限制他的办法。 　　但即使拥有如此堪称绝对的武力，陈默依然为自己的无力而叹息。 　　他所传承的职业——【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无论是剑还是枪，都只能收割生命，而非挽救生命。 　　面对病床上的少女，他就算杀再多人也于事无补。 　　如果当初从地错跨界而来时传承到的是一个非战斗职业——医生的职业，按照系统所说，能够列入传承名单的职业都是具有传承价值的优秀职业，那么他此刻或许……不，是肯定，肯定有能力拯救悠娜了吧！ 　　但万事没有如果，他所获得的传承是【幻构枪械师】，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而枪，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夺走生命。 　　“咔啦、咔啦” 　　公园秋千上，陈默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双手平稳而流畅地为手枪部件擦拭枪油。任务报告里说是因为考虑到跨境的关系，同时也为了不招人耳目，所以这次任务批下来的武器只有一把73式银翼手枪——一种由CDI自主开发的小口径手枪，弹容只有7发，连发状态下他一秒不到就能打空弹匣。 　　勉强算是可爱的玩具——这是陈默对于这把手枪的评价。 　　口径小，枪口初速低，子 弹动能连块砖头都打不穿，除了隐蔽性高以及射速快之外，别无任何优点……他甚至怀疑如果没有打在要害部位上，就算七发子 弹全部命中目标，都不一定能造成足以致命的杀伤效果。 　　嗯……或许放着不管的话，倒是有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可能？ 　　各种意义上都称得上“可爱”的手枪。 　　事实上，这也可能是CDI任务审核部门专门给他搞的配枪。毕竟陈默嘛，谁都知道他，战场上的杀人大魔王，偶尔杀上头了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种战争狂热分子，执行跨境任务，万一不小心干掉了某个坐在天皇寝宫里的皱巴巴老头……想想都让人觉得头大。 　　“可爱”的小手枪，配发给杀人大魔王，与其说是辅助任务的武器，倒不如说是对他的限制，一道名为“安全”的枷锁。 　　擦完枪油，重新将手枪组装起来，一颗颗上好子 弹，耳边清脆的机簧声和空气中隐约传来的枪械味道让他微微眯起双眼。 　　和当初传承【黑衣剑士】职业时一样，随着【幻构枪械师】四个基础技能的点亮，陈默对于枪械的感知也产生了质变。 　　仿佛手中握着的并非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个拥有自己意识的生命。 　　这种与武器心意相通的感觉相当奇妙，就好像手枪成为了他肢体的延伸。 　　“哗啦——” 　　顺手合上保险，子 弹上膛，手臂平举，枪口指向前方，陈默嘴唇轻轻蠕动：“砰！” 　　他当然不可能随便开枪，这里并非某个无政府地区的战场，而是在国际化大都市——东京的副都心地区文京区，随意开枪的话是会给芙萝娅添麻烦的。 　　“今天就这样吧……” 　　印有银色苍鹰的小巧枪械在手中转了一圈，随后便被妥善收进宽松秋裤下贴身的作战裤夹层当中——即使是在陈默眼中如同玩具的手枪，要是在颁布了禁枪令的日本随便大摇大摆露出来，同样是会引起骚动的。 　　收好手枪，抬头看了看天色，橘红色的云霞铺满傍晚的天空，陈默从秋千上站起身，双手揣在兜里，完全不像是老师，反而像是社会上的二流小混混一样，身体一晃一晃地走向商店街中央的超市。 　　虽然归还者学校的教室食堂里供应的饭菜味道很不错，但他依然选择买菜回家——在文京区临时租用的一栋独立公寓，一方面是他不太习惯日本这边的饮食习惯，另一方面，他这次也并非独自执行任务。 　　因为上次任务的失败，CDI高层管理人员对他重新进行了执行力评估，并且认为他不适合单独执行非战场歼灭任务，所以这次和他一起的，还有小队里的其他五个成员。 　　而陈默作为年长者，自然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这几个女孩的责任。 　　“晚上就做火锅吧……切茜莉好像还挺喜欢吃辣的东西，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朝天椒卖……” 　　要说火锅，四川出身的陈默自然是相当熟悉，就在他盘算着需要买什么食材，经过超市旁边的一处巷口时，一道身穿尼龙套头衫、头戴黑色棒球帽，看上去有些瘦小的男生背影让他停住了脚步。 　　男生正站在巷口往巷子里面张望，双手不断握拳又松开，握拳又松开，似乎是在纠结什么事情一般，显得十分可疑。 　　通常来说，看到这种人，陈默的一贯处理方式都是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看着眼前这个男生的背影，他却觉得有些在意。 　　该怎么说呢……好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生一样，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喂，我说——” 　　几步走到男生身后，陈默微微低下头，傍晚时分的光线下，他的脸庞被头发的阴影遮住半边，只露出一双目光凶恶的眼睛：“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呃……”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陌生人的声音，男生反射性的抖了抖肩膀，然后才慌慌张张地转过身，看向身后说话的人。 　　而男生转身的同时，看清楚了他长相之后，陈默眉毛一挑，嘴角随之微微上扬。 　　真是巧遇啊…… 　　这个男生他认识，当然，并不是在这个世界认识的，而是在穿越之前，从动漫当中见过。 　　新川恭二，只差一点就把桐姥爷送上天堂的流弊角色。 　　“……你，你是谁？” 　　就在陈默审视着新川的同时，他也看清楚了背后说话的到底是谁——一个眼神阴冷凶恶，身材高大结实，穿着深黑色长摆风衣，双手插兜的男人。 　　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没准还是混黑社会的。 　　“你想干什么？我……我没有钱……” 　　结结巴巴的声明了自己是个穷光蛋学生的事实，新川恭二眼神有些畏惧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同时脚下慢慢后退了几步。 　　看着新川恭二只是被自己盯了一眼就开始怂起来的样子，陈默笑容变得不屑起来。 　　这么懦弱的一个家伙，他真的敢杀人？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拦在新川恭二面前，看着他越来越害怕，仿佛随时可能哭出来的表情，陈默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相当恶趣味的冲动。 　　铮—— 　　无声的剑啸在他体内鸣响，与此同时，以陈默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出去数米的距离，原本平静的气流突然开始紊乱起来，在半空中刮起了细微的旋风。 　　剑压最基础的运用方法。 　　陈默以新川恭二为目标，稍微倾泻了一丝剑压在他身上。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陈默语调低沉的话语让新川恭二瞳孔猛缩。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密集而又清脆。 　　——这是牙齿碰撞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因为新川恭二的咬合肌在颤抖。 　　他的身体也在跟着颤抖。 　　手在颤抖，眼神在颤抖，膀胱忽然生出些许尿意。 　　“你、你……”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新川恭二已经不敢用目光去直视面前这个微笑着的黑衣男子了，他脸色苍白如纸，只是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坍塌在自己身上的沉重山脉。 　　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新川恭二在自己面前畏惧颤抖的样子，这种凌虐弱者的感觉忽然让陈默觉得有些无趣。 　　“滚吧。” 　　听到这两个字，新川恭二头也不抬，身形有些狼狈地匆忙逃离了巷口。 　　一直到彻底离开商业街，他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起来。 　　那个男人……他到底是谁？ 　　就算已经跑了这么远，但只要一回想起他那张笼罩在阴影下的脸庞，新川恭二就感觉脊背一阵发凉，脑海里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啊！对了……朝田同学！” 　　气息喘匀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之所以会身处巷口的理由。 　　可是……要回去吗？ 　　脑海中一瞬间划过那双凶恶的眼睛。 　　算了吧……还是改天再安慰一下朝田同学好了…… 　　…… 　　“总而言之，就先帮你把现在有的钱拿着吧，毕竟你看上去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两个建筑的夹缝之间，光线昏暗的小巷当中，几个女生肆意的大笑着，被她们围在中间的，是个穿着女子高中生校服的灰色短发少女。 　　“书包和钱包就都由我们来帮你拿着，你就只需要带着银行卡去取钱就行了，怎么样，身为朋友我们很体贴吧？” 　　几人中，为首的是个涂着亮唇和美甲的女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向灰发少女的书包。 　　面对女生的勒索霸凌行径，灰发少女只是低着头，肩膀不断颤抖着，嘴唇失去了血色，眼神有些空洞，完全没有任何反抗。 　　而少女的顺从，只是让小巷中的笑声加大了几分而已。 　　谁……有谁能…… 　　“啧啧，刚刚解决了一个便太偷窥狂，现在这又是什么戏码？” 　　就在几个女生的恶行即将得逞时，一道略带玩味的声音从小巷入口的地方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 　　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生本来已经伸到灰发少女书包上的手瞬间收了回来，紧接着，她和另外两个女生站到一起，然后恶狠狠的看向走进小巷里的黑衣男人。 　　“我是好人。” 　　迎着三个小太妹的目光，陈默脸上露出笑容：“你们，这是在勒索吗？” 　　“莫名其妙……不想惹麻烦的话就别多管闲事！” 　　或许是被陈默高大的身材吓到了，三个女生虽然依旧是一副凶狠的样子，但眼神却有些退缩。 　　超过一米八五的魁梧身材，无论是放到亚洲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孔武有力的象征。 　　“看来确实是这样了。” 　　并没有在意几个小太妹的威胁，陈默微笑着继续询问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一句俚语，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们的报应来了。” 　　脸上满是和蔼善良的笑容，陈默一抬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面前的三个小太妹。 　　“现在，请乖乖把你们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 　　被陈默手中的枪口指着，三个女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勒索……你在勒索我们？” 　　“答对，不过没有奖励。”温文尔雅的笑着，陈默走近几步，枪口在几人眼前轻轻晃了晃：“赶快掏钱，我的耐心有限。” 　　“……你、你以为拿着一把模型枪，能吓得住谁！” 　　“就算是模型枪，打人一样很痛的……你们真的不打算掏钱吗？” 　　“戚……” 　　紧盯着越发逼近的枪口，三人中为首的女生认输般低下脑袋，然后从包里掏出钱包扔在了地上，看到她的动作，另外两个小太妹也赶紧扔出了钱包。 　　“听话的才是好孩子嘛……钱包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看着被扔到地上的三个钱包，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枪，像是驱赶蚊虫一般朝几个女生挥了挥手，然后弯下腰开始捡起了钱包。 　　“你这样，也能算是好人？” 　　已经走到巷口的地方，小太妹头头的女生忽然停下来，看着陈默满脸笑容查看钱包的样子，她忍不住怒骂道：“你这个勒索犯！” 　　“不不不，你不能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勒索别人的是你们，我只是稍微惩罚了一下不听话的孩子而已，这是正义的行为，如果非要说是勒索的话，也是正义的勒索。” 　　正义的勒索？ 　　什么时候勒索也能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了？ 　　“你……！你给我等着瞧！” 　　被陈默的厚脸皮噎得有些脸红，小太妹头头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放了句狠话，然后转身离开了巷子。 　　“现在的高中生，还真是……” 　　看着几个女生离开，陈默摇了摇头，继续清点钱包。 　　三个钱包，总共加起来却连一万日元都没有。 　　——还真是穷啊！ 　　就在陈默脸上露出失望表情的时候，一道轻轻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她们……没有多少钱的。” 　　扭过头，刚好看到被自己救下的灰发少女姿态拘谨的站在原地，看过来的视线有些闪烁。 　　陈默不喜欢多管闲事，见义勇为的戏码他当然也是敬而远之——不过，根据被见义勇为者的身份，他的态度也会有相应的变化。 　　朝田诗乃。 　　跟西莉卡一样，身为原著主要女性角色之一，陈默对她的兴趣可是相当的浓厚。 　　当然，也有萌妹属性的天然加成就是了…… 　　“你好像跟她们很熟？” 　　“她们……都是我的同学。” 　　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帮助自己逃过一劫的黑衣男人，朝田诗乃心脏跳动得有些过快。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谢谢……” 　　感受着胸膛里擂鼓般快速且有力的心跳，她目光缓缓移动，从对方笼罩在阴影中的脸颊，移动到他风衣下大腿侧面的位置。 　　“刚才……那个是真枪，对吧？” 　　ps：这章本来是打算更新到8-10k字的，不过明天有体检，通宵会影响血检结果，所以就只能在这里截断一下了……断章勿怪(≖͞_≖̥) 第三十章 老师，我能摸摸你的手枪吗 　　“什么真枪？这位小姐，你看错了吧。” 　　抬手抓了抓头发，陈默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刚才那个的话，只不过是一把高仿的模型枪而已……” 　　“不对！” 　　视线紧盯着对方黑色休闲裤下大腿侧面的位置，朝田诗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所见的那把手枪。虽然高仿枪在造型上确实可以和真枪以假乱真，但对于真正亲身接触过枪械的人来说，到底是真枪还是仿真枪，往往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这个人掏出来的那把手枪上，拥有模型枪所远远不及的“质感”，那种冰冷而沉重的感觉，只是在目睹的瞬间，就勾起了朝田诗乃的回忆。 　　不怎么好的回忆，或者说是糟糕透顶的回忆…… 　　十二月的东京，晚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巷里的空气很潮，同时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随着湿气一起氤氲的，还有一股让人感到不适的腐臭霉味……即便如此，也要远比那时候闻到的味道更能让人安心。 　　烟花燃放似的味道直冲鼻腔，肩膀因脱臼而剧痛不止，漆黑的枪口当中迸发出夺目的火光…… 　　以及那双握紧手枪，沾满了黑红色液体飞沫的手。 　　诗乃至今也无法淡忘、无法逃避、无法战胜的那段回忆。 　　“呼……呼……” 　　只要一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她就感觉喉咙被舌头堵住了，同时胃部似乎剧烈收缩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选择退缩。 　　“刚才那个，绝对是真枪。” 　　光线昏暗的小巷深处，陈默与诗乃对视片刻，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退下去。 　　“就算是真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自己埋藏最深的伤口，那段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忆起来的经历…… 　　直视着诗乃忐忑不安的表情，陈默摇摇头，随手打开刚才勒索过来的那些钱包，然后挨个取出了里面的现金。 　　一共八千多日元，折合人民币的话大概是五百块左右，虽然并不算多，但因为全是细碎零钞的关系，所以捏在手里倒也有厚厚一叠，轻轻晃两下，纸质的钞票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正好搜剿了一些赃款……走吧，我记得超市旁边有家不错的饮品店，想喝什么吗？我请你。” 　　“……诶？” 　　“诶什么诶，不是说很重要吗？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坐下来慢慢说了。” 　　“啊……哦……” 　　几分钟后。 　　身体瘫坐在沙发上，诗乃双手捧着一杯奶茶，表情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由藤蔓造型的屏风隔出一小个一小个相对比较单独的空间，诗乃对面，陈默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搅拌着面前杯子里的柠檬水：“有什么事就说吧，这里是最角落的位置，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是……” 　　放下奶茶杯，诗乃深呼一口气，然后缓缓道：“陈默老师，我……我想摸一摸你的那把手枪……可以吗？” 　　“哦？” 　　听到诗乃的请求，陈默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道：“理由呢？” 　　“因为以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我患上了创后应激障碍症，只要看到和枪相关的东西，就会……就会感到不适。” 　　事实上，并非感到不适这么简单，随着接触的加深，症状的严重程度也会上升，从不适到休克都在并发症的范围之内。 　　作为原著党，陈默对于诗乃的情况当然一清二楚，所以他也清楚目前诗乃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 　　【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或许只要再接触一次真枪，就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了吧】 　　——这种想法。 　　“你以前曾经接触过枪吧……当然，我说的是真枪。”盯着诗乃的眼睛，陈默停下搅拌的动作，端起杯子抿了口温甜的柠檬水，然后接着道：“而且，你还杀过人。” 　　“……你！” 　　瞪圆双眼从桌前站起来，诗乃看着一脸漫不经心表情坐在沙发上的陈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砸了咂嘴，陈默脸上露出微笑。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见过很多啊……像你这种半吊子。” 　　虽然确实是占了原著党知晓剧情的便宜，但陈默也并没有随便口胡。 　　在CDI执行战场任务的时候，他可是见过不少有意思的东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拿起本应该和他们处于两条平行线上的硝烟猛兽之后，杀人时，火光照亮的脸上露出来的哭泣般痛苦的表情。 　　“你……你到底是……” 　　“刚才不是跟你介绍过了吗，陈默，现在正在归还者学校任职，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可是……” 　　看着陈默说话时完全不像是撒谎的笃定表情，诗乃只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了。 　　“你声音太大了，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哦，朝田同学。” 　　双手十指交叉撑在桌子上，陈默接着道：“你想要摸一摸我的手枪，这点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不过你真的确定吗？” 　　“确定……什么？” 　　“确定你只要再接触一次真正的枪械，就能克服自己的恐惧。” 　　“我……”眼神极大地动摇起来，诗乃慢慢坐回位置上，同时脑袋也低了下去，声音小小的回道：“我不确定……虽然不确定，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试试。” 　　“是这样吗？” 　　点点头，陈默从作战裤夹层里掏出手枪，小巧的枪身在饮品店内柔和的灯光下泛着一层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光辉。 　　看到这把手枪的同时，诗乃的目光瞬间被全部吸引，心脏似乎停跳了半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的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枪我就放在这里，想摸摸看的话，你就自己来拿吧。” 　　轻轻把手枪放在桌上，陈默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就靠在沙发上小口喝起了柠檬水。 　　“咕……” 　　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手枪，诗乃数次咬牙想要抬起手臂，去握住那冰冷的枪身，但事实上她却连手指都不能移动一根。 　　手枪的枪身是金属材质的，那种金属所独有的冰冷寒气，似乎通过视线，通过瞳孔，通过视网膜和视觉神经，直接冲进了她的身体里，冻结了她的血液和脉搏。 　　脉搏……啊，对了，还有脉搏！ 　　犹如奋力擂响战鼓一般，发出“咚咚”的，震动耳膜的轰鸣。 　　诗乃保持着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凝视桌面上的那把手枪。 　　几十秒后，她的双手还是放在自己的短裙上，手指紧紧抓住裙摆。 　　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诗乃又试着做了几次深呼吸，用力咬紧牙关咬得牙齿都咯吱作响试图赶跑恐惧，但她还是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行了，你做不到的。” 　　靠在沙发上等了几分钟，杯里的柠檬水已经喝光了，陈默放下杯子，伸手拿起手枪。 　　“不……请再等一下！” 　　看到陈默从桌上拿起手枪，诗乃顿时急道：“我马上就……” 　　“哗啦——” 　　手枪上膛的清脆机簧声打断了她的恳求。 　　“再等一下也一样，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还没准备好。” 　　静静注视着对面沙发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同时浑身不停颤栗的少女，陈默手中的枪口没有一丝抖动。 　　维持着举枪瞄准的动作，他接着开口道：“想变强到拥有射杀他人的觉悟，先从被射杀开始吧。” 　　“……诶？” 　　下一刻，他扣下了扳机。 　　“哒！” 　　撞针打空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诗乃浑身打了个激灵，身体一瞬间停止了颤抖，停顿两拍后，从她眼眶当中流下了两行清澈的泪水。 　　“啊……啊…………” 　　被射杀，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脑海中曾经出现过的所有想法全部都一瞬间涌上来，以至于思维完全空白一片，只有犹如在黑暗中下坠般，无止尽的恐惧与绝望。 　　“服务员，结账。” 　　男人呼唤服务员的声音把诗乃的思绪从开枪瞬间，那种难以形容的震撼当中拉扯了回来。 　　泪水模糊了视野，等到她有些慌乱地取下眼镜擦干净眼泪之后，看到的，是一道笼罩着黑色大衣的宽阔背影。 　　“等一下，陈默老师！” 　　“嗯？” 　　陈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胸口起伏频率有些急促的少女：“还有什么事吗？” 　　“你……很强呢。” 　　那么坦然，那么从容，开枪的时候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这种程度就算是“她”也做不到吧？ 　　想要变强！ 　　变得强到可以像他一样坦然地拿起枪，拥有射杀他人觉悟的程度！ 　　盯着陈默表情平静的面孔，诗乃用力按住自己心脏跳动过快的胸口，随后她接着开口道：“陈默老师，你听说过……GGO，Gun Gale Online这款游戏吗？” 　　…… 　　“Gun Gale Online……” 　　浅灰色的单人床上，陈默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环。 　　AmuSphere。 　　也算是任务进行中的福利待遇之一了，吃晚饭的时候陈默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吃完饭没过多久，芙萝娅就扔了个民用完全沉潜机给他，说是可以在任务经费里面报备，等任务结束之后由公司进行报销。 　　插好外置电源，看着圆环上依次亮起的电源指示灯，陈默平躺在床上，然后把AmuSphere戴到了头上。 　　“Welcome！” 　　电子合成的女性提示音响起，然后是美版沉潜设备的选单界面。 　　快速找到了GGO的游戏资源包，选择付费下载，几分钟后，一个银白色的G字图标漂浮在选单界面上。 　　“Stand by” 　　注意力放到游戏图标上时，图标颜色也由银白色的关闭模式变为了橙色的待机模式。 　　“L ink start！” 　　看了两眼GGO的游戏图标，陈默便直接连接进了游戏。 　　ps：一直信奉爆肝一时爽，一直爆肝一直爽的我，现在真的爆肝了 第三十一章 截然相反的现实 　　现实世界的感官被量子信号覆盖，白色放射光芒瞬间淹没视野，下一刻，陈默的意识从身体中脱离出来。 　　【Please select a conversion mode】 　　【Whether to inherit the original data account？】 　　电子合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创建个人账户的程序，但因为他当初在SAO里的账号并没有被清除，所以原本创建个人账户的程序现在就变成了选择过继或者坚持原创账号的程序。 　　对于这个问题，陈默并没有思考太久，新创建账号的话，如果他不花费大量时间去练级提升个人属性，那肯定是会被其他人吊打的，虽然直接继承刀剑神域中的账号数据有点不符合游戏精神，但他更不想被人吊锤，所以…… 　　“Yes！” 　　同意账号过继，指令下达的瞬间，虚拟角色开始构建，被量子信号接替的感官也重新恢复，无数高楼大厦和霓虹灯光出现在周围。 　　“咦……” 　　然而，视线恢复的同时，陈默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与现实当中有些微妙的差异。 　　并非是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差异那种东西，要说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差异，他在SAO的一年里面早就已经习惯了，现在他感觉到的是另一种更加微妙的“违和感”。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抬起头，视线穿过充满金属质感的建筑群，以及建筑群之间如同蜘蛛网般交织的空中回廊，看到的，是带点浅红色调的昏黄天空。 　　GunGale Online，也就是通常所说的GGO。 　　这里正是GGO的角色诞生点，也是整个游戏当中玩家最为密集的区域——中央都市“SBC”古罗肯。 　　较之SAO的纯粹幻想风格，GGO的钢铁都市给人的震撼要更大一些。 　　血色黄昏下，那些参天的高楼，楼间热闹播放的霓虹灯全息广告，越往下广告数量就越多，纷杂的声音与光线汇成洪流，冲刷着身处其中每个玩家的感官神经。 　　越是环顾周围的景象，陈默心底的违和感就越是浓厚。 　　高度……首先是视线的高度。 　　在初次职业传承开启之后，他的身材早就一路拔高到了一米八五以上，原本已经习惯的视线高度，此刻却突然变得矮了许多。 　　然后则是…… 　　双手用力握拳，陈默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穿戴着丝质黑色礼服手套、十指纤细的手。 　　所以说……不对劲的地方，并非周围的环境，而是他的虚拟体本身？ 　　陈默忽然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视线继续向下，由双手转移到自己身上，漆黑的圆头小皮鞋，红黑条纹间隔的过膝袜，和手套明显是同款的哥特暗黑系裙装，以及露出裙装外的白嫩肌肤……最重要的是，就陈默的视觉感官来看，他并不认为自己此刻的体格有多么具有男子汉气概，倒不如说恰恰相反，看起来相当的纤细，简直就好像女孩子一样。 　　一扭头，旁边高楼的表面玻璃光滑如镜，玻璃上倒映出来的，是让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画面。 　　以周围的街景作为参照，身高别说一米八五，就连一米五五估计都不到，纤细得仿佛轻轻用力就会折断的四肢，黑发由熟悉的碎发变成了长发，而且还束成一长一短两段马尾垂在脑后，脸部线条柔和得简直不像是男性，只能隐约看出他自己原本的轮廓，红润的嘴唇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得尤为醒目。 　　至于眼睛，则变成了相当招摇的异色瞳，左边是苍蓝色，右边是血红色，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有种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感觉…… 　　搞什么飞机！这是我？我特么睫毛有这么长？！ 　　楞楞地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陈默近乎凝滞的思绪一动，他忽然想到了某种极端恐怖的情况，于是立刻将手放到了双 腿之间的部位。 　　啊……是熟悉的触 感…… 　　“还好，还好……” 　　想象当中恐怖的性转并没有发生，陈默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虽然外貌上似乎是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但至少没有真正变成女孩子。 　　弄清楚自己并没有变成女生之后，陈默很快适应了现在的外表。抬起手轻轻触摸嘴唇，指尖传回来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眯了眯眼睛。 　　不仅外表怎么看都是女性，就连摸起来也跟女孩子一样啊…… 　　不过……嗯，该怎么说呢……仔细想一想，这样或许也不错？ 　　看着自己在玻璃倒影内的姿态，陈默像是便太一样，不断用双手在身上各个部位摸来摸去，同时视线余光瞥到那些经过路边的游戏玩家，更是让他感到一种别样的刺激。 　　回想起来，以前就很不理解那些女装大佬到底是什么心态，原来当众女装竟然这么刺激的吗…… 　　不妥……嗯，这样的行为似乎确实是有些不妥……但现在是在游戏里，况且游戏角色也并非任由玩家捏脸，而是系统程序设定的，所以……就算外表变得有些女性化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么一想，陈默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同时动作相当自然的将面前飞舞的几根发丝撩到耳后……下一刻，从玻璃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动作，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不！不对！ 　　陈默，你要坚持立场啊！ 　　这是一条不归路！女装从来只有0次和无数次，一但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啊！ 　　从女装的漩涡当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就踏上女装大佬的不归路，陈默只觉得一阵心悸。 　　还有自己刚才一脸痴笑，在身上到处乱 摸的情景…… 　　光是这段记忆本身就足以被称为此世之恶了……封印！必须封印起来！ 　　强行阻断了脑海中的杂乱思绪，陈默扭开头，不再去看玻璃倒影里自己的姿态。 　　无论如何，账号固定之后已经没有办法再做更改了，如果要重新练一个号，姑且不论值不值，光是时间上也不支持，所以只能将就目前这个账号用下去了，不过为什么角色的初始服装竟然是哥特裙装？这个绝对要换掉！ 　　总之首先还是去找到朝田同学吧，接下来就是买身合适的衣服。 　　完全沉潜式游戏的系统呼出方式一般都是大同小异，陈默稍微试了两次，很轻松就拉出了GGO的操作面板。 　　“我记得……好像是这么拼的吧……” 　　在好友栏搜索【sinon】几个字母，朝田诗乃的虚拟体名叫诗浓，这点陈默当然并不陌生，但以前他看过的那些同人小说里面，从来都是诗浓、诗浓的称呼，要不然就是直呼诗乃本名，根本没有提到过诗乃的虚拟体真名，虽然音译过来确实是诗浓，但名字本身却是拼作sinon的，要不是之前在饮品店里听朝田诗乃介绍了下游戏里的名字，他还真不一定能输得对名字，估计至少得试个两三次才行。 　　点击搜索之后，面板上弹出一张个人名片，水色的苍蓝短发，猫科动物般充满野性的蓝色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虽然和现实世界里那个有些寡言少语的纤细少女略微不同，但依然能认出是同一个人。 　　在好友验证栏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点击发送，几秒后，认证通过，好友栏里多了个缩小版的诗浓头像，此刻是在线的彩色状态。 　　“叮咚！您的好友sinon希望通过语音消息与您联系，是否接通语音？” 　　“接通。” 　　同意了语音申请，下一刻，清脆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是陈默老师吗？” 　　“嗯，是我。” 　　和现实里相比，此刻诗乃的声音更明亮了一些，像是鸟儿啁啾般，听起来相当活泼。 　　“老师你现在是在哪里？” 　　“呃……这个……” 　　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建筑，陈默将视线锁定在了头顶的一道巨大广告投影上。 　　“大概地点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头上有个GC440炸弹的滚动广告……” 　　“我知道了，你先站在那里，不要乱走，我马上就过来！” 　　声音干脆利落的说完，诗乃立马就挂断了通讯。 　　关掉语音通话界面，陈默依言站在原地，一边等待，一边熟悉起了GGO的系统控制面板。 　　和SAO的系统界面比起来。GGO的系统界面更偏向金属朋克风格，色泽大多以银灰色或者黑色为基调，除此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区别。 　　只是道具栏变成了军火库，装备栏变成了战备栏……诸如此类的差异罢了，虽然用词不同，但表达的还是同一个意思，理解起来并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并没有让陈默等太久，几分钟之后，一个穿着夹克衣和短裤的蓝发少女就出现在了街道不远处。 　　她边走边四处张望着，视线不时在陈默身上扫过，但却并没有多做停留。 　　肯定，认为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女性玩家了吧…… 　　眼角微微一跳，陈默笑着朝诗乃挥了挥手，然后主动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诗乃也注意到了这个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女性玩家，老实说，在充满机油与硝烟味道的GGO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玩家都是男性，女性玩家占比相当稀少，而长相可爱漂亮的女性玩家更是少之又少——虽然GGO里的角色在创建之初都是由系统随机安排的，但实际长相却是以玩家个人沉潜设备当中的资料作为模板，所以和现实里相差并不算大，最多只是发色发生了改变或者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这样细微的变化。 　　长相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诗乃自问如果曾经和她认识……不，就算只是见过一面，应该也会留下深刻印象才对，但事实上，她对于正在一边朝自己挥手，一边笑着走过来的那个女孩，一点印象都没有。 　　“朝田同学……”走到诗乃身前，看到她眼中流露出戒备的目光，陈默略微踌躇片刻，组织了下语言，随后接着道：“刚跟你通过消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你是……” 　　目光上移，从女孩明眸善睐的脸庞移动到她头顶的玩家标志，【seven】，一个陌生的玩家名称。 　　但此刻，这个陌生的名称正闪烁着鲜艳的绿色微光——游戏内好友的名称颜色光。 　　游戏好友…… 　　脑海中蓦然一动，朝田诗乃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语气不确定的试探道：“……陈默老师？” 　　“对，是我。” 　　听到陈默承认的瞬间，诗乃猛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脸“还真是这样啊”的表情。 　　面对诗乃的惊愕，陈默只有报以无奈的微笑，张了张双手：“如你所见，就是这样了。” 　　“咳……咳咳……” 　　诗乃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从眼前冲击性的事实里回过神来，刚回过神来，她就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了陈默现在的模样。 　　“所以……陈默老师，你现在是变成了……呃……女生？” 　　“当然没有！” 　　毫不犹豫否决了诗乃的猜想，陈默一脸义正言辞更正道：“只是样子变得有些女性化了而已，性别方面一点都没有变。” 　　这可不止是有些啊…… 　　很明智的没有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口，诗乃转移话题道：“原来如此……那陈默老师，你现在是想去干什么？买点装备吗，或者是先看看其他MMO-GGO老手的对战，了解一下这款游戏？如果想买装备的话，我可以借点credit给你哟，当然，不收利息。” 　　credit，GGO当中流通的虚拟货币，一般来说初始角色的虚拟货币是1000点，这方面，即使是从其他游戏里转换过来的角色也是一样的。 　　而1000点对于购买装备来说，当然是不够的，最多也就买一把手枪外带几十发子 弹。 　　“这些都暂且不说……” 　　摆摆手拒绝了诗乃的提议，陈默提了提裙角，笑容无比残念。 　　“看看这是什么……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穿这种东西成何体统？现在当务之急肯定是先去把这身裙子换掉了！” 　　哦哦……大男子主义喔？ 　　再说，我觉得这身也挺合适的啊…… 　　“说得也对，那我就先带你去大型市场看看吧，虽然那里一般不会有高强度的枪械，但其他商品倒是应有尽有。” 　　心口不一的说完，诗乃便转过身，开始带路往大型市场的方向走去。 　　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啊。 　　跟在水色短发的少女身后，看着眼前飘动的淡黄色围巾末端，陈默忍不住有些感慨。 　　走起路来脚步利飒，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说话间语气果断，眼神明亮毫无阴霾…… 　　这就是你想要变成的样子吗，诗乃？ 第三十二章 钢铁的猛兽 　　作为一款战争主题的MMO游戏，GGO内女性玩家可谓是相当罕见的稀有资源，特别是那种漂亮可爱的女生，甚至有的玩家玩了一年多游戏，都没遇到过一次。 　　大型杂货市场楼内，广阔的开放式中庭挤满了来往的玩家，穿着暴露的NPC小姐们按照既定程序跳着火热的辣舞，中庭四周是一个又一个通往高层的自动扶梯，以及各色打着活动标语的商铺。 　　“就是这里了。” 　　拥有一头淡蓝色短发的少女顺着人群的缝隙穿行，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小小的个头，迈起步来却异常敏捷，黑色裙摆微扬，礼服的丝带在她身后轻快飘曳。 　　“好、好可爱……” 　　无论是前面带路的少女，还是跟在她身后的女孩，都让中庭内的其他玩家忍不住驻足凝视，这么可爱的女性玩家，在GGO里可不常见。 　　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陈默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被人夸奖确实是会感觉很开心，但他可不想被人夸“可爱”啊！ 　　看了眼走在前面带路的朝田诗乃，陈默忍不住催促道：“还没到吗？” 　　“等一下，马上就到了。” 　　穿过中庭，诗乃在一家打着霓虹灯光的店铺前面停了下来。 　　全透明的玻璃橱窗展示台上，彩色装饰灯交替闪烁，几个人偶模特立在橱窗中央，身上穿着充满各种流行设计元素的衣服。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衣服的价格标牌，无一例外全部都只需要几十到数百点数。 　　“这里的衣服虽然卖得便宜，不过耐久度都很高，而且种类也很齐全，你可以慢慢挑。” 　　“哦？是吗……” 　　透过玻璃橱窗看了看衣服的标价，陈默不置可否的说了声，然后便推门走进了店里。 　　明亮的店铺内，货架两边陈列着充当衣架的人偶模特，来回逛了几圈，陈默很快选定了一套运动型男性战斗服，款式有些像CDI雇佣军的作战制服，但因为是运动型，所以材质要更有弹性一些。 　　“就是这件了。” 　　满意的看着模特身上的作战服，陈默一挥右手，调出系统窗口，按自己的喜好选择了黑色款，然后把手放在付款扫描窗口上。 　　“叮！” 　　付款窗口发出一声收银台般的清脆声音，随后绿色的扫描光在陈默身上来回扫描了几次，和人偶模特身上同款，但颜色是深黑色的战斗服就实体化浮现在了陈默面前。 　　【Do you want to choose to change your initial outfit？】 　　接过衣服，系统自动弹出了更换着装的提示，视线在消息上一扫，陈默毫不犹豫点击了“YES”的选项。 　　选择确定的同时，耳边响起一阵衣服抖动般的音效，等陈默再看向自己身上时，初始的哥特裙装已经变成了造型干练的贴身战斗服。 　　活动了下身体，战斗服良好的弹性并没有对他的动作造成任何影响。 　　“朝田同学，这身看起来怎么样？” 　　“……” 　　一直站在陈默身后的朝田诗乃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 　　或者说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就算穿上一身男孩子气的衣服……这不还是很可爱吗？ 　　而且严格来说作战服也算是制服的一种，而制服pl ay也是可爱的加分项啊，陈默老师…… 　　可爱，这绝对不是陈默现在想听到的回答。 　　低头俯视比自己大概要矮了十公分左右，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得意笑容的陈某人，朝田诗乃别开视线。 　　“很帅气，陈默老师。” 　　“哈哈，肯定帅啦，我挑衣服的眼光还用说吗。” 　　“是，是……那么接下来陈默老师你是打算去买武器吗……现在你还剩多少credit？” 　　“credit……我看看。” 　　拉出控制面板，陈默看着自己的剩余点数，如实说道：“还有247点。” 　　“就剩这么点了……啊？” 　　发出叹息般的声音，诗乃以斜下45度角的视线看向陈默，同时露出看可怜人的那种眼神。 　　“怎么，两百点很少吗？”陈默一脸茫然的问道。 　　“也不算很少……吧？” 　　从陈默身上移开目光，诗乃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买子 弹的话，手枪子 弹够买两百多发，机枪子 弹够买二十多发，狙击枪子 弹够买两发……顺带一提，我最擅长的位置是狙击手，平时基本一场比赛下来，能打出去十多发子 弹。” 　　“……所以我现在就连子 弹都买不起喽？” 　　“这么理解也没问题……那个，其实我玩这个游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手头比较宽裕……陈默老师，你……” 　　陈默瞬间察觉到了诗乃想要说的话，赶紧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靠人接济的程度。 　　原著里的桐人小朋友是怎么赚到装备钱的，这点他可是记得相当清楚。 　　“朝田同学，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地方？” 　　“赚钱？” 　　诗乃一脸疑惑的看着陈默，有些不懂他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啊……类似躲避球一样的游戏，由npc枪手进行射击，然后玩家躲避他的攻击，只要能通过挑战就能赢得赏金！” 　　没错，就是桐人小朋友玩的那种游戏！ 　　死枪篇里，桐人不仅靠这个游戏赚到了买装备的钱，还很风SAO的秀了一波走位，装逼又撩妹，而陈默自信以他的敏捷值和上百点体质带来的神经反射速度加成，别说是躲子 弹，就算让他空手接下来都不成问题。 　　对不起，桐人小朋友，你的逼，我装定了！ 　　然而…… 　　“哪有那种游戏？” 　　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诗乃摇头道：“虽然这是游戏，但子 弹的射速可是跟现实里一样的哦，即使有弹道预测线这种辅助设定存在，也不是说躲就能躲的……陈默老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啊？” 　　楞楞地看着诗乃，陈默回头扫视了眼购物楼大厅和中庭，果然没有看见相应的游戏设施。 　　说起来……桐人进入GGO的时间，好像是几个月之后吧？ 　　所以现在GGO里还没有开始流行这种躲子 弹的游戏？ 　　“……陈默老师，要不然还是我先借给你一些吧？以后你再还给我就是了……” 　　看到陈默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劲，诗乃只当他是在为点数发愁，本来就对他抱有谢意的少女再次提议道。 　　“算了……朝田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陈默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依然拒绝了诗乃的提议。 　　“可没有钱的话……” 　　“谁说我没有钱了？” 　　右手一挥，拉出操作面板，陈默点了点右下角的一个购物车的标志。 　　GGO是一款盈利向的VR-MMO游戏，而既然是盈利向的游戏，就离不了游戏标配三大件——充值商城、虚拟账户、电子货币。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很简单明了了。 　　发动钞能力吧少年！ 　　当了两年雇佣军，钱陈默还真不缺。 　　快速氪了500W点credit到自己的账户里，陈默扬起头，看向一旁表情错愕的朝田诗乃。 　　“五百万点，够用了吗？” 　　“五……五百万……” 　　即使是处于游戏内诗浓的状态下，诗乃依然忍不住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游戏内credit点数和日元的汇率是1比7，500万点credit，就相当于三千五百万日元，而且因为据说GGO不久将要举办一场枪手排位争夺赛，所以可以预见，credit点数的兑换汇率又会上升…… 　　三四千万日元啊……都足够全款在千代田买下一套不算太大的房子了……但陈默刚才当着她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直接就花出去了…… 　　有钱……太有钱了…… 　　眼前小小的身影似乎瞬间变得无比高大，同时还有刺眼的金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所以，朝田同学，五百万点够用了吗？” 　　见朝田诗乃久久没有回答，陈默又拉出系统面板：“不够的话我再充一点。” 　　听到陈默这句话，朝田诗乃瞬间回过神来。 　　“够！够了！陈默老师，你别再充了，500万点……都够买下这一整层楼的装备了！” 　　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的心情，她又接着道：“不过装备也不一定是越贵就越好，还是要适合自己才行，陈默老师，你比较习惯用什么武器？” 　　“我啊……” 　　单手撑着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陈默实在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最习惯用的武器不用说，肯定是剑，毕竟他黑衣剑士的技能树都点到LV3了，职业加成下的剑感可不是说着玩的，那种人剑合一的感觉，以及各项被动技能带来的飞跃性的能力值，都令人欲罢不能。 　　而除了剑之外，其他武器他都无所谓，【枪械精通】LV2带来的加成是针对所有轻重型枪械的，一把狙击枪和一把手枪，对于陈默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只要到他手里，他就能熟练使用并且掌控这把枪械的所有能力。 　　不过男人这种天生就有战争狂热症的生物，对于纯粹的黑色暴力总是怀抱着无可救药的浓厚兴趣，陈默想了半天，最后拍板道：“狙击枪和重机枪吧……最大口径的那种，我都想试试。” 　　“重机枪？！” 　　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一脸跃跃欲试表情的陈默，随后诗乃上下打量了片刻他的身材：“可是重机枪对力量值的要求很高，而且弹药链还得算进额外负重里……陈默老师，你力量值可能……” 　　“啊，这个不用担心，我之前玩的那款游戏对于负重的要求也很严格，所以力量值应该是够的。” 　　这是实话，SAO里对于负重有相当严格的要求，力量值过低的话，很可能连剑都拿不起来。 　　越是品级高的剑，对负重的要求就越高，自然，剑本身就越重，以他之前在SAO里的佩剑湛蓝蔷薇来说，除剑鞘和柄卷外，剑身净重早在+2时就已经超越了500kg，没有足够的力量值是拿都拿不起来的，所以即使陈默一直都是往敏捷剑士的方向加点，但他在每次升级时也都会加几点力量。 　　“既然如此，那好吧。” 　　听到陈默坚持说自己没问题，朝田诗乃只好点点头，转身走向通往上层的自动扶梯。 　　几分钟后，在人群数量相对减少很多的三楼，诗乃带着陈默到了一家GUN SHOP的店铺柜台前。 　　和一楼五花八门的各种杂货商店相比，三楼的专业程度上升了很多，整层楼完全不见了售卖杂货的店铺，剩下的只有枪械商店，那些在各个店铺的玻璃展台内成排散发着冰冷幽光的暴力机器，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很高端的感觉。 　　“如果不是考虑到陈默老师你点数很充裕的话，我是不会带你到这里来的。” 　　拍了拍眼前的玻璃展柜，朝田诗乃感慨道：“就算是像我这种有点积蓄的老玩家，也不会轻易到这种商店里来买东西……因为实在是太贵了。” 　　听到诗乃这句话，陈默不由得满脸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可你之前不是说武器不一定是越贵越好吗？” 　　“……只是个别例子而已，一般来说越贵的武器质量肯定越好……不过这种高端精品店里是不会有瑕疵品的，除了一些限定装备之外，这里基本能找到GGO所有种类的武器……好了，赶紧挑你要的东西吧。” 　　“哦……” 　　点点头，陈默顺着玻璃展柜一路向商店深处走去，各种或熟悉或陌生的枪械在他眼前划过。不得不说GGO对于枪械的还原真的做得很棒，无论是枪械表面冰冷的金属反光，还是每个零部件的大小与规格，都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实在是太真实了……也怪不得朝田诗乃会想要以这款游戏来克服她自己的心理障碍。 　　正当陈默这么思考的时候，一把造型夸张的枪械进入了他的视线，让他前行的脚步一顿。 　　而注意到陈默的视线，朝田诗乃也跟着看向展柜当中陈列着的那具钢铁猛兽，随后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陈默老师，这把枪……” 　　“我就要它了。” 　　没有等诗乃说完，陈默直接拉出购买页面，手在扫描面板上一拍，枪漆选择黑色涂装，下一刻，眼前玻璃柜台当中同款的枪械在他眼前浮现。 　　漆黑的碳钢枪身在商店内灯光下显得冰冷而坚硬，粗长笔直的枪管宣示着其凶悍的威力，极简的设计风格，逾越1448MM的长度，这就是一头由钢铁构成的凶猛怪兽。 　　伸手从半空抱过枪身，对于一般玩家来说或许过于沉重的分量，陈默却觉得刚好趁手。 　　玻璃展柜内，一行字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巴雷 特-M107重型反器材半自动狙击步枪 　　PS：各位读者朋友们，新年快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PS2：写到反器材狙击步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民间谣传说国际公约禁止反器材狙击步枪对人使用，但其实并不存在这条公约，光是美国就曾多次使用反器材狙击步枪射击目标（人），半个身体轰的一声直接打碎了，连具全尸都拼不出来 第三十三章 刹那芳华，咫尺天涯 　　“买……买下来了……” 　　看着被陈默抱在怀里，高度接近一米五的枪械，朝田诗乃张了张嘴，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这枪有什么问题吗？”看到朝田诗乃夸张的反应，陈默歪了歪头，疑惑道：“可我看这把枪好像很威猛的样子啊。”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冰冷坚硬的碳钢枪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是威猛不威猛的问题啊……” 　　朝田诗乃摇了摇头，“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枪太猛了，所以才有问题。” 　　“可是枪不就是越厉害越好吗？” 　　“通常来说确实如此，但只有这把枪，是例外中的例外。” 　　从个人窗口调出游戏枪械图鉴，朝田诗乃接着道：“巴 雷特-M107狙击步枪，全长1，448毫米，使用.50口径，也就是12.7毫米口径的子 弹，这种口径的子 弹一般用在机炮上，八发弹匣，扩容之后是十发，对类人形物体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接近两公里，如果是射击大型建筑掩体或者机车等目标，可以达到最远七八公里，而且因为子 弹动能过大，所以对于风向和温度湿度等等气候环境的要求很低，可以说是一款威力大，射程远，精度高的一流狙击枪……” 　　“那不是很好吗？” 　　“——可是！”看着陈默怀中枪械夸张的枪口直径，朝田诗乃接着道：“这把枪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过大的枪口直径，让它在每次射击的时候都会在周围掀起十分明显的尘浪，而狙击手的位置一但暴露，也就意味着游戏结束了，特别是在狙击战中，这点更是尤为致命的缺陷，除此之外，这把枪的枪身过长，同样不易隐蔽，因此，可以说M107是拿隐蔽性换来了巨大的威力，但身为狙击手，精准和隐蔽才是真正的要领，无论多少口径的子 弹，只要能击中目标，就能获得胜利，所以在我看来，这款狙击枪最主要的作用是破坏掩体，而不是对人使用。” 　　“是这样吗……” 　　听朝田诗乃说完，陈默点点头，眨眼看着怀里冰冷的狙击枪，同时拉动枪栓，挂到半自动点射模式，幽深的黑色枪管，在灯光下显得肃杀而冷寂。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每次都一枪毙命目标，就不用担心隐蔽的问题了吧？” 　　“……诶？” 　　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陈默，朝田诗乃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虽然在现实世界里，她只要一碰到枪就会感觉不适，但唯有在游戏当中，她不会对枪出现任何不良的反应，而身为GGO排名前十的狙击手，她有绝对的信心，不会在狙击战上输给任何人，然而即使是她，也不敢说百发百中这种话。 　　陈默刚才说了什么？ 　　每次都一枪毙命目标？ 　　他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看到朝田诗乃脸上露出错愕惊诧的表情，陈默咧嘴一笑，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把M107枪带拉低，背在肩上，然后继续在商店里挑选起其他枪械。 　　“等……等等，陈默老师，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朝田诗乃追上陈默的背影，继续试图劝说道：“狙击枪的话，我个人推荐M200，虽然在口径上不如M107，但M200其他各方面都相当优秀，隐蔽性也很高，陈默老师，你……” 　　…… 　　数十分钟后，总督府SBC内部，活动大厅中。 　　陈默一身新换购的黑色贴身战斗服，左腿上绑着同样是黑色的手枪皮套，崭新的92G插在枪套中，在他手里端着经典的FAL自动步枪，而最吸引人的，还是挎在他背后那把几乎快赶上他身高的巨型狙击枪。 　　巴 雷特-M107。 　　虽然朝田诗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劝说他，让他换购一把狙击枪，但陈默却依然没有换下这把造型粗犷的狂野猛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百发百中只是一个能够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真正实现的目标，但他却能做到真正的百发百中。 　　Lv.2的枪械掌控，让他对手中的武器有着绝对的控制力，Lv.2的专注则让他的瞄准精度更加精确，Lv.1的鹰眼让他拥有更广的视角和更远的视野，而Lv.1的直感则能够修正他每次射击的弹道轨迹。 　　可以说，在【幻构枪械师】的被动技能加持下，只要进入瞄准状态，他射出的每一发子 弹都是来自冥界的直通车票。 　　“陈默老师，这里就是GGO的活动大厅了。” 　　站在陈默身旁，朝田诗乃扬了扬手，继续道：“你可以在这里报名参加各种游戏活动，或者和其他人进行普通的匹配对战。” 　　“哦？” 　　陈默缓缓转动视野，环顾周围极其宽广的圆形大厅，大厅中树立着雕刻有极具未来风格图案的不知名金属圆柱，这些圆柱排成十字序列一直通向天顶，而墙壁上则全部安装着大画面的液晶显示器，从各式各样活动的通知到企业广告，各种视频图像给昏暗的大厅内带来了色彩斑斓的光芒。 　　看着陈默环顾四周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感兴趣的表情，朝田诗乃忽然问道：“怎么样，陈默老师你要不要试试看，游戏里开枪的感觉可是很有意思的哦。” 　　“游戏里开枪的感觉吗……” 　　大厅里播放着极具节奏感的金属风BGM，斑斓而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站在墙壁或者柱子旁边的玩家们一言不发地擦拭枪械，他们都是极为老道的VRMMO-GGO-PVP（p layer vs p layer）玩家，戴着毫无光泽的不反光的钢盔，穿着结实耐磨的褐色风衣或像陈默身上这种多功能战斗服。 　　凝视这些玩家，感受着大厅内仿佛暗火燃烧般紧张的气氛，陈默握住枪托的双手微微握紧。 　　这样的感觉，他相当熟悉。 　　曾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只依仗手中双剑，就与海潮般的怪物对峙，那时候可要比现在紧张多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叹了口气，陈默甩了甩脑袋，伸手一划拉出游戏面板。 　　“那我，就玩几把好了。” 　　…… 　　GGO中的随机匹配模式一共有数万张地图，而且还在以每周一张新地图的频率更新，随机地图中的天气和时间都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一样有春夏秋冬四季循环，一样有雨雪风霜雷暴席卷，而这种对于现实的高度还原也正是GGO的卖点之一。 　　一片广袤的旷野中，随着淡蓝色光芒闪过，几道人影出现在森林与平原接壤的位置。 　　“我屮，匹配到女孩子了？” 　　看清楚身边自己随机匹配到的队友们之后，一个头戴半覆盖式电子眼的壮汉惊叫了一声。 　　壮汉旁边的几人听到他的叫声，也都纷纷注意到了队伍里似乎多了个娇小纤细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怪异的神色。 　　“我不是女孩子。”端着FAL，陈默强忍住给这些人每人来一梭子的冲动，黑着脸道：“只是虚拟体有些女性化了。” 　　“噗……” 　　听着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娇小女孩，张口却是一嗓子大汉的声音，队伍里面立刻有人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好了好了，这个……兄弟，不好意思你这造型确实有些……别致。”笑喷的那个人看到陈默脸色不对，赶紧道了个歉，不过他紧接着又继续道：“兄弟，你真是男的？不会是用了变声器吧？” 　　陈默这次也没回答，只是冷笑一声，手中枪口默默往上抬了抬。 　　GGO里队友是可以相互伤害的。 　　“别，别冲动！”被陈默用枪口指着，壮汉立刻举手投降，“兄弟你放下枪，我只是开个玩笑……” 　　“哼。” 　　轻哼一声，陈默放下枪，看向其他几人道：“再说一遍，我是男的，不是什么变声器。” 　　像原著里的桐人那种装成萌妹的骚操作，看的时候确实会觉得很有趣，但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陈默觉得有必要维持自己的节操值不掉下正常水平。 　　正所谓，女装只有0次和…… 　　万事开头难，开了这个头，以后可就难再回头了。 　　“真的不好意思……” 　　看到陈默放下枪口，壮汉笑着走近几步，伸手就想拍陈默的肩膀，却被他一个转身躲过去了，于是只好尴尬的收回手，挠了挠头道：“兄弟你这身装备不错啊，应该挺贵的吧？” 　　“这是巴 雷特-M107？”另一个眼镜男看到陈默背后的狙击枪，推了推眼镜，“我之前看到过一次，好像标价在3万点，是最近降价了吗？” 　　不，不仅没有降价，而且还涨价到了四万。 　　淡淡的瞥了眼眼镜男，陈默把FAL挂到自动档，然后调出游戏内地图，查看起周边的环境。 　　“额……” 　　见陈默无视了自己，眼镜男和其他几个队友对视一眼，也都跟着打开了地图。 　　这次匹配战的场地囊括了半片森林，一大片平原，还有部分草原和草原中央的沼泽地，并非GGO最常见的都市森林地图模式，而是自然丛林加平原的混合模式，双方都是五人，获胜规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将对方全数歼灭。 　　“刷新位置有些不好啊……”看到地图上显示出来的地理环境，眼镜男抬头望向左侧茂密的森林：“如果对方是在森林里刷新出来，那还待在这里就太危险了，我的建议是进入森林，我的武器是突击步枪加手枪的配置，适合近距离的CQB战斗，应付丛林战应该也没问题，如果对方的刷新点不是森林，那他们肯定会在地图里进行搜索，到时候我们只要埋伏好，以逸待劳就行了。” 　　说着，他哗啦一声拉开手里scar-l的保险，同时看向其他几人。 　　“我同意。” 　　戴着半覆盖式电子眼的壮汉点点头，他使用的是一把造型十分具有未来感的高科技粒子武器，对付森林战并没有什么困难。 　　除他以外，另外两人也都配置了突击步枪，考虑片刻眼镜男的提议，他们纷纷表示同意。 　　“那这位……seven兄弟，你觉得呢？” 　　得到壮汉三人的同意，眼镜男看向最后一个没做任何表示的人。虽然陈默背后的大狙很抢眼，但眼镜男也认得他怀里的那把突击步枪，FN，同样是GGO知名枪系之一，应付丛林战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吧。” 　　在眼镜男期待的注视下，陈默摇了摇头，转身朝远离森林的方向走去。 　　“哎，这……” 　　看着陈默离开的娇小背影，壮汉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不管他了，我们走。”从陈默身上收回目光，眼镜男一招手，带着另外三个人一头钻进了茂密的森林当中。 　　听到身后脚步逐渐消失的声音，陈默毫无表情的脸上，嘴角上扬，弯出一抹冰冷的嘲讽笑容。 　　眼镜男的分析乍听起来或许很有道理，待在毫无掩体的平原上肯定要比待在森林里危险得多，但……终究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他只看到了待在平原上的危险，却忽略了真正的威胁。 　　“轰！” 　　眼镜男四人踏入森林几分钟之后，一声轰鸣响起，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公共频道里刷新出了一道信息。 　　“玩家pilipili被玩家小将杀手使用k2炸弹击杀” 　　森林地带，虽然掩体众多，无论埋伏还是攻坚，都有着比平原更高的优势，但因为地势环境极为复杂，森林也是最容易中陷阱的地带。 　　现代化战争中，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就是各种诡雷一类的机关。 　　“草！”看着在自己眼前被炸得渣都不剩了的队友，眼镜男呆愣片刻，猛然爆了个粗口，然后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快跑！这里有埋伏！” 　　眼镜男话刚出口，其他两人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朝着两边抱头鼠窜。 　　三个人在森林间东跑西逃，他们不知道对手埋伏在什么位置，所以只能尽量绕着树以Z字形奔跑。 　　然而下一刻，森林之外的草原位置，一道如同雷鸣般低沉的枪声响起！ 　　正在狂奔的壮汉猛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还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化作数据光点消失在了林间。 　　“狙……狙击手？” 　　眼镜男喃喃的同时，公共频道再次刷新出击杀提示。 　　“玩家飞行的天马被玩家KK使用mk14EBK狙击步枪击杀” 　　“愣着什么，跑啊！” 　　眼镜男愣神的时候，最后剩下的一个队友朝他吼了声，然后拉着他继续在林间狂奔。 　　啊啊，真是狼狈啊…… 　　像是小老鼠一样。 　　透过高倍狙击镜，陈默将这两个人的丑态看在眼中，脸上露出无比冰冷，还带点恶趣味的笑容。 　　之前壮汉被狙击手干掉的时候，他其实是可以施以援手的，因为对方那个名叫KK的狙击手，其实早就暴露在他的狙击镜下了——就在距离他现在所处的这片草丛不远处的另一片草丛里面，但他并没有阻止那名狙击手。 　　算是他对那个爱开玩笑的壮汉开的小玩笑。 　　将狙击镜准星重新从最后剩下的两人身上转移到敌方狙击手KK所处的那片草丛中，看着几乎要融入草原的墨绿色迷彩服，陈默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了几分。 　　“Good night， Little mouse.” 　　进入瞄准状态，视野中出现一根红色的线条，那是GGO的游戏特色，瞄准辅助线，这根线的直径会从大到小再到大循环，直径越小时射击精度越高，而等待瞄准辅助线缩到最小直径的时间，就是留给被瞄准的目标躲避的时间——本应如此。 　　高倍镜放大下，陈默眼中的视野变得如同老鹰一样宽广，同时本来已经拉大的目标变得更加清晰，瞄准线开始缩小的瞬间，一股玄妙的明悟浮上心头。 　　只要开枪，就必定会击中目标。 　　这股自信是如此强烈，驱使他扣下了扳机。 　　“砰——” 　　.50口径的子 弹以近三倍音速出膛，在瞄准线尚未完全缩小前便已经击中目标，随后，经过消音的低沉枪声这才迟迟响起，周围的草丛猛然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倒伏而下。 　　朝田诗乃说得很对，M107隐蔽性极差，只要一开枪，几乎百分百会暴露位置。 　　但陈默现在毫无这个顾忌，唯一能给他带来威胁的地方狙击手，现在已经被他送回总督府活动大厅了。 　　“真够劲啊……” 　　感受着手中剧烈反震的余韵，陈默从草地上站起身，背上枪快步往森林的方向跑去。 　　“玩家KK被玩家seven使用M107半自动狙击步枪击杀” 　　公共频道刷过一道系统提示的击杀消息。 　　狂奔当中的眼镜男看到提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道身姿娇小的少女背影，以及她背后那把造型夸张的粗暴狙击枪……呃不对，他说他是男的？ 　　“再跑快点！” 　　握紧枪托，眼镜男朝身旁不远处奔跑的另一个队友喊道。丛林战最重要的是隐蔽，一但在敌人面前暴露了位置，就基本没有反打的可能性了，更别提他现在连对面剩下的四个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来当诱饵，给seven……创造机会！” 　　“创造机会的话，光是跑还不够吧？” 　　“你说什么……？”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眼镜男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眼队友，就看到他此时已经停了下来，端起步枪疯狂扫射着身后的树林。 　　“你奶奶的，一群怂狗，出来gan你爷爷我啊！出来啊！” 　　突突突突突突突！！！ 　　紧凑的枪声响彻树林，忽然，身后树林中闪过数道火光。 　　“玩家战、无双被玩家不吃糖使用Jef-554突击步枪击杀” 　　“玩家不吃糖被玩家seven使用M107半自动狙击步枪击杀” 　　两道击杀提示几乎是同时刷过公共频道，眼镜男目瞪口呆，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奔跑。 　　瞬狙……？ 　　再看了眼公共频道的击杀提示，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他咬紧牙关，猛然转过身。 　　之前那个队友说得对，要创造机会的话，光是逃跑还不够…… 　　“一定要赢啊！seven！” 　　哒哒哒—— 　　scar-l全自动突击步枪来回扫射，枪口喷吐出一团耀眼的火光。 　　在眼镜男转身扫射的同时，树林间骤然枪声四起。 　　砰砰砰！！！ 　　突突突！！！ 　　哒哒哒！！！ 　　看着自己视线左上角的血条余量急速下降，以及全身上下各个部位不时闪烁的血光特效，眼镜男满怀希翼的看向公共频道。 　　但愿不是自己赌错了…… 　　“轰！轰！” 　　两道消音后的低沉枪声细微响起，仅仅一个眨眼间，公共频道就又刷新出了两道击杀的系统提示。 　　厉害！ 　　对面还剩下一个人，估计也是独木难支了吧？ 　　二换三，值了！ 　　此刻视线左上角的血条只剩下最后一丝，只要再被子 弹随便擦一下，就会彻底清零，回归大厅。 　　但眼镜男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Checkmate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遗言的话，还是留在下场比赛再说给你的对手听吧。” 　　正准备接受退场的眼镜男，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诧异回头的瞬间，一道人影极速从他旁边飞掠而过，脚步卷起的狂风吹乱了林间落叶，也吹乱了他的思绪，等到回过神来时，他眼前只剩下了轻快跳动的一长一短两段马尾。 　　M107继承了巴 雷特枪械家族特有的夸张造型，特别是装上三角消音器后超大的锤形枪口。 　　陈默单手稳稳握紧M107的枪托，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林间穿梭，子 弹的赤红弹轨在他身旁划过，虽然看似只有毫厘之差，实际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 　　数秒后，将枪口抵在目瞪口呆的男人胸口，陈默嘴唇轻轻蠕动。 　　“游戏结束了，朋友。” 　　“等、等一……” 　　“轰！” 　　零距离对人使用.50口径的狙击枪会是什么效果，陈默现在有了很清楚的答案。 　　整个上半身直接被子 弹打得粉碎，随后如同灰尘般被冲击波震成猩红色数据光点，下半身远远抛飞出去，惨不忍睹。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陈默转过身，看到的是眼镜男震惊到木然的表情。 　　而在眼镜男眼中，看到的是女孩目光明媚，转头时马尾扬起，和她娇小身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把造型夸张的巨型枪械。 　　虽然只是由数据组成的虚拟体，但忽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地震颤了下他的心脏，令悸动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 　　“我，那个……你、你、你是……” 　　他有什么话想说，但下一刻，陈默的身体，娇小的黑发双马尾虚拟体被朦胧的淡淡光辉笼罩，然后便消失了。 　　他回活动大厅里去了。 　　“……你真的，不是女孩子……吗……” 　　眼镜男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树林，林间似乎还残留着那道来去如风的身影，以及那低沉厚重的枪鸣。 　　一时间，他感觉心里似乎若有所失。 　　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叫墨者 　　另外，那个啥……竟然有人说我不敢开悬赏？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今儿我还真就不敢了！ 第三十四章 让你看够杀道之剑 　　树林间风吹落叶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所取代，等到陈默眼前恢复视野时，他已经回到了活动大厅当中。 　　而几乎是在陈默身影出现的瞬间，周围正在低声议论的玩家全都蓦然一静，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往左右望了望，就看见朝田诗乃一脸复杂表情的盯着自己。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陈默往上拉了拉狙击枪的肩带道：“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陈默老师，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陈默身姿娇小的虚拟体，朝田诗乃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战斗，那种超越游戏辅助系统的狙击技术，快到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的精准瞬狙，以及最后独自作战时展现出来的走位技巧…… 　　“只是曾经上过一段时间战场而已。” 　　对于朝田诗乃的疑惑，陈默表情平静的一语带过了，并没有深入详谈。 　　而陈默镇定自若的态度，落在朝田诗乃眼中，更是让她觉得越发看不透这个人了。 　　曾经上过战场，所以……是军队人员吗？ 　　怪不得他在听过自己的经历之后能够表现得如此淡然。 　　朝田诗乃当然是误会陈默了，他可不是什么正规的政府部队，而是职业雇佣兵出身。 　　在战场上杀人对他来说跟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就算没有幻构枪械师的被动技能辅助，光是靠经验，他就已经比GGO里的这些玩家要强上一大截了。 　　抱着刚在匹配游戏局里面大显神威的M107，陈默朝四周看了看，墙壁上的众多荧幕当中，最前面的一块正播放着刚才他战斗的过程，这是只有每场游戏的MVP才能享受的待遇。 　　GGO的动作捕捉做得很好，拍摄出来的画面极富魄力，枪林弹雨的战斗场景配上枪炮轰鸣，令人感觉仿佛亲临现场一般，冲击力直接透过荧幕扑面而来。 　　此刻的荧幕当中，穿着贴身战斗服的黑发的少女双马尾来回摇曳，身姿如同狸猫般在树林间跳跃，造型狰狞的漆黑重狙在她手中轻若无物，数十道红色弹道密密麻麻交织成大网，却丝毫不能阻拦她突进的步伐，片刻后，少女停下脚步，同时单手平举起重狙，薄薄的嘴唇蠕动两下，吐出几个话语冰冷的字眼。 　　“游戏结束。” 　　“轰！” 　　璀璨夺目的火光从枪口狂涌而出，对手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击碎成无数猩红光点，目睹这一切的少女眼神冰冷，持枪的手臂没有丝毫动摇，子 弹出膛卷起狂风，少女身后一长一短两段马尾剧烈摇曳，画面刚好在此定格。 　　看完自己的赛事回放，陈默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自得的笑意，同时再次点开了随机匹配的界面。 　　…… 　　摘下银色头环，陈默平躺在床上，盯着黑暗当中的房间天花板，此时窗外已经有些微光线透过窗帘照射进屋内。 　　他竟然是玩了一晚上游戏。 　　昨晚在GGO总督府的活动大厅当中，陈默和朝田诗乃各自玩了几把匹配赛，后来朝田诗乃看到时间太晚，和陈默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下线了，而陈默却是通宵玩到了现在。 　　果然，男人对这种黑色暴力真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啊…… 　　回味了下久违的通宵感觉，陈默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虽然一整晚没睡，但以他现在的体质和精神属性，就算几年不睡觉都没什么问题，甚至只要不进行什么高强度战斗之类的事，他就根本不需要通过睡眠来恢复精力。 　　现在才刚过清晨六点钟，其他几个女孩都还没有起床。 　　洗漱完，做好早餐，陈默边看新闻边吃着涂满奶酪的烘烤面包片，客厅走廊里突然响起房门开关的声音，然后一个满头乱糟糟粉色头发，身穿洁白睡裙的女孩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哟，芙萝娅啊，早上好。” 　　喝了口牛奶，陈默咽下嘴里的面包片，朝女孩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陈默先生，今天还是起得这么早呢……” 　　走到餐桌边坐下，芙萝娅伸了个懒腰，左手擦着眼泪，右手就直接抓起餐盘里的面包片准备下嘴。 　　“你还没洗漱吧，就这么直接吃？”看到女孩的动作，陈默开口提醒道。 　　“……洗漱？”扭头看了眼陈默，芙萝娅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直接啊呜一口咬了下去，一边吃，一边不以为然道：“以前训练的时候什么没吃过？哪有这么多讲究……” 　　雇佣军的训练比正规部队的训练要辛苦很多，第七小队虽然全员都是女性，但在经历训练的时候并没有因此得到放水。 　　看着芙萝娅埋头吃面包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 　　现在是十六岁，以前看小队成员资料时批注的是她十四岁就已经在参加集训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本应尚处在青春绽放的时候，享受着家人、朋友的关爱，而不是作为战士奔走于战场。 　　“有条件的时候，还是尽量讲讲卫生比较好吧？”尽量放缓语气，陈默微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多注意个人卫生总是没错的。” 　　“唔呜……咳咳……咳咳咳咳……！！！” 　　乍听到陈默这温柔过头了的话语，芙萝娅被呛咳了几声，然后一脸警惕地往椅子靠背上缩了缩。 　　“你、你干嘛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语气怎么了吗？” 　　在陈默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芙萝娅感觉自己脸上突然有些发烧，忙不迭低下头，继续往嘴里塞着面包片。 　　过了片刻，她才重新抬起头，白皙的脸颊还残留着些许粉红，“以前都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为什么你这么关心我？” 　　“以前没人关心你，现在就由我来补上好了。”笑着拍了拍胸口，陈默站起身说道：“不只是你，还有队长、缇比、切茜莉、兰娜，小队里的大家，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说着，陈默走到芙萝娅背后，伸手轻轻抚摸她头顶的粉色长发，发丝柔软，带着女孩的体温，触感极佳。 　　“……谁让我是整个第七分队里最年长的大哥哥呢。” 　　“什么大哥哥？陈默先生，你已经是只能被叫做叔叔的年龄了，请认清现实，不要做白日梦……还有，别摸我的头发，感觉很不舒服！” 　　嘴里说着讨厌的话，但芙萝娅却并没有躲开脑袋上宽厚的手掌，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度，她耳根悄然爬满了绯红。 　　…… 　　吃过早餐，陈默一路溜达着到了归还者学校。 　　今天是星期三，上午刚好就有一节他的课。 　　盘腿坐在体育馆旁边的剑道场内，陈默提前跟负责剑道部的老师打过招呼，所以平时基本用不上的竹剑全部都从体育馆仓库里取出来了，三排剑架列在墙边，上课铃拉响后不久，一大群学生走进剑道场，看到这些摆在剑架上的竹剑，顿时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好了，保持安静！” 　　陈默拍了拍手，放在他腿上的是一柄白桦木的木剑，这把剑不属于学校剑道部，而是他自己掏钱买的。 　　与名为“竹剑”，实则是由高分子聚合材料制成的剑相比，木剑的握持感更好，而且木剑在经过特殊工艺处理之后，其实是可以开刃的。 　　当然，他现在所使用的这柄木剑并没有开刃，不过对于陈默来说，开不开刃都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在听到陈默拍手之后，嘈杂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特别是那些往日清一色短裙丝袜，现在却穿着运动服的女生，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好学生的作态。 　　看着自己一出声，立马变得安静下来的剑道场，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最近几周爱的教育成果！ 　　“想必大家一定都很好奇，为什么这节课会在剑道场里上。”握住木剑的剑柄，陈默从地板上站起身，单手一扬，剑尖指向四周的剑架，“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些摆出来的竹剑，这可是我向剑道部的老师求了好久才让他开放出来的，所以今天这节课，大家就练习一下挥剑吧。” 　　陈默这句话出口，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剑道场再度变得吵闹起来。 　　看着学生们彼此交头接耳的样子，陈默挑了挑眉，“怎么，你们对我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议论又持续了一会儿，学生最前面有个身材稍高一点的男生率先开口道：“陈默老师，光是挥剑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 　　陈默边说边看了这个男生一眼，经过最近几周的修养，他的身材已经开始恢复正常，手臂和腿部都浮现出了肌肉的轮廓，不再是刚开学时那种病恹恹的样子。 　　“你们可不要小瞧挥剑，或许竹剑拎起来并不算太重，但只有真正挥过剑，才会知道这到底有多困难。” 　　听到陈默的解释，男生脸上表情有些不信，“真的有这么神吗？” 　　“神不神……你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步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排剑架前，陈默手中木剑猛然上扬，剑尖击打在其中一根竹剑的剑锷之上，整根竹剑顿时倒飞而出，在空中翻转几圈后，啪嗒一声刚好落到男生面前。 　　“来，你捡起来挥一挥试试看。” 　　看着落到自己面前的竹剑，男生犹豫片刻，还是弯腰捡了起来，同时看向已经走回剑道场中央的陈默，“我要怎么做？” 　　“随便挥一挥就行。” 　　并没有教他什么技巧之类的东西，陈默只是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一言不发的默默旁观起来。 　　“那……我就随便挥一下。” 　　掂量着手中竹剑的重量，男生感觉以自己的力量应该不难挥动，于是深呼一口气，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手臂肌肉绷起，然后用力将竹剑挥舞了出去。 　　“呜——” 　　圆筒状的竹剑劈砍开空气，发出沉闷的声音，挥剑的同时，男生嘴里一声大喝，脚下咚的一声向前迈出一步，看起来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但是…… 　　“你这样，也能叫挥剑吗？” 　　环抱着双手，陈默一脸嗤笑的表情，嘴里更是毫不留情的说道：“出剑角度太高，挥剑时肩膀的位置也不对，从脊背到手臂再到竹剑，你挥剑的过程中浪费了太多力量，导致这一剑的威力大大下降，出剑速度更不用说，慢，而且你的发力单纯靠手臂肌肉，这样做只会加快体力消耗的速度……连正确的发力方式都不知道，你还谈何挥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从你的眼神里看不到持剑者应有的锋芒，你身上更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这样挥出来的剑，就算招式再精妙，也没办法对真正的剑士造成任何威胁……嗯，不过你那声大喝倒是挺威风的。” 　　“……” 　　听到陈默对自己的评价，男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他确实完全不懂剑道，但也感觉自己刚才挥出去的那一剑威力十足，怎么可能像陈默说得这么不堪？ 　　看着陈默脸上露出你还是图样的表情，男生脖子一梗，大声道：“你说得这么厉害，那不如你来演示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挥剑？还剑道……我看你就是不懂随便瞎说的吧！” 　　糟糕！ 　　人群当中，看到男生竟然和陈默杠上了，桐谷和人脸色一变。 　　陈默是什么性格，他可是太了解了，极端暴力分子，绝对的杀人不眨眼，说他是杀人魔王都不算冤枉他。 　　而这家伙刚才说什么？陈默不懂剑？ 　　如果说就连陈默都不懂剑的话，那世上还有谁敢说自己懂剑？就说之前他随手一扬剑尖，就将竹剑整根挑飞出剑架，并且横跨过数十米距离，刚好落到男生面前的那一下，整个世界上能做到的绝不超过十人。 　　说一个嗜杀成性的大剑豪不懂挥剑？这特么不是主动往高压电线上凑嘛！ 　　要出事了…… 　　“我瞎说？” 　　微眯起眼睛，陈默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手掌轻轻搭在了腰间束带中的木剑剑柄上。 　　霎时间，封闭环境下的剑道场内竟然吹起了微风，陈默一袭黑色武道服立于场中，衣袂在风中不住飞扬。 　　“既然你这么想看的话，那我就让你看个够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挥剑，以及我所秉持的剑道……” 第三十五章 剑横北斗心无垢 　　白桦木的剑柄包裹着一层质地柔韧的皮革柄卷，带来良好的手部贴合感。 　　侧身向前，陈默眸光微沉，握在剑柄三分之二位置的手指收紧，一股森寒凌厉的锋芒缓缓从他身上荡漾而出。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分国籍，不分地域，不分人种，适用于全人类的。 　　就好像无论是在华夏首都的京三环胡同口，还是在美利坚纽约的帝国大厦前，亦或是身处伊拉克战区的战场最前线，你只需要张开嘴，然后伸手往嘴里指一指，就能清楚明白地表达出饥饿的意思一样。 　　恐惧、畏惧，这样的情绪是全人类所共通的。 　　此刻穿着一身黑色武道服，脊背笔挺地持剑立于剑道场中的那个男人，四周的学生只是视线稍微接触到他的身姿，就能感到一股刺痛眼球的强烈压迫感，仿佛正迎着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而被陈默盯着的男生，此时已经开始止不住发抖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陈默并没有正统的学习过如何使用一柄剑，无论是中式的剑术，还是和式的剑道，他都完全不了解，他所掌握的所有用剑技巧，全部都是在一次次的生死实战中摸索出来的，只要他的双手触摸到剑，握住剑柄的瞬间，无数辛辣残酷的剑技就会自然而然浮上心头。 　　犹如本能一般。 　　维持着单手握剑的姿势，陈默以腰部为中轴，身体转到男生的方向，同时左脚向前，重心微微下沉。 　　瞬间，剑道场中的气氛变了。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聚拢了过来。 　　气势——充满压迫性的气势！ 　　下一刻，陈默忽然动了。 　　“呜——” 　　没有任何助长声势的厉呵，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仅仅只是跨步、拔剑，粗钝的白桦木剑刃猛然划破空气，发出犹如木棍挥舞般的尖啸声。 　　而对于剑道场中的学生们来说，他们看到的远没有这么多，在他们眼中，陈默是如何挥剑的——完全没看到，他们只听到了木剑挥舞瞬间发出的尖啸，同时感觉到周身空气微微震荡，然后就看见陈默出现在男生面前，手中木剑的剑尖直指他颈间。 　　“咕……” 　　人群中，桐谷和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曾经在SAO里和陈默交锋过数百次，但游戏始终是游戏，即使做得再怎么逼真，和真正的现实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此时见过陈默现实挥剑的样子，他心里连一丝一毫争胜的想法都提不起来了，刚才那一剑，抛去速度和力道之类的不谈，光是出剑瞬间凝聚在一起的精气神，由此所引发的那种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的气场，就已经让桐谷和人望尘莫及了。 　　而最让他感到惊悚的还不是陈默挥剑时的气场，而是他挥剑时露出来的眼神，冰冷、锋利、毫无情感波动，触及到这种视线的瞬间，桐谷和人仿佛置身于尸骸遍地的战场，闻到了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也正是陈默所露出的眼神，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这绝不是什么为了表演而演变出来的剑技，而是真正的杀戮之技！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陈默拔剑瞬间的眼神，桐谷和人只感觉自己内心一片冰凉。 　　不过，还真是强啊……简直像怪物一样。 　　“挥剑，听起来或许很简单……” 　　重新回到剑道场中间，陈默手腕轻转，沉重的木剑在他手中显得轻若无物，穿花蝴蝶一样抖出数道剑花。（ps1） 　　“但真正的挥剑其实是很复杂的一件事，用力大小、挥剑角度、出剑手法、步伐和体态、重心移动、发力方式，这些都是学问，错误的挥剑方法，不仅会大大降低挥出的剑的威力，而且还容易露出破绽，甚至是拉伤自己的手腕肌腱。” 　　说到这里，陈默顿了顿，手中木剑收回腰带当中，然后瞥了眼还没从自己刚才那一剑中回过神来的男生：“现在还有谁觉得挥剑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等待了半晌，没有人敢吱声，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掌道：“很好，看来大家对我这节课的安排都没什么异议了，那接下来一人去挑一把竹剑……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动作慢的人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陈默的惩罚…… 　　听到他这话，剑道场里的学生们纷纷跑向四周的剑架，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自己动作慢了。 　　近几周来这些学生可没少见识陈默的惩罚到底是什么名堂，普通体育老师的惩罚可能就是跑跑步做做俯卧撑之类的，但他不一样，他的惩罚无一例外，全都充斥着浓浓的恶趣味风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陈默的影响，归还者学校里其他体育老师也都有点向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三分钟后，学生们人手一把竹剑，列队站在了陈默面前。 　　“很好，大家都很守时，老师最喜欢守时的孩子了。” 　　看着几周前还是一群闲散不服管教的小鬼，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被自己调 教成这么听话的样子，陈默咧开嘴，露齿一笑：“那么这节课，老师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们的……” 　　好好教导？ 　　听到陈默这话，在场所有学生全都心里咯噔一声。 　　“好了好了，大家注意看，我再放慢动作给你们做一遍。” 　　还没等这些学生心里咯噔完，陈默就已经重新把手放在了剑柄上，一边给他们讲解着拔剑以及挥剑时的动作要领，一边慢慢拔出了木剑。 　　要说陈默虽然到这个归还者学校里纯属是来混日子的，但他这种人偏偏就是闲不住，所以平时上课教学生倒也还算上心，就算是那些被学生们认为恶俗无比的惩罚方式，也是他翻来覆去想半天才琢磨出来的。 　　既然要教，那就好好教，况且教学生对他的任务也并不是没有帮助，这个学生是什么性格、有什么习惯，那个学生平时口头禅是什么、最喜欢干什么事，他全部都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陈默也时常会感觉到困惑。人都是有感情的，看着职业传承系统的个人面板上那一栏醒目的伪神标注，陈默恍然大悟，原来神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跟人没什么不同。 　　他现在天天和这些学生接触，随着对他们了解的不断加深，陈默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有种负罪感，但为了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少女能够重新醒过来，他又不得不背负着这样的负罪感继续前行。 　　也正是因为感觉自己对这些学生有所亏欠，所以他教课时才会格外的认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教学生如何用剑，就是想要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如果教学条件允许的话，陈默甚至还想教他们怎么用枪。 　　Augma计划的核心是夺取这些学生在SAO期间的记忆，对于一个人来说，记忆的珍贵性不言而喻，而对于陈默来说，他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职业传承，况且……也只有在握住剑，拿起枪的时候，他才能摒除掉自己脑子里的杂念。 　　一节体育课，60分钟时间，出去一开始浪费的十几分钟，剩下四十多分钟，陈默挨个纠正了所有学生的挥剑姿势，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歪歪扭扭的，但至少有那么点意思了。 　　招呼学生们把竹剑重新放回剑架里，陈默宣布完下课就准备转身离开。 　　“那个……陈默老师，请等一下！” 　　“嗯？”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陈默扭头一看，出声的是桐谷和人。 　　“是桐人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被陈默叫出SAO里的名字，桐谷和人表情有点尴尬，而因为现在已经下课了的原因，其他学生也都嘻嘻哈哈起来。 　　毕竟他们也是从SAO里幸存的玩家，黑衣剑士桐人的名头，早就已经耳熟能详了。 　　“陈默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在您面前，我哪里敢自称剑士啊……”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脸颊，桐谷和人刚才上课的时候自以为凭他的水准，再怎么说挥剑应该是不会出错的吧，结果他刚这么想着，陈默就走过来抽出木剑在他小腿上拍了一下。 　　“腿再收一收，肌肉不要绷得太紧，你又不是赛跑运动员，绷得那么紧干什么？” 　　想起陈默教训自己的话，桐谷和人脸上微微发红，但他还是接着说道：“其实……最近有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剑道大赛，一共分为中学生组，高校生组，还有成人组，所以……” 　　“所以你想问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参加这个什么剑道大赛？” 　　好笑的看了桐谷和人一眼，陈默摇头道：“桐人啊……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剑技是什么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那根本不是可以在比赛擂台上拿出来的东西。” 　　况且日本剑道的核心并不在于实战技巧，而是一颗热诚的剑道之心，只有真正热爱剑道、忠于剑道的大师，才有资格取得剑道大赛最终的胜利，否则即使赢得了比赛，击败了所有人，也只不过是个合格的剑士，而非剑道大师。 　　“可是……”看着陈默一脸言之凿凿，我说不参加就是不会参加的表情，桐谷和人犹豫片刻，继续道：“这次的比赛，是得到了国际剑道联盟FIK公证的，只要赢得了决赛，就能获得官方承认的特殊荣誉，中学生组的总冠军可以自动通过剑道三段，高校生组的总冠军可以自动通过剑道六段，成人组的总冠军更是直接就能获得剑道九段的殊荣。” 　　剑道的等级考核制度十分严格，不仅对于本人的实际剑道水准有着苛刻要求，而且还在年龄和资历上都有限制，通过正常途径，想要通过剑道九段的考核，至少也得是五六十岁的老家伙了。 　　不过陈默本身并不是刀剑神域这个世界的人，他迟早是要离开的，所以对于这种荣誉性的东西他是真的看不上，让他感兴趣的，是桐谷和人接下来的的一段话。 　　“……自从四年前，九段大剑豪竹田先生逝世之后，现在国际上的剑道大师，最高段位也只是剑道八段而已，所以为了争夺九段殊荣，恐怕国际上所有高段位的剑道大师都会来参加这次的剑道大赛，而最终赢家……”再次看了陈默一眼，桐谷和人脸色严肃道：“就是当代的冠位剑圣。”（ps2） 　　剑圣…… 　　听到这个词汇，陈默瞬间想起了某个曾经对他毫不留情进行蹂躏，并且说话极度讨厌，还有张令人厌恶的脸的家伙。 　　“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啊……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点头答应了桐谷和人的邀请，陈默笑着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一件事。” 　　“说吧。” 　　“关于这次的剑道大赛……我妹妹直叶今年已经15岁了，刚好符合中学生组的参赛要求，所以她也会参加。”说到这里，桐谷和人稍微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我想请您帮忙教导一下直叶……可以吗？” 　　ps1：这里回答一下有些读者的问题：曾经有读者提出来，剑花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仅仅是为了装逼吗？当然，装逼是一种，因为剑花抖得漂亮确实很装叉，但剑花的实战作用也很大，一般而言剑花的基础动作是手腕转动，使剑轨呈现出横向8字，可逆可顺，主要用于调整剑刃方向，或者招式转手，也有一定的阻拦功能，除了横8之外，真正的剑术大师们通常都有自己的一套抖剑花方式，兼具观赏性与实战价值，挽剑花初学者最好是用软剑，而将硬质长剑抖出剑花，甚至将重剑抖出剑花，这就是很考验个人实技的一件事了 　　ps2：文中所说的冠位，并非日本史上对官员分级的那个冠位，而是取自FGO里冠位指定的说法，意为“王冠之位” 　　ps3：我并非水军，也不是什么刘粉或者京吹之类的货色，我甚至没有看过三体，而且还有点讨厌吴京，但我还是要说，流浪地球真好看，流浪地球真好看，流浪地球真好看！ 第三十六章 真特么香 　　桐谷家，今天的清晨格外安静。 　　如果是平时，桐谷峰嵩和桐谷翠一大早就要忙着上班，桐谷和人也要到归还者学校报道，唯一清闲的只有已经放假了的桐谷直叶，但今天显然有些不同以往。 　　“和人，你介绍的那位老师，真的可靠吗？” 　　与妻子桐谷翠并排坐在沙发上，桐谷峰嵩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一对子女，目光里隐约有些担忧。 　　昨晚桐谷和人在吃晚饭时突然提起说给直叶找到了一位很厉害的剑术大师，并且还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剑术大师。但在看过他的照片之后，桐谷峰嵩实在无法相信，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他真的懂什么才是剑道吗？ 　　虽然桐谷峰嵩自己在剑道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造诣，可他的父亲，也就是桐谷直叶的祖父，他却是一位剑道七段的剑士，而且曾经开设过一家相当出名的剑道馆，所以从小耳濡目染下桐谷峰嵩也对剑道了解颇多，像照片里那位男人这么年轻的剑士他见过不少，但这么年轻的剑道大师，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就算是历史上的那位大剑豪，宫本武藏先生，他也是在将近而立之年才打响名声的吧？ 　　可这个名叫陈默的家伙，他才多大岁数？看照片，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吧？他懂什么叫剑？懂什么叫剑道？ 　　不会是什么欺世盗名之辈吧…… 　　“绝对可靠。”肯定的点了点头，桐谷和人回想起昨日在剑道场中所见的那一剑，目光中满是推崇：“陈默老师……姑且不论他的为人，光就剑技而言，他是我所见过最厉害的人。” 　　“厉害？能有多厉害，比你祖父还厉害吗？” 　　“是的。” 　　毫不犹豫肯定了父亲的说法，桐谷和人补充道：“如果非要比较的话，我认为陈默老师已经站在当代剑道的顶点了，那样的剑，只有他自己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自己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看着桐谷和人一脸推崇，眼神中还隐隐有些狂热的样子，桐谷峰嵩越发感觉不对。 　　这个叫陈默的小子到底给他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和人，你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就算你找的这个老师真的很厉害，可他也担不起这么高的评价吧？” 　　“也许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我一点也没有夸大。” 　　与桐谷峰嵩四目相对，桐谷和人话语平静，眼神中透露出对自己所言的强烈自信。 　　“你……” 　　桐谷峰嵩微皱起眉头，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世上莫非真的有人能够达成以弱冠之龄，触摸剑道之巅的伟业。 　　如果真的有，那么这就不能叫人，而是神，剑道之神。 　　但世上又怎么可能有神？ 　　桐谷峰嵩和桐谷和人彼此对视着，谁也不让谁，客厅里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 　　“父亲。”桐谷直叶开口打破了安静：“我相信哥哥。” 　　“无论这位陈默老师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我都愿意相信哥哥。” 　　“直叶……” 　　听到桐谷直叶的话，桐谷和人转头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在桐谷和人的注视下，桐谷直叶回以淡淡的笑容，同时接着说道：“而且你们也别忘了，我可是早在去年就拿过全国中学生剑道比赛八强的，待会儿等这位陈默老师来了，我亲自试试他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哈哈哈，说得也是……倒是我忘了。”桐谷峰嵩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直叶，你也别下手太重，毕竟是和人的老师，伤到人家就不好了。” 　　“父亲，您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有些不满的瞪了桐谷峰嵩一眼，桐谷和人看向墙上的挂钟，刚好是即将到上午九点整。 　　“约好的九点钟，应该快到了吧……” 　　…… 　　一身宽松黑色武道服，腰间两柄长剑，一柄是专门定制的未开刃上等白桦木剑，另一柄则是从欧拉丽带来的淡青色单手直剑。 　　本来陈默是不打算将青剑带出来的，毕竟即使已经登记好了，带着利器上街依然很显眼，但他姑且也算是个剑士，在收徒这种严肃庄重的场合，还是弄得正式一点比较好。 　　于是，大街上的行人们有幸目睹了一位仿佛从昭和年代穿越而来的剑士…… 　　在街上寻找片刻之后，陈默按响了桐谷家的门铃。 　　“来了来了！” 　　门铃刚按下，屋内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一阵咚咚的脚步声过后，桐谷和人打开房门，看见门外一身剑士装束的陈默，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脸上随之露出欣喜的笑容。 　　“请进吧，陈默老师。” 　　从鞋柜里取出备用的拖鞋，桐谷和人侧身让出玄关，与此同时，连接玄关和走廊的门口处，出现了个板着脸的中年人。 　　“这位是？”换上拖鞋，陈默侧过脑袋问道。 　　“他是……” 　　“我是和人的父亲，桐谷峰嵩。”打断了桐谷和人的介绍，桐谷峰嵩主动开口说道：“昨天就听和人说过老师你的事情，我可是佩服不已啊。” 　　佩服不已？ 　　不见得吧。 　　陈默不是那种刚出社会不懂看气氛的愣头青，此时桐谷峰嵩脸上分明写满了不信，眼睛里透露出的审视目光像是在说“就你这么个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一样。 　　“呵呵……” 　　笑着点了点头，陈默反手关上门，不顾一旁神情有些尴尬的桐谷和人，几步走到桐谷峰嵩面前，微眯双眼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然后伸出手。 　　“原来是桐谷家长，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会、会……会……” 　　握住陈默伸出的手，桐谷峰嵩正要客套几句，但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所有客套的话全都从脑海中消失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 　　像是幽深黑暗中锵然出鞘的一抹冰寒锋芒，带着峰峦倾塌般的压迫感，仿佛要直接冲垮意志，碾碎灵魂。 　　“桐谷家长，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温言问候的声音将桐谷峰嵩的意识从恍惚中唤醒过来。 　　“啊……？哦、哦……” 　　回过神来的瞬间，桐谷峰嵩就感觉到自己背后被冷汗濡湿了一片，甚至连腿脚都还有些发软。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种仅仅只是对视就让人心神失守的强烈压迫感，他只在已经过世的父亲身上见到过，但也远没有刚才那么震撼。 　　大师…… 　　真正的剑道大师！ 　　“厉害！”沉默数秒后，桐谷峰嵩真心实意称赞道。 　　“哈哈，客气了。” 　　摇摇头，陈默松开手，一脸平常笑容道：“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吗，一直站着也有点累，不是吗？” 　　“可以可以，老师这边请。” 　　表情恭敬的让出路，桐谷峰嵩带着陈默走进了玄关走廊当中。 　　从小成长在剑道家庭，他虽然对剑道兴趣不大，但也很敬重习剑之人。 　　而且就大环境而言，日本对于剑道文化以及武士道文化本身就是非常推崇的，一位当代真正的剑道大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 　　而这也正是陈默刚才对桐谷峰嵩释放剑压的原因。 　　他对于肆意凌虐弱者兴趣不大，但也不介意稍微展现一下自身的实力，毕竟被人怀疑总不是什么太好的感觉。 　　跟着桐谷峰嵩走进客厅，陈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少女，以及另一位和少女长相七八分相似，但要年长很多的女性。 　　桐谷直叶，桐谷翠。 　　“陈默老师，您请这边坐。” 　　招呼陈默坐下，桐谷峰嵩接着吩咐桐谷翠道：“翠，去沏茶。” 　　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老师的态度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但桐谷翠还是依言起身，去沏了两杯茶回来。 　　“多谢夫人。” 　　从桐谷翠手中接过茶杯，因为个人口味原因，陈默不怎么喜欢喝茶，但不喜欢喝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懂怎么品茶了。 　　轻呷了一口茶水，陈默看向桐谷峰嵩，开口道：“我这次上门拜访的目的两位应该都已经清楚了，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直叶能够有您这么出色的剑道老师，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当然是同意了。” 　　看着桐谷峰嵩毫不犹豫直接一口答应的样子，桐谷直叶目瞪口呆。 　　喂喂！等等啊……父亲大人，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嗯？”注意到桐谷直叶的视线，桐谷峰嵩询问道：“直叶，你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 　　体验了一波被亲爹卖的滋味，桐谷直叶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还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了不满。 　　“那个……陈默先生，我听哥哥说，你的剑技十分厉害？” 　　“剑技的话，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稍微谦虚了一下，陈默接着道：“按剑道段位的划分来看，也就十段的样子。” 　　其实陈默话还有一半没说完，他把自己的剑技水准划分到剑道十段，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剑道段位划分只有十段而已。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单论剑技而言。 　　但即使如此，桐谷直叶依然被他这句话吓得不轻。 　　十段？！ 　　剑道段位一共也就十段啊，你这吹牛也吹得太大了吧！ 　　看陈默的眼神变得像是在看骗子一样，桐谷直叶从沙发上起身道：“陈默先生，最近我刚好想出了几招新的剑技，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指正一下？” 　　她这话当然是在撒谎。 　　开玩笑，剑技是这么好想出来的？ 　　不过陈默也没说什么，看破不说破，且看你接着怎么演。 　　“当然可以，毕竟从今往后的一段时间，我都要负责指导你的剑道修行，尽管说吧，你想怎么个指正法？” 　　“当然是实战指正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陈默，桐谷直叶转身往屋外的剑道馆走去。 　　“请跟我来吧，陈默先生。” 　　看我待会儿怎么拆穿你，剑道十段的骗子先生！ 　　“呵呵，桐谷家长，令千金还真是有活力呢。” 　　看了眼坐在一旁没有吱声的桐谷峰嵩，陈默意有所指道，然后不等他回答，就笑呵呵的起身跟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此剑之意 　　白日里明亮的光线从木门间隙照射而入，在空气中留下数道灰尘飞扬的光柱，最终落到神龛上，为阴暗的剑道馆增添了几分亮色。 　　呼吸着充满了灰尘陈旧气息的空气，陈默单手轻按木剑剑柄，站在剑道馆中等待片刻后，更换好一身崭新护具的桐谷直叶径直从场外走到了他的对面。 　　“陈默先生，你真的不用护具吗？” 　　站定身子之后，看着一身黑色宽松武道服的陈默，桐谷直叶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虽然不是使用真剑的比试，但竹剑和木剑打在身上一样会造成很严重的伤害。” 　　正规剑道练习所使用的竹剑，重量虽然没有达到让人提举不起的地步，但也远比树枝竹棍之类的东西要趁手得多，特别是在专业剑士手中，更是能够挥舞出极为沉重的力道，劈断手臂胫骨还是非常简单的。 　　不过对于桐谷直叶的好意，陈默只是轻轻一笑，然后便摇头拒绝了。 　　“只是比试而已，我们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真打起来，谁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收住手？ 　　“陈默老师，直叶说得有道理，您还是先把护具戴上吧？” 　　剑道馆边缘，桐谷夫妇还有桐谷和人都有些担忧的看着场内的两人。 　　桐谷和人是在担心和陈默交手的直叶，而桐谷峰嵩则是两者皆有。 　　毕竟，那可是真真的竹剑啊，即使陈默的剑技真的很厉害，但他现在一身单薄的武道服，对上全副武装身批盔甲的桐谷直叶，稍微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会遭到重创。 　　将桐谷峰嵩的劝说充耳不闻，陈默似乎不知道竹剑挥舞起来的威力一般，黑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嘴角上扬掀起一抹灿烂笑意：“拔剑吧，让我看看你的剑招。” 　　“这……” 　　见陈默无论怎么说也不穿护具，桐谷直叶有些为难，虽然她现在用的不是真刀真剑而是竹剑，但剑道比试可不是说着玩的，剑道从来没有放水一说，一但比试开始，就要全力以赴，而她全力挥出的竹剑，如果对手不穿护具，只要挨上一下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桐谷直叶的本意只是想试试这个骗子的底，顺便再稍微教训一下他，但现在看他的架势……桐谷直叶都已经能够想象出比试之后他的惨状了。 　　这样的比试，真的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怎么，是不习惯主动进攻吗？” 　　桐谷直叶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比试，陈默就已经主动拔出了木剑：“那我就先攻过来了。” 　　“等……！” 　　听到陈默说要主动进攻，桐谷直叶急忙开口想要阻止，但她刚一开口的瞬间，猛烈的气流便已经扑面而来。 　　狂风如剑。 　　剑，就夹杂在风中。 　　长久以来修持剑道养成的神经反射，让桐谷直叶在感受到危险的刹那间便抬起了竹剑。 　　砰——！！！ 　　清脆分明的撞击声在剑道馆中响起。 　　下一刻，狂风四散，陈默维持着单手持剑向前斩出的姿势，身上武道服的黑色衣带剧烈飞舞。 　　“基本功还算不错。”感受着从木剑上传回来的阻拦力道，陈默满意的点头夸赞了一句，同时缓缓收回剑刃。 　　“谢、谢谢……” 　　桐谷直叶整个人都还在刚才那一剑的余韵当中没回过神来，就听到陈默接下来的一句话。 　　“那么，我要加快节奏了。” 　　“加快节奏……？” 　　大脑停顿半拍后才理解了陈默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桐谷直叶忍不住瞪大双眼，但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些什么…… 　　起风了。 　　纷乱的气流像是大坝开闸的洪水般在剑道馆中宣泄。 　　“呜呜——” 　　木剑不断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闷响。 　　尚未开刃的粗钝剑刃，却仿佛拥有冰冷锐利的锋芒，落在桐谷直叶眼中，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觉。 　　而她能做的，只有不断抬剑抵挡。 　　每挡下一次陈默的斩击，桐谷直叶都会深刻感受到这一剑到底是多么的迅猛、有力，然而仅仅只过了几秒，竹剑就从她手里被蹦飞了出去。 　　最后，是洁白光滑的白桦木剑身，横在她眼前。 　　“结束了……？” 　　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桐谷直叶忽然楞楞地问了句。 　　“当然是结束了。”陈默轻笑着低语道，同时他手腕轻转，木剑在半空划过几道好看的弧度，最终一丝不差地收回了腰间的黑色束带当中。 　　这就结束了…… 　　从起手到结束，一分钟都不到，自己就被击败了？ 　　刚开始她所预料的一面倒的情景确实出现了，只不过对象却完全颠倒过来了。 　　剑道十段……现在桐谷直叶是真的有些相信这个说法了。 　　“怎么样，还想要再跟老师比试一下吗？” 　　看着桐谷直叶一脸呆愣的表情，陈默好整以暇的拍拍手道：“老师随时奉陪哦。” 　　“不！不用了！” 　　桐谷直叶本来正在发呆，突然听到陈默这话，她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手心也似乎轻微刺痛起来。 　　刚才虽然她只接下来了几剑，但其中的差距已经体现得很清楚了。 　　陈默是单手持剑，而她是双手持剑，纵然如此，每接住一剑，她都感觉手中的竹剑几乎要脱手而去，更别提陈默挥剑时游刃有余的姿态，对比她倾尽全力的样子，高下立判。 　　而且……最让桐谷直叶感觉印象深刻的其实还不是这些，而是陈默挥剑时露出来的眼神。 　　仿佛真正的剑刃一般锋利冷冽，直接就能刺穿她身上的盔甲。 　　“真的不用吗？”佯装疑惑的歪了歪头，陈默笑眯眯的说道：“不用跟老师客气的哟。” 　　“真的不用了。” 　　毫不犹豫否决了再接着比试一下的提议，桐谷直叶心里试探的想法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看着身姿笔直站在剑道馆中的陈默，她的视线不禁向他腰侧移去。 　　“陈默先生……你是二刀流？” 　　“算是吧。” 　　稍微想了想，黑衣剑士的职业传承其实是针对所有剑系的，所以陈默也没否定，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嗯……” 　　目光盯着陈默腰侧除木剑外，另一把似乎有些像是真货的佩剑，桐谷直叶试探道：“这把剑……是真的？” 　　“哦？你看出来了？” 　　扭过头，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桐谷直叶，陈默忽然咧嘴一笑，道：“那你想看看吗，老师真正在用的剑是什么样子？” 　　“可以吗？”桐谷直叶微微睁大双眼。 　　“当然。” 　　陈默说完，脸上的笑容缓缓沉寂下去，同时他闭上眼睛，左手微按住青剑的剑柄，缓缓抽出了泛着冷光的剑刃。 　　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陈默拔剑的同时，桐谷直叶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快的金属铮鸣，直接从她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陈默蓦然睁开了眼睛。 　　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桐谷直叶连呼吸都下意识停住了。 　　陈默的眼神还是如同先前那般平静，深邃的眸子就像碧蓝天空的穹顶般，看似平和包容，却隐藏着让人恐惧的深邃与浩瀚，而更深处，则是令人不敢触及的凌厉锋芒。 　　“锵！” 　　单手振剑，体会着从掌心传回来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仿佛肢体延伸般亲切的感觉，陈默低垂目光，视线在剑刃上划过，那些在昏暗地下城中沐血厮杀的日子似乎还历历在目，握住剑柄的手指加大力道时，以剑刃撕裂血肉的触感又重新回到了指尖。 　　“已经一年半了啊……” 　　什么一年半——听着陈默的喃喃自语，桐谷直叶虽然很想提问，但她却没能开口问出来。 　　此时静静持剑站在场中的黑衣剑士，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明明他确实站在此处，却又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就像一位暂时驻足的过客，让人忍不住为这道身影驻足屏息。 　　“这……就是老师的佩剑。” 　　随手挑出几串剑花，剑刃掠过空气，发出轻盈的嗡鸣，陈默嘴角露出淡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怀念说道：“是一位很重要的故人送给老师的。” 　　“重要的故人……”从陈默的话里听出几分不同的味道，桐谷直叶嗅觉敏锐道：“是女朋友吗？” 　　“女……咳！咳咳咳咳……！” 　　本来还有点忧伤情怀，听到桐谷直叶的这句话，陈默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虽然他是希望能够和上神大人缔结更加深入的关系，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他在欧拉丽呆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不足以让一段感情开花结果……不过当初他在临走之前，似乎确实有点朝这方面发展的苗头？ 　　但苗头归苗头，严格来说，直到他离开欧拉丽的时候，赫斯提雅也都只是把他当做眷族成员，当成“孩子”来对待的。 　　“当然不是了……小孩子家别乱猜大人的事情！” 　　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教训了桐谷直叶一句，陈默收起长剑，接着道：“还有，以后记得叫老师，陈默老师，有问题吗。” 　　“知道了，陈默老师。” 　　乖乖应了一声，看着陈默满意点头，然后转身朝剑道馆外走去的背影，桐谷直叶摘下面部护具，忽然大喊了一声。 　　“陈默老师，那把剑真的不是……” 　　“不是！” 　　再一次，体会到了学校的恐怖 第三十八章 邀请 　　日本与华夏的文化渊源相当深厚，很多东西都一脉相承，师道也是同样。 　　受过拜师礼，喝过奉师茶，陈默就算正式收下桐谷直叶这个徒弟了。 　　“……那陈默先生，直叶就拜托您了。”剑道馆外，桐谷峰嵩表达着对陈默的感谢。 　　桐谷翠一言不发，眼眶微微发红。 　　站在旁边的桐谷直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桐谷家长，你敬请放心，我肯定会把直叶教导成一个优秀剑士的……”盯着桐谷直叶，陈默一脸笑容灿烂。 　　“感激不尽！” 　　看着桐谷峰嵩与陈默握手，桐谷直叶忽然想起了已经过世多年的祖父。 　　在她的印象中，祖父虽然年迈，但无论是如同年轻人般强健有力的体魄，还是刚毅顽强的精神，都可谓当代真正的剑士。 　　而此刻，与父亲握手的黑色武道服男人，那深邃沉寂的目光，逐渐与记忆中的祖父相重合。 　　稍微，开始有些期待往后的剑道修行了…… 　　…… 　　GGO总督府SBC，活动大厅内部。 　　墙壁四周的电子屏幕上不断轮播着实时匹配比赛，赛事地图从雨林到沙漠，不过大部分玩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其中一块以都市废墟为主题的电子屏幕上。 　　匹配模式是1v1solo赛，对战的双方，其中一位是有着“冰之狙击手”称号，成名已久的高端狙击型玩家SINON，而另一位则是最近一个月才横空出世的黑马玩家SEVEN，虽然她的履历并没有SINON这么长，但匹配赛胜率却是惊人的百分百全胜，所以许多玩家都将她与枪手排行榜上的名人玩家相提并论。 　　不过除此之外，这场比赛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玩家围观，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无论是SINON还是SEVEN，双方都是GGO内难得一见的女性玩家，而且外貌相当出众。 　　当然，也有小道消息说SEVEN坚持声称自己并非女性玩家，但大多数玩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市废墟并非是指的某个固定场景地图，而是都市废墟这一系列的场景统称。 　　核尘埃笼罩的昏暗天穹下，照明弹投射下沉闷压抑的猩红光亮。 　　放射性尘埃如同雪花般飘落在残破的都市废墟中，一道漆黑身影趴在高楼顶端，作战手套中露出的白皙手指轻轻扣住扳机，透过高倍瞄准镜，十字准线的中心正架在另一栋高楼上。 　　陈默的手很稳，所以他的准心也很稳，被他锁定的漆黑窗口后面，诗乃压低身子，一手托着狙击枪，另一只手撑在地上缓慢爬行。 　　狙击战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隐蔽性，暴露目标的狙击手，在敌方狙击手眼中就等同于活靶子。 　　几分钟后，从客厅移动到卧室，诗乃深吸一口气，迅速从窗口探出头进行瞄准。 　　不过就在她抬起狙击枪的瞬间，一道淡白色细线刚好落在她胸前。 　　……什么时候？！ 　　来不及多想，诗乃直接卧倒在地，与此同时，M107闷雷般的轰鸣声隔着几条街响起。 　　砰——！！！ 　　淡淡的白色烟雾从枪口升起，看着狙击镜中被轰塌的卧室隔墙，陈默摇了摇头。如果是在现实中，他这一枪绝对没有打空的可能，但可惜GGO的开枪判定并非完全还原现实，要是没有瞄准线预警的话，诗乃现在应该已经被淘汰出游戏了才对。 　　不过这也无妨。 　　只不过是让她再多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 　　结局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一枪放空，陈默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天穹中闪耀的照明弹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M107沉重冰冷的金属枪身在他手中稳如磐石，这是一种宛若直觉般的自信。 　　胜利的天平，早在比赛开始时就已经彻底倾倒在了他这边。 　　而在几条街外，被陈默的枪口锁定，诗乃趴在墙角，虽然知道这里是对方狙击镜的视线死角，但她依然一动也不敢动。 　　之前她明明已经离开了客厅，但陈默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她刚从窗口探出头，就落入了对方的瞄准镜当中。 　　还有陈默的狙击精度。 　　GGO虽然号称是完全还原真实战争，但对于普通人的玩家群体来说，他们是没有能力去驾驭真实枪械的，所以才会有瞄准线和预测圆之类的系统辅助功能，但陈默却完全脱离了系统的辅助。 　　在淡白色的辅助瞄准线刚落在胸前，绿色的弹道预测圆还尚未收缩到最小时，陈默就已经扣下了扳机，而那颗子 弹几乎是擦着朝田诗乃的头顶射到了隔墙上，如果刚才她趴下的动作再稍微迟疑片刻…… 　　侧过脑袋看了眼被.50口径子 弹直接轰塌的卧室隔墙，诗乃不由自主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虽然GGO内的痛觉感官被限制得很低，但即使是虚拟的数据躯体，正面承受如此恐怖的射击，仍然是很考验勇气的一件事。 　　隔着建筑外墙，诗乃不用猜都知道，陈默现在绝对正瞄着她头顶的窗口，只要她稍微一露头，迎接她的就将是毫不留情的子 弹招呼。 　　如果和她对狙的不是陈默，那诗乃倒不至于落得这么被动，至少面对其他玩家她还有机会进行反击，但面对陈默，她连丝毫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那种超越游戏系统的瞄准精度，简直就像是开了外挂一样。 　　静静地趴在卧室墙边，诗乃好几次想要再试试从窗口探头进行瞄准，但最终都咬牙放弃了，搭在HecateⅡ扳机上的手指有些发抖，一个问题在她脑海不停翻滚。 　　精准度这么高的狙击，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论是在影视作品还是文学作品当中，狙击手都是让人心悸又充满了幻想的词汇。 　　潜藏在阴影当中的神秘杀手，翱翔于战场外的孤傲猎鹰，百发百中，一枪授首，这些都是常人对于狙击手的看法，但为了真正达到这种境界，他们所付出的辛劳远超过其他兵种。 　　在狙击手的训练当中，他们常常会举着十几公斤的训练枪，站在烈日下或寒风中瞄准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他们的眼睛，要一直训练到能长时间不眨动一下，他们的双臂，比机枪的枪托更加稳固。 　　他们几乎每天都要练习辨识环境，风向风力，光线，角度，潜行隐藏，枪械知识，时间控制，侦听，完成这些无比枯燥的科目之后，他们还要熟悉不断更新换代的枪械，并且通过大量的实弹射击训练来保持自己的手感。 　　而这些需要付出长久时间与辛苦训练才能得到的才能，对于陈默来说，就如同本能一般。 　　何谓本能？ 　　与生俱来，不学就会的能力。 　　“哗啦——” 　　窗框下，诗乃拉动拉柄，将弹仓中的子 弹送入膛室。 　　普通的狙击赛一场下来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而这局比赛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她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把机匣贴在脸旁，闭上左眼，右眼对准狙击瞄准镜，刚才那一枪惊鸿一瞥之下，她已经记住了陈默所处的位置，瞄准镜倍率上调到12倍，这样的倍率足以让她看清几条街外目标的身影。 　　——你现在也正瞄准着我这边的位置吧？ 　　露头的瞬间就有可能会被击中。 　　带着这样的觉悟，朝田诗乃缓缓挪动到窗户旁边，然后靠着墙站起身。 　　“呼……” 　　轻轻吐出一口闷气，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到瞄准镜当中，下一刻，她毫不犹豫侧身下蹲，同时枪口一甩，狙击镜内刚好出现了陈默的身影。 　　十字形准心的另一端，夸张如钢铁猛兽般粗犷的狙击枪后面，露出的那张白皙面容上，正带着一抹俏丽的微笑。 　　【游戏结束】 　　虽然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样的嘴型。 　　不……是你结束了才对。 　　在捕捉到几条街外楼顶那个小小身影的瞬间，诗乃右手食指便已经紧紧扣下了扳机。 　　“砰——！！！” 　　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声轰鸣将空气中飘落的尘埃震荡开涟漪，下一秒，通过12倍光学瞄准镜放大，朝田诗乃无比清晰的看到了从M107的大型膛口制退器中喷射出的橙红色火光。 　　而另一边，陈默也看到了从Hecate枪口飘起的硝烟。 　　下一刻，瞄准镜中蓝色短发的少女像是猛然遭到了巨锤冲击，整个人后仰着朝卧室中倒飞出去，身体尚在半空中便已经化作无数光点轰然解体。 　　视线陷入黑暗——印象的最后一刻是那张酷似少女的面容上露出来的淡淡微笑。 　　【It's a pity that you lost the game！】 　　看着黑暗中弹出的系统提示，朝田诗乃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是输了啊…… 　　虽然知道陈默很强，也早就做好了输掉比赛的准备，但果然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明亮的白色数据光在眼前亮起，然后褪去，等到视野恢复时，陈默已经回到了总督府活动大厅的休息室当中。 　　当他对面，朝田诗乃，游戏内ID为SINON的少女已经提前回来了一会儿，现在正双手捧着一杯淡绿色的饮料，一边吸一边发出非常响亮的声音，同时还露出古怪的眼神。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被诗乃一言不发的盯着看了会儿，陈默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咬着吸管，诗乃感叹道：“只是觉得，陈默老师你真是强得跟怪物一样啊……” 　　“怪物？” 　　有些诧异诗乃对于自己的形容，不过随即，陈默摇头笑了笑。 　　“其实也就一般般吧，连入门的水准都算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按照传承黑衣剑士时的经验来看，系统判定入门的标准是全技能达到Lv3，但他现在才刚把幻构枪械师的一阶技能全部点亮，二阶段技能尚且遥遥无期，当然不算是入门了。 　　不过这也让陈默深深感叹刀剑神域这个世界的和平，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一年多时间，获得的经验却还不如在欧拉丽杀一个月怪物多，好在这次的试炼任务留给他的时间够长，不然恐怕他就只有对普通人下手刷经验条了。 　　而听到陈默的话，朝田诗乃顿时感觉被噎住了，如果连他都不算入门的话，那自己算什么？过家家吗？ 　　“陈默老师，你太谦虚了。” 　　“呵呵……” 　　没有多做解释，陈默抬起右手，拉出控制面板，正准备下线，手指在登出键落下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说起来，朝田同学，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后天？” 　　被陈默前后不搭的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诗乃看了眼控制面板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十二月三十日，后天就是一月一日，元旦节。 　　“后天是元旦节啊。” 　　“确实如此，不过就只是这样吗？” 　　看着陈默一脸微笑的表情，诗乃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道：“我想不出来了……后天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看来朝田同学平时不怎么看报纸和新闻啊。” 　　“新闻？” 　　没有再跟朝田诗乃打哑谜，陈默直接说道：“由国际剑道联盟主持和公证的全国剑道大赛，就在今年元旦举行，都已经见报好几天了，最近的新闻上也都是在说这件事。” 　　“原来如此……” 　　虽然对于剑道兴趣不大，但朝田诗乃还是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 　　“嗯，而且听说这次的剑道大赛还会有许多国内外成名已久的大剑豪来参加，应该会相当的精彩。” 　　说到这里，陈默顿了顿，随后接着道：“因为前段时间受人邀请的缘故，所以我也会参加比赛。” 　　“诶……！？” 　　朝田诗乃瞬间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一脸腼腆笑容的陈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陈默老师，你竟然会用剑？” 　　“嗯，只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伎俩罢了。”点点头，随口谦虚了两句，陈默紧接着反问道：“怎么，我会用剑很奇怪吗？” 　　“不……只是觉得，有点惊讶。” 　　察觉到自己言语中失礼的地方，朝田诗乃很快收敛起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一双蔚蓝的眼瞳还是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目光中满是惊奇。 　　玩枪厉害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用剑？ 　　只是不知道水准到底怎么样，如果也像用枪那么厉害的话就恐怖了。 　　不过……可能吗？ 　　凝视着陈默下线之后空荡荡的休息室，朝田诗乃咬着吸管的牙齿微微用力，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可不可能，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请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全书客最帅的七月兔 第三十九章 狡猾的做法 　　12月31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代表着旧的一年在此划上终结，接踵而至的便是新年。 　　桐谷家剑道馆内，陈默赤着双脚站立在场地中央，在他对面是一身纯白剑道服的桐谷直叶。 　　此时距离他答应担任桐谷直叶的剑道老师已经过去了八天，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他不停纠正着桐谷直叶的出剑姿势，虽然还无法做到完全无懈可击，但大致来看已经非常趋近于标准了，所以今天陈默并不打算再接着做基础剑技训练，而是想教一点其他东西给她。 　　一点私货…… 　　“老师？” 　　静静站了一会儿，见陈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自己练习剑技，而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桐谷直叶不由得有些疑惑道：“今天还是自由练习吗？” 　　“今天我们换换口味。” 　　“……啊？” 　　迎着桐谷直叶满是不解的目光，陈默微笑着拔出了挂在腰侧的木剑，手腕转动间，沉重的剑身在空气中轻快游动，发出细微的破空声，同时他淡淡开口道：“你认为剑士在彼此交战时至关重要的一点，或者说决定胜负的一点是什么？” 　　略微有些羡慕的盯着在陈默手中舞成一朵白花的剑影，桐谷直叶思索片刻后答道：“应该是体能和用剑技巧吧？” 　　“嗯……” 　　听到桐谷直叶的回答，陈默不置可否的轻嗯一声，随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状若狂花的剑舞瞬间便由极动化为极静，洁白剑身顺从的停在半空。 　　“那么你觉得到底是体能，还是技巧呢？” 　　“这个……” 　　虽然一柄剑的重量很轻，就算是小孩也能轻松拿起来，但实际上真正挥剑是很费体力的一件事，特别是在用剑进行战斗的时候，更是对身体素质有着极高的要求，因此体能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说得好懂一点，体能好的人挥出的剑也要比其他人更加沉重一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一力破万法”。 　　不过，一力破万法只适用于战斗双方彼此实力悬殊较大的情况下，而那样的战斗准确的说也不应当被称为战斗，叫做“凌虐”或者“戏耍”要更加合适一些。 　　所以对于彼此实力相差不大的对手，谁的技巧更加精妙，谁就能获得胜利。 　　“我认为是技巧。”心思百转间，桐谷直叶眸光闪动，抬头迎着陈默的视线说道。 　　“嗯，技巧确实很重要。” 　　没有否认桐谷直叶的回答，陈默接着问道：“那么直叶，你觉得什么样的技巧，才是最强最厉害的技巧呢？” 　　最强…… 　　陈默的这个问题让桐谷直叶有些无从回答。 　　她一开始所修习的剑道是习自祖父的古传剑道流派：明心镜月流，而后来接触的诸如北辰一刀流、二天一刀流、神道无念流等著名剑道流派，都是为了完善自身所进行的突击性学习，包括这几天来陈默时不时教她的几手不知名剑技，以及对于她本身出剑手法的纠正，零零总总算下来，桐谷直叶也很难说清楚她所习得的剑技当中哪一手才算是最强最厉害的技巧。 　　不同的剑道流派，攻守风格和核心思想都不同，有的剑道流派更擅长进攻，有的则更擅长防守，就好像陈默所用的那种不知名剑技，在桐谷直叶的感知中，他所挥出的每一剑上都凝聚着浓烈凛然的森寒杀意，这样的剑技无疑是最上乘的攻伐之技。 　　但与人交战并非打游戏下副本，战斗当中，局势瞬息万变，仅从技巧上来说，一招鲜吃遍天是绝无可能的事。 　　想了半天，桐谷直叶最终无奈摇头道：“老师你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不过最强的技巧，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当然——不存在了。”拖长声音，陈默边说边露出了笑容：“想想就知道，怎么可能有什么最强的技巧，相信这点的人才是真的蠢到家了。” 　　“诶……？”楞楞地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下一刻，桐谷直叶整张脸都因为羞恼涨得通红：“老师你耍我？” 　　“嘛……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怎么这样！” 　　有些不满的看着陈默，桐谷直叶用力皱起眉毛，以此来表达对于自己被戏耍的不满。 　　“咳咳……那么活跃气氛就到此为止了。”在桐谷直叶的注视下，陈默轻咳两声说道：“直叶你有点太认真了，虽然认真也是优点，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可以平等交流的朋友，而不是那种五六十岁的老古板。” 　　“就算你这样说……” 　　听到陈默的话，桐谷直叶也不由得有些苦恼。 　　她所接触过的剑道老师，无论是哪个流派，少说也有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像陈默这么年轻的，真还是头一遭。 　　“好了，不说这个了。”收敛起笑容，陈默话锋一转，回到正题道：“虽然技巧没有最强一说，但不同的人使用同一流派的剑技，却往往可以看出很明显的强弱之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掌握的程度不同？” 　　“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点头同意了桐谷直叶的看法，陈默接着问道：“那么掌握了同样程度剑技的两个人，如果让他们进行战斗，又应该怎样分出胜负？” 　　“这个……” 　　皱眉冥思苦想了片刻，桐谷直叶感觉自己好像隐约有点明白了陈默想要告诉她的东西，但却始终没办法抓住最关键的那根弦。 　　“就算是掌握了相同程度剑技的两个人，但出剑的时机不同，攻守的次序不同，都会对战斗的结果产生影响。”就在桐谷直叶追逐着脑海中那道闪现而过的灵感时，陈默的声音淡淡响起，落入她耳中，却犹如惊雷滚滚：“换言之，左右战斗胜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随机应变……？” 　　“没错。”点点头，陈默接着道：“观察你的对手，不要拘泥于固定的剑技套路，以动制静，以快打慢，这就是我今天想教你的东西。” 　　“可是……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持剑的右手微微下垂，陈默轻笑道：“你出剑试试。” 　　“出剑？” 　　“嗯，对着我出剑，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好。” 　　“是。” 　　虽然还是不懂陈默想做什么，但既然他要自己出剑，那就出剑便是。 　　唯有这点，是没有任何疑惑的。 　　摆出中段的架势，桐谷直叶双手握紧竹剑，脚掌贴在地上缓缓拉开距离，看向陈默的视线变得专注且锐利。 　　而陈默依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轻松的笑容，木剑也垂在身侧，仿佛根本没有把此刻全神贯注的少女放在眼中。 　　破绽——全身都是。 　　但桐谷直叶却不敢就这么直接攻过去。 　　明明浑身都是破绽，却给人一种刺猬般无从下手的感觉。 　　“怎么了，直叶？” 　　见桐谷直叶迟迟没有进攻，陈默摇头笑道：“你连出剑都不会了吗，这样可没办法在剑道大赛里赢到最后哦。” 　　“……” 　　被陈默说得有些脸红，桐谷直叶也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畏惧退缩。虽然陈默确实很厉害，但相对的，他们现在并不是在真正的赛场上，如果自己连这种情况下都不敢出剑，那等到比赛的时候又怎么能提起勇气战斗呢。 　　“那么，我上了！” 　　抛开所有杂念，桐谷直叶脚步快速滑动着拉近距离，同时握紧竹剑的双手卯足全力向下劈砍，目标直指陈默的脸颊。 　　这一剑直来直往，很容易就能挡下来。 　　但她就是希望这一剑能够被挡下来。 　　接着下一剑就是矮身滑到贴身的程度，并且以剑柄突刺，攻击中门，而后的第三剑向上撩起，直接击中头颅——下巴，这一全身最脆弱的部位。 　　一整套组合攻击，只要其中一下落实，就能彻底断送对手反击的能力—— 　　“啪！” 　　就在桐谷直叶即将挥下剑刃的瞬间，一道清脆的撞击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声音响起的同时，手中的剑也遭到阻力，无法再按她的想法挥舞下去。 　　瞪大眼睛抬起头，桐谷直叶看到的，是一柄白色木剑的尖端，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她落下的剑柄。 　　木剑的主人，此刻依然是一脸轻松的笑容。 　　“你看，这就是我所说的意思了。”收回木剑，陈默接着道：“刚才挡住你进攻的那一剑，并不是什么剑技，只不过是我随手挥出去的罢了，但却一下子就打断了你的进攻节奏，你再试想一下，如果我刚才那剑不是用来挡住你的进攻，而是落在了你的喉咙上——” 　　“咕噜……” 　　在脑海中想象着陈默所说的场景，桐谷直叶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同时感觉自己的颈间一阵发凉。 　　“很多时候，人们都会陷入固定的思维模式，认为对付一门剑技，就必须得用另一门更加精妙的剑技才行，但即使是入门的基础剑技，在真正的剑道大师手中，威力依然不会输给那些所谓的秘传剑技。”收剑入鞘，陈默走近两步，抬手轻轻拍了拍桐谷直叶的肩膀：“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剑技的好坏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持剑的人怎么去使用它，不要把剑招给用死了。” 　　“哦……” 　　看着桐谷直叶脸上依然有些迷茫的表情，陈默轻笑道：“那么我再教你一手吧。”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太过全力以赴，直叶你其他什么都好，就是用剑太刚强了，十分力从来都是十分尽出，这样做强则强矣，但只要一击不中，没办法一鼓作气进攻下去，后续很快就会为自己招致失败，你要学会留几分余力在手里，隐而不动，出其不意，才叫杀手锏……” 　　陈默此时所说的都是真正的战斗技巧，并非传统剑道所提倡的理念。 　　日本的剑道，继承了武士道的求死精神，讲究精气神与身体的高度统一，无论何时何地，出剑即不留手，要有若是不能杀敌便使自身喋血当场的觉悟，而这也正是为何古代会有剑豪被称为“死狂”的原因。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绕过桐谷直叶，陈默走到剑道场边上，一边换鞋，一边拿起地上放着的一瓶水，轻轻在手里掂量两下之后突然抛向还在剑道场中的直叶。 　　“呼——” 　　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桐谷直叶猛一回头，刚好看见半空中飞舞过来的一道黑影，长期的剑士训练所养成的良好反射神经让她轻松接住了水瓶。 　　“谢、谢谢……” 　　点头朝陈默道了声谢，刚好自己也感觉有些口渴了，桐谷直叶便直接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而见桐谷直叶喝得开心，陈默眼皮一跳，脸上顿时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 　　“那是……” 　　“什么？” 　　喝过水，桐谷直叶疑惑的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陈默。 　　“没什么……水好喝吗？” 　　“嗯，谢谢老师。” 　　“好喝就好，好喝就好……” 　　从剑道馆出来，送走了陈默，桐谷直叶准备回剑道馆再练一会儿剑，一边走，一边顺手拧开瓶盖，嘴唇凑到瓶口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带水啊……”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父母都不在家，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是陈默老师带来的吗？” 　　记忆缓缓倒挡，桐谷直叶忽然想起来了，陈默在来访的时候确实是带着一瓶水的。 　　而且……他好像还喝过几口？ 　　可这不就是……间、间…… 　　“呜……” 　　桐谷直叶脸上顿时红了起来。 第四十章 角落里的黑衣剑士 　　翌日。 　　元旦节，一月一，又称元旦祭。按照日本的风俗，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起插好了橘子的注连绳，门扉上也贴满了松竹梅的图片，取意吉祥。 　　作为日本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东京巨蛋门前更是一大清早就摆放好了大堆娇艳盛开的装饰花卉，身穿古典和服的男男女女在巨蛋前的广场上等候着——即将在这里举办的盛会开幕的一刻。 　　事实上，不止巨蛋前方的广场，此时就连周围的街道也已经是人满为患。 　　由日本文部科学省发起，并由国际剑道联盟FIK正式公证，参赛者中不乏有名动一方的剑道大师……可以说，这场剑道大赛还尚未开幕，就已经赚足了人们的目光。 　　前来观看剑道大赛的，除了东京本地的民众，更多的则是来自日本其他省份，甚至是外国的友人，千里迢迢赶来为自己认识的参赛者加油助威。 　　巨蛋前的入口处，跟在陈默身后，桐谷直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目睹了如此盛况，即使她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比赛，此刻也难免感觉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冒出细汗，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桐谷直叶还算好点的，在她旁边，其他中学生组、高校生组，甚至是成人组的部分参赛者，已经开始感觉头晕目眩，走进赛场时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被人围观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围观的人越多，对被围观者造成的压力就越大，直面这份压力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经验。 　　一个从未有过被围观经验的人，即使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万众瞩目之下做到心如止水，激动和兴奋是必然的，除此之外他还会感觉紧张，会不适应，然后心就会乱掉。 　　而心乱，正是促成失误的导火索。 　　看这些人现在的状态，恐怕一上场就会露出破绽，然后被对手趁机发起猛攻，一口气获得胜利吧。 　　“哼，真难看。”瞥了眼经过身边的参赛者，陈默轻哼一声道。 　　听到陈默说话的声音，桐谷直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因为被数量庞大的人群围观而升起的紧张情绪，随即好奇道：“什么难看？” 　　“这些人，身为剑士却没有剑士应有的心态，实在是太过难看了。”目光在周围的参赛者身上环视一圈，陈默嗤笑道：“就凭他们这点觉悟，也配叫剑士？” 　　“……” 　　被陈默的话噎了一下，桐谷直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经过身旁的参赛者，却发现自己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顿时有些不满道：“就算是这样，可老师你说话也……” 　　“怎么，觉得难听？”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自己这个教导尚不足一个月的徒弟，陈默摇摇头：“有一说一，这也是剑士应有的品格。” 　　难听……吗…… 　　如果是让那个家伙来说，估计会说出更让人生气的话吧。 　　“哦……” 　　跟着陈默走进巨蛋大门，看着眼前步伐平稳的黑衣背影，桐谷直叶忽然脸上一红。 　　“对了，陈默老师，那个……昨天你是不是……” 　　“直叶。” 　　停下脚步，陈默背对着脸颊微微发红的少女说道：“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不要太过紧张，冷静一点。”说话的同时，他侧过脑袋，露出温和轻松的笑容，道：“况且只不过是一群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屁孩罢了，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 　　“怎么可能没压力啊……”有些丧气的低下头，桐谷直叶无奈道：“其实以前我也有参加过全国范围内的剑道大赛，但就算成绩最理想的一次，也不过是止步八强。” 　　“这样啊……” 　　看桐谷直叶情绪有些低落，陈默沉吟片刻，忽然从自己腰间解下了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不离身的白桦木剑。 　　“那直叶，待会儿你比赛的时候就用这把剑好了。”伸手递出木剑，陈默眨了眨眼睛，笑容狡黠道：“不过只是暂时借给你哦，可不要给我弄坏了。” 　　“哦……”楞楞地从陈默手中接过木剑，入手微凉的沉重手感让桐谷直叶精神一振，然后她瞬间反应过来，急道：“可、可是……我用了这把剑，老师你用什么？” 　　“我嘛……” 　　语气停顿片刻，陈默右手轻抚腰间另一柄通体淡青色的单手直剑，同时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抹桐谷直叶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温柔笑容。 　　“我用她就好了。” 　　“她……？” 　　听到陈默用来形容剑的词汇竟然是女性化的她，桐谷直叶瞬间想起了曾经在他口中听过的故事。 　　那个赠予他这把剑的，重要的故人…… 　　原来还真是女的啊…… 　　并不知道桐谷直叶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陈默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于是哈哈一笑，摆手道：“况且，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比赛，我让他们双手双脚都不会输，所以这把剑你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啊……！谢、谢谢老师！”脑海中有些失礼的思绪被打断，桐谷直叶急忙弯腰道谢，随后解下自己的佩剑，换成了陈默临时赠予的木剑，“不过，老师你还真是自信呢……要是我能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像我这样自信？”对上桐谷直叶敬佩的目光，陈默摇头笑道：“不可能的，你又不是我，怎么可能像我这样自信？” 　　“说得也是呢……”耷拉下肩膀，桐谷直叶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应该比我更加自信才对……毕竟，你可是我的弟子啊。” 　　伸手拍了拍桐谷直叶的脑袋，手指顺着她柔软温热的发丝来回抚摸几下，随后陈默便回身跟着其他参赛者一起走进赛场内部。 　　楞楞地看着陈默走远的背影，桐谷直叶忽然低下头，整齐的刘海投射下阴影遮住面庞，露出来小半张脸颊上满是绯红。 　　同时，她用力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到底是什么…… 　　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片刻后，用力摇了摇头，她表情复杂地追了上去。 　　…… 　　虽然参赛者休息区是通用的，但不同组别的参赛者，赛前准备区域也不同。 　　在休息区最后给桐谷直叶灌了点鸡汤，陈默也赶到了成人组的赛前准备区域。 　　相比于其他两组中学生和高校生参赛者的赛前准备区域，成人组这边要格外热闹一些。 　　其他两组那边，除了真正参加比赛的少男少女们之外，就只有十几个来自不同学校不同地域的辅导老师，以及零星几个小猫小狗三两只的记者，再加上那些半大小鬼头在这种场合下难免感觉紧张拘束，所以气氛就显得有些冷寂。 　　毕竟，一群孩子的比赛，即使是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都最顶尖的规格，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而成人组就不同了。 　　“啊！我看到竹田小次郎先生了！” 　　“那边那个，是剑豪宫本永正大师吗？！” 　　“难得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华夏南剑王，西门留情也来参加比赛了……” 　　“……” 　　一大群或是成名已久，或是新起之秀的剑道名家齐聚一堂。无数记者在赛前准备区内扛着长枪短炮东奔西走，往往三四个记者一起采访同一个人，摄像机的闪光灯不断亮起，这可不是什么年轻人的游戏，而是真正的，剑士之间的角逐！ 　　这些媒体记者里面有一部分是官方花费大价钱请来做宣传的，而更多则是慕名而来进行采访。 　　在日本这种剑道文化浓厚的国家，如此盛典，百分百会成为新一轮的新闻潮流。 　　所以，眼下只看谁能够抓住机会，采访到最吸引眼球的头条新闻了。 　　那么剑道大会中人们最关心的话题是什么？ 　　当然是夺冠热门了。 　　换句话说，谁今天能采访到大赛冠军，那他明天就是最热头条的金牌报道记者！ 　　因此，这些来自不同机构，不同公司的媒体记者，无不争抢着去采访那些名气大、实力强的参赛者，以期自己能够一纸文章道破冠军天机，日后无论是升职加薪还是跳槽去其他公司，这份金牌记者的履历都能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而在赛前准备区域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双腿上平放着一柄淡青色的单手直剑，在他周围，罕见的没有任何一个记者。 　　这个男人太年轻了，估摸着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没有其他参赛者那种锋芒毕露的眼神和气势，他只是轻轻的，静静地抚摸着腿上搁着的那柄青剑，眼神更是一刻也没有放到其他人身上。 　　记者也好，参赛者也好，他都没有多看一眼。 　　“喂，那个人……” 　　采访完关东地区的一个知名剑道馆主，来自同一家报社的一男一女两个记者正准备接着采访下一个人，男记者忽然愣了愣。 　　“怎么了？”顺着同伴的目光，女记者也看到了角落里的黑衣男人，但她之前翻阅过参赛者中知名剑士的名单，很显然，其中并不包括这个男人。 　　“你不觉得他……很……嗯，怎么说呢……”考虑了一下措辞，男记者接着道：“很特别吗？” 　　“特别？” 　　多看了这个男人两眼，女记者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吧，我觉得普普通通，怎么看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可是……” 　　男记者皱了皱眉，有心想反驳几句，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最终只好轻叹一声。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上午十点整，短促却响亮的铃声传遍整个东京巨蛋内部，宣告着剑道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无关的记者被保安人员驱逐出准备区域，而后每个参赛者都得到了自己的比赛编号，按照电脑随机匹配，他们将会两两对战，最终角逐出64强，32强……直到最后两人，赢家就将是当之无愧的当代剑圣！ 　　随着比赛开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赛场播报宣布胜负，然后赢家趾高气扬回到准备区域，输了的人黯然退场，空出来的比赛场地让给下一场战斗。 　　东京巨蛋内的空间很大，比赛场地划分成三份之后，属于成人组的赛场仍然足够容纳二十场比赛同时进行。 　　比赛准备区域内，有人归来，有人离去，角落里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却对此置若罔闻。 　　直到一声播报响起。 　　“下一场。43号对19号，请参赛选手速到6号比赛场地就位！”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银白色金属牌上印着清晰的数字19。 　　“该上场了……” 　　默默站起身，将青剑挂回腰间，陈默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一挥衣摆，大步走向赛场入口。 　　ps：上一章说下个月再见的出来，让我送你们一颗大伊万 第四十一章 留情 　　六号赛场。 　　站在地上被白线划分出来的方格当中，陈默单手轻按剑柄，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身前不远处，那个胸前挂着43号金属牌的男人。 　　对方此时也在仔细观察着他。 　　从他握剑的手法，站立的姿势，呼吸的频率，甚至是眼神和气势上判断他大概的流派。 　　但很显然，这个男人注定是徒劳无获。 　　陈默根本就没有学习过什么其他流派的剑术，他所有的用剑技巧，全部都是从实战当中得来的，并且通过不断磨炼，逐渐臻至完美。 　　所以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所使用的剑术流派便是我流，全天下独一无二，最适合他的剑术。 　　“双方参赛选手准备！” 　　负责六号赛场的裁判走到白线外，高抬起右手，然后用力挥下。 　　“开始！”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同时，陈默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随后他缓缓合拢手中长剑。 　　“咔——” 　　剑刃收入剑鞘，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43号参赛者还保持着双手持剑的姿势，但他的眼神却已经完全呆滞住了。 　　“那是，什么剑术……？”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宣告般说道：“你输了。” 　　“我……输了？” 　　43号参赛者目光从陈默身上移开，看向自己手中，他的剑已经断了，齐根而断，切面光滑平整，如果再往下一分，就会伤到他持剑的手。 　　持剑的手虽然无伤，但他作为剑士的自尊与骄傲却已经被砍得支离破碎。 　　只用了一剑…… 　　这是何等的剑技……何等的剑士…… 　　“比赛结束！” 　　六号比赛场地中，裁判激动的对着麦克风高喊起来：“胜者，十九号参赛选手！用时——2.01秒！！！” 　　听到裁判宣判的声音，巨蛋内无论是正在观看比赛的观众，还是处在比赛当中的参赛者，全都愣住了。 　　秒杀？ 　　片刻的寂静过后，整个场馆内部顿时沸腾起来了，特别是那些媒体记者，全部都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打探着这个十九号参赛选手的消息。 　　而引动这场纷乱的陈默，他此刻已经回到了比赛准备区域，取下腰间挂着的青剑，默默坐到角落里。 　　太弱了。 　　连玩耍都算不上，他只是单纯挥剑，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出剑也是直来直往，但就是这么容易挡下的一剑，刚才那个男人却没有挡下来。 　　因为他畏惧了。 　　陈默所掌握的剑技全部来源于生死实战，他的剑本身就蕴含着一股天然的杀意。 　　43号参赛者正是因为感受到他出剑瞬间包裹在剑上的杀意，所以才会被吓得呆滞当场。 　　这样脆弱的心境，根本不配握剑。 　　陈默本来只是打算挑飞那个男人手中的剑结束战斗，但看到他竟然表现的如此不堪，便中途改变主意，直接斩断了他的剑刃。 　　“难得我还对这个剑道大赛有点期待……结果却是这样的闹剧……” 　　现代社会，实在是太过富足，也太过和平了，没有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剑士，又有何觉悟可言呢？ 　　长叹一口气，陈默从位置上站起身，重新将青剑挂回腰间，迈步走向赛场入口的方向。 　　“下一场，19号对52号，请参赛选手速到3号比赛场地……”赛场播报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 　　“他就是19号？” 　　“好年轻……” 　　“就是他吗……” 　　一路上，耳边不断传来其他参赛者的低声议论。 　　陈默脸色微沉。 　　他可不喜欢被人当成珍惜动物一样围观。 　　那就，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好了…… 　　迎着场馆内明亮的灯光，陈默进入赛场，对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叔，他握剑的手很稳，但可惜的是，他眼神中依然没有陈默所期待的那种真正剑士的觉悟。 　　“如果光论气势的话，就连直叶都比你们强上一大截啊……” 　　“什么？” 　　“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抬手握住剑柄，陈默扭头看向赛场边缘的裁判：“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 　　“锵——” 　　没人看清赛场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一抹残留在半空中的森寒剑光。 　　下一刻，52号参赛者手中的剑刃叮当一声断裂两半。 　　“胜者，19号参赛选手！” 　　…… 　　比赛从上午十点持续到下午四点，中途休息了半个小时，成人组一共两千多名参赛者，最终角逐出了前64名。 　　“直叶，这边。” 　　离开成人组赛区，陈默看着等候在赛区外的桐谷直叶，微笑道：“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麻烦的对手吗？” 　　“目前的话，感觉还好吧……” 　　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桐谷直叶小跑到陈默身边，解下木剑递还给他道：“老师你呢？听说成人组有个19号参赛选手，不管什么对手都统统一剑……” 　　“你是说这个？” 　　听到桐谷直叶的话，陈默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编号牌，在她面前晃了晃，银白色的金属牌上，清晰的数字19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看着陈默手中的编号牌，桐谷直叶瞬间愣住了，不过随即，她脸上又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老师你就是那个十九号参赛选手啊……” 　　“怎么，我现在很出名？” 　　“嗯，很出名，相当出名。”点点头，桐谷直叶接着道：“大家都在说，陈默老师你是夺冠热门呢” 　　“是吗，夺冠热门啊……” 　　微眯双眼，看着不断从身边经过的行人，其中有参赛者，也有观众，此刻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陈默忽然有些怀念以前在地下城里的日子，虽然时刻都在生死边缘极限起舞，但至少他那个时候过得很充实，也很纯粹。 　　“陈默……老师？” 　　跟在陈默身后，桐谷直叶稍微愣了愣神，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背影，虽然旁边就是热闹的人群，但却完全不能驱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孤寂落寞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桐谷直叶已经从他身上见过很多次了。 　　以往在教导完剑技之后，陈默经常会独自一人踱步到走廊，盯着剑道场外的天空，露出一种深沉思念的眼神。 　　他在思念什么？ 　　是那个赠予他佩剑的女子吗？ 　　这个问题桐谷直叶无论怎么思考都不能得出答案，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她不喜欢看到陈默露出那种让人心疼的眼神。 　　快步追上陈默远去的背影，桐谷直叶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开口道：“陈默老师，你今晚有空吗？” 　　“今天晚上？”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桐谷直叶，陈默点点头道：“有空倒是有空……” 　　“那……那我想请你……到我家吃个晚饭，可以吗？” 　　“晚饭？” 　　看着说话吞吞吐吐的桐谷直叶，陈默越发疑惑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了？” 　　“就是……那个……” 　　低下脑袋，不敢去看陈默探寻的目光，桐谷直叶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你看，我成功晋级今天的比赛了，这……这都是多亏老师你对我的教导……所以……所以我想要表达一下谢意……” 　　“是这样吗？” 　　静静听完了桐谷直叶的说辞，陈默忽然道：“直叶，你其实一点也不擅长说谎呢。” 　　“诶？” 　　错愕的抬起头，桐谷直叶正想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陈默看过来的目光。 　　“晚上我会来的。” 　　笑着揉了揉少女冰凉的发丝，陈默眼中满是柔和：“谢谢你，直叶。” 　　“哦……” 　　再度低下脑袋，桐谷直叶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一股像是小猫抓挠般的感觉在胸膛当中蔓延…… 　　当晚，陈默如约赴宴，吃过晚饭之后，拒绝了桐谷峰嵩和桐谷翠夫妻俩的挽留，他又踏着夜色回到了自己家里。 　　第二天。 　　重新来到赛场，原本二十个场地此时已经整合成了一个大场地，中学生组和高校生组那边也是同样，三大块场地周围，工作人员正布置着摄像器材。 　　很显然，与昨天人数众多的选拔赛相比，今天的64强比赛，规格上升了一大截。 　　比赛准备区域内，昨天充斥其中的两千多名参赛者，此时仅剩下64人，突然多出来的大片空间，使得气氛变得格外凝重起来。 　　“第一场比赛。” 　　赛场中，热情澎湃的主持人预热过气氛之后，裁判看了看赛事表，冷静平淡的开口道：“19号参赛选手，陈默，对1208号参赛选手，西门留情。” 　　西门？ 　　比赛准备区域，陈默听到这个姓氏时不由得一愣，然后就看到自己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人 站起身，转身走向赛场。 　　他很年轻。 　　而且也很帅。 　　如果拽文的话，就是所谓的“白面小生”了。 　　留情留情……倒真是长了一副有资本四处留情的风流面孔。 　　看着西门留情踏入赛场，陈默也从位置上站起来，缓步跟了上去。 　　和昨天的兴致缺缺不同，此刻他脸上表情有些兴奋。 　　西门留情，在这个人身上，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总算是有点意思了……” 第四十二章 强弱释义 　　东京巨蛋内，灯光明亮通透。 　　作为打响成人组64强赛的第一炮，此刻赛场周围所有观众的目光都聚集在场上相对而立的那两人身上。 　　剑士对剑士，黑衣对白衣。 　　“你就是陈默？” 　　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表情平静的黑衣剑士，西门留情笑道：“听说没有一个人能在你手下坚持得过三秒，本来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可现在看来，似乎也并非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嘛。”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声线极富磁性，充满了成年男性所特有的成熟魅力，而且语气相当宽厚，即使是调侃，也让人听着感觉舒服。 　　最重要的一点，他说的是中文。 　　这让陈默感觉怀念。 　　从欧拉丽到伊拉克，从美利坚到日本，陈默已经两年多没说过自己的母语了。 　　“呵呵……三头六臂的，那是哪吒，不是怪物。” 　　心里升起对西门留情的好感，陈默第一次在赛场上和自己的对手闲谈起来，而他所说的，也同样是中文：“你姓西门，是西门吹雪的那个西门？” 　　“……” 　　听到陈默竟然搭了自己的话，西门留情不由得表情一愣。 　　在比赛开始前调侃一下对手，这只是他的个人习惯而已，因为他并不喜欢太过严肃的氛围，所以才会和对手开开玩笑，但他却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会搭他的话。 　　这还真是…… 　　呆愣片刻后，西门留情哈哈大笑起来，同时挤眉弄眼道：“不是不是，我这个西门可不是西门吹雪的西门，而是西门庆的那个西门！” 　　西门庆…… 　　陈默当然认识，不止认识，而且还对这个名字相当耳熟。 　　鼎鼎大名的西门大官人，水浒第一绿，简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 　　看着赛场对面即使挤眉弄眼也还是帅气逼人的西门留情，陈默不由得有些感慨。 　　应该说不愧是继承了西门大官人的基因吗，原来小白脸也是可以遗传的…… 　　看到陈默脸上露出的古怪神色，西门留情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一直笑到有些岔气时他才停下来：“陈默……你这人不错，要是在赛场外遇到，我一定要跟你好好喝两杯！” 　　赛场外…… 　　捕捉到西门留情话里的要点，陈默表情一正，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他继续说道：“不过，那也要等比赛结束之后再说，在赛场上我是绝对不会放水的。” 　　无论对方身份如何，都绝不在赛场上有丝毫的放水。 　　这才是剑士应有的姿态。 　　缓缓抽出腰间长剑，陈默点头道：“我也同样不会对你放水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笑容从脸上敛去，西门留情拔出自己的佩剑。那是一柄正宗的华夏古剑，剑长三尺，剑身细薄，灯光落在剑刃上，反射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盯着西门留情手里的剑看了两秒，陈默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好剑！” 　　“不如你的。”西门留情摇头道。 　　“自然是不如我的。” 　　《武经》当中对剑的描述是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因此，一柄真正的好剑当然是杀人的剑。 　　陈默从西门留情手中的剑上感受到了一股隐约的杀气，这必定是一柄杀过人，饮过血的剑，因此他才会开口称赞好剑。 　　而同样，他自己所用的青剑沾染过数十万生命的鲜血，当然不是西门留情那柄剑能媲美的。 　　“我就用这柄剑送你下场，怎么样，你有所不满吗？” 　　“不……倒不如说，真是荣幸之至。”看向陈默所持青剑的目光中满是羡艳，西门留情话锋一转道：“但最后到底是谁胜谁负，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吧。” 　　“是吗？” 　　微微眯起双眼，陈默语气中带上几分战意，“那接下来，就让我把你的自信彻底击碎吧。” 　　西门留情没有再接话，他直接扬起长剑，剑尖直指陈默脸庞。 　　就在这时，比赛开始的铃声骤然响起。 　　“铛——” 　　听到铃声的同时，陈默脚下狠狠一踏，整个人重心前倾，贴着地面快速冲向西门留情。 　　同时，他挥出了手中的剑刃。 　　从发起冲锋到挥剑斩击，陈默全程都是使用的普通人极限程度的力量，不然以他现在的实际身体素质，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的实力，这种比赛也一下子就可以结束掉，那样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但即使如此，他挥出的剑也不是随便就能接下来的。 　　昨天那些参赛者，统统都是败在他这样一剑之下。 　　希望你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惊喜吧，西门大官人…… 　　心思电转之间，陈默斩出的剑刃已经挥到了西门留情面前，再近几厘米就能斩落他半边脑袋。 　　然而就是这几厘米，却无法再接着挥下去。 　　“挡……挡住了？” 　　主持人惊讶的声音从赛场外传来，下一刻，他激情澎湃的大喊起来：“挡住了！西门留情选手挡住了陈默选手的剑！这还是第一次，陈默选手没有秒杀掉他的对手！” 　　随着主持人的喊声，赛场周围的观众席上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赛场上。 　　“你很厉害。” 　　看着西门留情在最后关头挡住自己斩击的一剑，陈默真心实意称赞道：“比其他那些直接被吓破胆子的家伙强多了，他们根本不配被称为剑士，也不配拿剑。” 　　那些家伙——西门留情当然知道陈默说的是谁。 　　昨天败在他手下的参赛者们。 　　那些参赛者大多都是名动一方的剑道高手，但到了陈默口中，却成了不配拿剑的胆小鬼。 　　不过实际接住陈默挥出的斩击之后，西门留情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昨天那些参赛者会败得那么彻底，甚至是被秒杀了。 　　首先是快，陈默的剑很快，快到眼前还残留着剑刃挥过半空的影子，实际上斩击就已经落到身上的程度。 　　不止快，他的挥剑的力道还很重。 　　作为以追求更高境界为目标的剑士，西门留情对自己的要求相当严苛，他平时练习用的器具，最轻都是20公斤的纯铁实心重剑，经过这样十年如一日的训练，刚才接下陈默那一剑时，他依然感觉手心剧痛，险些没有握住剑柄。 　　除了速度和力量，最让他感到心惊的，还是陈默挥出的剑刃上所凝聚的杀意。 　　像是深不见底的大海一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又仿佛身处两军交战后的战场，每一个毛孔都被血腥味充满。 　　他……到底杀过多少人？ 　　这个问题在西门留情脑海中不断盘旋，盯着眼前黑衣剑士近在咫尺的面庞，他背后贴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打湿透了。 　　不可能赢的——光是想象着要不断接住如此恐怖的攻击，西门留情就觉得浑身冰凉。 　　他眼前仿佛看到自己头颅被一剑斩飞出去的画面。 　　这是直面过超越精神承受极限的强烈杀意后所形成的幻觉。 　　畏惧……毫无疑问，西门留情从陈默身上感到了畏惧。 　　剑士之心，就此蒙上了灰尘。 　　原本陈默还想多夸西门留情几句，毕竟能接住他一剑确实很了不起，但当他看到西门留情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灰败和畏惧之后，激励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西门留情毁了。 　　“对不起。” 　　持剑的手稍微用力，推开西门留情之后，陈默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他朝裁判喊话的声音。 　　“我投降。” 　　西门留情脸上的表情不复比赛前的潇洒从容，他默默将长剑收回剑鞘，然后连剑带鞘一起放在赛场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什么人保证般轻声说道：“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碰剑。” 　　“因为，我已经不配再以剑士自称了。”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在赛场周围拾音器的捕捉下，却足以被巨蛋内的每一个人听见。 　　“陈默。” 　　下场前，西门留情转身看向陈默，凄然一笑道：“你实在是太强了……这么强的你，到底又是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比赛？” 　　听到西门留情的质问，陈默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是闲得无聊，纯粹为了消遣吧？ 　　“这样吗……我明白了。” 　　虽然陈默没有回答，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西门留情却大致了解了他的想法，顿时惨笑出声：“我会输，是因为我技不如人，怨不得你，但陈默……强大如你，却来参加这种比赛……” 　　无言的看着边笑边泪流满面的西门留情，陈默表情木然的收起剑刃，目送着他退场。 　　“你是个恶人……” 　　西门留情离开赛场，但他最后的这句话却留在了赛场上。 　　我，是恶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陈默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的是非对错观念几乎全部都建立在切实的利益基础之上，而且他杀人如麻又精于算计，仅有的一丁点良知，也只会放在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人事物上。 　　倒不是说陈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只不过他莫名有些在意西门留情退场前说出的那番话。 　　他以前不是现在这样的。 　　杀伐果断，出手凌厉。 　　特别是在地下城里的那段时间，但凡出剑，必是杀招。 　　然而现在他却有些变了——虽然出手依然凌厉，但却变得有些松散起来了，不是剑技的松散，而是整个人精神层面上的松散。 　　参加剑道大赛来打发时间，他以前是从来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 　　到底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悠哉？ 　　是因为时间漫长的试炼任务？还是因为最近舒服过头的生活？ 　　西门留情的话说得很对，以他的水准，来参加这种比赛，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随手碾死一只蚂蚁，或者拔断蚂蚁的腿脚，这对于小孩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但在蚂蚁看来，却无异于灭顶之灾。 　　而就在刚才，西门留情被陈默稍微提起兴致的一剑彻底斩断了身为剑士的未来。 　　如果他在比赛的时候没有抱着游戏般的心态，而是干净利落的结束战斗，痛快的击败西门留情，那他也不至于说出从此不再碰剑这种话——在陈默的真正实力下，西门留情根本没机会看清他的剑，一瞬间战斗就结束了，他所有的记忆只会是自己登场、比赛开始、剑断、比赛结束，仅此而已。 　　所以……往后的比赛，就尽全力好了。 　　默默在心里做出决定，随后陈默转身离开赛场。明亮的灯光下，西门留情所用的长剑仍静静躺在地上，似乎是在悄无声息宣告着一位剑士的消逝…… 　　ps：新书已开，类型综漫，目前正在绝赞日更中！兔子的水准大家应该都清楚，欢迎踩坑《传道二次元》 　　ps5：上一章说下个月见的出来，我挨个糊你们一脸口水 第四十三章 无能狂怒 　　晋级64强后的第一场比赛，陈默就给所有参赛者和观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今天之前，大家都是议论他到底有多强，毕竟每场比赛都能秒杀掉对手，这实在是有些太过超乎想象了。但随着西门留情退场前那一句“你是个恶人”，对他的议论声顿时纷纷开始调转风向，从他的剑，转移到了他这个人身上。 　　有人评价说他没有剑德，硬是逼得西门留情立下此生不再碰剑的誓言，也有人批判他缺乏对其他参赛选手的敬意，说他不配踏上赛场…… 　　但无论外界的这些人怎么说，陈默依然在比赛中一骑绝尘，64强、32强、16强、8强，一整天时间下来，陈默连 战连胜，除了第一场和西门留情的比赛之外，其他三场比赛，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 　　就连高速摄像机，也只是堪堪捕捉到了一道淡青色剑光划破半空的虚影。 　　人类，真的能挥出这么快的剑吗…… 　　“快吗？” 　　当天比赛结束之后，退场时面对媒体记者的采访，陈默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就这，还只是他关闭了所有被动技能之后，又将出力压制到十分之一程度下的全力而已。 　　“还不算快。” 　　没有与媒体记者多加纠缠，陈默淡淡说完，身上剑压倾泻，顿时，他身边就腾出了一大圈真空地带。 　　顺着记者让出的缺口，陈默缓步离开成人组赛场，看着等候在赛场之外的桐谷直叶，他露出了微笑。 　　“直叶，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面对缓步而来的陈默，桐谷直叶先是恭敬的低了低头，随即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老师，我进入前八强了。” 　　“嚯……真厉害，不愧是我的第子！” 　　夸张的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陈默哈哈大笑几声，伸手牵着桐谷直叶就往巨蛋外走去。 　　“走，昨天老师在你家蹭了一顿饭，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师的手艺！” 　　“诶……？” 　　突然被陈默牵住手，桐谷直叶呆呆的跟着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急道：“可是，父亲和母亲大人，还有哥哥……” 　　“在想什么呢，他们我当然也都邀请了啊。” 　　笑呵呵的回头看了眼笨拙得有些可爱的少女，陈默接着道：“现在这个时候，估计他们已经到我家了吧。” 　　“哦……” 　　听到陈默全都安排好了，桐谷直叶也就没有再反对什么，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出了东京巨蛋场馆。 　　场馆外，下午四点多的天空碧蓝如洗，几缕淡白云彩缓缓飘动，让人觉得心情突然变得空旷起来，街上偶尔吹过初春时节的凛风，将少女黑色短发微微扬起。 　　“直叶，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牵着桐谷直叶纤细柔软的小手，陈默缓步走在前面，他很享受现在这种平静的感觉，心情不错之下就随口问道。 　　“啊……不用麻烦，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的。” 　　“呜哇，真像真像！” 　　“……啊？” 　　“我是说你跟你哥哥桐谷和人，真的很像啊。” 　　抬头看着蔚蓝高远的天空，就现在这个视角，倒有点像曾经在艾恩葛朗特里仰望天空时所见的景象了。 　　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邀请桐人时，他露出来的那副窘迫的样子，陈默不由得摇头笑道：“以前我邀请你哥哥一起吃饭时，问他喜欢吃什么，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怎么……”询问的话说到一半，桐谷直叶忽然愣住了，“哥，他不会是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吧？” 　　“没错。”赞许的看了桐谷直叶一眼，陈默揶揄笑道：“就是【随便什么都可以】哦。” 　　“还真是这样啊……” 　　轻叹一口气，桐谷直叶接着问道：“然后呢，老师你是怎么说的？” 　　“我啊？我直接告诉他，随便什么都可以这句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还真是老师的风格呢……” 　　捂嘴轻笑一声，桐谷直叶一抬头，正好看到陈默调笑的目光。 　　“别光说我了，直叶你不也是跟你哥哥一样吗——【随便什么都可以】小姐？” 　　听到他这句语气轻佻的调侃，桐谷直叶顿时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什么嘛……【随便什么都可以】小姐算是什么称呼？太难听了吧！” 　　“这又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啊。” 　　“天妇罗！我喜欢吃天妇罗！蔬菜什锦和炸猪排也都很喜欢吃！这样总行了吧？” 　　“行了行了……真是，要是你早这么坦诚就好了。”满意的点点头，陈默最后仍不忘补上一刀，“虽然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不过直叶意外的是傲娇类型嘛，一直都这么不坦率的话，以后老公会吃不消的哦。” 　　“老师，你是变 态吗？！” 　　“嗨嗨，不好意思。” 　　“道歉完全没有诚意哦……” 　　一路上跟陈默不断交谈着，等到桐谷直叶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时，已经是在超级市场里了。 　　“好孩子就是要自食其力才行！” 　　拉着桐谷直叶来帮忙买菜的陈默，毫不羞愧的呼喊出了正义的宣言。 　　“老师……” 　　一脸无奈的看着兴高采烈冲进超级市场的陈默，桐谷直叶实在是有些难以把他和赛场上那个剑若奔雷身似疾风的黑衣剑士联系起来。 　　片刻后，轻叹一口气，她推着一辆购物车跟了上去。 　　在超级市场里挑挑捡捡了半个多钟头，陈默和桐谷直叶这才提着三大口袋食材从商业街出来。 　　“这么多东西，真的能吃完吗……” 　　看着袋子里满满当当的食材，桐谷直叶不由得有些担忧。 　　“这种时候，应该对丰盛的晚餐感到期待才对，而不是去担心那些空幻缥缈的事情。” 　　陈默一手拎着一袋食材，目光远远的眺望向天际金红色流云，在他脸上不见了之前和桐谷直叶嬉闹时的坏笑，剩下的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可是……” 　　桐谷直叶张了张口，还想再辩驳几句，但却被陈默打断话头道：“直叶，该享受的时候只需要尽情去享受就好了。” 　　呆呆地看着陈默此刻轻柔淡笑的样子，桐谷直叶忽然微红着脸低下了脑袋。 　　“知道了，老师……” 　　一路搭乘电车回到文京区，傍晚时分的街道笼罩在瑰丽霞光当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影子在夕阳下拉长，最终彼此交融在一起。 　　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与陈默的影子重合，桐谷直叶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云彩上一样，连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下了电车，从车站到居民区的路途并不算近，等陈默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差不多彻底黑了下去。 　　客厅内，第七分队的几个女孩正招待着桐谷夫妇，而桐谷和人则独自在一旁看着电视，看他表情，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桐谷家长，别来无恙。” 　　把食材交给正在厨房忙碌的赛德诺处理，陈默一边安排桐谷直叶坐下，一边对桐谷峰嵩笑道：“今天的比赛，直叶可是冲进了前八强，这你可得好好夸夸她。” 　　“对对，那是自然！” 　　听到陈默带来的喜讯，桐谷峰嵩连连点头，脸上满是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不过这也要多亏了陈默先生你对直叶的教导啊！” 　　“哪里的话，既然当初答应了要好好教导她，那这些都是我义务内应尽的职责。” 　　坐在桐谷翠旁边，看着陈默和桐谷峰嵩打着官腔，桐谷直叶微微瘪了瘪嘴。 　　相比此刻显得世故圆滑的陈默，她还是更喜欢陈默刚才在街上和她并肩行走时流露出来的那种样子。 　　更加温柔，也更加真实。 　　在客厅陪着桐谷峰嵩聊了会儿天，随后陈默便起身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照顾到桐谷直叶的口味，这顿晚餐素食的比重占得很大。吃晚饭时，电视当中刚好放映到今天的比赛，正在吃饭的众人纷纷停下碗筷，目光看向电视荧幕。 　　“陈默先生！请等一下，大家都说您是这次比赛的夺冠热门，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听说目前的参赛选手当中，您的战斗总时长是最短的，请问您有什么制胜的绝招吗？” 　　“陈默先生，我看过您的每一场比赛，您为什么能挥出那么快的剑呢？” 　　…… 　　电视荧幕中，被众多记者的摄像机和话筒所包围，一袭黑衣的陈默环顾四周，紧抿的嘴唇微张，语气生硬而冰冷道：“快吗？” 　　还没等周围的记者从他这句话中反应过来，紧接着，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不算快。” 　　顿时，一股山到绝顶我为峰，清冷而孤寂的气质从他身上油然而生。 　　“不愧是陈默先生！” 　　看着电视荧幕中阔步离去的黑衣剑士，桐谷峰嵩赞道：“如此凛然的气势，即使是在老一辈剑道大家身上也见不到吧？” 　　“桐谷家长过誉了。” 　　微笑着谦虚了一句，随后陈默视线一转，继续看向电视，此时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其他参赛选手的采访阶段。 　　“……宫本永正大师，请问您对于八强赛的另一位参赛选手，号称最大夺冠热门的陈默先生有什么看法呢？” 　　“陈默？” 　　电视当中，记者正将摄像头对准一个面相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而被记者问到关于陈默的问题，他脸上瞬间露出鄙夷的表情。 　　“说他是夺冠热门，我并没有什么意见，但对于陈默这个人，我绝对不会承认他有资格被称为剑士！” 　　朝记者走近两步，宫本永正的面孔在镜头前放大。 　　“只是依仗着自己出剑速度快，就肆意蔑视剑士间的战斗，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拿剑！” 　　对宫本永正的采访到此结束，镜头接着就切到了下一个参赛者。 　　餐厅当中，气氛有些凝重。 　　“吃饭啊，都把我看着干什么？” 　　抬起筷子敲了敲碗，陈默毫不在意的笑道：“我有没有资格被称为剑士、配不配拿剑，不是这个老匹夫说了就算的，而且搞不好明天他连总决赛都进不去，直接就被淘汰在四强外面了。” 　　当然，如果这老匹夫没被淘汰，成功晋级决赛，那就最好不过了…… 　　ps：兔子新书，目前正在同步更新中，质量有保证，欢迎踩坑《传道二次元》 第四十四章 杀手锏 　　翌日 　　东京巨蛋内，八强赛第一轮。 　　“一剑！又是一剑！真是太惊人了！我甚至连19号选手是怎么挥剑的都没有看清！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因为毫无疑问，本场比赛的胜者就是——19号参赛选手，陈默！” 　　淡青色剑刃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片清冷光辉，陈默静静地看了两眼站在身前不远处，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手中断剑的男人，随后，他收起长剑，转身离开赛场。 　　另一边中学生组的赛场上，同样进行着前八强的第一轮比赛。 　　与成人组不同，中学生组是不允许使用实剑的，因此他们所进行的是真剑比试，所谓真剑比试，即将手中的木剑或竹剑当做真正的剑刃，抱着战则必死与攻敌必杀的觉悟展开的战斗。 　　握紧通体洁白的木剑，桐谷直叶双眼透过头部护具间的缝隙，牢牢盯在自己的对手身上。 　　八强赛。 　　能从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赶来参赛的数百上千名中学生组参赛选手中大浪淘沙，一路连胜到现在，这八人每一个都拥有足以夺冠的实力，而最终到底谁能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看的除了实力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的专注力、集中力，以及赛场抗压能力。 　　只要稍露破绽，就有可能会输掉比赛。 　　怀抱着这样的觉悟，桐谷直叶从踏入赛场的一刻开始，精神就已经高度紧绷起来了。 　　同样，她的对手也明白这一点——就算不明白，也会有人让他明白。 　　所以他整个人也处于无以复加的紧张当中，精气神全都绷紧到极致，全力寻找着桐谷直叶哪怕一瞬间露出的破绽。 　　只不过，如此一来赛场上就陷入了僵持当中——双方都是紧握剑柄摆出守势，屏息凝神寻找对方的破绽。 　　与成人组那边快攻快守，几分钟就能结束一场的比赛相比，中学生组的气氛无疑要凝重许多。 　　“战斗风格还是这么谨慎……不过也对，毕竟是直叶啊……” 　　早早结束了自己的比赛，陈默也没兴趣待在比赛准备区应付那些烦人的记者，便溜达到了中学生组这边来，看看自己宝贝徒弟的比赛。 　　而台上全身心都投入到战斗当中的桐谷直叶，自然是没有发现隐藏在人群当中的那个黑衣身影。注意力长时间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感一波波侵袭着精神和体能，很快便让她额头渗出了细汗。 　　不行啊，直叶……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输定了…… 　　看到桐谷直叶所持的剑尖正在微微颤动，陈默摇了摇头。 　　虽然疲惫感是双向的，但桐谷直叶的对手却有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优势——性别。 　　与女性相比，男性在体能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而桐谷直叶这场比赛的对手刚好就是男性。 　　因此，眼下桐谷直叶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与他展开近身快攻战，否则，战局再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压根不用对手进攻，桐谷直叶自己就会因为体力和精力双重透支而倒在赛场上。 　　而就在陈默做出如此判断的同时，台上的桐谷直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 　　微微咬了咬牙，她握剑的双手一紧，随后便猛然冲向赛场另一边的对手。 　　“面！” 　　以大上段的姿势，双手高举起比竹剑更加沉重几分的白桦木剑，桐谷直叶嘴里呼喝出声的前一刻，她手中的木剑便已经狠狠劈砍向对手的头顶。 　　而面对桐谷直叶的攻击，少年脚步错开，身体瞬间往前移动几寸，避开木剑的同时，他也朝着桐谷直叶下腹部狠狠挥出竹剑。 　　“呜呜——” 　　沉重的破空声响起，桐谷直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几乎想也不想就放弃了追击，木剑顺势倒竖起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啪！” 　　竹剑猛然抽在木剑上，顿时发出明亮的脆响。 　　这声脆响犹如一道发起进攻的新号，随即，比赛台上两道身影不断来回交错起来，每次交错，都会有一道或数道清脆的抽击声响起。 　　这就是实力相近的剑士之间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攻击即为防守，因此一但展开攻势，立马就会进入相当焦灼的白热化阶段。 　　数十次攻守互异之后，桐谷直叶被一道势大力沉的斩击震麻了手掌，因此守势出现了一瞬间的破绽，其实也就是她握剑回守的姿势略微有些走形，但对手的少年却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破绽。 　　“面！” 　　摆出刚才桐谷直叶进攻时的大上段姿势，少年脚步交叠，握剑的双手，小臂肌肉一突，眼看下一刻他手中的竹剑就要以雷霆之势朝桐谷直叶头顶劈下—— 　　赛场边，裁判瞪大眼睛，准备好了宣判比赛结果。 　　大上段的斩击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挥剑的人只是一介中学生，但如果斩击落到实处，瞬间就能使对手陷入昏迷。 　　而看桐谷直叶此时微微有些走形的防守姿势，她要是正面接下这一剑，比赛立马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赛场上，看着少年高举过头顶的竹剑，桐谷直叶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 　　就在三天前，陈默曾轻描淡写的接下了她以大上段发起的攻击。 　　【那么掌握了同样程度剑技的两个人，如果让他们进行战斗，又应该怎样分出胜负？】 　　当日陈默询问她的话似乎再度在耳畔响起，紧接着，是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就算是掌握了相同程度剑技的两个人，但出剑的时机不同，攻守的次序不同，都会对战斗的结果产生影响——换言之，左右战斗胜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那么，随机应变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观察你的对手，不要拘泥于固定的剑技套路，以动制静，以快打慢……】 　　抬眼看着作为自己对手的少年，他的气势此刻已经拔高到了顶点，下一秒……不，下一瞬间，他就会劈下手中的竹剑。 　　桐谷直叶几乎都已经看到自己抬剑阻挡时因为姿势有误而守势崩溃，然后头顶中剑，当场昏迷的样子了。 　　毫无疑问，接下来少年的这一击将会是势大力沉且迅猛无比的。 　　毫无疑问，这一剑她挡不住，更不能硬接。 　　眼前仿佛注定会失败的战局，真的存在颠覆的可能性吗？ 　　精力高度集中之下，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桐谷直叶拼尽全力思考着，无数曾经学过的用剑技巧在她脑海中飞快闪现而出，转瞬又被她一一否决。 　　以动制静，以快打慢……到底应该怎么做？ 　　老师…… 　　下一瞬间，少年势大力沉的斩击劈下，然而想象中的击打感却并没有从竹剑上传来。 　　明亮的灯光下，赛场上呈现出的场景让所有观众，包括裁判和摄像师在内，都同时愣住了。 　　唯有台下的陈默，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干得漂亮，直叶。” 　　就在刚才少年斩击落下的瞬间，桐谷直叶竟然原地打了个滚。 　　是的，她打了个滚，毫无形象的、如同街头地痞流氓打架一样，在赛场上打了个滚。 　　不过正是这一滚，却也让她躲开了少年的斩击。 　　看着眼前犹如无赖耍泼般躲过自己斩击的对手，少年整张脸都在面部护具当中气得通红，如果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尚存，他几乎都要爆粗口了。 　　而躲过斩击的同时，桐谷直叶也立马从地上挺起身来，在她面前，少年卯足力气，凝聚了全身精气神的一剑落空，此刻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破绽。 　　【你要学会留几分余力在手里……隐而不动、出其不意，才叫杀手锏……】 　　“面！” 　　再度摆出大上段的架势，桐谷直叶一剑劈下，最终却在即将击中少年头顶时停了下来。 　　收势，这是她直到刚才还没有学会的东西，现在却会了。 　　“咕……” 　　盯着几乎零距离停在自己头顶的木剑，少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虽然他很不耻桐谷直叶刚才耍赖般打滚的做法，但这收放自如的一剑，却让他真心实意的感到自愧不如。 　　视线顺着木剑缓缓下移，看着持剑少女在明亮灯光下凛然而立的样子，少年呆愣片刻后，颓然的一松手，任由竹剑落在地上。 　　“我输了……” 　　“比赛——结束！胜者，223号参赛选手——桐谷直叶！” 　　少年认输的同时，裁判昂扬而富有激情的声音响彻赛场。 　　“真的成长了呢，直叶。”看着在万人瞩目下露出喜悦笑容的少女，陈默目光中满是柔和。 　　如果被CDI第七小队中的其他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估计会惊讶得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但陈默眼中的柔和却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还清楚记得第一次教导桐谷直叶时，少女那死板僵硬的剑，以及直来直往的攻击。 　　简直就好像当初在地下城里第一次教导白毛小鬼头用剑时一样。 　　虽然笨拙，但却一直在进步，转眼间便已经成为了值得让他信赖的优秀后辈。 　　真是怀念啊…… 　　正当陈默缅怀着自己在欧拉丽的日子时，一声赛事广播将他从回忆中唤醒过来。 　　“下一场，成人组764号选手，对19号选手！” 　　764号…… 　　听到这个数字，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位宫本永正大师，似乎就是这个编号。 　　ps：《传道二次元》 第四十五章 所能给予的最大尊重 　　回到成人组赛区，八强赛已经结束，原本八人的赛前准备区域内，此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看着一袭黑衣的陈默缓步而入，这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毫无疑问，他们之间无论谁晋级了决赛，但面对陈默的凶剑，失败几乎已经是明白昭示在眼前的事情了。 　　全国剑道大赛冠军，九段剑圣殊荣，这些全部都被陈默的剑刃给隔开，他们脸色好得起来就有鬼了。 　　但即使如此，该摆出来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陈默先生，快上场吧。” 　　“宫本已经提前到赛场等你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脸上硬生生挤出干巴巴的难看笑容，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也没有搭理他们，直接大步走向赛场入口。 　　而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入口当中时，赛前准备区域内的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小子，真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哼！一个毛头小子难道还能上天了不成？你说，永正老弟对上他，有赢的机会吗？” 　　“这问题，看过他的比赛，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才对。” 　　“可是……” 　　沉默片刻后，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哀叹了一声。 　　赛场上。 　　陈默与宫本永正相对而立，赛场四周的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抓拍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陈默面色平静如水，宫本永正则是一脸的严肃庄重。 　　“这场比赛我不会赢。”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之前，宫本永正忽然开口道：“你的剑太快了，我接不下来。”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弃权？” 　　“不战而退，这是剑士的耻辱！”仿佛在宣扬什么宏大的理念般，宫本永正脸色有些潮红起来。 　　“知道自己会输，又不愿意投降，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剑士的尊严不容践踏！”一脸大义凛然的盯着陈默，宫本永正昂首道：“如果你想斩断我的剑，那就先把我斩杀在这里吧！” 　　他并没有说大话，陈默感觉得到他说出这番话时那种视死如归的觉悟。 　　“你觉得我把对手的剑斩断，是践踏了剑士的尊严？” 　　“难道不是吗？！” 　　陈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偏执的家伙解释了。 　　从剑道大赛开始到现在，唯一一个没有被他斩断佩剑的对手就是西门留情，而因为他一时的手下留情，得以稍微窥见一些自己和陈默之间差距的西门留情，本应一片光明的剑道之路，便彻底断绝了。 　　若是他手下留情，不斩断对手的佩剑，那才是在践踏剑士的尊严。 　　“哼，看来你无话可说了！”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陈默知道就算他解释了，宫本永正多半也不会相信，更无法接受。 　　所以，那就用剑去解释好了，让他切身体会一下，尊重与不尊重之间的差别。 　　不过如果他像西门留情一样被毁了，那可就怪不得谁了…… 　　“双方选手准备！” 　　赛场外，见陈默和宫本永正结束交流，裁判猛然一挥手，口中高呼道：“比赛——开始！！！” 　　“锵！” 　　裁判高呼的声音还未落下，宫本永正就已经拔出了他的佩剑。他确实不认为自己有机会胜过陈默，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强敌面前亮剑。 　　剑士之道，就是求死之道，这是他自从踏入剑道开始，就一直秉持着的理念。 　　失败不可怕，死也不可怕，怕失败、怕死，那才可怕！ 　　此刻持剑在手，剑士便只有一往无前！ 　　握紧剑柄，宫本永正正准备冲向陈默，但视线触及赛场对面的黑衣男人时，他却忽然愣住了。 　　陈默，没有拔剑。 　　不止是没有拔剑，他连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依然还是像比赛开始前那样，一脸平静的站在原地。 　　“你瞧不起我？”宫本永正只感觉一股怒火在自己胸膛里翻涌，让他忍不住怒吼出声。 　　“轻视剑士间的战斗，你会后悔的！” 　　“是吗？”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陈默还是没有拔剑，他甚至笑了起来，异常轻松的笑了起来：“我拭目以待。” 　　“混蛋！” 　　愤然怒骂的同时，宫本永正全速冲向毫无防备的陈默，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刃直取他的咽喉。 　　他要让这个家伙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代价！ 　　轻薄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嗖嗖声，陈默眼神平淡的看着极速朝自己挥来的长剑，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往后小退了一步。 　　“刷——” 　　闪烁着寒芒的长剑在灯光下挥出一轮明亮剑舞，宫本永正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利刃切开肉体的触感他很熟悉，但刚才他却并没有从手中的长剑上感觉到那种微妙的阻尼感。 　　挥空了！ 　　不过也对，毕竟是能够发动那样神速斩击的人，反射神经快是肯定的。 　　那么接下来，你又能躲过几剑呢！ 　　眼见陈默躲开斩击后依然没有拔剑，宫本永正手腕一抖，长剑舞出一朵银白剑花，随后横向回拉，角度刁钻地斩向陈默后腰部位。 　　不够！还没完！ 　　剑刃转瞬间便已经落下，宫本永正也没去管这一剑有没有击中陈默，他手中剑式急变，一秒内挥出数次斩击，次次直奔要害而去。 　　银白色剑光在赛场上极速绽放，陈默却只是如同闲庭信步般时不时挪动一下位置，几秒钟过后，宫本永正轻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而在他身前，陈默别说中剑，他就连一片衣角也没被挨到。 　　“你玩够了吗？” 　　听到身前传来问话的声音，宫本永正抬起头，映入视线的，是陈默面色平静的样子，仿佛刚才受到攻击的另有其人一般。 　　“玩……？” 　　咬牙切齿的紧盯着面前的黑衣身影，宫本永正抬起剑，再度冲了上去。 　　“还早得很呢！” 　　迎着满眼银白色剑光，陈默静默不语，只是不断挪动脚步躲避着。 　　虽然每次躲避的幅度都很小，剑尖几乎是擦着身体过去的，但却偏偏连他一丝衣服都不能划破。 　　因为他已经完完全全看穿了，宫本永正的剑。 　　持续进攻了十多分钟后，宫本永正停了下来，大颗大颗汗珠不断沿着他额头往下流淌，而在他对面，陈默依然气息悠长，平静的脸色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拔剑！” 　　进攻了这么久，宫本永正早已察觉到了，就算陈默不拔剑也不是自己能战胜的事实，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越发愤怒。 　　“你这么想看我出剑？” 　　面对宫本永正的怒吼，陈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伸手从剑鞘当中拔出了淡青色长剑：“现在我拔剑了，你满意了吗？” 　　“好！” 　　眼见陈默拔剑，宫本永正本来已经有些力竭的身体里，再度涌现出活力。 　　他已经受够了不断进攻却什么也攻击不到的感觉了，既然现在陈默拔出了剑，也就是说下一剑他不会再避开。 　　宫本永正握紧剑柄，再度发起了攻击，下一刻，一道淡青色剑光与他所挥出的斩击碰撞到一起。 　　“锵——” 　　剑刃碰撞的触感，通过剑柄传回手中，随后宫本永正很快调整剑势，挥出了第二道斩击。 　　钢铁的交鸣不断在赛场中响起，灯光反射下，炫目剑影接连闪现，起初宫本永正还感觉到畅快，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陈默的比赛他是一场不漏全都看过的，那快到极致的剑光，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然而此刻，陈默的剑虽然依旧很快，却远远不如他在以往几场比赛当中看到的那么惊艳。 　　是自己变快了？ 　　不，不对，不是自己变快了，而是陈默挥剑的速度放慢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本永正再次挥出一道斩击，青色剑影如影随形般将他的剑刃挡了下来，彼此僵持之际，他凝神看向陈默的脸庞。 　　所见的，是仿佛正在喝下午茶般平静的表情。 　　瞬间，宫本永正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被彻彻底底的瞧不起了！ 　　——你的剑、你的斩击、你的觉悟，根本不配让我认真起来出剑。 　　陈默从比赛开始就一直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正是在无声告诉着他这样一句话。 　　“混蛋啊！！！” 　　宫本永正勃然大怒，厉声咆哮着推开陈默，热血冲上脑门，让他不管不顾的挥剑发起猛攻。 　　没有任何招数技巧可言，只是发泄一般胡乱的劈砍。 　　他在求败——哪怕输也好……与像现在这样被羞辱相比，输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可陈默却没有满足宫本永正求败的愿望，他只是规规矩矩的挡下了挥到面前的所有斩击，然后便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不补刀，也不追击。 　　愤怒的爆发来的快去的也快，几分钟之后，宫本永正就冷静了下来，他胸膛高低起伏着，看向陈默的目光当中满是冰凉。 　　“为什么，你要如此羞辱我？” 　　“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疑惑的看了眼一脸受害者表情的宫本永正，陈默声音平缓道：“你一直认为我蔑视战斗，不尊重剑士之间的对决，所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瞧不起。” 　　“……” 　　听完陈默的话，宫本永正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语气艰涩的开口道：“现在你已经让我看过了不尊重的做法，我为我之前的肤浅道歉……所以，也让我看看你全力以赴的进攻是什么样子吧。” 　　“可我全力以赴的话，你会死的。”陈默摇头道。 　　“能见识到更强的剑，死又何妨！”宫本永正眼神有些炽热。 　　“那好吧。” 　　比赛都是要分出胜负的，而现在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陈默倒垂下右手，淡青色长剑在灯光下微微反射着光亮，下一刻，原地腾起一阵旋风，他的身形在半空中拉出数道黑色残影，停下来时已经是在赛场的另一端了，手中维持着劈砍姿势的剑刃下，地面的灰尘被斩击带来的疾风切开荡成两半。 　　“比……比赛结束！胜者，19号参赛选手——陈默！！！” 　　即使已经见证过很多场比赛的胜负，但裁判依然还是被这样一道震撼眼球的斩击当场惊艳住了。 　　而沐浴在山呼海啸般属于胜利者的欢呼与掌声当中，陈默收剑转身，在他身后，宫本永正呆呆地站在赛场中央，地上是他断成两半的剑刃。 　　成人组的比赛，参赛选手都是签过免责协议的，万一在赛场上被人失手砍死了，那死了就算白死，怨不得别人。 　　而刚才就在斩击即将砍下宫本永正头颅时，陈默收手了，目标转移到了他手中的剑刃上。 　　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宫本永正，陈默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我所能给予对手的，最大的尊重。” 第四十六章 当代剑圣 　　宫本永正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通过赛场广播，比赛准备区域内剩下的两个人都清楚听到了陈默获胜的宣判。 　　虽然一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听见广播里喊出获胜者编号的时候，两人还是不约而同长叹一声，即使最终的总决赛还尚未开始，他们的斗志却已经被彻底瓦解了。 　　几分钟后，站到四强赛的晋级赛场上，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竟然同时选择了弃权。 　　“为什么要弃权？虽然不可能赢得过陈默，但……我至少也不想输在他手里。” 　　“我同样是这么想的。” 　　听到面对记者采访时两人的回答，陈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赢，所以宁愿弃权也不想输在他手下吗？ 　　“真是……太蠢了。” 　　采访完弃权的两人之后，记者当然也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陈默，而陈默想也没想就如此评价了一句。 　　他们以为弃权了就不算是输在自己手里，但比赛这种东西，从来都只有两种人——胜利者，以及失败者。 　　因此早在他们选择弃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 　　如果不弃权，这两人好歹还能以剑士的身份堂堂正正倒在赛场上，但他们却偏偏选择了不战而降，这种最有悖于剑士身份的做法。 　　自作聪明，十足的蠢货。 　　不过再怎么说，这两人身为剑士的风骨虽然还有待商酌，但陈默其实还是有些感谢他们的，毕竟要不是他们选择了弃权，那他还得再到赛场上走一遭，而两人这一投降，刚好就让他免了这趟辛苦。 　　于是站在颁奖台上，接受完由国际剑道联盟所颁发的剑道九段证书和大赛冠军奖牌之后，陈默满脸微笑的对着颁奖台下无数摄像机与话筒，真挚道：“能获得冠军，我要感谢许多人，他们本来都是很优秀的剑士，但他们却不幸在赛场上遇到了我，其中我最感谢的，就是四强赛最后那两位选手，谢谢你们的弃权……” 　　说到这里，陈默顿了顿，略微咬重话音道：“谢谢你们的弃权，让我省了几秒钟的功夫。” 　　话音落下，颁奖台周围，所有人都齐齐一愣，随后哄然大笑起来。 　　甚至有些经常搞事的记者，都已经想好怎么写下一版报纸的头条新闻标题了。 　　【九段剑圣的致谢——谢谢你们为我弃权】这样…… 　　与此同时，除成人组外，高校生组和中学生组也都角逐出了最终总冠军。 　　令陈默颇感遗憾的是，桐谷直叶并没有夺取中学生组的冠军，而是止步于四强，不过她本人倒是对这个成绩挺满意的。用她的话来说，人要懂得上进，但也要知足常乐，上次的全国剑道大赛，她被淘汰在八强赛里，这次能冲进四强已经很好了。 　　看桐谷直叶光是得个第四就乐得有些找不着北了，陈默不由得苦笑连连，亏他领奖的时候还在思考怎么安慰自己这宝贝徒弟，谁知道人家根本用不着他安慰，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分别颁发完三个组别的获胜选手奖励之后，全国剑道大赛便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继大赛两周之后，这段时间里陈默安安心心当着他的体育老师，归还者学校全体师生的资料他都已经传给了重村彻大，不过，虽然他没闹腾，外界却因为他而沸沸扬扬。 　　剑圣！ 　　这是外界对于他的尊称。 　　那快到极致无法用肉眼进行观测的斩击，以及几乎场场比赛都一击制敌的战斗风格，先是那些亲自到东京巨蛋观看过他比赛的观众，然后是通过电视或者网络看到比赛转播的人，一夜之间，名为陈默的议论风潮便席卷全球，无数专家通过高速摄像机一帧一帧去拆析他的动作，希望能够分析出他之所以如此强大的根源。 　　当然，这些专家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陈默强大的根源是他的系统，以及系统所给予的传承，能分析出来就有鬼了。 　　而这些专家的无用功，最终则是给陈默的强大再度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让更多的人趋之若鹜。 　　对此，陈默除了摇头失笑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总不能用剑抵着这些人的脖子，让他们不要叫自己剑圣吧？ 　　况且，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陈默其实早就有所预感了，不……应该说他就是因为桐谷和人当初那句“赢家就是当代的冠位剑圣”才会来参加这个比赛，所以现如今的状况，说是由他一手主导的也没什么不对。 　　但有时候太出名也是一件让人很苦恼的事情，就比如说因为“剑圣”这个称呼，陈默都快要在归还者学校里待不下去了。 　　推开办公室大门，陈默走到自己办公桌旁边，伸手抄起桌上几大捧鲜花，看了眼插在花叶中间的卡片，送花的人有老师也有同学，有女的也有男的。 　　“真好啊，今天又有这么多花，陈默老师还真是受欢迎呢。” 　　“稻垣老师，你可别打趣我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陈默拿着花走出办公室，找个黑色塑料袋往花束上一套，然后就直接塞进了垃圾箱里。 　　并非他有意要践踏这些人的心意，实在是这两周里几乎每天都有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给他送花或者送情书之类的，刚开始只是一些爱做梦的女学生，后来连女老师们也开始凑这个热闹，直到现在，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根本没有精力去一一认真回复那些送花的人，不过反正都是要拒绝的，直接扔了倒也痛快。 　　太受欢迎了怎么办……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奢侈苦恼的一天。 　　扔掉花束之后，陈默并没有急着回到办公室，他今天上午没课，正好在学校里到处逛逛。作为由政府专门拨款修建的学校，归还者学校无论是建筑设施规模，还是自然风景美化，各方面都做得非常好。 　　漫步校园，看着绿化带两旁，初春季节抽出些许嫩绿青芽的树枝，陈默脸上浮现出宁静的笑容，然而没走几步，他却发现一道略显悲伤的身影。 　　“桐人？” 　　一瞬间叫岔了嘴，陈默立马轻咳一声，改口道：“和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默老师……” 　　回头看到缓步朝自己走来的陈默，桐谷和人轻叹一口气道：“明明SAO已经通关了，可亚丝娜……明日奈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今天我又去医院看她了，她……”咬了咬牙，桐谷和人接着道：“她就要结婚了。” 　　须乡吗？ 　　心里大致揣摩了一下剧情进度，陈默笑着恭喜道：“你小子动作够麻利的啊，这么快就去结城家提亲了？” 　　“不是的……要和明日奈结婚的人，不是我。” 　　露出有些失魂落魄的笑容，桐谷和人肩膀微微颤抖着低下头，隐藏在身后的双手用力攥紧拳头。 　　他又想起来了，今天在病房里所见的那一幕。 　　以及那个男人一脸趾高气昂对他说过的话。 　　“要和明日奈结婚的人，叫须乡伸之……如果他真的和明日奈两情相悦也就算了，可他却只不过是个趋炎附会的无耻小人！要是明日奈能醒过来，她肯定不会接受这种人渣的！” 　　看到桐谷和人压抑着怒气切齿痛恨低语的样子，陈默半晌没有说话，等到他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时，才开口道：“说起来，和人你知道ALO吗？” 　　“ALO？” 　　一脸茫然的看着陈默，桐谷和人摇头道：“没听过，这是什么？” 　　“Alfheim Online，一款和SAO同样是完全潜行式的游戏，听说里面除了剑还添加了魔法之类的设定，并且游戏人物还有滞空的能力，很有趣的，你妹妹直叶也在玩这款游戏。” 　　“完全潜行吗……” 　　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微微飘动的云彩，桐谷和人再次想起了曾经和亚丝娜在艾恩葛朗特里并肩作战的日子，然而现在，她却要永远离开自己了…… 　　感受着心口针刺般的剧痛，桐谷和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陈默老师，我现在暂时没有心情玩游戏。” 　　“可是我听说，有人曾经在这个游戏里见过跟明日奈非常相像的少女哦。” 　　“什么？！” 　　“嘛……栗色长发，拥有超绝美貌，如同笼中小鸟般被囚禁在世界树顶端的精灵少女……当然，和人你肯定不会对这种小道消息感兴趣就是了，当我没说吧，哈哈哈哈……” 　　“我……” 　　就在桐谷和人刚想拉住陈默仔细问个清楚的时候，绿化带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喂！那边的两个人，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顺着声音看去，身穿制服的胖保安正一脸严厉的朝这边走来。 　　“和人同学，逃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还是先去上课吧。” 　　陈默边说边笑眯眯的跟保安挥了挥手，作为最近一段时间来名动全国的当代剑圣，保安当然也是认识他的，严厉的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 　　“可是……” 　　“先去上课。” 　　打断了桐谷和人的话，陈默接着道：“今晚到ALO找我，你想问的问题就都能得到答案了，我在世界树下面等你。” 第四十七章 便利的身份 　　“Welcome to Alfheim Online！” 　　电子合成女声响起，长条形的彩色加载光在眼前划过，等到视野恢复时，陈默已经是出现在一个由无数块莹白光幕组成墙壁的圆形房间里了。 　　Alfheim Online，初始角色创造房间。 　　与需要上完一整天课的桐谷和人不同，他只需要稍微和其他老师调换一下课程表，就能轻松腾出一整天的空闲时间来尽情玩游戏了。 　　而面对陈默这位风头正劲的当代剑圣的请求，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反应都相当积极，这也正是名气大的方便之处了。 　　“Please choose your game account name.” 　　美版系统提示的声音在陈默耳边响起，同时一块微微发光的半透明键盘出现在他身前。 　　盯着键盘思考片刻后，陈默手指快速落下，敲定了一个低调不张扬的名字。 　　【陈默】 　　没错，因为懒得再想其他什么花里胡哨的账号昵称，所以陈默就直接沿用了他的本名。 　　确认角色名之后，键盘上空，与真人一比一等身大小的九道人影浮现而出。 　　“Please choose your character camp.” 　　目光挨个审视着眼前这九道造型各不相同的人影，陈默本来是打算和原著里桐人一样，选择黑暗精灵的阵营，毕竟就人物角色的美型程度来说，ALO的九个种族当中只有黑暗精灵、风精灵、水精灵，以及猫妖这四个种族是远在平均水准线以上的，而陈默对猫妖的猫耳朵和猫尾巴都没什么兴趣，水精灵线条柔和的外貌与他的气质不符，风精灵又有些太过高调了，所以仅剩的黑暗精灵就成为了他最好的选择。 　　而且除了拥有相当优秀的外貌之外，黑暗精灵的初始服装也是深黑色的，这一点刚好跟他一贯的衣着审美不谋而合。 　　决定了人物阵营就选择黑暗精灵之后，陈默正准备按下确认键时，一道银白色系统提示框突然在他面前闪过，让他瞬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The role was detected to have special identity attributes ， do you want to enable this identity？” 　　特殊身份？ 　　看着眼前提示框内显示的内容，陈默不禁有些好奇。 　　他能有什么特殊身份？归还者学校的体育老师？还是杀人盈野的CDI职业雇佣兵？ 　　“Yes！” 　　吐槽归吐槽，但陈默并没有犹豫太久，直接就点下了确认键。 　　“Character creation complete！ Please enjoy your game！” 　　系统合成的清脆女声第三次在陈默耳边响起，随后一道黑色夹杂着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包裹在内，跟着初始角色创造房间也逐渐消失在光芒当中。 　　几秒后，光芒散去时，露出来陈默的形象已经完全变成了与现实当中本人截然相反的另一副样子。 　　一头长至腰际的柔顺黑发披散在背后，面孔感觉像是以他为模板，将美颜开到最高档之后的感觉，而在他身上，区别于其他初始角色的简陋装备，正穿着一件深黑底色，衣服边缘镶嵌有金色装饰，并且每一根衣带末端都挂着细小金属吊坠的大衣。 　　大衣的内衬是黑红色衬衫与长裤，无论是一眼看去就能直观体会到的华丽感，还是那种高等级衣服所特有的逼真质感，都不可能是一般初始装备能带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右打量着自己身上仿佛吸血鬼贵族一般优雅而华丽的装束，陈默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好像并没有选择阵营，而是点的什么特殊身份专属职业，于是他急忙抬起头，看向自己即将坠落的地方。 　　因为ALO游戏一开始都是直接将玩家传送到与之对应阵营的半空当中，所以玩家也可以通过这个方式反向确认自己所属的阵营。 　　就在陈默抬起头之后，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由四座风车尖塔包围而成的城市，无数蚂蚁般大小的玩家正在城市当中来回飞行或走动。 　　风精灵领地的首都，司伊鲁班。 　　认出眼前即将坠落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之后，陈默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已经由数千米迅速拉近到了数百米，风衣在半空中呼啦呼啦的抖动着，司伊鲁班里的玩家似乎是听到了他弄出来的动静，纷纷抬头看向天空，然后顿时乱成一团。 　　喂喂，好歹也来个人把我接住啊…… 　　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虽然知道在ALO这款pvp游戏里，光是从空中掉落是不会扣血的，但陈默还是免不了感觉有些紧张。 　　“对了，翅膀！” 　　和风衣配套的巨大黑红色双翼在背后浮现而出，然而展开翅膀之后，陈默却发现飞行这种事，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至少落地前的这几秒内他是真的没办法掌握飞行的窍门了。 　　风车高塔的尖端在身旁极速掠过，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陈默心里忽然微微有些遗憾。 　　要是这时候有把剑的话…… 　　“叮当！” 　　就在陈默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一阵金属饰品碰撞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他左边腰侧的位置多出了一份略微沉重的感觉。 　　侧过目光，一柄通体红色的长剑正挂在他腰侧。 　　哪来的剑？ 　　疑问刚从脑海中跳出，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迫中断了。 　　地面，近在咫尺。 　　陈默伸手握住了剑柄…… 　　“轰——！！！” 　　风精灵首都，一阵震天巨响让周围所有玩家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向响声传来的地方。 　　刚才，在即将坠地的最后一刻，陈默拔剑斩向地面，借着瞬间爆发的强大反冲力，他整个人在半空翻转过身体，然后稳稳的站在了街上。 　　收起暗红色长剑，陈默左手一挥，拉出与SAO极为相似的游戏面板，看着显示在人物属性上的几条信息，他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人物种族仍是九大阵营中的黑暗精灵，但却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黑暗精灵，而是“黑暗精灵·血裔”这样的称呼。 　　另外则是在人物种族上面的荣誉称号栏，普通新人玩家这一栏应该是空空如也的，但陈默的称号栏里却有个金光闪闪的常驻称号——剑圣。 　　看到这个称号，陈默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之前创建角色时系统说检测到他的特殊身份，原来说的就是全国剑道大赛冠军这个身份！ 　　这身衣服，还有种族，以及那把暗红长剑，都是由剑圣之名为他带来的便利。 　　还真是够方便的啊…… 　　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随后，陈默抬头看向四周，在他刚才查看个人面板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玩家。 　　“就是这个人……” 　　“好奇怪的装束，从来没见过这种风格……” 　　“好像不是风精灵吧……” 　　“他真的是玩家吗……” 　　听到四周不断传来的议论声，陈默静默不语，他只是点开了玩家称号的对外显示功能，瞬间，金色的剑圣称号悬挂在了他的游戏人物头顶，见到这个称号，周围所有玩家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剑圣，近段时间来被媒体报道次数最多的新闻，即使有些人对剑道并不感兴趣，但也是知道剑圣陈默这个人的。 　　此刻，看着被众人围在当中的那个暗红双翼黑色大衣的男人，那金光闪闪的剑圣称号，还有与现实里那位剑圣大人名字相同的玩家名称，甚至此刻不少人都认出来了，这个男人的五官骨架和剑圣陈默惊人的相似。 　　“无意叨扰贵地，诸位有怪莫怪。” 　　见众人都被他亮出来的称号镇住了，陈默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剑圣，这个称号感觉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用啊…… 　　而听到陈默的话，那些围拢过来的玩家顿时为他让出一条通道，开玩笑，当代唯一的九段剑圣啊……没看过他比赛的人还好，只是敬畏他的称号而已，但真正看过陈默比赛的人都知道，他最值得敬畏的并非是剑圣的称号，而是在他手中所持的剑！ 　　以及那快到极致，干净利落一招制敌的强悍剑技！ 　　另外，除了实打实的剑圣头衔之外，陈默还有第二个相当出名的称号——剑魔。 　　这个称号并非是什么国际剑道联盟之类的专业组织为他评发的，而是那些败在他手下的剑士们，在比赛结束之后集体商量出来的。 　　拦在这样一位凶人面前……找死也没有这么找的吧？ 　　将周围玩家或是惧怕，或是尊敬，或是畏缩的眼神尽收眼底，陈默点头致谢道：“多谢诸位，以后有缘再会吧。” 　　语毕，他单手抚剑，顺着人群让出来的通道阔步离去。 　　十几分钟后，从首都司伊鲁班走到风精灵领地与古森林的交界处，陈默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背后跟了他一路的女性玩家。 　　玩家是一位拥有金发碧眼相貌特徽的少女，身穿一件束腰的高开叉绿色裙袍，看起来相当具有活力的样子。 　　莉法……或者应该叫桐谷直叶。 　　虽然陈默对少女的身份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面色一肃，做足了姿态道：“小姐，你从首都开始就跟了我一路，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是的！” 　　朝陈默点了点头，莉法一脸紧张的盯着他，接着道：“您……真的是陈默老师吗？” 　　PS：本章涉及违禁词汇A*V，你们敢信？！ 第四十八章 论剑，论圣 　　古森林边境，陈默缓步走在通往森林的小径当中，青绿色裙袍的风精灵少女则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陈默老师，你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 　　盯着眼前高大的黑衣背影，莉法不知道第几次问道：“还有这个称号，剑圣……真的不是通过什么特殊任务得到的吗？” 　　侧过脑袋看了眼身后一脸羡慕的少女，陈默饶有兴趣道：“怎么，小直你很喜欢这个称号？” 　　“当然了……因为，这可是剑圣啊！”微红着脸点了点头，莉法眼中满是憧憬：“每个剑士的终极追求都不过如此了吧，虽然只是游戏里的称号，但也很棒了啊！” 　　“是吗……” 　　回过头，陈默不置可否的说了句。 　　对于他来说，剑圣不剑圣其实真的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将来也肯定不会一直待在这个世界，虚名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而且剑之于他并非必要之物，就算没有了剑，他照样有其他优秀的职业可以使用，只不过就目前来说，黑衣剑士的传承完成度最高而已。 　　所以陈默一直以来从未主动说过自己是剑圣这种话，剑无法成为他唯一背负的东西，他更喜欢自称剑士——持剑行凶之人。 　　在陈默看来，真正有资格被称为剑圣的，是像桐谷直叶这种对剑抱有至诚忠贞的人，他们能用一辈子去参悟一把剑，能将所有的热情、友情、亲情、爱情，甚至连同灵魂都一同托付在剑刃之上，也正是因为拥有这种伟大的献身精神，他们才有资格被冠以“圣”名，才能够以凡人之躯踏足至圣的领域。 　　否则，即使剑技再怎么精妙、出剑再怎么迅捷、斩击再怎么猛烈，也只是一个剑士，而非剑圣。 　　世人因为陈默的剑而将剑圣之名落到了他头上，但陈默却很清楚，自己的剑技或许足够支撑起这个名头，可他并没有真正剑圣的觉悟。 　　剑，不是他的一切……而且远远不是。 　　他只不过是个剑士罢了，就好像职业传承系统对于黑衣剑士这个职业的命名一样——并非黑衣剑圣，而是黑衣剑士，仅此而已。 　　“呐，小直，你觉得剑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走在前面，陈默忽然如此问道。 　　“剑圣吗……”歪了歪脑袋，莉法边思考边说道：“比所有人都强，用剑的话不会输给任何人，只要一拿起剑就会让人觉得锋芒毕露……就像老师你这样！” 　　“啊啊，这也是一方面吧，不过如果仅仅只是实力上的强大，那小直你不觉得剑圣这个名头就太廉价了吗？” 　　“廉价？” 　　“对，廉价。” 　　看着莉法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陈默接着道：“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力大无穷，速度极快，而且还很聪明，别人记不住的东西，他看一遍就能记住，别人学不会的东西，他只要稍微接触一段时间就能学会，这个人学会如何用剑之后，直接打败了天下所有的剑士，小直你觉得他有资格被称为剑圣吗？” 　　“这……？” 　　设身处地的想了想陈默所描述的情况，莉法迟疑道：“应该算吧？” 　　“那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体能很差，反应也很迟钝，最重要的是他很傻，刚看过的东西，转眼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别人眼中理所当然的道理，他要想很久才能明白，这个人花了一辈子去学剑，将短短几十年光阴中全部的精力、全部的热情、全部的心血都奉献给了手中的长剑，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没能成为天下有名的高手，你觉得他有资格被称为剑圣吗？” 　　“……” 　　陈默这番话说完，莉法低下脑袋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抬头看向眼前步伐平稳的黑衣男人：“那老师你觉得呢？” 　　“嘛，到底算不算呢……” 　　没有正面回答莉法的问题，陈默悠悠道：“小直，你记住，剑士的强大是因为手中的剑，而剑圣的强大则在于热诚于剑的心。” 　　“哦……” 　　虽然有些听不懂陈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说让自己记住，莉法只好点点头，默默把这句话铭记于心。 　　“呵呵，乖孩子。” 　　走在前面的脚步一顿，陈默回过头，对着自己这个尚未识得用剑三昧，在剑道一途上只算是刚刚迈出起 点的徒弟，微笑道：“小直，你想成为剑圣吗？” 　　“啊……？”楞楞地看着陈默，几秒后莉法才忽然明白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一双碧绿色眼眸顿时瞪得老大：“啊？！！” 　　“怎么，我这堂堂剑道九段的当代剑圣，徒弟也成为剑圣有什么不对吗？”好笑的看了眼反应有些过度的莉法，陈默略微打趣道：“还是说，其实小直你是在质疑我教授学生的水平？” 　　“不，不是……啊不对，是！也不对……” 　　一边想要肯定陈默教授学生的水平，一边又想否认他前一句话，过了好半天，莉法才总算是理清思路道：“老师你肯定是有能力教出好学生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但如果对象是我的话……成为剑圣还是算了吧。” 　　“诶，小直你这么不自信的吗？” 　　“不是不自信，我是真的不行啦……” 　　看着莉法眼中明显流露出的低落神色，陈默柔声道：“放心吧，没有那回事。” 　　“为什么你能如此断言呢？” 　　“因为我知道，你天生就是这块料。”陈默边说边抬手轻轻拍了拍莉法的脑袋，虽然她游戏里的角色比现实要高，但陈默还是很轻松就拍到了她的头顶。 　　在陈默宽厚的抚摸下，莉法很快就再度低下脑袋，眼中点点波光氤氲。 　　“老师，你这样说会弄得我很有压力的……” 　　“呵呵，有压力是好事。”一边说着，陈默抚摸莉法脑袋的动作忽然一顿：“小直，你不会是在对我撒娇吧？” 　　“呜……” 　　“还真是啊……你是小孩子吗？不对，应该说小直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在陈默揶揄的轻笑声中，莉法脸上很快便飞满红霞。 　　…… 　　有翅膀真的是很方便的一件事，至少如果是用来赶路的话要比普通步行不知道快到哪里去了。 　　入夜之后，陈默便以飞行取代了步行，黑暗精灵本就是以在黑暗中优秀的行动能力而出名的种族，作为进阶版的黑暗精灵·血裔更是完全继承并加强了这个特质。 　　单边翼展达到两米，整对翅膀完全展开后足有四米之长的暗红色双翼在森林中投射下巨大阴影，陈默只是轻微扇动了一下翅尖，强烈的气流便化作狂风将他远远吹飞出去十几米距离。 　　“好帅！” 　　这是莉法见识到他的翅膀之后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形容词。 　　“虽然确实很帅，但总感觉有些太过张扬了。”陈默对此持保留意见，他还是更喜欢低调点的东西。 　　“这有什么不好吗……毕竟老师你可是剑圣呢，张扬一点也没事吧？” 　　莉法很有飞行的天赋，而且风精灵这个种族本身的游戏程序设定就是以飞行速度为基础的，所以她倒是可以勉强跟上陈默全力挥动翅膀的速度。 　　只不过时间久了也感觉有点辛苦罢了。 　　几分钟休息一次的间隔式飞行从前半夜一直持续到午夜，离开古森林，抵达鲁古鲁回廊所在的山脉时，远方夜空中一道漆黑的身影让陈默停了下来。 　　“老师？” 　　本来正在全速飞行，陈默这时突然停下，莉法差点撞到了他背上。 　　“小直，看那边。”陈默往前指了指说道。 　　“嗯？” 　　顺着陈默的目光，莉法也看到了远空中正在朝鲁古鲁回廊山脉飞去的黑影：“怎么，老师是遇到什么熟人了吗？” 　　“嗯……而且这个人不仅我认识，你也是认识他的。” 　　“我也认识？” 　　好奇的看着那道黑影，漆黑衣服和长裤的装扮，再加上他背后黑色的翅膀，应该是黑暗精灵种族的新人。 　　看了半天，莉法还是没认出来那道黑影到底是谁，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像陈默这种特殊玩家除外，普通玩家进入游戏之后的外貌都是系统随机分配的，最多因为种族不同，颜值有所区分罢了。 　　而就在莉法放弃辨认，打算直接询问时，陈默面带微笑朝远方夜空高喊道：“桐人，看这边！” 　　桐人？ 　　虽然各种意义上都觉得这个称呼相当的熟悉，但莉法还是没印象。 　　陈默呼喊的声音在夜空中传播出去，听到这声高喊，黑影立刻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这边。 　　“走吧莉法，过去见见老熟人。” 　　见黑影停下，陈默用力一扇翅膀，夜空中顿时狂风席卷，将他整个人极速推了出去。 　　“喂，老师……慢一点啊！” 　　慌忙跟上已经飞出去很远一截距离的陈默，片刻后，等到莉法追上他时，便看到一个身材偏瘦的黑发少年，正和陈默谈笑着。 　　“来，莉法，我给你介绍。” 　　回身看了看微微喘着气的莉法，陈默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狡黠坏笑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桐人，桐人，这是莉法。” 　　听到陈默主动介绍，莉法和桐人彼此看向对方。 　　随后，就听他接着说道：“另外，我还要再隆重介绍一下，桐人的名字就是他现实里名字的缩写，他的真名其实是叫桐谷和人，这样哦。” 第四十九章 人生赢家当受天诛 　　陈默自顾自笑着向莉法说出了桐人的真实身份，而听到自己现实里的名字竟然被陈默告诉给了一个陌生的女性玩家，桐人下意识流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 　　毕竟才刚从SAO那种死亡游戏当中脱离出来，生死一线的紧绷感似乎还残留在神经末梢没有褪去，因此他对于自己身份的敏感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陈默先生！” 　　略微埋怨的看了眼陈默，桐人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一声难以置信的疑问打断了。 　　“哥哥……？” 　　从一开始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莉法眼神复杂的看着身前游戏名为桐人，但却被陈默说是自己的哥哥桐谷和人的男性玩家，口中再次询问道：“是哥哥吗？” 　　“你是……” 　　乍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桐人也愣住了，不过随即他回过神来，脑海中立马跳出几个有可能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女生，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人就是…… 　　“小……直？” 　　桐人迟疑的声音落入莉法耳中，瞬间让她确认了陈默所说的就是事实。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个游戏里？不对……你怎么还在用NERvGear？！” 　　搞清楚桐人就是桐谷和人之后，莉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当初桐人就是因为NERvGear、因为茅场晶彦那个疯子开发出来的Sword Art Online，才会被硬生生困在游戏里两年多时间，而现在好不容易从SAO当中脱离出来，他竟然又戴上了NERvGear！ 　　虽然自己亲身体会过由NERvGear所构建的虚拟世界Alfheim Online之后，她也深深喜欢上了这种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感觉——在游戏里作为莉法存在的她，拥有着现实世界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自由度，以及……能够带她翱翔于天际的，这对翅膀。 　　但理智上能够理解，身为家人的情感却无法接受。 　　曾经是自己心目当中最为亲爱之人，并且直到现在也依然相当重要的哥哥，却被NERvGear困在游戏里，硬生生将他们拆散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毫无疑问，她对于NERvGear的态度极为厌恶，然而厌恶的同时也充满了喜悦。 　　正是因为NERvGear，她才有机会见识到另外一个充满可能性与奇迹的世界，然后……作为风精灵莉法，翱翔在这片世界的天空当中。 　　所以莉法在斥责桐人的时候，脸上除了生气的表情之外，白皙的脸颊还有些发红。 　　看到莉法眉头紧皱的样子，桐人试探着问道：“那个……小直，你不会生气了吧？” 　　“是的，生气了！” 　　“也是呢……”无奈的笑了笑，桐人转头看了眼飘浮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自己露出坏笑的陈默，轻叹道：“如果小直你要生气的话，我只能说很抱歉，但我现在还不能退出游戏，因为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去做。” 　　“必须要做的事情……？” 　　见桐人脸上露出认真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莉法语气缓和了很多：“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这么重要？” 　　“这个……我也是从陈默老师口中得知的。” 　　并没有回答莉法的问题，桐人直接把锅甩给了正在旁边打秋风的陈默。 　　“老师？” 　　听到桐人这么说，莉法忽然也想起来了，自己从傍晚开始就一直跟着陈默在走，只不过当时因为被那个关于剑圣的讨论打乱了心绪，所以一直忘了问他到底要去哪里，现在想起来，这不就是陈默在带着她去找桐人吗？ 　　想明白前因后果，莉法顿时在陈默身上瞪了一眼道：“老师，你也太坏心眼了吧！” 　　“哈哈……那什么，我不也是忘了跟你说嘛。” 　　避重就轻的打了个哈哈，陈默其实真没想过要戏耍莉法，只不过事情自然而然发展到刚才那个地步，他也就顺手推了一把而已。 　　“信你才怪！”看着陈默明显有些敷衍的表情，莉法轻哼一声，接着道：“那哥哥说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看了眼一脸认真的莉法，陈默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当然是去救你的嫂子了。” 　　“嫂子……什么嫂子？” 　　莉法愣了愣，随即瞪大眼睛看向桐人：“哥，你背着结城小姐找新欢了？！” 　　“没！我没有！小直你不要乱说！” 　　犹如石破天惊，听到莉法这句话，桐人差点没吓得从半空掉下去，赶紧解释道：“我要去救的，就是明日奈！” 　　听着桐人的解释，莉法越发混乱了：“可结城小姐不就在医院里吗？” 　　“算了，桐人，你别解释了。”眼见桐人越解释越乱，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说道：“结城小姐确实是在医院里，不过她的意识却被囚禁在了游戏……也就是这款基础代码与程序排列完全借鉴Sword Art Online的Alfheim Online当中，具体地点就在世界树的顶端，桐人正是因为她才会再次进入NERvGear的游戏世界里来。” 　　陈默说完，莉法花了片刻功夫才完全理解他这番话里所包含的信息，当即轻叹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复杂的看着桐人道：“真是羡慕结城小姐呢……不过这也确实是哥哥的做事风格。” 　　她并没有质疑陈默，不是因为对老师的信赖之类空幻缥缈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知道陈默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对于像陈默这种强大到极致的人，本身就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骄傲，所以他们通常不会说谎，而若是遇到非要通过说谎才能解决的问题时，他们也更倾向于拔剑斩碎困难。 　　几分钟之后，陈默带着桐人和莉法进入了鲁古鲁回廊，漆黑的洞窟却无法阻挡他的视线，这也是血裔种族的天赋能力，夜视。 　　而一旁的桐人，在吟诵出黑暗精灵擅长的视觉系魔法之后也能够大致看清洞窟内的环境，唯一变成瞎子的，只剩下了风精灵莉法。 　　“呐，桐人。” 　　就在桐人为自己加持完魔法，正准备给莉法也弄一个的时候，陈默突然朝他问道：“你在SAO里的人物数据是保留下来了的吧？” 　　“是……不仅如此，道具栏也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大多数道具都已经损坏了，除了这孩子之外。”脸上露出相当程度的温柔，桐谷和人伸手摸了摸 胸前的口袋，轻声道：“出来吧，结衣，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是，父亲。” 　　随着一道稚嫩的少女声音，他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两下，随后一个巴掌大小的系统精灵便从中飞了出来。 　　尚在半空中，系统精灵就已经稳住了身体，看着站在桐人身边的那个黑红衣着的高大男人，在她眼中，男人的外表逐渐淡去，转而变成一股股熟悉的数据流。 　　“又见面了，陈默先生。” 　　“嗯，又见面了呢……”朝小小的系统精灵少女露出微笑，陈默叫出了她的名字：“结衣。” 　　“结衣？什么结衣？”仍处在一片黑暗当中的莉法疑惑道。 　　“是你哥哥桐人在SAO里诱拐的小女孩，骗着人家叫他爸爸之类的。” 　　“是真的吗！”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莉法略带恐惧道：“哥哥竟然做过这么鬼畜的事情吗？” 　　“当然是真的了，不仅如此，他还相当乐在其中呢。” 　　看着正把结衣捧在手心，用手指头轻轻揉她脑袋的桐人，陈默满腹酸水的接着道：“就比如现在，他还在揉这个小女孩的脑袋，真是个万恶的萝莉控啊。” 　　“陈默先生，你够了啊……”被陈默诽谤了半天，桐人终于忍不住反驳道：“结衣可是自愿当我女儿的。” 　　“没错，我是自愿的！” 　　结衣虽然不是很懂陈默调侃的那句萝莉控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主动为桐人帮腔。 　　然而她的帮腔，却恰巧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到底是怎样的调 教，才会让一个无知少女主动承认自己是自愿认他为爸爸的啊…… 　　莉法脸上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声音也微微转冷道：“哥哥，我觉得下线之后有必要找你认真谈一谈了，还有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这件事我是不会为你包庇的，另外结城小姐那边我也会着重告诉她这件事情。” 　　听莉法语气认真的说完，桐人浑身打了个哆嗦。 　　虽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自己确实问心无愧，但一想到可能会面临父亲、母亲，还有妹妹的三司会审，他就感觉脊背一阵冰凉。 　　“陈默老师，你……你快帮我解释啊！”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始作俑者的陈默，桐人脸上满是苦笑道：“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我绝对会死的！” 　　“解释？解释什么？” 　　疑惑的看着此时仍不忘用手指蹂躏自己女儿的桐人，陈默义正言辞道：“虽然就老师和友人的身份，我很想帮你逃脱罪责，但为了让你不越来越堕入泥潭……我是不会帮你脱罪的！” 　　“什么？！” 　　目瞪口呆的看着陈默，桐人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哦，桐人君。” 　　摇摇头，陈默回身拉住莉法的手，轻轻把她拽到自己怀里。 　　而体会到陈默怀抱的温度，莉法浑身瞬间僵硬起来，脸颊变得通红无比。 　　“老……老师，你在、在干什么？” 　　“当然是带你快点离开这里了。” 　　紧了紧怀里的少女，确保她不会在极速颠簸中掉下去之后，陈默回头看着桐人，微笑道：“记得上次跟你比试还是在四个月以前吧……既然你的人物数据也保留下来了，那不如我们再来比比吧，这次不比剑，就比谁先通过这段山脉回廊！” 　　语毕，他脚下猛然发力，夸张的人物数据转化为切实的能力值爆发出去，甚至让整个洞窟都微微一震。 　　下一刻，原地已经不见了陈默的身影，只留下阵阵尖锐的风啸声。 　　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洞窟，桐谷和人脸色有些发黑。 　　他看到了……陈默离开前最后一刻，用嘴型无声的对他说了一句话。 　　【去死吧，萝莉控】 　　—————————————————————————————————————————— 　　PS：推本书 　　《天上白玉京》 　　简介：我从凡间来，到此觅长生 　　PS2：推一下我自己的书 　　《传道二次元》 　　简介就不贴过来了，有些长，和全职业是同步更新的，日更不会断，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PS3：上一章的神明sama~ 　　我可是给你点赞了的哟 第五十章 袖手旁观有时也是一种温柔 　　闪耀着青绿色光辉的巨大根系，光是从很远的地方就能清楚看到。 　　陈默抱着莉法一路疾驰，等到穿过鲁古鲁山脉回廊时，游戏内的天色已经微微亮起，系统时间显示着刚到凌晨一点钟。 　　“这就是……世界树吗？” 　　紧跟在陈默身后的桐人，在目睹了远方那棵庞大的树木时不由得低声自语道。 　　由浅灰色岩石打造而成的城市，Alfheim Online的中央都市阿伦——外表看起来犹如一座圆锥形向上延伸的尖塔，面积大到即使此刻从鲁古鲁山脉回廊出口眺望过去，也依然无法完全将之收入眼底，而在这座城市当中，无数蜿蜒起伏的巨大根系贯穿地层，彼此弯曲缠绕着向上生长，直到脱离央都阿伦顶端时，其根部已经变得粗壮无比，被苔藓和其他植物覆盖的树干呈螺旋状不断升高，最终穿透云层，扩散开繁茂苍翠的树冠枝叶。 　　“怎么样，桐人，是不是感觉很壮观。” 　　陈默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远方耸入云霄的巨树，如果是在现实里，这个距离下他用枪的话说不定可以看到树冠上面的情况，但可惜的是游戏当中他的人物属性比起现实要差了很大一截，而且也没有枪械让他触发幻构枪械师的职业被动技能，所以他看到的和桐人所看到的没有任何不同。 　　“嗯，相当壮观……” 　　桐人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望着世界树看了好一会儿，随后表情严肃道：“亚丝娜，她真的就在那上面吗？” 　　“当然在了，你只要上去就能见到她。” 　　前提是你上得去…… 　　陈默边说边松开手，放下怀里的莉法，微笑道：“看样子你哥哥是迫不及待要去救人了，怎么样，要跟我在央都到处逛逛吗？” 　　“诶……？” 　　楞楞地看着向自己发出邀请的陈默，随后莉法又转头看了看桐人，疑惑道：“可是，我们不是要帮哥哥……” 　　“做不到的啦，区区三个人还想攻略世界树？”陈默轻轻摆了摆手，脸上表情有些嘲弄。 　　攻略世界树所要面对的，不是一只或是两只领主等级的BOSS怪物，而是成百上千只前赴后继发起进攻的军团级精英怪，兵种由近身到远程应有尽有，而且就算被杀掉也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刷新出来，所以攻略世界树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以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释放大范围AOE攻击，一口气清空所有怪物，然后趁着短暂的刷新时间飞到穹顶上去；第二种则是以大量玩家牵制怪物，创造出足以使突进手到达穹顶的机会。 　　对于陈默来说，精英怪并不是什么问题，SAO里死在他手中的精英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一但同时面对的怪物数量达到了三位数，即使是他也只有无奈饮恨这一个下场。 　　毕竟游戏里的玩家属性虽然能提供远超常人的能力值，但跟他现实当中的身体素质比起来却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剑的攻击距离只有短短两三米而已，怪物数量过多的话，光是人海战术都足以埋死他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初他在欧拉丽的时候，没点亮攻略之鬼与心意之光前，根本不敢贸然进入深层地下城的原因。 　　听到陈默的话，桐人眼中流露出沉重之色：“就算是陈默老师你也不行吗？” 　　“不行不行，这种事在游戏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毕竟……玩家再强也是有限度的，而挑战世界树这个任务，已经远远超过了单个玩家所能达到的极限。” 　　“可是……” 　　脑海中一瞬间回想起当初在SAO的平安夜时，陈默所挥出的，那道撕裂夜空的极光匹练，桐人张了张口，话涌到喉咙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要是肯用那种“超越游戏极限的力量”帮助自己，陈默也就不会直接开口拒绝了。 　　明明能做到的，为什么要拒绝……桐人并没有问出这种话。 　　说到底，陈默和他的关系只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甚至他还一度憎恨过这个男人，现在对方肯告诉自己关于亚丝娜的情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再埋怨对方，更别提强迫对方帮忙了。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陈默老师。”微微弯腰朝陈默鞠了个躬，随后桐人转过身对着世界树的方向：“剩下的，就由我自己来做好了……结衣！” 　　“是，爸爸。” 　　“锁定世界树的位置，规划出最短路径……” 　　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炽烈的火焰，桐人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背后浮现出墨色双翼。 　　“我们，去救你妈妈！” 　　下一刻，他奋力扇动翅膀，周围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将他如同急弦利箭般狠狠推出。 　　“等等，等一下！哥哥！” 　　眼见桐人不断加速的向世界树飞去，莉法正想追上去阻止他，但翅膀刚一动，就立刻被陈默拦住了。 　　“老师？”转头看了眼表情平静的陈默，莉法焦急道：“哥哥他绝对会被杀掉的，要快去阻止他才行！” 　　“你拦不住他的。”陈默摇了摇头：“你拦不住，我也拦不住，没人能拦住。” 　　“怎么这样……” 　　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莉法，陈默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哥哥出事的。” 　　“真的吗……” 　　“当然，我是不会对你撒谎的。” 　　——他当然撒谎了。 　　而且从头到尾，全部都是谎言。 　　虽然游戏角色的属性值不足以支撑他杀穿世界树，剑的攻击距离也确实有些太近了，但只要他肯拿出真本事，无论是攻略之鬼还是心意之光，都能让他轻松攻略世界树。 　　另外，如果他想要拦下桐人，那更简单，只要直接去把他抓住就行了，Alfheim Online里可没什么防止触摸之类的功能，这一点就跟最初的SAO一样。 　　陈默之所以要拒绝帮助桐人，并且放任他去挑战根本不可能通关的世界树任务，原因有二。 　　第一，通关世界树任务，拯救被关在树顶的亚丝娜，挑战妖精龙，得到茅场晶彦所赠予的世界之种……这一系列事件可以说都是桐谷和人成长途中极其重要的转折点，作为黑衣剑士职业的传承者，陈默并不想过多干预他的成长，就好像他在SAO里从来不去主动攻略任何一个楼层BOSS一样，明明拥有凌驾于所有玩家之上的实力，却甘心住在花之庭园当个闲人。 　　他想看到的桐谷和人，是拥有完整成长经历的黑衣剑士，而不是被人庇护在羽翼之下，阉割版的宇宙剑士。 　　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要看看这个黑衣剑士传承的源头，在被逼到极限时到底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毕竟，自从SAO通关之后，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桐人认真出剑的样子了…… 　　视线远远锁定在已经变成天际一个小黑点的桐人身上，虽然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但气势却越来越猛烈，转眼就已经超越了陈默曾经在他身上见识过的阈值。 　　再次成长了呢……不，应该说他成长的速度一直没有放慢过！ 　　那么陷入绝境之后，你又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呢？真是让人期待…… 　　盯着桐人飞远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陈默这才收回目光，随手拉出系统面板看了看，已经快到凌晨一点半了。 　　“小直，虽然很想陪你逛逛央都，不过现在已经不早了哦。” 　　转头看着一旁的莉法，陈默催促道：“快下线吧，记得睡觉的时候也叫你哥哥下线，他白天还有课，逃学的话可不行。”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桐人，不过看到系统面板上显示的时间，莉法还是选择了暂且下线。 　　点击登出键之前，看到陈默只是一脸微笑的朝自己挥手，莉法不由得问道：“老师，你不下线吗？” 　　“我的话，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所以暂时就不下了。” 　　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句，目送着莉法化作光点消失在面前，随后陈默回转过身，背部巨大的暗红双翼鼓动狂风，朝鲁古鲁山脉旁边的蝴蝶之谷飞去。 　　…… 　　宽广的绿色原野在风中如同波浪般滚动流淌，其中点缀着许多湖泊，清澈干净的水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宛如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蝴蝶之谷出口处的一处高地，从上面刚好可以将整个峡谷内的景色一览无余，但此时待在高地上的玩家，却无一人有心思去欣赏这份美景。 　　高地上摆设的白色会议长桌旁边，是左右各七人的玩家团队，分别属于风精灵与猫妖的阵营，这十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身轻甲或布甲的装扮，而在他们对面的空中，则是足足六十八人的集团玩家。 　　这些集团所属的是火精灵阵营，与高地上的风精灵和猫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身上全副武装的骑士重铠，以及人手臂盾加骑士长枪的精良武装。 　　局势相当的明显，这是一场即将开始的屠杀。 　　由于人数和装备上的压倒性差距，姑且不论三方玩家的具体实技水平，光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接下来将会开始的甚至连狩猎都算不上，只能称之为一面倒的屠杀。 　　察觉到这样的现状，猫妖与风精灵的领头人，两位站在一起的女性玩家，脸上表情都格外凝重。 　　飘浮在半空，俯视着眼前人数稀少的目标，火精灵中站在前面的一人抬起手，准备发出进攻的指令。 　　与此同时 　　“嗡——” 　　轻快跃动的金属嗡鸣声从远空传来，并且朝这边极速接近，转眼间就已经在耳畔响起。 　　而听见这道声音，原本准备挥手发出进攻指令的火精灵一回头，映入他视线的便是满目深红剑光。 第五十一章 可知天道好轮回 　　剑刃撕裂铠甲，也撕裂了铠甲中的玩家，深红色剑轨由上而下挥舞到极限时旋转一周又以相反的角度极速拉回，转瞬间就已经在半空中划出对称的八道斩击，直至此时，被攻击的玩家才轰然爆碎成满天炫目火光。 　　呼呼——！ 　　劲风吹袭，火精灵死亡特效的爆炸散去后，露出来的是一个令人感到压抑的身影。 　　从未见过的黑红色双翼，翼展超过其他玩家两倍长度，高大宽阔的脊背笼罩在漆黑长摆风衣下，衣带飘舞时，末端的金属挂坠彼此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当撞击声，风衣里面则是犹如染血的暗红色衬衣，黑色丝绸般的长发用一根麻绳系着，摇曳在风中，额前长短不一的发丝垂落，挡住那张表情平静的脸庞。 　　陌生的玩家…… 　　毫无疑问，在场没有任何一人认识这个突然冲入战场的玩家，但即使如此，当他们看清这道身影之后，惊呼声顿时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剑……是剑圣！” 　　黑红衣着的男人头顶，醒目的特殊称号正微微闪烁着金光。 　　【剑圣】——陈默！ 　　作为一款拥有广泛知名度与强大影响力的VRMMO游戏，Alfheim Online绝对不可能搞出玩家ID与现实世界当中的名人重合的状况，所以……这个有着剑圣称号，并且ID也和剑圣同名的玩家，绝对就是真正的剑圣本尊无疑！ 　　认出这个陌生玩家的身份，高地上的猫妖与风精灵玩家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刚才陈默可是直接冲进火精灵阵营，斩杀掉了发号施令的旗官，很明显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与此同时，包围在陈默周围的火精灵玩家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缓缓后退起来。 　　“来者，是敌是友！” 　　就在所有火精灵都在缓缓后退时，一道健硕的身影忽然拔众而出，飞到了陈默面前。 　　“尤金将军！” 　　“是尤金将军……” 　　“将军……他想干什么？” 　　看见这道身影，四周后退的火精灵都停了下来。 　　“是敌是友……我都杀了你的旗官了，你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太幼稚了吗？” 　　陈默微微挑了挑眉毛，手中长剑一转，剑锋闪电般扬起，暗红剑影拉出血色光幕，强猛的劲道灌注于剑刃之上，斩击呼啸出闷雷般的破风声响，朝着身前闪掠而过。 　　眼中掠过一抹凝重，尤金双手拔出一柄暗红色重剑，迎上了这道声势浩大的斩击。 　　下一刻。 　　“砰！！！” 　　彼此剑刃相接的瞬间，尤金便猛然瞪大双眼——连一秒都没撑住，他的剑直接被斩落，然后整个人都被远远击飞出去。 　　多少……到底是多少，他的力量值到底是多少？！ 　　自己竟然连一剑都接不下来！ 　　身在半空，尤金猛然挥动翅膀，强行停住极速倒飞的身形，然后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斩出一剑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只是静静伫立在原地的黑衣身形。 　　视线对上尤金惊怒交加的目光，陈默收起长剑，暗红双翼一扇，直接将他送到了尤金被斩落的那把双手重剑前。 　　“听说，你们今天是想埋伏风精灵与猫妖？” 　　虽然陈默的目光此刻并没有放在任何一人身上，但听到这句问话的瞬间，谁都知道他是在问尤金。 　　“是。”从对刚才那道斩击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尤金点点头道：“不过谋略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蠢到中了我们的埋伏，这只能说明风精灵与猫妖的主事人，并没有足够的手腕与我们火精灵争锋！” 　　说到最后，他转头看向高地上的风精灵和猫妖玩家，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微笑：“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才是游戏的真正玩法。” 　　“你……！” 　　听到尤金口出狂言，风精灵和猫妖阵营的统领者都不由得露出恼怒的神色。 　　不过陈默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得好，成王败寇，弱肉强食，所以无论是遭到怎样的对待，都是弱者应有的下场，而强者则享有将弱者剥夺殆尽的权利。”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尤金表情有些扭曲，如果不是陈默中途插手，就凭这十几个风精灵和猫妖玩家，两分钟不到就会被他们杀个干净。 　　“这个嘛，因为……我高兴。”侧过脑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尤金，陈默接着道：“因为我比你强，比你们所有人都强，所以我就可以随心所欲，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你们身为弱者，只要乖乖被我蹂躏就可以了……你刚才也说过，这个游戏的玩法不就是弱肉强食吗？”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不仅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实力，更因为他能够以理性驾驭这股力量。 　　而空有力量，却不懂得控制力量，反而放纵欲望肆意凌虐他人，这绝不是强者应有的作为。 　　只不过，是个拿着枪的小孩子罢了。 　　拥有了与自己气量不对等的实力，这样的人与其说是强者，倒不如叫做小丑。 　　淡淡说完，陈默回过头，看着插在地上的暗红色重剑，轻轻伸手将之拔了出来。 　　“尤金，你输给了我，那么弱小的你是不是应该将这把剑双手奉上，献给身为强者的我呢？”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语，却让尤金有种如置冰窖般的感觉，话音在半空吹刮而过，落在众人耳旁，顿时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当中。 　　他……要夺走尤金的剑？ 　　尤金没有回答，他脸上没有了之前叫嚣时的表情，好半天才开口道：“剑圣先生，请你……把剑还给我！” 　　魔剑格兰姆，拥有虚实转换剑刃的能力，可以说尤金的赫赫凶名至少有一半的功劳都是这把剑带给他的。 　　“如果我说不呢？” 　　陈默单手拎着魔剑，因为归属权还不是他的，所以暂时无法看到这把剑评分多少，但点亮剑骨之后，他对剑的好坏也大概能感觉出来一些，这把魔剑的品质至少在三十分以上。 　　“那我就只好从装备栏里把剑拿回来了。” 　　挥手拉出装备栏列表，尤金正要通过系统强制找回自己的佩剑，却忽然听到一阵嗤笑的声音。 　　现在这种氛围下，敢发出笑声的，除了陈默之外还有何人？ 　　“尤金，这就是你说的弱肉强食？那身为弱者却胆敢忤逆强者的你，还真是没有自觉呢，而且你现在这副不愿承认失败的狼狈嘴脸，也真是够难看的。” 　　笑了半天，陈默高抬起手臂，巨大的深红色双刃重剑在阳光下闪耀着暗沉的光泽。 　　“既然你这么想要回这把剑，那我就还给你好了，就当是我对你的施舍。” 　　“什么……？” 　　尤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陈默，下一刻，一股被巨力贯穿身体的感觉从胸口传来，视野变为受到致命攻击时警告的血红色。 　　低下头，一柄熟悉的重剑正插在他胸口，剑刃全部刺入，只有一截剑柄还留在外面。 　　“你看，我这不就还给你了吗？” 　　低沉的男性声线从耳旁传来，尤金艰难的抬起头，一片猩红的视野当中，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展开巨大的暗红双翼高悬半空，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单手直剑。 　　“从今往后，就请你好好记住我的身影，记住这强者的姿态，然后……努力为自己的弱小而痛苦羞愧吧。” 　　陈默说完，毫不犹豫的挥舞剑刃，斩下了尤金的脑袋。 　　“尤金将军死了！” 　　“他……他杀了尤金将军！” 　　“快跑啊！剑圣杀了尤金将军！” 　　看到尤金被斩首而死，足足六十六人的火精灵玩家竟然集体崩溃，直接转身跑路了。 　　看着这些火精灵玩家逃跑，陈默也不追击，就这么拎着剑飘在半空，直到眼前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火精灵玩家时方才收起长剑。 　　他可不是尤金，凌虐弱者无法带给他任何愉悦的感觉，反而会让他打心底里觉得厌恶——在地下城里屠杀了数以十万计的怪物，他早就已经杀腻了。 　　收剑之后，看着仍然还留在高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一众玩家，陈默缓缓降落到地上，朝他们笑了笑道：“召开种族会议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却只带寥寥几人充当守卫，也不知道该说你们心大好，还是幼稚好？” 　　“剑圣大人说得是。” 　　站在风精灵为首位置的女性玩家深深地低下头，单手抚胸道：“往后，我们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猫妖族的领袖同样低头道：“我们也会注意的。” 　　“这就全凭你们自己决定了。” 　　微笑着点了点头，陈默接着道：“不过一码归一码，你种族之间的恩怨和争斗我不清楚，之所以会出手救你们，我也是有自己的一些打算。” 　　听到陈默这么说，风精灵和猫妖的头领都不由得表情一僵。 　　她们两个都是拥有出色外貌的少女，特别是游戏内角色身上的非人特质，更是进一步增添了这份美貌。 　　乍听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并不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理由才出手，而是另有所图，两人都难免有些想歪。 　　基础程序几乎全部继承自SAO的ALO，在取得双方玩家同意的情况下，也是可以进行一些近距离，零距离，甚至是负距离的深入交流…… 　　虽然陈默被誉为当代剑圣，拥有剑道九段的殊荣，未来的前景不可估量，社会影响力也大得令人发指，此刻还多了一层英雄救美的光环…… 　　但果然还是不行啊！ 　　就在两人想入非非时，只听陈默接着道：“作为报酬，我不要钱也不要装备……” 　　果然！ 　　他果然是想…… 　　神色平静的看着身前莫名其妙有些脸红的二人，她们为何脸红，陈默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是缓缓道：“我要你们……” 第五十二章 虚假的绝望 　　【You ha ve quit the lin k ， Do you want to go back to the local area network？】 　　一片暗沉的登出界面中，陈默直接点击了NO。 　　具有鲜明彩度的光线接替黑暗，睁开眼，映入视线的是卧室雪白的天花板。 　　摘下沉潜装置，陈默转过头，一身粉红厨娘装扮的芙萝娅正坐在床边，刚才正是她从外界摇晃陈默的身体，将他唤出了游戏。 　　“陈默先生，早餐已经做好了，队长她们都在等你。” 　　见陈默清醒过来，芙萝娅站起身朝他拎着裙角施了个女仆礼——到日本的这几个月里，没有了CDI的日常训练和紧张的战场任务，第七小队里的成员们大多都找回了点正常女孩应有的感觉，芙萝娅迷上了追番，而且因为很有钱的关系，她往家里买了不少手办和cos服之类的宅物，这身女仆装就是她的战果之一。 　　“知道了。” 　　点点头，从床上坐起身，陈默随手扯过一件黑色衬衫穿在身上，然后就跟着芙萝娅到了餐厅。 　　吃过早餐，陈默正准备返回房间再玩会儿游戏，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课，正好可以冲一下GGO的枪手排名，上次朝田诗乃输在他手里之后天天就拿着枪手排名说事，言下之意你再厉害排名也在我之下……他倒要看看，等到排名上去之后，对方还有什么话好说。 　　正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是稻垣老师吗？” 　　拿起手机接听片刻，陈默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坐皱的衣服，然后抬脚往玄关走去。 　　“陈默先生，你今天不是没有课吗？”见陈默要出门，路过客厅的提比轻声问道。 　　“嗯，有个学生出了些问题。” 　　点点头，陈默一边换鞋，一边将门口剑架上放置着的白桦木剑收纳进黑色剑袋当中，随后便直接推门而出。 　　…… 　　灯光明亮的办公室内，桐谷和人站在几个老师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被一把推开，陈默大步走进办公室，也不在乎此刻凝滞的氛围，边跟其他老师打招呼边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看到陈默出现，距离桐谷和人最近的一个男老师脸上顿时露出稍微松了口气的表情，随即又苦笑道：“陈默老师，你可总算是来了。” 　　“怎么了，稻垣老师，脸色这么难看不是你的风格啊。”取下背在身后的剑袋靠在桌边，陈默微笑着看了眼桐谷和人：“刚才电话里你也没跟我说清楚，和人他到底做什么了？” 　　“桐谷同学今天逃课了，所以我们直接通知他父母，让他们把桐谷同学送到学校来，结果到学校之后桐谷同学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谁跟他说话都没用，现在能指望的只有陈默老师你了！” 　　“是吗……我知道了。” 　　听完男老师的话，陈默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几步走到桐谷和人面前，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开口道：“和人君，抬起头来。” 　　声线并不温柔，也完全没有往日那种平静随和的感觉，反而有些发冷，带着股命令式的铿锵。 　　在陈默的话语声中，桐谷和人肩膀微微一抖，随后缓缓抬起头。 　　“陈默老师，亚丝娜……亚丝娜她……我救不了她！” 　　灯光下，他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表情，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一般，眼中满是痛苦与迷茫。 　　看到桐谷和人这副模样，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有些乱了阵脚，而陈默却只是淡淡的审视了他几眼，然后就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 　　“真是狼狈啊，和人君。” 　　“陈默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刺激桐谷同学了，他……” 　　抬手打断了一位女性老师不忍的话语，陈默接着道：“世界树任务的攻略难度，我早就已经很清楚的告诉过你了，但你执意要去挑战那个不可能的任务，所以我就放任你去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有名为奇迹的可能性的，还有什么是比对奇迹的希望更为珍贵的呢？但是……” 　　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陈默目光犹如剑刃一般看向神情恍惚的桐谷和人。 　　“但是，你现在却亲自放弃了这份希望，放弃了这份奇迹存在的可能性。” 　　“我……是我错了……” 　　在陈默凛然逼视的目光当中，桐谷和人再次低下了脑袋，声音沉闷得像是临死之人的呻 吟一般：“我一直以为……游戏只不过是虚幻的代码而已，就算死掉也无所谓的游戏根本就是玩笑罢了……但是，我错了……即使游戏只是虚幻的代码，可这份绝境本身却是真实存在的！” 　　桐谷和人说完，办公室内洁白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突兀多了几点水珠落下的痕迹。 　　“绝境？” 　　望着眼前低头抽泣的少年，陈默忽然低笑起来。 　　笑声冰冷，如同冰川下流淌的冻河，带着直达灵魂的寒意。 　　“别开玩笑了，和人君，你懂什么叫真正的绝境吗？” 　　以往那些绝望到仿佛直坠深渊般令人疯狂的深刻黑暗的回忆，虽然已经来到这个和平而富足的现代社会好几年时间，但陈默却一刻也没有忘记。 　　每次入眠前闭上眼睛，他脑海中都会不断闪现出经历过的一幕幕场景，第一次拔剑、第一次杀戮、第一次力竭、第一次重伤、第一次濒临死亡……他踏过无数狰狞怪物的尸骸，刺鼻的血腥味道早就已经深深渗透进了他的灵魂当中，从以前，到现在，再到未来，这份过往将会始终陪伴着他，直至永远。 　　在桐谷和人眼中，不会死亡的游戏与玩笑无异，但在陈默眼中，死亡游戏Sword Art Online，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将人类的生命无意义消耗在游戏世界当中，只为了成全游戏本身的完整性，茅场晶彦对所有人开了个玩笑。而被困在游戏里，以真实的性命作为赌注，操纵着虚拟的身体进行生死搏杀，这样的死亡太过轻松，也太过儿戏了。 　　“陈默……老师？” 　　楞楞地看着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男人，桐谷和人不知何时停止了抽泣，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全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以后别再这么轻易就把绝望挂在嘴边了，和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阔别许久再度升腾起来的暴虐杀意，陈默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真正的绝望……那可是只要见识过一次就会让人从头到尾完全坏掉的地狱呢，不开玩笑。” 　　语毕，他拍了拍手，看向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道：“和人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他只是暂时心情不好，大家不用担心，给他放两天假吧，待会儿我会亲自到他家去跟他好好谈谈的。” 　　“那……就拜托陈默老师了。” 　　“应该的，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带和人走了。” 　　“有，还有一个问题。”刚才说话的女老师忽然开口道：“陈默老师，你跟桐谷同学提到的那个……应该是叫世界树吧，那是什么？” 　　“哦，你说世界树啊……” 　　站起身，随手将剑袋背回肩上，陈默朝着女老师神秘一笑道：“那是一棵生长在世界中央，贯通天地的大树，当然，只不过是在游戏里罢了，树上居住着一位妖精的龙王大人，另外……还囚禁着一位公主。”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向桐谷和人，眨了眨眼睛道：“你说是吧，和人君。” 　　“啊……嗯。”脸上表情恍惚了一瞬，随即，桐谷和人还是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诶，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啊，能告诉我这个游戏叫什么吗？” 　　“Alfheim Online，妖精国度。” 　　告知了女老师alo的游戏全名，陈默朝桐谷和人招了招手道：“走了，和人，老师今天绝对要好好跟你父母谈一谈……哼哼，竟然逃课，真是长本事了啊。” 　　“是……” 　　苦着脸回了一句，随后桐谷和人几步追上陈默，跟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 　　脸上装给其他几个老师看的笑容重归平静，陈默脚步一顿，侧过脑袋看了眼身后几步远的桐谷和人，正好他也在看向这边，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 　　片刻后，陈默才缓缓开口道：“如此轻易就放弃，而且竟然还露出那么软弱的表情，这幅窝囊废的样子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桐人吗？” 　　面对陈默的责问，桐谷和人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但看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就知道他的内心绝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平静。 　　看到桐谷和人沉默不语的样子，陈默接着道：“作为Alfheim Online的终极任务，一个人挑战世界树的难度确实是很大，甚至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如果多找点人，就有机会成功攻略这个任务。” 　　“这个我也知道……”用力咬紧牙关，桐谷和人眼中满是痛苦压抑的神色：“集结高等级的玩家团队，最少也要一两周的时间，可亚丝娜……明日奈她还有不到一周就要……” 　　“等等，等等……” 　　开口打断了桐谷和人的话，陈默话音一顿，随后接着道：“桐人，谁跟你说集结高等级的玩家团队就必须要一两周的时间了？” 　　“诶？” 　　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语出惊人的陈默，桐谷和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陈默老师，你的意思是……” 　　“这个暂时先不告诉你，等你进游戏之后自然就清楚了。”陈默微微露出笑容：“保持足够的神秘感才叫惊喜嘛。” 第五十三章 单人攻略 　　央都阿伦最顶端，世界树庞大的根系盘踞在此，共同组成了树干的基座，犹如一道带圆弧的壁垒般横亘在所有玩家眼前，壁垒的一侧是平整的白色高台，高台尽头并排摆放着两座十倍普通玩家高度的妖精骑士石像，而在石像身后，一扇装饰华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豪奢的洁白大门静静伫立于树干当中。 　　世界树的入口，整个Alfheim Online最终任务开始的地点，无数玩家梦想当中最渴望征服的地方。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哟！” 　　白色的妖精骑士石像交叉双剑阻拦在门前，头盔深处应该是眼睛所在的位置迸发出两道青白色光芒俯视下方，同时犹如巨大岩石滚落般的声音响彻整片高台。 　　“汝想要到王城去吗？” 　　站在高台上，迎接石像审问的玩家，只有唯一一人。 　　【Challenge the final mission？ 】 （是否挑战最终任务） 　　看着眼前跳出的系统弹窗，陈默嘴角轻微上扬，手指毫不犹豫点下确认，与此同时，两座石像缓缓移开了双剑。 　　“既然如此，则以汝背中双翼，宣示翱翔天际之力！” 　　滚石般的声音残响在高台上回荡几圈后消失，原本封闭的洁白大门慢慢朝两侧打开。 　　大门背后，露出来的是一片漆黑的广阔空间。 　　“锵——” 　　伸手拔出暗红长剑，陈默直接迈步走进了大门，当他彻底进入世界树内部的瞬间，刺眼的光芒忽然从头顶倾泻而下，光芒的来源是周围遍布整个世界树内部墙壁的气生根脉络，这些细根彼此交织成无数网格，空隙处犹如镜面般平滑，光线正是从这些镜面当中照射出来的。 　　仰头看着这些密集的网格，陈默忽然在想要是让有密集恐惧症的玩家看到这一幕，恐怕他对于征服最终任务的所有豪情壮志都会烟消云散了吧。 　　无端联想的同时，他脚下拉出弓步，整个人上半身扭转半圈，腰部随着下蹲的姿势沉到最低，右手握住的长剑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让我来打破这个神话吧。” 　　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了一句，似乎是在向看不见的某人做出宣告，下一刻，陈默身体紧绷到极致的瞬间，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墙壁上某扇镜面当中，光线沸腾般猛然炽亮起来，一个身披银白色全身铠甲的巨大骑士张开手脚，背后四枚羽翼发出耀眼光芒，他咆哮着脱离了墙壁，手持一柄大剑冲向半空。 　　而迎接这位骑士的，是一道自上而下撕裂了他全身的猩红利刃。 　　结果了银色骑士，陈默的身体也上升到了极限，随后开始下坠，但他却并未展开双翼，而是以骑士尚未消失的尸体为基点，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便飞速冲向树干内部发光的墙壁，同时手中剑刃一转，狠狠对着墙上的镜面插了下去。 　　“铛——” 　　然而让陈默始料未及的是，看似脆弱的镜面，竟然硬是挡住了他灌注全力的突刺，暗红色剑尖在墙上刮出一长串火星，却连丝毫印迹也没能留下来。 　　要知道，虽然他在游戏里的虚拟角色数据并没有现实当中那么强悍，但作为继承了SAO时期顶尖玩家的账号，再加上独行玩家的技能加持，可以说除非管理员开修改器，不然游戏内绝不可能有人能在数据上超越他。 　　但即使如此，此刻他的剑却被挡下来了。 　　不可破坏道具……？ 　　视线扫过面前发着光的墙面，陈默掉落中的身体猛然用力一扭腰，同时剑刃高高扬起，一道淡淡的白光烛火般在剑身上摇曳起来。 　　“给我破！” 　　口中猛然高喝出声，陈默用力握住剑柄，再度对准墙面上发着光的网格间隙狠狠刺下。 　　噗嗤—— 　　犹如热刀切黄油般的手感，略微的阻尼之后，剑刃便已经齐根没入墙面当中。 　　单手握剑挂在墙上，陈默一回头，半空中他刚才所处的位置爆开一团火光，那是死去的骑士尸体刷新时产生的特效，而在火光当中，十倍数量的银白骑士正张开四对光翼朝他飞扑而来。 　　这就是世界树任务的真相。 　　虽然单体来说这些骑士型怪物的能力值并不算太强，稍微有点技术的玩家都能很轻松杀掉一两个，在他这种顶尖玩家手里更是瞬间就会被秒杀，但使得世界树任务被全体玩家评价为不可能完成的难度要素并非怪物的强度，而是怪物刷新的速度和出现的频率。 　　从第一只骑士型怪物死亡时开始，接下来出现的怪物数量都会呈现出几何上升的趋势，并且同时存在的怪物在数量上没有限制，越是接近顶部，怪物出现的速度就会越快，最顶端时甚至可以达到一秒刷新出十几只怪物的程度。 　　单个骑士型怪物很容易战胜，但成百上千只骑士型怪物组成的军团就让人无从招架了，可谓名副其实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六层……不，第七层吗……” 　　看着半空中极速飞来的十只银白骑士，陈默眼神微微泛冷。 　　一秒刷新十数只怪物……这种程度的紧绷感，对于普通玩家来说或许已经是足以令人绝望的了，但对他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只不过，是第七层地下城刷新怪物的频率罢了…… 　　如果要让他感到压力的话，至少先拿出四十层以后，眨眼间便能刷新出数百只怪物的程度再说。 　　握住剑柄的手稍微用力，小臂往上一带，陈默整个人犹如壁虎般横向站在了墙面上，随后他脚下用力一蹬，炽亮的白色剑光在半空划过一道闪耀着光辉的斩击，等到他停下身形时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侧的墙上。抬头平静的看着直接被自己一剑拦腰斩断的怪物，陈默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只是再度微蹲下身体，手中剑刃之上，光辉如同烈阳般猛然闪耀起来…… 　　“嗡——嗡——嗡——嗡——嗡——” 　　世界树内，宽广的圆柱形空间上空，密集的剑光交织成一张巨网，撕裂了所有出现在其中的银白骑士。 　　维持着每秒数十次的高强度斩击，陈默一路往上纵跳，手中剑刃呼啸间撕裂了所有银白骑士组成的防线，直至最终抵达巨大的圆盘形穹顶时，他身边除了无尽火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只怪物存在的踪影。 　　暗红色剑刃三分之一刺入圆盘穹顶与墙壁的接缝处，陈默整个人都蹲在剑刃上，这把剑圣特殊职业的专属佩剑并非西方骑士大剑，也不是双手宽刃重剑，而是一把中规中矩的单手直剑，剑刃仅仅只有三指宽度，但他蹲在剑刃上的身形却相当的稳当。 　　早在最初点亮黑衣剑士这个职业时，他就已经能够做到站在金属丝上而不跌落，到现在为止，平衡技能已经达到接近Lv4的程度，这区区三指剑刃，在他脚下跟平坦大路没有任何区别。 　　注视着眼前光滑平整的洁白穹顶，陈默不用猜都知道，这东西肯定也是跟墙壁一样，属于不可破坏的系统道具，而且原著里也说过，没有管理员权限是打不开这道大门的。 　　要不要试试，到底几剑能把这东西砍烂呢…… 　　就在陈默有些手痒想要砍砍看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从世界树外传来。 　　“啧……” 　　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紧闭的石门穹顶，陈默站起身，朝半空中一脚迈出，身体下坠的同时伸手抓住剑柄往外一拔，背后深红双翼随之浮现，轻轻扑扇几下止住了他下落的身形。 　　等到陈默落地时，刚好看见莉法与桐人结伴而来，入口处的门外则是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象。 　　“哟，小直，桐人。”微笑着朝两人打了个招呼，陈默看向桐人道：“怎么样，桐人，我给你准备的这个惊喜，你还满意吧？” 　　“满意，非常满意！” 　　回头看了眼门外集结的大片玩家，桐人一脸激动的对陈默点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陈默老师！” 　　“哈哈，感谢就不必了，我们这么久的交情，再说这种话就显得生分了。”摆了摆手，陈默又看向一旁的莉法道：“小直，你这是打算跟桐人一起攻略世界树？” 　　“嗯。” 　　点头认同了陈默的说法，莉法接着道：“亚丝娜小姐的事……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语毕，她忽然看到陈默手里拿着的长剑，剑已出鞘，暗红色剑刃之上，一点银辉正来回摇曳。 　　银辉亮起的光芒很淡，如同一点烛火，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但却让人感觉无法移开视线，似乎有种难以形容的【重量】蕴含在这道光辉当中。 　　“这……是什么……” 　　“怎么了小直？” 　　顺着莉法的视线，桐人也看到了陈默手中长剑上摇动的银白辉光，瞬间，他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了曾经在SAO中见过的，那道犹如极光般撕裂夜空的斩击。 　　虽然两者亮度上天差地别，但桐人却从中体会到了完全一模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拔剑，还有这道光辉…… 　　看了看陈默手中的长剑，又抬头看了看世界树内一个骑士型怪物都没有的上层空间，桐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感觉很荒谬的可能性。 　　虽然荒谬，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却并非全无可能！ 　　“陈默老师，你……你难道……” 　　“难道什么？” 　　对上桐人难以置信中又混杂了些许期翼，同时还包含着其他一些复杂情绪的目光，陈默一挥长剑，抖落银白心意之光余辉，锵然一声归剑入鞘后，他微笑道：“桐人，世界树并非无法攻略的，加油。” 　　说完，陈默轻轻拍了拍桐人的肩膀，也不管他脸上表情如何的五味杂陈，直接穿过两人中间，走出了世界树大门。 第五十四章 任何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哪怕他是个人渣 　　世界树外，由数百玩家组成的风精灵与猫妖集团齐聚于高台之上。 　　引领这数千名玩家的，正是不久之前被陈默从火精灵伏击当中救下来的那两位女性玩家。 　　拥有傲人身材与端庄面容，身着和风长衣，气质也犹如传统大和抚子般温婉的风精灵领袖朔夜，以及另一位个子虽然较为矮小，但风情却丝毫不逊于前者，甚至足以称得上是超水准的美少女，猫妖族领袖艾丽莎-露。 　　这两人都是只要看过一眼就让人不会忘记其身姿的类型，并且能够在为数众多的玩家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各自种族的领袖，可见她们也拥有与高人望所对应的手腕——这样的人就算表面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但本质上实际却都是无比骄傲的。 　　而此时面对正从世界树大门内缓步走出的人影，她们两人均不约而同微微低下了脑袋。 　　“陈默先生，让你久等了。” 　　抬头看了眼走到身前的黑衣剑士，朔夜随即又低下头去，道：“召集玩家和筹备武器花费了一些时间，近期内我所能调动的所有风精灵成员都在这里了。” 　　“猫妖这边也是同样哟！” 　　微仰起小脸，艾丽莎边说边朝陈默露出个俏皮笑容，两颗小巧精致的虎牙呲出唇外，毛发柔顺的兽耳啪嗒啪嗒晃动着，身后尾巴不住来回摇曳。 　　“临时动员总部的锻冶工匠打造这么多人数的装备和龙铠，就算让所有人都加班加点赶制，也是直到不久前才完成的，还有龙骑也是，在不惊扰龙母的情况下，能拉出这些龙骑已经是极限了。” 　　听着朔夜和艾丽莎的汇报，陈默略微颔首，同时将目光望向集结在平台上的玩家——左边是一片新绿色铠甲的海洋，拥有战士强壮身躯的风精灵玩家们列队成排，就连翅膀扬起的角度都没有任何差别，只需看一眼便能让人体会到军队般严明的纪律感，毫无疑问，他们绝对都是游戏内强有力的顶尖玩家。 　　而与风精灵相对的，是平台右边集结的猫妖玩家，他们并没有列队，也没有身披统一的制式铠甲，甚至就连数量也要稀少一些，但他们带给旁人的震撼感却一点也不比整备待发的风精灵要弱，因为在这些猫妖胯下，骑着数倍于玩家体积的巨大生物——飞龙！ 　　从头到尾都覆盖着铁灰色鳞片的飞龙集团，龙的额前与胸 部，以及又长又大的两翼前缘都装备着光亮的金属装甲，如此一来乘骑在飞龙背后 握紧缰绳的猫妖骑士们，其身份便已经呼之欲出…… 　　龙骑士！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默审视的目光，飞龙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落雷般的巨吼，如果是普通玩家，光是听到这声龙吼就足够让人脊背发凉浑身颤栗了。 　　绝对的精锐…… 　　从龙骑当中收回目光，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这么短的时间筹集到这些人手，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次的忙我多少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二位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人感激不尽，如果以后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肯定义不容辞。”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朔夜和艾丽莎听到陈默的保证，脸上也是露出微笑。她们本来只是想着既然答应了要帮忙，那就得拿出帮忙的态度来，没想到却收获了陈默的好感……一位剑圣的友谊，这可是相当具有分量的回报。 　　“……那么，里面就交给你们了。” 　　交代完世界树里的情况，把怪物出现的频率和模式都告知两人之后，陈默侧身让开道路，看着风精灵和猫妖们陆陆续续进入大门，他随便在平台上找了处位置，盘腿坐着等候起来。 　　桐人此时的成长轨迹虽然因为有他掺手的原因而与原著中发生了些许偏差，但实际上他的战斗能力和原著所述并没有太大出入，甚至因为他在SAO里经常找自己练手的关系，所以或许比起原著还要更强一些也说不定，所以陈默倒不担心桐人会挑战失败之类的。 　　他在等的，是桐人挑战成功，进入世界树内部之后的某一刻。 　　在遭遇了须乡伸之那道属于管理员的、玩家所无法逾越的壁垒，并且亲眼目睹亚丝娜受辱之后，从灵魂当中迸发出怒火与咆哮，唤醒沉睡于游戏系统程序内部的【他】的那一刻。 　　而这一刻，陈默很快就等到了。 　　先是声音突然从听觉当中褪去，具体是“声音”褪去还是“听觉”这个概念从构成系统人物的程序当中消失就不得而知了，然后是身体周围的一切缓缓被黑暗吞没，洁白的平台、耸入云霄的世界树、宽广无垠的大地、碧蓝高远的天空，全部归于黑暗。 　　最终，从遥远的黑暗当中，一个闪烁着银色光泽的人形轮廓逐渐浮现，并变得清晰起来。 　　“茅场晶彦。”陈默叫出了这道人形轮廓的名字。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黑暗中银辉骤亮了一下，随后显露出来的，是一道身着鲜红骑士装束，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材高大挺拔的中年男性面孔。 　　“好久不见了，陈默君。” 　　微笑着朝陈默打了个招呼，茅场晶彦正准备接着说些什么，却被陈默的动作打断了话语。 　　“铛——！” 　　凝视着眼前阻挡住自己斩击的红色六边形屏障，陈默收剑后退两步，脚步落在一片黑暗的虚无当中，激起几圈荡漾的涟漪，不过随即，他剑刃上骤然升腾起银白色辉光，犹如呼吸心跳般缓缓脉动着。 　　平举光辉之剑，陈默直指面前的深红骑士，冷声道：“你用这幅样子跟我见面，是想找我打一架吗，好弥补一下SAO里没跟我交过手的遗憾？” 　　被陈默以剑相对，茅场晶彦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剑上弄出那种奇特光辉的，但他却明显察觉到了前后的差距——如果此刻陈默再挥出一道刚才那样的斩击，茅场晶彦完全没有把握能够依靠系统指令挡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当然不会问这种问题，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所以他选择了妥协。 　　与陈默对视片刻，茅场晶彦身上忽然涌起一阵淡淡的微光，随后鲜红骑士装束变成了宽松的白大褂，身材虽然还是依然高大，但却没有了胀鼓鼓的肌肉块，反而变得瘦弱起来。 　　完全从健硕的骑士外形变成科研人员的样子之后，茅场晶彦再度开口道：“你似乎对我的存在并不惊讶？” 　　“你存在与否都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惊讶。” 　　放下长剑，但却并没有散去剑刃上凝聚的光辉，陈默时刻戒备着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瘦高科研男。就是这个人，在SAO中将上万人的生命随意拿捏于股掌，可谁又能想到同样是他，竟然开发出了与虚拟潜行相关的一系列甚至可以称之为医学奇迹的技术呢？ 　　他并非是刻意的去救人，而是技术在他手中发展到了那种程度之后，自然而然所产生的结果。 　　这个人或许拥有一定程度上的善意，但对于他的追求与理想来说，这些善意完全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因此跟这种人打交道，陈默绝对不吝将任何一种严苛的防备态度用在他身上。 　　“这个说法还真是冷淡啊，陈默君。” 　　看着陈默手中银辉涌动的长剑，茅场晶彦不由得露出苦笑，同时微微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接着道：“倒是你这么冷静的态度，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刚才桐人知道我的存在之后可是连脸色都变了呢。” 　　“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陈默微微皱起眉头：“还是说你只是单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还没有死？” 　　“死……这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个概念了，虽然从物理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是已经死掉了没错……”一边说着，茅场晶彦脸上浮现出一抹充满自傲意味的笑容：“不过此刻我还能存在于此，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我思故我在，就连古代哲人都能意识到个体存在的真正意义是思维而不是躯体。茅场晶彦对于自己目前的生命形态相当满意，没有躯体，也就意味着超越了人类的所有界限，但却又保留着自身意识与思维，这几乎可以说是在量子层面上达到了永生，并且作为拥有自我意识的量子信号聚合体，他完全能够在现实世界以外的另一个世界——量子世界当中做到全知全能。 　　而全知全能，这历来都是专属于神的词汇。 　　超越人类之躯，展现神的作为！ 　　从系统中醒来并意识到这点之后，茅场晶彦没有立刻狂笑出声，只是淡笑一下，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面对已经完全把自己变成量子信号聚合体的茅场晶彦，就算是陈默也没办法把他怎么样，至少目前来说是如此，即使遭受到不可恢复的致命伤，茅场晶彦也能瞬间就在量子世界当中还原过来，就好像在GALGAME里还原一份已经存档完毕的游戏记录一样，没有丝毫难度。 　　这也正是为什么陈默点燃心意之光后没有与茅场晶彦打一场的原因——纯粹是白费功夫，没有任何意义。 　　“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守护一样东西……” 　　看着陈默平静冷淡的眼神，茅场晶彦接着道：“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东西托付给桐人，不过察觉到你的存在之后，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将这个东西复制了一份，交给你处理。” 　　说话间，他手中出现一枚小小的蛋形结晶，内部有如星河一般旋转闪耀着无数细微的光点。 　　“这就是世界的种子，the seed。”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桐人的性格很正直，并且也充满了对NERvGear所构建的世界的喜爱，但有时候太过正直也是弱点所在，就好像我在SAO里利用赌约强迫他加入血盟骑士团一样……陈默君，像你这样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保持冷静的人，或许会比一味正直的桐人更加令人放心。”微笑着，茅场晶彦给予了刚才还对自己兵刃相向的陈默比桐人更高的评价。 　　“收下吧，你究竟会将这份the seed引导向怎样的结局，我很期待。” 　　茅场晶彦说完，整个人便直接在陈默面前消失了踪影，只剩下半空中微微散发光亮的世界的种子，如同一颗小小天体般缓慢旋转着。 　　“还真是够信任我啊，茅场……” 　　虽然茅场晶彦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但陈默总有种莫名被窥视的感觉，这种感觉并非无缘无故升起的错觉，而是职业传承带给他的战斗直觉。 　　茅场晶彦，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既然你想看，那就好好看着吧…… 　　“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伸手一把抓住半空中的发光结晶，陈默拉开系统选单，直接选择了退出登录。 　　须乡伸之那个家伙，桐人能大度的放他一条生路，但陈默却没有这么好心。 　　在CDI的这几年里，他可是学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从反监控反侦查，到国际公约严令禁止的刑讯逼供，再到一些心理学上折磨人的手段，这次正好慢慢在须乡伸之身上挨个试试。 　　不过这么一想，须乡似乎也算是个具有奉献精神的好人了？ 　　仔细算算，他本身只是个不仅对社会毫无作为，而且还严重威胁到普通民众安全的害虫，自己这个决定，既拔除掉了他这颗不安定的毒瘤，又算是给了桐人、亚丝娜、以及其他三百多被困在游戏当中供人进行实验的玩家们一个交代。 　　最重要的是，须乡伸之原本的人生对于社会来说是毫无价值毫无贡献可言的，但现在他却能够体现出自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就是助人向善，帮助他人找到人生意义、实现人生价值的超级好人了吗？ 　　下一刻，随着与游戏链接的断开，陈默的思绪也到此中断。 　　鸽？ 　　开玩笑，我像那种人吗 第五十五章 你看这人间罅隙，风舐草绿 　　深褐色竹剑呼啸着细微的风切声划破空气，而后与另一柄纯白木剑碰撞到一起，清脆响亮的撞击声发出的瞬间，竹剑已经抽退回去，并且再度挥舞出下一次斩击。 　　宽敞明亮的剑道场内，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站立其中，身着白色剑道服的少女不断发起猛攻，另一人则只是防守，少女挥剑的速度很快，每次斩击都能在半空中留下淡淡的残影，但她的进攻却尽数被另一人挡了下来，以至于原本寂静的剑道场内，不断传来犹如燃放鞭炮般的噼啪爆响。 　　“直叶，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手中白桦木剑舞得密不透风，陈默看着眼前不断朝自己发起进攻的桐谷直叶，嘴里嘲讽道：“这种慢吞吞的剑，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挡下来！” 　　听到陈默的讽刺，桐谷直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快了几分。如此高速的斩击，甚至扭曲了视线，使得原本笔直的竹剑，在落入旁人眼中时形成剑身弯曲的错觉。 　　快，相当的快，并且这不是单独一剑爆发出来的速度，而是接连不断的、持续性的高速斩击，眨眼间便能挥出数剑，每一剑都犹如羚羊挂角般精妙绝伦，半空中纵横的剑影密集到令人目不暇接的地步。 　　能拥有这种出剑速度与技巧，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方剑豪了，那是足以开设剑道场馆教授徒弟的水准，放在幕末年代，能够挥出如此快剑的人，无论他身份如何，都足以在新选组担任番队队长之职。 　　现在是五月初，距离陈默第一次教导桐谷直叶的时间还不足五个月，然而她却展现出了寻常剑士苦苦锻炼五年、十年才能达到的境界。 　　十五岁，剑豪之境。 　　果然，她是拥有天赋的…… 　　看着少女挥剑进攻时凛然的身姿，以及眼中毫不退缩的目光，陈默心里对自己这个徒弟可以说是相当满意，但他嘴上仍是不断催促对方加快挥剑的速度。 　　“再快！再快！还能再快！” 　　在陈默的接连催促下，桐谷直叶手中的竹剑不断加速，五月份的天气初显炎热，如此高强度的挥剑，让她额头很快就挂满汗珠，甚至就连鼻梁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滴在剑道场内铺设的榻榻米上，留下小块深色印记。 　　“呼……呼……” 　　随着汗水滴落，桐谷直叶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粗重起来，首先是体能上的大幅消耗，同时，她的剑挥得有些太快了。 　　剑有势，重剑有重剑的剑势，越挥剑越重，快剑有快剑的剑势，越挥剑越快。 　　此时已经不是桐谷直叶在主动控制挥剑的速度了，而是手中的剑在带着她不断加速，当剑速超过她所能控制的极限时，剑技自然也就会出现破绽。 　　桐谷直叶出剑的姿势，走形了…… 　　“噼啪——” 　　微微眯起双眼，挥剑挡住对方斩击的同时，陈默猛然往前踏出一步，手中木剑下压，抵住竹剑中段阻止其收回，而后剑身转动两圈挑飞了竹剑。 　　竹剑脱手的瞬间，桐谷直叶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直接瘫坐在了榻榻米上，胸口高高低低起伏着，喘气的声音犹如拉动风箱般粗重。 　　“老师……对不起……我实在撑不住了……” 　　低头俯视着汗流满面的桐谷直叶，陈默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道：“没关系的，直叶，你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让身体记住挥剑的感觉。” 　　对于高速斩击，最佳效果就是让挥剑速度达到人类身体的极限之上，使人看不清、察觉不到、反应不过来，而在这样的剑速下，不止是对手，就连挥剑的人本身也是无法看清自己斩击的，所以要想控制手中的剑，唯一途径就是让身体本能记住剑招，以千万次重复的锻炼，形成后天反射，如此一来就算是快到超越视觉极限的斩击，挥剑的动作依然能够做到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言。 　　看见对手握住剑柄的瞬间，身体就会出自本能的拔剑，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按照肌肉记忆挥出斩击，结束了战斗。 　　挥剑速度快，神经反应得更快。 　　迄今为止，桐谷直叶练了接近十年的剑，而她要想达到这种境界，至少还要再练上十年。 　　不过即使如此，陈默依然给了她相当高的评价。 　　“如果现在再去参加一次剑道大赛，直叶你绝对可以冲进前三甲之列。” 　　“才三甲啊……”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成人组的前三！” 　　收起木剑，陈默轻笑道：“之前你不是说羡慕我那个剑圣的称号吗，等再过几年，直叶你就有实力可以问鼎剑圣了，没准到时候你还没上大学哦？” 　　剑圣jk…… 　　陈默在脑海里稍微想象了一下，几年后长相比现在更加成熟几分，个子也要更高点的桐谷直叶，身穿女子高校生制服，背着剑袋，走在樱花烂漫的校园当中，裙摆微扬，如此正值豆蔻年华的青葱少女，却是头顶璀璨光环的剑圣大人……肯定会有数之不尽的男生为之倾倒吧。 　　“老师你又在逗我了。” 　　稍微喘匀了一些气，桐谷直叶摇了摇头，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未褪去的潮红：“我现在连老师你一剑都接不下来，甚至连逼你出剑都做不到，水准实在是差太远了。” 　　“嘛……跟我比确实是这样，不过跟其他人比自己是什么水准，直叶你真的不明白吗？” 　　听到这句话，桐谷直叶沉默了。 　　这几个月来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以及她所取得的惊人进步，桐谷直叶当然是一清二楚，如果让她跟五个月前的自己对决，不出十秒就能结束战斗。 　　但就算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很厉害了，桐谷直叶依然有些不甘心，因为陈默每次跟她交手时，眼神都没什么变化，那副轻松悠然的姿态，和五个月前没有丝毫差别。 　　自己这位老师，究竟在剑道上拥有多深的造诣？ 　　以及他眼中所见的，又究竟是怎样一番风景？ 　　“呵呵……” 　　见桐谷直叶不说话了，陈默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赶紧收拾收拾去吃早餐，要是上学迟到了我可不会帮你开脱。” 　　“哦……” 　　经过几个月来的接触，桐谷直叶已经完全习惯了陈默偶尔的亲昵，如此抚摸头顶的动作，就算是由桐谷和人来做她也会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被陈默抚摸时，她却显得相当自然。 　　…… 　　午间，归还者学校的自助餐厅内。 　　陈默并没有去一楼的教师食堂，而是选择到楼上跟学生们一起用餐。 　　虽然最近几个月来，关于剑道大赛的新闻报道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他每天依然能够收到不少单身女老师的告白信，和那些如狼似虎的饥渴大龄剩女相比，还是青涩的学生更可爱一些。 　　至少，女学生不会往他的办公桌抽屉里塞某种一次性圆形乳胶制品，也不会给他发忠实于欲望的骚扰信息，更不会对他露出那种充满不健全思想的糟糕目光…… 　　坐在西边靠窗一侧的餐桌旁，陈默边吃着饭后甜点——一份香草巧克力冰淇淋，一边将目光投向巨大的采光玻璃外。 　　从他现在的位置，刚好可以透过食堂大楼下绿化树的树冠间隙，看到休息长椅上并肩而坐的男女两人。 　　这两人都穿着归还者学校的学生制服，很显然不可能是老师，而看他们俩亲密靠坐在一起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对早恋的小情侣。 　　一勺一勺挖着高脚玻璃杯里的香草巧克力冰淇淋球，陈默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中午不来食堂吃饭，跑到僻静的校园小路与女朋友享受二人时光，真是有一手啊，桐人君…… 　　“啊啊啊啊！！！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餐桌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坐在陈默对面一边拍桌一边发出大喊大叫的棕色短发少女站起身，双手撑在餐桌上，前倾身体紧盯着他：“陈默老师！桐人这家伙，他，他……居然在学校里做那种事情，你就不去阻止一下他吗？” 　　“冷静，冷静一点，里香同学。” 　　淡淡的瞥了眼少女前倾身体时敞开的领口，陈默摇晃着银匙道：“和人同学跟明日奈同学是正常恋爱，谁也没有强迫谁，我为什么要去阻止他？而且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里香同学你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被陈默最后的那句话噎了一下，篠崎里香顿时皱起了眉头。 　　“说偷窥，也是陈默老师你先偷窥的吧？我只是跟着看了两眼而已！” 　　“不，里香同学你错了。”面对篠崎里香的指责，陈默摇了摇头，道：“身为老师，时刻关心自己的学生是我的本分，所以这当然不能算偷窥，但你就不一样了，偷看同学的隐私，无论怎么想都是既不检点又很没面子的行为吧？” 　　“你，你……！” 　　篠崎里香气得满脸通红，扭头看向餐桌旁的另一人：“西莉卡，你来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桐人在学校里不应该做那种事情！” 　　正在小口吃着杂烩饭的绫野珪子听到篠崎里香朝自己发问，咽下嘴里的东西，她先是看了看陈默，然后才回答道：“自由恋爱的话，我觉得桐人哥没做错什么啊，毕竟他和亚丝娜姐姐在游戏里就很恩爱了……” 　　“可是！游戏只是游戏而已啊！” 　　一听绫野珪子说什么恩爱，篠崎里香顿时就抓狂了。 　　而看着炸毛的篠崎里香，绫野珪子再次给她补了一刀。 　　“莉兹里香，喜欢的人就要大胆去追求才行，偷偷吃醋好逊的。” 　　“偷……偷偷吃醋？！” 　　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篠崎里香浑身都轻微颤抖起来，片刻后她才接着道：“还真是敢说啊……不过西莉卡你不也是吗，喜欢陈默老师又不敢跟他表白！” 　　“咿呜——” 　　绫野珪子脸上瞬间爆红，同时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随后她用力低下头，不敢去看旁边的陈默。 　　看到绫野珪子这副羞怯的样子，陈默只能无奈摇头，轻叹一声，伸手推开面前已经吃干净冰淇淋的高脚杯：“我吃好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吧。” 　　说完，他起身就准备离开，不过临走前又回头补充道：“今晚的线下聚会之后，如果有空的话就登入Alfheim Online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惊喜？什么惊喜？陈默老师你别卖关子啊。” 　　“不是我想卖关子，只不过那种事情果然还是让你们亲眼看着比较直观，也更有说服力。” 　　露出神秘的笑容，陈默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食堂餐厅。 第五十六章 逆向天际之风 　　艾基尔的门店“戴西咖啡馆”内，重低音扬声器播放着旧SAO时代艾恩葛朗特的NPC乐团演奏的管弦乐曲，所有人都高举起酒杯，共同纪念那个曾经将他们困住整整三年的世界。 　　“叮铃——” 　　就在气氛逐渐炒热到高 潮时，咖啡馆正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门楣上挂着的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两道人影踏着夜色出现在门口，正是陈默与桐谷直叶。 　　看清来人身份后，坐在吧台前面的桐谷和人挥了挥手，高声招呼道：“陈默老师、小直，这边！” 　　不止是桐谷和人，此刻在他旁边还坐着结城明日奈与绫野珪子等人。 　　“诶，大家都在啊。” 　　迈步走进咖啡馆，陈默左右看了看，然后笑着朝吧台方向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桐谷直叶有点不习惯这种夜店般的氛围，抓住剑袋背带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陈默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身上带一把剑的原因，桐谷直叶不知何时学会了他的这个习惯，即使是便服上街也要背上剑袋才行。 　　注意到桐谷直叶的异常，陈默略微放缓脚步，笑呵呵的看着她道：“怎么，直叶你害怕了？” 　　“不怕，我只是……有些紧张。” 　　似乎觉得害怕对于剑士来说是件很羞于启齿的事，桐谷直叶边说边努力挺起胸膛，随后她又接着补充道：“因为以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所以才会……” 　　桐谷直叶兀自解释着，却殊不知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已经露出了一脸胆怯的表情。 　　“怕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去夜店的时候也是怕得不行，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然后就躲在角落里喝了半晚上的饮料……说起来也好笑，当时我可是连酒都不敢喝的。” 　　“老师你也有害怕的事情吗？” 　　看着毫不在意自爆黑料的陈默，桐谷直叶忽然好奇起来，像他这么厉害的人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当然有了，仔细算起来我怕的事情还挺多的。” 　　转回头，陈默目光穿过咖啡馆内谈笑的人群，遥遥看向另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在那个世界哭过喊过，当然也害怕过，不过最终他还是战胜了懦弱的自我，并在那个世界留下了注定难以磨灭的传说。 　　“任何人都有害怕的时候，怕并不可耻，重要的是能不能正视并战胜那个胆怯的自己，总有些东西能给予我们坚强起来的勇气与力量，感觉害怕的时候就想想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吧。” 　　重要的人…… 　　跟在陈默身后，桐谷直叶盯着他宽厚的背影，脸上顿时飞满红霞。 　　…… 　　走到吧台前，挨着桐谷和人坐下，陈默看了看站在吧台后面那个白衬衫黑领结的壮汉，对方也投来善意的视线。 　　“现实里的话，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陈默先生。” 　　“是啊，第一次。”微笑着艾基尔朝点了点头，陈默接着道：“最近我可是经常听桐人提起你这家咖啡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所以你这里有什么好酒就都拿出来吧，别让客人失望哦。” 　　“到咖啡馆喝酒还想尽兴，真是位不讲道理的客人啊……不过没问题，我这里的酒可是足够把一头大象都灌倒了。” 　　艾基尔脸上露出笑容，只不过由于面相过于严肃的原因，怎么看都是能吓哭小孩的凶恶笑容，片刻后，一杯澄澈的透明液体递送到了陈默面前。 　　清水……当然不是。 　　鼻尖轻轻翕动两下，陈默露出意外的表情。 　　“二锅头？” 　　“希望没让你失望。”艾基尔略微有些得意道：“除了这个之外，我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种类的烈酒，都是华国产的。” 　　“厉害。” 　　端起酒杯，陈默直接一饮而尽，热辣的感觉从喉头升起，确实是地道的二锅头，而且度数还很高。 　　“那个，陈默老师……” 　　见陈默喝酒喝得高兴，桐谷和人忽然出声问道：“以前我就一直很好奇了，你跟尤娜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而且她似乎并没有到归还者学校来上课？” 　　桐谷和人的问题，让陈默饮酒的动作猛然一顿。 　　辛辣刺激的白酒在嘴里转动两圈，然后被咽下喉咙，他放下酒杯，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桐人，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啊，我只是……有些好奇。” 　　看着陈默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的脸色，桐谷和人瞬间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但既然他话都已经问出口了，总不可能再收回来，况且他也确实相当好奇，于是硬着头皮接着问道：“以前在Sword Art Online里的时候，尤娜小姐几乎一直都跟在老师你身边，没理由出了游戏就不联系了啊，我想你们肯定交换过联系方式的吧？” 　　“确实，我曾经告诉过尤娜我的联系方式。”再度从艾基尔那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陈默反问道：“为什么桐人你不考虑一下出意外的可能性呢？” 　　“意外？怎么可能，以陈默老师你的实力……” 　　正说着，桐谷和人忽然愣住了，随即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陈默道：“尤娜小姐她，难道……” 　　没有回答桐谷和人的问题，陈默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这个问题，他无从回答。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要么放弃尤娜，看着她躺在床上当一辈子脑损伤的植物人，要么放弃Sword Art Online时代的那些玩家，以他们的记忆唤醒尤娜，而陈默选择了后者。 　　做出这个选择，势必会与咖啡馆内的所有人为敌，即使是桐谷直叶也一定不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将陈默的沉默当成是默认，桐谷和人脸色黯淡下去，几个月之前刚经历过亚丝娜被困在Alfheim Online当中的事件，他觉得自己很能理解陈默此刻的感受。 　　“抱歉，陈默老师，我不知道……” 　　“你不用对我道歉，桐人，这都是我一个人的过失。” 　　摇摇头，陈默微抬起酒杯，五指抓住杯口，看着酒杯里反射着光线的液体，他自言自语般呢喃道：“所以，我也必须为自己的过失负起责任才行……” 　　吧台前的氛围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沉重起来，结城明日奈手肘轻轻碰了碰桐谷和人，示意他快点转移话题。 　　被结城明日奈这么一碰，桐谷和人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对了，陈默老师，你知道须乡伸之这个人吗？” 　　须乡伸之，也就是旧Alfheim Online里居住于世界树之上的妖精王， 正是他将结城明日奈困在游戏当中，并用系统权限关押起来。 　　想起那个男人曾经对明日奈做过的事，桐谷和人眼中腾起怒火，当初他在Alfheim Online里解救出亚丝娜之后，曾经拜托多方人员寻找过须乡伸之，结果对方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任何其存在过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须乡伸之……”陈默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后他语气平淡道：“没听说过，这个人欠你钱了吗？” 　　“他欠我的……不，他欠我和亚丝娜的东西，绝不是钱就能偿还得清的！”略微激动的锤了锤吧台，桐谷和人听到陈默说没听过须乡伸之这个人，语气有些不甘道：“可恶！难道就这么让他逃脱法网制裁了吗？” 　　法网制裁？ 　　小口喝着酒，陈默嘴角略微上扬，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而看到陈默露出微笑，桐谷和人当即不满道：“陈默老师，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而已。” 　　放下酒杯，陈默缓缓道：“桐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听过……老师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位须乡伸之先生绝对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但愿吧……” 　　看着桐谷和人脸上写满的郁闷，陈默轻笑两声，道：“说起来，桐人你那个东西弄得怎么样了？” 　　那个东西，说的就是茅场晶彦托付给他的世界的种子，The Seed。 　　因为不太确定应该怎么处理如此重要的东西，所以当初桐谷和人直接找到了陈默以及另外几位他熟悉并且信得过的人，大家一起商量办法。 　　最终决定下来的方案，是将The Seed的接口程序文件投放到网络上，任由大家免费下载。 　　那是由茅场晶彦所开发的，支持完全潜行模式下全感觉VR环境的小型服务器运行组件，还包括了能够让其在更高级的服务器上运行的游戏开发支援环境组件包。 　　省去了前期繁杂的原始算法推演，以及后期耗资庞大的数据库建设，可以说，只要用户下载了The Seed接口程序，就算只是利用市面上常见的普通回路的服务器，进行简单的3D基础建模之后，都能创建出属于自己的VRWORLD。 　　有了The Seed，VRWORLD将不再是只有大型游戏公司才能开发的专属游戏，只要拥有一定的编程基础，人人都有机会编写出如同GGO或旧ALO般庞大而精彩的游戏世界。 　　听到陈默提及The Seed的事，桐谷和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在手机上操作几下之后，他调出一个数据统计页面，笑道：“下载数量远远超出了我们预计，现在在全球范围内，基于The Seed算法的VRWORLD上线数已经突破了300台服务器，上线人数更是达到了十万之多！” 　　在桐谷和人的手机上，白色统计页面中正不断变化着几串长长的数字——只要是基于The Seed算法开发的游戏，其具体数值都会反馈回原始程序，也就是The Seed程序本体当中，这个统计页面正是他通过直连The Seed编写出来方便查看数据变化的。 　　“恭喜你，桐人。” 　　举杯致意了一下，随后陈默接着道：“既然The Seed的投放大获成功，那后续有什么计划吗？要知道，这可是能令全球网络大鳄都眼红的蛋糕，你准备怎么做，开始计数收费下载？还是说玩票大的，亲自设计一款游戏？” 　　“收费就算了吧，团长要是知道我这么利用The Seed，他肯定会生气的。”桐谷和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发游戏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现在还有些缺人手……陈默老师你也从团长手里拿到了一份种子的吧，你打算怎么用？” 　　“不怎么用，就这么放着，原始程序开发太累了，我没什么兴趣。” 　　“这也太浪费了吧……” 　　就在陈默跟桐谷和人聊着的时候，一旁忽然跑过来了几个女生。 　　“陈默老师！” 　　拉着绫野珪子，篠崎里香跑到吧台前，拉过一把转椅坐下，她先是悄悄看了眼坐在一起的桐谷和人与结城明日奈两人，然后才看着陈默道：“你中午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莉兹，我不是都叫你登入Alfheim Online去再看吗？”陈默摇摇头，有些无奈道：“你这也太心急了吧？” 　　“可你都没告诉我去哪儿看啊，Alfheim Online里那么大，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听到陈默和篠崎里香的对话，桐谷和人忽然插嘴道：“陈默老师，你说的不会是……” 　　“没错，就是那个了。” 　　朝桐谷和人眨了眨眼睛，陈默接着道：“莉兹，你登入游戏之后，只要抬头往天上看看就知道了。” 　　“天上……？天上难不成还会掉下来一只骸骨猎杀者吗？” 　　“骸……骸骨猎杀者？！莉兹里香，别说这种恐怖的话啊！” 　　被篠崎里香的话吓了一跳，绫野珪子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几分，作为旧SAO时代最后一只被攻略的怪物，骸骨猎杀者的名气相当大，至少在SAO生还者当中可谓是人尽皆知。 　　“嘛嘛，我就是开个玩笑……” 　　…… 　　Alfheim Online，猫妖首都弗莉莉亚上空，一道人影正在云层中极速穿行。 　　冲出厚重的云层之后，清澈明亮的月光洒下，映照出了她的模样。 　　垂到肩头的蓝色中短发在晚风中飘荡，湖水般蔚蓝的双眸轻微眨动，纤长的尾巴在她身后来回摇晃，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她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猫耳不时颤动两下。 　　如此鲜明的特质，瞬间就能辨认出她是属于猫妖族的玩家。 　　“没想到，VRGAME里竟然还有这种类型……自由度这么高，真不愧是幻想风格的世界啊。” 　　背后半透明双翼上淡淡荧光飘落，朝田诗乃悬浮在夜空当中，仰头看着似乎触手可及的银月，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始肆意翱翔起来。 　　自从傍晚创建角色开始，她已经在这片天空中不间断飞行好几个钟头了。 　　虽然没有滞空极限，但长时间飞行依然会让人感到疲惫，即使如此，朝田诗乃仍乐此不疲。 　　没有GGO里随处可见的冰冷的钢铁都市，也没有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那种硝烟与机油的味道，有的，只是仿佛能够吹拂进胸膛当中一般的疾风。 　　正飞着，眼前突然跳出来一道系统信息提示，拉开信息栏看了看，朝田诗乃开始下降高度。 　　弗莉莉亚的领主塔顶部，陈默静静等候着，在他旁边与他并排站着的是曾经见过几面的猫妖族领袖，艾丽莎-露。 　　“陈默先生，那个消息……你真的确定吗？” 　　“怎么，不信我？” 　　“不，不是不相信你。”看着陈默充满压迫感的身姿，艾丽莎-露头顶猫耳轻轻颤动几下，随后她接着道：“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如果真的确有其事，恐怕整个Alfheim Online的格局都会因此而改变。” 　　“放心吧，消息绝对可靠。” 　　“是，那我马上就去召集人手准备。” 　　艾丽莎-露 点点头，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曾经救过自己一次，并且被人誉为当代剑圣的男人。 　　看着艾丽莎-露离开，陈默重新抬头看向夜空，片刻后，视线中有道小小的蓝色身影从夜空中降下来，他展开双翼，轻轻一跃离开了塔顶。 　　朝田诗乃下降的速度很快，接近首都城市时，她也看见了朝自己飞来的黑暗精灵玩家。 　　超越普通玩家两倍的巨大暗红双翼，黑红色调的衣着，以及黑暗精灵的玩家种族…… 　　“陈默老师，你这身还真是够招摇的。” 　　止住身姿，朝田诗乃有些羡慕的看着陈默身上的装扮，再看看自己，只有一身简陋的初始布甲。 　　“哈哈，羡慕就直说嘛，这么酸干什么。” 　　得意的哈哈大笑两声，陈默作秀般原地猛扇翅膀，掀起的狂风吹乱了朝田诗乃的头发。 　　微瞪了眼使坏的陈默，朝田诗乃有些生气道：“陈默老师，你让我到Alfheim Online里来创建一个玩家账号，不会就是想让我看你显摆的吧？” 　　“显摆？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停下扇动翅膀的动作，陈默一脸义正言辞道：“像我这么低调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是是，你低调……”撇了撇嘴，朝田诗乃接着道：“那你说想让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还要再等一下。” 　　陈默挥手拉出系统列表，看了看时间，正好过二十三点五十。 　　“等一下？” 　　“没错，再等十分钟就好了。” 　　笃定的点了点头，陈默抬头看向月亮，忽然问道：“诗乃同学，你应该已经知道飞行技巧了吧？” 　　“大概熟悉了。”朝田诗乃抖动两下翅膀，道：“不过竞速的话果然还是算了吧，我可没信心跟陈默老师你比。” 　　“诗乃同学，胆子大点嘛。” 　　“……” 　　朝田诗乃没有答话，双眼紧盯着陈默背后那对巨大的翅膀，如此宽阔的翼展，她可不相信这只是充当装饰品的东西。 　　十分钟之后，陈默脸上露出微笑：“来了。” 　　“什么来了？” 　　“我想让你看的东西来了。”陈默笑着抬起手，指向夜空中明亮的圆月，道：“看那边。” 　　顺着陈默的手指，朝田诗乃抬头一看，洁白明亮的月光顿时充满眼眶。 　　“月亮怎么了吗，没什么特……” 　　聚精会神的盯着月亮看了会儿，朝田诗乃正要发问，话却忽然卡在了嗓子里。 　　夜空中银辉闪烁的月盘，其边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缺。 　　犹如天狗食月般，空缺逐渐变大，直至遮住五分之一的月亮时，她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一座城塞，或者说是一座山。 　　一座拥有无数阶层，边缘延伸出数条剑状环臂，整体呈倒锥形，犹如风车之塔一般的，巨大的说不清是城塞还是山的东西。 　　最重要的一点，它此刻正毫无依托的悬浮在天上！ 　　遮住了五分之一的月亮，悬浮于夜空之上的雄伟建筑，实在是太过震撼眼球，以至于朝田诗乃望着这个建筑，竟然久久失神了。 　　“怎么样，壮观吧？” 　　看着朝田诗乃失神的样子，陈默笑着伸出手道：“想不想跟我到上面去看看？” 　　“诶？”从过度震惊的呆愣当中回过神来，朝田诗乃抬头看了看浮空城，又看了看微笑着的沉默，傻傻道：“那个……能上去吗？” 　　“当然可以了，这可是相当厉害的东西呢。”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陈默接着道：“诗乃同学你应该也听过，它的名字叫艾恩葛朗特。” 　　“艾……” 　　听陈默提起这个相当耳熟的词汇，朝田诗乃忽然瞪大眼睛。 　　“Sword Art Online？！” 　　“没错，就是Sword Art Online的浮空城，艾恩葛朗特，说起来我似乎没跟你提过吧，我其实也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哦。” 　　“什么？！” 　　满脸震惊的盯着陈默，接二连三的劲爆消息让朝田诗乃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陈默，他竟然是SAO生还者？ 　　“所以你要上去看看吗？” 　　“啊……嗯。” 　　看到朝田诗乃点头，陈默直接牵住她的手，然后转身面对浮空城的方向。 　　“记得抓紧我，待会儿……可能会有点快。” 　　一边出声提醒，他一边调整着翅膀的角度，淡淡的暗红色光点从翅膀上无声垂落。 　　朝田诗乃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他的翅膀可不仅仅只是看起来比普通玩家大这么简单…… 　　“轰轰轰——” 　　静谧的夜空当中，低沉而厚重的爆破声震撼空气，一道暗红色细线向着月亮的方向一路疾行，沿途狂风四起，云海翻腾。 第五十七章 对付乌龟，就一点，爆头！ 　　旧时代Alfheim Online在与Sword Art Online的融合中彻底成为过去，经过服务器的数次适应性更新之后，新生Alfheim Online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据说是由于须乡伸之一手主导的300人强制滞留事件的原因，大众对于完全沉浸式全感觉VRWORLD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虽然全沉浸式游戏确实能带来无比优越的游戏体验，但这也代表着用户把自身安全的一部分托付给了开发商，玩家滞留事件犹如在所有玩家耳边敲响的一记警钟，从二月份开始，陆续脱离Alfheim Online的玩家数量已经达到了总玩家人数的三分之一，为了挽回这一局面，Alfheim Online的运营商阿卡斯做出了个相当大胆的决定——在Alfheim Online当中载入Sword Art Online。 　　运营商本来只是希望能够至少不让游戏的名声变得太臭，毕竟发生过玩家强制滞留这种恶劣的事，但当Sword Art Online真正载入Alfheim Online之后，所取得的效果却远超所有人预料，Alfheim Online不仅被盘活了，更增加了大批用户，运营资金翻了好几倍，完全可以说是挽大厦于将倾。 　　不过运营商的兴衰都和陈默没什么关系，自从归还者学校全体师生的资料被他弄到手之后，重村彻大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转而把全身心都投入进了Augma设备的后期调试当中，重村悠那所在的那件病房，每天除了看护医生之外，只剩下陈默会不时前来看望一下。 　　寂静的病房当中，维生机的声音连同少女的呼吸声一同细微响起，窗外日升月落光阴流转，窗内时光似乎静止一般，永远凝固在她最初住进病房的那一刻。 　　陈默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感觉胸口有种沉重压抑的抽痛，他只是在病床边上默默坐上一会，看看重村悠那像是睡着般的面孔，然后便会起身离开。 　　转眼时间到了十月份，一件事情打破了陈默平静的生活规律——GGO，第二届Barrett of Bullets正式拉开序幕。 　　…… 　　对于两人来说过于狭窄，但一个人的话就显得刚好的单人休息间内，陈默缓缓拉动着自己游戏仓库的道具选单。 　　玩了快一年的游戏，技术好又舍得氪金，他的装备早就已经脱离了所谓一流玩家的层次，可以说现在整个GGO内都找不出一个能够跟他的道具收集度相媲美的玩家。 　　【Please confirm your clothes】 　　【Do you want to replace it？】 　　挑选片刻，陈默最终选定了一套底色纯黑，外带紫色电子光学特效的紧身作战服，而后指尖轻轻按下确认键。 　　炫目的更衣特效光瞬间亮起又很快消散，从特效光中露出来的是个全身包裹在作战服当中的娇小身影，左边的短马尾落在肩头，右边的长马尾垂到腰际，纯黑色作战服完美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平坦的线条毫无起伏的从胸口一路延伸到小腹，小腹之下略微鼓起的三角地带印着白色骷髅图案，两条按身材比例来说格外修长的纤细小腿蹬着同样是纯黑色的作战靴，整个作战服在休息间内灯光的照射下，表面随着光影掠动而不断浮现出浅紫色流光，看起来相当具有未来感。 　　挥手点出仪容镜左右看了看，陈默对于自己这身作战服的外观相当满意。虽然一开始他确实很不适应自己在游戏内过度女性化的样子，但用这副模样玩了将近一年后，他现在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并且身材娇小对于作战来说其实有很大程度的便利，隐蔽性和灵活性都不是那种施瓦辛格型号的壮汉所能够媲美的。 　　检查完装备，留给报名参赛选手的准备时间也刚好结束，一道光圈在陈默脚下浮现，强光猛然遮蔽视野，光线淡去后狭窄的休息间已经变成了一片六边形的黑暗空间，眼前除了巨大的六十秒倒计时光标之外，还有对手的游戏ID——泽克西特，这样的名字。 　　陈默站在六边形空间中央，不急不缓的从装备栏内一件件调出自己惯用的武器，沿袭了SAO和ALO的习惯，他此刻依然没有佩戴防具，身上除了黑色多功能作战服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防护部件……不，严格来说这个习惯应该是他从欧拉丽开始就一直保持着的了。 　　对于达到他这个等级的剑士来说，防具只会成为战斗时的负累，他所需要的，除了手中握持之剑外，便再也别无他物。 　　六十秒倒计时很快结束，陈默眼前传送光一闪而过，代替六边形黑暗空间的是一片破烂的老旧仓库。 　　“女人？”传送刚结束，一道有些诧异的声音从仓库另一头传来，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发出声音的是个银色长发的男子，和陈默一身轻装的样子不同，男子浑身重装上阵，数块几乎可以称之为装甲板的、本应该被装配在防爆车上的厚重金属板构成了装甲的前后与侧面，而缝隙处和手脚的关节处则是一看就知道等级很高的复合金属材质，男子头上戴着外形犹如变形金刚般的巨大头盔，多功能电子眼中闪烁着冰冷幽光。 　　显然是震惊于自己第一场战斗的对手竟然是女性，泽克西特略微愣神了片刻，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陈默左右手各拔出一把手枪，毫不犹豫朝他连射起来。 　　“叮叮叮叮叮——” 　　金属装甲上瞬间弹跳出密集的火花，眼见陈默开枪，泽克西特当即从愣神当中回过神来，不过他却明显不打算躲避，而是拖着沉重的装甲，缓缓朝前推进脚步，同时他手中的轻型机枪也开始发出炮鸣般刺耳的咆哮。 　　每秒十五发左右的射速下，子弹汇集成金属的洪流，在旧仓库内肆意倾泻，迫使陈默不得不四处跑动起来，一边躲避着轻机枪的扫射，他一边抽空瞥了眼包裹在超厚重型装甲之下的银发男人，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GGO内的游戏角色，属性值提升并没有其他游戏那么迅猛，而这个男子很显然是GGO的忠实玩家，并非从其他游戏转换账号过来的，而他这一身装甲重量起码在300kg以上，如果是像ALO或者SAO这种幻想主题游戏当中的顶尖玩家，装配起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GGO本土玩家想要拥有这么高的力量值，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万事都有一个除非。 　　除非…… 　　“你这家伙，不会是把所有自由点数都分配在了力量值上吧？” 　　“哦？” 　　缓缓迈进的脚步一顿，泽克西特略微诧异道：“你竟然看出来了？了不起。” 　　“又没什么难猜的，你这身龟壳，也只有全力量属性的玩家才能负担得了吧。”闪身躲进眼前一个集装箱后面，陈默接着道：“真亏你想得出来重装战士这种战术，打不穿的乌龟壳，真是够烦人的……不过这样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无论你怎么说，最终只要能取得胜利就是王道。” 　　泽克西特脸上浮现出微笑，装甲强悍的防护提供给了他充沛的信心，因此他不像是身处BOB选拔赛的战场，反倒犹如在开讲座一般，娓娓而谈道：“况且战斗的意义本来就是胜利，我没有耍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装备也是个人实力的一部分，要怪就怪你们选择了错误的能力值利用方法吧……” 　　说到最后，他仿佛在宣扬什么至高无上的理念般，语气兴奋道：“从今往后，GGO将会是力量与体力型玩家的时代！” 　　然而泽克西特话刚出口，一声冰冷的回应就让他变了脸色。 　　“不见得吧。” 　　压低身子躲在集装箱后面，陈默将手枪插回腰侧的枪套，然后悄无声息挪动到了集装箱的另一侧。 　　“力量型玩家固然可以装配等级很高的防具，但却牺牲掉了移动速度和射击精度，因此作为补偿，必须要使用高频率武器才能弥补这些缺陷，就好像你手里的轻机枪一样……” 　　“那，那又怎样？” 　　被陈默说出了力量型玩家的缺陷，泽克西特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先不提高频武器昂贵的价格，以及定期护理所需要的费用，光是每次战斗数千发甚至上万发的子弹花销，就不是一般玩家能够负担得起的，因此力量型加点方式注定不可能是将来玩家群体的趋势。” 　　“这……” 　　陈默的分析很有条理，泽克西特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确实，GGO内的枪械由轻型到重型，价格从来都是直线飙升，其中最为昂贵的枪械无疑就是各种各样的高频武器以及狙击枪，维护费用也是同样，不过机枪手又要比狙击手更为烧钱一些——机枪用子弹的造价并不便宜。 　　泽克西特找不出说辞来反驳，可陈默却还没有说完，他半蹲在集装箱边缘，脊背如同猎豹般弓起，整个人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随后接着道：“而且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力量型玩家也远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强悍。” 　　“可恶的小鬼！”听到有人贬低自己所坚信的力量值加点理论，泽克西特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他重新开始迈动脚步，一点点接近集装箱，同时咬牙切齿道：“你根本就不懂力量型玩家的恐怖之处，竟然敢如此大放厥词！” 　　“大放厥词？” 　　陈默微微一愣，随后嘴角浮上微笑：“那我就让你亲身体会一下，力量型玩家的极限所在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窜出集装箱，旧仓库内只能勉强看清一道黑影掠过半空，泽克西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动伤口，陈默便已经绕到了这只铁乌龟身后。 　　“咔——” 　　弹仓滑动所发出的声音清脆响起，泽克西特惊诧回头，M-107枪口处巨大的三角消焰器让他瞬间瞪大双眼。 　　“这、这是……！” 　　“再见了，朋友。” 　　旧仓库外的背景是黄昏时分，暖色调的橙红色光线洒满少女娇小的身躯，却丝毫不能化解她话语里所蕴含的冰冷，曲线柔和的可爱脸庞上，苍蓝色与血红色的异色瞳孔仿佛两团火焰般寂静燃烧……看着如此具有辨识度的鲜明外貌，泽克西特忽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少女的身份。 　　最近一年来突然出现在游戏内，以超远距离精准狙击和近身快速CQB战斗闻名的顶尖女性玩家——SEVEN！ 　　如果是败在她手里…… 　　泽克西特虽然对自己装甲的防弹能力很有自信，但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这身装甲可以挡住零距离下重型反器材狙击枪的射击。 　　下一刻，M-107的膛口制退器猛然开合，橙红色焰光从中喷射而出，随着一阵如同雷鸣般的轰鸣，泽克西特整个人都被击碎成无数光点飘散在半空。 　　寄刀片来的dalao和寄女装来的dalao，我忏悔，我有罪！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动不动就断更了，女装和刀片这种东西，平时说着好玩，但真寄来就有点吓人了啊…… 第五十八章杰出的艺术品 　　“所以呢，陈默老师你就直接一枪把他干掉了吗？” 　　新生ALO，浮空城艾恩葛朗特第十层的主街道瑞尔坦当中，僻静的酒馆一隅，陈默一边缓缓搅动着玻璃酒杯当中的淡绿色液体，一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啊啊……没错，就是这样子。” 　　“诶……” 　　咖啡色的原木圆桌对面，一袭黑色剑士大衣的桐人半趴在桌面上，右手笔直平放着，左手以手肘部位为支撑，小臂轻靠在头上，同时他微微侧过脸颊，盯着陈默道：“想不到老师你偶尔也会这么温柔啊。” 　　“温柔？” 　　听到桐人对自己的评价，陈默先是愣了愣，随即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时就很凶神恶煞一样？咱们熟归熟，但话也不能乱讲，像我这种性情平和的人，温柔可是常态好不好，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性情平和…… 　　看着陈默说出这番话时一副坦然自若，毫不脸红的模样，桐人不由得再度刷新了对于这位不正经老师厚脸皮程度的认知。 　　成年人都是像你这样满嘴胡言乱语的吗？而且你明明就跟魔鬼没什么区别吧？！ 　　想起陈默在SAO当中拔剑杀人时脸色平淡得仿佛喝水吃饭般的样子，桐人嘴唇蠕动片刻，最终还是强忍住没有把这句话吐槽出口。 　　“什么嘛，看你一脸不信的样子，难道是对我的话有什么疑惑吗？” 　　“没，没有……陈默老师确实和蔼近人……” 　　“切，小鬼连撒谎都不会。” 　　桐人或许是真的不怎么习惯被人挑逗，陈默只随便调侃了几句话就让他脸色变得难堪起来，当即也没什么闲聊的心思了，一口饮尽杯里的酒水之后抬手发了条信件过去。 　　“叮——” 　　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而后视线内突然弹出信件提示框，桐人稍微愣了愣神，随即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陈默：“陈默老师，这是……？” 　　“看看吧，你应该会喜欢，好东西哦。” 　　什么东西不能当面直说，非要用信件发送过来…… 　　微微皱了皱眉，桐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他深深地看了眼正一脸悠哉的朝NPC服务生点单续杯的陈默，视线转向面前未读状态的信件时，他竟然有些犹豫了。 　　要打开看看吗……这封信件？ 　　瞥见到桐人犹豫的样子，陈默伸手从NPC店员递送过来的托盘当中取出一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火红酒水，轻笑道：“怎么，桐人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一封电子信件都能吓到你？” 　　吓到我的不是信件，是你啊，陈默老师…… 　　想起陈默以往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一贯的恶趣味，桐人只是无言的摇了摇头，但强烈怀疑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呵呵……这么不信我啊。”陈默嘴角缓缓上扬，勾出轻浅的弧度，不过他倒也没有强硬要求桐人必须打开信件，反而摆摆手道：“那么就随便你好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看的话删了也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一下……” 　　略微摇晃酒杯，冰块在酒水中翻滚，撞击杯壁发出细微的叮当声，陈默向前伸直右手，视线穿过深红色酒液，落到表情错愕的桐人身上。 　　“这封信件你最好还是看一下，如果不看的话恐怕会留下一辈子遗憾也说不定……看还是不看，你自己决定吧。” 　　看……还是不看…… 　　桐人从来没有觉得过做出决定竟然会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他紧盯着眼前淡白色的未读信件，随后做出了决定。 　　看！ 　　最糟糕的情况，也只不过是被戏弄一顿罢了…… 　　陈默当然没有戏弄桐人，虽然他以前……不，直到最近都是，虽然他确实经常拿桐人寻乐子，但这次却并不是戏耍。 　　那封信件……可是相当劲爆的东西呢…… 　　想起作为CDI战时行动小组第七分队队长的赛德诺对于那封信件当中所记载之物的评价，陈默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自满的神色。 　　“这还真是……杰作啊！”这是赛德诺的原话。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陈默先生，想不到你在这种方面竟然会如此的具有天赋……一般来说其他人在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把对象弄得面目全非，甚至是不堪入目都有可能，然而你的作品竟然让我有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 　　“啊！——这，这是！” 　　陈默自满微笑的同时，桐人也已经点开了信件，然而当他看清信件内容的瞬间，表情立即变得无比惊悚，并且整个人都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桐人的动静弄得有点大，酒馆内其他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这边。 　　眼见这家伙方寸尽失的样子，陈默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喂，桐人。” 　　“啊……抱，抱歉！” 　　被陈默从震惊当中惊醒过来，桐人赶紧重新坐下，不过即使如此，他此刻依然呼吸急促，瞳孔一阵放大又缩小，显然内心活动相当的剧烈。 　　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气，脸上仍残留着几分恐惧与惊骇，目光闪烁的看向陈默：“这……是你做的？” 　　“不是。” 　　陈默的回答很直接很干脆，说话时眼神清澈而明亮，表情自然，丝毫不像说谎的样子——但他说谎了。 　　他发给桐人的信件不是别的，正是须乡伸之的照片，只不过却是须乡伸之被他炮制之后的照片。 　　何谓炮制，维基百科给出的解释是古代处理与制作药物的手法，不过也能引申出“制作”的直译，而须乡伸之本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制作出人的除了某种原始造人活动之外，就只有无所不能的上帝了，陈默显然不是上帝，所以他只好将须乡伸之这个人进行二次加工，制作成了其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个东西也就是赛德诺口中的艺术品杰作了…… 　　信件里的照片拍摄角度很好，完美表现出了陈默的高超手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拍这张照片的人是第七分队最擅长摆弄电子设备的芙萝娅。 　　照片取景的角度是斜下45度角，一个纯白的房间，没有门或者窗户，或者说门的位置被隐藏起来了，所以只能看到洁白的四壁，房间当中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面以耶稣受难的姿势钉着一具尸体。 　　尸体而已，虽然桐谷和人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死人，但作为SAO时代的顶尖玩家桐人，他也是亲手杀过人的，所以如果只是尸体的话他倒还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真正让他感到脊背发凉的是这具尸体的样子。 　　除了脑袋勉强保持完整之外，尸体全身的皮肤已经被剥离了下来，并且在身后如同翅膀般撑开，而失去皮肤的尸体，身上本应该是充满了脂肪层与肌纤维的，但这具尸体却并非如此，在他的胸前，整片胸肌连同肋骨一同被人拔起，就仿佛酒馆推门般打开，露出其中的各种脏器，手脚部位的软组织似乎遭到了某种化学物质的侵蚀，到处都是漆黑焦痕，特别是那些神经丛密集的地方，更是受到了重点关注，除此之外尸体腹部已经被剖空——其实也不能说是剖空，只不过是将血水之类的各种污物去除，只留下内脏还留在体腔内，看起来就仿佛是医科大学课堂里展示的人体标本一般。 　　最重要的一点，这具尸体……他还活着。 　　十字架旁边有几台巨大的仪器，分别负责单独为须乡伸之的大脑供给血液、补充微量元素、提供各种维生必须的激素，除了神经部分还连在身体上之外，这几台仪器已经完全取代了他的身体。 　　活生生看着自己被人制作成标本，其中的痛苦暂且不提，光是这件事本身会给当事人造成的心理负担就已经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了。 　　然而照片当中的须乡伸之脸上却带着笑容！ 　　这并不是说须乡伸之的精神意志已经坚强到足以无视被人制成活体标本的程度，只不过是陈默的一些小手段。 　　当初抓到须乡伸之，并且伪装成畏罪潜逃之后，陈默却犯起了难，因为他从来没有试过刑讯逼供，而且从CDI学到的酷刑实在是太多了，让他一时有些选择困难。 　　不过陈默这边正苦恼着该用什么酷刑才比较合适，须乡伸之还什么事都没有，就已经绷不住开始哭喊着求饶了。 　　被须乡伸之吵得心烦，陈默抄起老拳一顿乱揍，直打得他一条命去了半条，看着被揍得不成人形，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须乡伸之，陈默实在不想再听到他哭丧一样的哀嚎，就往囚禁他的密室里放了一氧化二氮，而吸了笑气的须乡伸之，立刻破涕为笑，从那天起他脸上就一直挂满了笑容。 　　看着信件当中这张诡异而惊悚的照片，桐人只感觉手心冰凉，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用猜他都知道，此刻他在现实世界当中的身体肯定已经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怎么样，解不解气？” 　　一直观察着桐人表情的陈默忽然开口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你看，须乡伸之的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话是如此……” 　　微微点了点头，桐人现在的心情很奇怪。 　　一直以来被他耿耿于怀，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须乡伸之，现在沦为如此凄惨的模样，他本来应该很高兴才对，但…… 　　“不对……” 　　“嗯？” 　　“不对……”默默退出照片，然后删除掉这封信件，桐人满脸复杂道：“须乡伸之，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这种私刑……这样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陈默诧异的看了眼桐人：“你忘了他对亚丝娜做过的事啦？还有那300多名被他囚禁起来做实验的旧SAO玩家，你跟须乡伸之讲公平？那些玩家就不要公平了？” 　　“即使如此，法律也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个样子才比较适合须他。”摇摇头，陈默没有再和桐人争执关于须乡伸之的问题，淡淡微笑道：“不过桐人，你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只是不想失去底线而已……”桐人脸色略微黯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毫无底线喽？” 　　“不，不是的！” 　　看着再度慌乱起来的桐人，陈默哈哈大笑了几声，抬手拉出系统列表道：“行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该下线了，GGO的比赛还有半个钟头开始，桐人你要来看看吗？” 　　“GGO……”略微思考片刻，桐人点头道：“那我待会儿就注册一个新账号好了。” 　　说完，他忽然鬼使神差的问道：“陈默老师，真的不是你把须乡伸之弄成那样的吗？” 　　“当然不是了。” 　　手指在登出键落下，身形化作数据流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陈默微微一笑。 　　“嘛，谁知道呢……” 　　不好意思，前两天二诊考试，更新稍后进行补档 第五十九章 失去心的怪物 　　Gun Gale Online。 　　热带雨林主题的战场当中，无数赤红弹道在半空交织成大网，一道娇小的漆黑身影不断在密集弹网下闪烁穿梭，以毫厘之差避开身边呼啸的弹幕，那些带着滚烫余温的子弹几乎零距离划过肌肤，却无法在他眼中掀起任何波澜。 　　真正意义上超人的神经反射速度，在游戏内赋予了他作弊般的全能力延展。 　　如果只是这些子弹的话，完全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需要预判弹道线，也不需要预判即将被射击的部位，他只要用这双眼睛去看就可以了，超越人类动态视力极限的子弹，在他眼中与迎面飞来的羽毛球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躲避，反击……真是有够简单粗暴的游戏规则。 　　几秒后，雨林间密集的弹网忽然一顿，对方应该是正在换弹，而他却并不准备等待对方换弹完毕，脚下往前轻跳几步后双手一撑地面，顿时，他整个身体都被高高送到半空，上升到顶点时，他嘴角扬起轻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硕大的枪械，枪口正对着之前弹网射来的方向。 　　“结束了。” 　　轰—— 　　扣下扳机的瞬间，手中的钢铁巨兽猛然发出咆哮，甚至连空气都微微震颤起来，枪响的同时，一束粗大的火红弹道贯穿雨林，途中树木残枝翻卷。 　　【Congratulations on winning】 　　【Promotion-Seven】 　　GGO总督府观战大厅内，数十块战情实时转播屏幕上正播放着本次Bob的选拔赛进程，其中一块转播屏幕中的战斗刚刚结束，金色的晋级者字体引起了大片欢呼。 　　Seven，关于这位出现不到一年就已经展现出惊人战斗能力的玩家，其强悍的战场统治力固然让他收获了许多人的尊敬，但他的人气更多的却是来自其他方面——这是一位女性玩家，而且还是相当可爱的类型，在GGO这种硬派风格的枪战游戏里，美少女是绝对的稀有品。 　　虽然一年来无论其他人怎么追问，Seven都坚持声称自己是男性，但他的外貌却无疑是可爱指数很高的美少女，而且如此一来造成的反差就好像毒品般让许多人为之深深着迷。 　　“啧啧，陈默老师，你的人气可是连我都感觉有些嫉妒了哦。” 　　多人休息间内，诗乃微微前倾身子，一脸揶揄的看着刚退出战场，出现在休息间当中的漆黑身影。 　　虽然有休息间的墙壁隔绝，但观战大厅传来的欢呼声依然隐约可闻。 　　“说什么嫉妒……变成这种样子我又能怎么办？” 　　传送完毕，陈默睁开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浅蓝色短发少女，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也走到沙发旁坐下。 　　“况且，诗乃同学你应该不在乎自己的名气吧，受不受欢迎对你来说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啊，再怎么说我都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好不好，虚荣心之类的东西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吧。” 　　虚荣心…… 　　陈默瞥了眼朝田诗乃身上的作战服，她应该跟自己一样，刚退出战斗不久，如果是现实里那个看起来似乎很好欺负的女生，那听她说出这种话还有几分可信度，但眼前这位无论如何都只能称之为“战士”——战士需要什么虚荣心？ 　　“可笑。” 　　“什么可笑……” 　　陈默冷冷一笑：“字面意思，你连这都听不懂吗，还是说自欺欺人的游戏让你感觉很有意思？” 　　陈默的冷语让朝田诗乃陷入了沉默，而见她不说话，陈默继续道：“诗乃同学，我们认识也快一年了吧，还是当初那个问题，你现在是否已经拥有足够的觉悟了？射杀他人的觉悟……以及被他人射杀的觉悟。” 　　“我……” 　　朝田诗乃张了张口，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法肯定，也无法否认……认识陈默这一年以来，她确实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否现在已经有勇气直面自己曾经的心理创伤了，她不知道。 　　看着完全陷入迷茫当中的朝田诗乃，陈默再度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无奈。 　　像她这种明明拥有天赋却又畏惧杀戮的半吊子，他在CDI见过很多，而这种人的处理方法也相当的简单——把新兵蛋子们丢进匪窝，让他们多见见血就好了。 　　人类是种很脆弱，同时却又很顽强的生物，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无法适应与习惯的。 　　不过很可惜，这种办法不能用在朝田诗乃身上，毕竟他只是想赋予对方勇气，而不是把她培养成一个雇佣兵杀手。 　　“行了，别再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了。”看着低垂脑袋的朝田诗乃，陈默皱眉道：“现实里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连GGO的狙击手sinon也变得这么懦弱了？” 　　说完，他站起身拉出对战列表，选择了传送。 　　下一场比赛的时间到了。 　　而直到陈默的身影被传送到战场中时，朝田诗乃才缓缓抬起脑袋，看着除自己之外空无一人的休息间，她环抱起双臂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微微颤抖着。 　　表情就像是在不流眼泪的哭泣一样。 　　…… 　　观战大厅内，一道娇小的身影不断在人群中穿梭。 　　“让，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桐人感觉自己一定是哔了狗了，不然怎么会让他遇到眼下这种奇葩的情况？ 　　他本来是听了陈默的话之后兴冲冲到GGO创建了一个玩家角色，因为不想花时间重练账号等级，所以就选择了过继ALO当中的玩家账号“桐人”，结果也不知道这个游戏的系统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好好的账号过继，竟然硬是塞给了他一个女性玩家的外观，而且还是相当软萌那种，导致他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悄悄摸屁股。 　　“陈默老师，你可害苦我了……” 　　一边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私密部位，桐人一边扫视周围的对战屏幕，寻找着陈默的玩家ID。 　　记得，是叫Seven这样的名字……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脸上表情有些精彩。 　　“这就是……Seven？” 　　六十寸的巨大转播屏幕上，视角正跟随着一个身姿娇小的少女。 　　少女很可爱，无论是其一身充满了超未来科技感的流光黑紧身作战服，还是长短发和异色瞳的外貌特征，都相当具有辨识度。 　　而在她……或者应该说是他的头顶，淡淡的玩家ID显示着Seven这样的名称。 　　看着在屏幕当中不断辗转腾挪的漆黑身影，桐人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之前陈默在邀请他来观战时会露出那种怪异的笑容。 　　合着他早就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这幅样子了啊？！ 　　“太坏心眼了，陈默老师。” 　　无言以对的摇了摇头，桐人一时有些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无奈，恼怒，哭笑不得……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跟着身旁的其他玩家一起观看起了陈默的比赛。 　　…… 　　和上个雨林地图不同，陈默的身影出现时正处在一片霓虹闪烁的都市当中。 　　但凡都市地图，地理环境向来都是出了名的复杂，和平原沙漠雨林之类适合对拼火力的地图不同，都市地图是三维机动能力强的高敏突击手，以及射击精度高的狙击手的主场，前者可以借助障碍物快速近身目标，后者则能将自身隐藏在众多的掩体当中。 　　不过陈默却并不打算玩什么CQB高速突进战，更没有寻找狙击掩体，他甚至没有掏出任何一把哪怕是手枪的枪械，只是缓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之前朝田诗乃那副迷茫失措的样子不时在他脑海中划过，让他心情快速滑落到了冰点。 　　毫无疑问，朝田诗乃的表现才是正常人应有的表现，敬畏生命，恐惧死亡，逃避杀戮——他曾经也是这样的。 　　但现在，他却已经丧失了对于生命的一切敬畏之心……不，并不是现在，早在地下城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彻底的坏掉了。 　　人类的生命在他眼中与蛇虫鼠蚁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前者是稍大一些的肉块，后者是稍小一些的肉块罢了。 　　这份对于生命的漠视是他强大的源头，毫无疑问，正是因为这种变化他才能从地下城中杀出一条血路并且一步步变强到现在，但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不过他隐约有种直觉——自己的内心正在越来越偏离人类，并且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最后他很可能会完全变成怪物。 　　毫无感情，淡然冷漠，失去“心”的怪物。 　　之前审问朝田诗乃，其实也就是在审问自己，是否已经丧失了人性？ 　　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会失去现在内心所珍视的那些情感，陈默就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需要发泄…… 　　“哒，哒，哒……” 　　作战靴的硬质鞋底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远处一栋高楼上，身穿光学迷彩服的男子透过狙击镜看到了街道上缓步行走着的少女，虽然疑惑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自杀般的举动，但他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Seven啊……如果干掉她的话，自己估计会一夜成名吧？ 　　狙击镜内的十字准心锁定少女额头，男子不断通过深呼吸来放缓呼吸频率，随着他呼吸频率减慢，视野中的白色瞄准圈也时大时小的变化着，直到瞄准圈缩到最小的刹那，他猛然扣下了扳机。 　　“砰！” 　　沉闷的枪声从侧前方的高楼上传来，几乎在枪响的同时，陈默后退一步，赤红弹道擦着他额前刘海划过，沿途掀起的气浪将他头发卷到半空。 　　转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陈默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找到你了……” 第六十章 你好香啊 　　竟然躲开了？！ 　　“不可能！” 　　透过狙击枪瞄准镜，男子清楚看到了陈默躲开子弹的瞬间，片刻的呆愣过后，他脸上立即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虽然为了便于玩家入门，GGO里很多枪械的使用标准都有所下调，真正狙击手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拥有的力量与反应速度，他们只需要加点就可以获得，而且还有瞄准圈与预测线这种作弊般的功能，但GGO在枪械的威力上却几乎可以说是做到了百分百的还原，也就是说他刚才用狙击枪打出的那颗子弹跟现实里的狙击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陈默竟然躲开了！ 　　在没有任何提醒，甚至本人也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躲开500米内的直线狙击……这种事就算是在游戏内也太夸张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男子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呢喃着，而狙击镜内，陈默已经调转了步伐，笔直向着高楼所在的方向走来，看着他走动时来回摇晃的马尾，男子抬起枪口。 　　“砰！” 　　枪声伴随骤亮的火光响起，赤红弹道划破半空，陈默忽然往左侧挪半步，子弹从他耳畔擦过，在身后地面上留下深黑弹坑。 　　“怎么可能！” 　　再次目睹了陈默躲过子弹的瞬间，男子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GGO终于也有外挂了吗？ 　　“砰！砰！砰！砰！” 　　不断对着瞄准镜中的纤细身影扣下扳机，然而对方却每次都能以毫厘之差躲开子弹，就仿佛他能够看清子弹射来的轨迹一样。 　　“怪物！” 　　一连将身上携带的子弹全部射空，男子脸上的表情已经由难以置信变为了恐惧惊悚，他难以想象竟然有人能躲开数百米内的狙击……但如果对方是怪物的话就说得通了！ 　　男子大惊失色的同时，陈默已经走到了楼下，抬头仰视突出楼顶一截的狙击枪管，他将双手贴在玻璃外墙上，一阵淡淡的紫色流光从手掌与墙壁接触的位置闪过，随后他直接像壁虎一样垂直朝着楼顶爬去。 　　这套多功能作战服的防弹能力几乎为零，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辅助性的小工具，磁吸爬墙就是其中之一。 　　依附着玻璃外墙，陈默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攀爬，而是凭借着双手的力量在大楼上不断跳跃，几十层高的大楼，他一分钟不到就已经完成登顶。 　　黑色身影在月光下猛然越过楼顶边缘，落地瞬间，重机枪的咆哮响彻夜空，数百发子弹朝着他呼啸而来。 　　“去死吧，怪物！” 　　楼顶中央的空地上，男子神色狰狞的狂笑着，他不信真的有人能躲开子弹，之前陈默躲开他的狙击肯定是开挂了，既然如此，那现在就用重机枪来招呼他好了——即使可以看清子弹轨迹，但这每秒上百发的弹速，能躲的话就躲开试试看吧！ 　　然而男子的狂笑很快就卡住了。 　　迎着重机枪的扫射，陈默压低身体，整个人都犹如幻影般在楼顶高速移动，那些几乎布满所有空间的弹道预测线，实际射出的子弹却连他影子都摸不到。 　　“这种情况下都还不逃，勇气可嘉。” 　　一边躲避着密集的弹网，陈默还有余力与男子进行交流：“不过你肯定没看过我前几期比赛吧？” 　　“前几期比赛……”男子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像这种重机枪火力覆盖式的战术，对我来说完全是无效的啊。” 　　几句话的功夫，陈默已经贴近到了男子面前，他单手抓住男子的作战服腰带，另一只手在男子胸口一推一带，天旋地转间对方就已经被他狠狠摔了出去。 　　虽然GGO是一款枪战游戏，但物理引擎与伤害模式却也是允许格斗的。 　　强忍住被人抱摔带来的眩晕感，男子刚挣扎着爬起身，一个冰冷的圆球状物体就塞进了他怀里。 　　“送你个东西，拿好。” 　　“什么……？” 　　错愕低头，男子看着怀里的东西，呆滞两秒后他猛然瞪大双眼：“B……B4手雷？！” 　　B4手雷，全称是Ruin Butcher 第四代重磁手雷。 　　“答对，奖励就是送你免费回对战大厅。” 　　陈默的声音从大楼边缘传来，说话的同时，他助跑两步跳出楼外，裤腿部位的作战服喷射出几道淡蓝焰尾，将他远远送到半空当中。 　　“滴！滴！滴！” 　　B4手雷每秒一次间隔的发出滴声，倒计时一共有五秒，此刻已经只剩下最后两秒。 　　“滴！” 　　滴声响起的同时，鲜红色数字由2变成1，男子咬紧牙关用力抛出手雷。 　　手雷旋转着脱手的瞬间，最后一道滴声响起。 　　下一刻，耀眼的火光轰鸣着从高楼上升起，不到一秒的时间，爆炸范围还未扩散到最大便又倒卷回来，凝聚成一点，整个顶楼的地面仿佛遭到了无形的重击般崩溃塌陷。 　　身处半空，陈默神色平静的注视着楼顶发生的一切，尖锐的炸裂声掀起狂风，猛烈摇曳着他的双马尾，敌方被击杀的提示在爆炸伊始便已经传来，数秒后，作战服腿部的助推喷射消耗殆尽，下坠同时，他的身影消失在夜空当中。 　　“咕……” 　　一片寂静的观战大厅，不知是谁吞咽了一口唾沫，随即是稀稀拉拉的掌声，紧接着仿佛拉响了某个信号般，掌声犹如狂风暴雨般响起，玩家们眼神热切的注视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转播画面，毫不吝啬的献上自己的欢呼。 　　桐人也夹杂在其中。 　　他不断用力鼓掌，如果是现实世界的话，现在手心应该已经拍红了吧？但他毫不介意，反而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的亢奋当中。 　　太强了…… 　　视线紧盯着转播屏幕，他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道漆黑身影极限闪避重机枪扫射时的画面，桐人自问如果让他面对那种境况，肯定是十死无生。 　　陈默全力出手是什么样子，他一次都没见过，但刚才闪避重机枪扫射时他所展现出来的灵敏与极速，桐人却是第一次见。 　　那样的速度，即使是当初被困在SAO里时，他也一次没见陈默用出来过。 　　原来你一直都在藏拙吗，陈默老师…… 　　一边鼓掌，桐人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彼此之间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让他有些迷茫了。 　　这样的人，自己真的有机会战胜他吗……不，说战胜未免有些自大，恐怕现在的自己连挑战对方，让他认真出手的资格都没有吧？ 　　如此想着，桐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在花之庭园外遇见陈默时，他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 　　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在拥有绝对实力的陈默面前，确实只是个笑话而已…… 　　“滴滴！” 　　桐人正有些丧气，一阵私信的声音忽然传来。 　　点开闪烁着淡黄色光点的私信标志，信件内容是一道传送门邀请，发信人显示的是Seven。 　　看着这封私信，桐人直接伸手点了点邀请码，下一刻传送光猛然亮起并淹没视野，等到光线淡去后他已经是身处在一间休息室里了。 　　“哟，桐人。” 　　陈默坐在沙发上笑着朝桐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指身旁坐着的诗乃道：“这位是Sinon，我的游戏好友，她可是超一流水准的狙击手，整个GGO都排得上号的那种。” 　　“你好，sinon小姐……” 　　听到陈默煞有其事的介绍，桐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是桐人，陈默老师的……” 　　“他是我的学生，现实里。”接过桐人的话，陈默微微一笑道：“不过这家伙几年前就已经脱单了，可以说是早恋的典型，幸亏我不是那种古板的老师，不然绝对有他好果子吃。” 　　“诶？是这样吗？”听桐人和陈默一唱一和的介绍着，诗乃有些惊讶道：“可是陈默老师你不是教高校生的吗？几年前的话应该还是中学生，就算早恋也有点……太早了吧？” 　　因为日本的某种影片业特别发达的缘故，并且日本也是著名的爱情动作电影出口大国，所以很多人对日本都有误解，认为日本风气开放，实则并不是这样，相比欧美来说，日本的风气其实是较为保守的，甚至就连某手的初中生都要比日本中学生开房得多。 　　中学生早恋，这在朝田诗乃眼中一直都是如同都市传说般的概念，虽然她在读中学的时候也经常听到班上女生讨论某某跟某某在一起了，或者某某被某某劈腿了，放学后偶尔也能看见牵着手逛街的男男女女，但她身边却基本上没有谈恋爱的同学，所以现在听到陈默说桐人是个中学时代就开始谈恋爱的早恋儿童，她看向对方的目光不禁有些好奇。 　　“陈默老师！” 　　略微嗔怪的瞥了眼露出无良笑容的陈默，桐人不满道：“我跟亚丝娜是因为真心相爱才走到一起的，而且彼此也经历过相当多的考验，才不是早恋那种不明确的朦胧感情！” 　　“亚丝娜？” 　　咀嚼了一下桐人所说的名字，朝田诗乃忽然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道：“百……百合？”说话的同时，她还往后挪动了几下身体，似乎面前的桐人变成了某种恐怖怪兽一样。 　　“什么百合？”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惊恐的诗乃，桐人疑惑道：“陈默老师，你的这个朋友喜欢百合吗？” 　　“不！我不喜欢！”诗乃毫不犹豫大喊道。 　　“我想……你们两个说的百合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单手扶额，陈默摇头道：“诗乃，我要事先跟你声明一点。” 　　“什么？” 　　伸手指了指一脸无辜的桐人，陈默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恶作剧般的笑道：“这家伙……实际上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生，是「他」，而不是「她」……” 第六十一章 基本功 　　bob的淘汰赛一共进行了两天，而陈默毫无疑问以击杀王的身份登顶了E赛区的顺位第一，晋级了最后一天的总决赛。 　　和陈默同样待遇的是B赛区的朝田诗乃，她同样是以赛区击杀王的身份晋级到了总决赛，对此桐人虽然表示羡慕不已，但因为bob没有补报参赛这种说法，所以他也只能一边羡慕一边喊着绝对要参加下届bob这样的话。 　　“嘛……就算你参加下届bob也没用，我可不会因为熟就对你手下留情。” 　　看着因为自己随口一句嘲讽而露出再起不能表情的桐人，陈默忍不住继续补刀道：“不过如果只是第二的话，桐人你倒是很有希望，毕竟GGO的玩家数据没有SAO或者ALO里的那么夸张。” 　　“靠数据值碾压……这不就跟作弊没什么区别了吗？”桐人苦笑道。 　　“仁者见仁吧。”陈默摇摇头，微笑不语。 　　他很久以前追番时就很在意一个问题，按刀剑神域对于全沉潜式游戏的设定来说，既然神经反射速度能左右游戏里的角色速度值，那速度值这项属性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对于那些神经反射速度天生就很快，或者像桐人这种经常进行深度沉潜的player来说，他们岂不是等同于开了无限制的加速挂吗？只要没有超出自身神经反射的极限，就能一直不停的加速下去？ 　　而人类的神经反射，这是包含了两次不同方向上的神经电位传导，以及大脑中枢神经做出应对方案的复杂过程，不过即使如此，整个神经反射过程的速度依然很快，一般正常人从接收到如视觉、嗅觉等信号，到做出反应需要0.1秒，不过沉潜游戏中的神经反射速度却比现实更快，因为中途省略了接收器和效应器反应的时间，电信号直接通过大脑皮层传达到中枢神经，连一微秒都不用就能完成对一件事的情况分析与处理。 　　通俗点说，如果现实世界的时间计数单位是秒，那么沉潜游戏里的时间就是以微秒来计算的，具体效果类似黑客帝国里的子弹时间……而这只需要拥有一颗神经反射速度处于正常范畴内的脑袋就可以了。 　　玩家数据中速度值存在的意义实在是有些让人莫名其妙。 　　并且反过来说，就算你在游戏里把速度值点得再高，可如果现实里是神经迟钝的家里蹲，那即使退出游戏之后也不会变得灵活敏捷起来，该迟钝的还是照样迟钝。 　　越发意义不明了啊…… 　　检查完装备，陈默起身与桐人告别，然后离开休息间，观战大厅侧面安装有一部向下的电梯，老式的隔栏金属门上满是暗褐色锈蚀的痕迹，开启和关闭时都会发出很刺耳的咔咔声，进入电梯，陈默直接按下通往最底层的按钮。 　　轻微的失重感出现在电梯的狭小空间内，同时还有嗡嗡的电机声音从头顶传来，片刻后，电梯门重新打开，另一侧的空间光线昏暗，一股铁与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让陈默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而听到电梯门开启时的声音，等候大厅中的玩家们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不过看清来人的样貌过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Seven……这可是个硬茬子啊。 　　面对众人充满敌意的目光，陈默站在电梯当中略微顿了顿，随即直接抬脚走进了等候大厅，一边走，他一边毫不避让的直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玩家们。目光扫过站在等候大厅角落里的一个蓝发身影时，陈默脸上忽然浮现出微笑，几步走到对方身前，叫起了她的名字。 　　“哟，诗乃，你来得可够早的。” 　　水蓝色短发的少女，在陈默的注视下皱起了眉头，她露出足以称之为警惕的表情道：“……陈默老师，你这是在跟我套近乎吗？” 　　“套什么近乎？”陈默微微愣了愣神，“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认真凝视着陈默平静的双眸，几秒之后，诗乃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是bob总决赛啊，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紧张吗？” 　　“游戏而已，快乐就完事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笑着摇了摇头，陈默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纠正一下身边这群孩子们的价值观了，由近数远，无论是桐人还是诗乃，又或者是亚丝娜和西莉卡她们，似乎对于游戏和现实的侧重都有点搞混了啊…… 　　“况且，就这些家伙。”陈默回头扫视一圈等候大厅，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想让我紧张起来，他们还不够格。” 　　“口气真大啊……”诗乃一下子表情有些僵硬，“那我也包括在内吗？” 　　“你排除在外。” 　　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否决了诗乃的话，就在她嘴角略微上扬，似乎要露出微笑时，陈默踮起脚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诗乃同学你不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嘛，所以别担心，我一开始就没拿你当对手看过，哈哈哈……” 　　“火大！”朝田诗乃瞪大眼睛，恨不得把黑卡蒂直接捅进面前这家伙嘴里，让他知道祸从嘴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朝田诗乃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动，毕竟等候大厅里不能对玩家做出什么伤害行为，并且她也不认为自己近身能干得过陈默。 　　笑了会儿，陈默接着道：“不过大家好歹朋友一场，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组队试试？” 　　“组队……”朝田诗乃眼中浮现出犹豫之色，“bob可没有玩家组队这个功能，你难道就不怕我在背后放你冷枪？” 　　“你尽管放就是了，能打中算我输。”笑眯眯的回了诗乃一句，紧接着，陈默声音低沉道：“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可是会好好报答你的……” 　　陈默的话让朝田诗乃脸色一窒，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干了！” 　　…… 　　一片广阔的沙海当中，朝田诗乃长长吐了口气，目光穿过前方数道金黄色沙丘，视线尽头隐约可见一座钢铁都市的轮廓。 　　“太不友好了吧，这个初始刷新地点。” 　　“确实偏僻了点……不过至少周围没有其他玩家，不用一进地图就开始战斗，况且能刷新到同一块区域，已经算是相当幸运了。”收起玩家终端提供的地图投影，陈默认准一个方向开始前进起来。 　　“等一下，现在是去哪儿？”几步跟上陈默的脚步，朝田诗乃疑惑道：“我们不去都市废墟那边吗？” 　　“都市废墟在地图正中央，先不要去，再过一会儿那里聚集的玩家数量应该会很多，乱斗的话风险太大了，作为狙击手的潜伏点，北边的丛林就不错。”陈默一边走，一边对朝田诗乃解释道。 　　“哦、哦……” 　　跟在陈默身后，朝田诗乃看着眼前这道娇小的背影，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一年前还是她带陈默进的GGO，没想到转眼间对方竟然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如果陈默知道她此时的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 　　他在玩GGO以前就已经是战场老手了，这种战争模拟类型的游戏对他来说甚至比开了科技号的SAO还要简单。 　　半个多钟头后，带着朝田诗乃穿过沙漠进入丛林，刚好玩家坐标刷新，陈默调出地图看了眼，二话不说就卸下背后的狙击枪，单手提着枪管开始爬树。 　　“什……发生什么了？”朝田诗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人在那边。” 　　回答的同时，陈默脚下用力一蹬，作战服的鞋底突出两根短锥，轻松刺进树干表层，提供给攀爬者向上的摩擦力。 　　丛林是热带雨林型的地图，包覆着青绿色苔藓的树干并不好爬，但陈默依然很快就窜上了树冠，整个人蹲在树枝分叉的位置，端着狙击枪开始瞄准。 　　看到陈默的动作，朝田诗乃迅速反应过来，虽然她没办法爬到树上，但旁边不远处就有块开阔的高地，足够让她架设狙击枪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 　　“轰——” 　　雷鸣般低沉的枪械咆哮在丛林上空滚动，陈默纵身跃下树冠，伸手轻拍了下神色呆滞的朝田诗乃：“搞定，跑路了。” 　　“搞、搞定……？” 　　“那是当然，我出手，肯定干净利落。” 　　背上M107，陈默偏过脑袋，面带微笑说出了十分恐怖的话：“一枪正中胸口，半边身体都直接打碎了。”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大口呼吸着丛林间湿润的空气，即使只是虚拟体，朝田诗乃依然有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 　　几秒…… 　　从爬到树上，到举枪瞄准，再到开枪进行狙击，他一共花了几秒？ 　　三秒？还是四秒？ 　　如果说从目标进入狙击镜开始算起，应该连一秒都不到吧？ 　　GGO内辅助玩家射击的瞄准系统，根据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会在被瞄准目标的身上模拟出弹道预测线和着弹点的范围圈，这个范围圈也就是所谓的瞄准圈——当呼吸与心跳的频率减慢时，瞄准圈的范围会逐渐缩小，相应的，子弹的命中率就会变大。 　　而区区一秒不到的时间，别说调整心跳，就连放缓呼吸都做不到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 　　“别装蒜啊！那种瞄准速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甚至连脸色都有些发红的朝田诗乃，陈默挠了挠头道：“只不过是狙击手的基本功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第六十二章 恶魔 　　“基本……功……” 　　朝田诗乃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敢肯定，GGO里绝对没有什么关于狙击手的训练方法，毕竟再怎么力求还原现实，游戏终归还是游戏，制作公司不可能真的把现实里的狙击手训练搬到游戏里来，而陈默所说的基本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跑路了啊。” 　　见朝田诗乃迟迟没有反应，陈默直接拽着她在丛林里奔逃起来。 　　地图扫描能够确认的敌人虽然只有一人，但这只是在一公里以内的情况，丛林里潮湿的空气便于声音传导，而经过丛林是一片开阔的平原，他刚才开枪时的动静足够传出去数公里之远了。 　　狙击手之所以让人恐惧，就是因为他们翱翔于战场之外，无人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某双冰冷眼睛通过瞄准镜中的十字锁定，很多时候，这份威慑甚至远超过狙击手本身所能造成的杀伤力，正因如此，暴露位置的狙击手不但会让自身陷入险境，更会令这份威慑力瞬间归零。 　　被陈默拽着手在丛林间穿梭，不断有柔韧的树枝扫过脸颊，朝田诗乃呆呆地看着眼前身姿矫健的“少女”，其背影逐渐与现实当中那个宽厚高大的男人重合起来。 　　他说他只是一个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会拥有职业狙击手般的作战本能和枪械操纵能力吗？ 　　“陈默……你究竟是……” 　　“喂，别叫我这个名字啊。”侧过头瞥了眼朝田诗乃，陈默抬手一指头顶，数个圆盘形的直播摄像头正紧紧跟随着他：“你是想让我这幅样子被曝光到现实里吗？” 　　“抱歉……” 　　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失礼，朝田诗乃眼神一黯，低头任由陈默拉着自己在丛林间到处奔蹿。 　　“为什么要道歉？” 　　看着诗乃黯然的眼神，陈默瞬间想起第一次在小巷里遇见这个少女时，对方脸上露出来的那种即使被人欺负了也逆来顺受的表情。 　　“一年了，诗乃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陈默表情平静，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但说话时眼中却带着仿佛能刺痛人视线般的严厉目光。 　　他等了足足一年，却依然没有等到朝田诗乃蜕变的瞬间。 　　“非常……非常抱歉……”淡蓝色短发的少女越发低下脑袋，这一刻她已经不再是GGO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冰之狙击手SINON，而是变回了现实里那个连玩具模型枪都不敢拿起来的怯懦的少女朝田诗乃。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停下奔跑，转过身直视低垂脑袋的少女，对方此时正紧紧抓握住他的右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 　　“我很失望，诗乃。” 　　轻轻挣脱朝田诗乃的手，陈默本来是打算先在丛林里潜伏一段时间，等其他人打得差不多了再出去收割战场，但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 　　调出战场地图，认准中央都市废墟的位置，陈默表情冷漠的看着朝田诗乃，淡淡道：“下次见面，我们是敌非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快速离开了丛林，只剩下朝田诗乃独自站在原地，片刻后，她缓缓蹲下身，双手环抱膝盖，整个人无声的颤抖着。 　　…… 　　作为bob的最终决赛战场，整个赛事地图总共包括了丛林、平原、沙漠、沼泽、小半块海域，以及都市废墟，可谓包囊了现代战争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六种情况，而其中最受玩家欢迎的，就是处在地图最中央的都市废墟。 　　由无数高楼与商业化建筑群所组成的钢筋与水泥的森林，复杂程度远超其他任何地图，平整的街道是突击手们最好的战场，随处可见的路障标牌和车辆残骸为玩家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无论是从观赏性还是竞争性来说，都市废墟都可以说是GGO当中的战场之最。 　　而这也正是陈默之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直奔都市废墟的原因，他一个人自然是无所畏惧，但如果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就不得不暂且远离玩家密集的地带了。 　　不过现在脱离朝田诗乃单独行动后，他却是没有了任何顾虑。 　　“砰砰！砰！” 　　半自动步枪喷射出鲜红色弹道，子弹击中一辆早已废弃的汽车外壳，发出响亮到有些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陈默压低身体躲在汽车后面，一边动作麻利的给手里的轻机枪更换弹匣，一边嘴里轻声计数道：“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每当他念出一个数字，汽车外壳上就会相应的跳起一道明亮的火花。 　　美式GOE11-8半自动突击步枪，这是此时朝他开枪的人所使用的枪械名称，弹匣容量为40发，并且这种步枪是整个GOE系列当中唯一一款不能使用弹鼓的型号。 　　四十发的弹容，很快就被射空，几乎是在最后一声枪响的同时，陈默猛然从车后跳起，身体尚在半空便已经靠着扭腰的力量回转过身，随即他手中的枪口喷吐出明亮耀眼的火光。 　　他并没有刻意去瞄准对方，甚至他连对方具体的位置都不清楚，开枪时只是大致把枪口对准之前传来枪声的方向，剩下的便全部交给了直觉。 　　或者说，是交给了Lv.2的【直感】。 　　【直感】Lv.2：使用枪械进行攻击时，提升盲射命中率，快速瞄准时进入弹道精度补正状态，修正弹道精度。 　　“哒哒哒哒哒哒……！” 　　短短两三秒的腾空时间内，陈默一口气射出了数十发子弹，赤红弹道呼啸着划过半空，却诡异的呈现出略带弧度的曲线，只不过弧度弯曲得并不算明显，再加上弹道一闪即逝速度很快，所以即使是观战大厅里正在观看比赛的一众玩家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两秒过后，陈默重新落回车后，而刚才被他扫射的位置，地面上腾起一阵淡淡的灰尘，疾风吹过，灰尘散去露出一位男性玩家倒在地上的身影，下一刻，男性玩家随着游戏地图刷新而消失，原地只剩下玩家被淘汰后的死亡标记。 　　“这就是第七个了吧？” 　　“俏啊！” 　　“不过Seven这次真的有些托大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剩下的几个玩家都要把她当成首要目标了吧？” 　　“……诶诶，你们看那边！” 　　观战大厅，正在播放着陈默战况的屏幕旁边，另一块屏幕当中，身穿暗灰色伪装服的男性悄无声息潜伏在一栋破旧烂尾楼顶，做过特殊哑光处理的狙击枪口探出楼层边缘，高倍数狙击镜的十字中心牢牢锁定着一道蹲在汽车残骸后的娇小身影。 　　目标已经落入瞄准，但他却并没有开枪。 　　他在静静等待着，等待足以一击致胜的瞬间。 　　Seven，这位号称GGO最强player的少女，她以往的所有比赛，他全部都研究过，无论是其超乎常理的瞬狙能力，还是神乎其技的快速闪避，无不透露出对其他玩家压倒性的优势，因此即使他已经悄悄瞄准了对方也不敢贸然开枪，毫无疑问，Seven的闪避能力足以让她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躲开狙击枪的子弹，所以对于这没有预测线的第一枪，他必须把握住机会。 　　“还不是时候……” 　　男人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如同钢铁般稳定，呼吸轻柔而迟缓，视线内白色的瞄准圈几乎停止了扩大，缩小成筷子头大小。 　　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瞄准当中，将弹匣重新上满后，陈默换上M-107，一路小跑着往超级市场所在的环形大楼赶去。 　　上一次地图刷新时，那里可是还有四个玩家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几个……不过就算战斗再怎么激烈，至少也应该有个活下来的家伙吧？ 　　陈默这边算盘打得噼啪响，然而超级市场大楼内的情况却与他所猜测的完全不同。 　　之前扫描时显示在地图上的四个玩家，此时还剩下三个，但这三人居然聚集在一起，显然是不准备再打下去了。 　　“银鳕鱼，你确定无论是谁拿到Seven的人头，剩下的两个人就都主动退出游戏吗？” 　　头顶标注着【暗色新星】的玩家最后确认般询问道，另一个名叫【哈雷】的玩家也跟他一起紧盯着银鳕鱼，这个主动提出暂且休战合作击杀Seven的家伙。 　　面对二人的逼视，银鳕鱼摊了摊手，表情无奈道：“信任是合作的基础，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我的话，那大家就在这里散开吧……不过你们也都看过Seven的比赛，跟她独自作战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到底要不要合作，你们好好考虑清楚。” 　　一言不发的凝视着银鳕鱼，暗色新星最终叹了口气道：“按计划来吧，我去布设炸弹。” 　　超级市场大楼外，空旷的街道十字路口，破旧红绿灯只有红灯还在数秒一次间隔的闪烁着，陈默停下脚步，站在路口仰头注视着眼前足有七层的庞大建筑。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阳光被乌云遮蔽，云层不断加厚，越发潮湿的空气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大楼二层的一扇单向玻璃后，暗色新星紧张的侧身躲在墙角，即使知道从外面是看不见自己的，但当Seven的目光扫过二层时，他仍然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再走几步……再往前走几步…… 　　仰头看了会儿大楼，陈默缓步朝入口走去。 　　紧盯着从十字路口走来的娇小身影，直到对方经过停靠着几辆破车的路段时，暗色新星毫不犹豫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就是现在！ 　　“滴！” 　　细微的滴声从一辆破车底盘下响起，听见这道声音的同时，陈默猛然回头，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下一刻。 　　“轰隆隆——” 　　天际划过一道银白闪电，雷声与爆炸的轰鸣响成一片，夺目的赤焰红莲在雨幕下骤然升起，地面轻微颤抖着，从爆炸中心扩散开的灼热温度瞬间形成温差，由此掀起的狂风跟随着极具破坏力的冲击波，肆无忌惮的肆虐整个一楼门前的街道，金属与玻璃的碎片划过半空，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死了……吗？ 　　近距离遭到这种程度的爆炸，就算是铁人也会被撕碎吧？ 　　目光被赤红色火焰照亮，暗色新星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片刻后爆炸平息，露出来一片狼藉的街道，爆点附近的路面呈现出放射状的焦黑，然而他所预期的玩家死亡标志却并未出现。 　　“不！不可能！” 　　超乎常理的状况让暗色新星一时间陷入了震惊，然而还没等他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一声低沉的轰鸣从大楼门口响起，耀眼的弹道瞬间贯穿二楼玻璃，头部传来遭到重锤冲击般触感的同时，暗色新星顺着弹道的方向看去，最后所见，是身材娇小的少女单手平持重型狙击枪的姿态，透过狙击镜的目光当中满是冰凉冷漠。 　　视线接触到对方目光的同时，一股惊悚颤栗的感觉猛然从暗色新星背后升起。 　　恶魔…… 　　银鳕鱼，他错了……这是人力所不能战胜的，恶魔…… 　　下一刻，暗色新星的尸体刷新出战场，原地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玩家死亡标记。 第六十三章 氪金，使我无所不能 　　爆炸猛烈向外膨胀，瞬间形成真空与高温的区域，致命的冲击波卷起汽车残骸，尖锐的破片肆意分割着空气，而距离爆点不足十步之遥的陈默几乎可以说是坐上了特等席，视线内代表着生命值的浅绿长条迅速滑落至三分之一的位置，并且仍在继续下降。 　　……被埋伏了？ 　　来不及细想，陈默压低身体迅速闪到街道对面的另一辆汽车背后，同时左手抓住车门边缘用力一拽，金属撕裂声隐藏在爆炸的轰然巨响当中，紧接着冲击波如同惊涛骇浪般涌来，狠狠敲打在车门之上，将整个车门连同他一起远远掀飞了出去。 　　“不！不可能！” 　　等到爆炸稍微平息下去一些时，商场大楼二层的一扇单向落地窗背后，隐隐传来了这样的惊呼声。 　　侧过头看向商场二楼，陈默微眯双眼，扔掉充当临时盾牌的车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枪口。 　　“轰——” 　　低沉的枪鸣在雨幕下荡开一层水雾，商场二楼的落地窗应声而碎，单向玻璃后露出一张挂满难以置信表情的男性面孔，转瞬间便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当中。 　　“还剩两个……” 　　神色平静的注视着男性玩家退场，确认过周围再也没有其他埋伏之后，陈默重新背起狙击枪，从道具仓库里取出两把微冲踏着入了商场大楼。 　　与此同时，商场内用于供工作人员堆放杂货的储物间当中。 　　看着代表暗色新星的玩家标志黯淡下去，哈雷随手一划关掉了地图，脸色相当的压抑：“暗色新星已经退场了，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瞥了眼哈雷脸上阴沉的表情，银鳕鱼其实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次的对手实在是强得有些过分了，但他还是深吸了口气道：“如果怕的话，你现在就可以退出，我不拦你。” 　　“退出……那你呢？” 　　“我？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摇摇头，银鳕鱼接着道：“商场顶楼有个轮滑场，我之前特意看过，器械区只能从后面的员工通道进去，那条通道很窄，两个人并排走都挤不下……怎么样，要跟我赌一把吗？”说话的同时，他挥手拉出道具仓库，一架重机枪出现在杂货间里。 　　凝视着银鳕鱼脸上沉默而坚定的表情，哈雷有些犹豫。 　　“……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 　　银鳕鱼缓缓伸出五根手指。事实上，他连三成把握都没有，之前的几场比赛当中，Seven所表现出来的三维机动能力简直就像是开了外挂一样，那种即使是在重机枪扫射的火力网当中也能做到毫发无伤的极限闪避，实在是让他一点底气都提不起来，可事到如今战斗已经无可避免，他也只能孤注一掷来把豪赌了。 　　与银鳕鱼四目相对，片刻后，哈雷微皱起眉头，咬牙道：“行，干了！” 　　…… 　　“咯吱、咯吱——” 　　硬底的作战靴踩在玻璃碎渣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陈默手里提着微冲，逐层排查到了商场四楼，仍然没有发现剩下两个玩家的踪影。 　　转过楼道间拐角，当他踏上五楼的瞬间，视线余光扫过，走廊左边蓦然闪出一道人影。 　　人影出现的同时，便毫不犹豫朝陈默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 　　响亮的步枪射击声在楼层上方回荡，数发子弹过后，对方也不去看自己是否击中了目标，直接转身跑进过道拐角当中。 　　挑衅。 　　智商稍微正常点的人，此时都应该看出他这是在故意挑衅，如果追过去的话十有叭九就会正中对方的埋伏。 　　但陈默对此却毫不在意……与其说是毫不在意，倒不如说是乐见其成，本来他正愁找不到人，对方这个时候竟然敢主动跳出来挑衅，刚好省了他到处找来找去的功夫。 　　过道拐角尽头，哈雷一头窜进通往轮滑场的员工通道。 　　通道内，本来就较为狭窄的空间此时更是堆满了各种货架和木箱，原本能挤下两个人的通道，此时仅仅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银鳕鱼，我看到她了！” 　　刚跑进通道，哈雷就立刻高声大喊起来：“她来了！她来了！” 　　“冷静一点！”站在轮滑场入口处的大门前，银鳕鱼双手牢牢抓住机枪握把，这架每分钟弹速高达400发的狂野怪兽，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Seven再强也只不过是个玩家罢了，数据值总会有上限的，况且这么窄的通道，完全可以做到全火力覆盖，只要她敢进来，就算闪避值再高也绝对躲不过去。” 　　虽然嘴里相当冷静的分析着，不过银鳕鱼内心却远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笃定。 　　Seven以往的比赛当中不乏有各种看似完全无法逆转的死局，但她每次都能轻描淡写的化险为夷，那种简直已经超越了玩家极限的技巧与非人的反射神经……自己现在为她所设计的陷阱，是否真的能够成功将她淘汰出局？ 　　只要这么一想，银鳕鱼就感到一股强烈的紧张在动摇他的信念。 　　“啪嗒、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从通道外传来，那是硬质的作战靴底与商场内的大理石地板撞击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一声声仿佛敲在心头的脚步，银鳕鱼与哈雷两人不约而同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通道入口。 　　几秒后，陈默走进通道，望着架设在通道尽头那挺重机枪漆黑的枪口，以及躲在机枪后面那两对充满颤栗与恐惧的双眼，他缓缓上扬起嘴角。 　　“捉迷藏就到此为止了吗？” 　　回应他的，是重机枪撕裂耳膜般的咆哮。 　　随着枪声响起，数百道赤红色弹道预测线从枪口延伸出来，几乎占据了通道内的所有空间，而身处其中的陈默像是被泼上了一层鲜血，就连每一根发丝都在弹道预测线的锁定当中。 　　下一刻，子弹呼啸而来，在陈默眼中，这样缓慢的子弹轻易就能躲过，但眼前的通道除了往前就只能往后，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 　　瞬间判断出了当下的状况——简而言之，对一般人来说已经是百分百的死局了，然而陈默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慌乱或是紧张的表情，他嘴角仍微微上扬，露出的笑容仿佛正在参加一场茶话会般悠闲。 　　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是死局，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一般人……虽然只是在游戏里，但想要杀掉一位进阶当中的神灵，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 　　既然无处可躲的话，那就只能硬上了…… 　　扔掉枪械，陈默挥手拉出仓库面板，同时纵身一跃跳起到通道顶端的高度，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一圈，然后双脚踩上天花板，作战靴底瞬间闪过一道紫色的电磁光效，将他牢牢吸附住。 　　氪金玩家的恐怖，就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吧…… 　　压低身体蹲在天花板上，陈默拉动装备栏，然后点击了其中的某件装备。 　　淡蓝色微光在身前亮起，伸手抓住其中浮现而出的物体，陈默翻身跳下天花板，落地瞬间数发子弹便已经近在眼前，抬眼看向远处轰鸣着喷吐出焰舌的枪口，他猛然挥动双手。 　　“叮叮叮叮叮叮……！” 　　随着他挥动双手的动作，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断响起，几乎与重机枪的轰鸣相重合。 　　在他手上，正戴着一副色泽暗沉的蓝紫色金属手套，手套指部顶端延伸出近十厘米的锐利爪刃，每次挥动时都会发出撕裂空气的尖锐破风声。 　　早在很久以前陈默就考虑过要不要效仿一下某位名叫死枪的反派人士，也给自己铸造一把细剑出来，钱这种东西他不缺，所以如果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做到。 　　但思考许久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平时用宽刃的单手直剑用惯了，细剑用起来总觉得不够过瘾，没有那种挥砍的畅快淋漓之感。 　　不过虽然放弃了铸造细剑的打算，但陈默还是给自己弄了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这副金属爪套。 　　严格说起来，这副爪套其实并不能算是武器，而是属于防具里面的功能性辅助用品——攀缘爪，只不过在他的高强度重氪下，硬是把装备参数调整到了足以被用作近战武器的程度，手套材质由结实轻盈但却并不耐磨也不抗击打的高分子聚合物，变成了沉重而坚固的合成金属，本来只有一厘米长的尖爪，也变成了足足接近十厘米的狰狞长爪。 　　远处，正在操纵重机枪的银鳕鱼眼睁睁看着陈默在枪林弹雨中闲庭信步的场景，短暂的呆滞之后，他脸上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听到银鳕鱼声音里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怒吼，陈默微笑不语，只是不断加快脚下的速度，当双方距离只剩下十米左右时，他略微压低身体，随后猛然发起了冲刺。 　　“人……人呢？” 　　看着眼前忽然失去了Seven的踪迹，银鳕鱼茫然的呢喃了一句，重机枪漫无目标的在通道内扫射着，下一刻，一道询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在找我吗？” 　　……Seven？！ 　　反应过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银鳕鱼想要回头，但他却已经没办法回头了，视野瞬间被血色覆盖，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六边形的黑暗空间中，一行白色字体闪烁着微光。 　　【You're out of the game 】（你已经被淘汰出游戏） 　　字体下方是90秒倒计时，倒计时结束，他就会返回游戏大厅。 　　楞楞地看着眼前缓缓减少的倒计时，银鳕鱼呆滞片刻后，忽然略带几分苦闷的笑了起来，不过笑声里更多的倒是一种松了口气般的释然。 　　“Seven……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啊……” 　　一边感叹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似乎还有个队友在游戏里。 　　哈雷…… 　　只能说让他自求多福了吧…… 第六十四章 超越常理的战斗 　　【You killed the player Pan-Fried Codfish in Soy Sauce】（你击杀了玩家香煎银鳕鱼） 　　视野框角落划过一条击杀提示，陈默站在银鳕鱼死后留下的玩家死亡标志前，重机枪失去操纵手，停止了狂躁的轰鸣，通道内一时陷入了死寂，仿佛前一瞬间的喧嚣全部都是幻觉一般。 　　但很可惜，哈雷非常清楚，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Seven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他眼前把银鳕鱼给宰了，无论银鳕鱼之前对他吹嘘的计划听起来有多么严密周全，但却连Seven脸上悠闲的表情都没办法抹去……她就仿佛在参加春季郊游般，轻松穿过了本应该必死的通道，然后用那副光是看着都令人感觉惊悚骇然的爪套，硬生生割下了银鳕鱼的脑袋。 　　沉默片刻后，陈默扭过头，看着一脸木然的哈雷，询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一边询问，他一边抬起右手，五根手指虚握，爪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咕……” 　　视线不可避免的被这种GGO内极为罕见……不，应该说是前所未见的武器所吸引，哈雷又想起了不久之前银鳕鱼的死法，于是不由得感觉自己脖颈间微微发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看到哈雷无故大笑，陈默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Seven，你的实力绝对足以统治这场比赛，你是个天生的杀手。”一边笑，哈雷一边说道：“不过很可惜，接下来我就要让你退场了！” 　　“哦？” 　　略感兴趣的挑了挑眉，陈默倒不是很在乎这场比赛的输赢，游戏而已，能赢固然不错，但输了也无伤大雅，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眼前这个玩家到底有怎样的底气，才会说出让自己退场这种话。 　　“你是想说，你可以打赢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哈雷摇了摇头，坦言道：“虽然很想堂堂正正的战胜你，但很可惜，我确实没你厉害，就算银鳕鱼那家伙玩计策把你引进陷阱里也还是输了。” 　　堂堂正正？ 　　注意到哈雷话里的重点，陈默皱了皱眉。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Seven，这场比赛我输了，但你也跟我一起陪葬吧！” 　　脸上的笑容扩大，变得疯狂而不可理喻，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哈雷将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伸出，手中竟然正握着一颗球形的手雷。 　　什么时候……？！ 　　眼见这颗手雷，陈默瞬间回想起了，他刚才在击杀银鳕鱼的时候，哈雷似乎不经意的把左手藏到了背后…… 　　如果他杀完银鳕鱼之后就立马把哈雷也杀了，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 　　双方之间过大的实力差距，让他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心态，与其说他是在战斗，倒不如说是在玩耍。 　　现在这份悠哉悠哉的心态，让他尝到了代价。 　　托大了！ 　　来不及后悔，看着还剩最后三秒钟倒计时的手雷，陈默立刻扭头往通道外跑去。 　　几个闪烁间，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娇小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哈雷也没有追，反而是越发大声的狂笑起来。 　　T系列第9代聚合炸弹，爆炸范围足以把整层楼都笼罩在内，三秒时间，她又能跑到哪去呢？ 　　“滴、滴、滴——”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带着恐怖高温与强悍冲击的爆炸淹没了一切，哈雷脸上的狂笑，充塞满杂物的员工通道，商场内的各类商店，全部都被不断膨胀着的赤焰红莲所吞没。 　　“轰！” 　　轰然巨响声中，爆炸剧烈到甚至将大地都震动起来的程度，商场所有窗户的玻璃全部爆碎，顶层窗口如同喷火器般向外喷射出长长的焰舌。 　　火焰喷薄而出的同时，一道漆黑身影掀起狂风，冲出了楼层边缘。 　　好险…… 　　身在半空，陈默转动身体，回望着身后淹没在火海当中的商场顶楼，心里止不住的一阵后怕。他现实里虽然不惧这种程度的爆炸，但游戏内的角色却并没有现实当中那么bt，速度力量都弱了很大一截不说，身体的耐受能力更是与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要是刚才没有及时果断跑路的话，他现在绝对已经被清空血条了。 　　就算是面对如同小猫一样孱弱的对手，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啊……或许这只小猫趁你不注意就会在你手上狠狠咬上一口，为你留下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教训也说不定呢？ 　　轻叹一声，陈默转回身做好着地的准备，他此时已经坠落到了二楼。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徒然升起，紧接着是令他头皮发麻的强烈危机感。 　　曾经在地下城中置身于怪物的海洋中时，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无数次在危急关头警醒过他，所以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战斗直觉。 　　顺应着自己的直觉，陈默猛一拧腰，同时手中浮现出M-107造型粗犷的枪身，对准危机感传来的方向，他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轰——” 　　强烈的气流从枪口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在半空中往后推出数米距离，枪声响起的同时，枪口所指处的一栋烂尾楼顶，同样的狙击枪声传来。 　　两道赤红弹道瞬息之间便跨越了近千米，然后狠狠对撞在一起，迸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 　　光芒只有一瞬，但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光芒，却让趴伏在烂尾楼顶的男子目瞪口呆。 　　他在这烂尾楼顶埋伏了半天，就是为了等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将Seven击杀，然后一举成名，成为整个GGO内首个狙杀了Seven的玩家。 　　如果他真能把那位【不败】之Seven给杀了，说不定还能成为GGO名人榜上的玩家。 　　耐心等待半天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她的瞄准，完全沉浸在了狩猎其他玩家的乐趣当中，然后被爆炸逼得从商场顶楼一跃而下，而且还身处半空没有借力的地方…… 　　他敢保证，这个时候的Seven，无论身心都正处于警戒程度最低的时候，然后他当即扣下了扳机。 　　然而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下定决心，并且手指扣下扳机的同时，Seven却忽然凭空一个转身，赶在他之前朝他这边也开了一枪。 　　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快，快到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扣下了扳机，子弹按照预期的弹道向目标射去，然后……然后被另一颗对向射来的子弹给拦截了下来。 　　透过狙击镜，那一抹半空中亮起的光芒完全颠覆了男子对于狙击的所有概念。 　　他听说过有人能做到千米外打爆敌人的脑袋，但却从来没听过有谁可以尼玛的用狙击枪对撞子弹！ 　　隔着上千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察觉到有人要狙击自己，然后在完全不知道对方位置的情况下抬枪射击，子弹撞子弹！ 　　而且特么的还是瞬狙，快得雅痞！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不，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企及的范畴了吧！ 　　尼玛拍电影都没这么夸张的吧！ 　　同样的感慨，也在观战大厅内所有人的心底响起。 　　但陈默没有感慨，落到地上之后，他毫不犹豫又朝刚才枪声传来的位置补了一枪。 　　略带弧度的弹道划破近千米的距离，精准的钻进男子眉心，直到最后退场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子弹拦子弹这么骚的操作的。 　　…… 　　在陈默的狩猎之下，赛事进程很快就到了尾声。 　　蹲在热带丛林的一处树杈上，茂密的树冠完全将陈默的身形隐蔽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要感谢一下这幅身体啊……” 　　端着狙击枪，陈默一边从高倍瞄准镜里寻找着目标，一边拉出地图看了看。 　　不久之前他在海岸线附近干掉了最后一个敌人，也就是说整个比赛地图，此时已经只剩下他，还有朝田诗乃两人存在了。 　　几分钟后，地图刷新，看着代表诗乃的红点所在的位置，陈默转动狙击镜，根本没有经过太多寻找，他几乎瞬间就发现了对方的身影。 　　这并不是因为他索敌能力有多强，只是因为朝田诗乃完全没有试图隐藏起来，而是站在林间的空地中央，手里也没有提枪，整个人都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来点开战布告？” 　　嘴角微微掀起一抹笑意，陈默可是还记得在进入比赛之前，他对诗乃说过什么“不把你当做敌人”之类的话，虽然进游戏之后闹矛盾分道扬镳了，但果然还是有些下不去手啊…… 　　这没有预测线和瞄准圈的第一枪，就当是为之前说了些重话道歉好了。 　　微微调整枪口，陈默扣下扳机，枪鸣声惊起无数林间的飞鸟。 　　赤红色弹道从呆站在林间的朝田诗乃身旁划过，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刨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然而朝田诗乃却像是完全没感觉般，依然呆站在原地。 　　透过狙击镜，陈默注视着朝田诗乃，微皱起了眉头。 　　已经过了完全隐形的第一枪，从M-107枪口延伸出细长的预测线，直直落在朝田诗乃胸口。 　　只要扣下扳机，这一枪就绝对会命中——陈默静静凝视着朝田诗乃脸上的表情，然后忽然收起枪，从树冠上一跃而下。 　　“无聊。” 　　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比赛，这样的比赛只会让他觉得无聊。 　　伸手拉出沉潜设备控制界面，陈默正准备点击强制登出游戏，这样断线之后游戏内就会判定他为死亡，朝田诗乃立刻就会作为最终幸存者赢得比赛。 　　然而就在他手指落下的同时，一阵激昂澎湃的音乐声忽然充斥四周，眼前跳出巨大的金色奖杯，以及一行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字迹。 　　【Congratulations on winning You're winner of the game】（恭喜获胜，你是这场比赛的赢家） 　　下一刻，五颜六色的加载光将他吞没，回到游戏大厅，看着周围向他欢庆道贺的玩家们，陈默一言不发的退出了游戏。 　　“Thanks for your use. It's 11： 05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next use ” 　　悦耳的电子女声从头环两侧的喇叭中传出，陈默睁开眼睛，取开戴在头上的沉潜头环，然后从床上坐起身，拨通了朝田诗乃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电话对面是一片寂静。 　　“为什么，你要弃权。” 　　一阵衣服厮磨的声响之后，才听到朝田诗乃的回话：“非常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非常抱歉……” 　　“你是只会说非常抱歉了吗？”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 　　“……非常抱歉。” 　　“够了！” 　　陈默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式口吻，对着电话另一头的朝田诗乃说道：“明天上午九点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饮品店吗？你问我强大的理由，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第六十五章 绽放于勇气之花 　　上午九点时的饮品店内，安静的空气当中流淌着舒缓的蓝调音乐，这样悠闲舒适的氛围，总能令人忍不住发出惬意的轻叹。 　　朝田诗乃端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一处座位旁，有些惴惴的看向自己对面的男人。他的身材在亚洲人中可以说是相当高大壮硕了，宽厚的肩膀和胸膛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即使是休闲的服装，穿在他身上依然能令人感受到那隐藏在衣服下力量澎湃的肌肉，纯黑的色调更是在无形中增添了这种威势，尤其是男人的眼睛，深邃漆黑，盯久了便会迷失其中。 　　作为被朝田诗乃观察的对象，陈默一脸平静的喝着蜂蜜柠檬水，不过如果他知道朝田诗乃心中对自己的评价，肯定会露出相当无奈的表情。 　　他的身高本来只有一米七多点，但自从开启职业传承，并且在赫斯提雅手中得到恩惠之后，这个数字就一直在不停变化，就像是开启了第二次发育一样。 　　至于他的眼睛……处于由人向神灵转化的过程当中，神威慢慢便会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现阶段由于转化过程才刚开始，所以神威流露得并不是很明显，只有在眼睛这种部位才能隐约看出不同，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以他高达数百的精神力，对于只有十点不到的常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刺激了，长时间盯着他眼睛看，头晕眼花都是轻的，如果他想的话，一眼把对方瞪成白痴都没问题。 　　“那个……陈默老师？”有些扛不住这种沉默的氛围，朝田诗乃率先开口道。 　　“嗯。” 　　瞟了眼一脸欲言又止的朝田诗乃，陈默喝干净杯子里的饮品，模仿着她的声音道：“怎么，不跟我说非常抱歉了？” 　　“我……” 　　听到陈默尖声尖气打趣的话，朝田诗乃低下头，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口一般，耳根尽是绯红。 　　看着朝田诗乃不禁逗，陈默也没接着再说下去，只是叫来服务员续了杯饮料，然后接着道：“等着吧，她很快就来了。” 　　……她？ 　　虽然有些疑惑陈默话里的她到底说的是谁，但朝田诗乃还是没有问出口，继续低着头当鸵鸟。 　　当杯子里的蜂蜜柠檬水第三次续杯并且快被喝完时，一道雀跃的身影出现在饮品店门口，踮着脚尖张望片刻后，她直接朝陈默这桌走了过来。 　　“陈默先生。” 　　鲜红色的女式圆头小皮鞋在桌前停下，听见这道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朝田诗乃立马知道，陈默让她等的那个“她”应该就是这位了。 　　略微好奇的抬起头，映入她视线的是个拥有一头梦幻般华丽的蓬松粉色长发的少女，少女看起来相当娇小，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的样子，但身材比例却很好，五官有着东方人特有的精致细腻，肌肤却如同西方人般白皙——这是个拥有光是目睹就能让人呼吸停滞的美貌的可爱少女。 　　而这个少女此时正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不满的盯着陈默。 　　“……虽然早就知道你是那种闲不住的人，但能不能拜托你，不要每次都总是找些麻烦的事情丢给我，我也是很忙的啊！” 　　“哈哈，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陈默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是一脸笑嘻嘻的问道：“现在虽说是在出任务，但你跟队长她们应该都跟度假没什么区别的吧？” 　　“度假就不需要时间啊？” 　　没好气的朝陈默甩了个白眼，粉色长发的少女从裙兜里掏出一本褐色封皮的东西，扔到桌上之后转身就要离开，边走边头也不回的说道：“下次再有这种麻烦事，陈默先生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这个月还有好几部番剧要补呢。” 　　补番……真的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宅女了啊…… 　　盯着少女的背影，陈默啧啧两声，然后收回视线从桌上拿起她留下的东西，手一翻，直接扔在了朝田诗乃面前。 　　“这是……？”抬头看了看陈默，朝田诗乃没敢拿起来，而是先询问道。 　　“你自己看喽，又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哦……” 　　得到了陈默的首肯，朝田诗乃这才伸手从桌上拿起褐色封皮的小本，转到正面之后她整个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这是……” 　　激动之下朝田诗乃有些没控制住音量，高分贝的女声瞬间吸引了周围几桌人的注意。 　　起身朝四周道了声抱歉，陈默重新坐下，皱眉道：“你小声点，这么大声干什么。” 　　“可……可是……” 　　战战兢兢的拿着手里的小本，朝田诗乃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小本正面，印着几个烫金大字——持枪许可证。 　　“不就是一本持枪证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撇了撇嘴，陈默接着道：“刚才那个人你看到了吧，她叫芙萝娅，是我一个朋友，这个东西就是我让她帮你弄的，来历绝对合法，你心里也不用有什么疙瘩。” 　　“我……我……” 　　视线不停在陈默和自己手里的持枪证上转来转去，朝田诗乃是真的凌乱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你昨晚不是打电话说要告诉我你强大的原因吗？现在给我一本持枪证是什么意思？让我去杀人吗？ 　　还有那个叫芙萝娅的，她竟然能弄到这种东西，到底得多大的能量才能做到这种事啊！ 　　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感谢吗？还是道歉？还是…… 　　看着朝田诗乃凌乱的样子，陈默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虽然算不上有多贵重，但为了帮你办这个东西，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你不准备打开看看？” 　　“啊……我，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给都给你了，想看就自己看呗。” 　　翻开持枪证，看到首页出现自己的照片，以及一系列公章，让朝田诗乃略微放下心来，应该是真货无疑了，然后她开始仔细浏览起里面的内容。 　　【11：持证人可以在政府指定场所进行实弹射击练习。】 　　看到这条时，她微微睁大了双眼。 　　“陈默老师，这是……”抬起头，看到的是陈默微笑注视的表情。 　　“走吧，诗乃，我带你去玩玩真家伙。” 　　微笑着站起身，叫来服务员结账，陈默领着朝田诗乃出了饮品店，一路向靶场所在的地方走去。 　　在日本这种枪械管理极为严格的地方，全国境内都没有任何一所面向公众开放的靶场，如果想要找地方实弹射击，只能去省级以上警视厅，这样规模的警视厅大多都配备有专门的训练靶场，或者去自卫队驻地，那里随处可见供自卫队训练的靶场。 　　陈默当然不可能带朝田诗乃跑到自卫队驻地去申请进行实弹射击，所以他选择了东京的警视厅。 　　在向警务人员出示证件，并且填好几张表格之后，陈默和朝田诗乃进入了警视厅的地下靶场。 　　“转轮手枪，好怀旧的东西啊。” 　　右手握住枪托，手腕轻轻往里侧一抖，保养良好的弹仓瞬间弹出，里面是刚上好的澄黄子弹。 　　“这枪确实够久的，都快赶上我们署长的任期了。”负责上弹并且监督实弹射击过程的小警察笑着说道：“老归老，不过这枪还是好东西，博库特系列最早的转轮手枪，经典，可靠。” 　　小警察说话的同时，陈默手一抖，弹仓复位，大拇指拨开保险，然后侧身将枪举在腰间，另一只手放在保险上方，如同西部题材的电影里出现的牛仔般，快速射击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六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靶子缓缓拉进，整张靶纸上却只有中心处的一个小洞。 　　“哈哈，看来我射击的技术还不行啊，六枪就只中了一枪。”摸了摸靶纸上的小洞，陈默哈哈自嘲道。 　　“嗯，不过这一枪竟然能打中靶心，也不错了。”小警察说的话虽然是安慰，但他表情却有些不屑。 　　六中一，警校里的学生都不可能打出这么差的成绩，想必打中靶心的那枪估计也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把小警察脸上不屑的表情看在眼中，陈默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打手枪从来都是百发百中，那六枪的子弹全部都是从靶心这一个洞里钻出去的。 　　放下老式转轮手枪，陈默又从枪架上取下另一把枪。 　　一把黑星手枪。 　　看到陈默取下这把枪，一旁的朝田诗乃脸上徒然变得苍白起来。 　　“黑星手枪，嘿，这也是经典啊。” 　　一边说着，陈默忽然转头对朝田诗乃露齿一笑，然后直接把上好膛的手枪塞到了她怀里。 　　“诗乃，你开几枪试试？” 　　见陈默把枪塞给那个一直跟在他旁边的女生，小警察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很文静的眼镜妹也会玩枪？ 　　在陈默与小警察的注视下，诗乃苍白得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不断颤抖着，她求饶般看向陈默，嘴里发出沙哑而虚弱的声音：“不……我，我……真的不……不行……” 　　“开几枪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陈默环抱双臂，冷眼旁观。 　　“先生，你的这位朋友她……”瞧出朝田诗乃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小警察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把黑星手枪拿回来。 　　“不要管她。” 　　陈默伸手拦住小警察，平静道：“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视线与陈默冰冷而平静的眼神撞到一起，朝田诗乃悲戚的闭了闭眼睛，心里明白这一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诗乃，你问我强大的理由，理由就是两个字，习惯。” 　　耳边传来了陈默淡然中带着笃定的声音。 　　“人类这种生物，最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们能适应任何环境，习惯任何环境，顺境也好逆境也好，只要接触过足够多的次数，就能够被习惯！” 　　习惯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这一点恐怕没人能比陈默更有发言权了，他当初仅仅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就把自己从和平社会下长大的正常人变成了一个漠视生命的，彻头彻尾的怪物，其中所付出的，是每天高达成千上万只怪物基数的疯狂杀戮。 　　如果一个人在习惯的驱使下可以蜕变成一头怪物，那么还有什么困难是习惯的力量所不能摧毁的呢？ 　　走到朝田诗乃身后，陈默伸出双手，从背后握住她的双手，然后朝着远处的靶纸缓缓举起枪口。 　　等到朝田诗乃动作固定住之后，他松开手，退后两步，轻声道：“现在，开枪。” 　　朝田诗乃肩膀抖动起来。 　　她手指仿佛按在了世间最最坚硬的东西上面，明明只是一个单薄的扳机，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扣下去。 　　远方的靶纸此时似乎变成了那个被她幼时射杀的抢劫犯，额头被子弹贯穿的狰狞创口中，红色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流淌而出。 　　“我……做不到……不行的……” 　　身后有熟悉的体温接近过来，然后是耳朵旁边传来呼吸的气流。 　　陈默就这么俯在朝田诗乃耳边，然后突然厉声大喝：“开枪！” 　　开枪！ 　　“——啊！” 　　尖声惊叫着，朝田诗乃手指在扳机上落了下去。 　　“砰！砰！砰！……” 　　一枪接着一枪，子弹将远处的靶纸打得稀烂，也将那个一直以来都住在她心里的人影彻底撕碎。 　　不知从第几枪开始，她的眼中蓦然涌出了泪水。 　　止不住的泪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泄般的尖叫，最终变成了哭泣的呜咽。 　　陈默站在朝田诗乃身旁，轻轻伸手拿走已经射空了弹匣的黑星手枪，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肩膀，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孩子一般。 　　但他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朵花，一朵正在华丽绽放的花。 　　这场从她小学时代开始便一直憋着，至今为止已经憋了将近十年的哭泣之后，朝田诗乃就正式长大了。 　　她的成长，名为“勇气”。 第六十六章 重逢总是令人感动落泪 　　“那么作为这一届bob当之无愧的冠军，Seven先生，我们都知道您是战场全能，可以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加点方式吗？” 　　GGO。 　　灯光明亮的演播间内，淡绿色短发的主持人小迷妹般眨巴着星星眼，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陈默问道：“是力量型？还是速度型？不过我猜您一定是均衡性吧？毕竟您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很出色呢。” 　　“哈哈，过奖了。” 　　被主持人捧得有些不好意思，陈默抬手抓了抓头发，然后颇有几分自得道：“不过男人嘛，肯定要又有力又持久才行啊。” 　　“噗……Seven先生您还真是幽默呢。” 　　虽然陈默小小的开了个带颜色的玩笑，但主持人显然非常专业，她丝毫没有露出不满或者尴尬的表情，继续一脸天真地扮演着小迷妹的角色。 　　…… 　　此时已经是bob比赛结束后的第五天了，陈默早在第四天时就接到了网络传播电台【MMO气流】的人气节目——《今周的优胜组合》的嘉宾邀请函，想了想反正最近几天也没什么急事，于是他就直接欣然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陈默进行节目采访的同时，GGO内玩家云集的总督府对战大厅，此时无数老鸟与新人玩家都抬头盯着墙壁四周屏幕上浮现出来的采访画面。 　　“……不过男人嘛，肯定要又有力又持久才行啊。” 　　当屏幕中的Seven一脸大叔痴笑表情的说出这句话时，大厅内仿佛传来了无数人心碎的声音。 　　“啊，梦想……我的梦想……破灭了……” 　　一位满脸仙气的手虫玩家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直接一头摔倒在地，然后整个人化作数据光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灰色的掉线标志。 　　总督府的骚乱并没有影响到节目进行，屏幕内，采访仍在继续。 　　“Seven先生，我想大家肯定都跟我一样很好奇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您的性别……” 　　主持人话说到这里，陈默直接一脸严肃的打断道：“我是男的。” 　　“呃……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想问……” 　　“我是男的。” 　　“Seven先生，我……” 　　“我是男的。” 　　面对不断重复我是男的这四个字的陈默，主持人终于绷不住了，她哭笑不得的提高音量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您是男的！Seven老师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好，你说。”陈默点点头，停止了对于人类本质的追寻。 　　“Seven先生，既然您是男的，那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上下打量了陈默两眼，主持人考虑了下措辞，然后接着道：“这样女性化的形象？” 　　“……” 　　一言不发的盯着主持人看了会儿，陈默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 　　这个老娘们儿果然一肚子坏水……不，应该说所有的记者，以及类似职业的人，比如说狗仔队之类的，全都不是好东西。 　　一出口就问他这么尖锐，这么敏感的问题…… 　　虽然心里不停犯着嘀咕，但陈默脸上还是维持着平和而礼貌的微笑。 　　毕竟节目直播嘛，姿态肯定得摆出来，他还是要脸的。 　　“我们能跳过这个话题吗？” 　　“不能。” 　　主持人也笑着，语气轻柔的说道：“而且大家都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我看是你在期待吧？！ 　　深吸一口气，陈默语气有些不善道：“好吧好吧，那我就说说这件事……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怪你们游戏的程序员！” 　　天啦噜，怎么又是程序员背锅？ 　　脸上明显露出吃了一惊的表情，主持人追问道：“可是，程序员与您的形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大了。” 　　陈默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GGO的玩家初始角色都是由系统随机捏脸做出来了，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点点头，主持人话锋一转道：“可是就算是随机捏脸，也是按照玩家现实中的身高比例捏出来的啊，难道Seven老师您……”说到这里，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我现实里才不是这种娘们儿的样子！” 　　斩钉截铁的否认了主持人意味深长的猜测，陈默接着道：“可是进游戏创建角色之后就变成了这种样子，你让我找谁说理去？”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只能怪程序员了……” 　　摇了摇头，主持人略带几分遗憾的说道：“我还以为Seven先生您是专门找人买的这种号呢……” 　　喂喂，你脸上的遗憾是几个意思啊！我不是女装大佬你就这么不开心吗！ 　　无言的看着脸上写满遗憾的主持人，陈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 　　“会去专门买这种号的人都是变态，而我不是变态，谢谢。” 　　“呃……好吧……” 　　话说到这里，主持人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纠缠下去，只好跳过这个话题，回归正题道：“那Seven先生，不知道您对现如今游戏内的玩家，他们的加点方式有什么看法呢？” 　　“看法倒谈不上吧……”略微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一年来在GGO里所遇到过的对手们，唯一能让他感觉有些棘手的，就是前段时间的那个大铁罐头，把整个人都包裹在厚厚的金属重装当中，委实是难以下手，于是陈默坦言道：“不过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认为这个游戏在将来一定会是两极分化特别厉害的玩家的天下，要么完全偏向速度，要么完全偏向力量，均衡型玩家的战场价值将会越来越小。 　　“哦？”听到干货，主持人眼神微微发亮，能够担任这场bob总冠军采访节目的主持人，她对于GGO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对于陈默所说的，她同样非常感兴趣。 　　“Seven先生能够解释一下吗，您的这种判断有何依据？您应该是均衡型的吧？” 　　“我……我是例外啦，其实我这个人更喜欢近身作战，对冷兵器也略有些心得。”摆摆手，陈默接着道：“不过就一般玩家而言，他们通常都有一个主要的战场定位，要么是充当主C的突进手，要么是打边缘OB的狙击手，也有人会购买那种防御力超强的全身重甲，所以我认为加点方式应该更往自己的战场定位上靠，而不是想着每种属性都加一些，毕竟老话也说过，贪多嚼不烂嘛。” 　　陈默这边在演播间内侃侃而谈，总督府大厅里的玩家们也都纷纷侧耳倾听。暂且不论bob冠军的名头含金量有多高，光是Seven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的话充满分量了。 　　这一年里Seven几乎把整个GGO中高段的玩家都杀了个遍，但凡跟他遇到过的对手，无不是被其展现出来的强悍实力直接碾压而过，特别是前几天的bob总决赛，更是让所有人都清楚了解到了Seven这个玩家堪称恐怖的战场统治力。 　　“老师还是这么厉害啊……” 　　私人包间当中，桐人看着屏幕上陈默只用几句话就把GGO这个游戏的精髓阐述了出来，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从SAO到ALO再到GGO，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难倒这个男人的，他对战斗的嗅觉总是那么敏锐，就好像他的剑一样，迅捷而锋利。 　　朝田诗乃坐在桐人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咬着饮料杯里的吸管，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节目直播，水蓝色的双眸当中清楚倒映出陈默的身影。 　　将朝田诗乃专心致志的样子看在眼里，桐人不禁有些疑惑道：“那个……朝田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啊……你和老师的关系好像突然变得比之前更好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 　　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朝田诗乃侧过头盯着桐人看了几秒，她忽然又回想起了几天前在警视厅训练靶场度过的上午，那双来自身后包裹住自己双手的，温暖而坚定的手掌，以及那个宽厚到仿佛能撑起整个世界，令人感到安心的怀抱。 　　“没……没有的事……”微红着脸，朝田诗乃撇开视线，手指不自觉的轻轻绕了绕鬓角垂下的淡蓝发丝，语气有些发虚道：“肯定是你的错觉啦……嗯，错觉……” 　　“是吗……” 　　将信将疑的说了句，桐人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不过他心里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点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节目直播仍在继续，主持人询问完陈默关于加点方式的看法之后，又问了其他一些战斗技巧方面的问题，陈默自然是知无不解，细细的将自己的见解娓娓道来。 　　就在采访即将接近尾声时，总督府对战大厅的一处角落里，【他】忽然无声地站了起来。 　　深沉的灰黑色迷彩服，银白色的恶鬼骷髅头面具，以及双眼位置亮起的猩红光亮——【他】就犹如因憎恨而遗留在人间，久久不愿散去的幽灵一般，穿过热闹喧嚣的人群，穿过灯光迷离的前厅，一步步走到了直播屏幕的最前方。 　　然后，【他】从怀里伸出手，露出了那把粗糙的枪械。 　　冰冷的黑色﹒金属的光芒，像要把黑暗凝结般。金属制的把手，锯齿纵向深入的中间部分，有星形的印记。 　　仅从外表看来，像是没什么威力，到处都能看到的自动手枪而已。 　　但是，不会有人知道，这把枪拥有超越游戏直达现实的——【真正的力量】。 　　“喂，你快看，那边那个家伙……” 　　“他想干什么……” 　　“……哇，他举枪了举枪了！” 　　耳边不断传来人群聒噪的嘈杂议论，【他】隐藏在面具后的脸上写满了怨恨与憎恶。 　　愚蠢的人们啊……你们应该要感到害怕。 　　接下来，就让我亲手把这份恐惧深深刻进你们的灵魂当中吧。 　　【他】转动枪口，黑星手枪缓缓对准了屏幕上那个正在微笑着的家伙，GGO内最强玩家，Seven的额头。 　　然后，【他】开口了，用他所能的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 　　“Seven！你这个虚伪的胜利者。现在就是你接受真正的力量的制裁的时候了。” 　　喊完话，【他】把左手手腕提起来，用手指头点了一下额头，再到胸前，从左肩到右肩，画了个十字架。 　　手放下来的同时，右手猛地紧扣下扳机。 　　“砰！” 　　刺耳的枪鸣声在大厅中炸裂，灼热的金属弹头贯穿出一条笔直的赤红弹道，瞬间便击中了屏幕表面，散发出点点破碎光。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放下枪，笃定的看着被弹孔打得四分五裂的屏幕。 　　几秒后，演播间中正在侃侃而谈的Seven忽然脸色一变，随即他连招呼也没打一个，直接原地退出了游戏。 　　自己采访的对象无故掉线，主持人脸上闪过几分紧张，但她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对着镜头安抚起来。 　　“Seven先生大概是突然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先等一下，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千万不要走开哦。” 　　然而总督府大厅内，没人在意主持人说了什么，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了那个站在屏幕前，戴着骷髅头面具的神秘人身上，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固。 　　在众人的无声注视下，【他】慢慢转过身，扫了一眼店内的玩家。 　　一圈过后，【他】再次把黑星手枪高高地举了起来，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吼道：“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强者！愚蠢的家伙们，把这个名字和死亡连在一起，深深地刻到脑海里吧。”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和这把枪的名字就是【死枪】！带来死亡之枪！” 　　说完，【他】把枪放回怀里，伸手拉出控制面板，直接退出了游戏。 　　…… 　　“滴滴——” 　　作为最新一代的沉潜装置，陈默所用的AmuSphere头环是有唤醒机制的——在有人移动或摇晃他身体的同时，头环就会自动发出警报，并将他唤醒过来。 　　因此在感受到轻微摇晃的瞬间，他就从演播间里直接退了出来。 　　伸手取下头环，陈默看了眼晃醒自己的芙萝娅，房间里的灯光已经被打开了，除了芙萝娅之外周围还有第七小队的其他几个队员，包括队长赛德诺在内，此时也都站在床边。 　　从床上坐起身，陈默环视了一圈，疑惑道：“怎么，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任务倒没有……”微微摇了摇头，赛德诺接着道：“只不过刚才发现了一个想要悄悄闯进你房间的家伙，被我们给绑起来了，现在他就在客厅里面。” 　　“哟，闯我房间？” 　　听到赛德诺的话，陈默眉头一挑，翻身下床，活动了下手腕，然后绕过几个女生，朝卧室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让我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啊……” 　　客厅当中，此刻同样是灯光通亮。 　　熟悉的尼龙套头衫，色调偏灰的栗色短发，瘦小的身形…… 　　与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并且还被胶带贴住了嘴的男生彼此对视着，陈默嘴角缓缓扬起微笑。 　　“哈……原来是新川君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新川恭二，就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虽说只是半年前的一面之缘，但对方毕竟不是什么路人甲，所以陈默当然还记得他。 　　而看到走进客厅的陈默，被捆在地上的新川恭二剧烈挣扎起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眼神里满是求饶的神色。 　　“嗯，看来新川君也还记得我啊……这就好办多了。” 　　面带笑容走到新川恭二跟前，陈默边说边伸出手，抓着他头发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被陈默提着头发，新川恭二痛得眼中瞬间流出了泪水，他不停挣扎着，但每挣扎一次，头皮都会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得发出凄惨的闷哼声。 　　看着新川恭二痛苦挣扎的样子，陈默笑了笑，语气温和道：“新川君，老友重逢，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不过不要着急，时间在我这里最不值钱了，咱们可以慢慢聊……” 第六十七章 随心所欲的剑 　　新生ALO。 　　自从ALO策划层做出融合SAO的决定之后，这个本来因为300名玩家被非法滞留事件而岌岌可危的游戏，不仅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内重新焕发生机，并且还吸引了大批因向往传说中那座浮空城“艾恩葛朗特”而来的玩家，可以说是完全的起死回生了。 　　此时正好是傍晚时分，现实里刚吃过晚饭的玩家们，纷纷登入游戏，游戏内与现实截然相反，明亮的天空蔚蓝澄澈，令人忍不住想要敞开胸膛深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四层，帕纳雷泽的中央岛屿。 　　名为远行者的旅馆当中，陈默正捧着一杯味道香甜的果酒慢慢喝着，在他旁边围坐着一圈熟人，西莉卡、亚丝娜、桐人、莉兹贝特、莉法，以及最近经常跟他们一起下副本的朝田诗乃。 　　“……就算没有了通关死亡游戏的压力，但玩家们攻略游戏的决心和信念也还是不可小觑啊。”和陈默一样捧着杯果酒喝着的桐人，看着旅馆周围热闹的玩家们，忍不住感叹道。 　　现在距离新生ALO面向普通玩家开放才过去了几个月时间而已，但玩家对于浮空城艾恩葛朗特的攻略程度却也已经达到了二十七层，这份速度已经快赶上曾经的攻略组了。 　　感叹完，桐人忽然将视线转向一言不发的陈默，询问道：“说起来，老师你当初的据点好像就是在这层楼的吧？一直到遇到尤娜之后才……” 　　“桐人！”听到桐人提起尤娜，坐在旁边的亚丝娜立马用手肘往他胳膊上撞了撞。 　　“呃……” 　　话说到一半被亚丝娜打断，桐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视线在四周环视一圈，除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朝田诗乃外，莉兹贝特和西莉卡都露出“你就是个大笨蛋”的表情盯着他，就连莉法也是摇头叹气，目光似乎在说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懂得看气氛的笨蛋哥哥。 　　“行了，行了……你们别瞪桐人，我没你们想的这么脆弱。” 　　放下木质酒杯，陈默轻呼一口气，视线穿过周围嘈杂的玩家们，望向旅馆外蔚蓝高远的天空，目光隐约有些怀念。 　　当初他也是坐在这个旅馆里，那时候尤娜就坐在他旁边，周围远没有现在这么热闹，毕竟二十四层已经算是中层了，大多数生活职业的玩家都不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时隔一年之后，他又坐回了这里，身边有朋友，旅馆里也聚集了很多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各种事情的玩家们，然而这次他身边却唯独少了那个曾经陪他一起在这里坐过的人。 　　尤娜…… 　　看到陈默一言不发的样子，餐桌周围的其他人都有些说不出来话来，最终还是完全不清楚事态的朝田诗乃打破了寂静。 　　“陈默老师，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在我家附近见到过一个穿黄色套头衫，中学生样子的男生啊？” 　　“黄色套头衫？” 　　微微一愣，随即陈默立马摇头道：“这穿衣品味可够非的，我没见过。” 　　“这样啊……”听到陈默说没见过，朝田诗乃表情略微有些失望。 　　“怎么，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诶？” 　　转过脑袋，对上陈默饶有兴趣的目光，朝田诗乃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也不是很重要啦，只是……他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那个时候我身边的朋友就只有他一个，所以特别感激他，能够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陪伴我，不过……” 　　“不过？” 　　“不过，他最近几个月失踪了，不来学校，家里人也找不到他……所以，我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露出了然的表情，陈默点头道：“如果我有见到类似的人，一定会帮你留意的，对了，你说的这个男生，他叫什么啊？” 　　“新川，新川恭二。” 　　“新川恭二君，我记住了。” 　　一脸可靠的拍了拍胸口，陈默接着安慰道：“不过诗乃你也不用太担心，没准你的这位朋友，新川君他只是遇到烦心事，所以去其他地方旅游散心了呢？” 　　“但愿吧……” 　　虽然不是很相信陈默的说法，但朝田诗乃还是挤出一抹微笑道：“谢谢你，陈默老师，谢谢。” 　　“哈哈，客气。” 　　陈默大笑两声，眼中却丝毫没有露出笑意。 　　新川恭二，这家伙确实是去旅游了，只不过去的地方有点远，叫三途。 　　几个月之前，还是他亲手送新川君上的路呢。 　　…… 　　时间在闲聊中过去，游戏外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ALO内玩家在线数量达到峰值，远行者旅馆内几乎挤满了玩家。 　　“哎哎，大消息！大消息！” 　　就在旅馆内玩家们聊的火热时，一个身穿布甲的风精灵族男子冲进大门，边跑边喊道：“有人在北边的观光岛屿那边设了赌局，赌注是一套单手剑泛用的原创上位连击剑技！” 　　原创剑技——作为继承自SAO的技能判定系统，玩家是可以通过不断尝试各种基础剑技的组合，进而自行开发出新型的进阶剑技，也就是所谓【原创剑技】的，只不过这种剑技对于玩家本身对剑的理解有很深的要求，所以即使是新ALO开服后已经过去数月的今天，除去空幻缥缈的都市传闻，整个游戏内确实存在的原创剑技依然是屈指可数，因此当听见风精灵男子提到原创剑技时，旅馆内几乎所有玩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热闹的聊天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安静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然后便被铺天盖地的询问声所淹没。 　　“原创剑技？单手剑系泛用？叫什么名字啊？” 　　“你这家伙不会是在说谎吧！” 　　“多少连击，那个剑技有多少连击？” 　　“什么赌局啊，我们也可以参加吗？” 　　“……” 　　无数询问的声音让风精灵男子一时有些发蒙，但随即，他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扯着嗓子嚎道：“大家！不要吵了！先听我说完！” 　　男子的高声嚎叫暂时止住了旅馆内一众玩家的热情，等到周围安静下去一些时，他缓了口气，接着道：“赌局是一个外号叫绝剑的人设下的，只要有人去挑战，无论是谁她都会应战，如果对方赢了，就能得到她的原创剑技，Original Sword Skill，足足十一连击，超级强！简直可以说是必杀技级别的技能！” 　　“什么？！” 　　“十一连击！” 　　“这么强？！” 　　看着旅馆内玩家们群情激荡的样子，风精灵男子继续说道：“大家不要激动，这剑技虽然好，但也不是谁都有命去拿的！现在已经有二十七个玩家被绝剑击败了，你们想要剑技，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啊！” 　　男子的这句话，让旅馆内一部分玩家稍微平静了下来，但更多玩家却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红着眼睛吼道要立马去挑战这个绝剑，证明自己的实力。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虽然只是玩游戏，但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弱，除非真正交过一次手。 　　片刻后，带着这群完全被调动起激情，一脸兴致勃勃的玩家们，风精灵男子就如同他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冲出旅馆，向北边的观光岛屿飞去。 　　旅馆内少了将近四分之三的人，原本热闹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十一连击的原创剑技啊……” 　　莉兹贝特一边跟西莉卡吃着苹果派，一边羡慕道：“这种剑技我估计一辈子也没希望入手了。” 　　“不要这么悲观嘛。”亚丝娜抬手拍了拍莉兹贝特的肩膀，安慰道：“莉兹你锻造武器的手艺那么好，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能够锻造出史诗级武器的锻造达人呢？” 　　“可就算能锻造出史诗武器，我也没办法用出来十一连击啊……” 　　看着莉兹贝特一脸失落的样子，亚丝娜自己其实也有些放不下。 　　十一连击啊…… 　　作为一位重度的player，对于这种拥有绝地翻盘能力的剑技，说不想要肯定是假的。 　　不止是莉兹贝特和亚丝娜，就连西莉卡跟莉法也都隐隐有些意动，桐人眼中更是流露出一股隐藏不住的战意——他倒不是对这个十一连击的剑技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单纯想要见识一下那位创造出这种剑技，并且连败数二十七人的绝剑，见识见识他的剑到底有着怎样动人心魄的锋芒。 　　而此时唯一毫无感觉的，就只剩下职业为弓箭手，不用剑也不好战的朝田诗乃了。 　　看着其他几人都是一副意动不已的样子，她偏过脑袋看向依然一脸平静的陈默，疑惑道：“陈默老师，你不想要吗，那个十一连击的剑技？” 　　朝田诗乃的询问声，让其他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陈默，他们也想听听，这位当代剑圣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我啊？” 　　晃了晃酒杯，陈默脸上缓缓露出微笑，他环视着餐桌周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几人，淡淡道：“如果我想的话，随手都能原创一套剑技出来，但那没意义。别说只是区区十一连击的剑技，就算是上百次连击的剑技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于剑士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剑技，而是心，如果你的心无拘无束，那么你的剑也将会是无拘无束的，过于执着于所谓的剑技，就等同于是自己束缚住了自己的剑，这样挥出的斩击又能有什么威力可言？” 　　说完，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带头往旅馆外走去。 　　“走吧，我就带你们去看看，这所谓的十一连击剑技，到底有多么不堪一击。” 第六十八章 想学吗？我教你啊 　　展开血色双翼，陈默带着西莉卡几人从中央岛屿出发朝北边飞去，途中经过一处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玩家的观光岛屿时，他忽然用力挥动翅膀，整个人顿时从飞行状态停了下来。 　　数秒后，身旁传来气流呼啸的声音。 　　“陈默老师，就是这里吗？” 　　最先跟上来的桐人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了望，当看到观光岛屿上为数众多的玩家时，他不由得惊叹道：“虽然十一连击的原创剑技确实很稀有，但这玩家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在他说话的同时，莉法和亚丝娜也先后而至，紧接着是朝田诗乃，西莉卡，以及飞在最末尾的莉兹贝特。 　　见所有人都到了，陈默朝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合拢翅膀，整个人做着自由落体运动，陨石般朝岛屿中央极速坠落下去…… 　　“那么，接下来还有人要挑战吗？” 　　观光岛屿中央的繁茂大树下，一位紫黑色长发上系着红色发带的纤细少女正满脸笑容的发出询问。她的皮肤是暗精灵特有的乳白色，小小的脸蛋上鼻梁微微翘起，一双紫水晶般的大眼睛中放射出纯洁无垢的光芒。覆盖着胸部的黑曜石的铠甲带着柔软的小球，铠甲下的女式上衣和随风飘起的裙摆是矢车草的青紫色，腰间别着一把黑色的细长剑鞘。 　　这，便是最近在新生ALO中如同新星般崛起，一连击败数十名玩家，原创剑技Original Sword Skill的开发者，刚强不败之【绝剑】。 　　“还有人要挑战吗？” 　　目光在周围黑压压的人头当中逡巡，绝剑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期待，今天来参加她设下的挑战的人数比以往几天都要多，说不定其中就有人，能够帮助自己完成那个愿望呢…… 　　在绝剑期待的目光中，一位身批骑士重甲的刀盾手越众而出，站到了战圈中央。 　　“大叔叔，你要来吗？” 　　叔叔…… 　　虽然绝剑高声调的声音当中充满了年幼少女惹人怜爱的感觉，语气里也飘荡着明快和无邪，但听到面前这个年龄跟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少女如此称呼自己，刀盾手玩家的脸上依然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脚下扎稳马步，左手的大刀用力敲了敲右手的巨盾，发出响亮的砰砰声。 　　“小姑娘，你有什么招数就尽管来吧！” 　　刀盾手玩家低沉厚重的声音跟他的职业一样，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而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宣言，四周围观的玩家们也都纷纷发出了叫好声。 　　而沐浴在欢呼当中，绝剑一挥手，向刀盾手玩家发出了对战申请。 　　【Yuuki is challenging you.】 　　Yuuki，读成优纪，这个就是少女的虚拟体名，既可爱又威风，是非常合适她的名字。 　　“那么大叔叔，我要上了喔！” 　　在刀盾手玩家点击确认之后，优纪从剑鞘当中拔出佩剑——一柄在阳光下闪耀着黑曜石光泽的紫黑色单手双刃直剑，然后她压低重心，剑刃倾倾斜着倒垂在身后，做出即将发起突进的姿势。与此同时，周围的欢呼声也如同波浪般远去了。 　　面对神色变得认真起来的优纪，刀盾手玩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十二万分精神，全神贯注地紧盯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年龄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但这位……可是一连击败了数十人的【绝剑】啊。 　　眼前跳出白色的倒计时，三秒后，视线中央【DUEL】的文字发出瞬间的闪光，光芒淡去的瞬间，刀盾手玩家眼前失去了少女的踪迹。 　　下一刻，一道模糊的人影迫近身前，紫黑色的剑刃上闪耀起璀璨的剑技光辉。 　　“叮叮叮叮叮……！” 　　仅仅在极为短暂的瞬间，刀盾手玩家便承受了数次狂风骤雨般的进攻，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猛然朝身前的人影挥出刀刃。 　　然而他手才刚抬起来，对方就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暗紫色双翼微微扇动，借助翅膀的推力，【绝剑】优纪蹿上半空，速度快到看不清身影的程度，等到她再度降落时已经是站在刀盾手玩家身后了，剑刃轻轻在他背上划过，初击定胜负模式下，系统立马做出了输赢判定。 　　【You lost 】 　　楞楞地看着眼前跳出来的灰暗弹窗，刀盾手玩家此时依然还维持着举刀挥砍的动作。 　　绝剑，那个少女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片刻后，他收起刀，对着脸上重新露出无邪微笑的优纪，摇头叹道：“是我输了。” 　　说完，刀盾手玩家苦笑着钻进玩家群当中，不过他却并没有离开观光岛屿，而是站在远处默默观望着。 　　优纪，这个年龄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女，虽然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击败了，但却让他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楚的好感，所以他想要亲眼见证一下，这场赌局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是少女一直以不败的姿态继续连胜下去？还是…… 　　轻易获得了胜利，优纪没有招摇也不大肆炫耀，她就像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女生应有的虚荣感，剩下的只是纯粹到令人欣赏的天真无邪。 　　作为战圈的空地再次回荡起了她的声音。 　　“那么，下一个对战的人，还有没有？” 　　然而这次却再也没人从人群里跳出来应战了，在这里的人们已经非常清楚她的实力，那是远超普通玩家的强大，因此虽然可以听到人群里不断传来跃跃欲试的议论声，但却迟迟没人敢真的把想法付诸实践。 　　呼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战，优纪略微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呼啦啦呼啦啦的声音，犹如乌鸦扇动翅膀。 　　顺着声音抬起头，一道漆黑人影直直朝着战圈坠落下来。 　　“呜——” 　　就在人影即将落地的瞬间，如同鲜血泼洒而成的巨大双翼猛然从他背后展开，强烈涌动的气流带起风啸声，将一身黑红色长摆大衣吹得不住翻飞，距离这道人影最近的优纪更是被狂风吹得微微后退了两步，紫黑色长发在身后荡起，半天才重新落下。 　　维持着离地一米张开翅膀的姿态，陈默静静注视着面前瞪大眼睛盯着他的少女，直到对方从惊讶当中回过神来时，他才开口道：“听说你在这里挑战玩家，胜者可以得到你的原创剑技，我来挑战你。” 　　“啊……？” 　　突然从天而降的神秘男子，结果竟然是前来挑战自己的玩家？ 　　优纪愣了愣神，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点点头道：“好……好啊，那么大叔你想怎么……” 　　“等一下！” 　　抬手打断了优纪的话，陈默一脸严肃道：“不要叫我大叔，叫我大哥哥。” 　　“大……哥哥？” 　　噗…… 　　周围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优纪也抽了抽嘴角，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应该已经有二十四五岁了吧，跟自己差了将近十岁，叫他大哥哥？ 　　不过优纪也不是太在乎称呼这种事情，于是短暂的纠结之后，她点点头道：“好吧……那大哥哥……” 　　“停！等等！” 　　听到少女以稚嫩的声音叫自己大哥哥，陈默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瞬间便败下阵来：“你……还是叫我大叔吧……” 　　对于陈默的再次改口，周围人群中不少人都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优纪则是松了口气，毕竟称呼一个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人为大哥哥，即使她并不怎么在乎称呼这种事，但也感觉有些拗口。 　　“那大叔……你想怎么个比法？陆地战和空中战，你更喜欢哪个？” 　　“随意，我都可以的，你来选吧。” 　　“我来选吗？” 　　优纪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让她来选战斗方式……这种事情自从她连败十数人，将绝剑的名声打出去之后，就已经几乎没有再出现过了。 　　是因为真的有实力所以才这么自信吗？ 　　脸上扬起明快的笑容，优纪点点头道：“那就空中战吧？其实我还是更习惯飞翔的感觉。” 　　更习惯飞行的感觉……这话要是由别人来说就会显得有些做作了，毕竟玩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现实里度过的，怎么可能有比起行走更习惯飞行的人？ 　　但此时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优纪，所以陈默丝毫没有否认其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好，就空中战吧” 　　同意了优纪的提议，陈默等待片刻后，面前弹出来了一条对战申请。 　　“挑战的规则很简单，你可以使用任何武器或者魔法之类的技能，就算用道具也没关系，而我就只用这把剑就够了。” 　　看着陈默点击同意了对战申请，优纪抽出剑，背后瞬间浮现出暗紫色双翼，然后同样飞上了离地一米左右的低空，与陈默对视着。 　　高大魁梧的身形，头顶飘浮着的名为【剑圣】的特殊称号，比普通玩家大了一倍的猩红双翼，以及那种淡淡的平静眼神…… 　　三秒钟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优纪便率先猛然发起冲刺，突进途中背后双翼不断震动，让她的速度接二连三突破阈值，几乎仅仅是眨眼的瞬间，她便已经接近到了对方身前。 　　“嗡！” 　　清澈明快的剑鸣划破半空，剑技所携带的淡淡的紫色特效光在她手中的长剑上亮起，而此时对方甚至连准备的架势都没有摆出来，剑也还在剑鞘当中没有拔出—— 　　结束了。 　　优纪心里做出如此的判断。 　　但是，就在她剑尖即将触及到对方胸口时，眼前似乎突然模糊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凭空多了几公分出来，随后她这一剑便完全落空了。 　　预料之外的战况发展，让优纪心里有些惊讶，但她手上却完全没有犹豫，翅膀扇动间，她整个人都朝着剑刃落下的方向冲去，速度达到最快时徒然转过一个巨大的弧形弯道，带着惊人的高速急冲回来。 　　这一次陈默没有再躲避，他在剑刃临体的瞬间，侧身让出半步，同时右手五指轻轻搭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拔剑—— 　　“锵！” 　　干净利落的剑啸声中，血色剑影在优纪面前极速逼近，之前挥出的剑刃此时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她只好震动双翼选择了暂时避退。 　　暗紫色双翼猛然挥动间，她快速拉开与陈默之间的距离，然后回身凝望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一下位置的男人，真心实意赞叹道：“大叔，你的剑好快！” 　　“你也不差。”摇摇头，陈默接着道：“听说你那招十一连击的剑技很厉害，用出来让我看看吧，不然你就没机会再用出来了。” 　　狂妄！ 　　这是周围观战的人听到他这句话时的想法，但优纪却不在乎，她反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么大叔，你可要打起精神来，这个可不是什么常规程度的剑技……”一边说着，她举起握剑的右手，手肘回收，剑刃横在眼前，淡淡的青紫色技能特效光在剑刃上燃起，意识仿佛完全被擦亮，感受着灼烧神经般的加速感包裹住躯体，优纪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紫水晶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接下来的进攻，我会全力以赴的。” 　　话音落毕，与最后一道话语声相重合，紫色流光瞬息贯穿两人的间隔，燃烧着青紫色焰光的黑曜石之剑从右斜的上段轰鸣着袭来，过度狂野的力量与超越反射神经的极速在空气中掀起波动，即使剑刃尚未落下，依然能让人感到肌肤仿佛被切开般的锋锐触觉。 　　面对如此神速的斩击，陈默只是静静的抬手，中规中矩的挥剑进行格挡。 　　“锵！” 　　半空中明亮的火花瞬间亮起，空气震荡出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围观的众人诉说着这一剑的惊人力量。 　　然而优纪的进攻却并没有就此为止。 　　Original Sword Skill，是十一连击的剑技，眼下才只是第一击而已。 　　被挡回的剑划出圆弧形剑轨，从剑刃上拖曳出长长的焰尾，再次狠狠挥向一动不动的陈默，然后便是又一声剑刃相撞的金属声在半空炸裂。 　　一次次的进攻，每一剑都会在上一剑的基础上加大几分力道，速度也快到几乎要看不清剑刃挥舞的轨迹，胸前、腋下、腹部、下腹、腰侧、背后……与一直没怎么移动的陈默相比，优纪不断在他周身疾飞而过，然而却一剑也没能砍中对方。 　　如此超高速的剑舞，在四周观战的人眼中，只能看见一道紫色光线不断从半空划过，时不时会在静立半空的陈默周围爆出一团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响亮的剑鸣，除此以外他们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耀眼的青紫色光辉瞬间闪至陈默眼前，然后优纪又锵的一声拉回黑曜石之剑，剑技余辉在半空留下X形轨迹——这两剑依然是无功而返，但优纪丝毫没有气垒，在她的剑尖上，剑技的光芒还没有消失。 　　下一瞬间，持剑的右手被系统推动，如闪电般撕裂空气，漆黑长剑在半空中留下薄墨般的残像，纵向刺出连续五剑。 　　优纪对自己的剑技拥有充分的自信，毕竟这样速度的突刺，已经是玩家所能做到的最极限了。 　　然而，把右手交给系统的加速，优纪看向陈默的脸，一股悚然的感觉忽然从她背后升起。 　　这个男人，此时脸上正带着淡淡的平静微笑，就好像在做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一般，他抬起剑，横向慢慢挥舞着——真的很慢，慢到他这一剑挥完的时间，已经足够优纪接下来连续刺出的五剑全部落下了，而这一剑挥舞的轨迹，刚好就与她五连击的轨迹相重合。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优纪脑海中跳出这个疑问的瞬间，五声连续的剑鸣在半空炸响。 　　战斗中不能有任何一丝的犹豫，但凡犹豫便会招致败北，因此即使心存疑惑，优纪也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最后一剑当中。 　　五连击过后，她的Original Sword Skill最后剩下的一剑。 　　将第五次突刺结束的剑刃拉回，优纪猛然挥动翅膀，气流推动下她整个人极速冲上数十米高的半空，然后在俯瞰的视野当中描绘出最后一剑的剑技将会呈现出来的X形伤害效果的交叉点——陈默就处在这个位置的中心。 　　“呀啊！” 　　身处半空，优纪在这场比试中首次发出凛然的呐喊，紧接着，巨大的紫色X字闪光如同恒星般在半空中骤亮起来，狂猛的冲击波向四周辐射出去，即使是相隔数十米距离的地面上，观战众人依然能体会到那种无比强烈的压迫感。 　　抬头凝视着朝自己坠落而下的紫色新星，陈默手中的长剑摇曳起洁白光辉。 　　下一刻。 　　紫和白的闪光耀眼的交错而过，等到观战众人重新恢复视野时，看到的是血色双翼的男人依然伫立半空的场景，而【绝剑】优纪则已经收起黑曜石之剑，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眼中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之感。 　　之前她与陈默交错而过的瞬间，面对那凝聚着璀璨光辉的一剑，她的攻势瞬间就被击破，然后那把剑带着简直可以说是雷光般的可怕速度朝她挥来，剑刃完全进入了视觉无法捕捉的神速领域，她仅仅只能看到一抹血色交织着白色的光芒向自己颈部挥砍而来。 　　挡不住，躲不开，甚至连捕捉这一剑挥来时具体的踪影都做不到。 　　死！ 　　脑海里所有的念头都被死亡所笼罩，优纪甚至连思考其他事情的余裕都没有，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的瞬间，陈默收剑了——以比挥剑而来时更快十倍的速度，他收回了带来死亡的斩击。 　　太强了…… 　　这个人，这个人的剑，这个人的剑技，都强大得仿佛来自另一个次元般，让她有种无人能与之匹敌的感觉。 　　优纪仰躺在地上，喘息之余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过了片刻，等到稍微平息下刚才战斗带来的颤栗感之后，她抬头看着依然一脸平静的男人，询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大叔，你这是什么剑技？” 　　“无名剑技。” 　　合拢双翼，从半空落到地上，看着少女眼神微微发亮的样子，陈默脸上露出笑容，随后接着道：“怎么，你想学？想学我教你啊。” 第六十九章 理由不能拿来爽 　　“无名……剑技？” 　　陈默淡淡的声音让优纪有些说不出话来，其他人如果想出了什么原创剑技，肯定是恨不得整个游戏的人都知道才好，名字也要取得威风又帅气，但陈默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就犹如是把别人眼里的珍宝随意的拿来垫床脚一样。 　　听听，无名剑技，无名剑技啊！都无名了，意思就是懒得想名字呗。 　　就在优纪愣神的时候，陈默接着道：“怎么样，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教我？” 　　伸手指了指自己，优纪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厉害的原创剑技，她当然是非常想要的，但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教人就教人啊？ 　　“可是……这场挑战是你赢了，本来应该我把剑技教给你的……” 　　“你觉得我要你的剑技有什么用？” 　　“我……” 　　盯着表情不知所措的优纪，陈默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边继续说道：“那就这样好了，你把你的剑技教给我，作为这场挑战的赌注，然后我再把我的剑技教给你，代价就是你叫我一声老师，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样？ 　　“一言为定！”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优纪一边说着，一边朝陈默伸出手掌。 　　“一言为定。” 　　跟少女轻轻击了个掌，陈默也不墨迹，直接在游戏面板上申请进行原创剑技评定，ALO剑技系统很快通过数据库比对，通过了他的申请，并且弹出了命名窗口。 　　【Unknown】（无名） 　　在命名窗口中输入剑技名称之后，他的人物技能栏里就自动多出了一项名为【Unknown Sword Skill】的独立技能。 　　手指轻轻在技能条上长按数秒，一本闪耀着淡淡金光的技能书就从中浮现而出，技能书只是游戏内代码的表现形式而已，这个过程其实就跟电脑的复制粘贴没什么区别。 　　从对战页面找到优纪的玩家ID，然后点击发送好友申请，几秒后申请通过，陈默直接把技能书传了过去。 　　“叮咚——” 　　技能书发送成功的同时，清脆的邮件提示音响起，打开邮件，闪耀着淡紫色微光的Original Sword Skill技能书也传送了过来。 　　“行了，这就算是交换完毕了。” 　　也没有查看技能书的真伪，陈默直接关掉游戏面板，环抱双臂盯着优纪，脸上是略带几分促狭的笑意。 　　在陈默的注视下，一直都表现得明快直爽的优纪却少见的忸怩起来。 　　老师……真是个久违的称呼啊…… 　　但既然已经收下了剑技，那也就没办法了。 　　优纪深呼吸几口气，耳朵边缘带着淡淡的粉红，她本想大声将那两个字喊出来，但真正出口时的声音却细如蚊呐。 　　“老，老师……” 　　“行了，听到这句话我就满足了。”哈哈大笑两声，陈默接着道：“你还是继续叫我大叔吧，仅仅只是教给了你一套剑技而已，老师这两个字我还当不起。” 　　“哈？” 　　有些哑然的看着笑容满面的陈默，片刻后，优纪忽然也笑了起来。 　　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一本超级厉害的原创剑技，对于每一位用剑的玩家来说都应该是无比珍贵的，结果他却弃之如敝履，不仅如此，他还给剑技取了个叫无名的名字，仅仅只是以一声口头的老师为代价就教给了自己……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ALO这个游戏里，竟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玩家吗？ 　　脸上带着灿烂的嫣然笑容，优纪眼神闪闪发光地盯着陈默，同时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般，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唔嗯，就决定是你了，大叔！” 　　……啊啊，神奇宝贝的台词。 　　听到优纪这声无比熟悉的话语，陈默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吐槽。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少女将要说的话，其中所蕴含着的，是一份绝望后诞生出来的悲愿。 　　“其实这个挑战，包括原创剑技的奖励，都是为了能够找出一个厉害的人，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走到陈默面前，优纪背后浮现出暗紫色双翼，身体微微漂浮起来。 　　“大叔，接下来你有时间吗？” 　　“时间在我这里从来不是问题。” 　　陈默朝人群中的桐人一行挥了挥手，然后同样唤出翅膀，微笑道：“接下来想去哪？” 　　“我……不，应该说是我们工会的驻地！” 　　提起公会，优纪眼神像是在闪闪发亮般，随后她开始缓缓提升高度，一边向上空飞行，一边低头看着跟在下方两三米远处的陈默，询问道：“大叔你能跟上我吗？” 　　“……” 　　陈默无言的张了张翅膀，比普通玩家大一倍多的猩红双翼卷起狂风，然后他才开口道：“你以为我这双翅膀只是装饰吗？” 　　“那就出发吧！” 　　脸上浮现出兴奋笑容的同时，优纪背后半透明的翅膀散发出紫色光芒，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带着如同火箭发射般的气势冲上了楼层上空，并且身边不断爆出一圈圈淡淡的加速波纹。 　　眯起眼睛仰头观察着优纪飞行的轨迹，陈默振了振翅膀，很快便追了上去。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半空相遇，竞赛般不断提升着速度，从地面众人的视角看去，很快就只能看到两条细长的光带划过楼层，直接冲进了楼层外面的云海当中。 　　……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七层，这是常年都笼罩在暗夜当中的楼层。 　　位于主街道隆巴尔的一家名为【INN】的酒馆，优纪带着陈默推开前门，大步走入其中。 　　由于第二十七层正处于攻略当中，所以在这层楼聚集的玩家数量并不算多，况且INN酒馆深藏在街道小巷当中，更是连一个光顾的人都找不出来——除了正坐在酒馆中间的圆桌周围的五人。 　　“大叔，我来为你介绍。” 　　笑嘻嘻的和五个人打过招呼，优纪拉着陈默坐到了圆桌旁，然后伸出右手转了半圈道：“这是我的公会，【瞌睡骑士团】（SleepingKnights）的伙伴们。” 　　介绍完五人，她又伸出左手示意了下坐在身旁的陈默。 　　“然后，这位看起来眼神很凶的大叔是……” 　　说到这里，优纪忽然愣住了，然后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问名字。” 　　“初次见面，我叫陈默，不过你们也可以像优纪一样，叫我大叔……”接过优纪的话头，陈默主动对坐在圆桌周围的五人做着自我介绍，目光扫过五人中唯一是成年人的卷发大汉时，他微笑道：“当然，朋友你就算了，还是我叫你大叔吧。” 　　对于陈默的调侃，砂色卷发的大汉愣了愣，随后摸着脑袋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陈默先生你太客气了，叫我铁奇就好。” 　　大汉介绍完自己，旁边有着一头橙黄色头发的矮个子少年也跟着站起身，很有气势的大声说道：“你好！陈默大叔，我是约翰！” 　　有了铁奇和约翰开头，剩下的三人也都纷纷向陈默做了自我介绍，看起来像是学者一样的瘦巴巴青年叫塔尔根，大大咧咧相当男孩子气的少女诺莉，以及给人以纤细感的安静的少女修奈。 　　与五人一一认识过后，陈默挑着眼回望优纪，语气不善道：“忘了问名字也就罢了，优纪小姐，你能不能解释一下眼神很凶是什么意思？我的眼神很凶吗？” 　　“啊啊，来了来了……就是这种眼神，之前战斗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优纪也表现得更跳脱了几分，她一边恶作剧般吐了吐舌头，一边躲到了修奈背后。 　　“非常抱歉，陈默先生。” 　　朝陈默无奈一笑，修奈接着对优纪说道：“会长，不要闹了，说正事啊。” 　　“哦——”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优纪环视了一眼自己公会的成员们，她紫水晶般的眼眸闪烁着光芒道：“我，优纪，现在姑且算是这群家伙的会长。陈默大叔，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请全力帮助我们吧！” 　　“帮助你们干什么？”陈默摇了摇头，接着道：“要是你想到100层的红玉宫去玩玩，那恕我无能为力。” 　　“才不是那么异想天开的事情啊！” 　　微红着脸低了低头，优纪停顿片刻，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其实呢……我们是想要打倒这层楼的BOSS怪。” 　　“哦——攻略楼层啊？” 　　看着圆桌周围包括优纪在内的六人因为自己拖长声音的回答而有些紧张起来的六人，陈默笑了笑，也不再任由自己的恶趣味欲望而继续卖关子下去了，随口答应道：“好啊，我答应了。” 　　“诶？” 　　出乎意料的爽朗回答，让优纪呆了呆，随即她又补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就只凭我们公会的这几个人，去打倒楼层主哦？” 　　“嗯，不过这层楼的BOSS怪也没什么难度吧？” 　　要说难度的话，如果把二十七层的楼层主换成牛头怪或者骸骨猎杀者，或许陈默还真会觉得有些麻烦，毕竟他游戏里的属性值跟现实比起来实在是有点低得过分了，不过如果只是二十七层的那只楼层主，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更别提还有六个人给他做帮手。 　　被陈默问得哑口无言，优纪想要再强调一下攻略BOSS这件事的难度，但一想到之前那道闪耀着璀璨光辉的斩击，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简单的欢迎了下作为强力外援加入的陈默之后，临别前，对着正在划拉控制面板，准备下线的陈默，优纪突然问道：“大叔，你就不问问我们想要独自攻略BOSS怪的理由吗？” 　　“理由？” 　　划拉面板的动作一顿，陈默摇头轻笑道：“理由又不能拿来爽，我做事从来都是只要开心就好。” 　　一边说着，他手指在登出键落下，随后身影瞬间化作数据光消散在空气当中，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声传入优纪耳中。 　　“不过如果非要问理由的话，就当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吧，优纪。” 第七十章 大人的烦恼 　　来到刀剑神域所处的世界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陈默偶尔也会思考一些无关现实，无关他所身负的传承职业的使命，无关职业传承系统，仅仅只是非常意识形态化的东西——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神飞天外。 　　在那些五光十色的思绪当中，他经常会以自身为中心，幻想着延伸出去一张网，那些和他有关的人都在这张网上，关系越亲近，就距离他越近，而亚丝娜……也就是结城明日奈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离他有多近，仔细想想，她应该是挂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代表她与自己的关系不亲密也不算疏远。 　　熟人以上，至交未满，红颜知己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因此陈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从结城明日奈小姐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默君，请成为我的恋人吧！” 　　“咳！咳咳……等等，等等……你让我缓缓……” 　　高档次的西餐厅中，陈默正喝着水，差点没被结城明日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呛到，他放下水杯，从桌上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才接着道：“刚才是我耳朵出问题了？结城小姐你有说什么话吗？” 　　“默君，请成为我的恋人吧！” 　　好的，看来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才怪啊！ 　　问题大了好不好！ 　　“那个……结城小姐，能不能请问一下，您……是最近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我没有受刺激。” 　　面对一脸严肃表情，橙色双眸紧盯着自己的结城明日奈，陈默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她明显是认真的啊！ 　　而且结城明日奈本身就是属于那种在亲密的人面前才能开得起玩笑的类型，自己和她算亲密吗？ 　　当然不算了，顶多只能说是很熟的熟人吧！ 　　完了……桐人，你要绿…… 　　“所以结城小姐，您专门打电话约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告诉我……您想要……和我成为恋人？” 　　“对。” 　　眨了眨眼睛，结城明日奈补充道：“而且必须是那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人关系……” 　　结婚？ 　　听到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耳畔炸响，陈默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在独行玩家的被动加成下，他足有数百点的精神值肯定是不会产生幻觉的。 　　短短一瞬间，陈默脑海中极速回转过数十个念头，以往和结城明日奈接触的经历一一在眼前划过，他似乎也没怎么拨撩这位大小姐啊，怎么莫名其妙就要跟他以结婚为前提发展恋爱关系了？ 　　还是说，其实本尊的魅力已经达到堪比龙傲天的境界了吗…… 　　就在这时，结城明日奈才把后半句话说出口：“……直到明天晚上为止。” 　　“明天晚上？” 　　“嗯。”对着一脸“你在逗我”表情的陈默，结城明日奈点点头道：“也就是拜托默君，请充当我明天一天的恋人。” 　　“所以你不是想要移情别恋了？” 　　陈默这句话让结城明日奈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但她还是羞涩的摇了摇头道：“陈默先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 　　得，这下连默君也不叫了…… 　　“我开玩笑？”朝结城明日奈翻了翻白眼，陈默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刚才可是把我给吓坏了，突然说什么恋人、结婚之类的话，就算被误会了也只能说是活该吧。” 　　“……是，非常抱歉。” 　　看到结城明日奈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陈默也懒得跟这种小女生计较太多，直接问道：“说说看吧，结城小姐这次吹的是哪门子风？怎么突然想到要让我充当你一天的恋人？” 　　“我……” 　　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看一脸洗耳恭听表情的陈默，结城明日奈咬了咬牙，小声道：“这件事，希望陈默先生不要告诉桐人……” 　　哟，还不能让桐人知道？ 　　陈默稍微提起了点兴趣，但他还是很有良心的表示了下自己的底线：“愿不愿意说是你的事，但该不该告诉桐人，我心里自然有数。” 　　“好吧……” 　　无奈苦笑了下，结城明日奈最终还是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最近一段时间，我被家里催得很严，母亲希望我去和一个我完全不喜欢的人相亲，所以……” 　　“所以你就想拿我来当挡箭牌？”顺着结城明日奈的话头，陈默接着道。 　　他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刀剑神域原著里好像确实是有一段这样的剧情。 　　“桐人君是旧SAO玩家，也就是说是重度的沉潜爱好者，想必肯定是没办法入你母亲法眼的，而且他的家庭条件也完全不能和你家相比，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慢慢悠悠分析着结城明日奈的心理活动，陈默一边分析，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可能人确实是不能过得太闲了，到刀剑神域的这几年他就过得很闲，原本只是有一点点的恶趣味，最近越来越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了。 　　搞不好，以后会被人在背地里取个【恶人陈】之类的中二称号也说不定？ 　　在陈默抽丝剥茧的分析下，结城明日奈顿时产生出无地自容的感觉。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听到别人一点点分析自己的心理，这种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羞耻了。 　　结城明日奈这边就快羞耻到爆炸了，但陈默还没有说完。 　　“……一位站在全国乃至全世界所有剑士的巅峰，被国际剑道联盟亲自评定的九段剑圣，如果我表现出收徒的意愿，瞬间就会有无数剑士前来求教，甚至将剑道馆开遍全国都轻而易举，名声、实力、财富、地位，你母亲肯定会非常满意我这样一位女婿，最妙的是我还是你的熟人，这样一来就完全不用担心事后我会缠上你之类的问题了……哈哈，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结城小姐。” 　　“别说了，请你别说了……” 　　过度的羞耻感让结城明日奈浑身都轻颤起来，她求饶般看着陈默，眼里闪烁起了某种晶莹的东西。 　　“陈默先生，就当我们今晚没有见过面，好吗？” 　　“当然……”看着结城明日奈略微松了口气的表情，陈默笑嘻嘻的摇了摇头，接着道：“不好。” 　　当然不好？ 　　刚松了口气的结城明日奈，听到陈默说不好，立马又垮下脸去，这一喜一惊的情绪变化实在是有些太过刺激，差点让她一口气没顺上来，好半天才从吐血的冲动中缓过劲来，她哭笑不得道：“陈默先生，我是把你真的当成好朋友，才会找你商量这种事的，你就算不答应，也不要玩我啊！” 　　“我就是因为把你当成好朋友才说不好的呀。” 　　露出一脸你可冤枉我了的表情，陈默接着道：“好朋友能为兄弟两肋插刀，虽然结城小姐你是女的，但冒充一下恋人，这种小事我肯定是义不容辞。” 　　“……什么？” 　　陈默话里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结城明日奈一时有些难以置信：“陈默先生，那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了啊。” 　　朝结城明日奈摊了摊手，陈默一脸无奈道：“毕竟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仗义。” 　　是不是特别仗义……这一点还有待商榷，但特别贫倒是看出来了。 　　“那真是多谢陈默先生了。”虽然心里有些不满陈默之前对她感情的玩弄，但结城明日奈还是很明智的没有把内心想法表现出来，而是一脸真挚的致谢道。 　　“哈哈，小意思。” 　　摆摆手，陈默爽朗大笑两声，看着面前这个还在读高中的少女，竟然都开始为自己的婚姻而发愁了，这种本应该是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后才轮得到她考虑的问题，现在却早早摆在了她面前…… 　　霓虹，不愧是个重男轻女思想极为严重的国度，虽然其中也有结城家本身的问题，但这件事已经足够反映出一些问题了。 　　心里感慨着，陈默接着问道：“那么结城小姐，不知道你说的扮演恋人，是明天一整天时间都跟你在一起，还是只在需要的时候我才出场？” 　　“当然是一直在一起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演戏，肯定要演全套才行，况且……”说到这里，结城明日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要是假扮恋人的事被看穿了，母亲她肯定会更变本加厉的控制我的生活权利，所以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明白了。”点点头，陈默忽然问道：“你很反感你母亲吗？” 　　“不，我并不反感她。” 　　对于陈默的这个问题，结城明日奈回答得斩钉截铁。 　　“虽然母亲做的事让我感觉十分厌恶，但我知道她的初衷只是希望我能够过得好而已，所以我并不反感她，不过理解不代表接受，我受不了她控制我的生活，控制我的人生，甚至是控制我的命运，哪怕这条她帮我安排好的路上没有荆棘和陷阱，我也不愿意去走，所以我要反抗……” 　　“陈默先生……不，默君，这次的事情就是我对母亲所作所为发起的抗争，非常感谢你愿意帮助我，谢谢。” 　　与结城明日奈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般坚定而真挚的目光对视着，陈默忽然笑了起来。 　　开始只是小声的轻笑，然后逐渐变成前仰后合止不住的大笑，一直到周围的食客都忍不住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时，他才收敛住笑声。 　　“很荣幸能够帮上忙，明日奈。” 第七十一章 觉悟 　　翌日。 　　陈默从床上坐起，伸手摘掉戴在头顶的沉潜头环，看着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假扮一天的恋人……昨晚与结城明日奈的那番谈话，以及自己所答应她的要求，陈默全部都清楚记得。 　　“恋人啊……” 　　像自己这种毫无恋爱经验，唯一一次相亲也因为自己的低情商而告吹的人，真的能扮演好这一天的恋人吗？ 　　陈默心里相当没底。 　　在欧拉丽的时候他倒是陪上神赫斯提雅约会过一次，但赫斯提雅本身性格就跟小孩子一样，那次与其说是约会，倒不如说是他耐下性子陪赫斯提雅玩了一天罢了，真正恋人间会做的事他可一件都没做啊…… 　　陈默坐在床边心烦意乱的想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想好今天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合适，于是索性不再思考这个问题，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提出让自己假扮她一天恋人的结城小姐，她是有恋爱经验的吧……在SAO里跟桐人腻了那么久，恋人间会做的事，她肯定心里有谱才对。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条途径可以作为参考。 　　“……哈？恋爱？” 　　餐桌上，芙萝娅猛地睁大眼睛，嘴里咬着的一片果酱面包掉进餐盘，好半天她才从陈默口中所说的那个劲爆消息中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的重复确认道：“陈默先生，我耳朵没问题吧？你竟然也会像那些言情剧里的白痴小鬼一样，臭屁到为女人而烦恼？” 　　“我没开玩笑。” 　　陈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在这群女生心目当中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洪水猛兽啊？为什么他就不能为女人而烦恼？ 　　“咳咳……” 　　见陈默表情不是很好看，芙萝娅轻咳两声，没再接着开他玩笑，只是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陈默先生你可就问错人了，如果你问我怎么黑进五角大楼，或者怎么从银行系统里洗钱出来，那我倒是可以说上几句，但恋爱……我在战场上见过的死人比那些偶像剧里奶油男见过的女人还多，你真要问我对恋爱的看法，那我只能说不就是男人跟女人之间的那种勾当嘛……” 　　一边说，她叼着面包片，腾出双手非常下流的做了个钥匙开锁的动作…… 　　而听到芙萝娅的话，餐桌周围默默吃着早餐的第七小队其他几个女生也都纷纷露出赞同的表情。 　　太糙了…… 　　看着芙萝娅跟个痴汉大叔一样不停表演钥匙开锁的动作，陈默抬起手啪的一声捂住脸，感觉自己可能是脑壳被炮打了。 　　第七小队的这群女生，虽然都正处在青春萌发的年纪，但她们从小到大除了训练就是杀人，枪支弹药、战场生存、野外知识、格斗要领……这些才是她们最擅长的东西，而非什么恋爱经验之类的事情。 　　“抱歉啦……”见陈默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芙萝娅放下手，停止钥匙开锁的表演，吐了吐舌头道：“陈默先生你自己加油吧，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精神上支持有屁用！ 　　再次长叹一口气，陈默从餐桌前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玄关，伸手从衣架上提起剑袋挎在背后，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 　　房门关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餐厅里，芙萝娅和第七小队的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大新闻啊！ 　　陈默，那个吊儿郎当怪大叔，竟然也玩起了恋爱？ 　　赛德诺朝小队里侦查和反侦查科目成绩最好的切茜莉打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几分钟功夫就换好了一身黑色多功能作战服，胸口还挂着个超远距离广角摄像机。 　　“咚咚咚……！” 　　芙萝娅赤脚踩着地板跑进房间，很快又抱着她的电脑跑了出来，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片刻后，一幅卫星定位地图跳出电脑屏幕，其中有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着。 　　切茜莉仔细盯着这幅地图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道：“目标确认，使命必达！” 　　“去吧。” 　　赛德诺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切茜莉立马转身冲出门外。 　　芙萝娅的电脑屏幕上，一个绿色光点忽然亮起，短暂的停顿后迅速朝前方悠哉悠哉慢慢移动的红点接近过去…… 　　…… 　　上午八点钟，公园内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陈默环抱双臂坐在休息长椅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自己正在被人窥视的感觉，但这种感觉相当的微弱，其中既没有恶念也没有杀意，就好像仅仅只是路人不经意间对他投来的注视一般。 　　八点过后，又等了片刻，一道栗色头发，上身穿着洁白衬衫和外套，搭配深樱桃色长裙的身影出现在公园路口，驻足朝公园里眺望几眼，看到正坐在长椅上的陈默之后，她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一边笑，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走到长椅跟前之后，结城明日奈拢了拢头发，笑容里带着些许歉意道：“默君，你吃没吃早饭？” 　　“已经吃过了。” 　　从长椅上站起身，陈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梁，接着道：“那个……明日奈，我要事先跟你声明一点啊……” 　　“嗯？” 　　迎着少女疑惑的目光，陈默坦白道：“其实，我恋爱经验为零，以前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所以也完全不知道恋人到底应该做什么才好……喂！你别笑啊！” 　　一开始听到陈默说出恋爱经验为零时，结城明日奈脸上表情微微一愣，然后又听到他说从来没有过女朋友这句话，结城明日奈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抱歉抱歉……我……只是有些意外，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说着抱歉，但结城明日奈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收敛。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一想到自己将要背着桐人偷偷和陈默扮演一天时间的恋人，她就感觉自己心脏跳个不停，而且即使清楚陈默不是那种会打蛇上棍或者得寸进尺的人，但作为女生，面对这种事情时她脑海里依然不由自主的就会去想——万一对方对自己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举动，比如说假戏真做之类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武力……面对一位击败了来自全世界各地剑豪的剑道九段的剑圣，她不认为自己能是对方一合之敌。 　　情理……虽然只是假扮的恋人，但这件事外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所以其实就跟真正的恋人没什么区别，恋人之间做些亲密的事情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很正常的吗？ 　　带着这样那样的复杂思绪，结城明日奈几乎都快要后悔自己昨天做出的那个轻率决定了，唯一支撑她走出家门，赴约赶往公园的，除了对婚姻自由的向往之外，就只剩下对陈默的信任了。 　　不过当陈默说出没有恋爱经验也没谈过女朋友那句话之后，她倒是心里松了口气。 　　无论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啊…… 　　这样的心理让她有种身为“前辈”的感觉。 　　“那么明日奈，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陈默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整个人都是一副全凭你安排的架势。 　　“接下来的话，我想想……” 　　食指轻轻点着下把，回忆着自己跟桐人约会的经历，结城明日奈拍板道：“就先去商业街逛逛吧，正好我早餐没怎么吃，顺便吃点东西也不错，还有……” 　　说到这里，她伸手从衣兜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了陈默面前。 　　“这个给你。” 　　手掌张开，掌心静静躺着一条银白色项链。 　　陈默一言不发的接过项链，挂坠是一枚小巧的扁圆形盒子，盒盖弹开后露出其中隐藏着的照片，结城明日奈的照片。 　　面对陈默疑惑的眼神，结城明日奈微笑道：“演戏要演全套才行嘛。” 　　“明白了。” 　　点点头，将项链挂在脖子上，挂坠则妥善的收纳进胸前，随后陈默朝面前的少女伸出手。 　　“不对哦。” 　　结城明日奈并没有去牵陈默的手，而是直接搂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上半身完全依靠在他肩膀上，就如同真正的恋人之间会做的举动一样。 　　“结……明日奈？” 　　感受着从手臂外侧不断传来的少女体温，陈默低了低头，立马就看到结城明日奈脸颊上泛起绯红的样子。 　　果然很为难啊…… 　　陈默轻轻抽了抽手，询问道：“要不然……还是牵手吧？” 　　“不要。”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结城明日奈态度非常坚决的否认了这个提议。 　　“如果连这点程度的觉悟都没有的话，绝对一下子就会被看穿的。” 　　“可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搂在怀里的手臂，拥有超乎想象的强壮感，那隐藏在衣服下面的澎湃肌肉，让人忍不住去思考这只手臂到底拥有怎样恐怖绝伦的力量……强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结城明日奈红着脸，摇了摇头。 　　“没问题。” 　　“那我们走吧。” 　　既然对方说了没问题，陈默也就不再继续坚持要抽出手臂，任由少女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依托到他肩上，然后迈步走出晨间的公园。 第七十二章 一天的恋情 　　带着结城明日奈在商业街逛到上午十点，然后又辗转去电影院看了场让陈默感觉有些昏昏欲睡的爱情电影——不过结城小姐倒是看得很感动，从电影院出来时她眼睛都哭红了。 　　“太感动了……默君，那样美好的爱情真的存在吗？” 　　即使出了电影院，结城明日奈依然念念不忘电影的剧情。 　　“你想太多了，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那种乌托邦的恋情。”陈默摇了摇头，嘴角噙着抹不屑的冷笑：“那都是电影厂商编出来骗人的剧情，也就只有想你这种小女生才会傻傻的买账，感动得稀里哗啦，哭得一塌涂地，然后还觉得这电影票钱花得真值，下次依然心甘情愿继续买票来看。” 　　“默君！” 　　听到陈默对于刚才看的那场电影的评价，结城明日奈顿时觉得自己忽然有些明白他单身的原因了。 　　“好啦好啦……”被少女幽怨的眼神盯得败下阵来，陈默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中午你打算去哪吃饭？” 　　“中午的话，我回家吃。” 　　提起回家，结城明日奈脸上鲜活的表情瞬间沉寂了下去，她有些恹恹道：“母亲她不允许我在外面的饭店吃饭，所以无论怎么样，饭点我都必须要回家才行。” 　　“这样啊……”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陈默忽然提高音量道：“好，决定了！” 　　“诶？” 　　迎着结城明日奈疑惑的目光，陈默接着说道：“今天中午我就跟你回家吧，去见见我一天的岳母大人。” 　　“诶？！！” 　　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结城明日奈慌乱道：“可……不是！怎么这么突然就说要跟我回家？母亲她……你……啊啊啊啊啊啊！！！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你不就是想要用我来当挡箭牌，让你母亲死心，不再插手你的婚姻吗？”眨了眨眼睛，陈默理所当然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我亲自跟你母亲见一面呗，我正好也很想认识认识这位强迫自己正在读高中的女儿出去跟其他男人相亲的出色女性呢。”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无可置疑的摇了摇头，陈默语气坚决道：“走吧，明日奈，我们回家。” 　　说完，他直接拖拽着结城明日奈离开了电影院门口。 　　……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结城明日奈觉得自己脑子里很乱，眼前稍微有些眩晕，身体不受力般瘫软在座位上。 　　“明日奈！” 　　就在她坐姿走形的瞬间，沉静却严厉的声音就闯进了她的耳膜。 　　听见这道声音，脑子里的意识还没有来得及回转过神，身体便已经犹如上好了发条的自动人偶般，重新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对不起。” 　　同时，嘴里也发出了这样的小声嘟囔。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结城明日奈却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结城京子，这位应该被称为母亲的女性，确确实实掌控着她的全部——从肉体，到精神，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当中。 　　也正是因此，她才要发起反抗。 　　然而本来是被自己请来帮助她进行反抗的盟军，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结城女士还真是家法严厉呢。” 　　结城明日奈对面的位置上，陈默脊背笔挺的端坐着，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恭谦笑容。 　　“哪里的话，陈默先生说笑了。”似乎对于陈默的话很是受用，结城京子伸手掩唇轻笑起来。 　　高背座椅，长毛地毯，厚重的红木餐桌，银质餐具与优雅烛台，洁白瓷盘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线…… 　　这里是结城家的餐厅，不久之前看到跟随结城明日奈一起回家的陈默之后，结城京子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却并没有像明日奈想象中那般暴怒，反而是表现出了一位贵妇人的体面与身为家主所应有的礼貌。 　　但最让她意外的，除了母亲的态度之外，还有陈默的背叛！ 　　没错，背叛……明明说好了是要帮她从母亲的掌控下脱离出来，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那么，陈默先生，不知道你跟明日奈认识多久了？”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快两年了吧？”感受到来自结城明日奈的尖锐目光，陈默不为所动的轻笑道：“第一次见到明日奈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两年……也就是说从SAO那个游戏里开始就认识了吗？ 　　不过还好，跟桐谷和人那个废宅比起来，眼前这一位男性倒让结城京子相当的欣赏。 　　强壮的体魄、得体的谈吐、温润的气质，以及他身上所背负的光环——剑道九段，不败剑圣。 　　作为一位传统的霓虹人，结城京子对待剑道的态度很好，所以几个月之前那场轰动全国的剑道大赛，她也是全程跟看到底了的，其中但凡陈默出场的比赛，几乎都是一瞬间就结束了，其压倒性的实力，可谓名副其实的当代剑圣。 　　因此，结城京子对待陈默的态度与对待桐谷和人的态度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极端，她微笑着询问道：“陈默先生也是当初SAO事件的受波及者？” 　　“嗯，因为当时听说那是一个只凭手中的剑，就能去到任何地方的世界，好奇之下就试了试，没想到……” 　　说到这里，陈默腼腆的笑了笑，然后以柔和的目光看向身前正气鼓鼓地盯着自己的结城明日奈，他接着说道：“不过福兮祸所依，也正是因为当初选择进入SAO，才让我得以认识明日奈这样优秀的女性，并且与她结为恋人。” 　　“原来如此。”点点头，结城京子继续问道：“不过据我所了解，明日奈之前一直都在跟一个叫桐谷和人的少年纠缠不清，陈默先生你……” 　　来了！ 　　听到结城京子问起桐人的事，结城明日奈放在餐桌下的双手微微握拳，今天这件事能不能成，就看陈默接下来的回答了。 　　“桐人君啊……” 　　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慌乱之类的表情，陈默只是平淡的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追忆的神色，语调平缓道：“明日奈这样优秀的女性，无论到哪里都会放射出足以吸引周围所有人目光的光芒，当初我只不过是个为她的风采所倾倒，并且沉浸在不可自拔爱恋中的可怜人罢了，而桐人则不一样，他很强，比所有玩家都要强，所以他能站到明日奈身边，而我只能远远站在人群最外围，默默注视着她闪闪发光的身影……” 　　陈默所说的话当然都是他胡编的，但听到陈默的话，结城明日奈却瞬间想起了初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艾恩葛朗特第七十三层，达到这样程度的楼层，每一层的BOSS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即使是高手云集的攻略组，在攻略过程中也无法避免伤亡的出现。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她带着心情沉重的攻略组玩家，再度踏上了征伐楼层的路途，然而传送门背后，却已经有人比攻略组更早从迷宫区归来。 　　漆黑风衣，湛蓝长剑，如同绅士般面带微笑略施一礼，然后挪动脚步为攻略组让出道路。 　　当时她只当这是个在野的高等级玩家，虽然有些在意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只是礼貌性的朝他回了个笑容，随即便带领着攻略组玩家越过这位黑衣剑士离开了。 　　回想起以往的记忆，结城明日奈眼神有些恍惚，陈默则是继续说道：“不过我并不怨恨桐人，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强者理应拥有更多，享受更多。也只有强者，才配得上像明日奈这样在各个方面都相当出色的女性，所以我没有任何嫉妒，也没有任何怨恨，我只是不甘心，所以我咬紧牙关奋起直追，至于结果……您都看到了，现在站在明日奈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桐人。” 　　“我明白了。”听完陈默的话，结城京子看他的目光越发欣赏起来。 　　她确实是看不起弱者，但她更看不起那些自暴自弃的人。 　　陈默并非弱者，他身上凝聚着许多令人赞叹的璀璨光环，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懂得在形式弱于人时拼命努力，而不是放任自流，自暴自弃。 　　这样的人，确实算是明日奈的良配。 　　视线在明日奈与陈默之间转了转，结城京子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 　　“夫人您请说。”陈默依然保持着一脸不卑不亢的表情。 　　“如果我把明日奈托付给你，未来有一天，当你失去所有一切荣誉，一切地位，一切财富，处于人生最低谷时，有人想要做出伤害明日奈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结城京子最后的这个问题，让明日奈瞬间愣住了，下一刻，她无声的红了眼眶。 　　无论结城京子对她做过怎样过分的事情，但所有一切不快的根源，都是来自于一位母亲对自己女儿无私奉献的爱。 　　“夫人，我是一位剑士……” 　　陈默从餐桌前站起身，紧接着，一股仿佛能刺痛人双眼般凛然的气势在他周身猛然回旋起来。 　　拿起靠在桌边剑袋，从中取出赫斯提雅赠予他的淡青色长剑，陈默脸上露出微笑，但话语声却毫无笑意。 　　“我的剑不是摆设，如果有人想要伤害到我所珍爱的人，那得先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 　　…… 　　结束与结城京子的谈话之后，陈默又在结城家逗留了一下午，吃完晚饭，明日奈送他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行了，结城小姐，别送了。” 　　昏黄光线的路灯下，陈默回头朝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少女挥了挥手道：“快回去吧，别让你母亲等太久。” 　　“嗯……” 　　微微点了点头，结城明日奈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今天的事情……” 　　“今天已经到此为止了，咱们还是跟原来一样，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桐人的。” 　　微笑着安慰了下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的少女，陈默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啊，对了……”伸手从脖颈上取下项链，陈默有些不好意思道：“差点忘了，这个还给你。” 　　项链…… 　　看着陈默手中银白色的项链，小巧的挂坠在路灯下轻微摇晃，结城明日奈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这个你留着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纪念。” 　　“那也行。” 　　点点头，陈默也不矫情，重新把项链挂回胸前，然后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晚风吹过时，将他长长的衣摆掀起，犹如乌鸦张开的羽翼。 　　“陈默先生！”凝视着这道与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结城明日奈忽然大喊出声：“再见！” 　　“喔，再见！” 　　黑色风衣的男人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然后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当中。 　　结城明日奈依然还站在路灯下面，目光毫无聚焦的望向前方那片深沉的黑暗。 　　她从小开始就对黑暗有种莫名的畏惧，这既是出于女生的天性，也有冷漠的家庭因素在内。 　　然而此刻，面对这片黑暗，她却破天荒有种温暖而充实的安心感觉。 　　因为她知道，在这片黑暗当中正行走着一位绝对无敌的剑圣，任何胆敢将罪恶蔓延至他身边亲近之人的家伙，都将被他斩落于剑下。 　　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朦胧起来，结城明日奈抬手擦了擦眼睛，手背上立即传来一股湿润的触感。 　　如果……当初她在SAO起始城镇遇到的人，不是桐人，而是这个看起来虽然吊儿郎当，但实际上却可靠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全身心都依赖于他的男人，那她或许，不，是肯定会爱上他吧…… 　　哪怕是已经心有所属的现在，自己不也已经开始感到动摇了吗？ 　　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所以她和陈默注定只能是朋友，而不是恋人。 　　最暧昧不过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像今天这样——仅仅只维持一天的恋人。 　　而今天，已经到此结束了。 　　站在昏黄光线的路灯下，结城明日奈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着。 　　永别了，我的一天的恋人…… 第七十三章 有人哭，有人笑 　　告别了结城明日奈，等陈默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十点过后了。 　　然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平日里要么钻在房间不肯出来，要么跑出去到处游荡的少女们，此刻竟然全部都在客厅里坐着热火朝天的不知道在聊什么，灯也全部打开了，整个客厅都被照得纤尘不染。 　　“哟，你们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进屋后随手关上门，陈默一边把剑袋挂回衣架上，一边笑着说道：“看你们精神头这么好的样子，要不我去给你们弄点宵夜？” 　　“不用不用！” 　　赛德诺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位置，然后拍了拍让出来的座位，满脸殷勤道：“陈默先生，你坐这里，休息一下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审视的环视了眼客厅内的几个少女，陈默明显能看出她们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但他想了想，感觉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便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下了。 　　“说吧，你们今天这么反常，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嘿嘿……” 　　赛德诺笑着没有说话，平时跟陈默走得最近的芙萝娅也笑而不语，倒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提比低声开口道：“陈默先生……今天的约会还顺利吧？” 　　“当……当然顺利了！”听到提比问起约会的事，陈默下意识有些心虚的躲闪了下眼神。 　　今天的约会几乎可以说都是在结城小姐的主导下完成的，但他肯定不会把这种丢脸的事说出口来，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不就是逛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嘛，小菜一碟啦……” 　　“真的是小菜一碟吗？” 　　赛德诺笑得越发不怀好意了。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小姑娘到底背着自己搞了什么飞机，但陈默可以肯定，她们绝对在谋划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默先生，你听听这个。”在陈默警惕的注视下，对面沙发上的切茜莉忽然从衣兜里取出一只录音笔，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沙沙……” 　　“那个……明日奈，我要事先跟你声明一点啊……” 　　“嗯？” 　　“其实，我恋爱经验为零，以前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所以也完全不知道恋人到底应该做什么才好……” 　　“噗哈哈哈……！” 　　“喂，你别笑啊！” 　　“滴！” 　　按停了录音笔，切茜莉得意的挑了挑眉道：“因为隔得有点远，所以拾音器接收有点受干扰，不过音质已经勉强还算不错了……要听吗，后面还有哦。” 　　楞楞地看着少女手中的录音笔，陈默忽然想起来了。 　　怪不得他说为什么今天总感觉自己在被人窥视着，原来就是这些家伙在搞他？ 　　“你跟踪我？” 　　“哼哼，我侦查科目的成绩可是接近满分的哦。” 　　眉飞色舞的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切茜莉正准备将这个难得记录下陈默黑历史的证物收好，忽然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后手里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夺过切茜莉手里的录音笔，陈默不屑的冷笑着说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近身格斗差点打死过教官？” 　　“你……！” 　　瞪着从自己手里夺走录音笔的陈默，切茜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急道：“你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不过得先等等。” 　　从录音笔里扣出储存卡，陈默回头看着沙发周围坐了一圈的女生们，微微一笑道：“乖乖坐好，叔叔给你们检查检查身体，乱动的人可是要受惩罚的哦。” 　　“你……你想要干什么？” 　　被陈默笑得心里有些发渗，身为队长的赛德诺往沙发里面缩了缩身子，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干什么？” 　　低头盯着脸上笑容已经完全消失的金发少女，陈默一只手将她翻过身，无视其反抗狠狠按住腰眼，另一只手则在她全身上下摸索起来。 　　一边摸索，他一边慢慢悠悠说道：“我说了，帮你们检查身体啊。” 　　充满少女尖叫与挣扎的两分钟很快过去，只不过很可惜，她的尖叫声与挣扎都没能阻止陈默的动作。两分钟之后，陈默看着从赛德诺身上搜出来的四张照片，脸上冷笑不止。 　　啪的一声把照片甩在茶几上，陈默看了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惊恐表情的赛德诺，轻声道：“我的好队长，你还有什么话说？” 　　“对……对不起，我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暴力，有时候真的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看着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同时嘴里还不停说着不敢了的赛德诺，陈默舒爽的长出了口气，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道：“这才是乖孩子嘛。” 　　而在目睹了队长所经受的凄惨遭遇之后，其他几个女生都纷纷主动交出了赃物，唯独轮到芙萝娅的时候，陈默却遇到了麻烦。 　　“芙萝娅，你是玩电脑的行家，万一你动了什么手脚，把数据备份储藏起来了怎么办？”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被陈默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抓住衣领，芙萝娅疯狂挣扎着，同时感觉有些欲哭无泪。 　　难道会电脑也是错吗？ 　　活天冤枉啊！ 　　“我不信，你们这些家伙很不老实，连跟踪我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肯定备份了数据，说，到底备份到哪里去了？” 　　“我没备份，真的没备份啊……！” 　　“嘴硬是吧，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拽着芙萝娅的衣领，陈默就好像对待赛德诺一样，仔仔细细在她身上摸索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磁盘之类的东西。 　　“奇怪……难道是加密传到网上去了？” 　　迎着陈默审视的目光，浑身都被他摸了个遍的芙萝娅终于承受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 　　最后经过陈默的再三确认，芙萝娅确实没有藏私，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缴获了不少赃物。 　　几十张从各个不同角度拍下的照片——都足够串成一本相册了，两支录音笔的储存卡，以及一个加密过的微型磁盘。 　　“枉我这么信任你们啊，真是太不老实了……” 　　将照片全部销毁，彻底清除储存卡的储存痕迹，把磁盘插进电脑，输入长达二十多位的密码之后，陈默缓缓拉动进度条，删除那些偷拍的照片。 　　一直删到最后一张时，他的动作忽然停顿住了。 　　这是在商业街的一家小吃店门口拍下来的照片，照片中栗色长发的少女正用一根牙签挑起水果沙拉，面带笑容地喂到身旁黑衣男子嘴边。 　　照片拍摄时光线很好，少女橙黄色的瞳孔当中仿佛倒映着一汪碧绿的春水，她略微上扬的嘴角与身旁黑衣男子无奈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立马让整张照片都显得鲜活起来。 　　照片中的人陈默当然认识。 　　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是结城明日奈一天的男友。 　　而挽着男人手臂，巧笑嫣然地喂他水果沙拉的少女，则是他一天的女友。 　　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这张照片，陈默最终还是没有把它删掉，反而打开修图软件，将两人背景中的街道与行人全部虚化，然后再给整张照片打上高光。 　　修改完毕后，他直接将照片设成了电脑的桌面。 　　就当做是纪念这已经逝去的，仅仅只有一天的恋情吧…… 　　在这一天里，他是仅属于结城明日奈的男友，结城明日奈也是仅属于他的女友，而这段恋情此时已经永远的凝固在了照片中所记录的时刻。 　　关掉电脑，陈默从脖子上取下项链，这应该也是属于结城明日奈男友的东西，而非属于他陈默。 　　“嗒！” 　　指甲轻轻卡进挂坠边缘，银色小盖子瞬间弹开，小小的照片当中，少女眯起眼睛微笑着看向照片之外的人。 　　拇指轻轻在照片上拂过，两秒后，陈默合上挂坠，拉开书桌抽屉，将项链放入其中。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很快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静静凝视着这行数字，陈默眨了眨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零点。 　　新的一天，到了。 　　像是卸下包袱松了口气般，又像是割舍了什么东西，陈默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只是幽幽长叹了一声。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昨天的陈默与昨天的结城明日奈已经是过去式了，今天的陈默和今天的结城明日奈不会再有任何朋友以上的交集，至于今后……今后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定呢？ 　　也许他们今后会一直是朋友，又或者会因为某些事情而彼此疏远，甚至反目成仇……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 　　凝视着电脑屏幕上属于昨日的少女，陈默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目光远远地望向窗外。 　　在繁星灿烂的夜空的更高处，有两道人影正站在那里。 　　一脸无奈的，被少女挽着胳膊，眼神中充满宠溺的黑衣男人。 　　以及边笑边挽住男人手臂，将半个身体都依靠在他身上，笑容明媚艳丽的少女。 　　两人彼此依偎着，向星空更高处逐渐飘远。 　　他们是属于昨天的，一天的恋人…… 第七十四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七层。 　　光线昏暗的迷宫区当中，剑技光辉如同流星划过般不断闪耀，其中夹杂着少男少女们英气勃发的呼喝，以及怪物死亡时犹如琉璃破碎般的声光特效。 　　此时距离陈默作为外援加入瞌睡骑士团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排除掉陪结城明日奈应付她母亲的那天，这三天里他们不断往迷宫区深处探索，但却始终没能发现BOSS房间的踪迹。 　　再次砍倒一只Lv.22的绿皮肤变异哥布林，陈默略微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作为暗之国度的第二十七层，在这里刷新而出的所有怪物都明显带有暗属性的特徽，绿色或是灰色的皮肤，湿哒哒的唾液，大到像外星人一样的光秃秃的脑袋，以及难闻的气味……在这其中又以变异哥布林为佼佼者，每次用剑砍倒这种怪物，陈默都会有种几欲作呕的冲动。 　　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弱，想当初地下城的尸山血海他都走过来了，只是这种怪物长得实在是太恶心了点，让人一眼看去立马就能感受到生理上的强烈不适。 　　几分钟后，清理完周围刷新出来的怪物，瞌睡骑士团的几人也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这层楼的怪物也太恶心了吧，无论见过多少次都没办法适应啊。” 　　把短剑收回剑鞘当中，约翰苦着脸抱怨了一句，随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充满希翼的目光看向陈默道：“陈默大叔，你以前是旧SAO时代的玩家对吧？那你肯定知道BOSS房间在哪里才对，求求你快带我们过去吧，这些恶心的怪物我可真的是受够了。” 　　“我要是知道早带你们去了，还要你说吗？”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陈默一脸爱莫能助道：“别说当时攻略组挑战这层楼的BOSS时我根本就不在场，就算在也无济于事，新生ALO早就调整过每层楼的BOSS房间位置了，不然你以为这么多玩家，为什么好几个月过去才只攻略到第二十七层来？” 　　“调整BOSS房间？不是吧！” 　　被陈默的一番话彻底断绝了希望，就在约翰发出惨嚎的时候，他身后一个少女捏起拳头狠狠在他头顶砸了一下。 　　“嚎什么嚎，有功夫在这里嚎，还不如再去多探索一片迷宫区。”皮肤黝黑的少女双手叉着腰开始数落起约翰：“你看看公会里除了你还有谁在抱怨？就你话多，要不是你这么多话，说不定我们早就找到BOSS房间了！” 　　“诺莉！”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约翰丝毫不让的与她争锋相对道：“你个暴力狂，没人要的厚唇女！为什么我们公会里会有你这种八婆！” 　　八婆…… 　　这个词汇从约翰口中说出的瞬间，诺莉头上蹦起肉眼可见的十字青筋，一双眼睛也瞪得滚圆。 　　“死矮子，你说谁是八婆？！” 　　“除了你还能是谁？八婆诺莉，诺莉八婆！” 　　“呀啊啊啊！你给我闭嘴啊！！！” 　　被气昏了头的诺莉直接朝约翰飞扑过去，可惜一下子就被躲开了，而躲开诺莉的飞扑之后，约翰竟然挑衅般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紧接着两人便开始在清理完怪物之后的迷宫区当中追逐起来。 　　现在的小孩，精神头真好啊…… 　　面带微笑的看着诺莉和约翰打闹，陈默也收起剑，环抱双手靠在洞壁上休息起来。 　　“陈默先生，让您见笑了。”游戏角色是水精灵族的纤细少女，修奈从旁边走了过来，“他们很吵闹吧？” 　　“不，没有的事。” 　　陈默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追逐打闹的两个小孩身上，语气真挚道：“其实我还有点羡慕他们呢，这么无忧无虑的样子……” 　　“陈默先生。” 　　然而就在陈默说到无忧无虑这几个字时，修奈却忽然微微皱眉道：“说起羡慕，瞌睡骑士团的大家，都很羡慕你啊。” 　　“羡慕我……” 　　视线一转，从诺莉和约翰转移到修奈身上，陈默忽然愣住了。 　　是啊，他确实是值得瞌睡骑士团里的成员们羡慕。 　　毕竟……他们都是身患绝症的人，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这么一想，陈默再看诺莉和约翰的打闹，眼中看到的就不是小孩间的欢闹，而是一种彻底绝望后的自我放逐——既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明天可言，那就索性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度过。 　　不仅是约翰和诺莉，瞌睡骑士团中的所有成员，应该都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吧？ 　　表情认真的看向修奈，陈默轻声道：“非常抱歉。”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摇了摇头，修奈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很抱歉，对您说了些奇怪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修奈话音落毕，远处忽然传来了优纪充满活力的声音。 　　“喂，大叔，还有修奈姐姐，你们两个在那边干什么？” 　　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容，优纪快步跑到陈默身边，手中轻轻划动片刻，叮咚一声系统音效响起，然后两个甜甜圈就落到她手里。 　　“给，这周的甜品屋限量供应，味道还不错。” 　　“啊……哦。” 　　从优纪手里接过一个甜甜圈，然后看着她把另一个递给修奈，再快步跑开的样子，陈默挠了挠头，有些莫名其妙道：“第五次了啊……” 　　“什么第五次？” 　　迎着修奈好奇的目光，陈默抬起手，撒满五颜六色糖霜的甜甜圈在她眼前晃过。 　　“三天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无缘无故的就给我送东西过来。” 　　一边说着，陈默咬了口甜甜圈，体力值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起来，同时一股恰到好处的甜味在口腔中迸发。 　　“嗯唔，不过确实是绝品呢……” 　　“陈默先生，您是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看着陈默一脸毫无所知的样子，修奈有些疑惑道：“优纪会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你啊，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 　　陈默咀嚼甜甜圈的动作一顿，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异常的举动吧？ 　　“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的那句话啊！” 　　“哪句话？” 　　被陈默的迟钝程度彻底击败，修奈摇头叹道：“就是你加入我们的那天，在登出游戏之前，对优纪说的那句话。” 　　登出游戏之前…… 　　【不过如果非要问理由的话，就当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吧，优纪。】 　　似乎……确实是有说过这种话来着？ 　　陈默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起来：“她当真了？” 　　“你说这句话时不是认真的？”修奈皱了皱眉，眼中流露出略带冰凉的危险目光。 　　“我……我只是……” 　　陈默有些哭笑不得，他当时单纯就只是为了耍耍帅，装装X，所以才随口一说，谁知道对方竟然会当真？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不过会长她现在非常认真，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对一个人的话这么上心过。”摇了摇头，修奈接着道：“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不过如果你敢弄哭优纪，我们公会里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表情和语调都很平静，但陈默却能够感觉得出，她绝对是非常认真的在说这句话。 　　怎么办…… 　　我特么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啊！ 　　怀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陈默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脑子里不停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办才比较好。 　　然而直到游戏内到了傍晚时分，瞌睡骑士团的众人打算退出迷宫区时，他依然没有想好。 　　沿着迷宫区中的小路往出口走去，陈默亦步亦趋的跟在优纪身后，望着眼前这道脚步雀跃的身影，他咬牙道：“那个……优纪？” 　　“嗯？” 　　听到背后传来呼唤的声音，优纪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身后近在咫尺的陈默，脸上立刻浮现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大叔，有什么事吗？” 　　“呃……是这样的……” 　　脑海里最后思考了一遍措辞，陈默尽量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我作为外援加入瞌睡骑士团的那天……登出游戏之前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随着陈默的询问，优纪脸上逐渐升起一层瑰丽的红晕，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当然记得。” 　　“记得啊……” 　　陈默咧了咧嘴，却发现自己没能笑出来，视线落到修奈身上，对方回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瞌睡骑士团的其他人此时也都双眼紧盯着他。 　　“是这样的，优纪……”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陈默狠了狠心，直接开口说道：“其实当时我的意思是，我很欣赏你，而不是有关爱情的那种喜欢……” 　　“……” 　　随着陈默这句话出口，优纪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下去，然后她整个人都来回轻轻晃动了两下，一片寂静当中，优纪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陈默，当她终于开口时，发出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软弱和动摇。 　　“那个啊……也，也就是说……大叔……我，我……” 　　“优纪！” 　　有些看不下去眼前少女仿佛整个人都失去神采般的样子，陈默伸手想要拉住她的肩膀，却被她一下子躲开了。 　　“抱歉……” 　　大大的眼睛当中闪动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的波光，优纪忽然挥动左手，用颤抖的手指快速拉动着控制面板。 　　下一刻，白色光柱将她包裹，等到光柱散去，陈默眼前便再也没有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第七十五章 愿望的真意 　　INN酒馆，依然是最中央的圆桌，但圆桌四周围坐的玩家当中却少了个小小的少女。 　　陈默在白围裙的胖酒保那里点了杯略带苦涩的麦芽啤酒，然后便端着啤酒坐到了圆桌前的几人当中，任由压抑的气氛在寂静当中发酵，他始终一言不发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受不了这样低迷的氛围，瞌睡骑士团中最沉不住气的约翰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然后目光凶狠地盯着陈默道：“你这家伙，好歹说点什么啊！” 　　“约翰。” 　　修奈摇了摇头，她并不是太喜欢把事情弄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像约翰这样发脾气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眼下应该放到首位的，是怎么处理优纪的问题，而不是找陈默的麻烦。 　　转头看着面色平静的陈默，她开口道：“陈默先生，您或许会觉得我们这样的态度有些奇怪，甚至认为我们有些太大惊小怪了，但我希望您能够耐心的听我说完接下来的事情。” 　　陈默微微颔首，他大概也能猜到修奈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关于瞌睡骑士团的特殊性，关于他们每个人的情况，以及优纪……她所剩无几的生命。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就听到修奈缓缓述说的声音：“我们瞌睡骑士团的大家，其实并非是普通的玩家……而是真正属于这个AmuSphere世界的【原住民】。” 　　“说原住民可能您有些不太理解，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一般玩家平时需要的下线休息，进食或者解决其他生物问题之类的琐事，我们都完全不需要理会——我已经是连续在线的第四百七十五天了……” 　　说到这里，修奈稍微停顿片刻，视线看向圆桌周围的其他人道：“他们也是同样。” 　　“那优纪……” 　　虽然陈默熟知剧情，但该表露出某些必要反应的时候，他还是会尽量伪装出正常人应有的姿态。 　　“没错，优纪她也是。”点点头，修奈接着道：“而且优纪比我们所有人的沉潜时间都要久，因为她从小学时开始就已经在接受通过进入沉潜状态来减轻病痛折磨的相关治疗了，直到三年前，她彻底进入了深度沉潜状态，整整一千多天的时间，她全部都是在AmuSphere世界当中度过的。” 　　“病痛？” 　　“没错，病痛。” 　　修奈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的微笑，瞌睡骑士团的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脸戚戚的表情。 　　驱散萦绕在心头的哀伤，她接着道：“我们瞌睡骑士团的大家，全部都是身患绝症的病人，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病魔夺走生命，不过我们还算幸运，因为这个随时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两年后，也许是十几二十年后，所以我们拥有名为【生】的希望，但优纪的未来却已经注定了……” 　　“优纪……她得的是什么病？” 　　“HIV，艾滋病。” 　　声音极轻的说出那个可怕的名字，修奈接着道：“优纪的病情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恶化了，最近她的主治医生给她下达了病危通知，所以她才会举办之前的挑战，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厉害的玩家，帮助我们击败楼层主BOSS怪，因为……因为……” 　　修奈的话语声到这里时突然停顿住了，她抬起手捂住嘴唇，肩膀瑟瑟抖动起来，大颗大颗眼泪从她的眼眶当中滑落。 　　好半天，她才继续说道：“……因为，但凡是挑战成功楼层主的玩家团队，其成员的名字都会出现在黑铁宫的剑士之碑上，优纪……她只是想要在临死前，最后与我们一起留下一段值得……值得回忆的……” 　　修奈再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止不住的泪水在她的脸颊上流淌，这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理智而平静的女生，此时终于忍耐不住泪水，低声抽噎起来。 　　大汉铁奇，瘦巴巴眼镜男塔尔根，黑皮肤厚嘴唇的少女诺莉，矮个子暴脾气的男生约翰……所有人此刻都低下了头，没有人再对陈默投以愤怒的目光。 　　他们，在陈默面前，有着天生的劣势，就犹如一位肢体残疾的人在和健全人说话时，不由自主就会感到自卑，并且移开视线一样。 　　即使平时作为玩家的他们拥有乐天的性格和高傲的自信，但当话题深入到现实中时，他们全部都是处于弱势一方的卑微者。 　　看着圆桌周围黯然神伤的众人，陈默只能尽量低声的说道：“我……很抱歉。” 　　“陈默先生，您不需要向我们道歉。”修奈布满泪水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她边哭泣边说道：“你真正应该道歉的人，是优纪。” 　　“她的病症十分敏感，特别是在异性面前更是这样，您是她从小到大唯一见到的一个，愿意对她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的男性，所以即使只认识了不到一周时间，她也已经在心里认同了你，并且为这种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情感而欢欣雀跃，您真的……真的不应该对她说出那种话……”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陈默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优纪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话。 　　虽然这种开玩笑的话在一般人看来多半只是随口就过去了，但落到优纪耳中时，却打开了这位少女从未对人开启过的心扉——然后，陈默又亲手在她的心扉当中狠狠刻下了一道残酷的划痕。 　　“……陈默先生，非常感谢您能够耐心听我说完。” 　　修奈的哭泣持续了多久，陈默不知道，他没有去计算时间，只是杯里的苦麦酒刚好续了三次。 　　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痕，修奈抬起头，目光严肃而认真的盯着陈默，询问道：“那么陈默先生，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 　　盯着酒杯里来回荡漾的波光，陈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去找优纪道歉吗？但道歉要说什么话才能不再次伤害到她的内心？ 　　优纪，这个少女在游戏内是绝对强大的玩家【绝剑】，现实里是笑对死亡的坚强少女绀野木绵季，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绽放出影响身边所有人的开朗乐观，就如同穿过山谷的微风，淌过林间的清泉。 　　但事实上，她的内心到底有多脆弱，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去正视过——从小被艾滋病所困扰，她是个缺乏社交的少女，从瞌睡骑士团的公会标志当中就能看出些端倪——一个从两边延伸出洁白翅膀的粉红桃心，代表着少女瑰丽的梦，向往自由的心，以及对爱的渴求。 　　而且无论再怎么坚强，一位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少女，却已经即将面对死亡，克服这种绝境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面对一天天逼近的死亡，剥开她坚强外壳之后，其中又到底隐藏着怎样脆弱的灵魂？ 　　人们都总是容易被事物的外在所迷惑，看到坚强，便认为那是坚强，看到脆弱，便认为那是脆弱，其实却连对方真正内心的最浅层都没能走进。 　　所以陈默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采取怎样的举措，说些什么话，才能不再次伤害到优纪的内心。 　　“既然陈默先生您还没有拿定主意的话，那不妨听听看我的建议？” 　　见陈默没有说话，修奈微笑道：“虽然我不是会长，但同样身为女性，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她心里的想法。” 　　转动视线，看着修奈脸上平静的微笑，陈默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我的建议很简单，那就是请您告诉优纪，之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您对她的喜欢，就是恋爱的那种喜欢。” 　　“什么？”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陈默皱了皱眉道：“可这……不就成骗人了吗？” 　　“有时候，即使是欺骗，也是一种善良，优纪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言外之意，即使是谎言，但只要能够一直欺骗到她离开人世，那就不算是谎言。 　　陈默当然听得出修奈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话，真的能骗到别人吗？” 　　“当然骗不到别人。”见陈默有些松口，修奈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但却能骗得过优纪……恋爱中的少女，智商从来都是不在线的，她们只听得进自己想听的话，而优纪现在最想听的，就是你的这句谎话，你说她会不会相信。” 　　“话是这么说……” 　　低头思索片刻后，陈默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一声，同意了修奈的提议，“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您能同意就好。” 　　好不容易说服了陈默，修奈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不过随即，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陈默先生，还有一件事。” 　　“你说。” 　　“关于优纪现实里所在医院的情况，我们都不是很清楚，您……” 　　“这个对我来说不是问题。”陈默摇了摇头道：“我有办法弄到她的地址。” 　　看着陈默脸上平静中带着十足自信的表情，修奈这次是真的放下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 　　从ALO当中登出，陈默侧过脑袋看着窗外微微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屋内的光线，翻身下床后到书桌前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几声嘟嘟过后，号码拨通，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听筒对面传来：“喂？” 　　“喂，和人，是我。” 　　“陈默老师？” 　　“嗯，我有个事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啊……是，你请问。” 　　从书桌前抓过纸笔，陈默沉声问道：“现如今霓虹唯一在进行Medicuboid临床试验的地方，在哪里？” 第七十六章 毫无保留的心 　　横滨，港北综合医院。 　　推开干净明亮的双层自动门，淡淡晨光洒满医院前厅，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动着的老人，打完针之后被母亲抱在怀里安慰的小孩，还有带着口罩来回走动的清洁工，空气里飘荡着医院特有的，极淡的消毒水味道。 　　陈默径直穿过这片安静的空间，走到前台接待柜台的位置，低头看向坐在窗口后面挽着长发的护士小姐。 　　“你好。” 　　“您好。” 　　接待护士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并且将一张空白的表格递出窗口，“请填写一下这份表格。” 　　姓名性别、年龄住址、联系电话，当写到探望对象时，陈默略微停顿片刻，随后便沙沙的落笔写下“绀野木绵季”这几个字。 　　是绀野木绵季，而不是优纪。 　　身为【绝剑】的优纪是ALO内刚强不败的超级剑士，而绀野木绵季才是他这次所希望会面的对象。 　　填好表格后，陈默站在前台外等候起来，身穿白色制服的女护士则不断操作着连接医院数据库的终端机，同时目光不时在他脸上扫过。 　　片刻后，护士小姐从终端机后抬起头，礼貌的微笑道：“很抱歉，先生，我们这里并没有绀野木绵季这位患者。” 　　“是这样吗……” 　　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陈默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书，递送给柜台窗口后的女护士。 　　当初来到霓虹之后，由美国驻日大使馆代理协商，替他办下的使他能够以合法身份停留在霓虹的，名义上为“驻日特别协同纠察小组办事”的证书。 　　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这本证书其实只能算空头支票，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境外雇佣兵的身份合法化。 　　不过即使如此，拿来唬唬人还是不错的。 　　“这是……？” 　　护士眨了眨眼睛，打开证书时下方印着的好几排鲜红的各行政省公章，以及最后那个金灿灿的美国驻日大使馆圆章，差点没让她手一抖把证书扔出去。 　　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向站在柜台外面的陈默时，已经是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殷切目光了，同时恭敬的站起身，将证书递还给他。 　　接回证书，陈默淡淡道：“那现在我可以去探望我的这位朋友了吗？” 　　“您请稍等。” 　　朝陈默歉意的笑了笑，女护士略显慌乱的用内线打了个电话，小声交流两三句后，又转向陈默道：“请从正面的电梯上四楼，第二内科的仓桥医生正在等您。” 　　离开了接待柜台，陈默搭乘电梯上到四楼，电梯门刚打开就看到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矮胖男医生，正在不停用一张粉白色的手帕擦拭着光亮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陈默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陈默。 　　“哎呀！” 　　也顾不得擦汗了，这位矮胖医生慌忙迎到电梯门口，不停地点头哈腰着，同时嘴里语速急促道：“您就是陈办事吧？失敬失敬，您说我们这么个小医院，前几天才刚送走了总务省的菊冈先生，怎么没过几天又来了您这么位大佛，这三天两头的，可真是……” 　　看着仓桥医生殷勤的样子，再配上他三七分的发型，略显油腻的体态，以及架在鼻梁上的黑边框眼镜，陈默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在抗日电视剧里看到过的汉奸形象，两者，何其神似啊…… 　　“咳咳，仓桥医生客气了。”终止了自己有些失礼的联想，陈默接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我去看望一下我的那位朋友？” 　　“朋友……” 　　正滔滔不绝拍着陈默马屁的仓桥医生愣了愣，随即他一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道：“您说的，是木棉季君吧？” 　　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似乎是在陈默平静地注视下感受到了压力，仓桥医生额头再次渗出细汗，他加快语速道：“是这样的……关于木棉季君所接受的，Medicuboid临床治疗的事情，以及有关Medicuboid的资料，想必陈办事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我这里就不多做赘述，由于治疗终端的机器现阶段还属于秘密的实验阶段，我们院方也是想了许多方案，以保证绝对的隐秘性和安全性，整个Medicuboid的主体就在中央栋的最高层，那里是对高级以下的医护人员完全封闭的核心场所，陈办事，您请跟我来。” 　　一口气说出这么大段的话，仓桥又开始用手帕擦拭起汗水，一边擦汗，一边带着陈默赶往中央栋电梯的位置。 　　仓桥之前所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中央栋一共有三部电梯，中间和右边的电梯都是面向所有病患和医务人员开放的，唯独左边的那部，必须要高级医务人员——也就是主治医生以上等级的医务人员，才能用专门的磁卡打开。 　　而这部电梯，也只会通向一个地方。 　　中央栋顶层，Medicuboid临床实验所在地。 　　电梯平稳上升，直到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后是一段空空荡荡的走廊，走廊尽头又是一篇需要验证身份磁卡才能打开的铁门。 　　刷卡，刷卡，刷卡，刷卡…… 　　一路仓桥凡是遇到门便会拿起磁卡刷一下，到后面时甚至墙壁上还出现了红外身份验证摄像头，如此严密的看护，只为了保证Medicuboid终端机的绝对隐秘和安全，虽然当初在看刀剑神域时就已经知道这台机器对于霓虹政府来说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但真正目睹了一路过来所经过的犹如军事基地般的防护措施之后，陈默心里还是不由得泛起了几分别样的想法。 　　或许…… 　　“陈办事，我们到了。” 　　就在陈默心思活络起来的时候，仓桥医生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说道：“这里，就是木棉季君的病房。” 　　通道右侧的墙上有一扇滑门，旁边墙上设置着充当门牌的金属面板，【第一特殊计测机器室】几个字在灯光下醒目得有些晃眼。 　　仓桥医生的身份磁卡再次刷过，门前红色的灯光滴的一声变成绿色，然后滑门噗咻一声打开，露出门后狭长的房间。 　　之所以狭长，是因为有一面玻璃横在了房间内，将整个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全部隔断。 　　房间正面的墙壁上，有一扇和房门一模一样的金属滑门，右侧则设置着带有许多显示器与五颜六色按钮的控制台。陈默站在左侧的玻璃隔墙前，这是一面可控的双向玻璃，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玻璃后面呈现出墨水般的漆黑。 　　绀野木绵季，那个纤弱的少女，此时就躺在这片漆黑当中，并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将会一直在这里躺到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 　　“玻璃。” 　　“啊……是，是。” 　　一直恭候在陈默身后的仓桥医生闻言，立马走到控制台前，打开了玻璃透光的控制开关。 　　“嗡嗡——” 　　细微的机器嗡鸣响起，几秒钟后，漆黑一片的玻璃颜色迅速变淡，光亮从玻璃背后透出…… 　　看着从玻璃背后映照出来的光景，陈默脸上的表情依然维持着平静，但他按在玻璃上的右手，手背逐渐凸起了数条清晰可见的大筋。 　　又过了片刻，他不得不从玻璃上放下右手，即使是足以抵挡爆破的高强度复合玻璃，也没办法在他的暴力之下保持完好。 　　“她……就一直像这样，待在这个房间里面，三年时间吗？”攥紧双拳，陈默声音低沉的问道。 　　听到这声犹如砂纸摩擦般的询问，仓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如实回答道：“是，木棉季君三年来都是在这个房间里面度过的。” 　　仓桥话音刚落，就看到陈默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的玻璃隔墙上。 　　“轰——！” 　　随着一声犹如炮鸣般震耳欲聋的巨响，撼动整个楼层的强烈震感沿着玻璃隔墙传达到地面，让仓桥医生一脸惊骇的瞪圆了眼睛。 　　这面玻璃隔墙的强度可是足够挡住每平方米五十万焦耳动能的冲击——说通俗点，就算是从主战坦克里打出的M774曳光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都不一定能打穿这面玻璃隔墙。 　　可刚才，这个来自美国大使馆的陈办事，他，他……他赤手空拳，就……就…… 　　“陈……陈办事？” 　　仓桥这次是真的汗出如泵了，他下意识感觉到自己刚才所见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外泄的秘密，于是他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去问，只能结结巴巴的喊了声陈默。 　　“说。” 　　“这个……玻璃……玻璃隔墙后面，是无菌房间，木棉季君现在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了病危阶段，如果接触到外面空气里的其他细菌和病毒的话……” 　　言下之意，您可悠着点吧，别再敲玻璃了！ 　　陈默缓缓收回右手，仓桥医生害怕他万一再用力把玻璃隔墙打烂了怎么办，但他刚才那一拳其实才只用了三分力。 　　这已经是他强压下心里翻腾的愤怒之后的结果了。 　　为什么会愤怒？ 　　陈默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玻璃隔墙后背的场景——他相信，只要是个人，但凡还有点人性，在面对这幅场景时，都绝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由玻璃隔墙作为分界线，足足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内，随处可见各种高的矮的，大的小的，以及形状复杂且充满金属质感的仪器，位于这些仪器中央，有一张淡蓝色床垫的小床，躺在这张床上的，是个令陈默感到陌生又熟悉的矮小的身影。 　　白色的被单一直覆盖到她胸口，往上可以看见瘦削得令人心里隐隐作痛的裸露肩膀。 　　在她的喉咙和手臂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有的管子里流淌着鲜红的血液，有的管子里则是各种五颜六色的营养素，这些管子无一例外，全都连接在周围的机器上。 　　而床主人的脸，陈默无法直接看见，因为她的大半个脑袋都被CT机般的白色立方体覆盖着，能看见的只有几乎无色的薄唇和尖尖的下巴。 　　白色立方体面向玻璃隔墙这边的位置嵌着显示面板，上面正显示跳跃着各种颜色的数据曲线。 　　显示器上部，是一行简短的英文字体命名。 　　Medicuboid。 　　“陈办事。” 　　仓桥医生此时已经强迫自己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来，除了过硬的医术之外，察言观色也是必不可少的，对他来说，有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忘记了才更加安全。 　　收起擦汗的手帕，他看着陈默脸上平静中酝酿着风暴的沉重表情，斟酌片刻才说道：“虽然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晚期，但……木棉季君自从三年前进入深度沉潜状态之后，意识便已经和身体完全分隔开了，所以……所以她完全不会感觉到痛苦。” 　　完全不会感觉到痛苦？ 　　陈默瞥了眼试图从背后靠近自己的仓桥医生，冰冷的眼神让对方立刻停下了脚步。 　　“一个处在花季的女孩……不，她生命中的花季甚至都还没有到来，但却已经面临着凋谢了……你告诉我她完全不会感觉到痛苦？” 　　“啊……不，不是……”仓桥医生额头再次冒出冷汗，他感觉自己今天应该是把未来一个月的汗水都流干净了，慌慌张张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后，他才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木棉季君，她不会感觉到肉体上的病痛……” 　　没有再去理会被自己吓得不轻的仓桥医生，陈默回头凝视着玻璃隔墙后的少女，目光沉重。 　　优纪…… 　　陈默不再说话，仓桥医生也不敢主动开口打扰他，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片刻后，承受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仓桥医生支支吾吾的说道：“陈……陈办事……那个……其实在隔壁的房间里，有我一直以来跟木棉季君进行交流的，专用的沉潜设备，你要不要……” 　　陈默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盯着仓桥医生。 　　在他的注视下感受到压力，仓桥立即掏出磁卡，打开了房间侧面的金属滑门，门后是一个刚好起居室大小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座椅，旁边是银白色的沉潜头环。 　　缓步走进房间，陈默忽然回头看了看仓桥，对方赶紧把滑门关上，随后他才在椅子上坐下，伸手轻轻拿起了头环。 　　“短い接続をしたいですか？” 　　悦耳的电子女声从耳边传来，陈默淡淡道：“连接。” 　　下一刻，五彩加载光在眼前一点炸开，等到视野再度恢复时，陈默已经是处在另一个陌生的房间当中了。 　　说是房间也不算太准确，因为四周作为墙壁的，是凝而不散的浓重黑暗。 　　在房间前方，是无数漂浮在黑暗当中的半透明光幕，每一张光幕中的场景都在不停变化着，前一刻还是东京都的中央电视塔，后一刻就变成了北海道的飞鸟与天空，唯独最前面的一张光幕，其画面是定格不动的。 　　在这张光幕上，一个戴着银白色沉潜头环，黑发黑衣的男人，闭着眼睛静静坐在椅子上。 　　是我啊…… 　　从光幕的画面当中收回视线，陈默看向房间中央，深棕色床垫的夸张大床上摆满了各种零碎的小东西，面容熟悉的少女穿着淡蓝色睡衣，半个身体都深陷到床垫当中，大大的眼睛有些呆愣地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男人，眼里很快便涌动起晶莹的泪光。 　　“大叔……” 　　梦呓般的呢喃从她嘴里传出，陈默这时候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同意了修奈的建议，但以他的情商，真的很难做出对一个未成年少女认真表白这种事情。 　　该怎么做……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陈默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下一刻，一阵温暖的风迎面扑来，带着淡淡香甜的气息，撞进了他怀中。 　　“大叔！大叔！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感受着怀里略微颤抖的雀跃的少女，陈默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混的啊，连一个小女生都比你坦率…… 　　双手轻轻拍了拍少女柔弱的脊背，陈默感叹般说道：“我来找你了，优纪。” 第七十七章 黑巨人 　　艾恩葛朗特二十七层，迷宫区深处。 　　“锵！” 　　暗紫色的黑曜石之剑拔出，在空气中擦出一道细长剑轨，而后狠狠坠落在Lv.25的怪物穴居人领主头顶。 　　刺啦—— 　　用剑猛砍韧性极佳的皮革般的手感从剑柄传回，紧接着是被剑刃砍烂了小半个头颅的穴居人领主刺耳的咆哮声，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风啸从背后袭来。 　　Lv.25的精英怪，穴居人领主所拥有的技能，十字棍击。 　　视线余光捕捉到极速袭来的棍影，优纪左手压在剑柄主位，右手反握剑格三分之二的位置，耀眼的青紫色光辉在剑刃上燃起。 　　下一刻，卡在穴居人领主头颅当中的黑曜石之剑犹如热刀切黄油般，狠狠劈开了剩下三分之二的颅骨，燃烧着剑技之光的剑刃继续下滑，到最低点时猛地拉出一个圆弧，迎上了背后仍在惯性作用下挥来的短棍。 　　“叮！” 　　握住剑柄的右手微微一沉，随后便将短棍远远弹飞了出去，直至此时，青紫色的光辉这才从剑刃上消退下去。 　　几天前陈默所教授给她的剑技【无名】当中的格挡式，相比自己华丽到令人目不暇接的连续十一击的原创剑技OSS，优纪现在倒更喜欢使用这套每一击之间并没有连贯起来，而是细细拆分成一式一式的无名剑技。 　　虽然【无名】在声光特效上看起来并不如OSS那么夺人耳目，但却让她有种更加自由的感觉——是她在使用剑技，而非剑技在操控她。 　　“优纪，这边！” 　　几乎是在优纪解决掉穴居人领主的同时，远处传来了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扭头看向远处发出呼唤的暗红色长衣的男人，优纪眨了眨眼睛，之后立马扬起小脸，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喔！马上过来！” 　　背后暗紫色双翼微微扇动，等到优纪赶到男人身边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一圈玩家——瞌睡骑士团的众人，而在他们身前，一道散发着沉重质感的，巨大的门镶嵌在洞窟之上。 　　“这，就是……” 　　楞楞地看着这扇高度几乎要达到迷宫顶部的大门，优纪瞪大的眼中焕发出光亮。 　　“嗯，这就是BOSS房间。” 　　陈默站在所有人最前方，他伸出右手，掌心在粗糙的石门表面轻轻抚摸着。 　　真是怀念啊…… 　　仰头凝视面前这扇巨大到仅从视觉角度就能给人带来强烈压迫感的门扉，陈默眼前恍惚间闪过昔日SAO中的攻略组大军，由血盟骑士团的团长，那位名为希兹克利夫的玩家所带领着，浩浩荡荡涌入BOSS所在的房间…… 　　“陈默大叔，你倒是快点开门啊！” 　　耳边传来约翰大呼小叫的声音，然后立刻变成了痛呼，陈默回过头，看着瞌睡骑士团的几人。大汉铁奇沉稳地站在众人中央，修奈正在检查身上携带的药水，约翰被诺莉单手卡住脖子挣扎不已，而诺莉则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用力敲着约翰的脑袋，瘦巴巴眼镜男塔尔根一言不发的推了推眼镜…… 　　优纪站在他身后，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大家准备好吧。” 　　从门前退开两步，陈默对准大门中线一挥手——这是BOSS房间的挑战指令判断动作，下一刻，银白色的挑战框立马弹出。 　　【你发现了BOSS房间，是否进行挑战？】 　　【Yes/No】 　　陈默顿了顿，视线扫过身后一众跃跃欲试的目光，随后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就在确认的选项上落下。 　　银白色挑战框瞬间消失，紧接着，整个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慢慢转动起来，等到大门完全敞开，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门内的BOSS房间狂涌而出。 　　呼吸着这股冰冷的气息，陈默本来还转动着各种想法的心思瞬间沉寂下来。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是拔剑战斗最能让我平静下来啊…… 　　对于早就已经习惯了战斗，习惯了杀戮的陈默来说，战斗就是最好的休息，最好的娱乐，最好的放松。 　　“走吧。” 　　缓缓拔出细长的血红色单手直剑，陈默率先踏入了BOSS房间大门，瞌睡骑士团的众人则紧跟在他身后，待到所有人全都进入完毕之后，巨大的石门再度在沉重的声响中合拢。 　　半径大概有二十米的圆形房间周围，两秒一次间隔，火盆中徒然升腾起幽蓝色冷焰。 　　注视着四周不断燃起的篝火，陈默计算了下，这些篝火完整连成一圈大概需要六十秒，而剩下的时间还有四十秒左右。 　　“大家，最后再检查一遍武器，还有自己的HP条，修奈，你的MP条恢复满了没有？还有铁奇，把你最好的装备拿出来，待会儿就靠你扛伤害了，BOSS战进攻的顺序千万不要乱……” 　　作为曾经见证过不少BOSS战的旧SAO玩家，陈默大声提醒着其他几人关于BOSS战需要注意的相关事宜，而在他说完之后，瞌睡骑士团的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取出红色和蓝色的药水瓶饮下。 　　喝完药水，时间还剩下最后二十秒不到，陈默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待会儿，如果你们感觉到危险就立刻撤下来。” 　　“撤下来？” 　　听到陈默的话，约翰有些疑惑道：“撤下来的话，BOSS怎么办？” 　　“在最后关头，是攻略BOSS重要还是保命重要？” 　　侧过头淡淡的看了眼约翰，陈默扬了扬手，暗红色长剑在篝火下折射出血腥光亮。 　　“无论你们谁从战圈当中撤下来，都由我来进行补足，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周围的篝火全部燃起，伴随着一阵重低音的刺耳轰鸣，房间中央生成许多乱码般的立方体小块。 　　下一刻，乱码四散成无数碎片，浑身漆黑的两头四臂巨人站在房间中央，朝众人发出了咆哮。 　　“全员，进攻！” 　　与漆黑巨人的咆哮声相重合，优纪挥舞着黑曜石之剑，发出了凛然的呼喝。 　　青紫色光带从她的剑刃上延伸而出，拖曳出长长的发光轨迹，向巨人其中一颗头颅极速飞掠过去。 　　然而高度在四米左右的巨人，却拥有与他的身高完全不符的灵巧程度，纤长的黑色手臂赶在攻击临体之前就已经收了回来，手里握着的一把石斧格挡住了优纪的进攻。 　　“咕噢噢噢哦哦哦哦！！” 　　挡住攻击之后，巨人一边从嘴里发出音调单一的怒吼，一边用力挥动石斧。 　　如同布偶般被抛飞回来，优纪蜷缩起身体，在半空中翻滚了十几米才止住倒退的势头，落地后揉了揉右肩，一脸吃痛道：“这BOSS好大的力气！” 　　“谁让你这么冒失的。” 　　陈默走到优纪身边，随手抛给她一瓶HP药水。玩家与BOSS怪之间本来就有着巨大的属性值差异，正面冲突的情况下，即使只是格挡都会掉血，刚才黑巨人反击的那一下已经让优纪的血量跌落到五分之四的位置，如果再多来几次，她就只能返回初始点等待复活了。 　　“不好意思啊大叔。” 　　一口气喝完HP恢复药水，优纪擦了擦嘴，前一秒还在说着不好意思，后一秒她就已经重新提起剑冲了出去。 　　不过这次她也吸收了刚才的教训，趁着剑技发动前的空白期，回头叫上了几个帮手。 　　“约翰！诺莉！铁奇！” 　　“喔！” 　　听到会长召唤，约翰和诺莉分别架起短剑，剑技光辉骤亮的瞬间，他们跟在优纪身后，也朝着黑巨人冲了上去。 　　而铁奇则是一言不发地举起盾牌，厚重的橙红色光芒将他包裹在内。 　　旧SAO当中所没有的职业——纯粹为了防御而存在的巨盾手，单纯只强化体力与耐受力，放弃了绝大多数进攻手段，以此为代价，使玩家获得堪比同等级精英怪物的防御能力。 　　铁奇举盾的同时，冲刺途中，优纪压低身体，整个人似乎都与地面平行一般，倒拖在身后的长剑炽烈闪耀起来。 　　“嗡——” 　　本来就已经很快的冲刺速度，在剑技的加成下再度获得提升，临近黑巨人身前时，优纪脚下猛然一踩地面，强大的惯性由水平角度转变为垂直，闪耀着青紫色光辉的剑由下往上狠狠撩起。 　　“乒！” 　　夺目的火星在半空中一闪而逝，即使是剑速站在所有玩家巅峰的优纪，但BOSS怪的速度却比她更快一些，犹如之前挡住她第一剑时一样，这道斩击依然没能落到黑巨人身上，而是被他手中的石斧挡了下来。 　　黑巨人有四只手臂，每一只手臂都握着一把石斧。 　　此时挡住优纪的进攻只用了一只手臂，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小小少女，两个巨大的脑袋上，四只眼睛同时亮起了猩红光芒…… 　　“会长！” 　　约翰和诺莉同时发出呐喊，金色与蓝色的剑技光芒近距离亮起，仇恨值全部都集中在优纪身上的黑巨人没有发现，两道人影已经接近到了他跟前。 　　下一刻，两道狭长的伤害痕迹印在了黑巨人胸口，而受到攻击后数秒时间的僵直也让他正处在酝酿当中的攻击被强制打断，等到黑巨人重新恢复行动能力之后，优纪已经退了回去，约翰和诺莉二人也躲到了远处，身前只剩下一个浑身闪耀着橙红色光芒的男子，朝他发出了呐喊。 　　“来吧，怪物！” 　　“哦哦噢噢噢噢！！” 　　高举起四把石斧，黑巨人一边狂吼一边抡圆手臂猛砸面前的男子。 　　瞬间，沉重的轰鸣声响彻整个BOSS房间，人群最后的修奈微闭双眼，蓝色水晶的魔法杖被她平举在身前，一圈圈复杂的魔法符号从她身边快速划过，与此同时，正在艰难抵挡BOSS进攻的铁奇身上亮起淡蓝色微光，持续下滑的血条也逐渐稳定在了黄色的阶段。 　　三秒后，黑巨人停止了进攻，像是感到疲惫般，胸膛高高低低的起伏着，两个脑袋同时喘着粗气。 　　“就是现在！” 　　眼见BOSS的攻击阶段结束，优纪带领着诺莉和约翰二人，再度发起了猛攻。 　　“嗡嗡嗡嗡嗡——” 　　极速掠过的剑刃在空气中带起清越的金属嗡鸣，基础剑技、进阶剑技、组合剑技，黑巨人的反应速度在刚才那波爆发之后变得比之前略慢了一些，挥动石斧抵挡的动作不再无懈可击。 　　再次在黑巨人的肩头留下一道猩红剑痕，落地之后，约翰忽然有种莫名心悸的感觉。 　　“呜呜！” 　　沉重的破风声从头顶传来，来不及躲闪，他只能举剑进行格挡。 　　下一刻，犹如山崩般的巨力将他砸飞了出去。 　　身体尚在半空，他扭头看向刚才攻击自己的东西，然后目光瞬间呆滞住了。 　　“这……这是耍赖吧……” 　　黑巨人手中，原本四把石斧此时已经扔掉了两把，空出来的手中正拽着一根粗长的铁链。 　　“后退！赶紧后退！” 　　优纪此时同样看到了黑巨人手中的铁链，她立马止住攻势，招呼着诺莉朝房间边缘撤退。 　　而就在两人极速后退的同时，一道黑影从她们头顶掠过。 　　“咚——” 　　身穿重甲的铁奇跌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会长……对不起。” 　　撑着盾牌，勉强从地面爬起来，铁奇头顶代表HP的小条已经闪烁起了危险的红色。 　　另一边，刚才被黑巨人挥舞着铁链迎头砸了一下的约翰也跑了过来，他的血条比铁奇还要惨，几乎只剩下一丝血线了，跑动过程中，一道淡蓝色微光将他笼罩在内，血线慢慢恢复到黄色区域。 　　“会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几人汇和之后，约翰苦着脸抱怨道：“我就被打中一下，血条差点直接空了，这还怎么打？” 　　承受攻击最多的铁奇倒没说什么，他只是一瓶瓶灌着药水。 　　现在是新生ALO中艾恩葛朗特开放初期，像HP、MP恢复水晶，以及回廊水晶一类的高档货色还没有出现，所以想要恢复血条要么灌药水，要么就是找个治疗师。 　　修奈此时也没闲着，她不断在铁奇和约翰身上套着魔法，加快他们回血的速度。 　　远远的看了眼正在发疯般不停挥舞铁链的黑巨人，优纪没有说话，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靠在墙壁上的高大男人，她脸上略微浮现出几分意动的表情。 　　注意到优纪看向自己的目光，陈默掂了掂手里的长剑，微笑道：“要我出手吗？” 　　“嗯……大叔你能挡得住多久？” 　　“挡得住多久？”陈默不屑的笑了笑，“别开玩笑了，这种程度的怪物，一瞬间就能结束。” 　　“一瞬间？连大叔都没办法吗……” 　　“不不，我想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摇了摇头，陈默接着道道：“我的意思是，像这种程度的怪物，我一瞬间就能杀掉。” 　　“哈？！” 　　瞌睡骑士团的六人同时瞪圆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陈默，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嘛……事实就是如此。”陈默耸了耸肩，“怎么样，要我出手吗？” 　　“不……不用了，大叔你还是继续看着吧……” 　　秒杀，这个词汇虽然很有诱惑力，但优纪还是断然拒绝了陈默的提议。 　　远处，黑巨人挥舞了片刻铁链之后再次进入了疲软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喘息起来。 　　“这个怪物，好像耐力不怎么样啊？” 　　看到黑巨人进入疲软期，优纪眼前一亮，转头看向铁奇，对方此时已经恢复满了血条。 　　“铁奇，怎么样，还能上吗？” 　　“没问题会长。” 　　活动了下持盾的右手，铁奇点点头，身上再度亮起橙红色光芒。 　　“计划是这样，我先冲到BOSS怪的攻击圈边上，然后等他挥动铁链的时候你帮我挡住第一下，剩下的就交给我，近身之后，诺莉和约翰你们帮我注意BOSS怪的石斧，修奈……” 　　说到这里，优纪看了眼修奈，她刚才连续使用了数个高阶恢复魔法，MP条的量已经所剩不多了，此时正在喝着恢复药水。 　　“修奈姐姐，你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修奈点点头，她的MP条已经恢复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足够再支撑一轮进攻。 　　“好，那我上了！” 　　与公会成员对视一眼之后，优纪握紧剑柄，转身朝着黑巨人的方向再次发起了突进。 第七十八章 值得依赖之人 　　“蹦！” 　　弹开HP药水瓶的瓶拴，优纪已经不记得这是她喝下的第几瓶药水了。 　　在她旁边，诺莉也同时打开了一瓶HP恢复药水，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远处，属于约翰的金色剑技光辉不断亮起，如同妖精般在身躯庞大的黑巨人周围起舞，时不时黑巨人也会爆发出一两次狂风骤雨般猛烈而短促的反击，但立马被浑身闪耀着橙红光芒的铁奇挡了下来。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BOSS房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钟头时间，BOOS怪黑巨人的进攻规律差不多被他们摸索清楚了，但胜利依然遥遥无期。 　　因为在黑巨人头顶，那足足五根又宽又长的HP条，还剩下完整的两条，第三条也有三分之一左右没被消耗干净。 　　攻略作为楼层主的BOSS怪，这本应该是数十人的大公会，大集团才有机会能完成的壮举，由他们人数只有区区六人的瞌睡骑士团来完成，确实是有些太艰难了点。 　　片刻后，约翰喘着粗气退了下来，诺莉则接替了他的位置，一路冲刺着向黑巨人发起猛攻。 　　“辛苦了，约翰！” 　　优纪笑着朝毫无形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的约翰递过去一杯清水，虽然BOSS房间内没办法用除了药水以外的其他任何体力恢复物品，但喝口水缓解缓解精神疲惫还是可以做到的。 　　从优纪手里接过水杯，约翰也不客气，咕噜咕噜几口喝干净之后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一边喘息，他一边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会长，你说咱们还要打多久啊？这BOSS怪也太耐打了吧，你看看，那么厚的血条，砍一下连掉没掉血都看不出来，就算攻略BOSS有难度，但这也太难了吧！” 　　优纪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她也觉得这个黑巨人实在是极品血牛，打了这么长时间才只磨掉了一半多一点的血条，实在令人有些抓狂。 　　“优纪。” 　　环抱双臂靠在BOSS房间的墙壁上，陈默忽然开口道：“你们打了这么久，就没发现这个BOSS的弱点在哪里吗？” 　　“弱点？” 　　优纪愣了愣，游戏内确实是有弱点攻击这个说法的，不过之前面对黑巨人强大到离谱的攻击力，她和瞌睡骑士团中其他人的思绪都被打乱了，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还有弱点攻击这个办法。 　　而现在陈默这么一提，顿时让她感觉如雷贯耳。 　　仔细回想之前发起进攻的时候，BOSS怪大多数回防都集中在上半身——准确的说，应该是胸口往上的部位。 　　要说人型BOSS胸口往上的要害，那就只有心脏、脖子，还有头颅了，但黑巨人有两个头，所以脖子和头颅应该可以排除…… 　　一念及此，优纪忽然站起身，双手捧在嘴边，大声叫喊起来。 　　“诺莉，试试看攻击心脏！” 　　心脏？ 　　刚结束了一次攻击，诺莉身处半空，听到优纪的叫喊声，脑海中也是立马跳出弱点攻击这几个字来。 　　瞌睡骑士团的六人，本来就全部都是顶尖玩家，之前只是一时陷入了思维盲区，此时被陈默拨云见日之后，他们瞬间就想出了好几套进攻的方案。 　　“呀啊！” 　　从半空落到地上，诺莉嘴里发出一声大喊，整个人再次跳起，一旁的铁奇十分默契的举起盾牌，任由诺莉踩在盾牌上，然后用力往上一顶，将诺莉送到了黑巨人胸前的高度，而此时黑巨人还处在前一次攻击的僵直当中。 　　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 　　诺莉把握住了机会。 　　耀眼的蔚蓝光辉自短剑末端升起，包裹住整个剑身之后还向前延伸出数十厘米的余辉，诺莉握紧这把光之剑，狠狠贯穿了黑巨人的心脏。 　　成功了？！ 　　不…… 　　远处，静静旁观这场战斗的陈默摇了摇头。 　　在他摇头的同一时间，黑巨人张开巨口，四对眼睛一起放射出猩红的凶光。 　　“咕噢噢噢哦哦哦哦！！” 　　充满愤怒的咆哮声近距离炸响，令诺莉陷入了短暂的呆滞当中，然后一股澎湃的力量从胸前传来，将她狠狠击飞出去。 　　为什么…… 　　弱点攻击，失败了？ 　　脑海中刚刚升起这样的疑问，诺莉就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温暖的触感。 　　“不，不对……” 　　仰头看着从半空中将自己接下来的优纪，诺莉苦笑道：“会长，心脏不是弱点。” 　　“我知道了。” 　　点点头，优纪放下诺莉，双眼望向远处再次进入狂暴状态的黑巨人。 　　心脏不是弱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头颅和脖子了。 　　大多数人可能会误解头颅和脖子这两个弱点部位，认为这是同一个弱点，其实不然。 　　有的怪物必须要完全破坏掉头颅才会死去，并且无论身体受到怎样严重的伤势都能很快复原过来，这种怪物的弱点就是头颅。 　　而有的怪物即使脑袋被打得稀烂，依然能从脖子上再长个脑袋出来，这种怪物的弱点就是脖子。 　　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因此，如果判断失误弱点的话，不仅无法杀死怪物，反倒会因为全力一击落空而露出破绽，为自己招来极为严重的后果，就像诺莉一样。 　　所以到底是脑袋，还是脖子？ 　　黑巨人有两个头颅，所以脖子也有两个，这无疑是极大的干扰项。 　　就在这时，远处发狂的黑巨人，动作忽然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已经熟悉了BOSS怪攻击节奏的优纪知道，接下来他将会陷入到一段短时间的疲软期当中。 　　而疲软期，就意味着机会…… 　　那么，要赌吗？ 　　回头看了眼靠在房间墙壁上沉默不语的男人，视线与对方平静目光接触的瞬间，优纪做出了决定。 　　几秒后，黑巨人喘着粗气停止攻击的同时，优纪手中的黑曜石之剑骤亮起来。 　　随后她猛踏地面发起了冲锋。 　　“呜呀啊啊啊！！” 　　带着尖锐的声音，优纪不断加快冲刺的速度，手中所持剑刃上沿途撒下淡紫色磷火般的剑技光辉，直线接近到黑巨人身前，她用力跃起，同时拉紧右手的剑！ 　　“呀！！” 　　再次迸发出呐喊，剑刃挥下的瞬间，优纪完全抛却了其他所有杂念，眼前只剩下黑巨人愤怒的面孔。 　　下一刻，连续十一击的超绝剑技OSS的青紫色效果光在剑刃上迸发，耀眼地照亮了整个BOSS房间，而后便是进入视觉所无法触及领域的神速斩击。 　　横向的第一道斩击落在了黑巨人胸前，顺着剑势转动身体，第二道斩击从肩头延伸到下腹部，而后剑轨回拉，又由下腹向上撩起至胸腹交界处的中门，紧接着是正十字斩与五连突击。 　　最后一击，夺目的紫色X字闪光在剑刃上亮起，优纪瞄准了黑巨人两个脖子相连接的部位。 　　这就是最后了…… 　　这么想着，她正要挥下剑刃，然而就在这时，本应该处于受击僵直状态的黑巨人，却猛然挥动起了手臂，像捏小鸡一样把她捏在了手里。 　　为什么…… 　　思绪出现瞬间的空白，随后优纪上扬视线，这才注意到黑巨人头顶的血条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少部分BOSS怪在最后一根血条时会拥有血怒的特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免疫受击僵直。 　　显然，黑巨人也属于其中的一员。 　　被黑巨人抓在手中，优纪尝试着扭动身体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挣脱，没等她做出更多挣扎，黑巨人已经把两颗脑袋凑到了她身边。 　　到此为止了吗…… 　　近距离观察着黑巨人丑陋的头颅，优纪已经做好了回归初始点复活的准备。 　　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呢……被他看到了自己丢脸的样子。 　　脑海中划过这道念头的同时，优纪扭头看向房间边缘，想要最后再看一眼那个男人，看看他脸上此时挂着怎样的表情，是否还是那么平静呢？ 　　然而转过头，映入她视野当中的除了一脸焦急的瞌睡骑士团的大家之外，却并没有她想见到的那个人的身影。 　　在哪里…… 　　疑惑产生的瞬间，本来应该没有任何空气对流的BOSS房间内，突然刮起了风。 　　飓风。 　　剑的飓风。 　　“锵！” 　　干净利落的剑鸣在飓风中响起，愕然地顺着剑鸣声抬起头，一道血红长衣的身影此时正在圆形房间的墙壁上垂直奔跑着，达到顶点时，他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如同血鸦般掠过半空，倒拖着一柄猩红长剑，狠狠落到了黑巨人的背后。 　　“嗷！！！” 　　刺耳的痛呼声同时从黑巨人两颗头颅中传来，陈默表情平静的抽出贯穿了这头BOSS怪脊椎的长剑，跳到地上接住了半空中落下的少女。 　　优纪睁大眼睛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没说话，陈默却开口了。 　　“你再不攻击的话，这头怪物就由我收下了。” 　　“不要！” 　　笑嘻嘻的从陈默怀里跳出来，优纪重新架起剑，之前被打断的OSS最后一击，紫色X字特效光重新燃起。 　　下一刻，剑技光炫目的炽亮起来，优纪握紧剑柄，将闪着紫色光辉的黑曜石之剑向X字的交叉点、巨人的脖子中心突刺而去，剑刃瞬间深深地贯穿到了根部。 　　BOSS怪的惨叫到此为止，他仿佛石雕般僵硬地呆立在原地，等到优纪抽剑跳下地面后，系统音效轰的一声炸响，黑巨人整个爆碎成了无数纷飞的光点，缓缓消散在空中。 第七十九章 无可避免的死局 　　“成……成功了？” 　　血条已经进入红色残血状态的铁奇放下巨盾，眼神有些恍惚的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优纪和陈默。下一刻，这个从进入BOSS房间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断承受BOSS攻击的男人瘫坐在了地上。 　　“轰——” 　　黑巨人死亡的瞬间，房间四周幽蓝色的篝火猛然腾空而起，等到火焰回缩回来时已经变成了明快的橙红色，整个BOSS房间中幽暗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而堂皇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阴冷冷的氛围。 　　“哈……哈哈……做到了……” 　　诺莉摇晃了下身体，嗓子里发出略微沙哑的笑声，在她旁边，约翰张开双手仰躺在地面上，不断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瞌睡骑士团的公会成员们或站或躺，但无一例外全都露出由衷高兴表情的样子，优纪双眼闪闪发亮的盯着面前正在缓缓收剑的高大男人，脸上露出小猫一样的笑容。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收起长剑，陈默抬手摸了摸脸颊，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 　　优纪大声回应着陈默的问题，她伸出手似乎要帮他擦掉脸上粘着的什么脏东西一般，走近两步后却突然发出“呜啊！”的一声大喊，同时猛扑到了陈默身上。 　　“啊哈哈哈……成功了！我们赢了……赢了哟！大叔！大叔！” 　　有些无奈的看着像树懒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陈默可是还没有忘记，对方今年才十五岁，说小也不算小，但说大……绝对够他判刑了。 　　“行了，我知道你很高兴，但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拍了拍优纪的小脑袋，陈默抬手一指周围正面带笑容向这边投以注目礼的众人，提醒道：“会长大人，再这样下去你的威严就要不保了啊。” 　　转头与其他几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片刻，优纪这才吐了吐舌头，从陈默身上跳下来，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得意的朝他做出V字手势，然后才面向瞌睡骑士团的一众成员，宣告般高举起右拳。 　　“BOSS攻略，成功了！” 　　“喔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优纪宣告的同时，约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身，人来疯一样在BOSS房间里狂奔起来，同时嘴里发出与他矮小体格完全不相符的巨大喊声。 　　放下右拳，优纪朝陈默伸出手，脸上露出略带几分羞涩的笑容道：“大叔，我们走吧！” 　　静静凝视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白皙手掌，陈默心情有些复杂。 　　从当初地下城的一路走来，他跟不少女人都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但优纪绝对是其中最令他感到棘手的一个。 　　因为他非常清楚，此时正在眼前朝他露出明艳笑容的少女，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估摸下时间，应该就是在最近一两周之内，她的病情就会急速恶化，然后…… 　　“大叔？” 　　少女疑惑的声音让陈默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抛开脑海中复杂的思绪，脸上扬起平淡的微笑，同时微微用力握紧了面前的小手。 　　“那就走吧。” 　　“嗯！” 　　感受着从掌心传回来的力度与热量，优纪微红着脸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拉着陈默通过房间深处的大门，登上长长的螺旋台阶，从一座鲜花环绕的白色小凉亭的地板下面钻出来。 　　这里，就是第二十八层。 　　新生ALO开放以来，从未有玩家到达过的，前无古人的第二十八层。 　　跟在优纪身后，瞌睡骑士团的成员们也都看到了这片完全不同于第二十七层常暗之国的，充满了阳光、鲜花、清新空气与鸟儿啁啾声的楼层。 　　虽然在已攻略的二十八个楼层当中，这并不一定是最美的楼层，但对于瞌睡骑士团的大家来说，它，意义非常。 　　因为这是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由他们六人亲手开发出来的楼层！ 　　缓步走出白色凉亭，一直以来都没有表露过太多情感的大汉铁奇，抚摸着凉亭外繁茂盛开的白色小花，他眼中竟然浮现出了泪光。 　　“走走！我们去开启传送门！” 　　任由感动的气氛在几人间发酵了片刻，优纪背后显现出翅膀，然后朝主街道中央广场所在的位置飞去。 　　BOSS攻略任务的最后一步，就是将位于上层楼中央广场的传送门开启，然后这道传送门就将与其他所有楼层的传送门连接起来，从此以后彼此间通行无阻。 　　“嗡嗡嗡嗡嗡——” 　　令地面轻微震动的嗡鸣声中，水色传送门光幕如同湖面般在众人面前铺开，直至一道清脆的风铃声响，半空传来代表庆贺的喇叭声时，二十七层BOSS攻略任务就算正式完成了。 　　站在距离传送门最近的位置，优纪回头望了眼身后，看到的是所有人鼓励的目光。 　　陈默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去吧。” 　　“嗯。” 　　深呼吸一口气，优纪抬脚迈入面前散发着淡蓝色柔和光芒的传送门，同时大喊道：“传送，隆巴尔！” 　　下一刻，如同穿过一层水面般，她出现在了常暗之国的主街道中央。 　　“真的，真的成功了！” 　　瞪大眼睛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玩家，优纪一回头，身后的传送门里鱼贯而出瞌睡骑士团的众人，陈默走在最后，脸上依然是那种极为平淡的笑容，让人看着感觉心里一阵安稳。 　　“呜喔~！” 　　从传送门钻出来之后，约翰半是惊讶半是搞怪的呜喔了一声，但这次诺莉却难得没有敲他的头，反倒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各位各位，听我说！” 　　搞怪没有受到惩罚，约翰充分把他跳脱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他站到瞌睡骑士团的几人中间拍拍手，等到大家都盯着他时，他才煞有其事的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成功完成了BOSS攻略任务，那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呢？” 　　“是该庆祝！”听到庆祝两个字，诺莉立刻举双手完成。 　　修奈也笑着点点头，同意道：“嗯，确实该庆祝庆祝。” 　　和好动症患者约翰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塔尔根推了推眼镜，表示自己还是有点存在感的，“约翰，你这次总算是说了句好话。” 　　“不过庆祝的话应该需要食材吧？得赶紧去采购才行。”这是公会保姆铁奇。 　　庆祝跟食材联系在一起之后，诺莉瞬间想到了另一样东西：“那待会儿庆祝的时候能喝酒吗？” 　　维持了不到一分钟正经的约翰此刻重新回归本性，他双手叉腰，表情极度猖狂的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嘲讽道：“哈哈哈，小孩子喝什么酒，喝果汁吧！” 　　“你不也是小孩子吗？” 　　“……” 　　一路吵吵闹闹的回到INN酒馆，站在酒馆门口，优纪仰头看着陈默，紫水晶般的双眼当中流露出期盼。 　　“大叔，要一起参加庆祝会吗？” 　　陈默抬头看了看酒馆门前随风摇晃的老旧挂牌，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有些意义不明道：“我可不喝果汁。” 　　“约翰！” 　　优纪立刻喊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约翰风风火火的从酒馆里冲了出来，有模有样的朝优纪啪的一声敬了个礼，道：“报告长官，列兵约翰已就位！” 　　“去买酒，买最好的酒！用木桶装！” 　　“是的长官！知道了长官！遵命长官！” 　　“快去吧！” 　　看着约翰跑远，优纪再次将目光放到陈默身上。 　　在少女如此殷切的注视下，陈默不由得轻笑起来：“我酒量可是很好的，要是被拼倒了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嗯唔！” 　　眼神仿佛在闪闪发光一般，优纪用力点了点头。 　　…… 　　事实证明，虽然优纪在气势上丝毫没有落到下风，但她的酒量却并没有她的气势那么豪迈。 　　六杯……还是七杯？ 　　INN酒馆二楼，专门用于公会庆祝的宽敞房间里，陈默晃了晃手里的木质酒杯，然后仰头将杯中气味类似香槟，但实际喝起来却有点像白葡萄酒的不知名酒一饮而尽。 　　组成凹字形的三张沙发上，修奈像是在沉思什么问题般单手撑着头，但其实她是喝醉了，铁奇不愧是身材魁梧的大汉，呼噜打得震天响，诺莉直到彻底醉过去时都还抱着酒杯没有松手，塔尔根……他似乎是在走廊上呕吐时，吐着吐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平时最跳脱的小个子约翰，喝醉之后却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沙发上。 　　还有优纪…… 　　陈默放下酒杯，侧过脑袋看了看正抱着他一只胳膊陷入香甜睡眠的少女，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戳了戳，换来的是一阵猫咪般龇牙咧嘴的动作。 　　也许，只有在这一刻，她的欢笑，她的喜悦，以及她陷入梦乡的安宁，才是真实存在的吧…… 　　抬头环视全员醉倒的瞌睡骑士团众人，这本应该是一幅能让人感到心情安详平静的场景，但陈默却有些笑不出来。 　　新生ALO中对玩家的酒精耐受度做过调整，这也是为了防止未成年人饮酒的必要措施——在游戏内即使是喝烈酒，也只不过会感受到菠萝啤程度的酒精含量罢了。 　　因此想要喝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真的得喝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酒才行。 　　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庆祝会，他们当然不可能如此疯狂的喝酒，退一万步说，就算约翰和诺莉可能会把自己灌醉，但修奈和铁奇也不可能这么没有节制。 　　他们，是在向优纪做着最后的道别啊…… 　　轻轻撩起身旁少女的发丝，露出她沉睡中静谧的脸庞，陈默静静凝视片刻后，挥手拉出控制面板，然后直接退出了游戏。 　　…… 　　从游戏里返回现实，时间刚好到深夜十二点钟，即使是窗外那片号称不夜城的霓虹之都，此刻也早已没有了白日里的热闹与喧嚣。 　　独自站在窗前，陈默抬起头，目光远眺向星空彼岸。 　　一颗流星快速划过天际。 　　与此同时，他默默做出了决定…… 第八十章 无力的丑态 　　漆黑四壁的房间内，陈默半靠着躺在床上，在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唏唆的轻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不住的慵懒低吟，发出低吟的少女慢慢悠悠爬到陈默跟前，然后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个绛紫发色的小脑袋，带着猫咪般惬意的表情，轻轻枕在了他大腿上。 　　陈默低了低头，看着正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孩，对方此时也仰起脑袋，清丽无俦的脸庞上，紫水晶般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目光里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安心与依恋，让他不由得呼吸微微一窒。 　　“优纪，你这也太缠我了吧？”片刻的寂静之后，陈默抬手揉了揉少女温软的发丝，眼神有些无奈道。 　　“大叔不喜欢吗？” 　　“呃……不是不喜欢，只是……” 　　陈默只是了半天，也没能把这句话接着说下去。 　　只是，你再这么缠我的话，可能就要出事了啊…… 　　暖玉温香在怀，而且还对自己摆出一副毫不设防的亲密姿态，甚至陈默可以肯定，就算他此刻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对方多半也是半推半就的态度……更让人难以自持的是，或许他的膝枕躺起来真的很舒服？少女时不时就会轻声哼哼着往他身上挤一挤，蹭一蹭…… 　　十五六岁的青稚少女，在你身上挤挤蹭蹭，这种时候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不可避免会产生出旖念吧？ 　　攻略二十七层BOSS已经过去了四天，这四天里陈默每天都会抽空到医院探望一下优纪，而对于他的探望，少女表现出了极为惊喜的态度——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拉着他的手都能腻上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陈默自认为他也算是非常正人君子了，所以这四天来优纪才能百般玩火而没有引火烧身，不然要是换别人来，估计最多第二天就得出事。 　　第二天的时候，陈默是晚上到访医院的，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天之后，优纪突然提出想要小睡片刻，并且希望陈默能够坐在床边牵着她的手，直到她睡着为止。 　　面对少女的请求，陈默随口就答应了，心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后续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一开始优纪还是规规矩矩拉着他的手，不久就变成了抱住他的手臂，因为不忍心吵醒少女，陈默也没怎么挣扎，在他的放任之下，最终他整个人都被拖进了被窝里面，像是个大毛绒布偶般被少女紧紧搂在怀里。 　　小女生在睡觉的时候一般是怎么搂抱毛绒布偶的？ 　　自从那一晚之后，陈默对此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非常非常深刻的了解。 　　最要命的是优纪并没有觉得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就像是完全没有男女之防一样，一再挑战着陈默身心的忍耐底线。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还能做到不逾越雷池一步，确实可以算是非常有定力了。 　　一片寂静当中，陈默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少女头顶，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道：“优纪，你想到外面看看吗？” 　　“诶？” 　　楞楞地眨了眨眼睛，随即优纪摇头道：“想是想……不过就算是在这里，我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呀！” 　　这里——这个漆黑四壁的房间，就是优纪三年来的“家”。 　　以个人局域网络为基础，在医院的大型服务器中占据了很小一部分资源，其中也有仓桥医生为她开后门的缘故，优纪在这个虚拟世界当中为自己亲手搭建起来了一个小小的“家”。 　　并且这个“家”也不是完全闭塞的，她可以通过医院的网络连接到外界其他地区的局域网当中，横滨、大阪、文京、涩谷、千代田、北海道……这些地区的局域网接通之后，一部分公共摄像头的画面就会被截取出来，投射到房间前面的光幕当中，所以实际上优纪对于外界的情况也并非是完全一无所知。 　　“可优纪你还是想出去看看的，对吧？” 　　刮了刮少女挺翘的鼻梁，陈默微笑道：“特别是最近几年来，很多新鲜的东西都在层出不穷的往外冒……你知道Augma吗？” 　　“A……Augma？”皱了皱鼻子，优纪按住陈默作怪的手指，一脸疑惑道：“那是什么？” 　　“新一代的AR设备，拥有很强的实境虚拟现实增强能力，现阶段正在进行小范围的用户使用测试，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能真正投放到市场中了。” 　　“……虚拟现实？” 　　看着优纪眼中越发浓厚的疑惑，陈默笑了笑，解释道：“说简单点，就是能够让使用者在现实里体会到像新生ALO当中那样的感觉。” 　　“什么？！”优纪猛地瞪圆双眼，声音也立刻拔高起来：“那飞行呢……Augma能让人在现实里飞起来吗？” 　　“飞行还是做不到的啦，不过其他方面就差不多了。” 　　“难以置信……” 　　听到Augma没办法让人在现实里飞起来，优纪脸上的震惊表情稍微消退下去一些，但她眼里依然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 　　“除了Augma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新奇的事物，这些都是从公共摄像头里很难看到的，只有贴近人们生活才能发觉的变化。” 　　随着陈默语调平缓的话音，优纪眼前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与她几年前所了解的那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惊喜的世界，但随即，她眼中的神采忽然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在这里是没办法出去的。” 　　“真的没办法吗？”朝优纪露出一脸神秘的微笑，陈默右手食指与拇指相扣，然后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呜呀！” 　　就在少女呜的一声捂住额头的同时，陈默挥手发送了一道网络链接过去。 　　橙黄色的圆方框图标在黑暗的房间里微微闪烁着，看着图标中显示出来的一长串链接，优纪有些疑惑道：“大叔，这是什么？” 　　“想知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愉悦的弧度，陈默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神秘道：“想知道的话就自己点开看看喽。” 　　他话音刚落。 　　优纪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伸手轻触了下面前的橙黄图标，然后整个图标瞬间消失，紧接着叮咚一声电子音效在房间里响起，一块新的光幕在床头浮现出来。 　　“这是……” 　　目光好奇的看向光幕当中显露出来的场景，几秒后，优纪满脸惊喜的大喊起来：“这是医院！是我的病房！” 　　“答对。” 　　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陈默抬手指了指自己肩头，接着道：“几天前我请一位朋友帮忙，专门做了个便携式的随身摄像头，而且能够自由控制镜头转动和变焦，里面还有个微型发声装置，直到昨天才完工交到我手里……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哟，喜欢吗，优纪。” 　　“嗯！” 　　从陈默大腿上抬起脑袋，优纪用力点着头，然后整个上半身都扑到了他身上，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对方身体一般，双手非常用力的抱紧了他的后背。 　　“喜欢！我很喜欢！谢谢……谢谢你，大叔！” 　　任由情绪激动的少女紧紧拥抱住自己，直到她松开手时，陈默才从床前站起身，面带笑容犹如一位真正的贵族绅士般，朝她略施一礼，然后伸出右手道：“那么，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是否愿意赏光，陪鄙人共同度过这美好的一天呢？” 　　“噗哈哈哈哈……！大叔，这样子一点也不适合你！太做作啦！” 　　看着眼前朝自己弯腰行礼的男人，优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会儿，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渗出的几滴泪水，然后用力握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 　　“嗯唔！我愿意！” 　　…… 　　离开医院，陈默抬头看了看天色，远处一排排高楼与碧蓝天空的边界，刚好可以看到一轮金色的太阳缓缓升起。 　　因为打定主意今天要带优纪出来好好玩玩，所以他早在凌晨五点多钟就赶到了医院，本来还觉得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但现在看来，时间刚刚好。 　　肩上的摄像头里传来微型马达运作的声音，然后是镜头变焦时的细微声响，下一刻，优纪惊喜的叫喊起来。 　　“太阳！是太阳！” 　　虽然她早就在虚拟世界当中见证过无数次日出和日落，但真正目睹到现实世界里的日出，这还是三年来的头一次。 　　漆黑四壁的房间内，优纪跪坐在床边，双手撑住柔软的床垫，上半身探出床外。此时光幕中出现的太阳看起来有些小，亮度也略显稍弱，远不如虚拟世界当中，经过游戏厂商专门优化之后所看到的太阳那么明亮，但正是这个小小的、光芒黯淡的太阳，在映入视野的瞬间却令人有种震撼心灵的强烈悸动。 　　难以形容……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不知从何时开始，优纪的眼中开始滑落泪水，但她仍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光幕上那个小小的太阳。 　　“大叔，谢谢你……谢谢你……” 　　“谢我？” 　　陈默有些意外的侧过头看了眼固定在肩膀上的摄像头，半圆形玻璃护罩后面，镜头正对准太阳所在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动一下。 　　他一时有些哑然，优纪此刻的心理活动是他所无法揣测的，毕竟他虽然也有很多常人一生也无法想象的离奇经历，但他没有试过把自己关在漆黑狭小的房间里面长达三年时间，一边倾听死神缓缓而来的脚步声，一边等待希望渺茫的奇迹降临的经历。 　　所以他并没有冒冒失失的出声打扰，只是体贴的放缓了脚步，让对准日出的镜头尽量更稳定一些。 　　许久之后，等到太阳离开远方高楼边缘，彻底升上天空之后，才听到优纪略带几分感慨的声音。 　　“太阳……真是久违的画面啊！” 　　三年，一千多天，超过两万小时，确实是久违了。 　　“那么接下来呢，想去哪里看看吗？”陈默缓步走在上午八点多钟的横滨街道上，身边已经开始涌现出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一只手提着公文包，另一只手里要么拿着各式各样的快餐，要么划拉着各式各样的手机，这个世界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匆忙，唯独行走在人群中的陈默，闲散的步调与四周有种格格不入的氛围。 　　陈默在冷眼旁观人间的百态风华，而优纪此刻所看到的，却是三年多之前，她坐在车里与家人一同前往医院，透过车窗，当时街上也是这样的场景，三年来竟然一点都没有变化过。 　　不……如果要说变化的话其实还是有的，三年前陪同她的姐姐和父母，分别在一两年前先后离开了人世，只有她一直顽强的撑到了现在，如今时隔三年，再次陪同她浏览这街景的人，已经变成了陈默。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多久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优纪收拾起低落的心情，仿佛给自己打气般大声叫喊起来：“学校！我想去学校！” 　　“呵呵……” 　　听到优纪说想去学校，陈默瞬间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轻轻弹了弹镜头，就好像少女此时正牵着他的手，走在他旁边一样，然后才接着道：“说起来，我似乎没有跟你讲过，我在现实里是干什么的吧？” 　　“诶？” 　　“我呢……从事的是教育职业，大家都叫我陈老师。”强忍住笑意，陈默一本正经的说道：“绀野同学，请你好好跟老师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旷课三年时间？” 　　“老……老师？！！” 　　控制镜头转向陈默的脸庞，看到他一脸板着面孔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还真有几分人民教师不怒而威的范儿，优纪略吃一惊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顿时笑瘫在了床上。 　　“绀野同学，你在笑什么？”进入老师的角色之后，陈默真像那种任教十几年的老学究一样，扬起眉毛拿着官腔说道：“老师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情，你不要这么嬉皮笑脸的样子。” 　　“哈哈哈……抱歉，我……我有点，有点喘不上气……哈哈哈哈哈哈……我……我……只是觉得意外，大叔你竟然是……老师？” 　　一连笑了好半天，优纪才止住笑，接着问道：“那大叔你是教什么的？数学？还是英语？感觉都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教体育。” 　　陈默这四个字一出口，瞬间的寂静之后，镜头另一边再次传来了优纪像是要笑断气一样的声音。 　　“体……体育？！不行……我，我忍不住……忍不住了……” 　　“有这么好笑吗？” 　　抬手摸了摸下巴，陈默略微回忆了一下，在学校里他的人气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好事者给他取了冷脸魔王、空中劈叉狂魔之类奇葩的外号，但总的来说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的群体，他都算挺吃得开的，哪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带着疑惑，陈默转乘电车回到文京区，直到快要进入归还者学校的学区范围时，优纪才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想不到大叔你竟然是个体育老师，不过这倒也挺符合你风格的。” 　　“哦？”被优纪的话勾起兴趣，陈默不由得追问道：“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风格？” 　　“嗯……我想想啊……” 　　仰躺在床上，优纪思考片刻后说道：“形容不出来，大叔你给人的感觉很复杂，但绝对不是那种能站在讲台上拿着课本教书的类型。” 　　“你这不是说了当白说吗？”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陈默掏出教职工证在校门口的自动门上扫了扫，滴的一声过后，自动门缓缓开启，他迈步走进了校园。 　　…… 　　因为今天并没有课，整整一上午时间陈默都在带着优纪到处闲逛。经过花园时会突然被她叫停，然后凑近每一朵小花仔细观察，经过绿化带的灌木时会听到她无拘无束的畅快欢笑，经过道路两旁植满落叶枫的林间小路时会听到她高声的呐喊，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所有平时压在心头没有表露出来的情感都通通宣泄出来一般，经过教学楼走廊时她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很多，像是在专注地侧耳倾听一间间教室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中午的时候，陈默带着优纪去了食堂，不过他并没有进教师专用食堂，而是选择了顶层的师生混合食堂。 　　“陈老师！” 　　“陈老师，过来这边一起坐啊！” 　　“陈老师到这边来，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贫，你就贫，陈老师还用你请？” 　　“老师，今天有人在体育课上穿短裙！” 　　看到陈默出现在食堂门口，很多认出他的学生都招呼他过去一起坐，而随着最后那句不知道是谁高声大喊的话，整个食堂里，所有学生都哄笑起来。 　　短裙这个梗，在当初那群被他拾掇过几次的学生们添油加醋的卖力传播之下，早就已经是整个归还者学校里人尽皆知的笑谈了。 　　陈默倒也没在意那些精力过剩起哄的家伙，一一谢绝了学生们的邀请之后，他在窗边找到一个能够晒到太阳的位子坐了下来。 　　“大叔，你可以啊！” 　　从陈默进入食堂开始，他肩膀上的摄像机镜头就在不停转动，直到他坐下时，才听到优纪的声音从镜头中传来：“这些学生好像都很喜欢你的样子？” 　　“是吗？” 　　陈默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这些学生并不是喜欢他，而是服他，至于为什么服他……这就不是什么太过美好的回忆了。 　　记得有位大教育家说过这样的话：教育学生，好学生和坏学生得分开教育，对好学生应该怀柔，而治刺头，你就要比他更刺头。 　　而陈默医治刺头的手段，在整个归还者学校里都是出了名的恶劣…… 　　吃过午饭，陈默想了想，能逛的地方他差不多都带优纪逛遍了，毕竟这又不是大学城，整个学区说小不小，但说大也真没多大，于是他就直接离开了学校。 　　“接下来呢，还想去哪儿玩？”漫步在宽敞的大街上，陈默深吸了口气，此时刚过饭点，整条街道都没有几个人，空旷得让人有种心神一松的感觉。 　　“游乐园！我想去玩云霄飞车！还有还有，我还想去海洋水族馆，看看鲸鱼！然后再去……” 　　一上午的闲逛，显然给了优纪很多时间对今天下午的行程进行思考，所以当陈默询问时，她几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一大堆地名，话语中那种兴奋的感觉，即使隔着镜头陈默都能感觉出来。 　　片刻之后，一口气说完自己想去的地方，优纪有些惴惴的问道：“……可以吗？” 　　“别问我可不可以。”陈默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旭日和风般平静的笑容。“今天是属于你的，只要你想，地球上任何地方我都会陪你去。” 　　说完他直接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 　　“兄弟去哪儿？”操着一口大阪腔的计程车司机咧嘴一笑，自来熟的问道。 　　陈默拽上车门，伸手摇下车窗，让优纪能够更清楚的看到这个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世界，然后对计程车司机回以笑容。 　　“去游乐园！有云霄飞车的游乐园！” 　　…… 　　去游乐园玩云霄飞车，到海洋水族馆看鲸鱼，在迪士尼主题公园找白雪公主要签名，并且拽拽米老鼠的大耳朵，看看那是不是真货……直到傍晚时，陈默到了行程的最后一站。 　　他的家。 　　“你确定，最后想去的地方，是这里？”站在家门口，陈默面色略微古怪的问道。 　　“嗯！我想看看大叔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即使已经玩了一天，但优纪的声音里依然充满了兴奋。 　　“好吧，那就进去吧。” 　　取出钥匙，拧开门锁，陈默就像往常回家时一样，迈步踏进门口，然后反手拉上了房门。 　　“这里是玄关，这是鞋柜，这是衣架，这是地毯……” 　　一路走，陈默指着家里一件件家具，语调平缓的介绍着，而优纪也保持安静地倾听着。 　　“这几个房间里是我……” 　　经过房间走廊时，陈默忽然泛起了难，他有些不好向优纪介绍第七小队的那些女孩们。 　　“我暂时的家人。”最终，他如此说道。 　　“暂时的家人？” 　　镜头后传来优纪略带几分疑惑的声音，但她却没有多问，因为她能明显看出陈默脸上为难的神色。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不过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时间最长的人，所以对我来说，她们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说是家人也不为过……”缓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陈默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天不会太近，但也不会太远。” 　　说到这里，他拧开门锁，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下一刻。 　　“哎……” 　　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情绪，大概是惊讶里交杂着一些感叹，优纪的声音让陈默停下了脚步。 　　“怎么，我的卧室很乱吗？” 　　“不，不是这个样子……倒不如说是太整齐了，所以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陈默的卧室走的是极简风格，淡灰色的墙纸，光线充足的一体式顶灯，黑色的书桌，黑色的书架，黑色的方块形状的床，褐色的地板，褐色的窗帘，褐色的四开门的衣柜。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可是个严于自律的男人，保持卧室干净整洁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轻叹一口气，陈默慢慢在房间各处走动起来，让优纪能够看清楚每一处的细节，经过书架时他忽然被叫停了下来。 　　“等等！大叔，退回去一点！” 　　脚下后退了一步，陈默询问道：“这样吗？” 　　“再退回去一点！” 　　于是陈默又退了一步，这次优纪没有再让他继续后退，而是发出了惊讶的叫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剑道九段！大叔！大叔！我眼睛没花吧？这不是什么仿制的工艺品吧？！” 　　书架第四排，从左往右数过来第二个格子，一面红木为底，描金刻字的证书立着摆在那里。 　　这是前段时间他参加剑道大赛，并且取得优胜之后由国际剑道联盟颁发给他的证书，当然不是什么仿制的工艺品。 　　盯着证书看了两眼，陈默语气平淡道：“是真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大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剑道九段啊！” 　　虽然优纪整整三年都住在医院里，但她依然很清楚要拿到剑道九段到底有多难，以及这份荣誉究竟有着怎样强大的能量。 　　“过去的一些小事罢了……”摇摇头，陈默慢慢把剑道大赛的事讲给优纪听，最后又换来了她一阵惊讶的高呼。 　　参观完房间，陈默再次带着优纪出了门。 　　“大叔，你要带我去哪儿？”今天的行程应该已经到此为止了，优纪不由得发出疑问道。 　　而陈默的回答只有短短两个字。 　　“医院。” 　　他口中说的，当然不是优纪所在的横滨港北综合治疗医院，而是位于东京的另外一所医院。 　　晚上八点多钟，东京大学医学科研究所附属医院。 　　在前台填写完身份登记表，并且说出探望对象的名字之后，陈默带着优纪到了位于住院部四楼的神经科单人监护病房。 　　“这里，就是我想带你来的地方。” 　　站在病房门外，陈默脸上的表情微微沉了下去，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推开了房门。 　　“啪嗒——” 　　随着病房门重新闭合的声音，声控灯自动亮起，陈默走到病房内唯一的一张病床前，将自动状态下稍显明亮的灯光调弱了两档，然后才在病床前坐了下来。 　　柔和的淡黄色灯光下，棕色长发的少女微闭双眼，纤弱的呼吸声连同维生机的声音一同细微响起，虽然现如今距离当初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但病房内的空气似乎依然静止在少女最初住进这里的那一刻。 　　“她的名字，叫悠那……重村悠那。”坐在病床前，陈默伸手为少女撩开额前的碎发。 　　“头发又长了啊，悠那。” 　　优纪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默为病床上的少女整理长发，镜头聚焦在他平淡微笑的脸庞上，久久没有移动。 　　在病房里待了会儿之后，陈默起身离开，直到他走出病房时，才听到优纪询问的声音。 　　“她……得了什么病？” 　　“是植物人。” 　　陈默背靠在住院部走廊的冰冷瓷砖上，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取出烟盒，从中弹出一根香烟，正要点燃时，他才想起来这里是禁烟区，于是只好作罢，就这么叼着烟嘴，扬起头盯着走廊顶端白色的节能灯，心里难得的感到了一丝平静。 　　准确的说，他每次到这里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仿佛正在安静沉睡的少女之后，都会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平静。 　　刚开始只是略带几分愧疚，略带几分悔恨，以及对少女在SAO当中表现出来的，对他的那份依恋所转化而来的责任感，渐渐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无论是愧疚也好，悔恨也好，责任感也好，全部都变得淡漠了，在他心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感。 　　执念。 　　要让少女从那张病床上站起来的执念。 　　“她一定对你很重要吧？”优纪略显低迷的声音从镜头另一端传来。 　　陈默也没有隐瞒什么，点了点头，道：“嗯，很重要。” 　　“真羡慕她啊……” 　　羡慕…… 　　陈默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叼着烟嘴没有说话。 　　一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恢复意识，活着还不如死了的植物人，但她至少还有几分清醒过来的希望。 　　一个是日日夜夜都在同病魔做着斗争，并且即将在青春尚未绽开的年纪就面临死亡的HIV患者，但至少现在还有人陪伴在她身边。 　　说真的，陈默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们两个，都是被命运所抛弃的可怜人，而最最可怜的还是他自己。 　　因为他没有能力去拯救这两人，即使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犹如风中的浮萍，在命运大手的拨弄下颠沛流离。 　　但是，可怜……自己真的可怜吗？ 　　不，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他自己恰恰是最不值得可怜的人。 　　【一切不利的现状，都是因为当事人能力不足所引起的。】 　　他的弱小，他不足的能力，才是真正让这两个少女陷入不幸漩涡的根源。 　　所以，他并不值得可怜。 　　陈默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他此刻无力的丑态。 　　何等的面目可憎，何等的丑陋卑微啊…… 第八十一章 心之剑 　　带着初春时节暖意的三月份过后，本应该彻底进入暖春之时，在距离四月份还有几天的一个午后，从鄂霍次克海飘来的冷空气在关东一带降下了和季节不符的大雪。 　　透明的，六边形的结晶轻飘飘落下，最终在街道上堆积成厚厚的沉重积雪。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雪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气象局连夜调整了次日的播报准备，橙色寒潮预警以关东地区为中心，向周围的其他各行政省蔓延。 　　四月飘雪，让本来已经暖意融融的天气，在短短几天之内再度回归了冬季。 　　“啪——！” 　　桐谷家剑道馆内，陈默轻轻一剑架开桐谷直叶极速挥舞而来的斩击，然而收剑后退之后，她却迟迟没有再次猛冲过来，反倒露出有些失神的表情，双眼楞楞地盯着陈默身后。 　　注意到桐谷直叶的异常，陈默微微皱眉，手腕一转，木剑狠狠敲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击打声。 　　“小直，不要走神！” 　　被陈默严厉的声音唤回神来，桐谷直叶有些激动道：“老师，雪！下雪了啊！” 　　“什么雪？现在都快四月份了，小直你在说什么梦话……” 　　陈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漫不经心的转身往剑道馆外看了眼，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呆住了。 　　雪…… 　　一片片小小的雪花，犹如精灵般飘舞着，从天而降。 　　“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真的是雪啊！” 　　就在陈默盯着雪花发呆的时候，桐谷直叶走到他身旁，语气略带几分兴奋的说道：“老师，我们出去看雪吧！” 　　“看什么雪，你没看过雪吗？” 　　断然拒绝了桐谷直叶的提议，陈默冷着脸说道：“别说下雪，就算外面是下金子，你现在也得乖乖待在这里练剑，剑士要是连克己都做不到的话，还谈什么克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收起木剑，迈步往剑道馆外走去。 　　“老师，你去哪里？” 　　“出去看雪。” 　　“那我……” 　　侧过头，瞥了眼桐谷直叶一脸蠢蠢欲动的表情，陈默脚步不停，口中淡淡说道：“挥剑，两百次，每一剑都必须做到精气神合一，动作也不能走形，什么时候挥完，什么时候才准从剑道馆里出来。” 　　“诶？！！” 　　少女不满的声音在身后逐渐拉远，陈默丝毫不担心她是否会偷懒，无论是基于原著当中对桐谷直叶性格的刻画，还是最近几个月时间相处带来的了解，他都清楚对方并不是那种会投机取巧的人，当然更不可能偷奸耍滑。 　　走出剑道馆后，站在剑道馆门口的走廊边上，陈默抬起头，目光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天际，无数雪的精灵纷纷扬扬飘舞而下，将手掌伸到屋檐外，几秒后掌心就传回来细微的冰凉感觉。 　　陈默收回手，注视着薄薄一层的六边形冰晶在掌心迅速融化的全过程，目光一时间变得有些恍惚。 　　对于这场雪，他并非是一无所知的。 　　当雪停的时候，名为绀野木绵季的少女就将彻底离开人世。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早已做好了为她临终送别的准备，但这一天来得却比陈默想象中要更快。 　　“呜——呜——” 　　随着雪花飘落，强对流的寒冷空气穿过檐下回廊，发出犹如哭泣呜咽般声音。 　　“呜！呜！” 　　陈默侧了侧耳朵，高达数百点的体质，让他可以清晰听见身后剑道馆内传来的，一阵阵木剑挥舞时的风切声。 　　天穹之上，厚重的云层遮蔽住了太阳，也遮蔽住了蔚蓝的天空，天穹之下，一切都仿佛很宁静，但同时却又喧嚣得令人感觉有些烦躁。 　　“嫌な天気だ……”（令人讨厌的天气） 　　这是陈默第一次体会到日语的好处，至少这句话在用日语说时会让人感觉十分自然，但如果是用国语说出来就会略显做作。 　　收起无聊的感慨，他转身重新迈入剑道馆，桐谷直叶今天的剑道教学课程还没有结束。 　　至少，在身为严师的这一点上，他做得倒还算不错…… 　　…… 　　突如其来的骤雪虽然只持续了短短几天时间，但庞大的降雪量依然为街道环卫工们增加了不少额外工作。 　　当孱弱的日光终于穿透云层，重新铺撒在这片被积雪所覆盖的银白大地上时，陈默接到了仓桥医生的短信。 　　短信一共只有寥寥数行文字，其中所记载的是关于优纪病情骤变的通知。 　　“木棉季君于昨晚深夜十一时四十三分，突发由HIV消耗性综合症引起的脑原发性淋巴肿胀症状，并有体温失调、垂体激素紊乱等并发症，经抢救无效，已进入病危阶段，速来！” 　　凝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简短信息，陈默既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也没有暴怒或者哀恸，他只是抿了抿唇，然后从衣架上取下一套深黑色长摆风衣，一如他往常出门时会选择的装束一样，然后脸色平静的出了门，换乘几次电车之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横滨港北综合治疗医院。 　　“你好，我来探望一位朋友。” 　　站在前厅接待柜台外，陈默就仿佛初次来到这里时一样，目光平静地看向坐在柜台后面那位挽着长发的年轻女护士。 　　“啊……陈先生！仓桥医生已经嘱托过了，请您直接到中央栋的最上层，这是通行的卡片！” 　　从前台护士手里接过一张银白色金属磁卡，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前厅。 　　中央栋最左边的一部电梯内，陈默盯着倒映在电梯门上的那个黑衣男人，对方的面容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十几秒之后，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无声滑开，露出门外的洁白走廊。 　　刷卡、刷卡、刷卡、刷卡、刷卡……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几乎天天都会经过这段走廊，其中的每一处拐角，每一处分叉，他都能默数出来。 　　片刻之后，进入Medicuboid的临床试验房间，陈默忽然站住不动了——房间三分之二的位置，那道曾经在他三成力的一拳下保持完好的玻璃隔墙，此刻却再也没办法起到它应有的隔离作用，玻璃隔墙旁边滑开了一道足以供两个人并行穿过的缝隙，仓桥医生与另外两位女护士一起站在无菌室内，低头围着那张淡蓝色床垫的小床。 　　看到这个光景的瞬间，陈默心里蓦然一沉，这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明明早就已经知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而且他也早就已经有所觉悟，但为什么现在还会有这种心情沉重的感觉？ 　　他不是早就已经释怀了吗？ 　　越是这样思考，陈默就越感觉自己没办法释怀。 　　但无论他释怀与否，少女的生命即将消逝的事实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因为，这就是名为绀野木绵季的少女注定的命运，而他无力去改变她的命运。 　　他只会杀人，而不是救人。 　　感受着自己越发沉重的心情，陈默迈动脚步，缓缓走进已经被开启的无菌室当中，那些属于Medicuboid的机器组件此刻已经全部被推开，当他走到病床边上时，仓桥医生声音沉痛的说道：“陈办事，我很遗憾……木棉季君，她再也没办法继续撑下去了，事实上自从半年前开始，木棉季君就已经是处于非常严重的并发症当中，她能撑到现在，实在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 　　然而即使是奇迹，但也到此为止了。 　　陈默一言不发的扫了眼仓桥，然后越过他，低头俯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小少女。 　　和游戏里元气满满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纤细到仿佛轻微用力就会折断的四肢，瘦小的胸部在白色被单下轻微起伏，已经打开了的Medicuboid主体设备当中，露出来闭着眼睛的少女的脸，嘴唇颜色近乎透明…… 　　陈默静静凝视片刻后，终于开口说出了进入无菌室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还有多久时间？” 　　然而就是这句话，却让仓桥医生流下了满头冷汗。 　　他很想告诉陈默，绀野木绵季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去世，但他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当日那副被他下定决心强迫自己忘掉的场景，时刻提醒着他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 　　将仓桥医生满头冷汗的样子看在眼中，陈默瞬间理解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然后微微低俯下身子，嘴唇凑近到少女耳边，轻声道：“我来找你了，优纪。” 　　一如他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间病房时，通过AmuSphere连接进局域网之后，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而听到陈默的声音，少女紧闭的睫毛轻微颤动两下，然后薄薄的眼皮睁开了小小的一线，本来应该已经失去光芒、变成灰色的瞳孔中，忽然焕发出澄清的神采，直直地望向病床前的陈默。 　　与此同时，她微微动了动颜色几乎透明的嘴唇，摆在床单上的纤细右手不停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伸向陈默所在的方向。 　　几乎在她抬起手的瞬间，陈默就以既轻且柔的动作，将她冰冷的手掌纳入了自己的掌心。 　　这是怎样一只虚弱的手掌？ 　　皮包骨头，冰冷得像石块一样，没有妙龄少女应有的柔嫩和温度。 　　但陈默却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这只手捧在掌心。 　　“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你肯定知道我会来。” 　　与绀野木绵季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的双眼对视着，陈默想要露出以往她最喜欢在自己脸上看到的那种平淡微笑，然而咧了咧嘴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笑出来。 　　掌心的小手忽然略微用力的反握了一下他。 　　在这瞬间，如同天启一般，陈默顿时明白了她现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仓桥医生。” 　　“啊……在！在！” 　　听到陈默忽然叫起自己的名字，仓桥浑身肥肉猛然颤抖了一下。 　　将少女纤细的手臂妥善放回病床上，陈默转身看向仓桥医生，同时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启动Medicuboid。” 　　“……Medicuboid？”仓桥医生表情有些错愕：“可是，如果启动Medicuboid的话，以木棉季君现在的状况，她可能会连接状态下……” 　　“我知道她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开口打断了仓桥医生的话，陈默直接迈步往无菌室外走去，“我现在去隔壁使用AmuSphere。” 　　看着陈默走出无菌室，仓桥医生也顾不上擦汗了，急忙指挥着两个小护士重新启动Medicuboid，同时心里忍不住一阵哀叹。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凶人啊…… 　　Medicuboid临床试验病房隔壁，正常起居室大小的房间内，陈默坐在椅子上，缓缓戴上了银白色的沉潜头环。 　　彩色加载光闪过之后，当他视野恢复时眼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属于优纪的“家”，而是新生ALO的初始广场，洁白的世界树呈螺旋形向上生长，天空更高处缓缓移动着一座巨大的浮空城塞——旧时代SAO的遗产，浮空城艾恩葛朗特。 　　为什么会是这里？ 　　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必要，陈默知道，这时候优纪只会在一个地方。 　　艾恩葛朗特第二十四层，帕纳雷泽，位于楼层北边的一座观光岛屿，两人初次相遇的那棵大树下面。 　　猩红双翼在背后浮现，用力伸展开这对巨大的翅膀，陈默认准浮空城所在的方向，微微蹲下身子。 　　下一刻，猛烈的飓风从地面掀起，他整个人都化作一道细细的血线，朝天空高处的浮空城塞快速接近过去。 　　蓝天，云朵，阳光，世界树苍翠的树冠……陈默用力挥舞翅膀，让速度不断攀升，周围的一切全都化作色彩斑斓的线条，片刻之后，从半空中降落下来，他已经站在了目标的岛屿之上。 　　微冷的风吹过，扬起暗精灵族少女剑士深紫色的长发，身后传来脚步的瞬间，优纪回转过身，白皙的小脸露出嫣然笑容。 　　“一直以来，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非常的感谢你，大叔！” 　　她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和往常一样的开朗，受这份心情的影响，陈默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无缘无故的，谢我什么？” 　　“才不是无缘无故……所以说，是各种各样的事情啦。”脸上带着明媚动人的笑意，优纪忽然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其实我是知道的哟，大叔你从头到尾都并没有把我当成恋人一样的喜欢吧？” 　　陈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大叔也好，瞌睡骑士团的大家也好，一直都在迁就着我，这些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哟，只不过为了不让你们的这份心意落空，我呢，就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说到这里，优纪忽然来回摇晃了两下，就在她即将站立不稳的时候，一个宽敞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接住了她。 　　略带几分吃惊的盯着抱住自己坐在地上的陈默，优纪闭了闭眼睛，随后轻声感叹道：“明明一点也不痛，也不难受，却使不上力气……好奇怪啊……” 　　“没事的，使不上力气是因为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累……嘿嘿，大叔你又在骗人……你每次骗人都是这样，说些平时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体贴话……” 　　躺在陈默怀里，优纪眯起眼睛，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臂弯。 　　“不过……就像这样被大叔骗一辈子……傻傻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也不错……”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个口子，然后嗖嗖的往里面灌着冷风，冷得人鼻子有些发酸。 　　“大叔……我有件……有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优纪微微仰起头，像是要把陈默的模样彻底装到心里一样，睁大眼睛努力看着他，然后缓缓抽出了那把一直以来伴随她在新生ALO中战斗的黑曜石之剑。 　　“这把……剑……就送给你了……大叔……以后，请带着她……一直走下去……” 　　优纪带着短小的喘息结束了话语，然后她非常微弱的动了动嘴唇，努力做出微笑的形状，紫水晶般的双眼当中清澈倒映出陈默的模样。 　　下一刻，清脆的叮当声响起，陈默怀里徒然一轻，有着【绝剑】之称的暗精灵族少女剑士优纪，此时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原地只剩下一柄被主人解除了所有者权限的暗紫色长剑，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盯着怀里空空荡荡的位置看了几秒，陈默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也变得有些空荡荡的，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从地上捡起少女平时所惯用的黑曜石之剑，久违的系统提示在他耳边响起。 　　“叮！恭喜宿主，获得心之剑（紫）” 　　“评分97（100）” 　　“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天赋触发，【剑骨】重塑开始”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无数铿锵的剑鸣响彻整座观光岛屿上空，与此同时，庞大的气流向外辐射而出，一直笼罩住周围上千平方米内的所有区域。 　　身处暴动气流的中央，陈默看着自己手里所握的暗紫色长剑，忽然眨了眨眼睛。 　　眼皮落下，再睁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眼睁睁看着心爱自己的女人去死……真是窝囊啊，陈默。” 第八十二章 再一次，剑士与剑圣 　　“眼睁睁看着心爱自己的女人去死……真是窝囊啊，陈默。” 　　男人略带几分戏谑的熟悉声音，从陈默身前传来，顺着声音抬起头，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道漆黑的熟悉身影。 　　被巨大树冠所笼罩的观光岛屿、岛屿外闪动着粼粼波光的平静湖面、整体地势为水泽之都的帕纳雷泽、整座一百层的浮空城艾恩葛朗特、庞大的白色螺旋树干的世界树，以及蔚蓝天空下向远方无限延伸的大地……新生ALO当中的所有景象此刻全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充满了鸟语花香的天地。 　　仿佛无边无际的花海绚烂盛开，花瓣在风中汇集成瑰丽色彩的海洋，清丽的花香从四面八方传来，而在这片花海的中央，伫立有一间橙红琉璃瓦，翠绿碧玉柱的短亭，身穿漆黑长衣的男子正坐在短亭中，朝陈默露出一脸高高在上的嘲弄笑容。 　　“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进到这里来，没想到还是让你进来了，不过进来了也好，我在这里的日子可是过得寂寞的紧啊。” 　　熟悉的表情和语气，熟悉的脸庞和身形……男子端坐在短亭当中，手上正烹煮着一壶茶叶，而短亭内还摆放着另外一张矮凳，似乎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片刻后，男子提起茶壶，白玉圆桌上瞬间出现两只明黄茶盏，淡淡青绿的茶水倾注其中，似乎对于这壶茶的成色相当满意，男子面带微笑瞥了眼站在短亭外的陈默，道：“进来坐坐吧，尝尝看我的手艺。” 　　陈默没有回话，他只是提着剑一步步迈入短亭，然后在另外一张矮凳上坐下，不动声色的紧盯着面前的男子。 　　往事如同潮水般在心头涌起，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拥有和自己同样长相的男子，当初对他所做出过的摧残。 　　虽然不知道那片笼罩在血红当中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种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样子，但陈默丝毫没有放松对这个男子的警惕。 　　目光扫过陈默严肃庄重的面容，男子摇摇头，嘴里轻啧了一声，道：“可怜，可怜啊……” 　　可怜什么？ 　　这个问题刚刚在陈默心里浮现出来，就听他接着说道：“可怜那个叫优纪的少女喽。” 　　优纪…… 　　随着男子的话，陈默握住剑柄的右手微微一紧，那种仿佛胸口被戳出一个窟窿般冰冷的感觉再度将他包裹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要是她泉下有知，看到你拿起这把剑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竟然是砍人……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想法？” 　　男子边说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然后悠哉悠哉地啜饮一口茶水，道：“虽然说剑这种东西，确实是只能拿来进行争斗砍杀，但唯独你手里这一把，却是例外……知道为什么系统会叫她心之剑，而不是什么单手直剑或者黑曜石之剑吗？” 　　“心之剑，顾名思义，就是少女那一颗毫不保留的真心所凝聚而成的剑啊……” 　　毫无保留的……心？ 　　陈默右手轻微一抖，胸口处不断往外扩散出深沉悲痛的悸动，几乎令他快要拿不稳手中的长剑了。 　　面带笑容欣赏着陈默心痛的表情，等到他稍微从悲伤当中缓过一些劲来时，男子才接着说道：“这把心之剑，她所代表的东西，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剑所代表的东西…… 　　就在陈默低头凝视暗紫色剑刃时，男子狂笑的声音从白玉圆桌对面传来。 　　“是爱，是爱啊！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是真的没想到！陈默！陈默！你这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竟然也会有人把一颗真心完全奉献给你，真真正正的，毫不保留的爱上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的笑声，如同一根根冰冷锐利的尖刺，狠狠扎在了陈默心头，让他浑身都不住颤抖起来。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闭嘴！” 　　短短两个字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悚然的庞大杀意，然而男子却显然并不吃他一套，依然自顾自的狂笑，直到笑够时才停了下来。 　　停下笑声后，似乎是笑得有些口渴了，他仰头将茶杯内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不过也多亏了那个傻傻的姑娘，你才能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再次进到这里来。” 　　说着，男子放下茶杯，炫耀般向两边张开手臂。 　　“这里，虽然是属于你的世界，但掌管着进入这个世界大门钥匙的人，却是我。” 　　所以……优纪的生命，仅仅只是换来了让我进入这个世界的资格？ 　　陈默还没有说话，男子就已经仿佛知晓他心中的疑惑般，提前一步解释道：“想要进入这个世界，别说区区一个人类的生命，你就算杀上十万人，百万人，只要我不让你进来，你就绝对没办法进来……真正让你有资格进入这个世界的，是她对你那颗甘愿奉献自己全部的心啊，喏，就是你手里握着的这把剑。” 　　“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能够进入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吧？”男子笑了起来：“想想看你第一次进来，出去之后得到了什么？” 　　第一次进入这片空间，陈默当然不会忘记当时发生的事。 　　他在地下城中被双生变异阶层主逼入了绝境，生死一线之际进入了这片空间，而出去之后，他获得了第一层心意之光的力量。 　　“嘿嘿，想到了吧？” 　　男子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嘲弄，他接着说道：“你每进入一次这个空间，都代表着一次拥有或者进阶心意之光的机会，第一次进入的钥匙是死亡，所以在你看到死亡的瞬间，你就进入了这里，而第二次，也就是这次，钥匙则是奉献……我本来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一个肯全心全意将生命中所有一切都奉献给你的人，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还是让你进来了。” 　　说到最后，他朝陈默一拱手，称赞道：“陈默，陈兄！虽然我一直都很看不起你，但在哄骗小女生这一点上，我服了！” 　　说完，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面对男子的嘲讽，陈默一脸无动于衷，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剑，耳边不住回荡着男子之前的话语声。 　　“肯全心全意将生命中所有一切都奉献给你的人……” 　　然而这个人，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他手里的剑，变成了他进入这片空间的钥匙。 　　明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97评分的剑，剑骨也重新塑造到了能够和这把剑相匹配的程度，甚至连心意之光也拥有了进阶的可能…… 　　但陈默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个双眼犹如紫水晶般闪闪发亮的少女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自己现在所获得的这一切，不过只是逝者遗留给生者最后的馈赠罢了。 　　“那个叫优纪的少女已经死了，甚至她在死前很长一段时间都饱受病痛折磨，你能怎么办呢？” 　　男子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从天际传来一般，轻飘飘落入陈默耳中：“你现在很痛苦，你痛不欲生，可是你又能怎么办呢？用你最擅长的暴力，杀几个人泄泄愤？或者干脆做彻底一点，慢慢的把这个国家所有人都杀光给她陪葬？不过你我都清楚，你的力量还没有达到那种程度……陈默，救人你救不了，连杀人你都做不好，作为和你一心同体的第二个人格，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男子的话犹如一把小刀，一点点剥开了陈默貌似坚强的外壳，将他无力的内在赤裸裸、血淋淋的展现在了他自己面前。 　　注视着陈默脸上木然的表情，男子笑了笑，端起另一杯茶，递到了他面前。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我难得亲手泡的茶，不想尝尝？” 　　抬头看了眼男子脸上的笑容，陈默正要接过茶杯时，他却忽然躲了一下。 　　“茶不敬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吗…… 　　陈默眼前恍然间闪过昔日的一幕光景，血色天空下，荒芜大地上插满漆黑利剑，两道同样身着黑色长衣的男子相对而立，彼此间相互报上名号。 　　“剑士……”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陈默。” 　　短亭内，男子欢畅的大笑声再度响起，他边笑边说道：“陈默，陈默！你这家伙……当初听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很想一剑砍死你，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这让人牙疼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陈默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伸手从男子手中接过茶杯，然后凑近杯沿，呲溜着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淌过舌尖，起初只是如同无味的白水，然后一股淡淡的苦涩忽然在口腔中绽放开来，茶水下肚，口中的苦涩却越发浓厚，逐渐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嘿嘿，苦吧？” 　　男子嘿嘿笑着，从桌上提起茶壶，略微摇晃两下之后，茶壶中立马响起一阵水流的声音。 　　“想知道这茶壶里到底是什么茶叶，才能泡出来这么苦的茶吗？” 　　陈默缓缓放下茶杯，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定定的看着男子，他知道，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也会打开茶壶让自己看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男子揭开壶盖，将壶口朝向陈默这边。 　　然而看着揭开壶盖的茶壶，陈默却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现在是不是想问我，茶呢？水呢？茶水呢？”男子戏谑的声音响起，陈默一时有些茫然。 　　揭开壶盖的茶壶内，没有茶，也没有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就听到男子自问自答的声音。 　　“茶壶里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呢？那是因为这个茶壶就像是你一样啊，陈默。你的心里是苦的，所以这里面倒出来的茶水也是苦的，你的心里是空的，所以这里面当然也就是空的了。” 　　我的心里……是空的？ 　　看着神情恍惚的陈默，男子忽然拍了拍手，接着说道：“那么，超大优惠！作为第一个喝到我泡的这壶【心】茶的人，就再告诉你一个附赠的消息好了……” 第八十三章 剑圣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诡秘起来。 　　下一刻，男子低沉的话语声犹如惊雷般在陈默耳畔炸响：“其实，拯救那个少女的机会一直都摆在你眼前，你并非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能为力，只不过很可惜，你并没有把握住机会……” 　　拯救……拯救谁？优纪？ 　　几乎是在男子话音落下的瞬间，陈默便一脸惊骇地瞪大了双眼，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将陈默不敢相信的目光尽收眼底，男子低低的嗤笑起来：“怎么，你不相信？” 　　陈默并非是不相信他，毕竟对方完全没有理由欺骗自己，他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机会去拯救优纪？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惊涛骇浪般的心绪当中回过神来，脸色中带着几分急切道：“方法呢？” 　　“方法……” 　　男子摇了摇头，像是嘲讽，又像是鄙夷般说道：“陈默，枉你当初还自诩是御宅一族，现在连这种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吗……你仔细想想，心意之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刀剑神域原著里面，对心意之光的描写非常夸张，甚至达到了唯心的程度，以至于UW篇后期，桐人仅凭心意之光就能够做到虚空造物这种奇迹般的壮举。 　　简单来说，心意之光就是“相信的力量”。 　　只要相信某件事一定会发生，那么它就真的会发生。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相信优纪的病情会好起来，那，那她……” 　　陈默声音都开始发颤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于优纪的死亡，他就几乎可以说是要负全部责任。 　　“当然没这么轻松，你现在这点心意之光还不够看，无论是质还是量都不行……” 　　说到这里，男子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如果是第二阶段的心意之光，那就算一时没办法彻底治好她的病，但花上三五年功夫，慢慢把她身体里面的病毒抑制到完全丧失活性，直至被免疫系统排出体外，倒是可以做到。” 　　第二阶段的心意之光……听到这几个字时，陈默心里竟然奇迹般感到略微轻松了一点，至少优纪并不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死…… 　　然而就在陈默略微有些释怀的时候，男子却再次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因为这是第二阶段心意之光才能做到的事，所以就和你关系不是很大了？” 　　看着陈默脸上愕然的表情，男子嘴角忽然流露出一抹极端恶劣的微笑。 　　“那……要是我告诉你，第二阶段的心意之光，除了像你现在这样，获得钥匙之后才能开启，还有另外一条更加方便快捷的途径呢？” 　　另外一条……更加方便……快捷的途径？ 　　陈默猛然从桌前站直身体，脱口而出道：“是什么？！” 　　“你忘了我之前所说的吗？你要进入这个空间，除了找到正确的钥匙之外，我还能主动放你进来。” 　　“主动……？”陈默缓缓后退两步，表情有些恍惚。 　　“没错，主动，如果我主动放你进来，无论是心意之光的第二阶段还是第三阶段，你都能很快达到。” 　　在说出如此梦幻般的话语之后，男子忽然大笑起来：“可是，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除了关于心意之光的事情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我想你也不知道，现在我就发发慈悲，一并告诉你好了——陈默，你在外界的所见所闻所感，我在这里全部都能知道！毕竟我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嘛，那个名叫优纪的姑娘，她躺在你怀里死去的时候，我也是完全能够感觉得到的哟……” 　　“她逐渐变弱的语气，慢慢失去力气的身体……还有你心里的痛苦和无奈，我全部都能感觉得到哟！” 　　男子狂笑着说出的话语，如同一阵阵彻骨的冷风，嗖嗖的直吹进陈默心门，让他整个人都如同一座冰雕般呆立在原地。 　　片刻后，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他拒之门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优纪失去生命？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这些话？ 　　男人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回答道：“因为好玩喽？” 　　好玩？！ 　　陈默猛然抬起头，看向男子的目光当中席卷起冰冷凛然的杀意风暴。 　　与陈默四目相接，男子微微一愣：“你想杀我？” 　　随即，他放肆的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短亭中回荡着：“陈默啊陈默，你可别忘了我是谁！我就是你，我既是你的分身，也是你的另一面，我就住在你心里，与你一心同体，你如果真想杀我，那好啊，只要你回到现实之后自杀，我就会跟着给你陪葬了！哈哈哈哈哈哈……！杀我？你还想杀我？你杀你自己吧！” 　　男子放肆地笑，一柄暗紫色长剑的剑刃径直贯穿了他的胸膛。 　　“住嘴！”陈默稳稳的握住剑柄，近距离凝视着男子笑得有些癫狂的面容，而看到陈默眼中丝毫没有退却的森然杀意，男子也逐渐收敛起了狂笑。 　　“很好，看来还是得用你最喜欢的方式来交流。” 　　任由陈默手中的长剑贯穿胸口，男子也不恼，只是缓缓从矮凳上站起身，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随后口中淡淡道：“剑来。” 　　下一刻，天际骤然划过成千上万点漆黑流光，带“咻咻”的破风声，狠狠插入五彩斑斓的绚丽花海当中。 　　霎时间，紊乱的气流形成狂风，将无数破碎的花瓣从地面席卷而起，又如同暴雨般纷纷扬扬飘落。 　　花雨之下，原本典雅精致的短亭，此刻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铺满橙红琉璃瓦的顶部随处可见被剑刃所贯穿的孔洞，支撑短亭的翠绿碧玉柱上也满是狭长的剑痕。 　　两道相同面孔的身影，在破败的短亭内不断交错，他们手中的剑刃每一次挥下，都直指对方身上的要害之处，或是胸腹、或是气门、或是脖颈，暗紫色与深黑色剑影每次短暂接触都会爆发出大片火星，然后又迅速分开。 　　一眨眼的时间，便是数十次交手。在这片无法使用任何除去剑技外其他能力的空间，两人都只能凭借最最原始的方法展开战斗……不，与其说是战斗，倒更像是厮杀。 　　如同食肉猛兽之间进行的生死厮杀一般，剑即是利爪，剑即是尖牙，每一次挥剑都竭尽全力，放弃了理智权衡，放弃了战斗技巧，纯粹只为了将对方残忍虐杀至死的，凶恶到堪称野蛮的厮杀。 　　自己中了多少剑？ 　　陈默已经数不清楚了……这个鬼地方，只要不是被打得一瞬间完全失去意识，那么无论受到怎样严重的伤势，都能很快恢复过来。 　　他曾经在那片血红的天空下，亲身品尝了成百上千次的死亡，现在只不过是重温了一遍过往的记忆而已。 　　但与以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不同，至少他现在已经能用剑刃触及到那个自称剑圣的家伙，并且狠狠地留下几道致命伤了。 　　“锵——” 　　战场由短亭转移到花海，火星一闪间，男子脚下猛然往前迈进，同时手中长剑维持着横向格挡的姿势，剑刃下拉，试图刺向陈默侧腹部。 　　如果这一剑落实，紧接着只需要轻轻一荡剑柄，就能在对方身上剜出足以致命的大出血创口。 　　然而就在男子剑刃下拉的瞬间，陈默悍然刺出了手中长剑，丝毫不顾即将受击的侧腹，而是拼着以伤换命的想法，剑刃直取男子头颅。 　　在这个空间内就算被开膛破肚都能快速恢复过来，但若是被一剑砍下了头颅，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杀！” 　　剑刃刺出的瞬间，他猛然发出了咆哮。 　　下一刻，剑刃上传回来一股细微的摩擦感，还没等陈默来得及欣喜，深入骨髓的剧痛突然在他持剑的右手腕爆发。 　　嫣红鲜血从平整的断面喷溅而出，撒向地面上娇艳盛开的花朵。 　　手掌齐腕而断，手中所持的剑刃当然也就无法再挥下去了。 　　然而陈默却发出了大笑。 　　在他身前几步远的位置，一向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子，此刻脸色却有些发黑。 　　男子的脖颈上还残留着一道细细的血线，刚才陈默那一剑几乎砍断了他半个脖颈，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现在他的脑袋已经掉落在繁茂的花海当中了。 　　不过也正是这个及时的反应，却等同于他自己主动承认了失败——他用了第二把剑。 　　从厮杀开始的那一刻起，他也好，陈默也好，都只用了一把剑，但刚才在危急关头，收剑回防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挥手招来了第二把剑。 　　虽然两人谁也没说过不能用双剑，但在陈默只使用一把剑的情况下，他却用了两把，这种行为，对于骄傲到他这种程度的人来说，无异于是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如果他刚才没有用出第二把剑，任由陈默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毫无疑问，他会死，即使之后他很快又会在这片空间复活过来，但复活过来的人也已经不是此刻的他了。 　　“陈默……” 　　男子脸色阴沉地盯着大笑不止的陈默，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再在这片空间看到你，不然……下次我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死不能。” 　　话音落毕，四周景物犹如穿过一层水面般，迅速模糊起来。 　　如同进入这片空间时一样，眼皮落下，再睁开，陈默已经回到了艾恩葛朗特第二十四层的观光岛屿。 　　微冷的风吹过，地面柔弱的草叶来回摇晃，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陈默脸上快意的大笑逐渐停歇，转而是一股沉重的感觉占据心扉。 　　“优纪……” 　　在他手上，暗紫色长剑反射出一片静谧幽光，恍惚中陈默仿佛看到一双紫水晶般的双眼正对他眯起笑意。但回过神来时，除了手中略微沉重的长剑之外，便只有天地间清冷的风从面前吹拂而过。 　　紫色长直发，紫红色双眸，身穿蓝紫色剑士轻装和长裙。数周前，陈默在这座岛屿上初次邂逅了名为优纪的少女。 　　短短数周之后，这位刚强不败的【绝剑】已经彻底消逝了。 　　那个甘愿将生命中一切都奉献给自己的少女，彻底消逝了…… 　　抬起头，陈默目光远眺向浮空城艾恩葛朗特外，新生ALO对玩家游戏体验十分看重，所以这里几乎一年四季都是舒爽宜人的天气。 　　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以及天空上那轮彩度鲜明得有些过于逼真的太阳，陈默忽然想起了曾经陪同优纪观赏日出的时候，少女饱含惊喜的欢呼声。 　　“太阳！是太阳！” 　　抬起手，遮住耀眼的阳光，明明是能令无数玩家交口称赞的天气，但陈默此时却感觉有些胸闷。 　　“嫌な天気だ……” 第八十四章 后日谈 　　“系统。”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陈默静静地坐在床上，轻声呼唤系统，随着他的声音，久违的淡蓝色光幕浮现在眼前。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伪）-冒险者Lv.3（34223/1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5（？？？） 　　身高：190cm 　　体重：103kg 　　精神：249（500） 　　力量：180（500） 　　敏捷：237（500） 　　耐力：191（500） 　　体质：275（5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 　　能量：468852.03/1000000” 　　从最初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整整两年多时间，陈默的属性值上升幅度甚至连当初在欧拉丽待的两个月都不如。冒险者等级是随着战斗经验的累积而提升的，他这两年里虽然也经常会参与各种各样的战斗，但强度却远远无法满足他所需要汲取的海量经验。 　　而与提升缓慢的冒险者等级相比，职业传承的进度更可以说得上是龟速。 　　因为他最近一年来都几乎没有再踏上过雇佣兵战场，所以【幻构枪械师】的传承进度停顿在了最下一排基础被动技能全部点亮的状态，但第二层的进阶被动技能依然还遥遥无期。 　　【黑衣剑士】一共十个技能框，除了两个银白色的天赋被动技能【剑骨】和【剑压】因为心之剑的缘故而获得刷新之外，其他无论是基础被动技能、进阶被动技能，还是核心被动技能，几乎全都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停留在Lv.3的门槛上，而开启第二阶段后的心意之光，技能说明竟然毫无变化，还是那短短的一句“以灵魂凝聚光辉，发出跨越极限的一击”。 　　不过，虽然技能说明并没有任何变化，但陈默却能够明显感觉得出，阶段一和阶段二之间所存在的差别。 　　他抬起右手，食指顶端徒然亮起一点米粒大小的银白微光。 　　这道光芒是如此柔弱，以至于仿佛轻轻吹口气都会将它熄灭一般，但实际上这道光芒中所蕴含的能量，却足以瞬间夷平一座普通人家的民居。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阶段一的心意之光与阶段二的心意之光相比，就好像煤渣与钻石一般，两者虽然在本质上都是由相同元素构成的，但无论是结构强度还是实际价值，都有着天差地别。 　　除此之外…… 　　轻轻晃动手指，抖灭了指尖的银白光辉，陈默右手虚握，点点星光从半空中聚集而来，在他手中逐渐凝聚成一把三指宽的单手双刃直剑。 　　剑身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琉璃质感，自剑柄末端往上，如同新生ALO中使用剑技时的余辉一般，暗紫色光点沿途不断散落至虚空，剑刃部分则布满了花蔓般精致细腻的纹路，整把长剑都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幽光。 　　这就是优纪送给他的心之剑，离开游戏之后，转变为了这种虚实结合的形态。 　　陈默也尝试过用这把剑劈砍东西，首先是手感，虽然这把剑看起来似乎很轻的样子，但只要拿在手里之后，立刻就会变得十分趁手，既不会因为剑太轻而有种挥舞起来不着力的感觉，又不会因为剑太重而使得挥剑的动作变得迟钝丝毫，仅从这一点来说，这把剑就对得起她97的评分。 　　除此之外，在经过了多次尝试之后，陈默完全没有找到任何这把剑所不能切开的东西，而且无论他使出多大力气劈砍，这把剑都丝毫不会卷刃。 　　最最让他感觉满意的，还是这把剑的隐蔽性。 　　想要使用时只要心念一动，剑刃立马就会在他手中凝聚起来，而用完之后，剑刃又会重新消散在空气当中。 　　松开手，看着长剑从剑刃顶端开始，逐渐化作淡紫色光点消散的场景，陈默轻轻叹息一声，起身走出了卧室。 　　…… 　　淡黄灯光的病房内，陈默坐在病床边，缓缓伸出手指，从少女额前扫过，为她整理好长时间没人打理后略微有些散乱的发丝，同时，一点柔和的银白光辉在指尖亮起，照亮了她仿佛只是睡着一般的静谧脸庞。 　　几秒后，收回手指，看着依然没有任何清醒迹象的少女，即使心里并未对此抱太大希望，但陈默还是忍不住有些失神。 　　“果然……不行吗……” 　　哪怕是达到了第二阶段，连HIV病毒都能够抑制甚至杀灭的心意之光，对于重村悠那的病情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涉及到脑域问题的植物人，这在人类上千年的医学史上一直都是位立于顶点的巅峰难题。大脑结构的精密程度实在是太复杂了，复杂到没有哪个医生敢真的用活人来进行大刀阔斧的试验性治疗，除了开几副理论上应该有点效果的药之外，想要让植物人重新清醒过来，只能祈祷奇迹的发生。 　　医学史上从不缺少奇迹，所以几乎每年都有植物人突然间恢复意识的例子出现，但这个奇迹并不属于陈默，也不属于此刻躺在病床上寂静沉睡的少女。 　　如果可以，陈默真的不希望协助重村彻大进行Augma计划，但他没有选择。 　　一定……一定要让她从这张床上站起来！ 　　这是早就决定下的事情，从命运与SAO内名为尤娜的少女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悠那……” 　　陈默垂下视线，一边盯着少女的面容，一边低声呼唤出她的名字，理所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静静凝望片刻后，他起身离开了病房。 　　…… 　　优纪逝世后的第二周，陈默接到了瞌睡骑士团发来的邀请函，邀请函的内容十分简短，只是言明了想要邀请他参加优纪的追悼会。 　　当天晚上八点钟，当陈默如约出现在INN酒馆一楼时，整个酒馆内的气氛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默先生，非常感谢您能来，请坐吧。” 　　修奈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她甚至还带着几分恬静淡然的微笑，但眼神中却满是哀婉。 　　一向少言的铁奇也是如此，他并不习惯把所有情绪都表露在脸上，而与修奈和铁奇是两个极端的，就是约翰了，他一脸怏怏的趴在桌上，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经常和约翰笑闹成一团的诺莉低着头坐在一旁，一直很没存在感的塔尔根干脆就没来。 　　见陈默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修奈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塔尔根……他最近两天病情加重了，正在配合医生进行紧急治疗，所以没办法来。” 　　“知道了。” 　　点点头，陈默在酒馆中央的圆桌旁边坐下，保持缄默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是他还是瞌睡骑士团的众人，此时都需要缄默。 　　缄默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这是优纪的追悼会，关于那个单纯而坚强的少女，他们从不会缺少话题，但越是回想起曾经和她欢笑着共同度过的记忆，压在心头的悲伤就会越发沉重。 　　所以，他们都需要缄默。 　　缄默着，独自舔舐这份悲伤。 　　陈默入座后不久，胖乎乎的NPC酒保就开始不断往桌上端来各式各样的菜肴，NPC不会有悲伤，所以他脸上依然挂着陈默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欢快微笑。 　　烤制得外皮金黄酥脆的小乳猪，分量充足的山羊排，灯光下闪耀着诱人光泽的烤火鸡，色彩斑斓的果蔬沙拉……以及游戏内最好最烈的酒。 　　用大木桶装着的，由约翰买回来的酒。 　　桌上的菜肴众人几乎一点都没动过，但酒却一杯接一杯不断灌进肚子，约翰边喝边嚎啕大哭，吊着嗓子哭嚎的声音在整个酒馆一楼回荡。 　　“最好的酒……用木桶装……我买回来了，买回来了……会长啊啊啊啊啊！！” 　　约翰哭嚎的声音，让陈默微微收紧了握住酒杯的手掌。 　　“我可不喝果汁”面对优纪向他提出第二十七层BOSS攻略成功后的庆祝宴会邀请时，他曾经如此调侃道。 　　然后优纪喊来了约翰。 　　“去买酒，买最好的酒！用木桶装！” 　　少女开朗到毫无阴霾的声音似乎再次在耳边响起，陈默心里忽然针刺一样的疼痛起来。 　　追悼会最终变成了喝酒大会，直到所有人都喝得醉倒在地之后，陈默无言的把他们扶回座位上，离开酒馆时，看着这几个一醉解千愁的可怜人，他微微张了张口，道：“抱歉……”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绝剑】优纪应该会像刀剑神域原著里所写的那样，在观光岛屿上认识亚丝娜，进而结交无数玩家，在上千人的陪同下离开人世，追悼会也将非常的体面与风光，前来参加追悼的玩家络绎不绝…… 　　然而在他的干扰下，少女的命运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一条更加寂寞的轨迹。 　　他从少女身上获得了太多，过世前刻骨铭心的眷恋，过世后毫不保留的奉献……而作为回报，他只给了少女一段掺杂着些许同情的，虚假的恋情。 　　离开笼罩着惨淡愁云的INN酒馆，离开艾恩葛朗特第二十七层的常暗之国，飞出云海，一路穿过平原与山脉，沿着世界树巨大的螺旋形树干往上飞行，最终陈默降落在了世界树顶端，一根斜向天空伸展出去的树枝之上。 　　盘坐在距离地面数千米的高空，陈默挥手拉出仓库列表，一柄暗紫色黑曜石之剑在他双腿上浮现而出。 　　略带几分凛然寒意的稀薄的风，穿过世界树繁茂的枝叶，吹拂在他身上。 　　风中似乎传来了一阵少女明快的笑声…… 　　…… 　　四月十四号，归还者学校的体育馆内。 　　“……大家回教室之后记得不要马上坐下来，先活动一下，不然很容易会抽筋的。” 　　指挥学生做完了四组每组五十个的标准蛙跳训练，临下课之前，陈默非常善意的提醒着这些目光幽怨的盯着自己看的小家伙们。 　　“知——道——了——” 　　一阵稀稀拉拉拖长声音的回答之后，下课铃拉响。 　　解散完学生，陈默刚回到教师办公室，旁边一位老师忽然抬头对他说道：“陈老师，刚才有你的电话。” 　　“知道了，谢谢。” 　　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陈默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随手拿起电话听筒，按下了未接来电回拨键。 　　短暂的嘟声过后，电话接通。 　　“喂，陈默？” 　　听到从电话对面传来的熟悉声音，陈默脸上略带几分悠闲的表情徒然变得严肃起来，同时他缓缓坐直了脊背。 　　“重村教授……” 第八十五章 时隔一年的再次相见 　　四月份的太阳总是起得很早。 　　东京工业大学教职工社区，作为名气斐然的老牌教授，重村彻大除了在校外单独购置有房产之外，校方还在教职工社区内专门划分了一处独栋别墅给他。 　　自从几年前的SAO事件之后，重村彻大便已经几乎不再回校外的那个“家”里去了，他整日埋头实验室，各种数据文件几乎堆叠成山，除了极少数必要的教学之外，他推掉了一切能推掉的讲座，抛弃了所有娱乐活动，过着如同苦行僧一般朴素的生活。 　　“叮咚！” 　　站在两层的别墅楼外，陈默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一阵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大门打开，露出一对眼袋深沉布满血丝的双眼。 　　正是昨日给他打来电话的重村彻大。 　　重村彻大侧着脑袋看了看陈默身后，见并没有其他人，便侧身从门口让开，道：“进来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打扰了。” 　　略微点了点头，陈默迈入门口，却发现玄关的位置只有一双属于重村彻大的皮鞋，其余连双拖鞋都没有。 　　视线缓缓移动，由皮鞋转向重村彻大只穿了双灰色袜子的脚，陈默脸色有些凝滞。 　　“重村教授……”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是了。” 　　以为陈默只是想问需不需要换鞋的问题，走在前面的重村彻大头也不回道。 　　换鞋？这哪有鞋可换啊…… 　　摇了摇头，陈默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直接跟着重村彻大走进屋内。 　　宽敞明亮的客厅，沙发上满是厚厚的文件夹，重村彻大淡淡的说了句自己坐，然后就径直走向客厅一侧的书房。 　　看着重村彻大脚步有些虚浮的背影，再联想到他脸上深沉的眼圈，陈默不难猜到他昨晚肯定是没有睡觉的，而所谓“等了很久”，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从昨天打电话过来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走到沙发旁边，陈默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文件夹外标注着实验记录几个字，翻开首页，抬头位置便是一串四位的数字，应该是试验编号之类的东西，然后以小时为分割，详细记载了实验过程。 　　“2d13h……实验对象在进行扫描后出现严重不良反应，扫描区域神经紊乱，并伴随有间歇性机能衰竭。” 　　文件最后，除了这样一句话之外，还彩印着一张照片。 　　照片内是一只毛发杂乱的猴子，正躺在观察用的玻璃箱里，犹如癫痫病人般翻着白眼，身体缩成一团，手脚抽搐得像是鸡爪一样，照片下面是用圆珠笔书写的几个略显凌乱的字迹。 　　实验失败。 　　“你看这个干什么？” 　　就在陈默看得有些入神的时候，重村彻大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这样的实验日志我多得是，你要看的话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转过身，看着回到客厅的重村彻大，陈默放下文件夹，脸色有些难看。 　　“你用猴子来做实验？” 　　“不用猴子用什么？小白鼠没有参考价值，难不成我还能用人来做实验？” 　　走到陈默身边，重村彻大伸手递出一个白色的小环，同时语气略带几分讽刺道：“况且就算我真的用人来做实验，你也不会感觉有什么残忍的吧，陈默。” 　　重村彻大的话让陈默一时有些无言。 　　确实，就算重村彻大真的用人来做实验，他也不会感觉有什么残忍的，甚至他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更别提只是猴子这种和人有些相像的动物了。 　　他之所以会问出刚才那个问题，并非是因为同情照片里被用来进行实验的猴子，而是惊讶于重村彻大的疯狂。 　　刀剑神域序列之争中一开始就把Augma设备抬了出来，但关于其研发阶段的事情却丝毫没有提及，陈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就研发出来的Augma设备，背后竟然会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从重村彻大手中接过白色小环，小环并非完美的圆形，而是呈现出不规则的梯形，最下方往外延伸出一根细细的探头，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 　　然而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环，却代表着现阶段最为先进的AR技术。 　　“戴上试试看吧。”看着陈默接过Augma装置，重村彻大脸上露出笑容，道：“放心，我已经找志愿者试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我信你个鬼，你的这句话就是最大的问题。 　　淡淡的瞥了眼重村彻大脸上的笑容，陈默可是还清楚记得，序列之争最后，后泽锐二到底是怎么被反手狠坑一把的。 　　不过即使知道这个Augma装置多半有问题，但他也还是毫不犹豫就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开玩笑，独行玩家加持下过千点的体质，如果换算成欧拉丽当中普通冒险者计算等级的方式，至少也是Lv.7以上，想要把他扫描到失忆，波频都能做个爆米花了。 　　看到陈默戴上Augma装置，重村彻大目光隐隐有些激动道：“左下角是开关，只要按下去就能打开，我已经提前帮你装好系统了，你试试看？” 　　点点头，陈默依言打开了Augma开关，一阵清晰的合成女声之后，眼前跳出来了个白色多边体图标，他尝试着伸手在图标上轻触一下，无数细小的字符出现在视野当中。 　　【EDC台灯（极简）】 　　【EDC不锈钢茶几】 　　【EDC宽屏投影设备】 　　【EDC自动窗帘（咖啡色）】 　　【……】 　　【检测到您购置有完整的EDC家具组，符合EDC商城八折优惠顾客条件，优惠券已放入您的购物车】 　　看着视野中不断出现的字符，陈默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目光每扫过一件家具，上方都会弹出家具的名称，当他再次看向重村彻大时，Augma同样给出了响应。 　　【东京工业大学教授：重村彻大】 　　陈默有些好奇的伸手点了点这个词条，视野中立马弹出大片关于他在东京工业大学内任教的详细信息，文字最下方还有个人型的三维立体虚影，只不过这个虚影正在闪烁着淡淡的红光，旁边批注有【重度疲劳】几个字。 　　见陈默用得非常顺手的样子，重村彻大询问道：“怎么样，使用起来是不是感觉很方便？” 　　“确实方便。” 　　肯定的点了点头，陈默关掉眼前关于重村彻大的人物词条，然后面带微笑说道：“重村教授，你真的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是你研发出来的Augma设备刚才给我的建议。” 　　“休息……” 　　重村彻大眼神恍惚了一瞬间。 　　多久了……多久没人对他说出过劝他休息这句话了？ 　　自从埋头到Augma的研发工作当中之后，他就彻底断绝了人际往来关系，除了实验室里帮他处理数据文件的那些研究生之外，他几乎一周下来都见不到几个熟人，休息……这种话真是相当久违了。 　　下一刻，重村彻大从恍惚当中回过神来，他推了推眼镜，正色道：“休息的事情我会注意的，毕竟不久之后的新闻发布会和学术研讨会对于Augma的推广极为重要，不过现在有几点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做。” 　　“你说。” 　　“第一批Augma装置已经做出来了，并且我也拿到了许可书，允许将这些装置发放给归还者学校的学生使用，不过我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确保能够把Augma装置发放到每个人手里。” 　　听到重村彻大的话，陈默也没推脱什么，直接就点了点头，道：“这个交给我。” 　　“嗯，那么第二件事，我在你的这台设备里面单独预装了一个独立软件，就在左上角，你点点看。” 　　左上角…… 　　陈默目光上扬，随后立刻就看到了一个黑色正方体图标，正漂浮在视野左上角的位置。 　　抬起手轻轻点触了一下这个图标之后，下一刻，他的视线忽然凝固住了。 　　白色长直发在空气中缓缓飘扬，曾经朝夕相处过数百个日夜的熟悉面容上，赤红双瞳当中正带着浓烈的好奇神色盯着自己，黑红紫三色的裙装，明明是极简风格却让人有种华丽亮眼的感觉…… 　　少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客厅当中，而随着少女的出现，视野左上角那个黑色立方体也消失不见了。 　　尤娜……或者应该叫她…… 　　“YUNA。” 　　就在陈默愣神的时候，重村彻大也戴上了另一台Augma装置，他看着站在客厅内的少女，轻声道：“她的名字，叫YUNA。” 　　YUNA，而不是悠那，即使长得再怎么像，她也只是一个拥有相同外貌，但内在却完全不同的，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 　　也就是……AI。 　　重村彻大微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好让自己认清眼前的这个AI并非是悠那的现实，然后才将目光投向正在好奇地打量着陈默的YUNA，他接着说道：“YUNA，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他吧。” 　　“……跟着他？” 　　如同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一般，YUNA略微咀嚼了一下重村彻大的话后点点头，几步走到陈默跟前，扬起小脸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 　　“我叫YUNA，你叫什么？” 　　Augma并非通常意义上的AR设备，它并不是直接去改变你的视觉，而是通过与大脑神经进行信号接驳，来让你看到它所产生的画面，原理与完全沉潜设备如出一辙，只不过佩戴Augma的人并不会陷入无意识当中，如果要用一个比较准确的词汇来形容，那就是——半沉潜状态。 　　因此佩戴Augma的人不仅能看到，还能感觉得到，因为“感觉”说穿了其实也就是身体将信号反馈到大脑神经的结果，在Augma的信号覆盖下，足以让人产生出各种各样的虚拟感觉。 　　比如物体重量感，触摸到尖锐物体的刺痛感，粗糙或者光滑、坚硬或者柔软的触感，失重的漂浮感，饥饿感，挤压感…… 　　以及对于温度的体感。 　　近距离凝视着YUNA紫红色的双瞳，陈默能够清楚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属于少女的鲜活体温。 　　简直，就好像真正的悠那就站在他面前一般。 　　强忍住伸手去抚摸对方头顶的白色长发的冲动，陈默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叫陈默。” 　　“陈默……陈默。” 　　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YUNA接着说道：“那以后我就跟着你了，陈默，你喜欢花吗？” 　　花…… 　　在旧时代SAO第四十七层，名为弗洛莉雅的街道当中，那里一年四季都在花海的笼罩当中，而整个楼层唯一一处面向玩家拍卖的房屋，其主人被称为【花之庭园的暴君】。 　　陈默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他面带微笑注视着身前眼神单纯的AI少女，对方似乎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目光变得有些疑惑。 　　“陈默，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曾经也有个女生，像你这样喜欢花……” 　　陈默抬起手，轻轻揉了揉AI少女头顶，一如他曾经在SAO当中抚摸另一个和她相同模样的少女时一般，动作没有丝毫的生涩，一边揉，他一边接着说道：“然后，我就为她买下了一座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房子。” 　　随着陈默的话语声，YUNA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真的有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房子吗？” 　　陈默笃定的点了点头，道：“有，那是我曾经的家。” 第八十六章 形象大使 　　默默看着正在与YUNA进行交流的陈默，直到他回过头时，重村彻大才再次开口道：“这段时间，YUNA就跟在你的身边，虽然她和悠那长得一模一样，但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 　　“嗯。”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正坐在茶几上摇晃着双腿，同时嘴里轻轻哼着歌谣的YUNA，道：“她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见陈默说话时一脸平静的样子，重村彻大稍稍松了口气。他就怕陈默把YUNA当成是悠那的代替品，那样势必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不过现在看来，他倒是有些多虑了。 　　“那么，最后一件事情……陈默，我要借用一下你剑圣的名号。” 　　“借用？” 　　陈默微微一愣，这种东西也能借用的吗？ 　　“没错，借用。”看着陈默略微疑惑的表情，重村彻大继续说道：“虽然我对于Augma投放到市场上之后的表现有着十足的自信，但这还不够，我需要尽快把Augma的名声打出去，所以我要借用你剑圣的名号。” 　　噱头吗？ 　　听到重村彻大的解释，陈默了然的点了点头。制造商为了推广某种新产品而请明星给自己打广告，看来这位东京工业大学的教授也并非是那种脑筋死板的老学究嘛…… 　　不过陈默依然有所疑惑，剑圣的名号虽然很响亮，但他可不会什么唱跳之类的东西，于是便接着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 　　从衣兜里取出一根十厘米左右的黑色金属小棍，重村彻大微笑道：“做你最擅长的事情就好了。” 　　…… 　　作为一所世界一流的理工科大学，东工大拥有许多供研究生与导师进行实验的场所，而对于重村彻大这位桃李满天下的老牌教授来说，其中大部分试验场所都是无条件开放的。 　　长宽都在三十米的空白房间内，陈默手里握着之前重村彻大给他的那根金属小棍，Augma处于未开启状态。 　　“陈默，我最后再确认一遍，你真的不需要辅助外骨骼吗？”重村彻大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不需要。”毫不犹豫否决了重村彻大的建议，陈默接着说道：“那种反应速度慢吞吞的东西，只会成为我的负担而已。” 　　负担？ 　　房间外，重村彻大坐在一台庞大的数据处理器后面，看着处理器屏幕当中表情平淡的男子，他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他并不是机械动力方面的专家，但对于外骨骼辅助装甲的效果，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不仅可以将使用者的力量与速度放大到数倍于常人的程度，附带的数据处理芯片更是能够让一个完全不懂格斗技巧的普通人，瞬间变成精通各种击技的格斗大师。 　　即使陈默是CDI的战场王牌，但重村彻大依然不认为他能够比电脑数据更加精确。 　　年轻人，还是太轻狂了啊…… 　　不过既然陈默说不需要，那他也没有再接着劝下去，只是对着处理器上的话筒说道：“那就开始吧。” 　　声音传进房间的同时，陈默抬手按下了Augma的开关。 　　“欢迎来到Augma！” 　　合成的电子女声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视野中轰然窜起一道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巨大火焰，膨胀到极限之后又猛地回缩，最终凝聚成三米多高的熔岩巨人，朝面前站立的人影发出咆哮。 　　空白一片的房间此刻已经变成了到处流淌着灼热岩浆的暗红世界，陈默低头看了看，他身上原本穿着的黑色休闲服，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身做工精致的白色长摆大衣，内里是修身的暗色衬衫，下半身则是和大衣同款的白色紧窄长裤。 　　最夸张的还是他手上，一把刃展足足接近两米长的巨剑正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剑柄与剑身交接的地方，盘绕着一只神态威严的龙头。 　　搞什么啊，舞台剧吗…… 　　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这身打扮，陈默用屁股想都知道这绝对是重村彻大搞的鬼，华丽是够华丽了，但战斗起来华丽有个屁用？ 　　剑圣与怪物共同登场的同一时刻，在这片暗红世界远处，一块冷却的漆黑熔岩上方，淡紫色光点洒落，白色长发的少女降临于此。 　　灼热的风在天地间肆虐，少女微微眨动双眼，摇曳着紫色光线的麦克风飘浮到她眼前。 　　“YUNA，歌唱吧。” 　　房间外，庞大的处理器上各色指示灯接连闪烁，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在副屏上如同洪水般冲刷而过，主屏幕则显示着那片暗红世界当中的场景，重村彻大嘴角缓缓扬起微笑。 　　下一刻，少女的歌声在暗红天幕下回荡起来。 　　“何処へ行けるのか僕らはまだ知らない 　　『我们还未知晓自己能够去往何方』 　　生まれたばかりの翼を広げたら 　　『若是张开初生的羽翼』 　　強く高く君は飛べる 　　『你能飞得更加高远矫健』 　　……” 　　听到YUNA的歌声，陈默调转视线，瞬间看到了那个降临于远处的纤细少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纯白的剑圣，凶暴的怪物，咏唱的歌姬，还有这片流淌着岩浆的暗红色世界…… 　　重村教授，你真的不是从哪所影视学院毕业的吗？ 　　来不及让他多加感慨，地面一阵轻微摇晃过后，熔岩巨怪已经踏着轰隆的脚步声跑到了他身前，暗红色手掌带着炽热气流猛然挥下。 　　“呜——” 　　沉重的破风声从头顶传来，陈默脚下微微后退一步，身体侧向躲开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同时反手扬起了金光闪闪的巨剑。 　　这里，是游戏以外的现实，虽然怪物只是虚假的数据统合体，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使用着自己的肉身。 　　随意反击的一剑，犹如在半空中擦起一道璀璨的金色闪电，电光汇聚成超越视觉观察界限的神速斩击，将熔岩巨怪以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倒抽了回去。 　　“轰！” 　　怪物沉重的躯体落到远方时，伴随着大地剧烈震动，陈默主动提剑冲了上去。 　　没有玩家数据值的限制，摆脱了游戏内那种迟缓的感觉，几乎是在陈默发起冲刺的瞬间，他的身影立刻失去实体，化为一段在半空中闪过的模糊轨迹，剑刃嗡嗡着不断挥砍的声音犹如机关枪般连续响起，短短一秒就重复了十几次——就这，还是他顾及到重村彻大的感受，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 　　金色的剑光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亮起，落到熔岩巨怪身上时，瞬间便将它头顶的血条完全清空。 　　连临死前的吼叫声都没办法发出，陈默直接一剑剁下了它的脑袋，磨盘大小的头颅远远抛飞出去，然后怪物无头的残躯才在一声轰然巨响中倾倒在地，构成它身躯的暗红色熔岩快速冷凝成黑色石块，倒地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直到陈默收剑时，远处YUNA的歌声刚好到了末尾。 　　“…… 　　夢の始まりを君の歌に乗せて 　　『在梦开始的地方乘上你的歌声』 　　奇跡を暴いてみせるよ 　　『尝试着展现奇迹吧』 　　今すぐ 　　『现在立刻』” 　　随手关闭Augma的数据传输，等到陈默走出房间时，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重村彻大一脸震惊表情。 　　“重村教授，你弄的这个怪物不够玩啊。” 　　陈默一边把金属短棍递还给重村彻大，一边接着说道：“还有没有更厉害一点的？” 　　没有理会陈默的调侃，重村彻大翻来覆去的不断打量着他，目光炽热得像是要一直看到他衣服里面一样。 　　“你……真的没有用辅助外骨骼？” 　　重村彻大带着强烈疑问的话语，让陈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教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种反应速度慢吞吞的东西，只会成为我的负担而已。” 　　…… 　　霓虹晚间的TV黄金档，这是全天最贵的一个广告时段，今天却罕见的插播了一条长达三分多钟的广告。 　　灯光明亮的空白房间内，身穿黑色休闲服的高大男子手持一根金属短棍，几个淡淡的白色文字在他身旁浮现出来——剑道九段，陈默。 　　无数在晚间黄金档边看电视边吃饭的人，看到这里时都想起来了，去年那场轰动全国的剑道大赛，以及最终优胜者，被誉为当代剑圣的男子挥剑时的风姿。 　　电视画面当中，数秒的寂静之后，男子抬手在耳根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无数火焰腾空而起，迅速吞没了整个房间，等到火焰褪去时，房间整个消失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片暗红色的世界，满地都是流淌的岩浆，而男子身上的休闲服也已经变成了一袭白色长衣，在他手中，正握持着一把金光闪耀的大剑！ 　　“这是新拍的电影预告吗？” 　　“什么电影啊，竟然能请动剑圣？”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某部电影的预告画面，就在这时，屏幕当中场景一变，由陈默身上转到另外一边，身躯庞大的熔岩巨怪从火焰中迈出，对着暗红色的天空发出了凶暴的咆哮。 　　镜头缓缓上拉，白发的少女歌姬在远处降临，歌声响起的瞬间，陈默手中一道金色剑光徒然升起，纵向分割开燃烧着岩浆火焰的大地，狠狠劈砍在了迎面冲来的熔岩巨怪身上…… 　　短短三分钟时间，纵横交错的剑影向所有人诠释了什么叫做碾压式的战斗。 　　三分钟过后，随着歌声落毕，屏幕中白衣的剑圣、被砍掉头之后摔成一地碎石的熔岩巨怪、少女歌姬，以及那片燃烧着岩浆火焰的暗红世界，全部都消失不见，转而变成纯白底色的画面，画面中央浮动着一个四边形的奇怪标志。 　　紧接着，电子合成的女声从电视里传来。 　　“欢迎来到Augma！” 第八十七章 访客 　　在重村彻大拜托多方关系的强力宣传之下，Augma的广告无孔不入般渗透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几乎短短一夜之间，新型次时代AR设备问世这件事就已经人尽皆知，而重村彻大也趁此机会，凭借着东工大教授身份的便利有声有色的召开了好几场记者发布会，对Augma虚拟现实增强的功能大吹特吹，这一连番手段施展下来，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 　　Augma火了，而且是大火特火了。 　　网络搜索头条、论坛话题焦点、报刊杂志新宠…… 　　公园，街道，商场，学校，咖啡厅，酒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听到讨论Augma的声音，而随着Augma一起捆绑推出的争夺玩家序列排名的游戏也瞬间跃升到游戏热度榜首，连GGO和新生ALO之类口碑爆表的完全沉潜式游戏都被狠压下一头。 　　当Augma的首批追加订单交到重村彻大手里之后，他的公共电话几乎被各类软件厂商打爆了，在当今这个完全沉潜设备占据主流市场的商业大环境下，Augma无疑为那些商人们开辟出了另一块尚未被人开垦过的处女地。 　　然而面对如此诱人的商机，重村彻大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决定——免费开放Augma中的软件位，不向商家收取费用，也不向用户收取费用，完完全全的免费。 　　别人不知道这个老教授为什么甘愿放弃如此巨大的利益链条，但陈默却很清楚他的想法。 　　重村彻大想要的不是钱，而是名气。 　　他要让Augma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最大的名气，然后才能获得强大的用户粘性，进而方便他计划的施展。 　　事实上，早在Augma设备投放的第一天，重村彻大的计划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展开了，归还者学校当中时不时会传来学生突然住院的消息，只不过面对Augma一路飙升的口碑和风评，这点小小的风波连一片浪花都没能掀起来。 　　什么叫一帆风顺，这就叫一帆风顺。 　　恐怕就连原著当中重村彻大施展计划的速度都没现在这么快吧？毕竟，原著里帮助他施展计划的后泽锐二，其存在的全部价值也只不过是体现在玩家序列排名之上罢了，但陈默却不同，因为他是家喻户晓的剑圣！ 　　没有人料想得到，光环笼罩的剑圣，却已经变成了罪魁祸首的帮凶。 　　而就在陈默亲手将Augma设备发放给归还者学校的每一个学生之后，第二天晚上，他家里就来了位意料之中的访客。 　　“和人？” 　　看着站在门外按响门铃的少年，陈默愣了愣神之后，立马从门口让开身子，将他迎进屋内。 　　“打扰了……”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陈默家里来了，但桐谷和人依然还是十分小心翼翼的样子。 　　“放松点，和人，不要这么拘谨。” 　　带着桐谷和人到客厅沙发落座，陈默拉开冰箱，面带微笑询问道：“想喝点什么，果汁还是牛奶？” 　　“不，不用麻烦……” 　　“那就果汁。” 　　端着两杯柳橙汁回到客厅，陈默放了一杯在茶几上示意桐谷和人自己随意取用，然后直接坐到他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 　　“是这样的……”迎着陈默略带几分审视的目光，桐谷和人整理了下语言，说出了来意：“昨天，我看到电视上的广告了，就是老师你拍的那个关于Augma的广告，但尤娜小姐，她不是已经……已经……” 　　听到桐谷和人有些吞吞吐吐的声音，陈默顿时恍然大悟。 　　对于不认识重村悠那的人来说，YUNA只不过是个少女形象的AI歌姬罢了，但对于认识他和重村悠那的人来说，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与重村悠那外貌完全一模一样的AI歌姬，而且还与他合作拍摄了一条广告…… 　　老实说，昨天在电视上看到那条广告的时候，桐谷和人惊得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而从他口中听说过关于重村悠那的事情的桐谷直叶，也表示完全无法理解，所以他今天才会按捺不住心头翻滚的疑惑，主动上门来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尤娜小姐她已经痊愈了？ 　　看着桐谷和人探寻的目光，陈默摇了摇头，道：“不要想太多，YUNA是YUNA，悠那是悠那，她们除了长得一模一样之外，其他完全就是两个人。” 　　“诶？” 　　“诶什么诶，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亲眼看看……你带了Augma的吧？” 　　“带是带了……” 　　从衣兜里取出Augma装置，桐谷和人疑惑道：“YUNA小姐，她现在就在这里吗？” 　　“在，就蹲在你面前。”淡淡的瞥了眼正蹲在桐谷和人身前仔细观察他长相的YUNA，陈默又补充道：“和你大概二十厘米的距离。” 　　“二……二十厘米？！” 　　脸上瞬间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桐谷和人忙不迭往沙发靠背上缩了缩身子，然后动作略带几分慌乱的戴上Augma装置。 　　“欢迎来到Augma！” 　　柔和的电子合成女声在耳边响起，随后视线当中突然出现一张与自己贴得很近的少女面孔，桐谷和人几乎求饶般哇啊啊的惨叫起来。 　　好奇地看着正在努力往沙发里面缩的桐谷和人，YUNA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道：“陈默，他在叫什么？” 　　“他叫是因为你把他吓到了。”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作为数据统合体的AI，虽然YUNA的知识储量十分恐怖，但相对的，她在为人处世……或者说在情商方面却几乎是一张白纸，单纯到有些犯蠢的程度。 　　“我很吓人吗？” 　　“不，就长相的可爱程度来说，你完全有资格自傲了。”陈默如实回答道。 　　“原来如此……” 　　依然维持着蹲在桐谷和人身前的姿势，YUNA一脸正经的问出了让他欲哭无泪的问题：“你是女性恐惧症吗？” 　　“陈……陈默老师！” 　　听到桐谷和人求救的声音，陈默也不好再接着看戏了，起身走到YUNA旁边，伸手轻轻敲了敲她头顶，道：“不要闹了，去旁边玩吧。” 　　“哦……” 　　虽然好奇心旺盛，但YUNA非常听陈默的话，没有再追究桐谷和人究竟是不是女性恐惧症的问题，直接站起身跑到陈默刚才坐的位置旁边坐下，手中浮现出一本厚厚的硬壳书，慢慢翻看起来。 　　“你看，现在你相信了吧？”居高临下的对着沙发上缩成一团的桐谷和人耸了耸肩，陈默接着道：“之所以把AI设定成尤娜的样子，一来是因为Augma的开发者，重村彻大，他正是尤娜的亲生父亲，另一方面……尤娜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唱歌，这也算是让她如愿以偿了吧。” 　　“是……十分抱歉。” 　　桐谷和人惊魂未定地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为自己有些失礼的问题而道了个歉，目光看向坐在旁边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书的AI少女，忍不住感慨道：“不过，YUNA小姐长得真是跟尤娜小姐一模一样啊……” 　　“专门设定的程序，能不一样吗？” 　　笑着摇了摇头，陈默忽然话题一转，问道：“和人，你晚餐想吃什么？” 　　“晚餐？”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桐谷和人微微一愣，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陈默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他留下来吃个晚饭，于是急忙起身拒绝道：“我晚上回家吃，老师你不用这么客气……” 　　“你都叫我一声老师了，我不跟你客气难道还等你跟我客气啊，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陈默略微加大音量轻斥了一声，桐谷和人顿时被他说得坐回了沙发上。 　　“可是，家里……” 　　“没关系，待会儿我打个电话给直叶，让她帮你捎个信就行了。” 　　被陈默彻底堵死话头，桐谷和人只好叹了口气，乖乖报了几个他平时比较喜欢吃，但制作方法又不算复杂的菜名，然后就看着陈默转身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陈默忽然想起家里还有几个女生的事，于是顿了顿脚步，转身朝坐在沙发上的桐谷和人说道：“和人，要不你先到我房间里去待会儿吧？玩玩电脑之类的。” 　　“……啊？” 　　听到陈默突然让自己到他卧室里去，桐谷和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愣片刻后才想起陈默家里那几个跟他同居的少女。 　　要是待会儿陈默出门的时候，他不小心和这些少女撞了个正面……双方又不熟，场面肯定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一念及此，桐谷和人点了点头，欣然答应道：“那就叨扰了。” 　　“哈哈，叨扰什么叨扰，都叫你不要客气了。” 　　见桐谷和人明白过来自己的意思，陈默哈哈一笑，转身迈出门口，直奔楼下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而去。 第八十八章 迷迭香与黄玫瑰 　　虽然桐谷和人曾经来过陈默家里一次，但那次也只是在客厅里待了会儿，然后顺便吃了顿饭就打道回府了，所以对于陈默的卧室到底是什么样子，他说不好奇肯定是不可能的。 　　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桐谷和人本想要直接起身到他的卧室里去，但坐在旁边看书的YUNA却让他有些迈不动腿。 　　“那个……YUNA小姐？” 　　“嗯？” 　　从书页当中抬起头来，YUNA有些好奇的看着桐谷和人，询问道：“和人，有什么事吗？” 　　“和……和人？！” 　　直接被YUNA叫出名字，桐谷和人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起来。就算平时跟明日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相互之间也只是称呼对方游戏内的名字，而会用“和人”这个名字叫他的，除了父母之外就只有陈默了，至于年龄相仿的异性……眼前这个AI少女还是近段时间以来的头一个。 　　“YUNA小姐，你……是不是叫得有些，太……太……”桐谷和人说到这里时，有些不好意思把最后几个字也一起说出口。 　　不过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对方应该也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吧？ 　　但事实证明，桐谷和人还是小看了AI少女的迟钝程度。 　　“什么？”YUNA说话时眼睛里放射出的单纯目光，几乎要刺痛桐谷和人的羞耻心了。 　　“太亲密了一些？”但他最终还是把那几个字说出口了。 　　“亲密吗……可是陈默就是这么叫你的，所以陈默和你很亲密吗？” 　　“呃……” 　　桐谷和人眼前瞬间闪过一幅画面——陈默半压在他身体上，一步步把他逼迫到墙边，然后嘴里缓缓说道：“和人”，而他则不敢与陈默炽热的目光对视，只能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无助道：“老师”…… 　　下一刻，桐谷和人猛然甩了甩头，把这种荒唐的想象甩出脑海，同时语速急切的纠正着少女糟糕的言论：“老师和我之间的关系确实很亲密，但这个亲密是……是尊敬，我尊敬老师，老师也很关照我。而且亲密这个词本身就有很多含义，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拿来乱用的啊！” 　　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桐谷和人微微喘了口气，同时抬眼看向YUNA，希望能够从她脸上看到“我明白了”的表情。 　　然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人生阅历浅薄的AI少女并不能理解亲密与亲密之间的差别，她很认真的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啊……失败了……完全没办法解释清楚！ 　　看着AI少女写满了纯真的懵懂眼神，桐人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叫我桐人就好……” 　　点头接受了桐人这个称呼，YUNA接着问道：“桐人，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不，没什么。” 　　与AI少女四目相对，桐谷和人笑了笑，然后直接起身朝陈默的卧室走去。 　　“啪！” 　　进门之后按下墙壁侧面的开关，与天花板连成一体的顶灯骤然亮起，充足而柔和的光线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不带任何花纹的淡灰色墙纸，干净整洁的单人方块床，黑色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以及精巧装饰品…… 　　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桐谷和人最后坐到床上，陈默房间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之后，竟然是这么的……普通？ 　　对，就是普通。 　　看着眼前极简风格的卧室，桐谷和人除了普通之外便再也找不出任何其他词汇来进行描述了。 　　或许整个房间里面，唯一不那么普通的东西，就只有摆在书架第四排的那面证书了吧？ 　　由国际剑道联盟破格授予的，剑道九段的证书。 　　一念及此，桐谷和人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投向书架，红木作底、描金刻字的认证书摆放在书籍与装饰品中间，显得十分不起眼，如果不是他刚才观察仔细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忽略过去。 　　这样一面珍贵到全世界范围内的大剑豪们做梦都想要得到的证书，竟然被如此毫不珍视对待…… 　　桐谷和人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自己或者直叶获得了这面证书，就算专门买回来一个真空展柜存放都不奇怪。 　　目光久久的落在书架上没有移动，直到眼睛都睁得有些发酸时，桐谷和人才长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陈默如此年轻就能够在剑道上取得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深刻造诣……别的不说，光是这份不以物喜的淡然心境，就足够令他高山仰止了。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曾经在SAO里斥责他空有力量却没有能够与力量相匹配的心境，现在看来，人家的心境早就比自己高到不知道哪去了…… 　　将杀人比作吃饭，喝水，呼吸……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就是老师所说的，强者的正义吗？” 　　深深地叹了口气，桐谷和人视线忽然从书桌上扫过。 　　通体黑色的书桌，除了桌面上摆着的几本书之外，就只剩下一台普普通通的一体式电脑。 　　没有多显示器拼接而成的组合屏幕，没有烧友标配的改装机箱，只是一台电脑商城里随处可见的一体机。 　　不知道老师平时都会在电脑上干些什么呢……是像自己一样只用来浏览一下网页，查查资料？还是玩些几十年前流行的复古游戏？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桐谷和人走到书桌旁边，伸手握住鼠标来回移动两下，唤醒了沉睡状态的电脑屏幕。 　　下一刻，色彩艳丽的光映入眼眸，看着桌面背景板上所显示的画面，桐谷和人脸上表情瞬间凝滞，瞳孔微微收缩。 　　片刻后，他脚下陡然一软，整个人险些直接滑坐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 　　…… 　　桐谷和人提出想吃的料理并不算复杂，其中很多食材都极为常见，所以陈默到便利店之后只买了几片三文鱼，以及一些茴香草之类的香料，然后就回到了家里。 　　只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出门的时候明明是好好把门关上了的，回家时却看到大门完全敞开着。 　　YUNA依然坐在客厅里低头看着书，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时，她抬起头朝陈默露出笑容。 　　“陈默，你回来啦！” 　　“嗯……” 　　微微点了点头，陈默一边把食材拎到厨房放好，一边询问道：“YUNA，刚才有谁出去了吗？” 　　“有啊，桐人刚才突然跑出去了。” 　　“桐人？” 　　陈默有些意外的抬高了一些声音，接着追问道：“他说没说出去干什么？” 　　“不知道，桐人没告诉我。”YUNA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进你房间之前还好好的。” 　　“我房间？我房间里能有什么……” 　　就在这时，陈默忽然猛地瞪大眼睛，二话不说就拔腿跑向自己的卧室。 　　冲进同样是敞开着的卧室门内，原本应该处于沉睡状态下的漆黑电脑屏幕，此时已经被唤醒了。 　　桌面背景板上，栗色长发的少女亲昵地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整个上半身都依靠在他肩上，同时少女手里还拿着一根牙签，正一脸巧笑嫣然的喂男子吃着水果沙拉。 　　看到亮着的电脑屏幕，陈默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要出大事了……” 　　来不及招呼家里的其他几个少女，他抓起剑袋直接往屋外冲了出去。 　　…… 　　漆黑夜幕下，桐谷和人脚步有些踉跄的奔跑着。 　　跑了多久？还要跑多久？要跑去哪里？ 　　他没有思考这些问题，也不想思考这些问题。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内心疯狂涌起的情感可能会让他直接崩溃掉。 　　跑，一直跑，跑到吐血，跑到肌肉损伤，跑到韧带撕裂……这样他心里的痛苦或许就能好受一点了。 　　“爸爸！” 　　熟悉的女孩声音从耳畔传来，桐谷和人略微有些僵硬的大脑神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女儿，结衣的声音。 　　女儿？和谁的女儿？ 　　记忆深处，一道栗色长发，脸上带着温暖笑容的少女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亚丝娜…… 　　然而下一瞬间，另一幅画面与少女的身影重合起来。 　　她依偎在一袭黑衣的男人肩上，面带笑容的喂对方吃着水果沙拉，眼中荡漾着自己无比熟悉的柔情波光…… 　　痛！ 　　真的好痛！ 　　心脏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然后又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一点点收紧，紧到让他无法喘息一般。 　　“爸爸，不要再跑了！冷静一点啊！爸爸！” 　　曾经令自己感到五脏六腑都像是泡在温泉水里一样舒服的声音，现在却只能唤起发自灵魂的厌恶。 　　几欲作呕的厌恶！ 　　冷眼看着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的烦人系统精灵，桐谷和人毫不犹豫挥手拉出Augma的信号源面板，中断了她的接入途径。 　　随着系统精灵的信号中断，眼前和耳边都瞬间变得清明起来，桐谷和人一路拔腿狂奔，跑着跑着他忽然有种一口闷气压在胸口的感觉，于是他仰起头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着，狂奔着，他毫不介意周围散步的行人对他投来的目光，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眼前除了往远方无限延伸的道路之外，便再也不剩下任何东西。 　　然而没过多久，他前面的路就被挡住了。 　　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相互协同合作，共同抵抗着三头庞大怪物的攻击。 　　怪物……？ 　　啊……是Augma…… 　　心里升起如此的明悟之后，桐谷和人忽然走到这十几人中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少年身旁——然后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他身上。 　　“啊！” 　　少年的惨叫声瞬间让那十几个人全部把目光聚集了过来。 　　“佐井！你没事吧……”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想打架吗？！” 　　目光冰冷的看着这十几个陷入激愤当中的家伙，桐谷和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三头庞大的怪物。 　　“这三头怪物我要了。” 　　随着他的声音，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想一个人狩猎三头怪物，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啊？” 　　“神经病吧！” 　　“走走，让给他，看他待会儿怎么死！” 　　十几个人哄笑着走到一边，抄起手看着他，还有人大声起哄。 　　“上啊！快去一打三！” 　　桐谷和人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聒噪，面对三头体型相比自己堪称庞然大物的怪物，他缓缓将手伸进衣兜，握住了一根冰凉的金属短棍。 　　然而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漆黑长衣的男子，持剑挥舞的身影。 　　桐谷和人松开短棍，在不远处十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赤手空拳冲向了那三头形象狰狞可怖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一阵疯狂的笑声蓦然划破夜空…… 第八十九章 滑落的泪痕 　　光线明亮的医院病房当中，陈默环抱双臂背靠在门边，除了他之外，绫野珪子和篠崎里香正坐在一张空病床的同一侧床边，壶井辽太郎和艾基尔则一左一右站在窗前，结城明日奈守候在桐人的病床前，双手紧紧拉着他伸出被单的一只手掌。 　　“咚咚咚！” 　　病房内沉默的氛围持续片刻后，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朝田诗乃抱着一个KFC标志的一次性食品袋推门而入，不声不响的站到了陈默旁边。 　　食品袋开口内不断往外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味，她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分量十足的双层起司汉堡，递到了陈默手里，然后自己也抓着一根薯条，慢慢咀嚼起来。 　　“咕——” 　　陈默和朝田诗乃吃东西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微不可闻，但起司汉堡和炸薯条的香味却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病房，最先扛不住的是绫野珪子，她捂着发出咕唧声音的肚子，小脸微微有些发红。 　　听到绫野珪子肚子里传来的动静，陈默三下五除二几口吃完手里剩下的汉堡，然后从朝田诗乃那边又讨来了个鸡肉卷，主动走到病床旁边，一把塞到了绫野珪子怀里。 　　“谢……谢谢……” 　　绫野珪子双手捧着鸡肉卷，正细声细气道着谢，她肚子里忽然又传来了咕唧一声。 　　“呜……” 　　看着少女羞得耳根都在发红的样子，陈默轻轻揉了揉她头顶温软的发丝，轻声道：“快点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用力点了点头，绫野珪子像是仓鼠啃瓜子一样，捧着鸡肉卷小口吃了起来。 　　而绫野珪子这边才刚吃了没几口，坐在她旁边的篠崎里香也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我……我不饿！” 　　迎着其他人惊异的目光，篠崎里香用力摆了摆手，但她的身体显然没有她的嘴巴这么坚强，非常诚实的发出了咕唧咕唧的伸吟。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朝田诗乃，询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 　　“还有，我买了很多。” 　　仿佛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朝田诗乃走到病床前面，把一次性食品袋放在床头柜上，里面装了大半袋子食物，虽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吃饱，但暂时顶一顶饿还是没问题的。 　　见她买了这么多，陈默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拍拍手，招呼起来：“大家都过来吃一点吧，从凌晨一直守到现在，铁打的人都该饿了……克莱因，艾基尔，你们两个大男人忸怩什么，想吃就自己来拿！” 　　在陈默的一通招呼下，壶井辽太郎和艾基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但也分别取走了一个汉堡，只有结城明日奈，依然静坐在桐谷和人病床前，视线丝毫没有离开他的脸庞。 　　昨晚出事之后，陈默一路询问着街边的行人，终于让他在三个街区外的公园里面找到了桐谷和人。然而那个时候的桐谷和人，不仅已经失去意识昏迷在地，还被十几个人围着进行殴打，一边围殴，人群中一边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活该，神经病，打死他……之类的声音。 　　逮着那群小兔崽子一人狠扇了一记耳光之后，陈默也顾不上打120了，直接从地上抱起桐谷和人就一路冲到了医院，医生诊察出来的结果是多处轻微骨折，应该是之前那群小兔崽子弄的，但他为什么会失去意识，却是不得而知。 　　为了保险起见，陈默听从医生的建议，为桐谷和人办理了住院观察手续，一直忙活到凌晨两三点，他才发短信通知了结城明日奈和其他几人，只不过在准备发短信给桐谷直叶时，他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最近一段时间桐谷直叶将会参加剑道部合宿，他不想影响小家伙合宿的心情。 　　一晚上没睡觉，再加上早餐也没吃，现在又已经是临近中午饭点的时候了，结城明日奈眼睛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桐谷和人，还是通宵带来的疲劳，但她仍然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伸手从食品袋里拿起最后一包薯条，陈默走到结城明日奈身后，温声道：“结城小姐，吃点东西吧？” 　　“谢谢……我不饿。” 　　微蹙着眉心拒绝了陈默的好意，结城明日奈继续一言不发的坐在病床旁边，看向桐谷和人的目光当中满是疼惜。 　　关于昨晚的那场意外，陈默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她，不然她现在恐怕就不只是疼惜这么简单了…… 　　几人又继续在病房内守了一个多钟头，直到正午饭点过后，桐谷和人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伸吟，然后目光有些迷蒙的盯着雪白明亮的天花板，楞楞地看了几秒钟，他眼中才逐渐恢复清明。 　　“桐人！” 　　“桐人哥哥！” 　　“桐人你这家伙！” 　　“桐人！” 　　…… 　　随着桐谷和人幽幽转醒，原本寂静的病房内顿时变得喧嚣起来，而身处众人的包围当中，桐谷和人脸上却浮现出一股深深的迷茫。 　　视线从病床周围一圈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像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认出来一般，声音有些不确定道：“艾基尔，克莱因，西莉卡，莉兹贝特，亚丝娜，陈默老师……是你们吗？” 　　是你们吗？ 　　这个轻飘飘的问题，落到众人耳中时，无异于掀起了一道惊涛骇浪，让所有人脸上的惊喜都瞬间凝固住了。 　　唯有陈默，他微微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的转身朝其他人说道：“各位，能不能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要问问和人。” 　　虽然对于陈默脸上难看的表情有些担忧，但出自对他的信任，其他人还是依次退出了病房。 　　等到走在最后的结城明日奈也离开病房之后，陈默反手关上门，看着靠坐在病床上一脸平静盯着自己的桐谷和人，他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和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昨晚……” 　　桐谷和人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仿佛在思考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件事般，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病房内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陈默略带几分愧疚的低了低头，道：“我很抱歉，和人……不过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和结城小姐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那张照片是因为……” 　　“没关系的，老师。” 　　面带微笑打断了陈默的话，桐谷和人摇了摇头，重复道：“没关系的。” 　　“没关系……？” 　　陈默愣了愣，一时有些明白不过来他的意思。 　　然后就听见桐谷和人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明昨天晚上是那么愤怒，那么伤心，但现在却一点也难过不起来了……不，不是因为心灰意冷之类的原因，只是……” 　　“只是？” 　　在陈默疑惑的注视下，桐谷和人微微低下头，目光有些复杂的闪烁片刻后，他才开口说道：“只是，我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在SAO里度过的那两年多时间，说起来还怕你笑话我……要不是最近一年时间偶尔有在一起聚会的话，刚才我醒过来的时候，差点连克莱因和艾基尔都没认出来……至于亚丝娜，或许我曾经在SAO里和她有过很深很深的感情，但现在我倒觉得她更像是我的一个要好的女性朋友，就像西莉卡和莉兹贝特一样……所以，没关系的，老师。” 　　忘记了……？ 　　陈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些哑口无言。 　　他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默没有说话，靠在病床上的桐谷和人也保持着静默，又过了片刻，陈默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 　　“昨天晚上，你离开我家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啦，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有种想哭又想笑，但却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感觉，憋得脑袋发晕，然后我就一直沿着大街往前跑……后来遇到了十几个正在跟三只怪物进行战斗的序列玩家，我当时也是有些气昏头了，竟然上去跟他们抢怪，结果在怪物的围攻下连一瞬间都没坚持住，剩下的……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语气平淡的叙述出了自己昨晚的经历，桐谷和人脸上忽然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失去SAO那两年的记忆，但我现在竟然感觉有种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的感觉……想必，那两年的回忆肯定是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幸和艰辛的吧？说不定，忘了也好……” 　　等到陈默从病房内推门而出时，众人立马从周围涌了上来。 　　看着他们询问的目光，陈默摇摇头，轻叹道：“和人，他……失忆了。” 　　“失忆？！”绫野珪子立即捂住嘴，发出了小声的惊叫。 　　篠崎里香和壶井辽太郎则是愣了愣神，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艾基尔一言不发的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确定吗？” 　　“非常确定，和人他确实是失忆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扯的事！我不信！我要去找医生，医生！”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壶井辽太郎大喊大叫着往不远处的医生问诊室跑去， 　　片刻之后，闻讯赶来的神经内科医生对桐谷和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最终得出了和陈默所说相印证的消息。 　　“真的……失忆了？” 　　几人当中，壶井辽太郎性格最为直爽，所以表现得也最难受，除了他之外，篠崎里香有些神情恍惚的坐在走廊边的休息长椅上，绫野珪子虽然也不好受，但她却比篠崎里香要好点，艾基尔似乎永远都是个闷冬瓜，脸色平静的站在一旁，只是目光变得比平时严肃很多。 　　跟桐谷和人交情最浅的朝田诗乃打了个哈欠，她本来就是为了陪同陈默才赶到医院来的，整整一晚上没睡，对她来说也并不轻松。 　　见朝田诗乃困的厉害，陈默便让她先回家睡觉去了，然后才看向静静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小窗往里面张望的结城明日奈。 　　斟酌片刻后，他缓步走到对方身后，轻声道：“结城小姐，你现在有空跟我来一下吗？有些关于和人的事，我想你应该……也有权利知道。” 　　闻言，结城明日奈侧过身，看着陈默脸上平静中带着几分庄重的表情，她点了微微点头。 　　…… 　　医院外，一家安静的斋食居二楼。 　　考虑到结城明日奈此时的心情，陈默也没有点太多吃食，仅仅只要了两碗最寻常不过的小米粥。 　　因为早就已经过了中午饭点的原因，此时斋食居内的顾客只有他们两人，很快两碗小米粥便端上桌子，店家还很贴心的附赠了两碟码放整齐的盐水泡昆布。 　　不过，即使这种平时能令人心情大好的细节做得再精致，结城明日奈的一颗心也早就已经飞回了医院病房里，她此刻唯一身处这里的理由，就是想听听陈默口中关于桐谷和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看着结城明日奈心不在焉，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的样子，陈默淡淡的叹了口气，直接开口问道：“结城小姐，你还记得当初我假扮成你的恋人，陪你度过了一天的事情吗？” 　　此时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桐谷和人身上的结城明日奈，听到陈默提起这件事，顿时皱了皱眉，但她还是点头答道：“当然记得。” 　　“记得的话就好说多了，和人的事情就是因为我们两个那天的暧昧引起的……” 　　陈默双眼平视着坐在桌对面的结城明日奈，无论动作、神态还是语气，都完全没有逾越朋友应有的界限，然后他接着说道：“其实那天有位我的朋友，拍到了我们两个在街上表现出亲昵动作的照片，结果昨晚和人来我家做客时……” 　　听到这里，结城明日奈便已经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桐人……他看到了？” 　　“嗯。”陈默微微点了点头，道：“因为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人直接从我家里跑了出去，然后……他才会遇到不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默说完时，结城明日奈眼睛已经红了一圈，盈盈欲滴的水光在她眼眶中不停打转。 　　说完自己该说的话，陈默起身微微朝她鞠了一躬。 　　“这件事，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发生……我很抱歉，结城小姐。” 　　抱歉二字传入结城明日奈耳中，她再也无法忍耐，泪水如同断线般不断涌出眼眶。 　　陈默再次轻叹一声，转身朝斋食居一楼走去。 　　一步，两步……上千点的体质，让他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当然，也能够清晰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是少女泪水流淌出眼眶，摔在地上砸得粉碎的声音。 　　渐渐的，陈默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就在即将接近楼梯时，他忽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哭得不可自已的结城明日奈。 　　“结城小姐，要是……” 　　要是？ 　　结城明日奈抬起头，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渴求的光芒——渴求奇迹，渴求救赎的光芒。 　　陈默咬了咬牙，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而是狠下心直接转身离开了斋食居。 　　他仿佛看到随着自己转身，少女眼中那一丝希翼一点点消磨殆尽，最终转变为哀婉绝望的样子。 　　但他没有办法，他绝对不能回头，也绝对不能把刚才那句话接着说下去。 　　——要是，我说我有办法让和人恢复记忆呢？ 　　如果他此刻回头说出了这句话，那么他就将踏上另外一条绝对不能回头的道路。 　　“咚、咚、咚、咚……” 　　陈默踩着木质楼梯缓缓下到一楼，然后从正门口离开了斋食居。 　　离开得越远，他耳中那道啪嗒啪嗒的声音就越大。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耳朵里，一直敲落进他心里…… 第九十章 决断 　　桐谷和人失忆的事情并没能瞒住桐谷直叶多久，毕竟是同住一间屋檐下的兄妹，自家哥哥一夜未归还能够用借宿在陈默家这个理由说通过去，但直到第二天下午时都还不见桐谷和人的踪影，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接到，这就不由桐谷直叶不起疑心了。 　　陈默也没有天真到觉得失忆这么大一件事能够瞒得住，所以在桐谷和人出事后第二天傍晚，他就主动登门拜访了桐谷一家。 　　作为桐谷和人与桐谷直叶的老师，陈默被桐谷峰嵩满脸堆笑的欢迎进屋，然而落座之后，当他说出桐谷和人失忆的情况时，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部都呆愣住了。他们并没有怀疑陈默话语中的真实性，一年多时间的接触，让这家人都清楚知道了陈默的秉性，他并不是那种喜欢乱开玩笑或者无的放矢的人，他们只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或者是太累了，精神恍惚产生了幻觉？ 　　这昨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才短短一晚上不见，怎么……怎么可能说失忆就失忆了呢？ 　　然而他们既没有产生幻觉，也不是耳朵出了问题，陈默低沉的话语声当中带着无比庄重的严肃语气，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桐谷和人……失忆了。 　　短短一夜之间，失忆了。 　　“陈默先生，请你告诉我，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人他为什么……才一晚上不见，就……就失忆了？”微红着眼眶，桐谷峰嵩强忍悲痛发出询问的声音令陈默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能怎么说？说都是我害的？ 　　他唯有无言的摇了摇头，始终保持着缄默。 　　带着心绪无比复杂的桐谷一家连夜回到桐谷和人的病房，陈默并没有在此久留，他自觉退出了病房，并且反手带上房门，把空间留给了这注定有很多话说的一家。 　　桐谷和人是否会向他们道出真相？ 　　陈默并不关心这个问题，虽然让他主动说出事情原委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其中还涉及到一些男女之间的情事，但他并不缺少面对过失的勇气与担当。 　　他真正关心的，是关上病房门瞬间，从病房内爆发出来的，名为桐谷直叶的少女脆弱的哭声。 　　“哥……！” 　　这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他内心久久都难以平静下来。 　　…… 　　桐谷一家陷入的惨淡愁云，并未影响到Augma如日中天的传播速度。 　　随着Augma的用户数量翻着倍往上增长，使用者之间对于序列排名的争夺也越发激烈起来。 　　而这，也正是重村彻大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每次放出关于下一波怪物头目的刷新地点消息时，都会派陈默去实地观察周围原SAO玩家的聚集数量，如果占比较多，他就会轻微下调怪物头目的属性值，并且让YUNA亲自降临战场，为那些原SAO玩家加持各类正面BUFF。 　　而若是周围聚集的原SAO玩家数量较为稀少，那么重村彻大不仅不会让YUNA降临到战场上，他甚至还会上调怪物头目的属性值，加大挑战难度。 　　如此一来，在重村彻大的有心筛选下，Augma序列排名靠前的用户几乎都变成了原SAO玩家，剩下还有少数对于争夺序列排名并不怎么在意的原SAO玩家，他们便会遭到陈默的单独袭击。 　　原著里后泽锐二开着外骨骼辅助装甲才能做到的事情，陈默完成得比他更加干净利索。 　　每次几乎都是在重村彻大将目标信息发送给他的一个小时之内，两年份的SAO记忆便会由量子数据爬虫携带回SAO伺服器当中。 　　重村彻大曾经对他做出的那句评价可谓是非常中肯——他最擅长的是破坏，而非保护。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天，在重村彻大的严密筛选之下，对比归还者学校全体学生的花名册，他终于确定所有原SAO玩家都已经被纳入了Augma最前面的五万位序列排名当中，剩下少部分漏网之鱼也在陈默的狩猎之下全部被夺走了记忆。 　　于是当天下午，重村彻大直接召开记者会议，宣布了将在东京新国立竞技场内举办YUNA个人演唱会的消息。 　　“……作为对各位辛苦作战的勇士的回馈，Augma序列排名前五万位用户，都将会获得八折购票的优惠！” 　　以这句话为末尾，结束了记者会议，重村彻大回到后台时，正好看到陈默环抱双臂靠在墙上，便随口问道：“你来多久了？” 　　“十几分钟吧，刚好把你的话从头到尾全部听完，不过我有个问题。”从墙上直起身，陈默略带几分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免费把入场券送给那五万个用户，打八折万一有人不肯来怎么办？” 　　“如果我要是一口气送了五万张入场券出去，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重村彻大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道：“用你们华夏的古语来说，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只有少数傻瓜才愿意相信，我给出八折优惠，反倒会让更多玩家安心买票，至于万一有人不肯来……那就要看你的了。” 　　“我？”陈默伸手指了指自己，同时微挑起眉毛，笑道：“教授，你还真看得起我啊，我就算本事再大，又能同时应付几个人？” 　　“什么时候战场上的Destructor也会说出这种自贬的话了？”重村彻大也跟着笑了起来。 　　Destructor，这是陈默在CDI职业战斗人员当中流传着的一个名号。 　　因为但凡有他存在的战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活口走出去过。 　　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他都同样擅长。 　　无言的盯着重村彻大脸上微微扬起的笑容，陈默只是淡淡道：“这就是最后了。” 　　“啊，没错……” 　　抬起右手，看着手腕上系着的由少女手工编织而成的红绳手链，重村彻大深呼吸一口气，语气略带几分颤抖的感慨道：“这，就是最后了。” 　　…… 　　个人演唱会举办前夕。 　　陈默提前一天到东京新国立竞技场熟悉了下环境，足够容纳八万人的巨大场馆壮阔非常，几十个工作人员正在紧张调试着舞台上用以控制灯光转向的基座。 　　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陈默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空空荡荡，只有几十个工作人员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的场馆，淡紫色微光在他身旁的座位上洒落，下一刻，YUNA出现在光点当中。 　　“陈默，你在看什么？” 　　顺着陈默的视线，YUNA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道：“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陈默摇了摇头，不想向这个单纯的AI少女解释压在自己心头的复杂思绪，当然，估计就算他解释了对方也应该听不懂…… 　　看着YUNA与记忆中那个少女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忽然笑了笑，道：“好看的东西的话，倒是有一样。” 　　“什么什么？” 　　如同天真烂漫的十一二岁小女孩一般，YUNA眼中顿时流露出好奇的目光。 　　陈默带着轻柔的笑意，说道：“就是你呀。” 　　“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YUNA口中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随后她动作有些不自然的低了低头，脸颊侧面浮现出略带粉红的色泽。 　　害羞了？ 　　看到AI少女竟然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反应，陈默略微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虽然他知道YUNA是像结衣那样的，拥有自我成长性与独立意识的人造AI，但距离重村彻大把她交给自己才仅仅只过去了几天时间而已吧？她就已经懂得害羞这种情绪了？ 　　照这种速度成长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诞生出真正的“灵魂”吧…… 　　不，说不定现在的她就已经拥有“灵魂”了呢？ 　　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成长迅速的AI少女，陈默忽然问道：“YUNA，你的梦想是什么？” 　　“……唱歌给其他人听？” 　　这并不是陈默所希望听到的回答，因为“唱歌”是由重村彻大编写进她程序当中的爱好，并不足以证明她拥有能够进行独立思考的人格。 　　“除了唱歌之外呢？” 　　这一次YUNA的反应变得迟缓起来了，她不再如同刚才那样脱口而出，而是皱眉做出思索的表情，随后她扬起头，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陈默。 　　“我想去看看剑士之碑……就是SAO归还者回忆录里写的那个，初始城镇的黑铁宫里的剑士之碑！” 　　陈默这下是真的有些动容了。 　　毫无疑问，YUNA这番话已经超出了AI拥有的逻辑情感，其中所蕴含的，是如同人类一般的生物情感。 　　面对说到梦想时变得有些雀跃的少女，陈默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去。 　　YUNA的命运，他是清楚的……明天，当重村彻大成功夺走原SAO玩家们的记忆之后，数万人集体脑部受损，毫无疑问Augma将会迎来终结，而作为Augma的系统精灵，YUNA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彻底删除存档。 　　换而言之，她会死。 　　“YUNA……” 　　“嗯？”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轻轻摇晃双腿的少女，陈默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害怕死亡吗？” 　　“死亡？那是什么感觉？” 　　“死亡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没办法做，像是完全不存在了，消失了一样。” 　　“消失……消失……” 　　咀嚼着这个简短的词汇，渐渐的，YUNA脸上的笑容，以及她眼中所蕴含的神采，全部都转变为一种生物最原始的情绪。 　　恐惧。 　　“不，不要……不要……”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YUNA用力抓紧了陈默的手臂，眼中不断涌现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 　　“我不要消失！我不想死！” 第九十一章 一人之外的英雄 　　不想消失…… 　　如果有的选，谁会想要消失呢？ 　　但陈默，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裕了。 　　不……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 　　那就是调头往后走，朝与现在截然相反的另一端走去。 　　“陈默，我会消失吗？我会死吗？” 　　注视着YUNA挂满泪痕的小脸，陈默实在是难以把那个残酷的答案告诉她。 　　过了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YUNA……人都会死的，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 　　“那你也会死吗？” 　　“我……”陈默顿了顿，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然后他接着说道：“是的，我也会死。” 　　这当然是谎话，他欺骗了少女。 　　但是他的谎言却让少女惶恐不安的表情看上去安稳了许多。 　　于是他继续说道：“不过，你会活着的，YUNA。” 　　陈默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竟然是如此的卑鄙，满口无耻的谎话，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充满了假惺惺的虚伪。 　　“你会一直，一直活下去的……我保证。” 　　…… 　　翌日。 　　东京新国立竞技场外，刚过中午就聚集了许多身穿浅黄色应援服的男男女女，他们就好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一般，全副武装的拿着荧光棒和团扇、条幅之类的东西。 　　“陈默陈默！你快看，好多人啊！” 　　竞技场内的高层看台上，YUNA俯瞰着场馆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忍不住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袖，嘴里发出可爱的惊叹。 　　被少女扯动衣袖，陈默无奈的笑了笑，屈指轻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问道：“怎么，感觉紧张？” 　　“不，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形容。” 　　右手轻轻按在胸口，YUNA接着道：“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不过……并不难受，好奇怪啊。” 　　兴奋，紧张……真是越来越像活生生的人类了。 　　安慰的轻抚了下少女头顶，陈默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不要想太多，做你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就好了，YUNA。” 　　最擅长的事情，最喜欢的事情……注视着正在排队进场的观众，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YUNA眼中似乎亮起了明亮而璀璨的光。 　　“嗯！” 　　晚上八点整，座无虚席的东京新国立竞技场被黑暗所笼罩，可开合式穹顶已经闭拢，将满天星辉阻隔在外，整个场馆当中，只有舞台下方的观众席上荡漾着如同柔波般的应援棒光亮。 　　就在这时，深沉的黑暗当中，伴随着强劲鼓点，一阵如同凛风吹过般的电吉他音响了起来。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速度极快且节奏感强烈的电吉他音，带着令人几乎没有喘息余地般的气势，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曲调像是在狂风中逆飞的一只青鸟，让原本安静的现场，瞬间进入了演唱会应有的火热氛围。 　　舞台四周，地面以及铁架上的聚光灯骤亮起来，旋转着把灯光聚集到YUNA身上，而就在光线聚拢的同时，前奏也刚好结束。 　　“警報が響いて『警报声回响』 　　包囲網でガンジガラメ『包围网收紧』 　　Checkmate寸前『死亡临近』 　　Countdownが嫌らしいな『倒计时令人厌恶』 　　勝手な欲望で『获胜的欲望』 　　踏みつけられたって『被人随意践踏』 　　僕のセオリーじゃ答えは『我心中的答案是』 　　No are you kidding me『不 别开玩笑了』 　　……” 　　当YUNA轻灵的歌声被Augma捕捉到信号源，并清晰出现在观众们耳中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用力挥舞着应援棒，呐喊起了舞台中央那个少女的名字。 　　“YUNA！YUNA！YUNA！” 　　“喔！喔！喔！喔！喔！” 　　庞大的欢呼声与歌声平行着，一路飘扬到场馆上方。陈默端坐在看台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根纯黑的金属短棍。 　　“陈默，准备好了吗？” 　　重村彻大站在沙发旁边，对他发出询问。 　　但这只是Augma营造出来的幻象，真正的重村彻大，现在正身处数千米外的旧SAO公司遗址，与那台陈列于冰冷展柜中的SAO伺服器待在一起。 　　望着手中的金属短棍，陈默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短棍已经变成了闪耀着淡淡金光的龙头巨剑，他身上的装束也由黑色休闲服转变为洁白长衣。 　　从沙发上站起身，陈默淡淡道：“开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重村彻大身影从房间内消失，看台下方，YUNA歌声一顿，随后人们惊声惨叫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 　　透过看台玻璃，陈默将下方的骚乱看在眼中，站在舞台上的YUNA似乎略有所感一般，消失前最后一刻，她抬头朝看台的方向望过来，笑容凄迷的小脸上，嘴唇轻微动了动。 　　——为什么？ 　　下一刻，她突兀的消失在舞台中央，紧接着一道道火焰圆环在场馆各处不断腾起，无数形象狰狞的怪物跨过火焰，出现在众人眼前。 　　“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随后立马有数十人狂奔向竞技场入口，然而进来时随手一推就能打开的大门，此刻却无论他们如何用力拉拽都无法开启分毫。 　　丧失了逃跑的希望，人们只好与场馆内的怪物展开战斗，然而因为是来参加演唱会的缘故，没有多少人是带了“剑”的——那根能够接入Augma并且输出信号的金属小棍。 　　没有剑，拿什么来战斗？ 　　用应援棒和团扇来给怪物跳支舞，试试看能不能把怪物给笑死吗？ 　　“妈的！老子不玩了！” 　　一个满头大汗，被怪物追着在场馆内逃窜了好几分钟，已经再也跑不动了的肥胖宅男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一边在嘴里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一边狠狠从耳朵上拽下了Augma装置。 　　大不了损失一点经验，掉落几十个排名罢了。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啊啊啊啊啊——” 　　摘下Augma的瞬间，肥宅猛然跪倒在地上，仿佛遭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痛苦一般嚎叫起来，两行粘稠的鲜血缓缓从他鼻孔中流淌而出，片刻后，肥宅双眼暴突出眼眶，竟然睁着眼睛就晕过去了。 　　肥宅之前的惨嚎声让周围不少人都把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目睹完他摘下Augma的结局，这些人无不是脸色一沉，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像他那样莽撞的摘下Augma的同时，他们扯着嗓子高声朝身边没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提醒着，千万不要摘下Augma！ 　　此刻的竞技场上空，数十架无人机稳稳当当的悬停着，这些无人机中携带了能够大幅增强Augma信号波频的装置，除了增幅信号之外，其功率也足以对场馆内任何一人的大脑进行扫描，只要有人摘下了Augma，便会成为这些无人机的目标。 　　当然，与Augma一点一点读取大脑记忆的方式不同，无人机的扫描速度非常快，强度也很高，在读取记忆的同时，会对大脑组织造成几乎无法逆转的损伤——对于那些摘下了Augma的人来说，失忆将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位于骚乱的人群中央，结城明日奈也在战斗着，但她的战斗却要比其他人艰难很多。 　　因为她身边还带着另一个人——曾经因为那份远超普通玩家的强大能力，而调侃般自称为“封弊者”的玩家，黑衣的剑士，桐谷和人。 　　但桐谷和人现在却正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目光茫然的盯着手里握着的漆黑剑刃。 　　失去了在SAO中与怪物战斗那两年记忆的他，现在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男生罢了……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带桐人来参加这个演唱会。本来想着就算失去了曾经共同朝夕相处的亲密回忆，但只要再创造下新的回忆就行了，可没想到…… 　　“哈呀！” 　　握紧剑柄，结城明日奈用力刺穿了身前一只怪物的胸膛，视线余光扫过旁边五六米外的位置，绫野珪子和篠崎里香也正身陷苦战当中，更远处，壶井辽太郎和艾基尔发出奋战的呐喊……看来他们是没办法抽出空来帮助自己了。 　　结城明日奈心头微沉的回转过身，面对桐谷和人略带几分担忧和不安的目光，她脸上扬起温柔的微笑。 　　“没关系的，桐人。” 　　现在，就由我来守护你好了…… 　　然而下一刻，桐谷和人惊恐大喊的声音传来。 　　“明日奈，小心身后！” 　　……身后？ 　　曾经站在SAO最强玩家之列，并拥有着【闪光】之称，几乎是在桐谷和人发出大喊的同时，结城明日奈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但她却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究竟是什么情况，而是持剑猛冲向桐谷和人。 　　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位置，一只羊头人身的恶魔型怪物从火焰中诞生出来。 　　啊啊……真的好像啊。 　　冲刺途中，结城明日奈仿佛回到了曾经与桐人共同迎战青眼恶魔的时候一样。 　　面对强大到远超出自身能力的BOSS怪，她本来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桐人却没有放弃——他取出了前所未见的第二把剑。 　　盈满视野的剑，无法捕捉的斩……以及那道仿佛在熊熊燃烧般的目光。 　　“呀啊！” 　　极速擦过桐谷和人身边，结城明日奈手中剑刃纵向挥出，格开怪物的攻击，而后剑刃猛然回拉，狠狠劈砍在了山羊头与人类躯体结合的地方。 　　“轰——” 　　被砍断脖子，怪物瞬间化作一团爆燃的火焰，而后缓缓消散在空气当中。 　　直至此时，结城明日奈才来得及回过头，想要看看身后是什么状况。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没有什么模样狰狞的怪物，只有一道洁白长衣的男子，静静持剑而立的身影。 　　半空中，还犹自飘舞着怪物燃尽后的余烬——点点如同星辉般洒落的五彩光效。 　　短暂的呆滞过后，结城明日奈忽然松了口气。 　　虽然她现在真的感觉自己有些无法面对这个男人，但至少……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露出终于安心的表情，结城明日奈略微有些拘谨的朝这个男子笑了笑：“陈默先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然而陈默却没有接话，他只是一脸平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感到安心的少女，以及在她旁边，握着剑却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去使用的桐谷和人。 　　“……陈默先生？” 　　陈默有些反常的态度让结城明日奈疑惑的皱了皱眉。 　　下一刻，没等她继续发出询问，陈默忽然转身奔向场馆内的其他怪物，淡金色巨剑在他手中挥舞成一线，肆意分割着这片残酷的战场。 　　“剑圣……是剑圣！” 　　“太好了！这下终于有救了！” 　　“大家不要怕！剑圣大人来救我们了！” 　　“哈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场馆内，不断传来人们颂扬的声音，他们发自内心的畅快大笑着，只为了这份在绝境下获得的救赎。 　　这一刻，陈默是他们所有人的英雄。 第九十二章 重村悠那 　　Augma事件之后的第二天，昨晚在东京新国立竞技场中发生的骚乱就登上了各路报纸和杂志书刊的头版头条，但和SAO事件与ALO事件不同的是，这次媒体没有再把报道的重心放在事件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上，而是着重描写事件当中出现的一个人。 　　“当代最强的剑圣，活在现实里的英雄话本小说主角！” 　　地铁站的报刊亭旁边，陈默随手拿起一本大概是今早刚赶印出来的杂志，巨大的红色标题占据了整个封面三分之一的位置，而作为封面背景的，则他单手持剑的特写照片。 　　没有兴趣去看这篇文章到底是怎么写自己的，陈默放下杂志，周围其他几本杂志上也都印着大同小异的内容，抬起头时，他正好与报刊亭的老板四目相对。 　　三十多岁，已经开始有些秃顶的报刊亭老板仔细对照着杂志上的照片，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询问道：“请问……您就是陈默先生吧？” 　　“是。”陈默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啊……！太好了！陈默先生，您去年的比赛我当时是全程追看到底了的，真的是十分精彩！还有我儿子，他也非常喜欢您……” 　　听到陈默承认，老板激动得脸色都红润起来了，各种夸赞之词从他口中冒出来，说到最后，老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陈默先生，请问您……您能够给我签个名吗？” 　　一边问，他从摆放杂志的货架下面拿出来一支笔和一个空白的笔记本，递送到了陈默面前。 　　“没问题。”提起笔，陈默询问道：“随便写点什么都可以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写武运昌隆好了。” 　　武运昌隆—— 　　笔尖在纸面上快速滑动，几秒钟功夫，四个仿佛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出现在了笔记本当中。 　　或许是因为【黑衣剑士】职业传承的缘故，陈默的字里有种极为强烈的意蕴。 　　骨架刚硬、笔锋锐利、力道遒劲。 　　仿佛一柄宁折不屈的剑，带着刺痛视线的锋锐气息。 　　老板楞楞地看着陈默留在笔记本上的字迹，其实他刚才有很多话都是骗人的——虽然他确实看过去年那场比赛，但他并不是陈默的粉丝，至于他那个整天只知道打游戏的儿子，更是对现实里的名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十分迷恋虚拟世界里的网友，比如有个叫SEVEN的人，他就经常听他儿子在吃饭时提起。 　　他之所以会找陈默要签名，单纯只是想要发上一笔小财，倒手卖卖签名而已。 　　不得不说，老板还是很有些经济头脑的，当代唯一的九段剑圣，亲笔写下的“武运昌隆”，想必那些痴迷剑道的大剑豪们肯定不会吝啬自己的腰包。 　　但此刻，看着笔记本上这几个字，他却有些犹豫了。 　　真的……要转手卖掉吗？ 　　片刻之后，等到老板终于做出决定，抬起头准备对陈默道谢时，报刊亭前面已经没有了那道黑衣男人的身影。 　　…… 　　由于陈默昨晚的临阵倒戈，重村彻大所有的计划全部都失败了。 　　获取的记忆量不足以达到能够将悠那从植物人状态唤醒过来的程度，万念俱灰的重村彻大完全放弃了抵抗，被随后闻讯赶来的警察抓捕回了警局，然后又被一个直接隶属于总务省，名为“虚拟科”的部门人员接走，而那些被他掠夺的记忆，也由量子通道送还给了它们的原主人。 　　整个Augma事件到此就彻底进入尾声，唯一在这个事件当中受到不可磨灭伤害的，只有少数几个昨晚强行取下了Augma的人，他们的大脑都遭到了或轻或重的损伤，其中受损情况最严重的是一名肥宅，他的味觉永远消失了。 　　对于一个喜欢吃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为严重的刑罚。 　　不过在东京工业大学付出了一笔极为丰厚的补偿款之后，包括肥宅在内，这少数几人都没有提出从法律途径提起诉讼的想法，所以Augma的项目也未终止，专利权从重村彻大转移到了学校名下，由数十位相关专业的教授共同进行后续的开发。 　　值得一提的是，身为重村彻大的合作人，陈默本来就拥有着一部分Augma的项目股份，而为了感谢他在昨晚对会场中被困人员所做出的贡献，经东京工业大学董事会投票决定，他们又送了一部分项目股份给他，两者相加，陈默竟然一跃成为了整个Augma项目最大的幕后股东，在由Augma所引发的市场经济链条中独占大头。 　　得知自己获得了如此庞大的利益之后，陈默做出了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以自己所持有的全部股份作为原始资金，成立了一家名为【FOR YOU】的公益基金会，并且拒绝与任何形式、任何目的、任何口号的个人或企业合作，也拒绝接受任何形式、任何目的、任何口号的个人或企业的捐款，基金会所产生的全部基金都通过一家名为神鹰军事职业管理公司的渠道，购买各种日常必须用品，然后直接投放到全球各个笼罩在战火中的国家。 　　这一切，陈默丝毫没有对外声张，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以外，没人知道世界上不声不响之间又多出来了一个将巨万身家全部用作公益的慈善家。 　　而这位慈善家，现在正与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挤在同一辆地铁当中。 　　嗯……除了上班族之外，其实同乘的还有青春靓丽的女子高中生…… 　　从地铁站出来之后，陈默没走几步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东京大学医学科研究所附属医院。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我来探望一位朋友。” 　　“那请您先填写一下这份表格。” 　　从前台女护士手中接过身份登记表，陈默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填写这张表格了。 　　一百次？两百次？还是三百次？ 　　不过看小护士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熟悉目光，以及不同于公式化微笑的真挚笑容，他应该是给对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才对。 　　快速填写完登记表，递还给小护士之后，陈默直接转身离开了医院前台。 　　注视着这道正朝住院部方向走去的黑衣背影，小护士打开电脑上的来访人员备录，看都没看那张身份登记表，直接就将他的身份信息敲了进去，而备录软件当中的同名索引功能自动显示出来，相同名称的档案已经有347份了。 　　一年多时间，347次探望，再加上这次就是第348次，几乎每天都会到医院来，再加上如此高大的身材，印象确实是相当深刻…… 　　静谧的病房内，随着房门打开，淡黄色灯光自动亮起。 　　反手轻轻关上房门，陈默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间双人起居室大小的病房，停顿片刻后才走到病床前坐下。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从今往后数十年时间，重村悠那都将在这里度过…… 　　不，除了奇迹之外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医院迁址。 　　少女曾经拥有过从这间病房当中走出去的机会，这个机会在昨晚前所未有的靠近了过来，近到已经被陈默牢牢抓在手心。 　　然后，他松开手，看着这个机会在自己手中缓缓消失。 　　“我很抱歉，悠那……” 　　静静凝视着少女沉睡般的脸庞，陈默深吸一口气，然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所成立的基金会，【FOR YOU】——YOU其实并不是“你”的意思，而是YU。 　　跨界来到刀剑神域这两年多时间，陈默自问无论是从情理还是从道义上，他都对得起所有人，但他却唯独辜负了两个人。 　　一个是暗妖精的剑士少女绀野木绵季，对方的逝世虽然与他关系不大，但最难消受美人恩，面对少女那份甘愿奉献出自己一切的真挚情意，他却无法回报以同样真挚的恋情，只能以虚伪的谎言欺骗对方，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如同烟花般绚烂而短暂的绽放。 　　另一个就是此刻躺在病房当中的重村悠那了。 　　闭上眼睛的黑暗当中，陈默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以前，在SAO第四十七层的野外，【回忆之丘】上，名为尤娜的少女脸上露出猫咪般神秘兮兮的笑容，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茶色发丝随着春风吹拂而轻柔飘荡…… 　　For you，既是为了【绝剑】优纪，也是为了重村悠那。 　　陈默一向都是不信命的，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枪，手里的剑，但现在他却甘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有【命运】的，所以他才会成立公益基金。 　　若是好人真的有好报的话，那就请降下一个奇迹吧！ 　　他现在，也只能奢求奇迹了。 　　枪与剑都是致人于死地的凶器，而第二阶段的心意之光依然还是太弱，他努力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改变一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什么都没办法挽救。 　　要是这双手的力量再强一点的话…… 　　在病床前静坐片刻后，陈默起身离开了病房。 　　住院部寂静无人的走廊当中，他拨通了赛德诺的电话。 　　“喂，队长……我要接战场任务。” 第九十三章 恶鬼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浓重的硝烟与夜色混杂，营造出令人几乎无法喘息的深沉黑暗，由破旧土瓦房构成的小镇当中，八台十二管重型高射机枪不断发出低沉而狂野的刺耳咆哮，随着机炮轰鸣，明黄色璀璨弹道如同细线般向夜空中蔓延，彼此交织成一张弹幕大网，分割开夜幕下凝而不散的黑暗。 　　这里是阿富汗战场，一处反政府恐怖组织的秘密据点。 　　小镇上方3000米高处，一架装配有空对地导弹与电子设备瘫痪武器的武装直升飞机正悬停着，深黑色涂装的机身侧面，左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银白雄鹰，右边则是三层红黄黑的圆环彼此相扣，最中间写着CDI三个字母的图案。 　　“先生，目的地已经到达，对方有反隐形雷达，我们不能再下降了。” 　　“那就停在这里吧。” 　　背靠在直升机出口边上，陈默动作有条不紊的检查着自己身上携带的装备，黑色紧身背心虽然没有口袋，但却从肩上延伸出了两条武装带，出任务之前，芙萝娅帮他在里面放置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比如说看起来虽然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但爆炸威力却足以掀翻一整层居民楼的第九代磁感手雷，又比如说细如牛毛的远程针刺追踪器，诸如此类…… 　　下半身宽松的多功能作战裤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套环，其中插满了各种型号各种口径的枪械，从微型手枪到大口径霰弹枪，现代化战场上出场频率较高的武器，全都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他腰侧还挂着一柄淡青色的单手直剑，哪怕把身上所有琳琅满目的装备全都加起来，都抵不过这把剑带给他的安全感。 　　“先生，到时间了。” 　　“知道了。” 　　听到驾驶座上传来提醒的声音，陈默淡淡的应了一声，同时手指轻微下压，把最后一颗子弹按进弹匣，然后将弹匣拍回手枪内，咔啦一声拉开保险，保持着随时都能拔枪进行射击的状态，插回了枪套当中。 　　当陈默伸手从机舱门口取下降落伞包时，驾驶员有些犹豫的声音再度传来：“虽然先生您的战场任务完成率一直都是百分百，但……无论如何，一个人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吧……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在空中帮您压制一下地面的火力……” 　　“不需要。” 　　对于驾驶员的好意，陈默直接语气冰冷的拒绝了，他一边背上降落伞包，目光投向机舱外深沉夜幕下的荒芜小镇，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整个小镇都仿佛变成了一颗青涩的苹果，而这颗苹果，只能由他来独自摘下。 　　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冷笑，陈默接着道：“……他们，都是我的。” 　　下一刻，短促的脚步声在机舱内响起，随着最后一道犹如重锤打铁般沉重的“哐”的一声，整架直升飞机肉眼可见的下沉了十几厘米，与此同时，他纵身跃出了机舱！ 　　“呼呼呼呼——” 　　数千米高空的狂乱气流瞬间占据全部听觉，陈默并拢双手，身体笔直向下方的小镇坠落下去。 　　几秒后，一道流光从他身侧咻然滑过。 　　高度1900米，此刻已是处在重型高射机枪的射程边缘了。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起初只是间或着一两道弹流，眨眼间就已经变成了数十道同时飞来的弹幕大网，密密麻麻的弹流声如同蜂鸣般在耳畔响起，陈默忽然大张开手臂，强劲的对流空气立即将他横向推了出去，通过调整身体与地面的垂直角度，他不断控制着横移的方向，整个人如同在暴雨中翱翔的一只雨燕般，以毫厘之差躲避开极速的弹网。 　　1700米、1400米、1200米……当他距离地面只剩下最后的一千米不到时，同一时间朝他射来的弹幕数量突破了三位数，仅仅只依靠空气动力来进行滑翔躲避已经毫无效果。 　　“咻！” 　　又是一道明黄色流光划破夜空，然而陈默刚进行了一次1080度转体，此时再调整姿态已经于事无补。 　　眨动双眼，看着视野当中缓缓飞来的橙色弹头，他伸手摸向腰侧冰凉的剑柄。 　　“锵！” 　　清越的剑鸣响彻夜空！ 　　下一瞬间，淡青色流光与明黄弹道彼此对接在一起，然后硬生生将弹道劈开成两半。 　　而在被一分为二的弹道下方，立刻又有数十道弹流攒射而来。 　　“咻咻咻咻咻咻……！” 　　面对占据了全部视野的密集弹幕，陈默挥剑而上，超越音速的剑舞不断在半空中抖出一朵朵淡青色花蕾，花蕾绽开时，橙红火星随之四射，仿佛从花蕊中飘荡出来的花粉一般。 　　高度下降到400米，陈默拉开了降落伞包。 　　“砰——” 　　伞面开启瞬间，他垂直下坠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不过，虽然黑色的降落伞几乎与夜色完美融合在了一起，但地面上的恐怖分子们依然还是清楚看到了一道乘着降落伞缓缓飘落的人影。 　　“Shoot！Shoot！Shoot him down！” 　　八台十二管重型高射机枪全部将火力集中成了一束，每秒钟三千发以上的子弹汇聚成金属洪流，猛冲向半空中渺小的人影。 　　然而就在弹幕即将临体的瞬间，陈默忽然扬起剑刃，割断了头顶的降落伞绳，随后金属弹流从半空中席卷而过，却只是徒劳的将降落伞撕扯破碎。 　　“Damn it！ what the hell is he doing？” 　　“Is this soldier looking for death？” 　　300多米的高空，或许与高射机枪动辄上千米的射程比起来有些太近了点，但300多米到底是什么概念呢？ 　　东京铁塔，全东京地标式建筑，高332.6米。 　　中国尊，北京市最高地标建筑，总计528米。 　　巴黎铁塔，伫立于巴黎战神广场的伟岸巨人，加上塔顶的避雷针也不过只有324米。 　　也就是说，在300多米的高空主动脱离降落伞，几乎就等同于是从全世界最高的地标式建筑物顶端往下跳一样。 　　两个字，找死。 　　然而即使如此，短暂的呆愣过后，恐怖分子头领依然朝其他人大喊起来：“Go on ， Don't stop ！ Break him ！ ” 　　随着他的喊声，操作机炮的恐怖分子急忙调转枪口，震耳欲聋的轰鸣再度响起，数十道弹流如同衔尾蛇般紧追着半空中坠落的人影射去，直到对方落地，并掀起一阵遮蔽视野的沙尘时，他们才停止了射击。 　　从距离地面300多米高度差的位置坠落下来，中途还被重型高射机枪一路扫射，铁打的人都经不起这么折腾。 　　“Well done， I'm so proud of you guys！ ” 　　然而就在恐怖分子头领脸上露出笑容时，一道虽然不算太大，但却足够清脆响亮的剑鸣从不远处的沙尘当中传来，瞬间让所有恐怖分子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Did you hear anything？ ” 　　“I think……yes……” 　　“The sound seems to be coming from over there？” 　　“There……Oh， shit！ It's too dark， I can't see！ ” 　　“Where's the light？ Somebody get the fucking lights！ ” 　　随着一阵骚乱，周围所有大型探照灯全部都对准了那团扬起的沙尘，片刻后，灰尘散去，一个黑色紧身背心的亚裔男子，对周围看着他的恐怖分子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God……” 　　为什么有人能从300多米高处坠落下来，直接摔到地上，甚至把地面都砸裂开了，但却毫发无伤？ 　　为什么有人能顶着八台十二管重型高射机枪的扫射，最终却安然无恙？ 　　恐怖分子头领感觉自己惊悚得都有些站立不稳了，在他身旁，其他恐怖分子一边发出尖叫，一边朝那个亚裔男子疯狂射击，然而对方却仅仅只以一柄青色的剑，就将所有子弹都挡了下来——那柄剑在他手里舞成一圈看不清楚剑身的朦胧圆弧，然后无数火星从圆弧外跳出，那个亚裔男子就这么一边挥舞着剑，一边弯下腰做出冲刺前蓄力的姿势…… 　　下一刻，陈默出现在恐怖分子头领身前，持剑的右手将他的脖子卡在腋下，然后左手从大腿侧面顺手一拽，黝黑外壳的U24霰弹枪便被他拔了出来。 　　“Good night， Boy” 　　轰—— 　　一阵猛烈的剧痛，然后是整个人都飞起来般的感觉。 　　快速朦胧的意识当中，恐怖分子头领仿佛听到这声枪鸣直接打进了自己脑子里面…… 　　…… 　　霓虹，此刻正是万家灯火初升的时候。 　　一间没有灯光的昏暗小房子里，两道人影正在彼此交谈着。 　　“……人工摇光诱导计划，听说你最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小朋友来协助你，是叫桐谷和人吗？” 　　“啊，没错，桐人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嗯……旧SAO事件归还者，就算在所有归还者中也算是位列于最顶端一批的玩家，后来又解救了被滞留在ALO中的300人，确实算是很合适的一个人选，不过……” 　　“不过？” 　　“不过你不要忘了，上面对最终成型的人工摇光的要求，以及他们未来可能会派上的用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桐谷和人的形象，以及他所坚持的理想都太过正面了，受他影响所诞生出来的人工摇光，很难想象会是那种适合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战士。” 　　“……” 　　片刻的安静之后，漆黑一片的房间当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光，一份不算太厚的纸质文件从桌子一面被推到了另一面。 　　“这是我的建议，你看看。” 　　细微的翻页声响起，文件打开之后，一张黑发黑瞳的男子照片出现在灯光下，照片旁边写着他的姓名。 　　“陈默……” 　　“怎么样，考虑考虑？这个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killer，在国外的雇佣兵战场上很有名气，好像还有个叫什么Destructor之类的外号，而且论沉潜时间，他也是初代的SAO玩家。” 　　“确实……从培养战士的角度考虑，他或许真的比桐人更合适当一个引导者，如果把他和桐人一起放置进Underworld，应该会带来另一种不同的变化，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你在担心什么？” 　　“这样一个人，他的能力太过于强大了，而且还不是霓虹国籍，他真的会甘心受我们控制吗？” 　　“这个我也考虑过，并且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 　　沙沙—— 　　又一份文件被推了过去。 　　翻开文件之后，棕色头发的少女跃入视线。 　　“你的意思是……” 　　“凭借现阶段的完全加速潜行技术，提供给他一个让这个少女重新恢复清醒的机会……我想，他是不会拒绝你的。” 第九十四章 在人间 　　拯救—— 　　这是个美好的词汇，人活在世都会有缺憾，所以人人都渴求着拯救。 　　而对于陈默来说，拯救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女，便是他对自己的拯救。 　　对自己的救赎。 　　“那么，你的回答是？” 　　东京，六本木，一家装潢华丽的咖啡厅内。 　　空气中静静流淌着轻柔舒缓的蓝调音乐，混杂着奶香的浓郁咖啡香气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在每一位顾客心头拂过，让他们无论焦虑还是雀跃的心情，全都逐渐平静下来。 　　陈默今天推掉了他在CDI战场任务管控部门预约的所有任务，千里迢迢从纽约赶回东京，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坐在他对面，正面带微笑盯着他的男人。 　　菊冈诚二郎。 　　虽然陈默现在依然还记得点看原著时对他留下的印象，大概就是这个人不能相信之类的感觉，但真正见面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以前对这个男人的看法实在是有些太浅薄了。 　　无论是从眼神，还是语气，还是动作，甚至是每次话语结束时的音量变化……菊冈诚二郎身上无处不散发出一种诱导性的感觉，让人认为他是真诚的，可信的，值得依赖的。 　　但事实上，陈默在他身上只闻到了一种味道——虚伪的味道。 　　并非是那种满口谎言的虚伪，而是更加接近本质的虚伪，他所展露的人格，完完全全就是在他的刻意控制下伪装出来的。 　　这种伪装在面对一般人时或许会很无懈可击，毕竟没有谁会想到，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抱怨工作辛苦，挤公交车太累，并且叹气的说着要是有更好的工作就好了的人，其实心里却完全没有任何情感起伏呢？ 　　毫无疑问，菊冈诚二郎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无论脸上表现出怎样的神色，他心里都平静得像是一块坚冰一样。 　　如果按陈默的交友守则，这种类型的人他平时连多看一眼都懒得，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和对方坐在同一间咖啡厅内，彼此脸上都带着笑容，仿佛老友重逢般交谈着。 　　为什么？ 　　因为他没得选。 　　“我同意。” 　　起身与菊冈诚二郎握了握手，陈默接着问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陈默先生你没有急事需要处理的话，我们随时都能出发。”收回手，菊冈诚二郎脸上露出十分有礼节的笑容。 　　“那就走吧。” 　　陈默点点头，跟随菊冈诚二郎上了咖啡厅外等候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随后旁边立刻有人为他眼睛缠上了一层不透光的黑色布条。 　　“别介意，陈默先生，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菊冈诚二郎解释的声音从副驾驶位传来，然后汽车启动，过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 　　不过当汽车停下来时，陈默却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来回摇晃着。 　　【黑衣剑士】职业传承中达到了Lv.3的平衡，以及上千点的五维属性数据，让他的身体变成了最为精密的仪器，哪怕只是一毫米的移动，他也能瞬间察觉出来。 　　坚实稳固的地面是不会摇晃的，而会摇晃的…… 　　“是船吗？” 　　“……你感觉到了？” 　　菊冈诚二郎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被黑色布条遮住双眼的男人，出于保密考虑，刚才他确实是直接吩咐司机把车开到了船上，而这艘船——或者应该叫这艘渡轮，其庞大的体积保证了相当优秀的稳定性，但陈默才刚下车，就直接一语道破了它的真面目？ 　　这让菊冈诚二郎不由得略微皱了皱眉头。 　　“也不能算是感觉，只是听到了波浪的声音，所以才猜会不会是你把我带到什么船上来了。” 　　陈默解释的声音让菊冈诚二郎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这里确实是在船上，不距离抵达RATH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很抱歉，陈默先生，你现在还不能揭下布条。” 　　“没关系的。” 　　点点头表示理解，陈默也没强硬要求非要摘下布条之类的。他到RATH只为了能够拯救重村悠那，与这个目的相比，其他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况且即使不摘下布条，仅通过身体上传来的微妙体感，他也能在脑海中还原出一路上所经过的每一处弯道，每一个转角。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阵强烈的震动沿着甲板传来，陈默眼前遮住视线的黑色布条终于被取走，然后他就看到了渡轮所停泊着的，犹如钻井平台般伫立在海上，规模极为庞大的建筑。 　　就是这里吗…… 　　就在陈默表情平静的审视着眼前这座建筑的时候，菊冈诚二郎面带笑容对他说道：“陈默先生，欢迎来到「拉斯（RATH）」！” 　　他说话的同时，从渡轮上延伸出去一条桥梁，正好落在类似拉斯前甲板的一处位置。 　　“请吧，陈默先生。” 　　笑着对陈默抬了抬手，菊冈诚二郎做出邀请状。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菊冈诚二郎又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这里是不能带武器进去的。” 　　淡淡的瞥了眼菊冈诚二郎，他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就没有发生过丝毫改变。陈默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进衣服夹层里掏出一把已经打开了保险装置的微型冲锋枪，然后又取下挂在腰侧的长剑，一并递给了菊冈诚二郎。 　　“哎呀……” 　　从陈默手中接过冲锋枪时，菊冈诚二郎惊呼了一声，仿佛根本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一样，但手里动作却丝毫不慢，很麻溜的就把冲锋枪保险复位到了安全状态。 　　收起冲锋枪之后，菊冈诚二郎却没有从陈默手中接过那把淡青色的长剑。 　　“陈默先生，虽然这里的规矩是必须交出携带的所有武器，但你是全世界唯一达到了剑道九段的剑圣，所以这把剑你还是自己带在身上吧。” 　　话虽然说得很好听，但陈默却听得出，菊冈诚二郎在说这段话时，语气里隐藏极深的那种轻蔑与不屑。 　　不就是一把剑吗？ 　　不就是一个剑圣的虚名吗？ 　　剑圣再厉害，难不成还能用剑去砍子弹？ 　　大概，充斥在他脑海里的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然而菊冈诚二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黑衣男人，他真的可以用剑跟子弹对砍。 　　没有惺惺作态的忸怩什么，陈默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抓起剑就挂回腰侧，然后沿着桥梁登上了RATH的前甲板。 　　平坦空旷的前甲板上看不到任何人影，经过甲板以后，菊冈诚二郎取出自己的身份磁卡，一路刷开数十道大门，带着陈默深入到了RATH内部。 　　最终，他们在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当中停了下来。 　　房间四壁都是透明的无机材质，仿佛观察小白鼠的实验箱一样，一台有些类似于优纪接受治疗时所用设备的庞大仪器静静摆放着，仪器最中央则是一张单人小床。 　　站在整个仪器前方，菊冈诚二郎主动开口介绍道：“这就是Soul Translator，或者你喜欢的话，也可以称它为STL，目前全世界唯一能够进行完全加速潜行的装置。” 　　陈默没有接话，他只是缓步走到房间中央，然后躺在了那张小床上。 　　“记住你跟我的约定。” 　　“当然。”菊冈诚二郎满脸微笑的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够在Under Word里赋予那些人工摇光以真正的「个性」，让他们拥有如同人类般打破框架和约束的创造力，我就会申请允许重村小姐使用STL进行深度加速的潜行，并借此将她从植物人的状态当中唤醒过来。” 　　“希望你能够遵守你的承诺。” 　　深深地看了眼菊冈诚二郎，陈默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开始吧。” 　　嗡—— 　　轻微的机器嗡鸣从头顶传来，陈默不用看都知道，此时他的脑袋应该整个都被STL给包裹住了，紧接着便是一阵犹如意识被拉长般的奇妙感觉。 　　看着顺利启动的Soul Translator，菊冈诚二郎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是嘴角略微上扬，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弧度，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瞬间，房间内明亮的灯光也全部熄灭。 　　只剩下外形庞大的Soul Translator主体，其表面时不时会闪过一道指示灯的微光。 　　…… 　　“呼！” 　　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又像是潜水憋气到极限之后浮出水面换气，陈默猛然从地面挺起上半身，然后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好重……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四肢当中不再蕴藏着仿佛轻微用力就能撕裂钢铁般的力量，甚至就连脚下大地施加给身体的重力都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简直……就好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全属性连10点都不到的普通人、如此虚弱无力的沉重身躯，真是令人感觉相当久违了。 　　双手撑着地面上略微湿润的落叶，陈默一边重新适应普通人的身体，一边查看起周围的环境。 　　森林，绿地，蓝天……该说真是庆幸吗？ 　　没有在一开始就被投放到魔界之类的地方去…… 　　确认自己并没有遇到地狱模式的开局之后，陈默轻喘一口气，然后唤出了那两个字。 　　即使是以现在这种普通人程度的身体，但只要那个东西还在，他就绝对能够快速恢复过来。 　　“系统。” 　　“叮！” 　　提示音响起瞬间，熟悉的淡蓝色光幕蓦然在陈默眼前弹出。 第九十五章 能力值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伪）-冒险者Lv.3（42215/1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25（？？？） 　　身高：190cm 　　体重：107kg 　　精神：278（500） 　　力量：203（500） 　　敏捷：296（500） 　　耐力：231（500） 　　体质：302（5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 　　能量：472681.76/1000000”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陈默几乎全都是在世界各地的战乱国家间奔走，冒险者经验条上涨了一大截，各项属性也获得了长足的提高，但是很明显，他现实里的身体属性是没办法带进Under Word当中的，在这个量子领域内的世界，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视线在系统面板上晃了一眼，随后陈默便不再关注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数据，转而打开了职业传承的界面。 　　【幻构枪械师】专属技能树第一层的四个基础被动技能此时已经全部上升到了Lv.2，甚至最早点亮的【枪械精通】还升上了Lv.3，而满足进阶条件后，第二层技能也随之解锁。 　　“【枪械精通】Lv.3：能够熟练使用已存在或不存在的任何枪械，对枪械的掌控能力大幅提升。 　　【专注】Lv.2：使用枪械进入瞄准状态后，精神与注意力集中度提升，瞄准精度上升。 　　【鹰眼】Lv.2：使用枪械进行远距离瞄准时，视觉精度与视角广度提升。 　　【直感】Lv.2：使用枪械进行攻击时，提高盲射命中率，快速瞄准时进入弹道精度补足状态，修正弹道精度。 　　【枪斗术】Lv.1：同时使用枪械与枪械外的任意武器或武装时，小幅提升全属性综合能力，获得专属状态「斗战」； 　　「斗战」状态下，小幅降低受到的外界因素影响。 　　【硝烟狂热】Lv.1：使用枪械进入战斗状态后，随战斗时间增长，小幅提升枪械射速，最高提升至1000%原有射速； 　　枪械射速提升至最高增幅后，有较小概率不计入弹药消耗（射击重置）。” 　　与只点亮了两层技能的【幻构枪械师】相比，【黑衣剑士】的技能树看上去就显得十分华丽了。 　　两个银白色的天赋被动技能——【剑骨】、【剑压】，如同两颗卫星般，一左一右环绕在第一层旁边，往上是两个进阶被动技能以及一个核心被动技能，整个技能树看上去金银交错生辉，最顶端的二阶段心意之光虽然是透明的技能框，但却让人有种无法直视般耀眼的感觉。 　　看着视野中这些琳琅满目的技能，陈默脸上微微扬起了一抹笑容。 　　至少，他的技能都没有被封。 　　即使人物属性已经跌落到了普通人的程度，但仅凭这些技能，他就完全拥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无论【黑衣剑士】还是【幻构枪械师】，都需要手中持剑或者持枪才能进入相应的职业技能增幅状态。 　　然而他现在别说什么剑什么枪了，除开刚醒来身上就穿着的一套暗褐色粗麻衣服之外，多余的连一块布片都没有。 　　武器…… 　　右手在半空中虚握，陈默尝试着呼唤了一下心之剑，但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即使心之剑存在的形式十分特殊，但终究还是属于【装备】的范畴之内，而非【技能】。 　　但理解归理解，真正确认这一点之后，陈默依然有些丧气的轻叹了一声。 　　“不行啊……” 　　说起来当初降临在欧拉丽之后，他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似乎也是为了武器而发愁？ 　　不过那时候有个善良的上神愿意收留他，并且还为他买来了一把评分高达53分的剑。 　　但这里可没有什么善良的上神啊……想要武器的话，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视线在周围地面上扫视着，陈默也不敢像原著里桐人那样大大咧咧的到处乱走——毕竟现在是Under Word的什么时期还没搞清楚，如果是在两界大战的时间点，到处乱跑很有可能会碰到入侵的魔族生物。 　　仅仅只有普通人程度的身体素质，并且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防具，即使他对自己的战斗经验很有自信，但也不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干得过魔族的士兵。 　　因为那已经不叫自信了，那叫自大到发了疯。 　　然而直到目光在丛林中扫视一圈之后，陈默依然没有寻找到能够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小石块倒是不少，但他也没有【投掷大师】之类的职业啊。 　　微微皱起眉头，陈默忽然把视线从地面转移到了半空。 　　这片丛林，到处可见高矮不一的树木，从顶端生长出郁郁葱葱的苍翠树冠…… 　　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前面，他脚下猛然跃起，同时伸手勉强拽住一根嫩枝末端，落地后顺着枝条把整根树枝都扯了下来。 　　“啪！” 　　折断树枝末端过于柔嫩的部分，然后剐掉树枝上生长出来的叶片，陈默尝试着挥了挥，完全没有持剑挥舞时那种福至心灵般的感觉。 　　果然还是不行啊…… 　　长长的叹了口气，陈默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扔掉树枝。 　　作为现阶段能够找到的，最类似于剑的武器，他可没有再去挑挑拣拣的余地。 　　况且，就算只是一根树枝，在他手里也能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稍微适应了一下树枝的重量后，陈默缓缓拉开弓步，同时腰身半转，右手斜向地面握紧树枝较粗的一端。 　　下一刻。 　　“呜呜——” 　　略带弹性的枝条在他手中抖出一道闪电形状的轨迹，借助腰身回转的力量，以及脚下跨步前冲的动力，这一下要是抽击在人身上，当场就能把人直接抽得背过气去。 　　最基础的自保能力，有了。 　　不过要是遇到那些中高等级的魔族生物，他依然还是只有死路一条。毕竟你不可能指望一只蚂蚁能打得过大象，即使这只蚂蚁拥有非常出色的格斗技巧。 　　“真要是遇到那种情况，也就只能认栽了。”陈默攥着衣服用力蹭了蹭脏兮兮的树棍：“菊冈诚二郎，你给我弄的这个人物账号还真是让我好好的惊喜了一下啊，等老子出去请你喝红茶。” 　　而就在陈默右手飞快上下移动，摩擦着那根粗糙长棍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从他身后传来。 　　“这位大叔，你在干什么？” 　　闻声望去，在陈默斜后方的一棵树背后，微微探出半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女孩身影，年龄大概十五六岁，发色是偏向明黄的茶色，半长茶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身后，蔚蓝双眸中透着仿佛泉水般清澈的感觉。 　　“我……在，锻炼……嗯，锻炼身体。” 　　陈默在看到这个少女的瞬间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爱丽丝·滋贝鲁库的妹妹，赛尔卡·滋贝鲁库。 　　“诶……这种锻炼身体的方法，还真是少见啊。” 　　赛尔卡一边说，一边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完全没有在野外偶遇成年男子时应有的警惕……不，这个世界的人应该大多都是像她这样的。 　　“那，大叔。”走到陈默身前，赛尔卡略带几分好奇的问道：“刚才我看到你挥这根树枝了，你是剑士吗？” 　　“是倒是，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只有这根树枝了。” 　　陈默也没有隐瞒什么，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剑士，然后扬起被自己蹭得干净了些的树棍，满脸无奈的笑了笑。 　　“你的剑呢？” 　　“我的剑……之前不小心被弄丢了。” 　　菊冈诚二郎，你个**叼人，让老子帮你却连一把剑都不给我，白板开局是什么**意思，搞得老子只能像个**的傻逼一样跑去撸树！ 　　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菊冈诚二郎几句，陈默话刚说完，就看见赛尔卡拍了拍手，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对他说道：“这样吧……大叔，我就住在那边的卢利特村，村子里还有几把剑，虽然都有些生锈了，不过应该还能用，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就拿去用吧。” 　　“可以吗……？” 　　“嗯，不过我得先跟父亲说一声，大叔要跟我一起回村子里吗？” 　　“感激不尽！” 　　跟着脚步轻快的少女，陈默目光闪烁片刻后，忽然开口道：“对了，你见过一个叫桐人的少年吗？” 　　“桐人？” 　　赛尔卡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她转身盯着背后四五步远的男人，微微皱起眉头道：“大叔你认识桐人吗？” 　　“嗯，他是我的……”陈默顿了顿，接着道：“他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 　　“哎？！” 　　脸上明显露出意想不到的惊讶表情，愣了好几秒，赛尔卡才回过神来。 　　“桐人的话，他前几天刚离开村子，去了央都。”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还想好好跟他叙叙旧呢。” 　　陈默嘴上虽然说着遗憾，但他心里却是稍微松了口气。 　　时间段总算是弄清楚了，桐人刚离开卢利特村不久，最近的一两年内应该都是安全的。 　　而安全，就意味着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武装自己，然后再慢慢通过战斗来提升Under Word中的人物属性。 　　眼下武装自己的第一步，就是卢利特村中的锈剑。 　　虽说剑生锈之后确实是不适合用来进行战斗，但在陈默手中，从来都没有不适合用来进行战斗的剑！ 　　“【剑骨】（97）：以剑意凝聚剑骨，持剑时剑感超大幅上升，获得常驻天赋技能【剑压】，当所使用佩剑评分低于剑骨评分时，超大幅增强佩剑品质，当所使用佩剑评分高于剑骨评分时，开始重塑剑骨。” 　　“【剑压】（MAX）：对神（伪）级职业以下的目标造成压迫，若目标实力高于宿主，则实力差距越大受影响程度越小，该状态可主动关闭。” 　　即使只是一把锈剑，但只要握在自己手中，就与神剑无异。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第九十六章 真的一点都不肝 　　卢利特村是个很和平很安静的小村庄。 　　里面的村民个个都很淳朴很友善。 　　进村时遭受到卫兵长达数分钟盘问的经历，让陈默无比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这还是在赛尔卡不停的从旁帮他进行辩护的情况下，甚至他毫不怀疑，要是没有赛尔卡帮腔，他很可能会被卫兵二话不说就赶出村外去。 　　盘问的内容非常详细，从姓名年龄到天职和来历，大部分问题陈默都如实回答了，不过仅有少数几个问题，他是胡诌的。 　　比如当卫兵问他来历时，他的回答是修行中的剑士，来自东之大门那边一个类似卢利特村的小村庄。 　　从位于央都北方的卢利特村到东之大门，不仅需要经过极为漫长的路途，中间还隔着一道不朽之墙，而且贸然从一个帝国跨越到另一个帝国，这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区区一个小卫兵当然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查看他身份的真伪，所以盘问到最后时，虽然卫兵看他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怀疑，但却也没有找到理由不让他进村。 　　当然，其中大部分的原因还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女。 　　通过了卫兵的盘问之后，赛尔卡很快带着陈默来到了村子里堆积杂物的地方，一间很大的旧仓库。 　　“大叔你就在这里慢慢挑吧，我先去向父亲通告一声。”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陈默很快收回视线，推开旧仓库大门走了进去。 　　“吱——” 　　木质门轴与门框摩擦，发出略微有些刺耳的杂音，阳光从门口透进仓库内，空气当中可以看见飞舞的灰尘。 　　仅仅这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Under Word与通常意义上的完全沉潜式VRMMO世界的不同，这是一个拥有无限细节的世界，RATH甚至用了一整个海上基地来存储运算资源，将这里看成是另一个现实世界都没问题。 　　“太真实了！”真心实意的称赞了一句，接着陈默便开始在仓库内翻找起来。 　　作为全村人通用的仓库，这里面有许多摆放零乱的杂物，从木柜一类的生活用品，到婴儿床一类的育儿用品，陈默甚至还找到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铜壶，仔细打量半天之后，他才惊恐的发觉这竟是一个夜壶！ 　　直到翻找遍了大半个仓库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把剑鞘上落满灰尘的长剑。 　　“妈的，藏这么严实，总算是被我找到了！” 　　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陈默走近两步，弯下身握住剑柄，然后腰背猛一用力—— 　　“哎哟卧槽！” 　　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同时额头迅速布满冷汗，陈默仿佛听到咔的一声从自己腰眼传来，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剧痛。 　　“这他妈什么剑？！”松开剑柄，陈默一手扶腰一手扶墙，有些艰难的直起身，嘴里仍然嘶嘶的抽着冷气。 　　没有闪过腰的人是不会理解的，那种痛苦并不算是太强烈，但却像是能钻进心里一样，疼得人挠心挠肺的。 　　刚才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就这样被一破剑把腰给整断了……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赛尔卡说这个旧仓库里有几把锈剑，可这特么明明就是神剑啊！ 　　重到让他完全提不起来，甚至还闪到了腰——即使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但要做到这点，至少也得是神器级别的剑。 　　如此想着，陈默伸手在剑上划了个S，然后轻轻一点。 　　“叮铃——” 　　清脆的系统音效过后，这把剑的属性框一下子弹了出来。 　　是多少……这把剑的操作权限是多少？40还是50？感觉比原著里的青蔷薇都要牛逼啊……毕竟青蔷薇是能被普通人提起来的，而这把剑，别说提起来，他甚至连挪都没挪动一下。 　　然而下一刻，当他看清属性框上显示的文字之后，脸上所有表情都瞬间凝固住了。 　　【操作权限：5】 　　【耐久：1/10】 　　盯着这两行文字呆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后，陈默只从嗓子里挤出来了两个字。 　　“我操？” 　　操作权限5，估计也就只有那些刚出生不到半年的婴儿才没办法拿起来吧？ 　　是幻觉……？ 　　用力眨了眨眼，再看，操作权限5，再眨，再看，还是操作权限5…… 　　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之后，陈默犹豫片刻，再次弯下身，握住了剑柄，不过这次他是一点点加大力度，然而直到他用尽全力，剑还是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地上。 　　“这特么不应该啊！” 　　不甘心的又试了几次，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提不起剑的原因。 　　【操作权限：5】 　　看着属性框里的这行文字，陈默动作缓慢而坚定的合拢手掌，而在他完全握住剑柄的瞬间，5前面陡然又多出来了一个9。 　　【操作权限：95】 　　哈哈……95的操作权限……你嘛的这不是在玩我吗？ 　　陈默甚至怀疑除了系统管理员，也就是奎涅拉那个老妖精之外，整个Under Word里都不会有人能拿得起这把剑！ 　　而导致这一变化发生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 　　“【剑骨】（97）：以剑意凝聚剑骨，持剑时剑感超大幅上升，获得常驻天赋技能【剑压】，当所使用佩剑评分低于剑骨评分时，超大幅增强佩剑品质，当所使用佩剑评分高于剑骨评分时，开始重塑剑骨。” 　　所谓的超大幅增强佩剑品质……意思就是把一柄锈剑，直接强化成神器中的神器？ 　　好！这个技能真的是很好很牛逼！ 　　陈默在自己的手心也划了个S，轻轻一点之后，看着那一行【物品使用权限：39】，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喂，系统，我觉得我的技能太强了，严重破坏了玩家的游戏体验，麻烦更新一下版本，把我削弱一下？ 　　把物品使用权限从39刷到95，这特么得刷怪刷到猴年马月去啊？陈默甚至都能想象得出自己一脸仙气走路虚浮的样子。 　　这游戏，真的一点都不肝…… 　　…… 　　晚上，入夜的卢利特村完全没有现实世界当中的霓虹都市那么喧嚣，它安静得像是一位静谧沉睡的美人，笼罩着月明星稀的轻薄面纱。 　　村庄唯一的教堂内还亮着灯光，老修女与小修女刚结束了今天的晚课，共同围坐在并不算太丰盛的餐桌前，闭目祷告着。 　　“仁慈的史提西亚女神啊，感谢您馈赠给我们的水和食物。” 　　陈默有些无聊的坐在餐桌一边，看着另一边祷告时表情认真的少女，他其实很想吐槽一句赐给你们水和食物的是阳光雨露和空气，而不是什么史提西亚女神，但这种不开眼的话他也就只是想想罢了，并没有说出来破坏气氛。 　　结束祷告之后，两个修女睁开眼睛开始用餐，老修女名叫阿萨莉亚，看得出她是个很有修养的人，用餐时动作优雅轻缓，而小修女赛尔卡就像老修女的翻版一样，整个饭桌上唯一用餐姿势不那么赏心悦目的，就只有陈默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懂礼节之类的原因，实在是这俩修女的用餐方式太过变态了，一口食物咀嚼几十下，完全嚼烂了才咽下，而且每一口都很小很小……与之相比，陈默那种正常人吃饭的样子就显得有些粗鲁了。 　　用餐完毕之后，看着老修女将桌上的空盘收走，他终于忍不住对赛尔卡问道：“你天天这么吃饭，都不会觉得累吗？我看着都累了。” 　　“用餐是很神圣的一件事情，这是创世的史提西亚女神……” 　　“停停！你老实说，真的不觉得累？” 　　盯着陈默看了两眼，赛尔卡忽然长出一口气，正襟危坐的样子也变成了平常的坐姿。 　　“多少……还是有点吧，不过阿萨莉亚看到会不高兴的，所以我就只好庄重一些了。” 　　卸下了修女一板一眼的认真表情，赛尔卡脸上也跟着露出一抹笑容，她目光落到陈默腰侧，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叔你不是剑士吗，为什么拿了两根棍子出来？” 　　“啊……这个啊……” 　　陈默抬手摸了摸腰间冰冷而坚硬的漆黑木棍，这是他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从旧仓库里翻找出来的一对两尺余长的短棍，约莫三指粗细，特点是十分坚硬，操作权限虽然只有15，但耐久却足足有一千八百多点。 　　“仓库里的那几把剑……锈得有些太严重了，我完全没办法用，所以就找了两根棍子代替一下……”陈默解释时表情有些僵硬，他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从自己腰背传来的，微微酸痛的感觉。 　　“原来如此。”毫不知情的赛尔卡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然后笑着应和道：“那几把剑可是有好几年都没人用过了，一直放在仓库里面，会生锈到这种程度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无奈的笑了笑，随后陈默收敛起表情，一脸正经的对少女点了点头。 　　“不过，无论如何，都十分感谢你能够收留我在这里住下，今后的一段时间，就拜托你多多照拂了。” 　　突然被一个大男人这么正儿八经的道谢，赛尔卡表情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 　　“啊……不，我才是……今后也请多多关照！还有……那个，虽然让你在教堂里住下的建议是我提出来的，但最终同意收留你的是阿萨莉亚……” 　　“我知道的，待会儿就去感谢她。赛尔卡，你是个好女孩！” 　　“哎……？哎？！！！” 　　面对有些脸红起来的小修女，陈默笑得非常开心。 　　…… 第九十七章 月下我独饮 　　两界山脉。 　　落日余晖为整个山脉披上一层淡金色纱衣，终年覆盖在山顶的积雪似乎也带上了些许暖意。 　　“呜呜——” 　　沉重的钝物破空声在山脉外的森林当中响起，然后是一阵急促的类似兽吼般粗粝难听的叫声。 　　面对朝自己极速挥舞而来的短棍，一只深灰色皮肤的平原地精急忙抬起刀挡在身前，但它的动作却明显比短棍挥动的速度慢了一拍。 　　“铛！” 　　一根短棍与刀身碰撞出几点橙黄火花，而后彼此被弹开的空档，另一根短棍接踵而至，霎时间，半空中骤然闪过一道漆黑电光，直奔平原地精头颅而去。 　　“砰——” 　　犹如抽击西瓜般脆生的手感沿着短棍传回来，陈默看也没看脑袋整个都被打爆了的平原地精，右手短棍绕着掌心舞出一朵漆黑棍花，下一刻，沉重的力量从棍花外围传来，一根婴儿碗口粗细的弩箭蹦飞出去，而陈默也顺着这股力量往后翻转几圈，落地瞬间他猛然抬头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快，快点上弩箭！” 　　与陈默四目相接，苍老的平原地精祭司急忙指挥操作巨弩的地精们更换弩箭，然而就在弩箭即将更换完毕的时候，一道漆黑身影出现在了它们身前。 　　“呜——” 　　漆黑棍影在距离这道身影最近的一只地精眼中极速放大，眨眼就将它的头颅直接抽爆成一片红白混杂的浆液，溅落在林间草地的草叶之上。 　　近距离目睹了这只地精脑袋整个被抽爆的全过程，周围其他所有地精全都惊恐尖叫起来，一边尖叫，它们一边四散逃跑，甚至就连地精老祭司也失去了冷静，扭头朝两界山脉跑去。 　　不过像地精这种低等级的魔族生物，除了某些种族内的特殊变体外，其他大部分地精都是小胳膊小腿的侏儒模样。 　　而侏儒，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善斗的成年人呢…… 　　几分钟之后，陈默从跨步挥棍的姿势下缓缓站直身体，在他手中，两根漆黑短棍正缓缓滴落着粘稠的血液和脑浆，周围一圈躺满了地精的无头尸体。 　　至于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攻击头部，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像棍子这种靠击打造成伤害的武器，不像锋利的刀剑，要想快速结束掉攻击对象的生命，就必须打中要害才行，而头颅正是下手的最佳部位。 　　其他像打断脊椎，抽塌胸骨之类的攻击，虽然也能够致命，但受到这种攻击的目标并不会立即死亡，要是对方硬是咬牙憋着最后一口气，临死反扑一下，依然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抬头看了看天色，落日余晖已经快要散尽，陈默也不再在这片森林当中多加逗留，挥手用力甩了甩短棍，然后拽下几片树叶擦干净残余的血污，他便转身朝回村的方向走去。 　　此刻距离他最初进入Under Word已经过去了接近两年时间，在一边通过战斗锻炼自己的同时，他也不断打听着桐谷和人的消息，那些偶尔会到遥远的央都圣托利亚去购买一些货品的商人与他关系不错，所以每隔一两个月时间，他都能得到一些关于“下级修剑士桐人”的消息。 　　不过现在的话，应该已经快要变成“上级修剑士桐人”了吧…… 　　真是期待啊，再次相见的瞬间。 　　陈默微微眯起双眼，傍晚的风穿过森林，扬起他鬓角垂下的发丝，以及身后用一根草绳随意捆绑成一束的长发。 　　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几乎都没怎么理过头发，一来是用剪刀慢慢修理实在是太麻烦了，另一方面，他也有意在改变自己的形象。 　　毕竟，造型发生变化的话，再见面时应该就不会尴尬得太厉害了…… 　　虽然依旧是极为高大的身架，面孔五官也和现实里一模一样，但陈默现在的外形简直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身粗麻布鞣制的黑色布衣，衣摆的位置还打着补丁，长发垂到后腰，脸上略微可见一些凌乱的胡茬……他在现实里可是很爱整洁的一个人。 　　踏着昏黄晚霞，陈默在夜幕彻底笼罩天际之前回到了教堂。 　　赛尔卡正在教堂外面搓洗衣物，整整装了大半个木盆的衣服，全都来自那些村中的孤儿。虽然卢利特村只是个偏僻的小村庄，但人口数量也不算太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失去父母的孤儿流落街头，而教堂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听到从身前传来的脚步声，赛尔卡抬头，见是陈默，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大叔你回来啦。” 　　“嗯。” 　　点点头，陈默直接到赛尔卡身边坐下，一声不吭的从木盆里拿起一件衣服，不轻不重的搓洗起来。 　　陈默不说话，赛尔卡也没说什么，教堂前面就只剩下衣服搓洗时的刷刷声。 　　近两年时间，足足五百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两人间早就已经培养出不需要说话就能彼此交流的默契了。 　　几十分钟后，看着一件件在竹竿上随风飘动的衣服，陈默这才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赛尔卡的小脑袋。 　　“辛苦了，赛尔卡。” 　　“不……不会！” 　　虽然已经共同生活了这么久，但赛尔卡还是有些无法淡然，每次被陈默这么轻轻抚摸头顶时，感受着从掌心渗透而来的热度，她都会有种心脏仿佛跳漏了一拍的感觉。 　　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好是坏，但……并不算讨厌。 　　天际的晚霞此刻早已落下，然而赛尔卡脸上却久久映着晚霞的绯红。 　　…… 　　夜深时分，陈默缓缓推门出了教堂。 　　教堂门口有颗叶片差不多落光的树，手搭在树干上略微用力，几个眨眼间他就已经翻身到了树上。 　　仰躺在树枝分叉处，陈默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水囊，不过里面装着的却不是水，而是酒。 　　由他亲手酿造的，在这个Under Word的世界当中还未被人发现，经过蒸馏之后的烈酒。 　　以Under Word现阶段的文明程度，他们所谓的酒，在陈默看来几乎跟饮料没有任何区别，把食物拿来随意发酵一下，提取出最初的酒糟，压榨后就直接用来饮用。 　　“咕噜，咕噜……” 　　往嘴里灌了几口酒，迷蒙着朦胧醉眼，陈默翘起二郎腿，仰望天上闪烁的繁星。 　　虽然凭借他上千点的精神属性，排除这点酒精的影响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但他却并没有那样做。 　　晚风微凉，月影在朦胧醉意当中摇晃，这份松散和闲暇让他惬意得都快要感动流泪了。 　　事实上陈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相当随遇而安的人，然而大多数时候，事情都并不是总能像理想中那样发展，很多的意外、很多的身不由己，和各种各样的人重复着相聚与离别。来到Under Word的这段时间，他竟然感觉自己活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过，这份轻松也是时候到此为止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Cras numquam scire） 　　轻哼完一段歌谣，陈默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再也看不出任何一丝的醉意了，漆黑眼眸清晰倒映出满天繁星，眼神当中流淌着比夜空更加清冷的平静。 　　伸手在掌心划过S形轨迹。 　　【物品使用权限：79】 　　即使经过接近两年时间的锻炼，他的物品使用权限依然没有达到95，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系统。” 　　“叮！” 　　淡蓝色光幕浮现，掠过人物属性，陈默直接点进【幻构枪械师】的职业传承界面。 　　金光爬到一半的技能树当即在他眼前弹出。 　　“【枪械精通】Lv.3（82856/500000）：能够熟练使用已存在或不存在的任何枪械，对枪械的掌控能力大幅提升。 　　【专注】Lv.3（55821/500000）：使用枪械进入瞄准状态后，精神属性、注意力与集中度大幅提升，瞄准精度大幅上升。 　　【鹰眼】Lv.2（43228/50000）：使用枪械进行远距离瞄准时，视觉精度与视角广度提升。 　　【直感】Lv.2（40093/50000）：使用枪械进行攻击时，提高盲射命中率，快速瞄准时进入弹道精度补足状态，修正弹道精度。 　　【枪斗术】Lv.2（18303/100000）：同时使用枪械与枪械外的任意武器或武装时，提升全属性综合能力，获得专属状态「斗战」； 　　「斗战」状态下，降低所受到的外界因素影响。 　　【硝烟狂热】Lv.2（11527/100000）：使用枪械进入战斗状态后，随战斗时间增长，提升枪械射速，最高提升至1500%原有射速； 　　枪械射速提升至最高增幅后，有概率不计入弹药消耗（射击重置）。” 　　虽然现阶段的Under Word还比较和平，但经过接近两年时间的锻炼，陈默依然累积了非常之多的击杀数量，而且系统也认同了人工摇光作为生命存在的形式，如今进阶技能已经全部上升到了Lv.2，处于解锁状态下的技能树第三层，唯一存在的一个技能框，正明暗不定的闪烁着。 　　【幻想枪构】—— 　　看着这个技能，陈默没有多做犹豫，手指直接在技能框上落下。 　　顿时，一连串系统提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恭喜宿主，技能【幻想枪构】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 　　“恭喜宿主，【幻构枪械师】天赋被动技能、基础被动技能、进阶被动技能、核心被动技能全部开启成功，终结技解锁” 　　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明暗闪烁的【幻想枪构】技能框顿时变成了金色常亮的状态。 　　“【幻想枪构】Lv.1（0/20000）：虚空造物，装构枪械，消耗部分精神力，可构造出存在或不存在的枪械；所需消耗精神力随构造幻想程度提高” 第九十八章 万里我独行 　　看着技能框内的描述，陈默眼皮微微一跳。 　　虽然对于这个技能的效果他早就有所猜测了，但此刻真正看到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直接以精神力构造出枪械…… 　　抬起右手，掌心虚握，在陈默的注视下，无数如同砂砾般的银色光点从虚空当中汇聚而来，最终在他手里凝结成一把P320-M17手枪。 　　和一般P320-M17纯黑的外壳涂装不同，这把手枪通体都散发着银白微光，材质给人一种玻璃般通透的感觉，并且枪身上还不停往外洒落着银色光点。 　　看着出现在自己手里的这把M17，陈默翻身从树枝上坐起，尝试着拉动了一下枪机，清脆的哗啦声顿时从膛口中传来，手感也同样和真实的枪械没有任何区别。手动退出枪膛内的子弹，看到的是一颗散发着柔和银白光辉的琉璃状结晶，在手心躺了片刻后静静化成光点消散掉了。 　　那么，不知道射击怎么样…… 　　再次将手枪上好膛，陈默正准备开一枪试试的时候，目光忽然从枪口划过，心想要是有个消音器就好了，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无数银色光点飞舞，最终在枪口上凝聚成了一根长长的消音器。 　　“嗯？” 　　有些惊奇的看着出现在枪口上的消音器，陈默伸手轻轻将它卸了下来，然而就在脱离手枪的瞬间，整个消音器便重新化作银白光点消失了。 　　因为消音器不属于枪械，所以一旦从枪上拆卸下来就会直接消失吗？ 　　略微思索片刻后，陈默心念一动，枪口再度被银白光点笼罩，平持着安装好了消音器后的M17，他视线转动半圈，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教堂前小路上的一颗石子。 　　“突！” 　　经过消音的枪声略显沉闷，开枪瞬间，一道耀眼的银白流光从枪口S出，作为目标的石子已经不知道被崩飞到哪里去了，此刻只能看到黄泥压实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比拳头略大一些的坑洞。 　　打量了一眼这个弹坑，陈默在脑海中回忆起曾经使用P320-M17的经历，就威力而言两者相差无几。 　　松开手，看着手枪在半空瞬间消散成无数银白光点，他又试了试其他一些枪械，从霰弹枪到步枪再到冲锋枪、精准步枪、狙击枪，最后他甚至尝试了一些中小型的激光武器和粒子武器，全都成功具现了出来，但当他试图构造出EVA里那把直接打穿了雷天使的阳电子炮时，却首次失败了。 　　伸出手掌的上空，几乎笼罩了整个教堂的银白光辉呼啸着狂乱飞舞，一把巨大到夸张的枪械虚影在其中浮沉，虽然好几次都快要凝聚出实体来了，但最终还是无奈消散。 　　是因为阳电子炮不属于构造范围吗？还是说这就是Lv.1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收回手掌，陈默正沉思着，一股略微尖锐的刺痛忽然从脑海中迸发出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看来构造枪械所需要消耗的精神力也不少……只是不知道如果仅仅只是维持枪械存在，而不一直转换枪械类型的话，又能坚持多久？ 　　翻身从树上跳下，P320-M14重新浮现而出，略微思索片刻，陈默直接把枪塞进了裤腰里面，用衣服遮住枪身上散发出来的银白光效，然后回到教堂当中。 　　一夜过去，直到天际微微透出乳白晨光时，他依然没有任何疲惫或者头疼之类的感觉。 　　“看来单纯的维持枪械存在并不是很耗精神力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陈默挥手散去M17，然后再次唤出了【幻构枪械师】的职业传承界面，目光看向整棵技能树最顶端，那里有个仿佛蓝色火焰燃烧般的技能框。 　　“【苍炎化】Lv.1：以信念烧灼苍炎，大幅消耗精神力，提升枪械固有属性” 　　同样是终结技，【幻构枪械师】就比【黑衣剑士】要直观得多，技能使用条件和效果都清楚明白的写出来了，开启这个技能状态之后的效果大概就跟附魔差不多，只不过这个“大幅消耗精神力”到底是消耗多少，却是让他有些摸不准。 　　要不，试试看？ 　　就在陈默有些跃跃欲试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少女柔和的声线从门外传来。 　　“大叔，你醒了吗？” 　　身为一位优秀的修女，赛尔卡不仅严以律己，还很擅长严以律人。 　　“醒了醒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相处一年多时间，陈默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早安问候，当即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技能的事……有机会再试吧。 　　…… 　　日月更迭，气候轮转。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直到临近年末时，一道消息从前往央都的商人口中传回来，让整个卢利特村都沸腾起来。 　　桐人，以及优吉欧，两人通过了剑士学院年底的大比，晋升成了整个学院仅有十位……现在是十二位的上级修剑士之一！ 　　上级修剑士，剑士天职所能达到的最巅峰的层次，这个头衔既代表着实力，也意味着荣誉。一但他们两人从剑士学院毕业，最差也能在央都担任卫兵总队长的职务，大概率会被贵族招募成家臣，甚至……如果能战胜学院里其余的十位上级修剑士，他们还有机会进入公理教会，成为代表公理与神权的整合骑士！ 　　整个人界都在流传着各种关于整合骑士的传说——相传，他们战技非凡，每位骑士都是万夫莫开的武神；相传，他们以龙为坐骑，除了神权与公理之外，任何妄自尊大的高贵在他们面前都是低贱；相传，他们守卫人界，每位骑士手中的剑都饱饮魔血；相传…… 　　整合骑士，这是多么巨大的荣光啊！ 　　当消息传回卢利特村时，整个村庄的村民都与有荣焉，就连老修女阿萨莉亚脸上都洋溢起笑容，赛尔卡更是心情很好的拉着陈默去逛起了欢庆的夜会。 　　夜色下篝火燃起，街道两边也架起了火盆，人们丝毫没有睡意，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彼此交流的话题尽是关于上级修剑士和整合骑士的。 　　赛尔卡身上不再是修道服，而是换了身色调明快的打扮，长到腿弯的青绿色吊带连衣裙，套着一件橙红色外衣，背后的大麻花辫也放了下来，轻盈的发丝与裙摆一起在晚风中飘荡。 　　看着身边背负双手，走路时偶尔蹦跳一下的少女，陈默不由得有些感慨。 　　如花一般正值绽开的年纪啊…… 　　走在前面的赛尔卡忽然若有所感般回过头，疑惑的看了看身后表情平静的黑衣男人。 　　“大叔，你有心事吗？” 　　陈默没有回答，他只是随手从路边一个小摊上拿起根甜草茎，扔了颗哥布林头领的犬牙给摊主，然后叼着草茎，仔细品味那种略带几分苦涩的微甜，同时自言自语般说道：“心事啊……有还是没有呢……” 　　“哈？” 　　“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故事听，小姑娘是再愿意不过了，任由陈默带着她走到村边一处无人的高草地上，从这里回望的话，可以将整个村庄都一览无余。 　　讲故事，出身信息大爆炸时代的陈默，要是他想讲故事，无论怎样华丽动听或者趣味盎然的故事他都讲得出来，但他并不想给赛尔卡讲那些别人添油加醋吹牛逼吹出来的东西，所以仰躺在草地上酝酿片刻之后，他开口讲出来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赛尔卡，其实我们的世界并非单单只有这一个，在世界之外，同样也是有其他世界存在的……” 　　“嗯？” 　　“那是一片拥有山川河流，森林湖泊的世界，一棵贯穿天地的巨大的世界之树生长在整个世界中央，从世界树上诞生出了名为精灵的生命，他们和人类外貌相似，但却有着人类所没有的翅膀，所以可以自由自在的任意翱翔，而在所有的精灵当中，有一位名叫优纪的少女剑士……” 　　陈默开始讲故事，他讲故事的水准还不错，不多一会儿赛尔卡就听得有些带入了，脸上尽是对那个精灵世界的向往，所以当陈默讲到精灵剑士优纪在一座岛屿上接受其他精灵挑战，然后停下不讲时，她顿时就炸毛了。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炸毛起来跟某吧的杠精沙雕网友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她们完全不会管任何逻辑问题，撒娇这种对于男人来说需要后天学习的技能，她们基本天生就会了。 　　最后陈默实在被缠得没办法，索性直接给赛尔卡讲起了希腊神话，反正Under Word的世界观也是偏向西方魔幻式的，所以小姑娘倒是不难理解，不过听的人轻松，讲的人就有些吃力了。 　　对于希腊神话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一体系的神话故事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又臭又长，基本上希腊神话里面每个神的故事单独摘出来都能讲上两三个钟头，而且还不见得能讲完，真要讲的话简直累死个人。 　　所以陈默讲着讲着，希腊神话就变成了圣斗士星矢…… 　　什么星云风暴星云锁链，什么天舞宝轮，什么六道轮回，什么宇宙怒涛激光丧风拳，什么庐山百龙霸，什么一秒钟打出几十亿拳，一眨眼又是几十亿掌…… 　　在陈默这一通胡特么吹逼的狂轰滥炸之下，赛尔卡这个平日里最多也就看过两本骑士小说的单纯少女哪里顶得住，不一会儿功夫就被讲得脸蛋红扑扑的了，整个人都沉在五小强过关斩将闯宫的剧情里不可自拔，直到后半夜，村庄里的篝火都已经被人撤去时，她才靠在陈默腿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而在赛尔卡睡着的同时，陈默也停下了嘴里已经不知道歪哪去的故事。 　　抱着小姑娘回到教堂，轻手轻脚把她身上的外套脱了，然后放进被窝里，临出门前，陈默透过门缝最后看了眼月光下少女香甜的睡颜，嘴角无声上扬起来。 　　“再见了，赛尔卡。” 　　…… 　　一望无际的两界山脉，终年覆盖着不化的积雪。 　　当新一天的晨光落到两界山脉顶端的积雪上时，一道黑色布衣的身影出现在贯通山脉的洞窟尽头。 　　踏出洞窟，进入属于魔界的血红天地，陈默回头对着身后半空中浮现出来的光头AI比了个中指，准确的说，应该是对着正在AI另一端观察自己的裸体狂祭司奎涅拉比了个中指。 　　“看？看个j儿！去你妈的臭傻逼！” 　　随后他转身大步向魔族深处走去，手中一阵银白光点涌动，最终汇聚成一架半人高的重型机枪，弹链接口处不断往外洒落着点点星辉…… 第九十九章 我，是个剑圣，我，枪械专精 　　血红色天幕帷幔般铺开，魔界的天空没有太阳，因此也没有白昼与夜晚，所有一切都始终笼罩在一片昏暗的血色当中，就连地面也呈现出仿佛被鲜血浸透般的暗红色。 　　陈默并不清楚魔界的地形，所以他只是认准了远方一座高峻的山脉，然后笔直朝着山脉的方向走去。他原本以为魔界应该会有很多魔族生物，但事实上这里却只是一片异常贫瘠的土地，没有生命生长所需的阳光和雨露，就连空气里也满是灼热的风，很难想象为什么仅隔着一座两界山，却仿佛跨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长时间的跋涉之后，他终于在一处丘陵停了下来。 　　视线远方，丘陵下的低洼处，有一片地域开阔的平原，平原中央竖立着许多由红色石块搭建的房屋，具体数量数不清楚，不过莫约估计一下，至少也应该在五百间以上。 　　按照魔族的习惯，它们一般不太可能跟家人住在一起，好斗是这些小畜生的天性，所以独居就成为了常态。 　　也就是说，如果把这个部落的魔物屠杀干净，应该能拿到500多点的技能经验。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带着农民伯伯收割庄稼般的欣喜表情，陈默放下手里提了一路的重型机枪，摆稳支撑架后，他一点点调转枪身，12管的旋转式枪口开始转动预热起来，当枪口转速提高到发出嗡嗡声时，他轻轻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彻整片丘陵，无数银白光束狂风骤雨般泼洒向远方的魔族部落。 　　几秒之后，在陈默的注视下，从部落里跑出来了许多绿色皮肤的矮小生物，它们似乎已经发觉了这些银白光束的厉害，一边发出尖叫一边四处逃窜着。 　　哦，原来是平原哥布林的部落啊…… 　　认出这些矮小生物的样子之后，陈默嘴角微微掀起一抹老友重逢般的熟稔笑容，表情极为愉悦。 　　下一刻，在他手中，正在不断进行射击的机枪上面突然升腾起一道苍蓝色的火焰，随着焰光摇曳，十二管的枪口共同喷吐出半尺多长的幽蓝焰舌，银白色的弹道轨迹也瞬间变成了蓝色。 　　“【苍炎化】Lv.1：以信念烧灼苍炎，大幅消耗精神力，提升枪械固有属性” 　　原本只能撕裂哥布林身体，但却无法穿透岩石房屋的子弹，此刻却仿佛筷子穿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就将平原上竖立着的建筑群打得千疮百孔，而在技能加持下达到了每秒钟上百发射速的弹流风暴，更是只用了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摧毁了这片小型哥布林部落。 　　无论是房子外面的，还是房子里面的，没有任何一只哥布林侥幸存活下来。 　　看着平原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建筑群，陈默松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不绝于耳的枪械轰鸣顿时停了下来，片刻后，枪管停止转动，琉璃色泽的枪口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发红变烫的迹象，依然静静洒落着光点，仿佛之前的射击都是幻觉一般。 　　这就是由精神力构造出来的枪械的好处了，只要他精神力还没有枯竭，枪械本身就不会出现任何损毁，因为任何损毁都会在瞬间被精神力修复过来。 　　收起机枪支架后，陈默唤出系统，看了看自己的技能树。这个部落里的哥布林数量比他预想的要多一些，总共给他贡献了一千多点的经验。 　　想想自己在地下城里艰难刷怪的时候，一剑下去就算叠满了剑气和心意之光，顶破天也才杀三四百只怪物，但现在，他仅仅只是隔着数百米距离架好枪，然后简简单单扣下扳机，几个眨眼功夫就收获了一千多经验…… 　　如果当初在欧拉丽的时候，他最先继承的职业是【幻构枪械师】，然后随便在十层以上找个楼层，架一挺机关枪在楼层尽头，然后疯狂突突刷属性，或许……不，是肯定，肯定早就已经轻轻松松一路杀到七八十层去了吧？ 　　不愧是热兵器啊…… 　　收起无聊的感慨，陈默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在魔界内游荡起来，寻找下一个能为他提供经验值的魔族部落。 　　…… 　　魔界西域，巨人族的栖息地。 　　因为没有日月更替的原因，陈默也说不准自己到底在这片似乎永远都维持着血红色调的世界走了多久，他只记得沿途一共覆灭了五个魔族生物的部落，其中三个部落都是小规模的低等魔族，还有两个部落分别是刃足蜘蛛和半狮人，虽然这些中等级的魔族生物似乎比低等级魔族生物多了很多攻击的手段，反抗意识也更强，但奈何陈默遥遥隔着七八百米距离架的枪，那些凡是想要发起反抗的魔族，没有任何一个冲得进他周围五百米范围。 　　当陈默停下来时，之前被他当做路标的高峻山脉，已经近在眼前了。 　　而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的，除了挡在眼前的山脉之外，还有站在山脉上的，那些随便一只就有十多米高的巨人。 　　“你越界了，人类。” 　　沉重如滚石般的声音从山脉上传来，作为高等级魔族生物，巨人除了拥有雄伟的身躯之外，他们的理智程度也丝毫不逊于人类，所以比起那些看到人类就忍不住攻击欲望的中低级魔族，他们更喜欢通过交流来解决问题。 　　不过很可惜，巨人渴望的是交流，陈默渴望的却是其他一些东西。 　　手中提着的重机枪瞬间爆散成无数银白光点，等到光点重组时，重机枪已经变成了一把狭长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哗啦一声子弹上膛，陈默举起狙击枪，对准了站在最高一座山头上俯视自己的那只巨人，狙击镜下，巨人略微有些疑惑的表情清晰无比的映入眼中。 　　“人类，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作为一个魔族，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渴求知识，以及好奇的欲望，我认为这是不分人类还是魔族的。” 　　哟，这还是位哲学家啊？ 　　陈默微微挑了挑眉，看这些巨人们都是一副悠哉的样子，他也不急着开枪了，而是继续跟山顶那只哲学家闲聊：“你说得很对，好奇是不分种族的，就算你是魔族，也同样拥有好奇的权利。” 　　巨人愣了愣说道：“人类，你真是很奇怪。” 　　“或许在你们眼中，像我这样渺小的人都很奇怪吧。”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在目睹我等庞大身躯之后还能维持平静的人。” 　　“没办法，毕竟我这人天生胆子就很大。”陈默耸了耸肩，接着问道：“既然你们也拥有好奇心的话，那我问你们三个问题，你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以及存在于此的意义吗？” 　　这三个问题让所有巨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又纷纷摇头，最终山顶那只巨人开口道：“人类，你的问题很有趣，告诉我们答案，作为报酬我可以亲自送你回到人界。” 　　“你很厉害吗？” 　　“我是我等一族最强壮的勇士，扎克西。” 　　陈默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巨人几眼，确实比其他巨人要高出一头，于是便哈哈一笑：“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你们当然是从娘胎里来，要到极乐世界去，而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我的经验值。” 　　“极乐世界是什么地方？经验值又是什么？” 　　看着巨人们犹如好奇宝宝般的目光，陈默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狙击枪，道：“看到这个东西了吗，它会告诉你们答案。” 　　“这又是何物？” 　　“这是狙击枪，反器材式重型狙击枪。” 　　就在巨人族勇士扎克西睁大一双车轮般的巨眼，盯着狙击枪看个不停的时候，一道苍蓝火焰自枪膛中升起，然后陈默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轰——” 　　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在山峰间回荡，随着枪声响起，一道交织着银白与苍蓝的流光狠狠贯穿了扎克西的右眼，然后去势不停地直接打爆了他整个头颅。 　　静！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山峰上的所有巨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整片山脉除了风声呼啸之外，就只剩下之前那道雷鸣还在不住回荡。 　　“看来，勇士扎克西已经去到极乐世界了。”陈默一脸悲悯的调转枪口。 　　“轰——” 　　又一位巨人倒下，庞大身躯从山峰上滚落，将其他所有巨人从呆滞当中惊醒过来。 　　“人类！！！” 　　距离陈默最近的一只巨人鼓荡胸膛发出咆哮，声音连地面都震动起来，随即他迈开双腿，几步跃下山峰，足足有小半个房屋大的手掌朝地面上渺小的身影当头落下。 　　“别这么激动嘛。”陈默松开手，狙击枪化作光点消散：“你们是哲学家，要保持平静。” 　　庞大的手掌尚在半空，风压便已经沉重到令人感觉像是穿了身负重衣一样。 　　然而面对巨人的攻击，陈默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就从对方庞大手掌的指缝当中躲了过去，同时他还不忘嘲讽道：“哈哈，你看，体型太大也不完全是好事，对吧？” 　　“你这个卑贱的蝼蚁！” 　　瞪着血红双眼，巨人指缝猛然合拢，然后用力握拳，想要捏死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然而当他摊开掌心时，却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血肉碎块。 　　长达两年时间连续不断的战斗，陈默所获得的不仅仅只有物品使用权限，还有与物品使用权限相挂钩的人物等级——以及高等级玩家应有的属性值。 　　从巨人指缝当中逃出来之后，他深深弯下双腿，狂猛的力道从脚底爆发，瞬间将他整个人都送上十几米高的半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近距离注视着巨人高度与自己齐平的脑袋，陈默畅快大笑起来，这种战斗的酣畅感觉，是他在现实里已经好久没体会过的了。 　　下一刻，他用力拧动腰身，整个人在空中转体半圈，黑衣猎猎作响间，银白光点疯狂汇聚成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有些类似于放大之后的音叉，但却有三个向前伸出的叉头，此时三个叉头间正不断“滋滋”的冒出电流。 　　巨人抬起头，眼中最后所见的，便是淹没视野的璀璨电光。 　　“嗡——嗡——” 　　强烈的等离子光束如同滚水化冰般，瞬间融化了巨人的上半个身体。 　　落地后，陈默站稳脚步，那具失去了上半身的巨人残尸依然还伫立原地。 　　透过残尸，他视线转向山峰上那群已经完全看呆了的巨人们，手中的音叉上再度涌起深蓝电光。 　　哦不……或许不应该叫它音叉，而是该叫“等离子体发生器”这个描述得更为确切的名字。 　　过了不多一会儿功夫，巨人的惨嚎响起，又过了不多一会儿功夫，巨人的惨嚎消失。 　　陈默独自走出山谷，在他背后，似乎连山风都变得凄厉了几分。 第一百章 风雨欲来 　　“……以上，就是关于最近发生在黑暗领域的动乱，我调查到的全部了。” 　　高耸如尖塔般的公理教会中央大教堂顶端，最高祭司奎涅拉的私人寝室内，身披金色铠甲的骑士正半跪在地上，低头盯着光滑到能反射出自己面容的地面，目光不敢有丝毫逾越。 　　“贝尔库利，抬起头来。” 　　“是。” 　　骑士缓缓抬头，看向寝室正中央的大床，从床边垂下半透明纱幔，让人无法直接看到床上的情景，纱幔背后坐起一道曲线玲珑的女体，仅仅只是目睹其轮廓便足以让一般人心驰神荡。 　　但骑士眼中依然是一片清澈明亮，因为他并非常人，他是守卫人界的整合骑士团团长，贝尔库利。 　　“听你所说，那个从北之洞窟跨越两界山，入侵到黑暗领域的人，沿途经过的所有魔族领地，全都被他覆灭了，甚至包括高等级魔族生物也没能幸免于难？” 　　“千真万确。”贝尔库利再次低下头道。 　　“不要担心，贝尔库利，我并非怀疑你话语的真实性，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人他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床上女性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她继续说道：“是剑？还是枪？还是弓箭？或者其他什么武器？这个人强大的根源是什么，贝尔库利，这才是我关心的事情。” 　　“这……”贝尔库利眼中闪过一丝羞愧：“这个人所使用的武器，我完全认不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止使用一种武器，我见过他好几次战斗，每次战斗所用的武器都各不相同，甚至就连同一场战斗中他偶尔也会更换武器。” 　　“你的意思是，他随身携带了一个装满各种奇特武器的包袱？或者说武器库？” 　　“不……完全不是这样。” 　　脑海中回忆起曾经目睹那个男人战斗时的场面，贝尔库利忍不住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并不是随身携带了很多武器，倒不如说他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但……他只要一伸手，武器就会……就会自己出现在他手里。” 　　随着贝尔库利这句话，寝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当中，片刻后才听到女性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他所使用的会不会并非武器，而是神术？” 　　“这……恕我无法分辨。” 　　“那就有可能是未知种类的神术，也有可能是不明武器了……继续说。” 　　“是。”点了点头，贝尔库利继续说道：“我是在巨人族领地追上他的，当时他正在……正在屠杀巨人。难以想象，那些平日里性情高傲，将人类视作消遣道具的巨人，竟然会反过来被一个人类给杀光杀绝。而他当时所使用的武器也很奇怪，有些像是农民用来叉草的草叉，但叉子却有三根，长度也比普通草叉长很多，就是这种武器，却能喷出蓝色的光，看起来有些像闪电，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那些巨人只要被这种光碰到，身体马上就会融化消失。” 　　“融化？” 　　“是的，就像把冰块放到沸水里去一样，直接融化了。” 　　“嗯……听你这么说，他的攻击方式倒有些像是弓箭手，只是武器有些特别而已，贝尔库利，如果我让你去抓捕他，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都没有。” 　　贝尔库利并没有逞强说什么大话，身为整合骑士的他没有虚伪与虚荣这两种低劣的品质：“从这个男人覆灭巨人族开始，我就一直稍稍跟随着他，从云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即使如此，我依然很快就被发现了，他用一根细长的管子，朝我喷出耀眼的光，从地面直接射到了天上，要不是我及时驾驭飞龙逃跑，现在应该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他真的有这么厉害？” 　　“绝无虚言。” 　　那道光……贝尔库利现在都还能想起来，它明亮、炽热，仿佛从太阳投射下来的光辉，而最让他感到惊骇的，是这道光竟然还会转弯，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追着他逃跑的方向射来，最后从他身边仅仅只有数尺的地方擦过，庞大的热量沿着空气传来，贝尔库利毫不怀疑，如果真的被击中，他绝对没有任何一丝幸免的可能。 　　“贝尔库利。” 　　“是。” 　　“这个人对于公理教会来说，是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他强大，而且不受约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请祭司大人明示。” 　　“这……意味着威胁啊。”床上传来少女深深吸气的声音：“他现在是在屠杀魔族，但我们并不确定他的立场，也不确定其中的动机，他是否在渴望着什么？还是说仅仅只是在单纯的享受杀戮？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而他又刚好拥有可以为所欲为的能力，或许今天他是在屠杀魔族生物，但谁又能保证他明天不会回到人界继续屠杀人类呢？贝尔库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对于威胁，就需要尽快排除。”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吗？” 　　“有，但我需要其他骑士的帮助。” 　　“你需要多少？” 　　需要多少……面对这个男人，即使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十一位整合骑士一起出击，贝尔库利都还嫌有些不够，但他知道，调动所有三十一位整合骑士共同去对付一个人是不现实的，即使自己的身份是整合骑士团长也同样如此，毕竟有些骑士的岗位非常重要，稍微离开就有可能会出大乱子。 　　思考片刻后，贝尔库利开口道：“我需要五位骑士协助，另外……我还需要军队！” 　　“军队吗……一千军队够不够？” 　　“不够，我要两千！而且必须全部都是教会禁军。” 　　“呵呵……一口气就要走公理教会五分之一的军队，贝尔库利，你回来的时候最好能给我个好消息。” 　　“是。” 　　得到最高祭司的口令，贝尔库利低头退出了寝室，蒙着纱幔的大床上，赤裸身体的银发少女缓缓躺下，发丝如同丝绸般铺满洁白床单，也覆盖住她白嫩的肌肤。 　　奎涅拉双眼透过床顶，盯着天花板上描绘着稻田与天空的创世纪图画，她忽然开口道：“元老长，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随着她的声音，寝室角落的黑暗当中空气一阵扭曲，随后走出一个衣着仿佛舞台剧演员般艳丽，体态矮小肥胖的老者。 　　“能拉拢就尽量拉拢，不能拉拢也不要树敌，尽量满足对方的欲望，和平解决此事。”元老会长丘德尔金语速缓缓道：“能让贝尔库利露出那种惊惧表情的人，绝对比他话里说的还要更难对付一些，仅仅只为了排除这一个人就开战，实在是有些不理智，万一魔族趁机从黑暗领域发起侵略进攻，事态很容易失控的。” 　　“这就是你的意见吗……” 　　“是。” 　　略微沉默片刻后，思考清楚利弊得失，奎涅拉轻叹一口气，道：“元老长，我相信你的智慧和经验，那么你就去把这句话传达给贝尔库利吧……和平解决此事，不要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最好将这个男人带回来，如果对方拒绝，也尽量不要开战。” 　　“嚯嚯，明智的决定。” 　　丘德尔金微笑着点点头，身影很快又融入进了黑暗当中。 　　…… 　　黑暗领域，魔界央都，暗之国。 　　幽紫色火焰熊熊燃烧的皇帝宫殿，漆黑王座空无一人，臣子所在的下位却是站满了各种高等级魔族，他们彼此高声争吵着，全无身处皇帝宫殿应有的战战兢兢与克制规矩。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上一代皇帝逝去之后，魔族已经数十年都没有新的皇帝诞生了，各大部落的魔族们以自治的方式继续存在着，虽然这些部落的领袖仍会承认自己魔臣的身份，但因为缺少皇帝的存在，整个魔族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因此他们才会坐拥着比人界大三倍以上的领土，却迟迟没办法攻占小小的人界。 　　然而近段时间传来的一个消息，却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聚集到皇宫当中，共同协商对策。 　　“要我说，现在就应该立即集结大军，去把那个该死的人类撕成碎片！” 　　相貌丑陋的食人魔领袖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他说出这句话时口水四溅，可见其内心应该是非常激动的。 　　“哼，食人魔终究只是食人魔，见识短浅，我等现在对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不甚了解，万一对方是人界故意派来吸引注意力的诱饵，贸然开战恐怕会被趁虚而入！” 　　相比食人魔的激动，半恶魔人表现得就要冷静很多。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不开战等死吗，别忘了巨人族已经被灭族了！” 　　“何等低劣的发言，我等只是按兵不动，又并非坐以待毙，况且黑暗领域何其广阔，那个男子仅靠步行，从一个领地到另一个领地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趁这段时间我等只要积极构建防御工事，再与临近部落进行商洽，合纵连横之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行，你厉害，你们半恶魔人智商高，我们食人魔就是没脑子的蠢货，但我告诉你，要是……”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 　　…… 　　类似的争吵在皇宫内随处可见，不同种类的魔族生物，思考习惯和观念也不同，主战派和保守派各执一词，最后实在拿不出个统一的意见，无奈之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开战。 　　抽签。 　　方法虽然原始，但确实很好用。 　　将同等数量的两种签共同放进匣内进行抽取，各执一词的魔臣们很快便统一了意见。 　　开战！ 第一百零一章 享受一个师兵力的追捕 　　血色天际下，银白光辉如雨点般飘落。 　　独自伫立在一座小山头上，陈默回首看向身后，一片中等规模的城镇，暗红色岩石外壁的城墙此时已经彻底倒塌下去，城镇内的建筑残骸上仍燃烧着幽蓝色火焰，其中随处可见平原地精矮小的尸体。 　　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四个平原地精栖息地了，虽然这种魔族生物等级很低，战斗能力也非常有限，但它们却有一个其他魔族生物无法企及的长处，那就是如同老鼠一样的繁殖能力。 　　从城镇废墟中收回视线，陈默唤出系统面板，这几天连续不断的屠杀为他贡献了大量技能经验，涨幅甚至都能和曾经在地下城里刷怪相比了。 　　“【枪械精通】Lv.3（135442/500000）：能够熟练使用已存在或不存在的任何枪械，对枪械的掌控能力大幅提升。 　　【专注】Lv.3（96544/500000）：使用枪械进入瞄准状态后，精神属性、注意力与集中度大幅提升，瞄准精度大幅上升。 　　【鹰眼】Lv.3（42213/500000）：使用枪械进行远距离瞄准时，视觉精度与视角广度大幅提升。 　　【直感】Lv.3（36224/500000）：使用枪械进行攻击时，大幅提高盲射命中率，快速瞄准时可修改500%弹道轨迹，大幅提高射击命中率。 　　【枪斗术】Lv.2（73341/100000）：同时使用枪械与枪械外的任意武器或武装时，提升全属性综合能力，获得专属状态「斗战」； 　　「斗战」状态下，降低所受到的外界因素影响。 　　【硝烟狂热】Lv.2（71163/100000）：使用枪械进入战斗状态后，随战斗时间增长，提升枪械射速，最高提升至1500%原有射速； 　　枪械射速提升至最高增幅后，有概率不计入弹药消耗（射击重置）。 　　【幻想枪构】Lv.2（42675/200000）：虚空造物，装构枪械，消耗部分精神力，可构造出存在或不存在的枪械；所需消耗精神力随构造幻想程度提高” 　　晃眼看了遍技能，除了完全没有经验条的【苍炎化】还维持在Lv.1之外，其他所有技能都获得了长足的进展，而【幻想枪构】在提升到Lv.2之后虽然技能说明没什么变化，但在之前的尝试当中，那把曾经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构造出来的阳电子炮，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就构造出来了。 　　至于威力…… 　　被用来试枪的那座山头，如同狂风吹沙般，直接被打成粒子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让陈默有些难受的是，构造出这把阳电子炮的时候他倒不怎么觉得费力，很轻松就构造出来了，但射击瞬间，他差点一头昏死在地上，那一炮直接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力。 　　天可怜见，三级【独行玩家】七倍属性的加持下，他精神力足足高达近两千点，按照职业传承系统计算属性值的方式，越往后每点属性值代表的增强幅度就越高，两千点精神力在普通人看来已经可以与神媲美了，然而他仅仅只是打了一炮就把自己抽空了？ 　　虽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陈默最终还是无奈放弃了用阳电子炮刷分的美好想法，一炮夷平一座山头，要是真能用这东西刷分的话，整个魔界所在的黑暗领域都不够他刷的。 　　不过虽然没办法用阳电子炮这种高强度杀伤性武器，但其他威力不是那么夸张的武器陈默倒是基本都能使用了，甚至像黑檀木白象牙这种魔幻枪械，他都能成功构造出来。 　　以后穿件风衣，再背把大剑，头发染染白，都够cos但丁的了…… 　　收起技能树面板，陈默跳下山头，正准备离开这片已经了无生机的平原，然而就在这时，寂静的平原中马蹄踏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起初只是如同微风拂过草地，轻轻柔柔，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分辨，但很快，声音变得洪亮起来，轰鸣着像是阵阵闷雷般在平原上空回荡。 　　回头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陈默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难看起来。 　　大军，一望无际的大军，哥布林和地精，食人魔之类的低等级魔族组成前锋步兵，中间是骑着魔焰骸马的半兽人与半恶魔人，后排则是堕落精灵，暗黑巫妖一类拥有远程攻击手段的魔族生物，再往后……吞吐着幽蓝魔焰的骸骨魔龙，如山高的腐烂尸魔，漂浮在云端的怨魂集合体…… 　　魔族要进攻人界了？ 　　这是陈默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弓箭手，准备！”堕落精灵统领高声发出指令：“放！”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雨直射而来。 　　“卧槽！” 　　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看见箭雨升空的瞬间，陈默就已经转身拔腿狂奔，他现在这幅孱弱的身体可禁不起被箭射上一下……更何况这哪是一下啊，眼看着就是要被千穿百孔的节奏。 　　这是……大军围剿？ 　　一边在平原上东躲西蹿，陈默心里微微有些发苦，早知道他就放慢一些屠杀魔族的速度了，这下可好，他们竟然开拔大军来围剿自己一个人？ 　　妈的！还要不要点脸了啊！ 　　虽然很想转身大声斥骂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但陈默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慢脚步，身后数尺远的地方，无数箭雨和魔法风暴呼啸着落下，他敢肯定，只要自己脚步一停，马上就会被打的渣都不剩。 　　“造孽！造孽啊！” 　　陈默这边哀嚎的同时，魔族大军中同时传来堕落精灵统领和巫妖统领的喊话声：“预备！放！” 　　霎时间，又是一波铺天盖地的箭雨和魔法席卷而来。 　　被魔族大军撵得到处逃窜了半天，陈默忽然眼前一亮，之前他站立的那个小山头出现在出现在视野当中。 　　“天助我也！” 　　Z字形走位，躲闪开又一波箭雨之后，陈默毫不犹豫跑进了山头背后的阴影当中，一边撑着膝盖大口喘息，他肩上银辉涌动，浮现出一架肩扛式榴弹炮发射装置。 　　“总算轮到老子了，小杂碎们！” 　　稳定下呼吸，他侧身闪出山头，按下了榴弹炮的发射按钮。 　　“砰！砰！砰！砰！” 　　一连四发榴弹炮，拖曳着长长的焰尾，狠狠冲向远方的魔族大军。 　　然而下一刻，在陈默期待的目光中，云端忽然飞下来两个背后伸展出六对漆黑羽翼的堕天使，她们平伸出双手，口中发出几道短促的音节。 　　“System instruction-Protective barrier”（系统指令，防护屏障） 　　“嗡嗡——” 　　半透明的深蓝色六边形光幕瞬间从她们手中浮现而出，迎上了飞来的四枚榴弹炮，顿时，橙红火光照亮了半片天空，庞大的爆炸声连地面都震动起来。 　　然而片刻之后，火光与硝烟散去，无论是堕天使还是她们手中的防护屏障，都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你妈的……这……这还不算挂？” 　　短暂的呆愣之后，陈默也不想着反击了，认准之前经过的一处山谷的方向狂奔起来。 　　玩个几把！这特么锁了血的神仙，你拿命去玩？ 　　而就在他逃跑的同时，魔族大军当中，浑身缠绕着漆黑魔焰的骨龙张开大嘴，一道粗长的焰柱落到小山头上，眨眼间就将山头烧化成一地熔浆，随后大军踏着熔浆凝固后的滚烫地面，继续向人影逃窜的方向追去。 　　…… 　　从平原地精的栖息地一直跑到山地精族所在的领域，陈默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累过。 　　毫不夸张的说，他差点把肺都喘爆了！ 　　从人界的卢利特村到央都，快马加鞭需要一路驰行三天，以他现在的人物等级，全力狂奔速度是快马的两到三倍，也就是说如果他一直维持全速，从卢利特村跑到央都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从平原地精的栖息地到山地精的栖息地，中间所隔的距离，是卢利特村到央都的两倍多。 　　两天，他足足跑了两天，而且中途一刻也没有放缓过速度。 　　这点活动量，如果放在现实里，他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了，毕竟接近两千点的体质也不是说着玩的，但这里并非现实，他这幅身体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到达极限了，剩下一天多的时间，他完全就是咬着牙，憋着一口气，硬生生跑下来的。 　　一头钻进山地精族领地，两旁高峻的峰峦夹合成山谷，陈默直接脚下一软，整个人当头栽倒在地上。 　　累……真特么累…… 　　在他记忆当中最累的时候，是第一次进入地下城，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人，挥剑杀了大半天怪物，累到了手都提不起来的程度。 　　但那时候的疲惫，和现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他早在一天前就已经累到抬不动脚了，剩下这一天多的时间，他在做的根本不是跑路，而是在名为“疲惫”的地狱中艰难跋涉。 　　“魔族，嘿嘿……魔族！” 　　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带着浓烈血腥气息的唾沫，陈默翻身从地上站起来，挪动脚步走到这条山谷的尽头，手中银辉疯狂涌动间，一把造型奇特的枪械浮现而出。 　　开口如同榴弹发射器般巨大的枪管，尾端犹如纺锤，但却是由四根环环相扣的椭圆形管道构成，半透明的管道当中，不断流淌着液态等离子体与淡蓝色电芒。 　　管状电磁脉冲弹射枪，每秒3000＋的弹速，技能15倍加成下高达45k的弹速，由此带来的强大动能……挡得住的话，就来试试看吧！ 　　背靠着峡谷尽头的石壁，在陈默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峡谷入口逐渐升起一阵大军前行的烟尘。 　　嘴角上扬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他轻轻扣下了扳机。 　　ps：推荐一本综漫小说 　　《猫和老鼠的综漫旅行》 　　搞笑漫的战力才是最高的，因为我们不讲逻辑，不讲道理。 　　所以，抱歉，我汤姆猫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第一百零二章 啊哈，变成了两个师 　　寂静的山谷外，随着烟尘升腾，一阵摇动地面的轰鸣响起，烟尘当中隐约可见哥布林前锋军的狰狞面孔。 　　陈默静静站立在山谷尽头，在他手中，纺锤形的枪械尾端正闪耀出刺眼的光芒，环形加速管道内流淌着的等离子体此刻犹如沸腾般疯狂涌动着，无数淡蓝电弧从枪械外壳上滋生而出，不断发出清脆密集的噼啪声。 　　管状电磁脉冲弹射枪，这种武器并非是以通常意义上的火药爆炸为推动力，而是借助枪械尾端的加速管道，经由等离子体脉冲波释放能量，并产生出洛仑磁力，进一步提高等离子体的粒子动量，增强电场能级，以此加速针状子弹达到射击目的。 　　片刻后，山谷入口终于踏入了第一支魔族先锋部队，耐心等到先锋军前进到山谷中间位置时，陈默冷笑着扣下了扳机。 　　霎时间，如同炮弹出膛般的沉重枪声响彻谷隙，从第一声到第四万声，全部都在同一秒内响起，落入耳中时反倒分不清楚枪声了，只能听到犹如万雷齐鸣般的恐怖声响持续不断的在耳畔炸裂，从陈默的视角看去，那电磁脉冲弹射枪粗大的枪口处，周围景物竟然呈现出水面荡漾般肉眼可见的波动状，仿佛三伏天气受烈日灼烤的沥青地面一样，连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每秒钟数万道弹流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道粗长光束，眨眼间就有无数子弹落入远方的魔族大军qinglizilong，这子弹的威力远甚于炮击，因此每一发子弹都能在大军当中掀起一阵血肉与骸骨的风暴。 　　几个眨眼功夫，整个先锋部队就如同收割稻穗般被清理一空，直至此时，魔族那边才反应过来，云端降下四位堕天使，共同吟诵出神术咒语。 　　“System instruction-Protective barrier” 　　在堕天使们的高呼声中，系统防护屏障顺利展开，然而下一刻，面对脉冲弹射武器狂猛的弹流，深蓝色六边形光幕连一瞬间都没撑住，伴随着一阵玻璃破碎般清脆的声音，防护屏障直接被弹流贯穿，位于防护屏障后方的四位堕天使也随之被撕成无数血肉碎末，飘散在了凄厉的山风当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魔族都呆愣住了，原本应该能够抵挡住所有攻击的高等级防御神术，却连一瞬间都没撑住就直接被打得粉碎，甚至四位身为高等魔族的堕天使施术者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已经陨落在了对方的攻击之下。 　　“快退！快退回来！不要再前进了！” 　　短暂的呆愣之后，位于大军后方的各族统领急忙高呼起来，下令让山谷内的军队赶紧撤离出来，然而还未等他们的呼声传达至山谷中，那些魔族生物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弹流攒射成了血肉筛子。 　　“撤……快点撤，离开这里！”咬牙看着涌入山谷的前锋步兵毫无抵抗之力就被打成肉酱，统领们只能再次下令，让还没有进入山谷的军队撤退，别再接着进入这条山谷了。 　　这哪里是什么山谷？这分明就是一座绞肉机！ 　　无力！ 　　如一个孩童般无力！ 　　此时此刻，明明是大军压境，倾尽一军之力对一人，但统领们却感到了一股令人心头发寒的无力。 　　身处谷道尽头，陈默眼看着魔族大军纷纷开始撤离，他也没有什么乘胜追击之类的想法，只是松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电磁脉冲弹射枪顿时化作银白光点消散在空气当中，随后转身拔腿就跑，一头扎进眼前错综复杂的山谷当中。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就屠杀了大片魔族军队，一来是仰仗武器出色的性能，电磁脉冲弹射枪单发子弹所具备的动能其实并不算大，也就和普通的实心炮弹相媲美，动能在数十万到百万焦耳之间，但在【硝烟狂热】技能的15倍射速加成下，每秒达到四万多发的弹速叠加起来，眨眼间就能造成4.5×10^9焦耳以上的能量输出——常规电磁炮在理想状态下所能达到的最大能量输出为三千万焦耳，航空母舰主动力舱的汽轮机功率为数百兆瓦（每秒数亿焦耳），也就是说这一门电磁脉冲弹射枪每秒所造成的能量输出，约等于上百台电磁炮同时发射，或者十艘航空母舰满功率运行产生的能量。 　　如此庞大的能量，区区几个高等级魔族，扛得住就有鬼了。 　　除了武器之外，地形也是一方面，毕竟电磁脉冲弹射枪只是小范围杀伤武器，他不可能兼顾到全部战局，因此在开阔地架枪就跟把自己当成靶子没什么区别，而山谷则很好的限制了魔族大军的行动，他只需要应对同一条直线上的对手就够了。 　　现在魔族暂且撤退，他当然不会膨胀到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挑翻一支军队，赶紧跑路才是正事。 　　而就在陈默埋头跑路的同时，已经撤退到了山谷外数百米处的魔族大军停了下来，看着这条短短片刻功夫就吞噬了数万前锋步兵的山谷，统领们红着眼睛，向弓箭手和巫妖发出了指令。 　　“进攻！狠狠地进攻！把那只老鼠给我逼出来！” 　　听到指令，弓箭手们纷纷弯弓搭箭，漆黑的钢铁弩箭上闪耀起各色光亮，巫妖则高举法杖，无数元素风暴冰雹般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山谷中落下。 　　…… 　　摆脱了魔族大军的纠缠，陈默虽然还是觉得累，累得抬不动腿，累得喘不上气，但他心里却感觉舒坦了很多。 　　毕竟身后没有了像条赖皮蛇一样咬紧你不放的臭虫，紧迫感一放松下来，虽然只是心理作用，但确实会感觉身上陡然一轻。 　　黑暗领域现在是待不下去了，没想到魔族竟然派出大军来干他一个人，这种下作的事情真是……忒不要脸了！ 　　不过想想自己，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用超现代化战争下的武器，不就跟作弊一样嘛…… 　　逃窜出山谷之后，陈默正分辨着方向，打算先回人界避避风头，然后他前脚刚出山谷，天空上就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子声音。 　　“找了好久，总算是找到你了。” 　　“嗯？” 　　抬起头，血红天幕下一道小小的金色人影乘骑着巨龙，在他身后，五位骑士环绕出半圆形包围圈，从天空中的骑士们身上收回目光，陈默若有所感的侧身回望，山谷出口处的峰峦上此刻正站满了弓箭手和神术师，山脚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大片身披重甲的军士，统一的制式铠甲与武器，远比魔族军队给他的压力大得多。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吗……” 　　陈默扬了扬手，银辉在掌心聚拢成一把高压电场放射枪，将枪口对准地面，就在他即将开枪的时候，先前说话的那个骑士再次开口了。 　　“请不要激动，我们无意开战。” 　　“不打？” 　　“正是，我们带着善意前来。” 　　骑士的话倒是让陈默有些意外了，随即他松开手指，但还是维持着准备射击的姿势。只要一开枪，这把高压电场放射枪就会释放出笼罩周围方圆50米内所有区域的高压电场，现在这些军士离他这么近，刚好就在电场的有效范围之内。 　　“目的呢？既然不打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我们确实是带着善意前来的。”见陈默依然是一副警惕的姿态，贝尔库利重申了一遍立场道。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对公理教会有什么误会，警惕心实在是太重了吧…… 　　“最高祭司大人说想见你一面，所以让我们来迎接你。” 　　“迎接？” 　　与龙背上的骑士对视一眼，陈默不由得嗤笑起来：“你们的迎接，就是用军队来迎接？山上的那些弓箭手都在搭箭了，这迎接……规格怕是有点高吧？” 　　“呃……” 　　被陈默呛了一声，贝尔库利这才注意到山峰上那些正箭在弦上的弓箭手，脸色当即涨红起来，急忙朝那些弓箭手斥责道：“放下箭！谁让你们搭箭的！” 　　被整合骑士团长如此大声斥责，弓箭手们纷纷卸下了弓箭，不过他们心里也有些委屈，本来他们就是隶属于公理教会的禁军，平日里一般不会出动，但只要一出动基本就是大阵仗，要么是镇压地方叛军，要么是狩猎跨界的魔族，但今天却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出动，习惯性弯弓搭箭竟然还被斥责了……不让搭箭的话你特么早说啊！ 　　感受到那种被人锁定的如芒在背感稍稍消退下去一些，陈默这才抬起枪，接着问道：“现在我相信你的善意了，说说看吧，你们的最高祭司找我干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只是接到命令说一定要平安将你接回去，并且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连目的都说不清楚就想把我接走？”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笑意，陈默正打算一口回绝时，忽然又想了想，反正现在他也准备回人界去，中间隔着不知道多远的魔界地域，这些骑士的飞龙倒还算是个好坐骑…… 　　况且奎涅拉那个裸体狂，他还真不怕她。 　　“跟你们走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请说。” 　　“我要骑龙！”陈默抬起手，直指向贝尔库利周围五位骑士中倒数第二位，金色长发如同阳光般闪耀的少女：“我要跟她同骑一头飞龙！” 第一百零三章 去找吧 　　突然被陈默点名，金发骑士姬顿时呆住了。 　　“诶？” 　　“我说，我要和她骑同一条飞龙。” 　　抬手指着金发的骑士姬，陈默再次开口重复道，而被他所指的骑士姬则是满脸呆呆楞楞的表情，随后她脸颊飞快浮起红霞，握住飞龙缰绳的手往后一紧，在她胯下的龙骑立马发出了几声吃痛的呜鸣。 　　“你……你你你，你到……到底在在……在说些什么胡话？怎……怎可，怎可如此……如此的调戏于我！”羞红着脸颊，骑士姬咬牙高抬起右手，犹如黄金铸就的长剑上闪耀起光辉。 　　“爱丽丝，不可无礼！” 　　眼看骑士姬羞怒之下就要出手，贝尔库利急忙大声喝止了她，然后目光转向地面上的黑衣男人，心里暗暗叫苦，最高祭司特意吩咐过不能轻易开战，不仅如此，还得以礼相待，可他未免也太胆大了吧，竟然敢调戏公理教会的整合骑士？ 　　“这……这个要求……” 　　“怎么，做不到？”陈默撇撇嘴，挥手散去高压电场放射枪，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服，接着道：“别想太多，我并不是对她有什么歹心，只不过你们这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可没兴趣跟你们骑同一头飞龙，同意就干，不同意大家一拍两散吧，反正我自己慢慢走回人界去也没差，就是费点时间而已。” 　　“这……” 　　听陈默把话直接说绝了，贝尔库利犹豫片刻后转头看向骑士姬，轻叹道：“爱丽丝，下去接他吧。” 　　与贝尔库利对视一眼，骑士姬点头说了声是，然后才不情不愿的驾驭飞龙降落到了地上。 　　要说女性骑士还真是和男性骑士不同，就连乘骑的飞龙看上去也温驯漂亮很多，落地时动作非常优雅，翅膀轻轻一挥，斜向天空扬起又轻巧折回背后，犹如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在晚宴中轻摇羽扇一般。 　　“雨缘。” 　　龙背上传来骑士姬的声音，飞龙立刻趴俯下身子，头颈温驯的垂到陈默面前。 　　“哈哈，客气了。”抬头瞄了眼落在自己面前的大家伙，陈默嘴上说着客气，但他倒也没真的客气什么，直接就翻身上了龙背，本来龙背上空间还算宽敞，但他却是很不安分的拱到骑士姬身后，然后在对方一脸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恐高……” 　　陈默恐高吗？当然不恐高了，他只是找个理由接近这位骑士姬而已。 　　被陈默环抱住腰间，爱丽丝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她堂堂公理教会整合骑士，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但想到贝尔库利严肃的面容，她还是强忍怒火，胯下轻轻一夹，飞龙当即挥动翅膀升到空中。 　　“请你……多自重！” 　　“哈哈，放心吧，其实我还是挺重的，就不烦劳你操心了。”陈默随口跟骑士姬打着哈哈，忽然有几缕金色发丝扬起，拂过他的面庞，随之而来的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让他忍不住轻轻嗅了几下。 　　“喂，你是叫爱丽丝对吧？” 　　“请不要这么亲密的称呼我，实在是有失礼数！” 　　听到身后那个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无耻小人竟然还敢直呼她的姓名，爱丽丝几乎都快要被羞愤冲昏头脑了，然而下一刻，对方紧接着说出来的一句话，却仿佛冰冷寒流吹过心头般，让她瞬间呆愣当场。 　　“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或者我应该叫你爱丽丝·整合体·三十？”感受着双手环抱下，从那副冰冷铠甲的缝隙当中透出来的少女体温，陈默一边眺望四周飞速倒退的魔域景象——其实也就是千篇一律的血红天空与大地，一边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还是说，我应该叫你，爱丽丝·滋贝鲁库？” 　　爱丽丝·滋贝鲁库…… 　　说出这几个字时陈默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梦中呓语，但却足够让贴在他身前的骑士姬清楚听见了。 　　滋贝鲁库……滋贝鲁库……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姓氏，但……为什么听到这个姓氏时，自己竟然会感到如此的令人怀念……如此的，悲伤？ 　　“嘿嘿，耳熟吧？” 　　看着爱丽丝陷入呆愣的侧脸，陈默嘿嘿一笑，嘴唇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因为这可是你的曾用名啊，爱丽丝小姐。” 　　“你到底！……你到底在说什么？” 　　被陈默这番话惊醒，爱丽丝本想高声质问他，然而话出口时，音量却不自觉的小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收声？ 　　因为自己在害怕啊…… 　　公正不阿的整合骑士也会害怕？ 　　是的，会的，自己现在就是在害怕。 　　可是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到底在心虚什么？ 　　“爱丽丝。”贝尔库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这位眼神关切的盯着自己的整合骑士团长，爱丽丝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嘴，闷声道：“没事……只是有些走神了。” 　　“走神？”贝尔库利不疑有他，皱眉轻斥道：“作为整合骑士，应该时刻打起精神，不要松懈。” 　　“我知道了。” 　　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爱丽丝侧目看了看身后依然双手环抱着自己，眼中尽是戏谑的男人，语气严肃道：“以前那些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什么话？”陈默毫无节操的咧嘴一笑：“我之前说了什么吗？” 　　“就是关系滋贝鲁库，这个姓氏的话！”爱丽丝边说边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你就不准备跟我解释一下吗？” 　　“你想知道啊？” 　　脸上笑容缓缓扩大了几分，犹如循循善诱的恶魔耳语般，陈默继续说道：“那就去找吧，区区一个姓氏，对于公理教会的整合骑士来说，应该不难查的。” 　　…… 　　从黑暗领域腹地回到人界，路途之遥，徒步至少得走上一周多时间，但对于龙骑士们来说，仅仅只需要大半天就够了。 　　看着四周的血红天空逐渐变回澄澈的蓝色，荒芜大地也被植被森林取代，飞龙在云端呼啸而过，无数小村庄眨眼就被甩在身后，直到龙骑士们停下时，一座通体纯白的四边形尖塔出现在眼前。 　　公理教会，中央大教堂。 　　仰望着这座以这个世界当前的技术水准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工程学奇迹的建筑，陈默最后在骑士姬腰间柔嫩的位置摸了两把，然后才撒开手，轻笑道：“爱丽丝小姐，你这铠甲可真是够硬的，一路上把我硌得难受，希望下次再和你同骑的时候，你能换身普通点的衣服。” 　　爱丽丝冷眼看着这个男人无耻的嘴脸：“不好意思，我认为不会再有下次了。” 　　“是吗……可我倒是觉得这个下次很快就会来了。” 　　语毕，陈默哈哈大笑两声，跳下飞龙走到贝尔库利面前。 　　“带路吧。” 　　“是，请跟我来。” 　　其他负责护送的五位骑士全部在教堂外面就被遣散了，带着陈默走进教堂的只有贝尔库利一人。 　　这架子还挺大啊…… 　　以前看动漫的时候陈默还不觉得，但现在他却是体会到一点那位最高祭司的架子了，将自己束之高阁不轻易见人，保持绝对的话语权，并且以整合骑士巩固统治力……这是想要给自己树立神权吗？ 　　带着陈默在宽敞明亮的教堂内兜兜转转走了十几分钟之后，贝尔库利登上了教堂高塔的最顶层，洁白的走廊尽头是两扇紧闭在一起的大门。 　　这里，就是整个公理教会的核心所在。 　　中央大教堂顶层，最高祭司奎涅拉垂听神祇之处。 　　站在门口，贝尔库利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门刚被敲响，门内就立刻传出来了一道十六七岁少女的声音。 　　“请进吧，祭司大人就在里面。”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贝尔库利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 　　“行了，我知道了。”点点头，陈默表情平静地经过贝尔库利身边，然后毫不犹豫地直接伸手，一把推开了房门。 　　打开的门内，一片光线昏沉的黑暗当中，天花板隐约投射下来几分光亮，让人隐约可以看见房间中央那张纱帐大床。 　　突然的黑暗让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等到他视野恢复时，才看清楚天花板上描绘的创世纪图画。 　　金黄色的饱满稻穗，蔚蓝高远的澄澈天空，衔着稻穗的鸟儿…… 　　在这幅图画下方，房间正中央的纱帐大床上，朦胧纱帐笼罩之中，一道人影正坐在床上。 　　奎涅拉…… 　　看清房间内的情况之后，陈默往前几步走了进去，并且反手带上了房间大门。 　　“你就是那个进入黑暗领域之前，对我竖了根中指的家伙吧？” 　　之前在门外听到的那种十六七岁少女的声音，从床上再次响起。 　　“是我没错。”陈默点点头，也不跟她客气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道：“奎涅拉，我的来历你应该是清楚的，怎么，是最近几百年的统治让你膨胀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管闲事管得这么宽了？” 　　“呵呵，哪里的话。”奎涅拉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有什么不满或者恼怒，她说话的同时，大床四周的纱帐也随之卷起，露出床上那具完美到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微微散发光亮般的少女躯体。 　　陈默看了几眼，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充气娃娃我没兴趣，收起来自己藏着吧。” 　　“嗯……”奎涅拉应声的同时，纱帐再次笼罩而下，看她影子应该是趴到了床上，侧头看着陈默：“不知道你进入这个世界是想干什么？单纯的游玩吗，还是说……” 　　“别猜了，我对你那些破事没兴趣，不想管也不会去管。” 　　“哦？” 　　“不就是占据别人的摇光来分担自己的记忆压力，然后统治人界吗？你以为你做得很隐秘，但在我们外部的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罢了。”陈默随手一挥，银色光点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座炮台，他就直接坐在炮台上抖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你又想寿与天齐，又想留万载功名，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 圣主不是龙 　　又想寿与天齐，又想留万载功名，这种想法几乎人人都会有，毕竟人都是有欲望的，对生命渴求的欲望，对权势地位的欲望，但有欲望是一回事，是否拥有将欲望践行为现实的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纵观人类历史，有能力去践行这两种欲望的人很多，他们都是各朝各代的君主，万人之上尊贵非凡，这些君主们成功做到了名垂千古，甚至万古之后也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记得他们的成败与功过，但就算是君主，也无法实现寿与天齐的欲望——事实上君主非常短命，明君每天都得处理大量国家事务，而昏君又每天沉溺于酒池肉林，两者都是刮骨钢刀，所以历史上长寿的君主几乎屈指可数。 　　然而奎涅拉，陈默不得不佩服一下她，这个诞生于量子世界当中的摇光，说难听点叫自律学习型人工智能，而且还是女性的形象，她竟然成功实现了人类上千年历史中都没人达成过的夙愿，设身处地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这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虽然原著里奎涅拉是被桐人开着心意之光加双刀流给阻止了，但桐人只能说是个意料之外的变数，若是没有桐人存在的话，按奎涅拉的计划，她绝对能安稳的统治人界上千年甚至数万年。 　　陈默一番话落下，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死寂当中，片刻之后，奎涅拉的声音才再度从床上传来：“你刚才说，外部的人都清楚我的计划吗？” 　　“这个问题，我怎么解释才好呢……”略微思考了下措辞，陈默接着说道：“奎涅拉，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在你看来可能非常宽广，但在我们眼中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盒子罢了，盒子里面有一座小沙丘，许许多多的蚂蚁居住在沙丘之中，而你就是位于沙丘最底层的那只蚁后，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在我眼中的世界……只不过是盒子里的一座小小蚁穴？” 　　奎涅拉话音有些失神，她虽然早就知道外界的存在，也清楚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外界之人的造物而已，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实，竟然会如此的骇人听闻，如此的令人绝望。 　　过了好半天，奎涅拉才从恍惚当中回过神来，她细细咀嚼着陈默的话语，一股前所未有的欲望忽然从她心头爆发出来。 　　她不要做沙盒蚁穴里的蚁后，即使能够统治人界又如何？这里只不过是外部之人眼中的试验场罢了，她想要亲眼去见证那片真正广阔的天地，她要……跳出沙盒！ 　　“啪啪——” 　　掀开纱帐，裸露身体的银发少女赤脚踩在地上，动作有些慌乱的跑到了房间内那个黑衣男人面前，然后毫不犹豫跪趴下身体。 　　“你这是干什么？”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奎涅拉，陈默诧异道：“都说了，我对你的计划没兴趣，也不会插手去管。” 　　“这个世界怎样都好，我不想再待在这个沙盒里了……求你，求你救我……救我出去！” 　　啊……原来说的是这个…… 　　心下了然的同时，陈默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道：“这个你可求错人了，我虽然是从外部进来的，但我并不清楚怎么把你弄出去，你的摇光也不归我管，真想出去的话你倒是可以试试和那个经常跟你对话的【神】商量商量，没准他心一软就同意了呢？” 　　听到陈默这句话，奎涅拉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神】……那个所谓的【神】，她经常通过操作终端跟他对话，交流加深之后，对方的性格早就已经被她摸得一清二楚了，那是个看似很好说话，但原则性却很强的人，要是自己这个沙盒里的蚁后表露出想要跳出沙盒的欲望……会发生什么事奎涅拉不知道，但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黑衣男人，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心头做出定夺之后，奎涅拉直起身，一把抱住了陈默的双腿，苦苦哀求道：“求你，求求你！只要能让我从这个沙盒里出去，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公理教会，对了，公理教会！你想当教皇吗？我把所有的权柄都让给你！整个人界都是你的，怎么样？” 　　与奎涅拉急切的目光对视一眼，陈默依然是摇头，语气悲悯道：“奎涅拉，我是外部的人……别说是整个人界，就算你把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都送给我，我拿来也没用啊，这只不过是个游戏场罢了，我话说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明白吗？而且教皇……”陈默忽然低低嗤笑两声，接着道：“什么叫教皇？教会的至高统治者，垂听神祇之意的传达者，而按照你们对于神的看法，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即为神祇，那你觉得让我当教皇难道不可笑吗？” 　　奎涅拉这次没有再接话，她已经无话可说了，但她仍然紧紧抱住陈默的双腿，丝毫不敢松开。 　　因为她敏感的察觉到，要是现在让这个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那她真的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个沙盒里面，延续她虚伪的统治了。 　　“奎涅拉……” 　　俯视着一言不发抱紧自己双腿的银发少女，陈默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他又舒缓下表情。 　　“你说，你愿意把所有权柄都让给我？” 　　“是的，我愿意！全部都给你，所有一切，你要的话拿走就好了！” 　　“包括公理教会？” 　　“对！公理教会也给你！” 　　“哈……你倒是舍得下本钱。” 　　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陈默心头却是想起了某个名字里带菊肛的人和他做出的约定——只要他能让这个世界的AI进化成自律学习型人工智能，那重村悠那就有救了。 　　本来他还在愁着怎么才能完成菊冈诚二郎交代的事情，但眼下，这不就是个不错的机会吗？ 　　“放心吧，你的公理教会我不要，管这么多人太麻烦了，你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吧。”伸出手，像是逗弄小猫咪一样轻轻拍抚着最高祭司头顶的银白发丝，陈默笑容和煦道：“我要的，只是你的权利而已，责任你去担负，权利我来享受，你随便给个有实权的位置给我就行了，另外你那套禁忌目录，我要你现在就废除掉，能做到的话我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摇光弄到手……”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又继续补充道：“不过事先说好，我并不保证能够百分百成功，我只能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至于最后结果怎样，你要有心理准备，怎么样，同意吗？” 　　这一番话说完，陈默本以为奎涅拉就算不拒绝，应该也会犹豫很久才对，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我同意！” 　　奎涅拉毫不犹豫同意了他的要求，眼神当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般，之前她对不朽生命与无上统治的欲望，此刻全都转变为了对自由的渴求。 　　答应了陈默的要求，她动作也足够利索，直接松开他双腿，呼唤出Under Word的控制终端，操作片刻后重新回头看向陈默。 　　“禁忌目录已经解除了，你想要什么职位？” 　　哦吼…… 　　这算什么？怕他会反悔吗，所以动作才这么快？不久之前还是最看重的东西，现在却弃之如敝履，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有够反复无常的。 　　“职位的话，让我想想……” 　　重新在身后显化出炮台，陈默盘腿坐着沉思起来。 　　解除禁忌目录只是思想开化的第一步，即使没有禁忌目录存在，但奎涅拉统治了人界数百年，这数百年间真理教会的禁忌目录早已成为了所有人心底根深蒂固的铁则，想要真正打破这份铁则的禁锢，让他们成为拥有独立自主人格与思想的自律学习型AI，还需要下些猛药才行。 　　而想要解放思想，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教育了，以教育开化思想，首先要做的，就是兴办学堂，还有天职这种东西，也应该由自己来选择，将贵族统治变成民主自治……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夷平域外魔族的威胁，唯有和平的土壤，才能诞生出自由开化的空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足够的权势与地位，才能得以践行，现在既然奎涅拉愿意给，他当然是顺水推舟，纳入囊中了。 　　…… 　　翌日。 　　公理教会布告天下，从今日起，彻底取消禁忌目录，其中所有禁忌条例，全部都由新成立的特殊执行部门——法庭，代为进行监管，凡有违反者，必先经过法庭裁判，再做处罚与否的定夺。 　　同日，公理教会最高祭司垂听神祇之意，曰神界有晨星坠落人间，右手以利刃攘除魔患，左手以圣典教化世人，尊称其号——圣主。 　　两条昭令由全体整合骑士驾驭飞龙传遍人界，一同传下的，还有圣主的徽记。 　　头戴王冠，左手捧书，右手举剑，身披袍服，面容威严。 　　而就在天下皆闻圣主之名时，这位与最高祭司享有同等权位的圣主，也颁布了第一条旨令。 　　即日起，废除贵族制度，贵族降级为世家。旨令颁布当天，数百贵族围聚于中央教堂，警告三次无果后，被整合骑士当场格杀。 　　人界，变天了。 第一百零五章 应是故人来 　　圣托利亚修剑学院，今天迎来了一位地位尊崇的客人。 　　苍蓝羽翼的飞龙在学院前的草地上轻巧落下，龙背上乘骑着的金发骑士姬姿态威严，即使是以坐姿状态下也依然挺直的脊背，身穿洁白金边骑士轻甲，金发飘扬时似乎连穿过发隙的阳光也变得跳跃起来，仅仅只是目睹其外貌，就能让人联想到美丽高贵等词汇——当然，如果忽视她满面浮起的绯红，脸上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以及蔚蓝眼眸中萦绕着的雾气的话…… 　　而导致这位金发骑士姬露出如此小女儿作态的罪魁祸首，此刻正一脸得意的笑容，环在对方腰际的双手极不规矩的动来动去，手指灵巧的从铠甲缝隙间探入，感受着少女的柔软与温暖。 　　“爱丽丝小姐，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吧，咱们俩肯定还会同骑一头飞龙的。你看，现在不就被我说中了吗。”陈默一边占着身前少女的便宜，一边嬉笑道。 　　听到他的话，爱丽丝脸上羞愤不甘的表情顿时又加深了几分，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咬着牙用力说道：“圣主殿下，公理教会足足三十一位整合骑士，为什么……您为什么非要选我，来当您的护卫骑士！” 　　没错，陈默从奎涅拉的寝室出来之后，随着他的身份由奎涅拉亲口承认，一下子升级成为公理教会总BOSS级人物，他当然从善如流的充分活用了自己的权利——首先就是宣布要挑选一位整合骑士作为自己的护卫骑士，全天候贴身保护自己的安全，然后可怜的爱丽丝就被陈默亲口点了名…… 　　“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意思。” 　　充分享受完骑士姬腰间充满弹性又不乏柔韧的美好触感，陈默心满意足的撒开手，翻身一跃跳下飞龙，大红色袍服在空中肆意张扬，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落地后他回身看向仍坐在龙背上的少女，露出一脸厚颜无耻的笑容道：“整个公理教会，三十一位整合骑士，里面就只有你跟我最熟，我不找你找谁？” 　　杀熟，陈默从来都不手软的。 　　与陈默静静对视片刻后，爱丽丝像是认命一样垮下肩膀，黑着脸跳下飞龙，一言不发的紧跟在他身后。 　　虽然是叫圣主，但这无耻之徒显然丝毫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圣贤之处，他的下流与卑鄙简直超越了爱丽丝的想象极限。 　　如果陈默知道此时跟在自己身后的骑士姬心中所想的话，他肯定会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特么分析得……实在是精辟啊！ 　　他恶趣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性格严肃认真的整合骑士遇到他，结果只会是一场令人惨不忍睹的灾难。 　　就好像现在一样，爱丽丝已经在心里暗暗诅咒这位厚颜无耻的圣主能够早日回归神祇怀抱，并且时刻都有拔剑往身前的红袍背影上捅几下的冲动。 　　“呐，我说爱丽丝。”并不清楚自己已经随时都有被捅危险，陈默边走边漫不经心说道：“你当了公理教会这么久的整合骑士，就不会觉得……有点闷吗？” 　　“不会。”骑士姬的回答毫不犹豫，带着斩钉截铁般的语气：“我存在的所有价值，就是身为公理教会的整合骑士，将一切胆敢冒犯神威，轻蔑神权的人，一切跨越两界山，危害到人类生命的魔族，全部斩于剑下。如此崇高的使命，又怎会感到烦闷？” 　　好！ 　　陈默几乎都快要鼓掌了。 　　奎涅拉那个裸露狂，虽然整天都神神叨叨的，但这一手洗脑的技术，实在是让人没话说。 　　强，强无敌！ 　　“要维护神权，保卫人界，你又不一定非要成为整合骑士吧？”陈默一边循循善诱的说着，一边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只要有这份心意在，无论身处何地，都一定能够有所建树的！比如说，在我的圣堂里发光发热，如何……” 　　“圣堂？” 　　“身为圣主，我的亲兵卫队肯定不能随便找两只烂鱼臭虾就草草了事，爱丽丝，你……” 　　说到这里，陈默已是图穷匕见，言语间无不充满了赤裸的挖墙脚意味。 　　反应过来陈默是在挖奎涅拉的墙角，爱丽丝断然拒绝道：“不必再说了，此事绝无可能！” 　　“呃……”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来，陈默微微一愣，随即板起面孔道：“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爱丽丝一脸坚毅不屈道。 　　“这样啊……好吧，我知道了。”陈默摇了摇头，像是已经放弃招揽爱丽丝的想法，但下一刻，他回头朝少女坏笑着说道：“那我只好找奎涅拉说去了。” 　　现在的奎涅拉，满脑子想的都是超脱，离开这个“众神”的试验场，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而不是被囚禁在小小的沙盒世界里，可怜而可笑的做什么公理教会的最高祭司。这种心理状态下，奎涅拉几乎可以说是对他有求必应，别说只是讨要一个整合骑士，就算他想要整个公理教会的全部三十一位整合骑士，奎涅拉也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会给他。 　　“祭司大人是不会同意的，即使是圣主殿下也一样。” 　　骑士姬似乎对自己所侍奉的最高祭司很有自信，说话时她微微昂起脖子，金发在阳光中跳跃出骄傲的弧度。 　　“你上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说不会再跟我骑同一头飞龙，然而现在呢？” 　　“这……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在我看来似乎没什么差别。” 　　看着骑士姬眼中强烈的自信光芒，陈默不由得摇了摇头。为什么真话有时候却总是没人相信呢？ 　　“既然你坚持这么认为的话，那么爱丽丝小姐，就请你拭目以待好了，我们……来日方长。” 　　…… 　　修剑学院中央教习室，供修剑士学徒练习剑技的宽敞空间，此刻却仅仅只有三人站立其中。 　　陈默，爱丽丝，以及一个皱巴巴小老头——修剑学院的院长。 　　“圣主殿下当面，实在是让老夫不胜惶恐啊。” 　　在陈默面前低了低头，小老头皱脸都笑成了菊花：“不知道殿下今日为何突然大驾光临？” 　　“院长太客气了，整个人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修剑学院大名？现如今公理教会的整合骑士大半都是出于贵学院大比当中，我当然早就心向往之了，只不过苦于没有练剑的天赋，所以才只能退而求其次，亲自来瞻仰瞻仰贵学院的风光了。” 　　“是，是！”听到陈默夸赞的话，小老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了：“殿下请尽管观赏就是了。” 　　“那就多谢院长好意了。” 　　笑着点了点头，陈默转身正要带着爱丽丝离开，他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院长，笑容里多出了几分玩味：“不过说起来，不知道院长你是怎么看待这所修剑学院的呢？” 　　怎么看待修剑学院？ 　　被陈默的问题问懵住了，但小老头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昨日中央教堂外那片被贵族之血染红了的地面，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这位圣主殿下并非什么易与之辈。 　　仔细咀嚼了好几遍问题，老院长才谨慎的开口答道：“从老夫任教以来五十年间，学院当中出过许多上级修剑士，他们大多被贵族……啊不，现在应该叫世家了，他们大多都成为了世家所雇佣的幕僚，还有少部分人选择在卫兵队长之类的位置上混口饭吃，所以老夫认为，这是一所有价值的学院，并且这所学院也能够帮助入读的学生寻找到他们应有的价值。” 　　“说的不错。”微笑着对老院长鼓了鼓掌，陈默继续问道：“那么，不知道院长你对学院的未来有什么展望吗？” 　　“未来？” 　　老院长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在他被禁忌目录遏止了一生的命运轨迹当中，如此离经叛道的话题，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提起。 　　“恕老夫愚昧……”想了半天，依然还是一头雾水的老院长摇头道：“不知殿下有何高见？老夫愿闻其详。”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关于学院发展的建议罢了。” 　　重新转回身，陈默满脸微笑的看着正做出洗耳恭听状的老院长。不管对方现在这幅作态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让他很受用这点倒是实打实的。 　　果然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这皱巴巴小老头比金发骑士姬会做人多了，拍马屁功夫更是一流，光是这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就足够后者学上十几年了。 　　陈默一边在心里暗自赞叹了几声老院长的养气功夫足够到家，一边继续说道：“我认为，学院应该是人界未来的发展的趋势，无论偏僻与否，学院的建设都必不可少。” 　　“嗯？” 　　乍听到这种新奇观点，老院长眨了眨眼睛，现在人界讲究的是实用性与适用性，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人生只需要按部就班走完就行了，“学院是未来的发展趋势”这种话，在陈默之前，连想都没人想过。 　　老院长这边还在暗自吃惊，陈默就已经接着开始说了。 　　“不过，建设学院最重要的除了财款物力之外，人力资源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啊……我就想跟你讨要几个人……” 　　要人？ 　　听到陈默要人，老院长眉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般脱口而出问道：“殿下想要谁？” 　　“别担心，我要的人不多……上级修剑士，桐人，尤吉欧，以及初等练士萝涅·阿拉贝尔，缇卓·施特莉涅恩……就这些……” 第一百零六章 不准备请我喝一杯吗 　　谈妥相关事宜，陈默便与老院长道别，离开了中央教习室。 　　跟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爱丽丝忽然开口道：“没想到那个院长竟然会这么直接就把人给你了，两个上级修剑士，这可不是轻易就能培养出来的。” 　　“嗯？” 　　陈默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瞥了眼骑士姬小姐满脸疑惑不解的表情，他不由得轻笑道：“要不然呢，给人或者不给人，看似是二选一的问题，但实际上只有给人这一个选项罢了，那院长倒是挺会察言观色的，明明心里老大不乐意，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两个上级修剑士，两个初等练士，全当顺水人情送给了我，这么算下来他其实还算赚到的。” 　　“赚到？” 　　爱丽丝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强行要走人家整个学院里仅有十二人之二的人才，还好意思说别人赚到了？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懂？”陈默摇摇头，嗤笑一声道：“就你这脑子，跟院长比差远了。知道什么叫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吗？我既然是以圣主的身份找他要人，那不管他愿不愿意，最终都只能把人交给我，与其不情不愿拖拖拉拉，还不如痛快一点直接答应我，反倒可以做个人情关系，刷刷我的好感度，你说他难道不是赚到了吗？” 　　陈默话说完，爱丽丝已经是被绕晕了，在她身为整合骑士的人生观里，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关系，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陈默话里的意思，脸色霎时涨得通红。 　　“哼，歪理邪说！” 　　“什么歪理邪说？是你自己不通人情世故吧，我给你免费上了一课，还好意思哼上了……” 　　爱丽丝鼓着脸没有再说话，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疏于人际交往，面对陈默这种人情练达的老油条，她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讨到好，所以闭口不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见骑士姬开始玩起了自闭，陈默倒也没有接着调侃她，只是一路带她出了学院，在附近街上找到了一家装潢华丽的服装店。 　　“圣主殿下，我们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到服装店里还能干什么？买衣服啊，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挑。” 　　“买……衣服？” 　　爱丽丝愣了愣神，她是真的跟不上这位圣主殿下的思维了，之前不是还在找老院长要人吗，现在怎么突然又买起了衣服？ 　　“我说你杵在这里干什么，没买过衣服？” 　　“我……” 　　呐呐的张了张嘴唇，爱丽丝还真没买过衣服，所有整合骑士的服装都是制式的，包括私服在内也一样，由元老会统一发放。 　　陈默这边已经挑好了一套黑色礼服，见骑士姬还是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没动，他撇撇嘴，转身又从衣架里面挑出来一件白色连衣裙，随手塞进了她怀里。 　　“换衣服会不会，不会我也可以帮你。” 　　帮换衣服…… 　　听到陈默如此恐怖的发言，爱丽丝浑身一震，也不用他再说些什么，拿着衣服就跑进了更衣室里。 　　片刻后，布帘掀开，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明艳少女，陈默双手抱胸，目光审视的看了两眼后，嘴里无不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平时穿着铠甲看不出来，不过你还是挺有料的嘛，这胸型……小巧精致，倒是比那些乳牛别有一番风味。” 　　“殿下……请您慎言！” 　　本来头一次换上由别人专门帮自己挑选的衣服，爱丽丝还有些害羞，但听到陈默这句充满猥琐意味的话语，她心里所有的羞涩顿时全都转变为了恼怒。 　　“哎，我说老实话啊……”陈默收敛起笑容，伸出手轻轻搭在少女肩头，一脸认真道：“能让我摸摸看吗，应该会很爽。” 　　什么很爽？你很爽还是我很爽？ 　　如果陈默知道爱丽丝心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都爽。 　　什么叫禽兽？ 　　什么叫为所欲为？ 　　“下流！” 　　爱丽丝感觉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让史提西亚女神恼怒的事，不然怎么会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更让她悲愤的是，自己的身份竟然还是这个人的直接下属。 　　反抗……要不要反抗？ 　　虽然禁忌目录已经被最高祭司撤销了，但规则依然还是存在的，爱丽丝心里的天平不停在自我与规则之间摇摆，就在她即将下定决心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而拔剑戳死面前这个淫贼时，陈默却忽然转身往店外走去。 　　“小朋友，逗你玩呢，就你那两个豆丁，叔叔我摸着都嫌硌手。” 　　老实说，爱丽丝的胸部虽然不大，但也绝对说不上小，B应该是有的，但陈默什么没见过，他连美神都刚过正面，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犯不上让他动什么歪心思，之前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逗逗她而已，见骑士姬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自然就识趣停下了玩笑。 　　小朋友……豆丁……硌手…… 　　爱丽丝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虽然她满心都是身为骑士的尊严与荣誉，但身为女生的天性依然让她对这句话在意得不行。 　　就好像男人绝对无法忍受有人嘲讽自己那个活儿细短快一样…… 　　强烈的怒火涌上心头，爱丽丝攥紧双拳，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然而下一刻，又一句话从店外传来：“还有一件事，爱丽丝小姐，其实我今天出门忘记带钱了，你顺便帮我把钱付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爱丽丝把手里的剑鞘重重顿在地上，坚实的地砖立马碎出了个小坑。 　　士可杀，不可辱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爱丽丝此刻心中所想。 　　“是……圣主殿下。”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掏出钱灰溜溜跑去找店员结账。 　　…… 　　北圣托利亚，身为整个北部帝国的央都，同时也是其他三大帝国的核心，更坐落着公理教会的中央教堂，这里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人界最为繁华，最为热闹的城市。 　　各色南来北往的商人，身着布衣的平民，装备铠甲和盾牌的卫兵，依然还沉浸在贵族权利的世界当中不可自拔的世家子弟，走街的串巷的小贩……混杂在如此纷繁的人群当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看上去就显得不是那么起眼了。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会让你换衣服了吧。” 　　倾听着耳畔传来的商贩吆喝声、行人谈笑声、铁匠铺打铁声，陈默微微眯起双眼，语气惬意而悠闲：“这些人，他们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在整合骑士·三十，以及公理教会圣主面前露出来的，但却会毫无保留的在爱丽丝和陈默面前袒露出来……看看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好用你的眼睛看看吧。” 　　不用陈默说，爱丽丝此刻正在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她平时偶尔也会到街上行走，但往常这些行人在见到她时，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除了敬畏便是恐惧。 　　敬畏她的身份，恐惧她的力量。 　　见骑士姬似乎很有些感慨的样子，陈默一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略微动容的表情，一边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触了？” 　　“原来……想要真正了解他人，只有卸下高高在上的身份才能做到，骑士的荣耀与尊贵，不应该是拿来对其他人耀武扬威的，而是……” 　　“废话。” 　　陈默撇撇嘴，直接开口打断了少女的感慨，然后他伸出手，耍流氓一样隔着连衣裙在她胸部以下十厘米的位置戳了戳：“叔叔这是要告诉你，人心隔肚皮，一个人能换千副面孔，每副面孔下面都藏着万般心思，就你这傻乎乎的样子，以后多长点心吧，别被人骗了都还不知所云。” 　　“你……！您未免把世人想得太坏了吧！”爱丽丝很是倔强地仰起脸，皱起一对秀气的眉毛，目光不善的盯着陈默。 　　“坏？你还没见过坏的呢。” 　　低头俯视面前这个单纯得有点傻气的小姑娘，陈默笑容不减道：“你们整合骑士那一套什么公理，什么正义，对于其他人来说连屁都不如……怎么，你不信啊？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呗。” 　　“打什么赌？”爱丽丝目光坚定的看着陈默，眼神里连丝毫动摇都没有，她始终相信人们心底里绝对是有一口正气存在的。 　　“嘿嘿，这个赌很简单，就赌一个人究竟能坏到什么地步好了，赌期嘛……一个月吧，你跟在我身边，只要一个月内没有遇到那种让你觉得坏到不可能是人做出来的事，就算我输了，反之则你输，怎么样？” 　　“赌注呢？” 　　“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回整合骑士团，如果我赢了……” 　　陈默话音一顿，目光在少女浑身上下扫视了一眼，接着道：“我赢了，什么都不要。” 　　不要赌注？ 　　爱丽丝眉头一跳，有些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不要赌注，但疑惑归疑惑，她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重获自由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点头道：“好，我赌了！” 　　“明智的选择，那么赌约成立。”陈默哈哈笑了两声，伸手一拍骑士姬的肩膀：“放心吧，要是你赢了的话，我是不会毁约……” 　　正说着话的时候，旁边一家甜品店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店内走出来两个穿着修剑学院制服的男生，其中黑发黑瞳的男生正侧着脑袋跟身边金发碧瞳的男生说说笑笑，手里还抱着盛装食物的纸袋：“尤吉欧，明天可就该你来请客了。” 　　下一刻，黑发黑瞳的男生回过头，视线毫无遮蔽的直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默，然后……他们两个都同时愣住了。 　　“你……你怎么！” 　　“桐人啊……” 　　陈默目光微沉，但随即，他脸上又重新露出笑容：“久别重逢，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就不准备请我喝一杯吗？” 第一百零七章 哦，暴雨 　　“如你所见，菊冈诚二郎也把我弄进这里来了，这个Under Word的世界，只不过和你的情况有些不同，本来我是打算到修剑学院来找你的，咱们毕竟知根知底，相互也能够放下心来，可我现在这个人物账号用不了剑，具体原因说起来比较复杂，不过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所以无奈之下，我只好想其他办法暂时获得个便利点的身份了。” 　　“公理教会的最高掌权者之一，这个身份已经不能算是便利点了吧！” 　　与陈默相对而坐在修剑学院的上级修剑士宿舍里，桐人忍不住吐槽了句他话里的槽点，然后眼神忽然又黯沉下来，转头看了看站在宿舍外面等候的尤吉欧和爱丽丝两人的身影，他轻轻叹了口气，气氛再度陷入了沉默当中。 　　“呐，桐人，你还在在意吗？” 　　“在意什么。” 　　“你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吧。” 　　“那种事情……” 　　“哐哐”几声轻响，桐人一直握在腰侧剑鞘上的左手轻微颤抖起来：“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啊！” 　　随着重村彻大的计划被陈默彻底搅乱，桐人的记忆当然也恢复了，曾经在SAO里的种种，与亚丝娜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全部都重新想了起来，但随着记忆一同被他拾起的，还有那份钻心剜骨的悲痛。 　　“之前在你病房里的时候，我就跟你解释过的，我和明日奈之间并不是……” 　　“明日奈？” 　　“……” 　　哑口无言的盯着桐人悲痛的目光，以及隐藏在目光极深处的那一抹怨恨，陈默停顿片刻后接着道：“结城小姐，我跟你解释过的吧，我和结城小姐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修剑学院分配给上级修剑士的居所非常上档次，价格高档但却并不会显得太过华丽的深棕色毛皮地毯，艺术品味十分雅致的桌椅家具，以及足够宽敞的空间，宽敞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桐人深深吸气的声音就在房间里响起。 　　“这件事……明日奈之后也跟我解释过几次，她说得很详细，比老师你当时说得还要详细的多得多，我完全清楚这是一场误会，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老师……你，你才绝对无法让我原谅！” 　　桐人不断深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希望能够借此稍微平息下一些胸膛里暴乱的激流，然而即使他极力压抑，愤怒的感觉依然不可遏制的从心底升起：“老师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帮的这个忙，明日奈她……她对你，已经是产生出感情来了！”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几年前的那一幕再度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归还者学校，桐谷和人和结城明日奈并排坐在曾经一同吃过午餐的长椅上，结城明日奈低着头缓缓叙述着她和陈默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而桐谷和人则是一言不发的静静倾听。 　　当结城明日奈讲完之后，桐谷和人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真的投入感情了吗？” 　　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一口否认，然而身边的少女却久久失去了言语。 　　最终，结城明日奈带着哭腔开口说：“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对不起。” 　　将思绪从往事的回忆当中拉扯回来，桐人右手反射性的抖动了几下，他几乎都要按捺不住心底升腾的怒火而拔剑了。 　　“为什么，我明明都逃避到这里来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面对桐人的怒斥，陈默没有说估，他并非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的话要说，反而不知该从何开口了。 　　对于结城明日奈。他不否认自己确实是对那个少女很有好感，但那份感情早就已经被他断绝了，那只不过是两个男女之间，因为一次机缘巧合下的相遇，所产生出的朦胧而不确定的恋情罢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心中想的是君子如风，少女却对自己动了情愫——不过情愫也仅仅只是情愫而已，被结城明日奈放在心里的始终都是桐谷和人。 　　而Under Word……陈默并不是追着桐人进来的，他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在SAO玩家和重村悠那之间，他曾经选择了前者，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拯救那个少女的机会从自己手心里溜走。 　　诸般思绪涌上心头，陈默缓缓呼出一口闷气，看着紧攥剑鞘的桐人，他轻轻张口道：“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的话，那就跟我打一场吧。” 　　剑士之间的交流，唯有以剑刃才能说得清楚。 　　“你不是不能用剑吗？” 　　“仅仅只是剑而已，其他东西倒没问题……怎么，几年没跟我交过手，你是怯场了？” 　　“锵——” 　　漆黑的剑光闪电般在室内瞬间亮起，陈默目光下移，盯着悬在自己鼻尖前面几厘米处的锐利剑尖，几秒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战意，敌意……以及杀意。 　　“桐人，最后那一剑你下得去手吗？” 　　桐人没有接话，他握紧剑柄，手腕轻轻一振，漆黑剑身顿时发出跳跃的低鸣，剑刃上浮现出微微的光亮。 　　心意之光…… 　　“动真格的话，可能会死哦？” 　　“正合我意。” 　　交谈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下去已经没意义了，陈默起身朝房间外走去，桐人则垂握剑柄跟在他身后。 　　经过门口时，等候在房间外的尤吉欧和爱丽丝同时投来目光，只不过尤吉欧的眼神里满是探寻的意味，而骑士姬小姐则藏着几分担心。 　　“放心吧，老友重逢有点激动，没事的。” 　　伸手轻轻揉了揉骑士姬头顶温暖柔软的金毛，陈默侧过脑袋瞥了眼瞪大眼睛看着他动作的尤吉欧，也没说什么，手掌顺着骑士姬的长发滑落到她腰间，然后牵着小姑娘柔软的小手就扬长而去。 　　…… 　　作为在四大帝国都享有盛名的修剑学院，供人进行比斗较量的竞技场当然不少，其中有露天的大型决斗场，也有室内的竞技台，陈默和桐人出房间时外面天空已经从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压顶的样子了，所以他们选择的是室内竞技场。 　　驱散了竞技场里的无关人等之后，爱丽丝和尤吉欧在观众席上站定，桐人和陈默则前后踏上了竞技场的高台。 　　“锵！” 　　挥手拔出漆黑长剑，桐人紧盯着站在对面的男人，而在桐人的注视下，陈默轻轻抛了抛手里的小刀，掂量好重量之后，他食指抵住刀背，以握持手术刀的姿势摆好了架势。 　　“你就用这个？” 　　“这个就足够了，来吧。” 　　“希望你不要后悔。”微微皱起眉头，桐人倒不觉得对方是在轻敌，此时陈默脸上的表情比曾经在SAO里跟自己比斗时还要认真得多。 　　“那么，我上了！” 　　短短的几个字，其中却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分量。 　　桐人右手高举剑刃，剑尖缓缓扬起一直到固定在左上侧的肩头为止，与此同时，空气立刻“滋”的一声产生出摇晃感，漆黑剑刃也开始渲染上星光般的银白光芒。 　　下一刻，光辉猛然暴涨起来，又极速收缩成细细一道，化作银白一线的斩击，瞬间跨越十几米距离接近到了陈默眼前。 　　“快是够快了……” 　　强烈的剑风席卷而来，让陈默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这具身体孱弱的属性让他很难再像现实里那样轻而易举看清如此神速的剑斩，但之前桐人挥剑的瞬间，他就已经通过对方的肌肉运动判断出了斩击的落点，所以此时他只是轻轻后退一步，再弯了弯身体，就躲开了这道狂暴的斩击。 　　“——不过，准头差了点。” 　　“嘿啊啊啊！” 　　面对陈默的游刃有余，桐人带着简洁的呼喊转动剑刃，银色光辉的斩击由上至下挥舞，然后又折转而回，眨眼间剑光已经呼啸着闪过数次。 　　“桐人，你还记不记得……”身处剑光的风暴当中，陈默脚步只在方寸之间移动，他每次辗转身体都不会超出一米距离，但偏偏那密集的剑光就是没办法落到他身上：“以前在SAO里的时候，我跟你交手了几百次，你没一次赢过我，现在还用SAO的剑技，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你下一剑的落点是哪里，脖子，水平方阵斩的第三击对吧？” 　　“嗡嗡——” 　　高速掠动的剑刃与空气摩擦发出轻微的嗡鸣，然而桐人已经惊骇的瞪大了眼睛，陈默所说的话并非虚张声势，他下一剑确实是水平方阵斩的第三击，目标也确实瞄准的是脖子：“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知道？” 　　陈默脚下向前两步，抬手握住桐人挥剑的手腕，食指按住脉门轻轻一拧，“叮当”一声，漆黑长剑跌落在地，同时另一只手上小刀轻巧的转了一圈，然后直接照着他大腿捅了下去。 　　一击到底，十几厘米的刀身直接把他的大腿戳了个对穿，桐人痛呼出声的时候就已经站立不稳单膝跪在地上，而陈默则在他跪倒的瞬间抽出小刀，刀刃一横，正好架在桐人跪倒之后的脖子上。 　　“桐人，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正式教过你什么，但毕竟喂了你大半年招，你也算是我教的半个徒弟。”陈默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桐人，手中小刀稍微远离了一点他脖子，指尖轻轻律动几下，刀刃立马在空中舞得飕飕作响，然后“叮”的一声齐柄刺进地面当中——漆黑岩石的地面：“用我教你的剑技来对付我，怎么可能不被看穿呢？” 　　视线盯着刀柄上缓缓消散的心意之光，桐人呼吸变得略微有些紊乱起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自从在Under Word里发现并掌握了心意之光这种力量之后，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应该已经追上……不，甚至已经超越了那个曾经仿佛大山般拦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了吧？ 　　然而直至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进步，在对方眼中其实与原地踏步没什么区别。 　　抬眼看着陈默无悲无喜的平静目光，桐人忽然觉得心里变得释然起来。 　　这个男人，他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过高远了……高远到和自己、和明日奈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 　　片刻后，他垂下头，语气像是沮丧，但又似乎隐隐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老师，是我输了。” 　　“行了，别说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我打你赢了根本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赶紧麻溜点爬起来，去找人看看腿伤。” 　　摇头笑骂了一句，陈默转身跳下竞技台，走到观众席上的尤吉欧和爱丽丝之间，转头朝一脸震撼的金发少年笑了笑，然后拉着骑士姬小姐就往室内竞技场外面走去。 　　“殿下，您这是……？” 　　被陈默强行拉住手，爱丽丝用力挣扎几下都没挣扎出来，只好放弃了这种无谓的举动。 　　“带你去看场好戏。” 　　拉着爱丽丝出了竞技场，陈默抬头看向乌云压顶的天际，忽然有几颗豆大的雨珠垂落，随后便是暴雨倾盆而下。 第一百零八章 哦，avi. 　　学院三楼的环形走廊中，罗妮耶目光有些担忧的看着缇洁。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肯定要一口气说清楚才行吧？”站在区别于初等练士狭小房间的上级修剑士的豪华大门前，缇洁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劲般说道：“芙蕾妮卡都已经被逼得想要退学了，就算不是身为她的好友，仅仅从同校生的角度来考虑，我们也有无论如何都应该站出来为她仗义执言的理由。” 　　“那……你想好之后应该怎么……对吉杰克学长和安提诺斯学长开口了吗？” 　　“罗妮耶，就算他们是上级修剑士，但对自己的随侍练士做出那种禽兽一样的举动，我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尊敬的，所以当然是狠狠地斥责他们一顿了！” 　　“可是……” 　　罗妮耶还是有些担心，但缇洁已经抬手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几秒后，门内传来了一阵慵懒闲散的声音。 　　“谁啊，芙蕾妮卡吗？呵呵……就算你现在反悔，但如果不听从我们的命令，你在学院里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立足之地……” 　　对方一副智珠在握的口吻，话语中充满了黏腻的欲望，即使房门还没有打开，听到这段话的缇洁和罗妮耶就已经深深皱起了眉头。 　　难以想象，芙蕾妮卡平时到底是怎样在这种下流禽兽手中艰难周旋，维持自己清白的……不，利用上级修剑士的特权肆意欺辱随侍练士，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拥有上级修剑士的荣誉，他们应该被分配到边境去砍树、挖矿、疏通下水道，这才是与他们肮脏的个性相匹配的身份。 　　强忍住心头的怒火，缇洁手上加大几分力度，略微粗暴的又敲了几声门：“芙蕾妮卡已经回宿舍去了，我们是她的朋友，请开下门。” 　　话语声传入门内，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房门被打开，温贝尔·吉杰克出现在门口。 　　看着门外身穿灰色初等练士制服的两个少女，他表情一愣，但随即，恶毒的笑容缓缓爬上面颊。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桐人上级修剑士和尤吉欧上级修剑士的随侍练士啊，是叫什么来着……啊啊，不好意思，我没有记住随侍练士贱名的习惯，哈哈哈哈哈哈！” 　　“你……！” 　　听到温贝尔的言语侮辱，缇洁当即瞪大了眼睛，但当她攥紧拳头上前一步准备回敬几句时，罗妮耶忽然从身后拽住了她。 　　“缇洁，冷静一点，这……这位是上级修剑士大人！” 　　修剑学院的规则，上级修剑士在初等练士面前，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统治力，如果初等练士做出下克上的举动就会被视作违规，而面对违规的初等练士，上级修剑士则拥有对其做出处罚的权利。 　　被罗妮耶拽住，缇洁也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她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温贝尔道：“随侍练士从属于上级修剑士，吉杰克学长刚才的那番话已经算是侮辱到了尤吉欧学长和桐人学长，请你收回前言，不然我会向学院监察检举你的不当言行。” 　　“啧……” 　　温贝尔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打算言语刺激对方几句，然后让她一怒之下做出失格的举动，这样自己就能借着修剑士惩罚权好好做做文章了。 　　而在温贝尔诡计告破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温贝尔，是谁来了？” 　　“嗯唔。两个初等练士……桐人同学和尤吉欧同学的随侍练士。” 　　“哦？这还真是稀客啊。” 　　交谈声中，身披暗红长衫的莱欧斯·安提诺斯走到温贝尔身旁，跟他一起共同看向门外的两个小小少女，片刻后，他脸上洋溢起笑容——和温贝尔那种恶心的笑不同，莱欧斯的笑容更加真挚，让人感觉他是个很有教养，性格也很温和的人。 　　“哎呀，有客人上门，虽然并不是桐人同学和尤吉欧同学亲临，但也不应该失了礼数，温贝尔，快去准备一些点心，还有酒水……两位应该能喝酒吧？” 　　“不必麻烦了，安提诺斯学长！” 　　虽然莱欧斯脸上的笑容很真挚很温和，但缇洁依然眼神冰冷，对方的伪装在她面前根本就只是可笑的虚饰罢了，这两人的真实面目，她早已从芙蕾妮卡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呵呵……不麻烦，身为上级贵族，应尽的礼数又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啊，抱歉，我忘了，两位都只是五等以下的爵士家的孩子，应该并不是很懂上级贵族……” 　　“安提诺斯学长，遵圣主殿下旨令，贵族已经被降格为世家了。” 　　莱欧斯正说得顺口，忽然听到缇洁打断的话，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凝固起来，嗓子里跟着发出“咯咯”的声音，几秒后他才铁青着脸让出门口：“那……就不麻烦了，两位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吧，堵在门口万一被人看到，不仅有损我和温贝尔的威严，也对桐人同学和尤吉欧同学的名声不好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缇洁和罗妮耶，直接转身走进屋内。 　　“缇洁……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敞开门口的上级修剑士的房间，明明平时也经常到桐人和尤吉欧的房间做客，但此时罗妮耶却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仿佛从门口中不停往外喷薄着冷气。 　　不止是罗妮耶，缇洁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慌，但她一想起芙蕾妮卡之前找她们哭诉时眼中滑落的泪珠，就感到一股怒火腾起，稍稍冲淡了些恐惧。 　　“怕什么？这里是学院，他们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 　　像是在给罗妮耶打气，又像是在鼓舞自己，缇洁说完深呼吸了几口空气，然后抬脚迈进了房间当中。 　　上级修剑士的房间，基本都是选用的整个学院采光最好的位置，而且房间内还增设有非常高档的高级油灯，但温贝尔和莱欧斯的房间里面光线却十分昏暗，窗帘被死死拉住了，高级油灯的灯芯也被转到最紧，亮度只能说是微光的程度。 　　除了昏暗的光线之外，房间里还烧着味道极为浓厚的东域产焚香，伴随着香味，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飘荡升腾。 　　魔窟…… 　　这是缇洁脑海中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虽然她从来没去过黑暗领域的魔族聚居地，但眼前的光景，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 　　东域产焚香的味道飘进鼻翼，缇洁和罗妮耶的脸色都忍不住绷了起来。这种焚香的味道本来就是以浓厚出名，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视一圈，仅看得见的焚香盒就有四个之多，香味更是浓到让人反胃的程度。 　　不过莱欧斯和温贝尔看起来似乎很享受的样子。莱欧斯舒服的躺在房间中央的长椅上，身体半陷进软垫当中，温贝尔从桌子上提起一个不透明的长颈玻璃瓶，正往薄薄的杯子倾注着液体，看那暗红的色泽应该是葡萄酒。 　　抿了口葡萄酒，他脸色泛起微红，嘴角跟着扬起松弛的笑容，然后抬头看向罗妮耶和缇洁。 　　“说吧，你们有什么事？” 　　温贝尔这边询问的同时，莱欧斯也微笑着静默不语的看着两人，只是眼神中不时会划过一丝阴险的光。 　　“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感觉，缇洁深深的皱起眉头，语气嫌恶道：“两位都曾是贵为三等爵士的上等人，虽然现在贵族已经没有特权了，但两位也还有身为首席上级修剑士和次席上级修剑士的荣誉感和尊严吧？请不要像猪猡一样，毫无理由就虐待自己的随侍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了！” 　　听到缇洁如此直接的斥责，温贝尔脸色一变，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但随即，他又装模作样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是芙蕾妮卡对你们说了什么吗？她实在是劣性不改啊，我不知道芙蕾妮卡到底说了什么，但那些话全部都是对我的污蔑，是无耻的谎言！我只不过是履行了上级修剑士的职责，想要好好教导她罢了。” 　　“你所谓的教导，就是对她下达一些无耻的命令，让她为你做出难以启齿的服务吗？你根本毫无悔改之心！像你这种人，根本就……” 　　“缇洁！” 　　在缇洁情绪失控，即将失语的关头，罗妮耶紧张的大声打断了她。 　　“抱歉……”轻轻喘了几口气，缇洁不想再看到温贝尔脸上恶心的笑容，转头朝莱欧斯说道：“吉杰克学长的行为有辱上级修剑士的荣誉，安提诺斯学长你和他同寝室竟然不制止，反而纵容他的行为，你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哦？” 　　面对缇洁凛然的目光，莱欧斯放下架在桌上的双腿，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少女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的表情，他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你……！” 　　没想到莱欧斯竟然会无耻到做出推卸责任这种事情来，缇洁瞪大眼睛怒视着房间内同样面带笑容的两个上级修剑士，怒火猛烈上涌让她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你们还有身为贵族的荣誉感吗！” 　　话出口的同时，她立马反应过来，怒火快速从心头消退，转而变成冰凉冰凉的感觉。 　　“不……我，我是说……” 　　“呵呵，六等爵士家的继承人，竟然敢质问我堂堂三等爵士家的长子，刚才那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 　　温和而真挚的微笑缓缓扩大，最终变成毒蛇般的阴险笑容，莱欧斯伸出鲜红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下嘴角，看向缇洁和罗妮耶的眼中爆发出无比贪婪的欲望。 　　“虽然只是六等爵士出身，但身为贵族，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冒犯比自己上等的贵族有什么后果吧？” 　　“莱……莱欧斯·安提诺斯阁下！现在已……已经，已经没有贵族了！” 　　缇洁脚下缓缓后退两步，拉住旁边罗妮耶的手，对方手心此时跟她一样也渗出了冷汗。 　　“是啊……没有贵族了。” 　　莱欧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温贝尔已经拦在了房间门口。 　　“但除了贵族之外，禁忌目录也已经取消了啊！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小的随侍练士，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光明正大跑来找上级修剑士，而且还是首席和次席的上级修剑士兴师问罪？不好好惩罚惩罚你们，可不行呢……” 第一百零九章 哦，在这里停顿 　　“圣主殿下，您想在四大帝国广建学院，大可以直接向祭司大人说明，何必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招募人手？之前那个叫桐人的少年，在我看来他使剑的技术虽然很精巧，但还不足以跟我们整合骑士相媲美，为何您要如此郑重其事的专门跑来修剑学院找他？” 　　“嗯……所以你觉得桐人打不过整合骑士喽？” 　　跟在陈默身后两步远的位置，爱丽丝微微皱了皱眉头，听他语气似乎事情并非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但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的，绝无可能。” 　　“这就是你的天真之处了啊……或者说是局限性也没错。” 　　“局限性？” 　　“意思就是你太拘泥于眼前所见的景象，反而忽略了事物的本质。” 　　“本质……？”爱丽丝忽然脚步一顿，随即她又快步追上了陈默：“之前殿下您跟那位少年交手的时候，虽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我也仔细观察了他出剑时的姿态和气势，那种行云流水的剑技确实十分精巧，甚至比我们整合骑士所用的剑技都不遑多让，但他的气势却比剑技弱了很多，挥出的剑里面没有必胜的意志，这种软绵绵无力的斩击，就算是艾尔多利耶都能轻易击败他。” 　　“你看，小爱丽丝。我都告诉你了不要拘泥于眼前所见的景象，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学院二楼，陈默边说边转过楼梯口，带着骑士姬小姐往三楼走去，此时是下午两点左右的样子，整段楼梯内都没有其他学生，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响起，哒哒的回响着。 　　爱丽丝睁大眼睛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普普通通的黑色礼服，不紧不慢的闲散脚步，随意用一根黑色缎带扎着垂在背后的长发，这幅样子恐怕谁都猜不出，他会是整个人界最有权势的两人之一吧…… 　　“请殿下直言。” 　　“所以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陈默双手揣在兜里，登上了三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你看桐人，觉得他并没有多强的样子，但我要是告诉你，他用剑连五年都不到呢？”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甚至连脚下的步调都有些乱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默的背影：“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SAO里两年多，ALO时间太短算不上，之后新生ALO和GGO里只是普通的玩乐而已，也不能算数，Under Word里两年，加起来一共四年多点时间……嗯，桐谷和人小时候也有跟随祖父学习剑道，但那毕竟已经过去了很久，况且他也没怎么认真学就放弃了，反倒是桐谷直叶一直坚持了下来。 　　陈默记性一向不错，桐人正经用剑的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确实只有不到五年。 　　“我跟桐人算是老相识了，他属于那种越是被逼到极限，就越是能够触底反弹的类型。刚才你看他好像很认真的在跟我打，但其实连三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拿出来，呵呵……估计只有把他打得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或者用他最珍视的东西作为威胁，他才会使出全力吧。”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当然有，你刚才不就见到了吗。”陈默微微扬起嘴角，语气有些感慨道：“这也是我羡慕他的一个地方啊……桐人那家伙，为什么心里总是能这么温柔呢？” 　　对他人温柔以待，这并不是说圣母不圣母的问题，陈默就做不到像桐人那样温柔，他的温柔只不过是一层伪善的面具罢了，在这层面具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冰冷而残酷的内心。 　　他的善良，他的温柔，大概早就丢在地下城里面了，丢在了那段暗无天日，每个毛孔都被血腥味充塞的时光。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杀戮一但超过了界限，就会变得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种麻木的感觉，砍杀怪物跟砍杀人类，两者除了外貌之外其实并没有任何差别，都不过是用剑刃切开肉块，然后看着生命流逝罢了。 　　所以陈默这句羡慕，倒是真情实意，确确实实的羡慕。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廊前方出现了一扇装饰华丽的大门，陈默几步走到门边，招呼骑士姬小姐一起贴近门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侧耳倾听起来。 　　“你们还有身为贵族的荣誉感吗！” 　　“呵呵，六等爵士家的继承人，竟然敢质问我堂堂三等爵士家的长子，刚才那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 　　“虽然只是六等爵士出身，但身为贵族，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冒犯比自己上等的贵族有什么后果吧？” 　　“莱……莱欧斯·安提诺斯阁下！现在已……已经，已经没有贵族了！” 　　“是啊，没有贵族了……” 　　“但除了贵族之外，禁忌目录也已经取消了啊！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小的随侍练士，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光明正大跑来找上级修剑士，而且还是首席和次席的上级修剑士兴师问罪？不好好惩罚惩罚你们，可不行呢……” 　　陈默和爱丽丝一起凑在门边悄悄偷听着，刚开始还只是一些口头纠纷，因为这个世界的工业水准还十分落后，房间隔音措施并不完善，所以争执的声音也比较清晰，但仅仅只过了片刻功夫，门内的话题就已经扯到了贵族和禁忌目录上面，听到这里时骑士姬小姐脸色瞬间变了，她右手抚上剑柄，正准备冲进门内时，却被陈默给拦了下来。 　　“此人竟然敢冒犯教会威严，而且还蔑视禁忌条例，将法庭视若无睹，如此大胆狂徒，殿下你为何拦我！” 　　“别急，我说了要请你看场好戏，现在还没到火候。” 　　“什么火候……？” 　　就在爱丽丝疑惑询问的同时，门内的争执已经变成了推搡，其中还夹杂着女孩的娇声呵斥，以及男人猖狂大笑的声音。 　　“惩罚？你……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是干些能让你高兴起来的事情了！” 　　“别……别过来！罗妮耶，快跑！啊……放手，放开我……不要！” 　　“呀啊！缇洁！” 　　房间内听起来已经开始往限制级的方向发展了，不过陈默倒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从衣兜里面掏出一把亮银餐刀，这还是早上吃饭的时候从餐桌上顺来的，一起顺走的还有另一把切肉用的小刀，那把刀捅完桐人之后被他扔在了竞技台上，所以现在就只剩下这一把了。 　　银白微光从餐刀上闪过，厚实的木门轻而易举就被餐刀贯入门缝，然后顺着门缝一拉到底。 　　轻轻推开房门，陈默有一下没一下的掂着餐刀，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门内。 　　烟雾缭绕，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可以清楚看出挣扎之后的景象，桌椅都被踢翻在地，各种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葡萄酒瓶摔碎之后淌了一地的酒水，醇厚的葡萄酒味道混杂在熏香里面，反而变得甜腻得有些怪异。 　　在内侧的休息室里，不断传出来男人说话的声音。陈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手把餐刀的刀柄塞进裤腰，然后带着爱丽丝靠近了休息室门边…… 　　“今天你就认命吧，谁来都救不了你！” 　　“哈哈，还有你朋友，是叫罗妮耶吧……长得真可爱啊，要是不把她也一起办了，我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别这么看着我，你在敲门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的……” 　　“什么？禁忌条例？别傻了，你以为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会有其他人知道吗？就算你去告我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三等爵士家族的底蕴，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悄无声息靠在门边旁听的陈默眼神平静，一点没有激动，也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不过骑士姬小姐已然是怒不可遏了，她腰侧的剑柄开始散发出光亮，要不是陈默拦得用力，她肯定已经拔剑冲了进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愤怒占据了头脑，爱丽丝忘记了使用敬语，眼神也变得极为可怕。 　　“怎么，这就生气啦？”陈默摇摇头：“我之前跟你打的赌，你还记得吧？” 　　“你……！”爱丽丝睁大眼睛怒视着陈默，她气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了，就在这时，休息室里头忽然传来一连串布料撕扯的声音和女孩惊恐的叫声，她咬紧牙关，从嘴里闷闷的憋出来几个字：“你赢了！” 　　“诶，这就行了。” 　　满意的点点头，陈默一把推开休息室的房门，大喇喇的走进房间里面，眼中所见的光景，比他预测的还要更加刺激一些，两个小小的少女被光溜溜的绑在床上，而按住她们的两个男人则明显处于蓄势待发的阶段，敞开的长衫内，裤子已经褪到了膝盖以下，看上去似乎只剩下挺腰这最后一个动作了。 　　见突然有个男人闯进房间，床上的两男两女都顿时惊住了，不过俩小女孩是惊喜，按在女孩身上的人就是惊吓了。 　　“我进来的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陈默摸着下巴审视了两眼房间内的状况，然后咂咂嘴道：“要不我出去等会儿再进来？就等五分钟吧……兄弟你这家伙也不小，估计三分钟肯定是不够解决问题的。” 　　按正常人的逻辑来讲，正准备办事的时候突然被人横插一脚，还能接着办下去的，要不是正在拍摄现场的Av男星，要不就是脑子瓦特了。不过房间里这两个男人很明显不是Av男星，也不是脑子瓦特那种极品，他们慌忙从床上跳下来，提好裤子，其中眼神比较阴沉的一个冷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出去。” 　　陈默点点头，说了声好，但他脚步却一动不动，眼神贼兮兮的在床上俩小姑娘光溜溜的腚上转悠，笑容里满是戏谑。 　　“我再说一次，你最好现在就出去！” 　　“多稀罕，我偏不呢？” 　　两次警告都没有得到成效，男人怒了，他拿起靠在床边的长剑，拔剑出鞘，剑尖直指陈默：“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再不出去，我的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我也给你一个警告好了。”陈默双手揣在兜里，脚下一动不动：“刚才有个人，他也像你这样用剑指着我，然后我就在他腿上开了个洞，你也想被我在身上开个洞吗？” 　　男人没有再说话，他疾驰几步，剑刃上紫光一闪，直直对着陈默脖子挥下，看样子是想一剑了事。 　　“为什么好言相劝总是没人听呢？”陈默后退一步，看着剑尖在自己脖子前面几厘米的地方“嗡”的一声挥过，然后又侧过身，躲开男人紧接着的突刺，同时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餐刀，刀刃亮起银辉，顺着长剑一路削了下去，鲜血乍现间，四根手指随着长剑一起哐啷落地：“其实我这个人一直都是很和平的，只是不听劝的人实在是太多，搞得我也很无奈啊。” 　　被陈默削断了手指，男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眼中还残留着那道电光般的银辉，下一刻，强烈的剧痛将他唤回神来。 　　“啊！！啊啊啊啊啊！！！手指！我的手指……！！！” 　　“温贝尔！” 　　同伴受创，莱欧斯下意识也拿起自己的佩剑，但他刚握住剑柄，还没来得及拔出，一道人影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手上餐刀银辉一闪，照着他腹部刺了下去。 　　“哼！” 　　身为首席上级修剑士，莱欧斯的反应比温贝尔快不少，他闷哼一声往后跳开，躲过了这道攻击，然而这并不算完，陈默一击不中，餐刀在手中转动一圈，整个人快速贴近到温贝尔身前，左手抓住他下意识挡在面前的手腕，右手捏着餐刀刀柄用力一拍…… 　　刀刃长度在十五厘米以上，用来切割肉排的餐刀，竖着从手心直接贯穿进了莱欧斯的胳膊里，只剩下一个银晃晃的刀柄还露在外面。 　　顿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莱欧斯整个人都跪倒蜷缩在地上，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据说，人在承受超过神经极限的痛苦之后，是会死掉的。 　　莱欧斯现在并没有死，不过陈默看他痛成这个样子，估计离能把人痛死的那种程度大概也不远了。 　　没有再去管房间里面像是在竞争谁惨叫得更大声一样的两个男人，陈默几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俩眼神中还残留着几分惊恐，略带着几分羞涩，隐约藏着几分不安的妹子，也没废话什么，伸手解开捆绑她们的绳子，柔声问道：“能自己站起来吗？” 　　“谢……谢谢……” 　　红色长发的少女勉强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护住自己胸前，光溜溜的大腿并拢在一起，目光看向床边被撕成布条的衣服，秀气的眉毛紧蹙了起来。 　　“不介意的话，先将就着穿穿这个吧。” 　　陈默脱下外衣递给少女，对方又是感激的说了声谢谢，然后飞快的穿了起来，穿在陈默身上大小刚刚好的衣服，少女穿起来就有些像是连衣裙了，倒是没有走光的风险。 　　看着红发少女穿上衣服，陈默回头看向床上的另一个妹子，她倒也想像红发少女一样站起来，不过双腿却抖得厉害，估计是之前被吓得不轻，现在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吗？” 　　听见询问，少女摇了摇头，眼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那就失礼了。” 　　陈默伸手拉过床上的绸被，把她严严实实裹在里面，然后直接拦腰抱起，带着红发少女离开了休息室。 　　至于莱欧斯和温贝尔……他们两个当然不算完，之前爱丽丝说得一点都没错，他们两个胆敢冒犯教会威严，而且还蔑视最高祭司亲自颁布的禁忌条例，将公理教会的执法机构视若无睹，既然他们这么看不起执法机构，那么之后自然会有执法机构的人来找他们，所谓三等爵士家族的底蕴，在庞大的公理教会面前根本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经过休息室门口时，骑士姬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她在见证了人性当中最丑恶的一面之后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所以自闭了吧。陈默也没在意，径直往房间外走去，打算先把这两个惊魂未定的女孩送回她们的寝室再说。 　　然而下一刻，两道人影忽然从房间外面闯入，刚好看见陈默走出休息室，怀里抱着一个妹子，身后跟着一个妹子……怀里抱着的那个妹子明显什么都没穿，身上仅仅只裹了条绸被，而身后跟着的那个妹子倒是穿了件外衣，不过却是男人的外衣…… 　　“桐人……尤吉欧……” 　　看着两个男生脸上的表情由焦急逐渐变得僵硬起来，陈默张了张嘴，试图解释道：“你们冷静一下，先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第一百一十章 图书馆中的幼女 　　民众的开化最先体现的应该是思想的开化，而要开化思想，教育工作建设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自从陈默去黑暗领域大闹一通之后，元气大伤的魔族暂时没有了来人界找麻烦的心思，而四大帝国中陆续兴建的修剑学院分院，在传授学徒剑技的同时，也按照陈默的意思，慢慢的把一些特别编写的教材教授给他们。 　　由最高祭司亲笔撰写的神术教材，圣主撰写的万物之理初级、万物之理中级、万物之理高级教材，整合骑士团长撰写的剑术初解，东帝国央都首富艾文达西编撰的齐家论、富国论，北帝国旅行商人特雷亚特撰写的帝国风貌，四大帝国皇家锻造工匠们联合编撰的天工造物…… 　　除了神术与万物之理两门必修之外，无数杂学在修剑学院中成为供学徒自由挑选学习的科目，对于从未接触过如此耀人眼目的见闻的学徒来说，这些知识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魅力，最让人称道的是，无论是普通平民还是世家子弟，只要是四大帝国的居民，都拥有进入修剑学院学习的权利，而且不收一分钱，所有课程全部免费公开。 　　不过与如此优厚的待遇相匹配的是，修剑学院对于学徒的努力程度也是有要求的，小到每周和每月的实绩测评，大到每半年和一年的学业大考，每个学徒都必须参加，连续三次成绩不达标的学徒将会被逐出学院。 　　除此之外，每隔三年，三年，四年，央都修剑学院总院将会广招人界学子，在公理教会中央教堂中进行统考，第一次三年统考的监考人是整合骑士团的骑士们，第二次三年统考的监考人是圣主，第三次四年统考的监考人则是最高祭司亲至。 　　参加完三次统考的学徒就能正式从修剑学院毕业，他们将会拥有其他行业的优先选择权，并且修剑学院也会向他们发出担任教师的邀请，说是前途一片光明也不为过。 　　“老师，你真是一个天才！” 　　中央教堂第八十层的云上庭园，青石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点心，一旁的黄铜小壶里面不断往外冒着清香的茶气，桐人用力伸了个懒腰，看着坐在对面桌案旁奋笔疾书的男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行了，拍马屁的话少说，你要是闲得没事做的话，就过来帮我一起弄。” 　　陈默头也没抬的回了句，手里握着的钢笔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里不得不佩服一下最高祭司神术水准的精湛，明明工业水准还没达到能制造出钢笔的程度，但陈默只是随便提了一下钢笔的概念，她就硬生生用神术造了一根出来。 　　黑色的字迹在纸张上铺开，旁边不远处，露出来的半个封面上写着几行小字，“数算学——初回修订版”。 　　听到陈默的话，桐人用力摇了摇头，额头淌下一丝冷汗：“不……不用了，老师你还是能者多劳吧，我……待会儿还有事，得准备明天的课，所以，抱歉了！” 　　开玩笑，以陈默的变态程度，编撰的数学书里肯定全是一大堆冗长艰难的计算问题，加权平均方差概率都是轻的，就怕他还掺杂些什么立体几何、坐标方程、导数函数、积分方程、抛物函数之类的东西进去，那可是真的能算死人的…… 　　而且桐人说的话也不能说尽是推卸责任，他待会儿确实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自从几个月前被陈默招纳之后，作为整个Under Word里唯一懂得他在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人，桐人揽下了不少工作量，光现在他就是修剑学院总院这边好几门科目的指导教师，平时事情多得不得了，能忙里偷闲一下，他可不想再帮陈默搞什么教材。 　　“话说，老师啊……”随手往嘴里扔了块点心，一边嚼一边又喝了口温热的红茶，桐人靠在高背长椅上，看着陈默脸上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有些疑惑道：“你现在这么做，是想亲自体验一下开创工业革命的感觉吗……之前你编的那套教科书我也看过，完全就是初等物理，中等物理，还有高等物理嘛，现在又开始编写数学书，搞不好以后其他人会给你取个工业之父或者理学先驱之类的外号哦？” 　　这句话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毕竟以Under Word里的加速程度，几百年时间在外界看来都只不过是几周而已，以现在的文明推进速度，过个几百年，Under Word里的科技水准早就开始造宇宙战舰了。 　　然而陈默却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摇了摇头，手中笔触一刻不停的说道：“外号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我只要达成目的就好了。” 　　“目的？”桐人眉头一跳：“说起来，老师好像一次也没跟我提过吧……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陈默手中的笔忽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桐人脸上疑惑的表情，略微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桐人，你还记得悠那吧。” 　　“Augma的YUNA小姐？” 　　“不，不是YUNA，是悠那，重村悠那。” 　　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整个凉亭里的气氛都瞬间凝固起来。 　　“啊……啊！是悠那小姐啊，嗯……我当然还记得。”桐人笑得有些僵硬：“怎么，悠那小姐又出什么事了吗？” 　　“并不是出事了……准确的说，这是一次机会，菊冈诚二郎告诉我，只要能让Under Word里的人工摇光进化成自律学习型AI，他就会为我争取一个机会，让悠那加载进Under Word里，尝试唤醒她的意识。” 　　“有这种事？！” 　　重村悠那的情况，桐人当然知道得很清楚了，毕竟当初在SAO里相识一场，对方又跟陈默走得很近，所以他也是很认真的调查过重村悠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可正因如此，他现在才感到难以置信。 　　植物人，竟然有唤醒的机会？ 　　而面对桐人震惊的表情，陈默只是微微笑了笑，眼神平淡却坚定：“菊冈诚二郎这个人，虽然我从头到尾都没信过他，但现在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无论是真是假，我都做不到让它从我手中再……咳，让它从我手中溜走。” 　　“我明白了。”桐人点点头，眼神有些钦佩道：“不过这也确实是老师的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呵呵……” 　　深深地看了桐人两眼，陈默接着埋头设计教材。他没有告诉桐人自己在之前的Augma事件当中到底做出过怎样残酷的选择，在放弃与拯救之间，他曾经选择了放弃，所以现在即使不计任何代价，他也要将机会牢牢抓在手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到陈默终于放下笔长出一口气时，桐人已经离开了云上庭园，青石圆桌上还留着些点心，黄铜小壶里面余有半壶放凉的茶水。 　　就着凉茶和点心填饱了肚子，陈默踏出云上庭园，吩咐守候在门口的侍从骑士将教材原稿送去自己的寝室，然后沿着楼梯一路登上九十层的大浴场，好好冲洗了下身体。 　　“哗啦——” 　　从弥漫着乳白薄雾的浴池中起身而出，陈默随手围了件浴巾在身上，光着脚走到大浴场门口，推开门的瞬间，耀眼的光从门外爆发，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下一刻，光芒褪去，出现在门外的却不是第九十层的景象，而是一座图书馆。 　　环形的，书架一层一层不断往上方延伸的，仿佛收藏着无尽书册的，巨大的图书馆。 　　“欢迎来到此地，年轻人。” 　　图书馆中央的桌椅位置上，正坐着个幼小的女孩，虽然体型幼小，但说话的语气却老气横秋。她看着门口处表情略微有些惊讶的男人，左手握着的手杖轻轻一顿，咚的一声过后，无论是敞开的大门，还是门背后露出来的大浴场全都消失不见，整个图书馆的空间再次恢复了完整。 　　散发着天鹅绒光泽，像是魔法师长袍一样的黑色斗篷，宽松的学士帽，栗色卷发和褐色瞳孔，奶油般白皙的肌肤，年轻娇小的体态和老气横秋的说话口吻，以及眼前的这个大图书馆…… 　　Cardinal……或者说应该叫莉洁丽丝。 　　陈默很快从呆愣当中回过神来，并且认出了眼神女孩的身份，原著里这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处处与最高祭司作对，在大图书室里隐忍两百年，只为了等待一个机会讨伐奎涅拉，而且还前后两次救了桐人和尤吉欧，最后更是为了保护桐人一行而献出生命……但陈默现在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跟奎涅拉之间的交易已经基本落成，奎涅拉给他提供权势与地位，让他能大刀阔斧的对Under Word里的原住民进行思想改造，而他则帮奎涅拉争取一个脱离Under Word的机会，这是个双赢的交易，所以他并不希望有人来破坏现有的定局。 　　“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的名字叫Cardinal，过去是这个世界的调整者，现在则是这个大图书馆唯一的司书。” 　　幼女语调平缓的回答道，同时她抬手合上桌案中央摆放着的一本书籍，封面赫然写着“数算学——初回修订版”几个字。 　　“年轻人，你编撰的这本书，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实在是非常有趣……”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盯着被幼女合上的书页封面，陈默眉头微皱，他才刚把初稿落成，这边竟然就已经有了正式的书籍成品？ 　　“别这么惊讶，年轻人，虽然与Administrator相比，我现在能自由支配的神术并不算多，但这种小事还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毕竟系统管理员的权限再怎么削弱，也还是系统管理员，比如这样……你看。” 　　幼女边说边朝陈默扬起右手，空无一物的掌心张开，然后轻轻合拢，也没有听她念出什么系统指令，就在五指合拢的瞬间，淡蓝光华溢出指缝，一朵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帝国边境才会生长的比优特花延伸出淡青色细茎，略微泛着几分紫意的花朵片片绽开，将花茎压出柔和弧度，轻轻来回摇晃着。 　　静静地看了几眼幼女手中的花朵，陈默忽然开口道：“刚才，你说了系统管理员，对吧。” 　　“啊，没错，我确实说了。”幼女松开手，青紫色小花化作光点消散，随后她接着说道：“年轻人……陈默……是叫这个名字吧？从外部登入的你应该能很容易理解我所说的话才对，不过住在塔顶的Administrator却不同，即使她比我更加接近整个世界的真相，但她强盛的控制欲，以及对长久生命的贪婪遮蔽了她的眼睛，所以我才会与她闹出这么大的分歧，不过现在也好，你与Administrator的交易我也知道一点，能将她带离这个沙盒世界，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还是对这里的所有人，都算是一件好事。” 　　“你怎……不，没什么。” 　　听幼女一口说出自己和奎涅拉之间的交易，陈默顿时感觉有些诧异，不过转念联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很快又释然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的话，难道你就不想像奎涅拉一样……也脱离这个人工世界吗？” 　　“我说了，我和Administrator不同。”幼女轻轻摇了摇头，她一边用指尖将额头上冒出来的栗色卷发塞回帽子里，一边用可爱又老成的声音继续说道：“她的摇光核心是控制欲、支配欲、强欲，虽然名义上也是世界的管理者之一，但她更多的是被人性所占据，所以才会追求权势地位，追求永恒生命，追求超脱，而我所追求的东西只不过是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行罢了，离开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陈默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几步走到桌椅旁边，拉开高背座椅，正对幼女坐了下来。 　　“那么，你现在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先说好，奎涅拉和我是交易关系，如果是想让我倒戈去讨伐她，你可以不用再说了。” 　　“不，并非如此。”幼女淡淡一笑，左手轻轻一挥，手杖从桌面上拂过，许多精致的点心凭空浮现出来，还有水果和饮料之类的东西，满满当当堆满了桌子：“即使我再怎么讨厌Administrator的行事风格，但她确实在最高祭司的位置上做得很好，拜她所赐，魔族被牢牢压在黑暗领域，丝毫不敢逾越界限，可如果日后你将Administrator带离了这个世界，那么魔族就会成为人界迫在眉睫的威胁。” 　　“人界？”陈默诧异的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幼女：“你不是只在乎这个世界的运行吗？人界的兴亡更替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平衡，也是世界运行的规则之一，如果魔族入侵人界，平衡就会被打破，这是我不想看见的。” 　　“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去把整个黑暗领域的魔族都彻底打成残废？” 　　“嗯唔。”幼女点点头：“这种事，之前你已经做过一次了，对你来说难度应该不算太大。” 　　“不好意思，麻烦先停一下……是我对你的话有什么误解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搞懂事态？” 　　“事态？” 　　“意思就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情，这个人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我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了，反正后面总会有人给我擦屁股，你是，RATH的那群技术员也是，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增加工作量？有什么好处吗？”说到这里，陈默目光略带几分侵略性的在幼女娇小的身躯上来回逡巡两圈，然后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可惜叔叔我不是萝莉控，不然你这个请求我还真不好拒绝……怎么样，要肉偿吗，虽然我不怎么控萝莉，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年轻人，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 　　“谈不上什么太大的兴趣吧，只是你想让我帮忙做事，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行，不劳不食这个道理你应该能理解才对。” 　　“原来如此。” 　　幼女平静的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从桌前起身，脚下迈出一步，浑身所有衣物全都瞬间消失，露出一具精致小巧的白皙躯体。 　　不会有任何人闯入的大图书室，肌肤散发着奶油般光泽的赤果幼女，纤细稚嫩的双腿微微合拢，从中露出几分青涩旖旎的无毛风光，表情平静的脸庞上，充满知性智慧的褐色眼眸中却是与外貌截然不同的老成目光…… 　　而另一边，则坐着个身上只围了件浴巾的男人。 　　无论让谁看，这都是一幅犯罪现场般的画面。 　　“这样你满足了吗？” 　　“我再看看。” 　　陈默可不知道客气是什么，说看就真的是在仔仔细细的看，对方身上的每个部位每个细节他都观察得十分详尽，不过很快，他忽然撇了撇嘴，摆手道：“没意思，这跟玩充气娃娃有什么区别，换个条件，这次你来开价码。” 　　对于陈默的反复，幼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她只是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挥动手杖，先前那套衣着重新出现在身上，同时一道璀璨的光在陈默面前亮起。 　　蓝色的光，水晶般透明的蓝色，天空般高远的蓝色。 　　“这，这是……！” 　　光辉亮起又熄灭，长度接近两米的巨大物体从光辉中浮现而出。 　　看见这个物体的瞬间，陈默眼神一下子凝固住了，下一刻，他猛然撞翻座椅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长方形物体边缘，以往总是维持着平静淡然的表情，此时竟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是块巨大而坚硬的寒冰，或者应该说是由寒冰雕琢而成的冰棺，在深蓝色的棺盖之下，面容熟悉的少女静谧沉睡着，甚至透过冰棺，还能看见她胸口处正在微微起伏，脸上犹挂着几分淡淡的柔弱笑容。 　　“悠那……” 　　陈默眼神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上棺盖，强烈到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仿佛小刀一般刺进指尖，但他并不在意，反而将整个手掌都贴合了上去。 　　冷，直达心扉的冰冷。 　　然而这份冰冷又怎么能比得上三年多的深沉执念？ 　　从冰棺中少女的面容上抬起头，陈默看向一旁目光深邃的幼女，勉强平静下自己心中翻起的惊涛飓浪，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孩，我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如何，只是两年前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了大图书室里，我顺着参数追溯到核心源头，才发现是从外部登入的人员。”说到这里，幼女话音一顿，手杖轻轻在棺盖上一敲，强烈的斥力立马将陈默抚在上面的双手弹开：“之前你在八十层跟其他人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所以猜测她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名叫重村悠那的少女……现在看来我的猜测并没有错。” 　　两年前…… 　　陈默连想都不用想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两年前刚进入Under Word，菊冈诚二郎跟着就把重村悠那也加载进来了。 　　“所以，你是想用悠那当做价码？” 　　“当然不是，虽然这个少女现在就在你我眼前，但她的真身应该是处在外部，这并不足以充当价码。” 　　“你倒还算清醒。”陈默咧嘴笑了笑，刚才有些失控的情绪重新收纳进心底，不再表露出来：“说吧，你真正的价码是什么，如果你能打动我，那我就帮你荡平黑暗领域又如何。” 　　“我可以让她醒过来。” 　　幼女淡淡的话音在图书室内飘荡，落入陈默耳中时，他刚平复下来的情绪直接再次失控了。 　　瞪圆眼睛冲到幼女身前，陈默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连小臂都在微微颤抖着：“你刚才……你刚才说什么！？” 　　“我可以让她，让这个少女清醒过来。” 　　被陈默大力攥紧肩膀，幼女表情无动于衷的抬手推了推眼镜框，接着道：“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但这个少女现在正处在Deep seal的状态，而我的管理者权限虽然被Administrator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但只要是在这个大图书室范围内的物体，我都可以控制，解除她的异常状态当然也能做到……怎么样，这个价码合适吗？” 　　“足够了。” 　　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陈默直接答应了幼女的条件。 　　黑暗领域……魔族……只要能让她重新恢复意识，就算代价是将这个世界颠覆掉，他也会去做。 　　“那么，合作愉快，陈默。” 　　“合作愉快，莉洁丽丝。” 　　带着淡淡光辉的门扉重新在大图书室内浮现而出，外面是中央教堂第九十层的浴场。 　　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幼女挥动手杖，门扉化作金色的光点飘散在空气当中。 　　“莉洁丽丝……吗？”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多久没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两百多年里，她一直都是以Cardinal的身份存在着，真是非常久的一段时间，久到连她本人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莉洁丽丝这个名字。 　　寂静无声的大图书室内，幼女缓缓啜饮着温得恰到好处的茶水，在她旁边，深蓝寒冰铸就的冰棺正微微散发光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幻构枪械，天基降临 　　“……魔族？” 　　中央大教堂顶层，漆黑笼罩下的房间内，奎涅拉有些意外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目光仔细打量他脸上每一丝表情，希望能从中看出来些什么。 　　不过很可惜，她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因为陈默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真正的面无表情，如同一块坚冰，对外辐射着森寒冷酷的杀意。 　　“歼灭魔族，这不也是你一直所希望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奎涅拉话音有些迟疑：“这也太突然了吧，能告诉我具体原因吗？” 　　“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陈默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奎涅拉的话，莉洁丽丝的踪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给她的，这两个人相互敌对了两百多年，而奎涅拉的性格又是那种有仇必报的类型，他不会让此事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 　　“……但有一点，我今天并不是来请求你同意的，只是通知一下你，无论你同意与否，之后我都会去黑暗领域那边走一趟。” 　　“这……” 　　看着陈默坐在床边的挺直背影，奎涅拉眸光略微流转，她确实是十分在意对方下定决心要征讨魔族的理由，但既然陈默不想说，她也不好再逼问什么，更何况眼下正是表忠心的好机会。 　　“我明白了，那就祝阁下马到功成。” 　　“嗯。” 　　眼看奎涅拉已经同意了这件事，陈默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寝室，门外，三十一位整合骑士正单膝跪地等候着，他们早就被陈默一道急令召集到了这里。 　　反手关上最高祭司的寝室大门，陈默垂眼看着门外跪了几圈的骑士们，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笑意。 　　“诸位，工作的时间已经到了，随我去夺取天下吧。” 　　“是！” 　　…… 　　人界一直以来流传着关于公理教会整合骑士的事迹，大家众口相传，整合骑士都是乘骑飞龙，身披金甲，手持圣剑，武技无双的盖世英豪，然而今天，这份传说前所未有的贴近了人们的生活。 　　三十一头相貌神俊的飞龙在低空结队飞行，飞龙下方，数千军士面容严肃，整齐划一的脚步连大地都震颤起来，引领这支军队前行的，正是三十一位威武不凡的整合骑士，骑士们拱卫在一架红木打造的奢华车轿旁边，负责拉轿的则是六头神圣而高贵的洁白独角兽。 　　这架红木车轿实在是太大，太重，普通马匹根本无法撼动，唯有受最高祭司神术加持过的独角兽，才有拉动它的能力。 　　军队从中央大教堂出发，一路向北疾行，跋涉三天后，到达北帝国边境时，他们才停下来暂作休整。 　　以整合骑士们的体力来说，不眠不休跋涉三天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但普通军士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重甲步兵，他们需要充分休息才能有足够的体力踏上战场。 　　停驻的村庄有个熟悉的名字，卢利特村。 　　陈默从车轿中跨出来时，正好看到骑士姬小姐站在不远处，眼神楞楞地盯着村庄上空飘起的炊烟。 　　“这里……是……” 　　“这里就是你以前的家乡，怎么，想起什么来了？” 　　“没，只是……” 　　爱丽丝很久之前就已经根据陈默的提示调查过自己的身世了，而调查的结果中也确实有爱丽丝·滋贝鲁库这个人存在，根据公理教会的案籍记载，这个女孩因违反了禁忌目录而被带回中央教堂听候处理，不过再往后就没有任何关于爱丽丝·滋贝鲁库的记载了，反而是公理教会多出了一个名叫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的修女，也就是现在的爱丽丝·整合体·三十。 　　调查到的资料虽然有所缺失，但爱丽丝也不难联想到自己应该就是那个名叫爱丽丝·滋贝鲁库的女孩了，不过这份事实除了冲击性略大之外，对她来说倒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此刻，眼前所见的这个陌生村庄，这个爱丽丝·滋贝鲁库从小生活的村庄，却在她心里微微掀起了涟漪。 　　“只是觉得，很怀念……” 　　“只是怀念吗？”缓步走到爱丽丝身边，陈默朝她伸出手道：“那就再看仔细一点好了。” 　　“嗯……” 　　轻轻握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爱丽丝任由陈默牵着往村庄走去，思绪慢慢变得飘忽起来。 　　很大，很有力，很热……不，应该说很烫…… 　　感受着从对方手心不断传来的灼人热度，爱丽丝脸上升起了荡漾的绯红。 　　“圣主……殿下。” 　　“嗯？” 　　回头看了眼面红耳赤的金发骑士姬，陈默笑了笑说道：“怎么，近乡情怯了？你现在可是整合骑士，稍微拿出点气势来。” 　　“是！”——脑海里想着这样凛然的回答，爱丽丝张了张口，但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刚睡醒一样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是……” 　　…… 　　公理教会军队的到来，对于地处位置有些偏远的卢利特村来说可是件大事，特别是带领军队的竟然是传说中那位废除贵族制度，开设民间学院，解放了无数低等百姓的圣主殿下，而且随从圣主的还有全部三十一位整合骑士。 　　当夜，整个卢利特村的村民都处于极度亢奋状态，在村长的紧急调配下，几十个大汉快马加鞭到临近村落的集市买来各种食物酒水，盛大的烧烤宴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要不是考虑到军士们第二天还要行军，或许热情的村民们会一直将宴会持续到天亮也说不定。 　　不过让爱丽丝有些失望的是，虽然她确实对卢利特村感到十分熟悉，但记忆却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了，而那些村民对她除了尊敬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情感，曾经身为爱丽丝·滋贝鲁库的过往，彻底成为昨日的烟火，消散在了朦胧渺茫的淡淡期望当中。 　　翌日清晨。 　　陈默躺在自己曾住过两年的房间里，昨晚他并没有跟军士们一起饮酒享乐，而是回到了教堂，与两位修女共进晚餐。 　　晚饭过后赛尔卡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样子，然而最终却只是道了声晚安。后半夜，陈默房间的门被推开，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到了他床上。 　　以陈默的警惕性，门轴响动的瞬间他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感受着入侵者熟悉的气息，他并没有睁眼，而是默许般的继续沉入睡眠。 　　乳白的晨光从窗隙投入房间，陈默半坐起身子斜靠在床头，惬意的看着窗外景色微明的教堂院落，床上此刻则是一片狼藉，被枕凌乱，象征圣主身份的大红衣袍掉落到地上，衣摆长长的拖出老远。 　　陈默身上盖着一层轻而温暖的锦被，只不过锦被中下部高高隆起。掀开被子一角，睡眼惺忪的赛尔卡探头看了眼陈默的面颊，然后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像是很舒服一样的哼哼几声，随即安心地又沉沉睡去。 　　小孩总是嗜睡的，但赛尔卡是个例外，陈默跟她一起住了两年，从来没见这个女孩晚起过床，可以说自律性比大人还好，不过现在她却难得懒床了。 　　低头看着女孩安宁沉睡的面容，陈默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头的发丝，心底涌起平安喜乐的柔情，这种平静的幸福让他忍不住满足地轻叹了一声。 　　狠心一意百锻钢，千金难求绕指柔啊…… 　　晨光彻底变为明亮天色时，赛尔卡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没有焦距的眼眸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透明的泪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滴落在还残留着几分熟悉味道的被单上，快速浸染出大片深色湿润的轮廓。 　　陈默所求的不是绕指柔，而他的心也远比百锻钢更冷，更硬。 　　…… 　　由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的两界山所隔开的黑暗领域，三十一头飞龙昂首发出直冲云霄的嘶叫，乘骑在龙背上的骑士们横眉冷视眼前这片仿佛血染般的天地，数千人的军队前方，陈默目光深邃的昂首看着猩红的天穹。 　　他一直以来都在思考关于枪械定义的问题，枪械，这并非是专指某种武器，而是涵盖范围极为广泛的一个武器类型。 　　通常意义上的枪是指能发射“子弹”的武器，大致包括弹药，激发装置，瞄准装置这三个主要模块，但如果光论概念，但凡拥有中远程以上射击能力的武器，都称得上是枪械。 　　就好像他曾经所做的尝试一样，榴弹发射器和迫击炮这一类按照常理来说已经脱离枪械范畴的武器，他同样能构造出来。 　　所以眼下，他打算做个更加大胆……不，应该说是疯狂的尝试。 　　静静凝视着天穹之上的某处位置，片刻后，陈默抬起右手，掌心张开，无数庞杂的银白光点疯狂暴动起来。 　　几乎笼罩半片天空的光辉当中，九片如同花瓣般造型的抓钩结构的物体，尖端向下缓缓浮现而出，然后是数十层半透明薄板呈环形并列其中，每两层薄板之间都闪耀着刺眼的电芒。外围的花瓣构造顺时针缓缓转动着，九片花瓣合拢的尖端，一枚亮度堪比小型太阳的能量球散发着让人不能直视的强烈光辉。 　　当这个整体结构堪比中央大教堂的庞然大物浮现在天穹之上时，陈默脚下一软，险些没直接跌坐在地上，但随即，他抬头看着自己构造出来的这件武器，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意。 　　伽马射线高能粒子流集束型卫星。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天基武器……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以说，边缘OB很重要，怎么能叫划水呢？ 　　奥布希迪亚城堡，黑暗领域魔族的中枢，类似于人界中央大教堂的存在。 　　这种地方听起来或许很机密，无关人员都没办法进入的样子，但事实上自从上一任的皇帝逝世之后，这座代表着魔族最高统治权力的城堡，就已经变成了虚有其表的空壳。 　　不过今天这里的气氛却凝重得有些严肃。 　　“皇帝陛下，人界军还有半天的路程就要抵达城外了，不知道您是否有什么计划，还是说……”头顶向上生长着两只弯曲犄角的牛魔人说话时视线不经意瞥过大殿角落，那里有一堆正在冒着热气的鲜活血肉，随即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的继续说道：“还是说，您打算亲自出阵……” 　　这个牛魔人话还没说完，高坐在皇帝宝座上的白发男人就开口打断了他：“艾洛基尔，你是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吗？” 　　“陛下，人界军这次来势相当凶猛，与以往几百年的小打小闹都不同。”名为艾洛基尔的牛魔人有些惶恐地低下了自己身为高等魔族领袖的尊贵头颅：“而且据鼠魔线报从前线传回来的情况，他们的领军人竟然是全部三十一位整合骑士，实在不得不慎重……” 　　“聒噪。” 　　一声闷响在大殿内响起，高坐于皇位之上的男人出现在牛魔人身前，被漆黑臂铠覆盖的右手，直接刺穿了这个高等魔族领袖的后颈，停顿一秒后用力向上提起，整根淡黄色脊骨被拉扯出来，暗红鲜血溅了一地。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脸朝下倒在地上的牛魔人，随手把脊骨扔在他身上，甩了甩铠甲指节缝隙沾染的血腥，然后信步回到了皇位之上。 　　“泽克西，你暂时接管艾洛基尔的牛魔人族。”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男人缓缓坐下身体，目光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大殿里噤若寒蝉的一众魔族领袖，继续镇定自若的说道：“人界军来袭，打回去就是了，传令，召集剩下的魔族军队，让他们做好交战的准备。” 　　“是！” 　　男人指令刚刚下达，大殿里立马有魔族去传达指令。 　　从三日前开始，人界军入侵黑暗领域的事就已经传到了所有魔族耳中，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以为然，毕竟以往数百年的历史当中，这种事也发生过不少次，每一次都是潦草收场，双方并未真正撕杀得你死我活，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伤筋动骨了。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从北之洞窟入侵到黑暗领域的人界军就向前推进的近百公里，沿途覆灭了十余个小型部落，数个中等规模部落，甚至还将山地精族杀得片甲不留。 　　而就在各大高等魔族领袖聚集于皇帝大殿当中商议战情时，一个白发男子乘着无尽血光出现在皇位之上，他的面容竟然与初代皇帝，暗之神贝库塔一模一样，并且其本人也以皇帝自居，开口就要统帅整个魔族。 　　面对如此来历可疑的陌生男人，鳄人族领袖只不过是开口提出质疑的想法，就立马被对方当场格杀，紧接着牛魔人族的领袖也因为一句话就被抽出脊骨。这位初代皇帝仿佛一团浓厚墨云，沉甸甸的压在了大殿内所有魔族的心头。 　　气氛肃杀的大殿当中，血腥气息弥漫，贝库塔……或者应该叫加百列·米勒单手撑着侧脸，他忽然对王座下的一众高等魔族领袖开口道：“尔等，呼唤下吾名吧。” 　　“皇帝陛下……” 　　“嗯？” 　　“贝库塔陛下。” 　　“对，贝库塔！我就是暗之神，贝库塔！”王座上陡然爆发出一阵邪性张狂的笑声，王座之下，群魔俯首。 　　笑声一直传到大殿门外，守候入口的巨魔卫兵庞大的身躯瑟瑟抖动着，眼神里满是惊惧悚然。 　　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恸哭，是创世的GM账号暗之神贝库塔，对于其造物的压制。 　　…… 　　黑暗领域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血腥的天空和大地，千百年不曾变化。 　　但今天的天穹之上，却多出来了一颗闪耀的星辰。 　　只不过这颗星辰所来带的却是十足的灾厄。 　　灼目的耀眼星辉之下，数十个小黑点从天际远方飞来，等到距离靠近一些时，才看清那是三十一头振翅翱翔的飞龙。 　　“飞龙！是整合骑士！” 　　暗之国城墙上的哨兵用力吹响了魔角，同时高声朝城外的魔族大军喊道：“准备，快准备！人界军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军队原本有些散乱的阵型迅速排列整齐，最前排的数百巨象族和石魔族士兵举起堪比小半扇城门的大型盾牌，高度只有他们五分之一的哥布林族和地精族则将棘刺长枪挺出盾牌间的缝隙，枪刺尖端微微闪耀着蓝紫色的幽光，显然是淬了很强的剧毒，而在更前面的地方，看似平整的地面下，布满了洞穴蜘魔挖好的坑道，只等人界军一到，就能将前锋一网打尽。 　　可魔族大军准备就绪了半天功夫，却依然没有看见人界军的影子，前排的巨象族和石魔族手中所持的盾牌都有些打颤了，但他们又不敢放下，只能继续艰难维持举盾的姿势。 　　“什么情况？”城墙上的哨兵疑惑地看着停在远方一动不动的人界军，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不动了……” 　　下一刻，一根缠绕着青色光辉的精钢弩箭带着呼啸的罡风洞穿上千米距离，直射向哨兵的方向，但就在箭尖距离他只剩下几米时，整根弩箭却被硬生生悬停在半空，同时一道淡紫色魔法阵浮现而出，面容妖异的堕天使升上城墙，抬手挥动间，精钢弩箭调转箭头朝飞来的方向射了回去。 　　“远程神术序列准备！”操控完弩箭之后，堕天使回头朝大军当中高声喊道，随着他的话音，数十位堕天使齐刷刷念诵起暗之神的神术咒文，暗红色的神术光芒从他们手中亮起：“广域覆盖进攻，开始！” 　　荒凉的血色大地仿佛变成了灭世画卷中的场景，轰鸣巨响与耀眼强光在大地上肆意弥漫，相隔上千米的双方军队彼此对放神术和弩箭，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鲜血喷涌的腥甜气息、同伴被神术烤熟散发出来的肉香味，以及惊悚恐惧的味道，暗红天际下，这片迷乱的战场令人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觉，单单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能让人不自觉开始颤抖。 　　“五十五个施术者，都是堕天使啊。”千米高空之上，陈默坐在飞龙雨缘的背后，一只手搂着爱丽丝的腰，另一只手端起狙击枪，眯着眼睛透过狙击镜观察下方的战场：“后面那八头骨龙就交给你们了，就问题吗？” 　　“没问题。” 　　贝尔库利点点头，呼喊一声就率领着其他二十九位整合骑士向魔族大军后方发起了俯冲。 　　而在骑士们冲锋陷阵的同时，陈默缓缓将狙击镜内的十字锁定到一个堕天使的额头中央，淡蓝色焰光从枪口升腾起来。 　　“砰！” 　　十五倍的弹速下，枪声响起之前，狙击镜内的堕天使就被掀翻了头盖骨，红的白的爆了一地，陈默不声不响的又将目标锁定到了下一个堕天使身上。 　　片刻功夫之后，狙击枪响总共轰鸣了五十五次，战场当中位于魔族大军后方的五十五个堕天使也全部被爆了脑袋，他们甚至连攻击是从什么方向来的都不知道，只看见身边其他堕天使一个接一个脑袋被爆成血花，然后不知何时自己也沦为其中之一。 　　“呼，不愧是正规军，上次拦截我的时候才只有两个堕天使，这次竟然一下子来了五十五个。” 　　挥手散去狙击枪，陈默两只手都搭上了骑士姬腰间，感受着少女的美好触感，他眯了眯眼睛叹道：“打得真过瘾啊。” 　　“殿下……请您正经一点，您之前弄出来的那个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些痒痒的扭了扭腰，爱丽丝抬头看向天穹之上闪耀的星辰，三天前，陈默当着他们的面凭空构造出了那件巨大的物体，然后将它升上天穹，化作星辰悬挂于头顶。 　　“那个啊，那是能够一锤定音的好东西。” 　　“一锤定音？” 　　骑士姬小姐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 　　“笨啊，你往下看。”陈默撒开手，分别指着魔族军和人界军的方向：“好好看看，你觉得现在的战局像什么？” 　　“哦……” 　　顺着陈默所指的方向，爱丽丝凝神注视了半天，除了看到两片黑压压的人头之外，其他的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爱丽丝羞得面红耳赤：“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人数多的那边是魔族军队，人数少的那边是人界军，不过现在魔族军队被我打掉了远程兵力，骨龙这种超级兵也有贝尔库利他们负责纠缠，所以现在是人界军占了上风。” 　　陈默边说边撇了撇嘴，类似的战术推演他在CDI的时候都数不清玩过多少，芙萝娅和赛德诺更是脏战术方面的行家，眼下的局势虽然是数万人间的战争，但论及战术层面，却只能算得上是初级中的初级罢了。 　　“不过现在虽然是人界军占了上风，但这份优势并不足以左右战局，一方面魔族兵力是我们的好几倍，另一方面他们还背靠着这么大一座魔城，随时都能进行资源和兵力的补充，这就像是鬣狗与水牛缠斗，虽然短时间内可以获得一定的优势，但时间拖长了之后，消耗层面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怎么这样……” 　　“不信啊？”在骑士姬略微有些质疑的目光下，陈默微微一笑道：“不信你接着看就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炮吗？少年 　　陈默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千米之下的战场局势就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蝴蝶效应，一只南美洲的蝴蝶微微振翅，便足以引发北美洲的一场暴雨，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双方胜负的天平最初只是略微倾斜，但不出片刻就演变成了彻底的颓势。 　　三十位整合骑士被骨龙和巫妖拖在战场后方，双方都失去最高战斗力单位的时候，魔族大军人数众多的优势开始慢慢显现，无论付出怎样惨重的伤亡，他们都能迅速找到填补空缺的士兵，而人界军一但出现有人死亡的情况，就是确确实实损失了一个基础战斗单位，不可能再弥补回来。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之下，人界军的攻势越来越弱，但魔族大军的攻势却一直维持在巅峰水准线上，以强打弱，人界军的兵力损失自然是越来越严重，而兵力的损耗又进一步削弱了攻势，进而形成无可逆转的恶性循环。 　　“呵呵……” 　　皇帝宫殿当中，加百列·米勒透过一颗幽紫色的水晶球观察着战局，嘴角缓缓上扬起运筹帷幄的写意笑容：“没有卫星导弹之类的战略性武器，完全就是用兵卒堆砌起来的胜利，这种战争谁能耗到最后谁就是赢家，玩消耗战客场部队还想打得过主场部队？真不知道该说领军的人是愚蠢还是可爱……” 　　陈默坐在飞龙背上，勾着脑袋观察了半天战场，虽然现在战局已经开始朝败仗的方向发展了，不过作为直属公理教会中央大教堂的精英军队，人界军的兵卒们都是经验十分丰富的战斗人员，他们尽量控制着伤亡人数，暂时将战局稳定在了一条平衡线上，但这条平衡线实在是太过纤细，稍微加大点外力影响，就能瞬间翻覆眼下的战局，让胜负彻底倒转。 　　“好了，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从下方的战场当中收回视线，陈默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顺手在身前骑士姬小姐的肩膀上一拍，立刻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声：“把我送下去吧，再去把贝尔库利他们叫回来，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别问为什么，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的。” 　　说完，他伸手在人界军的方向虚虚的划了个圈：“叫回贝尔库利之后，你们谁都不能越过这个范围，包括其他军队里的兵卒也是，谁敢越界就给我逮起来。” 　　他的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里却写满了严肃，自从几个月前被陈默掳走成为他的贴身守护骑士之后，爱丽丝从来没有见这家伙露出过如此认真的神色，所以她二话不说，立刻催动飞龙降落到人界军阵前，放下陈默之后又折身飞向魔族大军的方向。 　　至于人界军，突然看见空中降下一头飞龙，然后圣主竟然从龙背一跃而下，他们一瞬间也有些愣住了，不过随即，军队阵中快步跑出两个女神官，一左一右在陈默两边架起防御神术。 　　“殿下，请您随我们到战阵后方，这里很危险。” 　　面对两位女神官急切的目光，陈默摇了摇头，柔和微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很不错，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吧，我希望战斗结束之后能在房间门口看到你们。” 　　“啊……！” 　　陈默的意思本来是想调动一下这两个神官的位置，把她们往上提一提，从教会禁军提拔到教堂卫队，但两个女神官很明显有些会错意了，脸色霎时烧得通红。 　　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竟，竟然提出这种要求，真是……真是太大胆了，到底应不应该答应…… 　　就在她们陷入天人交战时，陈默已经转身朝魔族大军的方向走去，年龄稍大一些的女神官深呼一口气平复下微乱的心绪，听从命令止住脚步回到了军队当中，而另一个年龄小些的女神官仍然倔强的想跟过去，但却被军队领兵拽着领口给拉了回去。 　　“这就对了嘛。” 　　听到身后脚步声远去，陈默满意的点点头，双手随意的揣在兜里，不紧不慢往战场中央的平原走去。 　　在他头顶数十米的半空，弩箭的风暴席卷而过，伴随有各种色彩华丽的神术，这些攻击要跨越相隔上千米的战场，所以释放仰角很大，他此时缓步前行反倒没什么危险。 　　不过即使如此，也有流弹的风险，但陈默却并不在乎……以他现在的人物能力值，躲避几根弩箭或者神术流弹还是很轻松的。 　　“昂！” 　　走了几百米之后，一声清越的龙吟忽然在头顶响起，抬起头，刚好看见数十头飞龙奋力挥动翅膀，呼啸着狂风朝人界军的方向飞去。 　　目送飞龙在视线远方降落，陈默伸手在兜里摸了摸，却并没有摸到烟盒，不由得摇摇头，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打炮不抽烟，枉做活神仙啊……” 　　叹气的同时，他抬起右手，食指对准天穹之上那颗明亮璀璨的星辰，砂砾般的银色光辉在他周身浮现而出，随后漩涡般朝指尖聚拢，最终形成一道细线般的光束，径直射上天际。 　　“那……那是什么？”贝尔库利瞪大眼睛看着那道快速向天空延伸的光线，不可置信的问爱丽丝：“殿下用的这是什么神术吗？” 　　“神术？四大帝国包括公理教会的神术当中都没有类似的记载。” 　　爱丽丝眼睛闪亮亮的看着站在平原中央只手指天的陈默，脸色略微泛起红晕。 　　千米外的魔族大军，所有魔族也都看见了战场平原中央的那道小小人影，以及从他手上向天空延伸出去的光线。 　　身处黑暗领域的魔族的生活与人类相比，只有乏味二字可以形容，毕竟这里不仅没有日升月落昼夜更替，而且甚至连一年四季都不会轮转，千百年都是同一个样子，死气沉沉的血色天地就是魔族的全部。 　　所以眼下出现这样稀罕的奇景，大军中几乎所有魔族都有些愣住了，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光线快速穿透天际，延伸到天穹之上，最终与一颗闪耀的星辰相连接。 　　下一瞬间，星辰中骤然放射出无与伦比的光，明明远在天穹之上，但亮度却强烈得让人不得不流着眼泪闭上眼睛。 　　当然，也有少数魔族，比如说像巨魔这种肉体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都很出众的魔族，强顶着足以瞬间灼伤晶状体的亮度瞪大眼睛，继续看着天穹之上那颗正在大放光芒的星辰，然后……他们有幸见证了有生以来最震撼的一幕。 　　高温高热的光汇聚成一道粗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像是天地之间突然竖立起了一根金色的柱子一样……不，不是金色，是绿色……也不对，是紫色……蓝色、褐色、红色、黑色……难以具体形容那是什么颜色，数之不尽的色彩在这道光柱当中涌动，超出了语言能够形容的范畴，可见与不可见的光谱波段营造出震撼的奇幻感官，最终真要形容的话，却像是“无色”，是任何颜色又不是任何颜色，只能以“无色”来形容，然而明明是“无色”的光柱，却充满了强烈到震撼灵魂的深刻存在感，只要亲眼看着它，就知道它正在迎头而来…… 　　目睹到这道光柱的魔族们开始恸哭流泪，他们感到一股没来由的悲伤，夹杂在撼动心灵的震颤和悸动当中，以至于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 　　再下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不见，仿佛用橡皮擦除铅笔绘制的图画般，魔族大军，连同小半座城池，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直至此时，响彻天地的轰鸣才如同石碾般在战场平原上轰隆滚动。 　　与轰鸣一同传来的，还有灼热的飓风，五颜六色的扩散光，以及足以瞬间溃烂肌肤，分解建筑的高能粒子流（γ），即使只是光柱的余波，也令整个战场平原都如同地震般剧烈摇晃起来，所有突出平原线以上的地表都在光暴中被吹散成原子粉尘。 　　“全体，防御神术展开！！” 　　几乎是在扩散光余波轰然炸开的同时，身处平原另一端的贝尔库利就眉头剧跳起来，大声呼喊人界军展开防御神术。 　　一瞬间，上百位神官，数百位牧师，数十位神术学者，以及三十一位整合骑士，全部展开了防御神术，然而数百层高等级防御神术，却在余波撼动下疯狂摇动起来，眨眼间就已经被冲破了近百层，好在防御神术被冲破后施术者又会很快补充回来，所以倒不用担心能不能撑住的问题。 　　难以形容的攻击，无与伦比的威力……充斥全部视野的彩色光暴持续了数十分钟才停下来。 　　战场平原中央，一道浑身包裹苍蓝火焰的人影静静站立着，焰光升起到五六米的高度，在飓风余波下猛烈摇晃。 　　“嘛……嘛的……亏大了……这次……” 　　陈默几乎是在伽马卫星发射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他足足两千多点的精神力，直接被吸得一干二净，同时耐力属性也掉到了只剩几点的程度，体质稍好一些，还剩十几点……就为了打这一炮，他不仅整个人都被掏空，命差不多也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不过……这阵仗还真是，够大的啊……” 　　看着眼前直接被铲掉了一层地皮的平原，以及光柱落点仿佛陨石坑般的惨状，陈默再也坚持不住站立，极为干脆的一翻白眼，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不行，还是亏了啊……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一缕阳光般闪耀的金发在眼前摇晃，同时两只柔软的手将他从地上托起。 　　ps：关于伽马射线暴的实际威力，这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粒子束，几毫秒至1分钟之内，就能够释放出堪比太阳整个100亿年生命历程中的全部能量，并且γ射线衰竭期很长，维持几十万年跟玩一样。 　　有鉴于此，所以小说里对伽马卫星的功率进行了调整，整体威力也略微下降了一些，这种武器如果对地表使用，杀伤范围都是以平方公里为计数单位的，并且最恐怖的一点是，只要设备强度跟得上，这玩意儿基本没有功率上限值，是正儿八经的灭星级武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君子坦坦荡荡，小人甚嚣尘上 　　天幕如血，残缺一半的巍峨城堡当中，陈默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里了，周围全是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的妖魔，大殿最前面的皇位上还侧坐着个白发男人。 　　“欢迎你，我的朋友，欢迎来到我的国度！” 　　陈默睁眼的同时，加百列·米勒从皇位上站起身，张开双臂充满热情的高喊了一声。 　　“欢迎……”陈默用力拧了拧身体，然而除了让捆住四肢的绳子更紧的勒进肌肤之外，其他丝毫作用也没起到：“你所谓的欢迎，就是把客人给捆起来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你之前可是一举就把我的整个大军都消减干净了啊，所以我才不得不谨慎一些。” 　　一边说，加百列·米勒缓步走下皇帝高台，沿途所有魔族将领都虔诚无比……或者应该说是畏惧的深深低下了脑袋，一直走到陈默身前，他才止住脚步，蹲下身道：“那么，我是应该叫你公理教会的新任圣主呢……还是应该叫你CDI的战场头牌，陈默呢？” 　　“嗯？” 　　陈默眉头一跳，有些诧异道：“你认识我” 　　“当然，全米国能找到的最顶级的雇佣兵，共计独立完成过上百次战场歼灭任务，失败率奇迹般的为零……”加百列·米勒边说边笑了起来：“你早就被军方列到特别关注人员的名单上了。” 　　“军方吗……那我是不是该说声受宠若惊？” 　　“该说受宠若惊的是我才对，毕竟能俘虏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哼！” 　　陈默闷哼一声，仰起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脑袋仍在尖锐刺痛着，这是精力与体力双重透支的后遗症，就像有人塞了把刀片到他脑袋里，然后不停搅动一样。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提起点精神，侧过头盯着蹲在自己面前，满脸胜利者微笑的白发男人：“既然现在被你捉住了，那我也无话可说，打算怎么处置我，给个准话吧。” 　　“如果我说我打算放了你呢？” 　　“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乌光叮的一声落在陈默眼前，那是一柄暗紫色匕首，加百列·米勒就这么单手杵着匕首，继续说道：“你看，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也没有非要战斗不可的理由，虽然现在确实是我把你俘虏了，但这场战争却是你取得了胜利，那么就此收手如何，我放你离开，你撤兵回到人界，大家都能得到好处。” 　　“撤兵？” 　　“就是你带来的，那些人界军啊。”加百列·米勒摇了摇头，感叹道：“之前强行把你从战场上掳回来之后，他们就把城堡围了起来，只要你同意撤兵，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加百列·米勒的话让陈默有些为难，他之前是答应莉洁丽丝要彻底把魔族打到再也不能入侵人界为止的，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唯一的方法就是斩草除根，否则日后魔族迟早都会死灰复燃。 　　然而要是拒绝的话，看对方眼底深藏着的那一缕冰冷目光，陈默毫不怀疑，他绝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心慈手软。 　　虽然只是虚拟的量子世界，但谁也不想试试被人杀死是什么感觉…… 　　深吸一口气，陈默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点头道：“好，我同意撤兵。” 　　他并不是在欺骗对方，只不过撤兵并不意味着不能再打回来，大不了就当是中场休息一次罢了。 　　“你能这么决定真是太好了，毕竟撕破脸皮对大家都没好处嘛。”加百列·米勒笑了起来，边笑边割断了捆在陈默身上的绳子：“堂堂CDI头牌雇佣兵，总不至于出尔反尔吧？” 　　“放心，说撤兵肯定撤兵。” 　　从地上爬起身，活动了下有些麻痹的手脚，陈默目光在满是魔族将领的大殿里环视一圈，然后转身就打算从正门入口离开。 　　然而转身瞬间，一缕阳光般闪耀的金发忽然在他脑海中飘过。 　　爱丽丝…… 　　停住已经迈出一步的脚步，陈默回头看着重新坐上皇位的加百列·米勒，话音微微泛冷道：“你当时掳走的人，除了我之外，应该还有个金发的少女吧。” 　　虽然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他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即使是濒临昏迷前最后一眼所看到的景象，但他的精神早就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得比钢铁还要坚硬了，所以那绝不可能是什么幻觉。 　　“少女？什么少女？”加百列·米勒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在RATH的Under Word里，是因为有什么任务吗，还是……” 　　他说得越多，陈默脸上的表情就越漠然，眼中流露出的目光也变得越冰冷，同时一丝淡淡的杀意逐渐笼罩在大殿内所有魔族身上，杀意的矛头直指皇位上的男人：“她在哪里。” 　　普普通通的询问，音量不大，语气也没有起伏，但却让加百列·米勒瞬间出了一背冷汗，同时还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虽然现实里他确实打不过这个杀神，但现在是在游戏里啊，而且自己用的还是超级登录账号暗之神贝库塔……可为何？为什么会紧张！ 　　就像是独自行走在夜里，脚下是一片比夜晚更加漆黑的海面，深邃黑暗当中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在慢慢靠近自己一样…… 　　陈默眯起眼睛看着加百列·米勒，声音低沉的重复道：“她在哪里。” 　　随着他这句话，加百列·米勒总算是从无以复加的紧张当中恢复了一些心绪，连忙摆手：“你，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金色头发的少女啊！” 　　一阵诡异的安静，数十个高等魔族领袖被空气中沉重的气氛压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加百列·米勒心底警钟长鸣，他经常享受杀人的感觉，所以也最清楚惯于杀人者在挥下屠刀前究竟是副什么表情——那是种平静到残酷的冷漠。 　　“好吧，我明白了。” 　　陈默一步步靠近大殿最前方的皇位，脚下随意一带一踢，刚才用来割断绳子的匕首就到了他手里，长度仅有几寸的刀锋裹上耀眼银辉，并且从刀尖一直延伸出十几厘米才消散在空中：“刑讯逼供我也学过一些，学得有些粗浅，所以我的手段可能会比较激烈，不过你这种人肯定是最吃这套了吧。” 　　“你……！” 　　加百列·米勒胸膛高高低低起伏了一阵，心里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之后，他索性不再伪装什么，脸色阴沉下来道：“只不过是个虚拟世界的土著罢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吗？” 　　“呵呵……”陈默冷笑一声，原话奉还道：“只不过是个虚拟世界的土著罢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吗？” 　　“这不一样，她是我这次任务的目标！” 　　“那就没得谈了啊。”匕首在陈默手里转了一圈：“各凭本事说话吧。” 　　“等，等等……！” 　　加百列·米勒睁大眼睛高喊出声，然而陈默已经压低身体冲到近前，缠绕着银辉的刀锋直直挥向侧颈。 　　“叮！” 　　千钧一发之际，漆黑魔剑与匕首交接，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加百列·米勒紧握住魔剑，神色有些诧异。 　　好轻…… 　　仿佛随意用力就能把对方弹飞一样。 　　这就是超级登录账号，暗之神贝库塔和普通登录账号之间的差别！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加百列·米勒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诧异变为惊喜，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强行挥剑，以绝对的力量压住匕首，反向朝挥来的方向劈砍过去。 　　海潮般的沛然大力从匕首上传来，陈默脸色丝毫不为所动，脚下接连后退，卸力的同时左手搭上加百列·米勒握剑的手腕，轻轻向下一带，腰身半转间，匕首由正位握持的姿势变为反握，然后刀刃轻飘飘的贴着剑脊向上扬起。 　　噗嗤—— 　　手中传来刺破什么轻薄东西的触感，仅有几寸长的匕首齐柄捅进了加百列·米勒的脖子里面，下一刻，炽烈银辉猛然亮起，陈默只横向一切，整颗大好头颅就飞上了半空。 　　头颅落地，咕噜噜滚动两圈，掉下皇位高台，那一脸混杂着不可置信和难以理解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发出质问，还残留着几分灵动的双眼死死瞪着站在高台上那个身穿鲜红长袍的男人。 　　陈默随手甩了甩匕首上沾着的污血，一脚踢开倒在自己面前的无头男人，脸上平静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刚才并不是杀掉了整个Under Word里仅有几人的超级账号登陆者，只是宰了只鸡而已。 　　虽然当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确实是可以做到一力破万法，但很显然，暗之神贝库塔这个超级账号所拥有的力量并没有加百列·米勒想的那么强…… 　　几步跨下高台，陈默环视着大殿内一众满脸惊骇的高等魔族领袖，手里拎着刚宰了他们开国皇帝兼种族信仰之神的匕首，语气平淡道：“好了，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金色头发的人类少女，她到底被藏在哪里？” 　　…… 　　暗红天幕下，残破的奥布希迪亚城堡中缓步走出一道人影。 　　望着守候在城堡周围严阵以待的人类士兵们，他轻轻放下怀里抱着的骑士少女，然后右手提起一颗白发男人的头颅，微笑道：“诸位，战争结束了。” 　　夜一深，就倍感孤独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雨一直下 　　自古行军出征，军士归来时都是举国相迎，屠龙的勇者踏着十里红毯，国王必定会将公主下嫁于勇者，这几乎都快成为各种话本故事当中基本法般不变的套路了。 　　但当陈默率领军队跨过两界山，回到人界地域时，洞窟外不仅无人相迎，天空还下起了小雨。 　　雨丝冰冷飘摇，洋洋洒洒迷蒙了整片天地，风中略带几分沁肤的寒意，掀开门帘跨出车架，陈默轻轻跳到地上，旁边立马有侍从兵为他披上华贵的金锦绸衣，同时数头飞龙在整合骑士的驾驭下飞到头顶，翅膀猛烈鼓动，将周围方圆十米内的雨雾尽数吹散。 　　“殿下。”经过黑暗领域一役，爱丽丝对陈默的态度缓和了很多，银蓝色飞龙雨缘降到车架侧面，她轻身一跃而下，声音柔和道：“按现在的行程，明日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回到央都了，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请您先上车静心等候。” 　　“没事，一点雨而已，不妨碍的。” 　　轻呵出一口气，看着空气中快速消散的水汽痕迹，陈默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爱丽丝，现在都快入秋了吧。” 　　“是的殿下，还有半个月时间就入秋了。”爱丽丝亦步亦趋跟随在陈默身侧：“您现在心情似乎很好？” 　　“嗯……有这么明显吗？” 　　陈默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指尖传回来的触感清晰告诉了他自己正在微笑的事实。 　　“总感觉，殿下现在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些。”歪着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爱丽丝接着问道：“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哈，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平时就很阴沉很可怕一样？” 　　陈默伸手一拍旁边的侍从兵：“喂，我平时看起来是不是像那种死气沉沉的阴森怪人，或者苦大仇深的中二少年？” 　　“殿，殿下……？”面对这种送命题，侍从兵很快反应过来，他一脸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膛，矢口否决道：“哪有这种事情！”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陈默得意的回过头，嬉笑着说道：“听吧，他是这么说的。” 　　“您这么问，他哪敢说是啊……” 　　“行了，散步也散够了，我还是接着回车上坐着去吧。” 　　朝爱丽丝摆了摆手，陈默拉住车架旁边的扶手，微微用力，整个人就跃回到车上。 　　掀开门帘迈入车架里面的空间，他脸上的表情缓缓平复下来，眼神略微深沉的看向窗缝间弥漫着雨雾的天地。 　　刚才爱丽丝的那个问题，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但他却下意识的回避过去了。 　　为什么，要回避呢…… 　　成功把魔族打到再起不能的程度，满额完成了莉洁丽丝委托的任务，那么她也应该信守承诺将悠那唤醒过来才对。毫无疑问，这是场双赢的交易，但陈默仍有些不放心。 　　万一莉洁丽丝是哄骗他的呢，只是想要借他之手覆灭魔族，其实并没有唤醒悠那的办法。 　　就算她真的有办法，但万一唤醒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有太多太多的万一，越是靠近成功，就越有可能会失败。老实说，陈默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回到大图书室里，去见证结果究竟如何，哪怕真的失败也好过现在这么心里惴惴不安的猜测个不停。 　　唯一能让他稍稍放心一些的，也就只有脑海中对于刀剑神域原著的记忆了——莉洁丽丝，她的人品值在原著里相当高，而且做事也十分靠谱。 　　“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 　　正如爱丽丝所说，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军队从北帝国回到了央都，公理教会高耸的洁白四面体塔尖映入视线。 　　独角兽嘶鸣着停下了步伐，车架外传来整合骑士团长贝尔库利的声音：“殿下，我们到了，请跟随我一起去会见祭司大人。” 　　“那就走吧。” 　　陈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深呼一口气，掀开门帘走出车外，跟着贝尔库利踏入了公理教会入口。 　　教堂顶层，奎涅拉的卧室当中。 　　“你妈的，还是这么骚包。” 　　贝尔库利被屏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陈默和奎涅拉两人，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裸体少女，他摇摇头，笑骂了一句。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面，穿不穿衣服又有什么区别？”奎涅拉侧过身体，丝毫没有介意陈默大占便宜的目光：“魔族现在已经征讨完毕了，不知道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继续传教吗，还是……” 　　“怎么，你就这么急着从这里出去？” 　　“是。” 　　并没有避讳自己的意图和欲望，奎涅拉目光灼灼的盯着陈默道：“如果可以，我立刻就想离开这个Under Word的世界……底部世界吗，真是恰如其分的称呼。在这里待了几百年，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那片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真实的世界啊……”陈默轻声喟叹了一句，然后语气平静道：“有时候真实反倒会更加令人沮丧，能在虚假的世界里面拥有一份虚假的幸福其实也不错，出去之后可能你会失望喔？” 　　听到陈默这一席话，奎涅拉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妩媚，并非是AI那种基于程序逻辑的情感表达，而是充满人性化光辉的妩媚表情：“就算如此，但事到如今，摆在前面的路已经只剩下一条了。” 　　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奎涅拉脸上的表情，陈默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提上日程的。” 　　随后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直接离开了寝室房间。 　　从教堂顶层往下走，螺旋形的楼梯中央凭空浮现出一扇小门，前后毫无依托的竖直立在台阶上，丝毫没有要倒下的意思，看起来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一起了一样，给人一种十分稳固的感觉。 　　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扇木门，陈默稍作迟疑便伸手推开门扉，门背后露出来的是一条宽敞走廊，墙壁连同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由老旧的木板构成。 　　走廊中间站着个头戴黑色学士帽，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幼小女孩，她左手握着一根与身高持平的木杖，右手对着陈默招了招。 　　“快点进来吧，这里她的力量影响太大了，我不能待太久，不然会被发现的。” 　　“嗯。” 　　陈默依言跨入门内的走廊，随后莉洁丽丝挥动木杖，门扉自动闭合起来，从下到上消散在空气当中。 　　“好了，这样后门就彻底锁死了。” 　　“后台？” 　　盯着木门一点不剩的消失干净，莉洁丽丝点点头，然后看了眼面露询问之色的陈默，她一边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一边推了推架在鼻头的眼镜，开口解释道：“这是历史回廊，连接大图书室的众多回廊之一，上次直接把入口开在大图书室里，差点就被Administrator发现了，所以这次我稍微谨慎了一些，在回廊当中建立后门入口。” 　　整段话说完的时候，她也刚好走到了历史回廊的尽头，那是一面彻底堵死通路的墙壁，墙上仿佛镶嵌般有一扇内凹的大门。 　　站在门前，莉洁丽丝回过头再次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陈默：“黑暗领域那边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所以相应的，我也完成了对你的承诺，把那个名叫悠那的少女唤醒了过来。” 　　然而就在陈默面露喜色的时候，她接着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做点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陈默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我不好说，你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吧。” 　　莉洁丽丝微微摇头，嘿咻一声高举起木杖，然后重重顿在地上，与此同时，身后历史回廊的墙壁开始轰隆着向中间合拢，最终彻底消失变成普通的墙壁，而前方的大门也自动打开，露出大图书室内的光景。 　　曾经来过一次的记忆开始复苏，与眼前的景象相重合，但陈默却瞬间呆愣住了，脸上是动摇到了极点的表情。 　　睁大眼睛的视野内，数之不尽的书籍堆在一层层向上延伸的书架上，柔和光线布满了这片空间，精巧细致的桌椅套件摆放在图书室中央，桌上的鎏金边白瓷茶杯中正往外冒着热气。 　　然后，一只白皙的手端起了茶杯。 　　身穿洁白长袍，摇晃着茶色发丝饮了口茶，然后继续翻动书页的少女就在那儿。 　　陈默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将悠那从沉睡中唤醒过来，他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得偿所愿的激动吗？还是兴奋到忘乎所以？ 　　但他从未料到过，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无数复杂的情绪一同涌上心头，汇集而成的冲击感竟然会让他颤栗着流出泪来。 　　强烈的悸动从胸膛扩散到全身，他踏出大门，沿着图书室二楼的阶梯，一步步走向那个近在眼前却又仿佛泡影般随时都可能消散的纤细身影。 　　听到脚步声，少女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 　　“Cardinal，你回来啦。” 　　然后她转动视线，透彻的眼神瞥过正一步步走下阶梯的陈默，同时以毫无感情的疑惑声音开口问道：“那个……请问，你是谁？”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 　　大街上，一男一女两道人影站在来往的人流当中。 　　重村悠那歪了歪脑袋，看着身旁静静站立不动的男性，目光略带几分疑惑道：“陈默……先生？我们是要到哪里去吗？” 　　到哪里去…… 　　老实说，陈默自己也是恍惚的。 　　他前一刻还沉浸在悠那竟然失忆了的震撼当中，然后就被莉洁丽丝从大图书室里推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脸懵懂的重村悠那，等他拽住思绪的尾巴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大街上了。 　　侧头看了眼少女清澈得连丝毫阴霾都没有的澄澈眼眸，刀刻般的痛处再次袭上心头，他最后带着几分希翼问道：“悠那，你真的……真的什么都忘了吗，就连一丁点都不记得了吗？” 　　“嗯……如果你是问SAO开服之后的事情的话，那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然后这份希翼被毫不留情打得粉碎。 　　“我只记得那天是SAO正式开服测试的日子，但是接入游戏之后就没意识了，之前Cardinal小姐把我唤醒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里就是SAO的世界呢。” 　　“你难道……就不打算把记忆找回来吗？” 　　“记忆什么的，能找回来当然好啦，不过……”重村悠那微笑着轻轻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不过既然会被忘掉，说明那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吧？” 　　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陈默忽然觉得眼前有些眩晕，虽然这句话只是少女的无心之语，但却让他胸口狠狠抽痛起来。 　　“而且啊，就算少了SAO里的一段记忆，但说到底那也只不过是玩游戏的记忆而已，我的生活并没有被影响呀。” 　　并不只是玩游戏的一段记忆！ 　　你要想起来，你必须要想起来！ 　　不然……我这几年的付出，那些艰难的抉择，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究竟算什么？！ 　　一直以来都在守护着你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给我好好想起来啊！ 　　——虽然很想抓住身旁少女的肩膀把这些话吼出来，但陈默自始至终都只是维持着一言不发的沉默，嘴角缓缓向上扬起，笑得比哭还难看。 　　重村悠那说得很对，少了SAO里的一段记忆，对她的生活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失去那段充满绝望的记忆，她会过得更加轻松也说不定…… 　　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你必须要想起那段记忆”之类的话，不仅会让她感到困扰，更是对她的一种残酷伤害。 　　所以陈默选择了伤害自己。 　　反正，他早就习惯伤痛的滋味了…… 　　“你说得没错，那只不过是段玩游戏的记忆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初秋的空气，让冰凉的感觉在肺腑之间打了个转，然后再悠长吐出，陈默睁开眼，目光里面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带着重村悠那再次回到了中央教堂当中。 　　“陈默先生，你要送我回大图书室吗？” 　　“不。” 　　陈默摇头，脚步声在楼梯间清楚回响。 　　“我要送你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回家……”重村悠那脸上表情微微一愣，随即她立刻欢呼雀跃起来：“谢谢，谢谢你！陈默先生，你是个好人呢！” 　　“好人吗？” 　　陈默沿着楼梯间一路拾阶而上，忽然仰起头看着前方他已经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的道路，自言自语道：“这是我的报应吧？一定是。” 　　…… 　　东京，六本木，RATH进行完全加速潜行的实验室里。 　　“滴滴！” 　　两声轻响从STL主机内传来，同时外部指示灯由运行中的黄色转变为绿色，然后整台庞大机器的上半部分缓缓升起，完全打开后露出一张洁白单人床，床上躺着个棕色长发的少女。 　　“呜……” 　　仿佛从香甜沉睡中醒来，少女睁开双眼，朦胧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然而当她尝试坐起身时却失败了。 　　双手和身体都完全使不上劲，她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臂，映入视线的却并非印象当中那种充满健康活力的样子，而是几乎皮包骨头般的惨状。 　　自己，到底躺了多久…… 　　这个问题暂且往后推一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透明墙壁构成的陌生房间，以及房间内庞大冰冷的金属仪器，简直就像是某些恐怖游戏里科学怪人的实验室一般。 　　“嗤——” 　　房间侧面忽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少女微微偏转过脑袋，刚好看见一个戴着眼镜，脸上满是笑眯眯表情的男人朝她走来。 　　“重村悠那小姐。”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鄙人菊冈诚二郎，隶属于总务省假想科，SAO事件受害者救援对策本部，这里是我们用以进行完全加速潜行实验的海外基地，RATH。” 　　“假想科……SAO事件受害者……我是受害者吗？完全加速……什么？” 　　看着床上少女完全被绕晕了的迷糊表情，菊冈诚二郎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几分钟后立马从房间外进来了几个女性医护人员，把重村悠那从床上架起来，轻轻放到一辆轮椅上。 　　“那个，菊冈先生？请问……” 　　“重村悠那小姐，请不用担心，她们只是负责照顾你的康复训练，至于你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我们边走边说吧。” 　　…… 　　“啪——” 　　清脆声音响起，壁灯闪烁两下后被点亮，光线柔和的洒遍整个玄关走廊。 　　重村悠那坐着轮椅呆立在门前，有些难以置信眼中所见的场景就是自己的家。 　　印象当中，这里应该非常整洁才对，房屋的每一寸都填充着平静的幸福。 　　然而在她眼前，玄关走廊内满是瓷器破碎的残片，所有家具上都堆砌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好几年都没人住过一样。 　　呆愣片刻后，她控制着轮椅缓缓前行，通过玄关走廊，进入客厅，这里的情况更糟，墙壁上随处可见被硬物砸出来的痕迹，茶几沙发之类的家具摆件全都挪移开了原本的位置，电视的宽屏显示器中间破了个大洞，一把几乎被砸到散架的高背椅静静躺在电视旁边。 　　餐厅，厨卫，走廊，看着沿途仿佛狂风过境般的场景，重村悠那肩膀微微颤抖起来，然后她推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完整。 　　所有家具和摆件都是自己记忆当中的样子，虽然同样布满灰尘，但却并未遭到破坏。 　　“嗡嗡——” 　　轮椅内的电机发出微不可查的细小声响，重村悠那靠近书桌，看着摆放在桌上的一个照片框，照片里的自己笑容明朗，旁边是个鬓角略微斑白的中年男人。 　　“父亲……” 　　从菊冈诚二郎口中，重村悠那大致知道了在自己不省人事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当然也包括重村彻大因涉嫌危害公民生命安全而被捕的事。 　　片刻后，从照片当中收回目光，她控制着轮椅在房间里面转了个圈，然后有些吃力的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微微凉爽的风扬起她的发丝，窗外是一片蔚蓝高远的天空，以及几朵飘浮在天空上的洁白云彩。 　　Sword Art Online…… 　　脑海中忽然跳出来这样一串词汇，SAO刀剑神域，一切故事的起始，一切故事的终结。 　　重村悠那侧过头看了眼摆放在书架上，被灰尘笼罩的AmuSphere装置，然后伸手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巧物件。 　　最新型号的Augma设备，同时结合了虚拟现实和完全潜行的特点，之前菊冈诚二郎交给她的东西，还说些什么“这就是重村教授倾尽所有智慧的伟大造物”之类的话。 　　将Augma戴在左耳上，她轻声呼唤道：“启动。” 　　“滴！初次启动，声纹锁定完成！” 　　“欢迎来到Augma！” 　　接连两道电子女声响起，随后眼前跳出许多彩色文字。 　　摸索了片刻Augma的使用规则之后，重村悠那试着搜索了一下SAO，却并没有找到下载地址，反倒是跳出来了个叫ALO的游戏的下载链接。 　　高档别墅区的网路速度很快，短短几分钟时间就下载好了ALO的游戏安装包，静静等待安装完成之后，她直接选择登入游戏。 　　…… 　　螺旋形洁白树干的世界树下，一道青绿色身影振动翅膀，环绕着盘旋而上，一直飞到世界树顶端她才停下来，目光有些惊叹的看着眼前广袤无垠的天地。 　　“这就是……完全潜行吗……” 　　虽然有过在RATH里进行完全加速潜行的经历，但Under Word还原度太高，她在里面跟现实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反倒是ALO这种幻想风格浓厚的游戏，才让她直观体会到了完全潜行的魅力所在。 　　惊叹片刻后，她抬头看向天空更高处，那里有一座浮空的巍峨巨山……或者应该叫城市？ 　　浮空城，艾恩葛朗特。 　　登入ALO之前，重村悠那也稍微查了查关于这个游戏的资料，所以她是知道ALO和SAO合并这件事的。 　　远眺着巨大的浮空城，一股说不清楚是怎样的奇怪感觉忽然从心底里涌起，她忽然挥动翅膀，向着天际疾飞而去。 　　踏上艾恩葛朗特第一层的初始城镇时，仿佛整个人从灵魂上被猛烈冲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来过……自己肯定曾经来过这里。 　　虽然记忆不在了，但那种镌刻在意识深处的习惯还在。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一个被白色兜帽遮住面容的少女从眼前走过。 　　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就跟了上去。 　　一层又一层的光景不断转换，不知道过去多久，空气中馨香的味道从鼻尖传来，重村悠那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淡蓝色传送门的出口边上，半空纷纷扬扬飘落着五颜六色的瑰丽花瓣。 　　“这里……是……” 　　——花之庭园，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楼层，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还算满意吧？ 　　“诶？！”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重村悠那瞬间睁大了眼睛，然而回过头，身旁却空无一人，只有花瓣打着转飘落的香风轻轻拂过脸颊。 　　谁？是谁？ 　　曾经这么对她说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但只要想起那个人的存在，胸口就会猛烈抽痛起来。 　　晶莹的泪珠滑落眼眶，在半空消散成闪亮的光点。 　　为什么会哭？重村悠那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却莫名的悲伤，像是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空空的大洞。 　　总感觉，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乡野酒肆，浪客孤舟 　　“哎，听说了吗，前几个月圣主殿下带着教会大军直接打进黑暗领域王城，一人之力技压全场。” 　　“人家圣主可是一句话就革除了贵族制度的大人物，是一般人能比的？这次魔族被打得那么惨，估计以后都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对对，还有啊，我听说过段日子修剑学院的分院就要开到我们这儿来了，家里那几个兔崽子整天闲得没事做，我就打算把他们全都送到学院里去，能多学点东西也好。” 　　北帝国境内，远离央都的一个偏远村落，村口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贩酒的小草庐。 　　不同于普通人家自己酿出来的浑浊米酒，这里卖的酒颜色清澈透明，从几口就能灌醉人的“白酒”，到店主亲自调制的每日限定“鸡尾酒”，品类极为繁多。 　　来往的酒客们边喝酒边畅谈着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提起最多的字眼就是“圣主”和“教会”，几个月之前教会开拔大军侵入黑暗领域的事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整个四帝国全都笼罩在一片歌功颂德的氛围当中，公理教会和圣主陈默的声望一时达到巅峰。 　　“老板，今天的特供是什么酒啊？上次特供的那杯酒可是让我好几晚都没睡好觉，酒虫都给钓出来了。” 　　草庐外，一个长相粗犷的大汉嚷嚷着阔步而入，刚走进草庐，空气里弥漫的酒香气就让他脸上浮起酡红，像是已经醉了一样。 　　靠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瞥了眼大汉，手中擦拭玻璃杯的动作毫无停顿：“今天的特供已经卖完了，明日请早吧？” 　　“卖完了？” 　　大汉的眼睛立刻鼓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草庐外的天色，不可置信道：“现在才刚天亮两个钟头都不到吧，怎么就卖完了呢！”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老板放下擦拭干净的玻璃杯，然后又拿起另一个玻璃杯继续擦拭起来，同时目光朝草庐里面坐满了的酒客们扫了一眼：“你该问问他们，这些人天还没亮就蹲在门口等着了。” 　　“这……” 　　大汉呐呐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红脸喊了句：“那我明天再来！”，喊完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草庐。 　　看着大汉离开的背影，老板擦拭杯子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其实柜台下面还有几份调酒的原料，不过那是准备给他自己的，卖给客人的份额确实已经售完了。 　　日头由东至西缓缓移动着，等到天色转至黄昏时，最后一位酒客拎着两坛白酒，醉醺醺的站起身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摇摇晃晃出了草庐。 　　收拾酒桌，整理调酒的器具，清点空出来的酒坛数量……自从几个月前来到这个村落，并且搭起这座酒肆的时候开始，这些琐碎的事情就成为了他每天的日常。 　　处理完所有杂务之后，老板走出草庐，简单挂了把铁锁在门上，忽然有晚风自鬓边凛凛吹过，将他一身粗麻布衣鼓荡得猎猎扬起。 　　北帝国深秋的傍晚，风中的寒意已经相当明显了，只一件粗麻布鞣制的单衣，根本起不到半分御寒的作用。 　　任由晚风鼓动衣袍，陈默静静凝视着天际夕阳留下的最后一抹残红，呆立片刻后，疾风呼啸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银蓝飞龙盘绕两圈降落到地上，金发的骑士姬从龙背上一跃而下。 　　“殿下。” 　　“来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礼节，有事直接说事。” 　　“是。”爱丽丝点点头，接着说道：“修剑学院下一期开设数算学的事情已经全部通知到位，教师由桐人阁下亲自指定，总共三百人，每所分院都能配给五名数算学教师，还有……” 　　说到这里，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 　　天地间刺骨的晚风吹动得更急了几分，陈默面色平静的看了眼身旁的少女：“还有什么，说吧。” 　　“还有就是……”爱丽丝微微咬了咬牙：“殿下，您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嗯？” 　　少女的话让陈默有些意外，随即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即将入夜的深蓝天幕：“以前你不还天天都巴不得我赶快把你放回整合骑士团吗，怎么，现在我放你回去你又不习惯了？” 　　“不……” 　　爱丽丝目光有些沉重的看着眼前仅以一件单薄布衣蔽体的邋遢男人，曾经跟在他身边几个月时间，对方到底是多懂得享受生活的一个人，她知道得很清楚——从身上穿的衣着到每一餐吃什么，无不做到精致细腻，然而现在却变成了这种无家可归的浪人的样子。 　　“行了，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陈默随意对爱丽丝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就转身离开，身后少女怔怔看着他形单影只远去的寂寞背影，眼眶微微泛红…… 　　有谁能想到，那个被人们众口相传，革除贵族制度，解放平民百姓，推行知识教育，平定域外魔族，伟大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竟然会是这么一副落魄的样子。 　　陈默落魄吗？他自己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随着重村悠那苏醒过来，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一份执念也彻底破除，几年来所经历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回转，他就像立足于世界之外的看客，冷漠俯瞰着这一切。 　　手握天下兴衰权柄的公理教会圣主，和在偏僻乡村卖酒给酒鬼们的酒肆老板，两者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落不落魄了。 　　离开村落，无人草场与森林接壤的地方有一片与河流干道相连接的湖泊，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船，陈默拉开船舱木门，一道灰黑身影瞬间冲出船舱，然后被他一把掐住脖子，咚的一声狠狠按在了船舱地板上。 　　这是一条野狼，准确来说应该是条刚脱离幼年期，但还不算成年的半大野狼。 　　秋季是附近村庄里猎人们打猎的旺季，两个月前，陈默在路边捡到这条野狼的时候它背上有好几道狰狞的伤口，左前爪也被捕兽夹钳断了骨头，奄奄一息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他当时本来只是随便看了眼，并不打算做什么，但对上这条濒死野狼的眼神时，他却忽然改了主意。 　　明明死亡就近在眼前，但从它的眼神里，陈默却看到了一股嗜血的凶狠光芒，以及无比疯狂的，对生命的渴望。 　　这道眼神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所以他从路边捡起野狼，拎回到船上养了起来。 　　“呜呜呜呜！” 　　下颚被牢牢掐住，野狼顿时发出求饶般低沉的呜鸣，几秒后，陈默松开手，它迅速窜退到船舱角落，背靠着木板墙壁，凶狠而警惕的盯着走进船舱的男人。 　　“看个屁，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是没老子你早死了。” 　　没有去管把自己当成领域入侵者的野狼，陈默走到船舱中间的布垫上躺下，这就是他的床了。 　　破旧的布垫显然没有教会里的柔软大床舒服，但他也不在意，挪动身体摆出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小瓷瓶，打开瓶塞的瞬间，浓郁酒香在船舱内弥漫开来。 　　这个世界的制酒工艺落后得跟猴子没啥区别，不，猴子都比他们高明，至少猴子懂得把不同的水果一起发酵，以此得到复合风味的调和酒，但这个世界的人酿酒翻来覆去就是粗粮发酵、粗粮发酵、粗粮发酵，而且发酵完酿出酒之后他们甚至还不过滤，就这么混着黄得跟屎一样沉淀在酒里的的酒糟一起喝…… 　　陈默别的什么都能将就，但这种酒他是真没办法喝，所以才会专门搞了套酿酒的工具出来，蒸馏酒精勾兑上一些果汁或者香料，度数高得吓人，以这个世界普通人的酒量，喝一口就能醉死过去，即使是酒鬼，也绝对不敢多饮，一次两三口都得匀着喝才行。 　　但陈默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直接一口下去就是小半瓶，今天他是用苹果汁和蜂蜜调制的鸡尾酒，苹果汁提前一晚泡过薄荷叶，所以碧绿的酒液喝起来十分爽利。 　　喝一口酒，停顿一下，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船舱外反射出一片银白月华的湖面，然后再喝一口，停顿一下，三四口就是一瓶酒，布垫旁边凌乱扔了一地空酒瓶，很快陈默手里就只剩下最后一瓶了。 　　这次他倒没有急着喝，而是拿着小瓷瓶起身向船舱外走去。 　　“嗷！” 　　看到陈默起身的瞬间，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野狼呲着牙嗥叫了一声，被他淡淡回望一眼后，立马又缩回角落老实了下来。 　　几步走出船舱，此时已是明月高悬，月光洒下湖面，倒也不至于太黑，岸边正静静立着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与站在船头的陈默彼此对视着。 　　“老师。” 　　“桐人啊……”陈默抬起手，冲岸边的少年晃了晃瓷瓶，微笑道：“要陪我喝一杯吗？” 　　桐人微微皱了皱眉，静默不语。 　　陈默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绚烂的星河，然后崩开瓶塞，就着寒风和月光喝完了最后一瓶酒。 　　“晚上风冷，有什么事上船再说吧。” 　　“是。” 　　桐人点头应了一声，脚下用力一跃跳到距离岸边几米远的船上，跟着陈默进到了船舱里面。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百年前呀，一场疯 　　“老……老师！你这儿……怎，怎么还养狼啊？！” 　　刚跨进船舱，角落里一双闪着莹莹绿光的眼睛就吓得桐人伸手按上了挂在腰侧的剑柄，要不是看见陈默一脸平静的躺到了船舱中央的布垫上，他险些直接拔剑劈砍过去了。 　　“闲着也是闲着，总要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嘛。” 　　半躺着侧过身体，陈默朝缩在角落里龇牙咧嘴的野狼微微一笑：“小黑，过来。” 　　“呜呜呜呜呜呜！” 　　被陈默随便唤作小黑，野狼压低前爪，做出即将扑击的姿势，同时从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鸣。 　　和舒服时会发出呼噜呼噜声音的猫科动物不同，犬科动物在低鸣时一般都是准备发起进攻。 　　“老师……真的没问题吗？”桐人一脸戒备的盯着角落里那头野狼，右手丝毫不敢离开剑柄，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当中。 　　“没事的，桐人你不用这么紧张。” 　　仿佛没听到野狼威胁的低鸣般，陈默依然面带笑容，只是看向它的目光当中泛起些许冷意：“小灰，你吓到我的客人了。” 　　“呜！” 　　被这道冰冷目光扫过，野狼脊背上顿时狼毫倒竖，下一刻，充满威胁意味的低鸣瞬间变成了讨好的呜咽，然后它夹着尾巴小跑到陈默身边，低下脑袋温顺的蹭了蹭这个人类的胸口。 　　“乖，乖……” 　　抬手顺着狼背上毛发生长的方向轻轻抚摸了几下，又拍了拍它硬邦邦的脑壳，陈默微笑着对桐人说道：“你看，它很听话，对吧？” 　　“呃……听话是听话，不过它到底叫小黑还是小灰？” 　　“小灰小黑都无所谓啦，反正它又不懂名字的美丑，我叫着顺口就行了。”一边说，陈默一边挠了挠怀里的狼头，指尖顺着它下颚与前肩相接的位置来回滑动两下：“你有什么意见吗，小黑？” 　　可怜的野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感觉到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激起满背鸡皮疙瘩的同时更加卖力的讨好起了面前这个人类，粗砺的舌头收起倒刺舔舐着伸到面前的手指。 　　看着眼前像是逗狗一样抚弄野狼的陈默，桐人表情有些僵硬，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野狼根本不是因为性格温驯所以才这么乖顺，而是活生生被吓成这样的。 　　惬意的摸了会儿狼头，过足手瘾之后，陈默略微用力在野狼脑门上轻轻一拍，惹来吃痛嗥叫的同时，它猛然往后缩了下身体，眨眼间就蹿回墙角，继续警惕的盯着船舱内的两人……应该说是只盯着侧躺在船舱中央的那个人，另一人只是附带般不经意瞥了眼，然后就立马移开了视线。 　　据说食肉猛兽遇到其他生物时都会在心里进行一个危险权衡，只狩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猎物，而此刻桐人显然被野狼划分到了弱者的一边。 　　“那么，说正事吧。” 　　因为船舱内除了自己正躺着的布垫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所以陈默也没招呼桐人坐下之类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大晚上的，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应该不是那种喜欢没事找事，或者无的放矢的人吧，桐人。” 　　“今晚来找老师，确实是有件想跟你说事。” 　　桐人点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来跟老师道别的。” 　　“道别？”陈默眉头一跳：“你打算出去了？” 　　出去，指的当然不是从船上出去，也不是离开央都或者四帝国，而是脱离Under Word，离开这整个世界，回到现实里去。 　　“嗯，虽然外面或许只过了几天时间，但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好几年了，我想回家去看看，毕竟，无论这个世界做得再怎么真实，但它终究是虚假的，我的归宿不在这里……” 　　说到最后时，桐人话音忽然一顿，犹豫片刻后他才接着说道：“而且，可能以后我也都不会再进来了，老师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我啊……我就不用了。” 　　微笑着朝桐人摇了摇头，陈默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平静而深邃的远眺向船舱之外，让人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你出去之后只要帮我向赛德诺她报声平安就是了，还有诗乃和直叶她们，叫她们不用担心我，至于理由嘛，就说我旅游去了吧。” 　　“旅游吗……我知道了。” 　　桐人并没有质疑陈默的话，毕竟无论是RATH的存在，还是完全加速潜行设备，都是不能向外人泄露的秘密，既然陈默不打算跟他一起出去，那肯定得找个合理的消失借口才行。 　　“那么老师，我就先告辞了。” 　　“去吧。” 　　目送桐人的背影融入进船舱外深沉的夜色当中，陈默脸上挂着的微笑也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良久，他才从船舱外收回目光，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角落里的野狼听一般，轻声开口道：“就剩我们俩了啊……” 　　小船静静漂浮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船舱底部不断传来轻微的响动，这是暗流涌动时发出的声音。 　　“0000.00：00：03” 　　眼前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系统面板上，一行血色数字停滞在最后三秒，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纹丝不动。 　　但陈默知道，倒计时并不是真的停了下来，而是被放缓到了几千分之一。 　　几十分钟后，最后一秒倒计时归零，系统提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幻构枪械师】职业传承试炼任务正式开启！” 　　“系统保护已暂时撤销，宿主目前处于信号脉冲增强状态。” 　　“检测到该世界暂无统合意识体诞生，试炼任务难度上升。” 　　“试炼任务：存活50年（D），存活500年（C），存活5000年（B），存活50000年（A），存活500000年（A+）。” 　　“任务计时：0.00：00：13” 　　楞楞地听着试炼任务的内容，陈默一时有些错愕。 　　他本来还以为这次的试炼任务应该和上次差不多，大概就是让他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转一圈，然后再打打杀杀之类的。不过以他现在的属性值，整个刀剑神域的世界里面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事物几乎屈指可数，说直白点，只要不是贴脸接核弹，其他都问题不大。 　　但现在这算什么？活五十万年？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这是要让他变成超级大乌龟？ 　　看着眼前静静飘浮的淡蓝光幕，陈默嘴角一抽道：“系统……这个试炼任务，你确定没跟我开玩笑？” 　　两秒的安静过后，系统回复的声音从脑海传来。 　　“请宿主不要多想，本系统不会开玩笑，任何试炼任务都有其意义所在。” 　　“可不管怎么说，你这跨度也太大了吧？上个任务还让我打生打死，怎么这个任务突然又变成……这种白送一样的内容了？” 　　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珍贵而短暂的，但在陈默手中，时间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因为他的时间是无尽的，这不就是白送吗？ 　　而且…… 　　陈默抬眼一瞥系统面板，上面鲜红的计时数字每秒一次间隔的跳动着，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十几分钟才跳一下，这就证明试炼任务里所说的存活时间是按主观意识所度过的时间来计算的，并非物质世界里的客观时间。 　　而以Under Word数千倍的加速程度，几百年下来现实里也就只过了几个月而已，这明摆着就是白送的试炼任务啊！ 　　可为什么？难不成系统突然良心发现了？打算不再接着虐待自己了？ 　　就在陈默满腹疑惑的时候，系统语调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给予了回复。 　　“上个世界为宿主首次接受职业传承的初始世界，所以试炼任务内容更偏向于对宿主实力与潜能的考察，而本世界武力等级过低，不足以测试宿主目前的极限所在，所以试炼任务内容转到对宿主所传承职业的挖掘方面。” 　　“传承职业？幻构枪械师？”陈默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回过神来：“幻构枪械师不是战斗职业吗？难道我活个几百几千年就能挖掘出这个职业的潜力了？” 　　“幻构枪械师职业最终技能为【苍炎化】，宿主意识强度越高，所能发挥出的能力就越强，且同等战斗力下，意志坚强的一方也拥有更大的赢面。” 　　“懂了。” 　　了然的点点头，陈默转身看着被自己一番自言自语吓得缩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的野狼，脸上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真切笑容。 　　“小灰，过来这边。” 　　“呜呜呜！” 　　听到陈默呼唤，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野狼最终还是遵循求生的本能，乖乖跑到他身边，任由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又揉又搓。 　　躺在布垫上揉搓着怀里毛发略微有些扎手的狼头，陈默是真的由衷感到高兴。 　　上次那个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试炼任务，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之前他还真怕系统会给出个“站在氢弹爆炸中心承受一次多少多少当量级的热核爆炸”之类的试炼任务，但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担心了，整个人都放松到了极点。 　　不就是活个几百几千年吗，他年龄那一栏的上限值可是？？？，完全就没有任何挑战难度好吗？ 　　但不久之后，陈默很快就开始觉得，哪怕真的让他去抗一次热核聚变反应，也远好过于这个梦魇一般的试炼任务…… 第一百二十章 有笛声渐行渐远 　　朝花夕露，四季更迭，镜湖边的时间过得很快，同时也过得很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同样景色，数十年光阴仿佛只是眨眼间便过去了一般，然而也正是这数十年都未曾变化过的景色，让身处其中的每一天都变得无比枯燥。 　　开始时的第一年，陈默每日闲时饮酒，坐看船前林叶飘落，感觉无聊便逗弄逗弄仍未被他驯化掉野性的大狼，日子倒也过得惬意潇洒，但当这样的生活持续到第五年时，他便已经再也提不起任何一丝兴趣了。 　　船前的树林，新叶更迭了几轮，天空飘来飘去的云朵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那头曾经极为顽固的野狼，也已经褪去凶蛮的野性，变得跟家养宠物狗没什么区别了，附近村落里的酒鬼们，每个人从长相到性格，陈默都烂熟于心。 　　第十年，镜湖前立起一座坟茔，其中埋着一具白发巨狼的尸骨。作为通常情况下只有七八年寿命的野狼，它能活十多年已经算是极为长寿了，这头灰黑毛色的野狼一直撑到浑身毛发都熬成雪白时才咽下最后一口气，陈默一直陪伴在它旁边，温和而轻柔的抚摸着它不复当年健壮的胸脯。 　　临死前，这头老狼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它有些艰难的转动目光，看着身前正在轻轻安抚自己的人类，整整十年光阴竟然完全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下一刻，老狼的目光当中流露出极为人性化的疑惑，如果能口吐人言的话，它肯定会问出一句为什么，然后带着这份疑惑，它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老狼合上双眼的同时，陈默也停止了抚摸它胸脯的动作，感受着怀里逐渐失去热度的躯体，他怅然轻叹一声，抱起两米多长的狼尸，到岸边选了处正对着湖面，又能晒到太阳的位置，然后堆砌起了老狼的坟茔，墓碑上并没有刻什么小黑小灰之类名字，而是工整镌刻着“吾友之墓”四个笔划刚硬的大字，下书落款陈默。 　　静静在坟前站了会儿，没有五谷侍奉也没有香火纸钱，只有无声的注视和湖面上吹来的凉风，片刻后他转身朝森林外宽阔的草场走去，告别了这片居住十年的镜湖。 　　…… 　　自从圣主即位，废除贵族制度，并且大力兴办教育机构，整个人界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着，科教与实业相结合产生出巨额财富，同时又没有凌驾在百姓之上的贪婪剥削者，人们感念圣主的恩德，便开设新历，以其即位之日为分界线，史称圣历元年。 　　圣历23年，卢利特村。 　　当初那个落后的村落此时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小小的城镇，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镇里面各种商铺店家林立街边，街道以青白石板铺设路面，每隔十几米距离就有一盏神术街灯，保证即使入夜也不会让街道陷入黑暗。 　　城镇中央的位置，二十多年前这里曾坐落着由两位修女共同操持的教堂，现如今教堂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洁白外墙的医院。 　　一般如果城镇里有人生病或者受伤，都会选择到这里来进行医治。 　　以恢复天命、接续断肢为特色的“神术医科”，和以诊断疾病、研究疫苗为特色的“病理医科”，现代生物学与这个世界特有的神术碰撞出火花，造就了医学空前强大的发展趋势。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现实世界里需要慎之又慎，随时都有可能导致病患死亡的危险手术，在Under Word里随便就做了，什么大出血，什么脏器破裂，在神术面前统统都不是问题。 　　另外还有那种需要分成好几个周期来做的大型手术，在这里根本没有手术周期的说法，第一阶段的手术做完，医生出去透透气散个步，回来往病患身上扔个治疗神术，立马就能接着做第二个阶段。 　　医院正门前，圆形空地场中央伫立着一座黄铜雕像，雕像的人左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右手高举剑刃，面容威严，身姿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觉。 　　“啧……原来我竟然这么帅的吗？” 　　陈默站在雕像前，单手抚摸着下巴，轻声感叹道：“这颜值拉出去，什么古天洛，什么渣渣辉，完全就是吊打好嘛……” 　　不得不说，人们的脑补能力真的是很强大，虽然陈默身为进阶当中的原力古神，浑身气质绝对屌炸，不过老老实实说，就他那四平八稳的五官，只能勉强算得上工整，或许半熟大叔的沧桑眼神能为他再加点分，但跟帅之间绝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然而看着眼前这座雕像，他完全认不出，那个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长得比小白脸还要小白脸的大帅比，竟然是他自己？ 　　“喂，那边那个人！” 　　就在陈默心里颇有感慨的时候，一声微微愠怒的娇喝从他身后传来。 　　“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都快十分钟了，是有什么事吗？” 　　“被当成危险分子了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陈默从雕像上收回目光，转过身打算解释两句，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到身后发出娇喝的女性时，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半晌，陈默才表情恍惚的回过神来，然后略微有些不敢确信道：“你是……赛尔卡……？” 　　眼前大概一米六出头的成熟女性，穿着一身粉白的护士装束，虽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身高只到自己胸腹位置的小小少女，但她眉目间依稀还残留着几分熟悉的轮廓，阳光在金色长发间跳跃，令人有种耀目之感。 　　陈默不敢确信的询问声也将赛尔卡唤回神来，她脚下往后退了半步，蔚蓝的眼眸当中转动起晶莹的波光，下一瞬间，她整个人用力扑到了陈默身上，泪水一点点渗透进他胸口的衣服里面。 　　“欢迎，欢迎回来……陈默先生。” 　　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口抽泣的女人，陈默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感动肯定是有的，二十多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然而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故地重游没想到竟然还能再遇到她。 　　这二十多年的时光，包括了从女孩到少女再到御姐，最后直到熟妇的四个阶段。她将女人生命当中最美好的四个阶段，全部都奉献给了等待。 　　而这份沉重的情意，全都源自于二十多年前，他在少女心中埋下的那颗种子，日月春秋化作阳光雨露，昔日不起眼的小小种子，如今竟然已经长成了繁茂大树。 　　陈默忽然想起了神雕侠侣里的一句话：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他是不是也在不经意间耽误了这个女孩终身呢？ 　　不，绝不是这样的…… 　　“嗯，我回来了。”抬手轻抚赛尔卡头顶，陈默温柔而认真的接着说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不走了……？” 　　从陈默怀里仰起头，赛尔卡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陈默先生，你的意思是……” 　　陈默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对着水润的粉嫩唇瓣吻了下去。 　　瞬间的僵硬，紧接着是轻微的挣扎，两声短暂的呜咽之后，一双柔软的手轻轻环抱到他背后…… 　　在这双手的牵绊下，陈默停住了漂泊的脚步，每天过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跟这个等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小笨蛋一起组建了家庭，随后时间兜兜转转又过去了好几个二十年，卢利特镇变成了教会公国直辖下北行政第二十三区，于圣历83年正式设立区级政府。 　　靠近区政府的居民地段，一栋二层洋楼别墅，花园里面的吊篮摇椅上依偎着两道人影，坐在左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右边则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妪，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母子……不，应该是一对婆孙。 　　坐在摇椅上享受着午后暖意融融的阳光，陈默忽然开口道：“赛尔卡？” 　　他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回答，侧过头，身旁是老妪平静安详的面容，满是皱纹的脸上，嘴角仍挂着一抹微笑，恍然间正如百年之前，在森林中初次相遇时少女笑的那般俏皮。 　　“是这样啊……” 　　陈默眼皮细微颤动一下，然后轻轻搀起老妪软绵绵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缓步走进了屋内。 　　第二天，区政大楼全体工作人员，包括那位大腹便便的区长先生，集体出现在两层楼的花园别墅前，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色礼服，手中捧着一束洁白的康乃馨。 　　经过这段路的行人不自觉就放轻了脚步，有人不明所以，有人莫名觉厉，他们四处打听住在别墅里的人的身份，询问的声音一层层往上传，传到区长耳中时，他给出了回复的声音。 　　“大人物。” 　　百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说它长，却不足以使沧海变为桑田，但说它短，百年之后又有谁能依旧笑东风？ 　　阔别数十载，陈默又回到了镜湖边上，在已经长满野草的坟茔旁边挖了个新坟，碑文刻着“吾妻之墓”，下面并排着他和赛尔卡的名字。 　　盘腿坐在两座坟茔前，陈默取下腰侧挂着的一只翠绿长笛，面朝镜湖吹奏起来。 　　笛声悠扬，在天地间淡淡回转，一曲作罢时，凛然狂风忽然在湖面上掀起波澜。 　　随着狂风，银蓝飞龙降落到岸边，爱丽丝跃下龙背，恭敬的半跪到了陈默面前：“殿下。” 　　收好长笛，陈默静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然后垂下目光看着单膝跪地的金发骑士姬。 　　“走吧。” 　　“是。” 　　片刻后，狂风在林间掀起无数落叶，银蓝飞龙煽动翅膀直冲上天际，镜湖边只剩下两座荒凉的坟茔，以及那消散在风中的悠扬笛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轮回 　　圣历103年，自从百年前击溃魔族一役后，公理教会最高祭司便整日闭关于中央大教堂塔顶，数十年后天降洁白祥光，将她接引而去，至此整个公理教会顿时就只剩下一位游历在外的圣主为最高掌权人，百年之后，圣主重新回归了公理教会。 　　昔日一副中世纪面貌的央都，此时已经扩大了五六倍面积，神术与科技相结合，产生出蒸汽朋克类型的近现代社会文明，借助神术保持清洁的规整街道，街边办公大楼鳞次栉比，行人身穿充满流行元素的衣着，高楼间极速穿过比赛用的竞速飞龙，更上空缓缓飘浮着许多灯塔般的物体，其中搭载着广域监视类型的神术，用以维持城市治安…… 　　这一百多年来，陈默一直隐居在乡野一隅，即使通过卢利特村的变化，他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当他真正亲眼看见眼前这座相比百年前完全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魔幻城市之后，才清楚的明白过来，他当初随手编写的那些教材，以及废除贵族制和推行教育的决定，到底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新生。 　　“殿下，这些全部都是您的功劳。”进入城市范围之后，爱丽丝没有再乘骑飞龙，而是步行走在前面为陈默带路。 　　公理教会早在几十年前就取消了整合骑士团的编制，三十一位骁勇善战的骑士们被打乱顺序分编进警卫队当中，同时他们的职责也从战斗变为训练部下，日子过得清闲了不少，身上也逐渐多了些人味儿出来，不再是当年那种硬邦邦冷冰冰的感觉。 　　“功劳……我哪有什么功劳。” 　　对于爱丽丝的恭维，陈默摇了摇头并没有放在心上，社会的变革从来不是以个人力量就能左右的事情，真正让Under Word这个世界获得新生的，是其中每个原住民对于更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渴望，他当年只不过是在这些人心中随手埋下了一颗种子罢了…… 　　走在街上，目光不断扫过街边行人幸福满足的表情，他们百年来的不懈努力化作阳光雨露，滋润着那颗种子，才能生长出今日这般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殿下，您太过自谦了！”听到陈默说自己没有功劳，爱丽丝忽然脚步一顿，她回过头很认真的盯着陈默说道：“要不是您当年为整个人界所做出的贡献，现在这一切都将化作梦幻泡影般不复存在，请您正视自己的功劳！” 　　“为了人界……？” 　　陈默微微一笑，没有再深入话题接着说下去，他可不是有那么伟大抱负的人，整整百年的时光让他有了很多空闲去思索自己过往的经历，好的坏的，苦乐悲喜……然而归根结底，他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在追求自我满足罢了。 　　“小爱丽丝，你当年可是很讨厌我的吧……不用急着否认，至少看人这点我还是很准的，现在怎么还吹捧起我来了？” 　　“是……那时候我还太过稚嫩，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也没让你道歉啊……”陈默摇头轻笑一声：“小爱丽丝，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和神仙，表面越是伟大得一塌糊涂的人，背地里就越是满肚子坏水。” 　　似乎是被陈默的言论惊到了，爱丽丝表情微微一愣：“殿下……？” 　　“怎么，听不懂？” 　　看着爱丽丝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陈默咂咂嘴终止了话题，有些意兴阑珊道：“算了，我们走吧。” 　　沿着宽阔的街道走了几十分钟，停下来时，一座巍峨的西方教堂式宫殿屹立眼前。 　　看着这座占地面积恐怕得有数千平方米的巨型建筑，陈默略微有些诧异道：“你们……把中央大教堂给拆了？” 　　“是的殿下。”爱丽丝点了点头道：“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大教堂外墙因为疏于护理而发生脱落，然后由元老会和公民议会共同投票决定拆除的。” 　　说到这里，她语气忽然转弱了几分：“殿下……您是觉得新建的教堂有哪里不好吗？” 　　“没事，拆就拆了吧……”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公理教会的中央大教堂到底是拆还是留，对他来说意义都不大，他只是有些担心，那个住在大图书室里的少女，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么殿下，请您跟我到这边来。” 　　缓步引领着陈默，爱丽丝从教堂正门进入到宫殿深处的一个圆形大厅当中，一路上负责看守的士兵似乎对她很是敬畏，全部眼观鼻鼻观心作无视状。 　　在大厅中站定，陈默左右转了转脑袋，仔细打量着大厅里面的摆设，圆形大厅四周摆了好几圈高背长椅，每把椅子前都单独配有宽厚的办公木桌，看起来就像是一间会议厅一样，而在大厅最前面，那里有一个三级台阶的高台，镶嵌有珠宝美玉的黄金王座就静静摆放在高台上。 　　“小爱丽丝，这是？” 　　当陈默审视的目光落在王座上时，一直侍候在旁边的爱丽丝轻声开口道：“这是只有您才有资格坐上的位置，它空了几十年，现在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请坐上去吧，殿下。” 　　“圣主的权柄，吗……” 　　看着眼前仿佛由珠宝黄金堆砌而成的闪亮王座，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陪着赛尔卡在民间默默无闻隐居百年，让他的性子被磨得平和了很多，像这种造型如此浮夸的王座，他是真的提不起半分兴趣。 　　但无论如何，既然陈默现在已经选择回归公理教会，那这份责任他自然是没办法推卸的。 　　静静注视着仿佛在呼唤自己般的闪耀王座，片刻之后，他一步步走上高台，转身坐了下来。 　　就在陈默坐上王座的同时，爱丽丝再次朝他单膝跪下。 　　“欢迎您回来，圣主殿下。” 　　“小爱丽丝，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礼节的。” 　　“是，非常抱歉。” 　　“我说你啊……”看着重新站起身的骑士姬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陈默轻叹一声道：“你对我的恭敬我已经确实体会到了，现在暂时先退下吧。” 　　“是。” 　　爱丽丝转身离开会议厅，金色长发摇曳着消失在门外，陈默独自静坐在王座之上，手指轻轻叩打着王座扶手。 　　当他叩到第十下时，会议厅中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起来，线条与线条相交错，色彩与色彩相融合，眨眼功夫，会议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为宽广的空间，无数书籍堆放在仿佛直通天际的书架上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温和的香甜气息——热可可的气息。 　　“莉洁丽丝……” 　　陈默从王座上缓缓起身，站起来的瞬间，身后的王座犹如狂风吹沙般消散在空中，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将目光投向这片空间中央，正盘腿坐在一张粉红色公主大床上的女孩。 　　奎涅拉离开之后，整个Under Word唯一剩下的一位系统管理员，以Cardinal自称的女孩，同时也是他的老相识了…… 　　片刻后，陈默收回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微笑着说道：“你这里，变化可真大。”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陈默。” 　　“我？” 　　“你当初编写的那些教材，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人们求知欲望的大门，整整一百年的时间，他们将文明推演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为了装下这个世界现如今的知识，我这里也是扩建过好几次的。” 　　说到这里，莉洁丽丝忽然停顿了一下，放开盘着的双腿，手捧装满热可可的洁白瓷杯，坐在床边接着说道：“还记得你当年设立的考试制度吗？” 　　“当然记得。”陈默点点头，询问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并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倒不如说是恰恰相反，考试制度一直沿袭至今，并且发展得十分完善。” 　　莉洁丽丝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容，她轻轻一挥手，书架上层立刻哗啦啦飞下来无数纸张，如同鸟儿煽动翅膀般环绕在她周围。 　　“这是……” 　　看着从自己身旁极速穿过的纸张，陈默抬手随意抓过一页，上面的内容让他眉头微微一跳。 　　“实变函数？” 　　“这些就是最近几年的考试题目，都快被玩出花来了。” 　　莉洁丽丝说着再次挥了挥手，那些环绕在她周围的纸张全都回到了书架上层的位置，随后她转过头，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站在原地的陈默，声音笃定道：“陈默，无论你当初是怀抱着怎样的目的才做出那些事的，但你都确确实实改变了这个世界。” 　　…… 　　圣历103年，圣主归位，成为整个教会公国实际上的最高掌权人，所颁布第一条法令，就是在全国所有学院中新增设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等数门科目，并列归于社会科学领域。 　　其后又过了百余个春秋，时光在公案之上堆叠着的无数繁杂事务间悄然流逝，当陈默从公案前抬起头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他穿上正装，出席了一场盛大的丧葬典礼。 　　两百多年前，曾经公理教会的第三十位整合骑士，现如今教会公国特殊对策部门的最高管理者，爱丽丝·滋贝鲁库·萨蒂的葬礼。 　　“现在连你也离开了吗？” 　　独自站在承装尸体的水晶棺椁之前，陈默静静凝视着躺在棺内的少女，她的面容跟两百多年前相比，丝毫没有任何老去的迹象，金发也依然璀璨，但那双象征着坚强不屈、刚正不阿的蔚蓝眼眸却已经永远闭上了，金木樨之剑放置在少女身旁，陈默仿佛听到了剑在哀鸣，为它主人的逝去而哀鸣。 　　即使是摇光被固定在年轻时候状态的整合骑士，也无法抵挡时光的流逝，两百多年，这已经是摇光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要不然就是像奎涅拉那般，用其他人的摇光来分担压力，或者效仿莉洁丽丝，彻底与系统融为一体。 　　但这也依然不是永恒，Under Word的系统终有崩溃的一天，就连量子信号也迟早会衰竭，宇宙由永恒走向毁灭，又从毁灭中诞生出新的永恒，生生灭灭，轮回不息。 　　而在这无尽的轮回当中，他却是永恒的。 　　静默片刻后，陈默回过头，在他身后正站着十几个人，曾经叱咤风云的三十一位整合骑士，如今只剩下这十几人了，并且往后几十年间，他们也会一一逝去。 　　圣历285年，最后一位骑士，艾尔多利耶与世长辞，尸体遵其生前遗愿，水葬于巴纳鲁河。 　　翌日，圣主陈默于新国立首府大楼会议厅中正式宣布退位。 　　“国家终究会是人民的国家，我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了，现在是时候将它交还给人民了。” 　　圣主退位，举国皆惊。 　　公国议会数百位议员，连同上万民众长跪于首府大楼前，三日后，首府大楼对外开放，然而圣主寝室内却早已空无一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星空之上 　　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熙熙攘攘的往来人群当中，一个漆黑长发的男人静静站立着，男人的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迷茫和疑惑，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变得清澈起来，然后认准一栋办公楼走了过去。 　　“请等一下先生，这里闲杂人等不可……” 　　办公楼门口的保安伸手准备拦下他，男人忽然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是这里的员工，今天忘了戴工作牌了。” 　　说话时，他眼中划过丝一闪即逝的银芒，保安神情恍惚了瞬间，随后侧身让出门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注意一点，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才搞得我们连保安都当不安生。” 　　“是，是……给你添麻烦了。”男人笑着朝保安点点头，并且恭谦有礼的赔了个小心。 　　“行了，快点进去吧。”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临近傍晚时，男人走出办公大楼，胸前多了一块工作人员身份牌，左手还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夹，看起来就是一副标准的上班族样子。 　　“今天上午的事情，真的多谢通融。” 　　经过大楼门口时，男人停下脚步，对保安真挚道谢一声，然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保安晃了晃神，忽然想起他就是上午忘戴工作牌的那个家伙，于是高声喊道：“明天记得戴工作牌啊，我可是记住你了！” 　　男人听到喊话的声音，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喔！” 　　…… 　　东行政省的一个偏远分区，近现代化的步伐止步于此，这里还保留着一座小小的渔村，其中居住着几十户人家，天天过着养鱼捕虾，自给自足的生活。 　　一个西装革履的黑发男人从村外缓步走来，越靠近渔村，他迷茫的眼神就越清澈，踏入渔村的瞬间，一抹质朴的笑容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诶，那边那个娃子，你……” 　　远处走来一个扛着地笼的农汉，准备盘问盘问这个西装男的身份，然而靠近之后，他恍惚间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银白电光闪过，随即，农汉脸上略微戒备的神色立刻变得热情起来。 　　“哎呀！这不是陈家娃子吗？你……你出去求学回来啦？” 　　农汉表情满是惊喜的围着男人转了几圈，啧啧赞叹道：“看看这身衣服，穿着真是精神，陈娃子出息了啊！” 　　当天晚上，村子里几十户人家都知道了陈家娃子回村的事。 　　“陈家？这么短的姓氏真是罕见啊……而且我们村里有这个姓吗？” 　　村长满怀疑惑带着自家小女儿参加了村民自发为陈娃子组织的欢迎晚宴，然而当他亲眼看见那个坐在宴会桌旁边的黑发男人时，所有疑惑全都不翼而飞，并且他眼眶立马就红了起来，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家娃子！你总算是回来了……几年不见，现在都长得这么一表人才了，不错，不错！来，过来陪我喝几口！” 　　酒过三巡，村长有些支支吾吾开口道：“那个……陈娃子啊，当年你走的时候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回来就没带个媳妇儿什么的？早点生个一儿半女，也好让你泉下父母安心啊……你看，我这个小女儿……” 　　一边说，他一边拉扯过旁边身穿碎花长裙，外套一件橙黄单衣的棕发少女，意思相当明显。 　　男人眼中略带几分醉意的注视着脸颊殷红的少女，确实，他现在也是时候该成个家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答应时，一道裙摆飞扬的金发身影忽然从他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是谁？ 　　虽然完全没有印象……但，总觉得很熟悉。 　　“我……现在还没这个打算。” 　　原本准备答应的话，随着这道身影浮现，也变成了推诿。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时光一点一滴过去，男人的脚步从南到北，由东至西，每到一处他就会停顿数十年，时而是公司职员，时而又是乡野小农，老师，送报员，大厨，街头艺人，乞丐……人生百态，世间滋味他早已尝了个遍。 　　又是一个三十多年过去，银白火焰从男人身上腾起，将他一身酒店大堂经理的衣服烧成灰烬，片刻之后，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休闲服从火焰中走出，眼神像是个懵懂婴儿般迷茫。 　　他漫无目的地迈开脚步，当经过一所医院时，男人混沌的眼神当中骤然划过一丝清明。 　　“啊，是陈医生啊……您这几天不是在休假吗？” 　　“休息够了，就回来看看。” 　　一次一次又一次…… 　　数不清是多少次的人生之后，银白火焰再次升腾而起，不过这一次，当火焰消散时，男人眼中却不再被混沌和迷茫所笼罩，而是透露出一股仿佛即将腐朽一般沧桑的目光。 　　“再……”陈默眼神里带着深刻的疲惫，双手微微颤抖：“再来一次……” 　　“呼——” 　　银辉火焰般将他笼罩其中。 　　心意之光的妙用，并不单单只局限于外物，也可以影响自己。 　　燃烧起心意之光，暂时将自己的记忆封闭住，度过一段又一段的人生，这就是陈默所想出来的破局之法。 　　然而即使如此，这个办法也并非无懈可击，被封闭的记忆并非彻底消失，那些斑驳人生的回忆一但涌现出来，瞬间就能让人陷入不可自拔的疯狂。 　　一次次重复却又不同的人生，就如同身陷无尽轮回当中一般，正常人早该疯掉了，也就只有陈默，硬是靠着数千点精神属性咬牙扛了下来，不过就算是他，现在也快到极限了。 　　再一次人生过去，工业新区背靠着的山林边上，晚风呼啸，雨丝微凉。 　　站在一棵苍松树下，陈默右手在空中虚握，银白光辉闪耀，一根翠绿玉笛浮现在手中。 　　悠扬笛声在雨幕下传不出多远就被冲散了，笛声落罢时，他抬头看了看天际，原本还有越下越大趋势的雨幕顿时停了下来，随后乌云荡开，露出云层背后的星河。 　　澄澈月光洒下，照耀着整片山林，陈默闭眼叹息一声，时间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当初那片镜湖现在已经消失，变成了正在紧锣密鼓施工的工业新区，恐怕要不了多久，这片山林也会消失吧…… 　　睁开眼，他仿佛正在登上无形台阶般往空中迈出一步，缠绕着银白光辉与深蓝火焰的台阶凭空出现在他脚下，每往前迈出一步，台阶都会向上升起一级，身后的台阶又会随之消散。 　　在陈默登上台阶的同时，山林边缘，两座坟茔从土层当中冒出，虚空漂浮着跟随在他身后。 　　夜已入深，这神异的一幕当然没人能够有幸得见，不过城市上空的广域监视术式却还在正常运行，然而在操控术式的人眼中，夜幕下只是一片静悄悄的寻常景色而已，并没有什么异常。 　　燃烧着深蓝火焰的银阶一直延伸到星河彼端，站在无限高远的深邃黑暗当中，陈默招了招手，两座坟茔上顿时腾起银白光辉的烈焰，随后坟茔下沉，融入进脚下的星河，化作两颗新星悬浮于此。 　　“系统。” 　　“叮！”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伪）-冒险者Lv.3（53221/1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 　　身高：190cm 　　体重：102kg 　　精神：297-2079-？？？（500） 　　力量：253-1773-？？？（500） 　　敏捷：344-2408-？？？（500） 　　耐力：265-1885-？？？（500） 　　体质：351-2457-？？？（5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 　　能量：1065231.03/1000000” 　　淡蓝光幕在眼前弹出，数据面板顶端，鲜红的计时数字仍然一秒一秒不紧不慢的增加着。 　　“474500.23：17：54” 　　四十七万四千五百多天，一千三百年，距离试炼任务的B级完成指标还差了三千多年，更别提A级和A+等级变态的50万年了。 　　陈默依稀还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对于这个试炼任务是有多么不屑，认为只不过是混日子罢了，随随便便就能完成。 　　然而现在他却仅仅只达到了C级指标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提交任务。” 　　“叮！恭喜宿主，试炼任务完成！” 　　“最终完成时间四十七万四千五百天二十三小时十八分一十七秒，任务评分C级，完成度80%” 　　“恭喜宿主，获得一次职业传承，是否开始进行随机抽取？” 　　接连的提示音响起，看着系统光幕上弹出的数条信息，陈默略微皱了皱眉道：“为什么完成度只有80%，这一次我没有借助什么外力吧？” 　　开玩笑，这整整一千多年他差点把自己都熬疯了，本以为再怎么也应该能拿到100%的完成度才对，但现在一看却只有80%，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经系统检测，宿主存在轻微作弊行为，依靠【黑衣剑士】职业传承技能清洗记忆，有违试炼任务锻炼宿主意志强度的本意，因此酌情扣除20%完成度，本系统温馨提示，请宿主严格遵守试炼任务内容，任何投机舞弊的行为都将受到严惩。” 　　系统说的有理有理，陈默也不好反驳什么，他确实耍了点小聪明，被扣除完成度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轻叹一口气，看着已经溢出一百万的能量值，陈默淡淡开口道：“系统，进行位面跃迁吧。” 　　“滴！系统子模块加载中，加载完成，能量检测充足，准备位面跃迁！” 　　“起始坐标记录中，记录完成，开始投射世界坐标，请选择跃迁位面！” 　　依然还是那片充满复杂数字序列组合的界面，陈默也没有挑选什么，随手在其中一道数字序列上点了一下。 　　“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完成！” 　　“位面跃迁开始！” 　　…… 　　东京，六本木，拉斯的海外基地。 　　四壁都是由透明无机材质构成的实验室当中，刺眼强光如同小太阳般猛烈闪耀起来，所有仪器瞬间发出鞭炮炸响般的爆鸣。 　　强光一闪即逝，随后当工作人员闻讯赶来时，实验室中央的STL单人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数十张洁白的实验日志表格从半空中缓缓飘落。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闻笛声远，谁待客归堂 　　在那之后，究竟过去了多久？ 　　重村悠那并没有刻意的去计算时间，只是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Augma自设的时间播报功能更新了两轮，独自一人坐在生日餐桌后面的经历对她来说已经不算陌生，偶尔午夜梦回时她仍然会想起几年前的那段时光，然后不自觉就会开始思考，现在的日子和当初比起来，究竟有什么不同？ 　　无数次思考，最终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结论——除了变得稍微有些寂寞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简直就好像SAO事件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一般，然而每次放学回到家里时，面对除自己外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又会深刻感觉到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横向朝两边开启的厚重金属大门内，重村悠那端坐在透明防爆玻璃外，而在玻璃隔墙的另一端，重村彻大身穿灰白条纹的囚服，脸上满是长短不一的胡茬，如此邋遢的样子，早已经没有了曾经身为东大教授时的那般庄重和威严。 　　看着这样的父亲，重村悠那只是微笑着提醒了一句：“爸，你又忘了剃胡子了。” 　　“啊……是吗？” 　　听到女儿提醒的声音，重村彻大有些意外的抬手往脸颊上一摸，顿时就感觉到了略微刺手的胡茬，于是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看来人要是思考的时间变少了的话，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就会变多不少。” 　　“爸，你又开始了……” 　　“哈哈，抱歉抱歉，毕竟教了半辈子书，这一年两年的时间，也实在是改不过来了。” 　　一墙之隔的父女二人，谁都没有露出悲伤的神色，只是如同寻常人家般随意的拉着家常。 　　两年前，当重村悠那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玻璃隔墙后身穿囚服，眼睛泛着血丝，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样子的重村彻大，她连最简单的一个“爸”字（哦都撒嘛）都没能喊出来，就直接哭倒在了地上。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看到前来探监的重村悠那，重村彻大则是在笑，状若疯狂的大笑不止，笑得脸上涕泪横流，一边笑，他一边大声叫喊着一个名字。 　　——陈默。 　　交杂着父女二人大喜大悲的重逢之后，两年时间转瞬即逝。这两年里重村悠那从一开始的茫然不知所措，到后来逐渐习惯一个人生活，直至现在她已经能完全坦然的面对身陷牢狱的父亲，并且每次探监都会为他带上一整个月分量的报纸以打发时间。 　　由于重村彻大犯案的特殊性，他被关押的监狱是完全没有任何网络连接的，所以如果想要找点事做打发时间，除了写写画画之外，也就只有看书看报这种纸质媒介的精神消遣了。 　　与重村彻大又继续聊了会儿家长里短的话题之后，一阵短促铃声响起，玻璃隔墙里面立刻走进来一位狱警，短暂交代两句就押走了重村彻大，望着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探监室，重村悠那起身离开了房间。 　　…… 　　虽然重村彻大早在两年前就被东大撤职并抓进监狱里关起来了，但他当教授这么多年，多少也算是有点身家，光名下的房产就价值数亿日元，所以重村悠那倒不至于为了生计而苦恼，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只不过家里要比以前冷清不少就是了。 　　说是冷清，但其实也不尽然。 　　“YUNA” 　　手里拎着装着食材的购物袋，重村悠那一边走，一边轻声呼唤出自己名字的音节。 　　随着她的声音，处于开启状态下的Augma设备，最下侧的绿色指示灯短暂闪烁了一下，随后面容与她有八、九分相似的少女便在一阵紫色光点中凭空出现，像是没有体重的羽毛般轻飘飘落到地上，长至腰际的洁白发丝在空气中轻灵飘舞，黑红衣着有着惊人的露出度，特别是露出肩膀和腋下，以及窄短到仅仅只能包裹住大腿根的设计，实在是相当具有情趣感。 　　名为YUNA的少女双脚落地后睁开眼睛，鲜红色泽的双眸看向正提着购物袋的重村悠那，脸上立刻涌上笑容。 　　“悠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汉堡肉，蔬菜什锦汤，还有三文鱼套餐饭。” 　　重村悠那扬了扬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今明两天是双休日，所以她下午的时候才有空去探望一下重村彻大，并且还能费点心思做一顿稍微丰盛点的晚餐。 　　“三文鱼……” 　　本来听到重村悠那说要做汉堡肉和蔬菜什锦汤时，YUNA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听到三文鱼这几个字，她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 　　名为YUNA的AI少女基本没有挑食的习惯，但她却唯独不喜欢吃鱼，不管是咸水鱼还是淡水鱼，都在她的黑名单上——这一点重村悠那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骗你的，其实是炸猪排套餐饭。” 　　“诶……” 　　“怎么，不信啊？”重村悠那笑着打开购物袋：“不信你自己看，没买三文鱼。” 　　勾着脑袋往购物袋里看了眼，发现确实没有三文鱼之后，YUNA这才放下心来，但随即，她又鼓起脸气冲冲的瞪了眼重村悠那。 　　“坏心眼，悠那！” 　　“是你太好逗了吧……” 　　看着有些闹别扭的AI少女，重村悠那脸上不由得展露出笑容。两年前，她刚从沉睡当中被唤醒过来，就遭逢家里那么大的变故，正当她整个人都处在最灰暗的一段时间，某天夜里，这个拥有与她相同面孔与名字的少女出现在了她的床前，开口第一句话是——“请问，你知道陈默到哪里去了吗？桐人说让我来问问你试试。”。 　　陈默，又是陈默。 　　将她唤醒过来的人的名字是陈默，父亲第一眼见到她时喊出来的名字也是陈默，重村悠那多少也猜到自己肯定是跟这个叫陈默的人发生过一些什么，但她却实实在在记不起来了。 　　没能从重村悠那口中得知关于陈默的消息，AI少女似乎有些沮丧，而看着她与自己高度相似的面容，重村悠那不由自主就问起了对方的身份，以及她和陈默的关系，然后才得知对方竟然是自己父亲创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并且被永久的托付给了陈默，简直可以说是…… 　　那个词实在是让重村悠那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确实是这么觉得的——简直像是嫁女儿一样。 　　陈默，陈默……你到底是谁，又究竟和我发生过什么？ 　　后续的日子里，重村悠那逐渐认识了绫野圭子（西莉卡）、筱崎里香（莉兹贝特）、壶井辽太郎（克莱因）、桐谷直叶（莉法）、朝田诗乃（诗音），以及结城明日奈和桐谷和人，这些人都和陈默相识，有些人甚至还认识她——毫无记忆的沉睡的那三年里的她。 　　通过他们的口述，曾经在SAO里的过往被组合成一幅幅画面浮现在重村悠那的脑海当中，而那个名为陈默的男人，也越发变得有血有肉起来，但她仍然有着疑惑，那就是关于陈默的消失。 　　既然自己对他来说如此重要，那他为什么会不知所踪？不惜付出千辛万苦也要将自己拯救回来，可现在自己醒了，他又在什么地方？ 　　桐谷和人对其他人的解释是陈默老师四处旅游散心去了，但重村悠那却总有种他没说实话的感觉。 　　…… 　　晚饭过后，重村悠那很快收拾好碗筷回到房间。因为YUNA只是以AI的形式存在着，所谓的吃饭只不过是通过Augma装置链接进自己的味觉神经，因此她只需要收拾一人份的碗筷就行了。 　　处理完学校的课业，然后沐浴更衣，穿着宽松柔软的浅黄色睡衣，重村悠那仰躺在床上，切换进了Augma的完全沉潜模式。 　　新生ALO，浮空城，艾恩葛朗特第四十七层，名为弗洛莉雅的街道当中，今晚有一场牵动万千玩家心扉的盛会将要展开。 　　——全艾恩葛朗特景色最华丽的楼层、同时也是一年四季都笼罩在花海当中的楼层，其中唯一面向玩家出售的一处房产，将在今晚开始拍卖。 　　传说在旧时代SAO时期，这处房产的主人被人称为花之庭园的暴君，无敌无双，这份传闻又为拍卖增加了几分传奇的浪漫色彩，不少超友谊关系的男男女女都感觉十分眼红，更有许多打算向心仪的女孩求婚的玩家，都对这次拍卖行势在必得。 　　“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房子！真的有啊！” 　　站在人群当中，YUNA披着一件黑色兜帽的长袍，目光有些兴奋的看着不远处正在进行拍卖的房屋，重村悠那则披着白色兜帽长袍，静静站在她旁边。 　　“怎么，你知道这里？” 　　“嗯！”YUNA眼神像是在闪闪发亮般接着说道：“陈默告诉我的，这里是他以前的家！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的房子！” 　　听到AI少女脱口而出的话，重村悠那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是啊……花之庭园的暴君，这个故事她早已听西莉卡她们说过很多次了。 　　然而下一刻，YUNA紧接着说出的下一句话，立马就让她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因为有一个喜欢花的女孩，所以陈默就为她买下了这间四季都盛开着鲜花的房子！” 　　说话时，YUNA眼中流露出十分羡慕的神色，而站在她旁边的重村悠那则微微颤抖了一下肩膀。 　　喜欢花的女孩……说的也就是她自己了。 　　只要一想到这间房子很快就将被拍卖给其他人，重村悠那就感觉心里莫名的悲伤，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却难受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拍卖持续了半个小时，房产最终被一位神秘的黑袍玩家以碾压第二名一倍多的高价拿下，重村悠那虽然也很想参与拍卖，但拍卖用的货币是非充值的种类，而以她学生党的肝度，拍卖结束时的金额完全是高到令人绝望的数字。 　　结束了啊…… 　　最后看了眼位于花海当中的房屋，重村悠那轻叹一口气，就打算带着YUNA离开，然而就在这时，邮箱信息提示忽然响起。 　　点开邮箱，发件人署名是kirito，桐谷和人。 　　“尤娜小姐，这是属于你和老师的东西，请收下吧。” 　　简短的一句话下面，小小的宝箱图案正明暗交替的不断闪烁着。 　　“这是……” 　　看着信息附件中的宝箱，重村悠那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抬起手，指尖在附件图标上落下，“叮咚”一声清响之后，淡金色钥匙轻飘飘挂到了她脖子上。 　　有些难以置信的从胸口捧起钥匙，略微沉重的质感，以及其冰凉的温度，都在切实告诉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愣愣的盯着钥匙看了片刻之后，重村悠那忽然抬起头，人群后方，桐人掀开头顶的黑色兜帽，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挽起身旁一位栗色长发少女的手臂，两人依偎着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就在重村悠那目送桐人和亚丝娜离去的时候，一旁的YUNA也探过脑袋，好奇地盯着她看的方向：“悠那，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 　　从人群当中收回视线，重村悠那握紧挂在胸口的钥匙，脸上忽然扬起笑容。 　　“YUNA，你喜欢花吗？” 　　舒坦了~ 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与变数。 　　尽管陈默自认为他也算是活久见了，大部分情况下的意外都能平淡处之，但眼前的情况显然并不属于那大部分之一…… 　　“系统，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吗？” 　　漆黑夜空的更高处，云层与大气的上方，氧气稀薄到几乎只以分子态存在着，陈默已经在这里维持自由落体运动下坠了好几分钟时间，视线向前方无限远处望去，甚至能看到大陆板块轻微拉出的一抹弧度。 　　“滴！本系统进行跨位面传送时，传送目的地将会指定在该位面随机生物半径五百千米内任意无固体或液体介质的区域，所以目前为正常情况，请宿主冷静应对。” 　　“五百……千米？” 　　陈默眼皮一阵急跳，他前两次传送的时候竟然没有直接被扔到外逸层里去，实在是运气好到爆炸了好吗！ 　　不过很显然，他这次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垂直下降了接近十分钟之后，在陈默的主观视野当中，下方的大陆板块只不过才略微放大了一点而已，估计就算他再掉个十几分钟都没办法落地。 　　自由落体运动不断将重力势能转化为向下的动能，当速度加快到临界点时，一圈近乎透明的震荡波从他身体周围浮现出来，形成尖顶圆锥的形状。 　　这种现象陈默已经非常熟悉了——速度突破音障后所产生的音锥。 　　不过现在能达到音速只不过是因为他此刻身处的环境，平流层或者更高的中间层，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空气阻力存在，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就通过自由落体运动的方式突破音障，等到了对流层之后，受气体摩擦增强影响，他的下坠速度就会逐渐降低，然后维持在一个不快不慢的程度。 　　说是不快不慢，但其实也有接近200米每秒，陈默只要一想到自己还得再这么下坠十几分钟，就觉得无比头疼。 　　要是落到人多的地方，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啊…… 　　“系统，现在距离地面还有多远？” 　　“滴！经检测，宿主距地面仍有五万三千二百一十二米，本次传送全程共计140千米，正在进行同步计算……52743……52411……52113……51965……” 　　看着系统面板上每隔一秒跳动一次的淡绿色数字，陈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的白雾瞬间变成细小冰渣糊了他一脸，经过高层大气的洗礼，他眉毛和头发上全都结满了冰晶，衣摆也被冻得硬邦邦的，像纸板一样。 　　不过，说起衣服…… 　　陈默微微低头看了看身上，曾经在欧拉丽的时候，赫斯缇雅赠送给他的剑倒是还在，但衣服却已经遗失在上个世界里了，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极简风格的秋冬款黑色男士长衣。 　　久远记忆再次被唤醒，让陈默平静的内心深处不由得泛起些许波澜，虽然时间仅仅只过了短暂的几年而已，但对他来说，那些人和事却已经变成了千年前的过往。 　　心下略微惆怅之余，他轻轻呼唤了一声。 　　“系统。” 　　“叮！” 　　“抽取职业吧。” 　　“职业传承随机抽取开始！” 　　随着系统机械化的冰冷女声，距离地面几十千米高处，淡蓝光幕上浮现出金色轮盘，半秒的停顿之后，轮盘整个化作一圈朦胧光影高速旋转起来。 　　陈默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当轮盘最终停止时，指针刚好落在一本字典样子的黑色虚影上面。 　　“恭喜宿主，获得【曜日魔王】职业传承，专属技能树开启！” 　　职业传承抽取完成的瞬间，金色轮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动弹出的【曜日魔王】技能树界面。 　　金字塔形状的树状图上纵向排列着八个技能框，最下层是四个基础被动技能【元素亲和】、【法术特化】、【咏唱赦免】、【魔力源泉】，进阶被动技能是【战争热诚】和【黑暗狂欢】，核心被动技能是【七曜】，终结技则是【大罪书库】。 　　“书库……魔王？” 　　看着技能树上处于未点亮状态的黯淡技能框，陈默目光掠过这两个词时，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脑海中迸发出来。 　　全力回想着自己曾经追看过的番剧，虽然都是千年前的久远记忆，但在他高达两千多点的精神与体质的双重加持下，刻意回想仍能记起一些大概的情节。 　　无数动漫的情节在脑海中翻滚而过，片刻后，陈默嘴角扬起微笑。 　　“原来是这部动漫……” 　　七人魔法使，又叫做《TRINITY SEVEN七人的魔书使 》，主人公的身份就是候补魔王，可以从七大罪形成的书库当中提取出魔力进行使用，甚至最终达到了改写现实，重塑世界的程度。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掌握七大罪书库的魔法使全部都是萌妹子，而这七个萌妹子所掌握的书库……也特么是萌妹子，所以主人公名义上是为了成为正式魔王而不懈努力，但其实他就是在整天一刻不停的攻略妹子…… 　　作为一部典型的王道恋爱后宫番剧，陈默曾经还是个中二少年的时候可是真的对它爱得深沉，所以当然也就印象深刻了。 　　这也算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了吧…… 　　略微感慨一下，陈默看着整棵技能树上唯一处于可点亮状态的【元素亲和】，直接伸手轻轻点了上去。 　　随着他手指落下，银白技能框瞬间变成了闪耀的金色，同时两声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活【曜日魔王】专属技能树，技能【元素亲和】点亮成功，目前等级Lv.1，请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开启新的职业传承！” 　　“检测到宿主正式开启【曜日魔王】职业传承，试炼任务倒计时开始！目前剩余时间3622天16：22：18” 　　系统提示声传来的瞬间，一行血色数字并排出现在了高度倒数的上方。 　　“3622.16：22：13” 　　“25496” 　　表情平静的扫了眼将近十年的试炼任务准备时间，陈默紧接着开始看刚点亮的技能内容。 　　“【元素亲和】Lv.1（0/5000）：小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小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小幅提高，魔法威力小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极微小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小幅降低所受伤害。” 　　元素…… 　　陈默微微皱起眉头，感觉有些茫然，他前两个职业都是真刀真枪怼上去硬干那种，但元素……这东西看不见又摸不着，到底该怎么弄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回忆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陈默试着闭上眼睛，但一片黑暗当中完全没有什么所谓“五颜六色的光点”之类的东西，反倒是心头突然传来一阵警戒的预感。 　　和警戒感一同传来的，还有无数痛苦哭喊的声音。 　　睁开眼，深沉夜幕下被火光所映亮的村落在视野中极速放大。 　　“21”——距离地面还剩下最后的21米。 　　鲜绿色倒数即将走到尽头。 　　下一刻，陈默伸手握住了剑柄…… 　　…… 　　这是一场无声的狂欢，一场肆意屠杀的盛宴。 　　鲜血与残肢在空中飘舞，火焰张牙舞爪的吞噬房屋，燃烧出肉类烤焦之后的恶臭味道。 　　年幼的蓝发鬼族女孩有些惶恐的冲出房屋，然后她看到了。 　　村落中央高高堆起的尸体，犹如祭祀邪神的庆典，房屋树木被燃尽成木炭，熟识的人们在火焰中尖叫挣扎然后死去，自己所习惯的世界瞬间被摧毁殆尽，只剩下这片血色炼狱深深映入眼底。 　　如此超乎常理，仿佛噩梦般的恐怖场景让女孩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站立不稳的跌坐在地上，泪水即将涌出眼眶。 　　“蕾姆！” 　　尖锐的叫喊带着无比的急切，随后熟悉的灵力波动掠过皮肤，化作不断向外膨胀的极速的风，极速的刃。 　　风刃旋转一圈，速度快到切下周围一圈黑袍人的头颅之后，那些失去头颅的黑袍人甚至连自己被砍头的事实都还没反应过来。 　　顺着灵力传来的方向，蓝发的鬼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远处正向她跑来的另一道身影。 　　面容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但头发却是粉色的，表情因为过度的愤怒和悲伤而扭曲，但还掺杂着些许庆幸。 　　她在庆幸什么？ 　　肯定，是因为自己还活着，为了“妹妹”并未遭逢毒手而庆幸吧。 　　认清这一点的瞬间，蓝色短发的鬼族女孩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脸上露出喜悦而哀痛的笑容，泪水不断滚落眼眶。 　　父亲母亲，村长，邻居的叔叔阿姨们都死了，但自己的姐姐却还活着。 　　即使尚且年幼，但却已经拥有了超越大部分成年鬼族的实力。 　　这就是自己的姐姐，闪耀而遥远，仿佛夜空中永远无法触及的繁星。 　　真的，好强大，而在她的庇护下，也真的好幸福……好嫉妒！ 　　这样的嫉妒心仿佛冬日温吞的炉火，缓慢舔舐着女孩幼小的心扉，像是要将她存在的全部空间与意义都燃尽一般。 　　然后，蕾姆看见了。 　　从侧面挥舞过来的闪亮的光，而姐姐察觉到的同时，那道光毫不留情劈砍在了她的角上。 　　鬼族最引以为傲的器官，她们用以吸收空气中魔力的角。 　　断了。 　　银白的小角打着转飞起，伤口涌出鲜血，然后痛苦的尖叫响起，蕾姆抬起头，看着那根象征鬼族全部荣耀的角向夜空飞起，内心竟然涌起强烈的喜悦。 　　为何……为什么会喜悦？ 　　明明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承受伤害的姐姐，被人斩断了最为重要的角，但那止不住的悲鸣声，竟然是如此的悦耳。 　　银白小角落地的瞬间，蕾姆心中那颗触不可及的远星，也永远的坠落了。 　　真是罪恶到不可饶恕的想法啊…… 　　她露出幸福的笑容，流下满足的泪水，闭上了眼睛。 　　而当她眼皮合拢的瞬间。 　　“锵——！！” 　　一声犹如凛冬初雪般清澈的剑鸣，伴随着难以形容的耀眼极光，骤然撕裂夜幕。 第二章 北国连天雪，轻素剪云端 　　漫漫疏星，月色轻摇。 　　深沉夜幕下，跨入不可视领域的极速斩击在村落间纵横而过，几乎同时掀起数十道冲天而起的血色帷幔，下一刻，清冷剑光停滞下来，零距离悬在最后一个黑袍人脖颈之间。 　　陈默右手反握着剑柄，淡青色长剑纹丝不动紧贴住对方颈部肌肤，面对面的姿势让他能够清楚看到隐藏在黑色连帽长袍下那张满是惊愕神情的面孔。 　　“……不！” 　　黑袍人最后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随后眼前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无头尸体扑通一声倒地，陈默随手甩了甩剑刃，虽然连杀数十人，但他的剑上依然丝血不沾，这既要归功于剑本身优良的品质，又仰仗剑骨的属性加持，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改不了曾经的习惯。 　　长剑来回抖动两下，随后锵然一声收入剑鞘，陈默转身看向整个村落当中仅剩下的两个活口，然而映入他视线的，却是一双敬畏而颤抖的惊惧目光。 　　“不要……伤害姐姐……” 　　壮着胆子和眼前轻而易举就屠杀了整村黑袍人的黑衣男子对视着，蕾姆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但她还是强行压抑住内心泛起的恐惧，移动脚步拦在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姐姐身前。 　　“放心，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不要怕。” 　　温言安慰了句，陈默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脑海里回忆起自己曾经追看过的番剧记忆，却始终对她们没有什么印象，于是只好主动开口问道：“能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虽然听到了陈默的安慰，但蕾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惶恐不安，她声音打着颤说道：“我，我叫蕾姆……姐姐叫拉姆……” 　　蕾姆，拉姆…… 　　得知两个女孩名字的同时，系统提示的声音也从陈默脑海中响起。 　　“滴！位面扫描结束，宿主所处位置为露格尼卡王国北境，鬼族聚居区域，世界时间目前暂未统一。” 　　“露格尼卡？” 　　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无论是这两个女孩的名字，还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国家，他都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那个……” 　　就在陈默皱眉沉思的时候，蓝发幼女声音弱弱的开口道：“请问，您……您到底是？” 　　“我？” 　　低下头，看着女孩胆怯的畏惧目光，陈默暂时放下思绪，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旅人罢了。” 　　上个世界的时候，为了消磨漫长的时光，让自己不至于变成精神错乱的疯子，陈默几乎尝遍了人间百味，数不清是第几次轮回里面，他也曾当过幼儿教师，当然明白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才最能安慰小孩。 　　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轻柔笑意，蕾姆忽然觉得心里紧张的情绪奇迹般的消散了一些，明明是刚提起屠刀大肆杀戮的凶人，但她却有种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成功安慰了小女孩，陈默正打算趁热打铁从她嘴里再多问些信息出来，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被人偷窥的恶心感觉忽然从心底升起，让他脸上和煦的笑容瞬间冷凝成了寒冰。 　　“锵——” 　　长剑出鞘，淡青色剑刃上摇曳起银辉焰火，陈默侧转过身，抬头看向漆黑夜空，半空中静静虚浮着一个小丑装扮的男子，男子脸上虽然是笑眯眯的表情，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与外貌截然相反的精敏目光。 　　“啊呀~被发现了……”陈默拔剑的同时，男子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毛，但他随即恢复笑容，以拖长声音的古怪唱腔开口道：“阁下还是先收起剑吧，你的剑实在是太过耀眼，都让我害怕到发抖了呢~” 　　男子语气上扬的尾音，仿佛戏台上的丑角戏子般，但陈默却并未因此而流露出任何表情，反倒是他手中剑刃上摇曳的银辉猛然暴涨了一截，轻微扭曲了周遭的空气。 　　“好吧，看来阁下是对我持有很大的敌意呢……只不过出于当权者的立场，我还是不得不问一句，阁下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一介旅人，没什么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旅人吗……旅人竟然能拥有如此堪比鬼神的剑技，阁下未免也太过敷衍了吧？” 　　男子说到这里，忽然很有贵族风范的在半空中单手抚胸施了一礼，他的动作本来标准到无可挑剔，但配上那一身小丑装扮，顿时就显得滑稽又可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乃露格尼卡王国首席宫廷魔导士，同时也是此地——王国北境的边境伯担当，罗兹瓦尔·L·梅札斯，阁下虽然自称一介旅人，但应该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吧，否则未免也太辱没此等剑技了。” 　　陈默细细咀嚼了一下罗兹瓦尔的话，首先是这个王国名字——露格尼卡，这是他已经知道的情报，然后是这个世界的文明发展，应该比较类似于东欧中世纪，含有剑与魔法的世界观，毕竟他提到了“宫廷魔导士”这个词。 　　短短一句自我介绍，能够摘取出来的有效信息也极为有限，把目前所知的情报全都暗记于心之后，陈默稍微收敛了些敌意，道：“我叫陈默，如你所见，除了用剑的技术还算得上娴熟之外，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不，出色的剑技本身就足够特别了哟，更何况像陈默阁下这等超绝的剑技，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呢……”罗兹瓦尔说着，眼中忽然划过一缕精光：“既然阁下只是个居无定所的旅人，那么不如到我的麾下来如何？虽然名义上只是驻守边境的边境伯，但我在露格尼卡王国还是很有名望的哟~” 　　“招揽就算了吧，我这个人比较散漫，边境伯的好意心领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呢。” 　　听到陈默推脱，罗兹瓦尔也并未再多劝什么，只是似乎真的很遗憾般叹了口气，然后他接着道：“那就祝阁下旅行愉快，有空可以来我的领地坐坐，我以边境伯的身份欢迎阁下来做客。” 　　“有空一定叨扰。”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陈默始终觉得这个叫罗兹瓦尔的男人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一直到看着对方转身飞远，颜色艳丽的服饰逐渐融入夜空，他才收起剑，打算离开村落。 　　出村后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路只有南北两条，陈默犹豫片刻，最终沿着通往北方的路走了下去。 　　既然这里是露格尼卡王国北境，那么往南走肯定就会逐渐深入王国中央，而往北则是出境的路。 　　此时已是月至中天，夜晚的凉风吹过森林和原野，带来泥土的潮湿气息，但还没走多远，陈默就忽然停了下来。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跟随在他身后，比风过草尖还要轻得多，但却没办法瞒过他的耳朵。 　　转过头，看着远远吊在自己身后的蓝发女孩，陈默有些无奈的问道：“蕾姆是吧，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 　　行踪被发现，蕾姆呐呐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用力紧了紧怀里抱着的姐姐，对于鬼族来说最为重要的角被砍断，这样严重的创伤如果放着不管甚至连死掉都有可能，她绝不能让姐姐死掉，而现在唯一能够给予她帮助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陈默静静凝视着小女孩红了一圈还闪着泪光的眼睛，虽然含着泪，但目光里却写满了坚定，他忽然视线一转，看向远处被火焰所吞没的村庄。 　　虽然说来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她们两个，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轻叹一口气，陈默转身走到女孩身前，在对方略微浮现出些许畏惧的目光中，轻轻伸手按到了她头顶，掌心一阵柔和银辉闪动。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天就亮了。” 　　宽慰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与此同时潮水般的困意无可抑制的涌起，逐渐朦胧的视线当中，蕾姆最后只看到一双目光深邃的眼睛，然后她便整个人直接朝地面软倒下去。 　　就在女孩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提前一步接住了她，另一只手掌则揽起了她怀里所抱的粉色短发的女孩。 　　“自找麻烦啊……” 　　再次轻叹一声，陈默站起身，一左一右夹抱着两个幼小的女孩，漫步踏上了离开露格尼卡王国的路途。 　　是时月明风清，黑色长衣被草叶上所挂的夜露沾湿衣摆，在他身后，鬼族村落腾起大火，房屋燃烧的噼啪声在风里传出很远很远，逐渐变得微不可闻…… 　　…… 　　“去你妈的，狗娘养的小杂种！竟然敢偷到我的店里来！老子打不死你！” 　　肥胖店主刺耳的咆哮声响起，就像是吹响了某种号角般，接踵而来的便是粗重的拳打脚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偷东西被抓住理应遭受这样待遇才对。 　　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在地面的尘埃当中，不过所幸商店里并不像外面的大街上一样，没有那些肮脏发臭的水坑…… 　　女孩竭力蜷缩起身体，承受着肥胖店主暴怒之下的拳打脚踢，可无论遭到怎样的殴打，她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闷哼声，说明她并非毫无痛觉。 　　从懂事开始就没有双亲，以泥水代替奶水存活下来，唯一或许是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就是艾尔莎·葛兰西尔特这个名字了。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包括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是他人随意就能取走之物。 　　就好比此刻正在对自己施以暴行的肥胖店长…… 　　持续殴打了片刻之后，肥胖店长微微喘了喘气，仅仅只是依靠拳脚来惩戒这个该死的小贼已经不足以让他泄愤了，于是他一把抓住小贼的头发，拖拽着就往玻璃柜台撞过去。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中，艾尔莎眼前被一片妖艳的鲜红所覆盖，那是从她额头流下的血液。 　　浓郁的血腥气息更加刺激了肥胖店长的神经，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眼前的小贼似乎……是个难得的美人？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材还没有彻底发育完全，但即使如此，也有种青涩诱惑的气息从她稚嫩的身体当中散发出来。 　　就像是从肮脏下水道里挣扎着探出头来的一株幼小玫瑰……让人简直忍不住想要将她蹂躏到残败为止的欲望。 　　逐渐粗重的呼吸声中，肥胖店长伸手拽住女孩的衣领，然后用力往两边一撕，刺啦一声，映入视线的白皙肌肤差点没晃瞎他的眼睛。 　　艾尔莎再次被推倒在地上，她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满地破碎的玻璃，其中倒映出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以及正站在自己身后红着眼睛脱衣服的肥胖店长，玻璃碎片的边缘，微微闪烁着透明的光。 　　她颤抖着，向其中一块碎玻璃伸出手…… 　　就在商店里即将发生惨剧的时候，一阵叩门的声音忽然从商店入口传来。 　　“谁……谁啊？来了来了，不要敲了！” 　　肥胖店长衣服刚脱到一半，听到有人敲门，他立马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的赶紧把衣服重新穿好，然后大声嚷嚷着快步到门口打开了木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黑发黑瞳的高大男人，他腰间挂着一柄淡青色长剑，身后站着两个面容相仿的小女孩。 　　“哎呀，这可真是场大雪呀。” 　　见胖店主开门，陈默脸上浮现出笑容，他边说边抬头看了看满天鹅毛大雪，感慨道：“你们古斯提科王国，一年到头都是这种天气吗？” 　　听到这话，肥胖店主愣了愣：“外地人？” 　　“是啊，刚从邻国旅行过来，准备见识见识北国风光，可这雪下得太急，你看我这两个小女仆，都快冻得不行了。”指了指身后只穿了件单薄衣衫的蕾姆和拉姆，陈默接着说道：“刚才问了问路人，都说整条街只有你这一家卖衣服的店，还好没有关门，麻烦请帮她们选一身保暖点的衣服。” 　　“啊……哦，好，你等等。” 　　有人上门做生意，胖店主当即点点头，打量了两眼门外两个女孩的高矮，就准备进店拿衣服，然而他刚转过身，一道黑影突然从店内窜出，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外的大雪当中。 　　楞楞地看着黑影冲出去的方向，等到胖店主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忽然瞪大眼睛跑进了店铺里面。 　　几秒后，一阵惨嚎声传来。 　　“该死的小偷！我的钱啊！！” 第三章 四季 　　作为典型的北方国家，古斯提科王国每年的降雪量都极为可观，特别是到了秋冬季节，漫天飘雪伴随着零下十几度的冰风，身处如此严酷的环境，几乎天天都有乞讨者被冻死在路边。 　　而作为一个从小就流落街头的孤儿，艾尔莎非常清楚自己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有多强壮，只是单单由于她的体质，她那肮脏的血液——半吸血鬼的血液。 　　不过即使是半吸血鬼，在长时间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被冻死的，所以她今天才会铤而走险，稍稍摸进一家看起来已经关门的店里去行窃，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店主竟然还没有离开，好在后来有人敲门，才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漆黑狭窄的小巷深处，积雪堆到小腿那么深，一条窄窄的门廊下，艾尔莎颤抖着抱起膝盖，努力不让自己碰到门廊外的积雪，那些晶莹无瑕的白雪看起来或许很美，但它却能快速带走自己的体温，将死亡引领而来。 　　拜之前那个肥胖店主所赐，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了，仅仅只剩下几条布片勉强挂在肩上，但这几块布片远不足以抵御寒冷，她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的热度正在一点一滴流逝，寒冷的空气更是进一步加剧了这个过程，每一次呼吸，体温都会下降一丝。 　　艾尔莎一边努力忍耐着严寒，一边死死咬紧牙关，否则颤抖的牙齿甚至有可能会把舌头都咬下来，她手里紧攥着一个暗金色锦布口袋，其中鼓鼓囊囊的，全部都是之前从商店里面偷出来的钱。 　　有了这些钱，她就能为自己买点正经的吃食填饱肚子，再换身能够御寒的新衣服，甚至短时间内都不必为食物问题而发愁了…… 　　至于其他的，比如说拿这些钱做点生意之类的事，艾尔莎连想都没有去想，她从小在垃圾堆里长大，除了有些与人争强斗狠的经验之外，别的她什么都不会，更别提是做生意这种很容易就会亏得血本无归的事情了。 　　不过，即使有了钱，她现在也得首先度过第一个难关——在这场茫茫大雪里活下去。 　　虽然小巷外面几步远的地方就有旅店，但艾尔莎很清醒，要是她敢住进旅店里去，恐怕还没来得及坐到床上，旅店伙计就已经带着被她偷走钱包的老板找上门来了。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咬牙忍耐住寒冷，等雪下得稍小一些的时候，再动身离开这附近的几条街。 　　要是忍不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是所有乞讨者最终将会经受的命运，不过好在冻死的人最后一般都不会太痛苦，比那些饿死的人要好太多了。 　　艾尔莎见过很多饿到完全失去理性的家伙，他们在死前甚至会啃掉自己的手脚以填补食欲，那种感觉……除了地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词汇可以形容。 　　想起曾经亲眼见过的饿死者的惨状，艾尔莎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叫唤起来。 　　半吸血鬼在对饥饿和寒冷的耐受能力上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感受到的饥饿和寒冷也是常人的十几分之一，事实恰恰相反，半吸血鬼能忍受十几倍于常人的饥饿与寒冷，所以他们的饥饿感和寒冷感也会是常人的十几倍。 　　世间经常会有吸血鬼喜好吸食人血的传闻，但人血说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食物的角度而言，人血既难闻难喝又缺乏热量，而之所以会有这种传闻，只不过是因为某些落入绝境的吸血鬼被饥饿感逼疯，跑出去见人就咬，之后在大家众口相传之下，才会有如今关于吸血鬼喜好吸食人血的传说。 　　艾尔莎感觉自己现在距离传说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强烈的饥饿感和寒冷感甚至让她产生出了幻觉，烤羊腿的强烈香味从鼻尖传来，温暖而舒适的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这样的幻觉。 　　不过，虽说是幻觉，但这……这香味……未免也太诱人了吧？ 　　孜然，辣椒粉，羊肉，以及略带咸腥的海盐，共同调和成仿佛能令人坠入天国般幸福的味道。 　　作为半吸血鬼，艾尔莎的嗅觉比视觉和听觉都要更加敏锐，所以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这股烤羊腿的香味并非是幻觉。 　　猛然睁开眼睛，映入视线的，除了正在滋滋冒油的烤羊腿之外，还有拿着羊腿站在她面前的黑衣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艾尔莎略微呆愣片刻，然后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曾在哪儿见过这幅面孔——正是不久之前到肥胖店主的商铺门外敲门的那个人。 　　“醒了？” 　　看着女孩被香味惊醒过来，陈默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烤羊腿，女孩的一双深紫眼眸也不由自主跟着来回移动。 　　“醒了就拿去吃吧，算是我请你的。” 　　把烤羊腿往女孩面前递了递，注意到她眼中闪过的一抹迟疑和警惕，陈默接着道：“放心吧，我没有什么恶意，或者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付我点钱也可以。” 　　钱…… 　　艾尔莎微微紧了紧手里的钱袋，然后才下定决心，伸手准备接过羊腿，而就在她抬手的同时，一件黑色长衣从她肩上滑落下去。 　　“这是……” 　　“我的衣服，看你冷得厉害就给你披上了。” 　　陈默笑了笑，从半空中抓过女孩的手，把用一层厚厚的牛皮纸隔开的羊腿骨交到了她手里。 　　“谢，谢谢……” 　　手背传来的陌生体温让艾尔莎有些难为情起来，她握紧羊腿，缩回手正打算大快朵颐，忽然抬头看向面前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站在雪里的男人：“您……那您怎么办？” 　　“我的话，你不用担心，这点雪还冷不到我，而且也有人帮我买衣服去了。” 　　陈默话刚说完，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小巷外面传来，侧耳听到脚步，艾尔莎脸上浮现出些许紧张的神色，陈默却扬起了笑容。 　　几秒后，两道双胞胎姐妹的身影出现在小巷当中，其中粉色头发的女孩将一件棕色毛皮大衣递到了陈默手里。 　　“辛苦了，拉姆，蕾姆。” 　　披上大衣，陈默抬手摸了摸拉姆的脑袋，同时转身看向正楞楞地盯着自己的女孩，微笑道：“我叫陈默，她们两个是我的女仆，粉色头发的是姐姐拉姆，蓝色头发的是妹妹蕾姆，你呢？你叫什么？” 　　“我……艾尔莎，我叫艾尔莎……艾尔莎·葛兰西尔特……” 　　小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艾尔莎将目光转向名为拉姆和蕾姆的两个女孩，她们也正从陈默背后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 　　注意到这一幕，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 　　小孩的天性，果然就是要跟同龄人才能玩到一起啊…… 　　自己不知不觉都变成老男人了。 　　雪花纷纷扬扬从夜空洒下，在空中飘曳出轻灵洁白的舞蹈，仿佛展开了透明的翅膀，艾尔莎一边啃着热气腾腾的烤羊腿，这是她懂事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餐，同时目光穿过小巷两旁破旧的房屋墙壁，看向夜空中从天而降的六边形冰晶，第一次觉得雪竟然是如此静美。 　　看着看着，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脸颊上传来温热触感，那是泪水流淌而过的感觉。 　　“慢慢吃，不用着急，这些都是你的。” 　　透过朦胧泪光，艾尔莎无声凝视着面前黑衣男人脸上的笑容，强烈的悸动穿透心扉，从胸口扩散到全身，仿佛沐浴在阳光中一般。 　　“嗯！” 　　…… 　　作为地处北方的国家，古斯提科王国的商业领域主要侧重于服装、粮食、住宿，以及最重要的燃油和煤炭产业。 　　毕竟在一个几乎一年四季都有降雪的国家，人们最关心的核心问题还是供暖，然后才是衣食住行。 　　而就在这个北国的都城，近日却开了一家花店，顾名思义，这家店里只卖花，卖各种各样的花，店主人据说是从其他国家旅行过来的，沿途采集了各国的花种，所以这家店里花的种类囊括了不同的地域和季节，也正因如此，这家花店有个十分贴切的名字。 　　四季。 　　不知道店主人是用的何种手段，但他却实实在在做到了同时让四季鲜花都共同盛开的壮举，跨入花店后的满室花香与花店外街道上厚厚的积雪形成了鲜明对比，途经此地路人和附近的居民几乎每个人都进店里来看过，虽然他们大多不会买花，但如此稀罕的奇景，哪怕看看也算是赚到了。 　　四季花店的店主人，自然就是陈默了。 　　自从几个月前好心救了艾尔莎之后，拖着三个小女孩，拉姆和蕾姆都只有七岁，最大的艾尔莎也才十二岁，他自然是不方便再继续浪迹下去，于是便靠着之前旅行时偶尔做些烧烤生意赚路费剩下的钱财，在古斯提科王城盘下一间店铺，做起了鲜花生意。 　　浸淫数十年的插花功夫，再加上现代化大棚培植，以及科学的光照、温度管控，他几乎没遇到什么麻烦就顺利把花店开了起来，教会三个小家伙怎么施肥浇水之后，他就正式成为了甩手掌柜。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陈默总算是从附近的居民口中彻底了解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情况，从世界的起源、关于龙的传说、四百年前曾饮尽半个世界的嫉妒魔女莎缇拉，以及封印嫉妒魔女的龙之三英杰，到如今大陆上的各国情况，事无巨细，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真是相当经典的幻想世界的世界观啊…… 　　而现在，靠着几个月下来累积的人脉和财力，他总算是弄到了对于幻想世界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魔法书——或者说是让人明白应该如何学习魔法的书。 　　本来陈默还以为这种东西肯定会相当稀罕才对，就像曾经在欧拉丽的时候一样，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魔法书的入手难度虽然不算低，但也远远没有达到他预期的那种高度。 　　究其原因，这个世界的人是有“才能”一说的，就好比蕾姆和拉姆这样的鬼族，天生就能使用魔法，当然也就有人无论如何学习都没办法用出任何一个哪怕最低等的魔法，艾尔莎就是这种“没有才能之人”，而且这种人占了大陆全部人口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数量，剩下的百分之一里面又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才能稀疏之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在魔道上有什么出息，因此魔法书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不过陈默却很清楚，他绝对是那百分之一里面的百分之一。 　　“【元素亲和】Lv.1（473/5000）：小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小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小幅提高，魔法威力小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极微小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小幅降低所受伤害。” 　　从技能树上收回视线，他低头看向摆在桌前的一本厚厚的古旧书籍，深红色硬质封壳上印着一行烫金大字——《四系标准魔法·初级-理论详解》。 　　“魔法……究竟是什么样子，就让我来见识见识吧。” 　　伸手抚上书籍封壳，稍作停顿后，陈默便直接翻开了书页。 第四章 赐你初心 　　魔法，这在任何一个世界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能令常人获得逆天改命力量的，堪称奇迹的技术，当然，这份奇迹在被人们众口相传其强大威能的同时，也以高昂的学习成本和艰涩的学习过程而为人所知。 　　名为《四系标准魔法·初级-理论详解》的魔法书，虽然只是初级，但也让陈默这个门外汉看得一头雾水，光是开篇对于感应大气中所存在的“玛那”（魔素）的描写，就让他皱眉苦思了半天，再加上其中各种似是而非的词汇，更是进一步增大了理解难度。 　　哪怕是以陈默沉淀了上千年阅历的理解能力，也足足思考了大半夜才勉强弄明白了应该怎么去感应魔素。 　　简单来说，人体与自然之间是存在有“孔”的，这个孔并非毛孔，而是指精气神散入大气的途径——“精孔”，拥有魔法师才能的人可以通过这些孔吸纳外界自然的精气神，也就是所谓的魔素“玛那”，并且根据每个魔法师与不同属性的魔素的适应程度，就能大致分出几个不同的类型。 　　以重塑地形，增强自身防护能力，改变地磁场为主要特性的地系； 　　以治愈人体，控制流体运动，催生草木植灌为主要特性的水系； 　　以精确控制热量变化，进而产生制冷或者加热效果，在外界表现为冰与火的双重特性的火系； 　　以加速，引导气候变化，改变气体介质属性为主要特性的风系； 　　还有现阶段开发程度最弱的阴与阳两系。 　　传闻，四百年前吞噬了其他几个魔女，并饮尽半个世界的嫉妒魔女，莎缇拉，便是阴系魔导士。 　　不过自莎缇拉以后，阴系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惊才潋滟的魔法师了，所以这一系又被称为最废魔法，而属性相近的阳系也有类似的境遇。 　　传统的四大系魔法师们一般都不会承认阴系和阳系的魔法师，在他们看来，对于魔道发展毫无建树的阴阳两系，根本就没有资格并列在四大系之中。 　　“原来如此……四系标准魔法，其实是六系吗……” 　　一夜过去，窗外的风雪稍微减小了一些，陈默反手合上书页，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玻璃，冰冷的空气接触肌肤，带来仿佛尖锐小刀刮过一般的微痛触觉。 　　在严寒的风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淡淡的雾逐渐飘向微微泛起乳白色的天空，陈默略微沉吟片刻，然后对准窗外缓缓飘落的雪花抬起右手，五指轻轻合拢，做出仿佛正在握住什么东西般的动作。 　　“咔啦——” 　　随着他的动作，半空陡然响起一道细微脆响，与此同时，周围轻盈飘落的雪花打着转朝掌心聚拢而来，最终汇聚成拇指大小的透明冰晶。 　　火系魔法最初级的运用，提取周围空间的热度，造成局部快速降温现象，而外界的表现形式就是凝结出冰晶。 　　不过陈默目前的魔力量还不足以供他凭空制造出冰晶，所以才需要借助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就好像在火山口使用火球术之类的魔法会得到额外加持一样，在这个地处北方的寒冷国度，凝结出冰晶所需的魔力量也会稍微下降一些。 　　从窗外收回手，看着掌心晶莹剔透的小小冰块，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右手轻轻一挥，冰块顿时化作无数魔素光点消散在空中。 　　“系统。” 　　“叮！” 　　随着呼唤声落下，淡蓝色光幕瞬间在眼前弹出，跳过冗长的人物属性界面，陈默直接点开了【曜日魔王】的技能树，其中唯一处于已点亮状态的【元素亲和】正微微闪耀着华丽的金色光芒。 　　“【元素亲和】Lv.1（473/5000）：小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小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小幅提高，魔法威力小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极微小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小幅降低所受伤害。” 　　才只不过是Lv.1状态下的技能加持，就已经让他仅仅一晚上便从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直接一跃成为了能够借助天时释放出最低等级火系魔法的魔法师……要是往后的Lv.2，Lv.3，还不知道会加强到什么地步，更何况…… 　　目光从已点亮的金色技能框上移开，陈默继续看向技能树上的其他技能，基础技能里仍未点亮的【法术特化】、【咏唱赦免】、【魔力源泉】，光是看到名字便让人对其具体效果浮想联翩，更别提进阶被动技能【战争热诚】和【黑暗狂欢】，还有核心被动技能【七曜】、终结技【大罪书库】。 　　回忆起七人魔法使里对于大罪书库的描写，陈默可是还清楚记得，七大罪的书库，每一个都能极端强化持有者的各项属性，无论是魔力放出量还是魔法控制力，都会在原有强度上向前跃进一大步。 　　傲慢，嫉妒，贪婪，暴怒，懒惰，暴食，色欲……不知道自己的大罪书库会是哪一个？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现阶段他才只点亮了一个基础被动技能，想要完全唤醒整棵技能树，他还差了好几十万点技能经验。 　　“是时候找地方刷刷技能了……” 　　就在陈默陷入深沉思绪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忽然从房间外传来，紧接着是艾尔莎柔弱的询问声。 　　“先生，您醒了吗？” 　　“啊……醒了。” 　　被艾尔莎的声音惊动，陈默一下子回过神来，伸手拉上窗户，然后拍了拍衣领上沾着的雪花，接着道：“有事就进来吧，门没锁。” 　　“那就打扰了……” 　　得到陈默的应允，艾尔莎直接推门而入，走进房间后又反手把房门拉上了，看到她关门的动作，陈默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眉：“这么早就过来找我，是店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 　　走到陈默身前五步远的位置站定，艾尔莎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犹豫片刻才继续说道：“店里，一切都很好……我是有点私事，想请问一下先生。” 　　“私事？什么私事，是觉得现在的工资少了吗？还是遇到什么生活上的困难了？” 　　“不……工资方面我很满意……先生您当初能够收留我，还教我培植花卉的技术，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就算不发工资，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 　　艾尔莎说着，情绪略微有些激动起来，胸口一阵阵高低不平的起伏着，然后她抬起头，绛紫双眸中满是不解疑惑的神色：“这种生活……对于一直都是乞讨者的我来说，实在是跟天国没什么区别，温暖的食物和安定的住所，还有拉姆、蕾姆、陈默先生你们的关心……这样的生活，要是能一直理所当然的享受下去当然也不错，但是……但是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艾尔莎……” 　　在陈默平静的注视下，艾尔莎眼中泛起了泪光：“先生，您当初为什么要收留我？仅仅只是因为同情吗？像我这种乞丐，在这个国家几乎每条街都能遇到，如果说我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可一个孩子又能够做什么呢？培植花卉拉姆和蕾姆她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先生……请您告诉我吧！” 　　艾尔莎的问题让陈默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收留艾尔莎的原因，正如她所说，确实就是因为同情。 　　但这个答案无疑会深深刺伤对方的自尊心，即使从小流落街头的经历让艾尔莎相比同龄人来说成熟了很多，但她终究还是个孩子，而小孩最执拗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自尊心了，所以陈默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沉吟片刻后，他最终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艾尔莎的问题，而是迂回询问道：“艾尔莎，你觉得你自己很没用吗？” 　　“我，我……” 　　“因为自己幼小的年龄而感到无力，因为没有一技之长而感到自卑，觉得自己虽然受到了善良的人的帮助，但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惭愧，认为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多？”艾尔莎还没有回答，陈默就自言自语道：“但是啊……艾尔莎，你现在确实还是个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的孩子，可这同时也意味着你所拥有的强大的可能性——就好像你跟我学了几个月之后，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培植各种花卉一样，只要经过刻苦的学习，你将来就一定能够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喜欢钱就去学习经商，以成为一位出色的商人为目标而努力，最终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渴望荣誉就去锻炼武技，即使是完全没有魔法才能的平凡人，只要肯下苦工，同样可以拥有令人敬畏的力量……艾尔莎，你想要变成什么样，就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吧。” 　　“我……想要变成什么样？” 　　重复着陈默的话语，艾尔莎眼中逐渐亮起一阵微光，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我真的……” 　　“艾尔莎。” 　　开口叫停了艾尔莎刚说到一半的话，陈默转身从墙上取下自己的淡青色佩剑，剑鞘与剑柄连接的地方闪过一圈银白光辉，随即，他将这柄剑交到了艾尔莎手里。 　　“哪怕躺在北国冰冷的雪水坑里，喝着掺了泥的雪水都能咬牙拼命存活下来的坚韧女孩，退缩可不是你的风格。” 　　懵懵懂懂的从陈默手中接过长剑，艾尔莎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而面对这样的女孩，陈默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头顶的长发，然后微笑道：“如果心存疑惑的话，就试试看拔剑吧，等你有朝一日能拔出这把剑的时候，就不会再疑惑了。” 第五章 永冻之花 　　古斯提科，皇族和大臣们居住的王城，今日迎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厚重黑铁铸就的正殿大门开启，身批深棕色毛裘大衣的黑发男人阔步而入，在他身侧紧跟着个同样黑发的半大女孩，女孩的眼眸中闪耀着象征坚强意志的紫水晶光芒，毫无花纹与装饰的纯黑衣裤穿在她身上，腰侧位置悬挂着一柄淡青色长剑，整个一副少女剑士的姿态。 　　不，如果说光看她此刻紧跟在男人身侧寸步不离的样子，倒更像是守护骑士。 　　而在男人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两个面容相仿，但发色却完全不同的幼小女孩，正睁大一对好奇的眼睛，一边不停往四处张望一边跟着他走进了殿门。 　　“陈默先生！” 　　眼见一男三女走进殿内，守候在殿门旁边的一位中年男人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之前邀请了您好几次，都听说您没有空，今天可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和一脸热情的中年男人握了握手，陈默微笑道：“承蒙大家抬爱，店里生意太好了，实在是抽不出太多空闲时间啊……这不，今天难道抽出空来，我就立马想起了管事大人你之前来店里下过的订单，所以亲自把花给你送上门来——蕾姆。”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朝身后唤了声，蓝色短发的女孩拎着一个竹藤编织的精巧花篮走上前来，花篮上盖着的布被掀开，露出其中红黄蓝三色混合的花卉。 　　以常春之国的红色帝王花为主干，周围拱卫着花性娇弱的黄牡丹，古斯提科王国野外随处可见的蓝色冰星草作为两者间的桥梁，将颜色过于艳丽轻浮的红与黄糅合在一起，形成视觉上的奇妙感官，仿佛眼前并不是一束普通的花卉，而是一位万种风情的娇媚女子，正在凛凛寒风中啼血微笑。 　　“哎呀！这……这可真是……” 　　看见花卉的瞬间，中年管事猛然瞪大了眼睛，嘴里忍不住发出低声的惊呼，随即他从惊艳当中回过神来，有些颤抖的伸手接过花篮，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一位佳人的肌肤一般。 　　“管事大人，只不过是一篮花罢了，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 　　“不……这不是花……这不仅仅是花，这是艺术！” 　　妥善的把花篮提在身前，中年管事目光有些灼热的盯着陈默说道：“早就听人说四季花店的主人一手花艺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这篮花是皇子殿下订的，等过段时间，我一定亲自登店拜访，再买上一篮花……不，如果可以，往后只要陈默先生您有新的作品，我都会买几篮回家。” 　　“管事大人肯赏光，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默一路和中年管事说说笑笑的往宫殿深处走去，这个中年管事的身份也并不简单，他是专门负责侍候古斯提科王国皇族的贴身管事，并且职位达到了总管的地步。 　　早在两个多月之前，陈默的四季花店刚在古斯提科王城打出点名气的时候，这位中年管事就到他的店里提起过皇族里有位皇子希望购买一篮花卉，并且还邀请他进王城宫殿里做客，只不过陈默当时才刚把四季花店拉上正轨，很多事情都得亲自操刀，忙起来根本没有闲情去赴约，后来等他空闲下来，更是彻底忘了有这回事，直到今日翻阅店里账目的时候才恍然回想起来。 　　说起来也是令人啼笑皆非，本来在古斯提科这种地方，一年四季风雪不停，国民经济并不怎么发达，如何维持日常生活已经让他们殚精竭虑了，按理来说在这里开花店完全就是亏本的买卖，但花卉插艺这种新鲜事物的出现却刺激到了王国当中贵族阶级的消费欲望，再加上陈默过硬的插花技术，四季花店逐渐就成了贵族们的宠儿，而店里那些精巧的花卉也成为了他们用以炫耀的资本。 　　潮流这种东西，既可以由下而上发生影响，又可以由上至下发生影响，特别是在贵族制度发达的国家里面，由上至下的潮流趋势更是十分严重。 　　因此继贵族之后，普通平民也慢慢注意到了这家花店，他们即使平时每顿饭少吃点肉，也要攒钱买几束花回去，既能装点房屋，又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无形炫耀一番，而当所有人家里都普及了花卉之后，陈默只需要适时推出一款新的插艺，就又能掀起一波购买狂潮。 　　在这种颇具戏剧性的发展之下，四季花店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最终传到了王城皇宫里面去，所以才会有两个多月之前中年管事到店里来预付订单的事情。 　　…… 　　沿途经过了三次黑铁的殿门，穿过十几条宽阔门廊，即使古斯提科王国相比大陆上其他国家来说比较贫穷一些，但王城皇宫的规模还是十分雄伟的。 　　跟随着中年管事，陈默最终被引领到了一个书房样式的房间外面。 　　“请三位小小姐止步，殿下所邀请的人数只指定了店主一人，这之后就不能再跟进去了。” 　　站在书房门外，管事忽然伸手拦下了艾尔莎和蕾姆、拉姆，然后转身朝陈默抬起手，恭敬道：“先生，请吧，殿下就在房间里面等您。” 　　“嗯。”微微点了点头，陈默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三个小家伙，安慰道：“你们就稍微等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的直接推门走进了房间当中。 　　从外面看来像是书房的房间，推门而入之后陈默才看清，原来这真的就是间书房。 　　房门背后的空间十分宽敞，并且酝酿出适度的高级感，却又不至于太过奢华，里面的烛台都点了火，维持着相当的亮度。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座充满北国风情的冰雪女神雕塑，冰雕四周似乎布置了什么降温的魔法，使得雕像整体一直维持在冰结的状态下，而房间四周则是堆满了各种书籍的巨大书架。 　　书架向上延伸到三四米高的房顶，其中琳琅满目的书籍，既有古式硬壳书，又有羊皮纸扎成的手稿，整整四个巨大到夸张的书架里，少说也得有近两千本藏书。 　　正对门口方向的一个书架下面正站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之后，他啪的一声合拢手里拿着的书籍，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陈默，脸上顿时洋溢起微笑。 　　“陈默先生，本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最近事情有点多，让殿下久等了。”陈默点点头，不卑不亢的对男人报以一个平淡笑容。 　　眼前这个素白锦袍加身，将一头长金发从锁骨附近编织成了整齐的辫子，自右肩往前垂落的男人，就是整个古斯提科王国权利的巅峰之一。 　　王国顺位皇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几年后古斯提科王国就将是他一个人的后花园……不，即使是现在，整个王国里面他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和统治力。 　　不过看他的穿衣风格和形象外貌，应该并不是那种沉溺于权势地位的昏庸之人，金色编织长发与澄澈碧眼共同散发出高贵的正统皇室气质，但他恬静的表情和眼神又隐约给人一种文弱的印象…… 　　陈默打量着皇子的同时，皇子也将审视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片刻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真人不露像啊……能做到潜龙入水，大隐于市，陈默先生的气量可比本王要强多了。” 　　听到皇子的称赞，陈默眉头轻微一跳，随即开口询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别的不说，光是先生你的四季花店，现在简直可以说是风靡整个王城，但谁又能想到，四季花店的店主人，被贵族们传成神话的插花技艺大师，竟然是一副普通市侩商人的样子？能够割舍下虚荣，明明身怀绝技却甘于过最平淡的生活，这份心怀本王比不上，先生……你藏得很深啊。” 　　静静听完皇子的话，陈默目光深邃的与他对视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 　　“殿下这份养气的功夫可也不差，应该是我自叹不如才对。” 　　陈默的话并不是自谦，他身上所有的涵养和气质，全部都是经过千年时间的沉淀之后，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的，但这位皇子却不同，看他面容最多也才不过十八、九岁，在这个青春最浮华最喧嚣的年纪，能够沉静下性格，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殿下，夸奖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召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吧。” 　　“那好。” 　　陈默的直言并没有让皇子脸上流露出任何不满，他反倒是露出笑容，走近几步，把刚才在看的书籍递到了陈默手里。 　　“这是……？” 　　“翻开看看吧。” 　　虽然心存疑惑，但陈默还是依照皇子所说，伸手翻开了书页，然后很自然的，将近大半本书直接敞开，露出其中夹带着银质书签的那一页。 　　书页中央，淡蓝色笔迹勾勒出一朵仿佛初冬第一片薄雪般轻盈的小花。 　　“在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深处，开放着贮藏了百年冬雪魂魄的花朵，但它却只会在拥有赤诚之心的人面前盛开，本王三年前便开始派人前往精灵之森，可惜全部都弑羽而归，如今寻遍整个王国，无论是对花道的精研，还是涵养品性，先生都是不二之选……” 　　说到这里，皇子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表情转而变得沉重严肃起来。 　　“……据说，第一个摘取下永冻之花的人，就能够得到控制冰雪的力量，烦请先生去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将这朵花带回来，然后……停下古斯提科王国这场持续了百年的大雪。” 第六章 冰原上 　　在皇子的书房里待了十几分钟之后，陈默独自退出房间，迎着门外中年管事询问的目光，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并没有看懂陈默摇头的意思，管事上前两步，有些疑惑的扯着他胳膊问道：“怎么样，殿下他说什么了？” 　　“殿下，将来必定是大器之才啊。” 　　“什么？” 　　陈默再次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皇子殿下年纪轻轻就胸有沟壑，而且胆色过人雷厉风行，日后肯定会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 　　“是……殿下从小就识大体，虽然贵为皇子，但却丝毫没有皇家做派，哪怕对待仆从也十分温和可亲，后来年仅15岁时就已经辩败了国学大士，是我们整个古斯提科王国最重要的珍宝……” 　　顺着陈默的话，中年管家回忆起从前侍奉皇子的经历，不由得就被带偏了话题，而等到他想起自己原本的问题时，陈默已经转身走出去老远，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背影。 　　…… 　　拥有“雪地行走之加护”的，适合在冰雪覆盖的北国进行长途奔袭的特殊品种地龙停靠在路边，门店装饰简朴雅致的四季花店中走出来四个人影。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蕾姆、拉姆，我走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好好看着店，有事千万别冲动。” 　　陈默几步走到龙车边上，艾尔莎则抱着剑紧跟在他身后。 　　“艾尔莎，你也留下。” 　　“可是……” 　　“艾尔莎。”陈默侧过头看了眼身后：“你们三个里就数你最大，要是跟着我走了，万一店里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怎么办？” 　　“是……” 　　见艾尔莎低下头，声音有些不情不愿的答应了，陈默微微一笑道：“别这么不高兴嘛，你现在能拔出这把剑了吗？” 　　“很抱歉，先生，还不能。”提起剑的事，艾尔莎忽然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盯着他道：“可是，这把剑……它真的可以拔出来吗？” 　　“当然可以了，怎么，觉得我是在糊弄你？” 　　陈默淡笑着朝艾尔莎招了招手，冰冷金属的剑鞘很快就交到了他手里。 　　“先生，您这是要……” 　　“拔剑给你看看喽。” 　　噌！ 　　一声清亮的宝剑出鞘声后，淡青色长剑就横在了飘雪的天际下，过度锐利的刃口流动着仿佛能切开寒意的锋芒。艾尔莎瞪大了绛紫双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单手执剑的男人。 　　她曾不止一次猜测过陈默的身份，旅行商人、世家花农、邻国贵族……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陈默手中拿起剑时，竟会是如此的……如此的……如此的统一而和谐，就好像他整个人都化作一柄直冲云霄的锐意长剑般。 　　如果世间真的有剑神……那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下一刻，陈默手腕轻转，淡青剑刃锵然归鞘，剑柄与剑鞘连接的位置再次闪过一圈银白光辉，然后他就连剑带鞘重新抛给了艾尔莎。 　　“你看，这把剑是可以拔出来的。”陈默微笑道：“艾尔莎，拔剑有时候并非只需要一味的蛮力，剑绝不是死物，它们也是有灵魂的。” 　　“灵魂……？” 　　艾尔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淡青长剑，冰冷金属的剑鞘散发着无机质的幽光，哪有半分活物的样子？ 　　“不要光用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感受它，接纳它。”陈默顿了一下：“等你哪天可以拔出这把剑了，我就让你跟在我身边吧，怎么样？” 　　“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希望这一天就在不远的将来。” 　　说完，陈默微笑着朝三个女孩摆了摆手，然后便转身登上了龙车。 　　“出发吧。” 　　“是。” 　　驾驭龙车的是皇室御用专员，来此之前就已经接到命令，让他必须全程听从所接之人的安排，所以当下直接毫不犹豫挥舞起鞭子，抽打着地龙离开了街道。 　　望着快速远去的龙车背影，艾尔莎和蕾姆、拉姆久久站立在店前，直到龙车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时，她们才回到了四季花店里面。 　　…… 　　在雪地上行走如飞的特殊种地龙，短短半日时间便横跨了整个古斯提科王国，然而出了王国之后，面对积雪融化露出泥土的地面，地龙奔袭的速度立刻变慢了很多。 　　因为龙车的车厢上施加了风系魔法，所以即使外面颠簸得厉害，车里也能维持安静平稳。面对速度变慢下来的地龙，陈默倒也不急，就这么盘腿坐在车厢里面，慢慢翻阅着古斯提科王国库藏的珍奇魔法书。 　　区别于一般的魔法书，某些魔法书中记载的魔法经常会因为其过于强大的性能，而被各国列为禁忌，现在陈默所看的名为《风火双系高阶段混合魔法-赤焰焚城》就是这样一本禁忌魔法书。 　　作为雇佣他的代价，皇子非常慷慨的敞开了古斯提科王国的禁书书库，陈默当然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那些禁忌魔法书里记载的魔法组合方式对于他这个初涉魔道的后来者，所起到的启发作用要远大于禁忌魔法本身。 　　全身心都沉浸在探寻魔道的愉悦感当中，【曜日魔王】的职业传承让陈默能够轻而易举理解那些对于其他魔法师来说过于艰涩的内容，不知道过去多久时间，当他合拢书籍，满足的长出一口气时，龙车外也刚好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陈默先生，我们已经到了。” 　　“嗯。” 　　淡淡的应了一声，妥善收好魔法书之后，陈默简单整理了下衣袍就起身跨出车厢。 　　刚出车厢，扑面而来的一股冰寒冷意就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古斯提科王国一样。 　　不，这股寒意比古斯提科王国还要更冷几分。 　　如果说古斯提科王国的寒冷是常年降雪所带来的，自然气候的冷意，那么这片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其中飘荡的冷意就是由第三方因素所带来的，器质性的寒冷。 　　与前者相比，后者仅从字面上就让人有种更为冰冷的感觉。 　　而这份导致精灵之森变得如此寒冷的第三方因素，当陈默从龙车上跳下地面时，他瞬间就清楚察觉到了。 　　冰。 　　无穷无尽的冰，冻结了地面，将泥土变得犹如大理石般坚硬，即使透过一层厚厚的鹿皮靴也能清楚感觉到寒意的，仿佛已经冻结成百上千年的坚冰。 　　“嘚嘚嘚嘚嘚嘚……” 　　在陈默身后，出生于北国的车夫承受不住这份寒冷，竟然冷得牙关都开始打颤起来。 　　侧过头看了眼嘴唇都冻得有些发青的车夫，以及拥有“雪地行走之加护”却四脚颤栗个不停的特殊种地龙，陈默略微摇了摇头。 　　“你，带着龙车到精灵之森外面去等我，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 　　“是……是。” 　　车夫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但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一来他这次接到的命令就是服从，再者即使他想坚持陪同陈默走下去，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能在终年飘雪的古斯提科王国活下来的人，对于寒冷都有极为敏锐的嗅觉，自身的极限究竟在哪里，他们都很清楚……至于那些不清楚的人，早就冻死在了街头的雪堆里。 　　车夫哆嗦着重新登上龙车，被冻得像木棍一样坚硬的鞭子抽打在地龙背上，顿时引来一阵欣喜的嘶鸣——就连地龙都在为能够离开这片冻土而感到欢欣雀跃。 　　几声嘶鸣之后，身躯庞大的地龙撒开四脚发力狂奔，逃命般淡出视线，整片精灵之森里面就只剩下了一个衣着并不算太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单薄的黑衣男人。 　　“永久冻土……” 　　回想起这片精灵之森名字前面的缀语，陈默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这里是不是永久冻土他不知道，但大气当中活跃到仿佛拥有了生命的火系魔素（玛那）他却已经感觉到了。 　　通常情况下，大气中的六大系魔素应该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当稳定的区间之内，哪怕是像火山口或者海洋深处之类的极端环境，六系魔素分布也不会偏离这个区间太远，但此刻陈默却几乎感觉不到其他五系魔素，仿佛这里是除火系外其他任何魔素的禁区。 　　另一个让他有些在意的地方，就是微精灵的数量——太多了，多到有些异常的程度。 　　不过这里既然叫精灵之森，那大气当中庞大的微精灵数量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奇怪的是，这里为什么只有单一种类的“冰”属性的微精灵？ 　　“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闭上眼睛仔细感觉了一下周围的魔素分布，陈默缓步朝着火系魔素累积得越来越多的方向走去，沿途无论是脚下的地面，还是周围的一草一木，全都被一层厚厚的深蓝色坚冰所覆盖，如果普通人到达这里，恐怕一瞬间就会被冻成冰块吧。 　　陈默无法解释眼下的异常，他甚至无从理解这份诡异的寒冷到底由何而来，但他却知道一点——只要到了寒冷的中心，那个火系魔素累积最多的地方，问题就能得到答案。 　　甚至他隐约有种预感，皇子委托他寻找的那朵永冻之花，应该就是位于这片永久冻土的最深处。 　　“咔嚓、咔嚓……” 　　踩着地面细碎的冰渣，陈默很快就到了在他感知当中魔素最旺盛的区域。 　　然而映入他视线的，却并没有什么永冻之花……别说花，就连其他所有植株和地面都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寒冰无情的吞噬了周围上百米范围内的一切。 　　而在这片寒冰的中央，静静伫立着体型巨大的冰块。 　　冰块下面，面容只有八、九岁样子的银发女孩，仿佛沉睡一般被冻结在其中。 　　就在陈默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时，一阵低沉厚重的威严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汝，是何人。” 　　昨天爬黄山去了，又热又累，感觉随时都可能暴毙，晚上回酒店码字睡着了，不好意思。 第七章 暴力或许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但绝对是最快的方式 　　“汝，是何人，汝又为何到此？” 　　悠长冰冷的吐息刺激肌肤，令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而起，当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充塞整片永久冻土的火系魔素（玛那）大规模集体暴动起来，同时飘荡在魔素中的微小冰精灵们欢呼着、雀跃着，仿佛在迎接它们的主宰者降临一般。 　　“——回答我，人类。” 　　低沉厚重的雄性声线从陈默身后几米远的位置传来，循着声音回转过身，一颗堪比货车大小的头颅正自上而下俯视着他，暗金色竖瞳中满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以及几分微不可查的警惕。 　　被体型如此巨大的存在惊得挑了挑眉，陈默随即便想起了关于这里的传闻——据说在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的最深处，数百年来都一直居住着一位古老且并列四大之一的，能够掌控火系魔素的大精灵……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对方的身份可就有些不得了了，毕竟能够获得四大头衔的精灵，每一位都堪称是在魔道上拥有祖师级别造诣的存在，因此对于那些倾尽一生潜心钻研魔道的魔法师和魔导士们来说，大精灵几乎就是法神的代名词。 　　虽然自身并不怎么信仰神鬼之说，但陈默依然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尊重强者的礼节，于是心中做出猜测的同时，他脸上也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表情，脚下微微后退一步，左手抚胸躬身道：“大精灵阁下，我是来自北方古斯提科王国的花商，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种罕见的珍奇花卉，并没有其他冒犯的意思，请您见谅。” 　　“花商？现在的人类世界，连花都能用来做生意了吗？” 　　“是的，不过花卉生意也有讲究，要先精心培育出优良的花种，并且将花枝修剪得体之后才能售卖给别人……” 　　然而就在陈默耐心解释花商含义的时候，大精灵忽然猛的将头颅凑到近前，暗金双眸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其中爆发出难以掩藏的强烈恶意……不，或许它一开始就没打算掩藏。 　　下一刻，极寒且带着大型猛兽体臭味道的鼻息吹到陈默身上，瞬间将他一身深棕色毛皮大衣，包括大衣下的内衬衣物全部都冻成碎片，但却连他的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吹断。 　　“啪嗒……啪嗒……” 　　被冰风冻硬的衣物碎片掉落到地上，发出细微的撞击声，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已经完全暴露在外的躯体，脸上温和的笑意逐渐转冷。 　　刚才大精灵突然朝他喷吐出来的那道鼻息，其中所蕴含的寒冷温度，就算是精钢锻造的铠甲也会被直接吹得粉碎，一般人更是根本不可能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所以毫无疑问，刚才它已经是对自己下了杀手了啊…… 　　从一地破碎的衣裳碎片当中收回视线，当陈默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原本尊敬的表情已经彻底变得平静下来，冷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巨大暗金兽瞳，他冷笑一声问道：“大精灵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面对陈默的质问，大精灵只是缓缓移开脑袋，随后数尺长的庞大身躯绕着步子将他包围其中：“单单侍弄花卉的商人，竟然能够在永久冻土的主人——并列四大之一的火属性大精灵的深寒吹息之下毫发无伤……”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大精灵眼中流露出相当明显的鄙夷神色：“人类，你很不老实。” 　　听到大精灵质疑的话，陈默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被冤枉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他此行无心与人争端，所以仍然准备再解释一下：“阁下，你真的误会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 　　然而他解释的话才刚说出口，半空中猛然响起一阵空气炸裂的尖锐爆鸣，紧接着成百上千根锐利冰刺如同雨幕般攒射而来，连带周围冰原上的温度也再次下降了一大截。 　　这可完全没办法解释了啊…… 　　赶在冰凌落地之前，陈默便已经压低腰背俯身冲出了攻击范围，随后右手在半空中虚握，柔和的暗紫色光点瞬间凝聚而来，最终化作三尺盈盈长剑被他握在手中，同时空着的左手从上半身拂过，银辉闪耀间，一套纯黑剑士轻装浮现而出。 　　注视着凭空拽出一把暗紫色长剑的黑衣男人，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平凡无奇的普通人样子，但此刻却忽然有种仿佛能够刺痛眼球般的锐利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看似破绽百出的随意站姿却硬是找不出任何进攻的机会。 　　大精灵宽阔的脊背上毛发根根倒竖，悠闲的脚步也瞬间变得谨慎起来：“这就是你的真实面目吗……人类。” 　　“我说了，我只不过是个花商而已。” 　　“无论你的身份到底是不是花商，这片精灵之森都不欢迎任何外来者。” 　　与陈默僵持片刻后，大精灵身体周围悬浮起无数大小不一的冰锥，同时大气当中的魔素也极端活跃起来。 　　察觉到精灵之森中发生的变化，陈默心下微微一沉，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眼前这位火属性的大精灵为何会对自己抱有如此之大的敌意？从踏入这片永久冻土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无论姿态还是礼节，他都应该是做到无可挑剔了的，可为什么？这份敌意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敢问阁下，是我无意中触犯到了这里的什么禁忌吗？如果是的话，我愿意向你道歉。” 　　“禁忌……”大精灵身体周围悬浮的冰锥数量越来越多，同时冰冷到连空气都被冻得发出细微噼啪声的寒流从精灵之森上空凛凛吹过：“只要是外人踏入这片冻土，就已经算是触犯到了禁忌……属于我的禁忌。” 　　“你这完全就没有道理可讲啊……” 　　“人类，这里是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而我则是这片森林的主人，四系中掌控火属性的大精灵，帕克！”大精灵说话时语调略微高昂：“在这里，我就是道理。” 　　大精灵过于霸道的话语让陈默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现在他既然已经进入了这里，那肯定是不甘心无功而返的，无论是基于向小皇帝的承诺，还是为了古斯提科王国庞大的魔道藏书，他都必须要摘取走永冻之花，但很显然，这位领土意识强得有些过分的大精灵阁下，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如此肆意妄为。 　　眼下的这种情况，让陈默不由得想起了他当初的老本行——强盗，光明正大窃取了世界本源的强盗。 　　好言规劝也规劝过了，姿态更是一直都放到最低，但对方却似乎连一丁点动摇的意思都没有……老实说，陈默其实很讨厌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情，让他有种自己似乎是什么反派角色的感觉，但奈何那朵永冻之花于国于己意义都十分重大，既然这位大精灵阁下态度如此抵触的话，那他也就只有用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逼它亲自交出来了。 　　心下做出决定的同时，陈默轻轻叹了口气，手中扬起暗紫色剑刃：“打一场，要是你能赢我就离开这里，并且以后都再也不踏足一步。”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冰锥给出了答复…… 　　一年四季都笼罩在冰雪之下的精灵之森，从百余年前的某日开始，便再也没有见过雪后初晴的太阳。而此刻，刺眼的银白光辉仿佛恒星般闪耀着升上森林高空，短暂的停滞之后，银辉瞬间展开成一道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十字型光亮。 　　随即，惊人的热力与“质量”从十字光辉中散发出来，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但一切接触到光辉的物质，包括空气以及大气中存在的魔素，全部都被擦除掉了——犹如使用橡皮擦除铅笔字迹般，轻而易举的就被擦除掉了。 　　不断膨胀的光，不断上升的热……在大精灵帕克思绪全然变为一片空白的脑海当中，最后残留的，就是这道十字光辉朝自己头顶落下的画面，随后光辉猛然回缩，热力也急剧下降，透过半空中被气化的冰锥形成的超高温水蒸气，隐约可以看见一柄半透明剑刃的琉璃长剑轻飘飘落下，然后丝毫不差的落到了自己脖子上。 　　持剑者，正是之前那个自称花商的男人。 　　从战斗开始，帕克操控着数以万计的冰锥朝陈默当头射去，到银白光辉展开成十字新星朝它自己当头落下，说来也许很慢，但全程却只不过仅仅一次眨眼的时间而已。 　　“怎么样，还来吗？” 　　陈默轻轻搭着剑，暗紫色剑刃纹丝不动紧贴住大精灵粗壮的脖颈边缘，温吞的银白光辉在剑刃上来回跃动，然而正是这毫不起眼的银辉，却使得火属性大精灵帕克浑身紧绷起来。 　　感受着脖颈间那一丝锋利的冰凉，帕克沉默片刻后才不得不妥协道：“人类，你确定你只是来这里寻找一种罕见的珍奇花卉，找到之后就会立刻离开吗？” 　　听到这话，陈默脸上当即露出笑容，同时右手轻轻一抖，贴在大精灵脖子上的长剑顿时发出一阵轻快嗡鸣。 　　“你看，我没必要骗你。” 第八章 谁是庄家谁是客，谁人高坐艳阳阁 　　闪耀着紫水晶光泽的半透明剑刃架在大精灵的颈间，就好像一根牙签抵在巨人的脖子上一样，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滑稽，但身为当事人的大精灵却一点也不觉得滑稽，倒不如说是恰恰相反，它现在认真的不行，这个人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崩出来的，强的简直就跟怪物一样……不，他是怪物中的怪物——连钢铁都能瞬间被冻成冰渣的深寒吐息，他一脸面无表情的就接下来了，而且还整个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火属性大精灵的吐息，如果直接毫无防备用身体硬接，即使是剑圣也肯定必死无疑，毕竟那完全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所能够承受的东西。 　　震撼之余，帕克不由得再次问出那个自己已经问过一次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早就说过了啊”陈默摇了摇头，轻笑着收起剑刃：“一介花商而已，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别的身份了。” 　　花商？帕克都快哭了，这特么现在的世道已经变得这么疯狂了吗，侍弄花草的商人都能随随便便打败身为四大之一的火属性大精灵的自己，但看着陈默目光平淡的双眼，帕克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在戏耍自己。 　　所以强的不是花商，而是眼前这个自称花商的男人吗…… 　　想通关键要隘之后，帕克的眼神也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变化，毕竟一个拥有如此强劲实力的人，竟然甘于以花商的身份自居，仅这一份淡泊的心态就让它佩服不已。 　　“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 　　陈默随手一挥，散去流光奕奕的心之剑，随后直视着大精灵的暗金双眸：“你这精灵之森虽然大，但到处都结着厚厚的冰层，找一朵花不会费太多时间，找到之后我就会直接离开，怎么样？” 　　怎么样？它现在还能怎么样？ 　　回想起刚才那道仿佛要切开整个世界的斩击，以及附着在剑刃上，犹如新星升腾般的十字型光辉，帕克闷着声音回答道：“请便吧，只希望阁下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等的清闲。” 　　我等…… 　　虽然有些奇怪大精灵说话时的用词，但陈默也没有多问什么，很爽快的点头答应道：“放心，以后肯定不再来叨扰阁下。” 　　“但愿如此。” 　　得到了大精灵的首肯，陈默很快就绕着精灵之森找了一圈，从冻土最中央往外一圈圈进行排查，然而直到他由内而外再由外而内完整寻找完一圈之后，别说什么花，就连一根多余的杂草都没找到，在这片永久冻土之上，除了被冰封数十上百年的树木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其他植物存在的踪迹了。 　　荒凉，只存在严寒的风与不化坚冰的荒凉冻原——这就是对此地最好的写照。 　　“奇怪……” 　　陈默微微皱了皱眉，他是绝对不会犯看漏了这种低级错误的，所以只要他没找到，那就意味着是真的没有。 　　而就在陈默皱眉思索的时候，半空中忽然投射下一道庞大的阴影，大精灵帕克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走到他身后：“阁下找到想要找的东西了吗？” 　　没有回答大精灵的问题，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再找一次。” 　　一次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又找了三次之后，陈默终于可以确定，这片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根本就是一片绝地、死地，除非他掘冰三尺，不然地面上就只有那覆盖千万里的厚实坚冰。 　　如此情景，让陈默不由自主开始怀疑皇子口中所说的永冻之花的真实性，但既然北国会流传着关于永冻之花的传说，那么这个传说肯定也是有所实据的，不可能空穴来风，难道说真的需要他掘冰三尺，挖开覆盖在这片永久冻土上的冰层才行？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到底是哪里被自己疏漏了？ 　　陈默思索片刻：“你作为大精灵，执掌这里上百年时间，就没有发现过什么稀罕的花卉或者植株吗？” 　　天王老子哟，覆盖方圆数千上万里范围，深达好几十米的百年坚冰，就连它火属性大精灵本身都没办法化开，这里要是能长出花来才真的稀罕好不好？就算真的有花，那也是从天而降的雪花，或者冰面上凝结出来的冰花。 　　所以大精灵帕克的回答十分直接，言简意赅中带着斩钉截铁的确切口吻。 　　“没有。” 　　这下陈默是真的头疼了，他已经找遍了精灵之森，但却什么都没找到，就连看守这里上百年的大精灵也说没有……永冻之花，难不成真是空穴来风，没有任何根据的传闻？ 　　“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吗，也许只是过太久忘记了。”陈默仍然不打算放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那是一种淡蓝色花瓣的轻薄小花，样子就跟六边形冰晶的雪花一样，据说第一个摘下这朵花的人，就能得到控制冰雪的力量。” 　　“控制冰雪？” 　　大精灵帕克楞了一下：“控制冰雪哪有这么简单，先不说我从未见过阁下描述的那种花，就算那种花真的存在，也不可能摘取下来就能控制冰雪，这种近乎直达魔道根源的壮举，是只有穷尽火系魔法的魔导士才能勉强做到的事。” 　　说完，它忽然话锋一转：“花虽然没有，不过阁下为什么想要寻找到这种花？或许我可以代为帮忙。” 　　“你？” 　　“没错。” 　　帕克绕着陈默周围来回踱步，庞大的身躯在冰原上缓缓走动，同时语气里颇有几分骄傲的感觉说道：“如果论起操控冰雪，这个世界上我说声第二，那么绝对没人敢自称第一……火属性大精灵的称号可不是大风吹来的。” 　　大精灵的话倒是提醒了陈默，皇子拜托他来寻找永冻之花就是为了停止古斯提科王国的连年降雪，现在永冻之花没找到，但若是能够带回一位火属性的大精灵，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点需要确定一下。 　　“那么你能够停下一整个国家的降雪吗？” 　　“这种程度的气候操控，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大精灵帕克说话的语气充满了强烈的自信：“阁下可不要忘记我的称号，我乃掌控火属性魔素的大精灵帕克，永久冻土的终焉之兽，如果我愿意，冰封整个世界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大精灵自信的话语让陈默有些惊喜，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感谢，就听到大精灵接着说道：“不过，这可不是免费的帮助。” 　　帕克说完，刚好走到陈默正面，它停下脚步，低头盯着面前这个人类漆黑深邃的眼眸。 　　“等价交换，相信阁下肯定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吧。” 　　“很公平，我没意见。”陈默点点头，目光平静的回望着大精灵：“你想要什么？” 　　“作为并列四大的大精灵之一，我想要拥有的东西很久以前就已经拥有过了，所以阁下不必为我付出什么。” 　　一边说，帕克忽然侧转过脑袋，眼神温柔而宠溺的看向竖立在永久冻土中央的巨大冰块——准确的说，是看向被封在冰块当中的那个银色长发的女孩。 　　“我想要的，只是阁下的一个承诺，无论这孩子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即使她被天下所有人都厌恶唾弃，阁下也要站在她的立场上，并且在最危急的关头出面救她一次，仅此而已。” 　　顺着大精灵的目光，陈默也再次看向被封在冰块里的银发女孩。刚踏进永久冻土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在意这个女孩了，只是既然大精灵没说什么，他也不好主动去过问，不过既然现在话题到了女孩身上，那他正好可以顺水推舟的问问。 　　“挺可爱的一个孩子……保护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我总得知道她的身份吧？” 　　“她，是我的女儿，莉雅，爱蜜莉雅。” 　　“女儿……？” 　　陈默有些诧异的回过头，与大精灵四目相对：“也就是说……” 　　“啊，没错，她是半精灵。” 　　半精灵，而且还是银发…… 　　陈默可是还清楚记得，他在调查关于这个世界信息的时候，最为人忌讳的一点，就是四百多年前那位被三英杰所封印的，杀死了其他六大魔女，并且饮尽半个世界的嫉妒魔女，莎缇拉。 　　而故老相传，嫉妒魔女莎缇拉，正是银发的半精灵。 　　看到陈默脸上短暂惊讶的表情，大精灵帕克嘴里吐出一连串肉眼可见的冰寒气流：“你害怕了吗？” 　　“不……只是有些惊讶。” 　　陈默是什么人？ 　　世界的偷盗者，说得难听点叫强盗，连续掠夺了两个世界，经历过上千年时间的冲刷，他什么没见过？举世皆敌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等闲而已，这点信息量还远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收敛起略微惊讶的表情，陈默扬起脸，嘴角浮上淡淡的笑容。 　　“那么，交易成立，大精灵阁下，日后在她需要的时候，我会帮她渡过难关。” 第九章 四季变换，风月流转 　　古斯提科王国，风雪呼啸如昨。 　　陈默独自坐靠在皇室图书馆巨大的藏书室当中，怀里抱着一本不对外开放的珍藏魔法书，古旧的卷扉书页朝两边张开，淡淡金色的字迹勾勒出蕴含着魔道奥秘的繁复文字，对于其他魔法师来说或许难如天书的典籍内容，但在陈默看来却是刚好。 　　银色烛台上洁白蜡烛静静燃烧，植物油的灯盏散发出令人凝神静气的馨香，或许是皇室无聊的高贵心理作祟，整个藏书室里用以照明的都并非魔法，而是复古的灯油和蜡烛，不过这倒也正好符合陈默如今沉寂的审美口味。 　　时间在书卷不时翻动的哗啦声中一点点过去，每当烛台燃尽，灯油枯竭时，藏书室侧面的小门中都会无声无息钻进来一个伴读模样的小童，为灯盏续油、烛台点蜡。 　　蜡烛换过三次，陈默反手合上已经翻至最后一页的书籍，长长吸入一口藏书室内混杂着淡淡熏香的空气，然后轻轻吐出。 　　“先生，您现在要用餐吗？” 　　一直静候在他身后的一个书童直到此时才出声询问道。 　　“不必了。”侧过头看了眼书童不过八、九岁的面容，这还只是个跟蕾姆和拉姆差不多大的女孩而已，陈默带着淡笑朝她挥了挥手：“待在这里这么久，你也该饿了，自己吃饭去吧，不用管我。” 　　“可是……” 　　“没事的，我同意了，快去吧。” 　　见女孩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陈默稍微板起脸色，接着道：“这是命令。” 　　“是，是的……那先生，我就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 　　面带笑容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陈默又提高声音对藏书室门外喊了声：“你们也别再候着了，先去吃饭，休息好了再来。” 　　“是。” 　　随着他的喊话，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等到脚步远去之后，陈默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皇室专用的高背红绒躺椅拥有足够的高级感和舒适度，即使是被人坐了接近一天时间，站起来时依然瞬间就恢复了弹性。 　　藏书室外，以黑色大理石铺就路面的皇宫深处的走廊，光洁到足以反射出行走之人面容的程度，经过三四段走廊之后，陈默来到了皇子的书房门外，看守房门的侍卫已经见过他了，所以并未多加阻拦，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就让开道路。 　　站在书房门前，陈默抬手轻敲两下房门，书房内立刻传来皇子回应的声音。 　　“请进。” 　　“那么打扰了。” 　　推门走进书房，站在房间书架前的皇子见是陈默，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啪的一声合上看到一半的书籍，然后快步走到他身前：“书库里的藏书内容，不知道先生还满意吗？” 　　“是的，非常满意。”陈默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无论是传统四大系还是阴属性和阳属性的魔法，各个领域都有涉及，而且从基础应用到深度解析，包括各类偏枝的应用和禁忌法术都应有尽有，不愧是皇室藏书，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哈哈，先生能满意就好。” 　　陈默笑着弯了弯身，略施一礼道：“这都要多谢皇子殿下的慷慨。” 　　“不，先生，是我要谢你才对。” 　　见陈默朝自己微微弯腰以表谢意，皇子脸上本来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庄重起来，同时他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道：“不光是我，整个古斯提科王国都要拜谢先生的大恩大德，要不是您请来了大精灵阁下，那我们的国家往后也将会一直被风雪所笼罩，区区一个皇室藏书室，又怎么能比得上救国的恩德？” 　　“殿下言重了。” 　　伸手搀起皇子，陈默摇了摇头道：“既然现在暂时居住在这个国家，那我肯定也要做点什么才行，就算不为了殿下向我许诺的阅览皇室藏书的资格，单单为了自己，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一年到头都刮风下雪，对店里的花草也不好，而且你知道，我是带着三个小孩的，总不能让她们也跟着我整天挨冻吧？” 　　“先生高义。” 　　“行了，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什么高义不高义的话。”笑着摆摆手，终止了皇子对自己的恭维，陈默接着说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雪停了吗？” 　　“啊……雪还没有停，不过可以明显感觉出来要比平时小了很多。”说起关于降雪的话题，皇子双眼仿佛在闪闪发光般激动：“按这个势头下去，最多不过四天……不，三天之后，雪就能彻底停下来，大精灵阁下的本领简直神乎其技！” 　　正如皇子所说，第三天入夜之后，笼罩整个古斯提科王国上空数十年的雪云终于散去，天地间如同冰刀般刮过的寒冷冻风逐渐消减，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半空中轻盈飘落的六边形冰晶也随着寒风一起销声匿迹。 　　第四天清晨，金色的光从蔚蓝天际洒下，也许是之前持续了数十年的降雪彻底洗净了空气，当天空从雪云背后露出真容时，那犹如溪水泉流般清澈的蓝色，竟然是明晰动人到摇撼心扉的程度。 　　璀璨金色的朝阳带着与冰雪截然相反的温暖感觉洒落而下，沐浴着属于古斯提科王国的朝阳，王城周围响起无数人喜极而泣的赞美声音。 　　皇宫后花园，陈默穿着深棕色裘皮大衣，身侧两步远的位置是黑白女仆衣装束的蕾姆、拉姆，还有一身纯黑剑士轻装的艾尔莎，三个女孩此刻都眼神触动的盯着头顶蔚蓝高远的晴空，特别是出生在北国风雪当中的艾尔莎，深紫色眼瞳闪动着晶莹泪光，如果不是因为陈默还站在旁边的话，她或许已经在放声大哭了吧。 　　和三个女孩不同的是，陈默虽然也在抬头看向天空，但他真正在看的东西却并不是蔚蓝天际或金色朝阳，而是半空中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的那只庞大巨兽。 　　几天前他带着大精灵从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来到北国古斯提科，为了避免招人耳目，所以皇室专门派遣出了高级阳属性魔导士，在大精灵身上释放了光线干扰魔法，不过陈默却能够凭借超常的精神属性看穿伪装。 　　低头与陈默四目相对，大精灵帕克神色有些难以掩藏的疲惫。连续四天一刻不停的操控微精灵们，即使它是火属性大精灵，操控起微精灵来几乎可以说是如臂使指，但普通人就算挥手，一连挥几个钟头也就是极限了吧，更别提它整整干了四天，体力和精力都有些撑不住了。 　　“人类，你拜托我的事情，我现在已经完成了，也请你日后记得不要违反约定。” 　　巨大的暗金双眸最后深深在陈默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大精灵帕克便在一阵冰风呼啸声中迈开四足，一跃冲上云端。 　　“起风了……又要下雪了吗？” 　　感受到从身侧涌起的冰冷气流，蕾姆轻轻哆嗦了一下脖子，目光有些遗憾的看向天际，明明这里的天空蓝得好看的不得了，可惜又要被乌云遮住了。 　　而就在她感到遗憾的同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到她头顶。 　　陈默抬手来回揉了揉小家伙温软的发丝，同时仰起头静静凝视着蔚蓝晴朗的碧空，轻笑一声之后，面容潇洒。 　　“放心吧，不会再下雪了。” 　　…… 　　数年前，古斯提科王国停止了降雪。 　　随着阳光雨露，积雪逐渐融化为冰泉，渗透地表，向王国周围的荒原蔓延而去，草木由此萌芽。 　　一向都以连年不断的降雪和寒冷气候而出名的北之国度，现在却是四季常春之国，犹如被冰泉洗过般的蔚蓝天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有种想要深吸一口气的感觉，无数来自各国的旅人纷纷为此地献上赞歌，游吟诗人们大肆称颂这是神眷之国，只要来到这里抬头看看天空，俗世当中无论何种忧愁都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受旅人影响，古斯提科的旅游业最先发展起来，然后是各种饮食业和娱乐产业，没有了恶劣气候的影响，人们开始把目光放到维生之外的方方面面上，络绎不绝的外来游客又使得不同国家的文化在这里得以交汇融合。 　　国民经济的发展带动产业链条进一步增长，而在这些犹如满天星数般的行业当中，要说最出名的，首屈一指就是花卉行业了。 　　特殊培育的各种珍奇花卉，再经由手工剪裁、搭配、扎束，包裹上颜色艳丽的彩纸礼盒，以华丽丝带捆绑——无论是赠送给任何友人，哪怕对方贵为皇亲国戚，都不会显得跌份，而且相比珠宝首饰，大部分贵族在收到一束精心装点的花卉时，都会感觉更加开心。 　　若是盛装那束花的礼盒上再印着一朵紫色郁金香，那就更好了。 　　紫色郁金香——这是整个古斯提科王国最大的花卉商行——四季花行的标志。 　　四季，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一家普通花店里，说是普通，但其实也是最不普通，因为这家四季花店是最早出现的，以售卖花卉为主题的商店，而后的所有花店都是这家四季花店的模仿者。 　　除此之外，四季花店的主人也是一个传奇，传闻凡是经他之手的花卉，全都拥有洗涤灵魂般的神奇魔力，然而这位店主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再出手了，代替他的是三个十几岁的少女——就算是这三位少女扎花师捆扎出来的花卉，也照样每一束都被炒上了天价，毕竟她们都是店主嫡传。 　　再往下，四季花行里的其他扎花师傅和学徒就没这个待遇了。 　　而被众人口口相传说成神仙人物的四季花行店主，如今每天都泡在古斯提科王国的皇室藏书室里，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把曜日魔王的四个基础技能全部点亮了，皇室魔法书也啃完了大半，但就是最后剩下的十几本魔法书，却把他卡了整整数年时间。 　　“不行……还是不行。” 　　虚抬起来的右手上方，数万根魔素线条彼此纠缠，勾连出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魔力节点，陈默紧皱着眉心一点点调整其中魔素流动的方向，但最终他还是无奈长叹一口气，挥手散去了魔素线条。 　　在他身前，合拢的硬壳魔法书上以火属性魔素勾勒出字迹。 　　《诺斯利王爵手记-暗属性魔法详解-高阶高段-攻阵十型.极》 　　这攻阵十型，从第一型到第六型，陈默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构建完成，而现在的第七型已经卡了他五个多月时间。 　　再次轻叹一口气，陈默正打算重新阅览一遍书籍里的内容，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发现，一阵敲门声忽然从藏书室外传来。 　　“先生，您现在方便吗？” 　　“蕾姆啊……”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默顿时打消了再看一遍魔法书的想法，温声道：“没事，你直接进来吧。” 　　“是。” 　　站在门外的少女依言推开了藏书室大门，她依然还是几年前的那副黑白女仆装的打扮，只不过衣服整体变大了几号，特别是胸口和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都变得丰盈挺拔起来。 　　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少女，陈默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就是青春啊…… 　　感慨的同时，他轻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以完美符合女仆姿态的动作交叉双手站在陈默面前，蕾姆点点头道：“上个月预约见面的客人，现在已经到了。” 　　“上个月……？” 　　随着蕾姆的话，陈默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将那些密密麻麻的魔法节点线条赶出脑海后，一个名字顿时清晰浮现出来。 　　“卡拉拉基城邦，合辛商会的安娜塔西亚小姐，对吧……你看我，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先生忘记的事情，我会及时提醒您的。” 　　“真是可靠啊，蕾姆。” 　　“不，和姐姐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不愧是姐妹……拉姆她也是这么说你的，和蕾姆比起来我可差远了，之类的话。”微笑着摇了摇头，陈默起身带着蕾姆朝藏书室外走去：“走吧，咱们去会会看这位商人小姐。” 第十章 少女，黄赌毒可是堕落的三大祸首啊 　　经过几年时间的高速发展，四季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仅有一间狭窄门面的简陋花店了，现如今的四季花行，不仅在古斯提科全国各地都开设有分店，位于首都王城的总店更是足足占据了三条街区的范围，从老远就能看见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庞大建筑拔地而起，洁白外墙上满是各色花卉盛开的魔法投影，最高处则印有紫色郁金香的花行徽记。 　　“真是壮观啊……” 　　坐在龙车当中，安娜塔西亚透过车窗远眺着四季花行总店的惊人规模，不由得发出小声的赞叹，而在她旁边，身穿白色长袍的橘发猫人族女孩则是大声惊叹起来。 　　“好大！比安娜的商会还要大！！” 　　“蜜蜜，待会见到四季花行的主人之后，就拜托你保持安静了，好吗？” 　　“嗯！蜜蜜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乖，真听话。” 　　安抚好了猫人族女孩，安娜塔西亚再次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的庞大建筑，同时开口问道：“大叔，你觉得这个四季花行怎么样？” 　　随着她的询问，龙车旁边很快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随后乘骑着狮虎兽的高大狼人出现在车窗口。 　　“小姐，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直说了。” 　　狼人咧开宽吻，目光极具侵略性的看向远处的花行建筑：“这可真是非常了不得的规模，现阶段相比，无论名气还是整体实力，我们合辛商会都远不如这个四季花行。” 　　“嗯……八年前首次出现在古斯提科王国，以当时完全没人做过的花卉买卖为商业主题，并且后来又陆续开发出日常家庭用花，送礼用花，婚庆和丧葬用花，节日欢庆用花……业务层面由上而下所涉极广，五年前随着古斯提科王国旅游业的发展而名声鹊起，只用了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就从零开始做到如今这种令人惊叹的规模，我可是相当佩服的。”安娜塔西亚边说边露出笑容：“不过也正是因为四季花行的规模如此庞大，才更能对我起到帮助，这次谈判的结果，很大程度上都意味着最终定局究竟会如何。” 　　“话是如此，但小姐，我们的筹码可也不算轻。” 　　“我知道的……” 　　从车窗外收回目光，安娜塔西亚摊开右手，洁白掌心中央，三角徽章内镶嵌的暗红宝石正闪耀着淡淡的微光。 　　…… 　　以高级红松木材料铺设地板的会客室内，陈默安静坐在会客沙发的主位上，相貌稍带几分稚气的粉色短发女仆正为他添续杯中的茶水。 　　色泽温润的红茶从描绘着金丝纹理的洁白瓷杯口冒出氤氲的白雾，高档品特有的回甘风味在蜂蜜的调和之下显得更加细腻了几分，茶水流淌过喉头时，就好像有位纤弱少女在喉舌之间曼妙起舞，茶叶本身清淡的风韵又使得茶水香甜细腻的味型变得立体而更富层次感。 　　闭目仔细品味着出自少女之手的红茶，片刻后陈默才缓缓睁开眼睛，毫不保留的称赞道：“拉姆，你这泡茶的手艺都快赶上蕾姆了。” 　　“哪里，跟妹妹比起来我还差得远了。” 　　“过分自谦可不是什么好事。”陈默摇了摇头，端着还剩大半杯的红茶递到了小女仆面前：“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茶泡的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喝喝看就知道了。” 　　盯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拉姆的目光慢慢转移到杯口某处略微湿润的位置，然后才伸手接过茶杯：“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请吧。” 　　笑眯眯的看着小女仆一口接一口喝光了红茶，陈默接着问道：“怎么样，我没乱说吧？蕾姆泡出来的茶也就是这种水准了。” 　　“是的，多谢款待，茶……非常好喝。” 　　红着脸放下茶杯，拉姆停顿片刻后忽然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再调配一点薄荷叶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口感……还有蜂蜜的味道也稍微浓了点……” 　　“我说你啊……”看着皱眉思索的少女，陈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虽然乐于进取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过于苛求自己啊，你也是，蕾姆也是，干嘛总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不。”拉姆面容一肃：“就算再怎么苛求自身，也远远不足以偿还先生的恩情，这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就已经注定的事情。” 　　那个晚上——八年多之前，那个燃烧着火焰，耳边被悲鸣声和鲜血喷溅声所占据的夜晚。 　　“说什么偿还，可我也没让你们还啊……”陈默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难不成在你们眼中，我就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吗？” 　　“当然不是，先生您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蕾姆和拉姆都是这么认为的。”拉姆声音略微变得高昂了几分，话语里带着不容分说的确切感：“哪怕抛开救命之恩不说，先生不仅愿意无条件接纳我们，还教会了我们许多本领，这些恩情无论怎样偿还都是不够的……那么我先去更换茶水了，请先生稍等片刻。” 　　说完，她恭敬的朝陈默弯了弯腰，然后提着茶壶退出了会客室。 　　看着拉姆离去的背影，陈默再次无奈轻叹了一声。当初从鬼族被灭村的灾祸中救下拉姆和蕾姆之后，他本来是想把这两个小家伙送到临近国家的福利机构去，结果一连旅经四五个国家，国情全都是被战火笼罩的动荡局势，直到后来在古斯提科安定下来时，她们两个早就已经黏上他了。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他倒是没有硬去驱赶这两个当时还不满八岁的小家伙，但同时又不想让她们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所以就正经教了她们不少东西，像茶道花道，以及女仆修养之类的，都包括在其中，至于艾尔莎则是让她自我发展，毕竟和蕾姆、拉姆相比，艾尔莎比较年长，又是从小在街头艰难长大的，心性其实跟成年人也差不太多了，她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过分去干涉反而不好。 　　不过就是他这么随性之下做出的决定，却似乎在这三个小女孩心里埋下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看刚才拉姆说话时虔诚恭敬的眼神，几乎都快把他当成人生信条了。 　　这可不是什么良好的发展趋势，搞得跟flg洗脑似的……人生在世，谁都不是为谁而活，再者说他也没有伟大到足以成为别人活着的理由。 　　而就在陈默思索应该怎么去纠正这几个少女长歪了的人生观的时候，一阵敲门的声音从会客室外传来。 　　“先生，合辛商会的客人们到了。” 　　“请进吧。” 　　“是。” 　　两人高的厚实大门向内推开，蕾姆侧身立在门前，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三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依次走进会客室当中。 　　“喔！”刚踏入会客室，看清里面大气而不失典雅的西欧风格装潢之后，棕色毛发的高大狼人顿时发出瞠目堂舌的惊呼：“这……这还真是……让我想起前几日陪小姐到露格尼卡王城时见到的景象呢！” 　　说话的同时，狼人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高级红松木的地板散发出原始林木的气息，有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直觉在提醒着它，这一脚下去到底是造价多么昂贵的建材。 　　而站在狼人旁边的紫发少女却没有接话，清澈湖水般的浅蓝眼眸四处打量着会客室里极具个人风格的家具摆设方式，直至目光落到坐在会客沙发主位的男人身上时，她才微笑着开口寒暄道：“虽然早就听闻过贵商会的名号，但百闻不如一见，仅仅会客室就有如此规模，四季花行果然不愧是业界典范。非常高兴您能同意这次面议的请求，陈默先生。” 　　“哈哈，安娜塔西亚小姐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经营着合辛商会这种声望斐然的大商行，而且说话还这么好听。” 　　陈默眼神平淡的笑了笑，同时起身朝少女略微致了致礼，随后重新坐回位置上，继续说道：“不过客套话就免了吧，中听不中用，安娜塔西亚小姐，你们合辛商会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以贩运精盐、牲畜、金属为主业，也涉及到地龙和各类魔法道具的大宗买卖，其实说白了就是二道贩子的行当，你们并不具有自主生产的能力，主要还是赚取各国之间的商业差价，利润水头倒是够足，但近年来魔女教死灰复燃，又开始在各国之间流窜作案，再加上许多国家战争内耗严重，恐怕你们的生意也不怎么好做了吧？” 　　“确实如此……陈默先生倒是消息灵通。”安娜塔西亚走到沙发客座的位置轻轻坐下：“不过这次我来是有另外的生意想跟您商谈。” 　　“另外的生意？”陈默挑了挑眉道：“安娜塔西亚小姐，现在时逢乱世，就连我们古斯提科王国周边也时常会发生动乱，大家的日子都不怎么安生，还能有什么生意好做……难道你想倒卖军火？” 　　说到这里，他嘴角笑容微微转冷：“军火倒确实是暴利，但这可跟做其他生意不同，私人进行的军火买卖完全就是赌博，赌好了一本万利，可万一赌的不好，说不定连命都要搭进去……如果真是军火生意的话，那就请另找别家吧，我们四季花行的人一向不喜欢赌博。” 第十一章 我是庄家你是客，地主高坐艳阳阁 　　“当然不是了，像军火那种风险性过高的行业类型，我们合辛商会从来不会过分去干涉或者参与。” 　　“那你说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说生意其实有些不太准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投资……” 　　安娜塔西亚微笑着伸出右手，张开掌心露出一枚三角形的精致徽章，徽章中央镶嵌着的暗红宝石正散发出淡淡的细微光亮。 　　徽章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住了陈默的目光，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起眼，但他却从徽章中央的黯淡红宝石里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神力的气息。 　　和当初建御雷在他身体里埋下的原力古神种子相比，虽然两者也并非完全一模一样，但仔细感觉了一下红宝石散发出来的力量波动，陈默几乎可以肯定，这颗宝石里面绝对是有神力存在。 　　这一丁点的神力对陈默而言倒不算什么，毕竟经过那么久之后，他身上也早就已经萌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神力，但正是这一丝神力所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他不得不严肃对待此事。 　　这个世界，竟然存在着行走于世的神明吗…… 　　心下思索的同时，陈默微微皱眉问道：“安娜塔西亚小姐，这是……？” 　　“获取王选资格的证明，神选之章。” 　　“神选？” 　　“或者说是龙选也没错。”翻手收起徽章，安娜塔西亚继续解释道：“四百年前作为三英杰之一的神龙留下的徽章，据说只有被龙所承认的人才有资格让这个徽章亮起。” 　　神龙…… 　　关于三英杰和神龙的事情，陈默早在八年前最初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但他却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神龙”，竟然真的拥有和神力同等层级的力量。 　　而且不止神龙，龙之三英杰可是有三个啊…… 　　除此之外还有集合了三英杰之力才封印住的嫉妒魔女，莎缇拉。 　　想到这里，陈默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沉，仅仅只是作为进阶当中的原力古神，他就已经拥有了近乎无限的时间，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三英杰中的神龙和莎缇拉绝对都还活着，或者即使肉体因为衰老而逝去，但其存在本身也依然没有消亡。 　　重新梳理了一遍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之后，陈默接着问道：“那么不知道安娜塔西亚小姐，你口中所说的王选资格，又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跟你们四季花行合作的筹码了。” 　　“愿闻其详。” 　　“其实，就在半个月之前，露格尼卡王国发生了一起离奇的悬案，整个皇室的所有血脉宗亲全都突发疾病身亡，所以现在露格尼卡王国那边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皇室成员集体染疾而死，这种事情不管放在任何国家都是关乎国运存亡的要紧大事，陈默惊讶之余倒也从安娜塔西亚的话里听出来了些苗头。 　　“你想联合我们四季花行如今的财力和影响力，推举傀儡上位？” 　　“为什么非要推举傀儡呢？”安娜塔西亚笑容纯真甜美，但言语中却透露出一股极为强烈的贪婪欲望：“陈默先生，你知道露格尼卡王国的外号是什么吗？” 　　“什么？” 　　“亲龙王国……这样的称号哦。” 　　亲龙……被神龙所承认的人…… 　　前后思绪打通的瞬间，陈默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你想当王！？” 　　“有何不可呢？” 　　带着一脸轻柔笑意，安娜塔西亚继续说道：“不过即使拥有参加王选的资格，但我也并非完全稳操胜券，毕竟‘龙之巫女’可不止我一个人，而且我还不是露格尼卡本国的居民，出身在卡拉拉基城邦的底层阶级，这些都是我的劣势，所以希望陈默先生能代表四季花行给予我一些帮助。” 　　低头琢磨了片刻，陈默竖起两根手指：“两个问题。” 　　“请但说无妨。”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四季花行？” 　　对于陈默的这个问题，安娜塔西亚早有准备，当即就开始侃侃而谈：“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合辛商会本身作为一个商业盈利性质的工会，就已经在声誉上输了其他参选者一筹，不过四季花行却不同，在各国居民眼中，你们几乎就是涵养和品位的代名词，而且就财力而言，四季花行也是优质的合作对象。” 　　“嗯。”点点头认同了对方的说法，陈默接着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我需要付出什么，事成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陈默先生，我刚开始就说过了，这是一次投资。”安娜塔西亚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投资，那么肯定会伴随有风险，如果我竞选失败，你的所有付出自然就付之东流，这份风险也包括在你需要付出的东西当中，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在王选期间从财力物力到名誉宣传，以及个人担保等方方面面的竭力支持，当然，作为回报，如果我成为露格尼卡国王，你收获的将是一整个国家所有进出口贸易的垄断权。” 　　安娜塔西亚的话让陈默一时有些失语，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笑容纯真的娇小少女，竟然能说出如此气势逼人的话。 　　半晌，他才轻叹一口气道：“安娜塔西亚小姐，你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啊。” 　　“那你的意思是……” 　　“我同意了，安娜塔西亚小姐。” 　　…… 　　翌日。 　　位于古斯提科王国首都的四季花行总店门前，一大清早就聚集了大群身穿七彩鸢尾花主题服饰的扎花师，同时他们也是四季花行的商业骨干。 　　而在这些人身后，数十辆绘有紫色郁金香标志的庞大龙车停靠在路边，其中满载着各种珍惜品类的珍稀花种，以及特殊培育的花卉幼苗，在扎花师傅们手中，这些花种和幼苗比同等体积的黄金珠宝都还要珍贵百倍不止。 　　当朝阳升起到与山峦线相隔三指距离时，赶在街上行人变多之前，这些龙车滚动着沉重的辙痕离开了首都，一路向着古斯提科王国南方边境驶去。 　　车队正中央，一辆车厢尤为宽大的龙车内。 　　“对A。” 　　“不要。” 　　“要不起。” 　　“那就不好意思了。”见自己打出的牌没人能接，安娜塔西亚把手里剩下的五张牌轻轻放下：“三带一对，我的牌打完了。” 　　“小姐！我，我……赊账行不行？”因为连输太多把而囊中羞涩的狼人有些脸红。 　　“当然没问题了，大叔。”安娜塔西亚对待自己人还是相当宽容的：“只要之后翻倍还我就行了。” 　　奸商本色，不放高利贷就是她最大的宽容。 　　牌桌另一边的陈默倒是不缺这点钱，很痛快就给出了赌金，同时摇头叹道：“没想到你竟然还剩对A，安娜小姐的牌艺实在是长进得太快了。” 　　“别看我这样，赌场还是去过几次的，这种叫斗地主的游戏跟‘十三张’很像，不过牌面丰富了很多。” 　　陈默没有再说什么，作为下家开始洗牌。因为考虑到旅途无聊的问题，他就把斗地主这种多人游戏教给了安娜塔西亚几人，结果这位商人小姐几把牌下来就大致摸清楚了规则，并且已经能跟他有来有往的玩上几手了，应该说不愧是经营着合辛商会这种庞然大物的精明商人吗，学习能力绝对是点满了的。 　　哗啦啦几声之后，陈默把牌往金丝红木大桌上一放，几人自觉开始顺时针摸牌。这把的地主在他这边，看着手里一大一小两张鬼牌，陈默面无表情甩出一套三四五的连对，开始凑另外两个人的牌面。 　　一车六人，蕾姆、拉姆，还有跟在狼人身边的那个橘色头发的小女孩都是不参赌的，而陈默他们三个坐在牌桌边上斗地主的人，俩顶级商会头目，还有个很有名的佣兵团长，这要是放在外头绝对能镇住任何场面，但在这里他们全身心都在沉进了牌局里，谁也不想输给谁，而这也是陈默捣鼓一套扑克牌出来的目的了。 　　不过说是全身心沉浸在牌局里，其实真的沉进去的也就只有狼人罢了，安娜塔西亚的眼神一直留着几分余地，陈默就更不用说了，认真算起来他可是牌龄上千年的老赌棍，说声赌怪也不为过，要是他动真格的话就跟开挂没什么差别，那其他两个人也就彻底没有游戏体验了。 　　一上午外加大半个下午的时间，狼人输了好几年的薪水，还外欠了安娜塔西亚几十个“只要之后翻倍还我就可以了”，估计没个十几二十年是还不清了，而安娜塔西亚则稍好一些，虽然也是输多赢少，但输赢都是小输小赢，并没有亏得太厉害，唯一赢多输少的就只有一直维持着平静表情的陈默了。 　　傍晚时分，当龙车停靠在森林边上露营时，安娜塔西亚不由得赞叹道：“没想到除了捆扎花束的手艺之外，陈默先生竟然还有手这么厉害的赌艺，实在是真人不露相啊。” 　　对于少女的恭维，陈默一边喝着拉姆新泡的红茶，一边眯起眼睛看向天际被夕阳染成赤红的晚霞。 　　“雕虫小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行程到了第三天，即使斗地主再怎么好玩，但连着几天都玩这个也让人觉得有些腻味了。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细微的颠簸，车队忽然停了下来，蕾姆下车查看片刻后推开车门，微微低头道：“先生，露格尼卡王国到了。” 第十二章 你说你像风，捉也捉不住 　　露格尼卡王国…… 　　陈默还记得自己最初将临到这个世界时就是掉落在露格尼卡王国的北方边境地区，先是从140千米的高空玩了一把极限自由落体运动，接着又杀了一群不知道是崇拜哪个魔女的魔女教徒，从被灭村的灾祸当中救下来了两个鬼族小丫头，最后还遇到了个化着夸张妆容的边境伯……那可真是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印象的一夜呢。 　　“听说陈默先生在建立四季花行之前，曾是一位周游列国的旅人，不知道是否来过露格尼卡王国呢？” 　　“来倒是来过，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也并没有好好游览过这个国家，只是从边境路过而已。”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这次就请先生好好享受一下异国风光吧。” 　　搀着狼人健硕的臂膀跃下龙车，安娜塔西亚微笑着说道：“虽然我也并非露格尼卡王国的本地居民，但以前跑生意的时候多少还是来逛过几次，这可是个土地丰饶的富庶国家呢。” 　　“一定。” 　　“先生如果要在附近逛逛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导游人选。”安娜塔西亚侧过身，目光看向正从龙车上嘿咻一声跳下来的橘色头发的猫人族女孩：“蜜蜜，你就带着陈默先生在王城附近到处走走吧，好吗？” 　　“没问题！”猫人族女孩很是兴奋的点了点头，肉嘟嘟的白皙小手在胸膛上拍得啪啪作响：“交给蜜蜜了！” 　　看到蜜蜜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安娜塔西亚回头对着陈默解释道：“因为我现在马上要去王城报备关于王选阵营支持者变更的事情，所以很抱歉不能亲自为您带路，请见谅。” 　　“没关系，安娜小姐尽管去就是了。”陈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边说边笑眯眯的转头看向正睁大一双青绿眼眸盯着自己的猫人族女孩：“况且我还是很喜欢和小孩子相处的……你是叫蜜蜜对吧？” 　　“嗯！蜜蜜就是蜜蜜！”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啊……” 　　被蜜蜜回答时元气满满的表情逗得一乐，陈默微笑着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两个少女：“我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也是像这么可爱的，蕾姆比拉姆爱哭一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眼圈都是红红的，不过学东西拉姆又没蕾姆那么快，一副怎么都教不会的笨拙样子。” 　　“先生！”被陈默提起小时候的幼稚往事，蕾姆和拉姆顿时变得脸颊通红。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啊……” 　　摆摆手停止了对两个小女仆的调侃，陈默重新看向站在一旁的安娜塔西亚，狼人寸步不离的紧跟在她身边，看样子是要陪同她一起进入王城。 　　与陈默四目相对，安娜塔西亚展颜笑道：“那么陈默先生，我们暂时就此别过吧，如果待会儿逛累了的话就请到合辛商会来稍作歇息，蜜蜜她是知道位置的。” 　　“有劳了。” 　　“哪里的话，这都是我身为合作伙伴应该做的。” 　　告别安娜塔西亚之后，陈默转身看向静静站立在龙车边上的四季花行伙计们，轻轻拍了拍手道：“开设分店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地段和价格都不在考虑范围内，要求只有三点，第一是店面必须朝阳，第二周围不要太过吵闹，最后一点，别损伤了花种和幼苗，有问题吗？” 　　“没问题，老板！” 　　听到扎花师傅们整齐划一的喊声，陈默满意的点点头，这些花行伙计都是跟了他四五年以上的老店员了，双方之间有种无形的默契感，很多事情应该怎么做根本不需要他去亲自督促，他们自己就能做得很好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一些必要的形式还是要有的。 　　“蕾姆，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 　　蓝色短发的小女仆几步越过陈默，走到花行师傅们面前，开始招呼起来。 　　“这次就由我代替陈默先生，来指挥大家，开设新店肯定是会比较辛苦的，有劳各位了。” 　　“不辛苦，大小姐！” 　　蕾姆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刚好能让每一个花行伙计都清楚听到，而对于这个身穿女仆装发号施令的少女，他们也都纷纷笑着点头应允。 　　每行每业都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职场规则，而在四季花行里，最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千万不能随便招惹经常出入花行的那两个女仆，特别是其中蓝色头发的那个。 　　她们名义上虽然是女仆，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这两个少女和花行老板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毕竟日常起居全都在一起，随时随地贴身照顾这种事情暂且放到一边不说，光是八年来陈默从未有一次对她们发过火生过气，就已经十分能够说明问题了——这位老板，表面上虽然一直都是平平静静的，但心里可是在乎他的女仆在乎的不得了呢。 　　而在这两个小女仆当中，蓝色头发的妹妹从小就是个爱哭鬼，所以尤为受到姐姐和陈默的宠溺关爱，谁要是不小心惹到了这位大小姐，根本不需要老板发话，暗地里就会有无数势力错综复杂的黑手将那个倒霉蛋狠狠修理一顿。 　　看着蕾姆几句话功夫就整顿好了所有的花行伙计们，陈默微笑着转过身对拉姆和蜜蜜说道：“那么我们也动身吧，值得安娜小姐如此盛赞的地方，我也想看看它到底是有多么繁华。” 　　“可是蕾姆她……” 　　拉姆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正带着花行队伍沿街走远的蕾姆，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不过是择选开设新店的店址罢了。”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女淡粉色的轻柔发丝，陈默接着道：“放心吧，蕾姆可是很能干的，你应该知道才对。” 　　“嗯……” 　　在陈默炙热大手的轻抚下，拉姆脸颊微微泛红的低下了头，不过目光还是隐隐有几分担忧。 　　虽然蕾姆确实很可靠很能干，但以往择选新店的时候，她们要么是跟着陈默，要么就是两人一起，独自一个人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将拉姆淡淡忧虑的目光看在眼里，陈默没有再安慰什么，而是开始与蜜蜜说话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蜜蜜，王城周围这么大，第一个去逛的地方选哪里才好？” 　　“唔……现在就要去逛吗？可是蜜蜜已经有些饿了。” 　　饿……？ 　　陈默略微一愣，现在距离中午饭点可还有好几个钟头时间，虽然小孩确实容易馋容易饿，但这未免也饿得太快了吧？ 　　还是说，兽人都是像她这么好的胃口吗…… 　　并没有思索太久，几乎是在下一瞬间，陈默就已经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同时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那就去吃饭吧，我们也正好可以尝尝露格尼卡王国的特色菜到底是什么味道，你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的话……蜜蜜想去吃焗羊排！” 　　“好，那就去吃焗羊排。” 　　看着身高只到自己大腿根部位的猫人族小女孩欢呼雀跃的样子，陈默脸上不由得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之前他跟安娜塔西亚所说的话可并不是随口敷衍她的，他这个人确实是比较喜欢和小孩相处，特别是像蜜蜜这种可爱的小女孩。 　　…… 　　正午时分。 　　小半个上午的时间，陈默基本游览完了露格尼卡王城周边以西的所有区域，蜜蜜的胃口虽然确实是大了点，但相对的，她的体能却比寻常普通人强很多，陈默大概估计了一下，如果换算成职业传承系统的计算方式，她的体质绝对在30以上。 　　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毕竟蜜蜜现在还是小孩子，连少女说不上，也并未经历过什么特殊的艰苦训练，如果是成年雄性兽人的话，比如寸步不离跟在安娜塔西亚身边的那个狼人，体质绝对破百了。 　　兽人族……种族间的先天优势在这种时候就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类需要经历过千百次艰苦锻炼之后才能够获得的强健体魄，他们幼年期就已经自然拥有了。 　　吃过午饭，欣赏完蜜蜜再一次用可爱外貌展现出凶悍战斗力的惊人食量之后，陈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粉雕玉琢的姑娘重新上了街，随手从路边摊买了一个苹果，一边掂在手里抛着，一边悠哉的向行程的下一站走去。 　　而就在这时，一阵少女喊叫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前面的人，挡路了！让开让开！” 　　听到喊话声，陈默很自然的侧身让出道路，下一刻，一股带着细微阳光般香味的风从他身旁嗖的一声刮过。 　　与此同时，他手里抛动苹果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陈默先生？” 　　见陈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拉姆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意外。”陈默略微掀起自己左腰位置的衣摆。 　　顺着陈默的动作，拉姆定睛一看后，忽然瞪大眼睛惊叫起来。 　　“先生！你……你的钱包？！” 　　“嗯，被偷了，就在刚才。” 　　“可是，到底是谁……” 　　“一个女孩。” 　　盯着之前那阵风——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包裹在风里的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陈默边说边微眯起眼睛。 　　“金色短发，红色长围巾，跟你差不多大……不，应该比你还小点的女孩。” 第十三章 谁道穷山恶水多刁民 　　虽然根据文化习俗和气候地域的不同，一般而言每个国家的城市风貌也会各不相同，但往往有一个地方却是大同小异的，那就是贫民窟。 　　因为过度贫乏的生活，住在贫民窟里的居民没有选择更好生活环境的能力，他们甚至就连改变一下目前拮据的生活都做不到，所以无论在哪个国家，贫民窟都一定是脏乱差的代名词。 　　古斯提科王国是如此，露格尼卡王国也是如此。 　　建龄绝对在十年以上的破旧房屋组成街道的两边，墙脚随处可以看到脱落的粉白墙灰，木制的窗沿已经高度腐朽，如果按现代人的看法，这种房子就应该用刺眼的红油漆刷上个大大的拆字，绝对危楼无疑，属于那种连钉子户都不敢住的类型，但眼前的贫民窟里却满是这种随时都可能会垮塌下来的危险房屋。 　　“陈默先生，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跟着陈默进到了贫民窟里，蜜蜜小小的脑袋瓜里依然塞满了各种关于美食的幻想，不过这大概都是陈默的锅，之前察觉到蜜蜜吃货的属性之后，他可是极为大方……或者说是极为放纵也没错，只要是这个小姑娘想到的东西，他就会很放纵的掏出钱包任由对方吃到尽兴为止。 　　“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 　　微笑着摇了摇头，陈默一边打量四周破旧的街道和房屋，一边接着说道：“我们到这里，是来玩游戏的。” 　　“游戏？”蜜蜜原本因为听到没有好吃的而略微黯淡的眼神迅速精神起来：“什么游戏什么游戏！” 　　“捉迷藏的游戏。” 　　“捉迷藏？” 　　听到陈默的回答，不只是蜜蜜，就连拉姆也不由得投来疑惑的目光，这个世界是没有捉迷藏这种说法的。 　　“我想想啊……大概就是一方藏起来，然后另一方再去找的游戏。” 　　陈默边说边走到街旁一户人家的屋子旁边，伸手抠下来一块房屋建材，手指轻轻一捻，墙面涂层和泥沙黏合物直接粉化成渣，只剩下一块指节大小的的砖角石料还勉强算是强度达标。 　　就算是贫民窟，但这未免也贫得太过头了吧？ 　　回想起之前在王城周边的街上看到的繁华景象，陈默脑海中的思绪不由得有些发散起来。 　　贫富差距如此巨大的国家，这绝对是未来发展中不可忽视的隐患，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机会所在，这次的王选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在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的观察当中，陈默很快就见到了进入贫民窟后所遇的第一个人， 　　一个少年，或者说详细点，一个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勉强算是脱离了小男孩的序列，可以被称呼为少年人，穿着脏兮兮布片似的衣服，目光警惕而又冷漠的少年。 　　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陈默一下子回想起八年前的那个飘着寒雪的夜里，第一次遇到小艾尔莎时，她也是这种犹如风雨当中一颗小草般顽强倔强的眼神。 　　一念及此，陈默脸上顿时露出和蔼的亲近笑容，向少年走近几步，轻声询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附近……” 　　“不知道。”然而陈默的善意却并没有换来少年的好感，反倒是让他眼神更加冰冷了几分：“快点滚吧，这里不欢迎贵族的大老爷。” 　　看到少年如此无礼的态度，陈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拉姆就已经提前开口怒斥起来。 　　“大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 　　“够了，拉姆。” 　　抬手拦住拉姆准备上前一步的身体，陈默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意：“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不要计较太多，你身上有带钱吗？” 　　“啊……是的。” 　　从拉姆手里接过淡蓝色钱袋，陈默重新看向之前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个少年，手指中间一枚银光闪闪的硬币穿花蝴蝶般不断滚动，与此同时，对方的视线也不由得跟随转动起来。 　　“怎么样，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枚圣金币就是你的了……这么好的生意，说不定以后打着灯笼可都找不到了哦？” 　　“这……” 　　少年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有些摇摆。 　　下一刻，叮的一声响起，半空中咻然划过一道银光，等到少年回过神来，之前被陈默拿捏着的那枚圣金币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这……就是圣金币吗…… 　　仔细体会着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少年摇摆的目光迅速变得坚定起来。 　　“一枚……一枚不够，如果再有一枚的话……” 　　少年话还没说完，又一枚圣金币就被弹到了他手里。 　　两枚圣金币……这么轻易就得到手了？！ 　　看着手里硬币上闪烁的耀目光辉，少年不由得将视线转移到男人拿着的那个淡蓝色钱袋上，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起来。 　　那里面，到底还有多少圣金币？ 　　“要是……要是再给我一枚的话……” 　　少年逐渐变得狂热起来的视线落在陈默眼中，让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贪婪无度，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陈默边说边抬起右手，两枚圣金币正交叠着被他捏在指间。 　　看到这两枚圣金币，少年忽然惊诧的低头一看，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什……什么时候？！” 　　“我说过了，贪婪无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拿着圣金币的右手在少年面前一晃而过，陈默微笑道：“那么，我再最后问一遍，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两枚圣金币就给你，这笔生意你想做吗？” 　　“我……” 　　少年目光中迅速闪过交杂着后悔和羞意的复杂目光，或许是真的从陈默的一番话里体会到了些什么东西，到最后他竟主动开口说道：“一枚圣金币，就够了……一个问题不值那么多。” 　　听到少年说出如此出乎意料的话，拉姆不由得略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而陈默则笑得越发开心了一些，同时拇指扣住圣金币轻轻一弹，两道银光就再次落在了少年手里。 　　“说两枚就是两枚，如果说一个问题只值一枚圣金币的话，那你刚才的回答就值另一枚圣金币。” 　　“可是……” 　　短暂的愣神之后，少年眼眶变得有些发红，眼前这个身穿昂贵毛皮大衣的男人，在他眼中忽然变得不再那么讨厌了，特别是对方脸上一直维持着的温和笑意，竟然让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很抱歉……我很抱歉，先生……您，您请问吧，钱我不要了……” 　　看着少年强行把圣金币塞回到自己手里，陈默微笑着侧过头对拉姆问道：“你看，他是个好孩子，没错吧？” 　　“是，非常惭愧，之前是我过于武断了。”拉姆略微低了低头：“果然，跟先生比起来，我各方面都还太过稚嫩了。” 　　“别这么急着自贬嘛，你现在已经比同龄人做得好许多了，拉姆。” 　　温声安慰了一句，陈默接着看向少年道：“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金色短发，戴着一条红色长围巾，惯于偷盗的女孩？” 　　“偷盗？您是在说菲鲁特吧？”陈默话刚问完，少年就立刻反应过来：“她可是在整个贫民窟里都很有名的神偷呢。” 　　“神偷吗……那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位菲鲁特小姐吗？” 　　几分钟后，告知完陈默关于菲鲁特的住址，少年目送着一行三人走远的背影，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觉得衣服口袋里重量有些不对，探手一摸，两枚闪着银光的圣金币顿时出现在视线当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字迹刚硬笔挺的小纸条。 　　【小朋友，这些钱拿去装身，明天希望能在四季花行里再见到你——陈默】 　　…… 　　菲鲁特今天非常兴奋，因为她劫到了一只肥羊。 　　那可真的是很肥很肥的肥羊。 　　早在上午王城边上出现一支庞大商队的时候，她就已经盯上了其中衣着最为昂贵，而且还带着两个女眷满城乱逛的男人，然而就算已经提前做好了对方可能会十分富有的准备，真正下手之后，她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轻声哼着最近在王城里比较流行的一首民谣，菲鲁特再次从铺设小窝的破烂布条下面翻出今天的收获——一枚镶嵌有暗红色宝石的徽章，以及一个金丝纹的钱袋。 　　镶嵌有宝石的徽章固然昂贵，但委托她窃取这枚徽章的雇主出价更加昂贵，足足二十枚圣金币，都够她和罗姆爷平时好几年的业务盈利了，但就算如此，和那个钱袋比起来，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轻轻拉开精致的金丝纹钱袋，敞开的袋口中光是一眼看去能辨认出来的，就有不下二三十枚圣金币，另外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种子，虽然她并不能认出这些种子到底有什么珍贵的地方，但能够跟数十枚圣金币放在一起，想必一定是非常值钱吧？ 　　耀眼的银光照得菲鲁特有些如在梦中般飘飘然的感觉，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男人询问的声音从她的小窝外传来。 　　“一次就偷到这么多的钱，你现在肯定非常高兴吧？” 第十四章 遵循召唤而来，少年，我就是你的玛斯塔吗 　　“喔！是啊……不对！” 　　迷迷糊糊回答的瞬间，菲鲁特忽然浑身一个激灵，随后迅速收起钱袋和徽章，整个人猛地窜出小窝，双眼紧盯着站在窝棚外的男人。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今天中午被你偷走钱袋的苦主了吗？”陈默微微一笑，同时朝一脸警惕的少女伸出手掌，道：“请问现在能把钱袋还给我了吗，菲鲁特小姐？” 　　“你的钱袋？” 　　其实在看见陈默的瞬间菲鲁特就已经回忆起了他的身份，微微吃惊对方竟然能够追到这里来的同时，她也打定主意死不承认自己偷窃的事实，于是当即便开始打太极道：“什么你的钱袋？我不知道，贵族老爷要是丢了钱袋的话，还是回自己走过的地方去好好找找吧。” 　　“被追到家门口都还不承认，看来小姐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主动还给我了？” 　　“都说了我不知道……” 　　“你的小窝里面，第二块布垫下藏着的东西，还要我再接着说吗，菲鲁特小姐。” 　　“什……什么第二块布垫，我……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陈默摇了摇头，看来冥顽不化这种陋习越是在贫穷地区就越是容易生长泛滥，之前那个少年还好点，贪婪但却不蠢，可眼前这位小姑娘就有些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拉姆。” 　　“是。” 　　站在陈默身后的拉姆闻言微微上前一步，同时朝着前方简陋的小窝棚抬起右手。 　　“咻咻！” 　　随着拉姆抬手的动作，数道锐利气流组成的半透明风刃急速掠过半空，咻咻几声过后，由木质结构作为支撑的窝棚顿时轰然垮塌下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菲鲁特这才后知后觉的侧转过头，映入视线的窝棚残骸立刻让她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家！我，你……你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在菲鲁特愤恨不解的目光当中，陈默只是随意朝她扬了扬右手抓握着的金丝纹钱袋，脸上笑容里带着几分恶劣的戏谑味道：“质问我之前，能不能请菲鲁特小姐先回答一下我，这又是什么呢？” 　　看到陈默手中的钱袋，菲鲁特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这……这是……” 　　“这是我的钱袋，准确的说，应该是之前被菲鲁特小姐擅自偷走的钱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说……说什么胡话呢？！钱袋……钱袋现在还给你就好了啦！” 　　武力值高得出人意料的粉色头发女仆，以及莫名其妙就回到了对方手里的钱袋。 　　眼前所见的情景无不在向菲鲁特传达着同一个消息——这次踩到硬茬子了！ 　　虽然对自己的武力值也稍微有所自信，但身为在充满了危险的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菲鲁特更加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该放弃的时候应该主动放弃，明哲保身才是小偷的生存之道。 　　至于什么时候才应该主动放弃…… 　　——当然就是眼下的这种时候啦！ 　　“抱歉啦，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吧！” 　　大声道歉的同时，菲鲁特略微压低身体，整个人猛然向着粉色头发女仆与贵族老爷中间的夹缝处逃窜而去，而当她迈动脚步的瞬间，无形的风包裹住全身，让她奔跑的速度一下子进入了肉眼几乎不可视的领域。 　　疾风的加护，拥有被风所祝福的高速脚程。 　　这也是菲鲁特小小年纪就成为整个贫民窟远近闻名的神偷的依仗，凭借着这份疾风加护下的急速，她几乎可以潜入任何防护严密的设施，偷走任何雇主所委托的物品。 　　然而这次，一直以来都被菲鲁特寄予全部信任的加护，却出乎她意料的失效了。 　　“小姐之前说来就来，现在又说走就走，未免也太过自由一些了吧？” 　　疾风穿过身边的瞬间，陈默抬手往风里一捞，直接拽住菲鲁特的衣领把她拉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 　　被人强行从疾风加护的高速状态当中拽停下来，菲鲁特顿时一脸惊骇之色的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通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菲鲁特的速度确实很快，但她再快也快不过出膛的步枪子弹，否则按照物理法则，一个人类少女大小的物体瞬间加速至好几倍音速的速度，周围的物体包括地面在内，都会承受很大一部分的能量辐射，而外溢的能量又会以波的形式造成破坏，所以往最夸张的方向进行估计，菲鲁特也才不过接近亚音速而已，按照陈默如今看千米每秒的狙击枪子弹都像是在看慢速镜头羽毛球一样的动态视力，抓住她简直不要太轻松。 　　“菲鲁特小姐，你偷我钱袋的事情我可以暂且不计较，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如实回答我。”没有管被自己抓在手里正在百般挣扎的小偷少女，妥善放好钱袋之后，陈默手中又取出了另一件东西：“这个徽章，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整体呈现出三角造型的精致徽章，正中央镶嵌着一枚暗红色宝石——正是代表着王选资格的徽章。 　　看见被陈默拿在手里的徽章，菲鲁特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 　　“钱袋，钱袋还给你就是了，但这个徽章不能给你！这是其他雇主雇佣我偷的东西，虽说是偷来的，但你想拿走可不行！” 　　“看不出你还有点职业素养。”被小偷少女倔强的话语逗得一笑，陈默摇摇头道：“这样吧，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你的雇主出价多少，我翻倍给，只要你把这个徽章的来历，还有到底是谁雇佣你窃取这枚徽章全都告诉我就行了，怎么样？” 　　“成交！”听见翻倍两个字，菲鲁特直接放弃了身为盗贼的职业尊严，像是生怕对方反悔般一口答应道：“一言为定！你是贵族的大老爷，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放心，我还不至于做出言而无信这种下三滥的事，开价吧。” 　　“五十枚圣金币！” 　　其实雇主的开价只不过是二十枚圣金币而已，但菲鲁特一开口就叫出了五十枚圣金币的高价，直接比两倍四十枚圣金币的价格还高出了十枚。 　　菲鲁特漫天开价的情况其实也早在陈默的预料当中，毕竟消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和别人做生意，吃亏上当几乎是肯定的，但他也不怎么在意，随手在钱袋里掏了掏，满满一把圣金币，五十枚不多不少就交到了菲鲁特手里。 　　“现在可以说了吧？” 　　“哈哈，小哥倒是够痛快。” 　　点清圣金币数目之后，菲鲁特露出十足可爱的满意微笑，虽然今天收获的大头被失主追讨回去了，但现在能够入账五十枚圣金币，也要远超过之前二十枚圣金币的预期。 　　“这枚徽章是一个化着很奇怪的小丑装的男人委托我偷来的，他并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只是约定好了今天晚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反正像我这种身份低贱的贫民是不清楚为什么一枚徽章竟然能值这么多钱啦……” 　　菲鲁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陈默脸上的表情变化，希望能够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但陈默却是一脸的平静。 　　“接着说。” 　　“哦……徽章的原主人是个长得很奇怪的银发少女，倒不是说她有多难看啦，主要是银发而且还是半妖精的外貌，实在是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四百年前的那位嫉妒魔女……不过她的警惕性倒是有够差的。” 　　银发。 　　半妖精。 　　听到菲鲁特说出这两个关键词的同时，陈默瞬间回想起了数年前的一段往事。 　　银发的半妖精女孩他倒是见过一次，当然也仅仅只见过一次，就在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深处，按时间来算，那个被封在冰里的女孩，现在也应该到了能够被人称呼为少女的年纪了吧…… 　　随着陈默思绪加深，他左手抓住菲鲁特的力道也不由得微微加重了一些，顿时就引来了少女一阵痛呼声。 　　“好痛！你干什么？！” 　　“啊，不好意思……” 　　松开抓住菲鲁特的手，陈默接着问道：“那你跟雇佣你的人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在哪里？” 　　“地点的话，就在罗姆爷的仓库里。”菲鲁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陈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手掌快速在少女后颈位置轻敲一下，看着她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轻声朝拉姆吩咐道：“把她带去王城附近的骑士团驻地投案，别人问起来的话如实说就行了，但不要提到关于王选徽章的事，投案完就跟着蜜蜜去合辛商会休息一下吧，上午逛了那么久，你也应该累了。” 　　“是。” 　　从地上扶起菲鲁特软绵绵的身体，拉姆正要离开时，看到陈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由得询问道：“那先生你呢？” 　　“我？” 　　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黯淡红宝石之章，陈默笑容有些发冷道：“我要再确认一些事情……” 　　…… 　　距离贫民窟边上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正有一起凶杀案即将发生。 　　“还会动啊，废物！” 　　“好痛！好痛啊呀呀呀呀！我说真的好痛好痛好痛！” 　　“现在知道痛了吗？先把你揍到不能动再扒光你！可恶，之前竟然敢看扁我们……” 　　“要、要钱的话，你们真的是找错人了，我根本就是个穷光蛋！” 　　“既然如此，拿你那稀奇的衣服和鞋子也行，乖乖去当巷子里老鼠的食物去吧。” 　　白发男子的脚下施以大力，昴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被踩住的手骨发出的摩擦声音，此刻正有三个混混围堵在他面前，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穷凶极恶，刀子已经高高举起，而被人踩在脚下的昴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猪猡。 　　无力，悲惨…… 　　这绝不是他所熟知的异世界穿越故事！ 　　要就这样结束了吗……死，竟然会这么窝囊的死在杂兵一样的混混手里？ 　　没有随穿越附带的超强异能，也没有什么智障女神或者幼稚公主之类的美少女…… 　　连自己刚才大声呼唤的ex咖喱棒都没有，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异世界穿越故事啊？ 　　而就在昴几乎完全陷入人生死局的绝望当中时。 　　“——遵循召唤而来！少年，我就是你的master吗？” 　　充满刚正不阿英气的熟悉询问声，从巷子口传来。 　　和惊愕抬头的混混们一样，昴也顺着这道声音抬起视线，然后发出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喊声。 　　“ex咖喱棒！竟然真的有啊？！” 第十五章 那么，按照套路基本法 　　银发的半精灵，拥有这样鲜明特徽的人，数年来陈默别说见，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而唯一符合这个形象描述的，也就只有他曾经在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深处见到过的那个小女孩了。 　　所以陈默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菲鲁特口中所说的那个银发的半精灵少女，其真实身份究竟如何，以及如果她真的就是自己曾在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里见过的那个小女孩，那么为什么会有人专门雇佣窃贼来偷取她的王选徽章？ 　　还有她到底为什么会被牵扯进露格尼卡王国的选王争端里…… 　　诸般思绪一起涌上脑海，陈默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当初他是向大精灵承诺过的，要在那个女孩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一次，所以现在虽然感觉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但他也只能一口气管到底了，而想要解决所有的疑惑，目前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得寻找到菲鲁特口中所说的那个接头地点到底在哪里。 　　罗姆爷的旧仓库……听名字十有六七应该也是在贫民窟里才对。 　　理清思路之后，陈默本来打算再在贫民窟里转转，看能不能像之前一样找到个人问路，但现在时间才刚到下午两三点的样子，贫民窟里就已经一个人也找不到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绕出贫民窟，来到外面的王城大街上，希望能找到个知道路的人。 　　然而刚从贫民窟里出来，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口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惊讶神色。 　　“……最后还被召唤到异世界，是要我变成辍学生吗……我已经搞不清楚状况啦！” 　　隐约传进耳中的一段少年发出埋怨的声音，其中召唤、异世界、辍学生几个关键词，瞬间就让陈默挑起了眉毛。 　　“竟有这种事……？！” 　　穿越，穿越者，这对陈默来说并不陌生，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穿越者，而且前后已经穿越过三个世界了，但同时他又从未见过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穿越者，所以一时间很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 　　“假设我现在是在奇幻世界中，文明方面照惯例跟中世纪很接近，而且观察之下没有看到机械类道具，但路面铺设的石砖却很平整，那就代表着有一定的未知技术……” 　　小巷里，之前发出埋怨声音的少年此刻已经迅速平静下来，并且开始整理现状，这不禁勾起了陈默脑海中一段极为久远的记忆，当初他在第一次穿越到欧拉丽的时候也是像这样一点点整理已知情况……果然，现代穿越者之间是拥有难以言喻默契的。 　　整理现状并没有浪费少年太多时间，过了几分钟，基本弄清楚自己目前所处的是个夹杂着亚人世界观的奇幻中世纪世界之后，少年再次开始埋怨起来。 　　“真是的……福利措施不做好的话，像我这种无知的年轻人根本就没办法过活啊，好歹让我拿一把王者之剑吧！” 　　“EX咖喱棒……？” 　　突然间听到的熟悉词汇让陈默略微有些错愕，这个名词虽然指的是亚瑟王的那把石中剑，但在另外一个圈子里，它还有着其他的含义……那就是由saber阿尔托利亚所持的最强宝具【誓约胜利之剑】。 　　不过听这少年发牢骚时的语境和口吻，他所说的EX咖喱棒多半指的就是后者了。 　　“好小子，心够大的啊，一来就想要断钢圣剑？” 　　俗话说得好，人生四大喜，无外乎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以及金榜题名时，而这位穿越者同胞竟然还是同为二次元爱好者的宅友，陈默现在心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千余年来最好的一次了。 　　然而正当他打算进去见见老乡时，小巷里却突然发生了新的变故。 　　“——呜，好痛！” 　　之前被陈默认作穿越者老乡的少年发出了悲惨的痛呼声，然后是一阵肢体碰撞，间或夹杂着脚步踉跄的声音。陈默连看都不用看就能想象出一个算不上太健壮，不，应该说是比较瘦弱的少年被人推攘着差点摔了个跟头的情景，紧接着他又听见另外一道语气跋扈的话音传来。 　　“小子，你好像还不了解自己的立场呢？算了，赶紧老实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啊啊……是混混呢…… 　　听见这道恐吓声的瞬间，陈默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同时他又不由得有些感慨，该说不愧是靠近贫民窟的混乱地带吗？连遭遇街头不良的概率都变得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 　　那么，面对突然出现的街头暴徒，你又会怎么选择呢，少年？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陈默原本打算走进小巷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也不急着去跟这位穿越者老乡打招呼了，而是稍感兴趣的靠在巷子口偷听起来。 　　是奋起反抗吗？还是…… 　　陈默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说不定这里的重力是我那个世界的十分之一……可以，我可以的！把他们全都打倒，让他们成为我光荣未来的粮食，还有经验值！” 　　少年小声的嘀咕从巷子里传来，虽然人类的耳朵绝对没可能隔着这么远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声响，但陈默却听得十分清楚。 　　而他这番中二度爆表的内心自白，也恰恰说明了他的选择—— 　　是反抗呢…… 　　听到少年的选择之后，陈默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愉悦了几分。 　　自从在上个世界度过了上千年的时间之后，他就已经很少在不必要的时候跟人动手了……当然，也不能说是无敌吧，陈默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无敌的，包括现在光是他所知道的，能够匹敌甚至是战胜自己的对手，仅这一个世界就有数人之多，而无尽世界何其广袤，遇到那些真正神仙满天飞的超武世界时，他也只不过算是刚脱离了超级兵的序列而已。 　　不过，虽然不敢说自己是无敌的，但他却明白，自己绝对是孤独的，能够到达他这个层次的人实在是太少，高处不胜寒这句话，只有真正身处高处时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他很少跟人动手——或者说是尽量避免任何无意义的交锋，取而代之的，是他喜欢上了看别人相互间交手。 　　每当看着那些少年一个个喊着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定当加倍奉还，然后咬牙努力，奋起直追，最终成功战胜强敌时，他就会觉得十分有趣，而且那种废柴升级，装逼打脸的戏码也确实好看。 　　最关键的是，陈默每次都能从其中看出自己曾经在地下城里辛苦挣扎的缩影。 　　千年前他曾经养过一只野狼，大概也就是因为被那只野狼临死前的眼神触动到了吧，每次看见野狼的时候，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电影大话西游结束的时候，紫霞问至尊宝，孙悟空的背影像不像一条狗，至尊宝说像。 　　这一段在后来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被各路影评人和观众看客不断进行剖析，有说这是在讽刺命运，猴子最终还是免不了沦为佛前走狗的，有说这是在表达猴子彻底斩断凡心，从此至尊宝与孙悟空不再有任何关联的，甚至还有说这是导演兼主演周星驰的自我调侃…… 　　陈默没有那么多感想，他只是每次从别人身上看见自己曾经的倒影时，都会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只濒死的孤狼。 　　而眼下，小巷里的戏码似乎也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这家伙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不知道，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我知道他把我们都当成白痴了。杀了他！” 　　“那是我的台词……你们会后悔的！嘿！” 　　几句简短的交流之后，紧接着小巷里就响起一阵扭打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用拳头砸在了某种脆骨上面，而人体比较容易击中的脆骨，首当其冲就是鼻梁骨了。 　　打架打鼻梁……看不出这少年还挺懂行的啊？ 　　在毫无花招直来直往的互殴当中，弱点攻击一向都是效果拔群，只要鼻梁骨踏踏实实挨上一拳，无论对方身材如何高大威猛，都会在短时间内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事实上，在某些有棕熊出没的林区里，老护林员们一般都会向新来的年轻人传授面对棕熊时防身的技巧——并不是胡乱开枪，因为如果没有正确击中要害部位的话，开枪时的巨响只会激怒棕熊。老护林员们的压箱绝技就是殴打棕熊的鼻子，无论是用枪托也好，还是赤手空拳也好，只要狠狠往棕熊的鼻子上砸一下，你可能会失去一只手或者一条腿，但却可以捡回性命。 　　一拳放倒其中一个混混之后，小巷里随即又传来另外一人倒下的声音。 　　“果然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很强的！肾上腺素分泌强得没话说——” 　　接连打倒两人之后，少年的话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飘飘然，不过紧接着，一阵噗通跪地的声音忽然响起。 　　跪倒在地上的，当然不是剩下的那个混混。 　　“对不起，全都是我不好，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条小命——！” 　　是少年啊…… 　　果然是乐极生悲吗？ 　　以陈默的耳力，早在少年打倒第二个人时就已经听到了抽刀的声音，他本来还在想着少年是否能够上演一起绝地反杀的戏码，但现在听他毫不犹豫就下跪求饶的话…… 　　“有些无聊啊……算了。” 　　随着少年下跪求饶，小巷里立刻传来殴打和辱骂的声音，局势完全一反刚才，变成了由混混们单方面殴打少年。 　　陈默虽然恶趣味，但他也没有欣赏街头霸凌行为的不良嗜好，再加上难得的穿越者同胞，就这样放着不管，万一真的被混混们弄死了，那他可没有地方后悔去。 　　一般而言，英雄救美都是要摆出点拉风造型的，不过如果待救对象是个宅男的话……果然还是按他最喜欢的方式来吧。 　　略微思忖片刻后，陈默抬起右手，朝半空虚握的掌心当中，柔和银辉亮起，随后苍蓝火焰附着而上，最终显露出一柄通体呈璀璨金色，犹如黄金铸就般的华丽长剑。 　　EX咖喱棒是吧？ 　　香车配美人，宝剑赠英雄，有了圣剑，当然还要有剑圣才行。 　　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身穿的深棕色裘皮大衣，陈默脚下一步踏出，银辉如同火焰般摇曳而上，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随后焰光散去，露出的是一位暗金铠甲的英武骑士。 　　骑士手中来回舞动两下圣剑，半空顿时响起一阵锐利的气流切割声，看着自己现在足够正统的着装，陈默满意的点点头，提着剑就走进了巷子里面。 　　“遵循召唤而来！少年，我就是你的master吗？” 　　抢劫正进行到最后最关键的杀人灭口阶段，突然出现在巷子里的骑士让三个混混和被人踩在地上的少年全都集体愣住了。 　　然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昴盯着骑士手中所握的璀璨长剑，瞪大眼睛发出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喊声。 　　“EX咖喱棒！竟然真的有啊？！” 　　鬼故事，看看进度条 第十六章 大家都是穿越者，放心，我肯定不会坑你的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啊！” 　　从开始的惊愕当中回过神来之后，昴虽然依旧还被人踩在脚下，但脏兮兮的脸上已经露出“是我赢了”的嚣张表情。 　　“果然，异世界召唤故事里的主人公，都是随穿越附赠了超强能力的啊……我的能力难道就是召唤吗，帅气的召唤师，或者言灵使？不过话说为什么这个saber是男的啊，一点也不美型。”在脑海里展开一番妄想并且毫无羞耻感的将之全部说出口后，昴接着朝出现在小巷里的骑士毫不客气的命令道：“喂，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你的御主现在可是被人踩在脚下哦？快点来救我啊！” 　　中二病……而且还是晚期的那种。 　　看着少年说话时一脸嚣张的神气表情，陈默第一次觉得原来中二病竟然是这么讨厌的吗？ 　　而就在昴颐气指使的同时，三个混混也都纷纷回过神来，听到他对骑士说话时命令的口吻，几人都开始慌张起来。 　　诚然，作为小混混来说，他们确实在面对大多数人时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那大多数人指的也不过就是平民而已，可眼前这位身披暗金铠甲的骑士，光是看他高大健硕的身材就知道很不好惹，更别提被他握在手中的长剑，刃口处闪烁的森冷锋芒令几人都感到有些畏惧退缩。 　　审时度势了几秒钟之后，领头的白发混混迟疑着问道：“这位……骑士大人？您跟这小子认识吗？” 　　王都是骑士团的总驻地，在街上偶尔遇到休假中闲逛的骑士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认识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 　　陈默微笑着反问了一句，手中剑刃扬起，直指向白发混混胸前：“既然被我遇到了如此暴行，那就断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还是说，你们是在质疑我的剑不够锋利吗？” 　　“不……不敢！我们马上就走！” 　　被陈默略微含怒的语气吓得后退两步，白发混混也不敢再继续呆在这里，急匆匆就带着剩下两个混混转身离开了小巷。 　　看着混混们麻溜跑远的背影，陈默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已经从地面爬起来，正在拍灰的少年。 　　“那么再问一遍，少年，我就是你的master吗？” 　　“肯定啊，我当然是你的……” 　　昴正要一口承认自己就是对方的master，但说到一半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僵住了。 　　“你，你刚才说……你是我的……master？” 　　难道说自己因为长期家里蹲的生活，竟然猝死了吗？然后被这个男saber当成英灵召唤到了异世界？可不对啊，之前的记忆明明是在公路边上……还是说他其实是被车撞死的？ 　　啊啊……竟然当真了啊…… 　　看着昴一脸认真思索的表情，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也不再继续逗弄这个中二晚期的少年了，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暗金铠甲，一阵银色光点飘落之后，他就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商人的打扮。 　　“这是……” 　　被陈默这手换装的能力惊得睁大了眼睛，昴一时间呐呐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值一提的小手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并没有深入详谈关于心意之光的事，陈默几步走到少年面前，一脸友好的朝他伸出右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默，跟你一样，也是穿越者，只不过比你早穿越了几年时间。” 　　“哦哦……那个，我叫菜月昴，很高兴……”下意识握住陈默伸过来的手，昴忽然一下子回过神来：“等，等等！不对吧！说什么穿越者……那master呢，到底你是我的御主还是我是你的御主？” 　　“哪有什么御主，那只不过是我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不要太当真。” 　　“可EX咖喱棒呢？你还握在手里的啊！” 　　“哦，你说这个啊？”随意挥了挥手中握着的高仿版断钢圣剑，陈默接着道：“这只不过是我做出来的模型罢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不过分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过重了……” 　　陈默这句话并不是在无的放矢，毕竟是以上千年份的苍炎强化过的东西，这把他随手仿制出来的断钢圣剑，除了不能放光炮之外，论起材质本身的坚硬程度和剑刃的切割能力，可一点都不输给那些次神器级别的武器，所以重量也是达到了惊人的上百公斤，拥有与外表所不符的沉重质量。 　　“可恶！刚才玩弄我的感情也就算了，现在又开始瞧不起人了吗？” 　　并没有把陈默的提醒放在心上，菜月昴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剑柄：“别看我这样子，但我的握力可是……” 　　然而剑柄入手的瞬间，一股超乎想象的沛然大力猛然灌注到了他的手腕上，菜月昴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就不得不松开手掌，璀璨金色的长剑跌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沉重闷响，连地面铺设的石砖都被砸得微微开裂。 　　“都跟你说了，这把剑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过重了啊。” 　　“可，可是你不也是……” 　　“谁说我是普通人了？”在菜月昴一脸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地上捡起长剑，陈默微笑道：“菜月君，你之前不也已经猜到了吗，这个世界可是拥有亚人和未知先进技术的奇幻世界啊。” 　　“未知……先进技术？” 　　“没错。”陈默笃定的点了点头：“这种技术，被称之为魔法。” 　　说话的同时，他在莱月昴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指尖闪烁出赤红色火苗，随后火苗形状逐渐转变为一朵六片花瓣的小花。 　　“通常的地水火风四大属性，以及稀有罕见的阴与阳，就是构成这个世界魔法的基石。” 　　随着陈默的话语，魔素之花从他指尖飘落下来，六片花瓣分别闪烁出黄红蓝青黑白六种颜色，花朵很快就打着转飘落到地上，然后重新化作最为基础的魔素，消散在空气当中。 　　“魔法……魔法！”菜月昴原本因为得知陈默并非英灵而有些失落的眼神顿时重新亮了起来：“那这个魔法，有什么办法可以学会吗？” 　　虽然是在发出询问，但看着菜月昴充满渴求的眼神，陈默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想让自己教他了。 　　应该说不愧是刚从现代世界穿越过来的萌新吗？这种什么事情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思想可有够天真的，跟自己当初简直如出一辙…… 　　回想起自己刚穿越那会儿做出过的傻事，陈默微微叹了口气，同时挥手在腰间拂过，爬满常青藤纹饰的金色剑鞘浮现而出，将长剑收入鞘中之后，他接着说道：“不要急，想学魔法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坐着再说吧。” 　　……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陈默先生，这个眼神像是在对拉姆进行猥亵一样的客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外出一趟怎么会把这种垃圾捡回来？” 　　“腹黑，毒舌，无口，而且还是女仆！女仆啊！异世界万岁！竟然能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二次元女仆，我已经死而无憾了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听不懂，但总感觉客人你在说很糟糕的话呢。” 　　真是一场闹剧…… 　　看着茶会卓前正在针锋相对的拉姆和菜月昴两人，陈默忽然觉得把莱月昴这个中二晚期的死宅带回合辛商会驻地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自从不久前跟着陈默见到一身女仆装打扮的拉姆之后，菜月昴表现得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虽然并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死宅见到活生生的二次元女仆之后兴奋激动的心情，但一般而言普通人就算再激动也会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吧？ 　　“菜月君，请不要这么激动，小心猝死啊。” 　　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起关于日本死宅被小萝莉叫了一声欧尼酱就当场兴奋到休克致死的新闻，陈默不由得好心提醒了一句。 　　“猝死？”菜月昴略微一愣，随即用力摆了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现在可是超级激动，超级兴奋，状态简直好到爆炸了！” 　　所以说就是因为兴奋激动才有可能会猝死啊…… 　　放弃了让菜月昴自我冷静下来的想法，陈默只好把话题从拉姆身上转移开：“菜月君，之前你不是说想学魔法吗？” 　　“啊！对了，魔法！” 　　成功被魔法二字吸引走了注意力，菜月昴赶紧追问道：“这个世界的魔法到底要怎么学呢？像轻小说里写的那样冥想吗？还是需要什么万里挑一的才能？” 　　“学习魔法确实是需要才能，不过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大概也就是百里挑一的概率。” 　　听到百里挑一，菜月昴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那我……” 　　“别急，让我帮你检查看看就知道了。” 　　从茶会桌前起身走到菜月昴旁边，看见他脸上依然有些紧张的表情，陈默微笑着安慰道：“只不过是检查一下你的魔素适应性而已，不会痛也不会痒，就跟普通检查身体一样，放松点，别这么紧张。” 第十七章 我有选择吗？当然，你有 　　传统魔法师在测试他人是否拥有魔素适应性的时候，大多都会很粗暴的把自身魔素直接硬灌进对方身体里，如果是所谓“有才能之人”，这种时候就会表现出相应的魔素适应类型，但如果对方不具备成为魔法师的才能，往往就会表现出头晕恶心之类的过激反应，就像是人体免疫系统针对外来病毒做出的排斥一样。 　　陈默的手段当然不会如此粗暴，他并没有把自己的魔素灌进昴的身体里，而是在周围聚集来了大量的六系魔素。 　　“【元素亲和】Lv3（6433/500000）：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大幅提高，魔法威力大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小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大幅降低所受伤害。” 　　可以说，只要陈默愿意，以他如今的元素亲和力，完全可以做到当初火系大精灵所做的事情，即操控一整个国家范围内的魔素，达到改变气候的目的。 　　在陈默的刻意控制下，相同六等份的魔素很快就充满了茶会室里的每一寸空间，身处如此高浓度的魔素环境，只要菜月昴拥有哪怕一丝丝的魔素适应性，都会直接显露出来。 　　几秒钟过后，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幽暗气旋忽然从他脚下升起，而看见这道气旋的颜色，陈默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怎，怎么了吗？” 　　被陈默挑眉的表情吓了一跳，昴急忙一脸紧张的追问道：“是不是我不能学习魔法？” 　　“不，菜月君，你可以学习魔法……事实上，你的魔素适应性好得让我都有些忍不住感到惊讶了。” 　　“什么嘛，吓我一跳……” 　　听到自己可以学习魔法，昴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身为异世界穿越故事的主人公，我的身体里肯定潜藏着惊人的才能！怎样怎样，我的属性到底是什么？” 　　“是阴属性。” 　　“阴……这是什么属性？类似黑暗大法师那种吗？有没有什么特别强力的技能？” 　　看着菜月昴满脸想入非非的YY表情，陈默摇了摇头，轻叹道：“虽然很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但事实就是如此……菜月君，你的运气很好，因为你的魔素适应性与常人相比十分优秀，但同时你的运气也很不好，因为阴属性几乎可以说是六大系里面最弱的属性了，而且没有之一，是下下签呢。” 　　“呃……” 　　兴奋的笑声直接被卡在嗓子里，过了好几秒昴才从陈默的话里回过神来，随后一脸不可思议道：“不……可是，怎么会呢？一般来说像阴阳或者光暗这种特殊属性，不都应该是主角标配的稀有类型吗？而且威力也比那些普通属性强上一大截！” 　　“你的话里有两个误解的地方。”陈默边说边坐回到茶会桌后面，仔细跟菜月昴普及起了关于魔法属性的辨别常识：“首先是关于阴、阳和光、暗的说法，光和暗并不是与阴属性和阳属性独立对应的，而是全部都归属于阳属性，你可以把阳属性理解为对光线，或者换个比较科学的说法——对波粒的操控，至于阴属性，这主要就是涉及到灵魂层面的东西了。 　　另外你说的稀有倒是没错，阴属性和阳属性确实都挺稀有的，不过因为其操作难度过大，所以一般没有什么威力可言，就直观的杀伤效果来说，四大系地、水、火、风都要比阴、阳强不少，至于所谓主角标配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些书里看到的这种说法，不过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所以，也就是说……”理解了陈默话里的意思之后，昴有些傻眼道：“阴属性实际上是，最废属性？” 　　“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不过仅论杀伤力和实用性的话，阴属性确实是最弱无疑。” 　　“没有杀伤力，又没有实用性……这个属性的魔法到底能用来干什么？” 　　“所以我都说了，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啊。”陈默略微思索片刻，接着道：“这样吧，我举个例子好了，如果你是一个窃贼或者刺客，那么阴属性绝对是跟你相性最好的魔法。” 　　“窃贼？刺客？”昴觉得自己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怎么，不明白？”陈默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右手：“菜月君，往这里看。” 　　“嗯？” 　　就在昴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陈默手上时，他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下一刻，菜月昴眼前顿时陷入了虚无当中。 　　类似黑暗但却并非黑暗……或者应该说是已经超越了黑暗的范畴，没有任何光线也没有任何声音，触觉、体温，甚至连自我存在都完全无法感知到，真正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菜月昴试着发出声音，但却完全没办法喊出声来，不……他甚至连自己是否张嘴都不知道，因为名为“自我”的存在感正在飞速离他而去。 　　“啪！” 　　无光无声的虚无当中，一声清脆的响指传来，然后菜月昴才得以恢复视线，看到的是陈默坐在茶会桌后朝他微微扬起的笑脸。 　　“刚才……刚才那是？” 　　“阴属性最初级的魔法运用，纱幕。” 　　放下右手，陈默轻抿了口刚才拉姆趁着菜月昴陷入纱幕的时候端过来的红茶，微笑道：“怎么样，感觉如何，菜月君？” 　　“好、好厉害！”回想起刚才那种仿佛自我都要迷失进去的虚无，菜月昴这才惊觉自己此刻竟然满背都是冷汗。 　　“那么，不妨设想一下，菜月君，如果你是一个暗杀者，掌握了这种魔法之后，还有谁是你不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的呢？”陈默轻轻放下茶杯，接着提点道：“就好比刚才，你中了魔法之后完全失去了包括视觉、听觉、触觉在内的所有感官，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捅了你几刀，估计你到死都不会反应过来吧？” 　　顺着陈默的话展开联想，菜月昴顿时感觉耸然一惊。 　　何止是反应不过来啊……若是在处于纱幕魔法效果下的时候被人捅了一刀，那可真就是到死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见菜月昴眼中重新燃起对魔法的热情，陈默接着循循善诱道“而且这只不过是最初级的阴属性魔法，等进入高阶之后还有许多更厉害的魔法，甚至通过阴属性魔素来直接干涉现实这种事都能做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那不是超强的吗？！” 　　激情重燃的菜月昴顿时发出像是圣斗士在爆发自己小宇宙时一般的呐喊声，而陈默则笑容深沉。 　　他当然不会告诉菜月昴，等到了能够用阴属性魔素直接干涉现实的层次，那时候同级别的魔法，拿火属性举例，轻易就能将半个大陆都炙烤成焦炭。 　　几分钟之后，等菜月昴的兴奋劲下去了，陈默咚的一声放了本厚厚的大部头书在他面前。 　　“这是……？” 　　“怎么，你不是想学魔法吗？” 　　“是想学魔法没错，可……”话说到一半，菜月昴突然顿住了，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摆在桌上的厚重书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法书？” 　　然而书页翻开之后，里面露出来的内容却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魔咒之类的东西，而是日语对照异世界语言的翻译书。 　　“字典……？”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就算我现在给你一本魔法书，你也得看得懂才行啊。”陈默稍微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就算不提魔法书的事，但这里可是异世界啊，菜月君，难道你想当一辈子文盲吗？” 　　“好吧……我明白了。” 　　被陈默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说服，菜月昴正准备把字典拉近到面前好好翻看翻看，一只手忽然从对面伸过来拦住了他。 　　“陈大哥？” 　　“别这么心急啊，菜月君。” 　　拦住菜月昴准备翻看书籍的动作之后，陈默缩回手，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穿越者，按理来说确实是应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不过相互是个双向的词汇，可到目前为止似乎都是我在单方面的向你提供帮助，就拿这本字典来说，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才整理出来的……” 　　这当然是谎话了，陈默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多接近九年时间，但他就算是闲到蛋疼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弄什么字典之类的东西，这本日译字典只不过是他刚才用心意之光随便捏出来的，二阶段完满状态的心意之光，做这种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连举手之劳都说不上。 　　“原来如此……等价交换吗？” 　　被陈默阻拦下来之后，昴脸上兴奋的表情也逐渐平息下来，他倒没有说些什么无理取闹的话，而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也很想为陈大哥做些什么来偿还恩情，但实际上我不仅身无分文，而且还是个基本什么家务都不会的社会废人……” 　　“能够如此光棍的承认自己是社会废人，客人你在厚脸皮上已经足够了不起了呢。” 　　“诶，拉姆，别这么说莱月君嘛。” 　　拉姆的吐槽一向很辛辣也很精辟，陈默竟然找不到丝毫反驳她的余地，于是只好朝菜月昴劝慰道：“菜月君，人最可怕的不是什么都不会，而是什么都不愿意去学，这样吧，作为我给你的帮助的交换，你就暂时先替我打工怎么样？” 　　“打工？”菜月昴眼神略微有些疑惑：“陈大哥，我从刚才开始就很想问了，你又会魔法，又有贴身女仆，而且似乎还很有地位……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我啊……我只不过是个开花店的老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默摇了摇头，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详谈下去，而是接着询问道：“那么菜月君，作为帮助的交换，你愿意替我打工吗？” 　　“打工倒是没问题……可我也不会照顾花草之类的啊。” 　　“放心吧，不用你做这些。”听到菜月昴依然有些犹豫的话，陈默微笑道：“你只需要跟在我身边，替我跑跑腿之类的就可以了。” 　　“跑腿？这么好的吗？” 　　“没错，就是这么好，你干不干？” 　　和陈默堆满笑意的目光对视片刻，昴无奈的摊了摊手道：“请问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当然，你随时可以拒绝。” 　　“傻瓜才会拒绝吧？” 　　说到这里，昴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桌上的字典：“以后就跟你混了，陈大哥！” 第十八章 哦呼 　　阴属性魔法跟阳属性魔法作为两大稀有属性，陈默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多时间，但也仅仅只见过菜月昴这一个实例。 　　先前就提到过关于普通人里诞生出魔法师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一左右，而魔法师里出现阴属性或阳属性的概率也同样是百分之一，再加上有魔法师才能的人并不一定都有条件能够学到魔法，多方因素结合起来，就造成了阴、阳两大稀有属性几乎快要成为只在书面上才能看到记载的传说之物。 　　而眼下菜月昴的出现，无疑是给陈默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以前他在学习阴属性魔法时曾有过的困惑，以及对于一些既有魔法的革新观念，现在都能在菜月昴身上一一进行尝试，正可谓瞌睡来了送枕头，而且以陈默如今的魔法素养，整个实验过程中菜月昴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生命安全方面的危险，简直堪称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不过，虽然在生命安全方面可以得到保证，但其他的可就不好说了……受伤几乎是必然的事情，除此之外像什么精孔异变、激素混乱、脱发掉毛或者毛发增生之类的都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根据魔法师的身体情况不同，各系魔法间都会产生出些许差异，所以这些生理因素当然也在实验影响的考量当中。 　　但就算是这样，如果仔细想想的话，陈默还是觉得菜月昴有赚到。 　　否则以他中二晚期的个性，不仅身无分文而且还是个什么都不会，毫无一技之长的社会废人，身处这种到处都隐藏着危险的奇幻异世界，陈默并不认为这个少年拥有能够独立存活下去的资本。 　　事实上之前在小巷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佐证他的看法了，要不是他出现及时的话，恐怕菜月昴现在已经被那三个小混混像收拾死猪一样剥干净衣服，然后捅死喂老鼠了吧。 　　在这种随便几个街头小混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的乱世当中，菜月昴能够得到陈默的庇护，已经算是他最大的运气了。 　　…… 　　贫民窟。 　　下午四点多钟，太阳缓缓移动到天边的时候，陈默终于从路人口中问清楚了菲鲁特所说的那个旧仓库所在的位置。 　　“陈大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来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跟在陈默身后，菜月昴看着他把自己带到一个脏兮兮大门紧闭的仓库前面，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悚。 　　关于这个旧仓库的事情，陈默已经提前告诉过菜月昴了，所以他知道这里是赃物的交接地点，换而言之……就是匪窝。 　　侧过头看了眼明明心里慌得要死，脸上却还要装出副无所谓表情的菜月昴一眼，陈默好笑道：“怎么不好了，人少才方便做事嘛，还是说你想让我去王城附近的骑士团驻地报案，然后再带一大堆骑士，里三层外三层把这里包围起来？” 　　“好啊好啊！……呃，不是，我是说……咱们就应该多带点人，不然万一让里面的人跑掉了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有人能在我面前跑掉吗。”陈默笑着摇了摇头：“菜月君，难道说你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 　　不，明明是已经怕得要死了吧…… 　　脑海中还能回想起不久之前差点被小混混干掉时的恐惧，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自己而去，思绪犹如断线般的下坠感简直比最为惊悚的噩梦都还要更加令人不安。 　　但菜月昴依然坚持说不怕，面前这个人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凭什么他能做到的事自己就做不到？ 　　今天出的丑已经够多了，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人瞧不起！ 　　“真的不怕？” 　　“不怕！” 　　“好，有勇气。”看着菜月昴微微颤抖却写满倔强的眼神，陈默一边给出他此刻最盼望听到的夸奖话语，一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那我们就进去吧。” 　　厚重木门是上了锁的，从敲门时传回来的稳固感判断，应该是由内而外架上的门闩。 　　略微沉闷的敲门声响起的同时，菜月昴强装平静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喂喂喂……无论如何，你这也太乱来……” 　　就在昴有些徒劳的抱怨着陈默竟然真的直接就敲门了的时候。 　　“——对付大老鼠？” 　　一阵稍显年迈但却中气十足的问话声音，从门内传来。 　　对暗号吗？ 　　听到问话声，陈默不禁微微弯了弯嘴角。果然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想要进入赃物窝点都得经历一些类似的程序啊…… 　　“老人家，大老鼠我没看见，不过小老鼠倒是捉到过一只，金色的毛发和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菲鲁特？！” 　　厚重木门砰的一声从内侧被踢开，陈默轻巧后退一步，同时连带拉着一旁的菜月昴躲过了高速袭来的门扉，猛烈的风压将他一身毛色水润的裘皮大衣吹得向两边高高扬起，而门口处则站着个面红耳赤，一脸怒容的秃头老人。 　　虽说是老人，但他的身高却要比门框顶端的边缘都还要高，目测应该在两米四、五左右。 　　“小子，你最好解释清楚之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然老朽可不会轻易放你们离开！” 　　看着一脸狂怒的老人，菜月昴吓得双腿都开始发抖了，陈默则依然带着淡笑：“真是罕见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巨人族。” 　　“陈……陈大哥，我们，要不就……先，先撤退吧？” 　　菜月昴从陈默身后哆嗦着拉了拉他的衣摆，感觉此刻大门敞开的旧仓库就像是魔窟入口一样，还有那个秃顶老头，眼神简直凶恶得要死…… 　　陈默却是没有理会菜月昴的请求，反而满脸微笑的走进了仓库里面，边走边说道：“老人家，你看你都把我的朋友吓坏了。” 　　“既然觉得害怕那就快点给我说清楚啊！老朽年纪这么大了，耐性可不是很好！” 　　“一般而言这句话都应该反过来说吧，年纪越大的人耐性就应该越好才对。菜月君，别站在门口杵着，进来坐吧。” 　　“陈大哥……我，我还是就在这里站着吧。”瞄了眼仓库里老头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暴起伤人的暴躁脸色，菜月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里风比较凉快。” 　　“让你进来就进来。” 　　“好吧……” 　　在陈默的坚持下，菜月昴垂着头快速穿过罗姆爷身前，然后一脸紧张的坐到了他旁边。 　　见菜月昴坐下来之后，陈默这才将目光投向依然处于情绪激动当中的罗姆爷，轻笑道：“菲鲁特的事，我也不卖关子，她今天中午偷取我的钱袋，被我捉住之后扭送到骑士团驻地了，老人家你只要去骑士团就能找到她。” 　　听陈默说把菲鲁特送到骑士团驻地去了，罗姆爷脸色顿时放松了许多，虽然小偷落到骑士手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却也要比其他一些下场好上许多。 　　“怎么，老人家觉得松了口气？” 　　就在罗姆爷感觉心下一松的同时，陈默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找你，这个时候松懈可早了些。” 　　“偷窃买卖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老朽也从来不为自己所做的行当感到自豪。话虽如此，但这也是身处贫民窟必要的生存手段，菲鲁特已经被捉去投案了，难道你现在还想兴师问罪吗？”罗姆爷脸上再次露出怒容：“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不不不，老人家，钱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值得追讨的问题，我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陈默摇摇头，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然后取出代表王选资格的三角形徽章。 　　“——这枚徽章，你认识吗？” 　　“咕唔……” 　　看见陈默从衣兜里取出来的徽章，罗姆爷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这是其他客人在老朽这里委托窃取之物……难道这也是你的东西？” 　　“不，当然不是。”陈默微微摇头：“不过这枚徽章的主人我倒是有可能认识，所以想要在你这里见见下委托的那个人，弄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子，你到底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以为无论是谁都可以想来就来的吗？” 　　“当然不是，不过只要有这个就可以了吧。” 　　陈默说着扔出一个锦布口袋，微微敞开的袋口内露出闪亮的银白色金属光泽。 　　圣金币。 　　以丝毫不符巨人族庞大身形的敏捷速度抓起袋子，罗姆爷从袋子里倒出一枚圣金币，伸吟般的感叹起来：“唔喔——这、这还真是！看看这些迷人的小家伙……”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留在这里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无论你们想待多久都没问题！” 　　罗姆爷一改之前厌恶的口吻，热情招呼陈默随意逗留之后，他扎紧袋子快步往仓库外走去。 　　“老人家，你这是去哪儿？” 　　“老朽现在要去骑士团走一趟，客人你离开的时候只要把门虚掩上就可以了。” 　　看着罗姆爷急匆匆离开仓库的背影，陈默摇头轻笑几声，随后一脸悠哉的朝菜月昴问道：“怎么样，菜月君，你有什么感想吗？” 　　“金钱不是万能的……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是因为他还不够有钱。” 　　菜月昴感觉自己整个三观都被清洗了，那么凶神恶煞的一个老头，陈默只不过随手甩了点钱出去就摆平了。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嘴脸，实在是太特么和蔼可亲了！ 　　“菜月君。” 　　“嗯？” 　　就在昴重新认识到金钱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着无可比拟的魅力时，陈默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准备一下，我们的客人到了。” 　　“什么客人……” 　　迷迷糊糊发出询问的同时，菜月昴忽然猛地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客人，说的也就是前来交接赃物的那个委托人。 　　幕后黑手即将浮出水面，菜月昴顿时感到一种奇妙的提心吊胆的感觉，像是在看一部恐怖悬疑电影，最后真凶马上就要被揭露一样，兴奋、焦躁、疑虑、恐惧，诸多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嗓子有些发干。 　　此刻窗外还能看见黄昏时太阳直射进来的光线，不过大概估摸一下时间，距离日落应该也不远了，一阵脚步声忽然从仓库外传来。 　　哒、哒、哒、哒…… 　　轻盈，细微的脚步声。 　　不像是成年男人，反倒跟纤细少女差不多。 　　侧耳倾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陈默忽然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不对！” 　　而就在他起身的同时，罗姆爷离开之后本就微微敞开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在我还能够原谅的时候，高尚地将偷窃之物还来吧，恶贼。” 　　金色夕阳下，目光凛然的银发少女绷着脸颊踏入仓库。 第十九章 历史的车轮啊，碾吧碾吧就又回到原地 　　傍晚夕阳下仿佛闪耀着动人光泽的耀眼银发，轻盈的发丝两侧做出编织造型，从少女背后一直延伸到曲线柔和的纤细腰肢，开门时的气流带起几根单独的银发，精灵般在跳跃着阳光与尘土的空气中飞舞，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之感。 　　少女双手叉腰站在仓库门口，象征着坚强意志与知性智慧的蓝官足够精致艳丽，但严肃认真得有些过了头的表情却让人有种面对孩童般的幼稚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从小被娇惯培养在温室里的花朵——那双目光清澈的眼眸注定与贫穷无关，陈默之前在这个贫民窟里见过的人，即使是像菲鲁特那样尚未成年的孩子，也不免会被世俗所污染，因此少女必定是身份高贵之人。 　　她身上的服饰也恰好佐证了这一观点。以白色为基调的衣物和裙装，没有任何多余的华丽花纹，然而正是如此造型简单才更凸显出设计者高绝的裁剪技术和审美风格，衣裙之上另外还披着一件长袍，衣摆处绣着图腾化的老鹰标记，为服饰整体增加了仪式般庄严的感觉。 　　从初见少女的惊愕当中回过神来，昴深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这是何等、何等超高规格的美少女啊！” 　　“意义不明的话呢……虽然意义不明，但还是请快些把偷走的东西还来吧。别的什么我都可以放弃，唯独只有那个不行，所以拜托，请老实还给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放你们离开的。” 　　摇动风铃般清脆宜人的嗓音传入菜月昴耳中，让他几乎都快忘记了此刻身处的状况，整个人都陷入到无法呼吸的震撼当中，只有眼前微微皱眉的银发少女，其强烈的存在感深深贯穿到灵魂当中。 　　“陈、陈大哥……我好像，是恋爱了……陈大哥？” 　　菜月昴的喃喃自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迟钝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转头朝陈默的方向看去。 　　然而眼中所见的，却是陈默在这短短半天不到的相处当中，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的凝重神色。 　　“陈……大哥？” 　　将菜月昴的呼唤置若罔闻，陈默只是表情略带严肃的看着出现在仓库入口的少女。 　　银发，半妖精，之前从菲鲁特口中听到如此鲜明的外貌特征之后，陈默就一直在怀疑被偷走王选徽章的少女会不会就是八年前他在精灵之森向大精灵承诺过会出手相助一次的那个女孩，但现在一睹少女真容后，这份怀疑几乎已经被彻底坐实了，虽然八年时间女孩变成少女后容貌多少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大致的五官框架是不会变的，现在只需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你和火系大精灵，有什么关系？” 　　“欸……帕克吗？” 　　突然之间变得出乎意料的对话发展，让少女微微一愣，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眼神里闪烁着疑惑不解和微微的警惕道：“因为不是什么必须要保密的事情，所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也没什么不可，但你首先要把之前那孩子偷走的东西还给我。” 　　之前那孩子，说的也就是菲鲁特了。 　　听少女这口气，显然是把陈默和菜月昴当成了菲鲁特的同伙，盗窃组织中负责销赃的话事人之类的角色。 　　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什么，陈默二话不说就从衣兜里掏出王选徽章，然后轻轻放到身旁的圆桌上：“想要就自己来拿吧。” 　　陈默如此大方的表现，让少女稍微有些吃惊，在她的观念当中，窃贼之类的人应该都是贪得无厌的才对，所以她表面上虽然是在请求，但实际已经做好了不得已的情况下动手的打算，然而这个窃贼倒似乎很好说话，乖乖就交出了王选徽章。 　　她的认知和戒心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陈默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什么窃贼，当然好说话了。 　　少女脚步有些犹豫的走进仓库，直到她站在圆桌边上时，陈默依然丝毫无动于衷，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请吧，这本就是你的东西，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少女目光有些复杂的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高大男人，迟疑几秒后才伸手从桌上拿起徽章。 　　而就在她手指接触到徽章的瞬间，暗红色宝石顿时放射出细微的光芒。 　　看着徽章中央亮起的宝石，陈默微微眯起双眼，脸上表情也越发沉寂了几分。 　　“无论如何……”重新拿回王选徽章，少女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脸上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虽然之前随便在大街上当街行窃的做法真的很过分，但现在能拿回被偷走的重要之物，真的十分感谢你。” 　　“感谢就不用了，反正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陈默摆摆手，拒绝了少女的谢意。 　　然而正是他随口拒绝的话语，却让少女愣住了：“说没什么用……可这个徽章其实还是很值钱的哦？” 　　“钱？”陈默倒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如果需要钱的话，做什么不比偷东西好？说到底，偷窃这种事情效率实在是太低了，我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说到最后，他微笑着摊了摊手，接着道：“况且，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听到陈默反问的话，少女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好好打量过眼前这个无论言语还是行动都让自己感觉有些捉摸不透的男人，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少女越发迷惑了。 　　白净细腻的肤色，毫无毛糙的发质，看起来平时应该过着上等人的生活，还有他言语谈吐间都透露出极有涵养的沉稳风格，以及那件随意披在身上的裘皮大衣，少女虽然对于奢侈品之类的东西不怎么了解，但也能看出这件大衣绝对价值不菲。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满溢着逼人贵气的男子，若不是王公贵族，便绝对是商贾巨鳄，又怎么可能会去贪图一枚镶嵌有宝石的徽章呢？ 　　疑惑。 　　虽然疑惑，但少女还是如实摇头道：“不像。可既然不缺钱的话，那为什么你要偷走这枚徽章？” 　　“你还在认为是我偷走了你的徽章？” 　　“因为……” 　　“我问你。”少女话刚开口，陈默就直接打断她道：“你亲眼看见是我偷的了吗？” 　　“这……倒没有，偷窃的是个金色短发的……女孩……？”少女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停顿住话语。 　　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陈默看了几秒之后，她脸上犹如此刻天际夕阳垂落的云彩般，逐渐浮上一层火烧似的红霞。 　　与此同时，刚才那种正义凛然的态度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慌乱，表情完全变得羞怯起来。 　　“也、也、也就是说？你，你们和窃贼不是一伙的，吗……” 　　“正是如此了，不过看小姐你刚才自信满满的表情倒是也很可爱，所以我就没有点明说出来。” 　　“欸……欸！讨厌，怎么这样？！” 　　明白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遭到戏耍之后，少女立刻鼓起脸，嗔怪般的发怒起来。 　　不过果然应该说这个世界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看脸世界吗？即使是发怒，但因为过于可爱的长相，少女这一副毫不加掩饰的情绪流露依然充满了难以抵御的魅力。 　　侧目看了眼彻底陷入美少女幻想当中的菜月同学，陈默微叹了一声。果然宅男在面对这种场面的时候都是零抵御能力的，他当初第一次在迷宫都市的夜晚街道上看见赫斯缇雅的时候，可是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跟赫斯缇雅相比，眼前这个少女身上少了几分神性的感觉，所以菜月昴现在好歹还能强撑着不露出什么丑态，不过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针对菜月同学的实验日程，最首先还是得从人格重塑上开始。 　　至于如何才能最快最有效的重塑一个死宅的人格，陈默认为他还是相当具有发言权的。 　　毕竟，这都是他当初一步步走过来的路，经验之谈，当然是极尽权威了。 　　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摩着关于如何物尽其用的利用好菜月昴这个难得的实验素材的问题，陈默一边朝少女微笑道：“之前多有失礼了，不过这也要怪小姐你长得如此明媚动人的缘故，我的名字叫陈默，这边的少年是我的朋友，菜月昴。” 　　“动！……动人，什么的……明明以我这幅相貌，怎么可能担得上这种夸奖……” 　　突然被夸容貌动人，少女开始还有些惊讶羞涩，但随即她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像我这种，禁忌之人……” 　　看见少女突变的脸色，陈默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的菜月昴就挺胸高喊起来：“绝对——绝对担得起！真的是很可爱啊！再自信一点怎么样，不要露出这种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哭出来表情啊！虽然就算是哭应该也会很可爱，但果然还是微笑起来才更好吧！” 　　嘶……这小子…… 　　陈默略微诧异的侧目看了眼菜月昴，虽然他确实是又自我又中二，但似乎撩妹技能点的很高啊？ 　　而听到菜月昴的话，少女也是不由得露出微笑：“明明一开始是我误会了你们，但现在竟然还是两位来安慰我……我这个人真是……总之，很高兴见到你们，还有之前的事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实在非常抱歉……我的名字是爱蜜莉雅，那个，是叫陈默先生……对吧？” 　　迎着少女投来的目光，陈默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名字里可没什么先生之类的字，直接叫我陈默就行了，少点客套比较自在。” 　　“是，那就冒昧了。之前你问的事情，我跟帕克，也就是火系大精灵之间的关系……其实呢，我是帕克的精灵使。”爱蜜莉雅说话的同时抬起手掌：“今天的时间还剩一点，应该没问题才对……帕克，请出来一趟吧，麻烦你了。” 第二十章 有时候，麻烦总是避无可避 　　大精灵帕克。 　　虽然距当初已经过去了八年时间，但往昔所见的那道威严身影，陈默依然丝毫不曾忘却。 　　首尾环绕能够完全包裹下一整个天文馆，仅仅只是匍匐在地便足以堪比城堡般雄伟的身躯，六系中掌控火系属性魔素的大精灵，全世界仅有四位的至高存在，魔道一途的终极—— 　　“呼哈~” 　　随着爱蜜莉雅的呼唤，一道软乎乎听起来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挠到心窝一样的呵欠声从她掌中响起。 　　“已经这么晚了，莉雅，还有什么事吗？” 　　“很抱歉打扰到你休息，帕克。”爱蜜莉雅露出有些像是撒娇一样的恳请神色道：“不过还是要麻烦你出来一趟呢，关系到人情问题啦。” 　　“莉雅，你不用向我道歉的，对于女儿的请求，身为父亲当然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才行了……喔？这是……王选徽章，你找回来了吗？” 　　“是，不过是别人帮我从窃贼手中索要回来的……喏，就是他们了。” 　　爱蜜莉雅一边说，一边侧身朝着陈默的方向扬起手，露出了从她掌心发出声音的家伙。 　　一只猫咪。 　　灰白毛色，大小莫约在五六厘米的样子，不过考虑到姿势问题，如果从耳朵到尾巴拉直了，大概会接近十厘米，可谓是体型非常袖珍的猫咪。另外在这只猫咪的左耳上穿着一枚金色耳环，同侧还挎了个紫色的包包，让人觉得可爱的同时又不免会感受到着装者爆棚的少女心。 　　而听闻爱蜜莉雅话里的意思，眼前被她托举在掌中的猫咪，竟然就是…… 　　“大精灵阁下。” 　　陈默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猫咪在发现自己的瞬间就完全僵硬住的眼神，笑容玩味道：“当初一别，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年多时间，虽然俗话说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待，可没想到，您这变化实在是大得有些出人意料了。” 　　“人类……” 　　面对陈默的调侃，帕克整根尾巴直接像是天线一样竖立起来，而将它托举在手掌中的爱蜜莉雅则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 　　“帕克，你之前就认识陈默吗？” 　　“啊……没错，我们八年前就认识了。” 　　回想起八年前那个孤身一人闯入永久冻土，单凭一把剑就逼得自己不得不低下头颅的家伙，帕克目光里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畏惧。记忆当中那道比声音更快的剑影，以及炽热到仿佛要将空气都焚为灰烬的剑光，此刻仿佛再度浮现于眼前，与男子静静坐在仓库内的身影相重合，时刻拨撩着它绷直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头皮发炸的紧张感。 　　“大精灵阁下，久别重逢，你这态度可是有些冷淡啊。”将帕克的紧张看在眼中，陈默摇头轻笑道：“记得当初在精灵之森第一次相见时，阁下威严雄伟的身姿至今我都还历历在目，怎么现在竟然变成这种宠物猫的样子了？” 　　“后面陆陆续续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吧，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即使从陈默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恶意，但帕克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拥有轻而易举就能击败自己的实力的绝顶高手，要是他突然暴起伤人的话……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真身并不在这里，但爱蜜莉雅可就糟糕了。 　　先确认立场，再确认他身处于此的理由，最好能尽快找到借口脱身…… 　　“那么你呢，人类，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我啊……” 　　陈默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先不把自己介入王选的事情告知大精灵，毕竟大家阵营不同，说了的话难免会产生出芥蒂。 　　“大精灵阁下，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个商人。”做出决定后，陈默几乎瞬间就想好了说辞：“商人的本质就是逐利，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有我们，正好这露格尼卡王国最近就有生意可做，我当然没理由会放过如此一块甜美的蛋糕了。” 　　说话的同时，陈默脸上扬起一抹充满市侩商贩气质的狡黠微笑，整个人流露出的感觉顿时变得像是一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一样。 　　即使是谎言，陈默也能说得无懈可击，他并没有捏造什么莫须有的事实，所有说出口的话语全部都是真实的，只不过选择性的转移了重点而已。 　　常言道，撒谎要七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才能掩人耳目，不易察觉。 　　但若是所说的全部都是真话呢？ 　　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谎言，而且还是最为高明的谎言。 　　当这种高明的谎言与陈默身上自然流露出的商人气质相互结合起来，就形成了天衣无缝的真实的谎言，即使是存在超过数百年的火系大精灵帕克也同样被欺骗了过去。 　　“原来如此，做生意吗……” 　　猫咪面孔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帕克随即打了个哈欠，略带歉意道：“虽然很想再陪你好好聊聊，但今天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改天有空的话就请到王国北境的罗兹瓦尔宅邸来做客吧，王选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清楚知道了才对，这个国家的边境伯正是我家莉雅的支持者。” 　　“时间？” 　　“嗯，因为现身出来会消耗大量的魔素（玛那），为了不伤害到莉雅的身体，所以到下午五点之后我就得休息了。” 　　“五点的话……那不就是现在吗？” 　　陈默的时间感一向很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帕克耷拉着眼睛在爱蜜莉雅手心蜷缩起来，娇小的猫咪体态逐渐化成魔素光点，飘飞回了她胸前菱形的通透紫水晶当中。 　　“抱歉啦……” 　　看着帕克消失，爱蜜莉雅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陈默笑了笑：“我一晚上储存的魔力只够用这么久了。” 　　“不，没事的。”陈默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道：“不过大精灵阁下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节，总觉得它身上有种孱弱感……” 　　“啊！你看出来了？” 　　“多多少少看出来一些吧。” 　　对于陈默能几眼就看出帕克的真实情况，爱蜜莉雅显得非常吃惊，不过她还是很快解释道：“因为帕克跟我签订的契约，作为契约精灵，它的体型太大了，而且有它在的地方大气中的六系魔素都会完全失调，变得只剩下火属性魔素，所以帕克只能以分身的形式跟在我身边，本体的话还在精灵之森里沉睡着。” 　　“这样吗……”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之后，陈默眯起眼睛，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精灵之森，来参加什么王选呢？” 　　无论是大精灵还是眼前的少女，给陈默的感觉都并非那种对权势有什么执拗爱好的类型，而且当初他仅仅只是涉足进永久冻土，就遭到了大精灵帕克不由分说的一顿攻击，可见它对于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有着极为强列的领土意识，但为什么现在会陪同爱蜜莉雅来参加王选？ 　　实在是让人很想不通啊…… 　　“我……” 　　听到陈默的这个问题，爱蜜莉雅脸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好的往事一样，停顿几秒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我，是想要改变这个国家，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竟然，是真话呢…… 　　陈默一直平静注视着爱蜜莉雅的眼睛，从那双紫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里，他丝毫没有看到撒谎时的阴霾。 　　也就是说，她刚才所说的，想要改变露格尼卡王国，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生活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大家一起幸福开心的生活下去吧”——这种类似的话只有单纯天真的孩子才能够说出，因为当他们稍大一点就会明白，“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也就是说，能够发自内心说出这种话的爱蜜莉雅，从处世的视角上来说，就跟孩子一样单纯。 　　单纯、而温柔…… 　　不过虽然爱蜜莉雅说的是真话，但同时她也撒了谎。 　　隐藏在真实之下的谎言，其名为——隐瞒。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陈默虽然名头上挂了个神字，但他现在毕竟还不是神，所以当然无从知晓别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关于参加王选的理由这件事，爱蜜莉雅绝对是对他隐瞒了什么更加重要的原因。 　　平静注视几秒后，陈默收回视线，决定暂时跳过这个问题。 　　不惜撒谎也要回避的事情，即使他现在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少女柔弱当中写满坚定的眼神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爱蜜莉雅小姐不要嫌我话多。” 　　“哪、哪里的话？”爱蜜莉雅表情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请不要这样说，你帮我找回了重要的东西，仅仅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算不上什么的，请问吧。” 　　“小姐倒是爽快人，那我就直接问了，关于偷走你徽章的……” 　　就在陈默准备问起关于徽章被盗一事时，一阵带着古怪唱腔的声音忽然从仓库外传来。 　　“真是太~好了，遗失的徽章找回来了呢~” 第二十一章 点、刺、崩 　　话音传来的同时，仓库门口走进来一个化着怪异小丑妆容的男子，眯着眼睛看了一圈仓库里的众人之后，夹带在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越发深沉。 　　“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剑士阁下，当初一别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吧？” 　　男子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陈默身上，并且以咏叹般的腔调继续说道：“时隔八年，没想到您竟然又回到了露格尼卡王国……怎么样，当初我对您提出的邀请，现在也依然有效哦~” 　　邀请…… 　　陈默当然还记得，这个小丑曾邀请过他加入自己的阵营，不过却被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边境伯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下只是一介布衣，又身无一技之长，还是不烦劳你费心了。” 　　“呵呵……” 　　听到陈默毫不掩饰露骨的推辞话语，男子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接着将视线转到爱蜜莉雅身上。 　　“爱蜜莉雅殿下，既然徽章已经找回来了，现在要返程回宅邸去吗，还是再在这王城里休息一晚？” 　　“唔，这么快啊……”爱蜜莉雅视线在陈默身上停留片刻：“还是回去吧，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邀请他们二人一起到宅邸来做客，可以吗？” 　　“当然，殿下乃是尊贵之人，这种小事自不必多问。” 　　得到小丑肯定的答复之后，爱蜜莉雅随即一脸期待的看向陈默和菜月昴，盛情邀请道：“作为帮我找回徽章的感谢，请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报答恩情，拜托了。” 　　“小姐如此拳拳之心，再拒绝的话不免就有些失礼了。”陈默微微露出笑脸：“不过今天暂且就算了，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定会登门拜访。” 　　“说定了就不能反悔哦？” 　　“绝不反悔。” 　　面带微笑目送着小丑和爱蜜莉雅二人走远，陈默不禁有些感叹，随便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如此真诚相待，真是个好女孩啊…… 　　然而就在这时。 　　“天使……真是天使啊！” 　　菜月昴一脸亢奋的抓住陈默的胳膊摇晃起来：“陈大哥，你看到了吗？！那个女孩，她真的，真的好可爱啊！” 　　“这我倒是不反驳，不过你能不能先把我袖子松开？” 　　“可爱……好可爱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她肯定是天使……异世界召唤故事万岁……” 　　对于这种完全陷入二次元美少女幻想当中的中二少年，陈默完全没有一丁点办法，只能任由菜月昴拉着自己衣袖兴奋了好长时间。 　　如果要按菜月昴的想法，像爱蜜莉雅这种等级的美少女一般常见于各类青春恋爱题材的漫画当中，首先是直达腰际的银色长发，十分可爱！然后就是紫水晶一样的通透眼眸，十分可爱！还有善良单纯的性格，当然也十分可爱！ 　　“陈默大哥，我想我已经爱上她了，怎么办。” 　　菜月昴整个人陷入莫名的昂扬情绪当中，脸上激动的表情就好像半人马开大之后一样，浑身散发出冲冲冲的气息。 　　“我看你不是爱上她了，你就只是单纯想冲而已。”陈默靠在桌边低头翻弄着手里的圣金币，一脸冷笑：“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这里可是异世界，之前那三个小混混你应该没忘吧……像他们一样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的家伙这里多了去了，所以你最好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否则下次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及时救你了。” 　　“呃……” 　　听到陈默平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菜月昴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 　　没错，他今天已经亲自品尝过死亡迫近是什么滋味了，这是文明发展还处在欧洲中世纪时期的魔幻异世界，疏忽大意唯一的下场就是招致死亡。 　　“我知道了，陈大哥。” 　　“行了行了，不要摆出这种像是在挨老师训一样的表情，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稍微内敛谨慎一些。” 　　陈默摇摇头安慰了菜月昴几句，不过对于这个少年是否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他一点都不关心，因为无论菜月昴听没听进去，都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在上个世界的时候，前后零零总总加起来，陈默也算是当过一百多年老师的人了，从幼师到大学教授他都干过，不同阶段的学生是什么性格特点，他全部了然于心，而像菜月昴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最大的特点就是记吃不记打。 　　这次犯错之后，口头教育一顿，问他们“记住了吗？”，立马就会回答“记住了！”，口头喊得响亮，下次依然再犯。 　　只有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他们才会真正明白过来。 　　“对了，菜月君。” 　　离开旧仓库的时候，陈默忽然开口问道：“你想变强吗？” 　　“变强？”菜月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什么变强？” 　　“变强就是变强，哪有什么变强的说法，你想变强吗。” 　　“当然想啦……应该没有人会不想变强吧？陈大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 　　带着菜月昴走出旧仓库，虚掩上门口之后，抬头看着深蓝色天幕上已经开始出现的点点星光，陈默一脸笑意深长。 　　…… 　　关于傍晚时罗兹瓦尔的出现，既可以说是在陈默意料之中，又可以说是在他意料之外。 　　从之前菲鲁特说出委托者怪异的外貌特征和说法方式时开始，陈默就在怀疑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罗兹瓦尔。 　　直到后来听帕克说支持爱蜜莉雅参加王选的就是北方边境伯时，他便已经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镇守露格尼卡王国北方的边境伯，不是罗兹瓦尔又是何人？ 　　八年前初次见面时，罗兹瓦尔是主动介绍过自己的，以陈默怪物一样的体质，还不至于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信息。 　　不过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当罗兹瓦尔现身的那一刻，他依然忍不住有些意外，总有种“啊啊，竟然真是这样啊……”的感觉。 　　而弄清楚罗兹瓦尔就是委托菲鲁特盗窃爱蜜莉雅王选徽章的幕后黑手之后，下一个问题接着冒了出来——他为何要这样做？ 　　王选徽章是参加王选的资格证明，虽然掉了应该也可以补办，但这种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总免不了会给人留下“连一个小小的徽章都保管不好，将国家交给这种人真的好吗？”的感觉，而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无疑会让爱蜜莉雅在王选当中举步维艰，处处受肘。 　　作为爱蜜莉雅阵营的支持者，罗兹瓦尔竟然会做出这种不利于她王选的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换个人，哪怕委托者只是个街头小贩，陈默也不至于会如此惊讶，他随便都能想出好几种可能的原因，比如被其他王选阵营的人收买，或者厌恶爱蜜莉雅半精灵的身份，但换到罗兹瓦尔身上，陈默真的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零动机……或者说是与自我利益完全相反的，负数的动机。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一点也是让陈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抛开动机不谈，用结果论来看待这件事，罗兹瓦尔的委托失败了，徽章最后回到了爱蜜莉雅手里，那他应该继续把自己隐藏在幕后才对，可为什么傍晚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出现在仓库里？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要见证什么吗？ 　　还是说别有所图？ 　　一个又一个与逻辑发展方向完全截然相反的问题摆在陈默面前，让他挠破头都想不出答案，而这也正是他之前一口答应爱蜜莉雅邀请的原因——现阶段他所陷入的所有困局，全部都来源于信息量的不足，而想要获取更多情报，进而筛选出有效信息，最好的地方当然就是罗兹瓦尔大宅了。 　　俗话说得好，想要捉住偷鸡的黄鼠狼，就得埋伏在鸡圈边上。 　　只要距离足够近，再狡猾的狐狸都迟早会露出尾巴。 　　而到时候双方比拼的，只不过就是看谁更有耐性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件事摆在陈默面前。 　　“菜月君，你喜欢哪种剑？” 　　在拉姆的侍候下洗漱沐浴，然后换上一身宽松的黑色布衣，陈默站在菜月昴的房间里朝他问道。 　　此刻窗外已是月挂中天，看着突然深夜造访的陈默，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就……普通的那种吧？像是陈大哥你用的那种。” 　　“那就是单手直剑了。” 　　【黑衣剑士】的职业传承是针对所有剑种的，无论是什么剑，到了陈默手里都能被运用自如，但因为他最开始用的剑是在迷宫都市由上神赫斯缇雅亲自挑选的西式单手直剑，所以直到现在为止，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在用这种剑。 　　“锵！” 　　窗外月色清冷，然而却也冷不过房间内突兀闪过的一抹森寒剑光，陈默手里握着一柄普普通通的单手直剑，随意挥动两下后，脚下缓缓拉开弓步。 　　“无论任何精妙华丽的剑技，都是由最基础的招式和步伐构成的，其中步伐的基础之一就是弓步，这也是在实际战斗当中最为实用的步伐种类。” 　　拉开弓步之后，陈默又慢慢将剑刃抬到耳边，手肘后屈，一边以慢动作缓缓刺出，一边接着道：“而基础剑技的种类就稍微多一些了，这是点，一点到底就是刺，注意看我手腕的动作，以肩膀和整个上半身作为发力点，脚下踏前，甩肘，把力量全部抖进剑上，这就是崩。” 　　演示完了三个动作，陈默收起直剑，看到菜月昴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不由得微微皱眉道：“菜月君，你之前说想要变强的话难道只是随口说说的吗？” 　　“不，当然不是随口说说了……可陈大哥，你这个……看起来好像……”昴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却已经完整传达出来了。 　　听到菜月昴言下之意似乎很是不屑，陈默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脚下再次拉开弓步，同时举剑刺出，动作和之前别无二致。 　　然而就在他将剑刃刺出的瞬间。 　　“锵！” 　　铿锵的金属剑鸣声在菜月昴耳边骤然炸响，他眼前还残留着之前陈默摆出架势的残影，下一刻剑刃就已经横到了他脖颈旁边。 　　“这是点和刺，接下来是……”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才陈默甩肘抖剑的姿势，菜月昴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剑崩飞的场景。 　　——死！！！ 　　看到菜月昴脸上止不住的悚然表情，陈默也没有再接着吓唬他，收剑起身道：“菜月君，不要小觑任何看似简单的东西，越是基础，才越是重要，而且就算是这简简单单的点、刺、崩三招，也不是随便就能学好的。” 第二十二章 形容女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可怕这种失礼的说法 　　作为以货物贩卖为交易主干的大型商会，合辛商会的龙车在脚程上绝对没的说，从露格尼卡王城到北方边境，大半天时间就已经到了。 　　从龙车上下来之后，陈默看着眼前一片掩映在森林当中的祥和村落，不由得轻轻感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更能给人安逸感啊……” 　　“陈大哥，这里就是北方边境了吗？”跟在陈默身后，菜月昴也跳下龙车：“看起来比我想象当中要更加和平呢。” 　　“想象中？”陈默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 　　“是啊，因为说起边境一类的词，在中世纪文明的世界里，就应该是战火蔓延的代名词吧。” 　　菜月昴的说法其实陈默也是赞同的，中世纪时期的国土战争可比核平的近现代频繁得多，不过眼前这个地方却是唯独的例外。 　　“嗯……菜月君，你大概还不太清楚吧？” 　　“清楚什么？” 　　“关于昨天在仓库里见到的那个小丑。”陈默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接着道：“别看他那副样子虽然有些滑稽，但他却是这个国家的首席宫廷魔法师，同时在地火风三系上拥有代表最高成就的荣誉称号，并且一个人就能轻松对付一支军队，所以才会被王国委以重任，驻守在这北方边境。” 　　“一……一……一支……一支什么？！” 　　“一支军队啊，菜月君。” 　　“军……军队……”嘴里重复念叨着陈默所说的话语，过了好半天菜月昴才算平静下来：“不好意思，陈大哥，你说的这个军队……它一支有多少人啊？” 　　“呵呵……敢于冒犯国家边境的军队，你说有多少人？”说话的同时，陈默笑呵呵的朝两边扬了扬手：“不过把这里完全淹没应该是没问题的。” 　　顺着陈默扬起的双手，菜月昴目光看向两边幽静的森林和前方安静祥和的村落，然后微微咽了口唾沫道：“这……这还真是……” 　　“怎么，被吓到了？” 　　“因为……一个人对付一支军队啊！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有些太夸张了吧？” 　　“夸张吗……” 　　陈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虽然已经穿越到了异世界，但菜月昴现在依然还是没有任何觉悟可言。这种感觉陈默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一天前还生活在富足和平社会下的少年，突然要让他接受与自己生活过十几年时间截然不同的世界观，这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就算表面上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但很多时候他依然不自觉就会拿曾经的经验和眼光来看待问题。 　　不过理解归理解，陈默可以理解菜月昴，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哪怕是像拉姆和蕾姆这种好性格的女孩，也都表示完全无法理解菜月昴的行事逻辑。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如果不能改变世界，那就改变自己，很显然菜月昴并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所以他必须改变自己，现在是有陈默给予他庇护，但再过一年系统试炼任务之后陈默迟早都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到时候菜月昴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而要想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一个人世界观，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原本既有的世界观摧毁。 　　菜月昴原本的世界观是什么？ 　　富强民主的和平世界。 　　所以要想彻底将这个世界观覆写，办法说来也很简单…… 　　“呐，菜月君，你原来杀过鱼或者鸡吗？” 　　“没……”下意识回答了陈默的问题，随后菜月昴才突然回过神来：“陈大哥，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嘛，我基本什么家务都不会啦，做饭也只局限于泡杯面。”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陈默笑着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不过菜月君，做饭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学一下，毕竟中世纪时期的菜谱……无论什么东西基本都是炖或者煮这两种做法，然后加点盐就可以上桌，一顿两顿还好，时间久了完全就是遭罪。” 　　陈默插科打诨的技术还是相当过硬的，几句话功夫就把菜月昴的注意力从刚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完全转移到了中世纪食谱上，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经过村落，因为他们的衣着和村里其他人比起来相当醒目——陈默穿着一身毛色水润光泽的黑色毛皮大衣，菜月昴则是穿着异世界从未有过的运动服，所以很快就引来了一大堆人远远围观，好奇这两个人身份的同时又因为畏惧其中身穿毛皮大衣的那个人而不敢上前。 　　在这个统治者独断当权的世界，身为统治阶级一员的贵族大老爷们，对于身份低下的普通平民来说，是手握有生杀大权的，而像纯色毛皮大衣这种富贵的打扮，平民一辈子也无缘能接触到，有能力穿上这样一身装扮，就是对身份最有力的说明了。 　　若是贸然接近这两个人，万一打扰到贵族大老爷聊天的雅兴，恐怕十条命都不够偿还吧…… 　　好奇心和生命摆上天平，前者顿时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陈大哥，那些人怎么一直都在看我啊？” 　　注意到从远处聚集的人群当中向自己身上投来的目光，菜月昴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同时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几下，有些在意道：“是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还是头发乱了？” 　　远处的人群陈默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值和战斗直觉，只要别人稍微瞥他一眼，他都能有所察觉，甚至连人数、性别、身材高矮之类的东西都能模糊感觉到一些。 　　回头看了看那群目光好奇而畏惧的村民们，陈默随即便收回视线，半开玩笑的对菜月昴说道：“他们啊……可能是因为你眼神太凶了吧。” 　　“诶诶诶诶诶诶诶？！” 　　菜月昴一边发出夸张的声音，一边用手指牵起眼角的上眼皮，以吊梢眼看向陈默：“那这样呢？” 　　“算了，你还是别弄了，看起来特别傻。”陈默摇了摇头，语气略带几分遗憾的再次补上一记暴击：“菜月君，想必你在穿越之前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咕唔……！” 　　一语成谶啊，菜月昴还真是没有女朋友。 　　被陈默二次暴击的昴立刻耷下脑袋，整个人都显得灰白起来，但他依然试图自我安慰一下。 　　“女……女朋友什么的，对于我等宅男来说才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再说了……纸片人老婆难道不好吗？” 　　“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我……我……”在陈默悲悯的注视下，菜月昴眼泪都快被说出来了：“只要有纸片人老婆，我要个屁的女朋友啊！陈大哥，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对纸片人老婆的爱，才不是女朋友那种肤浅的东西能够代替的！” 　　“这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我也是宅过来的嘛。” 　　“诶……？” 　　就在菜月昴有些发愣的时候，陈默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不过啊，菜月君，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下你比较好——这里可是正经的中世纪奇幻异世界，纸片人老婆，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 　　菜月昴终于哭出来了。 　　…… 　　因为到访之前陈默提前一晚就向罗兹瓦尔宅邸寄来过信件，所以当他和菜月昴抵达宅邸时，门口的女仆早已等候多时。 　　金发、绿瞳、巨辱……真是个高挑的美人呢。 　　审视的目光在女仆身上略微打量了片刻，陈默随即又将视线转向身旁的菜月昴。 　　按这小子见到美女就开始犯的花痴的性格，只希望他不要又说出些什么羞耻感爆棚的中二言论，省得自己也跟着丢人。 　　不过陈默还是失望了。 　　俗话说得好，每个少年在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之前其实都渴望着一位拥有巨大的……不对，是拥有成熟胸怀的御姐来悉心关爱自己，所以当菜月少年看到宅邸门口那个高挑的金发女仆，眼睛瞬间就瞪直了。 　　“びじんさん（美人/bi jin san）……” 　　听到这魂都快掉了的声音，陈默微微摇了摇头。 　　又要开始了吗…… 　　之前见到拉姆和爱蜜莉雅的时候也是这样，短暂的惊艳之后，各种中二到爆炸的言论就跟机关枪一样从菜月少年嘴里喷出来了。 　　不过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金发女仆却主动开口道：“欢迎两位，奉家主罗兹瓦尔大人之令，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说话的同时，金发女仆略微躬身致礼，随后抬起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是尖牙的微笑。 　　没错，就是尖牙。 　　陈默表情依然毫无变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种兽化的特征，半亚人吗…… 　　既然这个世界有亚人（兽人）存在，那么当然也有半亚人存在。 　　如果说亚人是带有人类特征的野兽的话，那么半亚人就是带有野兽特征的人类，具体产生的方式就是由人类和亚人共同结合之后生出的孩子，因为亚人血统被稀释，所以半亚人身上属于野兽的特征才会淡化。 　　不过淡化却不意味着变弱，混血的半亚人往往都拥有出奇强大的能力。 　　用半亚人做女仆吗…… 　　陈默这边还在暗自思忖着关于眼前这个金发女仆的事情，但在他旁边，同样也看到了女仆满嘴尖牙的昴却是被吓得不轻。 　　“好……好可怕的脸！” 　　“哦？客人你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呢……” 　　就在菜月昴话音出口的瞬间，金发女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明明还是之前那种客气微笑，却给人一种狂野而危险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正在面对一头狩猎当中的野兽一样。 第二十三章 万恶的中世纪食谱 　　“抱……抱歉！” 　　就在金发女仆身上散发出的凶悍气息越发浓厚的同时，昴浑身猛然一颤，然后立刻大声为自己之前失礼的言语道歉。 　　而听到菜月昴道歉的话，女仆表情重新变得平和起来，不过目光还是有些发冷：“客人你在紧张什么，我的长相太过可怕又不是客人的过错，要道歉的话也应该是我向客人你道歉呢。” 　　“这……我……” 　　就在菜月昴有些张口结舌的时候，陈默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拦在背后：“看小姐的样子，应该是半亚人吧？我这位朋友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半亚人，失礼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多包涵。” 　　“不，哪里的话，无论何种原因，让客人受到惊吓就是我身为女仆的失职，理应被责备才对呢。” 　　面无表情的淡淡瞥了眼躲在陈默身后的昴，金发女仆紧接着牵起女仆装裙摆，姿态无可挑剔的略施一礼道：“责备的事稍后再说，现在请两位客人先随我来吧，家主罗兹瓦尔大人已经吩咐下精心准备的宴会了，现在正在餐厅与爱蜜莉雅殿下共同等候二位。” 　　“有劳了。” 　　跟着金发女仆踏入宅邸，沿途经过大厅和走廊，推开一扇欧式风格花纹装饰的大门后，陈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餐桌后面的爱蜜莉雅和罗兹瓦尔两人，而当他和菜月昴走进餐厅之后，金发女仆则默默侍立到了门边。 　　“辛苦了，法兰黛莉卡。”朝女仆微微点了点头，罗兹瓦尔随即将视线转向陈默和菜月昴道：“请坐吧，陈默君，还有菜月君，旅途奔波，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了解乏的料理，请尽情享用。” 　　尽情享用…… 　　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便带着菜月昴就近入座，跟罗兹瓦尔寒暄几句口水话之后，他口中“解乏的料理”就由下人呈送到了餐桌上。 　　外观看起来像是炖肉，实际吃起来才发现原来真的就是炖肉，肥瘦倒是挺均匀的，肉质也不错，但料理过程就有些简陋了，仅仅只是以加了盐的清水炖煮到熟透，然后再用带有一些腥味的咸咸的酱汁作为调味，配上些新鲜青菜就直接上桌…… 　　口感如此粗糙的炖肉料理，虽然在这个世界的普世观念当中已经非常难得了，但吃在陈默嘴里其实就跟喂猪的潲水没什么区别。 　　上个世界的时候，他做过几十年的大厨，几十年的美食评审家，天南地北、春夏秋冬，四季八方什么都吃过，口味早就被养刁到天上去了，所以当下仅仅只是客气的吃了两口之后，就直接放下了餐刀。 　　见陈默才吃两口就放下餐刀，坐在旁边的爱蜜莉雅有些紧张道：“怎么，是料理不合口味吗？” 　　“不，料理非常美味。”陈默摇头轻笑：“只是这两天有些食欲不振，爱蜜莉雅小姐无需担心。” 　　“食欲不振的话，再加上忍受了一路的舟车劳顿，岂不是会更严重吗？” 　　爱蜜莉雅边说边低下头，目光里浮现出自责的神色：“真的非常抱歉，明明是想要报答恩情，没想到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爱蜜莉雅小姐完全不必自责。” 　　“可是……” 　　看着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变得情绪低落起来的爱蜜莉雅，陈默安慰的朝她笑了笑，接着道：“那么这样吧，其实我是知道一道开胃料理的，不知是否能借厨房一用？” 　　“哦？陈默君还会料理？”罗兹瓦尔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头，然后将目光转向门口的金发女仆：“法兰黛莉卡，带陈默君去厨房吧，注意一点。” 　　注意一点，说的当然就是注意不要让他弄出什么乱子来，以及在关键时刻及时救场了。 　　“是的，罗兹瓦尔大人。”微微垂下脑袋，法兰黛莉卡侧身从门口让开：“请随我来吧，客人。” 　　“呵呵……” 　　对于这主仆二人怀疑的态度，陈默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默起身，跟着女仆出了餐厅。 　　有些时候，事实比语言更加具有说服力。 　　再次经过来时的那几条走廊，转过大厅北门后，陈默很快就被带到了厨房里面。和宽敞的餐厅比起来，这所宅邸的厨房也一点都不显得小，估摸着横竖站十来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厨房倒是不错，有那么点样子。”陈默随手从刀架上抽起一把斩骨大刀，刃口在光线下反着跟水润过似的寒芒：“刀也不错，这开出来的刃口都快赶上王都骑士团的骑士佩剑了。” 　　虽然陈默从来没点过什么跟刀有关的技能，但玩剑玩了这么多年，在冷兵器工艺的鉴赏上，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大师，一把刀是好是坏，上手瞬间就一清二楚了。 　　不过陈默脸上流露出的欣赏表情落到侍候在旁边的金发女仆法兰戴尔眼中时，却是引得她心里一阵暗暗的不屑冷笑。 　　像这种一身富贵打扮的权贵巨商们，她往日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全部都是既贪婪又好色还很蠢的酒囊肉袋，眼前这个肯定也不会例外……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是有够滑稽的。 　　法兰戴尔满是不屑的心思陈默虽然无从知晓，但视线余光瞥过她眼中隐藏极深的那一抹鄙夷时，陈默还是大致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人性这个东西说起来很复杂很多变，但有时候其实也挺简单的，说开了无外乎贪懒馋奸滑，陈默当然犯不着为别人的一丁点偏见就大发雷霆，他只是随手把斩骨大菜刀插回刀架里，然后又从最下排抽了把单刃的尖头水果刀出来。 　　曾经他当大厨的那几十年里面，用过的刀具堆起来都够塞满一个大型旅行箱了，但无论用过多少种类的刀，其中他最喜欢的还是刀刃轻薄的水果刀，一般切肉切菜基本都是用这种刀。 　　和传统菜刀比起来，水果刀的刀刃太薄，刃面太窄，刀身重量也不够，所以切起菜来就会有种轻飘飘不受力的感觉，说通俗点叫没手感，不过在陈默手里就完全不会有这个问题。 　　择好刀，陈默又翻了翻案板台下面的冷藏柜，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冰箱，但万能的魔法却做到了同样便利的事。 　　冷藏柜里剩下的食材还有不少，陈默一眼就相中了一块肌纤维排列十分均匀的牛腱肉，案板台旁边的调味品种类也挺齐全的，像白胡椒粉这种香辛料都能找到。 　　查看调味品的时候，陈默倒是突然明白过来之前炖肉上面那种咸腥味极为浓烈的酱汁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了，鱼露加盐再加酱油和麻油，大火熬煮到粘稠之后切入肉桂碎和薰衣草碎，这种毫无逻辑也不考虑不同调味品之间味道融合的做法，光是听着就感觉十分恐怖了，怪不得吃起来会那么齁嗓子…… 　　“那么，做点什么好呢。” 　　主食材是成色上好的牛腱肉，辅材是各类时令蔬菜，调料也很齐。 　　陈默思考片刻就打定了主意，手里水果刀一掂一转，刀尖像是刨花一样从牛肉中间划过，横着切开一道十字，同时另一只手在灶台上晃过，橙红火焰轰的一声窜起到半人高。 　　“啪！” 　　焰舌升起，陈默随手打了个响指，铸铁炖锅里凭空注入清水，铁锅上灶，趁着烧水的空闲，他又继续在牛肉上切了几道十字开口，刀尖直没入到牛肉一半那么深。 　　“等等，请等一下。”站在一旁的法兰黛莉卡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阻道：“虽然家主吩咐过只是让我带你来厨房，其他并没有给我插手的权利，但像客人你这样糟蹋牛肉……” 　　“闭嘴，好好看。” 　　陈默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但一股说不出来的严肃气质却慢慢从他身上延伸出来，像是一根套索勒紧了法兰黛莉卡的脖颈，让她瞬间失去了一切言语。 　　几十年的大厨生涯，带给陈默的除了精湛的厨艺之外，还有对于料理的热枕，之前他能够容忍法兰黛莉卡轻视不屑的目光，但却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料理食材的时候出言打扰。 　　处理好了牛肉，陈默又取出来一个洗脸盆似的大铁盆，往铁盆里倾了大半盆盐巴，然后开始动作麻利的敲蛋。 　　黄澄澄的鸡蛋在他手里像是杂耍一样串成线掠过半空，当最后落下来时已经变成了空蛋壳，蛋黄被分进另一个空盆，蛋清则与盐巴混在一起。 　　陈默露出的这一手蛋黄分离的技术把法兰黛莉卡看得有些呆住了，感觉不可思议的同时，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陈默到底是用什么手法做到的，但眼前黄色的“蛋线”经过他手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完全没办法看清。 　　仅仅几秒钟时间，数十枚鸡蛋就敲完了，蛋黄陈默并没有去管，他只是扶着装盐巴和蛋清的铁盆，像是和面团一样搅合起来。 　　大半盆细白的精盐，最终变成了一团软泥似的东西，陈默接着又往盆里继续倒进各种香料切碎之后的粉末，直到把盐巴团彻底揉干，他才停下手。 　　正好这个时候，铸铁炖锅里的清水也烧沸煮开了…… 第二十四章 世间不可辜负之物 　　无论你相不相信，但食材也是有灵魂的。 　　不同的料理有不同的味道，而不同的味道里面寄宿着料理人不同的心意。 　　当陈默彻底专注于手中的料理时，那种如浩瀚江海般平静而广博的感觉扩散进食材当中，便形成了脱胎于味觉却又远超味觉范畴的超绝美味。 　　牛肉从沸水当中汆过，速度快到完全不像是在处理肉类食材，反倒像是火锅涮肉片一样，这种时候陈默之前在牛肉上开出的那些十字花刀就展现出了作用，足有一掌厚的牛腱肉，数秒钟时间就已经完全汆好了。 　　将颜色略微发白的牛肉从铸铁炖锅里提起，以水系魔法控干水分，这个时候又要再次感谢一下万能的魔法了，否则在这个还没有专门的厨房用纸诞生的中世纪世界，陈默想要完全控干食材上附着的水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控干水分之后的牛肉陈默并没有再做什么二次加工，而是开始挑选起了各种香辛料。 　　辣椒，麻椒，茴香叶，桂皮，莳萝，圣罗勒，月桂叶……十多种品类众多的香辛料，虽然大部分都并非陈默所熟知的样子，估计叫法上面也有不同，但那种熟悉的辛香味道却是欺骗不过嗅觉的。 　　将这些香辛料全部铡碎成细渣，然后借着牛肉本身的油性涂抹均匀，十字刀口里面也塞了不少，另一边灶台上的铸铁炖锅换成平底煎锅，猛烈的火舌很快就将锅底烧得滚烫，看火候差不多的时候，陈默就直接提溜着把牛肉放到了锅里。 　　“刺啦——” 　　牛肉刚贴上锅底，各种香辛料伴随着浓烈肉香的味道仿佛炸弹般在厨房内爆开。 　　“这……这是……！” 　　身处香味风暴的席卷范围内，法兰黛莉卡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雨的大海当中，在汹涌迭起的食欲面前，她只能被动接受洗礼！ 　　但陈默依然面无表情……不，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他的眼神反而略微有些遗憾。 　　应该说代替品终究只是代替品吗，虽然已经尽可能去挑选味道类似的香辛料了，但最终真正呈现出来的复合香味还是和他记忆当中存在些许不同。 　　不过现在也只能勉强将就一下了…… 　　将牛肉煎制出香味之后，陈默再次换锅，不过这次换的锅却是由他亲手制作的——“盐巴黏土”被窝成半圆形的鸟巢状，其中倒进一半葡萄酒，然后把煎好的牛肉放入其中，再严严实实的封住顶端开口，就变成了一个像是鸵鸟蛋一样的东西。 　　不过一般鸵鸟蛋长宽只有十几厘米，而这颗蛋却达到了数十厘米，比普通鸵鸟蛋大了足足三倍多。 　　白色的，巨大的“蛋”放在灶台上经受烈火猛炙，陈默犹嫌火小，挥手就是一道焰环缠在“巨蛋”周围，同时厨房里的温度也开始不断拔高，很快就达到了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程度。 　　如此高温之下，被火焰炙烤的盐巴巨蛋外壳逐渐变得焦黄坚硬起来，就好像在磁窑里烤瓷一样。 　　这也正是陈默费心思弄个“蛋”出来的原因，这个世界是没有高压锅这种东西的，所以他才会借鉴叫花鸡的做法，以盐壳作为密闭锅体，达到高温高压的效果。 　　同时之前他在制作盐壳的时候还混杂了些香辛料的粉末进去，如此一来，外部被烈火烤成盐壳，内部则是沸腾的葡萄酒，翻滚的酒液一点点从内壁上刮走盐分与调味的香辛料，并在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全部融入进牛肉当中。 　　估摸了一下炖煮需要的时间，陈默又趁着刚才煮牛肉剩下来高汤，随意切了点萝卜进去，煎锅则是二次利用，牛油滑锅煎了点洋葱和土豆泥。 　　十几分钟后，从灶台上取下已经被烤得黑漆漆的盐巴巨蛋，陈默掂了掂手里的水果刀，然后手腕一转，刀尖直接从蛋壳顶部刺穿出一个小孔，顿时乳白气雾带着绵厚悠长的酒香“嗤嗤”地从小孔里喷出，将整个厨房再次带入香味的海洋当中。 　　光是闻着这种味道，法兰黛莉卡就感觉自己要醉了，仿佛全身上下几十亿细胞共同发出欢呼声，催促她去品尝这道不可思议的料理。 　　理智、自制力、精神意志，在这令人欲罢不能的香味面前，通通都显得不值一提。 　　一口，哪怕一口也好…… 　　回过神来的时候，法兰黛莉卡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凑近到了那个男人边上，并且还非常失礼的露出一脸小孩似的馋嘴表情。 　　“这……不是……我，我……非常抱歉！” 　　“没关系，能做出让人无论如何都想吃上一口的料理，这应该是我的荣耀才对。” 　　顺利完成了料理，陈默心情不错，看着从蛋壳顶部小孔里冒出的蒸汽变少，他顺手在小孔附近切开个圆形缺口，另一只手拿着汤勺搅动片刻，一块成色上好的炖牛肉就被捞进了餐盘里面。 　　或者说准确点，应该叫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异世界叫花鸡版。 　　金丝烤瓷的大餐盘内，最中央摆放着散发出醉人酒香与浓郁肉香的炖牛肉，煎洋葱在四周围放成一圈，煎土豆泥则另外用小碗装起来摆放在旁边。 　　轻轻用手扇了扇香味，虽然并没有品尝过这道自己临时起意下改良出来的炖牛肉，但即使仅仅只是通过嗅觉，陈默也已经大致分辨出了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嚼劲方面可能会有所欠缺，毕竟在没有烤箱的情况下实在是很难获得那种上佳的口感，以传统方式进行加热，难免会损伤到肉质，不过其他方面倒是不错，香辛料的味道有些许变化，但还好没有出现味觉上的矛盾冲突。 　　就眼下的料理环境来说，能够达到这种水准，勉强算是合格了。 　　从陈默完成料理的一刻开始，法兰黛莉卡目光就没离开过餐盘中央那块炖牛肉。 　　“怎么，想吃吗？” 　　收拾好厨房里的器具，陈默单手端着餐盘走到她身边：“不劳不食，所以那边的汤就拜托你了。” 　　“什么……汤？” 　　法兰黛莉卡说话时，双眼仍是一直愣愣的盯着陈默手中餐盘，几秒后她才猛然回味过来，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道：“我，我也有份？” 　　“美食当前，如果不能尽兴品尝的话，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陈默微笑着说道。 　　与陈默目光平静的眼神对视片刻后，法兰黛莉卡忽然扭过头，脚步有些慌乱的走到灶台边上，提起盛满牛肉萝卜汤的铸铁炖锅，然后低着头穿过陈默身边，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客，客人……请跟我来吧。” 　　…… 　　回到餐厅的时候，陈默一眼就看到了某花痴的菜月少年正在爱蜜莉雅身边对她大献殷勤，他应该讲了些原来世界的俏皮笑话，把人家小姑娘给逗得乐不可支。 　　“菜月君，这好像是我的位置吧？” 　　当陈默端着大餐盘走到餐桌边上的时候，菜月少年嬉笑着朝他央求道：“拜托了，陈大哥，我们换换位置吧？” 　　“换位置……”低头看了菜月昴两眼，陈默忽然笑着点点头：“好啊，那我们就换换吧，不过我做的料理你可吃不到了哦。” 　　“没事没事，爱蜜莉雅碳的笑容就是我最好的精神食粮！” 　　听到菜月昴信誓旦旦的话，爱蜜莉雅掩唇轻笑，陈默则是转身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将餐盘推到餐桌中央，并且顺手揭开了餐盘上的金色盖子。 　　就在盖子揭开的瞬间，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一直眯着眼睛坐在主位上的罗兹瓦尔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爱蜜莉雅眉头抖动两下，视线从嬉皮笑脸的菜月昴转到餐桌中央，坐在角落里的还有个身穿高叉礼服的金色卷发女孩，也是目不转睛看向餐盘里露出的东西。 　　“……爱蜜莉雅碳？” 　　发觉爱蜜莉雅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菜月昴也不由得跟着移动视线，然后他脸上嬉笑的表情立即僵住了。 　　“这、这是……” 　　“怎么样，菜月君，看起来很美味吧？” 　　菜月昴这边还有些发愣，陈默就一脸微笑的轻声说道：“但是你不能吃哦，无论如何也不能吃哦……这种程度的美味，或许从今往后都没机会吃到了，真是可惜呢。” 　　听到陈默轻声说出的话，菜月昴脸色顿时变得如丧考妣，然而正当他想要开口求情的时候。 　　“咕……” 　　餐桌上响起一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吞口水的声音，陈默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为众人分割炖牛肉，每人都分到了满满一碟，唯独菜月昴没有份。 　　“陈、陈大哥……我，我能不能……” 　　看到身边爱蜜莉雅盘子里色泽诱人的炖牛肉，菜月昴苦着脸想要求情。 　　“男人说出来的话就要好好做到才行，菜月君。”陈默笑容温和，话语冰冷。 　　而爱蜜莉雅本来还有些怜悯菜月昴，在犹豫要不要分一半给他，但当她品尝过第一口之后，大脑就完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的空白当中，所有思绪全都被舌尖绽放的那种极致美味占据。 　　“叮！” 　　“叮！” 　　“叮！” 　　三道清脆的餐叉撞击盘子的声音在餐桌上响起，然后爱蜜莉雅才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浮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另一边的金发女孩则是默默用餐巾擦了擦嘴，看向陈默的视线多了几分欣赏与好奇。 　　“太神奇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厚重味道，同时又交杂着葡萄酒的香甜，完美展现出了肉料理应有的饱满口感，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太腻。”罗兹瓦尔一脸满足的感叹道：“还有明明是牛肉料理，但我竟然没吃出任何牛肉本身的腥膻味，反而有种精致细腻的融洽感，葡萄酒的香甜醇美与牛肉的厚重多汁，全部都被盐的统合之力驾驭在一起……” 　　说到最后，罗兹瓦尔握紧双拳从位置上站起身，以话剧演员般的咏叹调说道：“实在是太神奇、太惊人了！我的胃口……不，我的整个青春似乎都在重新放射出光明！重生，对，这种充满活力的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阁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具体做法说来有些复杂，不过能让罗兹瓦尔大人满意就好。” 　　陈默笑了笑，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等候在门外的法兰黛莉卡便提着铸铁炖锅走进餐厅。 　　“吃完主食，再喝点汤会更加惬意，这牛肉萝卜汤口味比较清淡，倒是正好搭配炖牛肉，大家都尝尝吧。” 　　就在法兰黛莉卡为餐桌边的众人分添汤料时，陈默也将事先准备好的她的那份递了出去，然后回头看着菜月昴委屈得不行的表情，摇头轻叹一声，把自己的餐盘推了出去。 　　“陈大哥……？”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餐盘，菜月昴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吃吧，之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 　　端起碗喝了口淡汤，陈默接着说道：“如果辛苦料理出来的菜肴，却不能让人品尝到那种精心烹饪的味道，未免就太扫兴了。” 　　大家都是食灵玩家 第二十五章 密谈 　　原本是一顿接风洗尘的欢迎宴会，最后却变成了美食赏味大会。 　　走出餐厅时，罗兹瓦尔依然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但爱蜜莉雅倒是有些过意不去，眼神略带几分自责道：“明明是为了感谢你，到最后还是让你麻烦了……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看着眼前低垂脑袋的少女，陈默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而是微笑着反问道：“爱蜜莉雅，你很喜欢向他人道歉吗？” 　　“欸？不……不是的，我只是……” 　　爱蜜莉雅话刚说到一半，陈默就直接开口打断道：“可是自从我来到宅邸之后，你有数过对我道歉的次数吗？” 　　陈默这句话让爱蜜莉雅一下子呆住了，回想起来，似乎自己真的是一直都在道歉？ 　　“这……我，我……非常抱歉！” 　　就在爱蜜莉雅再次低头道歉的时候，陈默脚下朝她走近两步，然后在身侧某不知名菜月少年交杂着震惊、羡慕、嫉妒、愤恨等复杂情绪的目光中，抬手轻轻抚摸了几下爱蜜莉雅低垂下去的脑袋。 　　突然感觉到自己头顶覆盖上一只宽厚大手，爱蜜莉雅浑身当即紧绷起来，瞬间的呆滞过后，她正准备起身反抗，就听到陈默温和的话语声传来。 　　“你在摇摆呢，爱蜜莉雅。” 　　道歉这种行为其实并不难理解，习惯性的道歉可以看作是当事人对自身的不自信，所以就会出于自我保护意识的不断道歉。 　　听见这道仿佛直接穿刺进心脏深处的话语声，爱蜜莉雅肩膀轻轻一颤，而陈默则是继续动作轻柔地顺着她头顶温软的银色发丝来回抚摸着，就像是父亲在宽慰幼小的女儿一样。 　　“你可是这个露格尼卡王国的候选国王，被神龙选中之人，所以再坚强一点、自信一点吧，爱蜜莉雅。” 　　“可是……你看，我……我是银发的半精灵，而且……” 　　“银发，半精灵，这应该正是你值得骄傲的资本啊。”陈默停下抚摸的动作，手指轻轻勾起一缕银白发丝，赞叹道：“如此美丽的银发，如此动人的身姿，谁会不喜欢像你这样善良可爱的少女呢？大家害怕的只不过是逝去已久的传说罢了，爱蜜莉雅，你绝不比其他任何人差。” 　　“为何……” 　　爱蜜莉雅微微抬起头，满是绯红的脸颊上，一双盈溢着晶莹泪光的绛紫眼眸以极度动摇的目光盯着眼前笑容温和的男人：“为何，你能够如此断言？” 　　“因为我的眼睛不会骗人。”陈默微微低下头，双眼平视着爱蜜莉雅，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严肃道：“这里面倒映出的少女的身姿，究竟是何等惊人的美貌，恐怕只有瞎子才会看不见吧？” 　　愣愣的盯着陈默看了片刻，爱蜜莉雅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这算是……在说我眼睛瞎了吗？” 　　“怎么理解是你的事，不过我可没这么说。” 　　看到爱蜜莉雅破涕为笑，陈默微笑着直起身，手中最后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多少再自信一些吧，爱蜜莉雅，就算不为了自己，光是为了像我这样喜欢着你的人，你也要变得更加自信才行。” 　　“嗯……谢谢您，陈默先生。” 　　微笑着目送爱蜜莉雅离开，陈默回头时忽然撞见菜月昴脸上像是便秘一样复杂的表情。 　　“怎么，菜月君，你吃坏肚子了？” 　　“没，没有……只是觉得，我现在似乎已经胜算寥寥了呢……” 　　“胜算？什么胜算？”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菜月昴再次哭出来了。 　　…… 　　常言道，月黑风高是杀人夜。 　　入夜之后，这王国北境的月色倒还挺亮堂的，不过很遗憾，银盘似的月亮很快就缩回到了厚重的云层后面，漆黑夜色下，陈默独自行走在宅邸二楼空荡荡的走廊中间。 　　下午的时候由名为法兰黛莉卡的金发半亚人女仆带着，他已经大概把整个宅邸都逛过了一遍，每个房间的位置全部了然于心。 　　片刻后，站在一扇厚重的红木双开门面前，陈默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罗兹瓦尔大人，深夜打扰实属冒昧，请问您已经睡下了吗？” 　　“陈默君？” 　　“是。” 　　房间里响起一阵悉娑的衣物摩擦声后，罗兹瓦尔才再度开口道：“请进吧。” 　　推开房门，陈默一眼就看到了披着件鲜红绸衣，正在点亮烛台的罗兹瓦尔，而在他身后，宽敞到足以容纳五六人并肩而睡的豪华大床上被单凌乱，可以看出罗兹瓦尔刚才是已经睡下了的。 　　“陈默君。”点完烛台，罗兹瓦尔转身到靠近房间落地窗一侧的办公桌后坐下，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眯眼微笑表情，但卸去夸张妆容之后，这副表情顿时变得一点都不滑稽了，不仅不滑稽，反倒还透露出一股老狐狸般精明狡诈的感觉：“此番深夜造访，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要紧……也说不上吧，但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尽早说清楚才比较好。”陈默缓步走到桌前，低下头，目光平静的直视着罗兹瓦尔一蓝一金的异色双瞳，直接开门见山道：“之前雇佣小偷盗走爱蜜莉雅王选徽章的人，是你对吧？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果然是知道了啊……” 　　听到陈默一口说出自己之前在暗地里所做的事情，罗兹瓦尔虽然有些吃惊，但脸上更多的还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方面的问题。”陈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和爱蜜莉雅，还有大精灵帕克，其实也算是旧识，当初他们两个在永久冻土待得好好的，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跑来参加什么王选？罗兹瓦尔大人，你是爱蜜莉雅阵营的支持者，想必一定是知道个中缘由的吧。” 　　“呵呵……”罗兹瓦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随即他抬手用手肘撑在桌上，双掌十指合拢遮住下半边脸颊，只露出微微泛冷的目光：“陈默阁下，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一直都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记载当中的【那个人】……不过看样子，今晚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答案，对吧。” 　　陈默笑着摆了摆手：“别把我说得那么霸道嘛，我啊，曾经跟大精灵帕克有过一个约定，要在爱蜜莉雅陷入到危急关头的时候出手帮她一次，所以如果有什么针对她的阴谋，当然是要提早将那双幕后的黑手找出来，然后彻底斩断才能放心了。” 　　“原来如此，又是记载之外的发展吗……” 　　罗兹瓦尔这次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想了老半天才说道：“四百年前的强欲魔女，艾姬多娜，不知阁下知道多少。” 　　“你所说的就是我了解的全部了，强欲魔女艾姬多娜，七大罪之一，最终被嫉妒魔女莎缇拉杀死。”说到这里，陈默不禁冷笑一声：“你不会想说什么爱蜜莉雅是嫉妒魔女转世之类的话吧。” 　　“当然不是了，若是嫉妒魔女真的脱出封印，神龙和贤者塔里的那位都绝不会坐视不管。”罗兹瓦尔话音一顿，然后表情突然变得怀念起来：“强欲魔女艾姬多娜，那位大人，其实就是我的老师。” 　　四百年前的强欲魔女，是否真的有徒弟陈默并不清楚，但罗兹瓦尔绝对没有四百岁，他的身体并没有跨越时间长河后所沉积出的那种陈旧感。 　　看到陈默明显不信的目光，罗兹瓦尔只是随意笑了笑，随后就接着说道：“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我所说的话却并非谎言，这四百年来我一直都靠着在后代子嗣身上转移意识的方式以维持生命。” 　　目光平静的与罗兹瓦尔凝视片刻后，陈默微微摇了摇头：“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没兴趣去分辨，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就足够了。” 　　“阁下还真是心急呢。”罗兹瓦尔目露追忆道：“这四百年来，我不断探寻着复活老师的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办法还真是让我找到了。” 　　死者苏生，而且还是已经死去了数百年的死者。 　　无论在哪个世界，生死人肉白骨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作为进阶当中的原力古神，陈默虽然在神力和权能上都有所欠缺，但他也能够大概感觉得出，在自己成为真神之前，估计是没办法复活死者的。 　　半神姑且都是如此，那么可想而知，罗兹瓦尔这个凡人想要令亡魂复活，究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陈默一脸冷笑的注视下，罗兹瓦尔点点头道：“办法就是，神龙之血。” 　　“你想屠龙？”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罗兹瓦尔目光里闪过一丝森冷寒芒：“唯有以神龙之血，才能扭转这个【强欲魔女艾姬多娜已经死亡】的世界。” 　　“神龙啊……” 　　嘴里低声念叨了一句，陈默忽然嘴角浮现出微笑。 　　说起来，神龙这种生物还真是多灾多难啊，虽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里都属于强者行列，但命运对它们来说却不怎么友好……要么早就已经灭族多年，要么就是被某某勇者或者某某魔王干死，就算没被干死，也绝对有人在暗地里窥伺着它们一身的龙肉龙鳞龙血龙角，更有甚者，传说当中威武的北欧神龙还被娘化成了蠢萌的萝莉女仆，谪落凡尘过着寄人篱下靠切尾巴卖肉的生活。 　　最悲惨还是龙珠里那头神龙，被人召唤出来杀了一次又一次…… 　　“当然，屠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罗兹瓦尔咬紧牙关：“不过，只要有睿智之书的指引，这一切就绝对没有问题。” 　　听到让自己有些在意的话，陈默微微挑了挑眉：“睿智之书？” 　　“没错，指引我等前行道路的，睿智之书！”罗兹瓦尔眼神有些狂热的伸手在桌面轻敲两下，阴属性魔法幽影纱幕一闪即逝，随后书桌上就多了本字典一样厚重的书籍。 　　“据书中记载，未来将会有一位被选中之人出现在爱蜜莉雅身边，他拥有能够改写世界的力量，不过除此之外对这个人的命运就再无更多记载了。”从桌上拿起睿智之书翻阅片刻，罗兹瓦尔接着道：“以前我一直认为那个被选中之人就是你，陈默阁下，毕竟睿智之书对于你的存在毫无记载，而且你也确实拥有改写世界的力量，不过昨天傍晚，看见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少年时，我却动摇了，因为他的命运也同样不在睿智之书的记载当中。” 　　“菜月吗……” 　　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说他和菜月昴之间有任何特别的相似之处的话，那就是身为穿越者这一点了。 　　“所以说爱蜜莉雅是你带出精灵之森的？还有让她参加王选也是，后来雇人偷走她的王选徽章也是，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那个被选中之人？” 　　“正是如此。”罗兹瓦尔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一下子却引出来两个人，这倒是让我有些苦恼了。” 　　看着罗兹瓦尔脸上苦恼的微笑，陈默忽然朝他伸出手道：“这本睿智之书，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 　　从罗兹瓦尔手中接过睿智之书，陈默略微翻阅片刻，里面确实是记载着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甚至包括一段时间后的未来，也都记录在内。 　　大致看完书里的内容，陈默轻轻合拢书页，下一刻，橙红火焰带着数百度高温从他手中升起。 　　“呵呵……陈默阁下，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罗兹瓦尔一脸笑容玩味道：“这本睿智之书可是魔女造物，无论水浸火烧，或是撕扯裁剪，都不会有任何损毁。” 　　“是吗？” 　　侧目瞥了眼罗兹瓦尔脸上自信的笑容，陈默嘴角轻轻向上勾起。 　　“轰——” 　　橙红火焰瞬间变为银白，而出自强欲魔女艾姬多娜之手的睿智之书在这样的银焰笼罩下，顷刻间便化作点点焦黑灰烬消散在空气当中。 　　“看来，这本书也并非像你说的那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怎……怎么会……” 　　罗兹瓦尔一脸难以置信的从办公桌后站起，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即他腿肚子忽然一阵哆嗦，连带着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回到了位置上，满脸都是失魂落魄的狼狈表情。 　　“那么，罗兹瓦尔大人。” 　　看着这样的罗兹瓦尔，陈默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微笑着说道：“既然指引你前路的睿智之书已经毁了，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吧，关于未来的事情……” 第二十六章 前路尚有虎与豺 　　所谓交易，一般多指发生在顾客与商人间的货物购买行为，或是商人与商人间以物易物的交换行为。 　　昨晚陈默在罗兹瓦尔寝室从午夜一直待到接近凌晨才施施然离开，双方到底交谈了什么，又达成了怎样的交易，除了他们两人外，其他人自然是无从得知。 　　不过如果用陈默最喜欢的话来说，这当然是场双赢的交易了，至少就结果而言他非常满意。 　　…… 　　翌日，清晨 　　在半亚人女仆的侍候下吃过早饭，陈默一大早就拉着菜月昴离开宅邸，来到了那座紧挨在罗兹瓦尔宅邸旁边的小村落，在没有惊扰旁人的情况下行至村落边缘，与森林接壤的林木地带。 　　“陈大哥，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看着莱月昴有些疑惑的目光，陈默笑了笑，手中摘取下一盏挂在树干上的水晶形状的灯。 　　“菜月君，我应该还没跟你说过吧。” 　　“说过……说过什么？”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魔法这种东西，那么理所当然也有魔兽存在了。”抓住菜月昴垂在身侧的右手，然后把水晶灯交到他手里，陈默接着道：“所谓魔兽，最初记载在【魔女史记】一书之中，【……有言，魔女放纵欲望；有言，魔女迷惑世人；有言，魔女演化灾厄】，其中灾厄之一，指的就是魔兽了。突然跟你说什么魔女、魔兽之类的或许有些复杂，不过你可以把魔兽理解为永远都处于饥饿和狂暴状态的大型食肉猛兽，也没什么差。” 　　“饥饿……狂暴……大型食肉猛兽？” 　　脸上呆愣的表情维持几秒后，菜月昴忽然哇啊啊啊的惊叫起来，手中水晶灯一个没拿稳，差点滑脱到地上：“按这么说，那个什么魔兽，岂不是超级危险的吗！” 　　“没错，就是超级危险。”陈默肯定的点了点头，伸手往树林里的方向一指：“而魔兽的出没地点，就在杳无人烟的森林里面。” 　　“咕……”听到陈默的话，菜月昴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目光满是畏惧的看着眼前这片幽静森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来一只面目狰狞的食人怪兽一般。 　　“怎么，怕啦？”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菜月昴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怕的话就好好拿稳手里这盏水晶灯吧，灯的内壁上刻录了能够驱赶魔兽的结界咒文，无论面对多少魔兽，只要手里拿着这盏灯，你就还是安全的，不过要是不小心把灯摔碎了的话……” 　　说到这里，陈默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摇曳着一朵橘红色火苗，然后轻轻一吹。 　　“你就会像这道火苗一样。” 　　灯碎，火灭，人死。 　　很好懂的比喻，菜月昴瞬间就明白了，一阵令他脊背渗出冷汗的悚然感过后，他急匆匆就想把水晶灯塞回到陈默手里。 　　“陈……陈大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赶快挂回去吧，我们也别在这里多待了，回宅邸去怎么样……” 　　然而任凭菜月昴如何推递，水晶灯都塞不到陈默手里，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露出悲悯的眼神：“菜月君，你不会认为我一大清早带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科普关于魔兽的知识吧？” 　　“那……那你要……”菜月昴咽了口唾沫，忽然扭头将目光投向森林的方向：“难道说？！” 　　“就是那个难道说了。” 　　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陈默一把拽住意图逃跑的菜月昴的衣领，然后不由分说的拖着他越过栅栏，进入了森林当中。 　　…… 　　林间小道中，陈默松开手没有再拽着菜月昴，倒不是因为有多放心，只是料定他不敢一个人逃跑而已。 　　“真的不打算试试看吗，或许从这里跑回村子去的一路上都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哦？” 　　“万一要是遇到了呢？” 　　“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好运能在饥饿无度的魔兽们嘴里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你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我怎么可能还回得去嘛！” 　　菜月昴紧握着手里的水晶灯，一脸愤愤道：“陈大哥，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你是这么的恶趣味。” 　　“诶……是吗？”陈默抬手摸了摸下巴：“我倒觉得自己还挺好说话的呢……” 　　“完全！一点也不好说话啊！”想起之前自己被不由分说拖进这片魔兽肆虐的森林里的事情，菜月昴悲愤大喊起来。 　　而就在他大喊的同时，陈默突然停下了脚步。 　　“来了。” 　　“什么来了……？” 　　陈默侧头看了眼一脸懵懂的菜月昴，然后指了指鼻子：“这么浓烈的味道，难道你没闻到吗？” 　　“味道？” 　　莱月昴轻轻耸了耸鼻尖，随即立刻一脸作呕的捂住鼻子，声音有些发闷道：“好臭！这是什么？” 　　“还用说吗，当然是肉食性野兽贪婪的臭味了……” 　　陈默侧前半步，将菜月昴挡在自己身后，同时右手轻轻一招，闪耀着黑曜石般深紫色光辉的琉璃长剑顿时出现在他手中。 　　“听好了，菜月君。”心剑在空中随意舞出一串剑花，陈默没有外溢出剑压，也没有释放出剑意，仅仅就只是普通的将剑柄握在手中：“接下来的动作我会尽量放慢，请你打起精神仔细看，因为像这样的演示，我只会在你面前做一遍。” 　　“演示……？” 　　菜月昴的疑惑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间，因为就在下一刻，陈默正对面的森林里缓缓踱步走出了一只大型犬样子的魔兽。 　　“乌鲁嘎鲁姆。” 　　看见这头魔兽之后，陈默依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嘴里向菜月昴介绍着关于它的信息：“这种魔兽算是所有魔兽里面最好对付的种类之一，除了少数进化种和特异种之外，其他普通种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攻击模式和地球上的犬科动物基本没什么区别，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这种魔兽一向都是群居，只要发现一头，最后往往能找出来一群。” 　　仿佛在应证陈默的话一般，继第一头迈出森林的乌鲁嘎鲁姆之后，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也紧跟着走了出来，一直到整片森林都被密密麻麻的魔兽群包裹起来时，它们看向包围圈中两人的目光已经变得蠢蠢欲动，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扑上来一样。 　　“最后还有一点。”察觉到魔兽群里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陈默声音依旧平淡，但语气却极为严肃道：“别把结界灯弄掉了，真的会死哦。” 　　下一刻，魔兽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贪婪的吼叫声，数十头乌鲁嘎鲁姆同时向包围圈中的两人发起冲锋。 　　面对急速逼近的魔兽，菜月昴脑海完全陷入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按照陈默吩咐的握紧了刻录有结界咒文的水晶灯。 　　带着猛兽腥臭味道的风刮过鼻尖，等到菜月昴回过神来时，周围的魔兽已经全部从他身边窜过，而他自己则是毫发无伤，手里面的水晶灯正散发着微弱的莹绿色光芒。 　　“锵——！” 　　不远处，一阵清越的剑鸣将他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思绪从恍惚中拉回来，菜月昴顺着声音抬起头，然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正如陈默所说，他尽可能放慢了动作，剑在他手中变得迟钝、缓慢，但即使是如此迟缓的剑，依旧致命而凶险。 　　每当乌鲁嘎鲁姆凶悍的冲锋临近身前时，陈默就恰好转动步伐，他的步子也很慢，像是老年社区里散步的老人一样，但已经飞扑到了半空的乌鲁嘎鲁姆没办法做到转向，所以只好徒劳的从他身侧划过，而就在魔兽经过身旁时，陈默扬起手，剑尖轻轻抵靠在乌鲁嘎鲁姆柔软的肚皮上，然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当乌鲁嘎鲁姆落地时，脏器和肠子已经全部都被剑尖带了出来，腥臭粘稠的兽血洒得到处都是。 　　数十头魔兽的包围圈，即使一次性面对的只有四五头魔兽，但也依旧凶险，更别提陈默那慢吞吞的步伐和剑了，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硬是一下也没被乌鲁嘎鲁姆挨到，反倒是数十头魔兽的魔兽群很快就只剩下了十几头。 　　这哪里是战斗……菜月昴瞪大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一个大人在欺负一群还没满月的小奶狗。 　　没有电光火石的极速或是一力破万法的悍勇，有的仅仅只是巧妙到羚羊挂角般的时机把控。 　　几分钟后，被杀到只剩最后六头的魔兽终于畏惧了，生物最基本的趋吉避凶本能在催促它们离开这个诡异的人类，而当最后一头乌鲁嘎鲁姆也跑掉之后，陈默没追击，只是起身收剑，回头看着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菜月昴，轻声询问道：“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看是看清楚了……” 　　菜月昴心情有些复杂，陈默刚才的每个动作他都看清楚了，但有时候看没看清楚是一回事，看没看懂又是另一回事。 　　大脑：好，我懂了。 　　眼睛：原来如此。 　　手：对不起，是我不配……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而看到菜月昴脸上苦涩的表情，陈默呵呵一笑道：“怎么，没看懂？” 　　“嗯……” 　　“没看懂没关系，只要记清楚动作就行了。” 　　陈默边说边松开手，心剑顿时化作紫色光点消散在空中，随后他再次握起手掌，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在银白光辉中浮现出来。 　　噌的一声把铁剑扔在菜月昴身边，并且顺手将结界灯从他手中取走，陈默接着道：“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菜月君，到午饭的时候我会来接你的，在此之前，请一定要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第二十七章 选择有很多，但路只有一条 　　陈默最后还是走了。 　　在菜月昴满是哀求的呼唤声中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然后身形骤然加速，消失在了茫茫林海当中。 　　菜月昴本来还想去追一下，但看着四周幽静到连虫蝉鸣叫声都没有的阴暗树林，他迈出的脚步当即停了下来。 　　不远处，陈默扔下的铁剑斜插在地上，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铁剑，但剑刃上依旧流动着锐利的锋芒。 　　快步走到铁剑旁边，菜月昴握紧剑柄，一把将剑刃从地面土壤中拔出，入手时微微下坠的重量，以及掌心传来的冰冷而坚硬的触觉，都在提醒着他此乃何物。 　　这是武器，和他曾经闲来无聊时从网上购买的模型刀剑完全不是一回事，能够夺走性命的，真真正正的武器。 　　一想到自己竟然要用这种东西和之前看到过的那些恐怖魔兽搏杀，菜月昴就感觉腿肚子一阵发软，连带着握剑的手臂也开始颤抖起来。 　　视线投向不远处，地面上一大滩脏器和肠子正在冒着热气，数十头乌鲁嘎鲁姆连死都是怒睁着眼睛，暗红血液从它们的残尸中流淌而出，与地面上的尘埃土壤混杂成血泥，猛兽体腔内那种腥臭难闻的气味不断冲入鼻腔，让菜月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同时胃部传来痉挛般的抽痛，眼前一片猩红的颜色带来强烈的感官厌恶。 　　自己……难道说，也要用这柄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对于一个从小接受着高等教育，并且生活在富足和平社会下的少年人来说，突然之间被告知要让他握起武器成为一位合格的杀戮者，恐怕任谁都不会冷静得下来，但森林中循着血腥味而来魔兽们却并没有留给菜月昴太多多愁善感的时间，一阵树叶掠动的声音过后，熟悉的野兽体臭味重新回到菜月昴鼻腔当中。 　　乌鲁嘎鲁姆…… 　　顺着这股味道传来的方向抬起头，在菜月昴不安而惊恐的注视下，犬型魔兽乌鲁嘎鲁姆踏出森林，凶狠而残暴的目光直视站在林间空地的少年，嘴角缓缓滴下粘稠的唾液。 　　“咕……” 　　菜月昴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恐惧退缩的心情其实早就已经在劝说他逃离此处了，但求生本能却阻止了他逃窜的步伐。 　　无论面对何种猛兽，都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人类在奔跑速度上是绝对赢不过野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要战斗、要战斗、要战斗、要战斗、要战斗…… 　　——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与乌鲁嘎鲁姆贪婪残忍的狂暴视线对上时，菜月昴瞬间明白了自己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杀死它。 　　战斗、杀戮、鲜血……一想到自己竟然要被搅入这样恐怖的漩涡当中，菜月昴就忍不住想要呕吐，他只不过是个家里蹲，是个无所事事的社会废人，是个虚度光阴的死宅，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可怕的事情？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死。 　　前天差点被小混混捅死的经历重新回到了菜月昴记忆当中，那种濒临死亡时的脱离感，以及无止尽的空虚恐惧，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如果双方之间无论如何都只能活下来一个的话……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端危险下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让菜月昴浑身都仿佛置身火炉般滚烫起来，他用力握紧剑柄，手臂跳起一根根蚯蚓似的血管，然后大步主动冲向远处的乌鲁嘎鲁姆。 　　十米左右的距离，全速奔跑只需要几秒就足矣，几秒后，菜月昴对准乌鲁嘎鲁姆的头颅狠狠挥出一剑。 　　“呜！” 　　略微倾斜的剑刃挥舞时发出了仿佛木棍般的破空声，而乌鲁嘎鲁姆仅仅只是往旁边轻轻一跳就躲开了这道粗劣的斩击，而后它迅速跳转回身体，明明是像一头小牛犊般的身躯，却灵活得不得了，满是尖锐獠牙的兽吻张开，狠狠朝菜月昴脖子啃去。 　　随着一剑落空，菜月昴一开始的冲动热血也迅速消退下去，面对急速袭来的魔兽，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抬起剑想要阻挡，同时脚下微微后退了半步，但因为此刻全身心都被紧张所包裹，脚下踩到石块的瞬间他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身体瞬间失去重心朝后倒去。 　　下一刻。 　　“铛！”乌鲁嘎鲁姆扑到菜月昴身前，随意甩了甩头就将他手中的铁剑撞飞了出去。 　　铁剑脱手，菜月昴额头瞬间渗出大量冷汗，顾不上面前正准备再次扑向自己的魔兽，他转身急忙跑向铁剑被撞飞出去的方向，然而脚下刚迈出一步时，剧烈的尖锐刺痛突然从脚腕传来。 　　扭伤了？ 　　扭伤……就扭伤吧！ 　　感受到身后几乎近在咫尺的腥臭气息，菜月昴咬紧牙关没有去管扭伤的脚腕，甚至脚下还加大了几分力道，亡命般奔向不远处的铁剑。 　　一秒、两秒……每一秒过去，身后的气息都会变得更加清晰一分。 　　“给我，够到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秒，菜月昴猛然拔起铁剑，回身狠狠挥出剑刃。 　　身后，乌鲁嘎鲁姆已经飞扑到了半空，流着腥臭口水的兽吻距离他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厘米距离。 　　但就是这最后的五厘米距离，却被冰冷剑刃彻底断绝了。 　　“嗷呜！” 　　森冷剑光闪过，随着一声哀婉悲鸣，刺眼血色在剑刃上瑰丽绽放，随后菜月昴便被乌鲁嘎鲁姆扑倒在地。 　　沉重的魔兽躯体将他压在身下，铁剑一大半都深深卡在乌鲁嘎鲁姆张开的嘴里，剑尖深入咽喉，黏稠鲜血喷泉一样汩汩涌出，很快就润湿了他一身运动服。 　　一剑毙命…… 　　回身挥出的剑刃刚好顺着魔兽口腔刺入，然后在它飞扑的冲击力下进一步深入咽喉，造成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的致命伤。 　　当菜月昴挣扎着从乌鲁嘎鲁姆的尸体下爬出来时，不仅是运动服，就连他的头发也被猩红兽血浸湿，喉咙里面的大动脉血管被刺穿，形成的出血量几乎跟剁下脑袋没什么区别。 　　杵着满是血迹的铁剑，菜月昴整个造型就像是刚从血池里面被捞出来似的，他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乌鲁嘎鲁姆的尸体看了片刻，因为气管也一起被刺穿了，所以即使已经死去，但从它的喉咙里依然不停发出怪异的嗬嗬声，仿佛这头凶狠魔兽的亡灵正在向他诉说怨恨一般。 　　片刻后，菜月昴身体微微晃动两下，随即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跌坐在地。 　　今天的他能够为了活下去而杀死这头乌鲁嘎鲁姆，那么往后他是否会为了活下去而杀死……人类呢？ 　　答案是肯定的。 　　从他挥剑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已经彻底改变了。 　　那个活在富足和平社会下的菜月昴…… 　　“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菜月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陈默…… 　　他比自己早来这个世界那么多年，而且和自己不同，他是真正的孤身一人，没人可以交流也没人可以倾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只能自己咬碎了吞下去。 　　能够在这样残酷的世界当中活下来，并且拥有如今的一切，他又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菜月昴正思索着，一旁的森林里忽然再度传来乌鲁嘎鲁姆的体臭味。 　　“不会吧……连庄？” 　　强撑着已经很疲惫的身体站起来，脚腕的刺痛感不仅没有因为片刻的休息而改善些许，反倒越发严重起来。 　　感受到自己糟糕的身体情况，菜月昴紧皱眉头架起铁剑，在他的注视下，一头乌鲁嘎鲁姆迈出森林。 　　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 　　“这种魔兽算是所有魔兽里面最好对付的种类之一，除了少数进化种和特异种之外，其他普通种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攻击模式和地球上的犬科动物基本没什么区别，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这种魔兽一向都是群居，只要发现一头，最后往往能找出来一群。” 　　陈默一开始提醒的话语此刻再度在菜月昴脑海中响起，至此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到底是有多么掉以轻心，如此重要的情报，他竟然一点都没回想起来，反而还坐在尸体旁边休息恢复体力。 　　“被兽群分尸吗？还真是适合天真蠢货的结局……” 　　随着四周聚集的乌鲁嘎鲁姆数量变得越来越多，菜月昴惨笑两声，直接松开手，任由铁剑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数量如此庞大的魔兽群，即使他状态完好也是必死无疑，反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就在菜月昴放弃抵抗的同时，四周的乌鲁嘎鲁姆也仿佛感受到了猎物绝望的心情，同时就有四五头魔兽朝他发起冲锋。 　　就这样结束了吗？ 　　真的，好不甘心啊…… 　　整个世界都在淡去般的断线感浮上心头，无数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滴晶莹的泪光，以及一声带着哭腔的叹息。 　　“啊……” 　　泪水涌出眼眶，顺着下巴滴落，迅速划过半空，其中倒映出被魔兽环绕在中间的少年，以及一道由远及近纵掠而来、闪耀着璀璨极光的斩击。 　　啪嗒—— 　　泪珠跌落在地，摔碎成无数细小的水渍。 　　陈默面色平静的站在菜月昴身前，紫色长剑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陈……大哥……？” 　　菜月昴如在梦呓般呢喃了一声，神情还略带着些许恍惚。 　　“菜月君。”看着眼前整个被染成血人的少年，陈默毫无怜悯的冷声道：“把你的剑捡起来，那就是你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唯一道路。” 第二十八章 王都来信 　　“对，就是这样，动作再慢一点。” 　　罗兹瓦尔宅邸的厨房里，熬煮汤料所用的大锅正架在灶台上烧水，陈默站在一旁抄着双手指挥半亚人女仆法兰黛莉卡处理待会儿所需要用到的食材。 　　“剁肉末的关键就是要慢，不过这个慢并不是让你动作变慢，而是说要足够耐心细致，任何一丝完整的肌肉纤维都要剁碎。” 　　随着陈默的指挥，法兰黛莉卡神情专注地将案台上整块精瘦肉剁碎成肉糜，直到确认过已经完美达到陈默口中所说的要求时，她才轻轻松了口气，从案台前直起身，神情略带几分疑惑道：“陈默先生，您不是说要教我做清汤吗，可这么多肉糜，做出来的汤应该完全不能算是清汤了吧？” 　　“不，就是清汤。”陈默微微摇了摇头：“而且还是特级中的特级，全世界只此一家的清汤。” 　　“可是……”法兰黛莉卡目光看向案板台上的一大堆肉糜，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行了，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陈默边说边走到法兰黛莉卡身边，拉开案板台下的食材贮藏空间，开始择选熬汤的材料：“首先是鸡肉，陆生动物里面鲜味最足的就是鸡肉了，所以一锅上好的汤料，鸡肉是提鲜增味的首要选择。” 　　说话的同时，一只体型比较小的整鸡从食材柜里被取出，外皮白皙紧绷，宰杀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天，并且新鲜程度也保持得很好。 　　“有了鲜味，还要有香味，作为色香味三环之一，香味和鲜味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双方在相互制衡的同时，也能使彼此间更富层次感，而熬汤增香的首选食材，除鸭肉之外不作他想。” 　　整鸡和整鸭并排摆放在案板台上，陈默随即又取出了两只猪肘。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只猪肘，以及一只色泽上佳的烟熏猪肉火腿。 　　“鲜味与香味的结合，虽然已经足够具有冲击力了，但品尝的人在习惯之后未免会显得有些单调，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另外一种更加富有层次感的味道，来提升菜肴的整体风味。”陈默微笑着拍了拍案板台上肉质紧绷的烟熏火腿：“而火腿就非常适合做这个工作，当那种略带烟熏味道的特殊风味融入进鲜味与香味的浪潮当中时，更能激发出食材融合后的那种极致美味。” 　　鸡肉、鸭肉、火腿，最后还有一整只猪肘。 　　“至于猪肘的作用就很简单了。”将鸡、鸭、火腿全部依次放入锅里半沸的清水当中，陈默最后才提起猪肘道：“有了刚才那些食材，在纯粹的味道上面，这道汤料已经算是做到极致了，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口感的厚度，所以这个时候如果再加一个猪肘，就能使得汤料本身单薄的口感变得更加浓郁。” 　　食材全部下锅后，陈默又从旁边拿过来两根大葱和几块生姜。 　　“集合了陆生动物鲜味与香味精华的汤底，难免也会染上些腥臭气，特别是猪肉，处理不好会十分腥臊，所以就要加点生姜和大葱，去腥提味。” 　　“去腥……？” 　　在这个世界，生姜和大葱只是被当作带辣味的调味品，几乎没人想到过可以用这些东西来消除其他食材的腥臊味。 　　在法兰黛莉卡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陈默动作不急不缓的将所有主配料全都装进锅里，原本的半锅清水，加入食材后仅仅只过了片刻，就逐渐变得浑浊黏稠起来，同时各种肉类混杂的味道也开始在厨房里弥漫开。 　　一般而言，炖煮一锅高汤的汤底至少也需要三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才能熬够火候，不过神奇的魔法在这种时候再次发挥了作用，利用水系魔法控制着肉类里的水分与外界一同沸腾，陈默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煮好了汤底。 　　很香，很鲜，同时也很粘稠很浑浊的汤底，半点也看不出清汤的样子。 　　“陈默先生，这个……就是您说的清汤吗？” 　　锅盖揭开的一刻，法兰黛莉卡眼角忍不住微微一跳，最近几天时间，陈默所展现出来的厨艺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折服了她，不过这次似乎是翻车了？ 　　如此一锅又是鸡肉又是鸭肉又是火腿又是猪肘的厚重汤料，要是再加上大量的肉糜，那得浓成什么样子啊…… 　　“这只是在给汤定味而已，现在才算是做好了汤底，急什么。” 　　淡淡的瞥了眼旁边不仅围观还要插嘴的女仆，陈默舀来一大盆清水，菜刀斜着一撩，案板台上的肉糜就尽数被扫进了水里。 　　“做菜最先要学的东西，不是刀工也不是火工，菜谱那种东西更是可有可无。”一边轻轻将肉糜在水里揉散，陈默一边接着说道：“做菜最首要的一点，是料理者本人平和稳定的心态，因为对自己的料理满怀自信而平和，每个步骤都清晰明朗才能不急不缓，一个急急燥燥的厨师，连自己的心态都掌握不好，那还能做好什么菜？” 　　话音落毕，盆里的清水也已经被搅成了一锅生肉汤，陈默又取出另一只炖锅放在灶台上，锅口蒙上一层白纱布。 　　“你不是好奇清汤是怎么用肉糜做出来的吗，看好了。” 　　将装着生肉汤的水盆端到沸腾的浓汤炖锅前，陈默右手抄起汤勺，舀起生肉汤就开始往浓汤里倒，一直倒完水盆里三分之一的生肉汤时他才停下来。 　　而随着肉糜混着清水入锅，沸腾的汤底瞬间冷却下来，维持着似沸而又不沸的状态，一层煮熟了的白色瘦肉臊子很快浮上汤面，夹杂在熬煮其他肉类时分泌出来的油脂和碎屑里。 　　如此肮脏的浮沫，陈默却像是看不见一样，视若无睹的拿着叉子，慢条斯理将锅里的整鸡整鸭和火腿猪肘之类的食材与辅料分门别类捞了出来，然后又继续等了片刻，他才一勺一勺把汤舀进另一个炖锅里去。 　　隔着一层白纱布，肉末全部被拦在外面，最终渗透进锅里的，只有最纯粹的汤料。 　　不过这并不算完，舀完汤，陈默又给另一口炖锅也开上小火，持续为半沸腾状态下的汤料加热，然后撤开蒙在锅口的白纱布，露出色泽变得清亮了许多的汤料。 　　“这、这汤！”见证了如此神奇的一幕，法兰黛莉卡瞬间瞪大眼睛发出惊呼。 　　“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下吸附原理而已，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就算我这么说了你应该也听不懂吧？” 　　“吸……什么？” 　　看到半亚人女仆一脸懵懂的表情，陈默摇头轻叹一声，同时动作麻利的洗好炖锅，再次找出一张干净的白纱布蒙在锅口，然后开始重复之前的步骤：“听不懂就算了，你只要记住，用这种方法可以做出高水准的清汤料理就够了。” 　　“哦……” 　　水盆里的生肉汤分三次过滤完浓汤之后，最终呈现出来的汤料，已经完全不能被叫做浓汤了。 　　色泽如茶，清澈透底，香味内敛。 　　“这就是真正的，高级清汤，或者叫三吊顶汤。” 　　看着成品汤料的样子，法兰黛莉卡已经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从未见过哪种汤能有如此清澈的质地。 　　陈默关掉火，从锅里舀出一勺清汤，随手挥就一盏碧绿色琉璃小碗，递到了法兰黛莉卡面前。 　　“尝尝看吧，这道清汤的味道。” 　　淡茶色汤料与琉璃小碗几乎要融合在一起，那种通透的色泽和质感，让人看着有些不忍下口。 　　法兰黛莉卡接过汤碗犹豫片刻后，才小小的抿了一口。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一口，却让她整个人都瞬间陷入到了呆滞当中。 　　带着极端香味的鲜，或者说是带着极端鲜味的香，如同风暴一般在口腔内炸开，同时还有种无比厚重的复杂味道混杂在其中，明明是如此浓郁而强烈的味觉体验，但口感却像是清水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当法兰黛莉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泪水，同时汤碗也喝空了。 　　“一碗汤，看似清淡，实则厚重，看似平凡，实则不凡，于平凡处见不凡，这才是一个料理者应该拥有的格调。” 　　微笑着最后提点了还有些愣神的半亚人女仆一句，陈默随即又开始择菜。 　　“啊……那个，我也来帮忙！”虽然很想说再来yi碗，但看到陈默开始择菜，法兰黛莉卡还是强行压抑住了躁动的食欲，一边帮忙择菜，一边询问道：“那个……陈默先生，今天中午的食谱是什么？我觉得刚才的那种汤就很不错……” 　　“怎么，你还想喝啊？” 　　看着女仆明显有些羞红的脸色，陈默想了想才接着说道：“好汤配好菜，就做开水白菜吧。” 　　“诶……？” 　　“开水白菜，我可没开玩笑哦。” 　　…… 　　陈默真的没开玩笑，午餐的汤料理他真是做的开水白菜。 　　而法兰黛莉卡也再次深刻体会到了他口中那句“于平凡处见不凡”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道简简单单的开水白菜，硬是吃哭了三个人，名为贝蒂的金色长卷发女孩最先哭出来，表情像是被父母丢在家里的留守儿童一样，然后爱蜜莉雅也跟着抽泣起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泪水扑簌簌断线般掉落下来。 　　最后一个哭出来的，是菜月昴。 　　经过陈默这几天来在魔兽森林里的放养式教育，菜月同学明显成熟了很多，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人类的适应能力有时候真是强到不可思议，几天前还是个见血都能发愣半天的单纯少年，短短几天就已经能够做到毫不迟疑的果断挥剑了。 　　不过也正是在这样压缩式的拔苗助长教育下，菜月昴心里积累的压力和情绪仿佛是一座活火山般，随便一点外来刺激就能予以引爆。 　　一点不剩的把碗里的汤喝完，菜月昴忽然毫无征兆流出眼泪，先是神情呆愣的流泪，随后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陈大哥！我、我想家了……我想家了啊！” 　　家。 　　远在遥远的次元彼岸，无尽位面的深处，那个名为地球的家。 　　午餐在略显沉重的氛围当中度过，而就在陈默考虑要不要以后不再做这种能勾动起人内心深处情感的料理时，一封加急信件由合辛商会名下的【铁之牙】佣兵团成员送到了他手中。 　　外面戳印着安娜塔西亚·合辛私人用章的信封打开，洁白信纸上手写着一行字迹娟秀细腻的文字。 　　“陈默先生敬启：首次王 选将在近日于王城正式召开，速来。” 　　昨天去江边钓鱼，结果被晒中暑了，更新中断非常抱歉 第二十九章 都说了黄赌毒是祸首，为什么总有人不相信呢 　　合辛商会赖以在多个国家间进行货物贸易的根本，除了商会长安娜塔西亚优秀的商业才能之外，还有就是他们所使用的龙车的特殊性。 　　与普通拉动龙车的地龙比起来，这些经过特殊培育和训练的地龙，不仅跑得更快，而且持久能力也非常厉害，即使是在负重状态下也能够轻松胜任日夜兼程的长途跋涉。 　　昨天收到安娜塔西亚的来信之后，陈默一点也没有拖沓，从傍晚时分开始动身，第二天凌晨就已经回到了王都境内，如果是一般龙车的话，这时候估计至少还剩三分之一的路程没走，也就只有合辛商会这种大型商会才有能力培育出脚程如此优秀的地龙。 　　靠近王城中心的一条街道上，路边正停靠着一辆装饰极尽奢侈之能事的豪华龙车，红木金雕造就的车身散发出贵不可言的逼人气息，就连拉车所用的地龙也是通体赤红，头顶纵向生长着一只王冠般的肉冕，懒散的眼神与其说是温顺，倒更像是对周遭全然不屑一顾的高傲。 　　“啧啧……真是有够夸张的啊。”从龙车上收回视线，陈默笑着对跟在身后的菜月昴问道：“菜月君，你怎么看？” 　　“诶，我吗？” 　　跟在陈默身后两步远的位置，菜月昴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虽然还没见过陈大哥你说的那个安娜塔西亚小姐，不过造型这么浮夸的龙车，可一点也不像是成功商人的作风。” 　　“不错。”陈默赞赏的点了点头道：“这种倒更像是暴发户的做法，就算是真正的皇室也不会如此大肆张扬。” 　　微笑着对龙车主人的品性做出基础判断之后，陈默也不再多言，带着菜月昴直接走进了龙车正对着的一家两层楼高的商铺。 　　淡青色石壁的商铺外墙上，清雅素净的紫色郁金香图案仿佛正在迎风摇曳般招展盛放。 　　…… 　　普莉希拉难得的感觉到愤怒了。 　　这种激烈而不受控的负面情感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才曾经有过的回忆了，但现在这份回忆再次降临在了她身上。 　　可为什么呢？ 　　明明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天命的宠儿，世间一切都应该顺从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会出现几次三番不断忤逆自己意愿，以至于使得自己再次感受到久违愤怒的家伙呢？ 　　“呵呵！” 　　普莉希拉轻轻蹙起眉头，嘴里语气稍重的发出一声冷笑，同时手中啪的一声打开鲜红折扇，遮住自己下半张脸颊：“虽然偶尔也需要一些蠢人来调剂一下生活，但妾身可是最讨厌冥顽不灵的人……” 　　“用着奇怪的自我称呼方式的客人，如果您不打算付钱的话，就请把手里的花放下。” 　　蓝色短发的女仆丝毫没有理会普莉希拉话语中暗藏的怒火，只是第三次重复催促对方要么付钱，要么放下花。 　　“真是……何等无礼之人啊。” 　　普莉希拉微微眯起眼睛，隐藏在折扇后面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好吧，妾身最后再说一遍——妾身，乃是被上天钟爱之人，因此世间的一切都应该是为了取悦妾身而存在，就连世界也是围着妾身转的，你们这些不识人的货色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的应该是您吧，脑子可能有些不好使的奇怪客人。”女仆淡淡的瞥了眼被普莉希拉握在手里的花束，一脸不为所动道：“不过还是请先付钱吧，这是生长在北国严寒环境下的花种，本来应该用火系魔法保持低温才能存活，您拿在手里握了这么久，这束花现在已经活不成了。” 　　随着女仆话音出口，花店里面的其他员工纷纷不动声色的聚拢过来，把普莉希拉和她身后站着的一个独臂男人围在中间。 　　“如此有眼无珠的粗野之辈，竟然妄图以暴力手段来左右妾身的行动，就算被狠狠教训一顿也是咎由自取吧？”普莉希拉收起折扇，绝美艳丽的容貌扬起预示性的危险笑容。 　　“客人您话说反了吧？”蓝发女仆与普莉希拉毫不避让的彼此对视着：“一般来说都应该是想要吃霸王餐的恶客被教训一顿才对。” 　　“有趣，像这种不知自己正在与何等高贵之人对话，因而产生出无知之下的自信的表情，倒也有几分可爱……但这并不代表妾身就能够容忍你们无礼的行径。”说到这里，普莉希拉忽然收起笑容，语气冰冷道：“阿尔，替妾身教训这些无礼的蠢物们。” 　　然而话音落下之后，她身后却并没有传来回话的声音。 　　“阿尔，你还在磨蹭什么！” 　　普莉希拉愤然回头，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断臂仆从，而是一道陌生男人的身影。 　　“听说，这位客人你想要在我的店里横行霸道？”陈默边说边低笑两声，同时脚下随意一踢，戴着漆黑头盔的男人被他踢开到一边。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且还不声不响就放倒了自己仆从的男人，普莉希拉丝毫没有慌乱，只是稍感兴趣的扬了扬眉毛：“你就是这家花店的店主？” 　　“鄙人陈默，正是经营这家四季花店的主人。” 　　陈默微微点了点头道，随后不慌不忙从普莉希拉身边穿过，一直走到蕾姆面前才停下脚步：“刚才这位客人好像说了要教训我的员工们的话，蕾姆，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是的，这位客人想不付钱就带走店里的花，而且还把花弄死了。” 　　“原来如此。” 　　陈默回转过身，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女：“那么这位客人，你又有什么话想说呢？” 　　“有眼无珠之人又多了一个，真是可笑。”普莉希拉脸上露出有些腻味的表情：“你应该是一早就在外面听到妾身所说的话了吧，现在不仅打伤了妾身的仆从，竟然还装模作样的问出这种问题，无礼又无趣的男人。” 　　“被说无趣了啊……” 　　陈默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露格尼卡王国通用的圣金币，然后摊开掌心，让少女的目光能够直接看到躺在手掌里的圣金币：“那么不如这样吧，虽然不太清楚客人你的身份，但看停在门口的那辆龙车，肯定是来头非凡，既然客人自称受上天钟爱之人，那么我们不妨打个赌，要是你赢了的话我的这些员工包括我在内，全都任凭你处置，不过要是你输了，就请付清花钱吧。” 　　“赌？”普莉希拉目光从圣金币上扫过：“猜硬币吗？” 　　“正是。” 　　陈默拿起圣金币在普莉希拉眼前晃了晃，示意正反两面都没有问题。 　　“有趣，竟然有人敢跟妾身赌猜硬币？” 　　普莉希拉一挥手里的折扇，脸上满是自傲的笑容道：“赌了，不过待会儿要是输了的话你可别赖账！” 　　“绝不赖账。” 　　陈默微微一笑，翻手把圣金币扣在大拇指上，然后叮的一声，整个圣金币被弹起到空中，紧接着又被他拍回到手里。 　　正面…… 　　以陈默的动态视力，圣金币落下时的翻滚轨迹他只轻轻瞄了眼就看的一清二楚。 　　“正面！” 　　然而就在陈默心里得出结果的同时，普莉希拉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喊出了相同的答案。 　　听到少女自信的喊声，陈默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 　　“就算你不打开手掌，妾身也知道那枚圣金币现在绝对是正面朝上。”对上陈默略带几分诧异的视线，普莉希拉嘲讽似的哼了一声。 　　“怎么，以为是运气？是胡言妄语蒙对的？那你可以多试几次，不过无论试多少次，妾身都绝不会出错。” 　　“哦？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妾身早就说过了，妾身乃是……” 　　普莉希拉的话说到这里时却忽然卡住了，陈默对着她轻轻摊开手掌，掌心依旧还是那枚圣金币。 　　静静躺在掌心中央的，反面朝上的圣金币。 　　普莉希拉脸上的自信表情消失了，她像是想要确认真假一样，伸手从面前微笑着的男人手里拿走圣金币，不断在手掌轻轻转着。 　　“怎么样，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完全没有问题……” 　　圣金币完全没有问题，也正是因为没问题，普莉希拉眼神才越发疑惑和动摇：“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再来一遍！” 　　“好啊，如你所愿。” 　　陈默朝普莉希拉伸出手，那枚经过她反复检查的圣金币再一次被弹起，不到一秒后又被接住。 　　“正面！” 　　掌心张开，反面朝上。 　　“反面！” 　　掌心张开，正面朝上。 　　一次一次又一次，即使是随便乱蒙，也应该有1/2的正确率才对，但普莉希拉却是全部猜错。 　　就仿佛命运在有意捉弄她一样。 　　不过事实上，命运不仅没有捉弄她，反而是对她偏爱有加，她每次都猜出了正确答案，不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硬币在手掌里翻个面，办法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真正在捉弄普莉希拉的，并不是什么命运，而是他陈默。 　　最后当普莉希拉输得满脸都是怀疑人生的表情的时候，陈默适时收起圣金币，笑容和煦道：“那么，现在该轮到你愿赌服输了，普莉希拉小姐，或者我应该叫您尊贵的龙之巫女普莉希拉大人？” 　　“嗯？你知道我？” 　　被人一口叫出真实身份，普莉希拉神情略微有些诧异。 　　“跋利耶尔家族的公主、血色新娘、露格尼卡王国第42代王位候选人，普莉希拉·跋利耶尔大人。”陈默摊了摊手道：“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关于参加王選的其他候选者的事情，安娜塔西亚曾经有向他仔细交代过，所以其实早在进入四季花行店铺里面，听到普莉希拉和蕾姆的对话之后，他就已经认出对方的身份了。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普莉希拉是王位候选人的话，对于这种恶客，陈默早就把人轰出去了，哪还会有闲心陪着她玩什么猜硬币。 　　“关于之前的赌约，普莉希拉小姐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想必还不至于食言而肥吧？” 　　陈默边说边笑着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承惠十四枚银币，我们四季花行的名声，普莉希拉小姐只要出去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九年老店，绝对童叟无欺。”说完他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普莉希拉小姐你身上没带现金的话，我们店也是可以打借条的，不知道你是付现金呢，还是打借条呢？” 　　普莉希拉冰冷冷的视线在陈默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才不情不愿的闷声道：“我……打借条吧。” 第三十章 聚聚散散是缘，分分合合也是缘 　　“所以说，借条啊，借条！” 　　时间是在用硬币把戏糊弄过了普莉希拉的十分钟之后，陈默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在他面前，橙色头发的少女拉起洋服的下摆坐在书案台前，表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与不满。 　　“区区借条这种东西……难道以妾身的尊贵之名做出誓言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立下书面字据？” 　　“普莉希拉小姐说笑了，您的大名用在这里可就是在折煞我们了。”陈默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还是说，普莉希拉小姐，您难道不会打借条吗？” 　　坐在书案后的普莉希拉没有回答，只是捏着鹅毛笔的手指逐渐加大力度，笔杆逐渐弯曲成诡异而危险的弧度。 　　见此，陈默顿时了然了，这位大人物竟然连借条都不会打。 　　“蕾姆。” 　　“是。” 　　“去帮普莉希拉小姐取一份欠款协议过来。” 　　几分钟后，一张拟定好了所有条款，只剩下借款方和欠款方签名没填的欠款协议摆在了普莉希拉面前。 　　为了防止似乎十分缺乏常识的普莉希拉把名字填错位置，陈默提前拿起鹅毛笔，在借款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请吧，普莉希拉小姐，在欠款方那一项签署好名字就可以了。” 　　“这种事妾身当然知道了，你们未免也太小看妾身了吧！” 　　普莉希拉红着脸逞强似的哼了一声，然后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行了，这样就没问题了。”收过欠款协议，陈默仔细端详了两眼，微挑起眉头道：“不愧是出身高贵之人，普莉希拉小姐这手字可写得真不错。” 　　他并不是在说反话或者有意阿谀奉承，普莉希拉的字确实写得很好，笔锋细腻，字体精致，带着典型的西欧风格，很有贵族气质。 　　“呵呵，终于领略到妾身的高贵之处了吗？”普莉希拉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颊：“不过现在已经为时晚矣，你们的无礼妾身已铭记在心，这份恩怨来日必定有回报之时。” 　　“那就恭候普莉希拉小姐下次继续光临了。” 　　陈默丝毫没有在意普莉希拉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只是一脸笑眯眯的晃了晃手里的欠款协议。 　　“哼！” 　　眼见陈默手里的欠款协议，普莉希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冷哼一声，转身就朝店铺门外走去，动作激烈到甚至连裙摆都发出呼啦呼啦的摇摆声。 　　“普莉希拉小姐，您还有东西忘在这里了！”就在普莉希拉即将迈出店门口时，陈默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您的仆从还在这儿呢，我们店里员工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多添人手了。” 　　普莉希拉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陈默脸上挂着的微笑，她立刻感觉自己心头一堵，于是皱起眉头大喊道：“不要了，你爱扔哪里扔哪里，我不要了！” 　　“随处乱丢垃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目送着普莉希拉快步走出店门，随后一阵地龙嘶吼的声音从店铺外的大街上传来，陈默摇了摇头，吩咐几个员工把还处于昏迷当中的头盔男送到客房休息。 　　蕾姆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动作，像是有什么想说的样子，陈默似有所感般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有什么事情吗，蕾姆。” 　　“是。”蕾姆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您之前吩咐姐姐大人去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这几天姐姐大人一直都行踪隐秘，就连我问都不肯说。” 　　“啊，你问那件事啊。” 　　陈默一脸神秘的笑了笑，目光深沉的望向店门外：“只是交代她帮我去布置一些后手而已，既然是后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后手？”蕾姆表情越发疑惑起来了。 　　看到小女仆一脸呆呆的样子，陈默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直把那一头温软的淡蓝色发丝揉乱才停下手。 　　“先生，不要……”被陈默揉乱了头发，蕾姆抗议的喊了一声，但同时却又不自觉湿润了眼神，似乎有些不舍那种被抚摸时的温暖感觉。 　　“哎呀，被嫌弃了呢。” 　　陈默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道：“明明小时候比你姐姐还粘我的，现在长大了就不准摸头了吗，看来果然还是小蕾姆更可爱一些，我记得那时候你每天晚上都要钻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说啊！”蕾姆涨红着脸用力挥舞双手，不许陈默再接着说下去。 　　“好吧好吧……” 　　陈默有些遗憾的啧了啧嘴，回头瞪了眼周围正在吃瓜看热闹的一众员工，板起脸教训道：“看，看什么看！前台的花浇水了吗，育种室是谁负责看管的，还有育苗大棚，这些地方离得人吗！还不快去干活儿，都在这里杵着当倭瓜啊？！” 　　…… 　　王城。 　　如果说整个露格尼卡王国的中心是王都的话，那么王城就是王都的中心，中心中的中心，按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国王的居所。 　　但现在因为王室血脉的覆灭，这个王城多少有些名不副实，失去了国王的王城，不过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中之城罢了，毫无任何威严可言，亦无任何高高在上的立场，说白了就只剩下些已故国王的余威还能稳固下王城的尊严，因此贤人会才会如此急于召开王選，否则国家一日无主，危险就会逼近一分——国家内贵族与百姓的骚乱是危险，国家外环伺的列国亦是危险。 　　接近正午时，一辆属于合辛商会的洁白龙车停靠在了四季花行分店门前，陈默上车后一眼就看到了两个熟人。 　　安娜塔西亚·合辛，以及狼人里卡多·威尔金，除此之外，车上还有个陈默不认识的生面孔。 　　“陈默大师，您好，久闻四季花行店主大名，在下早已心向往之，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实在是不胜惶恐！”生面孔很是热情的主动朝陈默伸出手道：“在下，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和您一样是安娜殿下的支持者之一，同时也是露格尼卡王国近卫骑士团所属的宫廷骑士。” 　　“看出来了，这身打扮在王都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握住尤里乌斯的手轻轻晃了两下，陈默从他一身骑士团的白袍装束上收回目光，随后微笑道：“不过我只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浑身都冒着铜臭味，哪能让骑士大人如此大礼相待？” 　　“说起来，陈默先生你还不知道吧？”坐在一旁的安娜塔西亚这个时候忽然插嘴道：“尤里乌斯他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啊，自从前几年四季花行的名气传到列国之后，很多国家的贵族和骑士们都喜欢上了那些捆扎得体的高贵花卉，尤里乌斯也是这样。” 　　“哦？竟能有如此缘分？” 　　听到安娜塔西亚的话，陈默不由得再次仔细打量了两眼尤里乌斯，然后才注意到他胸口别着的一朵哈奇纳尔花，这种花是四季花行的育花师傅们定向培育出来的哈奇纳花的变种，银白偏金的颜色高贵而不张扬，而且花瓣内还设置了微型的水系魔法结界，能使花卉长时间保持生机——这种微型结界是陈默无聊时捣鼓出来的，同样属于四季花行独一号。 　　“陈默大师，听说您早就不再亲自扎花了，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冒昧，但在下还是恳求您能够再出一次手。”尤里乌斯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袋圣金币：“当然酬劳也不会少，这是两百圣金币，姑且算是定金如何？” 　　“呵呵，钱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陈默笑了笑，伸手将钱袋推回到尤里乌斯手里，就在对方脸上露出难掩的失望神色时，他接着说道：“你是安娜小姐的支持者，我也是安娜小姐的支持者，既然都在同一个阵营，那大家就是朋友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占朋友便宜。” 　　“这……” 　　尤里乌斯似乎有些被触动到了，表情呆滞片刻后他立刻站起身，再次握住了陈默的手：“陈默大师，您果然是位高尚的人，我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非常荣幸能成为您的朋友。” 　　“我也是。” 　　与尤里乌斯寒暄完之后，随着一阵颠簸，行进中的龙车忽然停了下来。 　　王城到了。 　　从龙车里迈出脚步，陈默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座高耸的城堡。 　　和古斯提科王国比起来，露格尼卡的王城要更加庞大一些，装饰上也可以看出大国特有的雍容气度。 　　沿着城堡前的阶梯一步步踏至上层，而后是直接通往王城中枢的道路，过道两边陈列着卷幅庞大的绘画，以及各种独具审美的艺术品，和尤里乌斯同样属于近卫骑士团的宫廷骑士们左右排列站立着，手中高举起大剑，头盔覆盖下露出庄严肃穆的眼神——而这样的视线，全部都只聚集在安娜塔西亚一人身上。 　　作为王位的候选者，她在这座王城里就是绝对的主角。 　　而存在于骑士并列的过道深处，那里有一扇必须要抬头才能看到全貌的巨大门扉。 　　“恭候多时了，您是第三位，安娜塔西亚大人。” 　　站在门口的守护骑士向前踏出一步，举剑向安娜塔西亚行礼，然后脱下头盔，年逾四十岁的成熟面容刻满了坚毅与刚强，而他的眼神则是极端冷静与理智。 　　面对行礼的骑士，安娜塔西亚回以礼貌微笑，视线转向陈默三人。 　　“与我同行者，这位是【铁之牙】佣兵团的团长里卡多·威尔金，另一边是四季花行的总店长陈默，最后还有你们骑士团的最优骑士，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 　　“尤里乌斯大人，这就是您的选择吗……” 　　中年骑士目光在尤里乌斯微笑不语的面孔上停留片刻，然后他收回视线，侧身让出门口。 　　“请进吧，安娜塔西亚大人，已经有两位大人在里侧恭候了。” 　　下一刻，大门缓缓朝内开启。 第三十一章 祝莘莘学子们开学快乐！快乐吗？应该是快乐的吧！ 　　高大的宫殿内廷，四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华丽装饰，从很高很高的天花板拱顶上垂下工艺复杂的庞大水晶灯，看上去极度奢侈的同时也不失高贵的设计品位，可以说是相当符合皇家风格的样式了。 　　跟随在安娜塔西亚身后，陈默踏着鲜红绒毯迈入了王 选之间，宫殿深处，左右分别连续并列着五把高背座椅，最中央靠墙处还有一把，背靠的墙壁上雕刻的巨龙张开双翼，仿佛在予以守护一样。 　　可想而知，这个位置应该就是露格尼卡王国的国王宝座了。 　　目光平静的注视了片刻墙上雕刻的巨龙，陈默脑海中却是回想起了地下城里的那头独眼黑龙王，如果说这个雕刻里的巨龙是等身大小的话，那放在黑龙王面前连跪舔的资格都不够。 　　“陈默先生，这就是传说当中露格尼卡王国的守护者了。”眼见陈默在观察巨龙浮雕，安娜塔西亚轻声介绍道：“同时祂也是四百年前协力封印嫉妒魔女的三英杰之一，神龙波尔肯尼卡。” 　　“嗯。” 　　朝安娜塔西亚点了点头，陈默随即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王位前的一片空地，同时也是整个宫殿的中央，挨在骑士团和贵族集团旁边的位置，并列站着两道少女的身影，其中银色长发的那位陈默刚好认识。 　　“真是巧遇啊，爱蜜莉雅小姐。” 　　“诶……？”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且声音还十分耳熟，爱蜜莉雅愕然回头，当看到陈默一脸微笑的表情时，她顿时瞪大了紫绀色眼瞳，像是不敢相信般反复眨了眨眼睛，然后才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为什么，陈默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不好意思，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 　　跟着安娜塔西亚走到爱蜜莉雅近前，陈默接着道：“其实我也是王 选的相关者之一，不过我们阵营不同，我是安娜小姐的支持者。” 　　“安娜小姐……说的是？” 　　随着陈默的话，爱蜜莉雅目光转移到紫发少女身上，而安娜塔西亚也是回以一笑道：“安娜塔西亚，很高兴见到你。” 　　“哦……哦！那个，我也是，很高兴见到你。” 　　安娜塔西亚礼貌的态度让爱蜜莉雅有些慌乱，就在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跟这个同为王位竞争者的少女如何相处时，宫殿大门再次打开了。 　　拥有橙发与红瞳的少女踏入殿内，鲜红礼服仿佛正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晚礼宴会般夺目，但跟在她身后的却不是风度翩翩的黑色燕尾服绅士，而是个身披破布造型粗犷，活像山贼一样的断臂头盔男。 　　“哎呀，都是熟人啊……这不是普莉希拉小姐吗？” 　　与少女四目相接的瞬间，陈默脸上立刻浮现出揶揄微笑，同时语气带着几分淡淡的调侃道。 　　“——是你？！” 　　看到站在殿内的陈默，普莉希拉露出惊愕表情，然后厌恶的皱起眉头道：“怎么王 选之间连什么野猫野狗都有资格乱跑进来了，守门的骑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就在她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大殿里的骑士团成员们瞬间将目光聚集到她身上，一股无形的沉重气势让跟在她身后的头盔男肩膀一颤。 　　“公主大人……慎言啊，这里可不是能随便说话的场合。” 　　和头盔男一同感受到压力的还有普莉希拉本人，但她依然表情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并且以毫不畏惧的目光回瞪着骑士团中的众人。 　　“怎么，妾身有说错什么吗，纵容平民跑进王城本就是骑士的失职，更何况还是在今天这种庄重严肃的场合。” 　　“普希拉小姐，你为什么会有我无权进入王城的这种错觉呢？”陈默微微一笑道：“虽然我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多高贵，但是你看，至少跟你这位打扮得跟山贼一样的侍从比起来，我姑且还算是衣着整洁对吧，既然他都可以进入王城，那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妾身了。” 　　普莉希拉挺着胸，一边说，她一边伸手从胸口的双谷之间抽出扇子，啪的一声打开，遮住下半张脸颊低笑起来。 　　但那副笑容却是与她可爱容姿所不相符的，毒辣的嗜虐微笑。 　　“作为妾身的侍从，这个身份难道还不够厚重吗，但和阿尔不同，像你这种平民如何能有资格踏入此等高贵之地？所以就算现在当场被人斩杀，也应该是无怨无悔的吧？” 　　“想要斩杀我吗……真是听到不得了的话了呢。” 　　陈默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眼里却氤氲起了冰冷目光。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骑士团成员当中，一个红发男子忽然伸手按上了腰侧的剑柄，金色剑刃即使是在他的全力按压下，依旧不甘心的冒出了一线锋芒。 　　目光冰冷的扫了普莉希拉几眼之后，陈默稍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重新换上了无害的目光：“如果普莉希拉小姐想要斩杀我的话，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不过是否能请你先对安娜小姐道个歉呢？” 　　“道歉？”普莉希拉微微皱眉道：“在这个世界上妾身就是绝对的主角，天命的宠儿，谁有资格能让妾身道歉？况且妾身也没有道歉的立场和理由……” 　　“理由的话，有的哦。” 　　陈默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与爱蜜莉雅并排站立的安娜塔西亚，接着道：“和你的侍从一样，我也是安娜小姐阵营的支持者，但你刚才却质疑我进入王 选大殿的资格，还说什么要斩杀在下之类的话，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质疑安娜小姐参加王 选的资格呢？” 　　陈默说完，安娜塔西亚也适时点头道：“陈默先生确实是跟着我一起进入王城的，并且也是我很好的一位朋友，普莉希拉小姐你刚才说的要斩杀他的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呢。” 　　面对安娜塔西亚和陈默的同时施压，普莉希拉皱眉冷哼道：“就算是又如何，在妾身面前，所谓的王 选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妾身获胜。” 　　“是……又如何，呢？” 　　听到普莉希拉骄纵不可一世的话，陈默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普莉希拉小姐，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关于露格尼卡王国的别号……” 　　露格尼卡王国，同时又被叫做亲龙王国。 　　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图穷匕见了。 　　“评判一个人是否具有王 选资格，这并不是谁说了就算的，而是由神龙决定的，因此候选者的名号都被叫作龙之巫女，但是啊，普莉希拉小姐，你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轻蔑同为龙之巫女的其他参选者，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她们没有参加王 选的资格……” 　　陈默说话时一脸的笑意盈盈，但眼中却闪动着毫不留情的残忍目光。 　　而与陈默彼此对视的普莉希拉，听到这里时已经瞬间变了脸色。 　　下一刻，陈默平静而清晰的声音在大殿内继续响起。 　　“——那么我是否可以断定，你这是在蔑视神龙的选择呢？蔑视神龙与露格尼卡王国间缔结的协约，蔑视先代开国皇帝的选择，蔑视这个被叫做亲龙王国的国家，蔑视国家的所有人，无论平民、贵族、骑士，还是贤人会的大人们……” 　　说到最后，陈默猛然拔高音量，厉声质问道：“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回答我，普莉希拉！” 　　这一套逻辑层层递进的推断方式，其实是现代辩论学的基础之一，利用多方面彼此相关的单个逻辑，关联起来之后进行导向性深入推论，最终形成对自己有利的整体逻辑，虽然乍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实中间也有很多漏洞，不过如果在质问时配上合适的语气和说话力度，再用相对较快的语速一口气串联起来，就能形成令人觉得天衣无缝的逻辑感。 　　还处在中世纪时期文明模式下的人哪里见识过这些花花肠子，普莉希拉当场就呆住了，呐呐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大殿内被陈默这一席话调动起情绪的众人，无论骑士团还是贵族集团，甚至就连好脾气的爱蜜莉雅都对普莉希拉投以愤怒的视线，瞬间就让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况。 　　“公主大人，我都说了，这里可不是能随意说话的场合啊……” 　　唯一没有被调动起激愤情绪的，就是跟在普莉希拉身后的断臂仆从阿尔。 　　隔着一层黑漆漆的头盔，他双眼紧盯着光是用简单几句话就因势利导让普莉希拉陷入险境的陈默，片刻后才开口道：“兄弟好厉害的手段啊，但做人留一线，今天就放我家公主一马吧，我替她向你道歉了。” 　　说完，他深深的低下头颅以示诚恳。 　　看到自己的仆从竟然低头向陈默服软认错，普莉希拉直接用力一脚踢在他小腿上，皱眉怒骂道：“阿尔！你这没骨气的蠢货！快点抬起头来，妾身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就在这时，宫殿内响起了骑士威严的声音。 　　“——各位大人都已到齐！现在开始，有请贤人会的大人们入场。” 第三十二章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真的是剑先动的手 　　“哼！在王 选大殿上竟然如此毫无礼数的针锋相对，简直荒唐！你们是把这里当成大街上了吗？” 　　紧接在骑士的通报声后，一道苍老而威严的怒斥声从殿外传来，数名高龄人物阔步走进大门，无论是他们身上所穿的衣着服服饰还是走动时的动作举止，全都透露出强烈的上位者威严，精光熠熠的眼中满是老谋深算的深沉目光。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有着长及地面的胡须的白发老者。 　　即使顶着一头花白的长发，面容也已经皱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相貌的程度，但他的腰板却挺得很直，身高上略微显得有些矮小，眼神中潜藏的气势却犹如一把锐利尖刀，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被他夺走所有目光。 　　这样的气势陈默相当熟悉——他曾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拥有过的，然后又全部从身上卸下来的，久居上位者所独有的气势。 　　而在如今这座王城当中，诸王已死，甚至连王室的血脉宗亲也都悉数死光死绝，还能散发出如此鼎盛气势的人，就只剩下代替国王暂时来运营国家的贤人会里的那些老家伙们了。 　　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眼一路走到大殿最前面的高台上，然后在王位周围依次就坐的贤人们，陈默不动声色偏转开目光，同时默默挪动脚步，从安娜塔西亚身边走到不远处的文官阵营前方。 　　“啧……” 　　眼见贤人会的贤人们入场，普莉希拉不甘心的砸了砸嘴，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毕竟，虽然她的性格确实骄纵又自大，但她却一点都不傻，不仅不傻，普莉希拉还十分聪明，不然【血色新娘】这个称呼也轮不到她身上来了。 　　“参加王 选的诸位大人，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或者是产生了任何的意见分歧，都请先在外面弄清楚了再进这里来，因为此处乃是受到神龙所祝福的，高贵而神圣的场所，任何人——哪怕是真正的露格尼卡国王，都没有资格在这个大殿里撒野，更何况你们现在还并未取得国王的身份。” 　　之前含怒出声的那个长须老者，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很多，皱纹深邃的苍老面孔缓缓浮现出温和微笑，随后他接着问道：“怎么样，诸位尊贵的龙之巫女大人，不知道你们现在是否还有恩怨没解决清楚？如果有的话，千万不必勉强自己，王 选宫殿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请出去尽情争论到尽兴为止吧。” 　　贤人会长老的话说得含蓄而直接，所谓“大门随时敞开”，针对的只不过是几位龙之巫女而已，一旦她们真的踏出大门，那就意味着自动放弃了龙之巫女的身份，而弃权之后没有了高贵的身份，当然是无法再进入王 选宫殿了。 　　在场的几位龙之巫女都不是什么愚蠢的人，这么显而易见的暗示她们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然后包括普莉希拉在内，所有人都一脸戚戚的低下头，不敢再摆什么脸色出来。 　　“很好，看来各位未来的国王大人，至少还不至于愚蠢到太过无可救药的程度。”老者微微一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各位尊贵的龙之巫女大人，我是贤人会的代表，麦克罗特福，平时主要工作是辅佐王室的各项重大决定，实际上说是王室专用的书记官也没错。” 　　微笑着介绍完了自己，麦克罗斯福依然是一脸笑呵呵的表情，伸手轻轻捋了几下胡须，然后声音一肃道：“那么，各位大人之间既然已经没有了意见冲突，现在请站到中央，王 选就算正式开始了。” 　　听到麦克罗斯福的话，四个少女全都向前踏出几步，毫不胆怯的站到了王位正对着的前方。 　　文官阵营所在的左边，陈默静静注视着排在少女队伍当中的爱蜜莉雅，表情略微有些意外，这个一直以来都给他以温顺善良，并且不擅长与人争风的柔软印象的半精灵女孩，此刻竟然勇敢无畏到出乎他意料的程度，那种毫无迷茫的坚强目光，从紫水晶般剔透的双眼中绽放出“异彩”，前后反差之大，足以叫人瞠目结舌。 　　“小爱蜜莉雅，长大了啊……” 　　平静注视片刻后，陈默脸上忽然扬起轻笑，九年前在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当中，执掌火系的大精灵帕克曾与他做过一起交易，以他的一次出手相助作为代价的交易。 　　不过现在，看着昔日那个娇弱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的身影、看着她充满信念的坚强目光，陈默忽然觉得或许她并不需要太多帮助。 　　当然，某些潜藏在阴影里的不安定因素还是尽早铡草除根才比较好…… 　　一念及此，陈默微微侧目看向身后，文官阵营的一众官员里，首席宫廷魔导士罗兹瓦尔立即回以默契一笑。作为爱蜜莉雅阵营唯一的支持者，王 选这种场合他是必须要亲自出席参加的。 　　老实说，要是卸下那种小丑一样的古怪妆容，罗兹瓦尔应该还算得上是个很有儒生气质的英俊男人，而且他身材高大，体魄健硕，比寻常儒生要更多上一层霸道的硬汉风格，如果换上一身西装的话，立刻就会变成人们口中所说的那种西装暴徒，兼具儒雅与暴力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不过可惜的是，罗兹瓦尔偏偏对丑角情有独钟，似乎小丑妆容已经变成了他的一张假面，能够让他将真正的自己隐藏在夸张的妆容之后。 　　确认过罗兹瓦尔并没有要反水的迹象之后，陈默也懒得再把注意力一直放到这个心理扭曲的变态男人身上，视线直接又转回了大殿前方。 　　此时除了贤人会的几位贤人，以及龙之巫女们之外，王位之下再次站立了一人。 　　全身都包覆着银光闪闪的沉重盔甲，拥有三十多岁的成熟面容，正是陈默之前在殿堂大门外见过一面的那位骑士。 　　“——贤人会的各位大人，王位候补者的各位大人们已经到齐，虽说僭越，但请允许身为近卫骑士团团长的我，马科斯来负责本次仪式的推进工作。” 　　“嗯，有劳了。” 　　“十分荣幸。” 　　朝座位上微微颔首的麦克罗特福行过一礼，马科斯回身以严肃的表情和目光望向全场。 　　“此次召集各位以及关于本次王 选的起因，想必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前代王室集体染疾而亡实在是非常不幸，但既然事已至此，对于我们亲龙王国露格尼卡来说，尽早选出新王以继承【盟约】乃是首先要务，这不仅关乎【盟约】的神圣性，也是与神龙大人唯一的联系枢纽，再加上近年来龙历石反应异常，新一代的王室选拔已是刻不容缓。” 　　一口气说出一大段话简单介绍过王 选相关事宜后，马科斯话音一顿，然后接着道：“那么，各位大人，请出示自己的龙珠徽章。” 　　拥有王 选资格的少女们呼应着声音，纷纷向前扬起手中的暗红徽章。 　　瞬间，四道稍显微弱的光芒鲜艳染起，光芒的根源是徽章中央的宝石，四道光交杂在一起之后竟然变得明亮了许多。 　　眼见四枚王 选徽章毫无例外的亮起，侍候在不远处的骑士和文官们不由得发出赞叹之声，贤人会的老家伙们那皱纹深刻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安心的神色。 　　“正如各位所见，候选者大人们都是拥有资格之人，在共同见证了这神圣的一幕之后，我们已经可以确信，眼前这四位少女，正是龙历石所记载的预言当中的尊贵之人……但是。” 　　严肃仪式进行到这里，马科斯忽然话锋一转，浓眉之下的眼睛看向高台上的麦克罗特福，双方悄悄交换过眼色之后，接到允许暗号的马科斯接着说道：“但是，龙之预言当中的候选者，并非四人，而是五人……骑士莱茵哈鲁特·范·阿斯特蕾亚，上前！” 　　“是！” 　　突然之间，从骑士团内传来一道响彻整个大殿广场的应答声。 　　这道声音就仿佛是突然出现在一潭静水当中的激流漩涡，或者说得更贴切一点，就像是一个引力强劲的黑洞，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如同声音本身拥有切实的重量般，让人不自觉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发出这道声音的目标身上。 　　下一刻，在大殿里所有人的注视下，红色短发的白袍骑士挺胸阔步，堂堂正正的迈出骑士团，浅蓝双眸直视高台上端坐的一众贤人，清澈的目光毫无任何阴霾。 　　“身拥荣誉的贤人会各位大人，允许我近卫骑士所属，莱茵哈鲁特·范·阿斯特蕾亚，报告任务进度。” 　　“那么就大声一点，让全员听到。” 　　麦克罗特福话音落毕，莱茵哈鲁特已经转身面向众人，表情像是在叙述昨晚餐点内容般朗声说道：“龙之巫女，王的候补者，最后的第五人——现在已经寻找到了。” 　　“以及……” 　　全然不顾因为这个劲爆消息而沸腾起来的大殿，莱茵哈鲁特右手用力压住腰侧金色龙剑的剑柄，一步步走到了站在文官阵营排头的陈默面前。 　　“这位先生，虽然现在向您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出有因，失礼之处还望您能够多加谅解。” 　　莱茵哈鲁特开口直接就是一句道歉的话，紧接着他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直起身继续说道：“鄙人，【剑圣】范·阿斯特蕾亚家族第十四代孙，近卫骑士团所属，莱茵哈鲁特·范·阿斯特蕾亚，现在以剑圣与骑士之名，正式向您发起挑战申请。” 　　【头】 第三十三章 雨停滞天空之前 　　第五位王 选者的消息所引发的骚乱还未来得及扩散到最大，殿堂之间便再度陷入了死寂当中，骑士们无言凝望着发出挑战请求的莱茵哈鲁特，王 选候补者们的表情也各自呼应强烈的情感而不断变化，在惊疑不定与好奇不解间来回转换，麦克罗特福则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里带着几分探寻意味看向台下站在文官阵营排头位置的男人。 　　“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吧？” 　　莱茵哈鲁特突然发出的挑战请求让陈默有些茫然，关于这个有着剑圣美誉的传奇男子，陈默早在初次到达露格尼卡王国都城时就已经从街上的商贩口中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什么剑圣一族最强的后代、骑士中的骑士、陆上不败的男人之类的，名誉与声望都算是非常不错，应该不会做出无故挑衅他人的举动才对。 　　“是的，在下与先生之前并无交集。”朝陈默点了点头，莱茵哈鲁特接着说道：“虽然并无交集，但还是希望先生您能够认真考虑一下在下的请求。”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提出挑战请求，还让对方仔细考虑……正常人无论怎么考虑都不可能接受的吧？” 　　“确实如此，失礼了。” 　　看着莱茵哈鲁特认真的眼神，陈默摇头轻叹了口气道：“那么理由呢？” 　　“理由，就是在下的剑。” 　　莱茵哈鲁特微微下压剑柄，刀鞘削刻着龙爪造型的骑士剑释放出不同寻常的威压，仿佛那并不是一件死物，而是拥有自己灵魂的生命。 　　“这是在下本家世代传下来的【龙剑】，剑刃只在应当出鞘时才会出鞘，就在刚才，【龙剑】因为先生您出鞘了。” 　　“哦？” 　　听到莱茵哈鲁特的话，陈默不由得把视线放到了他腰间挂着的金色骑士长剑上，而就在他视线接触到剑身的瞬间，即使是在莱茵哈鲁特的按压下，剑刃依然噌的一声冒出来了一截。 　　金色的、锋利的剑刃，带着强烈的敌意，以及扑面而来的森寒杀机。 　　对于剑，陈默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无论评级多高的剑，哪怕是达到了凡俗人眼中神剑级别的剑，都是无法主动对外释放出任何威压的，毕竟剑只是持剑人手中的武器而已，或者说是工具也没错，因此剑上蕴含的所有意境，都只不过是放大了持剑者心中的情感罢了，但莱茵哈鲁特手里这把【龙剑】却是主动的释放出了敌意。 　　想要让一把剑拥有如此的灵性，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赋予剑灵魂。 　　换言之，这把【龙剑】是有灵魂的。 　　它是活的。 　　“有意思……” 　　目光略带玩味的看了几眼【龙剑】，陈默并不关心这把剑是不是有灵魂，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剑里的灵魂到底是从何而来。 　　上千年的时光中，陈默用过无以计数的剑，无论是其能力值的评分高低，又或者剑本身有什么历史，甚至是千年前他曾经在地下城用过的，由神匠锻造的剑，无一例外全部都没有诞生出过真正的灵魂，唯一一把通灵达性拂顺心意的剑，就是寄宿了优纪心意的那把心剑。 　　由此可见，一把拥有自我灵魂的剑到底有多么珍贵，而现在莱茵哈鲁特所持有的【龙剑】，毫无疑问就是一把灵性四溢的剑。 　　如果按照传统锻打方式，就算是成千上万把神剑也不一定能有一把诞生出剑魂，但只要是一把拥有剑魂的剑，无论剑的材质如何，打造的工艺如何，单单仅凭剑魂的存在，那把剑就能跻身神剑之列。 　　视线在【龙剑】上停留片刻后，陈默收回目光，微笑道：“挑战是吧？好啊，我同意了。” 　　“非常感谢。” 　　听到陈默答应了自己的挑战请求，莱茵哈鲁特面容严肃的朝他鞠躬道谢了一声，随后转身回到了大殿中央。 　　“感谢我？”看着莱茵哈鲁特转身离开的背影，陈默一脸笑容深邃：“不，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回到大殿中央，莱茵哈鲁特略带歉意对台上的几位贤人会成员弯了弯腰，然后才简短的呼喊了一声：“请第五位候补者大人入场。” 　　随着他的声音，守候在殿门口的骑士肃穆敬礼，然后门扉缓缓打开。 　　从开启的门背后，一道娇小身影在侍女陪同下走进大殿之间，最终停在了爱蜜莉雅身边。 　　看到那个人的面貌，陈默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头。 　　摇晃着的浅黄色礼服，精致的水晶高跟鞋，踏上大红绒毯后形成与娇小身姿截然相反的尊贵气度，打理得细致入微到像是在跳动着阳光的金色头发，赤红眼瞳犹如燃烧起意志坚强的火焰，幼稚脸颊上有着恶作剧一般颇具特色的逗趣虎牙。 　　熟悉的女孩。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对着名为菲鲁特的女孩，陈默眯起眼睛露出微笑。印象中那个身着破布般有污渍的衣服，并且金发黯淡开叉，目光里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般自暴自弃的女孩，打理干净后竟然能放射出如此璀璨的光芒。 　　此刻站在绒毯上，与四位国王候选者并排站在一起，华贵的礼服下摆丝毫不乱的身影，简直就犹如一位真正的贵族大小姐……不，应该说是尊贵的皇女一般。 　　“好久不见啊，菲鲁特小姐，看你气色不错的样子，近来应该过得不错吧？” 　　“过得不错……个鬼啊！” 　　前一刻还是表情平静的样子，下一刻菲鲁特已经动作野蛮而粗鲁的拉起裙摆，然后大步走到陈默面前，咬牙切齿盯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都是你这家伙干的好事！现在竟然还笑得出来？既然做了就要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 　　女孩含恨的愤怒声音在殿堂内回荡，无论骑士还是官员，闻言全部哗然起来，站在王 选者队列当中的安娜塔西亚和爱蜜莉雅都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目光难以置信的看向与女孩面对面站着的陈默。 　　“你这话，可有些没头没尾的，我要对你负什么责。” 　　“别把自己说得跟无辜者一样啊喂！看看我身上，这套衣服！还有这里的这些人！如果不是你那天出尔反尔，把我送去骑士团驻地，我怎么可能会受这些人的摆布！” 　　双手撩起轻飘飘的薄纱裙摆，菲鲁特呲起虎牙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话里语气委屈到不行。 　　高台上坐着的一位矮胖贤人会成员见此，不由得皱眉问道：“如此粗鄙不敬，且不识礼数的言行……莱茵哈鲁特卿，你确定她就是王選的第五人吗？” 　　“千真万确，以王国繁荣起誓，菲鲁特殿下就是最后的第五人。” 　　“啊啊啊啊啊啊！”听到莱茵哈鲁特的誓词，菲鲁特抓狂的叫喊起来，伸手直指陈默道：“你！你必须负起责任来！这里的一切我都讨厌的要死，特别是那个叫莱茵哈鲁特的，身为骑士却监禁未成年的女性，简直难以置信！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必须把我再带出去！” 　　“这……” 　　陈默转了转头，大殿里所有人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他身上，马科斯露出和气蔼蔼的笑容，莱茵哈鲁特似乎没听到女孩刚才的控诉，依然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贤人会的贤人们则是不动声色的默默旁观着。 　　环视一圈后，陈默重新低下头，看着菲鲁特渴望的目光，他无能为力的笑了笑：“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不过你要先把我带出去啊！” 　　“菲鲁特殿下，虽然很理解您与故友重逢的喜悦，但还是请注意一下做出符合淑女的举止。” 　　莱茵哈鲁特边说边走到菲鲁特身后，缓缓伸出手道：“现在请先回到大殿前方去，其他诸位大人都在等您。” 　　话音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出口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看到莱茵哈鲁特眼中平静的目光，菲鲁特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顿时浑身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然后才一脸不情不愿的伸手牵住莱茵哈鲁特，任由他把自己引领回到候选者队列里面。 　　等到菲鲁特站定，莱茵哈鲁特稍微后退两步，恭敬弯腰道：“菲鲁特殿下即是王位的第五位候选者，这点毋庸置疑，鄙人以阿斯特蕾亚家族当代剑圣的名义，愿意推举并且支持菲鲁特大人。” 　　“哼，真是戏言！” 　　文官阵营里面突然传来一阵讥讽的声音，然后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接着开口道：“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第五个王選者，连身世来由都没有调查清楚，就想举荐为王？” 　　“嗯，利凯鲁阁下，您是在质疑在下以家族名义做出的决定吗？” 　　“呵呵，别误会。”被称为利凯鲁的文官冷笑道：“我对【剑圣】阿斯特蕾亚家族绝对没有任何不敬，只是选拔王位继承者绝非小事，莱茵哈鲁特卿是否太过草率了？” 　　“草率吗……那么请各位大人再好好看看，菲鲁特殿下的发色，还有瞳色。” 　　随着莱茵哈鲁特的话，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菲鲁特身上。 　　下一刻，高台上贤人会的成员们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这难道是……” 　　台下，利凯鲁同样瞪圆了双眼，同时喉咙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 　　“金发……红瞳……不，不可能！” 第三十四章 有所保留的正义 　　金发，红瞳。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如此相貌特徽的人虽然不算多，但也不至于罕见到遍寻无迹的程度，可是偏偏当拥有这种相貌特征的人出想在王 选当中时，事情就变得不再那么简单了。 　　露格尼卡王国的上代王室成员，其相貌特徽便是高贵金发与高傲红瞳的组合。 　　金发熠熠生辉，摇晃飘曳时如同阳光般璀璨闪耀，红瞳炽烈似火，目光流转间仿佛两轮红莲般绽放威压。 　　拥有金发红瞳之人确实并非全部都是露格尼卡王国的王室成员，但王室成员却全部都是金发红瞳的相貌，因此当一个拥有金发红瞳外貌的人出现在 选大殿当中，并且还确实得到了神龙的承认，是名正言顺的龙之巫女候选人。 　　金发红瞳之人本就罕见，拥有成为龙之巫女资格的人更是万中无一，两种概率极小的情况相互组合，此情此景，难免会让人心里产生出疑惑。 　　世间之事，真的会如此巧合吗？ 　　而莱茵哈鲁特毫不犹豫支持菲鲁特参加王 选，并且以【剑圣】家的名义拥立她为王的举动，正是在告诉所有人。 　　世间之事，真的就是如此巧合。 　　“荒谬！简直荒谬！” 　　大殿内，因为金发红瞳的王 选者横空出世而产生的短暂凝滞之后，高台上就座的一位矮胖秃顶老者用力拍了下座椅扶手，光溜溜的小脑袋气得通红：“莱茵哈鲁特卿！身为【剑圣】本家当代执掌剑圣之名的王国之矛，你行事为何也会如此的浮躁轻率？先代王室已经全部病逝，这件事当初不也正是你们骑士团去调查证实的吗，怎么现在随便找个金发红瞳，连身份都不明的小女孩，就敢说她是先代王室最后的血脉遗存？” 　　“德莱林大人……” 　　抬头仰视着一脸怒色对自己发出质问的秃头老者，莱茵哈鲁特丝毫没有发怒，他只是以完美符合骑士礼仪的动作弯身鞠了一躬，然后重新抬起头，意志坚定的目光中写满了笃定。 　　“在下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对菲鲁特殿下抱有如此之大的敌意，但事实上，菲鲁特殿下并非是在下随便找来的，连身份都不明的小女孩，她的出身高贵而正统，足够资格受在下以及在下家族的拥立，成为这个国家新一代的王室血脉开启者。” 　　“哼！就算是我等贤人会家族的血脉都堪不上这样高的评价，难道你还想说她是什么王室遗孤之类的糊涂话吗？” 　　“德莱林大人未免说得太过武断了吧。”莱茵哈鲁特微微摇了摇头道：“诸位大人，你们是否还记得十数年前发生在王城内的那起悬案？” 　　十数年前…… 　　随着莱茵哈鲁特这句话出口，台上贤人会的成员们全部瞬间变了脸色，包括台下的骑士团与文官阵营，其中大部分人都跟着面容一肃，少部分表情茫然无措的人在思索片刻后也反映过来，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加言语。 　　“当年的陈旧往事……那块高挂在王室与骑士团头顶的耻辱牌，莱茵哈鲁特卿，你现在提起那件事……” 　　麦克罗特福眯了眯眼睛，目光深邃的看向台下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少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疑惑和动摇道：“难道你是想说，她就是当年的事件受害者吗？” 　　十数年前，一起人口绑架案轰动整个露格尼卡王国，因为案件中被绑架的人正是当时王室最小的一位公主。 　　事件发生之后，国王发怒，发动骑士团全体成员搜遍全城，甚至还派出无数探子进入王国周边地接打听消息，然而即使如此，幕后真凶依然逍遥法外，小公主也没找回来，最终为了不使得事态影响继续扩大，国王只能下令停止搜索，而这件悬案跟着也就成为了王室和骑士团持续十数年的耻辱牌，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叫无能。 　　“千真万确，麦克罗斯福大人，菲鲁特殿下正是当年先王之弟佛鲁特大人被劫走的那位千金小公主。” 　　面对麦克罗特福和全体贤人会成员包含着质疑、震惊、羞怒等复杂情绪的目光，莱茵哈鲁特面色如常道：“并且这件事情，已经经过骑士团调查，确实无误，在下愿以剑起誓，以上所述，绝对句句属实。” 　　莱茵哈鲁特一边起誓，一边把挂在腰侧的龙剑取下，放在脚边的地板上，表现出了献上剑的最高礼节。 　　看到当代【剑圣】家主事人做出之于一位剑士的最高礼节，德莱林和之前言语挑衅过菲鲁特不具有王 选资格的利凯鲁都瞬间焉了下来。 　　马科斯则是点头认同了莱茵哈鲁特所说的话，同时麦克罗特福将目光从莱茵哈鲁特转移到菲鲁特身上，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挤出难看的微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就身份而言，毫无疑问，菲鲁特殿下确实是在场的五位殿下中最适合坐上王位的人，不过先不论出身和资格之类的问题，真正的王者之路从来都满是荆棘。未来肯定会有超乎想象的磨炼在前方等待着你，你是否做好准备了呢，换言之，这份觉悟，你有吗？” 　　测试的语气，既是为了确定这第五位龙之巫女候选人是否拥有成为一位王者的决心和意志，又是在表达他内心深处对此事感到的不满。 　　然而对方给出的回答却完全出乎贤人会成员……不，是超乎了大殿内所有人，包括陈默的想象。 　　“哈？什么觉悟？我为什么要做好准备？不如说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才对吧！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到底在叽叽歪歪的自说自话些什么东西？” 　　拖长了语气的躁动话语在大殿上空回荡，用词粗鲁、无礼、不识抬举、野蛮，而且还并未到此为止。 　　横着白眼把目光移动到莱茵哈鲁特身上，菲鲁特满腔的愤怒和鄙夷此刻全部都宣泄了出来：“还有你，最过分的就是你了！你这样子也能叫做骑士？丝毫不顾及人家的感受就把人家监禁起来，还被逼着学这学那，我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个什么王 选我没兴趣！更没兴趣当什么国王，谁有兴趣当谁当就是了，那些繁琐的礼节，还有这身麻烦的衣服，包括你们这些人，我看到就想吐！忍不住的作呕！” 　　说到最后，菲鲁特脸色稍微软化了一些道：“如果你真的是个有正义感的骑士，那我求你，你放我回去好不好？这里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菲鲁特殿下……”莱茵哈鲁特复杂的目光在菲鲁特一头金发和灼热红瞳上停留片刻，然后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里已经只剩下了坚决：“虽然其他都无所谓，但很抱歉，在下唯独不能同意您的这个要求。” 　　“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茵哈鲁特语气坚决的拒绝让菲鲁特眼里最后一丝希翼也消失了，她发泄般用力撕扯着自己身上轻飘飘的昂贵鹅黄礼服，裙摆刺啦几声就变成了破布条一样，从中露出肤色稚嫩的白皙皮肤。 　　“菲鲁特殿下，请……” 　　看到菲鲁特抓狂的举动，莱茵哈鲁特微微伸手想要阻止她，但却被她一巴掌挥开了。 　　“你，你就这么想让我参加这个什么王 选，对吧？” 　　抬头露出满是攻击性的目光，菲鲁特以面前的莱茵哈鲁特为起點，目光逐一环视大殿里的所有人，然后脸上浮起一抹艳丽纯美的笑容：“好啊，那我就如你所愿好了，不过如果有一天当我坐到最高处那把椅子上面的时候，你、还有你们，你们所有人，我会让你们一一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大胆！” 　　“怎可如此无礼！” 　　“好大的口气！” 　　菲鲁特爆炸性的发言瞬间引爆了整个大殿内的空间，骑士团体只是微微骚动了一下，毕竟站在菲鲁特旁边的莱茵哈鲁特都还没说什么，要发怒也轮不上他们发怒，不过另一边的文官阵营就截然相反了，那些平时拿着笔写写画画的文官们，此刻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把笔当成剑，在这个口出妄言的狂徒身上开几个洞一样。 　　“哈？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吗？” 　　身处众人的愤恨目光中，菲鲁特畅快的哈哈大笑了几声，最近一段时间来积压在她心头的一股闷气，现在总算是出了一些了，随后她又接着放狠话道：“不只是你们，要是让我成为了国王，我一定会彻底颠覆这个国家！什么狗屁贵族，全部去种地养猪，生产粮食！还有你们贤人会的老家伙们也是，别想再过什么高高在上的日子！” 　　“你……！无礼！简直无礼至极！” 　　这下子连高台上的贤人会成员也都暴怒起来，之前就不满菲鲁特参加王 选的德莱林更是起身高呼道：“卫兵！卫兵呢？快来把这个无礼狂徒赶出去！” 　　然而应和德莱林命令的却并非是卫兵们的脚步声。 　　“——菲鲁特殿下，请待在我身后。” 　　莱茵哈鲁特一脸平静的拦在了菲鲁特身前，只身看向大殿内所有人。 　　就在凝重的气氛逐渐升级为略带几分火药味时，麦克罗特福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全员，都肃静。” 　　苍老的话语声里带着久居高位形成的威严感，就算是刚口出狂言的菲鲁特，在听到这道话语声时也不由得停止了挑衅谩骂。 　　“很好，看来大家都冷静下来了。”满意的从台下收回目光，麦克罗特福接着发出宣告道：“既然神龙已经认可了菲鲁特殿下的资格，那么殿下所坚持的信念亦不失为一条王国未来可能会走上的道路，因此关于王位继承战，殿下自然是名正言顺了，接下来就请各位殿下上前交换意见与主张，本代王 选议会正式开始。” 第三十五章 敌人看不见的后手才是最大王牌 　　麦克罗特福威严的宣言在大殿上空回荡两圈后，整个骑士团和文官阵营都同时陷入了肃静当中，只剩下昂首站立在殿前的五位龙之巫女候选者，目光里各自带着不同的坚持，寸步不让毫不退却的直视着高台之上的贤人会成员们。 　　“很好。” 　　视线从台下的五位少女身上收回，麦克罗特福点点头，接着宣告道：“首先要再次感谢各位殿下的到场，本次议会的议题乃是【如何成为王】，虽然龙历石能够将拥有王 选资格之人凝聚到一起，但本身却并不具备挑选出王者的能力，所以在挑选的过程中，就有必要听听看各位殿下的觉悟到底达到了何种程度。” 　　“嗯唔。” 　　“附议。” 　　“没有意见。” 　　对于麦克罗特福的话，贤人会的一众成员也都纷纷表示同意，然后站在高台侧面的马科斯踏前一步，目光一一扫过殿内的人员，最终锁定在五位主角的少女身上。 　　“既然议题已定，那么请各位殿下贯彻自身的信念，将所有的主张与立场告知与此间全员知晓，以证明确实拥有肩负国家的王者气度。” 　　说到这里，像是感同身受到了全员人的心情一般，马科斯深吸一口气，朝台下王 选者的方向行了一礼。 　　“首先，有请克鲁修殿下，以及随行骑士——菲利克斯·阿盖鲁上前。” 　　克鲁修，人如其名，墨绿色的头发规规矩矩束在身后，一身军装风格的礼服，随身还佩戴着细刃的军刀，给人一种英气凛然的感觉。 　　而与这份英气相比，跟她同行上前的骑士就是另一个极端了，轻飘飘的蓬松裙装和缎带蝴蝶结，头顶毛茸茸的可爱猫耳，还有非常少女情怀的过膝袜…… 　　“陈默阁下。” 　　克鲁修带着随行骑士上前走到王座高台前时，站在文官阵营中间的罗兹瓦尔也不动声色挪动位置到了陈默旁边，化着浓重妆容的小丑面孔露出玩味微笑：“你认为这位克鲁修殿下怎么样？” 　　“我？” 　　陈默转头瞟了眼站在身后两步远的罗兹瓦尔，随即便转回目光，嘴唇微微翕动道：“眼神也好，走路的步伐也好，都很有气势，看仪表应该还是王国贵族出身……不错的小姑娘，好好培养的话应该会是位出色的王者。” 　　“嗯唔，克鲁修殿下确实担得起如此夸赞。”罗兹瓦尔点了点头，接着道：“家世教育也好，行为作风也好，包括作为一位王者的气度和胸襟，以及最重要的进取心，克鲁修殿下全都一样不缺，即使是身处不同阵营的立场，也不得不承认她绝对是一位优秀的王位继承者，想不到陈默阁下在识人方面也独有见地呢。” 　　“优秀吗……” 　　小声重复了一遍罗兹瓦尔对于克鲁修的评价，陈默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昂首挺胸站在王位高台下接受贤人会质问的军服少女：“罗兹瓦尔，你知道火焰燃烧到最炙热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当然是意味着即将迎来熄灭啊。” 　　从少女身上收回目光，陈默微微摇了摇头道：“任何事物都不会是独立存在的，光芒的另一面必定会伴随着阴暗，越是绚烂，背后滋生出的阴暗就越是庞大，一味的刚正不阿、精进向前，最后反而会招来毁灭，就像是一柄过于刚强的剑，等待她的结局只有折断。” 　　“过刚易折吗……” 　　罗兹瓦尔一直都是笑眯着的眼睛此刻微微睁开了一线，他就这么盯着陈默看了几秒，随后不动声色的重新退回到了文官阵营当中，只是隐隐约约的，陈默依然能够感觉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正若即若离的黏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们之间协约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而他现在又没有彻底展现出能够履行协约内容的能力，因此会遭到对方的怀疑和猜测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对于陈默来说，罗兹瓦尔怀疑与否都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既然协约已经定下，那么他只需要按照协约的内容去履行就是了。 　　而那份使得罗兹瓦尔不安的协约内容，在这样的王 选场合，更可以说得上是最大的讳词与禁忌。 　　——屠龙。 　　“……原来如此，那么下一位就按照顺序，请从克鲁修殿下旁边开始。” 　　“阿拉拉，终于来了吗？hyper妾身time呐。” 　　就在陈默和罗兹瓦尔交流的同时，克鲁修也结束了自己的陈述宣言，随后普莉希拉带着断臂头盔男阿尔上前走到了王位高台前的位置。 　　混杂着英文、法文与异世界语言的古怪腔调在大殿中回响，而说出此番乱来言语的普莉希拉则是享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绝美绝艳的少女面颊上露出傲然到容不下任何人、事、物的笑容，那副表情诠释起来或许就是傲慢的最佳写照。 　　跟在普莉希拉身后的断臂头盔男阿尔，因为有头盔的关系，所以倒看不清楚他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从他高高翘起指向自己、仿佛是在夸耀功绩般的大拇指上就能看出这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典例写照。 　　“瞬间就被各种卑微渺小的视线汇集到身上的感觉还真是令人感到Heureux呐。” 　　“公主大人能够纯熟运用语法的样子也十分的Populaire呢，真是太Parfait了，不愧是公主殿下。” 　　“阿尔，这样的事实已经不用再刻意的说出来了，诚心感受妾身的威光即可。” 　　炫耀流行般说着夹生法语的主仆二人无疑使得大殿内所有人都有些茫然，即使是睿智的贤人会成员也无从理解那时不时从普莉希拉口中蹦出来的奇异音节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唯独站在文官阵营排头的陈默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法语…… 　　普莉希拉绝对是土生土长的异世界人，她说出那些法语词汇时的表情就好像小孩在展示自己的稀罕新玩具一样，因此这对她本人来说也是件新奇的事物，至于另外一个…… 　　想到这里，陈默缓缓将目光移动到了断臂头盔男阿尔身上。 　　毫无疑问，土生土长的异世界人是无从习得法语的，那么这个一直都戴着黑漆漆头盔的男人，其真实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穿越者……吗？” 　　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音量，陈默紧盯着站在殿前的阿尔，眉头轻微蹙起。 　　从最初发现菜月昴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考虑关于穿越者的问题，即使是像他这样身负系统的人，也要积攒上百万的能量点数才能进行不同位面之间的跨越，而穿越者又是缘何才能做到以一介凡人的身份在不同的位面之间进行跨越？ 　　就算真的有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分之一的巧合，那么当这份巧合重复出现第二次之后又意味着什么？ 　　命运吗？ 　　陈默从来都不相信命运，相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和阴谋论者。 　　目光一动不动的凝视在阿尔身上，陈默隐约间仿佛看到了一双无形的大手，正隐藏在一片深沉迷雾当中，缓缓推动着一切向前发展。 　　而他现在，正是拽住了线索的一角。 　　“那么，下一位！” 　　在陈默暗自思忖的时候王選依旧在继续进行，普莉希拉与断臂仆从阿尔接受完贤人会成员的质问，一脸趾高气昂地退回了原位，随后站在高台侧面的马科斯接着发出清晰而平稳的宣告声：“安娜塔西亚殿下，以及随行骑士——尤里乌斯·尤克历乌斯，请上前！” 　　“来了哟。” 　　紫发少女一边细声回应着，一边露出温顺柔和的微笑，就连上前的步子都迈得很小。 　　如果说上一位参选者，普莉希拉是朵娇艳而富有魅力，但却长满了剧毒尖刺的毒玫瑰，那么安娜塔西亚刚出场就让人有种心情平和的感觉。 　　克鲁修、普莉希拉，这两人虽然特质都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她们身上那种吸引人注目，仿佛恒星一般的强大引力，所以当安娜塔西亚在王位高台前方站定时，大殿内所有人都不由得将期待的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而面对众人的注目凝视，安娜塔西亚脸上浮现出柔和微笑，就像是正在参加一场下午茶会般轻松写意，让充满紧张感的殿间气氛稍微缓和下去了一些。 　　“在开始之前，虽然唐突出言有些无礼，但还是希望各位大人能够同意咱的请求呢？” 　　带着柔和微笑的安娜塔西亚在站上殿前之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完完全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嗯，安娜塔西亚殿下当然可以尽管提出要求。”坐在所有贤人会成员中央的麦克罗特福点头道：“您是负有资格的身份高贵之人，在此间您享有的权利与先王无异，不必如此拘束。” 　　“呼，咱还是第一次参与这么庄重的场合呢……” 　　露出微微松了口气的表情，安娜塔西亚抬手轻拍几下胸口，然后才接着说道：“是这样，我家的骑士呢，原定虽然是尤里，但后来又找到了另一个协力者，所以在开始之前，希望也能让他说两句，毕竟咱可没有前两位那么突出的特点呢，或者应该说是【没什么特别的个性】，所以就拜托啦？” 　　“另一个协力者？” 　　听到安娜塔西亚的话，场内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到了陈默身上。 　　这个不久之前曾引得【剑圣】莱茵哈鲁特亲自开口请战的神秘男子，他们可是相当在意的。 　　审视的目光在陈默身上停留片刻后，麦克罗特福点头同意道：“当然没问题，能找到优秀的协力者，这也是王者眼界与气量的体现。” 　　“真的吗？太感谢了！” 　　得到麦克罗特福的肯定，安娜塔西亚立刻发出惊喜的声音，陈默几步跨出文官阵营，一路面无表情的经过王 选者队列，最终在安娜塔西亚身后三步远处站定，刚好和尤里乌斯并排在一起，然后动作自然地弯腰施出露格尼卡王国的贵族礼。 　　“鄙人，陈默，见过各位贤人会的大人。” 　　“既然是安娜塔西亚殿下的协力者，就不需要这么多礼节了。” 　　“是，那么我就僭越了。” 　　从鞠躬施礼的姿势下直起身，陈默加大几分音量接着喊道：“拉姆！” 　　——吱 　　随着陈默的呼唤，殿堂大门缓缓朝内打开，身着浅红色礼服短裙的粉发少女从门外迈步踏上红绒地毯，瞬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集到了少女身上。 　　迎着众人的注目，少女缓步走到陈默身边，然后将手中捧着的一块折叠起来的洁白布匹交到了他手里。 　　“辛苦了，拉姆。” 　　“只要能帮上先生的忙就好……” 　　看着拉姆因为紧张而泛起微红的脸颊，陈默侧身将她挡在身后，独自面对大殿内所有人好奇的目光，停顿几秒后，高举起了手里的布匹，哗啦一声在半空抖开。 　　洁白布匹上，刺眼的红连成一片。 　　“贫民窟，全体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九人，联名请 愿书，在此呈上！” 　　军训结束，恢复更新，让各位久等了 第三十六章 自古兴邦多实业 　　洁白布匹在半空中抖开成一条长链，暗色的猩红字迹密密麻麻排列其间，比颜料染就的色泽更加深沉一些，那是血液干枯之后才会形成的颜色。 　　“请 愿书……？” 　　满载鲜血字迹的布匹轻飘飘垂落到王座之前，看着写在白布上的一个个血字名讳，即使是从王 选开始到现在为止都一直维持着最大克制与容忍的麦克罗特福，也不由得呆愣住了视线。 　　不只是以麦克罗特福为首的贤人会，整个广阔大殿内，无论是骑士团还是文官阵营，哪怕是同为王 选竞争者的其他少女，全都陷入了长久的惊愕当中。 　　满意地注视着众人的反应，停顿片刻后，陈默才继续开口道：“一位王者，无论她的志向如何、品性如何、眼界如何、气量如何，最重要的一点永远都离不开统御子民的能力，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在这份请 愿书中留下名字的一千多人，全部都是心甘情愿推举安娜塔西亚殿下为王，请各位大人过目。” 　　“呈上来！” 　　“是。” 　　侍候在殿内两侧的骑士很快将布匹从陈默手中接过，转而交到了马科斯手里，又由马科斯交给了高坐于台上的贤人会一干成员。 　　质地柔韧的洁白布面，染上干涸的血迹后变得略微有些发硬，指尖触及血字时传回的粗糙感，无不在告诉经手的众人，这份请 愿书到底有多么真实。 　　布匹在贤人会成员手中传了一圈，最后停在麦克罗特福手上，他反复仔细打量了许久布匹上的一个个名字，直到将一千多个人名全部看过一遍后才放下布匹，闭上眼睛轻轻长叹了一声。 　　“千人联名请 愿，分量不可说不重啊……这份请 愿书，敢问阁下是用什么办法得到的？” 　　“大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吧。” 　　“误会？”麦克罗特福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如同鹰隼般落到陈默身上。 　　“对，就是误会。” 　　对上麦克罗特福锐利逼人的目光，陈默恍若不觉的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这份请 愿书，准确的说并不是我主动去得到的，而是那些住在贫民窟的人们，他们主动送到我这里来的。” 　　“主动送？” 　　听到陈默的话，麦克罗特福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但还没等他接着追问下去，坐在旁边的另一位贤人会成员就已经破口怒骂起来。 　　“哼！荒唐！简直是一派胡言！” 　　怒骂出声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石雕般严肃的面容此刻憋得通红，看起来整个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贫民窟的那些刁民，偷摸扒窃抢，五毒俱全，就算是在王城周边的骑士团驻地附近都敢作乱行凶，可以说是个个都胆大包天、穷凶极恶，他们又怎么会联名写什么请 愿书？就算你是安娜塔西亚殿下的协力者，但在这王 选之间，也轮不到你来满口胡言！” 　　“哦？” 　　被白发老者愤声怒骂了片刻，直到对方骂完陈默才缓缓抬起视线，不过他也不恼，只是目光平静的盯着对方，直到将老者看得有些发瘆时才开口问道：“这么说，大人很了解贫民窟了？” 　　“那，那是当然！” 　　“那好，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请大人猜猜看，这是什么东西？” 　　陈默边说边伸手在怀里掏了掏，取出来时，掌心正握着一块土黄色渣石：“这就是从贫民窟找来的东西，大人，来猜猜看吧。” 　　“这……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吗？” 　　“当然不是了，大人你再仔细看看。”陈默说着，手又往前递出去了一些，好让老者能够看清握在掌心的石块：“这在贫民窟可是最常见不过的东西了。” 　　“这……这是……”发白老者支吾了半天，最后脸色憋得发紫道：“你说！这到底是什么！” 　　“这个，就是贫民窟用来搭建房子的建材啊。”陈默摇了摇头：“最基本的渣土和石砺，再掺点水当作粘合剂，就是这么简陋的建材，搭建出来的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危房，但在贫民窟里这却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了，大人。” 　　“哼，贫民窟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白发老者酱红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一拍椅子扶手：“况且你说这些又能证明什么？” 　　陈默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搓了搓手指。在他的手指中间，淡黄色细沙一点点飘落到半空。 　　“大人，没有谁是心甘情愿想当贫民的，无论贫民窟有多乱，但难道他们真的就是生来就无恶不作吗？无论偷、摸、扒、抢，到底是什么将他们逼到如此落魄不堪的境地？” 　　说到最后，陈默缓缓举起右手，让大殿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从他指尖搓捻而下的沙砾。 　　“是贫困到只能住进随时都有可能会倒塌的危房的生活，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无法得到最基本生存保障的现状，甚至大部分住在贫民窟的人，连拥有一套这样的危房都是奢望……” 　　陈默一边说，一边看了眼站在王 选者队列最左边的菲鲁特，这个有着逗趣虎牙的顽强的小姑娘，已经被说得眼眶通红起来，她也是贫民窟出身，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个中艰辛当然是一清二楚。 　　“那么，请问大人，请问殿间的各位大人，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叙述到最后，陈默张开双臂，凛然目光一一扫过大殿内的众人，被他视线触及的人无不羞愧垂眼，直到逡巡完一圈后，他才接着开口道：“是这个糜烂的国家啊。” 　　大逆不道。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极为叛逆的罪言，但大殿内却无一人能够开口予以反驳。 　　因为他说的话正是王国所面临的现实。 　　“如此一个正在糜烂当中的国家，到底要如何才能拯救？”陈默话音一顿，目光落到安娜塔西亚身上，接着道：“这份贫民窟千人联名的请 愿书，我认为便是最好的答案，现在王国周边的贫民窟已经彻底翻建过一遍了，并且还有商会提供的工作职位，能够让人们获得基本的生活来源，而这一切，全部都是拜安娜塔西亚殿下所赐！”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十分了不起的功绩。”高台之上，麦克罗特福略微思忖片刻，点头道：“以商业发展来带动国家发展，实在是相当新颖的奇思妙想。” 　　实业兴国，在现代人眼中十分稀疏平常的事，但在中世纪那种强调君主霸权的文化氛围下，自然就显得格外出挑了。 　　和前面的两位王 选者相比，安娜塔西亚的气势毫无疑问是弱了一些，但直接能够拿出手证明本身能力的实绩却又要比气势和觉悟之类的东西更加具有分量。 　　结束了自己的任务，陈默再次朝着贤人会的方向微鞠一躬，然后便带着拉姆施施然回到了文官阵营前排，只不过和之前出列的时候不同的是，这次他折返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带着敬畏与忌惮的目光。 　　从最初进入王 选大殿开始，他总计前后两次开口，第一次险些让普莉希拉在议会开始之前就丧失参与王 选的资格，第二次又直接将安娜塔西亚的声望拔高到了能够直接压过前两位参选者的程度，如此巧言善辩，自然是让一众文官们胆战心惊，忌惮不已了。 　　等到陈默带着拉姆重新在文官阵营排头站定时，四周已经多出来了一道无人真空圈，而与此同时，安娜塔西亚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问答。 　　紫色长发的少女带着随行骑士退回了王 选者队列当中，紧接着另一道银发身影越出队列，澄澈的紫水晶双眸中倒映出坚强意志的光辉，摇晃的洁白长袍摆动起微微香甜的风，没有克鲁修的凛然威风，没有普莉希拉的骄傲不可一世，没有安娜塔西亚背后两个顶级商会撑腰的底气十足，少女不紧不慢的踏着步调，以平静而笃定的姿态，坦然迎上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下一刻，泉水清流般的嗓音叮咚着淌过整片殿堂上空。 　　“初次有所目识，贤人会的各位大人，我的名字是爱蜜莉雅，没有家名，请只叫我爱蜜莉雅。” 　　声音没有丝毫颤抖，目光也没有丝毫颤抖，唯有恍若泉响的声音流出，将那个名字轻轻敲打进了全员心中。 　　平心而论，在前面三位参选者表现出极为强烈优势的情况下，爱蜜莉雅还能够保持如此平静稳定的姿态，光是这份决心和信念就已经让她在气势上不输于人了，即使是以陈默一贯的刁钻眼光来看，她也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了，接下来就看贤人会要问什么样的问题了。 　　然而下一刻，从高台上传来的却并非是问询的声音，而是一连串满是嫌恶的唾骂。 　　“真是污秽！银发，半精灵，如此醒目的特徽，光是目睹就已经足够令人作呕，为何卫兵会放任如此不祥之人进入王 选大殿，这是何等的罪孽深重！” 　　身材高大的秃顶老人一边说，额头上接连迸出根根粗壮青筋，满是憎恶的眼瞳毫不避讳直射向站在台前的爱蜜莉雅，表情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狰狞。 　　“还不快滚出这里，肮脏的半魔！” 第三十七章 嘴臭的尽头是什么 　　半魔…… 　　禁忌的字眼在大殿内逐渐荡开涟漪，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集中到了站在殿前的少女身上。 　　有言，四百年前曾有【嫉妒的魔女】横行于世。 　　有言，【嫉妒的魔女】残暴无常，把全部生物都逼入混沌破灭的绝望深渊。 　　有言，【嫉妒的魔女】吞噬了其他大罪魔女，并一口气将世界的一半饮尽。 　　有言，【嫉妒的魔女】及与之相关的一切，无论音容、名讳，凡口诵之言皆为禁忌。 　　因而史话中唯一关于其容姿的只言片语为…… 　　——银发的半魔。 　　如此模糊不清，却又罕见明晰的记载。 　　样貌梦幻的美丽银发，白雪般通透的肌肤，仅仅只是看着就能揪紧人心的紫绀色眼瞳，一旦听过就会连做梦都无法忘却的银铃之声。 　　拥有如此与史诗当中所流传的魔女音容重重交叠的半精灵少女。 　　也就是所谓的，半魔。 　　简短到一目了然的两个字，却有着超越常理的暴击性冲击。 　　随着秃头老人怒喊的声音，整个大殿内的时间仿佛都陷入了停滞一般，下一刻，大殿四周的空气瞬间冰冷了下来。 　　无论文官阵营还是骑士团，全部露出震惊警惕的眼神，更有不少人直接以嫌恶憎恨的唾弃目光看向独自站在殿前的银发半精灵少女。 　　然而暴露在众人怪异的注视下，爱蜜莉雅却依然毫无反应，就像是之前站在殿内受贤人会成员唾骂的另有其人一般。 　　为何…… 　　为何能够在受到如此大辱的情况之后，还依然保持着平静？ 　　之前贤人会的秃头老者所言，并非仅仅只是单方面否认了爱蜜莉雅为王的权利，更是从更深的层次上——生存于世的权利的层次上，彻彻底底否认了她存在的意义。 　　——像你这样污秽的半魔之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若是接受这番话质疑的是其他任何一位王 选者，且不说雷霆大怒，但面露不满，心生芥蒂都是不可避免的。 　　可反观此刻正一脸凛然之色站在殿前的银发半精灵少女，她的目光当中却是闪耀着坚定到令人心扉颤栗的纯粹光泽。 　　“陈默阁下，你难道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文官阵营内，罗兹瓦尔遥遥观望着独自站立殿前的爱蜜莉雅，不知何时又摸到了陈默旁边，因为化着小丑妆容所以永远都维持着滑稽笑脸的嘴唇小幅度蠕动起来，“虽然爱蜜莉雅殿下的决心毫不逊色于之前的几位殿下，但她现在的处境似乎十分不妙哦？” 　　“做什么？” 　　回头瞟了眼动作鬼祟的罗兹瓦尔，陈默微微摇头道：“就算真的要做些什么，现在也应该是由你出面才对吧，罗兹瓦尔大人。” 　　话音最后，大人两个字被咬得格外沉重几分，而听出陈默语气当中淡淡的威胁之意，罗兹瓦尔立刻摇头表示立场：“陈默阁下不必担心，既然如今协约的主动权已经落在你的手上，那么直到协约结束之前，我都肯定不会违背约定的，只不过……” 　　说到这里，罗兹瓦尔忽然短暂停顿片刻，本来就像是两栖类爬行动物般阴恻恻的眼神微微眯起，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只不过，就算是想要帮助爱蜜莉雅殿下开脱，但她银发半精灵的外貌确实是涉及到了传说当中有关【嫉妒的魔女】的禁忌，在作为爱蜜莉雅殿下的支持者之前，我的身份更是露格尼卡王国的首席宫廷魔导士，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立场做出这种事情啊……所以，现在恐怕还是得靠陈默阁下了。” 　　对上罗兹瓦尔极端不老实的狡诈目光，陈默当然没有去相信他这番说辞。 　　这个大殿里面任何一个人说自己对露格尼卡王国忠心不二，陈默都可以相信，但唯有罗兹瓦尔，他绝不会信。 　　露格尼卡，素有亲龙王国之称，而罗兹瓦尔最终的目标就是想要屠杀掉那条守护着露格尼卡王国的神龙。 　　这条辗转了数百年光阴的老狐狸，之所以会如此开口，只不过就是想要找个借口逼陈默走上风口浪尖，好探探他的底。 　　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陈默早就已经被罗兹瓦尔反复试探过好几次了，最开始他还会稍微配合一下，毕竟适当展现出自身实力，也是能够增进盟友间信任程度的方式，只不过随着后来试探的次数和程度不断增加，陈默也就懒得再应付他了。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靠我？”嘴角微微上扬起明快的弧度，陈默也没有再回头去看身后的罗兹瓦尔此刻是何表情，带着轻微笑意的目光全数落在银发的半精灵少女身上，“在你眼中，爱蜜莉雅已经到了不得不依靠别人的程度了吗，可我怎么觉得……如果仅仅只是现在这种小场面的话，她一个人就能处理得很好了呢？” 　　“嗯？” 　　听到陈默的说辞，罗兹瓦尔眉头不由得轻微皱起。 　　下一刻，还没等他来得及接着追问出声，一股格外冰冷的寒气形成冻风，在大殿内席卷而过。 　　不同于之前爱蜜莉雅被所有人警惕敌视时的那种冰冷氛围，这是实打实，物质层面上真真正正的冻风。 　　“半魔……真是听到有趣的说词了。” 　　不同于爱蜜莉雅说话时犹如摇动银铃般清脆的声音，难以分辨出到底是男是女，只是感觉上应该略微偏向男性一点的中性声音从爱蜜莉雅站立的位置传出，就在贤人会成员为这道声音的发生源而惊讶皱眉之后，殿间的全员都注意到了。 　　——包裹在寒流冻潮中的，比尖刀般的冰风更加刺骨的，属于大精灵的愤怒的视线。 　　“区区人类，在我等尊贵存在面前，究竟是何胆量，是何胆魄，才会让汝等敢于大放厥词！” 　　浅灰毛色的巴掌大小的猫咪，做出相当拟人化的双手环抱姿态，全身唯一不属于灰色的桃红色鼻尖轻轻哼了一声，伴随着殿间呼啸的冰风——不，应该说是所有冰风都争先恐后涌向它，将它托举到半空当中，点点半透明冰晶在它周身垂落，映衬得那双几乎纯黑的眼瞳更加冷漠无情。 　　“这……这是……！” 　　“大精灵？！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安静！都安静！” 　　“锵——” 　　对于眼神冷漠的从半空俯瞰整个大殿的大精灵，不同于骚乱动荡的文官阵营，骑士团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很快就动作整齐划一的拔出了守护长剑，对悬浮在头顶的猫咪表现出了强烈的警戒。 　　而在所有的骚乱和动荡之中，除了像陈默或者罗兹瓦尔这样与大精灵相熟识的人之外，一声沙哑的低语在大殿上空传开，告知了其余众人大精灵的身份。 　　“——永久冻土的，终焉之兽。” 　　漂浮在半空中，突然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号，帕克耳朵轻微一震，随即转动视线看向坐在台上贤人会成员最中央的老者。 　　“真是熟悉的称呼呐，曾经似乎确实被这样叫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能够稍微知道一点的年轻人在。” 　　“年轻人……” 　　听到帕克对自己的称呼，早已须发皆白的麦克罗特福眼神黯淡了几分。虽然他的年龄按人类来看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甚至即使是在全员老头的贤人会中，他也算是绝对的老资历，但面对生命悠久的【四大】之一的火属性大精灵，他确实是只能被叫做年轻人。 　　不过，好在随着麦克罗特福的出声，大殿内紧绷的气氛顿时变得松弛了很多，这也让麦克罗特福得以接着说出下一句话：“敢问，大精灵阁下，与这位爱蜜莉雅殿下的关系是……” 　　语气虽然是询问，但答案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心中有数了。 　　“我和这孩子的话，是契约从属关系哦。” 　　小猫样貌的身体轻飘飘落到爱蜜莉雅的银白发丝上方，帕克放缓语气接着补充道：“或者说，我虽然是莉雅的契约精灵，但我和莉雅的关系却要比精灵契约更加高层次一些，契约这种东西仅仅只是形式上的而已，这样解释你们懂了吗？” 　　“怎么可能！并列【四大】的大精灵，竟然……竟然被半魔所役使？” 　　最先质疑爱蜜莉雅王 选资格，并且称之为半魔的秃头老者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然而下一刻，惊愕的表情永远凝滞在了他脸上。 　　“咯吱——” 　　令人牙酸的响声从冰块中传来，剧烈寒流绕着冰块旋转一圈后化作冰晶缓缓消散在半空。 　　“……” 　　无声凝视了两眼身边被冰封起来的同僚，麦克罗特福闭了闭眼睛，随即目光平静的看向寸步不离开银发少女身边的大精灵：“阁下，怒火平息了吧。” 　　“我的喜怒全凭莉雅的心情而定，之前会发怒也只是因为莉雅心情差到极点了，毕竟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会表达心情呢，所以只好由我来代劳了。” 　　帕克的话让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紧张也好、敌意也好、兴味盎然也好、平淡置之也好，全都再次集中到了爱蜜莉雅身上。 　　面对众人斑驳的视线，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轻声开口道：“再一次，向贤人会的各位大人们申愿，我的名字是爱蜜莉雅，【四大】中司掌火系的大精灵帕克的契约者，银发的半精灵，爱蜜莉雅。” 　　寂静。 　　不同于之前的情况，这次爱蜜莉雅的话音因为帕克的出现而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味，以及更加深厚的重量，以至于大殿内久久都没有人敢于出声。 　　文官阵营中，陈默直到此刻才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罗兹瓦尔，微笑道：“你看，我就说她一个人就能处理得很好了，没错吧？” 第三十八章 听说过虚空拔剑吗？ 　　位列于【四大】之一，拥有【终焉】称号的大精灵，其言语间蕴含的压力化作实质，无比沉重的碾过大殿内所有人心头。 　　而在帕克充满威慑力的强硬目光当中，直到王 选会议临近结束时为止，爱蜜莉雅都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不公平的对待。 　　甚至在这份余威的影响之下，就连身世成谜，无法彻底盖棺定论的菲鲁特也没有遭受到其他人的刁难。 　　会议结束之后，坐在台上的贤人会成员们首先起身退出大厅，只不过看他们压抑的脸色，完全没有了之前进殿时的那份威风潇洒，显然是心情差到了极点。 　　默默目送着贤人会成员离开大殿，随即，马科斯转身面对一众参加王 选的少女们微微鞠躬道：“那么，今日的议题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还请各位殿下随意休息。” 　　“啊……是的！那个……有劳您了，马科斯大人。帕克，你也回去休息吧？” 　　对于马科斯的好意，艾米莉亚有些慌乱的挥了挥手表示感谢，跟在她头顶的帕克小声打了个哈欠，然后化作魔素光点回到了胸口的宝石里面。 　　真是懂礼貌的好孩子啊…… 　　看着艾米莉亚在会议结束后立刻重新变成一副慌慌张张，似乎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陈默不由得微笑着摇了摇头。 　　所有的参加王 选的五个少女，克鲁修不仅出身于王国贵族，而且自我品行也十分端正，普莉希拉虽然为人桀骜，但那种唯我独尊的个性偏又十分符合王者的身份，在气势上不占优势的安娜塔西亚，背后却有着两大顶尖商会的支持，而论及财力，艾米莉亚和菲露特在这方面都是最不具备优势的，不过她们的支持者一个是大精灵帕克，另一个是剑圣莱茵哈鲁特，尖端武力直接甩了其他人几十条大街。 　　如果要让陈默说，最适合成为这个露格尼卡王国新一代国王的人选，应该是第一个上前进行答辩的克鲁修才对，毕竟她是王国贵族出身，论血统的纯正和高贵，在场的其他四位少女无人能出其右，虽然菲露特疑似是先代王族后裔，但疑似终究只是疑似，况且克鲁修不仅出身高贵，在个人魅力和处事能力上她也十分优秀。 　　而最不适合成为国王的，或许就是艾米莉亚了。 　　和意志坚强的克鲁修不同，艾米莉亚虽然也很坚强，但她的个性实在是太过柔和，国王的担子对她来说也实在是有些太过沉重了。 　　“休息的事暂且先放到一边，妾身可是还惦记着好戏的呢。” 　　突然，就在殿间略微变得有些嘈杂起来的时候，华贵的声音响起。 　　在疑惑回头的克鲁修和安娜塔西亚旁边，普莉希拉啪的一声打开鲜红折扇，瞬间吸引了其他所有人的目光。 　　尚未退出大殿的马科斯疑惑的皱了皱眉道：“普莉希拉殿下……您说的是？” 　　“决斗啦，决斗！”被扇面遮住的下半张脸露出嗜虐微笑，普莉希拉接着说道：“你们不会都忘了吧？【剑圣】主动向别人提出来的决斗，我可是相当期待的呢……” 　　瞬间。 　　随着普莉希拉话音出口，殿间的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莱茵哈鲁特和陈默身上。 　　他们当然没有忘记，不久之前由莱茵哈鲁特主动向陈默提出的挑战请求，只不过顾及到莱茵哈鲁特的【剑圣】之名，所以议会结束后一直都没有人主动表现出期待的样子。 　　不过现在既然有普莉希拉主动开口，捅破了这层敏感的关系，其他人自然忍耐不住好奇，一个个探着脑袋，想要看看这位引得【剑圣】主动发出挑战的，到底是何方高人了。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陈默面色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双眼平视站在骑士团当中的莱茵哈鲁特，眼神里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莱茵哈鲁特则回以略带几分歉意的目光。 　　“之前唐突向阁下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实在是非常抱歉……请跟在下往这边走，骑士团有专门的练兵场可供战斗使用。” 　　“有劳了。” 　　对着莱茵哈鲁特点了点头，陈默随即迈开脚步，跟他离开大殿，一路走向骑士团驻地的方向，而在两人身后，参加王 选的五位少女，连同大部分骑士团成员，以及所有的文官们，全部都跟了过去。 　　…… 　　作为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国家，露格尼卡王国在很多地方都要比像古斯提科王国这样的周边列国强大得多。 　　这份强大并不一定是体现在实际的战备力量上，国家底蕴也算是国力强大的体现之一。 　　跟随莱茵哈鲁特踏入骑士团驻地，进入练兵场后映入陈默视线的，是一圈类似古罗马决斗场般的环形建筑，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全部围在了四周的观看台上。 　　“怎么样，很壮观吧？” 　　站到距离陈默十几米远的位置，莱茵哈鲁特单手轻轻搭在【龙剑】的金色剑柄上，清澈的目光当中流露出些许缅怀的追忆神色，同时另一只手向两边看台张开：“我是在八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踏入这座练兵场，当时可是被吓坏了，心里想着【王城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吗】，连腿都在发抖呢……” 　　“嗯，确实很壮观。” 　　面对一脸和善笑容的莱茵哈鲁特，陈默微微点头应和了一声。 　　事实上这座决斗场在他看来规模并没有多大，只不过以中世纪的建筑水准来说已经算是超级大工程而已。 　　陈默客气应和的语气落到莱茵哈鲁特耳中，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指了指练兵场周围的武器架：“阁下想要使用什么武器，请尽管取用。” 　　“我的话，只要有一柄剑就足够了。” 　　缓步走到武器架旁边，陈默随手抽出一柄普通的镔铁长剑。 　　说是普通，其实已经算是精品了，毕竟能够被骑士团选作平时训练使用，质量肯定是过关的。 　　长度将近三尺六的剑锋，靠近剑脊位置略微有些偏黑，锋口处却是被磨得银白发亮，显然有着足够用作战斗的锋锐度。 　　握紧剑柄，陈默随意挥舞两下后，整把剑的情况他就已经全部了然于心，一股血肉延伸般操控自如的感觉顺着手指与剑柄贴合的地方逐渐向剑尖延伸，就连挥舞时轻微掠过剑锋的气流他都能清晰察觉到。 　　“嗡——” 　　就在陈默挥剑的同时，挂在莱茵哈鲁特腰间的龙剑突兀发出一声低鸣，随即灿金色剑锋便自动噌的一声从剑鞘当中窜了出来。 　　龙剑出鞘的瞬间，一股半透明的气流缠绕而上，以剑刃为中心，猛烈向着整个练兵场四周炸裂扩散。 　　“嗯？” 　　额角垂下的碎发被气流向后卷起，陈默的视线不由得落到莱茵哈鲁特手中的金色剑刃上。 　　仅仅只是拔剑出鞘，就能在场内带起一阵强烈的气流扰动，这份雀跃的战意，隔着十数米距离，清晰传达到了陈默身上。 　　而手握龙剑，莱茵哈鲁特是最能够体会到此刻他所握持的佩剑到底有多么兴奋的——不断高速颤抖发出嗡嗡声的剑刃，以及手心滚烫到有些炙烤之感的剑柄，简直就像是剑在主动催促他，赶紧向眼前的男人发起进攻一般！ 　　“那么……在下就失礼了，阁下。” 　　莱茵哈鲁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快速平复下被龙剑所引发的杂乱心绪，随后动作缓慢的微微朝陈默鞠了一躬。 　　下一刻，他右脚狠狠一踢地面，犹如房屋塌陷般的猛烈轰鸣在场内肆虐，连同整个练兵场都轻微晃动起来。 　　轰鸣响起的同时，紧咬着半空爆发出的一连串鞭炮炸响，金色剑影绽放光亮，在比转眼还要更加短暂的一瞬间，极速纵掠到了陈默身前。 　　“锵！” 　　兵刃相接的火花骤然亮起。 　　做工精良的普通镔铁长剑横向扬起，剑格下压，挡住了挥砍而来的龙剑。 　　“怎么可能？！” 　　“挡……挡住了？” 　　随着金色剑影被挡下来，周围看台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就其他人的视角来看，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们只看到龙剑上亮起刺眼的金色光芒，然后莱茵哈鲁特挥舞着龙剑，整个人进入视线无法捕捉的神速领域，只有一道代表着斩击轨迹的金色剑影勉强残留在半空。 　　然而，这一剑却被挡下来了。 　　而且还是被一柄普普通通的镔铁长剑，挡下来了？ 　　四周看台爆发的骚动并没有影响到练兵场内的两人，感受着从剑柄传回来的压力，陈默轻轻一推，格开了身前的莱茵哈鲁特。 　　“阁下……果然不是平常人。” 　　毫无疑问，莱茵哈鲁特刚才那一剑并没有用全力，他甚至连一半的力量都没用到，但即使是如此，想挡住他这一剑也不是轻松的事情。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过值得自己拿出一半实力的对手，然而陈默却轻而易举就挡下来了。 　　“那么接下来，在下就要用出全力了，阁下请千万小心……” 　　缓缓将颤动频率越发迅速的龙剑举过肩头，莱茵哈鲁特目光微沉，金色剑刃最终停在了与脸颊齐平的位置，同时他脚下拉开弓步，充满破坏性的力量，伴随着大气中游荡的魔素，漩涡般向着他身体里聚集。 　　“因为如果全力以赴的话，在下可能就没办法控制住收手了。” 　　莱茵哈鲁特语气严肃地做出警告，强大到超出临界点的力量，不断堆叠甚至扭曲了他周围的空气，地面上一些细小的微尘颤动着缓缓向他靠拢。 　　——引力。 　　沉重到压迫空间的质量，甚至影响到了力场，如同小型的黑洞般，不短向周围释放出引力。 　　紊乱的引力场诞生出电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攀附在龙剑之上。 　　“这还像点样子。” 　　面对如此超越物质极限的攻击，陈默脸色微微一变，不再是之前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里也略微带上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早在陈默最初降临到这个世界时，全属性突破到上千点，纯粹物质层面的攻击，对他来说几乎已经失去了效果，也只有这样超越物质极限的攻击，才能够让他提起些精神来。 　　莱茵哈鲁特即将挥出的这一剑，甚至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冰凉。 　　那种生命正在受到威胁，浑身被紧迫感包裹起来的冰凉。 　　陈默依然是倒垂着右手，镔铁长剑斜指向地面的姿势，但他全身肌肉已经绷紧起来，目光紧紧锁定住莱茵哈鲁特的身形。 　　如果把帕克对他的威胁等级定为1的话，那么此刻的莱茵哈鲁特就是100，而且这种威胁感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增长。 　　即使是在普通人当中，偶尔也会有这样的逸才横空出世啊…… 　　陈默正感慨着，莱茵哈鲁特那边也已经将力量堆叠到了极限，不同于之前震动整个练兵场的浩大声势，这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力量，技巧，精神，乃至包括自身在内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灌注进剑刃、灌注进唯一的一次斩击当中—— 　　视线当中，绚烂的金色剑光骤亮起来，然后迅速黯淡熄灭。 　　下一刻，陈默眼前失去了莱茵哈鲁特的踪迹。 　　不是消失，而是看不见了…… 　　快到连他都无法看见的程度…… 　　刹那之间，陈默心头猛然升起一股悸动的感觉，身体遵从长久以来残酷厮杀的经验，反射性的抬起右手，剑刃斜向上撩起。 　　“锵——” 　　清脆有力的撞击声，在练兵场内回荡。 　　“哐啷——” 　　与撞击声重合的，还有剑刃断裂的声音。 　　从剑柄往上三分之二的地方，整体呈暗银色的镔铁长剑干净利落的断成两半，剑尖掉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叮当”声。 　　“断，断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练兵场内瞬息间发生的一切，安娜塔西亚呆滞片刻，忽然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浓浓的担忧。 　　在决斗过程中剑被对方斩断，这种情况即使是她也能看出来，简直几乎就是在宣告失败了。 　　脑海中跳出如此想法的并不是只有安娜塔西亚一人，斩断镔铁长剑后，莱茵哈鲁特脚下后退两步，收起剑势道：“到此为止吧，阁下，此战并不算是你输了，只是因为武器差距过大而已。” 　　……不算是你输了？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好了，你已经输了，现在我来做个好人，给你个台阶下”吗？ 　　陈默没有答话，他只是低头看着断成两截的镔铁长剑，片刻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不愧是拥有自我灵魂的剑，即使是在评分高达97的剑骨状态加持下，也扛不住这样极限的攻击啊…… 　　“没办法了……” 　　松开手，任由已经被斩断成两截的镔铁长剑掉落在地上，陈默抬头看了眼一脸胜券在握表情的莱茵哈鲁特，忽然开口问道：“你听说过无限剑制吗？” 　　“无限……什么剑？” 　　“不，没什么。” 　　在莱茵哈鲁特疑惑的注视下，陈默重新握拢手掌，点点紫色流光从指缝中垂落，最终汇集成一柄紫水晶般半透明的长剑。 　　“轰——” 　　剑刃凝聚成型的同时，银色与苍蓝的焰光交替从剑柄上涌起，随即瞬间便包裹住整个剑身。 　　莱茵哈鲁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凝视着这抹剑光。 　　回应他的是雷霆一斩。 　　承接上一章的问题，竟然无一人答对，我真的太失望了 　　嘴臭的尽头，当然是断章啊！ 第三十九章 深夜来访的客人 　　“轰隆！” 　　挥动瞬间，琉璃之剑便已经破开一层乳白气浪，直接进入了肉眼无法观测的程度，剑刃沿途不断垂落下淡紫色光点，苍蓝与银白色焰光旋转着在剑身上交汇，留下一道长长的斩击轨迹。 　　几乎是在这道斩击发出的同时，莱茵哈鲁特就立刻锁紧了眉心。 　　无法躲避，或者说是无从躲避。 　　剑刃袭来的速度已经达到间不容发的地步，连躲避的动作也来不及做出，所以他只能正面挡下这一剑！ 　　斩击临身的瞬间，莱茵哈鲁特猛然挥动右手，整个练兵场范围内的魔素全部都疯狂涌入龙剑内，超大量汇集的魔素甚至在大气中掀起风暴，夺目剑光如同烈阳般大范围喷涌而出，淹没了周遭的视野。 　　然而陈默却丝毫不受阻隔，蓝色交杂着银色的剑影直接穿透光幕，狠狠劈砍在了龙剑之上。 　　“咕呜啊啊啊啊——！！！” 　　如同被传说当中拥有无穷伟力的神圣巨龙迎面撞上一般，过于沉重的力量让莱茵哈鲁特几乎快要握不住龙剑的剑柄。 　　体力与魔力疯狂燃烧着，右手臂上血管如同蚯蚓般凸起，洁白的骑士长袍呼啦啦向后展开，衣摆噼啪狂舞间，他不断将力量提升到一个又一个顶点。 　　而随着魔力的灌注，龙剑上喷薄的金色光芒也仿佛巨大喷泉般爆裂开来！ 　　从练兵场上方视角俯瞰的话，就会发现场内像是徒然升起了一轮庞大而壮丽的耀眼朝阳。 　　过于强大的力量，以光和热的形式在四周看台上肆虐，并且不断掀起狂风，甚至连整个练兵场的地面都在轻微摇晃着。 　　然而零距离目睹这一幕的陈默，此刻却是面无表情。 　　他只是脚下向前迈出一步，同时轻轻转动剑刃，以彼此剑刃相接的姿势，自下而上狠狠撩砍在了龙剑之上。 　　毫无任何花哨，也没有炫目的光效，可以说是极为平庸的一招剑技。 　　但此刻在陈默手中，却挥出了威力十足的斩击。 　　剑技本来就是杀人的伎俩，特别是那些不断在生死当中洗练出来的招式，其中更是包含着剑士追求死亡的凛然杀机，即使只是看似平凡无奇的剑技，一但被赋予足够的速度与力量后，同样能与高明的剑术技巧争锋。 　　而恰好，陈默出剑的速度很快，力道也是相当的沉重。 　　以几何倍数增长到上千点的身体属性，如果陈默愿意，他举手抬足间爆发出来的力量都足以撼动山峦，这等力量已经达到一不小心就会血溅当场的程度，再进一步的话，莱茵哈鲁特将会连人带剑一起被他劈成两半。 　　“锵锵！” 　　心剑与龙剑的碰撞，交锋瞬间便有大片实质化的火焰在练兵场上铺开，透过剑刃，无形无质的力量交汇时甚至扭曲了空气，以至于四周不断发出响亮的炸裂声。 　　片刻后，龙剑上绽放的金色光芒稍稍黯淡下去了一些，与陈默相比，莱茵哈鲁特的体力毫无疑问要弱了不止一筹，竭尽全力之下，即使是身负【大地的祝福】、【生命的祝福】、【战斗的祝福】之类能快速恢复体力的加护，但也依然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速度，力量，技巧，体能，全部都落于下风。 　　对于莱茵哈鲁特来说，这绝对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从他继承【剑圣】之名，拿起这把【龙剑】时开始，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真正拿出全力来认真对待，即使是玩闹般的挥剑，也能够轻而易举将他人击败。 　　在战斗当中陷入如此不堪的劣势，而且还是自己已经拿出全力的情况下…… 　　“阁下，真的是很强呢。” 　　用力往前一推剑刃，莱茵哈鲁特快速退出几步，看向陈默的目光里满是凝重。 　　连呼吸都没有乱吗…… 　　陈默的呼吸当然没有乱，所有的属性值当中，他的速度和体力一直都是最高的两项，现在只不过才刚算热好身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但莱茵哈鲁特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 　　只要还能挥动手里的剑…… 　　“范·哈斯特雷亚流，奥传！” 　　鼓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魔力，莱茵哈鲁特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剑刃燃烧起璀璨金光的同时，身形骤然间在陈默身后闪现。 　　“——锵！！！” 　　剑刃高速斩出，灿金色的焰光如同弯月划过半空，猛然轰向前方！ 　　嗖！！！ 　　强力斩击撕裂了空气。 　　但，也仅仅只是撕裂了空气。 　　在陈默眼中，这燃烧着必胜意志的一剑，确实是快速而有力，不过还远远没达到能让他无法躲避的程度。 　　向前跨出半步避过剑刃挥砍过来的锋芒，趁此空隙，再度贴身而上，抬手劈出银蓝交加的剑锋，划向对方的颈脖！ 　　嗡嗡嗡嗡嗡—— 　　心之剑冰冷的剑尖，在距离莱茵哈鲁特颈部肌肤仅有几厘米的位置骤然停下，剑刃不断高速颤抖，发出意犹未尽的嗡鸣声。 　　“……” 　　莱茵哈鲁特略微低垂下眼眸，视线在半透明长剑的淡紫色剑刃上凝固起来，片刻后，他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轰隆隆——” 　　随着莱茵哈鲁特吐气的动作，一连串剧烈的轰鸣声突然响彻整个练兵场，在他身后，数十道狭长剑痕深深刻印在了练兵场的地面上。 　　颤栗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果露在外的皮肤浮现出大片鸡皮疙瘩。 　　加护？还是魔法？ 　　近距离凝视着莱茵哈鲁特充满疑惑的眼神，陈默忽然摇摇头收起了剑刃。 　　“到此为止吧，已经结束了。” 　　“结束……” 　　握着龙剑的右手轻微颤抖了一下，莱茵哈鲁特忽然觉得脖间一阵微微刺痛。 　　伸手摸了摸，入手一片温热的血红。 　　陈默方才的一剑，光是凭着剑意就斩裂了他身后的地面，同时还在他脖子上恰到好处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即使并不明白剑意到底是什么，但莱茵哈鲁特依然理解了要做到这一步到底需要多强的控制力。 　　“……我输了。” 　　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莱茵哈鲁特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男人，随即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次，再来试过吧？” 　　“随时奉陪。” 　　朝看台上安娜塔西亚的位置露出一抹平淡微笑，陈默松开手，任由心剑重新化作光点消散在半空，然后回头看着莱茵哈鲁特道：“下次试试看，能不能逼我拿出第二把剑吧。” 　　“第二把剑？”莱茵哈鲁特脸上表情一愣。 　　“说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用过二刀流了。”微微眯了眯眼睛，陈默笑着继续说道：“要是你能让我拿出第二把剑的话，就算你赢，怎么样？” 　　…… 　　浅红色茶汤在暖色调灯光下微微泛着细碎的金色，空气里缓缓飘荡着蜂蜜的香甜味道。 　　虽然只是初建不久，但在对施工方斥之以大量资金后，四季花行露格尼卡王国分店的规模很快就追平了古斯提科王国总店的水准，即使是店面后台的休息室也近乎完美的复刻了过来。 　　“这样一板一眼的认真性格，真是让人放心啊。” 　　轻抿了口搪瓷茶杯内的蜂蜜红茶，陈默一边翻阅着平摊在大腿上的厚重书籍，一边轻声感叹道。 　　“是的，但蕾姆有时候太认真了，也会让人很担心。” 　　静静侍候在侧边的粉色短发女仆微闭双眼回应了一声，双手垂在身前拿着一块圆木托盘，配上休息室内来回摇晃的烛光，更显得静谧了几分。 　　“你们两个谁也别说谁，前段时间蕾姆也这么跟我说过的，什么‘姐姐最近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真让人担心’之类的话……” 　　“先生！” 　　听到陈默略带几分调笑的话，拉姆有些生气的睁开眼睛，眉毛也轻轻皱了起来：“还不是先生提前嘱咐的，让拉姆不要告诉任何人，要说的话也是先生的错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安娜小姐那边的优势确实不太明显啊。”陈默微微一笑道：“明明背后坐拥着两大商会的鼎力支持，但却又偏偏毫无作为，这样一来再大的志向也只不过是空头支票罢了，而唯有将空荡荡的财力转化成切实的功绩和贡献才是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案，改建贫民窟就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万一声张开了，就失去先手了嘛，所以才让你保密的……懂了吗？” 　　“哦，懂……懂了……原来如此。” 　　抬头看了眼粉色短发的小女仆一脸晕晕的样子，陈默当即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便低下头继续翻阅书籍，没有再接着解释下去。 　　彼此间相隔了好几百年的信息差距，以中世纪的世界观去理解现代人的商业和政治手段，即使只是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但想要让一个小女孩在短时间内听明白过来，也确实是件强人所难的事。 　　就好像以现代人的目光去看中世纪的社会体制，以及腐朽落后的贵族阶级制度和封建神学统治，很难想象那种社会构架是如何得以维持下去的。 　　但事实上中世纪的贵族统治和神学统治都持续了好几百年的风光岁月。 　　一句话，时代观念不同而已。 　　安静到只剩下书页翻动声音的休息室内，整根洁白蜡烛逐渐燃烧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喝完茶，让拉姆退下休息，陈默也翻到了书籍的最后一页。 　　反手合上书壳，烛光下，【六系高阶魔法的进阶猜测与论导】的字迹微微闪耀着魔素的光芒。 　　“高阶……真的就是尽头了吗？” 　　仰躺在靠背长椅上，陈默右手轻轻扣打着书壳，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元素亲和】Lv.3（275421/500000）：较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较大幅提高，魔法威力较大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小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较大幅降低所受伤害。 　　【法术特化】Lv.3（112152/500000）：较大幅增加魔法强度，使用魔法攻击时有小概率无视攻击对象魔法抗性。 　　【咏唱赦免】Lv.2（5264/50000）：增加魔法咏唱速度，中阶魔法咏唱赦免； 　　使用高阶魔法时有微小概率咏唱赦免，咏唱赦免后提升魔法强度。 　　【魔力源泉】Lv.2（4772/50000）：增加魔力储量，特化魔力输出量。 　　进行连续施法时，提升魔力恢复量。 　　【战争热诚】Lv.1（982/10000）：使用范围魔法时，小幅提升魔法影响范围，小幅增加魔法效果。” 　　望着技能树上一长排闪耀着银白光亮的技能，片刻后，陈默眨动眼睛关闭了系统界面，同时右手虚抬到半空，四道代表着四大系的魔素光点环绕在他掌心盘旋。 　　高阶火系魔法【焚炽阳炎】 　　高阶水系魔法【蚀骨】 　　高阶地系魔法【波峰星引】 　　高阶风系魔法【风切-飓风环】 　　下一刻，他徒然挥动手掌，毫无征兆地将四系魔法投向房间角落里笼罩在阴影当中的一处位置。 　　高阶魔法，而且还是四大系的高阶魔法，即使是钢铁铸就的城墙，也绝对阻挡不住分毫，更何况是木材建造的房屋。 　　然而当四道光点落下之后，却瞬间就被吞没进了角落的阴影当中。 　　“哦呀？这份痛楚，这份威力……毫无疑问！毫无疑问是甜美的忠爱的勤勉的——魔法！魔法，啊啊，魔法！高等级的魔法！要达到如此极致的境地，需要何等的，何等的辛勤刻苦的锻炼！” 　　然后，在那片阴影下。 　　传出来了这样的声音。 第四十章 相关人士 　　低沉而冷然的声音，带着震动心脏腔室的奇妙共鸣，偏又发出了如此包裹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激昂的狂言。 　　看着四系高阶魔法悄无声息就被吞没进了房间角落的阴影当中，陈默目光微微闪动，转瞬间指尖便再次滚动起庞大的魔素洪流，层层叠叠暗色雾气转转着向掌心聚拢。 　　汇集、凝聚、压缩…… 　　“尽情引吭高歌吧，幽暗之枭。” 　　阴系高位魔法【幽暗纱幕】——二阶【幽暗纱幕·枭语】。 　　阴属性魔素压缩到极致的暗紫色光点，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直接整个炸裂开来，庞大的魔素激流以山洪爆发般的威势瞬间淹没了房间，但过程中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不，也并不是没有发出声音…… 　　作为释法者，同时也是距离魔素洪流爆发点最近的人，陈默可以肯定，他确实是在某个瞬间听到了音频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翁嗡嗡”的声音。 　　——但那道尖锐嗡鸣，在比一转念还要短暂的时间过后，就直接被后续扩散开的魔法所吞没了。 　　说是吞没其实也不算太准确，从最低阶的时候开始，阴属性魔法【纱幕】就具有遮蔽感官的效果，而达到高等级的【幽暗纱幕】更是能够脱离施法者，直接作用于物质空间。 　　所以声音并不是被吞没或者消弭了，而是整个魔法笼罩范围内的物质空间都直接失去了名为“声音”的概念。 　　既然连概念都消失了，那么概念相对应的事实自然也就无法得以体现。 　　不过虽然“声音”的概念和事实都因为魔法的作用而消失，但引发声音的能量却是实际释放出去了的，所以在无法通过声音的形式消耗时，这份能量就只能从其他途径进行释放。 　　隐藏在【幽暗纱幕】下，尽情高歌的【枭语】。 　　无形无质，当然也无法捕捉，无法阻挡，或者应该说是无从阻挡。 　　但，破坏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结合近现代科学与中世纪魔法，再加上偶然的灵光一现和无数次实际尝试之后，陈默以阴系高等高位魔法【幽暗纱幕】为基础素材，成功开发出了后续的二阶段魔法【幽暗纱幕·枭语】。 　　单论威力或许还不足以被称为超越高阶魔法的超高位魔法，所以只是高位二阶，但在其他许多方面，【枭语】的表现都十分优秀。 　　令人难以察觉的出色的隐蔽性，丝毫不愧于高阶魔法之名的破坏力……最让陈默感到满意的，还是这道魔法无法通过常规途径进行阻挡的特性。 　　至于为什么要叫枭语嘛…… 　　“夜枭的叫声，可是相当难听的啊。” 　　站在【幽暗纱幕】中心，四周浓厚的暗紫色阴属性魔素丝毫不能阻拦陈默望向房间角落的视线。 　　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一团比阴影更加漆黑，更加令人感到不快，更加恶质的东西涌了出来。 　　颤抖颤抖颤抖颤抖颤抖……像是在颤栗，在哭泣一样的颤抖。 　　冷眼注视着这位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神秘客人，片刻后，陈默挥动右手解除了魔法。 　　然而就在【幽暗纱幕】的魔法效果消失的瞬间，他立刻就后悔了自己解除魔法的举动。 　　“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低沉与高亢交织，准确来说应该是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难听到令人皱眉程度的伸吟。 　　而且不管怎么听，都感觉很变态的样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魔法效果已经消失，躺在地上的人影很快停止了扭动和颤抖，那种难听的伸吟声也逐渐减弱下来。 　　然后，他猛然抬起头——露出那双闪耀着疯狂的眼眸。 　　“如此……如此如此如此如此，如此的、威力绝伦的魔法！” 　　这是位过分瘦削，即使身披长袍大衣也依然能够让人看得出其弱小体格的，深绿色干枯头发的男人。 　　但与他瘦削身形所不符的，是那份从死人骨头般纤细躯干下散发出来的，充满歇斯底里的疯狂感觉。 　　男人的耳朵和鼻孔此刻正在不断往外渗出鲜血，连同瞪大的双眼也是，白眼球部分已经全部被毛细血管出血染成赤红，这是之前承受下【枭语】造成的伤势——看得出这个男人应该有些相当厉害的手段，否则现在他的身体绝对已经被毁坏成一团乱糟糟的血肉了才对。 　　不过即使勉强保全了性命，但这样的伤势也并不算轻，耳朵和鼻孔出血的症状都表示他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 　　应该会很难受，很痛苦…… 　　然而就在陈默做出如此判断的时候，却看到男人朝他毫不在意的咧开嘴唇，一双血眸极为不正常……不，应该说是极为神经质的疯狂转动起来。 　　“真是相当的，相当的让我感到了痛苦！啊，啊啊……痛苦！这份充满实感的痛苦！不过这也正是活着的证明！是爱！这是爱啊！是宠爱啊呜啊啊啊啊啊——！！！” 　　对着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而且明显脑子有些不正常的狂人，陈默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感觉，反而稍微被勾起了一些兴趣。 　　打消了再次使用魔法的准备，边走边随手拉过一条高背座椅，陈默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兴味盎然的目光，微笑着坐到男人身前两步远的位置，对上了他脸上狂热而凶险的怖笑。 　　“三个问题。” 　　调整好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上半身微微前倾，陈默朝男子竖起三根手指：“我问，你答，答错了会死，不回答也会死。” 　　“问题？原来如此……这还真是，赌上性命的三个问题，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呢。” 　　像是伸出舌头舔舐眼球般的粘稠视线落在陈默的一张笑脸上，男人随即便妥协的点了点头，不过表情却丝毫没有那种生命受到威胁后的软弱，反而还以刺耳的声音阴笑起来。 　　“那么，第一个问题。”陈默对男人的阴笑声充耳不闻道：“你是谁？” 　　“我？” 　　收敛住笑声，男人缓缓从地板上坐起上半身，然后露出超脱正常的诡异笑容：“啊啊，说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深夜到访还没来得及打过招呼，真是有所失礼了。” 　　前一刻还维持在正常范畴内的话语内容，然而下一刻…… 　　“这份疏忽……啊，疏忽！这是对伟大的宠爱的亵渎！原谅！原谅我！原谅辜负了备受宠爱的我身上的怠惰！原谅忘却了勤勉的本心的愚蠢！请原谅我！！咿啊啊啊啊啊——！脑！大脑啊！！大脑在颤抖啊啊啊啊啊！！！” 　　男人一边以歇斯底里的姿态发出不可理喻的狂言，一边从眼中流下滂沱泪雨，当他话语提及原谅和宠爱时，那双已经被疯狂所占据的眼眸中，竟然一瞬间露出如同婴儿般纯净无暇的目光。 　　猛捶胸口，用力撕咬手腕，啃噬手指……陈默眼神毫无起伏的注视着男人疯狂的举动，片刻后，当他终于停下自残时，表情又一下子变得平静起来。 　　“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 　　被咬破皮肉，似乎连骨头也被咬碎了的手指以超越生物学极限的姿态，整个扭转180度后软趴趴的耷拉在手背上，手腕部位狰狞的撕裂伤则是喷泉一样往外溅射着鲜血。 　　对于双手的伤势，男人仍然是无动于衷，他甚至连眼神都丝毫没有发生颤抖。 　　然后，带着笑声的腔调报上姓名。 　　“【怠惰】担当，名为……培提尔其乌斯·罗马尼空提！” 　　完整的报上一遍名讳之后，培提尔其乌斯再次发出了刺耳的阴笑声。 　　魔女教，以及大罪司——怠惰司教…… 　　关于四百年前瓜分了整个世界的魔女们的传说，陈默当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种关乎世界背景的重要情报，他早在穿越之初就已经有意识收集了各国的传闻和史话，然后排除掉其中误差较大和根据不足的部分，剩下的全部统合起来。 　　可以说，他对于魔女们的了解甚至要比这个世界上很多土著原住民都更加深刻。 　　而魔女教，这种诞生于魔女崇拜的异类教会，他当然也是仔细调查过的。 　　“怠惰司教……真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看着眼前刚发完疯，现在状态勉强算是比较正常了一点的怠惰司教，陈默弯下一根手指，继续问道：“那不知道司教大人，深夜到访我的这家小店里面，到底又是有何贵干呢？” 　　“当然，是为了，完成试炼！” 　　浑浊的视线再次被疯狂所占据，但和之前不同，这次培提尔其乌斯没有再自残或者说些其他的疯话，并且说到试炼时，那双狂乱的眼眸中竟然爆发出了无比夺目的光辉。 　　充满热诚，充满偏执，绽放着疯狂妄念的光芒，瞪大充血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出眼眶的眼珠，培提尔其乌斯以咬断了手指的掌心捧着自己干瘦的脸颊，整个脑袋横着弯曲了90度，然后又向后偏转，同时喉咙里发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试炼……啊，赋予我等宠爱的，伟大的试炼啊！” 　　“什么试炼？” 　　“找到银发的半精灵，测试是否拥有足够的气量，如果没有就直接杀掉！” 　　银发，半精灵。 　　陈默认识的人里面，拥有这样鲜明样貌特征的人，只有一位。 　　“也就是说……” 　　“啊，啊啊！没错，没错没错没错！正是那个也就是说！” 　　维持着脸横过来90度的姿势，培提尔其乌斯一下子把头从左侧偏后的位置转到另一侧边，颈椎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然后他视线从下往上攀爬似的盯着陈默。 　　“你，和那个半精灵走得很近呢，也就是所谓的……相关人士啊！！” 第四十一章 说起中世纪，果然狩猎魔女才是时代精粹吧 　　与培提尔其乌斯话音的最后一个字重合，角落里的阴影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涌动起来，相当的隐晦不明，并且充满令人不快的阴暗气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徒然高涨起无比激昂的情绪，培提尔其乌斯双手撕扯着脸颊努力往后仰起头，似乎是想要一口气将脖子扭断般，脸上表情一瞬之间就由平静变得极度狂热起来，同时以颤抖的眼神看向依然端坐在身前的男人：“与试炼目标相关，因此有可能会干扰到试炼进行！这样的干扰因素，这样的不安定因素……啊！太过，对，太过太过太过！太过有负于这份伟大的勤勉的宽怀的宠爱！你……是【怠惰】呢！” 　　伴随着话语声落下，空荡的房间内突然飘曳开缠绕着浓烈恶意的风，间不容发的一瞬过后，陈默姿势不变的端坐在椅子上，深邃漆黑的瞳孔深处倏然划过一道银白流光。 　　下一刻。 　　“轰！” 　　两人间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当中凭空爆散开大捧银白辉火，星星点点垂落的焰光下，以培提尔其乌斯为中心不断朝四周蔓延开的狂气尽皆被灼烧殆尽，只剩下冰冷空气所激起的鸡皮疙瘩还残留在原地。 　　“这……这是……” 　　银白焰光的烟火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便泯灭在半空中，但那份透过视线直入心底，连灵魂都似乎被架在烈火上炙烤般煎熬的颤栗感，却作为印象长久残留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仿佛要抓住半空中的什么东西般，培提尔其乌斯用力支棱起上半身，手指被咬断正在滴落着鲜血的掌心向上张开：“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蛮横不讲道理的力量？！啊啊，无法反抗，连一丁点违背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只要见识了这份力量之后！真是让人想不通，完全没有道理，强大到莫名其妙的力量，实在太过越界了……不过，虽然想不通，但力量本身却是美妙的！对，十分妙！务必，请务必务必务必务必、容许我，以这无作为的怠惰的身躯，再次感受如此勤勉如此美妙的力量吧！” 　　培提尔其乌斯表情跃动着难言的疯狂与喜色，其言语中所蕴含的意义更是已经完全失常。 　　真真正正的，狂人啊…… 　　面对培提尔其乌斯的请求，陈默略微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之前的那一下，虽然房间里面看起来确实是没发生什么异常，但他可以肯定，绝对有些无法用肉眼看到的东西从培提尔其乌斯的身体里涌了出来。 　　而证据就是刚才被心意之光灼烧殆尽的，那种“无形之物”。 　　是某种拥有视觉干扰或者光线干扰特效的魔法吗？ 　　回忆起自己曾经接触过的，有关这种隐匿攻击类型的魔法，陈默不由得细微感觉了一下房间里面的魔素分布。 　　赤色，褐色，蓝色，青色，暗紫色，亮金色……六系魔素均匀排列在空气当中，完全看不出刚有人释放过魔法的迹象。 　　除此之外，在培提尔其乌斯周围，所有的六系魔素全部都退避出了一圈空白，仿佛前方就是洪水猛兽般，丝毫不敢逾越界限。 　　这哪里是刚放过魔法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六系魔素完全不敢近身，像这种情况，别说什么高等魔法了，恐怕就连最低等最低价的魔法也不可能用得出来。 　　不是魔法。 　　迅速在心底做出判断，陈默盯着培提尔其乌斯的目光变得饶有深意起来。 　　在各国有关魔女教的史籍记载当中，除了阐述其与魔女之间所存在的关联之外，剩余的只言片语里还记录有另外一些让他颇有些在意的东西。 　　——魔女赐予的恩惠、司教统御的权能。 　　只不过拥有相关记载的文献大多都已经十分残破，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化信息很难让人总结出贴近事实的结论，所以陈默一直以来都对此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但现在，亲眼看见培提尔其乌斯施展出自己无法理解的能力，这倒恰好印证了古籍中记载的真实性。 　　魔女教司教所统御的权能，是真实存在的。 　　“是权能吗？” 　　“……你，知道呢？” 　　培提尔其乌斯被喜色所填满的面容陷入了凝滞，暗灰色瞳孔缓慢扩张，其中倒映出陈默表情平静的脸庞。 　　“啊，没错，权能。” 　　断掉的手指随着手臂动作胡乱甩动，脏污血液飞溅向空中，肉体上的疼痛似乎是被当成了激情的材料，狂人满是热情着出声称赞。 　　“被宠爱的，证明！爱的本音！就是这个！啊……被爱！爱！爱！是爱啊！何等美妙的事物！引导着我等前行的爱！” 　　热情达到顶点的瞬间，培提尔其乌斯狂热的目光再次落到陈默身上，下一刻，数十道银白焰光徒然在他周身炸开，将整个休息室都染成洁白。 　　片刻之后，耀动视野的银白焰光逐渐散去，星星点点磷火从半空中缓慢垂落，陈默依旧安稳的端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有抖动分毫。 　　“……啊？” 　　看到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的陈默，培提尔其乌斯表情略微错愕片刻，随即便开始动作粗暴地抓挠起自己的头发，墨绿色发丝被拉扯断裂，空气中飘荡着腐臭怨愤的气息。 　　“爱！爱！无法被履行！我等宿命的试炼就在眼前，怎能如此轻易被阻止——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手指够不到！【宠爱】的程度还不够！触摸不到的手指就不需要！穷尽勤勉也还动不了的身体就是【怠惰】！啊啊，对我本身的【怠惰】！大脑在，颤抖着！！！” 　　瞪大爆出无数猩红血丝的眼睛，培提尔其乌斯失控般的发出叫喊声，疯狂与愤慨交错，让他的狂乱更加迈上一个台阶。 　　听到狂人有些刺耳的声音，陈默微皱眉头从椅子上站起身，右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柄流转着暗紫色光泽的长剑。 　　“果然，还是这个用着比较顺手。” 　　感受着手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温热的剑柄，陈默手腕轻轻转动，紫水晶的剑刃嗖嗖切割开空气，在半空中留下一连串花朵绽开般的剑影。 　　“……剑？” 　　狂人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立马露出狂喜之色，同时用力合拢双手—— 　　“天真！天真天真天真天真天真！面对我等被爱的结果！面对我等被宠爱的证明！仅仅只是用剑就想夺走此身勤勉的命运？这份天真，这份轻敌，这份自大，这份怠慢——你，是怠惰呢！！！” 　　充满恶质感觉的无形存在猛然穿透空间，不可视的暴力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培提尔其乌斯朝陈默露出阴沉的笑意。 　　上下左右，笼罩所有躲闪空间的攻击。 　　避无可避，锁死全部行动方位的攻击。 　　“这正是，宠爱的结局！我爱的成果！接下来的试炼也必将由我——” 　　“是吗？” 　　狂人宣告胜利的发言被打断，从包围圈中亮起一道燃烧着灼热焰光的银白剑影，下一瞬间就直掠过他的脖颈。 　　“咕呜……？” 　　培提尔其乌斯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涌上的血沫却让他连一个字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话太多可不怎么讨人喜欢，所以还是请安静点吧。” 　　强烈的剧痛以脊椎骨为中心往外扩散开来，培提尔其乌斯脖颈间缓缓浮现出一圈极细的血线。 　　刚才那一剑，陈默可不止是斩裂了他的气管那么简单，而是将他整个头颅都砍了下来。 　　“咕……咕呜……” 　　狂人连临终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头颅便掉到了地上，脏污的猩红溅开血之花，为光线昏暗的休息室多添了几分阴冷意味。 　　看着【怠惰】司教已经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陈默忽然抬头往半空中望去。 　　随着他的视线，银白焰光徒然从半空升起，银焰包裹当中，一团形态扭曲的黑雾发出尖锐刺耳的悲鸣。 　　“为……何，不，生命……勤勉……在流逝……我……我是，被爱……” 　　挣扎着，扭动着，在无情的银白焰光中左右冲撞，但最终却还是被紧紧禁锢在内。 　　最后的最后，黑雾停止了挣扎，仿佛接受命运般停滞住所有动作。 　　但陈默能感受到视线。 　　他，在看着自己。 　　「——大、脑、在、颤、抖」 　　「——谢谢你」 　　脑海中同时响起这样的两道声音。 　　下一刻，银白焰光太阳般极为耀眼的猛烈炽亮起来，将所有污秽都消弭于无形。 　　死了。 　　毫无疑问，【怠惰】司教——培提尔其乌斯，这个存在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完全的死掉了。 　　“培提尔其乌斯·罗马尼空提……” 　　略微带着轻叹的话音，为狂人的一生划上终结。 　　而就在陈默确认这一点的瞬间，系统提示的声音突然传来。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10.25 　　检测到本世界暂无本源意识诞生，可进行本源掠夺，是否开启本源掠夺任务？ 　　警告：该任务默认为最高优先级，开启后将代替最终试炼任务，且任务完成前无法主动进行位面跃迁” 　　“本源？” 　　随着系统提示的声音，还没等陈默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股极为庞大的暖流突然涌入体内。 　　就像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发现了一块绿洲，暖流途经的每一处血肉，每一根神经，无不极尽舒展开来，全身上下数十亿细胞都仿佛在共同欢呼雀跃般发出生命的赞歌。 　　深入灵魂的舒畅感觉持续了数十秒才停歇下来，陈默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种直接进行强化的好事，他还是第二次体会到。 　　第一次，就是他刚穿越到欧拉丽的时候，领取的那个新手礼包。 　　而且这次跟上次比起来，无论是舒畅的程度还是持续的时间，都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系统。” 　　“叮！” 　　唤出系统面板，陈默仔细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数据，无论是冒险者经验条还是五维属性值，全部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和之前不同的，就是种族一栏。 　　“种族：？？？-冒险者Lv.4（94868/10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原本显示为原力古神（伪）的种族，现在却变成了一串问号。 　　莫名的情况让陈默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微微沉声朝系统询问道：“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检测到宿主获得世界本源，满足原力古神进阶条件，种族进阶中。” 　　进阶…… 　　对于自己身体的情况，陈默大概也是知道一些的，虽然从初步上来说，拥有了古神的神力之种，自己已经算是升格为神阶了，但他的身体却依然还是凡人的血肉之躯，毕竟要将一个凡人转化为神，其中所需要的能量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 　　而现在，莫名其妙获得了所谓的“世界本源”之后，他竟然直接开始进阶了？ 　　微微思忖片刻，陈默接着问道：“那个世界本源要怎么获得？” 　　“宿主可通过杀死世界主角获得部分本源，本世界暂无本源意识诞生，请宿主尽情展开狩猎。” 　　“说什么尽情狩猎……” 　　听到系统措辞有些微妙的话语，陈默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你这话说的，好像很希望我去掠夺世界本源？” 　　“是。” 　　出乎陈默的意料，系统冰冷的女声毫不犹豫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世界本源可极大加速宿主种族进阶程度，并且【原力古神】种族所持有的神力极限值亦可通过获取世界本源进行提高，本世界目前暂无本源意识诞生，可无视上限进行100/100完全掠夺，请宿主珍惜此次机会。” 　　“这么好的吗？”陈默目光微微闪动：“我掠夺世界本源，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吧？” 　　“是。” 　　对于陈默的这个问题，系统仅仅只回答了一声是，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等候片刻，确认不会再有任何补充之后，陈默摇摇头，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 　　“开启本源掠夺任务。” 　　“叮！本源掠夺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完整掠夺至少50（100）世界本源，目前进度10.25/100”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淡蓝色面板顶端，血红色的试炼任务倒计时骤然停滞，转而变成10.25（50）/100的字样。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从陈默心底升起。 　　说是饥饿感也不太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极度渴求的感觉。 　　好想要……想要夺走、全部都…… 　　过于强烈的渴望甚至一瞬间压过了陈默本身的意识，无穷尽的贪念从他脑海中涌现出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掠夺任务吗……” 　　缓缓调整好自己紊乱的呼吸，陈默转身看向休息室门口的方向，穿着睡衣的粉色短发和蓝色短发的少女正站在那里，目光有些畏怯又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 　　“先生，这个是……？” 　　拉姆和蕾姆是被一阵陌生男人的叫喊声吵醒的，她们本就刚睡下，睡得并不算沉，再加上鬼族出色的身体机能，所以即使隔着几个房间，也能听到些这边的动静。 　　不过等她们匆忙起床赶到休息室之后，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地脏污血迹，血泊中央躺着一具尸首分离的无头尸骸，而陈默则站在距离尸骸不远处的地方，脸上露出令她们感到陌生悚然的可怕表情，空气中流淌着实质化般的贪婪恶念。 　　眼见两个小女孩都有些被自己吓到了，陈默当即露出安慰的笑容，轻声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半夜摸进店里的小蟊贼罢了，放心吧，没事的。” 　　“是……是这样吗？” 　　重新在陈默脸上看到熟悉的温柔微笑，蕾姆和拉姆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对了，拉姆，蕾姆。” 　　安抚下两人后，陈默忽然开口道：“说起来，我们也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了吧，你们想回去看看吗？” 　　“回去，说的是……？” 　　“当然是回家去啊。” 　　微笑着，陈默侧过脑袋往北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北部古斯提科王国的方向。 　　也是心底传来的渴望感最为强烈的方向。 第四十二章 迷雾里飞翔的移动经验包 　　“送到这里就行了吧，安娜小姐。” 　　王城出口，一只小型龙车队伍停驻于此，陈默从车队末尾的一辆龙车上探出头，微笑着向车外的几人道别。 　　“蜜蜜！蜜蜜也要去旅行！” 　　安娜塔西亚身边，有着可爱兽耳的猫人族小女孩吵闹着想要爬到龙车上去，然后立刻被站在一旁的狼人抓着后颈拎了下来。 　　“蜜蜜，不可以闹哦，等下次再带你去旅行。” 　　“噢……” 　　轻轻拍了拍情绪有些低落的猫人族女孩，安娜塔西亚抬头看向车上，笑容真挚的送上祝福道：“那么就此别过吧，希望阁下旅途愉快，下次见面时就由我做东为您接风洗尘。” 　　“宴会吗……我很期待哦，也希望安娜小姐这边能一切都进展顺利。” 　　微笑着朝安娜塔西亚点了点头，陈默重新坐回车厢内，队伍最前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哨声，随即整队龙车便开始缓慢移动起来。 　　因为还在王城范围内的缘故，所以龙车是不允许放开速度疾行的。 　　离开城门后，所有龙车的车厢上都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避风加护与风系魔法相互作用，很快就将速度提升到了高速列车的程度。 　　城门内，望着快速消失在视野远方的车队，安娜塔西亚这才带着众人转身折返回合辛商会。 　　商人重利轻别离，但这话说得也不尽然。像陈默这样博学多闻，性格好，有城府，而且手腕和实力都十分强硬的合作对象，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时刻都拴紧链子留在身边，因为他实在是太可靠了。 　　不过安娜塔西亚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有识人之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陈默，她是无论如何也拴不住的。 　　别说目前将她和陈默捆绑起来的铁链仅仅只是一份口头上的合作协约，哪怕在此基础上再加十倍百倍的利益，也休想捆住他。 　　这是个自由的人。 　　…… 　　龙车的车辙碾过地面，发出轰隆声的同时也扬起大片沙尘。 　　设置有避音结界的车厢内，陈默半躺在拉姆肩上，一边享受女孩灵巧小手轻揉肩膀的感觉，一边缓慢翻动手里的魔法古籍。蕾姆侧坐在他靠内一侧的大腿上，动作细致的剥开一种类似龙眼的水果，然后将雪白的果肉喂到陈默嘴里。 　　即使是在魔法的保存下也依然开始泛黄的书页，其中记载着来自数百年前的遥远魔法，像这种拥有悠久历史的魔法典籍，即使是古斯提科王国的皇室也只收录了寥寥数本而已，而书里的内容陈默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能够信手拈来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一遍又一遍的阅读这些古旧的书籍。 　　与现如今各国之间发展得五花八门种类繁杂的诸多魔法相比，古籍里面记载的魔法虽然并没有那么多的分类，但却有一种直指源头的魅力，每一遍读完都能让人心情沉静下来。 　　好书，是不怕读的，而且越是重复的去读，从中获得的体会和感悟就会越多。 　　逐字逐句看完魔法书的最后一个章节，陈默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在半空划了个圆弧。随着他的动作，一连色泽温和的金色火焰凭空升腾起来，当焰苗蹿升到最高点时，整个火焰忽然变化成液体，在他指尖上涌动流淌着。 　　“啊……！”亲眼看到火苗的变化，拉姆揉捏肩膀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口中跟着发出小声的惊呼：“先生，这是……火？” 　　“嗯，是火哟。” 　　陈默点了点头，同时食指轻微摇晃，指尖上涌动的金红色液体也随之荡漾起来。 　　“不可思议……” 　　看着陈默操控火系魔法的方式，拉姆眼神有些发亮，和仅仅只是粗通魔法的蕾姆不同，她对于魔法的了解几乎已经可以媲美一般的宫廷魔术师了，所以才能看出要做到眼前这一幕到底需要多么深厚的魔法造诣。 　　从火系魔法，到水系魔法，两者间的转换虽然说起来轻松，但实际操作起来却要比任何一个高阶魔法都要困难得多，否则为何要将魔法分为泾渭分明的六个系别，而非统一为一个大系呢？ 　　首先要弄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水系魔法和火系魔法的区别。 　　所谓火系和水系魔法，并非是单纯的操控火和水，而是更加本源的东西——热量、流体。 　　对于热量的操控都能归结为火系魔法，增加热量产生出火焰，吸收热量产生出冰晶，这是最基础的应用，进一步来说通过增加生物内能的方式，达到强化肉身能力，诸如此类的进阶应用方式，都是可以做到的。 　　而所谓流体，水、血液、泥浆、熔岩，这些都是流体，进一步的空气、魔素（玛那），也是流体。 　　两者从概念上就完全不属于同一个层次，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将火焰改变成流体的造型，那依然还是属于火系魔法的范畴，算不上水系魔法，但陈默却是完全把火焰转化成了拥有火焰特质的炽热能量流，以使用水系魔法的方式进行操控。 　　拉姆自问，要想做到这一步，她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勤学苦练才行。 　　“不可思议吗？” 　　看着拉姆闪闪发亮的眼眸，陈默微笑着勾了勾食指，漂浮在指尖的火焰立刻流淌到掌心，而后他轻轻一握，手掌再张开时，液体火焰已经变成了一块通体剔透的菱形结晶，并且不断向外散发着淡淡的金红色光芒。 　　“那么我就把这个「不可思议」送给你好了，拉姆。” 　　“送……给我？” 　　拉姆表情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用力摇晃脑袋道：“不！这怎么可以，太珍贵了，我……我……” 　　虽然对于陈默来说仅仅只是举手之劳的一块小小火焰结晶，但对于其他踏上魔道之路并且致力于毕生研习魔法的人来说，这却是一座瑰丽到难以想象的魔道宝藏。 　　特别是其中关于各系魔法间相互转换的理念，以及实际操作的方式，若是能够解析出来，直接就能为研习者推开魔法奥义的大门。 　　“明明就很想要，废话还那么多……好了，乖一点，不要像小猫一样乱蹬乱闹。” 　　直视拉姆写满渴望的双眼，陈默没有理会她的拒绝，捏着火晶的指间跳跃过银白辉光，晶体顶端立马融出细小孔洞，然后整个被串进一条闪亮的银白项链。 　　伸手将项链挂到拉姆脖子上，陈默稍微后退一些，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两眼。 　　作为良好魔导体的秘银项链，连接进火元素晶体后自发吸引到了火系、水系，以及地系魔素，整个链条都流动着三种颜色的微光，再加上秘银本身的银色，四色流转间形成高贵典雅的瑰丽。而作为链坠的火元素晶体，剔透的赤红外壳下是流动的水系火元素，最中心跳跃着一点焰蕊，不断向外辐射出细微的金红色光芒。 　　如此一根本来就已经十分夺目的项链，与拉姆白皙细嫩的肌肤搭配在一起时，整体美感顿时又再次上升了好几个层次，特别是她此刻微微泛红的脸色，在项链散发出来的光芒映衬下立马显得越发娇艳起来。 　　“好漂亮……” 　　看到自己姐姐戴上项链之后简直像是变了个人的样子，蕾姆不由得有些晃神。 　　“拉姆，真是长大了啊。” 　　欣赏的注视着拉姆一脸含羞带怯的样子，陈默笑得十分畅快。十年前那个被人砍断了角的可怜兮兮的小鬼，现在已经成长为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少女了啊。 　　在陈默和蕾姆两人的目光下，拉姆脑袋越压越低，脸色羞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一样。 　　少女终究还是脸皮薄的，即使面对最亲近的人，也扛不住这样一直被目不转睛的视线盯着看。 　　至于另一边……虽然明白自己这么做实在是有够恶趣味的，但陈默依然乐此不疲。 　　真的很可爱呢，拉姆……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默正打算开口调侃两句，继续欣赏少女羞怯的表情，但下一刻，他却忽然停滞住了呼吸，脸色也瞬间凝固起来。 　　“怎么了，先生？” 　　距离陈默最近的蕾姆最先发现了他的异常，然后拉姆也跟着注意到了。 　　自从十年前被陈默从灭族的鬼村里带出来之后，她们还从来没见过他脸上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啊……不用担心，没什么，你们在车上等着就是了。” 　　对着目光有些担心的两人，陈默温声安慰了一句，然后推开车门，探出前半身大喊道：“所有人，全部停下来！” 　　高速奔行中的龙车，脱离了依附在车身上的避风加护之后，立马就会遭受到狂风吹袭。 　　不过这点风对陈默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他的话音也顺利传遍了整个车队。 　　身为四季花行的主人，他的命令对于花行中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绝对的，几乎是在话音传达的瞬间，整个车队直接硬生生从奔行状态停了下来，四周不断传来地龙的哀鸣，那是它们对车夫们强硬手段的抗议。 　　眼见车队停下，陈默直接迈出车厢，纵身跳到地面上，视线不远处耸立着一棵直入云端的大树。 　　【弗琉格尔的大树】，传说当中贤者弗琉格尔在此种下的树种，经过数百年的生长之后，才形成了这样一棵高耸的平原巨树。 　　“行长，出什么事了吗？” 　　车队突然被叫停，其他龙车上的人都纷纷聚拢过来，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默从巨树上收回视线，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都回车上去吧。” 　　“是。”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既然陈默不想说，其他人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龙车上。 　　空旷的平原上，唯有一棵巨树仿佛路标般耸立于此，停靠在树下的龙车队列显得格外渺小。 　　夜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大片雾霭，滚动着、滚动着，悄无声息地向着车队吞没过来…… 第四十三章 一剑，一念 　　带着潮湿露气的晚风从平原上空席卷而过，明亮月色投下的清辉逐渐淹没在了阴影当中。 　　相比整个广袤的利法乌斯平原，高峻伫立于此的【弗琉格尔的大树】就像是一棵幼小的树苗般，而停靠在树下的商行车队更是犹如砂砾，渺小不值一提。 　　“昂——！！” 　　浓雾自天际弥漫翻涌而来，远处隐约传来尖锐高昂的鸣叫声。 　　陈默抬头注视着转眼间就将整个龙车队列，连同【弗琉格尔的大树】在内都一并吞没的大雾，过于浓密的质量阻隔了光线，让四周真正陷入了不可视物的黑暗。 　　“发，发生什么了……？” 　　“这样的夜雾……难道说，竟然让我们遇到了那个？！” 　　“白鲸！是白鲸啊——！！” 　　身后不远处的浓雾当中，商行车队传来嘈杂骚乱的声音。 　　——白鲸。 　　听到这个名字，陈默倒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曾经在那些记载着有关魔女史话的典籍当中见过相关的描述。 　　伴缠着终年不散的浓雾，以绝对的恐怖肆虐大地数百年，并且在十四年前的【大征伐】中葬送了前代【剑圣】的雾之魔兽。 　　魔女的造物，暴食的宠儿。 　　正是白鲸。 　　下一刻，好似呼应着商行内众人的喧闹，刺耳的咆哮声在平原上轰鸣摇晃着大气。 　　虽然视野被浓雾所遮蔽，但光是听到这声充斥着破坏性力量的咆哮，就让人不难想象出怪物本体究竟有着何等恐怖的体态。 　　“这……这就是，白鲸……？” 　　隔着龙车的厚重车厢，拉姆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起来，望向车窗外的目光轻微颤栗抖动着。 　　挨坐在她旁边的蕾姆不由自主抓住了她的手臂，手心冰凉，显然也是紧张到不行。 　　——跑！快跑，赶紧离开这里！ 　　鬼族的斗争本能不断向身体发出警告，过度强烈的威胁感仿佛针尖般刺痛肌肤。 　　身处龙车内都尚且如此，那么此刻站在车外的陈默又是什么感觉？ 　　拉姆深吸一口气，攥紧双手压下心底翻涌的惧意，做好了随时冲出车外应援的准备。 　　这具身体、这条性命，早在九年前燃烧着灼热火焰的那天夜里就已经不再只属于自己，剩下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那个人活着而已。 　　虽然……不能死在他的怀里，总让人觉得有些遗憾就是了。 　　赴死的念头刚从拉姆脑海中升起，龙车周围的魔力突然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实际上，并不只是龙车周围，以整个商行车队为中心向外辐射而出，一直蔓延到比【弗琉格尔的大树】顶端最高的一片枝叶还要高的夜空当中，半径十数公里内的所有空间，魔力全部被抽取到枯竭。 　　旋转，聚拢，压缩到一点。 　　高浓度的魔力在半空卷起狂风，雾海漩涡般转动起来，显露出其中留下庞大阴影的异样存在。 　　白鲸的本体。 　　“还真是像名字一样，跟鲸鱼差不多大啊？” 　　陈默有些诧异的看着在雾里游曳的巨大鱼影，同时右手微微蓄力，将手里抓握的闪耀光点投射向浓雾当中。 　　“轰隆隆——” 　　脱手瞬间，原本压缩到一元硬币大小的光点迅速膨胀开来，颜色也由炽烈闪耀的洁白转变成岩浆般的暗红，疯狂涌动的热力荡开气浪，沿途不断传来闷雷似的炸响声。 　　仅仅一转眼，光点已经扩散成庞大焰盘，红云铺天盖地遮蔽整片视野，声势浩大的冲上半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一般。 　　一个停顿之后，魔兽的惨嚎与反向冲击回来的热浪轰然击中大地。 　　夜空中弥漫的雾气在冲击下迅速涤荡散开，显露出其中隐藏的魔兽本体。 　　“喔……” 　　目睹了白鲸真身，陈默惊讶的发出赞叹。 　　作为地球上已知的体型最大的物种，成年蓝鲸可以一直生长到三十多米长，那已经算是十分夸张的庞然大物了，但眼前——这头名为白鲸的魔兽，其体型绝对超越了鲸鱼这一物种的生理极限，即使保守估计也有蓝鲸的两倍以上大小。 　　只不过，此刻眼前这头庞大的魔兽状态却显然有些不好。 　　磐石一样粗糙的白色皮肤大部分都变成了焦黑，从下腹部伸出的胸鳍尖端已经被烧毁了一半，仿佛鱼鳃般遍布头腹之间的开口器官不断开开合合，似乎正在忍受着十分强烈的痛苦。 　　片刻之后，白鲸停止挣扎，庞大的眼睛看向地面，想要寻找到那个释放魔法让自己陷入痛苦当中的罪魁祸首。 　　然而它所看见的，却只有一片寒气四溢的冰蓝尖刺。 　　“叮——！叮——！……” 　　尖刺绽开，像是一朵盛开在空中的荆棘蔷薇，高浓度魔力溢出形成的超低温寒流冻结住水气，瞬间凝结出成百上千根锐利冰锥。 　　下一刻，冰凌蔷薇旋转着冲天而起，狠狠迎上了魔兽憎恶的目光。 　　“昂————！！” 　　火系、水系、地系、风系，四系魔素卷起直达天际的螺旋风暴，疯狂斥诸着高阶魔法特有的恐怖暴力。 　　【元素亲和】Lv.3（394491/500000）：较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较大幅提高，魔法威力较大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小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较大幅降低所受伤害。 　　【法术特化】Lv.3（213742/500000）：较大幅增加魔法强度，使用魔法攻击时有小概率无视攻击对象魔法抗性。 　　【魔力源泉】Lv.2（47441/50000）：增加魔力储量，特化魔力输出量； 　　进行连续施法时，提升魔力恢复量。 　　对于普通魔法师来说，释放高阶魔法一方面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沟通体外魔素产生共鸣，另一方面释放高阶魔法所需消耗的巨量魔力又让他们无法持久战斗，但这两点对于陈默来说都完全不是问题。 　　极高的元素亲和力让他念头稍微一动就能勾动起庞大的魔素洪流，而良好的魔力储量和额外的魔力恢复量又让他得以长时间进行魔法输出。 　　仅仅片刻时间，十几道高速冲击的魔法就已经轰然击中了白鲸庞大的身躯，引发一连串满心愤怒的吼叫声。 　　连续承受如此之多的高阶魔法，即使是拥有顶尖魔抗与极强身体能力的白鲸，此刻也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它睁大浑浊的巨眼恶毒的看着地面的方向，宽度足以一口吞下房屋的下颚张开，露出长满磨盘般狰狞牙齿的巨口。 　　然后咆哮一声，扭动身躯飞走了。 　　即使是拥有赫赫凶名的雾之魔兽【白鲸】，但从本质上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头魔兽罢了，在感受到足以威胁生命的危险时，它完全不会忤逆生物趋吉避凶的本能。 　　“想跑？” 　　望着天空中摇动巨尾，动作似慢实快的向远方逃窜而去的白鲸，陈默抬起右手，食指对准它逃窜的方向伸出。 　　“——嗡！！” 　　五道庞大的魔力漩涡在夜空中凝结，核心位置仿佛小太阳般璀璨亮起，周围除了狂乱涌动的旋风之外，丝毫没有任何其他热度散发出来。 　　高阶阳属性魔法，光棱塔。 　　详细点说，这个魔法的用处主要是从半空中降下五道高密度的光棱柱，囚困住魔法范围内的目标敌人。 　　而以光棱塔作为原型，只要稍微加以改动…… 　　眼见光点凝聚成型，陈默轻轻勾动手指，五道光点也随之拉开成细长的纺锤形光锥。 　　——高阶阳属性魔法，光棱塔·改·光棱箭！ 　　“去吧。” 　　五根光锥像是人的五根手指一样张开，陈默指尖一松，光锥立刻化作幻影飞射而出。 　　体型庞大的白鲸，逃窜的速度自然也很快。 　　但它再快也快不过光速。 　　几乎是在魔法释放出去的瞬间，五根光锥就已经追上了白鲸飞逃的身影。 　　再下一瞬间，光锥咻然撕裂夜空，五道恐怖的伤口从头到尾依次排列着贯穿了白鲸的躯干，喷发而出的血液形成血瀑冲刷大地。 　　伴随着哀恸的呜咽，虚无缥缈的悲鸣声在遥远的高空交错、重叠、回响，而后坠落尘埃。 　　鲜血，像是河流一样在平原上流淌，染红了草叶和土壤。 　　然而即使是已经重伤到连飞行的姿态都无法维持的程度，但濒临死亡的白鲸依然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近的存在。 　　那庞大的身躯每一次垂死挣扎的扭动尾鳍，脚下大地都会剧烈震颤起来。 　　遍布头腹之间的扭曲口器不断发出抓挠玻璃般的刺耳叫声，并且伴随着噪音还有异常的【雾】从中喷涌而出，无论岩石还是草木，甚至连同地面在内，但凡被雾气所接触到的一切，全部都消无声息消弭在了雾中。 　　然而无论是白鲸扭动挣扎的动作，还是吞没消灭一切的雾，都没办法阻止陈默前进的步伐。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垂落紫色流光的剑。 　　信步走到白鲸身前，这头肆虐了大地和天空长达四百余年的传奇魔兽，此刻正因为恐惧和疼痛的双重刺激而剧烈颤抖着。 　　面对伤痕累累，仿佛一座小山般横躺在面前的庞大身影，陈默眯了眯眼睛，足以笼罩周围上千平方米的剑压聚集到体长不足百米的白鲸身上，立刻压死了它的躯干，让它浑身僵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银辉仿佛火焰般在剑刃上燃起，陈默高举起右手，冰冷目光与白鲸充满祈求的眼神相重合。 　　“你飞得太高了。” 　　话音落下，锐利银辉一闪，剑刃瞬间斩裂天际。 第四十四章 催化剂（总集篇） 　　“系统。” 　　“叮——！” 　　轻微颠簸的龙车车厢内，陈默独自靠坐在铺设着雪白兽皮的座椅上，蕾姆和拉姆之前已经被他屏退到了另外一辆龙车上，所以现在整个车厢内都只有他一个人。 　　“25.7（50）/100 　　姓名：陈默 　　种族：？？？-冒险者Lv.4（101523/10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34（？？？） 　　身高：190cm 　　体重：115kg 　　精神：603-4221-？？？（1000） 　　力量：559-3913-？？？（1000） 　　敏捷：682-4774-？？？（1000） 　　耐力：590-4130-？？？（1000） 　　体质：631-4417-？？？（10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曜日魔王】 　　能量：764431/1000000” 　　半透明系统光幕正静静漂浮在眼前，斩杀掉雾之魔兽【白鲸】为他带来了上万点冒险者经验值，身体五维属性也跟着增长了许多，掠夺任务进度由10.25上升到了25.7……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大的变化。 　　目光从属性栏上一扫而过，陈默随即伸出手，点进了职业传承栏里【黑衣剑士】的专属技能树面板当中。 　　“【单手剑】Lv3（500000/500000）：对于剑技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较纯熟的使用单手剑； 　　握剑时全属性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 　　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较大幅上升，使用剑技进行攻击时会心一击触发率较大幅上升。 　　【洞察】Lv.3（500000/500000）：握剑时观察力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第六感较大幅上升，对偷袭攻击闪避率较大幅上升。 　　【平衡】Lv.3（500000/500000）：握剑时平衡感较大幅上升，三维机动能力较大幅上升，敏捷较大幅上升。 　　【神速反射】Lv.3（500000/500000）：使用剑技时敏捷属性较大幅上升，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较大幅上升； 　　握剑时神经反射速度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 　　【剑骨】（97）：以剑意凝聚剑骨，持剑时剑感大幅上升，获得常驻天赋【剑压】，当所使用佩剑评分低于剑骨评分时，大幅增强佩剑品质，当所使用佩剑评分高于剑骨评分时，开始重塑剑骨。 　　【剑压】（MAX）：对剑宗（宗师级）以下的目标造成巨大压迫，若目标实力过低，有概率造成即死效果，若目标实力高于宿主，则实力差距越大受影响程度越小，状态可关闭。 　　【独行玩家】Lv.3（632541/1000000）：脱离团队独自行动时激发战意，全属性较大幅上升，上升幅度随战斗时间提升，最高上升为700%基础属性值。 　　【二刀流】Lv.3（796613/1000000）：双手分别持剑时，全属性较大幅上升，获得攻击补正，敏捷属性较大幅上升，战斗直感增强； 　　受伤时触发二刀流专属状态，受到的攻击效果较大幅降低，造成的攻击效果较大幅增强，降低（增强）幅度随伤势情况变化，最高可降低（增强）至13%（370%）攻击效果。 　　【攻略之鬼】Lv.3（543321/2000000）：进入战斗后可选择开启嗜血状态，以剑意吞噬自身生命值，释放剑气，剑气强度随吞噬生命值比例提升。 　　【心意之光·二阶】：以灵魂凝聚光辉，发出跨越极限的一击。” 　　金字塔型的技能树上，除了两个天赋被动技能和最上层的终结技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之外，其他无论是基础被动技能、进阶被动技能，还是核心被动技能，全部都获得了巨额上涨，特别是第一层的四个基础被动技能，此刻更是直接被拉满了经验条，技能框也从金色常亮变成了一闪一闪的可进阶状态。 　　从穿越之初的迷宫都市欧拉丽到现在这个魔幻世界，一直以来陈默都处在冒险者经验值领先于技能经验值的境况，毕竟他想要升级技能就必须通过杀戮这条途径，而且无论目标强弱程度如何，他都只能获得一点技能经验值。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是因为它每次只能窃取到一点技能经验值那么多的世界本源。 　　但冒险者经验值就不同了，这是来源于地错世界的神灵们开发出来的先进技术，能够把冒险时获得的经验转化成冒险者成长的养分，自然是比技能经验值上涨的要快得多了。 　　不过现在，情况却是一下子倒转了过来。 　　他的技能经验值，涨幅首次超越了冒险者经验值。 　　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掠夺任务的开启，让他能够直接通过杀死世界主角来获取本源，不仅仅是技能经验条的上涨，就连种族向着原力古神升格的进度也大幅加快了。 　　看着技能树最下面一排处于可升级状态的四个技能，陈默依次在明暗闪烁的金色技能框上点了一下。 　　“【单手剑】Lv4（92523/5000000）：对于剑技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能够纯熟的使用单手剑； 　　握剑时全属性大幅上升，战斗直感大幅增强； 　　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大幅上升，使用剑技进行攻击时会心一击触发率大幅上升。 　　【洞察】Lv.4（81007/5000000）：握剑时观察力大幅上升，战斗直感大幅增强，第六感大幅上升，对偷袭攻击闪避率大幅上升。 　　【平衡】Lv.4（81508/5000000）：握剑时平衡感大幅上升，三维机动能力大幅上升，敏捷大幅上升。 　　【神速反射】Lv.4（51134/5000000）：使用剑技时敏捷属性大幅上升，遭受剑技攻击时躲闪率大幅上升； 　　握剑时神经反射速度大幅上升，战斗直感大幅增强。” 　　一连串华丽的金光闪过，四个基础被动技能框下方，Lv.3的标注已经全部变成了Lv.4。 　　至于实际上变强的感觉……陈默倒是没觉得自己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区别于身体五维属性值增强时的那种充实的力量感，被动技能进阶带来的变化要更加细腻一些。 　　退出【黑衣剑士】的技能树面板，陈默接着又点进了【幻构枪械师】和【曜日魔王】的专属技能树，和【黑衣剑士】一样，另外两个职业的技能经验条也都分别上涨了许多。 　　“【幻构枪械师】 　　【枪械精通】Lv.3——4（70816/5000000）：能够熟练使用已存在或不存在的任何枪械，对枪械的掌控能力大幅提升。 　　【专注】Lv.3——4（52231/5000000）：使用枪械进入瞄准状态后，精神属性、注意力与集中度大幅提升，瞄准精度大幅上升。 　　【鹰眼】Lv.3——4（43228/5000000）：使用枪械进行远距离瞄准时，视觉精度与视角广度大幅提升。 　　【直感】Lv.3——4（40093/5000000）：使用枪械进行攻击时，大幅提高盲射命中率，快速瞄准时进入弹道精度补足状态，大幅修正弹道精度。 　　【枪斗术】Lv.3（497329/1000000）：同时使用枪械与枪械外的任意武器或武装时，较大幅提升全属性综合能力，获得专属状态「斗战」； 　　「斗战」状态下，较大幅降低主观意识所受到的外界因素影响。 　　【硝烟狂热】Lv.3（314567/1000000）：使用枪械进入战斗状态后，随战斗时间增长，较大幅提升枪械射速，最高提升至2000%原有射速； 　　枪械射速提升至最高增幅后，有较大概率不计入弹药消耗（射击重置）。 　　【幻想枪构】Lv.3（685013/2000000）：虚空造物，装构枪械，消耗部分精神力，可构造出存在或不存在的枪械；所需消耗精神力随构造幻想程度提高。 　　【苍炎化·三阶】：以信念烧灼苍炎，大幅消耗精神力，提升枪械固有属性。” 　　“【曜日魔王】 　　【元素亲和】Lv.3——4（14385/5000000）：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大幅提高，魔法威力大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较大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若未触发免疫状态，则大幅降低所受伤害。 　　【法术特化】Lv.3（453128/500000）：较大幅增加魔法强度，使用魔法攻击时有较小概率无视攻击对象魔法抗性。 　　【咏唱赦免】Lv.2——3（143572/500000）：较大幅增加魔法咏唱速度，高阶魔法咏唱赦免； 　　使用超位魔法时有小概率咏唱赦免，触发咏唱赦免后较大幅提升魔法强度。 　　【魔力源泉】Lv.2——3（57243/500000）：较大幅增加魔力储量，较大幅特化魔力输出量； 　　进行连续施法时，较大幅提升魔力恢复量。 　　【战争热诚】Lv.1——3（113982/1000000）：使用范围魔法时，较大幅提升魔法影响范围，较大幅增加魔法效果。 　　【黑暗狂欢】Lv.0——3（106723/1000000）：夜晚时较大幅特化魔法强度； 　　使用阴属性魔法时较大幅提升施法速度； 　　无月之夜时较大幅增加魔法影响范围，并触发专属狂欢状态； 　　狂欢状态下，释放阴属性魔法消耗魔力缩减至30%（状态可叠加）。 　　【七曜】Lv.0——3（1852/2000000）：月曜日较大幅提升阴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阴属性魔法； 　　火曜日较大幅提升火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火属性魔法； 　　水曜日较大幅提升水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水属性魔法； 　　木曜日较大幅提升阳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阳属性魔法； 　　金曜日较大幅提升风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风属性魔法； 　　土曜日较大幅提升地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地属性魔法； 　　日曜日较大幅提升全属性魔法强度，个体免疫全属性魔法。 　　【大罪书库】：书库无，主题暂未开启。” 　　把技能经验条涨满的技能都升级完，然后又把【曜日魔王】的技能树全部点亮，随后陈默关掉系统面板，从面前的原木小桌上拿过一本厚厚的硬质封面魔法书翻阅起来。 　　从露格尼卡到北方古斯提科王国，即使是乘坐速度最快的龙车，也需要三到四天的路程。 　　而趁着这段时间，他正好可以看看魔法书，印证一下【曜日魔王】技能全部点亮之后带来的被动增幅效果…… 　　嘛……这章我知道有人肯定要说水 　　不过过渡整理章节也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对于数据流小说，可以保证战斗力不崩，故事主线和剧情分支不乱，所以就不要吐槽说水了…… 　　而且把这些零碎散乱的数据整理到一起，然后还要修改掉里面存在的bug，更新属性值情况，计算技能经验涨幅之类的，这些也都是很费精力的事情，一点不比推剧情轻松。 　　嘛，说起来剧情主线之外的章节其实还算是附带赠送的，大家能多看一章就多赚一章了，且看且珍惜啊！ 第四十五章 战火连绵 　　“沙沙……” 　　书籍翻动到最后一页，陈默长长呼出一口闷气，心下念头微动，车厢内立刻燃起五道焰苗翻涌的橙红火球，而后缓缓以顺时针的方向绕着车厢上空旋转起来。 　　虽然在【咏唱赦免】的技能效果下，他完全可以做到静默释放任何一个高阶魔法，但眼前这几个飞旋的火球却并不仅仅只是单纯咏唱赦免那么简单。 　　从概念上来理解魔法，大概就是先以贮存在体内的魔力勾动外界魔素，然后连结成内外两个彼此呼应的法术模型，进而做到以精神力操控魔法元素进行攻击或防御，甚至是其他更多奇妙的作用。 　　而咏唱咒语的存在，就是为了能让施法者勾动外界魔素时精神力所承受的负担稍微小一点，这也是为什么阶位越高的魔法，咏唱咒语就越冗杂深长的原因，毕竟释放高阶魔法所需消耗的精神力，几乎足以把一个普通人抽成脑残的程度。 　　以陈默自己来举例，他本身就有着高达四千多点的精神属性，再加上拥有【咏唱赦免】这样的被动技能，所以才能轻松做到静默施法连续释放出高阶魔法的壮举。 　　不过刚才他召唤出五道火球时却不仅是没有念诵出咏唱咒语那么简单——他连最基础的法术模型都没有构建，仅仅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要是有火就好了”而已。 　　然后，几乎是在他念头升起的瞬间，车厢内的火系魔素就自动聚拢起来，形成了五道散发出恰到好处热力的橙红火球——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用来取暖刚刚好的程度。 　　而且这每一道火球，陈默都能够轻松做到如臂使指般的对其进行操控。 　　“过来。” 　　看着不断在周身飞旋，并且挥洒下温暖热度的五道火球，陈默平伸出右手，掌心张开，一道火球立刻脱离旋转轨迹，轻飘飘落到他手掌上空。 　　“【元素亲和】Lv.4（14385/5000000）：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 　　使用魔法时元素活性大幅提高，魔法威力大幅增强； 　　遭受魔法攻击时有较大概率完全免疫本次魔法，若未触发免疫状态，则大幅降低所受伤害。” 　　即使看技能介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元素亲和力很高了，但真正体验过后陈默依然感觉惊叹不已。 　　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方便好用的技能啊…… 　　挥挥手，让环绕在周围的五道火球重新化作魔素消散在空气当中，陈默接着又试了试其他几系的魔法，全部都能轻松操控自如，其中特别是阴属性魔法，念头稍微一动就能汇聚起规模极为庞大的魔素漩涡。 　　天差地别！ 　　从Lv.3到Lv.4，虽然仅仅只是提升了一级，但技能的增幅效果却简直天差地别！ 　　这种犹如主宰般随心所欲进行操控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无比。 　　闭上双眼，那些弥漫在空气当中的魔素仿佛成为了肢体的延伸、成为了他的眼睛，为他描绘出周围的景物。 　　在陈默的感官当中，六系魔素彼此交织而又互不碰触的轻快跳跃着，原本看似毫无规律的扩散运动，此刻竟然被赋予了盎然生机。 　　能听得到……元素轻轻律动的声音！ 　　以往那些用词冗杂难懂，描写也是晦暗不明的魔法书，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变得浅显了许多，就好像突然从昏沉的梦中惊醒，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透明起来。 　　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 　　虽然技能描述只是从较大幅变成了大幅，但实际带来的提升效果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陈默虚抬起右手，掌心上空浮动着密密麻麻的暗紫光点，眨眼间就能勾连出数万条魔素线条，其中交割着数十万快速移动的魔力节点。 　　《诺斯利王爵手记-暗属性魔法详解-高阶高段-攻阵十型.极》 　　曾经让陈默好几个月都茶饭不思，而且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构建成功的第七型魔法阵，此刻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第七型，毫不费力，第八型……也还是很轻松，第九型、第十型…… 　　暗紫色魔法阵中流动着份量精细的魔力，每一份都恰好让魔素线条达到饱和状态，数十万魔力节点迅速倍增到数百万，从外观上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团暗紫色浓雾，雾气当中频繁闪过魔力的电光，这种稳定的形态，正是魔法阵运转良好的证明。 　　成功了…… 　　号称两百年来暗属性魔法阵的巅峰之作，六型以后的魔法阵甚至连书籍的著作者本人都没成功设置过，仅仅只是存在于理论中的攻阵十型……他成功设置出来了。 　　望着被自己轻轻托在手掌上空的紫色雾气，陈默眼中久违的闪动起了情绪雀跃的光芒。 　　“这简直……真是太神奇了……” 　　就在陈默沉浸于解析出魔道奥秘的喜悦，并为之心生赞叹的时候，高速行进中的龙车忽然毫无征兆的急停了下来。 　　“轰隆隆——” 　　轻微的摇晃感从车架下方传来，这点程度的颠簸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视若无睹，但却瞬间扰动了车厢内的魔素排列顺序。 　　魔法阵这种结构精密细致的东西，无论等级再高，在没有外界固定手段的情况下，都是十分脆弱的。 　　越是高等级的魔法阵，构造起来就越费时间，魔素线条和魔力节点也就越冗杂 　　而像攻阵十型这种高阶高段的魔法阵，更是特别容易，就会被打乱…… 　　“噼啪——！” 　　闪耀着紫光的烟雾当中，像是被烧毁的灯芯般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烟，然后整个魔法阵都猛然溃散成最原始的魔素，重新回归到空气当中。 　　没了…… 　　陈默表情呆愣的看着瞬间消散一空的第十型魔法阵，虽然重新将这个魔法阵构建出来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但难得他刚才被魔道的奥秘所打动——这份激昂的心情，现在已经随着魔法阵的崩溃而完全冷却下去了。 　　瞬间的呆愣过后，陈默立刻阴沉下脸色，起身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外，商行的所有龙车都已经全部停了下来，拉姆和蕾姆正往这边小步跑过来，其他人则围成一个大圈，手里大多拿着刀剑一类的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 　　待到拉姆和蕾姆跑近之后，陈默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先生，我们遇到魔女教的人了。”拉姆微微躬了躬身，言简意赅道。 　　“魔女教？” 　　陈默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魔女，魔女教司祭，还有雾之魔兽白鲸……最近这几天他似乎跟与魔女有关的事情很有缘分啊。 　　不过无论如何，之前杀掉怠惰司教和白鲸之后，他都获得了数量极为可观的世界本源，可见这个魔女教应该是个刷分宝地，现在既然遇见了魔女教的人，那就绝对没有放过的道理。 　　“走，过去看看。” 　　带着蕾姆和拉姆，陈默走到人群的包围圈外，其他人见他过来，自动往两边分开一条道路，露出被包围在最里面的一个黑袍人的身影。 　　看见这一身尖顶的黑袍，拉姆眼中立刻闪现出恐惧的神色，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依然逃不过陈默的目光，旁边的蕾姆更是反应激动，表情因为过度憎恨而显得有些狰狞。 　　她们绝对不会忘记……九年前，那个燃烧着灼热业火，将两人过往所拥有的一切——朋友、亲人、父母、族长，还有祥和的村庄，全部都烧成灰烬的夜晚。 　　其罪魁祸首，魔女教徒，就是这样一身黑袍的装扮。 　　“拉姆，蕾姆，在这里等我一下。” 　　站在包围圈人群的内沿最外围，陈默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拍了拍身旁情绪有些过激的两个少女，然后才继续走到魔女教徒身前，半蹲下身体，嘴里轻轻啧啧了两声。 　　“声名狼藉的魔女教徒，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以禁忌的魔女作为信仰图腾，大家都怕你们，真的是好威风啊……你这怎么混成这么惨的样子？” 　　陈默这句话也算不上嘲讽，毕竟眼前这个魔女教徒的样子确实是够惨的，左边手臂从手肘以下三分之二的位置开始就被砍断了，而且切口处极为平整，看得出下手的人应该是对使用冷兵器很有心得。 　　除了左臂的伤势之外，在她全身上下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十多道利器造成的狭长割裂伤口，大量流失的血液将整件黑袍都浸得湿漉漉的。 　　黑袍的尖顶兜帽下露出来一张失血严重的中年女性面孔，她此刻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因此只是脸色惨白的紧盯着周围的人群，目光里满是阴狠毒辣的怨恨和憎恶。 　　不过就算还有力气说话，她大概也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低头注视着这个中年女人怨毒的眼神，陈默差不多可以肯定，如果她现在还能说话，那么绝对不会吝啬把最肮脏最刺耳的词汇送给在场的所有人。 　　“这就没意思了啊……” 　　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陈默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拉姆和蕾姆等候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一阵暗紫色烟雾升起，将魔女教徒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 　　烟雾升起，然后又散开，过程仅仅只花了一秒不到的时间，但包裹在其中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先生，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陈默身后，蕾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刚才魔女教徒消失的地方。 　　“哦，已经死了。” 　　陈默目光平淡，语气仿佛在说“起风了”一样，丝毫没有起伏。 　　仅仅只是一个重伤状态的魔女教徒，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拿着趁手的兵器，对准要害部位也是能够一击致命的，更别提他刚才还用了攻阵十型里的魔法阵，要是这样都杀不死，那他恐怕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传说中的魔女附体重生了。 　　“死了……” 　　默默咀嚼了一下陈默所说的这两个轻飘飘的字眼，蕾姆仿佛又看见了那天夜里拖曳着流星般耀目的剑光，从天而降瞬间就把所有魔女教徒全都斩杀一空的黑衣男人。 　　记忆，逐渐和眼前的背影重叠起来。 　　“蕾姆，拉姆。”陈默脚步忽然一顿：“别想太多，无论是魔女教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往后能决定你们人生的只有你们自己而已。” 　　“嗯……” 　　蕾姆小声答应着点了点头，耳根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从九年前开始，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即使自己现在已经成长了许多，但只要在他面前的时候，就依然还是那天晚上瑟缩着身子需要人庇佑的鬼族小女孩。 　　这样被人保护着…… 　　总感觉，好温暖…… 　　路遇重伤魔女教徒的风波过后，商行车队继续向着古斯提科王国前行。然而之前遇到的那个女性魔女教徒似乎并不是偶然，后续商行车队又接二连三遇到了好几次魔女教徒，而且越是靠近古斯提科王国，每次所遇到的魔女教徒人数就越多，最后一次更是遇到了足有五人的魔女教徒小队，如果不是陈默及时出手，恐怕整个车队都要覆灭在这五人手里。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站在周围一地的黑袍人尸体当中，陈默右手轻轻抬起，刃口闪动着冷冽寒芒的铁剑随之上扬，零距离抵在了最后还存活着的一个魔女教徒的脖颈间。 　　这个魔女教徒的眼睛之前已经被他刺瞎了，两只脚的脚腕也是鲜血淋漓，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不过说话倒还是没问题的。 　　“战争！是战争啊！一切最终都将归于毁灭，只有遵从伟大的教义！只有爱！才能……” 　　魔女教徒的狂言，也成为了他临死前最后的遗言。 　　战争…… 　　这里距离古斯提科王国已经只剩下最后半天不到的车程，到附近其他国家最近也要一天多车程，所以战争的一方已经很明显了，正是古斯提科王国。 　　而战争的另一方，则是充满神秘的魔女教…… 　　转动手腕甩掉剑刃上沾染着的血迹，陈默把铁剑还给商行里的伙计之后，大声朝车夫们喊道：“立刻动身，快点，我们马上启程回去！” 　　喊完话，他带着蕾姆和拉姆回到车厢里面，目光隐隐有些担忧的看向古斯提科的方向。 　　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第四十六章 直面凶险 　　厚重车辙轰隆着碾过尘埃，商行车队一路向古斯提科王国疾行，之前那个魔女教徒的狂言乱语让所有人心底都变得沉重起来。 　　战争…… 　　这个词汇不管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场合，无不都意味着远比语言更加深刻，更加沉重的内涵。 　　特别是对于文明尚处于中世纪君主立宪制城邦模式下的这个世界来说，战争往往代表着最为直接的暴力，只有以无数尸骸组成的血腥盛宴才能满足这头贪婪野兽的胃口。 　　“战争！是战争啊！” 　　魔女教徒临死前的狂热呼喊像是一朵挥之不去的阴云，始终笼罩在商行众人的脑海当中。 　　车夫们沉默着一言不发加快了龙车脚程，车厢内，那些原本因为马上要回到家乡而兴奋的不停和同伴交谈的商行伙计，现在也是满脸担忧和忐忑。 　　本来还剩下半天的车程，在一路紧赶慢赶之下，硬生生缩短到了两个钟头，视野边缘就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古斯提科王国洁白的弧形城墙外沿。 　　龙车略微颠簸片刻后在城门前停下，紧接着车厢外传来卫兵盘问的嘈杂声。 　　陈默推开车门，目光平淡的看着眼前正在进行接洽的众人，虽然花行伙计们已经向卫兵指明了车厢侧面属于四季花行的徽记，但车队周围依然竖立着十几根锐利枪刺。 　　“行长！” 　　视线余光瞥见陈默走下龙车，花行伙计立刻让开一条通路，露出站在城门中间的卫兵。 　　深灰色骑士轻甲，护胸位置带点淡淡的黝黑光泽，边缘棱角处包裹着火铜，质量比普通卫兵要稍好一些。 　　“小队长？”收回视线，陈默目光落到卫兵还带着点青涩的脸上，他大概是觉得十几个卫兵不一定能制住整个车队的人，表情有些紧张。 　　“不要这么僵硬嘛，放松点。” 　　陈默笑了笑，伸手从氅衣的对襟大袖里取出一枚银白徽章，六边形底盘上套着内外三层金属小环，环扣间垂下花纹繁复的暗金色缎带。 　　看到这枚徽章，卫兵小队长猛然瞪大眼睛，警惕戒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表情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紧张和忐忑。 　　将小队长的面部变化尽收眼底，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你认得这个。” 　　“你……您，您是……” 　　以银白六边形金属底盘为基打造的徽章，只有古斯提科王国上层贵族阶级才有资格佩戴，其中一环最低，三环最高，而暗金色花纹的缎带则代表着王室贵族。 　　陈默当然不是古斯提科的王室成员，严格说起来，他甚至连贵族都算不上，这枚徽章只是皇子送给他的赠礼而已。 　　不过用起来倒还挺顺手的…… 　　“四季花行，陈默，这么通报就行了。”收起徽章，陈默拍了拍卫兵小队长的肩膀，虽然并没有怎么用力，但却拍得他浑身哆嗦个不停。 　　“现在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当、当然……放行，赶紧放行！”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队长连忙点头，然后指挥其他卫兵让开城门的道路。 　　王室贵族……哪怕是最不得势的王室贵族，也绝对不是平民出身的卫兵之流能够招惹得起的存在。 　　陈默倒没怎么难为这些卫兵，稍作停留在出入城登记表里留下自己的签名，然后就带着车队众人进入王城。 　　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主干道两边是各色店铺商家，以及招待来往行商和旅客的住店，然而放眼望去，印象中热闹的街道和市集，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寂寞冷落，毫无生气。 　　就连空气中都似乎飘荡着萧瑟的气息。 　　看着眼前一片空旷冷清的街景，蕾姆和拉姆都不由得往陈默身边挨近了一些，商行里的其他伙计们也是满脸沉重的表情，只有拖着龙车缓慢前行的地龙依然还是眼神木然，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战争啊……真是够萧条的。” 　　陈默视线环顾一圈，无人的街道让他想起九年前带着蕾姆和拉姆刚到古斯提科的时候，乌云遮蔽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当时街上也是这么空空荡荡的——天寒地冻当然一个人都找不到了——除了某个运气不好，行窃被店主抓到后慌不择路逃出来的小家伙之外。 　　艾尔莎…… 　　脑海中浮现出初次相遇时女孩满脸脏兮兮，可怜又带着几分警惕的表情，陈默不由得笑了起来。 　　“先生？” 　　看到陈默嘴角上扬露出微笑，蕾姆和拉姆目光都有些好奇。 　　“没什么，先回店里去看看吧。”微微摇了摇头，陈默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众人朝四季花行总部的方向走去。 　　之前在路上遇到魔女教徒的时候，他还一直在担心王城的情况，不过现在看来除了街上变得冷清很多之外，其他倒没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最坏的预期当中，那种尸骸遍地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城门也还没有被攻破。 　　车队缓慢穿过一条条街道，当占据了三条街区的庞大洁白建筑出现在眼前时，众人都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 　　外出到露格尼卡王国开设分店，一去就是好几个月时间，返回时又遇到危险的魔女教徒，更从他们口中听说了战争蔓延的消息，此刻看到熟悉的四季花行总部依然安稳伫立在街道上，他们都有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的感觉。 　　“蕾姆，拉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领着众人返回花行后，陈默接着对侍候在身旁的两个少女吩咐道。 　　“是，先生。” 　　没有问陈默准备做什么，两人都只是淡淡点头领受了命令。 　　虽然没问，但她们大概也能猜到答案。 　　…… 　　离开四季花行，陈默沿着街道继续向王城内部深入，很快就找到了王国护卫骑士的驻地。 　　“恭迎莅临，陈默阁下！” 　　当陈默从街上走到驻地近前时，两旁负责看守的骑士猛然站直身体，铠甲碰撞出“哐”的一声，然后表情庄重的朝他打了个招呼。 　　和守护城门的卫兵不同，王国护卫骑士的等级更高，而且他们本身也是贵族，所以是认识陈默的。 　　“行了，不用这么多礼节。”陈默轻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道：“我来是想找艾尔莎，能帮忙通报一下吗？” 　　“艾尔莎……没问题，阁下请稍等片刻。” 　　记下名字之后，右侧的骑士直接转身跑进驻地。 　　陈默对于艾尔莎一直都很宽容，因为她比蕾姆和拉姆更年长一些，而且从小生活的环境也决定了她早熟的性格，所以陈默很尊重她自己的意向，从不过多干预她做出的抉择。 　　包括艾尔莎做出加入骑士团，成为王国护卫骑士的决定时也是同样。 　　不过说起来，这也不能完全算是她自己的选择，毕竟最初的种子是陈默埋下的——在曾经还是个小女孩的艾尔莎最迷茫无措的时候，他授之以剑作为引导，赋予了女孩新的存在意义。 　　人都是要为了点什么东西而活的，从小在街头挣扎求存的艾尔莎知道该怎么珍惜自己，所以陈默就在她心里留下了点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 　　然后她就选择成为了护卫骑士。 　　而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陈默站在驻地门前等候片刻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朝他跑了过来。 　　充满成熟韵味的端庄面容，黑色中长发一部分编织成整齐的辫子，自左肩往前垂落，另一部分随意铺散在身后，发梢卷了几个好看的波浪，绛紫色双眸在眼角泪痣的映衬下更显得性感而妩媚，少女整体给人的直观第一感觉就是魅惑。 　　但这并不是她身上最大的特点，她身上最大的特点——是那一对至少有F+的巨大峰峦！ 　　A、B、C、D、E、F…… 　　好凶！好大！ 　　当初艾尔莎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明明和拉姆雷姆她们俩差不多，然而到青春期之后就迅速拉开了差距。 　　而且现在似乎连雷姆也有了幼芽萌发的趋势，但身为姐姐的拉姆却依然坦荡如常。 　　从小在相同的环境下长大，吃的喝的都差不多……如果用种植花卉来比喻的话，那就是生长在同一片土壤，并且接受着相同雨露阳光的三颗种子，却开出了不同颜色的花。 　　果然花的种类也很重要啊，最终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这是从一开始埋下种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好了的事。 　　换言之，所以这种事其实也很吃天赋的吗？ 　　还真是让人绝望啊，拉姆…… 　　不过……明明是这么沉重的话题，为什么我的脸上会露出微笑呢？ 　　一路小跑到驻地门前，几乎是在看到陈默浅笑着站在门口的瞬间，艾尔莎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先生！” 　　“哟，艾尔莎。” 　　仔细打量了两眼面前风情绽放的少女，陈默一边感慨女大十八变，一边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回来了。” 　　“嗯……” 　　感受着头顶传来温暖有力的抚摸，艾尔莎有些害羞的红了红脸，不过她也不挣扎，只是轻轻哼了几声，说不清是抗议还是撒娇，或者两者兼有。 　　“哈哈，还知道不好意思了。”最后再轻轻抚摸了一下艾尔莎冰凉柔顺的发丝，陈默松开手，接着道：“小时候你可是天天都缠着想要我摸头的。” 　　“不止是小时候，就算是现在也……” 　　艾尔莎低垂着目光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才抬头看向正露出淡淡微笑的陈默，眼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芒：“先生……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吧？” 　　“说不准，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会留在古斯提科这边。” 　　装作没听到艾尔莎刚才小声的自言自语，陈默接着说道：“至少，也得等先把魔女教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魔女教……” 　　听到陈默提及这三个字，艾尔莎脸上轻快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同时右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挂在腰侧的剑柄。 第四十七章 事件始末 　　在护卫骑士团驻地接到艾尔莎之后，陈默便带着她重新回到了四季花行总店。 　　因为考虑到要随时关注花卉培植温室的情况，所以在古斯提科王国定居的这九年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有另外购置房产，而是选择直接住在四季花行总店里面。 　　整个五层楼的庞大建筑，别院的花园里布置着不同温控和光照条件的培植温室，一二层是花卉展览台和售卖窗口，平日里花行的大部分伙计都是在这两层工作，第三层则是会客室之类的办公场所，只有负责人事和业务交接的管理人员才有权利登上第三层，而再往上，就是陈默的私人空间了。 　　也就是他这九年里一直居住的家。 　　通体洁白的瓷器餐盘，外沿缠绕着淡金色花蔓的纹饰，看起来显得简洁大方而又不失高雅。 　　仅仅只是一个随意摆放在餐桌上的餐盘，就能够体现出布置者精致入微的生活态度。 　　不过这也确实是蕾姆一贯以来的风格。 　　坐在餐桌主位上，陈默轻轻拿起一封牛皮纸盛装的信笺，他离开古斯提科也有一段时间了，期间发生的关于魔女教与王国开战的事情，在得知他归国的消息之后，王城当中便立刻有人送来了这封告知函。 　　深褐色的牛皮信封，开口处凝固着鲜红火漆的皇室印记，看成色应该是刚滴上不久就送到了自己手里。 　　“撕拉——” 　　随手抓过餐桌旁摆放的银餐刀，顺着信封开口缝隙横向一拉，陈默接着取出信纸，展开阅读起来。 　　“陈默阁下，敬启。” 　　开头第一句寒暄的话，让陈默略微诧异的扬了扬眉头。 　　字迹的风格他很熟悉，正是当初拜托他去永久冻土的精灵之森寻找能够让人拥有操控冰雪能力的永冻之花的那位皇子殿下，而“阁下”这种尊敬当中略带几分严肃和生疏意味的正式用语，也代表着信里的内容估计不会太让人乐观。 　　“先生。” 　　“嗯？” 　　就在陈默展开信件的同时，少女清脆的呼唤声从耳畔传来，顺着声音扭过头，正好看见拉姆抱着圆木托盘走到餐桌旁边，伸手将一杯溢满至杯口四分之三处的红茶端到他面前。 　　“请用茶。” 　　“辛苦了，拉姆。”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红茶与蜂蜜带来的淡淡清甜的香味在舌尖绽放，陈默掩住信纸，微笑道：“待会儿还要准备晚饭，先去休息一下吧？” 　　“是。” 　　看着拉姆转身离开，陈默继续往下浏览信件正文，足足三页半的信纸被写得满满当当，其中关于古斯提科王国这几个月来人事变动的内容仅仅只有只言片语，其他大部分篇幅都集中在魔女教来袭的事情上面。 　　“……魔女教，【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 　　信纸里重点提及的这个名号，让陈默眼神微微一动。 　　怪不得，几天前他还在露格尼卡王国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从古斯提科这边传来的强烈贪欲……原来在一群杂兵里面竟然还混了个王者段的大家伙。 　　之前杀掉怠惰大罪司教的时候，他总共获得了10.25的本源掠夺进度，虽然比不上由白鲸所贡献的15.45那么多，但也已经算是非常可观了，作为同样是魔女教大罪司教的【强欲】，不知道他会值多少本源点数…… 　　信中除了以大量的笔墨重点提及【强欲】大罪司教就是这次魔女教来袭的幕后主使者之外，同时还无比详尽的将战事的前因后果都叙述了出来。 　　最初的导火索，是在几个月前陈默随着安娜塔西亚离开古斯提科王国之后。 　　王室里某位与老国王稍微沾着点血缘关系的小公主，外出游玩时意外被人掳走，消息传回王国后，其亲族立刻派出护卫骑士进行搜查，本以为只是一起性质恶劣的人口绑架事件，然而几番寻找后他们竟然一路查到了魔女教的据点里面…… 　　这一下，情况顿时就变得大条起来了。 　　虽然王室公主被绑架的案情也不算小，但和涉及到魔女教的事件相比，立刻就显得不值一提起来。 　　四百年前毁坏并吞噬掉半个世界的七位以原罪之名为人所畏惧的魔女的遗存、残忍而又无恶不作的毫无良知怜悯之心也没有任何理性可言的狂热信仰者—— 　　正是魔女教大罪司教，及其鸦羽的教徒。 　　传说在一百多年前，魔女教诞生之初曾经有稳健派与激进派之分，并不完全都是邪妄的狂人，但流传到现在的魔女教，已经完全沦为了灾害的代名词。 　　国家与国家之间争夺领土霸权的战争还尚且有谈判的余地，但如果交战的一方是魔女教，就绝对没有丝毫回转的可能。 　　任何国家，只要发现了魔女教的踪迹，无论其是以哪位大罪魔女作为信仰，都一定会举国而诛之。 　　也正是由于各王国间共同默认的这种坚决态度，魔女教的肆虐与发展才会得到遏制，毕竟普通民众当中崇拜魔女的狂人毕竟只占少数，魔女教徒本身人数的扩展就十分缓慢，而作为领袖的大罪司教，实力固然毋庸置疑，但能够抗衡甚至是击退整个王国军队的也只有两三人而已。 　　然而不巧的是，这次与古斯提科王国交战的魔女教，其大罪司教正是这两三人之一。 　　【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最早出现的大罪司教之一，拥有超出常人极限的力量及强韧的身体，最为辉煌的战绩是曾以一人之身，独自攻陷佛拉基亚帝国的城塞都市葛克拉，虽然史籍当中对这位【强欲】大罪司教活动次数的记载极少，但论起危害程度却与最为活跃的【怠惰】大罪司教齐名。 　　而且稀少的活动次数也为【强欲】大罪司教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神秘，就意味着未知。 　　战斗方式，未知，所拥有权能，依然也是未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喜好纯洁的处女，而被魔女教徒所掳走的小公主正好就是处在最天真烂漫年龄的少女。 　　信件最末尾，皇子言语恳切的对陈默的归国表示了欢迎，同时还隐隐表达出希望他能够去请动大精灵前来助战的期盼。 　　“帕克吗？” 　　脑海中浮现出雪白巨兽在永久冻土的风雪呼啸中昂首睥睨的模样，或许身为掌控四大主属性之一——火系的大精灵，帕克真的有办法能对付【强欲】大罪司教，但陈默却并不打算让出这块蛋糕。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既然【强欲】的名头那么大的话，再怎么说也应该比【怠惰】所贡献的10.25本源点数要多吧？ 　　本源点数的存在，不仅能够大幅度提升职业传承技能经验值，还能够加速种族进阶的速度，掠夺世界本源所带来的好处，陈默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 　　在无法确保下个世界是否还能再次好运遇到这种没有本源意识诞生的世界的情况下，本源点数肯定是多多益善才好。 　　心下略微沉吟片刻，陈默指尖轻轻一搓，橙黄火苗立刻燃起，迅速将信纸烧成灰烬，随后半空中蓦然卷起一股轻柔微风，仿佛无形之手般把灰烬归拢到了垃圾箱里面。 　　无论是火苗还是微风，陈默全程都没有使用任何魔法，他甚至没有主动去操控过大气里存在的魔素，仅仅只是脑海里产生出相应的念头，然后魔素便自动按照他的想法排列并表现了出来。 　　这就是达到了Lv.4的【元素亲和】所带来的效果，大幅提升元素亲和力，对于元素序列规则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 　　如果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的话，现在对于陈默来说，操控魔法元素已经不再仅限于如臂使指的程度了，而是魔法元素在主动呼应着他。 　　…… 　　按照古斯提科王国护卫骑士团的要求，护卫骑士直接隶属于三代内的王室成员和伯爵及以上爵位的贵族，既是王族的平叛禁军，同时也肩负着护卫王城的责任。 　　如此重责之下，护卫骑士团对于预备骑士资格的选拔和正式骑士的管理自然也是严格无比。 　　就拿艾尔莎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背后有陈默在暗中推手，就凭她半吸血鬼的血脉和街头孤儿的出身，说什么都绝不可能有机会能加入骑士团。 　　不过艾尔莎虽然得偿所愿加入了护卫骑士团，但凡事都有好有坏，成为了护卫骑士之后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比如说平时不能无故离开护卫骑士团驻地，每半个月才只有两天假期之类的…… 　　虽然护卫骑士团的这些规律对陈默来说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只要随便跟皇子提上一嘴就能给艾尔莎开个后门，但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是艾尔莎自己的想法，所以陈默并没有在这种事上多加干预。 　　晚餐时，拉姆特意在餐桌上点起了掺杂鲜花精油的香薰蜡烛，和光线明亮的魔法灯相比，蜡烛光要更加柔和一些，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花香气息，大理石壁炉燃烧着噼啪作响的木柴，水晶灯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整个餐厅内的气氛都变得轻柔而舒缓起来。 　　陈默早在拉姆布置餐桌的时候就已经坐到了主位上，把厨房的空间让给了三个少女。 　　平时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之前又跟着陈默去露格尼卡王国待了几个月时间，无论对于蕾姆、拉姆，还是对于艾尔莎来说，重聚的第一顿晚餐都意义重大。 　　和这个世界落后的餐饮水准不同，从小在陈默的言传身教之下，她们的手艺都还算过得去。 　　提前半天腌制好的风味蜜烤鸡，旁边摆放着不同口味的香菜碎末甜酱和辣酱，烤制到刚刚好的黄金南瓜小甜饼，口味偏甜一些的卷心菜奶油浓汤，以姜蓉酸辣汁焗好的龙虾尾，陈默没事的时候调制的墨西哥辣酱也被用上了，出现在烩面和冷盘里作为调味品，餐桌最中间是去蹄的整只烤羊排。 　　从家庭聚会的角度来说，这已经算是很丰盛的一餐了，而陈默则更看重做出这桌盛宴的人所怀抱的美好心愿。 　　魔女教，【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现在又多了一个不得不除掉你们的理由了啊…… 　　等到大家都落座之后，陈默举起手里装满红酒的高脚杯，开口说道：“这次去露格尼卡王国，需要处理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经弄好了，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能通过书信来往解决，所以这一杯算是为了团圆。” 　　“为了团圆！” 　　四只高脚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摇曳着红酒与烛光的高脚杯轻晃，透过杯壁可以看见少女们笑容明媚的脸庞。 　　一顿团聚晚餐，大家说说笑笑，吃了接近一个半钟头。 　　饭后，陈默推门走进艾尔莎的房间，正好看到少女在剑台前仔细擦拭长剑的身影。 　　淡青色剑刃，在灯光下闪耀着仿佛连视线都能切开般，令人下意识感到脖颈发寒的锐利锋芒。 　　“喔，这把剑……你能拔出来了？” 　　看到艾尔莎拿在手里的长剑，陈默表情有些诧异。 　　几个月前他离开古斯提科王国的时候，艾尔莎都还不能拔出这把剑，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能拔出来了。 　　“嗯……”回头看到是陈默，艾尔莎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道：“上次和魔女教交战之后，回来就已经能拔出来了。” 　　“很棒哦，干的不错嘛，艾尔莎。” 　　陈默笑着抬手摸了摸艾尔莎的脑袋，当初交给她这把剑的时候随便一伸手都能摸到她头顶，现在长大了却必须要抬高手才行。 　　包括摸头这种夸奖方式也是同样，小时候的艾尔莎被摸头会朝他露出个大大的微笑，现在却羞得耳根发红，低下头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看到这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变化，实在是令人忍不住想感慨一句这就是成长啊……不过对于陈默来说，两者都同样可爱就是了。 　　摸了会儿头，陈默放下手，目光落到被艾尔莎束之高阁，规规矩矩放在剑台的长剑上面：“不过剑这种东西啊，还是要经常使用才行。” 　　“嗯……因为是先生给我的，所以就想好好保留起来……” 　　“哈哈，放心吧，她可不会轻易就被砍坏掉。” 　　陈默边说边伸手从艾尔莎手里拿过剑柄，轻轻转动两下后锵然归鞘，挂回自己腰侧，同时右手中闪耀出点点银辉，夹杂着苍蓝焰火，砂砾般不断转转着汇聚成一柄以暗紫色郁金香和荆棘花藤为装饰的黑色西洋细剑，然后递还给艾尔莎道：“不过，如果只是想要留作纪念或者装饰品的话，这把剑倒是比较合适。” 　　“啊……！” 　　看到装饰精致而华丽的西洋细剑，艾尔莎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叹，然后才伸手接过来，目光里满是雀跃的说道：“谢谢，谢谢先生！这把剑……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再次摸了摸艾尔莎的脑袋，陈默便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门在身后合拢的同时，他手掌轻抚上了腰侧冰冷的剑柄。 第四十八章 千里追猎 　　高峻城墙外围，斑驳月影从乌云间隙洒落下来。 　　疾劲的风啸声穿过平原荒野，半人高的草叶在风中狂舞出妖魔般扭曲的黑影。 　　陈默背靠着紧闭的城门，手掌轻轻握住腰侧剑柄，但片刻后却又松开放了下去，同时喃喃自语般说道：“虽然知道是在正式开战，但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视线远处，漆黑平原线下正缠绕着数百道扭曲大气的魔素节点气息，而这每个节点的位置在陈默眼中都像是被闪光弹标记过一般清晰无比。 　　每一道魔素节点的气息，都代表着一个潜伏在漆黑夜色下的魔女教徒。 　　多得有些过头了…… 　　虽然数量上的差距对陈默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只不过是让他多浪费点时间去进行清理而已，但他显然还有更好选择——无论是枪械还是魔法，在同等出力的情况下，杀伤效率都是远高于刀剑之类的冷兵器的。 　　“不过在以中世纪时期为主旋律背景的魔幻世界使用超现代武器，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还是入乡随俗吧。” 　　五十余丈开外，一名魔女教徒低俯在草地上，神情有些疑惑的望着远处只身一人站在城门外的黑衣身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虽然信奉着传说当中曾将世界引向深渊的大罪之魔女，而且本身也是归属于狂人代名词的魔女教的教徒，但狂热大部分时候却并不等同于疯狂，所以他们也是能够做到理智思考这种事情的，只不过在关于信仰的方面过分偏执了一些。 　　而正是因为保有理智，他现在才会如此惊讶。 　　眼下古斯提科王国和魔女教的战事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这个人到底是有什么依仗，才胆敢只身一人走出城外？ 　　思考片刻后，这名魔女教徒正打算移动位置，找到其他埋伏在这片平原上的同伴商量一下，然而一股淡淡的紫色薄雾已经借着幽暗夜幕掩护，不知何时将他包围起来，雾气内隐晦传出的魔素波动明显昭示着这并非寻常起雾那么简单。 　　没有任何的犹豫，魔女教徒站起身挥手往紫雾里放出数十道风刃，同时双脚猛然一踏，企图冲破紫雾朝后退去。 　　呜呜！ 　　数十道锐利风刃极速切入雾海，然而除了激起一阵阵空荡的风啸声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建树，紧接着魔女教徒也冲进了雾海当中，身影闪烁片刻，随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嗬……嗬……” 　　临死前，这名魔女教徒强撑着像是被腐蚀性化学药剂融化掉一半的残破身躯，然后他看见了一道闲庭漫步般在紫雾内安然无恙的走动着的黑衣身影。 　　怎可能？！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疑惑，紧接着他心里便突然升起明悟。 　　——啊，原来这片雾气，就是他…… 　　下一刻，这名魔女教徒彻底被周围涌动着的紫雾吞噬殆尽。 　　陈默目光平静的看着魔女教徒消失的位置，原地连丝毫多余的血渍都没有留下，这阴属性的第十型攻阵魔法，倒是种杀人灭口的好手段，足够隐蔽的同时也足够凶险，事后还不用他再收拾残局。 　　不过缺点也是存在的。 　　那就是扩散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平均每秒只能往周围延伸出去五米左右的距离，虽然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难以躲避的极速了，但在稍微掌握一点超凡力量的人眼中，这速度依然还是不够看。 　　至于改进的办法……利用普通物理手段来加快扩散速度，比如说用风吹之类的，肯定不现实。 　　毕竟虽然外在的体现形式是一片紫色雾气，但这片紫雾实际上却是由数百万个阴属性魔素节点共同勾连而成的复杂魔法阵，外界只需要稍微对其施加一丁点影响就能破坏整个魔法阵的结构，所以陈默不仅不能主动加快魔法阵的扩散速度，还要额外消耗一部分魔力去稳固和维持魔法阵的正常运行。 　　所以说，相对而言还是剑比较可靠啊…… 　　心下略微升起感慨的同时，陈默挥手散去笼罩了大半个平原的紫雾，之前那数百道魔素节点的气息，此刻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十几个感官比较敏锐的魔女教徒，提前察觉到不妙远遁了出去。 　　“跑得那么快，倒也正好帮我带路了。” 　　陈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伸手握住剑柄，淡青色剑光在漆黑夜色下闪过，随后他便顺着魔女教徒们窜逃的方向追去。 　　平坦的原野，静谧而又安详。 　　从之前那阵诡异紫雾当中侥幸逃过一劫的十几个魔女教徒，此刻正丝毫不敢停歇的一路夺命狂奔，他们倒也不笨，并没有聚在一起逃跑，而是每个人都往不同的方向窜逃出去，希望能够借此迷惑追击者的耳目。 　　不过很可惜，他们这次却是打错了念头。 　　呼呼——！ 　　耳边捕捉到从身后追来的尖锐破风声，一名魔女教徒忍不住回头望去，霎时间，凌厉而冰冷的剑光立刻盈满他的全部视野。 　　“锵！” 　　轻快的金属嗡鸣声中，淡青剑刃在夜色下极速挥舞出一道半月圆轮，锐利锋芒无比顺畅的从魔女教徒脖颈处掠过，速度快到就连这名魔女教徒本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他圆瞪着的眼睛里瞳孔猛然紧缩，然后又很快涣散开来，猩红血光犹如喷泉般从脖颈断面涌出，强烈血压将他的头颅整个冲起到半空，同时原地已经不见了那道持剑挥砍的黑衣身影。 　　…… 　　晚风苍凉，呼啸着肃杀剑音从身旁极速席卷而过。 　　陈默不紧不慢追赶着前面十几道魔女教徒的身影，如果放开全速的话，以他高达四千多点的力敏和体质，一瞬间就能追上并且杀光剩下的所有人，但他却并没有那么做，只是犹如放风筝般远远的吊在后面。 　　凡是前面的魔女教徒速度放慢一些，他就会追上去杀掉一人。 　　至于之前分散开往其他方向跑去的那些魔女教徒，现在也已经全部都沦为了他剑下的亡魂。 　　相传古代帝王出狩时，都会有御前兵卒封锁山林。 　　而陈默现在孤身一人就已经锁死了他们的全部退路。 　　嗡！ 　　一道清澈的剑鸣声响彻原野，同时青月般的剑光在夜幕下泛起涟漪，骤然暴掠向最后一名魔女教徒，笔直贯穿了其后脑。 　　霎时间，猩红乍现！ 　　血液刚从颈部动脉当中喷溅出来，锐利剑气便立刻狂涌而起，紧贴在陈默黑色大衣周围飞旋，瞬间劈散了飞溅到半空中的鲜血。 　　而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前面的魔女教徒们顿时加快了几分奔逃的速度。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0.02” 　　“27.61（50）/100” 　　冰冷的系统提示声响起，体会着从身体里传来的暖融融的舒服感觉，陈默脚下轻轻一踏，地面发出轰然炸响的同时，他一袭黑衣的身影立即消失在原地，随后淡青色剑光再度亮起，高速挥舞的剑刃仿佛擦过大气的流星般燃起银白光芒，如此耀目的斩击转瞬间就已经切进了魔女教徒脑袋里面，即便遇到坚硬颅骨，锐利剑器也没有丝毫的停滞，直接就砍下了他大半个头颅。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0.01” 　　“27.62（50）/100” 　　听到系统提示，陈默轻甩长剑，抖落剑刃上沾染的脏污和血渍，然后又接着默不作声向下一个目标追去…… 　　在刻意放慢速度的杀戮之下，陈默一路紧追着魔女教徒跨越了整片平原荒野，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人幸存时，视线前方已经隐约能看到一座夜幕笼罩下显得格外阴森的幽暗城堡。 　　或者准确点说，这是一座破败到仅仅第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已经被废弃多年，然后现在正被别有用心的歹人当作临时据点的魔窟。 　　看到出现在视线前方的残破城堡，最后剩下的那名魔女教徒眼中蓦地闪过一抹亮光，竟然拖着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身躯，脚下再度加快了几分速度。 　　然而紧接着，背后传来沛然大力的一脚，直接将她从希望的曙光当中踹进了绝望的深渊。 　　一脚踢翻了魔女教徒，陈默好整以暇的收回脚，手掌一翻，剑刃立刻倒垂而下割开了魔女教徒的黑袍。 　　从中露出来的，是一张容貌精致的少女面孔，肌肤白嫩，充满了年轻活力的气息，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不过此刻这张少女面孔上，却露出了强烈憎恶的表情，眼中恨意似乎充满到快要溢出来一般。 　　看到少女充满恨意的眼神，陈默不为所动的挪了挪手，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也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剑刃轻轻点在她胸前。 　　——然后用力刺下。 　　代表着生命之源的重要器官被冰冷而锐利的金属剑刃穿透，火辣刺痛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下坠般的空虚，鲜血喷射而出的同时也带走了维持生命的力量，少女紧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的脸庞，满是恨意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抹讥讽之色。 　　这里已经很靠近魔女教的临时驻点了——靠近到只要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立刻察觉到的程度。 　　这个男人确实很强，但他再怎么强也只是个体的强大而已，面对据点里面聚集的数千人的魔女教徒们，他最终的下场只有自取灭亡一途！ 　　再者就算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个男人能够在数千魔女教徒的围攻下勉力支撑，但那位司教大人也肯定会将他毫不留情的杀死。 　　迎上少女临死前交杂着痛恨和快慰的目光，陈默大概也能猜出她现在是什么心思，手里拔出剑刃的同时低头对她笑了笑道：“别傻了，你以为我放任你跑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放任……？ 　　陈默话里奇怪的措辞让少女神情一愣，因为快速失血而变得昏沉起来的大脑强打起几分精神进行思索，然后她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个男人……他是故意放自己跑回来的？ 　　然后才好顺藤摸瓜，找到这处临时驻点所在的位置…… 　　思考到这里便彻底陷入了停滞，少女双眼瞳孔泛起灰白之色，俨然是已经死掉了。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0.01” 　　“27.63（50）/100” 　　听到系统宣判死亡的声音，陈默轻轻转动手腕，动作干净利落的把剑刃收回剑鞘当中，然后抬脚迈过少女的尸体，向着残破城堡走去。 　　城堡附近，大气里魔素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显然是魔女教的教徒们已经察觉到恶客的到来，并且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仔细感受着周围空气中魔素的变化，陈默略微上扬嘴角，露出微笑的同时轻抬起右手。 　　轰！ 　　普通橘子大小的橙红火球出现在手掌上方，然后颜色迅速转冷，由橙色，到粉色，再到黄色，最终变为恒定的白色。 　　圣洁的，璀璨的，炽热的，危险的——散发着纯白光芒的火球。 　　手中托举起这枚纯白火球，陈默轻轻一抛，火球立刻飞旋着脱离他的掌控，乒乓球般落到城堡的方向。 第四十九章 狂恶，徒花 　　午夜过半的天幕，正到了黑暗最沉重的时候。 　　一点白光倏然划过夜色，轰然绽放开汹涌澎湃的炽热洪流，伴随着大地震荡与城堡崩塌，猛烈向外扩张的上升气流发出接连不断的炸响，随后夺目火光凝聚成焰柱旋转着冲霄而起，将半边天际都照亮成一片暗沉残红之色。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火系和水系的魔法师呢？快来灭火啊！” 　　火光笼罩的城堡内，无数黑袍人影杂乱跑动着，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势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猝不及防，而且那种纯白色的火焰，即使只是站在远处观望，都能感受到肌肤像是被燎伤般的灼痛感。 　　冥冥夜色下，陈默迈着轻盈步伐靠拢城堡，原本已经发现他的踪迹，并且做好了相应准备的魔女教徒们，现在显然是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自己了。 　　“啪！” 　　侧耳倾听着城堡内传来的惨嚎和骚动，陈默抬手随意打出个响指，又一枚纯白火球在他身前浮现而出，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一直到第五枚为止，五道火球连成一线，环绕在他身体周围飞旋。 　　火系初阶，初等初级魔法——小火球术。 　　只要是个粗通魔法的火系魔法师，就都能轻松施展出来，并且几乎不会对自身造成任何魔力消耗，纯粹依靠外界大气中游离的魔素就能成功释放。 　　如此简单轻松的施法过程，最终凝聚出来的小火球，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威力，用来烧掉信纸或者给蜡烛引火倒是挺好用的，不过也就仅仅只是局限于此了。 　　然而到了陈默手中，即使是最初阶的小火球，其威力也能够堪比高阶的焚城级魔法。 　　这就是高元素亲和与高魔力储量带来的好处——高元素亲和能让元素的凝聚变得更加容易和轻松，施法过程也会变得更加顺畅，而高魔力储量则意味着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提升魔法当量，再加上【曜日魔王】其他各种技能的加持，任何魔法到了他手中，都会变成恐怖绝伦的致命杀器。 　　高速飞旋的火球连成一道洁白圆环，周围剧烈上升的炽热温度扭曲了空气，让身处其中的陈默面容变得模糊起来。 　　城堡里的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些沾染到火焰的魔女教徒无一幸免全部被灼烧成了焦炭，普通火系和水系魔法师根本无法阻止纯白火势的蔓延，剩下大部分魔女教徒都撤出了城堡，然后刚好和陈默撞了个正面。 　　炽白焰环升腾起恐怖的灼热温度，其中静静站立着的那道黑衣飘舞的神秘人影，毫无疑问就是焚毁城堡的罪魁祸首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任何试探，看见陈默的瞬间，数千魔女教徒立刻飞窜到周围各个方向，将他水泄不通的包围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那道飞旋的焰环，他们早在第一眼看见对方的时候就已经扑杀上来了。 　　身处魔女教徒的包围当中，陈默食指轻弹，立刻便有一枚火球冲出焰环，沿途在半空拖曳出长长的纯白焰尾，径直没入正前方的魔女教人群当中。 　　“是刚才那种魔法！” 　　“跑！快跑！” 　　眼见炽白火球袭来，站在火球落点附近的十几个魔女教徒立马表情狂变，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同时，他们就已经拔腿往后退去，然而即便如此，当火球最终落到地上，极速扩散出笼罩数十米范围的庞大焰莲，这十几个魔女教徒依然被吞没燃烧殆尽，原地只留下一堆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焦黑碳渣。 　　哗！ 　　眼见这十几人死无全尸的惨状，周围其他魔女教徒瞬间嘈杂骚动起来，同时他们对于笼罩在焰环中的那个神秘黑衣法师的畏惧和忌惮再次上升了许多，即使自己这边足有数千人，而对方仅仅只有孤身一人，但他们却依然寸步不敢逼近。 　　不仅不敢逼近，甚至还有不少人都稍稍后退了几步。 　　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魔法师，第一次出手就直接毁掉了整个据点城堡，第二次更是在数千人的包围圈中当着他们的面轻描淡写轰杀了十几个魔女教徒，被烧死的那些同伴连尸体都没能留下来，直接成渣了。 　　谁都不敢保证，此刻贸然冲上去的话，下一个葬身在冲天烈焰当中，连尸体都被灼烧成渣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这就怕了？” 　　感受到周围人群中酝酿着的惧意，陈默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对于魔女教的接触其实并不算多，交流自然就更少了，唯一稍微多谈过两句的，就是【怠惰】大罪司教，培提尔其乌斯，那个墨绿色头发，言语和行为都偏执到极点的狂人，虽然只是片刻的简短交流，但其扭曲的人格却给陈默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本来还以为魔女教里都是那种不可理喻的疯狂之辈，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至少他们还懂得惜命，还知道畏惧。 　　不过魔女教徒的畏惧却并没能让陈默升起任何慈悲怜悯之心，就算抛开掠夺本源点数和提升自身种族进阶速度的角度不谈，光是为了之前魔女教进攻古斯提科王国的事情，他就不可能放过这些人。 　　陈默，可是个相当护短的人。 　　自家姑娘受了欺负，他肯定是要让对方加倍偿还回来的。 　　“去吧。” 　　冷眼看着周围开始心生退缩之意的魔女教徒，陈默淡淡开口道，同时周身环绕的五道火球骤然停滞下来，然后直冲向周围人群当中。 　　轰！轰！轰！轰！轰！ 　　大地与空气共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五道焰柱伴随着猛烈向外膨胀的光和热，在天地间吹起灼热的毁灭之风，洁白焰光迅速吞没周遭，就连地面都被炙烤出龟壳般的裂纹。 　　“啪！” 　　无数魔女教徒的惨叫声中，陈默打响指的声音轻而易举就被淹没了过去，而随着这道响指，闪耀着纯白焰光的火球再度一颗颗浮现出来…… 　　轰鸣、高温、惨嚎，呛鼻的焦糊味道弥漫在林间。 　　以陈默为中心，周围上百米范围内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每一道火球落下，都至少有十数个魔女教徒葬身于火海之中，仅仅片刻功夫，他就已经收获了近十点本源。 　　都快赶上【怠惰】大罪司教贡献出来的本源点数了。 　　不过愉快的刷分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适可而止吧，阁下。” 　　身穿洁白长袍的白发男子，面带慵懒笑意，阻拦在了不断施法的陈默和四处奔逃的魔女教徒中间。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右手，肤色白皙的掌心正面迎上半空中飞射而来火球，随后五指轻轻合拢，指尖向内抓握。 　　“轰——！” 　　高温的剧烈爆炸形成壮观焰柱升腾而起，炙热狂风向四周快速膨胀倾泻。 　　片刻后，纯白焰光停熄下来，男子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微笑着看向陈默。 　　慵懒……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不屑的微笑着。 　　“【强欲】大罪司教？” 　　感受到男子身上有别于其他魔女教徒的独特气质，陈默眼神一动，询问道：“雷格鲁斯·柯尼亚斯？” 　　“正是，我乃【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阁下无缘无故屠杀我可爱的教徒们，这种行径未免也太霸道专横了吧？” 　　“你又怎么能断言我就是无缘无故呢？” 　　面对拦路的【强欲】大罪司教，陈默摇头反问了一句，不待对方回答便接着说道：“况且，我就算霸道专横你又能怎样，想阻止我就来试试看吧。” 　　话音落毕，他略微压低身体，整个人瞬息间越过【强欲】大罪司教身旁，直到他冲出去几十米远时，雷格鲁斯才终于反应过来，然而转头却连陈默的背影都快看不清楚了。 　　四千多的力敏和体质，全力爆发出来的速度几乎和瞬移没什么区别，当然不是他能够看清的。 　　越过【强欲】大罪司教，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之所以不想和雷格鲁斯多做纠缠，就是因为不想被对方耽误追击其他魔女教徒的时间，毕竟大罪司教所掌握的【权能】那种东西实在是有些邪门，指不定【强欲】的权能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陈默还要赶时间去收割其他魔女教徒，当然不可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剩下几千个魔女教徒，加起来怎么也有二三十点本源，不可谓不丰厚。 　　不过让陈默略感失望的是，即使他已经足够快速的摆脱了雷格鲁斯的纠缠，但就是之前那两句话的功夫，其他魔女教徒都已经趁机窜逃进了林间，此刻想找也难了。 　　“哈，看来并不需要我阻止，阁下的恶行就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从他身后缓缓走来，脸上的笑容越发轻慢了几分。 　　听到背后传来的话语声，陈默微微侧过头瞥了眼【强欲】大罪司教。 　　这是个容貌极为英俊的男子，洁白长袍下身姿笔挺，气质也极为出类拔萃，明亮的金色眼瞳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就外在表现而言，他毫无疑问是和莱茵哈鲁特同等层次的大帅哥。 　　但谁又能想到，外貌如此英俊不凡的男子，竟然会是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最引人厌弃的恶徒呢？ 　　而面对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表情的雷格鲁斯，陈默只是表情平淡的摇了摇头：“就像之前你断言我一定是无缘无故就对这些魔女教徒痛下杀手一样，现在你又怎么能断定我已经束手无策了呢？” 　　“难道不是吗？”仿佛布道的神父般，雷格鲁斯轻轻抬起双手，微笑道：“难道说阁下还有什么办法，来继续你蛮横的恶行？” 　　陈默没有说话，他直接用实际行为做出了回答。 　　呜呜—— 　　半空中聚集来风系魔素，环绕着将他身体托起到数十米高的半空。 　　早在上个世界的时候，经历过上千年时光洗礼之后，陈默就已经能够做到凭借二阶段的心意之光和三阶段的苍炎虚空构造出台阶，让自己得以漫步虚空。 　　而现在获得【曜日魔王】职业传承后，要做到这点就变得更加简单了。 　　飞行，这只不过是普通的中阶风系魔法而已，难度也并不算高。 　　站在林间地上，雷格鲁斯眯起眼睛凝视着半空中那道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飘舞的身影。 　　同一时间，陈默也在凝视着眼前整片漆黑苍莽的森林。 　　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纯白火球在他周身浮现而出，然后不断往掌心凝聚。 　　没有任何高阶魔法，全部都是初阶的小火球术，但他现在也不需要什么高阶魔法，他需要的只有足够高的温度。 　　随着掌心火焰的温度不断攀升，纯白光芒的亮度也在逐渐增强，最终当四周悬浮的火球全部凝聚到掌心之中时，热点内部已经达到了上千倍于单个火球的温度。 　　也就是，数千万摄氏度，几乎等同于三十万吨级原子弹爆炸瞬间核心的温度。 　　如此庞大的能量，却凝聚在砂砾般大小的一点内，带来的自然是极不稳定的狂暴状态。 　　注视着掌心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爆散的焰光，陈默目光微动，运用起了曾经给拉姆做火元素项链时的技巧。 　　火系魔素逐渐转变为地系魔素的存在状态，焰光固化为结晶，停止了结构崩溃的趋势。 　　满意的看着稳固下来的火焰结晶，陈默又抬起另一只手，空气中立刻游离出液态的D2O流体，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重水”。 　　而重水电解之后，就能够获得其中所含的另外一种物质——“D”，氘，氢的同位素之一，通称是重氢。 　　而它一般被用作生物研究当中的示踪原子。 　　——也可以用来进行热核反应。 　　由神力构成的电光在D2O液体表面剧烈闪烁，气体随之电离而出，凭借对风系魔素极高的亲和力，陈默能够清晰感觉到不同气态分子间的差别。 　　左手是数千万摄氏度的火焰结晶，右手是分离出来的重氢元素，而后心意之光的银辉包裹住重氢，在陈默小心翼翼的控制下缓慢融入到结晶当中…… 　　暗红偏褐色的不规则多面体结晶，在漆黑夜色下闪烁着致命而诱惑的温润光泽。 　　而这枚结晶，正是代表着另外一个世界数万年文明历史的进程当中，人类对于暴力与和平、善与恶的最终极追求。 　　深深凝望着手里的暗红色结晶，陈默目光略微闪动片刻后，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松开手任由结晶坠落向下方的漆黑森林。 　　微弱光芒在夜幕下闪过。 　　随后是一瞬间的明亮炽白，即使连陈默也不得不回避这道灼热光芒。 　　下一刻，恐惧颤栗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传来，感官仿佛突然间失去了边界。 　　充满可见与不可见波的放射性污浊强光不断向四周辐射而出，同时庞大到摇动常理的能量，伴随着足以轻易推平山峦的沉重冲击波，沿途携带近百亿度高温，毁坏消融视界范围内的一切物质。 　　初次爆炸之后，氘核聚变产生的扩散能量，其余波化作明亮的橙黄色高温热空气团，并在冲击波的推动下腾起到数十英尺的高空，连同负向抽吸的漩涡尘柱，冲破云层形成电光闪耀的庞大伞盖。 　　这是生命华丽的谎言之花。 　　亦是扎根于破灭的罪恶花朵…… 第五十章 大罪之魔女 　　氘核聚变带来的致命高温与冲击波在大地上肆虐，强磁辐射仅仅只是稍微触及就能令生物的肌肤和骨肉瞬间分离溃烂。 　　冲破云层顶端的巨大蘑菇云投射下暗沉的血色红光，携带着放射性粒子流的狂风席卷过天际，灰烬般的核辐射尘埃借此传播向更远处的区域，更高处进入了大气层的核尘埃更是会随着大气循环将核爆炸的污染区域扩散到世界各地。 　　静静虚立在半空当中，陈默浑身包裹着轻飘摇晃的银白焰光，即使是以他高达四千多点的体质，如果仅凭肉体硬抗，也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承受住一次完整的氘核聚变爆炸。 　　然而在陈默下方，另外一道身穿素白长袍的男子身影却安然无恙的站在半融化的岩浆地面上。 　　【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 　　此刻他脸上也是露出了十足震惊的表情，之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炙热到足以融化钢铁的恐怖狂风、仅仅只是目睹就能灼瞎眼球的刺眼强光、轰然间将整座森林都连根拔起的沉重冲击、还有那道仿佛要撕裂大地般的爆炸。 　　森林、山峦、丘陵，以及任何高出地平线上的凹凸不平的物体，此刻全部都被推平，视野所及，眼前只剩下一片暗红色的岩浆地面，不断冒着恐怖热度的余温。 　　在雷格鲁斯上百年的人生历程当中，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绝伦的攻击，无论是任何高等级魔法，在刚才那道开天辟地般的极致爆炸面前，全部都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充满全部视野、全部感官的光和热，几乎等同于“破坏”和“毁灭”这两个代名词本身。 　　如果不是因为强欲【权能】的效果，他早在爆炸升起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连同整座森林一起被吹飞到半空，然后气化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权能】的话…… 　　恐惧后怕与庆幸喜悦的情感混杂在一起，雷格鲁斯浑身颤栗着长长喘息出一口气，同时艰难的将之前那道爆炸的记忆逐出脑海，然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半空中那道黑衣身影。 　　迎接他的，是闪耀着银焰下坠而来的凶恶斩击。 　　对于陈默来说，虽然他确实很好奇为什么雷格鲁斯竟然能够好端端的站在核爆中心，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被余波所触及，但现在思考这些问题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况且两边的立场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他也不认为对方会坐下来慢慢跟他聊关于自身权能的问题。 　　对待敌手，陈默从来都不屑于多话。 　　需要做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拔剑而已。 　　“锵！” 　　凝聚着必杀意志的斩击瞬间跨越数十米距离，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剑刃由上至下直劈向【强欲】大罪司教的头颅。 　　“没用的，这样的攻击根本无法……” 　　迎着极速逼近到眼前的银辉一斩，雷格鲁斯本来还打算接着说些什么，然而就在剑刃即将落到他头顶的瞬间，原本稍微从核爆的惊人威力当中平静下来一些的心绪，立刻又重新变得紧绷起来。 　　——不能接！ 　　——接下来绝对会死！ 　　生命正在受到威胁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同时脊背一阵冰凉发麻，想也不想就猛然往后弯下腰，动作狼狈无比的躲开了银白剑光。 　　攀附着心意之光的剑刃，其尖端几乎是擦着雷格鲁斯鼻尖挥舞过去的。 　　即使并没有实际被剑刃切中，但他的鼻尖依然破开了一道细小伤口。 　　“没道理啊……” 　　一击落空，陈默却并没有再趁势接着发起猛攻，反而是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 　　虽然以他四千点的力量属性，挥舞出来的斩击绝对说得上是威力十足，但与之前的氘核聚变爆炸比起来，肯定是后者的破坏性更大。 　　可【强欲】大罪司教明明能在核爆之下都保持毫发无伤，为什么偏偏自己这一剑就能轻易对他造成伤害呢？ 　　视线落到自己手中所持长剑上，陈默眼中立刻升起恍然之色。 　　——心意之光。 　　Lv.2的心意之光，只要相信，就能达成目的。 　　刚才那一剑上正是因为灌注了他必杀的意志，所以才能对雷格鲁斯造成切实的伤害。 　　换言之，【强欲】大罪司教的【权能】大概是一种能够保护自身不受外界伤害或者影响之类的能力，但很显然，这种【权能】无论是在等级还是效果上都并不如自己的心意之光，所以即使他能够在氘核聚变爆炸下都毫发无伤，但也依然挡不住自己一剑。 　　就在陈默想清楚前因后果的同时，雷格鲁斯也是脸色狂变，一直以来都维持着轻慢表情的面孔上浮现出惊惧之色，金色瞳孔颤抖着看向陈默手里燃烧着银白焰光的长剑。 　　“阁下……” 　　雷格鲁斯略微紧张的开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同时，视野当中陈默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瞬间，随后他手腕轻转，神色淡然的将温吞着银白焰光的剑刃收回鞘中。 　　怎么回事？ 　　我都还没有开口求饶啊…… 　　心里感到疑惑的同时，雷格鲁斯突然觉得自己脖子和额头都有些痒痒的。 　　他抬起手，手指轻抚上脖子传来瘙痒的部位，指尖立刻传来略微湿润的温热触感。 　　是血…… 　　下一刻，猩红血光冲天而起，雷格鲁斯脸上还维持着呆愣的表情，整个脑袋像是橘子一样以额头为中心碎裂成十几瓣，混杂着脏污血液飞散到半空。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13.52” 　　“51.4（50）/100” 　　“本源掠夺任务已完成（D-100%），原力古神进阶度63%，是否选择结束任务？” 　　随着【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身死，一股庞大的暖流从陈默四肢百骸间冲刷而过，带来流风回雪般飘然欲仙的舒爽感觉的同时，一连串系统提示也在他耳畔响起。 　　“系统。” 　　“叮！” 　　淡蓝色系统面板顶端，掠夺进度已经超过了任务最低要求的50%，达到了51.4%，虽然原力古神进阶还没有达到100%，种族一栏也依然是？？？，但陈默能感觉到身体里积蓄着的数百倍于掠夺任务开启之前的神力总量，甚至他现在已经隐约能感觉到自身仿佛正在与整片天地产生心跳和呼吸的共鸣…… 　　这趟本源掠夺任务，他已经算是捞够本了，除了神力的百倍递增之外，另一边的技能栏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估计又有不少技能的经验条达到了升级标准，不过现在陈默最关心的却不是升级技能，而是另一个问题。 　　“系统，D级完成度上面还有其他完成度吗？” 　　“叮！宿主可选择继续完成任务，最高可达到A+级完成指标” 　　果然有啊…… 　　虽然自己这个系统总是冷冰冰的，脾气大还没什么人情味，但至少在各种大小事宜上从来没跟他踩过假水，不过看着最高的A+级指标，陈默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不同的完成指标，最后得到的任务奖励是不是也不同？” 　　“D级指标1%-50%完成度：奖励一次地狱级难度惩罚世界坐标投影，51%-100%完成度：奖励一次噩梦级难度惩罚世界坐标投影 　　注：地狱与噩梦级难度惩罚世界必定会出现位面级世界本源意识，且本源意识处于活跃状态，地狱级难度惩罚世界有概率会出现跨位面级世界本源意识 　　C级指标1%-50%完成度：奖励随机抽取一次低等发展潜力职业，困难级难度世界坐标投影，51%-100%完成度：奖励随机抽取一次高发展潜力职业，普通级难度世界坐标投影 　　注：困难级难度世界大概率会出现休眠期星球本源意识，小概率出现活跃期星球本源意识，普通级难度世界小概率会出现休眠期星球本源意识或半休眠（封印）期星球本源意识，大概率出现母胎期世界本源意识 　　B级指标：可按宿主具体需求，手动筛选跃迁世界本源意识复苏类型，并按世界类型开启相应子抽奖界面——神魔/日常/异能/末世/异界/科幻/古代……在已经选择主词条的情况下，有几率出现一个或多个二级词条，指标完成度越高则几率越大，出现二级词条后会增加同类型高位职业抽取概率 　　A级指标：可进行定向词条类型位面跃迁，可进行定向词条类型技能索引，并按被索引技能词条类型同时抽取两个最高规格职业进行选择 　　A+级指标：可进行指定位面跃迁，可进行指定技能传承” 　　冰冷的系统音一丝不苟将任务完成度和最终奖励之间的关联叙述清楚，陈默听完后，即使是以他活了十几辈子沉淀下来的心境，一时间也是被惊得不轻。 　　指定位面跃迁…… 　　这个指定就很灵性了，精神属性达到4000之后，陈默记性变得很好，脑子也灵光不少，他能清楚记得自己当初在地下城指定过好几个世界，鬼啥啥之类的……结果都被系统以索引不到该世界坐标为幌子忽悠过去了。 　　敢情不是不能指定，而是以他当时的任务完成度，就只能进行随机抽取，而且被抽取的世界范围还限定在普通级里面？ 　　还有D级完成度的“奖励”，必定会遇到拥有位面级本源意识的世界，而且本源意识还百分百处在活跃状态下…… 　　……？ 　　这是什么鸡脖的奖励？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不早告诉我？！” 　　陈默说话时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把任务提交上去的，如果不是偶然灵光一闪，好奇之下多问了句关于任务完成度的问题……不用说，等到位面跃迁之后肯定瞬间凉透。 　　“叮！本系统职责在于培养宿主，是宿主在主导系统，而非系统在主导宿主，时刻保持精神警惕也是职业传承之路得以长久持续下去的关键一环，请宿主端正心态” 　　陈默的满腔怒火，在系统这番回应之下立马被怼得哑口无言。 　　确实，系统不是他的保姆，早在最初地下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系统告知过了——系统和宿主双方仅仅只是培养者和被培养者之间的关系而已，系统传承下职业，宿主得到职业，代价则是必须接受系统的试炼。 　　这是一种彼此互利互惠的关系，双方都不亏欠对方什么。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竟然会产生出系统非他不可这种想法？ 　　看来活太久也不是好事，一直都以高高在上的角度看待事情，很容易就会变得狂骄自傲而又不自知起来。 　　一边暗自警醒自己心态发生的危险变化，陈默一边长吐出一口闷气，同时选择了继续进行掠夺任务。 　　“叮！本源掠夺任务已开启第二阶段，请选择狩猎世界主角：大罪之魔女/龙之三英杰/菜月昴，对应完成度A/B/C，该世界等级过低，无法满足开启A+级任务所需难度” 　　“菜月昴？” 　　看着系统面板上清楚出现的菜月少年的名字，陈默表情稍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就释怀过来。 　　果然，穿越者这种常理之外的存在，没有哪个是简单的啊……想必菜月少年身上也一定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吧？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在知道高完成度任务的好处之后，区区C级完成度的奖励，哪怕是C级100%他都看不上眼。 　　正好这个世界武力值不高，就连系统也默认无法开启A+级任务，他倒是可以争取争取B……不，或许A级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嫉妒魔女杀死其他六位大罪之魔女，并将半个世界饮尽，而后被龙之三英杰击败，神龙以强欲魔女艾姬多娜作为封印，将嫉妒魔女镇压于墓穴当中】 　　这是有关魔女的史话当中对大罪之魔女的描述，全部龙之三英杰加起来也就只能勉强打得过嫉妒魔女一人而已，而且还没办法彻底杀掉，只能将她封印起来。 　　那么七位大罪之魔女的整体实力加起来肯定是远超龙之三英杰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陈默现在最稳妥的选择，是去狩猎龙之三英杰，不过他倒是没有急着决定到底要选择哪条道路。 　　“看起来……嫉妒魔女和其他六个魔女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太愉快啊？” 　　讲道理，大家都是顶着“大罪之魔女”称号的同伴，结果你非要一挑六，打赢之后还把人家六个全杀光了…… 　　这个嫉妒魔女简直妥妥的就是异世界版反骨仔……而且还开着龙傲天式的无敌光环。 　　全部七个大罪魔女他不一定打得过，但一个个徐徐图之倒是并无不可…… 　　心思一活络开，陈默立刻有了决断。 　　“我选A级任务难度！” 第五十一章 圣域 　　【强欲】大罪司教，雷格鲁斯·柯尼亚斯在大陆以北的荒野森林当中殒命的消息，仅仅只是事发之后第二天就已经传得整个大陆所有国家都人尽皆知。 　　其中固然有大众对于魔女教势力得以削弱的喜闻乐见的心理，也有古斯提科王国为了振奋士气、称颂本国军事实力强盛的大力宣传，但更多的原因，还是那朵高悬于数十英尺的云层上空，宏伟夺目的庞大蘑菇云。 　　作为整个人类历史上破坏性最为登峰造极的武器，氘核聚变爆炸所引发的蘑菇云并不仅仅只是一闪即逝的景观，其内部的火球核心被冲击波推升到至高点后仍在继续发生反应，持续不断向周围辐射出惊人的热度。 　　至于陈默引发核爆的那片森林，从今往后将会彻底沦为绝命死地，并且在未来数百年的时间里都不可能有任何生物在此定居，同时大气当中的强磁辐射以及随着季风气候四处飘荡的核放射尘埃还将犹如病毒般向周围缓慢扩散，沿途任何遭受到核污染的生物都会受到致命的影响。 　　缩减寿命之类的都是小事，这个世界是存在亚人种和半亚人种的，万一弄出什么基因突变的怪物，保不齐就会上演一场异世界版的“哥斯拉”了。 　　…… 　　露格尼卡王国，北部边境梅札斯领。 　　菜月昴双腿呈八字张开，同时双手握拳收于肋下，上半身挺直的半蹲在罗兹瓦尔宅邸前的一块空地上，旁边是一座洁白凉亭，陈默正坐在凉亭里陪爱蜜莉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着……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爱蜜莉雅在说，他只负责面带微笑倾听而已。 　　“菜月君，不要泄劲，腰板要用力，这样才能蹲得更久一点。” 　　一边听爱蜜莉雅谈论她最近遇到的琐碎小事，陈默一边不忘督促莱月昴一句，凉亭内的小桌上除了精致的点心和红茶外，旁边还放置着一座黄铜沙漏，此刻沙漏上半部分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细沙了。 　　换算成时间的话，就是接近半个钟头。 　　在此之前，陈默已经连续翻转过三次沙漏了，代表着菜月昴足足蹲了四个多小时马步，如果换成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但现在的他却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体力上的变化并不算太大，毕竟训练时间尚短，还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精神意志上却绝对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陈默回到古斯提科前就把莱月昴丢给了罗兹瓦尔，让他尽量帮助菜月少年变得更加适应这个世界一些，后续罗兹瓦尔到底给菜月少年设计了怎么样艰苦卓绝的训教内容，陈默一概不知，但当他今早赶回露格尼卡王国时，再次见到的菜月昴已经完全变成了和分别时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样子。 　　沉稳坚毅的眼神，粗布鞣制的衣服，背在背后的重剑，手臂上裸露的伤口…… 　　然后罗兹瓦尔告诉陈默，他直接把菜月昴扔到了边境外围正处在交战当中的战场上。 　　陈默听到这话时忍不住暗自咂了咂舌，脑海中瞬间回想起菜月昴第一次斩杀魔兽乌鲁嘎鲁姆时的委顿惨状，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从战场上撑下来的。 　　人类，果然是种既脆弱到一触即碎，但同时却又坚韧顽强得不可思议的生物啊…… 　　四个多小时的标准马步，早在刚开始的半个钟头，菜月昴双腿就已经颤抖不止了，后续他完全是绷着一股狠劲咬牙坚持下来的。 　　老实说，看到菜月少年竟然能爆发出如此顽强的意志，陈默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罗兹瓦尔……这家伙如果不做宫廷魔导士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师。 　　在对菜月昴的指导上，陈默自认为他不如罗兹瓦尔，究其原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只要一想到对方也是同样来自地球的穿越者老乡，虽然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位面的地球，但陈默终究还是怀柔了，相比罗兹瓦尔毫不留情的铁血教育，效果当然弱了不止一筹了。 　　不过这对于菜月昴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至少让他变得更加适应这个世界了。 　　和菜月少年目光相对时，陈默能从他眼中看出程度相当深刻的觉悟——那是曾经数次、十数次、甚至上百次的踏入生命垂危的险境边缘，都不一定能够领悟到的，对于死亡的觉悟。 　　不过在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一线的危机之后，没想到菜月昴竟然还能活着从边境战场回来…… 　　陈默对此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真不愧是世界主角之一啊！ 　　注视着沙漏上部最后一粒细沙也尘埃落定的瞬间，陈默叫了声停，菜月昴立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然后双手用力掰住自己的前脚掌，以防止突然休息导致的小腿抽筋。 　　“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菜月君。” 　　迈步走出凉亭，陈默衷心的对菜月少年献上夸赞。 　　虽然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时开始，他就对这位来自蔚蓝行星的老乡格外关照，但那时候更多的还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以及照顾“自己人”的责任感。 　　不过现在，陈默倒是发自内心的有点喜欢菜月少年了。 　　无论一个人曾经是什么样子，但只要他能够提起勇气来进行改变，并且无论过程多么艰苦都能坚持着做下去，那这个人就是值得称赞的。 　　况且少年人多吃吃苦头，总好过日后在困难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陈默大哥……”听到陈默的夸赞，菜月昴一边抻腿一边苦着脸说道：“我跟你说，这个宅邸的主人，就是那个叫罗兹瓦尔的小丑，他简直就是个变态……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啊，这里我一天也不想住了。” 　　嗯……看来苦头吃得还不够多。 　　“不急，不急……等过段时间吧。” 　　“过，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是过多久啊？” 　　“过段时间就是过段时间嘛……” 　　微笑着随口应付了几句，陈默转身抛下还在抻腿的菜月少年，回到凉亭继续和爱蜜莉雅享受起轻飘的下午茶时光。 　　过段时间他都已经离开这个位面了……菜月少年还是自求多福吧。 　　…… 　　晚饭过后，陈默来到了罗兹瓦尔的房间。 　　“请坐吧，陈默阁下。” 　　似乎是猜到陈默会在饭后前来造访，罗兹瓦尔并没有换上睡衣，依然还是白天那副小丑的打扮，同时会客桌上摆放着两杯正在冒着热气的红茶，显然是新泡不久。 　　不过陈默却并没有去碰红茶，而是直接切入正题道：“关于你的老师，强欲的魔女艾姬多娜，她死后被神龙用来封印嫉妒魔女的墓穴在什么地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嗯？” 　　听到陈默的询问，罗兹瓦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微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说道：“不知阁下问的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兹瓦尔，您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跟你的约定吧？”陈默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枝枯萎的玫瑰，递到罗兹瓦尔手里：“现在是时候履行约定内容了。” 　　“约定……的内容？” 　　罗兹瓦尔接过玫瑰，表情有些发愣。 　　陈默和他做出的约定内容，他需要付出的是百分百的忠心，纯粹的成为爱蜜莉雅的家臣，而陈默那边则需要帮他达成屠龙的愿望，复活已经死去四百多年的老师——强欲的魔女，艾姬多娜。 　　“所以……你现在就要去屠龙？”罗兹瓦尔依然皱着眉头道：“不过神龙是居住在大瀑布彼端的，你要去老师的墓穴干什么？” 　　“当然不是屠龙。” 　　听到陈默直接一口否决，罗兹瓦尔感到失望的同时也略微松了口气。 　　屠龙啊……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去屠龙，能成功就有鬼了吧？ 　　然而紧接着，陈默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心脏加速跳动起来：“不需要屠龙，我直接就能让艾姬多娜复活过来。” 　　“……” 　　罗兹瓦尔表情愕然的盯着陈默，半天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过了半晌，他才哆嗦着深吸了一口凉气。 　　死者苏生——这几乎已经触及到神灵的领域了吧。 　　“你……是在开玩笑吗？” 　　过度紧张下，他甚至忘记了称呼时惯用的敬语。 　　“是不是在开玩笑，你先看看手里的花再说。” 　　“花……？” 　　罗兹瓦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低下头，然而映入视线的，却是一枝正在娇艳盛开的红色玫瑰花。 　　…… 　　深夜时分，一辆毫无花纹与装饰，也没有任何辨识特征的龙车悄然驶离梅札斯领。 　　车厢内，陈默和罗兹瓦尔相对而坐，他慢条斯理的翻阅着魔法书籍，而坐在对面的罗兹瓦尔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反而抽风一样的抖动双腿。 　　“陈默阁下，我再问一遍，你是真的有把握……有把握，能把老师她复活过来吗？” 　　“这个问题你之前就已经问过三遍了。” 　　从魔法书籍中抬起头，陈默目光平淡的看了眼表情紧张的罗兹瓦尔，接着道：“你只管带路就是了，其他的就放心交给我吧。” 　　他这句话当然是谎言。 　　二阶段的心意之光，让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不成问题，但却绝对做不到使死者苏生这种夸张的事情。 　　更何况复活对象还是已经死了四百多年的强欲之魔女。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能够复活艾姬多娜……倒不如说恰恰相反，他只是为了能够将包括艾姬多娜在内的七个大罪之魔女全部都彻底杀掉而已。 　　天际微微泛起乳白时，龙车停了下来。 　　陈默迈出车厢后，眼前所见的是一道掩映在满是枯木的森林当中的石制拱门，门内通道一路向地下延伸出去，黑漆漆的散发出不详的冰凉气息。 　　跟在陈默身后，罗兹瓦尔这时也从车厢内走了出来，并且主动为他开口介绍道：“这里，就是神龙在四百年前封印嫉妒魔女的圣域所在地，周围的森林名为迷路之森，而在这扇石门里面，就是我的老师，【强欲】魔女艾姬多娜的葬身之处。” 第五十二章 茶话会一般都需要点心，不是吗 　　冰凉露水顺着岩石内壁缓缓滑落，脚下向着墓室内部延伸的阶梯传来略微滑腻的感觉。 　　大罪之魔女——【嫉妒】的封印囚笼，同时也是【强欲】魔女的埋骨墓地。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比我想象当中还要简陋得多啊。” 　　呼吸着遗迹内冰冷清新的潮湿空气，陈默不断沿着墓室阶梯向下前进，细微的脚步声在通道内发出空旷回响。 　　哒哒、哒哒、哒哒…… 　　越是深入墓地内部，周围弥漫的黑暗就会越发浓厚几分，维持着普通人步行的速度，仅仅只过了几分钟之后，陈默就已经置身于一片连前面数公尺都看不见的黑暗当中了。 　　与黑暗一同降临的，还有感官所受到的遮蔽，冰凉空气拂过肌肤的触感完全消失，伸手摸向身旁也感觉不到坚硬的墙壁。 　　“倒有点像纱幕之类的魔法……” 　　仔细感受着周遭发生的变化，陈默微微眯起眼睛，空气里各类魔素的排列信息立刻清晰浮现出来。 　　整个墓室通道当中，四大系的魔素含量竟然出奇的少，大概只有正常情况下的二十分之一左右，阳属性魔素更是完全被排斥了出去，而剩下的阴属性魔素，浓度却高到几乎快要凝结成水珠从空中滴落下来的程度。 　　“我就说呢……怪不得会变得这么黑。” 　　搞清楚情况之后，陈默倒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应的，毕竟他所传承的【曜日魔王】本身就是个偏黑暗系的法师职业，对于阴属性魔素拥有先天的亲和力，就连被动技能树里也有专门增强夜晚环境下战斗力的技能。 　　所以此刻笼罩在墓室通道内的浓厚黑暗，以及大量聚集而来的阴属性魔素，在陈默眼中不仅丝毫不会让他感到不适，相反还会让他格外舒心惬意一些。 　　“啊啦……没想到除了我等大罪魔女之外，竟然还会有人与【阴】拥有如此契合的反应，真是神奇的体质呢。” 　　漆黑墓室通道当中，轻柔的少女声线突然响起。 　　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陈默就立刻停下了脚步，同时四周浓重的黑暗也仿佛舞台上拉开的幕布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微有些刺眼的光。 　　原本他所身处的地下墓室通道，此刻竟然毫无道理的变成了一片嫩绿草场，头顶是连云朵都没有的蓝天，柔和微风吹拂过刘海发梢，带来无比真实的清晰触感。 　　“这里是……” 　　“由我（ボク/Boku/仆娘式的自我称呼语气）的梦境所构建出来的城堡哟，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 　　突然出现的变化让陈默稍微睁大了眼睛，之前在墓室通道当中听过的少女声音再次从他身后传来。 　　“不被记载在睿智之书当中的意外之人，过来这边坐坐如何？” 　　随着话语声回过头，陈默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低矮丘陵，以及丘陵顶端支起的深紫色大型阳伞，其下摆放着配套的白色餐桌和椅子。 　　肌肤与长发都是纯白的少女，身穿丧服样式的漆黑简朴衣裙，正坐在椅子上朝陈默露出优雅微笑。 　　黑与白，仅仅只有两色的极致美貌。 　　即使是以陈默的识人阅历，他所见过拥有能与这位少女相媲美姿色的女性，也绝对屈指可数，细说起来大概就是地下城里的那些女神们了吧——不过后者是神性的崇高之美，而她则是魔性的诱惑之美。 　　魔女，七原罪之一的大罪魔女。 　　而在嫉妒魔女已经被封印的情况下，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看见少女的瞬间，陈默便已经立刻知悉了对方的身份。 　　“强欲之魔女，艾姬多娜。” 　　“啊啦……我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 　　缓步走到丘陵顶端，陈默拉开正对着少女位置的椅子，坐下后与她平静对视道：“四百年前以绝对恐怖为世人所畏惧的大罪之魔女……你们的事迹现在都已经被编纂进史话里，大名鼎鼎，就不必再多做介绍了。” 　　“哎？是这样吗……不过说来也对喔，可能是在这里待得太久，几百年没跟人说过话，脑袋都有些糊涂了。” 　　少女一边抬手轻抚胸膛，一边以十分可爱的语气说道，不过跟说话时的音调不同，她脸上表情却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依然还是之前那副淡淡微笑的样子。 　　【强欲】魔女，艾姬多娜。 　　即使是被嫉妒魔女杀死之后，她也依然继续存在了四百多年时间。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不过若是按照主意识流速来计算的话，陈默可是经历过强欲魔女三倍多的时间，那他岂不是怪物中的怪物？ 　　“初次见面。” 　　平静注视着艾姬多娜容貌堪称绝美的面庞，陈默话音微顿，然后接着说道：“我的名字叫陈默……这点想必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此番前来打扰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请你，还有其他几位魔女帮忙。” 　　“直接一来就切入正题，虽然并不算讨厌，但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吧？” 　　说着，艾姬多娜轻轻耸了耸肩，嘴唇微绽露出浅笑道：“身为男士不应该更有风度才对吗？” 　　“我是这么无聊又不识风趣的男人还真是抱歉呢。” 　　“别这么说嘛，我对你可是很感兴趣的哦。” 　　感兴趣…… 　　即使少女以极为微妙的语气说出了如此暧昧的话，陈默眼中依然没有掀起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是表情无动于衷的回望着她。 　　“对我感兴趣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没关系，我完全不会介意喔。” 　　犹如情人之间耳鬓厮磨的轻语，魔女发出了愉悦的低笑声。 　　“倒不如说，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更合我意了……毕竟我对与你相关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呢，来自世界外的旅人。” 　　话音落毕，草地上吹拂起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微风，陈默定定的看了会儿艾姬多娜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笑容，目光里带着几分平静审视的意味。 　　他倒不意外对方能一口叫破自己的来历，毕竟是曾经将整个世界都引向深渊的大罪魔女，如果对方连这种事都做不到，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不过，来自世界外的应该不止我一个吧？” 　　“啊……你是在说菜月昴吧？” 　　艾姬多娜略微前倾身体，提起摆放在餐桌上的白色茶壶，为陈默倒了杯红茶，同时手掌轻抚桌面，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书籍出现在她抚摸过的地方。 　　“虽然菜月昴也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但你们的情况可是完全不同哦。” 　　“不同？” 　　陈默刚想顺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艾姬多娜就摇摇头打断了他，微笑道：“先喝口茶再说吧。” 　　茶…… 　　陈默视线一转，形制考究的白瓷茶杯中正在往外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蓝天，草场，以及吹着轻柔微风的午后光景。 　　大大撑开的阳伞下，绝美到令人窒息的纯白少女露出恬淡微笑，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温热茶水。 　　若是抛开双方立场不谈，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很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然后再坐下来好好享受一番如此悠闲惬意的下午茶时光。 　　不过很可惜，这场茶会的主人却并不是什么良善的少女，而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葬送过无数人生命，并被后世视为绝对禁忌的大罪之魔女。 　　其存在，即为“恶”之本身。 　　看到陈默迟迟没有动作，艾姬多娜露出犹如纯情少女般忧郁的神情道：“只是一杯普通的红茶而已，这么警戒的话，即使是我也会感觉很受伤呢……我不过就是个年幼可爱的女孩耶？” 　　普通的红茶？ 　　陈默不置可否的垂下目光，盯着茶杯看了几秒，然后便直接端起来浅饮了一口。 　　琥珀色的液体，带着淡淡的清甜气息，单论味道而言还算不错，但却并不是魔女口中所说的“红茶”，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啊啦，喝下去了呢！” 　　看着陈默确实喝下了一口“红茶”，艾姬多娜快乐地轻笑起来，同时拍了拍手道：“不过这可不是红茶，魔女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相信才比较明智喔？” 　　“已经猜到了。”神色平静的放下茶杯，陈默接着问道：“说吧，这到底是什么？” 　　“嗯……我想想看，既然是在我的【城堡】里生成出来的东西，那应该算是我的体液吧。”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啊啦，这可不是什么玩笑哦？” 　　魔女忽然收敛起笑容，露出正经严肃的表情道：“毕竟在这里出现的任何东西，其实都算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呢，比如说你现在坐着的椅子，还有这片草地，全部都是和我连接在一起的哟。” 　　“……” 　　陈默突然觉得肚子里有些难受起来，虽然明白这大概是心理作用下产生的错觉，但他还是抬起右手，掌心上空立刻涌动出一团琥珀色液体。 　　正是他之前喝下去的那口“多娜红茶”。 　　“哎呀……” 　　看到陈默的动作，艾姬多娜惊奇的睁大了眼睛，满脸好奇之色道：“这是什么魔法？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魔素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排出一点不小心吃进肚子里的脏东西，还用不着什么魔法。” 　　陈默冷着脸甩了甩手，“红茶”立刻溅落到旁边的草地上。 　　“说什么脏东西……我姑且也算是个外表优秀的女孩吧？” 　　嗯……即使是以最严苛的审美标准来看，艾姬多娜也确实算是水准超高的美少女。 　　但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美少女，所以就抛弃节操坦然喝下对方的“体液”……这种重口味的变态行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吧？！ 　　“够了，闲话就到此为止了。” 　　陈默微皱着眉头结束了话题，不管对面的魔女作何反应，直接切入正题道：“艾姬多娜，你对嫉妒魔女是怎么看的？” 　　【嫉妒】魔女，传说中消灭了其他六位大罪魔女，被后世视作禁忌当中的禁忌的存在。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艾姬多娜脸上轻快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与笑容一起消失，还有周围碧空万里的晴朗天气。层层叠叠浓密的乌云像是天塌般笼罩而来，瞬间让茶会的悠闲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真是讨厌呐……” 　　魔女略微低垂下脸庞，视线当中首次带上了敌意目光：“你是为了那个人而来的吗？” 　　“当然。” 　　陈默肯定的点了点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立刻变得更加尖锐起来，同时视野边界无垠的草地也开始摇晃崩塌起来。 　　然而感受着这份沉重的敌意，他却露出了格外明快的笑容。 　　“我是为了嫉妒魔女而来——为了弑杀她而来。” 　　“哎……？” 　　随着这句话，艾姬多娜身上的敌意瞬间消失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是为了弑杀嫉妒魔女而来。”陈默平静而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立场：“你是讨厌……不，应该说是憎恨着嫉妒魔女的吧。”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他却说得很笃定。 　　“啊……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们就是利益一致的关系了，请帮助我吧。” 　　“帮助？” 　　艾姬多娜疑惑的歪了歪头，仿佛没有色素般的美丽白发立刻自她的肩膀流泄而下：“要是能做到的话我早就做了，但她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哦？即使当初以一敌六，也很轻易就把我们都杀掉了。” 　　“我当然没有指望你亲自出手。”陈默摇了摇头，接着道：“你只要把其他五位魔女叫出来就行了。” 　　“嗯？” 　　魔女凝视着眼前神色不似是在开玩笑的男子，目光逐渐由疑惑转为明悟了然，然后又惊讶起来。 　　“你是想……把我们当成养料？” 　　“也可以这么说。” 　　陈默没有丝毫隐瞒，坦诚的摊了摊手道：“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不过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会直接采取行动了。” 　　话语间，淡淡的紫色光点在他手中凝聚成琉璃剑刃，锋芒倒映出魔女忌惮的目光。 　　“也就是说，无论我怎么选择，结果都会是一样的啰？” 　　沉默片刻，艾姬多娜再次轻笑起来：“胆敢直言威胁魔女的人，几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必须对这份决意回以相应的尊重才行呢。” 　　语毕，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周围整个梦之城堡的世界开始极速崩塌，最终只剩下一片洁白的天地。 　　黑衣的剑士和纯白魔女相距十米站在整片空间中央。 　　艾姬多娜抬手轻抚胸口，浅粉色嘴唇翘起令人内心骚动不已的绝美微笑：“那么，再次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吧——为了渴求一切智慧，连在死后世界都要化身为依恋不舍的求知欲的【强欲】魔女艾姬多娜。” 　　“以及为了能够使世界苍生免于饥饿，因而创造出天灾之兽的【暴食】魔女达芙妮；想要用爱充满世界，因而赋予非人者以情感的【色.欲】魔女卡蜜拉；感叹世界充满不智的争斗，因而使用暴力治愈所有人的【愤怒】魔女密涅瓦；因为只想过上安稳舒适的生活，所以就把神龙驱赶到大瀑布彼端的【怠惰】魔女赛赫麦特；因为年幼天真可以得到谅解，所以就毫无慈悲之心的不断制裁罪人的【傲慢】魔女缇丰——大家都出来吧。” 　　艾姬多娜身旁，五道高矮不一的少女身影浮现而出，神态和目光都各不相同的看向站在对面的男子。 　　迎着魔女们打量的视线，陈默微微一笑，很有绅士风度的朝她们施了个古斯提科王国最上层贵族在面见尊贵客人时才会做出的贵族礼，然后语气庄重道：“鄙人陈默，能够在此与各位美丽的少女相遇，实在是深感荣幸。” 　　“啊啦……”艾姬多娜有些惊讶的感叹了一声。 　　“美、美丽的少女？！” 　　有着浅红色及腰长发的少女——【色.欲】魔女卡蜜拉，颇感不好意思的双手捧住脸，不敢回望陈默坦然而清澈的目光。 　　“嗯，大哥哥很会说话呢！” 　　魔女中身高最矮，与其被叫做“少女”，倒不如说更适合被称为“女孩”的【傲慢】魔女缇丰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不知道大哥哥的罪恶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期待啊！” 　　其他几位魔女各自也都心情不错，毕竟没有哪个女性会不喜欢受到他人的称赞。 　　做完自我介绍，陈默直起身，手中轻轻转动出数道紫光闪耀的华丽剑花。 　　铿锵！ 　　冰冷剑鸣声响起，随后琉璃剑刃立刻荡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凛然杀机。 　　与此同时，无数深红剑气在他周身降临，犹如暴风般极速回旋，最终紧紧贴附在心剑边缘。 　　纯粹破坏性的力量，甚至让这片幻境的世界都开始颤抖起来。 　　脚下拉开弓步，陈默微微垂下手臂，剑刃斜指向身后，摆出了突进姿态的起手式。 　　“嗡！” 　　下一刻，紫光爆闪间，燃烧着璀璨银辉的斩击骤然撕裂了魔女的微笑。 第五十三章 原罪 　　轰隆隆—— 　　锐利剑影极速掠过半空。 　　明明是由轻薄剑刃挥砍出来的斩击，却因为沉重到超越常理界限的力量而发出仿佛重物碾过般的声响。 　　斩击尚未落下，地水火风以及阴阳六大系的魔素便自动从大气中汇聚而来，仿佛盛开的花瓣般环绕着剑刃旋转绽放，最中央的花蕊则是由银白与苍蓝两色共同缠绕而成的璀璨焰光。 　　剑刃所过之处，狂躁的风压犹如炮弹般向外排开气浪，紧接着猩红剑气交错飞掠而至，沿途不断留下铿锵剑鸣之音。 　　过度高速的突袭，甚至撕裂了构成幻境的空白世界，在半空中留下蜈蚣形状的扭曲痕迹。 　　下一刻，斩击落下，却只是劈开了一道由紫色浓雾构成的虚影。 　　“这么心急的话，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哟……？” 　　纤细白皙的柔软小手轻轻攀附上脊背，同时耳边响起魔女低笑的轻语声。 　　然而回应这份暧昧的，却是无情的汹涌剑光。 　　“轰！” 　　六系魔素在剑刃上极速转动，焰莲色泽由橙黄变为赤白，庞大热量转化出等离子电光，接连发出急促响亮的噼啪声。 　　陈默右手紧握住剑柄，浑身肌肉群犹如长弓般紧绷拉开，同时左脚狠狠踏地，返身挥砍的瞬间，高达四千多点的属性值极致爆发，连同滚动奔腾的神力，不断将力量推上一个又一个新的巅峰。 　　“锵锵——！” 　　剑音高亢鸣响，比声音更快的是半空中交错而过的数万道银辉剑影。 　　水满则溢，斩击外泄的力量狠狠撼动着空气，恐怖的速度甚至扭曲了光线，使得每一道剑影都仿佛透过水面所见的景物般模糊起来。 　　噗！ 　　然而即便如此，最终真正粉碎在剑影下的，依然只有空幻的紫雾虚影而已。 　　“大哥哥，不可以这么凶哦。” 　　【傲慢】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随后猩红血花骤然绽放。 　　“呵呵……只要你不乱跑，大哥哥就不会这么凶了。” 　　感受着右边肩胛骨连同整个肩膀的血肉都一瞬间就被破坏成肉糜和骨渣的剧痛，陈默微眯起眼睛冷笑出声，四千多点的体质加持下，即便是如此沉重的伤势也不过眨眼间就能恢复过来。 　　“好厉害！大哥哥完全不会坏掉呢！” 　　看到陈默过于异常的恢复力，【傲慢】魔女缇丰睁大眼睛发出了惊叹，紧接着她脸上浮现出小孩子在玩踩蚂蚁时会露出的那种天真笑容：“呐，大哥哥也会感觉到痛吗？” 　　“嗯……很痛啊。” 　　因为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触及到这些魔女，所以陈默暂时停下了进攻，像是普通拉家常似的和【傲慢】交流起来。 　　“原来会痛呢？” 　　缇丰微微歪着脑袋，手指轻点脸颊，表情充满了与幼小体貌相对应的天真烂漫道：“不过，会痛的都是罪人哦？明明会痛，但却又不会轻易坏掉……哦！明白了！大哥哥其实是个罪孽深重的坏男人呢！” 　　“坏男人……？” 　　诚然，陈默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说他是坏人也没什么错，但坏男人这种说法未免也太具有歧义了吧？ 　　不过女童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层面，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话音里充满温柔的真心慈悲道：“真是可怜呢，大哥哥……一直、一直都背负着这种东西肯定很累吧？不过没关系哟，像是罪孽啊罪过啊之类的东西，只要通过痛苦就能够得到原谅和救赎啦——” 　　话音落毕，还没等陈默来得及做出回应，魔女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紧接着从他左腰部位传来撕裂的剧痛。 　　“唔嗯……？” 　　没有任何先兆，也没有任何气流带起的风声，幼小女童仿佛从头到尾一直就站在那里，穿透肉体的手掌仍不安分的扭动撕扯着，立刻让伤口变得更加狰狞。 　　“痛吗？痛吗？已经难以忍受了吗？感觉沉重的罪孽有稍微减轻一点吗？那么——这样又如何呢？！” 　　明明是绽放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女童，实际上却正做着酷刑般残忍的行径。 　　“啊……确实……稍微，感觉好受了点……” 　　活生生刺入自己后腰部位的小手，不断作恶的撕扯着内部，老实说简直是痛到不行，特别是脏器和脊骨被触碰到的时候，更是令人有种抓狂的难受感觉，但陈默却露出了舒缓的微笑。 　　真痛啊…… 　　下一刻，他猛然抓住了那只作恶的小手。 　　“这下，你总算是不会再到处跑来跑去了吧？” 　　抓住【傲慢】的手掌燃起银白焰火，彻底禁锢住对方的行动，陈默眼神冷漠得可怕，心剑骤然挥舞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璀璨剑虹，切豆腐般毫不留情将魔女拦腰斩成两半。 　　“啪嗒！” 　　剑刃掠过，女童的下半身直接掉落在地，伤口丝毫没有血液或者内脏之类的东西溢出，她的上半身仍旧挂在陈默手上，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里逐渐蓄满雾气。 　　迎着【傲慢】魔女委屈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一样的可怜目光，陈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十足险恶的微笑。 　　“痛吗？哦……肯定很痛吧？有感觉到罪孽稍微减轻一些吗？” 　　说罢，他松开手，任由女童的上半身也跟着掉在了地上，随后炽烈银辉轰然升起，迅速吞噬了魔女残躯。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5.21” 　　“56.61（50）/100” 　　“魔女狩猎任务7/7，已完成1/7，获得原罪-【傲慢】，世界根源捕获率1/7” 　　根源？ 　　系统提示的声音让陈默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不过眼下他也没空去询问关于世界根源的具体信息，确认【傲慢】已经被彻底消灭之后，他便对着其他五位魔女扬起了剑锋。 　　然而面对他挑衅的举止，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魔女主动进攻过来。 　　【傲慢】魔女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拥有着足够杀掉她们的能力。 　　难办啊…… 　　魔女们忌惮他的能力，不敢主动进攻过来，陈默一时也有些无奈。 　　无论是枪还是剑，又或者魔法，无论再强的攻击，但只要没办法击中目标，自然就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他也没有什么拥有必中效果的技能。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心意之光倒是可以做到这点——只要怀抱着“一定会命中”的信念发起进攻，就绝对能够攻击到对方。 　　不过以陈默目前只有Lv.2的心意之光来说，想要做到这点还有些太过勉强了。 　　魔女们不敢主动进攻过来，她们缺乏足够的能力去击败这个男人，但男人却拥有能够彻底杀掉她们的力量。 　　相对来说，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陈默，偏偏又没办法攻击到这些魔女。 　　像这样彼此一直僵持下去的话，可就没完没了了…… 　　就在幻境内的气氛逐渐凝固时，忽然间，一阵细微哭泣的声音传来。 　　发出哭声的，是站在陈默左前方的金发侧马尾少女。 　　【愤怒】魔女密涅瓦……之前艾姬多娜对她的介绍是“感叹世界充满不智的争斗，因而使用暴力治愈所有人的魔女”。 　　而就在陈默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的同时，密涅瓦瞬间爆发出了更大的哭声，眼角微微上扬的清澈蓝眼迅速湿润，然后立刻涌出大颗大颗泪珠。 　　小声的抽噎很快变成正常的哭泣，然后又变成嚎啕大哭，哭声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真挚情感——愤怒的情感。 　　“好可怜！缇丰好可怜！明明是个好孩子却要遭受到这么悲惨的命运……！都怪你！还有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也是！为什么非得让大家彼此争斗不可呢？！我最讨厌你们了！” 　　发出悲恸哭声的同时，密涅瓦一边流泪一边猛跺着地面，白色幻境空间的大地都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起来。 　　“哈……密涅瓦，稍微冷静一点。” 　　想到之前【傲慢】魔女缇丰贸然进攻这个男人，结果被抓住之后直接被拦腰砍成两半的下场，站在密涅瓦旁边的另一位魔女轻轻打了个哈欠，出声提醒道：“虽然这种麻烦的事情我也很讨厌，但现在还是不要被情绪影响比较好。” 　　“塞赫麦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密涅瓦愤怒的目光落到出声提醒的魔女身上，跺脚的频率又加快了几分：“平时照顾缇丰的就是你，刚才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掉，你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吗！” 　　【怠惰】魔女，塞赫麦特。 　　就外貌而言，她毫无疑问是在场的所有女性中最适合被称之为“魔女”的存在。 　　赤紫色长发从头顶一直覆盖过全身，肌肤和嘴唇都是病态的蓝白色，充满女性成熟之美的面容却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耷拉着的眼角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沉沉睡去般，浑身都散发着慵懒的气场。 　　“哈……生气也没有用，如果生气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我也不介意稍微提起.点精神来，但事实是生气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大家都陷入危险当中呢。” 　　“唔……！可是！” 　　密涅瓦捏紧拳头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忽然间，一股无端从心头泛起的恶寒感觉让她瞬间止住了话头。 　　“明明还在战斗当中，随便把视线从敌人身上移开……真的好吗？” 　　充满纯粹恶意的低语声在密涅瓦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燃烧着银白光焰的剑刃狠狠穿透了她的胸膛。 第五十四章 连接书库：根源，执行主题：神话 　　魔女幻境之中，六系魔素猛然翻涌起紊乱漩涡，斑斓光点狂舞交织成光雾，宛如营造舞台效果的电子烟花。 　　一道包裹着银白辉火的锐利剑芒在光雾中明灭闪烁，眨眼间便来回交叉出数万道斩击，仿佛围棋的棋盘线般将整个幻境空间撕裂分割成小块方格。 　　“嗡嗡嗡嗡嗡嗡——” 　　剑刃极速纵掠过半空，炽亮银辉猛烈爆闪，庞大到摇动周遭景象的能量凝聚成细细一线的璀璨剑光。斩击转瞬落下，随后又立刻反向拉出另一条折叠剑轨，短至以毫秒为计数单位的时间内，每一毫秒过去都有成百上千道剑轨在半空中交汇，并且留下耀眼光焰的灼痕——直到此时，先前第一道斩击的剑鸣之音才迟迟响起。 　　陈默没有计数自己挥舞出的斩击数量，他只是将冰冷杀念贯彻进每一次挥剑当中，然后毫无保留的将自身全部属性值爆发出来。 　　轰隆！轰隆！ 　　仅仅只是普通的踩踏地面，通过反作用力来改变前进方向的行为，但却发出了仿佛攻城锤轰击城墙般巨大的声响，同时整个洁白的幻境空间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挥剑起舞间，陈默的漆黑大衣外也燃烧起一层轻薄的银白焰光，否则光是凭这份速度带来的威力余波，就足以将普通材质的衣物震碎成布条和纤维。 　　噗嗤！ 　　魔女在剑网笼罩中不断被劈散成阴属性魔素虚影，无数次斩击全部落空之后，忽然间，一股微妙的阻尼感沿着剑柄从斩击落下的位置传来。 　　像是切入，并且撕裂了某种极轻薄而又格外柔软的东西一样…… 　　体会着这种熟悉的感觉，陈默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笑意，同时手中剑刃翻转半圈，垂直正对着斩击挥舞而来的方向狠狠一剐，银焰顿时猛烈腾起到数十米高的半空。 　　耀眼焰光笼罩下，一道身材高挑的人影迅速被吞没消融。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6.37” 　　“69.72（50）/100” 　　“魔女狩猎任务7/7，已完成5/7，获得原罪-【怠惰】，世界根源捕获率5/7”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无情而又确切的宣告了第五位魔女的死讯，陈默脚下一踩，停住了高速剑舞的身影，然后持剑转身，看向整片空间当中最后剩下的魔女。 　　“应该说，不愧是连睿智之书都没有任何关于来历记载的意外之人吗……这份实力，我是认可的哟。” 　　艾姬多娜不知何时重新变化出了之前的那套桌椅，以及孤零零的一座小小丘陵，此刻正随手翻看着睿智之书。 　　“不过按照你跟我那个不成器弟子的约定，就这么杀掉我真的没问题吗？” 　　陈默站在丘陵外的纯白空间，手中剑刃不断垂落下幽紫色磷火，目光平静的回望着发出疑问的魔女，语气冷然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啊啦……” 　　艾姬多娜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 立刻又像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拍手轻笑起来。 　　“丛林法则的强者式发言呢？身为强者就是这点比较方便，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拥有选择的权利，反之身为弱者的一方就只能被动接受选择……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是这样，我那些可怜的同胞挚友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说到最后，艾姬多娜嘴唇轻轻扬起一抹愉悦的微笑，目光里充满好奇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黑衣男人：“那么现在身为强者的你，又怎么能确保自己从今往后也都会一直像现在这么继续强大下去呢？” 　　与话音的最后一个字重合，陈默闪身出现在魔女面前，手中暗紫色剑刃零距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之间。 　　“关于这点，其实我也没有选择。” 　　“嗯……？” 　　锐利剑光闪过，魔女的目光永远凝固在了疑惑的瞬间，下一刻，耀眼银辉仿佛丧葬典礼的祭奠仪式般猛然腾起焰火。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8.37” 　　“78.09（50）/100” 　　“魔女狩猎任务7/7，已完成6/7，获得原罪-【强欲】，世界根源捕获率6/7” 　　系统提示音传来的同时，四周开始发出房屋即将倒塌般的沉重吱呀声——【强欲】魔女的逝去，让这片纯白的幻境空间失去了赖以维持稳定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嫉妒】了吧……” 　　莎缇拉，传说当中一人消灭其他六位大罪魔女，并且吞噬饮尽半个世界的最恶之魔女。 　　传说的前面半截他现在已经做过了，后半截只要付出一些时间估计问题也不大，这么看来要完成全部的魔女狩猎任务，难度似乎并不像他预料当中那么高啊……？ 　　就在陈默一边等待幻境彻底崩塌，一边暗自猜测着【嫉妒】魔女的具体实力到底会是什么水准时—— 　　“呜呜！” 　　眼前突然吹过来漆黑的风，带着令人发自内心感到不快的湿热暖意，缓慢而迅速——看起来像是如同普通雾气般缓慢弥散，但却迅速到眨眼间就布满了整个幻境空间——不由分说的笼罩了全部视野。 　　而在陈默眼中，“风”的真正面貌暴露无遗，赫然就是浓郁到实质化的阴属性魔素。 　　七位大罪魔女已经被他斩杀掉六位的现在，整个墓室内唯一拥有能够操纵如此庞大的阴属性魔素能力的，除了陈默本身之外，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人。 　　“莎缇拉……” 　　顺着阴属性魔素最为活跃的方向看去，有道纤细的黑影正静静站在那里。 　　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礼服裙装，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宛如黑夜张开的爪牙般扬起发丝。 　　视线与黑影接触的瞬间，充满各种肮脏恶意的情感仿佛海潮般袭来，最终凝聚成感同身受的痛苦。 　　饱受凌虐的痛苦、冤屈难言的痛苦、举目无亲的痛苦、茕茕孑立的痛苦、力不能及的痛苦、岁月流逝的痛苦、百病缠身的痛苦、饥寒交加的痛苦、家徒四壁的痛苦、咬牙隐忍的痛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而为人即是苦——在母亲的痛苦当中诞生，走过充满各种痛苦的一生，然后又在亲人的痛苦当中离世。 　　真的是……好嫉妒…… 　　嫉妒他人所拥有的，嫉妒自身所缺失的…… 　　所以全部都占有好了。 　　全部都掠夺好了。 　　全部——全部都变成我的就好了。 　　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那就全部都毁灭掉好了。 　　充满狂念的疯癫呓语透过视线的接触直接冲击进脑海当中，即使是以陈默的意识强度，也在瞬间产生出了认同的感觉。 　　为什么阳光永远都能这么温暖，这么灿烂？为什么其他人总是会露出高兴的笑容？为什么他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提起干劲继续坚持着努力下去？为什么痛苦总要让自己一个人来背负承担？ 　　啊啊……真是让人嫉妒啊！ 　　想要把阳光染成黑色！让其他人失去笑容！摧毁所有骄傲！玷污所有理想！肆意妄为的嘲笑那些苦苦挣扎着的可怜虫！ 　　而就在陈默内心深处产生出认同感的同时，笼罩四周的漆黑阴影悄然绕住他的脚踝，一点点缓慢往上蠕动，准备消灭男人的存在本身。 　　阴影蔓延过小腿、大腿，一路侵蚀到腰部。 　　随后，当阴影与垂落着淡紫色光点的琉璃剑刃接触到一起时，陈默缓慢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珠，目光平静而清澈，看不见任何一丝迷茫与阴霾。 　　“轰！” 　　睁开眼睛的瞬间，无穷银白焰光从他身上汹涌喷薄而出，焰舌张牙舞爪向四周延伸，将恶念阴影全部焚烧殆尽。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杀掉其他六位魔女了……” 　　平静注视着站在深沉黑暗当中的莎缇拉，陈默语气略微感慨道：“就算是我，也差点被影响同化了，嫉妒吗……真是种可怕的情绪啊。” 　　不过，终归还是差点。 　　就像小孩子的情感无论再怎么强烈，也很难影响到心智成熟的大人一样。 　　与陈默超过千年的意识强度相比，存在时间仅仅只有数百年的嫉妒魔女，其情感虽然颇具感染力，但想要将他拉入不可自拔的同化漩涡当中，现在还太稚嫩了一些。 　　感慨完，陈默平举起右手，剑尖直指魔女隐藏在阴影下的面庞。 　　下一刻，璀璨的银白剑光骤然撕裂黑暗。 　　…… 　　“叮！恭喜宿主，获得世界本源10.00” 　　“88.09（50）/100” 　　“魔女狩猎任务7/7，已完成7/7，获得原罪-【嫉妒】，世界根源捕获率7/7” 　　“叮！恭喜宿主，获得中级世界根源-【原罪】（残缺）” 　　被【嫉妒】魔女莎缇拉彻底染成漆黑的幻境空间内，陈默缓缓收回剑刃，在他周身正不断飘落着银辉残火，猩红剑气形成的狂风逐渐平息，大气里存在的六系魔素也恢复到了彼此均衡的状态。 　　几个呼吸之后，幻境空间彻底溃散，露出原本的墓室通道。 　　没有了魔女带来的影响，通道里面虽然还是黑得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与之前那种纯粹的“黑暗”比起来却要好上许多。 　　不过陈默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正目不转睛的紧盯着自己手里握着的菱形晶体，一股强烈渴望的感觉从心头升起，让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伸出舌头在结晶上狠狠舔舐几口的冲动。 　　晶体整个呈现出难以言喻的混沌色彩，色系偏暗，长时间凝视会让人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正是之前系统所提示的世界根源-【原罪】。 　　好东西…… 　　虽然还不清楚根源的用处，但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这枚晶体的重要性。 　　目光火热的盯着根源结晶看了会儿，陈默这才转移开视线，主动询问道：“系统，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由中级世界规则凝聚而成的根源，在诞生出统合意识体后将自动成为该世界本源意识，具有后续成长性，也可催化神灵进阶过程。” 　　催化……神灵进阶过程？！ 　　几乎是在系统给出答复的瞬间，陈默心头立刻猛地一颤。 　　自从当初在欧拉丽获得原力古神的神力种子之后，他一直都是拖拖拉拉维持着半吊子的神灵进阶状态，包括这次之所以会选择接取狩猎魔女的任务，大部分原因就是想要借助任务来完成进阶过程。 　　而现在，系统直接告诉他这枚根源结晶就能帮助他完成神灵进阶过程，这让他如何能够平静下来？ 　　超脱、不死、成神……无论放在任何时代，这对于寿命仅仅只有数十年的普通人类来说都是无比巨大的诱惑。 　　超凡人类就更不用说了，活得越久，才越会知道生命的可贵，追求长生久视的欲望就越发强烈。 　　甚至包括讲究淡泊心性的东方仙侠体系，其最终追求也不过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不死不灭，寿与天齐！ 　　《道藏》-《悟真篇》云：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这个“命”，虽然说的是命运的意思，但生老病死的人生轨迹恰好就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最为严苛的命运。 　　紧紧抓握住晶体，陈默略微平复下急促的呼吸，然后才接着问道：“我要怎么做？” 　　“叮！检测到宿主具有上位职业【曜日魔王】传承，该职业与根源-【原罪】契合性良好，建议宿主将【原罪】融入职业终结技能【大罪书库】，即可完成原力古神进阶过程。 　　警告：宿主基础属性值过低，体质属性不足1800，精神属性不足3000，强行融合中级世界根源，可能会引发不可逆的负面效果！” 　　负面效果……？ 　　系统最后的警告让陈默略微有些犹豫，但掌心传来的坚硬温热的感觉又让他心思跳跃起来。 　　“系统！” 　　“叮！” 　　“88.09（50）/100 　　姓名：陈默 　　种族：？？？-冒险者Lv.4（327886/1000000）-赫斯提雅·眷族 　　年龄：34（？？？） 　　身高：190cm 　　体重：115kg 　　精神：721-5047-？？？（1000） 　　力量：695-4865-？？？（1000） 　　敏捷：786-5502-？？？（1000） 　　耐力：655-4585-？？？（1000） 　　体质：754-5278-？？？（1000）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曜日魔王】 　　能量：1583421/1000000” 　　淡蓝系统面板在眼前铺开，看着其中显示的数据值，虽然整体都没有突破1000点，但技能增幅状态却将全属性推上了5000点。 　　虽然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毕竟吞噬世界本源这种事情，陈默也是头一遭，说不准过程中是否还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但他现在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融合吧！” 　　手中攥紧根源结晶，陈默高声做出了决断。 　　“滋滋——” 　　下一刻，闪电状的漆黑纹路以他的右手为中心，瞬间蔓延至整个上半身，所过之处剧烈的疼痛感从身体内部传来，仿佛每条脉络，每根血管，都被人用小刀挑开了一般，火烧火燎的刺痛。 　　“嘶……！”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陈默依然疼得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不止是身体上的剧痛，随着漆黑纹路蔓延，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力量洪流像是要把他直接撑爆一样，肆无忌惮的在体内横冲直撞。 　　控制……做不到。 　　毕竟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力量，而是属于眼下这个世界的东西。 　　吸收……姑且还是能吸收掉一些，但却远远跟不上力量涌入的速度。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压低声音的，如同困兽般的惨叫，一刻不停的在墓室深处响起。 　　银白心意之光沸腾着翻涌起来，稍微减轻了一些痛感。 　　唯一让陈默感到庆幸的，就是他被动技能加持下的属性值并没有消失，否则如此恐怖的力量洪流，瞬间就会将他的身体撕扯成碎片——就像打气筒充爆气球一样简单。 　　沉浸在剧烈痛苦当中的时间，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不过实际上它仍是在不紧不慢的，一分一秒的过去。 　　时间过去得越久，被陈默牢牢抓住的根源跳动得就越发剧烈起来，无数深邃纹路以手掌为中心向他全身扩散，最终凝结在心脏和大脑两个位置。 　　系统所说的一点都没错，对于正处在向着神灵种升格过程中的人来说，世界本源就是最好的补品。 　　然而随着吞噬根源的程度越深，除了剧痛之外，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逐渐充斥全身，带来自己仿佛已经变成全知全能的造物主般令人无比沉醉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其中，反过来成为哺育根源的饵食。 　　即使是以陈默自我轮回过上千年的意识强度，但在面对如此强烈的诱惑时，依然像是行驶在汹涌暗潮当中的一艘破旧航船，随时都有可能被浪头打翻进水里。 　　坚持，再坚持一下…… 　　吞噬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再停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陈默唯有死死咬住牙关，绷紧全身每一根神经去竭力承受根源的力量洗礼。 　　“锵！” 　　半空中，猩红剑气鸣响，然后像是不要命似的疯狂倒灌入脑海，带来深入灵魂的冰凉刺痛感。 　　借着这种自残的手段来使意识得以保持清醒，直到深埋在体内的神力之种终于萌发出原力古神核心时，陈默已经几乎快被力量的迷乱快感和身体内不断传来的剧痛交错折磨到了癫狂边缘。 　　感受到古神核心诞生而出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唤出系统。 　　“系统！” 　　“叮！” 　　淡蓝光幕几乎秒切进了【曜日魔王】的职业传承界面，金字塔型技能树最顶端的终结技【大罪书库】正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白金光芒。 　　“连接书库……【根源】！” 　　沙哑着嗓音，陈默一字一顿喊出了指令，瞬间，随着一阵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整个根源结晶化作无数漆黑光点，飞旋着尽数涌入抓握住它的手掌当中。 　　与此同时，【曜日魔王】的技能树也发生了变化。 　　“【大罪书库】Lv.1：已连接【根源】书库，开始执行【神话】主题； 　　「——此身即为神祇，故此身所举皆为神话。」” 　　下一刻，陈默缓缓睁开双眼，原本应该黑白分明的眼眸，现在却只有一片炽烈闪耀的银白电光弥漫其中。 　　过了会儿，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了，他轻轻眨动眼睑。 　　眼皮合拢，又掀开。 　　当他睁眼时，周遭废墟上草木苏生，地面的裂缝中涌出清澈泉水，就连空气里也跃动着活泼的生机。 　　而当他闭上眼睛的瞬间，漆黑雷霆自天际悄无声息落下，沿途所碰触到的一切有形或是无形的物质，连同时间和空间在内全部都被彻底抹除痕迹，就像是用橡皮擦掉了画纸上的铅笔字迹一般。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这便是真真正正的，神迹。 　　故老相传，人类英雄自古便以智慧和勇武在历史长河当中留下史诗。 　　例如四百年前将半个世界都饮尽的嫉妒魔女，又如封印嫉妒魔女的三位传世之英杰。 　　而神话，则只能由神灵的伟迹来叙写诗篇。 　　是以此刻，尘间万物共同见证一位伟大存在诞生于世的瞬间，神话便为他掀开了新的篇章—— 　　PS：RE卷即将完结，群内已经开了关于下个世界的投票调查，请各位尽快确定选择 　　兔食谭：645533406，入群密码就是书名 第五十五章 虚饰一闪 　　充满残虐湮灭意味的漆黑雷霆悄无声息降下，原本用于封印嫉妒魔女的地下墓室，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一片荒芜废墟，暴露到了地表之上。 　　而等候在墓室外的罗兹瓦尔，连同视线所及范围内的幽暗森林，全部都被之前从墓室通道中外溢而出的能量余波蒸发掉了。 　　陈默低下头，表情略带几分恍惚看向自己的双手，丝丝缕缕漆黑电光在掌心游走，同时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在体内滋生奔涌，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轻声唤出了系统。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冒险者Lv.4（327886/1000000）-赫斯提雅·眷族 　　身高：190cm 　　体重：115kg 　　精神：721-5047-？？？（1000） 　　力量：695-4865-？？？（1000） 　　敏捷：786-5502-？？？（1000） 　　耐力：655-4585-？？？（1000） 　　体质：754-5278-？？？（1000） 　　神力：6/s（10000/10000） 　　职权：【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武斗-剑】（中位/残缺）【元素掌控】（中位/残缺）【军械掌控】（中位/残缺）【原罪】（中位/残缺）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曜日魔王】 　　能量：1583506/1000000” 　　淡蓝色系统面板浮现，和融合根源前相比，他的各项身体属性都丝毫没有上涨，冒险者经验条也还是维持原状，但年龄一项却是消失了。 　　除此之外，种族栏最前面的问号重新变回了原力古神……不是【原力古神】（伪），而是真真切切的【原力古神】，同时属性栏也多了两项【神力】和【职权】出来。 　　雷、弓、剑、元素、军械、原罪…… 　　看着映入视线的一堆琳琅满目的职权，陈默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几分。 　　并不需要系统解释，原力古神的种族本能直接告诉了他这些职权的意义。 　　——简单来说，就是操控规则的力量。 　　传承自武神建御雷的职权【湮灭-雷】、【武斗-弓】。 　　由【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以及【曜日魔王】三大职业凝聚出来的职权【武斗-剑】、【军械掌控】、【元素掌控】。 　　最后还有直接从世界根源当中掠夺出来的【原罪】职权。 　　至于神力，就更好理解了。 　　右手合拢握拳，陈默念头略微一动，系统面板上原本属性值极限只有4865点的力量，顿时猛然拔高到了14865点，而神力则是以每秒一点的速度缓慢下滑。 　　不过就在出现下滑的瞬间，它立刻又会重新涨回到10000/10000的满值。 　　每秒6点的神力恢复速度，完全能够满足单属性增幅的消耗需求。 　　同时神力的作用并不只是增幅器那么简单，在陈默的感知当中，他能够明显察觉到这份力量所具有的沉重质感。 　　松开手，破万的力量值重新回落到4865点，陈默视线看向旁边一处了无生机的荒芜土壤。 　　下一刻。 　　“哗啦、哗啦——” 　　细微的土石翻动声响起，短短几秒过后，一株嫩绿幼苗从土壤中缓缓抽出枝叶。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不具备思考能力的植物，但这种凭空创生出独立个体生命的行为，已经完全超越了人所能达到的范畴。 　　创生，以及……催化！ 　　“轰！” 　　前一刻植物幼苗才刚从土壤中伸展出枝叶，下一瞬间，地面传来轻微晃动的震感，原本连野草的高度都不到的幼苗，直接生长成了三四人才能合抱的苍翠大树。 　　“神力：6/s（9573/10000）” 　　随着陈默创生并催化出大树的行为，属性栏里的神力值直接滑落了近五百点。 　　不过，虽然消耗很大，但相比于凭空创造出独立个体生命的壮举而言，这份消耗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不可思议……” 　　走近两步，陈默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树干粗糙的表皮，活跃而旺盛的生机立刻透过掌心传递回来。 　　与此同时，他冥冥中似乎产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陈默的目光直接穿透树干，看到水分与养料沿着运输管道向上流动，不断滋养着大树的生机。 　　“哗——哗——” 　　苍翠如伞的树冠顶上，晨间凉风微微拂动枝叶，发出轻柔的摇晃声。 　　很高兴呢？ 　　虽然这种感觉有些模糊，但却绝不是什么错觉。 　　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普通人通过眼睛来收集外界的各种信号，然后总结出具体的情景，让自己得以做出合适的选择和恰当的反应。 　　而在陈默眼中，他看到的则更多。 　　平时不刻意专注去看的时候，他的视觉只不过比普通人略显鲜艳清晰些罢了，但如果静心凝视的话，远至漆黑宇宙中悬浮的星辰，近到空气里飘荡的微生物和细菌，甚至包括各种量子环境下存在的粒子与波段，他全部都能够一览无余。 　　如此大量的讯息被收集汇总起来，最后分析得出的情况判断……与其说是“情况判断”，另一个词倒更加合适一些。 　　——未来先知。 　　普通人类在经过特殊训练之后同样可以拥有类似的能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第七感，“时间觉”。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打乒乓。 　　看到乒乓球飞来时的轨迹，身体自动就会预判出乒乓球最终落点的位置，甚至某些乒乓球赛冠军仅仅只是通过倾听乒乓球与球拍碰撞发出的声音，就能够做出精准反应。 　　陈默所能够做到的程度，比起这个还要更加夸张一些。 　　神力加持下感知全开的话，周围数万平方公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耳目，而只要是在感知范围内，他就能轻易预判出其中任何人事物的走向。 　　世间流传的关于神灵的记载，总结起来无外乎四个字——全知全能。 　　正式晋升成原力古神之后，陈默大概也清楚了这些传闻的由来，作为凌驾于物质位面之上的存在，真正的神灵能够将概念化的“时间”与“空间”都握在手中。 　　洞悉了“时间”的走向，是为全知。 　　掌握了“空间”的变化，是为全能。（此空间非彼空间） 　　以陈默现在所拥有的职权数量和神力极限，想要做到真正的全知全能还有些困难，但形式上的全知全能，他倒是能模仿个九成九。 　　成神有什么好的…… 　　陈默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无数气味分子被拆析成情景与情景的统合画面，最终在脑海中倒映出周围数万平方公里内的状况。 　　这种从生命本源上蜕变为更加强大存在的充盈感，实在是妙不可言。 　　陈默倒真的想反问一句，成神有什么不好的？ 　　既然当初在欧拉丽选择了要踏上不断追求更强力量的道路，那他就绝不会拘泥于任何已有形式的界限。 　　而现在，他才算是真正迈出了变强之路的第一步。 　　在欧拉丽世界以鲜血洗礼掉原本的屌丝气质和天真想法，在刀剑神域世界以时间彻底蜕去普通人的脆弱心性，直到现在从生命本源上升格为更具发展潜力和生存能力的神灵种…… 　　一念及此，陈默不由得低笑出声。 　　“系统，难道这一切也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理所当然的，系统并没有回应他的这个问题。 　　不过有时候沉默恰好就是最充分的回答。 　　一片寂静当中，陈默再次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无论系统到底有没有暗中算计什么，他的选择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比起身为案板上的鱼肉的弱者来说，掌握着生杀权力的强者无疑要更加便利得多。 　　这是【强欲】魔女艾姬多娜的话。 　　早在第一次进入地下城，下意识挥剑杀掉那只0阶怪物哥布林之后，看到眼前喷涌而出的腥臭鲜血，以及横倒在血泊当中，内脏肠子流出一地的哥布林尸体时，陈默就已经很清楚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作为我的第一个造物，就送份礼物给你好了。” 　　抚摸在树干上的手掌涌动起柔和银辉，陈默真心怀着“要一直坚强的活下去啊”的祝愿，将神力加持下的心意之光注入了进去。 　　瞬间，一道浑厚心跳的声音从粗壮树干内响起。 　　松开手，看着整棵都在散发出莹润如玉光泽的苍翠大树，陈默露出由衷高兴的笑意，同时手指在半空中以【湮灭】职权书写出两个漆黑的方块形字迹。 　　【陈默】 　　“记住，我姓陈，陈默，这是我的名字，你的造物主的名字。” 　　陈默一边说，指尖在“陈”字上轻轻一点，漆黑字体顿时扩散成无数细小光点，笼罩住了树干。 　　“而你的名字，从今以后就叫陈安，包耳陈，陈默的陈，宝盖安，安然无恙的安。” 　　说完，陈默再次拍了拍这株自己第一次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会着掌心传来欣喜跃动的感觉，他转身迈出一步，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 　　荒芜废墟的大地上，苍翠树木随风晃动枝叶，仿佛呼吸般吞吐着环绕在树干周围的黑白光点。 　　一道身穿白色衣袍装束的纤细人影静静站立在树前，梦幻般的白金色长发轻飘着略微上扬起发丝。 　　与发丝一同上扬的，还有风中若隐若现的轻笑声。 　　“呵呵……” 　　PS：正文提及的空间概念，并不是狭义上的“空间移动”或者“次元斩”的那种空间，而是广义上的物理空间，不知道的朋友可以百度看看，不想百度的朋友可以把这个“空间”理解为空间和物质的双重含义。 第五十六章 不要哭，要微笑 　　露格尼卡王国，合辛商会驻地。 　　洁白餐布在圆桌上铺开，摆放整齐的银质餐具反射着轻柔摇晃的烛光。 　　作为合辛商会的最高话事人，即使不论王位候选者的身份，安娜塔西亚也拥有足够买下整个王都的巨额财富，所以平时生活的吃穿用度方面她可以说是丝毫不逊色于真正的王族。 　　“突然说要占用一些时间这种任性的话，实在是非常抱歉。” 　　与安娜塔西亚相对坐在餐桌前，陈默切开牛排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便放下刀叉，接着道：“同时也再次感谢你，能够在百忙当中专门抽出时间来安排这顿晚餐。” 　　“不……哪里的话，对于合作伙伴我一向都很看重，况且安排一顿晚餐也算不上什么。” 　　雍容微笑着简单客套几句之后，安娜塔西亚表情露出疑惑道：“不过陈默先生最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总感觉……唔，怎么说好呢……看起来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不一样…… 　　陈默当然知道安娜塔西亚所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那是普通人类在上位神灵面前受到的来自生命本源的压迫，并且由此诞生出来的崇敬感和奉献感，就像他曾经在欧拉丽初次遇到赫斯提雅时一样。 　　“没什么，烦劳安娜小姐挂念了。” 　　摇摇头，陈默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厚厚的牛皮信件袋，递到了安娜塔西亚面前。 　　“其实我这次前来造访，主要是想把这份契约书交给你，想必会对王選有很大的帮助。” 　　“这是……？” 　　从陈默手中接过信件袋，安娜塔西亚也没多想，直接就拆开封口，然后低头看去。 　　短短几秒钟之后，她脸色顿时一变，拿着契约书的双手也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砰！” 　　用力将契约书拍到餐桌上，安娜塔西亚瞪大眼睛，平坦的胸口因震撼而剧烈起伏，难以置信的神情溢于言表。 　　“这，这……这难道，难道是盈利转让契约？！” 　　“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陈默肯定道：“除了古斯提科总部那边的店面之外，我们四季花行在其他王国的分店，过去一年里所有的盈利全部都转让给合辛商会。” 　　听到陈默如此言之凿凿的回答，安娜塔西亚不仅丝毫没有放心下来，眼睛反而还瞪得更大了，身上原本给人以狡黠印象的精明感觉也顿时荡然无存。 　　作为拥有跨国影响力的超级商会，四季花行所持有的资金链无疑是极为庞大的。 　　而这一纸薄薄的契约书，代表着去年一年来四季花行超过九成的盈利都会直接转入到合辛商会的金库里面。 　　“可、可是啊……！” 　　“安娜小姐，请先冷静一下” 　　随手从冰桶里拿过一支红酒，分别为自己和安娜塔西亚都倒上一杯后，陈默轻轻晃动着暗红色酒液，微笑道：“白纸黑字，各项条款也都写得很清楚，这份转让契约没有任何问题。” 　　“冷静……这种情况咱怎么还能冷静得下来啊？！” 　　安娜塔西亚再度用力一拍桌子，圆瞪着的蔚蓝眼眸中倒映出餐桌对面男人神情悠然的平静姿态。 　　“陈默先生，你真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可是一整年的盈利额哦！” 　　“这份转让书就是由我亲笔撰写的，我当然清楚了。” 　　“唔……！” 　　看到陈默说话时眼神清澈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安娜塔西亚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难道说，天上终于开始掉馅饼了吗？ 　　而且还是正好掉到自己头上？ 　　但作为一个精明且成功的商人，安娜塔西亚很清楚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 　　就算有，那也肯定是藏着鱼钩的陷阱。 　　“突然拿出这种不得了的东西来，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深呼吸几口气，稍微平复下杂乱的心绪后，安娜塔西亚忽然把转让契约推还给了陈默。 　　“不过，无功不受禄，还请原谅我不能接受您的这份好意。” 　　“是不能，还是不敢？” 　　“不能，也不敢。” 　　与安娜塔西亚坚定中仍透露着几分不舍的目光对视片刻后，陈默忽然摇头轻笑起来。 　　“虽然契约书上只写了关于盈利转让的事情，但我似乎也没说过这是无偿的吧，所以不如先听听我的要求如何？” 　　几乎是在听到陈默这句话的同时，安娜塔西亚长长的松了口气。 　　“呼……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差点还以为今天就要跟难得的优质合作伙伴决裂了呢。” 　　“话虽如此，但果然还是很想要的吧？”陈默轻笑着拿起转让契约，在少女面前来回晃了晃。 　　“能让资产瞬间翻倍的诱惑，说不想要未免也太虚伪了……那么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对陈默翻了个神情妩媚的白眼，安娜塔西亚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随后微微伸出嘴角，舔舐着红酒的舌头莫名的妖艳。 　　感受到餐桌上弥漫的暧昧气氛，陈默挑了挑眉毛，目光不由自主滑落到少女贫瘠的胸部。 　　“虽然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但被这么盯着看的话，果然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呐……” 　　安娜塔西亚害羞的捧住脸，然后稍微往上挺起胸脯。 　　随着她挺胸的动作，陈默眯了眯眼睛。 　　血液加速流动、颜面发红、瞳孔放大、大脑分泌出苯基乙胺和多巴胺……什么鬼？竟然还有去甲肾上腺素？！ 　　前面三项还好，无论兴奋还是紧张，人们大多都会出现相似的生理特征，不过苯基乙胺就是纯粹的兴奋类激素了，而大量分泌的多巴胺则代表着欢愉和满足。 　　至于去甲肾上腺素……通常情况下，那是只有当一个人彻底陷入意乱情迷之后才会分泌的激素。 　　这位小姐，你不好意思起来还真是够清新脱俗的啊？ 　　从安娜塔西亚身上收回目光，陈默一边暗自感叹金钱攻势对于商人的强大效果，一边面色平静道：“代价很简单，只需要你往后帮忙多加照顾一下四季花行就好了。” 　　“帮忙照顾……” 　　仔细咀嚼了一下陈默话里的意思，安娜塔西亚忽然惊讶道：“你要离开四季花行了？” 　　“嗯，确实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并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陈默言简意赅道：“安娜小姐，我们之前就已经有过合作了，彼此间有信任的基础，而且你又是个足够精明也足够自制的商人，把四季花行交给你照顾，我比较放心。” 　　“能问问你多久才会回来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到时候看情况吧。”陈默摊了摊手道：“或许过个一两年就回来了，又或许十年二十年都没办法回来。” 　　“十年二十年都没办法回来……也就是说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 　　“不。” 　　陈默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道：“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要是你几十年之后才回来呢？” 　　安娜塔西亚单手掩住嘴唇，咯咯地笑了起来：“毕竟四季花行也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商会，规模那么大，照顾起来很吃力的。” 　　并没有一口否决，而是抱怨难度太大。 　　言下之意，得加钱。 　　“安娜小姐，有时候胃口太大也不是好事，会反过来被贪念吞噬掉的哟？” 　　轻轻把转让契约放在桌上，陈默接着道：“而且还有个词，叫做时间成本，现在我转让给你的资金完全能够支持着你一路笑傲到王選最后，到时候登上露格尼卡王国统治者宝座的你还会在乎这点毛头小利吗？反之，没有这些资金的帮助，你又能继续一帆风顺多久呢？” 　　彼此对视着，片刻之后，安娜塔西亚认输般的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四季花行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露出满意微笑的表情，陈默端起酒杯道：“那么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结束了和安娜塔西亚的洽谈之后，陈默并没有再多做停留，而是踏着夜色回到了古斯提科王国。 　　即使乘坐龙车也至少需要连续奔行两三天的路程，在他这里就变得简单多了。 　　神力在神躯内凝聚升腾，周围空间变得犹如平面的相片一般，失去了“高度”的属性，而作为站在相片上唯一具有“高度”的存在，他迈动脚步，像是浏览一本相册般，眨眼间就从露格尼卡王国翻到了古斯提科王国那一页。 　　随后，神力缓缓平息蛰伏回体内，周围空间重新变得立体起来……或者说是他失去了“高度”属性，所以融入进了相片里面。 　　神灵，哪怕只是最弱的，新晋的神灵，但也已经从本质上超越了凡俗中的一切存在。 　　趁着夜色回到四季花行总部，陈默推门进入三个少女的房间，拉姆雷姆睡同一张床，艾尔莎则单独睡在另一张床上。 　　因为魔女教已经覆灭在他手里，甚至由于魔女之死带来的后续影响——其他尚存的大罪司教全部失去【权能】，从此以后魔女教再也不会有机会能够兴风作浪——所以包括艾尔莎在内的护卫骑士们都得到了一段不短的假期，能够好好休息一下。 　　缓步走到两张床的中间，刚好窗外月色洒入一片清冽光辉，看着月光照耀下少女们安静的睡颜，陈默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但离别这种东西，他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 　　“蕾姆的话，看到我不在了，肯定会哭出来吧？” 　　陈默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女额头温热柔软的发丝，随后掌心涌动起银白光辉。 　　十年前，那个燃烧着业火的夜晚，那道从天而降的锐利剑影，以及神色平静而冷漠，仿佛清理垃圾般斩杀掉魔女教徒的……是谁来着？ 　　同样的事情做过三次，陈默离开房间，唤出了系统。 　　“能量：1583506/1000000” 　　看着远远溢出百万的能量值，他轻声道：“系统，开始进行位面跃迁。” 　　“滴！系统子模块加载中，加载完成，能量检测充足，准备位面跃迁！” 　　“起始坐标记录中，记录完成，开始投射世界坐标，请选择跃迁位面！” 　　依然还是那片充满复杂数字序列组合的界面，但不同的是整个界面此刻却被分成了许多块区域。 　　神魔/日常/异能/末世/异界/科幻/古代/神秘/玄幻/超古/怪诞/童话…… 　　完成了A级任务指标后的奖励之一，就是能够自主选择跃迁世界的类型。 　　而已经正式晋升为神祇的陈默，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想要快速变强，到底应该选择什么类型的世界。 　　“神魔类型，筛选出本源意识处在母胎期的世界。” 　　“叮！跃迁坐标筛选中，筛选完成！” 　　随着系统提示的声音，属于神魔类型的世界坐标迅速扩散至整个光幕，这些全部都是符合筛选要求的世界。 　　陈默盯着光幕看了两眼后也懒得再多挑什么，反正无论他再怎么挑也都是同类型世界，所以就随便指定了一条坐标：“就这个吧。” 　　“跃迁坐标锁定中，锁定完成！” 　　“位面跃迁开始！” 　　房间内。 　　蕾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盯着正跟自己抱成一团的粉发少女，脑袋往对方温暖的怀里蹭了蹭，然后又重新沉沉睡去。 　　静谧月光下，少女嘴角上扬起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 NO GAME NO LIFE游戏人生 第一章 众神自云端降下辉火 　　首先注意到的，是光。 　　污秽而浑浊，仅仅只是目视就会侵蚀精神的光。 　　明亮而璀璨，仿佛火炬般升腾着灼烧万物的光。 　　柔和而温暖，犹如回归到母亲怀抱里治愈的光。 　　纯粹而圣洁，大公无私地普照万物的净化的光。 　　并非由于光的存在本身太过耀眼而突出，只是因为周遭吞噬一切的深沉黑暗，才使绽放其中的光辉显得更加醒目鲜明。 　　“宇宙……呢……” 　　融洽着深邃黑暗的无尽虚空当中，陈默举目远眺向视线彼端那些散发出炽热光芒与庞大引力的星体，一时间竟然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汇来贴切描述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系统，说好的半径五百千米内呢？” 　　稍微感知了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蓝色星球——并非生命行星的那种蔚蓝，而是燃烧着恐怖苍蓝火焰的恒星——陈默差点没破口大骂出声。 　　“这特么五百光年都该有了吧！” 　　而一直以来都是有问必答的系统，这次却罕见的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缓慢答复道：“检测到本世界存在复数位高维生命体，受其生命磁场影响，宿主降临锚点锁定过程中出现偏差，差值估算约为58655493亿公里，合算621.36光年，主世界横轴扫描结束，开始投射路标导向图。” 　　“621光年？！” 　　听到系统给出的锚点偏差值，陈默当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接着还没等他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一幅由无数线条与小点组成的庞大三维地图就叮的一声从他眼前弹出。 　　地图偏左下方，代表自身定位点的三角形箭头正交替闪烁着黑白两色的光亮。 　　“不是……621光年，现在就算把地图给我，那我也要有办法能过去啊？！” 　　陈默有些傻眼的看着身前漂浮的三维坐标图，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正经晋升完成的神灵了，但他所掌握的职权里并不包括距离或者空间一类的概念啊！ 　　如果要直接利用神力强行破开空间进行移动……六百多光年，就算把他抽干都不一定能摸到零头。 　　至于说指望系统…… 　　“请宿主冷静思考对策，面临困难与逆境时随机应变的能力，这也是系统针对职业传承者的培养环节之一。” 　　冰冷女声的提示音带着十足公正磊落的语气响彻脑海——系统显然也是对此束手无策。 　　“这种遇到棘手的问题就直接撂挑子甩锅的行为，说是不负责但也至少应该有个限度吧？” 　　长叹一口气，打消了寻找系统帮助的想法，陈默只能自己思考起对策。 　　职业传承肯定是没戏的，抛开前三个战职不提，就算他现在立马抽取第四个职业，并且好运开出了能够让自己进行长距离移动的传承，但Lv.1的技能想都不可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神力方面也不用多说，10000点全力燃烧连一刻钟都不够他用，而且随着中途跨越的空间越长，对神力的需求就会越大，消耗量完全是呈几何倍数直线上升，没有几百万神力作为基础，他根本不可能跨越这么长的距离。 　　其他身体属性数据就更指望不上了，别说他现在压根连亚光速的边都摸不到，就算他能突破物理框架极限达到光速……但六百多光年啊，他难道还得在太空里浪费六百多年时间？ 　　陈默涵养了一千多年的心境，愣是差点没忍住一句卧槽爆出口来。 　　五千万亿公里，连光都要传播六百多年的距离……神灵所拥有的无穷时间可不是为了消磨在这片漆黑宇宙当中而存在的啊！ 　　这简直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但他偏偏又没办法打破这份令人绝望的现状。 　　该怎么办…… 　　就在陈默近乎绝望的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 　　“——这片已经被无趣与贫瘠锁死的天地，竟然还能孕育出新「神」诞生吗？” 　　某种庞大的存在，降临了。 　　在“质”上是和此刻的陈默相类似，但构成其存在本身的“量”却远超他百倍。 　　嘎吱——嘎吱—— 　　过于颠覆性的沉重力量，甚至仅仅只是单凭念头所勾动起来的意志，就已经将构成整个物质世界的两大基本框架扰乱。时间卷起无法得以安定的波动漩涡，空间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击穿的玻璃般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申吟。 　　……神灵！ 　　而且还是真正的，不同于刚晋升完成的新神的，成熟且强大的神灵。 　　带着感兴趣语气的话音直接从脑海中响起，令陈默浑身汗毛立刻倒竖起来，强烈的威胁感刺得他尾椎骨一阵阵发麻，甚至连思绪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下一刻，神灵本体也出现在了陈默面前。 　　外层包裹着摇动视野的强光——正是他最初降临时，第一眼注意到的，那些漂浮在无尽宇宙当中的发光球体。 　　原来不是恒星吗…… 　　意识到自己认知出现偏差的同时，陈默忽然心头一突。 　　系统之前似乎说的是……复数位高维生命体？ 　　那自己刚降临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些“光”岂不都是…… 　　“有趣……虽然与我等属于同等层次，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带着其他世界的气息。” 　　“跨界的来客？” 　　“必须对这份冒犯处以惩戒！” 　　“但这说不定也是打破定局的机会？” 　　嘈杂的声音，以意志波动的形式，轰然撕裂了整片漆黑的宇宙空间，黑暗中光芒诞生，随后又全部湮灭为虚无，庞杂能量的斑斓光点仿佛风暴般肆虐出数十光年距离，沿途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并且崩毁了波及范围内的一切星体。 　　世界在众神的影响下，竟犹如小孩随手的涂鸦，轻而易举就被彻底改变了。 　　力量形成波动，波动转变为物质形状，莫须有的定义因“意志”而被赋予存在。 　　如果要形容的话，这简直就是仿佛宇宙开辟般的景观，存在与虚无的概念失去了界限，众神的喜怒使世界重复着创造与毁灭的循环。 　　夹杂在这股庞杂的意志冲撞中，陈默几乎快要把牙齿都咬碎了，浑身肌肉收缩绷紧，随时都处在濒临爆发的极限。 　　数十道神灵的耀眼光辉在他周身亮起，每一道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强烈压迫。 　　虽然彼此的生命层次并没有差别，但对方却比他强壮太多了。 　　简直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幼儿，和一群成年人相比一样。 　　不仅打不过，而且连逃跑都做不到…… 　　对方光是一道念头的神力波动就贯穿了数十光年，崩星跟闹着玩一样，陈默无论如何都不会狂妄到敢对一群如此强大的神灵掉以轻心。 　　“这份稚嫩的感觉……新神吗？” 　　“嗯，显而易见就是如此了，我等创生之初也曾有过如此孱弱的阶段。” 　　“神战年代吗，真是悠久遥远而又转瞬即逝的时光啊……” 　　“说起来，那个投机取巧的低等神，竟然也已经盗取我等权柄六千年时间了吗？” 　　“六千年后再次出现的新神……他或许正是逆转的契机。” 　　运气啊…… 　　一边紧绷神经提防着这群还在激烈谈论的神灵突然发难，陈默一边感慨自己实在是时运不济。 　　跃迁之前他明明都已经指定过，选择世界本源意识还处在母胎阶段的位面——按照常理来说，世界本源越成熟，其中诞生的生命体就越强，反之则应该越弱才对。 　　世界本源意识还处在母胎期的位面，就算是神魔类型，战斗力也不会太强……但他显然撞了大运。 　　处在母胎期是没错，但这似乎是位面级的本源意识啊？！ 　　现在可好，陈默本来还想着靠屠神来增加自己的神力储量，顺便多掠夺几个厉害的职权……这会儿他倒是反过来成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哭都没地方哭去啊！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之后，众神之间似乎达成了一致意见，为首缓缓漂浮出一颗刺眼夺目的金色光球，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眼。 　　“敌人？” 　　“绝无敌意！” 　　陈默牙关都在轻微颤抖着高呼了一声，清晰表达出自己不是敌人的立场后立马又接着说道：“只是在穿梭位面的时候不小心来到贵地，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实在非常抱歉。” 　　“竟然是能够随意跨越世界的职权吗？” 　　“这倒是罕见。” 　　“这种能力……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众神间再次爆发出的讨论声让陈默心下微沉，似乎关于穿梭位面的职权在神灵中也十分罕见？ 　　他可是相当清楚的听出了这些神灵言语间的贪念…… 　　“无事，并没有什么冒犯，只是太久没见到过新诞生的神灵种，因而有些惊奇罢了。” 　　金色光球的神灵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但陈默却总有种祂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不过，虽然你是从另外的世界跨界而来，但总归还是神灵种的一员，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许有些冒昧……是否能请你帮助我等处理一个小小的困难呢？” 　　“困难？” 　　“其实这个世界，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失衡了。” 　　随着金色光球中那位神灵的阐述，周围其他的众神也都安静下来，法则混乱的宇宙虚空开始缓缓重归平静。 　　“曾经的神战时代——诸神各凭手段，夺取世界最终权柄的归属，但就在我等倾尽全力之际，却有一个躲在幕后的卑鄙下等神，偷窃了属于我等的权柄，成为了掌控整个世界的唯一神……” 　　夺取世界权柄的神战……躲在幕后赢得神战的神灵……唯一神……？ 　　陈默越听越觉得耳熟起来了。 　　“——特图，这就是祂的名字。” 　　啊啊……还真是这个啊……？ 　　NO GAME NO LIFE，游戏人生。 　　而就在金色光球中的神灵呼唤出唯一神名号的瞬间。 　　“嗯嗯，没错，说的就是我哟。” 　　无法分辨出具体是男是女的活泼声线，从陈默身后响起。 　　“特图——！” 　　听见这道声音，周围数十颗光球立即远遁逃离出了视野尽头，只有夹杂着无穷愤怒与不甘怨恨的意志还在虚空中不断回响。 　　陈默转回过身，映入视野的是露出愉快笑容的少年。 　　“跨界的新晋神灵种，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棋盘上的世界，迪斯博德！” 　　少年身前，透明的琉璃杯盏缓缓旋转着挥洒下清澈光点。 　　星杯…… 　　陈默几乎瞬间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吞噬的本能在呼唤着他触碰眼前这盏琉璃杯。 　　“喔，你也像祂们一样，想要这个东西吗？” 　　注意到陈默眼中流露出来的渴望，特图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厌恶的情绪，反而恶作剧般的笑了起来。 　　随着他的笑容，周围景象迅速由漆黑的宇宙深空变换为色彩鲜明的天空与大地构成的背景。 　　地平线上，国际象棋形状的巨大西洋棋子高耸伫立。 　　“想要得到星杯的话，就努力试试看吧——这是个一切都由单纯的游戏决定的世界！没错——不管是人命，还是国界，甚至连唯一神的宝座也都是如此！” 　　天空很高，脚下地面传来力量导向良好的活力感，无声宣告着这颗星球能够承载高等力量层次生命的诞生。 　　陈默不动声色看着面前眉开眼笑的唯一神，静静等待着祂的下文。 　　“不过既然是游戏，那就要有规则。” 　　在陈默的注视下，特图张开十指，语调轻快道：“以唯一神之名订下绝对不能违反的十条盟约哟，【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杀伤、战争与掠夺。 　　【二】所有的纠纷一律以游戏胜负解决。 　　【三】游戏需赌上双方判断对等的赌注。 　　【四】在不违反【三】的情况下，游戏内容、赌注皆不限制。 　　【五】受挑战方有权决定游戏的内容。 　　【六】凡是向盟约宣誓的赌约都绝对要遵守。 　　【七】集团间的纠纷应指定全权代理人。 　　【八】游戏中若有不正当行为，一旦败露即视同败北。 　　【九】以神之名宣布，以上各条皆为绝对不变的规则。 　　【十】大家一起和平地玩吧！” 　　说到最后，祂摇晃着手指点了点下巴道：“可以拿来作为赌约的东西有很多，由轻到重的话，最后就是各个种族所持有的【棋子】了，被夺走【棋子】的种族会彻底沦为掠夺者的附庸哦，总共十六个种族，按种族顺位排列分别是神灵种、幻想种、精灵种、龙精种、巨人种、天翼种、森精种、地精种、妖精种、机凯种、妖魔种、吸血种、月咏种、兽人种、海栖种、人类种，虽然不是诞生于同一个世界，但既然本质已经达到了更高层次，所以还是把你归属于神灵种吧？” 　　“不……” 　　摇头拒绝了特图的提议，陈默接着道：“人类种就好了。” 　　“最弱的种族呢？”特图眼中瞬间露出感兴趣的闪亮目光：“从能够得到星杯的概率来说，神灵种才是最佳选择吧？” 　　“只是个人爱好而已，人类种就好。” 　　见陈默微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立场，特图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临走时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可以，肆意妄为的乱来哟？” 　　“我知道的，十条盟约对吧。” 　　送走了特图，陈默轻轻松了口气。 　　一来就是六百多光年的绝境，然后又被一群强炸了的高位神强势围观，直到现在为止，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得知这个位面竟然是NO GAME NO LIFE游戏人生的世界了。 　　在世界本源意识的约束下，即使是神灵种也不可能逾越盟约对他做出什么伤害性的行为。 　　不过反之，他也没办法伤害到其他人。 　　职业传承那边彻底没头绪了啊…… 　　“游戏吗？” 　　怀着各种各样纷杂的思绪，陈默敞开神力感知，然后往荒原大地生命气息最弱的方向走去。 　　第十六种族，最弱种族。 　　人类种。 第二章 规则之内的作弊行为 　　“——那么你会怎么选择？” 　　装饰有高顶吊灯与光滑大理石地面的寝宫内，身穿黑色兜帽大衣的男人微笑着摊开双手，开诚布公的坦然目光直视向半坐在柔软大床上，正朝他露出迷茫表情的睡衣少女：“我可以确保将你送上国王的宝座，就像你的爷爷，已逝的艾尔奇亚先王那样，并且往后也会作为你的幕僚而存在，为艾尔奇亚王国与人类种的繁荣奉献上此身所有的才智与力量……” 　　男人的话语声中带着略微沙哑的磁性低沉，在少女听来竟然充满了无可抗拒的强烈诱惑。 　　是梦吗？ 　　不过……就算真的是梦，但像这样顺从心意的梦也真是难得啊。 　　爷爷的突然逝世，以及那份足以剥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的遗嘱，甚至还有她在“游戏”方面过于愚钝的才能…… 　　就在自己感到最无助的时候，会做这样的美梦也就显得情有可原了。 　　从天而降的、撕开绝望，从黑暗中拯救自己的——英雄。 　　似乎知道少女心中所想般，男人话音忽然一顿，随后直接矢口否认道：“看来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啊，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梦哦？” 　　不是梦……？ 　　还没等少女做出什么反应，男人啪的一声拍了拍手，接着道：“那就再多给你一些时间仔细考虑清楚吧，前面我能为你做到的事情已经说明白了，而作为代价，我要你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成为只属于我一人的附庸。” 　　“身，身体……？！” 　　虽然一时间还是没能理解清楚现状，但少女仍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让她从女性角度感到不妙的词汇。 　　“别误会，我对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没什么想法，更不会产生什么低级的兴趣。” 　　男人极为通情达理的解释着，令少女肩膀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突然出现在人家的房间里面，自顾自的说什么选择，身体，兴趣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谁啊？！” 　　“很好，看来你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啊，是啊……清醒过来了，托你的福，我可是已经清醒到头脑里都烧起一团火来了，要是你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下场可是会很不妙哦？！” 　　听到少女夹杂着愠怒的威胁话语，男人不置可否的微微上扬起嘴角。 　　“在听我解释之前，不如你先告诉我选择的答案如何？答应吗，还是说……拒绝？” 　　“这算什么……新式的欺诈把戏？” 　　“选择就是选择，没有欺诈，也不是什么把戏，放在选择一端的是国家。” 　　男人一边说，左手凭空做出握住什么东西的动作，同时右手在少女眼前缓慢合拢：“而放在另一端的，则是你自己。” 　　“选择……？” 　　少女楞楞地看着男人在自己眼前合拢的手掌，片刻后她忽然低下头，双手攥紧成拳头，纤细十指用力到隔着一层洁白床单都能扣痛手心的程度。 　　“你说，让我选择？” 　　“正是。”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摸进王宫里来的，跟我这个失势的王女说这种话又到底有何企图，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少女浑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露出含着眼泪的面容，随后惨兮兮的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能拯救这个国家的话，我就算全身心都托付给你又如何？” 　　“所以你的选择是……” 　　“卫兵！卫兵！有变态啊啊啊啊啊——！” 　　少女扯着嗓子发出的尖叫声划破夜幕，几个呼吸之后，全副武装的卫兵猛然破开寝宫大门，然而眼前所见的却只有王女殿下独自半坐在床上的样子。 　　“呃……殿下？” 　　卫兵询问的声音将少女从呆滞当中唤醒过来，她勉强从脸上挤出僵硬笑意，打发似的挥了挥手道：“没事了，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 　　听到王女发出呼救的瞬间就立刻赶来的卫兵无疑是优秀且合格的，有责任感的好卫兵。 　　所以当他们感觉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感受到轻视时，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 　　“嘁……” 　　卫兵们绷着脸退出了寝宫，看着大门重新关上，少女脑海中却是反复回荡着之前那道男人的声音。 　　“通常来说，选择的机会往往都只有一次，不过宽容的我却愿意给你第二次机会，好好考虑清楚你的答案吧，史蒂芬妮·多拉……” 　　“——王家正统血脉最后的王女。” 　　……所有这些，已经是发生在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而现在，史蒂芬妮·多拉，正陷入人生的死局！ 　　怎么会有如此赌术高超的人存在啊……？！ 　　那张隐藏在黑色面纱下的脸庞，虽然分辨不出眼神，但从露出微笑的嘴角来看，想必肯定是十分的悠哉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毕竟现在的局势就是这么有利——单方面对她来说！ 　　而相对的，自己现在已经快要彻底输掉了！ 　　酒店旅馆内靠墙一侧被人群包围起来的圆桌上，史蒂芬妮正在跟另外一人对赌。 　　一个罩着黑色面纱与披肩，打扮得仿佛正在出席葬礼般，身材也是极为纤细的黑长直少女。 　　赌斗的内容是扑克牌，赌注则是艾尔奇亚——人类种最后仅剩的王国——最后仅剩的首都的国王宝座归属权。 　　虽然史蒂芬妮是王室正宗血统，同时也是先王唯一的子嗣，但她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夺取……或者说是夺回王位。 　　——从先王手中夺回王位。 　　先王，她的爷爷，在逝世前留下的唯一遗嘱，就是要将王位传给人类最强的“赌徒”，而非按血脉关系继承给她。 　　不过史蒂芬妮并不怨恨先王的决定，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真正拥有“游戏”才能的人，才有能力将人类最后国家的火种保留下去。 　　“虽然是站在对手的立场，但你现在的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点吧？简直就好像是在脸上写着【啊，怎么办，要输了要输了】一样。” 　　坐在圆桌对面的黑发少女轻抬右手，扑克牌背面张开成扇形遮住嘴唇，声音里带着调侃道：“怎么样，需要中场休息一下吗？” 　　“呜呜……” 　　面对黑发少女如此轻蔑的发言，史蒂芬妮咬牙切齿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但无论她再怎么不甘，也改变不了自己即将落败的事实！ 　　相比黑发少女此刻一派从容的神情，被逼入绝境的史蒂芬妮就像是深陷陷阱仍徒劳挣扎的野兽般，狼狈且可怜。 　　双方原本应该所持数量相当的筹码——金币。 　　黑发少女面前已经堆起了金色的小山，而史蒂芬妮还剩下最后五枚！ 　　说是输得一败涂地也毫不为过。 　　“喔，要输了要输了……” 　　“最后王女的末路，今天还真是欣赏到难得的罕见好戏了呢。” 　　“失去王女的身份之后，她大概在王宫也待不下去了吧？” 　　“当然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在风俗店……嘿嘿……” 　　酒馆一向都不是什么安静的场所，特别是这里距离都城中央还比较远，各种人员的来往就更显得鱼龙混杂。 　　醉汉们闹哄哄的嘈杂声音让史蒂芬妮本就焦虑紧绷的心绪更加烦躁起来，尤其是偶尔从人群中爆发出的低俗笑声……那夹杂在笑声里的话语的内容，简直让她脊背发寒。 　　就结果论而言，史蒂芬妮的表情变得更加苦闷了。 　　而这刚好称了黑发少女的心意。 　　光是赌技差就不说了，竟然连心境也这么脆弱。 　　实在是太简单了……像这种层次的对手，就算不作弊也能够轻易战胜呢。 　　没错，“就算不作弊”，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说…… 　　她，克拉米·杰尔，从赌局的一开始就在作弊了。 　　不过这却是被允许的正当行为—— 　　“盟约之【八】：游戏中若有不正当行为，一旦败露即视同败北。” 　　所以，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作弊的话，无论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就都算是正当的游戏行为呢。 　　克拉米·杰尔的神色越发悠哉起来。 　　这场赌斗的结局，从开始的瞬间就已经决定了。 　　不过眼下，牌局仍然在继续进行。 　　要输……真的要输了…… 　　随着牌局推进，史蒂芬妮无比悲哀的体会到了自己即将落败的事实。 　　而一但输掉了这场赌斗，就意味着她将会彻底失去一切…… 　　不！绝对不要！ 　　必须想点什么办法才行…… 　　但能想到的办法她已经全部尝试过了，然后都被对方强大到离谱的牌技摧毁殆尽。 　　现在可谓是真正的，山穷水尽了…… 　　心头逐渐升起的无力感觉，让史蒂芬妮手脚一阵冰凉发麻，就在绝望弥漫之际，她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极为跳跃的念头。 　　要是……昨天晚上选择的是答应那个男人的话…… 　　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啪！” 　　克拉米轻轻将手中最后的两张扑克牌摔在圆桌上，然后伸出食指，神色从容淡定的再度划走了一枚金币。 　　至此，史蒂芬妮还剩下最后的四枚金币。 　　“继续吧。” 　　…… 　　露西亚大陆，艾尔奇亚王国的都城外。 　　陈默枕靠双臂仰躺在山坡上，周围方圆十米范围内，各色花朵娇艳盛开，青草滴答滴答垂落着水珠，伴随着微风吹拂的声音，仿佛正在演奏轻快的乐曲般。 　　视线远端，天幕上正划过一道微弱光芒的流星。 　　“全凭游戏决定的世界吗……” 　　眯起眼睛盯着坠落的流星看了会儿，陈默收回目光，从山坡上爬起身，朝流星坠落的方向走去。 　　“看来这次是我先手落棋呢。” 第三章 规则之内的开挂行为 　　这个世界上有名为“神”的存在。 　　并不是像话本小说或者宗教典籍里描述的那么高高在上，“神”也被归纳进了十六种族当——序列排名第一，神灵种。 　　因此即使世人会敬畏并恐惧于“神”的力量，但却绝不会对“神”献上忠诚和信仰。 　　祂们远没有那么高贵伟大。 　　真正有资格让人们甘心献上信仰的，只有那位曾在神战时代手持星杯订立下不朽的十条盟约，将整个世界从战火当中拯救出来的神灵，特图。 　　祂是游戏之神，公正之神，和平与智慧之神。 　　而向这位神灵种中的神灵种，独占了世界运转权柄的唯一神进行祈祷的话语就是…… 　　“那么，向盟约宣誓。” 　　陈默微笑着摊开手心，露出两枚全金属制的二十面体骰子：“来赌上一把如何，这位地球少年。” 　　“要打赌也好还是怎样都无所谓，但你至少应该先把话说清楚吧？” 　　穿着宅系T恤衫和牛仔裤的黑发少年露出稍微有些苦恼的表情，同时抬起右手胡乱抓了抓头发，左边手则将身旁依靠着自己的水手服少女护到背后。 　　“刚才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哦，突然一下子凭空出现在路边，而且现在这种天气也不可能有海市蜃楼之类的东西……所以大叔，你应该不是人类吧？” 　　“我嘛……是百分百的人类种没错。” 　　是“人类种”，而不是“人类”。 　　陈默笑得很坦然，他人类种的身份可是由特图亲自指定的，当然不算是撒谎。 　　不过这种程度的文字游戏瞬间就被少年识破了。 　　“所以大叔你到底是谁？不说清楚的话我可不会和来历不明的危险人士打赌。” 　　少年冷静的反应让陈默稍微收敛了些笑容，但他随即又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道：“最先关心的竟然是我的身份，而不是我为什么能一口叫出地球这个名词吗？” 　　“毕竟是异世界，会出现各种突发事件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少年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无奈的摊手道：“先是被自称神的家伙弄到这个世界来，那个「自称神」竟然真的是神？这本来就已经有够扯了，然后又见识到比童话故事更加夸张的世界观，一切都凭游戏来决定什么的……不讲道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所以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而且相比这个，我倒是更关心你的身份呢，「人类种」的大叔。” 　　“勉强还算合格的回答。” 　　眼前少年的答复让陈默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同样是穿越者的少年，上个世界刚跟他分别不久的菜月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句话是十足的真理。 　　和脑神经迟钝又经常脱线的菜月昴相比，他如此快速就能接受现状，并且完全将思维方式转换成异世界的逻辑，没有任何怨言和抵触，即使提前知道对方本身就是拥有才能之人，但陈默依然小小的吃了一惊。 　　“不过身份这种东西，我早就已经记不清楚了。” 　　惊讶之余，陈默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他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将骰子递到少年面前：“身份是什么？标签、印记、他人的评价，还是自身所处社会框架中的位置？” 　　“我说的可不是那种复杂的东西。” 　　视线由陈默的脸庞转移至他手中所持的两枚二十面体金属骰子，少年摇了摇头道：“询问别人身份的时候，自己先报上名号似乎也是礼节的一环……空，这是我的名字。” 　　“……白。” 　　被少年护在身后的少女微微探出头，猫咪般小声跟着说道。 　　少年，空、少女，白。 　　陈默早就已经知悉两人的身份了，个性、人格、习惯，甚至包括往后的人生轨迹，他全部都了然于心，但这并不妨碍他重新认识一遍他们。 　　说到底，动漫也好小说也好，终究只是将视角锁定在主人公的身上，以先天就带有部分“偏爱”的口吻在进行描述。 　　真正穿越到异世界，面对那些动漫和小说里的角色时，即使仅仅只是目睹对方的身姿，倾听对方的声音，都能进一步加深认知的程度。 　　冷静到近乎异常的理智，态度比想象当中要更加生冷一些，远没有动漫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容易接触…… 　　一边在心里重新对名为“空”的少年留下定义，陈默微笑着开口道：“陈默，和你们一样，都是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但我们可做不到像你刚才那种事情……” 　　空眯起眼睛露出戒备的神情，同时放缓语调道：“咻的一下，突然出现在路边，就算大叔你说自己是神灵种我都能相信，但唯独这句话，处处都透露着可疑呢？” 　　会隐藏起身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处于劣势迫不得已，那就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算不管他是否具有什么特殊能力，光是一眼看去绝对超过一米八五的魁梧身材，就能让人瞬间联想到强壮有力，不好招惹之类的形容。 　　与他相比，自己这边一个是瘦弱的战五渣游戏宅少年，另一个则是连游戏宅少年也可以轻松推倒的贫弱少女，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半点优势。 　　所以，是后者呢…… 　　空嘴角缓缓上扬起微笑的弧度，但却是带着敌意的笑容。 　　不管不顾当事人意见，直接就把对方硬生生从原世界拽到这个世界来，特立独行而且十分恶趣味的“唯一神”特图。 　　只有“九条盟约”是不变规则——换言之其他任何行为都能够得到允许，道德与理法全部失去了界限，乱七八糟的世界。 　　突然出现在人生迷途的悲剧二人组面前，来历与身份都让人无法相信其说辞，就连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也完全无从得知的神秘男人。 　　所谓祸不单行，大概就是指的现在这种状况了吧？ 　　就在空心里暗自诅咒着命运的蛮横无理时。 　　“命运这种东西，总是有好有坏的嘛。”陈默对着悲剧二人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虽然直到刚才为止，你们都算是倒霉透顶，但遇到我可不是什么倒霉事哦，倒不如说恰恰相反，能遇到我就是你们今天运气最好的事情了。” 　　“是好是坏，可不是光凭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 　　对于自己的内心想法被看穿，空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超出预期以外的事情太多怎么办？ 　　答案很简单，放开常理观的框架就好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应该是“为什么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虽然确实是在意料之外，但既然连活生生的穿越戏码都已经发生过了，现如今无论再遇到任何其他事情也都情有可原了吧。 　　“心态放的不错。” 　　将空的心理活动全部看在眼里，陈默毫不吝啬的再次献上夸赞，随后抬了抬手，金属骰子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弱光泽：“那么，来赌一把如何？这个世界的规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唯有游戏才是衡量并裁决一切利益得失的准则，空当然不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信息。 　　【十条盟约】，实际上其实只是九条。 　　“【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杀伤、战争与掠夺。 　　【二】所有的纠纷一律以游戏胜负解决。 　　【三】游戏需赌上双方判断对等的赌注。 　　【四】在不违反【三】的情况下，游戏内容、赌注皆不限制。 　　【五】受挑战方有权决定游戏的内容。 　　【六】凡是向盟约宣誓的赌约都绝对要遵守。 　　【七】集团间的纠纷应指定全权代理人。 　　【八】游戏中若有不正当行为，一旦败露即视同败北。 　　【九】以神之名宣布，以上各条皆为绝对不变的规则。 　　【十】大家一起和平地玩吧！” 　　既然第九条就已经言明“以上各条皆为绝对不变的规则”，那么第十条的存在意义就变得十分微妙了。 　　与其说是“大家一起和平地玩吧”，倒不如说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的进行游戏，不过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吧？所以我就特意把最后这条独立出来好了”。 　　很简单的文字陷阱。 　　空仿佛看到了那位唯一神特图正在云端彼岸朝大地上的愚昧众生们露出狡黠的调皮笑容。 　　而正是因为正确理解了十条盟约的内容，他此刻才会更加感到紧张。 　　——就算不进行身体上的伤害行为，但想要让一个人崩溃掉，也还是有很多其他办法。 　　“放心吧，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陈默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道：“都说了我可是为你们两个带来好运的Lucky bringer啊，对他人太过怀有戒心的话可就没办法顺利get到对方的好意了哦？” 　　“真要是好意的话就不会随便读别人的心了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我一开始就说了啊。” 　　陈默微笑着抛起骰子，金属骰面在阳光下闪耀转动。 　　“来跟我打个赌吧，少年。” 　　强硬而不容置疑的口吻落入耳中，空竟然无法生出任何一丝拒绝的念头。 　　【原罪】职权，本身就拥有影响情绪的力量。 　　只要陈默愿意，他完全能够光凭一个念头就夺走别人喜怒哀乐的权力。 　　而且这也算不上什么不正当行为，毕竟对他而言仅仅只是流露出自己的意志，其他人若是因为无法抵抗而受到影响，那也只能怪自身能力不足。 　　就好比当你走路时随便踩死了一只蚂蚁，难道就能说你是十恶不赦之徒了吗？ 　　这就是【神】之于【人】的霸道之处。 　　“掷骰子吗……” 　　视线盯着两枚金属骰子看了眼，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已经偏离了原本不想接受赌约的心态：“那么赌注是什么？” 　　“赌注很简单，你赢了的话我就成为你的附庸，才智也好，能力也好，性命也好，全部都任凭你遣用……” 　　“反之我就成为你的附庸？” 　　“不不，你说漏了一点。”陈默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空的身后：“还包括你妹妹，白小姐也是同样。” 　　“白？” 　　空表情略微犹豫了下，但随即衣角立刻传来力道柔弱的扯动感觉。 　　“我相信……哥……” 　　“——妹妹啊，你能这么信赖我，这是身为哥哥的勋章，不过我现在可是感觉有些沉重起来了哦？” 　　“……咪……？” 　　看着少女隐藏在纯白长发下，红色眼眸的可爱面孔，空回过头，轻轻抬起右手。 　　“向盟约宣誓！” 　　“向盟约宣誓。” 　　伴随着清脆的“叮”声，两枚二十面骰子飞快旋转着升起到半空。 　　明媚阳光挥洒而下，将金属骰面照射得熠熠生辉。 　　原地，陈默正露出微笑。 第四章 玩战术的心都脏 　　正午过后，阳光稍微变得温和了一些。 　　但酒馆旅店里的气氛却逐渐进入了高.潮。 　　有着色泽鲜丽的红发蓝眼与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名义上仍是人类最后王国的公主的少女，此刻已经彻底沦为穷途末路的赌徒。 　　“这就是最后了呢。” 　　克拉米一边说一边动作利落的收拢自己被配给的手牌，随后翻开牌面看了眼，嘴唇立刻勾起愉悦的轻快微笑。 　　在她对面，史蒂芬妮也是同样查看起自己的牌面，但她看完表情却是变得如丧考妣。 　　散牌…… 　　黑桃3，方块5，红桃8。 　　组不成任何牌型，单张。 　　握住纸牌的手指微微用力抓紧，史蒂芬妮目光由可怜的散牌牌面上移开，落到自己面前的小圆桌上。 　　用以充当赌资筹码的金币，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枚。 　　正如赌斗的另一方，克拉米所说，这就是最后的一局了……假如自己这场能赢的话或许还有所转机，但就凭现在这种零散的单张牌面，随便对上任何牌型都不可能有赢的机会。 　　死局了啊…… 　　“呜呜——” 　　史蒂芬妮用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牌面，寄希望于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但很可惜无论她再怎么看，散牌依然还是散牌，358的单张牌型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而她这种穷途末路徒劳挣扎的狼狈模样落在酒馆旅店里围观的其他人眼中，更是立刻引发了窃窃嘲笑的声音。 　　那位身份高贵、容貌端庄、知书识礼的公主殿下，竟然会露出这种软弱的败象，简直笑死人了好吧？ 　　四周嘈杂的低声讥讽，毫无胜率的零散牌面，还有对手脸上露出的赢家式微笑……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吃瓜不嫌事大？” 　　就在史蒂芬妮感觉脑袋有些眩晕的时候，酒馆旅店门口突然传来了这样的说话声。 　　“哈！还真是有够难看的场面，果然那什么第十条盟约……【大家一起和平的玩吧】，只不过是说来好听罢了。” 　　听声线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讥笑着的语气中包含的强烈讽刺，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吸引了整个酒馆旅店一楼全部所有人的注意。 　　“……咦？” 　　史蒂芬妮抬起头，视线有些茫然的看向门口位置，陈旧的木质小门此刻正被红发少年推开，走进酒馆旅店内的三人包括他在内，另外两人分别是黑发的成年男性和白发的幼小少女。 　　不过，虽然发色和年龄都相差甚远，但这三人间的关系却十分清晰明了。 　　首先是站位，红发少年和白发少女几乎是身体紧贴身体的站着，那种维护的姿态，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两人是兄妹关系。 　　而剩下的那个黑发男人，其高大魁梧的壮硕身材将黑白色调的执事服完全撑起，胸膛和腰背部位都显得结实而紧绷，看上去充满力量的压迫感，应该是兄妹俩的护卫或者侍从。 　　但无论是侍从还是护卫，能养得起下人的都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平民百姓家庭…… 　　大家族外出游玩的少爷和小姐吗？ 　　简单判断出三人的身份后，本来因为少年言语辛辣的讥笑声而感觉有些不满的人，顿时转回过头不再多看他一眼。 　　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个都城，但艾尔奇亚王国依然还保留着最基础的社会阶级层次。 　　出入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无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这也是所谓上流社会特权的体现之一。 　　然而就在众人挪开视线的时候，红发的少年却跟着走到了赌局的小圆桌旁边。 　　“你、你……你是……！” 　　史蒂芬妮惊讶地圆睁着与红发形成对比的蔚蓝眼眸，从第一眼看到进入酒馆旅店的三人开始，她的视线就完全脱离了牌桌，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 　　准确的说，应该是三人中身穿黑白执事服的男人才对。 　　“昨天晚上——” 　　“公主殿下，看起来你现在状况似乎很不妙的样子呐？” 　　就在史蒂芬妮打算质问昨晚的事情时，站在最前面的红发少年面带微笑打断她道：“或许你需要一些场外帮助？” 　　“场外帮助？” 　　话被打断，史蒂芬妮这才从惊讶当中回过神来，目光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兄妹：“不好意思……那个，我们之前认识吗？” 　　“先王遗留下来的唯一的子嗣后代，艾尔奇亚王国的珍宝，史蒂芬妮公主的名号想必在这个国家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少年——空，微笑着给出如此万精油般的说辞，随后带着白略微躬了躬身道：“我是空，这是我的妹妹，白，很荣幸能为公主殿下分忧。” 　　“空，白……？” 　　因为突发事态而变得有些混乱的大脑仔细回想了半天，史蒂芬妮终于确定自己以前绝对不认识叫这种名字的人，心里的疑惑顿时变得更大了。 　　“为我分忧说的是……” 　　“当然是现在的这场赌局了。” 　　空指了指小圆桌上双方相差悬殊——或者应该说是已然算分出胜负了的筹码数量，接着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可就真的输定了呢。” 　　“说什么再这样下去……难道你有办法能赢？” 　　“嗯，可以这么说。” 　　空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笃定的神采。 　　听到少年如此充满自信的回答，史蒂芬妮瞬间有种从地狱升上天堂般的感觉，但还没等她来得及思考更多，牌桌对面就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自顾自的说什么赢不赢……史蒂芬妮·多拉，在确定赌局之前我们应该没说过同意外人插手吧？” 　　克拉米轻轻倒扣下手中的纸牌，眼神冰冷的看着在自己马上就要赢的最后关头突然跑出来搅局的三人，随后才将视线移回史蒂芬妮表情动摇的脸上：“还是说，堂堂公主殿下，身为王族的尊严就是这么轻贱的东西吗？” 　　王族的尊严…… 　　少女的话像是一把锐利小刀，狠狠扎进了史蒂芬妮内心深处最为薄弱的一环，让她刚升起的希翼瞬间覆灭。 　　“谢谢，谢谢你们肯站出来为我说话……不过还是不用了。” 　　无奈的笑着拒绝了空的帮助请求，史蒂芬妮轻叹一口气，就准备将自己的手牌翻开。 　　即使是输，但至少最后也不要表现得太狼狈吧…… 　　然而赶在她之前，另一只手已经轻轻压住了牌面，不让她翻开。 　　“史蒂芬妮……听话。” 　　带着使唤和教训口吻的话语，却因为说话的人过于柔弱的语气而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在别人进行游戏的时候突然插足打扰，两位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小圆桌对面，克拉米略微皱起眉头，不快道：“以【十条盟约】与唯一神特图的名义，还请不要再胡闹下去了，我不知道你们和史蒂芬妮·多拉有什么关系，但这场赌局与你们二位无关。” 　　“哦？【十条盟约】吗……” 　　空露出古怪的笑意，目光讥讽的看向牌桌对面黑纱罩面的娇小少女：“那么能否请问一下，这位连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的小姐，十条盟约中的第八条，是什么呢？” 　　“咳……咳咳，咳咳……！” 　　听到空讥笑着发出的反问，克拉米一直都保持着运筹帷幄的冷静姿态瞬间被打破，遮掩般的连声咳嗽起来。 　　“怎么，想不起来？”空脸上讥笑的表情逐渐扩大：“那不如让我帮你回想回想吧，十条盟约之【八】……游戏中若有不正当行为，一旦败露即视同败北。” 　　说到“败北”两字时，他视线忽然一转，从克拉米转移到酒馆角落里一个浑身都笼罩在兜帽长袍当中的人影身上。 　　“砰！” 　　几乎是在他目光转移到那道人影身上的同时，克拉米双手用力一拍桌子，随后噌的一下从赌桌前站起来。 　　“不赌了。” 　　“诶……？” 　　史蒂芬妮有些傻眼的看着前一刻还春风得意即将成为最终胜利者，但现在却直说不赌了的少女，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我不赌了！” 　　克拉米加重语调重复了一遍，目光像是刀片一样狠狠刮过史蒂芬妮和空白三人组。 　　“等下等下……这位小姐，你似乎说得不太准确吧？”空不依不饶的笑着：“是【不赌了】？” 　　克拉米沉默着盯了空几秒，愤恨的眼神忽然变得平静下来。 　　“我认输，是我输了。” 　　“哦——原来是认输了啊。” 　　空拖长了语调的声音，语气讥讽而又得意，仿佛是在夸耀胜利，又仿佛是在嘲笑某人见不得光的手段，落在克拉米耳中，实在是让她内心煎熬到不行。 　　“哼！” 　　最后留下一道冰冷哼声，她转身挤出人群，快步离开了酒馆。 　　少了一人的赌桌，只剩下史蒂芬妮还楞楞地呆坐在位置上。 　　过了片刻，她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赢了……真的赢了……？ 　　本来都已经做好输掉一切的准备，但最后关头没想到竟然赢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的赌技已经好到可以随便残血反杀的地步，也不是因为突然手气爆发抽到了好牌，相反，她最后那把的手牌还是倒霉透顶的单张散牌…… 　　之所以能赢，全靠仰仗他人的力量。 　　那个叫“空”的人，仅仅三言两语就让对手自动认输了。 　　空、白两兄妹，还有…… 　　史蒂芬妮回过神来时，赌桌周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三道人影，问及其他围观的人，才知道他们是到酒馆楼上的旅店歇下来了。 　　…… 　　酒馆旅店二楼。 　　陈默走进房间里面，随手脱下执事服甩在床上，然后朝一旁的空看了眼。 　　“洗衣服会吧？” 　　“不会。” 　　“那就只有叫白小姐……” 　　“会！” 　　看着空一脸欲哭无泪的找来木盆接水洗衣服的样子，陈默笑着摇了摇头。 　　另一边，白已经盘腿坐到床上开始玩掌机，一边玩还有闲心给空打气。 　　“哥……加油。” 　　事实证明，洗衣服这种简单的家务，即使是重度游戏宅也能完美驾驭得住。 　　不过代价则是经常操作鼠标与键盘的娇嫩双手被搓破了皮。 　　“如果仅仅只是想要把衣服弄干净的话，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才对。”空一边晾衣服，一边睁着无精打采的死鱼眼质问道：“而且说到底，你身上穿着的衣服基本也不可能会有被弄脏的情况吧？” 　　“嗯，是这这样没错。” 　　陈默点了点头，承认道：“如果我想的话，衣服瞬间就能变得干净起来。” 　　“那为什么非要我帮你洗？” 　　“这还用说吗？”陈默靠在窗前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你掷骰子输了，按之前说好的赌注，从今以后你和白小姐就都算是我的附庸，无论才智也好，体力也好，身心都是属于我的，如果不能活用这份劳动力的话岂不是太浪费了？” 　　“所以让我洗衣服就不浪费了吗！” 　　在空充满愤懑的目光注视下，陈默露出微笑道：“其实有人服侍跟没人服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呵呵……” 　　双眼无神的瘫坐到床上，空扒拉了会儿自己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忽然抬头看向正靠在窗前抽烟的陈默，询问道：“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使唤别人，那为什么非要在人前装成是仆人的样子？还有那个叫史蒂芬妮的家伙，你特意让我过来给她解围，说是没有其他想法可就太糊弄人了。” 　　侧过头瞥了眼坐在床上的空白兄妹，陈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云雾缭绕中目光远眺向地平线尽头那些巨大的棋子形标志物。 　　这场游戏，他已经开始落子了，也不知道特图会怎么应付……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就现阶段而言，特图暂时还不会太过插手他的布局，毕竟身为游戏之神，祂又怎么可能亲手破坏一场刚刚展开的游戏呢？ 　　事实上恰恰相反，自己现在所做的种种布局，应该是正中了特图的下怀——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哪怕最后被当做赌注的，是唯一神的宝座、星杯的归属权，祂也不会有丝毫中途插手捣乱的想法。 　　就像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只拒绝破壳的鸟，拒绝盛开的花。 　　游戏之神当然不会拒绝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起来——胜负难料也是有趣的一环。 　　而游戏前的布局，早在他要求被归属为人类种阵营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第五章 不要随便乱进陌生男人的房间，尤其是在傍晚过后 　　从午后到傍晚，空白一直都抱着平板电脑和掌机psp消磨时光。 　　妹妹白玩的是一款类似魂斗罗的格斗游戏，而空玩的则是经营策划类型的游戏。 　　从游戏选择上就能很明显看出兄妹俩的区别，相比偏向硬性操作的格斗游戏，经营游戏更偏向于逻辑策划与战略布局。 　　不过无论游戏玩得如何，连续爆肝一整个下午之后，作为百分百普通人类的两兄妹，肚子总免不了高唱起空城计。 　　“是不是应该让你们出去找点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呢？” 　　从楼下酒馆前台叫来双人份的晚餐，陈默看着空狼吞虎咽的样子，面露思索道：“嗯……不过万一遇到什么坏人就糟糕了，毕竟有白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就让你承担起身为哥哥的责任好了。” 　　“唔……咳！咳咳！” 　　嘴里还塞着半口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面包和烤肉，突然听到陈默如此惊悚的发言，空直接被混杂着油腥的面包屑呛进了气管里，当场捶胸顿足的咳嗽起来，半天才缓过劲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他道：“喂喂！开玩笑的吧，就算你说让我工作，但像我这种游戏废宅的身体能做什么啊？！” 　　“原来你竟然有所自觉吗？” 　　听到空自称游戏废宅，陈默不由得诧异的挑了挑眉毛，随后接着道：“不过不用担心，之前下楼替你们叫晚餐的时候我稍微跟老板打听了一下，这个世界似乎也有很多不需要付出大量体力就能完成的工作。” 　　“可，可是……就算是这样……” 　　借口被堵死，空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要是真的出去打工挣钱的话，别的不用多说，光是玩游戏的时间就会立刻被削减掉大半，还有在外工作时的人际关系交往，想想就头疼啊…… 　　不行，绝对不要出去打工！ 　　心里抵触的感觉越强烈，空就越是努力去思考到底还有什么借口能用来推脱。 　　然后他终于想到了。 　　“按照之前的赌约，现在我们两兄妹应该是属于你的私有物吧……” 　　轻轻揽过旁边还在继续小口吃着东西的白的肩膀，空露出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就算是家养的宠物猫狗，也绝对没有主人放任他们饿着肚子不管的道理，这也是身为伺养者的责任哦？” 　　“少拿责任来说事，既然是我的私有物的话，那怎么处理就应该都随我说了算才对，不负责的主人依然还是主人，饿肚子的宠物照样还是宠物。” 　　陈默目光略带嫌恶的看了眼空脸上矫揉造作的表情，接着道：“借口驳回，要是不想让妹妹饿肚子的话，你还是乖乖工作去吧，不过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未来几天我还是会继续供应你们的三餐。” 　　这下是彻底，没有借口了啊…… 　　“不行，我做不到。” 　　没有借口可找的空，只好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直接撂挑子道：“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况且我也根本没办法离开白——我们两个是一心同体的合体兄妹！” 　　“哥……好痒……” 　　空揽在白肩头的双手不知何时变成了环抱在她贫瘠的胸前，让她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 　　“……” 　　看着眼前正抱着白不停的蹭来蹭去，脸上还露出像是补充到了某种稀缺成分般满足笑容的空，陈默倒是突然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人格障碍，社交恐惧之类的…… 　　“好了，稍微冷静一点。” 　　平淡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绪稳定下来的魔力，从陈默口中传出。 　　作为掌控着【原罪】职权的神灵，操控其他生物的情绪对他来说就犹如控制手指活动一样简单。 　　听到话语声的瞬间，空立刻露出古怪的神色，随后缓缓松开抱住白的双手，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胸口。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嗯？我有做什么吗？”陈默微笑着摊了摊手道：“刚才我可是一直都站在这里没有动的，是你想多了吧。” 　　“不，不对……”空眉头越皱越深：“你绝对是做了些什么，我现在感觉……自己变得很不对劲！” 　　“是不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像是闷着一口气喘不过来一样？” 　　“没错……果然是你啊！” 　　面对空的质疑，陈默轻轻摇了摇头，放弃了治好他社交恐惧的想法，同时暗自松开了对他的情绪控制。 　　“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心里被取走的情绪重新回归的瞬间，空立刻就再次抱住了白，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长舒一口气道：“呼……这下好多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拜托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很吓人的好吧？” 　　“放心吧，我差不多也放弃了。” 　　放弃把你变回一个正常人类的想法…… 　　不过，也正是这种患有人格障碍和社交恐惧，无法脱离彼此而独立存在的空白，才是陈默印象当中那对绝对无败的玩家兄妹。 　　…… 　　吃完晚餐过后，空白继续玩起了游戏，他们似乎一整天玩游戏都不会腻的样子，陈默则拉过一张高背椅，坐在窗前研究起了这个世界独有的魔法框架。 　　“先从最基本的程序开始吧……” 　　陈默看向窗外的目光稍微一凝，空气中立刻显现出无数细微发光的粒子。 　　不同于上个世界泾渭分明的六系魔素，这个世界构成魔法的基本粒子并没有分出不同的系别，而是由纯粹能量凝聚起来的粒子。 　　不过，虽然没有系别之分，但在陈默的感知里，这些无属性的能量粒子却反馈给他一种十分万能的感觉……如果想要火焰，那么粒子本身的属性就会自动变成火系，其他系也是同样。 　　即使是身处神魔真实存在的世界，但这种粒子的构造也绝对说得上是奇幻到了极点。 　　“不愧是能孕育出位面级本源意识的世界，和之前那些世界完全不是同一个格调啊……” 　　抬起来的手掌上方，一道充满锐利气息的风刃时隐时现，下一刻却又轰然爆散成热度汹涌的烈焰，橙红焰光升起到最高点时，火苗舔舐着的虚空陡然生长出纤细柔弱的焰蕊花卉…… 　　整个全过程，陈默都没有使用任何操控魔法的技巧，也没有掺杂丝毫神力，仅仅一个念头就使得魔法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 　　这种事情在上个世界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那个世界的六系魔素还远远无法达到能够完成如此变化的能量层级。 　　但在这个世界，他很轻松就做到了。 　　能够诞生出复数的高维生物存在的世界，其能量层级和规则框架都实在是太过完善了。 　　粗略尝试了下魔法的情况之后，陈默掐灭掌心浮动的焰光，看着从半空中飘散的细微光点，他难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作为【曜日魔王】的职业传承者，就像剑客追求传世名剑一样，能够见识到如此高等级的魔法粒子，着实是让他心情变好了不少。 　　从椅子上站起身，陈默回过头，看到的是空白两兄妹闪闪发亮的目光。 　　“刚，刚刚刚刚……刚才那个……是，是魔法对吧？绝对是魔法对吧？！” 　　空的眼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他几乎是一路跳着从床上窜到了陈默面前。 　　“教我！我也想学！” 　　还在床上坐着的白也是同样的表情，两道充满希翼的目光同时落到陈默身上，让他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发。 　　“这个……就算我教了，你们也学不会啊。” 　　他说的是实话，这个世界的基础生命层级太高，以至于就凭普通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得住如此狂躁的能量粒子，所以即使他教了空白如何使用魔法也无济于事。 　　甚至如果强行吸纳的话，身体还有被撑坏掉的可能。 　　“怎么这样？明明好不容易遇到有魔法存在的异世界……” 　　——叩、叩叩。 　　就在空哭丧着脸抱怨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与敲门声一同传来的，还有客气询问的声音。 　　是个少女…… 　　而且听询问的话语声，有些耳熟。 　　自己这边刚穿越过来还没有一天，认识的人完全不存在，就算仅仅只留下个大概印象的人也很少，其中女性更是罕见。 　　史蒂芬妮·多拉……只可能是她了。 　　空还在判断着敲门之人的身份时，陈默就已经绕过他身边，前去打开了房门。 　　门的另一边，正站着个红发蓝眼，气质高贵的少女。 　　嗯，手里还抱着一堆用丝带捆扎好的礼物…… 　　“那个……我，我是为今天下午的事情……” 　　看到来开门的是昨晚出现在自己寝宫里面的那个神秘男人，史蒂芬妮面色一窒，心底涌现的紧张感让她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有什么事，先进来再说吧。” 　　视线仿佛不经意般从少女身后扫过，陈默让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啊，喔，那就打扰了……” 　　在陈默的注视下，史蒂芬妮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小步走进房间里面。 　　然后房门立刻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坐在床上的白和站在窗前的空齐刷刷投来视线，史蒂芬妮手心开始出汗濡湿起来。 　　“那……那个……” 　　虽然不算狭小，但因为是傍晚，所以光线很昏暗的房间，身后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堵在门口，史蒂芬妮已经有些后悔选择这个时间点过来了。 　　“我是为了下午的事情……道谢，所以……这，这是谢礼……” 　　强撑着露出笑容，她挪动脚步到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面，放好礼物后鞠了个躬就想离开。 　　然而脚下刚后退一步，就撞到了某种带着体温热度的东西。 　　“空、白，人家可是专门为你们送来谢礼了喔？” 　　耳边传来男人喊话的声音，同时肩膀还搭上来了一双成年男性的大手，史蒂芬妮心跳都瞬间停了一拍。 　　“谢礼跟我有什么关系，要谢也应该是谢你才对，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她。” 　　听到陈默的话，空略感无聊的耸了耸肩， 他心情似乎已经从无法学习魔法的打击当中恢复过来，重新坐回到床上敲打起了平板。 　　“不好意思，他们两个就是这样子，让你见笑了。” 　　面对空如此消极的态度，陈默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松开搭在少女肩头的双手，接着道：“礼物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不过你可是带来了两条小尾巴哦。” 　　“……什么尾巴？” 　　史蒂芬妮闻言，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陈默则已经将目光转向房门旁边。 　　“别躲了，有什么想说的不如露出真身来谈谈，也省得我再多费功夫。” 　　说话的同时，他轻轻抬起右手，掌心上空悄无声息腾起灼热焰莲，橙黄莲瓣围绕着纯白花蕊缓缓转动，热量完全被封锁在焰莲内部，没有任何一丝外泄。 　　“真是令人惊讶……没想到你竟然也不是人类？” 　　随着焰莲转动，脸上笼罩着黑纱的少女凭空出现在房间门口。 　　“不对啊，我说过是两条小尾巴对吧？” 　　盯着少女身旁的位置，陈默晃了晃手中的魔法焰莲，语气温和的微笑道：“如此拙劣的隐身技巧，想要瞒过我还太嫩了，不如大家都坦诚一点如何？” 　　“……诶？诶？！！” 　　直至此时，史蒂芬妮才终于回过神来，但眼前的状况却让她脑子更乱了。 　　“魔……这是魔法？还有你，你不是……” 　　“嗯，确实是魔法，不过我也是人类种哦。” 　　“怎么可能？！” 　　看到史蒂芬妮明显不信的表情，陈默露出恶作剧般的坏笑道：“以特图的名义起誓，我可是百分百的人类种。” 　　不久之前面对他这番文字游戏的说辞，空瞬间就识破了真相，但史蒂芬妮却没有这份洞察力，表情一愣一愣的，明显是陷入了逻辑混乱当中。 　　“人类种……竟然能够使用魔法，而且还是技术如此精湛的魔法……？” 　　黑色面纱的少女也是被惊得不轻，沉默片刻后她忽然伸手取下了面纱，露出白皙精致的容貌。 　　“不得不承认，这趟给我的惊讶真是太多了……菲，出来吧。” 　　少女话音刚落，在她身旁便立刻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女性的身影。 　　十六岁左右的外貌，蓬松柔软的金色长发，而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她那对巨……长长的耳朵。 　　长耳的人型种生物，在整个十六种族当中，唯独只有一个种族拥有如此特徽。 　　“森……森精种？！！” 　　史蒂芬妮圆瞪着眼睛，发出了连声线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的尖叫声。 　　“啊……没错，种族序列排名第七位的森精种，同时也是克拉米的挚爱亲友……菲尔·尼尔巴连，就是我哦。” 　　自称菲尔·尼尔巴连的森精种少女歪了歪头，朝房间内的众人露出天然温和的可爱笑容。 第六章 算计我的话，会发生很不妙的事情哦？ 　　圆形的红木大桌，周围坐满了一圈人……或者说其中还混杂了些非人的存在。 　　“嘿……哈哈！唔喔喔喔喔喔喔！豪油根！” 　　“嘟嘟，嘟嘟嘟嘟……” 　　空白虽然也坐到了桌前，但他们两个都是低着头各玩各的游戏，完全没有抬头看一眼圆桌旁的其他人。 　　“叩、叩、叩……” 　　陈默一言不发的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平淡的看向克拉米以及森精种少女菲尔·尼尔巴连，在他面前正温着一壶茶水。 　　气氛在沉默当中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即使心里有很多想说的想问的，但陈默不主动开口，其他人也都找不到突破口说些什么。 　　窗外原本傍晚时分火红天际的景象此刻已经变成了漆黑夜幕，房间内点起数道昏暗烛光，摇晃曳动的光暗阴影下，圆桌周围的人表情跟着阴晴不定。 　　“嗯，差不多了。” 　　就在房间内的气氛凝重到令人有些难以喘息时，陈默忽然站起身，伸手在桌上挥就六盏洁白茶杯，添好茶后递送到各人身前：“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有什么事情边喝边说，不用搞得这么严肃。” 　　“啊……谢，谢谢……” 　　史蒂芬妮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捧起茶杯浅饮一口后却突然发现整个桌前似乎就她一个人喝了茶，其他人都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于是她又慌慌张张放下茶杯，重新正襟危坐起来。 　　腰和背都挺得很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华丽而蓬松的裙摆下，光滑洁白的小腿紧紧并拢着，同时低垂着目光，不敢抬头看其他人…… 　　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样子啊？ 　　审视的看了两眼史蒂芬妮此刻的坐姿后，陈默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不完全就跟小学生一样嘛…… 　　以前看动漫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了——这孩子是不是老实过头了，不然为什么每次都容易被其他人欺负？ 　　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感觉完全没错，眼前名为史蒂芬妮的少女就是那种容易被欺负的老实人性格。 　　好孩子啊…… 　　一念及此，陈默嘴角上扬起淡淡的笑意，轻声询问道：“怎么样，茶好喝吗？” 　　“诶……？” 　　史蒂芬妮表情稍微一愣，随后她立刻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喝……谢谢！” 　　“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放松点，我这个人其实还是蛮好相处的。” 　　朝史蒂芬妮摆摆手，陈默放下茶壶，自己也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淡淡的馥郁芬芳在口腔内回转，茶水微带着点苦味，但因为加入了苹果糖和蜂蜜作为调和，所以味型反而偏甜一些，之前他耐着性子温了会儿茶，更是让茶水的整体风味变得格外融洽和谐。 　　“空，白，你们也喝一杯吧？” 　　“不喝。”听到陈默的话，空头也不抬就直接拒绝道：“我喝不来茶，太苦了。” 　　“不喝茶，那你连可乐也不喝吗？” 　　“什么可乐……” 　　空闻言莫名其妙的抬头一看，面前的茶杯里竟然是暗褐色正不断往外冒着气泡的液体。 　　抓过茶杯尝了口，熟悉的刺激口感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真是可乐啊？！！” 　　听到空发出惊叫的声音，白也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立刻眼神闪闪发亮的把茶杯里的可乐都喝光了。 　　“没想到……穿越到这种世界，竟然还能再喝到可乐……” 　　表情有些复杂的放下杯子，空长长呼出一口气。 　　感动……太感动了…… 　　陈默，这个男人……是快乐的源泉啊！ 　　陈默＝可乐＝快乐！ 　　快速在脑海中建立出等式之后，空白看向陈默的目光当中不由自主就带上了几分灼热之情。 　　肥宅抱抱枕、肥宅快乐机、肥宅快乐事，现在三大件全凑齐了！ 　　就这样一直宅到天荒地老吧…… 　　将空白两兄妹的心理活动看在眼里，陈默微笑不语，目光转移到克拉米和菲尔那边。 　　“两位……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 　　凝重的视线在陈默身上停留片刻后，克拉米端起茶杯谨慎的浅饮了一小口。 　　口感温润、回味甘甜、香味清雅……确实是很不错的茶。 　　旁边的菲尔显然也跟她是同样的看法，森精种少女漂亮的紫色眼眸高兴得微微眯成月牙，并且一口接一口喝完了茶水。 　　“克拉米，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呢！” 　　“嗯……” 　　虽然茶确实很好喝，但克拉米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脑海中不断重复回放着之前陈默随手在桌上轻轻一挥，就让六盏洁白茶杯凭空出现的壮举。 　　幻觉吗…… 　　当然不可能是幻觉了，手心所握的温热坚实的触感，不断提醒着克拉米这一切到底有多么真实。 　　那么会不会是幻术？ 　　就像自己之前借着菲尔的隐身魔法悄悄溜进房间里来一样。 　　不……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菲尔应该早就提醒她了。 　　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提醒，所以也不是幻术。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了…… 　　想到最后仅剩的那种可能，克拉米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这个男人，他竟然是真的凭空造就了六盏茶杯出来？！ 　　虽然茶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种虚空造物的手段却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因为菲尔的原因，克拉米对魔法有着十足深刻的了解，即使是六重，甚至七重术者，也绝不可能做到虚空造物，顶多凭借魔法来进行物质层面上的干涉。 　　但“干涉”与“创造”，这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概念。 　　【菲……】 　　【不行哟，克拉米，我做不到】 　　心灵魔网当中，克拉米怀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发出询问，但菲尔却立刻回以令她心灰意冷的答案。 　　【不仅是我，仅凭森精种的精灵回廊，这种事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连种族序列排名第七的森精种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个男人却随手就做到了，那平淡无奇的表情，就仿佛吃饭喝水般寻常。 　　他到底是什么人……不，应该说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至于之前那句以特图的名义发誓自己是人类种的话，克拉米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事先提醒一下。” 　　就在克拉米反复揣测着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时，陈默端起茶壶重新为自己添了杯香茗，视线微微在她脸上瞟了眼，语气平淡道：“你最好还是别乱想太多有的没的事情……这不是什么威胁，而是善意的提醒，不然会发生很不妙的事情哦。” 　　“很不妙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个，话归正题吧。”就在克拉米目露疑惑时，陈默拍了拍手道：“关于诸位傍晚造访的原因，史蒂芬妮殿下是为了道谢而来，谢意我这边已经切实收到了，那么你们呢，隐身溜进别人的住所，这种不正当行径……是因为拜我们所赐输掉了赌局，所以觉得不甘心，想要摸清楚我们几个的虚实，然后再伺机进行报复？” 　　“你……！” 　　内心想法被彻底看穿，克拉米猛然瞪大眼睛，表情瞬间失去了冷静。 　　“别这么惊讶嘛，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简单就能判断出来吧？从逻辑上来说。” 　　对着面露惊惧之色的少女微微一笑，陈默继续说道：“不过关于报复的事还是别再多作考虑了，玩游戏出千本来就不光彩，事后报复岂不是更显得狼狈？特别是像二位这么外貌优秀，气质也十分出众的女性，还是稍微矜持一点才好……你们觉得呢？” 　　“出千……什么出千？” 　　听到陈默的话，克拉米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一旁的史蒂芬妮倒是面露疑惑追问道：“谁玩游戏出千了吗？” 　　“你看，她这么问了。” 　　陈默并没有回答史蒂芬妮的问题，只是微笑着看向克拉米，目光里带着令她羞愧的促狭：“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我……我……” 　　克拉米现在很后悔。 　　她确实是因为报复心理才会跟菲尔一起隐身潜入进这个房间，但她万万没想到，原本预料中应该是话事人的少年，却只是个吃闲饭的，而真正的幕后主使，竟然是被她当成侍卫的那个男人。 　　如果仅仅只是看错人倒也罢了，只不过是变更一下报复的目标而已，真正让克拉米陷入不利境地的，是这个男人超出她想象范畴的能力。 　　精湛绝伦的魔法，虚空造物的能力，还有那双识破人心的眼睛…… 　　直到此时此刻，被对方叫破出千的事实，克拉米感觉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 　　出千不光彩，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即使是在这个任何事物都凭游戏来决定的世界，出千也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老千”是骂人的话，没人会想被叫做“老千”。 　　要是自己不到这里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后悔！太后悔了！ 　　但后悔也没用，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对不起……” 　　在陈默的注视下，克拉米思想挣扎半天，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关之后，她终于浑身颤抖着小声吐出了道歉的话语。 　　“对不起，我不应该作弊……” 　　“诶？” 　　史蒂芬妮视线在圆桌周围转了一圈，空白兄妹依然低头沉迷游戏，菲尔·尼尔巴连双手撑在桌上捧住下巴，脸上露出笑眯眯的表情，陈默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作弊……说的是……” 　　脑海中犹如闪电劈空，史蒂芬妮忽然瞪圆眼睛大喊起来：“你……你跟我打赌的时候出千了？！” 　　“呜呜呜呜呜——” 　　克拉米本就低着的脑袋，随着史蒂芬妮这道惊讶的喊声，顿时低得更深了，露出白皙柔嫩的颈部肌肤，也完全爬满了羞红。 　　“这下你应该彻底明白过来了吧？”陈默对着史蒂芬妮露出微笑。 　　“啊……明白了。” 　　回忆着下午时候的事情，史蒂芬妮点头道：“十条盟约第八条，游戏中若有不正当行为，一旦败露即视同败北……怪不得她会直接认输。” 　　想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她忽然又疑惑的看了陈默一眼道：“可是，为什么你当时要帮我呢？” 　　“当然是因为我跟你之间的约定啊……你不会忘了吧？”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还是昨晚的那个问题，我可以为这个人类种最后仅剩的国家——艾尔奇亚王国的繁荣而献上自身所有的才智与能力，并且全力辅佐你治理好这个国家，但作为代价，我要你无论身心都完全成为专属于我一人的私有物，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吧，同意吗？还是说拒绝？” 　　熟悉的话语…… 　　听到陈默这番话，空忽然从平板电脑前抬起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种以他人的身心归属权为前提进行的商议，似乎自己不久之前就是中了他的这种套路啊？ 　　那么，共同点呢？ 　　自己和史蒂芬妮有什么共同点，才会吸引陈默做这种事情？ 　　就在空苦思冥想的时候，旁边传来掌机psp游戏的声音吸引了他的视线，然后他立刻想到了。 　　共同点……不是就摆在自己眼前吗？ 　　空白——除了自己之外，还有白啊！ 　　而白和史蒂芬妮都是一等一的美少女！ 　　【那么赌注是什么？】 　　【赌注很简单，你赢了我就成为你的附庸，才智也好，能力也好，性命也好，全部都任凭你遣用……】 　　【反之我就成为你的附庸？】 　　【不不……还包括你妹妹，白小姐也是同样。】 　　不久之前与陈默的对话内容再次从脑海中跳出，恰好印证了空的猜想。 　　何等……何等深沉的狼子野心啊！ 　　表面是窥伺着身为哥哥的我英俊不凡的外表，但实际上……竟然是对我可爱的妹妹有所企图吗？！ 　　瞬间在心里给陈默落上个“少女杀手”的人渣烙印之后，空稍微挪动座位，靠近了白一些。 　　“……咪？” 　　感觉到空的变化，白略微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啊啊……多么纯洁的目光啊…… 　　空更加坚定了要阻止某少女杀手将魔爪伸向白的决心。 　　对于空剧烈的心理活动，陈默在旁边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现在也懒得理会这个妹控到骨子里的家伙，只是静静等待着史蒂芬妮的答复。 　　时光，瞬间像是回到了昨天晚上。 　　选择的权利再次落到了史蒂芬妮手里。 　　不过和昨晚不同的是，现在她更加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拥有怎样的能力。 　　让艾尔奇亚王国重现繁荣？ 　　不，不仅是艾尔奇亚这么简单…… 　　回想起陈默展现出的才智与能力，史蒂芬妮毫不怀疑，他是真的可以挽救即将被其他十五个种族吞并的第十六种族——人类种。 　　“选择……昨晚不就已经做过了吗？” 　　【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能拯救这个国家的话，我就算全身心都托付给你又如何？】 　　这番话绝不是戏言。 　　当时她之所以没有答应对方，只不过是因为无法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已。 　　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所以你的选择是……” 　　陈默微笑着问出了与昨天晚上同样的问题。 　　“我……” 　　“等等！” 　　就在史蒂芬妮即将同意时，克拉米忽然抬起头，白皙脸蛋上仍残留着几分羞红，目光愤恨的看向陈默道：“你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种，要是把国家交到你这种心怀不轨的家伙手里，那人类种才是真的完蛋了啊！” 　　“可是……他不是发誓了吗？以唯一神的名义……”史蒂芬妮表情略微一愣。 　　“发誓那种东西谁不会啊？！” 　　克拉米愤然的拍了拍桌子，接着道：“口头上的誓言算什么，必须要更加切实的证据才行！” 　　“哦？” 　　突然遭到质疑，陈默也不生气，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表情跟炸毛猫咪一样的克拉米，询问道：“听你的话，似乎你已经想到办法证明我不是人类种了？” 　　“哼，那是当然。”克拉米轻轻扬起小脸道：“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十条盟约所界定的事情才能够确保其真实性，所以鉴定身份办法很简单——只要你跟我玩场游戏就好了。” 　　“原来如此，通过赌注来约束谎言吗？” 　　“算你还有点见识。” 　　脸上露出高傲的表情，克拉米抬起右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挑衅道：“剪刀石头布，你似乎很喜欢让别人成为身心都属于你的私有物？那么输了的人就必须成为身心都属于对方的下仆，我出布，你敢赌吗？” 　　“下仆……”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赌注有点太过了吧？” 　　“十条盟约是绝对的，在盟约之下缔结的主仆关系不存在谎言，所以你的身份我只要问一问就清楚了，大不了问完再归还你自由……还是说，你不敢赌？” 　　“……” 　　陈默撇了撇嘴，右手握成拳头举到少女面前。 　　“那么我就出石头好了——向盟约宣誓。” 　　“向盟约宣誓。” 　　克拉米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中计了…… 　　这个男人，他是绝对不可能出石头的，否则成为自己下仆之后，无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会被暴露出来。 　　所以自己这边，只要出剪刀，就绝对不会输。 　　没错，不用考虑怎么去赢，只要保证不输就行了。 　　若是这个男人出了布或者剪刀，就证明他心里有鬼，所谓人类种的身份自然也就失去了可信度。 　　“剪刀，石头，布！” 　　圆桌上方，两只手相对伸出。 　　剪刀，对……石头？！ 　　克拉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同时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哎呀……” 　　森精种少女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 　　“看来是我赢了。”陈默摇摇头，神情无奈的收回右手，叹了一口气。 　　“都叫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太多有的没的事情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劝呢？” 第七章 今日的运势是——上吉 　　“十条盟约是绝对的。” 　　这句不久之前才刚从克拉米口中说出来的话，现在她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其中所蕴含的重量。 　　不以个人喜怒为转移，完全颠覆性的力量，硬生生扭曲了意志和心灵，在已经成型的固有观念当中植入优先度更高的“绝对不可更改”的规则。 　　“主人～” 　　仿佛宠物猫咪般温顺，同时又充满思春少女般甜腻语气的轻柔呼唤声从她嗓子里传出。 　　克拉米现在很清醒，她完全能够回想起上一刻的自己内心当中对这个男人是有多么厌恶，但此时此刻，她竟然完全无法再对他提起任何一丝忤逆反感的念头。 　　人类种正面临着的存亡危机……？ 　　在这个男人面前，就算把剩下所有的人类种全都加起来放上天平，也绝对不如他一根头发重要。 　　高大笔挺的身姿，宽厚有力的胸膛，充满成熟气息的脸庞，还有那双仿佛夜空般深邃平静的眼眸……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性？ 　　想要一辈子都跟随在他左右，听候他的任何差遣，为他分担困苦忧愁…… 　　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没有察觉到这些呢？ 　　肯定，是因为那个赌注吧……现在这种眷恋倾慕的状态，全部都是拜盟约所赐。 　　但那又如何？倒不如说应该感谢十条盟约才对，之前那个竟然会对主人心生厌恶的自己才真是瞎了眼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克拉米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就已经明显到连正在玩游戏的空和白都隐约察觉到的地步。 　　空放下平板电脑，仔仔细细观察了片刻少女此时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的样子，然后一脸恍然的拍掌定论道：“好感度应该已经可以推倒了吧？” 　　“哥……推倒的话，就不是全年龄向了……”白话音略微一顿：“不过，确实有道理。” 　　“是吧是吧！”空兴奋的点了点头，朝白竖起大拇指。 　　玩家兄妹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到了陈默身上，眼神深处埋藏着隐约的期盼，似乎是想要看到点什么更加刺激的发展。 　　但陈默却直接反手赏了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足够刺激了。 　　“小孩子，思想健全一点，别整天总想着galgame里那些下流的事情。” 　　没好气的训了这对吃瓜不嫌事大的玩家兄妹一句，陈默回过头，目光看向正小脸通红盯着自己的黑发少女，瞬间，对方的身体情况就完全暴露在他眼底。 　　各项代表着愉悦和兴奋的激素分泌都处于极为活跃的状态，脑海当中也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奉献之情…… 　　空说得没错，这已经是随时都可以推倒的状态了。 　　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那种方面的需求，面前的少女立刻就会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对他完全敞开。 　　作为星杯权柄的显化，【十条盟约】是没有拒绝权利的，那是整个世界绝对不变的法则。 　　如此强大的约束力……还真是让人垂涎到不行呐。 　　另一边，视线与陈默的目光相接触，克拉米顿时浑身轻微颤抖起来，一股强烈的满足感从心底涌起，让她本就滚烫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欲滴，心跳声咚咚地快速敲动耳膜，仿佛擂鼓一样密集而响亮。 　　“菲尔小姐，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很无奈，至于其他的，还是拜托你自己想办法吧。” 　　对着坐在克拉米旁边的森精种少女摊了摊手，陈默重新看向史蒂芬妮，回到了上个话题。 　　“那么，史蒂芬妮殿下，你的答案呢？” 　　“啊……是，我……” 　　从刚才的闹剧当中回过神来，史蒂芬妮本来已经决定好同意的话语，涌到嘴边却又突然犹豫起来。 　　不得不说，克拉米这么一闹，虽然出了很大的洋相，倒也确实影响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史蒂芬妮心里的决意…… 　　陈默，这个浑身都笼罩在神秘当中的男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立场不明，仅仅只凭他口头上保证自己是人类种的一句话，真的能够委以信任吗？ 　　“怎么……你也想跟我打个赌，来印证一下我的身份吗？” 　　感受到史蒂芬妮的犹豫和顾虑，陈默扬了扬右手，做出向盟约宣誓的姿势，微笑道：“我是无所谓的哟。” 　　“不……不用了……！” 　　听到打赌印证身份的提议，史蒂芬妮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眼前克拉米的前车之鉴还摆在这里，无论打赌的结果会怎样，她都不想以身试法去尝试这么危险的事情。 　　主要还是赌约的效力太强了……完全无视自我意志，强行植入多余的感情，光是看着都感觉渗人。 　　史蒂芬妮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她完全不敢想象要是自己也变成这样，那到时候她还算是她吗？ 　　“其实你这会儿想这么多也没用。” 　　陈默伸手在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根烟叼上，指尖火光微闪从烟头擦过，然后慢悠悠的抽起来：“况且现在的你也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换个话说，史蒂芬妮殿下，你真的明白自己面临的现状是什么吗？” 　　现状…… 　　史蒂芬妮表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境况，已经不容许她再有选择的余裕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没有来自陈默的帮助，她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败在克拉米手下，进而失去争夺王位的资格了。 　　即使是侥幸获胜的现在，难道她就真的能够一路顺风顺水的继续赢下去，一直到夺回王位为止吗？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能成为国王，但她是否又有能力，保得住这个艾尔奇亚王国？ 　　作为人类种最后仅剩的国家，其他种族早就已经虎视眈眈很久了。 　　而之所以现在迟迟没有传来其他种族挑战的消息，也只不过是因为先王的逝去罢了。 　　【十条盟约】之七：集团间的纠纷应指定全权代理人。 　　换言之，若是她真的成为艾尔奇亚王国的国王，那么未来势必会与其他种族发生摩擦，到时候可就不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份沉重的责任，让史蒂芬妮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同意还是拒绝，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仅仅只是给出建议而已，至少眼下你还有做出选择的权利，不过无论再怎么思考，也无非就只有两种结果。” 　　陈默边说边掐灭烟蒂，手指轻轻一搓，烟嘴立刻化作淡淡的银白光辉消散在半空。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我……同意。” 　　史蒂芬妮眼神挣扎片刻，最终认输般的低下头，但同时一股轻松的感觉忽然从她心底扩散开来。 　　“明智的选择。”陈默微笑着眯起眼睛，同时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一支醒好的红酒与两个造型精致的高脚杯凭空出现在桌上：“虽然仅仅只是口头上达成的互利协议，但其实我这个人还是蛮遵守约定的，所以希望殿下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吝啬向我开口，此身所拥有的一切才智与能力，都是为了替您分忧而存在……” 　　陈默一边说，一边倒好红酒，递了杯到史蒂芬妮面前：“殿下，请吧。” 　　“啊，是……那个，谢谢……？” 　　“殿下太客气了。” 　　完全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到幕僚应该有的位置，陈默晃动红酒，与史蒂芬妮轻碰一杯后接着道：“那么接下来殿下还有什么安排？继续在我这里逗留吗，还是说回王宫里去？” 　　“我回王宫就好了……” 　　“那么请牵住我的手。” 　　“诶？” 　　陈默站起身走到史蒂芬妮面前，走动过程中一套纯黑色燕尾服在他身上浮现，随后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做了个舞会邀请般的动作：“虽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还是请容许我为殿下斩却一路上所有的荆棘。” 　　在那些仿佛漫无止境般的人生轮回当中，陈默也曾有过好几辈子担任各种高级酒店以及会所侍应生的经历，因此各类令人如沐春风的礼节在他手里都能尽数拈来，并不会显得奇怪或者突兀。 　　而看着眼前瞬间变得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黑色燕尾服男子，史蒂芬妮不由得略微一愣，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已经搭上了他伸过来的右手。 　　好大……好烫…… 　　即使隔着一层触感细腻的白手套，史蒂芬妮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其下传来的灼人热度。 　　就仿佛是有一团火焰，在手心里跳动燃烧一样。 　　原来男人的手握起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从小在王宫里长大，唯一能够与之亲近的男性就是已逝去的艾尔奇亚先王，现在突然和其他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史蒂芬妮脸颊微微滚烫起来。 　　“失礼了，请容许我的僭越。” 　　陈默轻轻反握住史蒂芬妮的手掌：“殿下是否还记得昨晚我出现在王宫里的情景？” 　　“当然记得……你是突然一下子出现的。”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即使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时间，史蒂芬妮依然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神情。 　　人类种……果然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吧？ 　　按照常理来考虑的话…… 　　“常理在我这里，是不适用的哦。” 　　陈默右手稍微一用力，立刻就将少女拉进了自己怀里，同时另一只手轻轻落到她肩上，固定住了她的身体：“请不要乱动。” 　　“你……你想干什么？！” 　　突然被拉进陌生男人的怀里，史蒂芬妮脸颊瞬间爆红起来，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挣扎，陈默就松开手后退两步，微笑着躬了躬身道：“殿下，我们到了。” 　　“什么到了……” 　　本来正处于羞怒当中的史蒂芬妮，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在她四周，原本酒馆旅店的房间，此刻已经变回了熟悉的寝宫装饰。 　　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她来得及从惊讶当中缓过神，就听到陈默接着说话的声音：“那么今晚我就先行告退了，若是殿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的话，只要摸一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标记就行了。” 　　标记？ 　　史蒂芬妮下意识低头一看，在她右手无名指根部，正浮现出一圈银蓝紫三色交织而成的荆棘花环图案。 　　“这是……” 　　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时，整个寝宫当中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黑色燕尾服的身影。 第八章 Ice cream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相隔不足五分钟时间。 　　陈默重新回到酒馆旅店的时候，空白依然在无动于衷的玩着游戏，森精种的少女则已经带着克拉米离开了，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怎么就走了呢？” 　　看到克拉米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陈默有些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他本来还想着放对方自由来着，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有相信过他的人品……应该说是那个森精种少女没相信过他的人品才对，毕竟以克拉米现在的状态，估计整个世界都不会有谁比她更信赖自己了。 　　就连空白都比不上。 　　毕竟他和空白的赌约只是规定了“才智、能力、性命都任凭对方遣用”，思维意志上还是自由的。 　　但他和克拉米的赌约就不同了，输了的人会成为身心都属于赢家私有物的下仆，这份赌注就连陈默自己都觉得有些过火了，所以他才会想要归还对方自由。 　　在刀剑神域世界熬过一千多年时光，陈默本身就是个恶趣味很重的人，难得一次良心发现，结果人家压根就没相信过他的节操？ 　　心碎啊…… 　　不过既然现在森精种少女已经带着克拉米离开了，那他也懒得再专程追出去找人，毕竟不解开赌约吃亏的又不是自己，能省趟麻烦就再好不过了。 　　…… 　　次日。 　　公鸡鸣九转，天地焕金光。 　　远离艾尔奇亚王国都城中心，靠近城塞边缘的一处冷清街道。 　　陈默面带笑容与眼前的肥胖中年男人结束了交涉，以一整袋五十公斤的面粉为价码，从他手里换来了一把黄铜钥匙。 　　“空、白，过来干活了。” 　　目送中年男人吃力的扛着袋子离开，陈默转身朝空白招呼了声，然后几步走到街边的商铺门前，钥匙很顺利就扭开了锁头。 　　“等、等下啊！突然说要做生意这种话，但到底是干什么总得告诉我们吧？” 　　“嗯……具体要做什么我也没想好，现在暂时先把店面收拾出来再说。” 　　带着空白兄妹迈步跨入商铺门内，陈默微皱起眉头四下打量片刻，也难怪之前那个商铺老板几乎没怎么讲价就答应了他的交易请求，总共四五十平米的店面，因为闲置时间太长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说，光是满满当当的堆放着各种桌椅之类的杂物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而且还都是虫蛀或者受潮很厉害，没办法再用的废弃品。 　　“呜哇！这也太恶了吧？” 　　“哥……” 　　即使是在游戏王国常胜无败的空白兄妹，面对如此杂乱不堪、灰尘缭绕的场景时，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那个啊……陈默先生，为了防止误会我还是先确认一下比较好……你刚才说的收拾店面，就是指这里？” 　　“不然呢？” 　　对着表情开始抽搐起来的空微微一笑，陈默绕过店面里堆放的杂物，继续检视商铺后台。 　　可能是因为原先那位老板时不时也会到店里来看看是否失窃或者走水的原因，商铺后台和杂乱不堪的店面比起来，相对来说要好很多。 　　虽然角落里依然积着一层厚厚的油腻黑灰，天花板上也结满了蛛网，但至少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根粗麻鞣制的布帘将整个后台划为前后两部分，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住过人的痕迹。 　　脏、乱、差……再加上商铺本身所处位置是远离都城中心的边缘地带。 　　陈默稍微估摸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之前那五十公斤面粉有些亏了。 　　“折算折算，三十五公斤应该差不多……” 　　漆黑巷道中，肥胖老板正吃力的扛着一整袋面粉赶路，虽然肩头传来的沉重分量让他气喘不止，但满是汗水的胖脸上却挂着容光焕发的喜悦微笑。 　　本来都打算以贱价处理掉的破旧商铺，没想到竟然能够卖出新开旺铺的价钱，大赚啊！ 　　或许是心情好的原因，肥胖老板脚下赶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完全看不出像是扛着五十公斤重的东西的样子。 　　“奇怪……怎么感觉分量变轻了不少？” 　　走着走着，老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只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当面交易过秤的货物，怎么可能说变轻就变轻嘛，肯定是错觉了…… 　　辛苦收拾一上午之后，空终于赶在日头升起到天空最高点之前清理完了店铺里所有的杂物。 　　“哥……加油……” 　　由店面通向后台的过道门口前，白正坐在一张高脚椅上，手里捧着掌机psp指尖飞快的操作游戏角色，同时眼睛却连看都不看屏幕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为他加油打气。 　　“妹妹哟，不如你先放下游戏机，来帮哥哥……” 　　“意见……驳回……” 　　“竟然直接驳回了吗？！” 　　空一只手搭在身旁的杂物货架上，整个人一副燃烧殆尽的样子：“白小姐，我现在可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过劳死哦？这绝对不是开玩笑哦？！” 　　“呜呜……哥好讨厌……” 　　话题说到这种地步，白似乎内心在天人交战般发出挣扎的伸吟。 　　随后她表情悲痛而不舍的移开目光。 　　“……哥，没用。”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啊！” 　　空毫不怀疑，如果现在面前有张床的话，他随时都可能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一年四季基本都过着足不出户的宅居生活，三餐全靠泡面……偶尔遇到游戏活动，连吃泡面的余裕都没有，再加上昼夜颠倒作息混乱，长时间通宵爆肝也是家常便饭，身体老早就被掏空了。 　　“再继续工作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啊……陈默先生，你有在听吗？！” 　　十八岁处男的游戏废宅带着一脸欲哭无泪的崩溃表情，转头看向靠在商铺前门口的男人，尝说服道：“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张弛有度才能最大化的发挥效率……至少、至少剩下的工作就留到明天再做吧？” 　　“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陈默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为难确实已经到达极限的空，起身走到被收拾成一堆的杂物前：“行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做吧。” 　　“……” 　　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空目光略微呆滞的愣了几秒，然后他立刻露出感动到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谢谢老板！” 　　“就算你叫我老板，也是没有工资拿的哦。” 　　陈默边说边抬起手，不轻不重拍在杂物中一张厚实木桌的桌面上。 　　砰——！ 　　响亮而略带几分沉闷的声音在商铺内回荡。 　　下一刻，在空满脸目瞪口呆表情的注视下，木桌——连同所有堆积在一起的杂物，全部爆散成无数漆黑光点，旋转飞舞着消失在了空中。 　　传承自建御雷的神力之种，与创造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极端，湮灭。 　　要是建御雷知道自己拿着祂的职权来做这种事，也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处理完干净杂物之后，陈默环视一眼商铺内脏兮兮的地面和墙壁，柔和的银白光辉以他为中心往外弥漫而出，眨眼间就让店面变得焕然一新。 　　“这……这就完了？”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忽然回过神来：“明明这么轻松就能弄好，为什么你还非要让我来做？！” 　　“不劳不食。” 　　陈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在店面内四处走动着，手中银辉清冽闪耀，十几张崭新的桌椅套件凭空浮现而出，不到半分钟时间，整个商铺就已经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桌椅，过道，隔墙，花饰，地毯，前台…… 　　改造完店面，陈默停下脚步，侧过头朝正盯着自己的白问道：“白小姐，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吗？” 　　“……白色？” 　　“嗯，那就白色好了。” 　　陈默轻轻拍了拍手，瞬间，整个店面内所有物件全部变为一尘不染的洁白，光秃的墙壁也覆盖上了淡蓝色墙纸，毛茸茸的雪团图案点缀其间，放眼望去，仿佛进入了正处于凛冬时节的冰天雪地一般。 　　处理完店面内的装饰之后，陈默走出店外，转身看着整个商铺，眼中流转过淡淡的银白光芒。 　　【Ice cream】 　　充满冰块质感的剔透深蓝色字体出现在店名的位置。 　　“Ice cream……” 　　跟在陈默身后，空看着店名忍不住询问道：“你是要卖冰淇淋？” 　　“不是我，是我们。” 　　回头看了眼空，陈默重新走进店内，顺手在门扉上留下一块“休业中”的牌子。 　　…… 　　史蒂芬妮凝视着右手。 　　准确的说，应该是右手无名指根部，那个荆棘花环的图案。 　　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直到此时此刻也依然历历在目。 　　真的能够相信他吗…… 　　无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 　　陈默……那个男人，就是自己仅剩的最大依仗。 　　因此即使仍心存疑虑，但史蒂芬妮也不得不将希望放到对方身上——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已经抚摸上了无名指的花环图案。 　　下一刻，熟悉的话语声从身后传来。 　　“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声询问的瞬间，史蒂芬妮猛然回头，目光中夹杂着紧张忐忑与喜悦激动的情绪，看向无声无息出现在寝宫角落的黑衣男子。 　　“我——想要拯救这个国家……” 　　面对强忍着泪水的少女，陈默走近两步，伸手替她整理了下蓬松的华丽裙摆。 　　“请问，这算是命令吗？” 　　“是！” 　　史蒂芬妮紧攥着双手，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而出，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到地上。 　　“我命令你……帮我拯救这个国家，拯救艾尔奇亚！” 第九章 不好意思啊，我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呢 　　作为自六千年前的神战结束后曾经最为繁荣昌盛的种族，即使从那以后的数千年间都一直处于连年战败的颓势当中，但人类种依然还保留着些许往日的气象与风光。 　　黄昏时分，蔚蓝高远的天空染上了火烧般绚烂的金红色云霞。 　　建筑规模宏伟而又不失堂皇气质的王城跟前，两道人影站定脚步，其中身高较矮的那位少女抬手敲响了大门。 　　几秒后，通传卫兵恭敬高喊了声放行，伴随着一阵沉重的嘎吱作响的声音，厚重城门缓缓向内开启。 　　“殿下，看来您现在似乎仍留有一些艾尔奇亚王国公主的余威呢？”转动视线四处打量了几眼毕恭毕敬让出道路的卫兵们，陈默微笑补充道：“至少在他们眼中是这样。” 　　“光是能够得到卫兵的承认又有什么用？自从爷爷走后，那些平时表现得毕恭毕敬的大臣和贵族们，全都变了副嘴脸，表面上虽然还是以臣子自称，但实际干的却是阴奉阳违的事情……” 　　提及先王逝世之后艾尔奇亚王国统治阶层发生的变化，史蒂芬妮眼神黯淡的低下头，嘴角露出无奈苦涩的笑容。 　　“——况且，就算是这份卫兵的敬意，今天也该到头了。” 　　她视线略微上扬，从王城门口一直看向整个笼罩在黄昏当中的庞大王城，高峻巍峨的城堡在她眼底留下一片浓而不散的阴霾。 　　爷爷……先王所规定的——凭借赌博游戏的手段挑选出人类最强的赌徒，然后让他继承国王的位置——今天就是这场赌博大会的最后一天。 　　今天之后，她就不再是艾尔奇亚王国的公主了…… 　　“没错，因为今天之后你就会成为国王。” 　　就在史蒂芬妮感觉心绪沉重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只宽厚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头顶，然后耳边传来陈默带着些许温和笑意的声音：“到时候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改口叫陛下了？” 　　“……陛下？” 　　“没错，国王陛下——听起来是不是感觉很威风的样子？不过实际会累到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的程度哦。” 　　“为什么，你能这么自信？” 　　史蒂芬妮双手微微攥住裙角，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动摇起来：“接下来我们可是要去面对整个王国的所有高层……” 　　“殿下。”陈默摆摆手打断话头道：“您知道养蛊吗？” 　　“蛊……？” 　　“所谓养蛊啊，就是把各种各样的毒虫全部装进一个瓦瓮里，然后封死开口，只留下勉强够通风的细缝，等到里面的毒虫因为饥饿而自相残杀到只剩下最后一只时才重新打开，剩下的那只毒虫就叫做蛊。” 　　陈默边说边抬手指了指笼罩在黄昏下的王城，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接着道：“您不觉得，这就像是个活生生的蛊瓮吗？” 　　“……” 　　听到陈默的比喻，史蒂芬妮神情略微一愣，随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心里的压力竟然瞬间减轻了许多。 　　原来……那些阴奉阳违的家伙，只不过是一群被关在蛊瓮里的毒虫吗？ 　　不，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自己这是……被安慰……了吗？ 　　史蒂芬妮后知后觉的恍然醒悟过来，视线转向身旁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子，对方此刻正以温和到让她感觉有些脸红的目光盯着自己。 　　还有手…… 　　摸一下就够了吧，为什么要一直摸她的头啊？ 　　这已经完全不是幕僚应该做的事情了吧！ 　　虽然脑海中想要表情凛然的如此训诫一声，但实际上史蒂芬妮却是红着脸细声细气扭捏了一句：“毒虫……就算是虫，不过有毒的话也还是会很危险吧？” 　　“——那到时候就让我来替殿下承受这份危险好了。” 　　陈默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犹豫，表情十分自然的脱口而出道：“况且，毒虫虽然有毒，但终究只是一群虫子罢了，只要小心一点不被咬到或者蛰到，很轻松就能消灭干净。” 　　好可靠…… 　　陈默话语中所携带的笃定语气，让史蒂芬妮逐渐平静了下来。 　　“而且我昨晚就说过的吧？殿下，您可以再多依赖我一点……不，应该说是请您务必再多加依靠我一些，不用有太多顾虑。” 　　陈默手掌抚摸的动作一顿，露出笑容向她这么说道。 　　咚咚——！ 　　史蒂芬妮感觉自己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同时还伴随着有股略微眩晕的感觉袭上脑海。 　　脸……好烫…… 　　陈默适时收回手掌，略微躬身施了个臣子礼，然后脚下放慢几步重新跟到了史蒂芬妮身后。 　　…… 　　等到陈默和史蒂芬妮一路走到王城大厅当中时，王選登基大典仍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代表着王国最高统治者权利的宝座前，平时用来供诸臣进行例会的宽敞空地上，此刻正摆放着十几张桌椅。 　　众多观众挤满了大厅，年龄有老有少，其中也不乏有衣着华丽的贵族和女性，他们全都聚集在那十几张桌椅旁边，凝神静气观看着…… 　　不得不说，克拉米在对赌过程中出千的做法虽然不厚道，但她在原著当中所起的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至少，原著里因为有她的存在，此刻王座之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赌斗者，其他人全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不过现在由于陈默提前插手的原因，克拉米早在一天前就已经被剔除了资格，所以现在才会有这么多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的家伙。 　　“这……” 　　刚踏入大厅，迎面而来的众多看客与赌斗者们聚精会神的气息，顿时冲得史蒂芬妮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再度翻涌起了波澜。 　　“殿下，请稍安勿躁。” 　　小声安慰了史蒂芬妮一句，陈默随即便直接迈步走进人群当中。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面孔理所当然吸引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注意力，紧接着他们也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史蒂芬妮。 　　“公主殿下……？” 　　“你在说什么公主啦，今晚过后还不就变成普通人了……” 　　“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估计……是还没有死心吧？” 　　细微低语的嘈杂人声在大厅内涌动起来。 　　听到这些曾经对自己极尽阿谀奉承之词的“忠心耿耿”的高官大臣和贵族名流们此刻变换嘴脸的冷言嘲讽，史蒂芬妮鸵鸟似的深深低下头，羞耻与愤怒一同从心底涌起，让她狼狈而难堪的涨红了脸。 　　真是……好歹拿出点公主应该有的架子来吧——今天可还没过去啊，我的一天的公主大人…… 　　而且摆出这种人生负犬一样的表情，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我现在正在人生低谷哦”“我很好欺负所以快来欺负我哦”吗？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盯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身材丰腴的贵妇人，她也是参与低声嘲讽的人之一。 　　啧啧……脸蛋可真够白嫩的，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八岁又七个月零十五天的人。 　　不过，即使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内在灵魂却充满了无聊的低俗腐臭呢…… 　　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揣在兜里的掌心浮动起充满破坏意志的闪耀银辉，以及【湮灭】的漆黑电芒。 　　【十条盟约】之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杀伤、战争与掠夺—— 　　半空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冲破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同时银辉与电芒齐刷刷从掌心消失。 　　“神力：6/s（12/10000）” 　　不行，已经是极限了…… 　　感受着体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神力储量，陈默从裤兜里抽出右手，照准贵妇人的左边脸反手就抽了下去。 　　“嘴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特别是对女人来说。” 　　“啪——！” 　　与话语声重叠，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音量虽然不大，但却恍若惊雷炸响般，瞬间让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 　　包括正在赌斗当中的那些人，也都不约而同投来惊骇莫名的视线。 　　一记耳光，直接将贵妇人抽飞出去半米远距离……双脚离地的那种抽飞，颈椎骨险些折断碎裂。 　　至于她原本光滑白嫩的脸蛋，此刻已经变得像是被烙铁灼伤一般，整个表皮都因为受到超过承受极限的大力抽击而溃烂出血。 　　妇人当场就已经晕了过去，所以很遗憾欣赏不到她发出惨叫和痛呼的样子。 　　“咕……”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大厅内，人群中传来不知是谁下意识吞咽唾沫的声音。 　　陈默环视一圈四周，仿佛回味手感般凭空抓握了下右手，然后才开口说道：“好了，大家——现在能不能请你们都跪下呢？” 　　跪……？ 　　寂静的人群有些骚动起来。 　　随即还真有不少人膝盖开始发软……虽然搞不清楚现状，但眼前的一幕带给他们的震撼却是毋庸置疑的。 　　自从六千年前，唯一神【特图】手持星杯订下绝对不变的【十条盟约】后，暴力就彻底从迪斯博德这片大地上绝迹了。 　　能够逾越【十条盟约】，直接出手伤人…… 　　这种事情，千百年来都闻所未闻！ 　　无论如何，先跪再说—— 　　“停，等等……” 　　就在人群中动摇越发剧烈，许多人开始准备下跪时，陈默突然又叫停了他们。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下跪的对象？” 　　一边说，他一边侧身让出背后一脸茫然无措表情的史蒂芬妮。 　　“你们要跪的，应该是公主殿下才对。” 第十章 二十点你能秒我？ 　　跪，还是不跪？ 　　这不是尊严与否的问题，毕竟身为臣子跪拜王族直系血脉的公主可以算是他们的本分，但现在这个选拔新王的敏感时刻，若是他们选择下跪，几乎就等同于宣告了自身的立场—— 　　今后仍愿以臣子的身份侍奉王族血脉…… 　　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表面看似仅仅只是跪与不跪的问题，实际上却应该是“是否要选择彻底将自己捆绑在史蒂芬妮的战船上？”的问题。 　　老实说，眼下聚集在这个大厅内的所有人，如果他们真的对王室有丝毫忠心，就不会如此排挤史蒂芬妮——哪怕她确实没有足够胜任国王重担的能力，但至少在她体内还流淌着先王的血脉，身为臣子最基本的尊敬与礼节绝不容失。 　　不想跪…… 　　眼见人群中不少大臣都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陈默目光略微转冷，脸上仍然是面无表情，但说话时的语气却变得危险起来：“诸位，还愣着干什么？跪啊。” 　　跪——！ 　　听到陈默的催促，王座前立刻哗啦啦跪下去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 　　虽然不想跪，但他们却不得不跪。 　　作为前车之鉴的贵妇人，直到现在也依然还晕厥在地上，半边脸被抽得血肉模糊，皮都给打烂了。 　　“殿下贵安！” 　　大厅内响起整齐划一的问候声，史蒂芬妮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这次倒不是因为羞怒，而是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先王逝世之后，她已经多久没听到过这些大臣们恭恭敬敬的一句“殿下贵安”了？ 　　心下感到意外与惊喜之余，她不由得感激的看了眼拦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 　　这个男人，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帮助自己夺回了身为王室公主的尊严，虽然过程中所使用的手段比较粗暴，但结果却好到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谢谢……谢谢你…… 　　“好了，礼节就到此为止吧，不过诸位同僚，我等都是为王族尽心分忧之人，今后可千万记住不要再失了礼节哦？” 　　小惩大诫的稍微捉弄了一下殿间的众人之后，陈默脸上浮现出笑容，拍了拍手道：“那么，现在能请问一下，下任国王的选拔游戏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吗？” 　　“当……当然……” 　　随着陈默的询问，人群中站出来一位服饰看着像是高官的老人，他抬手稍微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然后接着说道：“选拔战到刚才为止，已经算是进入了最后的资格确定阶段，总共还剩下二十六位候选者，也全部都在这里。” 　　坐在椅子上的候选者们闻言，立即示好般的向陈默点了点头，只是无论他们再怎么掩饰，嘴角因紧张而显得僵硬的笑容依然瞬间就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情绪。 　　“都在这里啊……那事情就方便多了。” 　　视线逐一从这些候选者们的脸上划过，直到完整看过一遍他们所有人的样子之后，陈默转头朝高官老者问道：“中途参与选拔的话，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这倒没有……呃，您是想……？” 　　“嗯，谨代表史蒂芬妮殿下的立场，请在选拔游戏的参与者名单里也加上我一个吧。” 　　老者闻言不由得惊讶的睁大眼睛，同时再度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那个……如果打扰到阁下游戏的雅兴，我先说声抱歉……不过参与者必须是人类种才行……” 　　“我就是人类种啊。” 　　陈默目光坦然的看了眼老者，随后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迈步经过他身前，走到了最靠近自己的一张赌桌前。 　　此刻相对坐在桌子两边的，是两个体态稍微有些发胖的中年男人。 　　看到陈默突然走近自己这边，两人不约而同都有些被吓到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别这么紧张。”陈默表情安抚的笑了笑，同时语气仿佛在询问午餐吃的什么般接着开口道：“继续啊，你们应该还没分出胜负来才对。” 　　胜负……？ 　　啊，没错，选拔游戏的胜负。 　　经由陈默的提醒，两人总算是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了赌桌上，不过看他们飘忽不定的目光，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要牌，停牌，加注，拿牌，分牌，拿牌，pass…… 　　原来在这个世界也流行二十一点的玩法啊？ 　　陈默站在桌边安静旁观着，因为有他在的原因，大厅内其他围观的人全部远离了这边，本来还略显拥挤的环境，立刻变得空旷起来。 　　片刻之后，赌桌左边的男人垂下头，似乎是沮丧又似乎是庆幸般的长出了口气。 　　“我输了。” 　　“那么这位——埃尔门德斯·文森特在选拔战中取得胜利，接下来还有人想挑战他吗？” 　　高官老者宣判结果的话语声中，输掉游戏的男人起身离开了赌桌，紧接着在另外一个赢得游戏的人神情紧张的注视下，陈默微笑着坐到了他对面。 　　“怎么样，还是玩二十一点吗？我看你似乎很熟悉规则的样子。” 　　“嗯……” 　　“那就开牌吧。” 　　赢家坐庄，庄家开牌…… 　　虽然男人脑海中直至此刻还在不断回放着之前那个贵妇人的惨状，但事到临头他也顾不上犹豫太多了，直接伸手抓过纸牌动作麻利的切洗起来。 　　作弊……万一出千被拆穿，激怒了这个男人的话，他可不想承受这样的风险。 　　不过就算不作弊，仅仅只是身为庄家这一点，也已经占据到了极大的先天优势…… 　　彻底洗过一遍牌之后，男人开始分发手牌。 　　配给到陈默手里的是一对A……直接胀爆了。 　　这就是自己身为庄家发牌的优势所在了，可以控制第一手牌的牌面是牌小还是胀爆。 　　而男人自己拿到的牌就很适中，一张明牌的9，还有一张牌面朝下的暗牌。 　　不过所谓的暗牌，在陈默眼中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红桃A…… 　　再算上明牌的九点，一共就是二十点，已经是除二十一点和黑杰克外最大的牌型了。 　　瞥清对方的暗牌之后，陈默收回视线，恍若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败势般，神情淡然道：“分牌，加一注，再要三张牌。” 　　随手拆开自己面前的对A，然后开始要牌，整个过程中，陈默始终维持着平静而冷漠的视线看得赌桌对面的男人脊背一寒。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 　　是因为还不知道自己埋着的暗牌是红桃A吗…… 　　不对，就算不清楚自己的暗牌，但赌局刚开始手牌就被胀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冷然。 　　他绝对是有所依仗…… 　　就在男人暗自分析着局势的时候，陈默已经摸了三张牌出来，牌面翻开的瞬间，本来以为自己差不多可以算是稳操胜算的男人立刻大惊失色。 　　最小的两点，一张方块六，还有最后一张…… 　　黑桃J。 　　而最初配给给他的那一对A，花色刚好就是梅花和黑桃。 　　把两点和六点放到️梅花A上，然后再把黑桃J和黑桃A叠到一起，陈默接着对男子露出冰冷微笑：“加注，双倍。” 　　“双……双倍下注？！” 　　听到陈默的话，男人瞬间失去冷静的惊叫出声。 　　倒不是因为害怕输之类的情绪，只是单纯感到惊讶。 　　按照二十一点的规则，拿到三张以上的手牌之后确实是可以选择加倍下注，不过赌注加倍的同时玩家也要再摸一张手牌。 　　但陈默现在的手牌几乎已经是稳赢了，分出来的两注牌，一边是十九点，另一边则是黑杰克的牌型。 　　黑杰克1赔2，普通牌型1赔1，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接下来抽不出同样是黑杰克的牌型，那就必输无疑。 　　但他竟然选择双倍下注？ 　　再摸一张手牌……多出来的点数放哪儿去？ 　　难不成再另外分一注牌出来？ 　　不……如果硬要说的话，倒也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 　　第一注牌是十九点……所以接下来只要刚好摸到2点的牌就好了。 　　“啪！” 　　就在男子还处于惊讶当中没回过神来时，陈默已经再次摸出一张手牌，并且轻轻翻开了牌面。 　　方块……2？ 　　看着清晰无误摆在桌面上的纸牌，男人忽然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再看，还是方块2。 　　“喂喂，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迎着男人惊骇莫名的目光，陈默轻轻将两注牌面往前推出。 　　“停牌。” 　　二十一点，黑杰克，双倍注…… 　　这特么是神魔鬼运气？想什么牌来什么牌？ 　　男人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险些没控制住情绪喊出声来。 　　最终他低下头，直接认输选择了弃权。 　　…… 　　由黄昏入夜，月色逐渐高悬至头顶。 　　王城大厅内的十几张桌椅前，仍在对赌的参选者们仅仅只剩下最后两人。 　　几分钟后，这个数字再次删减，变成了唯一的一人。 　　“比想象中还要更轻松啊？” 　　从椅子上站起身，陈默稍微活动了下手脚，目光看向周围旁观的人群。 　　没人敢妄自出声打扰。 　　不同于之前的武力威慑，现在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为这个男人的能力所折服。 　　十七场连胜的赌斗，简直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虽然在场的这些人都不算什么良善之辈，甚至大部分都有背信弃义之嫌，但作为土生土长在迪斯博德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游戏的敬畏依然是植入到他们灵魂深处的东西。 　　因而对于比自己更擅长游戏的人，他们当然也会发自内心感到折服。 　　“现在还有人想要进行挑战吗？” 　　高官老者呼喊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半晌都没有任何出声回应的人。 　　“那么，最终的胜者——就是这位大人了。”老者手中捧着王冠走到陈默面前：“可以请您担当艾尔奇亚王国的新任国王吗？” 　　陈默伸手从老者手中接过王冠，目光仔细打量两眼后，忽然抬头对大厅四周情绪开始变得激昂起来的众人露出微笑。 　　“我拒绝。” 　　说完，他转过身，迈步穿过人群，走到史蒂芬妮面前，直视着少女逐渐蓄满晶莹泪滴的蔚蓝眼眸。 　　“请戴上王冠吧，陛下。” 　　二十点你能秒我？你能秒杀我？？20点你今天要是能把我陈某人秒了，我当场就把这个史蒂芬妮吃下去！！ 第十一章 喔！好东西……然后就没了 　　“叩、叩——” 　　关闭店门的【Ice cream】冰淇淋店外传来熟悉而平稳的敲门声。 　　空重复着打奶油的动作一顿，目光瞥了眼紧闭的前门口，随后抬头看向正坐在店面柜台后的男人。 　　“他又来了哦，要开门吗？” 　　他——最近两天经常跑到这家店外敲门，而且如果门不打开就会一直敲下去，拥有非凡毅力的烦人到不行的一位老者。 　　“……老板……” 　　就在敲门声还在锲而不舍的“叩叩叩”响个不停的时候，白从一旁端着不锈钢小盆走到陈默面前，双手仿佛进贡般将小盆献上。 　　“哦？已经打好了吗，干得不错啊。” 　　微笑着拍了拍女孩发丝柔软的头顶，陈默目光看向盆里装着的东西，那是完全打至干性发泡的蛋清，看起来就像是用大量洗手液揉搓出来的泡沫一样。 　　虽然空白这对兄妹确实都是无可救药的极品游戏死宅，但至少他们在身具各种麻烦又糟糕的习惯的同时，也有相应的优点闪闪发光。 　　其中，良好的耐性和优秀的学习能力就是最为突出的两个优点。 　　虽然打发蛋清和奶油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用更加方便的搅拌机来完成，但陈默本身还是一个挺怀旧主义的人，特别是在教育小孩子的时候，他更喜欢将实践落实到每个步骤的每个细节上——所以才会有眼前的这一幕场景。 　　鼓励的轻轻摸了摸白的脑袋，陈默接过小盆放到柜台上，空气中自动凝聚过来下沉的寒气，将整个不锈钢盆的内壁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然后他拉开柜台抽屉，从里面取出psp掌机递到了少女手中。 　　“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去玩吧。” 　　“……谢谢……老板……” 　　接过掌机的瞬间，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人生完满般幸福感动的表情，欢天喜地就跑开了。经过仍在打发淡奶油的空的身边时，她忽然停顿住脚步，握起小拳头轻轻挥了挥。 　　“……哥——要加油。” 　　“那个啊，白小姐，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看到白捧着游戏机从自己身旁经过，空像是受到什么打击般露出哭丧的表情道：“这周的卫生都由我来做，你来帮我弄一下……” 　　“意见，驳回……”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平淡的声音打断了。 　　“……卫生清洁工作……本来就是由哥在做……所以……没有进行交涉的价值……” 　　白一边说，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空。 　　“……哥……对十一岁的，白……用话术……差劲。” 　　然后她像是嫌弃似的跑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桌椅位置坐下，低头打开psp操作起来。 　　充满节奏的激昂音乐在店内回荡。 　　听到游戏的声音，空只能欲哭无泪的继续打奶油，而陈默则离开柜台，走到了店铺门口。 　　“叩！叩叩！” 　　“行了，别敲了。” 　　推开门，站在店外的正是前两天在王城大厅中主持国王资格选拔游戏的那位高官老者。 　　不过和当时相比，他此刻的状态却明显有些不好。 　　首先是原本精神奕奕的面容，不仅下巴冒出了许多胡茬，眼眶也浮肿得像是灯泡一样，充满血丝的双眼让人光是看着都感觉眼睛发酸。 　　除了憔悴至极的面容之外，他身上所穿的服饰也从红底紫纹鎏金描边的尊贵长袍，换成了粗麻布丁的肮脏布衣。 　　“我说你啊，这又是何必呢？” 　　看着眼前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高官老者，陈默摇头轻叹一声：“别说你来十几次，就算再来几十次，几百次，成百上千次，我的答案也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老夫就一直坚持到阁下同意的那天为止！” 　　“到我同意为止？”陈默打量的看了老者两眼：“就你现在这种状态，在那之前早就不知道死多久了。” 　　“这……这是为了表明决心。” 　　“表决心就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了？如果你真的是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想让人类种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好的话，就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才对，留着有用之身才能继续为艾尔奇亚王国尽职尽责。” 　　陈默说到最后，盘起双手嗤笑道：“还有你这身衣服……穿得这么破旧是想给谁看啊——我尊敬的国公大人？” 　　“唔……” 　　老者被说得有些脸红起来，目光不自觉就低了下去，不敢与面前那双带着戏谑与嘲讽的双眼对视。 　　“行了，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以后也别再来烦我了，而且无论如何史蒂芬妮殿下都是先王的直系血脉后代，你们还是把态度放尊重点比较好。” 　　“先王……” 　　听到陈默提起先王，老者肩膀忽然轻颤一下，低着的头缓缓抬起，露出无比悲哀的祈求目光。 　　“正因为是那位愚王的后代，所以我等决心终生侍奉王族之人，才更不可能承认史蒂芬妮·多拉……承认她拥有成为王者的资格！” 　　愚王…… 　　艾尔奇亚王国的先王，在位期间曾多次与其他种族进行游戏，然而每次的结果却都是惨败，丧失了作为赌注的大半领土，使得艾尔奇亚王国变成现在这种只剩下一个中央都城的现状的罪魁祸首，也因此被民众斥为愚王。 　　现在看来，似乎就连侍奉王族的官员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陈默微微眯起眼睛：“之前那番话，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起了，否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呢。” 　　训斥史蒂芬妮的祖父为愚王，直接就等同于在骂史蒂芬妮是愚王的后代。 　　陈默可以容忍老者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史蒂芬妮身为王者的气量，也可以容忍他不断唆使自己登上王位的行为，毕竟因为自身能力不够而受到他人指责总是难免的事情，既然史蒂芬妮选择了成为国王，那这些就都是她应该承担的东西。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反过来说也同样适用。 　　而没有足够的能力就想要担起力不能及的责任，遭人非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默当然不会因为其他人质疑史蒂芬妮就大发雷霆，他没有那么不讲道理。 　　但无论如何，无能的王者终究也还是王者，而作为国王麾下的幕僚，他当然不可能坐视其他人肆意辱骂史蒂芬妮。 　　随着陈默稍作警告的话语，老者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 　　片刻的沉寂过后，他才苦涩问道：“阁下……明明拥有足够的能力和气量，为何还甘愿如此屈于人下？” 　　“屈于人下？” 　　陈默瞥了老者一眼：“什么叫屈于人下，国王听起来确实很气派，也很风光，艾尔奇亚王国的最高统治者，人类种命运的最终决策者，但能够选择当与不当，这份自由的权利可没你说的这么低贱。” 　　“既然如此，那阁下为何不选择……” 　　“因为我不想啊。”陈默摊了摊手，理所当然道：“要说风光……风光的事我做得多了，和国王拥有相同权利的位置我也不是没有呆过，无论坐在上面还是下面，很多时候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不过跟你说这些你也应该不懂吧。” 　　老者确实不懂，但他却听明白了一件事。 　　“也就是说，阁下是真的……打算让史蒂芬妮·多拉登上王位，成为艾尔奇亚的国王？” 　　“当然，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表明过立场了。” 　　陈默边说边抬起头，视线远眺向城市中央的位置。 　　“而且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吧？” 　　随着他的喃喃低语，一阵低沉浑厚的“咚”声，伴随着响彻天际的回音，在整个艾尔奇亚王国的上空飘荡。 　　钟声……？ 　　听到突然从中央王城方向传来的钟声，高官老者下意识回头，瞳孔略微收缩。 　　“那，那是……” 　　“国王宣讲。”陈默微笑着轻声回答道。 　　…… 　　竟然……真的成王了。 　　史蒂芬妮站在属于国王的巨大寝宫当中，目光有些呆愣的看着镜子里穿在自己身上的华丽长裙。 　　充满了大量褶皱花边，整体以白色和淡金色为基调，蓬松裙摆一口气拖出三四米长…… 　　就在几天前，她还处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失一切的大危机当中，然而短短几天之后，她却穿上这身华贵长裙，成为了艾尔奇亚王国的新任国王。 　　“爷爷……” 　　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头顶的王冠，史蒂芬妮眼眶里逐渐浮现出泪花。 　　那位被整个艾尔奇亚王国内的所有人……不，按现在大陆上的局势来说，应该算是被全体人类种称为愚王的，正是她的祖父。 　　屈辱、不甘…… 　　祖父——先王才不是什么愚王！ 　　她想要对那些露出讥讽嘴脸的人如此大喊，但在失去先王的庇佑之后连自己公主的身份都保不住的她，没有任何立场喊出这种完全像是自我满足般的话。 　　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陛下。” 　　就在史蒂芬妮盯着巨大落地镜有些出神的时候，一道轻声呼唤从她身后传来。 　　“恭喜陛下，今天的宣讲效果很不错。” 　　陈默迈步走出阴影，目光含笑的看向面前身穿华丽长裙的少女：“大家可都在说哦——那个愚王的后代竟然继任成为了国王，这个国家，还有人类种真是要彻底完蛋了……之类的话。” 　　“是这样啊……” 　　即使内心早有预料，但听到陈默如此说，史蒂芬妮还是目光稍微暗淡了一些。 　　“那你、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愚王？人类种马上就要完蛋了？不知道陛下指的是哪方面呢。” 　　没等面前的少女回答，陈默有些坏心眼的笑了笑，接着道：“先王是不是愚王，还有人类种的未来，这些都完全要看陛下怎么做了。” 　　“看我……怎么做？”史蒂芬妮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感觉有些跟不上交谈的节奏。 　　“很简单的道理，只要陛下往后能够将艾尔奇亚王国治理好，那么人类种的未来就有了最基本的保障，至于先王……民众之所以会说先王是愚王，无非就是因为先王在位期间输掉了大半国土罢了，姑且不论他明知必输还要继续与其他种族进行游戏的原因，但陛下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光是靠语言还远远不够……”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只要把失去的国土全都收回来就好了。” 　　陈默微笑着，给出了让少女瞬间瞪大眼睛的答案。 　　“收、收回——收回国土！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陛下。” 　　蔚蓝眼眸与陈默对视片刻后败下阵来，史蒂芬妮表情有些抓狂道：“就算真的要收回国土，但我们现在可是连和其他种族对赌的赌注都没有了哦！” 　　“赌注的话，不是还剩下种族的棋子吗。” 　　陈默话音落下，整个寝宫顿时陷入了死寂当中。 　　这个人……是疯了吧？ 　　用种族的棋子当赌注？ 　　“要是再输的话，别说艾尔奇亚王国……剩下所有人类种都会变成其他种族的附庸哦？” 　　“那么就只有赢这一条路了。” 　　“赢得了才怪啊！！！” 　　史蒂芬妮彻底失去了冷静，瞪大眼睛连珠炮般说道：“就算只是序列排名十五位和十四位的海栖种和兽人种，也完全不是人类种能够战胜的存在啊！没有精灵回廊，别说使用魔法，甚至连观测魔法都做不到，身体能力也极为孱弱的人类种，去找那些怪物的种族进行挑战，就算疯了也不可能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那么先王呢？” 　　陈默眯起眼睛露出微笑：“即使有我的支持也还是畏手畏脚，要是陛下真的感觉害怕的话，以后还是别再想着替先王洗刷名誉之类的念头了。” 　　“……” 　　史蒂芬妮因愤怒而涌上头脑的热血，随着陈默这句话冷却下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陈默紧接着说出的话，却让她再度失去了冷静。 　　“我可爱的可怜的陛下——愚王的后代哟。” 　　“不许你这么说！” 　　充满泪光的蔚蓝眼眸中瞬间燃烧起强烈怒火，史蒂芬妮伸手在半空抓握，一枚晶莹闪光的西洋棋子出现在她手中，然后被狠狠抛了出去。 　　“陛下，随便乱丢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特别还是这么重要的……” 　　陈默边说边抓住人类种的棋子，然而棋子入手的瞬间，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好想要——】 　　强烈的渴求感从神魂深处传来，仿佛在沙漠中迷失了好几天的旅人，突然遇到一片绿洲般。 　　“咕……” 　　不自觉的，他勾动起一丝神力，轻轻触碰到了棋子上面。 　　下一刻，强烈光芒从棋子当中绽放而出，等到光芒消退下去时，陈默手里已经失去了棋子的踪影。 　　……咦？ 　　史蒂芬妮呆滞的目光看了看陈默手里，然后又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棋……棋子呢？？” 　　面对说话时连声音都开始发颤的少女，陈默有些心虚的垂下目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神力：15/s（10135/10500）” 　　人类种的棋子……现在已经被他吃掉了啊…… 　　而看着陈默低下头久久不语的样子，史蒂芬妮顿时感觉背后仿佛窜过一股冰冷的寒流。 　　“你、你别装傻！快点把棋子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十二章 系统不跟杠精宿主说话 　　还……陈默肯定是还不上了。 　　虽然另外再捏造一枚同样的棋子出来对他并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但除此之外，棋子里蕴含着的最为重要的东西，他却完全没办法复制出来。 　　世界运行的规律……或者应该说是这片天地独有的法则。 　　作为脱胎自星杯的造物，十六个种族的棋子本身就代表着世间最本源的法则，但现在人类种的棋子已经被他当成神力源吸收掉了，若是想再做一枚出来，除了需要用神力构造出棋子的实体之外，还要再在里面填充进这片天地的法则才行。 　　闯祸了…… 　　“完了……闯大祸了！才刚上任成为国王，就把种族的棋子弄丢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就在陈默皱眉思索对策的时候，旁边的史蒂芬妮也终于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她一边双手用力拉扯着华丽裙摆，一边在寝宫里到处走来走去，同时还不忘带着哭腔嚷嚷个不停。 　　“行了，稍微冷静点——先睡一觉吧。” 　　看着在自己眼前不停晃来晃去的人影，陈默伸手拽住史蒂芬妮的肩膀，然后靠近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 　　糅杂着职权的话语在出口瞬间就变成无可动摇的事实，陈默弯腰抱起少女软倒向地面的身子，几步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就近坐在床边思考起来。 　　毫无疑问，他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虽然单论使用价值，种族棋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可言，无非就是用作最后孤注一掷的赌注罢了，但即使失去棋子，只要陈默想的话，他随时都可以拿出其他足够充当赌注的东西。 　　然而事情的关键，却在于种族棋子的另一个用途…… 　　——和特图进行对赌的前提，就是集齐全部十六个种族的棋子。 　　——全部，十六个种族，缺一不可。 　　现在可好，他才刚收集到第一枚人类种的棋子，还没来得及捂热乎，就不小心把棋子给“吃掉”了。 　　所谓开局自爆……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系统，你倒是帮忙想想办法啊？” 　　思考半天也还是没有任何头绪，陈默不得已只好向系统求助起来。 　　“叮！本系统职责仅限于为宿主提供职业传承，并根据所传承职业颁布考核任务，宿主目前所遇到的问题并不在系统的受理范围之内。” 　　要不要这么死板啊……还不在受理范围之内？ 　　“那我要是现在抽取新的职业，你能给想想办法不？” 　　“不能。” 　　充满机械质感的冰冷女声毫不留情就拒绝了他的求助请求，但陈默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继续尝试说服道：“系统，大家讲讲道理好吧？这件事说到底你也是有责任的啊，就帮我想想办法又怎么了？” 　　“叮！本系统没有任何责任为宿主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买单。” 　　听到系统的话，陈默坐在床边摸了摸下巴，眼睛里目光闪烁着思索一阵后，他忽然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道：“话也不要说得太绝吧？” 　　“本系统只是在阐述事实。” 　　“事实吗……” 　　陈默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合拢，掌心向下支棱着立在鼻梁前面：“你的话其实也不算错，咱们的关系确实只是建立在职业传承上而已，不过要不是当初在地下城世界的时候被你发布的任务逼迫到没办法，我也不会冒险去求建御雷让自己转化成原力古神，以至于后续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说到底你真的是一点责任也没有吗？恐怕不见得吧。” 　　然而话音落下，脑海中却迟迟没有传来答复的声音。 　　“系统……？” 　　又等候片刻，还是没有听到系统的回答，陈默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吱个声啊？” 　　“叮！本系统不跟杠精宿主说话。” 　　杠精…… 　　听到系统对自己的评价，陈默顿时不淡定了，双手一拍床垫直接从床边站了起来：“不是，我怎么就杠精了？你这话说得可有些没头没脑的啊！” 　　不过这一次无论他再怎么说，系统都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完美践行了“不跟杠精宿主说话”的原则。 　　求助系统无果，反倒还落了个杠精的名头，陈默最终只能重新坐回床上，自己继续思考起对策。 　　由神力和法则构成的种族的棋子，神力他有，法则他也不缺，但关键在于他所掌握的法则全部都是从其他世界带来的，而非本土世界的法则。 　　打个很容易理解的比方，把国外地铁站的通行卡拿到国内来刷，那肯定是不行的。 　　打个更容易理解的比方，你拿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了。 　　而若是抛弃法则，仅仅只是以神力塑造出棋子的外形……骗骗普通人还行，或许那些序列排名在神灵种以下的种族也没办法分辨得出真货与赝品之间的区别，但在点满了法则专精的神灵种们面前，这点把戏肯定瞬间就会被拆穿，更别提拿着假棋子去跟特图对赌了。 　　“最糟糕的局面啊……” 　　思绪彻底陷入无解的死局当中，陈默双手撑在床垫上，仰起头向后倾倒身体，目光游离的注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房间。 　　悬浮微尘、细菌、病毒、可见光与不可见光的波段和粒子、各种向外扩散并发生转化的能量、无序运动的原子、高速回旋的电子、充斥在一切物质间的力场，以及贯穿整个物质空间，连接高低维度的引力波…… 　　“太像了。” 　　神辉闪耀的双眼由表及里彻底洞察了这个世界的基础构成形态，陈默叹息着轻声感慨了一句。 　　同样的四大基本力，同样的光速最快的物理法则，同样的能量递减阶梯……眼前这个世界和他曾经呆过的那个拥有名为地球的行星的世界是如此相似。 　　但，法则却完全不同。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即使不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种，但这个世界依然有兽人这样的亚人种，也有精灵这样的类人种，甚至连龙种这样的究极生物也是存在的。 　　并且，这里还是个十足纯正的奇幻魔法世界。 　　什么叫做绝对无法更改的物理框架？ 　　在这里，物理框架的绝对性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就拿陈默刚跃迁到这个位面时，在宇宙深空当中见到的那些神灵为例，单靠意志波动就直接抹消了物质与能量的边界…… 　　而要想掌握这个世界所独有的法则，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根本不需要做任何考虑——从特图手里夺过星杯，然后他直接就能吞噬掉其中蕴含的法则，顺带还能极大的上涨一波神力值。 　　好当然是很好，但实际上的可操作性却完全为零。 　　而另一条路，考虑价值也不大——靠自己凝聚出这个世界的法则，哪怕只是一丁点法则碎片也好，融入进种族棋子当中就能把赝品变成真货。 　　但就现阶段而言，陈默连这个世界具体的运行规律都没搞清楚，更别提窥见本源法则了。 　　从前半夜一直思考到凌晨天际微微泛白的时候，他最终只能无奈的得出结论——没办法。 　　涉及到法则层面的问题，即使是像神灵种这样的高维生物，也不可能光想一晚上就拿出办法来。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 　　在专业不对口的情况下，你让一个分析磁场变换的理工科博士生去研究社科的内容，而且还只给一天时间，别人就算抓破头都不可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嗯唔……” 　　宽阔柔软的大床上，鼓起一团的被子忽然动了动，然后从中传出少女软软糯糯的轻哼声。 　　“陛下，您醒了吗？” 　　半梦半醒间，史蒂芬妮仿佛听到熟悉的呼唤从耳边传来。 　　是梦……？ 　　“陛下，如果醒了的话就请快些起床吧，新王上任第一天就懈怠政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政务…… 　　不对，政务！ 　　听到政务二字，史蒂芬妮还处在恍惚当中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然后她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翻腾起身—— 　　“啊——！眼睛！我的眼睛！” 　　下一刻，随着一阵凄惨的痛呼声，她捂着眼睛又重新缩回了被子里面。 　　虽然人类种目前已经算是衰微到了极点，但作为艾尔奇亚国王的寝宫，豪华依然是不变的主基调。 　　采光位置极好的巨大落地窗外，淡金色阳光倾泻而入，透过窗口可以远眺见视野边缘的连绵山脉，景致相当不错。 　　不过对于刚从漆黑睡梦中清醒的少女来说，这却是刺痛她双眼的罪魁祸首。 　　“痛……痛痛痛痛……” 　　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那种视线一片发白的感觉才逐渐过去，史蒂芬妮这次吸取教训没有再冒冒失失的一下子坐起身来，而是小心翼翼的稍微将被子掀开一条缝。 　　柔和的晨间光线对于她来说依然有些太过强烈了，不过稍微眯起眼睛就感觉好受很多。 　　等到史蒂芬妮掀开被子时，视线中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正站在床边，左手挽着一件浅褐色女式上衣和短裙，朝她露出微笑。 　　而在她因为刚睡醒而有些茫然的大脑当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早上好啊……” 　　“早上好，陛下。” 　　注视着眼前从床上坐起的少女，陈默目光略微下移，上前两步将衣物放到床边，然后规规矩矩的转过身去。 　　“嗯……？” 　　看到陈默转身的动作，史蒂芬妮慢了两拍才意识到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低下头，目光立刻被大片雪白占据，蔚蓝瞳孔逐渐放大。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情况？裸睡？她什么时候有的这种习惯？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她绝对被看光了吧！？ 　　要死了啊！！！ 　　史蒂芬妮满脸通红的抓过衣服，一边往身上套，脑海里却是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完蛋了！棋子！” 　　“什么棋子？” 　　“就是人类种的棋子啊！” 　　“人类种的棋子？” 　　陈默满是疑惑的语气让史蒂芬妮神情一愣。 　　“那个，就是昨天晚上……”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装傻！你昨晚明明也在这里的！” 　　听到史蒂芬妮的喊声，陈默话音一顿，然后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陛下……您，不会是做春夢了吧？” 　　“春你个大头鬼啊！” 　　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本来被别人看光就已经够羞耻了，再加上如此露骨的话题，顿时让她面红耳赤起来。 　　不过紧接着，史蒂芬妮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昨天晚上的事情，不会真的是做梦吧？ 　　验证一下…… 　　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之后，她有些紧张的伸出右手，在半空缓缓虚握。 　　掌心合拢的瞬间，剔透闪耀的光芒将她眼底照亮。 　　棋子…… 　　——人类种的棋子！ 　　竟然真的是梦……不，应该说还好是梦才对！ 　　劫后余生般的强烈喜悦之下，史蒂芬妮差点没哇的一声直接哭出来。 第十三章 智者一通百通，能人无所不能 　　照看着史蒂芬妮接手过自先王逝世后就一直不断累积，直至现在为止已经变得像座小山一样堆在办公桌案上的政务工作之后，陈默便独自离开了王城。 　　奇幻世界的景色一向都很不错，因此即使徒步从艾尔奇亚市中心漫步到地处偏僻的郊外，过程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正午时分，陈默在郊外的一座庞大建筑前停下脚步。 　　占地面积几乎可以与王城相媲美，无论形制还是装饰都极为精致，整个建筑寂静陈横在正午的明媚阳光下，半空中微尘轻旋飞舞，美轮美奂之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宁静了几分。 　　正式名称是【国立艾尔奇亚大图书馆】——光从如此庞大而精美的外形，就能看出当初建造这处图书馆的人，肯定是深刻认识到了“知识”这一无形财富所具备的能量，并且对人类种的未来抱有极大的期待和憧憬。 　　不过很可惜，现如今的人类种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穷途末路的灭种边缘，也不知道当初那位负责建造图书馆的先人知道人类种的现状后会作何反应？ 　　悲哀叹息吗？还是一怒之下揭棺而起？ 　　然而现实永远是最为残酷的，人类种的衰微已经成为不变的事实……就连这座【国立艾尔奇亚大图书馆】也已经变得徒有空名了。 　　因为图书馆的归属权，早就已经被史蒂芬妮的祖父输给了其他的种族。 　　种族序列排名第六位，比人类种领先了足足十位的——天翼种。 　　站在图书馆门前，陈默抬手轻轻抚摸着巨大门扉上的图案花纹，眼前浮光掠影般回转过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光景。 　　虽然由于没有相应职权的原因，他目前还做不到时空逆流之类的事情，但如果仅仅只是顺着“时间”追溯一些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那倒是没什么问题。 　　就好像实际去外国旅游和在网上浏览一些外国景点的图片一样，几千甚至上万的旅游经费与几兆的流量费相比，两者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追溯眼前这座图书馆的过往，陈默所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极少量神力罢了。 　　“神力：15/s（10490/10500）” 　　每秒十点的神力消耗，以他的恢复速度，完全没有任何压力，甚至连负担都算不上。 　　而随着神力的消耗，陈默视野中不断重复着月升日落的光景，然后快速流动的画面忽然变慢下来，许多身穿官员服饰的人员集中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上激烈谈论着。 　　【绝对……绝对不能让步！】 　　【但对方可是传说中的天翼种哦……】 　　【说的没错，就算没办法直接开战，但惹上第六种族的下场也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是……】 　　官员们争论半天也还是没能拿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就在陈默打算再往回追溯一些的时候，他们忽然停下争论，低头让开了一条通路。 　　【王……】 　　【王来了】 　　顺着人群的缺口，一个面容威严的老者出现在图书馆前。 　　然后他替其他所有人做出了决策。 　　【开门】 　　【不能……不能赌！不能赌啊！】 　　【王，再考虑考虑吧！】 　　四周涌上的官员并没能阻挡住先王的脚步，巨大门扉向内开启，然后又缓缓合拢，只留下一众捶胸顿足的官员们。 　　【昏君】 　　透过尚未完全合拢的门扉，最后那一丝缝隙间，陈默瞥见了一双眼睛。 　　和处于时光回溯当中的黑白世界不同，那是一双有色彩的眼睛。 　　仿佛透过棱镜的阳光般变换着颜色，质感宛如最为上乘的无暇的琥珀…… 　　最重要的是——这双眼睛，在动。 　　虽然移动的速度很慢，但却实实在在挣脱了时间的束缚，一点点的转动着视线。 　　然后，与站在门外的陈默四目相对。 　　……被发现了？ 　　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陈默稍感诧异的挑了挑眉头，不过随即他立刻遮蔽住自己的气息。 　　【天翼种的大人，请问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不……只是刚才突然有种……算了，开始游戏吧】 　　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陈默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处于时光回溯模式下，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历史造成影响，但若是有人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观测，进而做出一些和历史轨迹相违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事情出来，那后果可就不怎么好玩了。 　　蝴蝶效应——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使得整个系统发生长期而巨大的连锁反应。 　　另一个比较知名的说法是，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洲的一场龙卷风。 　　如果历史发生了改变，那么即使变量再小，最后所引发的后果也可能是颠覆性的。 　　还好没有出什么乱子…… 　　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陈默也对天翼种有了更深程度的了解。 　　超越时间框架的束缚……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打个同类型的比方，就好像动漫里面的角色突然伸出手自己拉了下进度条一样。 　　说起来或许有些好笑，但这实际上却是非常不可思议，也非常恐怖的事情。 　　想象一下……你在看某之空的时候，本来纸巾都已经准备好了，穹妹突然羞红着脸拽过被单遮住身体，然后把进度条拖到两分钟之前，还恐吓你不准看她…… 　　说一点都不恐怖的可以再想想午夜凶铃。 　　……还是说不恐怖的，建议找个女朋友。 　　确认过自己并没有对历史进程造成什么影响之后，陈默继续往回追溯时间，又是数百次月升日落过后，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前。 　　色泽偏暗的红发，天空般蔚蓝的双眸，踩着可爱的圆头小皮鞋，还有一身学院风的校服短裙装扮…… 　　史蒂芬妮——更正，应该是学生时代的小史蒂芬妮。 　　【果然还是图书馆这边更安静一些啊……】 　　毫无疑问，史蒂芬妮是血统极为纯粹的人类种，没有混杂其他十五个种族的杂质。 　　所以当她经过陈默身边时，理所当然的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这位“幽灵”先生。 　　【……爷爷上次送我的发夹弄掉了啊，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再送我个新的？】 　　造型古典的巨大门扉缓缓开启，小史蒂芬妮迈步走进图书馆当中，留下一串略带遗憾的声音。 　　发卡？ 　　陈默稍微回忆了下史蒂芬妮的打扮，在她头上可没戴着什么发卡之类的东西。 　　“就当是歉礼吧……” 　　想到人类种的棋子被自己不小心吸收掉的事情，他将追溯时间的目光落到已经走进图书馆当中的女孩背影上，然后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这枚发卡就送给你，以后可别再这么邋邋遢遢的样子了，你好歹也是公主耶？】 　　【对不起，爷爷……】 　　清晨光景，模样还处在壮年向老年转换时期的先王站在史蒂芬妮的寝宫里，一边为她梳理头发，一边拿捏着语气轻声责备道。 　　不过即便如此，小史蒂芬妮依然露出有些难过的神情。 　　见此，先王拿过发卡轻轻别在她头上，然后大手顺着发丝来回抚摸两下。 　　【不对哦，不是这个】 　　【谢谢爷爷……？】 　　【这次对了，奖励……亲一个！】 　　【哇——！口水，爷爷好恶心啊！】 　　嬉闹当中的爷孙俩并没有发现，寝宫角落里有一双跨越上千个日夜的目光，正静静凝视着他们。 　　片刻后，陈默闭了闭眼睛，神力起伏的潮水逐渐平息下来。 　　等到他再次睁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经变回到了图书馆门口，他的右手仍然轻触在门扉之上。 　　而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中，正握着一枚浅粉色蓝白斑点的花瓣发卡。 　　这并不是艾尔奇亚先王送给小史蒂芬妮的那枚发卡。以陈默目前的职权和神力储量，他还没办法对时间长河中的事物进行物理层面上的干涉，因此这只是他捏造出来的仿制品罢了。 　　不过即使是仿制品，这枚发卡依然对史蒂芬妮有着不俗的意义。 　　——其中承载着的，是难以衡量价值的珍贵回忆。 　　妥善收好发卡之后，陈默推开入口的巨大门扉，踏进了图书馆当中。 　　与外面看起来十分符合的宽敞空间，由墙壁到天花板，半空中排列漂浮着无数违反重力的书架。 　　熟悉的场景…… 　　他曾经在刀剑神域世界，准确来说应该是在Under World的世界，那位系统管理员的大图书馆里见过类似的状况。 　　不过和Under World相比，这个【国立艾尔奇亚大图书馆】的规模却要更加宏伟一些。 　　光看单个书架就有数十公尺长，漂浮着的书架与书架之间，无数闪耀光辉的“精灵”（魔法媒介）充当照明——看起来简直宛如一座梦幻的迷宫般。 　　而在这座梦幻迷宫当中，收录着的上亿册藏书，正是陈默此行的目标。 　　“我说……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位Grim的Mysterious先生？” 　　就在陈默四处打量着图书馆里的景象的时候，一道卖弄潮流般夹杂着不同语种的询问声从他身后传来。 　　“嗯？” 　　顺着询问声转过头，映入陈默视线的是一位拥有压倒性存在感的绝美少女，头上仿佛天使般旋转着几何图案的光环。 　　从少女腰部伸展出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纤细双翼，明明完全不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却让她得以漂浮在离地几十厘米的半空。 　　宛如虹光般流转变换着不同颜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为少女的容貌更加增添了几分非人性质的美感。 　　还有那双曾在溯流的时间长河中惊鸿一瞥的琥珀双眸…… 　　“不……不对。” 　　与陈默四目相对的瞬间，少女脸上本来还带着点感兴趣意味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下一刻，她重新笑了起来。 　　笑容里充满残虐的疯狂。 　　强烈到摇动空气的敌意，伴随着冷风般凛然吹过心头的杀念，少女浑身因兴奋而颤栗起来。 　　“我们肯定见过……或者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我遭受到了神灵的垂青注视吗？哈！这是何等的荣光！” 　　序列排名第六位，天翼种。 　　——为了歼灭神——将神消灭殆尽，由神所创造的兵器。 　　仅仅只是对视一眼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了吗…… 　　陈默微微眯起眼睛，周身荡漾开神力的波纹，【原罪】职权轻轻触动：“冷静一点，不要被情绪主导了行动。” 　　“……” 　　话语出口瞬间就变换为规则，作用在少女身上，让她立刻脱离了埋藏在种族核心深处的弑神狂热。 　　“刚才……那是什么？” 　　感受着自己此刻已经变得完全冷静下来的状态，天翼种少女——吉普莉尔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你用了什么魔法吗？可我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精灵的波动……还是说单凭天翼种的精灵回廊，根本不足以观测到神灵种使用魔法的迹象？” 　　“不是魔法。” 　　“可不用魔法到底要怎么做到……” 　　面对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天翼种少女，陈默微微一笑：“你以为神凭什么才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 第十四章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国立艾尔奇亚大图书馆中央，书架呈环形围绕在四周，陈默和吉普莉尔相对坐在圆桌两边。 　　“那么，不知道尊贵的神灵大人专程来找我这个小小的天翼种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圆形桌面上摆放着一套磨砂质感的茶具，暗褐色小泥炉中冒出橙红焰光，茶壶口不停喷出带着清雅茶香的蒸汽。 　　陈默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伸手从泥炉上提过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后才抬头看向桌对面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天翼种少女。 　　“我说话不太喜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就直言不讳了，请你把这个图书馆里所有的藏书都转让给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吉普莉尔脸上刻意维持着恭敬谨慎的笑容消失了。 　　“您……能再说一遍吗？我刚才好像有些没听清……” 　　“我说，请你把这个图书馆里所有的藏书都转让给我。”陈默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语调毫无起伏的重复道。 　　而坐在桌对面的天翼种少女闻言，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所以说，您……就只是为了这些书而来？” 　　“当然。”陈默缓缓放下茶杯，意味深长道：“很多时候，知识就是力量。” 　　“啊……没错，但还有句话叫知识是无价的哦？” 　　确认了陈默没有在开玩笑之后，吉普莉尔却并不打算随便就将自己耗费漫长时间收集来的书籍转让出去，哪怕对方是传说中的神灵种——和自己的造物主相同的种族也一样。 　　在现如今这个无论伤害、杀戮还是掠夺都被盟约禁止的时代，十六种族间实际已经失去了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区分，毕竟谁也没办法奈何谁，这是就连神灵种也不能打破的禁忌。 　　因此她虽然有所忌惮，但却并非感觉恐惧害怕。 　　甚至还有几分隐藏极深的兴奋——作为弑神兵器而诞生的种族，在近距离接触到神灵种时，那种无法抑制的残虐冲动。 　　“特别是对于珍视知识更甚一切的我等天翼种而言……这间图书馆里装满了我所收集的书籍，而您单凭一句话就想要夺走这些收纳知识的书本，恐怕有些太过霸道了吧？” 　　“没有什么霸道的，这世间一切不利因素，都只不过是由于当事人能力不足罢了。” 　　“能力？” 　　吉普莉尔仔细咀嚼着陈默的话语，忽然她眼神微微一亮道：“您的意思是……” 　　“盟约第二条，所有纠纷一律都以游戏胜负解决。” 　　“所以您要以神灵种的身份，向下位的天翼种发起挑战？” 　　“没错。”陈默第三次为自己续上茶水：“你打算拒绝吗？” 　　“不……很抱歉，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消息的准确性而已。” 　　努力压下心头再次膨胀起来的强烈杀意，吉普莉尔深呼吸几次，然后才接着问道：“那么，我需要付出的赌注是这个庞大书库里的上亿册藏书——其价值可以说是等同于我的生命也不为过，所以相对的，您又准备了怎样的赌注呢？” 　　“赌注啊……我想想看。” 　　陈默手指轻轻转动着茶杯，不出片刻就给出了答复：“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想试试看亲手弑杀神灵的感觉吧？可以哟……只要你赢了，我就把性命交托给你，无论要杀要剐都随你高兴。” 　　弑神…… 　　吉普莉尔呼吸立刻失去了平静，微微眯起的双眼当中投射出锐利目光。 　　“您……这玩笑可开得有些大了。” 　　“我没有开玩笑哦？” 　　回应吉普莉尔的，是陈默脸上平静而认真的表情。 　　“能够和性命等价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所以就直接赌命好了，干脆利落也省了许多麻烦。” 　　瞬间，整个图书馆上空仿佛遭受到无形的重锤冲击，气氛顿时变得凝固而压抑起来，天翼种少女周身旋转缠绕着无数闪耀的精灵光点，庞大的杀意有若实质般在空气中流淌。 　　然而身处杀意最中央，陈默依然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 　　“看来你是接受赌约了？” 　　“啊，当然……不过您可不要后悔啊。” 　　“后悔？” 　　陈默放下茶杯，挥手将整套茶具重新散作银白光点，嘴角浮现出冰冷笑意：“如果你有自信能让我后悔的话，那我倒还真是开始期待起来了。” 　　种族序列排名第一位，神灵种，以及第六位的天翼种。 　　虽然两者仅仅只相隔了五个位置，但其中的差距却比天翼种和人类种还要更加巨大。 　　如果把人类种比作蚂蚁，并且以此为标杆的话，那么天翼种就是克苏鲁神话里面的外神，而神灵种则是看书的人——无论蚂蚁还是外神，对于看书的人来说，都只不过是书中的文字罢了。 　　因此，无论吉普莉尔想出来怎样的游戏，亦或是针对他做出何种方案的战略对策，但最终结局早在她同意接受赌约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除了那些同为神灵种的家伙之外，陈默从一开始就站在不败之地。 　　然而天翼种的少女却并没有察觉到两者间存在的这份本质上的差距，她竭尽脑汁思考着如何才能将对方拉下神坛，并且放到和自己同等层次的赢面上进行公平角逐。 　　然后，她脑海中犹如惊雷乍现般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想到了？”陈默注视着天翼种少女闪闪发亮的目光，手指轻敲桌面：“说说看吧，你想要怎么玩？” 　　“狩猎游戏！”吉普莉尔脸上浮现出包含着赤裸杀意的笑容：“就当是为胜利之后收取赌注做预热活动好了。” 　　“狩猎？” 　　陈默打量的目光落到吉普莉尔身上，瞬间将她此刻内心深处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九成以上是因为即将挑战神灵而升起的恐惧，其中还夹杂着狂热的残虐杀意，带来令人浑身激起鸡皮疙瘩的颤栗感，最后剩下一成不到则是在盘算着游戏的相关事宜。 　　狩猎游戏——准确来说应该是鬼捉人游戏，将双方的意识同时投放到由魔法器械【实体化装置】构成的虚拟世界当中，然后进行彼此寻找的游戏。 　　——找到了，就直接杀掉！ 　　先在游戏里面提前体验过弑神的感觉，然后再回归到现实重温一次弑神的乐趣吗？ 　　怪不得她会这么兴奋了……实在是好战到极点的种族。 　　“是的，狩猎游戏。”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里里外外彻底看透的吉普莉尔，此刻仍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向陈默介绍游戏的规则：“虽然很想实际试试看神灵种的能力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但我也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就错失了这么好的弑神的机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个游戏只需要意识参与，身体的能力全部留在现实里，如此一来就能保证绝对的公平。” 　　说到这里，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圆桌中央描绘的复杂几何图案，空气中的精灵顿时微微散发出光亮，犹如爆炸时的反向冲击波般向几何图案中心收缩聚拢。 　　紧接着四周浮现出无数魔法阵，桌面中央上方凝结出质感剔透的水晶。 　　“这是能够将幻想具现成现实的魔法游戏装置，待会儿我们的意识会被投放进由这个装置生成的虚拟世界当中，然后……就像我说的，大家只要相互狩猎就好了，最先杀掉对方的人，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确保游戏能够公平进行的依仗吗？” 　　“没错，正是这样……您现在开始后悔了吗？” 　　面对露出愉悦笑容，似乎已经预见到游戏结局的天翼种少女，陈默轻轻抬起右手。 　　“向盟约宣誓。” 　　“在听完我的说明之后还能这么果决吗？不愧是神灵种呢，这份由强大而诞生的自信……” 　　吉普莉尔说到这里时忽然止住话头，只是露出危险的笑容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性。 　　“——向盟约宣誓！” 　　誓词脱口的瞬间，【实体化装置】的主体水晶整个开始散发出夺目强光，四周的魔法阵也跟着快速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来自盟约的力量狠狠冲击进陈默体内神魂与神躯结合交融的位置。 　　意识恍惚之际，他听到了吉普莉尔充满期待的欢乐而爽朗的话语声。 　　“神灵种的大人，在此再度向您介绍——现如今热爱收集书籍的天翼种的我们，在【十条盟约】颁布以前，最为喜爱的活动就是收集各种族的首级，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啊——大家还曾经为了砍下的巨人种和龙精种的首级要装饰在哪里而起过争执呢……不过您不用担心，神灵种的首级是绝对的稀缺资源，收集进度到现在为止也依然还是0，所以我绝对会好好砍下您的头颅，然后装饰到整个阿邦特·赫伊姆最显赫最耀眼的位置以缅怀您的荣光，请务必好好期待吧……” 　　话音到此便忽然中断，盟约的规则彻底将神魂与神躯拆开，不过陈默依然能够保持思维的清醒。 　　砍下头颅吗…… 　　说起来，他最开始的时候似乎也是对枭首有着特别的偏爱来着？ 　　因为这样杀戮起来最具效率。 　　不过想想天翼种少女绝美曼妙的身姿，要是一剑把她的脑袋砍下来，未免有些太不解风情了吧…… 　　就在陈默暗自琢磨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与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浓厚刺鼻的硝烟味道。 　　战场……？ 　　下一刻，城市废墟的景象涌入视野，陈默转动视线，立刻看到十几双目眦欲裂的眼睛从背后盯着自己。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视线转回正前方，十几个造型跟畸形怪胎一样的东西，正手脚并用以异常鬼畜的姿势从百米开外朝自己飞奔而来。 　　至于之前的枪声…… 　　陈默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正抱着一挺轻机枪。 　　与此同时，一大股记忆涌入脑海。 　　王德发，鹰眼强化的异能者，虽然异能不怎么厉害，但好歹还算有点能力，所以在资源收集部队当差——就是他现在这具身体了。 　　那些畸形怪胎叫异人，是被天外病毒感染的人类，会吃人还会进化，而且还会污染土地和水源，是天外病毒感染事件后幸存人类的头号公敌。 　　在他身后那些人都是他的团员，百分百的普通人，屁本事没有，不然团长也不会轮到他来当。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王德发还是个热血青年，在收集资源时遇到十几个异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丢下团员跑路，而是抱着机枪一个翻身跃到最前面，想帮团员们争取跑路的时间…… 　　“快跑！不要停下来啊！”——他刚接管过意识的时候王德发还打算往自己身上这么插旗来着。 　　“团长！团长啊啊啊啊啊——！” 　　就在陈默心里暗骂王德发就是个十足憨批的时候，在他身后忽然传来团员们的鬼哭狼嚎，声音凄厉得跟死了m……团长一样。 　　“嚎个屁，老子还没死呢！” 　　陈默斜过目光狠狠瞥了所有团员里喊得最大声也最撕心裂肺的那个2B一眼，异人是听觉优先于嗅觉优先于视觉的动物，就他这么嚷嚷，待会儿这些人没一个能跑脱的。 　　“咕噜……” 　　被陈默狠狠瞥了一眼，众人齐刷刷停下哭丧一样的喊声，同时背后升起冰凉发麻的感觉，像是被刀尖抵在脖子上一样。 　　“妈的……一群拖油瓶！” 　　没有闲心去管这些团员的死活，陈默感受了下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强度，说难听点弱得跟坨屎似的，眼睛里倒是涌动着一股暖流，仿佛在孕育什么东西一样，想必就是那个什么鹰眼异能了，但这能力也是个鸡肋，除了能让他看得远一点、清楚一点之外，其他屁用没有。 　　不过即使如此，他依然有能够让自己绝地翻盘的底牌。 　　咔啦—— 　　拆卸下已经打空大半的弹鼓，然后更换上新的弹鼓，枪口无声燃起苍蓝火焰。 　　下一刻，陈默对准已经冲到五米范围内的异人，手指轻轻扣下了扳机。 　　霎时间，周遭景物仿佛时钟停摆般凝固。 　　废墟残骸间只剩下苍蓝火焰张牙舞爪的跳跃出妖魔般的阴影。 第十五章 骗你不得House 　　轻机枪全自动的膛口制退器中不断喷涌出苍蓝焰火，同一时间，无数闪耀着银白光辉的弹道轨迹划过半空，彼此交织成大网，狠狠撕裂了扑向其中的异人身躯。 　　仅仅只用了深吸一口香烟的功夫，陈默就松开了扣下扳机的手指。 　　在他前方不足十公分的位置，地面布满了热气腾腾的血肉碎渣，骨骼与内脏也混杂其中，放眼望去甚至连稍大一些的尸体残肢都找不出来。 　　吉普莉尔制订的游戏规则虽然确实限制了陈默的身体能力，但有些东西却是和他的本源直接连在一起的。 　　【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曜日魔王】——在只有他才能看见的淡蓝面板上，三棵金字塔造型的技能树正微微闪耀着瑰丽动人的银白光辉。 　　这，才是他赖以强大的真正根源。 　　充满病毒的脏污血液沿着地势缓缓流淌到脚下，陈默转身看向背后一众目瞪口呆的男男女女，单手提着轻机枪就回到了团队当中。 　　“团、团长……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变得这么厉害了？” 　　随着陈默的归队，其他团队成员依然忘不了刚才亲眼所见的那疯狂杀戮的一幕，下意识感到恐惧的退出了一小圈空白地带，只有个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些雀斑淡痕的小姑娘，表情畏怯的靠了过来：“不过这次杀掉了十几只异人，以后两个月我们都不用再出来收集资源了呢……” 　　作为高压力高风险高回报的三高工作，为了防止内部成员出现心理问题，资源收集部队也设立了许多相关的制衡规定，其中最人性化的一条，就是积分制规定。 　　无论所处团队是什么等级，也无论有没有收集到高价值的物资，只要在外出收集资源的过程中杀掉异人，就可以得到相应的积分——一只最低进化等级的异人对应一点积分，往上每高一个进化等级，积分都是十倍递增。 　　而在所有能够用积分换取的东西里面，最受欢迎也最畅销的，毫无疑问就是安全休息的时间了。 　　一点换三天，陈默之前杀的那十几只异人够换一个多月时间，不过资源收集任务本身也是有积分补贴的，算起来刚好可以让团队里的成员好好休息两个月。 　　不过陈默可没打算把积分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刚才我在杀异人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诶？” 　　超出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小姑娘微微一愣，然后她立刻脸红起来：“那个……我们在……” 　　“你们在干看着，对吧。” 　　陈默边说边伸手在怀里摸索片刻，衣服遮盖下掌心银辉闪烁，一块金属圆镜出现在他手中。 　　稍微对比了下镜面里倒映出的容貌，应该说不愧是由魔法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吗……这具名为王德发的身体在外貌上和他有着九成以上的相似度。 　　“干看着，什么都没做，却还想在瓜分战果的时候来分一杯羹？”陈默嘴角绽放出讥诮的冷笑：“资源收集任务的积分你们拿去分了就是，但杀异人的积分可没你们的份。” 　　随着陈默冰冷无情的话音，周围其他团队成员立刻嘈杂低语起来，除他以外总共十九人编制的队伍，同时就有近十双不满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察觉到众人情绪的变化，陈默微微低头静默不语，只是嘴角翘起冷笑的弧度越发上扬了几分。 　　作为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和务实主义者，他一直以来信奉的都是不劳不食的道理，这一点就连现实里的空白两兄妹都没能逃过，更别提眼前这些连人格都是虚拟出来的游戏人物了。 　　“团……长……？” 　　站在陈默身旁，雀斑少女看着从他脸上露出的讥讽笑容，脚下忍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如此冰冷生硬的语气，以及漠不关心的神情，完全和印象当中那位好性格的热血团长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小姑娘目光有些迷茫的盯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身影，内心深处却忽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 　　“你……真的是团长吗？” 　　陈默正检查着自己身上携带的物品，突然听到这句轻声颤抖的询问，他侧回过头，目光审视的看了两眼少女容貌清秀的面庞，然后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谁知道呢……或许已经不是了吧。” 　　…… 　　傍晚，橙红云霞铺满天际。 　　都市废墟与无边荒漠的交界处，一座规模庞大的环形城塞伫立于此。 　　整个城塞外墙都是由钢铁铸成，而在城塞中心，一根犹如避雷针般造型的物体高耸入云，最顶端投射下湛蓝电光构成的屏障，仿佛倒扣的碗口般将整个城塞笼罩在内。 　　数十年前，最后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异人歼灭战失败后，元气大伤的幸存人类建立起东南西北四座巨城，这里正是东部要塞。 　　高达百米的城门入口处，陈默对着卫兵报上队伍编号，并且通过身份识别之后，看也没看身后的众人一眼，直接走进了城门当中。 　　完全由魔法构成的虚幻世界……虽然他也有些好奇这个世界形成的原理，以及其究竟将现实还原到了何种程度，但与探索这个世界相比，此刻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资源收集部队，准确来说应该是“东部要塞军区资源收集大队”这样的名字。 　　整个军区里，除了负责定期外出收集资源的资源收集大队外，还有其他各种不同用途的分支部队，其中堪称太子党的，当数专门消灭异人的特战大队无疑，平日里不仅吃穿用度都由军区无偿供给，何种设施配置更是一应俱全。 　　积分兑换大厅，刚好就在特战大队的辖区内。 　　傍晚时候的积分兑换大厅，人员数量与白天比起来显得稀疏了很多。 　　陈默站在柜台前把自己的身份标识牌递给接待生小姐，片刻后她恭敬的双手奉还过来：“王德发少尉，您的积分已经查询更新，目前剩余二十七点。” 　　二十七点……排除陈默之前杀掉的那十几只异人新入账的积分，原本那个王德发辛苦攒了许久，也才仅仅只有十点富余的积分，这还是包括了他少尉军衔每个月两点积分的补贴，再加上团长职务比团员多了五个点的任务分成，不然恐怕会更少。 　　资源收集部队，虽然接触的都是第一手从要塞外面收集来的各类资源，但实际上可捞的油水却少到了极点。 　　不过，能有二十七点也已经足够了…… 　　接过身份标识牌，陈默转手就插入柜台上一个长条形凹槽，随后朝接待生小姐说道：“发布任务，悬赏二十点积分，我要找一个人。” 　　“是的，请您稍等片刻。”接待生小姐在服务器终端上操作片刻后才接着问道：“寻人任务，请问您要找的人有什么具体特征吗？” 　　“有，我有她的照片。” 　　从陈默手中接过照片，接待生小姐低下头，目光扫视两眼后忽然抬起眼皮，以隐约有些微妙的表情盯着他：“请问，少尉阁下……您与这位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怎么，现在发布寻人任务还要盘问这么多个人隐私吗？” 　　“不……只是为了防止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所以需要确认一下。” 　　看着接待生小姐满是古怪意味的目光，陈默心头忽然恍然大悟。 　　感情他这是被当成心怀不轨的危险分子了啊……？ 　　不过以吉普莉尔的容貌来说，放在人类的审美观里完全就是绝世倾城的等级，再加上自己这个少尉还是资源收集部队的水货，突然拿着绝色少女的照片跑来发布寻人任务，会引人怀疑也是很正常的事。 　　想通关键要隘之后，陈默也没有太过难为这个警惕心泛滥的接待生小姐，念头稍微一转便考虑好说辞，扬起下巴道：“这是我老婆！” 　　“您……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我可以发誓。” 　　与接待生小姐明显不信的眼神四目相对，陈默一脸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右手向上竖起三根指头：“她真是我老婆，要是骗你的话，就让我王德发不得好死，死了之后还会变成异人，被第一特战大队再杀一遍。” 　　好狠…… 　　听到陈默的誓词，接待生小姐眼角微微抽动，心里感慨于他竟然能够想出如此狠辣的毒誓，但嘴上还是坚持原则道：“很抱歉，少尉阁下，如果您不能拿出更加具有实质性的证据的话，请恕我不能为您发布这个寻人任务。” 　　“发誓都不行吗？我发誓可是很灵验的啊……” 　　陈默有些无奈的伸手从胸口掏出一枚项链挂坠，指甲弹开盖子露出里面他和吉普莉尔的合影：“这样总行了吧？” 　　“请您再稍等片刻。” 　　似乎已经在心里把陈默划分进了不安分成员的名单当中，接待生小姐慎重的接过项链挂坠，转身走进后台打算验证一下合影照的真实性。 　　“我是长得很像坏人还是怎么的，至于这么小心提防吗……” 　　有些无语的看着接待生小姐离开的背影，陈默靠在柜台前等候起来，不过就在接待生小姐彻底消失在后台门口时，一股令他脖颈冰冷发凉的危机感忽然从心头升起。 　　——背后！ 　　猛然抽出插在腿侧的匕首，陈默转回过身横向一挥，半空中立刻爆闪出大片绚烂火星。 　　“哎呀……差了一点吗？” 　　发起偷袭的少女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即她脸上露出更加兴奋的表情：“不过这样也好，完全毫无反抗的话，狩猎也就丧失了乐趣呢。” 　　“吉普莉尔……” 　　看清少女熟悉的面容，陈默手上略微用力，格挡开对方之后匕首在掌心转动一圈，变成了反握的姿势。 　　“看来这场游戏很快就能结束了，倒是省了我许多功夫。” 　　“啊……没错，很快就会结束。” 　　吉普莉尔嘴角绽放出充斥着狂热杀意的微笑，左手短剑摆出突进挥斩的姿势，同时右手从背后抽出另外一把短剑。 　　然而就在两人间气氛绷紧到极限时，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凝重。 　　“这位少尉，能否请你离开我们特战大队的积分兑换大厅？这里不欢迎你。” 　　随着话音，吉普莉尔身后缓步走过来一个中校军衔的男人，他脸上带着明显的轻蔑表情，拦在了陈默身前。 　　“随便对其他人刀兵相向，特别还是这么美丽的一位小姐，我可不能当做没看到呢！” 　　哦吼……英雄救美？ 　　虽然是被打扰了厮杀的兴致，但陈默却并没有感到丝毫恼怒，反而微微上扬起嘴角，目光感兴趣的看向吉普莉尔，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在一个以弑神为最高目标和最终追求的种族即将真正有机会完成弑神伟愿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个搅局的家伙…… 　　她到底是会一剑把这个男人劈成两半呢？还是按照天翼种的爱好砍下他的脑袋？ 　　下一刻，在陈默的注视下，天翼种少女绕过拦在两人中间的男人，走到自己身旁，然后动作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横眉怒眼盯着男人道：“我跟Darling打情骂俏，要你多管闲事？” 　　说完，她转过头与陈默对视一眼，表情瞬间软化成柔情蜜意，目光深处隐藏着几分得意和狡黠：“呐——我们去吃烛光晚餐吧，Darling？” 第十六章 刀燃心火 　　烛光晚餐…… 　　虽然明白吉普莉尔口中所说的烛光晚餐绝对不可能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烛光晚餐，但陈默依然还是带她前往整个东部要塞规模最大也最豪华的酒店，并且用寻人任务省出来的二十七点积分包下了整层餐厅。 　　高顶吊灯悬挂着菱形紫水晶灯饰，成百上千仿佛夜空繁星般交错闪烁，模仿古罗马神殿造型的洁白承重柱雕刻着维纳斯与玛尔斯的诗篇，整层楼的四壁都由巨大落地窗环绕构成，圆形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双人餐桌，摇晃的烛光与落地窗外漆黑的夜景形成鲜明而又融洽的对比。 　　光从形式上来说确实算是很浪漫的烛光晚餐，这个时候如果再来一首应景的小提琴乐曲就更好了。 　　不过此时此刻，整层餐厅里的气氛却与浪漫丝毫沾不到半点关系。 　　应该说，是剑拔弩张才对…… 　　陈默这边才刚拿起银质餐刀，坐在桌对面的天翼种少女就立刻微微起身摆出了防备反击的姿势。 　　“怎么，紧张啊？” 　　看到对方竟然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完全就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陈默忽然有些好奇起来：“刚才可没见你表现得这么拘谨。” 　　“之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如您所见，我们在这个游戏世界可没有现实里那么强的能力，基本就跟普通人类种没什么区别。” 　　搞清楚陈默并不是打算发起进攻后，吉普莉尔稍微放松一些，缓慢坐回到位置上：“……倒是您，丧失了身为神灵种的强大力量，为何还能保持如此镇定自若的姿态……而且，您似乎还很适应现在这具身体？” 　　“我有什么好不适应的。” 　　陈默微微摇了摇头，吉普莉尔所说的话他倒是能够理解，就好像让一个人突然变成蚂蚁，各方面肯定都会感觉很不适应，但他可不是迪斯博德那些生而为神的土著神灵种——在正式进阶为原力古神之前，他也是从人类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以当然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 　　“完全，理解不能呢……想要揣测神灵种的思维果然还是太不现实了吗？” 　　吉普莉尔思考片刻后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不过随即她又转而露出亢奋的表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比【稀有度5】还要高的，究极罕见的神灵种首级，现在终于要突破0的收集数量了……呜嘿，呜嘿嘿嘿~~阿兹莉尔前辈，还有大、大家都会羡慕到捶胸顿足的哭出来吧？！！” 　　天翼种少女超绝人类美貌的脸颊露出流着口水的痴笑，但前所未有的致命杀气却仿佛山洪暴发般从她身上释放出来。 　　随后…… 　　“那么——请做好准备，现在就要把您的脑袋给砍了哦？”吉普莉尔眼中带着嗜虐的灼热光芒，如此恳求道。 　　然而她的恳求却迟迟没有得到回答。 　　叮叮—— 　　餐刀与瓷盘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陈默慢条斯理切开牛排，六分熟的口感在醇厚的同时也夹杂着丝丝甘甜，吃完牛排再抿上一口七十年份的红酒，惬意舒缓的感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难得有这么正式的烛光晚餐，浪费了实在可惜……你不打算吃点吗？” 　　“……哈？” 　　吉普莉尔微微张开嘴巴，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现在可是在赌上性命进行游戏喔？这都能冷静下来吗……甚至还有心情吃东西？ 　　“不要这么不识风情嘛，姑且不论种族，但你终究还是个女性吧。” 　　再次浅抿一口红酒，陈默轻轻摇晃两下酒杯，看着天翼种少女惊愕的表情，接着道：“而且这还是你要求的烛光晚餐，怎么说也费了我二十多点积分才包下来这一整层餐厅，就算只是为了表示领情也应该吃几口吧？” 　　“……——积分？您还在乎这个吗？” 　　吉普莉尔感觉自己越发迷惑了，游戏里面虚拟的东西和自身性命相比，前者竟然比后者重要？ 　　“当然在乎了，我可是为了赚取积分付出了劳动的。”陈默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低下头继续和桌上的丰盛餐点做起了斗争。 　　不过现在这具普通人的身体终究还是对他造成了限制，仅仅片刻功夫，肚子里传来的饱腹感就让他停下了刀叉。 　　要是把这个鸡肋的鹰眼异能换成是增强新陈代谢能力的异能或者促进消化的异能就好了…… 　　陈默一边在心里发出感慨，一边用餐巾布擦了擦嘴角，当他放下餐巾时，旁边传来吉普莉尔询问的声音。 　　“您，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刚吃饱肚子就运动，可是会胃下垂哦？”陈默开玩笑的瞥了眼少女已经忍耐得有些急躁起来的表情，手中餐刀在桌布上擦去油渍，银白侧面倒映出他泛起冰冷杀意的目光。 　　吉普莉尔想要杀掉他的意志是绝对的，并且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砍下他头颅的机会。 　　所以陈默当然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开始吧。” 　　——叮！ 　　与话音相重合，一道锐利剑影闪电般向陈默脖颈间袭来，然后又立刻被他挥动餐刀挡了回去。 　　剑影袭来的速度很快，快到已经超越了陈默现在这具身体的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极限，以至于他完全是靠着【黑衣剑士】职业加持下的战斗直觉才能稍作阻挡。 　　快……并且不止是快。 　　高速斩击同时也携带着沉重的力量，格挡瞬间，沿着餐刀手柄传递回来的反作用力震得陈默掌心一阵发麻，虎口也刺痛得像是要撕裂一般。 　　“又挡下来了吗……看来之前那次果然不是运气呢？” 　　眼见斩击被挡回来，吉普莉尔稍微后退两步，但却并没有急着再次发起进攻，而是露出犹如猫戏老鼠般的表情：“按照这个游戏世界里面的等级划分，我现在这具身体的强度可是最高等级的呢，不过和我相比，您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所以接下来还请努力不要太轻易就被杀掉了哦，神灵种的大人。” 　　“是这样吗？” 　　陈默掂量了下餐刀的重心，然后稍微将握持的位置往前移动了一点，食指伸出抵在刀背上：“那我就努力试试好了。” 　　似乎是没想到陈默会如此一本正经的作出回答，吉普莉尔杀意凛然的笑容一滞，随即她仿佛受到约会邀请的少女般露出羞涩期待的表情。 　　“还请您务必让我更加尽兴一点呐。” 　　话音落毕，她脚下开始移动步伐，就像跳舞一样，身姿曼妙的旋转几圈，然后锐利剑光交错着映满陈默全部视野。 　　即使丧失了身为天翼种的能力，但吉普莉尔依然有着数千年间不断积累出来的卓越战斗才情。 　　特别是在【十条盟约】颁布之后，武力失去了绝对性的主导地位，那些大威力的魔法也随之变成无用废品长埋在记忆角落当中，反而是曾经被视为鸡肋的技击手段，因为其值得深入雕琢的精巧性和观赏性，被天翼种们反复研究。 　　而身处剑影笼罩当中，陈默仅凭一把刃展十几公分的餐刀艰难支持着。同一时间从浑身上下各个部位传来针刺般的危机感，但以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能力，就算能察觉到也来不及做出反应，所以只能护住最关键的头部和胸腹部，其余位置能躲则躲，躲不过就是鲜血淋漓的一剑。 　　不过即便如此，他脸上也依然没有变换任何表情，眼中透露出沉寂而冰冷的平稳目光。 　　还不慌吗……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吉普莉尔脑海中闪过些许疑惑，但随即，这一丝疑惑立刻被即将弑神的兴奋，以及痛快战斗的愉悦压倒下去。 　　自从六千年前【十条盟约】颁布之后，她可是憋得都快发疯到跑去挑战那个住在棋子上面，大言不惭的剥夺掉世间一切生灵自由厮杀权利，而且还露出洋洋得意表情的臭小鬼了啊…… 　　嗤—— 　　冰冷剑刃呼啸着疾风掠过大腿外侧，立刻留下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划痕，鲜血汩汩涌出，一点点将力量从陈默体内抽离。 　　直至此时，他浑身大小伤痕已经多到几乎没剩几块好肉了，普通人要是有他一半重的伤势，也早就该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但他却连脚步都没有虚晃一下。 　　“【二刀流】Lv.4（495867/10000000）：双手分别持剑时，全属性大幅上升，获得攻击补正，敏捷属性大幅上升，战斗直感较大幅增强； 　　受伤时触发二刀流专属状态，受到的攻击效果大幅降低，造成的攻击效果大幅增强，降低（增强）幅度随伤势情况变化，最高可降低（增强）至10%（400%）攻击效果。” 　　并且不止如此—— 　　残破的躯体内部，灼热力量源源不断滋生而出。 　　“【独行玩家】Lv.4（433865/10000000）：脱离团队独自行动时激发战意，全属性大幅上升，上升幅度随战斗时间提升，最高上升为800%基础属性值。” 　　每多坚持一秒，身体机能上升幅度就会越大。 　　他所承受的伤势看起来似乎越来越重，但实际上却已经开始能够分辨清斩击挥来的方向。 　　并非靠战斗直觉，而是实实在在的通过眼睛——直接看到了。 　　但现在还不是反击时候…… 　　陈默并不缺乏耐心，他谨慎的控制着自己不暴露出丝毫超越这具身体原本极限的能力，如同诱导猎物一步步走向陷阱的猎人般，静静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然后他很快就等到了。 　　“锵！” 　　左手剑以刁钻角度刺向陈默心口，然后被他用餐刀格开，不过受反作用力影响，餐刀本身也略微向后扬起…… 　　注视着这一切，吉普莉尔嘴角浮现出得逞的微笑，眼中剧烈跳动着兴奋的目光，同时右手从背后拔出另一把短剑，毫不留情斩向陈默颈间。 　　游戏结束—— 　　“——呜！！！” 　　但是，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却挥空了。 　　剑刃挥空的同时，吉普莉尔终于察觉到不对，心头警钟高亢长鸣，突然变化的局势使得意识因惊诧而出现了刹那的停滞，等到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失去了陈默的踪迹，紧接着剧烈疼痛的感觉从脊背传来。 　　一起传来的，还有男人冰冷淡漠的话语声。 　　“游戏结束了——还算尽兴吧？” 　　陈默站在吉普莉尔身后，手中交错缠绕着银白光辉和苍蓝焰火的餐刀齐柄没入对方脊椎，痛快切断神经和髓质的同时，充满破坏意志的心意之光也彻底泯灭了少女的生机。 第十七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 　　【ICE CREAM】—— 　　这是一家谁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但大概应该是在新任艾尔奇亚国王当选的那段时间才开起来的新店。 　　开店时间不长，店面落址偏僻，再加上店主人从来没有主动对外宣传过，甚至就连店里的伙计也是开店的时候就已经招满了的，所以这家名字古怪的新店理所当然迎来了门可罗雀的第一天。 　　然后是和第一天同样无人问津的第二天。 　　住在这条街上的居民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门面。 　　第三天，终于有人在偶尔经过时被店外出挑的装饰吸引了注意。 　　纯净剔透仿佛天空般的浅蓝色，轻盈柔和仿佛深雪般的纯白色，简单的色调搭配却在整条街上显得无比醒目。 　　短短一周过后，这家新店彻底火遍了周围两三条街道，并且名气还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不断向外辐射传播。 　　而致使原本门可罗雀的店面短短一周时间就变得门庭若市的原因，正是这家店里出售的一种名叫冰淇淋的商品。 　　【ICE CREAM】卖冰淇淋，而且也只卖冰淇淋——这就是一家冰淇淋店。 　　但就是这么单一的售卖清单，却让无数来过店里的人为之魂牵梦绕，久久无法忘怀。 　　简单来说，所谓冰淇淋只不过是一种冰冰凉凉带点奶香味和甜味的食物而已……说食物其实也不太对，毕竟这种东西是没办法当做填饱肚子的粮食来吃的，充其量只能算作打发时间哄哄嘴皮的零食甜点。 　　然而自从【ICE CREAM】和冰淇淋生意越做越火爆的时候开始，周围就不断有店家想要模仿这种神奇的冰凉甜点，但结果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无论他们想出怎样的搭配组合，往冰里面加入五花八门的调味汁液，最终做出来的成品也无非就是刨冰罢了，远没有冰淇淋那么诱人——光是对比冰淇淋仿佛白雪堆积般梦幻的外观就已经彻底完败了。 　　冰淇淋……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是被【ICE CREAM】独家垄断的隐秘配方，为了能够复制【ICE CREAM】的成功，某些店家甚至不惜花费重金批量收购冰淇淋，潜心钻研其中隐藏的奥秘。 　　但即使如此，等待他们的结果却依然还是失败。 　　收获……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这些店家弄清楚了冰淇淋的原料大概有白糖、鸡蛋以及一种神秘的乳制品。 　　无数次尝试全部失败之后，付出不菲代价却得不到对应的回报，少数人就选择了铤而走险，想要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来破解出冰淇淋配方的秘密。 　　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悄无声息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巷落当中…… 　　而对于普通的顾客来说，他们无从得知隐藏在这家火爆门店背后的黑暗，他们所知道的只有三件事—— 　　冰淇淋真好吃！ 　　但这份口感却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所以【ICE CREAM】也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要说人的心理真是有够奇怪的，原本只是因为冰淇淋好吃才经常光顾店面的那些顾客，在察觉到【ICE CREAM】的独特性之后，立刻将吃冰淇淋视作附庸风雅般的潮流追捧起来。 　　工作闲暇时……走走，去吃点冰淇淋休息一下？ 　　遇到烦心苦闷的事情……嗨呀，去吃点冰淇淋排解排解！ 　　和女朋友约会哪里气氛比较好？ 　　——【ICE CREAM】——非常符合女方心意的答案，今晚或可有冰淇淋吃！ 　　分手失恋去酒馆喝两杯吧？ 　　喝酒伤身体，不如冰淇淋，一口闷下去直接凉透到心底…… 　　【ICE CREAM】就这样越来越火越来越火越来越火，生意当然也就越做越好越做越好越做越好，钱也挣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周围十几家店铺眼睁睁看着自己旁边这个新店日进斗金，心里说不吃味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前辈你后辈，搞清自己的地位OK？以后多少也可以帮衬下你家店里的生意……他们原来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前辈连后辈的鞋底灰都吃不着。 　　嫉妒是原罪，使人丧失冷静质壁分离——然后大街上又有几家店的店主人悄无声息永久消失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同时也是被周边所有店家羡慕嫉妒恨的【ICE CREAM】店长，此刻正盘腿坐在云端，手中托举起因结构不稳而来回晃动的锥形光枪。 　　天翼种最强的单体输出魔法——天击。 　　虽然说是单体输出，但正如这个魔法的名字一样——能使天空坠落的一击，无论威力也好范围也罢，都已经完全达到了灭国魔法的等级。 　　自从一周前从吉普莉尔手中夺走国立艾尔奇亚大图书馆的全部藏书之后，陈默就一直在反复研究着里面记载的内容。 　　人类种、海栖种、兽人种…… 　　按照种族倒序排名，陈默一口气看到现在，已经解析出了后面十个种族的相关知识，剩下以天翼种为分界的六个上位种族，已经算是彻底进入了关联到眼前这整个世界核心法则的领域。 　　这一点他不得不感谢吉普莉尔做出的努力——曾经那个仅凭人类种建立起来的大图书馆可没有这么丰富的书目，甚至就连兽人种的相关资料都极为残缺，但被吉普莉尔夺走之后，她却将图书馆当成自己的领地，把自己收集到的全部藏书都存放在了里面。 　　吉普莉尔，种族序列排名第六位，由神灵种“阿尔忒修”制造的最后一个天翼种，亦为其最后的遗物，拥有最终号个体和序号外个体的称号，也是唯一不完全的天翼种。 　　这份“不完全性”尤为突出的体现在其冠绝所有天翼种的强大战斗能力上——六千年前的神战时期，吉普莉尔曾有过单独讨伐上位种族巨人种、龙精种、还有幻想种各一只的惊人战绩。 　　而当这么厉害的一个家伙倾尽数千年心力去为收集“知识”而努力奔波时，最终收纳进图书馆里的藏书，内容几乎可以说是包罗了世间万象。 　　序列排名第一位的神灵种除外，剩下的其他十五个种族，陈默都能在书库当中找到诸多相关内容记载。 　　不过，即使已经夺走了“知识”，但想要彻底理解消化并将其转化为“力量”，却也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一点，即使对于凌驾世间众生的神灵种来说也是同样。 　　“果然，还是不行吗……” 　　感受到手中充满破坏性的狂暴力量不断攀升上一个个新的高峰，陈默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不应该是这样的……力量变强固然不错，但却绝对不应该是这种失控的力量。 　　天翼种最强的魔法，天击——编织出这个魔法的存在，正是六千年前号称【最强】的神灵种，战神阿尔特修。 　　她的最强，并不是对于其他十五个种族而言，而是神灵种当中的最强。 　　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容许这种存有缺陷的魔法玷污自身最强的神环。 　　陈默试问，如果自己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作为最强不败的战神，创造出如此存在缺陷的魔法简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真正的天击，应该在具有强大威力的同时也能够进行完美控制，而非像现在这么狂暴—— 　　嘎吱，嘎吱…… 　　光枪周围不断迸发出蛛网般细密的漆黑裂隙。 　　不断向上攀升的力量让时间变得扭曲，空间为之颤栗，作为仍勉强掌握着这道魔法的施术者，陈默可以清楚理解到其中蕴含的威力。 　　这是无视时间和空间的一击，前后五秒钟内，投放半径笼罩整个大陆板块——包括1/4的海域，只要选中目标，光枪就会狠狠贯穿对方的躯体。 　　与吉普莉尔释放的天击相比，陈默手中的天击无疑要强上许多，但却绝对不如昔日的战神阿尔特修。 　　如果是阿尔特修本尊放出的天击，凝聚瞬间就会抽空天空和大地所有的精灵，并且连同星球内部的精灵回廊也会被抽取到出现短暂的枯竭，那份威力本身就已经是“法则”的具现。 　　既然最强状态的天击都没有暴走的风险，那么弱化版的天击肯定更谈不上失控了。 　　肯定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陈默却无从得知。 　　他只能一筹莫展的看着手中波动越来越剧烈的光枪，然后在力量即将突破控制的临界点之前，轻轻挥手将光枪投下云端。 　　意外伤人……？ 　　在【十条盟约】的规则束缚之下，这片天地是不容许出现无端杀戮的。 　　不过就算没有【十条盟约】，陈默也不会改变主意或者有丝毫犹豫。 　　光枪自云端坠落向海面，瞬间的强光过后，海面中心出现比艾尔奇亚都城还要大三倍面积的恐怖漩涡，并且这份威力一直延伸到海底，淤泥沙石瞬间熔化成岩浆，冲击余波狠狠晃动着整个大洋板块。 　　“不愧是神灵种的大人，短短三天时间就将天击解析到了这种程度。” 　　目睹了光枪的威力，陈默背后忽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转过身，来自十六种族序列排名第六位的天翼种少女正朝他微微侧头，有如梦幻般散发虹光的长发自肩头流泄而下，头上有个几何图案的光轮缓缓旋转，腰部伸展开纤细羽翼——正是一周前败在陈默手中的吉普莉尔。 　　“只是强行催动罢了，还谈不上理解，没什么好夸耀的。” 　　陈默表情平淡的摇了摇头，右手抛出一本厚重书籍：“继续吧，这次不要再把天击放出去，拿在手里保持住形态就好。” 　　“呜嘿嘿嘿……又拿回来一本，这就是第十四本了……” 　　快速翕动翅膀从半空中接过失而复得的书籍，虽然仅仅只有一本，但吉普莉尔依然无比珍重的撕开空间，将书籍妥善保存进去。 　　然后她略微正色，面对陈默伸出右手。 　　“那么，还请您注意看好了。” 　　下一刻，属于“天击”的光芒，再次在云端闪耀绽放…… 第十八章 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 　　露西亚大陆。 　　板块面积大到几乎可以算是整个迪斯博德之最的大陆，其土地曾被十六种族当中序列第十六位的人类种所占据，不过随着往后数千年间国土的不断丧失，整个人类种最后只剩下艾尔奇亚这一个国家。 　　而就在几天前，人类种最后仅存的国土也险些遭逢减灭。 　　——是天灾。 　　自东部大洋中心地带突然传来的地震，沿途掀起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浪，向整个大陆板块凶猛扩张。 　　虽然浪头在掀起后不到半天功夫就被其他种族平息下去了，但导致那场海啸的地震却直接影响到了整个露西亚大陆。 　　“不行了——” 　　盯着杂乱堆放在公案桌上的卷轴文档，红发少女长叹了口气。 　　史蒂芬妮·多拉。 　　先王亲族唯一的直系血脉，曾贵为艾尔奇亚王国公主，现在则是艾尔奇亚王国最高统治者的少女。优秀血统赋予了她与王族相称的高贵气质，不过长时间睡眠不足与严重疲劳的双重折磨却让她面容显得比平时萎靡了许多。 　　接任成为艾尔奇亚新的国王——这件事远没有少女想象当中那么轻松。 　　或者应该说是史蒂芬妮早就已经做好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准备，但事实却比她最糟糕的想象都还要更加严峻艰辛。 　　先王逝世之后，许多国家上层的官员和贵族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暗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现在看到新王上任，野心破灭的同时，他们也悄悄记下了这笔账，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给这位新任的国王陛下找点麻烦。 　　除此之外，许多必须经过国王同意才能正式施行的政务章程也因为先王之死而耽搁了下来，直至今时今日，累积下来的政务量可不是什么小数。 　　光是为了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史蒂芬妮就已经快要达到极限了——白天和一大群鬼精的死老头斗智斗勇，晚上秉烛夜战法案卷宗，难得挤出一点点空闲时间，脑子里想的也都是怎么攘除那些心怀鬼胎的高官和贵族，怎么激励民众对国家的新任…… 　　上任不到两周时间，史蒂芬妮就已经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月一样。 　　真真正正的度日如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不过她姑且还能勉强着撑下去，毕竟年轻就是本钱。 　　但当看到公案上昨晚才刚加班处理完的卷宗，此刻竟然又堆得满满的时候，史蒂芬妮直接崩溃了。 　　年轻人确实可以扛得住高压，但好歹也要留点喘息的余地吧？！ 　　“爷爷，这下要怎么办才好啊……” 　　史蒂芬妮神情苦涩的呼唤了声先王的名号，但已故的先王并不会随着“Wryyyyyy”的一声就复活过来出现在她面前帮她处理这些繁杂的政务。 　　具体来说，其实先王平时的工作还是蛮轻松的，毕竟虽然民间都在传他“愚王”的外号，许多高官也是对他颇有不满，但毕竟经年累积的威望在那里摆着，大家对他国王的身份还是十分信服的，所以无论政务再多都会有人帮忙出谋划策，他也就最后在决策案上签个字而已。 　　但史蒂芬妮就不同了，新王上任——而且还是曾经那位“愚王”的后代，官员里面信服她的人连1/5都不到，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敢把政务交给这些人处理，凡是稍微重要一点的卷宗都亲自批阅，过得惨兮兮，心里MMP，脸上笑嘻嘻。 　　她不得不笑啊，毕竟民众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辛酸，他们只会看到新国王才刚上任没过多久就露出一脸亲妈升天的表情…… 　　——要微笑——王族要有亲和力——笑得再阳光一点。 　　但现在，史蒂芬妮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她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人类种什么的……还是快点毁灭掉好了，这份责任她真的承受不来啊！！！ 　　“真是，饶了我吧——” 　　强迫自己赶走脑海中强烈升起的黑暗情绪，史蒂芬妮随手从公案桌上拿过一份卷宗，然而没翻几页她就嗷的一声把卷宗甩了回去，双手抱着脑袋神情崩溃的申吟起来。 　　“地震……怎么又是地震？” 　　几天前那场仿佛要将整个大陆都崩碎般的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料想应该是有高位种族插手的原因，不过即使如此，艾尔奇亚依然遭受到了沉重的创伤。 　　——谁叫这个国家是只剩下最后一座首都的弹丸小国呢？ 　　一城之国，说好听点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事实上却面临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悲哀局面。 　　地震过后，艾尔奇亚里到处都能听到撕心裂肺般的咆哮和悲天跄地的惨呼声——即使有【十条盟约】在，不会出现人员伤亡，但房子和店铺之类的私人财产却并不在盟约的保护名单当中。 　　天杀的地震啊——然而老天爷并不会杀了地震，嘻嘻。 　　史蒂芬妮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堆满桌案的卷宗，拿笔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有谁……有谁能来帮我……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有能力帮忙的人选，不就一直都摆在眼前吗？ 　　啪嗒—— 　　放下笔，她抬手触向无名指根部的荆棘花环图案。 　　“陛下。” 　　感受到呼唤的时候，陈默本来正在研究着森精种的多重加护魔法的原理，作为仅排在天翼种后面一位的种族，森精种魔法的解析难度依然居高不下，而正当他稍微有点感觉的时候，突然从心底传来的呼唤却让他瞬间没了灵感。 　　迈步踏出房间角落的阴影，陈默单手抚胸露出微笑：“一大清早就接到传唤，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陛下。” 　　“……咦？”听到陈默语气不善的话音，史蒂芬妮表情一愣：“那个……请问，您，是心情不好吗？” 　　“还好吧，就是刚才正在重要关头的时候突然被打扰了，所以现在稍微有点不爽呢。” 　　“重要关头……说的是？” 　　陈默稍微眯了眯眼睛：“这个先不提，陛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啊……对！差点忘了！” 　　经陈默提醒，史蒂芬妮顿时回想起自己现在面临的烦恼，于是苦着脸指了指桌上的卷宗道：“前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地震起来了，害得我现在每天都有一大堆处理不完的政务……虽然听起来或许有些逃避之嫌，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喔？我已经不行了——达到极限了，再忙下去真的会过劳死的！” 　　前几天…… 　　陈默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前几天，那个时候他好像正在尝试天翼种的魔法“天击”来着？ 　　再仔细一想，当时他似乎随手就把“天击”扔到了东部大洋的海里面，然后威力直接贯穿洋面，把整个大洋板块都撼动得晃个不停…… 　　哦……原来是我的锅啊？ 　　理解到这点的瞬间，陈默原本因为被打乱思路而稍微有些恼火的情绪，立刻冷静平息下来。 　　“陛下，人类是有极限的。” 　　“对啊对啊，所以说……”史蒂芬妮眼中升起希翼的光芒。 　　“——所以只要超越极限就好了！人类的极限就是没有极限！” 　　“……哈？” 　　史蒂芬妮表情呆愣的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既然选择了要成为国王的话，那么在天灾人祸之下安抚本国的民众也是您分内应尽的职责吧？” 　　陈默边说边走到公案旁边，就近拿起一份卷宗翻阅起来，里面记载着由地震造成的财产损失而引发的民事纠纷。 　　“话是这么说……可是……” 　　被扣上责任的高帽子，史蒂芬妮表情瞬间垮了下去：“我真的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话音刚落，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抚到她头顶。 　　下一刻——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仿佛猫咪闻到猫薄荷，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头顶向全身扩散，无论身体上的疲惫还是精神上的烦躁，全部都被清洗一空。 　　片刻后，陈默收回手，看着整个人重新精神过来的少女，微笑道：“陛下，感觉如何？” 　　“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 　　史蒂芬妮满脸惊奇的盯着自己的手掌，五指用力握紧又松开，然后抬头看向站在面前不远处的男人，目光隐隐有些好奇。 　　这个男人……虽然彼此接触已经两周时间了，自己也差不多习惯他那些能够把各种不可思议之事化为可能的神奇手段了，但每次见到时果然还是会感觉好厉害啊。 　　人类种——他真的是人类种吗？ 　　人类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吧？ 　　就在史蒂芬妮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时，陈默忽然微笑着打断了她的思绪：“陛下，您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内容吗？” 　　约定…… 　　史蒂芬妮当然记得，那个彻底改变了她命运轨迹，让一个本应早就被排除出国王候选人资格的少女，最终却成功登上艾尔奇亚王座的夜晚。 　　以及当晚摆在她面前的那个选择。 　　——到底是选择拯救这个国家，拯救整个人类种族，还是选择自己？ 　　史蒂芬妮选择了前者，将自身作为祭品献给了那个男人。 　　“啊……是，我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说了。”陈默微笑着向少女伸出右手：“现在，是时候履行约定的另外一项了，我的陛下。” 　　“我的陛下”并非敬语，话音里也丝毫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甚至口吻还极为随意，就仿佛是在呼唤家里养的宠物一样。 　　但身为国王的史蒂芬妮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恼怒的神色。 　　她确实是国王，但同时她也是身心都彻底归属于面前这个男人的私有物品。 　　所以—— 　　“是……我的主人。” 　　史蒂芬妮深吸一口气，伸手牵住了男人朝自己伸来的手掌。 　　“真是听话呢，还以为会遭到什么反抗或者挣扎，不过您倒是意外的清楚自身立场嘛？” 　　握紧少女纤细的手掌，陈默微微一笑道：“也省得我再来重新调教叛逆不听话的小狗。” 　　“……” 　　听到自己被直言不讳的称为小狗，史蒂芬妮嘴唇轻微颤抖了下，不过随即，她认命般的低下头：“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能以自身换来王国往后的繁荣发展，甚至连带人类种都能得到庇护，算起来已经是大赚了……我没有怨言。” 　　“懂事理的好孩子。” 　　陈默往回拽了下手，轻轻揽住少女肩头，同时神力犹如潮水般泛起波澜。 　　下一刻，周遭瞬间变换为一片郊外的景色。 　　“我们到了，陛下。” 　　陈默松开手，突然变换的景象让史蒂芬妮因为空间的错乱感而摇晃了下身体。 　　“这里……是……” 　　“——东部联合驻艾尔奇亚大使馆哦。” 　　回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史蒂芬妮下意识抬起头，阳光下一道圣洁美丽的身影张开纤细双翼悬浮于半空。 　　“陈默大人……那个……您懂的吧？” 　　吉普莉尔缓缓降到陈默身边，朝他一脸讨好的搓了搓手指。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好处。”陈默随手在空中一划，数十本已经被他啃透的书籍立刻哗啦啦掉了下来：“这只是一半报酬，帮完忙再给你另一半，不过如果偷懒的话可就没了哦？” 　　“诶嘿~诶嘿嘿嘿~~~放心，我肯定拿出拼命的力气！” 　　天翼种能够进行每秒20万公里的超高移动速度此刻被吉普莉尔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在一瞬间就收好了所有书籍，一边擦拭从嘴角流出的口水，一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发出保证。 　　“天、天翼种……？” 　　史蒂芬妮依然还沉浸在对方身份的震撼当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见此，吉普莉尔恶作剧般的飘飞到她身旁，往她耳边吹了口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气流划过颈间肌肤，立刻激起大片鸡皮疙瘩，史蒂芬妮惊声尖叫着跑到陈默背后躲了起来，浑身像是鼹鼠一样抖动个不停。 　　“诶？我有这么可怕吗？” 　　看到人类种少女如此有趣的反应，吉普莉尔接着说道：“不过你似乎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哦？面对区区第六种族的天翼种就露出这种害怕的样子，艾尔奇亚新王哟。” 　　“区区……第六种族……？” 　　“没错，因为在你身边的那位尊贵存在可是——” 　　就在吉普莉尔即将说出后半段话时，【声音】突然从她的嘴里消失了。 　　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目光。 　　残缺的【湮灭】职权，虽然不可能完全擦除世间所有声音，但如果仅仅只是擦除某个天翼种发出的声音，还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 　　从这双眼睛里看出警告的意味，吉普莉尔赶紧告饶的摇了摇头，陈默这才移开目光，撤销了对她的禁言状态。 　　而旁边的史蒂芬妮却越来越疑惑了，她只看到这两人眉来眼去一番后，天翼种的少女就开始不停摇头，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实际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行了，别管她。” 　　拽着史蒂芬妮的手让她扭回过头，陈默缓步往前方一处废墟走去。 　　越高的东西，重心就越不稳定，特别是像东部联合驻艾尔奇亚大使馆这种大型建筑。 　　所以前几天地震来袭的时候，整个艾尔奇亚王国境内，第一处遭殃的地方就是这里。 　　原本光鲜亮丽的大楼，此刻直接坍塌成废墟了。 第十九章 BUG 　　“呐，我说……” 　　走在一片废墟里临时搭建起来的低矮居所的走廊当中，吉普莉尔不停好奇打量着身旁并肩行走的两人。 　　“就算是神灵种，但要做到这种事果然还是太骇人听闻了吧……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吉普莉尔身旁，陈默与史蒂芬妮步调一致的向前走动着……或者应该说，是他在“牵”着史蒂芬妮前行。 　　这个“牵”并非牵手之类物理层面上的意思，而是由他作为主导，从精神上准确控制着少女做出包括心跳、呼吸、眨眼、走动在内的一系列动作。 　　简直就像是操控提线木偶一样。 　　具体来说，自从踏入这处兽人种搭建起来的临时居所的瞬间，陈默就接管过了史蒂芬妮的身体，并且让她本人的意识陷入混沌当中。 　　“这个啊……其实还蛮简单的。”陈默笑着晃了晃手指，旁边的史蒂芬妮立刻同步做出点头晃脑的动作，然后——发出了声音。 　　“以精神干扰魔法将本人的意识覆盖过去，然后再对神经电位施加相应的刺激……” 　　“这些我当然知道！” 　　吉普莉尔皱着眉头抬手指了指头顶：“我问的不是为什么您能够控制她，而是您是怎么做到……绕过【十条盟约】的？” 　　“【十条盟约】啊……盟约里有说不能控制其他人的身体吗？” 　　“盟约之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杀伤、战争与掠夺，还有盟约之二，所有的纠纷一律以游戏胜负解决！” 　　“嘛，好像是有这么说来着……” 　　在陈默的操控下，史蒂芬妮露出思考的表情，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然后侧回过头朝吉普莉尔调皮的笑了笑：“以你的视角看来，我或许是掠夺了她的精神自主权，强行抢过身体来进行操控，这已经达到了能引起双方纠纷的地步……” 　　“难道不是吗？” 　　“按常理来说是如此啦，不过在我这里常理可不怎么适用哦——无论精神还是身体，她都是完全属于我个人的【物品】，你使用自己的私有物时会征询对方是否愿意被你使用吗？” 　　“私有……物？” 　　吉普莉尔神情一愣，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人甘心成为他人的私有物品。 　　“所以我还是最开始那个问题。” 　　“盟约里，有说不能控制其他人的身体吗？” 　　陈默微笑着淡淡开口问道。 　　“没……没有……” 　　“对嘛，盟约里根本没说不能控制其他人的身体，所以要做到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困难的？”陈默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道：“吉普莉尔，在你看来【十条盟约】到底是什么东西？” 　　【十条盟约】……唯一神特图为了限制永无止境重复争斗和杀戮的世界而订立的法则。 　　十条绝对不变的法则。 　　不，不对……他不可能只是想问这种常识性的事情—— 　　“【盟约】的存在，是规则，是束缚，但同时……它也是bug哦。” 　　没等吉普莉尔想出答案，陈默就主动开口道：“只要掌握了规律，察觉到漏洞所在，就能够瞬间玩转整个名为【世界】的游戏的超大【BUG】。” 　　禁止一切杀戮和伤害的行为，禁止发起战争或产生纠纷，任何事物都凭游戏的胜负来决定。 　　看似对十六种族都一视同仁的盟约，实际上却是专门为最弱的人类种所量身定制的规则，强行把大家拉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哈！一视同仁不好吗？大家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才是真正的公平！”——只有人类种才会说出这种主观意识过剩的话，因为人类种站在全部十六个种族的最低端，【盟约】的存在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福祉。 　　而对于那些高位种来说，【盟约】的存在恰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公平。 　　想象一下，某一天你突然被告知必须要和蚂蚁进行对决，而且还是以蚂蚁一样大的体型，你会说出“哦，这看起来似乎很公平”的话吗？ 　　你不会，但蚂蚁会。 　　它们会为这份“公平”欢呼雀跃，并且积极策划如何打倒曾经一脚就能碾死十几个同胞的人类。 　　在游戏里面，但凡出现这种只对一方有利的特殊机制，玩家们通常会这样称呼它—— 　　系统漏洞，也就是通常所说的BUG。 　　不过，虽然BUG的存在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都有失公正，但如果能掌握到BUG的规律，就能利用漏洞瞬间凌驾于所有普通玩家之上。 　　陈默所知的例子有两个——空、白。 　　论体质，他们连一般的人类种都不如，论智力，存在时间超过六千年，并且后六千年一直都在大量学习知识的最强天翼种吉普莉尔完全可以甩他们十几条街，论整体能力，君临整个迪斯博德的神灵种足以傲视任何敢于不自量力向神明发起挑衅之辈。 　　但无论人类种，天翼种，还是神灵种，都败在了空白兄妹手里。 　　而这份最弱无败的战绩，正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世界运行规则——【十条盟约】的漏洞所在。 　　“规定了必须遵守的部分就只能按部就班的遵守下去，换言之，只要没说不能做的事情，就都可以做了” 　　伪装、欺瞒、诈骗，将一切事物的发展都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诱导。 　　这份具有洞察力的眼光是生活在迪斯博德世界的土著民们所不具备的，因此他们无法识破空白的战略，最终输掉游戏，在【盟约】的约束下成为空白手中掌握的力量，让他们能够在下次千金一掷的豪赌中拥有更大的胜算。 　　——如此，就达成了完美的循环。 　　——能够让他们以人类之身向神发起反叛的良性循环。 　　“BUG……？” 　　听到陈默的话，吉普莉尔脑海中触电般闪过一道思绪，但灵光乍现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仅仅只抓住个模糊的尾巴，然后就又陷入了迷茫当中。 　　陈默摇了摇头，只能说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力太强，对于数千年间已经将【十条盟约】深深印刻到骨子里的十六种族而言，一下子想要让他们反过来开始思考【盟约】所存在的局限性，实在是有些太过困难了。 　　——对于全部十六种族而言，他们所能做出最大胆的想法，就是在游戏里如何作弊出千谋取胜利。 　　不过，既然连作弊这种事情都想到了，那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呢？ 　　“吉普莉尔，如果你只是普通人类种，然后【盟约】规定你不能吃早餐，午餐，晚餐，那你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 　　陈默话锋突变的话语让吉普莉尔一时有些茫然，但她还是仔细思考起来，过了片刻仍没有想出答案。 　　“不能吃早餐，但没说不可以吃【零食】，不能吃午餐，但你也可以喝【下午茶】，不能吃晚餐，但【宵夜】可不在晚餐的范围内。” 　　“这……这不就是钻空子吗？”吉普莉尔微微睁大双眼，感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 　　“没错，就是钻空子啊，【十条盟约】哪条规定不让钻空子了？”陈默摊了摊手：“说到底，在游戏里作弊出千本身也是钻了盟约的空子，这是连特图都默许的事情，你又何必这么惊讶抵触呢。” 　　说完，他又重新回到刚才的问题：“那我再问你一次好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类，【盟约】规定不让你吃一日三餐，你要怎么活下去？” 　　一日三餐和早中晚三餐，可以看做是同一个意思，但拆开理解也可以当成“一天以内的三顿饭”。 　　所以答案是…… 　　“既然不让吃一日三餐，那就只吃一餐好了……或者两餐、四餐，只要不是三餐就行？” 　　“开窍了，不容易啊。”陈默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那么你现在明白【十条盟约】最大的漏洞在哪里了吗？” 　　游戏内的作弊手段……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对方想要的答案。 　　所以，是在游戏之外—— 　　【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杀伤、战争与掠夺。 　　【七】集团间的纠纷应指定全权代理人。 　　【九】以神之名宣布，以上各条皆为绝对不变的规则。 　　【十】大家一起和平地玩吧！ 　　脑海中快速浮现出排除“游戏”字眼的盟约规则，然后吉普莉尔瞬间瞪大眼睛。 　　“第十条……并不是绝对不变的规则？绝对不变的只有前面八条！” 　　“嗯……这也是一方面吧。” 　　听到吉普莉尔并没有回答出自己所预期的答案，陈默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但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操控着史蒂芬妮继续往过道尽头的接待室走去。 　　【十条盟约】最大的漏洞，恰好就是连在一起的第一条和第二条啊…… 　　“【一】这个世界禁止一切杀伤、战争与掠夺。 　　【二】所有的纠纷一律以游戏胜负解决。” 　　【盟约】是绝对的，所以杀伤、战争、掠夺、纠纷，都是不被允许的。 　　但转换下思路——除了这些之外，其他无论任何事情，都是被【盟约】所允许的。 　　“呐，吉普莉尔……” 　　站在东部联合驻艾尔奇亚大使馆临时居所的接待室门前，陈默微微低头让阴影笼罩住自己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与此同时史蒂芬妮侧过头以灵动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天翼种少女，表情充满了与王者身份相媲美的肆意张狂。 　　“为什么，你要这么约束自己呢？” 第二十章 虾仁你还要猪心？ 　　初濑伊野坐在临时充当会客之用的圆桌旁边，目光凝重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以及静静站在房间门口处的男人，面部表情越来越严肃。 　　而在他旁边，蓝紫发色的女孩则露出与他截然不同的好奇目光，耳廓狐般毛茸茸的尾巴探出宽大和服下襟来回甩动着。 　　“呲溜——呲溜——” 　　被两道目光盯着看了半天，史蒂芬妮全当没看见似的，一副领导视察下属机关的作态，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吸溜两口，然后又立马吐了回去：“这什么茶啊，怎么喝出来一股狗尿的骚味！” 　　狗尿骚味…… 　　初濑伊野额头瞬间蹦出几根青筋。 　　这些茶叶都是产自东部联合最高规格的臻品，因为来访者是艾尔奇亚的新任国王才会拿出来接待对方，然而却被说喝出一股狗尿骚味？ 　　强烈的耻辱感让他面色憋得发红，但随即他又忍下怒火，圆框眼镜背后透露出谨慎而忌惮的目光。 　　突然到访的三人——人类种新任国王、跟随国王的男性侍从，以及序列第六位的天翼种…… 　　前面两个都无关紧要，就算面对人类种国王他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姑且不论现在人类种已经是风中残烛般随时都有可能覆灭的弹丸之国了，就连当初的艾尔奇亚先王都曾数次败在他手里，但天翼种的存在却让局势变得复杂了起来。 　　为什么上位的天翼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似乎还与人类种是从属关系？ 　　不止如此，兽人种最引以为豪的敏锐感官也失去了效用，自从面前这三人踏入接待室的那一刻开始，初濑伊野就不停仔细观察着他们，但无论表情、神态、动作，还是内在的血液流动速度、心脏跳动频率，全部都无懈可击到让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感觉干扰类型的魔法吗…… 　　初濑伊野不动声色看了眼坐在艾尔奇亚国王旁边的天翼种少女，目光深处的忌惮越发浓厚起来。 　　专门挑在地震之后的第三天过来，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他都不信。 　　人类种的阴谋倒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都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罢了，但种族序列排名第六位的天翼种却不同。 　　保持冷静，不要轻易被激怒了…… 　　初濑伊野努力压下心头升腾的怒火，抬手推了推眼镜：“史蒂芬妮陛下，如果感觉茶水不合口味的话……” 　　“你管这叫茶水？” 　　史蒂芬妮冷笑一声，抬手就把杯子里的茶直接泼到了初濑伊野脸上——因为【盟约】的原因，碧绿水渍在半空炸开飞溅向四周，并没有真的泼到他脸上。 　　不过即使如此，轻蔑的态度依然丝毫不打折扣的传达到了。 　　“秃毛猴子！你们他*的是来找麻烦的吗，得斯！？” 　　坐在初濑伊野旁边的幼小兽人种女孩猛然站起身，尾巴炸毛般耸立起来，目光里露出强烈的敌意。 　　“伊纲，坐下，不要失了礼数。” 　　初濑伊野伸手把伊纲拦回座位上，然后表情平静的注视着史蒂芬妮的双眼。 　　除了显而易见的轻蔑之外……其他更深层次的东西依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能继续打太极了…… 　　“就算您喝不惯茶水，但这可是我们东部联合最高规格的待客用品……” 　　“哈，我说这茶喝起来怎么有股狗尿的骚味，原来是在这里啊？”史蒂芬妮脸上露出讥讽之色：“一群杂种狗喝的东西，难免会染上点乱七八糟的味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你他*的说什么？！” 　　一直强忍怒火装出儒雅随和样子的初濑伊野，随着“杂种狗”三个字出口，立刻失去冷静从桌前站了起来。 　　“还真是敢说呢，秃毛猴子！进化历程到你们这儿终于开始走倒车路了吗？不过这倒也能说得过去了，毕竟品茶这种高雅的事情确实不是原始生物能理解的。” 　　“呵呵……牙尖嘴利的杂种狗。” 　　史蒂芬妮微微一笑：“我*你****，****你**的**，************，*******，***************，*****，*********，*********。” 　　信息大爆炸时代下经由互联网社交孕育出来的究极脏话杀马套餐，落到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几次正儿八经骂战的初濑伊野耳中，差点没让他当场直接背过气去。 　　而看到初濑伊野这么不禁骂，史蒂芬妮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怎么，不舒服啊，是不是恨不得活生生扒了我的皮？我就在这儿，你来啊。” 　　“老子他*的弄死你个秃毛猴子！” 　　史蒂芬妮眼前瞬间失去了初濑伊野的身影，然后强烈风压袭来，锐利兽爪停滞在距离她眼前五公分的位置，再也不得寸进。 　　“啧啧，真吉尔丢人。”史蒂芬妮抬头直视初濑伊野充满杀意的目光，嘴角浮现出冰冷笑意：“被我骂得连**都****了，你却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要是被你那个**的亲*知道了，她估计都得气当场活过来，把你塞回**里回炉重造过。” 　　“你……不要欺人太甚！” 　　“好吧，我明白了。” 　　史蒂芬妮摇头叹息一声，目光悲悯的看着初濑伊野：“老狗，只要你肯跪下来承认自己就是条垃圾杂种狗，我就收回刚才那些话，怎么样？” 　　“……” 　　九十多年了，初濑伊野发誓，自打出生到现在为止，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是像现在这么愤怒的。 　　面前这个人类不仅言语粗鄙，用词更是肮脏得令人发指…… 　　最重要的是，她还侮辱了自己的母亲！ 　　初濑伊野发誓，如果不是因为【十条盟约】禁止了世间一切杀伤行为，他绝对会让对方付出血淋淋的惨痛代价。 　　【十条盟约】……？ 　　盯着眼前笑容得意猖狂的人类种少女，初濑伊纲心头燃起的怒火越来越炽烈，最终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向盟约宣誓！秃毛猴子，有种就和老夫赌一场，输的人任凭对方宰割，口嗨算什么本事？！” 　　然而话音刚出口的瞬间，他就开始后悔了。 　　身为东部联合驻艾尔奇亚次大使，他不应该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 　　不过和序列第十四位的兽人种对赌，区区十六位的人类种应该没有这份胆量吧…… 　　“——向盟约宣誓。” 　　史蒂芬妮轻轻抬起右手：“你中计了，老狗。” 　　“什么？！”初濑伊野眼皮狠狠一跳：“你……你敢跟我赌？” 　　“当然了，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史蒂芬妮边说边伸了伸手，坐在旁边的吉普莉尔立刻递上个小盅，里面装着一枚标准的六面骰子。 　　“猜点数，一局定输赢。”翻手将骰盅倒扣在桌上，她抬头朝初濑伊野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老狗，听说兽人种连别人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到，我摇的时候你可要注意听好了哦？” 　　话音落毕，在初濑伊野凝神戒备的目光下，骰盅开始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摇晃起来。 　　然而整个摇晃过程中，骰盅里面却一直都保持着寂静无声。 　　并非因为摇盅者手段高超所以才能做到减弱骰子与盅壁碰撞的声音，而是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摇一个空的骰盅一样。 　　几秒后，史蒂芬妮停下摇盅的动作，毫不停留就报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赌三点。” 　　而圆桌的另一边，初濑伊野却是一副眉头紧锁的表情。 　　即使屏气凝神去听，他也没有听出任何声音，自然无从知道骰盅里面骰子的点数了。 　　要跟吗…… 　　她这么底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是有所把握才对。 　　抬头看了眼史蒂芬妮有恃无恐的笑容，初濑伊纲正要跟着说三点，但开口瞬间，他忽然又停住了。 　　就连自己（兽人种）都不知道骰子的点数，她（人类种）又如何能够得知答案呢？ 　　联想到刚才被激将法设计得失去理智提出对赌的经历，初濑伊野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是虚张声势的演技，目的就是为了骗自己跟着赌三点。 　　然后就能达到平局的结果！ 　　可万一自己赌的不是三点呢？万一自己乱猜其他点数，然后正好赌对了呢？ 　　所以正确答案应该是——0点！ 　　骰盅里根本没有骰子，最开始看到的那颗骰子只是天翼种用魔法伪造的幻觉，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骰盅里没有声音了，并且如此一来无论自己猜哪个点数，最终结果都会是平局。 　　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初濑伊野看向史蒂芬妮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惊惧。 　　从进入接待室就开始布局，先用激将法让他主动提出挑战，然后就能把选择对赌方式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连合天翼种暗度陈仓制造出“无声骰盅”的假象，最后虚张声势的提前喊出三点——如果不是他心思缜密的话，还真就中计跟着猜三点了。 　　至于动机……这个更是不难猜测，新王上任，肯定会想办法收拢人心，而对于已经是风中残烛的艾尔奇亚王国来说，要让整个国家上下归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次挑战曾经多次战胜艾尔奇亚的东部联合，并且保证不会再次落败。 　　没错，不需要赢，只要不再输就行了。 　　多么缜密大胆的计策……可惜，老夫已经将你彻底识破了！ 　　“我赌……0点。”初濑伊野表情缓和下来，甚至还露出轻松的笑容：“秃毛猴子，开盅吧。” 　　“傻逼。” 　　史蒂芬妮随手翻开骰盅，桌面上静静躺着一枚三点朝上的骰子。 　　“老狗，你输了。” 　　“什么？！” 　　初濑伊野整个上半身都扑到桌上，满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小小的骰子：“不可能！这……这不可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试试看就知道了嘛。” 　　从桌前站起身，史蒂芬妮手里提拎着一把脏兮兮的水果刀，几步绕到初濑伊野旁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状况，直接就照着他腰眼捅了进去。 　　一击到底不算完，刃口还顺着腰子的方向划拉了下，然后再狠狠转了几圈，血往外喷得到处都是。 　　“哎哟……脏死了脏死了。” 　　史蒂芬妮撒开手快速躲闪了一下，但手上还是被沾到了不少血迹，于是就转到初濑伊野的另一边，胡乱往他衣服上抹了几把，一边抹一边说道：“怎么样，够不够真？” 　　腰子被搅得稀烂，初濑伊野疼都快疼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真不真，急忙就想把刀子拔出来紧急处理一下，以兽人种的身体强度，或许腰子还有得救。 　　然而正当他升起自救想法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十条盟约】之六：凡是向盟约宣誓的赌约都绝对要遵守。 　　他输了，输了就要受罚。 　　两人对赌的赌注是输的人任凭对方宰割，所以只要史蒂芬妮还没有开口说放过他，那他就只能乖乖引颈受戮。 　　“啧啧……不愧是兽人种，这身体素质真没得说。” 　　初濑伊野这边血喷得跟疯了一样，史蒂芬妮朝他竖起大拇指：“一个字，棒！” 　　而就在这时，从她旁边忽然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 　　“求你……求求你，得斯……求求你，放过爷爷，得斯……” 　　转过头，看着拉住自己衣角满脸都挂满泪珠的幼小女孩，史蒂芬妮展颜一笑：“放过这老狗啊？你们把我爷爷——艾尔奇亚先王逼上绝路的时候，有想过放过他吗，有想过放人类种一马吗？” 　　“不要……不要求她，伊纲！” 　　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被算得死死的了，初濑伊野怒目圆瞪朝初濑伊纲喊了声，同时腰眼再次喷出大股鲜血。 　　听到初濑伊野如此硬气的声音，史蒂芬妮忽然笑眯起了眼睛：“这样吧……你也跟我赌一场好了，赌注同样是输了的人就任凭对方宰割，只要你主动输给我，那我就把你爷爷放了，怎么样？” 　　“伊纲，别跟她赌！”初濑伊野几乎要喊破喉咙般的发出怒吼。 　　但初濑伊纲只是以充满眷恋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回过头，毫不犹豫同意道：“好，我赌……向盟约宣誓，得斯！” 　　“伊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一章 你瞒我瞒，你猜我猜 　　东部联合，首都巫雁，中央大楼巫社。 　　初濑伊野缓步穿过中庭回廊，檐外半空飞舞着的花瓣落到四周，为轻风添上几缕沁入心脾的暗香，建筑前庭横过一条河渠，潺潺流水之声更加凸显出周遭的幽静。 　　“嗒、嗒、嗒、嗒、嗒——” 　　缓步行走在回廊过道中间，初濑伊野心绪随着脚步声而不断下沉，最终当他彻底穿过中庭，来到中央大楼前的神社鸟居下方时，无论喜怒哀乐，所有情绪全都变得平静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不容许他有任何情感上的起伏。 　　“巫女大人。” 　　由鸟居通往巫社的桥边，闪耀着光辉的金色长发随风飘动，身穿白、赤、黑三色编织而成的，犹如巫女服般衣饰的少女轻轻侧转过头，身后两条金色狐尾跟着略微摇晃——如此堪称绝色的少女，实质上却是兽人种国家“东部联合”的全权代理者。 　　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成为兽人种“女王”之前的过往。 　　神秘到连名字都无人知晓，因此兽人种便怀抱着尊敬与畏惧，这样称呼她。 　　——巫女——兽人种的巫女…… 　　侧过头看到站在鸟居下方正朝自己行礼的初濑伊野，巫女随即便移开目光，尾巴在身后轻轻甩动两下：“你受伤了？” 　　“只是一些小伤罢了。”初濑伊野深深弯下腰：“昨晚和其他兽人行酒令的时候喝多了，不小心就许下了些糊涂的赌注。” 　　“行酒令……吗？” 　　巫女再次侧头看了他一眼，直到把初濑伊野看得背后开始渗出冷汗时才开口道：“既然受伤了，就不要勉强自己行礼，站起来吧。” 　　“是。” 　　初濑伊野依言站直腰板，对着巫女拱了拱手：“多谢巫女大人。” 　　“行了，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次大使擅自离开职位，还是拖着伤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与巫女目光慵懒的金色瞳孔对视一眼，初濑伊野立刻又低下头：“确实是有事禀报……前段时间艾尔奇亚新王登基，这您已经知道我就不多赘述了，不过就在昨天，她来大使馆向兽人种提出了挑战。” 　　“挑战？” 　　听到初濑伊野所说，巫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不过随即又转变为疑窦：“现在的艾尔奇亚，竟然还有人敢挑战我们东部联合吗？” 　　经历过先代国王屡战屡败，最终甚至将整个艾尔奇亚王国都输得只剩下一个首都的惨痛教训之后，她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位新王到底拥有多大勇气才会敢于向东部联合再次发起挑战。 　　不……这已经不是勇气的问题了。 　　虽然人类种无论魔法还是体质都处于十六种族当中最为低劣的位置，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是没脑子的傻逼，明摆着毫无胜算还要接着赌下去，这不叫勇气，而应该叫无谋。 　　“当然……因为艾尔奇亚的这位新王，就是上一任国王的血脉至亲。” 　　“你是想说，寻仇？” 　　“正是如此。”初濑伊野点了点头：“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可怜之人，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判断的能力，最终亲手掘出埋葬自身的坟茔。”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巫女微微眯起眼睛：“能够登上王位的，会是容易被情绪左右行为的无谋之人吗？” 　　问：当弱者面对绝对无法反抗，也根本不知道从何反抗的局面时，最恰当的做法是什么？ 　　答案理所当然是顺从局势，臣服并依附于强者的一方。 　　但如果这个弱者突然之间拥有了勇气，敢于向强者举起叛逆之剑，又意味着什么？ 　　“是底牌啊，伊野。” 　　巫女脸上浮现出媚意横生的笑容，目光仿佛可以看穿他人心扉般直视向初濑伊野：“仇恨固然能蒙蔽住双眼，让人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但那终究只是短暂的情绪爆发而已，只要当怒火褪去，理智立刻又会重新回归到大脑里，所以这位新王绝对是获得了某种巨大优势，让她真心实意相信自己能赢，然后才会对我们东部联合发起挑战。” 　　“底、底牌吗？”初濑伊野肩膀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一下：“所以，我们要答应吗？” 　　将初濑伊野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巫女微笑不语的停顿片刻后忽然摇了摇头：“双方的赌注是什么？。” 　　被巫女的目光看得脊背一凉，初濑伊野缩了缩脖子道：“人类种那边的赌注是种的棋子，我们这边的赌注是……是……” 　　“嗯？” 　　初濑伊野深深低下头，目光紧盯着自己脚尖：“是您——对方要求的赌注，是您，巫女大人。” 　　绕是以一己之力就统合了整个东部联合，并且将之发展至今天这样庞大规模的巫女，在听到赌注竟然是自己的时候，依然忍不住陷入了呆愣当中。 　　随后她忽然笑了起来，抬起巫女服宽大的衣袖遮住嘴唇，呵呵呵呵的笑着，眼里却闪烁着毫无笑意的危险目光。 　　“巫、巫女大人，息怒！息怒啊！” 　　听到巫女的笑声，初濑伊野浑身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差点没直接吓趴到地上。 　　“好了，伊野，我没有生气。”收住笑声，巫女放下衣袖，嘴角依然噙着一抹笑意：“不过这还真是让我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啊，原来我竟然能值一颗种族的棋子吗？” 　　确实没有从巫女的声音里听出任何不高兴的意思，初濑伊野这才稍微抬了抬头，恭敬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当然是同意了，人类种有底牌，但我们东部联合可是从游戏的一开始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送上门的晚餐，哪有推回去的道理。” 　　“那我这就下去安排。” 　　毕恭毕敬的朝巫女行了个礼，初濑伊野转身就要离开巫社，然而他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巫女询问的声音。 　　“伊野，怎么这次没见伊纲跟你一起来？” 　　初濑伊野抬到半空的脚步僵住了，随即他立刻恢复常态道：“回禀巫女大人，伊纲还在主持大使馆的修缮工作，所以今天就由我独自前来。” 　　“原来如此，下去吧。” 　　“是。” 　　得到同意告退的应允，初濑伊纲如蒙大赦般赶紧离开了巫社，直到走下长长数百级台阶，并且绕过好几个拐角，彻底远离巫社之后，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 　　微风吹过，背后传来冰凉黏腻的触觉。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出了满背的冷汗。 　　和巫女进行交谈无疑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特别是当被她那双仿佛可以剥开外层伪装，直接窥见内心想法的金色双眸盯上的时候，简直能让人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 　　而对于初濑伊野来说，这份压力又要比其他人来得更大一些——毕竟，他在禀报过程中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充满欺骗的谎言。 　　【呐，老狗，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昨日那个人类种少女恶魔般微笑着向他低语的声音，此刻再次在耳畔响起。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让东部联合同意跟艾尔奇亚赌上一场，我就不伤害这个小家伙】 　　“伊纲……” 　　巫社前庭，巫女依然靠在桥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甩动着。 　　初濑伊野在撒谎，这是第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 　　尽管他已经极力压抑住了自己的心跳，但那种略微不同于正常频率的跳动节奏，以及每次心跳时都异乎寻常的血流量，在“血坏”个体的巫女眼中，依然像是暗夜里飞舞的萤火虫般醒目鲜明。 　　包括后面交谈过程中，他不时会出现短暂的颤栗，结合当时谈论的内容，巫女不难得出几个大致的结论。 　　第一，人类种抓住了初濑伊野的某种把柄，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在自己面前撒谎。 　　第二，这次的挑战，背后绝对有问题，很大可能是人类种真的掌握了足够让他们直接打破死局的底牌。 　　第三，自己身上有某种让对方十分渴望的东西，甚至不惜拿出种的棋子作为诱饵。 　　还有最后一点，初濑伊野被抓住的把柄，很大概率就是初濑伊纲，而且他所受的伤应该也是和这个把柄有关。 　　不过，即使已经看清到这个地步，但巫女还是同意了人类种的挑战请求。 　　“——您的意志。” 　　倚靠着桥边横栏，巫女微仰起头，金色双眸散发出淡淡光芒看向头顶的星野天河，直到感觉中某种庞大而遥远的存在移开目光时，她才低下头松了口气。 　　“竟然能够如此吸引祂的注意，人类种……你们到底得到了什么东西？” 　　…… 　　艾尔奇亚王国。 　　陈默推开店门，身后带着个小尾巴，回到了【ICE CREAM】里面。 　　“这么晚我们店都打烊了，客人明天再来吧……” 　　柜台后，空一边低头玩着游戏，一边敷衍的抬头瞟了眼，但看到进来的竟然是陈默，他立刻扔下平板站了起来：“老板好！老板辛苦了！老板要不要喝茶？”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白眼睛更尖一点，她看到了跟在陈默后面的初濑伊纲，表情立刻变得无比震撼起来。 　　“……这……这是什么……好可爱的生物……” 　　“可爱也不许摸，特别是你，空，碰都不许碰。” 　　拽着初濑伊纲站到自己旁边，陈默警告的看了眼目光开始往心心眼方向发展的十八岁家里蹲少年，然后正式介绍道：“她叫初濑伊纲，你们也看到了，是兽人。” 　　“兽……？！兽兽兽兽兽，兽人？！！” 　　“……是怎样……这个世界是怎样……太幸福了。” 　　“喂，我说过不许摸的吧，她不是宠物，赶紧撒手！” 　　空白的闹剧很快过去，陈默带着初濑伊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并不是认为这个小家伙能搞出什么乱子来，而是担心某兽耳控的兄妹会对涉世未深的狐娘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跟自己住在一起安全些。 　　窗口敞开的房间内，月光明媚倾泻，因此即使没有点灯，光线也并不显得昏暗。 　　陈默半躺在床上，香烟头时隐时现的闪烁着橙红火光。 　　到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别说抽烟，就算抽强磁辐射都不会有任何问题，那种烟草燃烧的尼古丁味道，能让他记得自己底子里还是个人，不至于彻底变得跟没有人情味的神灵种一样。 　　床边，初濑伊纲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盯着他，目光里闪动着泪花，让人有种看到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一样的感觉。 　　“你真的，不会对伊纲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得斯。” 　　不好的事……？ 　　陈默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床边这个明显还算是幼女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懂得倒还挺多的啊？ 　　不过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恶趣味到吓唬小孩的地步，所以当即摆了摆手道：“不要担心，你在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史蒂芬妮才是最坏的人。” 　　“史蒂芬妮……威胁爷爷，欺负伊纲，是屑，得斯！”初濑伊纲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史蒂芬妮：“阿嚏！” 第二十二章 攻心为上 　　史蒂芬妮感觉自己生活的某处出了什么差错。 　　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只是一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类似第六感的东西…… 　　“陛下。” 　　处理完一整天的政务，史蒂芬妮刚从公案桌后直起腰，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她眼神蓦然变得恍惚起来，随即又重新恢复了清明。 　　“锵锵！真夏夜の史蒂芬妮，登场——” 　　吐着舌头做出V字手势的少女身侧，陈默与吉普莉尔并肩而立，后者此刻正露出古怪的表情盯着他道：“陈默大人，就算能够随便控制别人的身体，但您这未免也……” 　　“诶？明明这样子才更可爱好吧？” 　　史蒂芬妮牵着衣角转了半圈，微微侧偏脑袋做出卖萌的表情：“帮助她重拾少女情怀，这不是很棒吗？” 　　可怕…… 　　太骚包了！ 　　“您……还是请您正常一点吧。” 　　吉普莉尔有些恶寒的打了个冷颤——诚然，以史蒂芬妮的姿色来做出这种可爱度爆表的动作，再加上骚气十足的语气和清澈纯真眼神，瞬间形成的反差萌几乎可以秒杀任何审美观正常的人型种生物——但她绝对不会被这肤浅的表相所迷惑！ 　　“你这话可就让我有些不高兴了。”陈默抛了抛手里的一本厚重书籍：“既然控制了别人的身体，那就更应该尊重对方的意志才对，让一个少女做出符合少女形象的姿态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直接抢过身体来强行进行操控，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尊重了吧？ 　　而且史蒂芬妮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羞耻度爆表的动作。 　　吉普莉尔一边在心里吐槽着陈默的话，一边翕动翅膀从半空中扑过书籍，身影迅速而准确的掠过，活像是追逐主人丢出去的飞盘的宠物狗一样：“大人您说得有道理，是我眼界狭隘了呢。” 　　“嘻嘻，没关系，原谅你啦，小吉~” 　　史蒂芬妮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朝陈默伸出右手：“那么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如您所愿，陛下。” 　　牵过伸到眼前的纤细小手，陈默微微一笑，周围空间立刻随着神力波动而来回荡漾起来。 　　太变态了吧…… 　　站在一旁注视着这出由陈默自导自演的主仆剧，吉普莉尔再度打了个冷颤。 　　果然，不愧是君临于全部十六种族顶点的神灵种——就连变态的程度也远超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而被吉普莉尔彻底打上变态标签的陈默，他倒没有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只不过本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态度，操偶师在揭开最终幕布之前，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举头三尺有神明——在这个棋盘上的游戏世界「迪斯博德」，这句绝对不是什么空话。 　　降临之初就吸引了数十位古老而强大的神灵种注目，陈默当然需要为自己找些掩护，被他亲手送上艾尔奇亚国王宝座的史蒂芬妮正是充当烟幕弹的最佳人选。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就都是他的恶趣味了…… 　　…… 　　原东部联合驻艾尔奇亚大使馆的废墟上，一栋重新建造出来的双层大楼刚正式竣工就迎来了它的首次客人。 　　“哟，老狗。” 　　站在大楼正门入口，史蒂芬妮仅用一句话就彻底点燃了初濑伊野的怒火：“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嘛，连一周时间都没用就把事情办妥了。” 　　“……唔姆！” 　　初濑伊野微微呲开嘴角，露出尖锐狰狞的兽齿，不过下一刻，他突然又收敛起怒火，恭恭敬敬的朝眼前正露出可憎笑容的人类种弯腰行了一礼：“艾尔奇亚新王，史蒂芬妮陛下，您交待我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所以初濑伊纲她……” 　　“啊，放心，我不会食言而肥的。” 　　侧身让出站在自己背后的兽人种幼女，史蒂芬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又把她往前推了推：“伊纲，叫爷爷。” 　　“……爷，爷爷……伊纲好想你，得斯！” 　　“伊纲！” 　　随着初濑伊纲一声爷爷出口，初濑伊野险些直接泪崩，然而就在爷孙俩即将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重逢剧情时，飞扑向初濑伊野的伊纲突然被人抓住后领的衣服，像拎狗崽子一样拎在半空。 　　“乱跑是想去哪里呢，小伊纲？” 　　拽住初濑伊纲的后领衣服，吉普莉尔飞回到史蒂芬妮身边，松手一扔直接让小家伙摔了结结实实的屁墩。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初濑伊野愣住了，随即他浑身猛然暴起一圈粗壮的筋肉，剧烈上升的体温甚至将头发和胡须吹起到半空。 　　“秃毛猴子——！” 　　恍若炸雷般的咆哮声从耳畔传来，史蒂芬妮侧过脑袋揉了揉耳廓，然后微皱起眉毛瞪了眼整个一副凶神恶煞样子冲到自己面前的初濑伊野：“我又不是聋子，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明明说过会放了伊纲！你这个满口谎言的无耻之徒！” 　　“奇了怪了，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史蒂芬妮侧头看向吉普莉尔：“小吉，你帮我回忆回忆，我当时到底是怎么说来着的？” 　　“嗯……我想想看啊。” 　　吉普莉尔表情作出略微思索状，随后露出十足恶劣的笑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让东部联合同意跟艾尔奇亚赌上一场，我就不伤害这个小家伙——这样的话哦。” 　　“没错，只是不伤害她而已。” 　　嘴角牵起的笑意逐渐转冷，史蒂芬妮顺手拍了拍初濑伊纲的脑袋：“与「生死都任凭对方宰割」的赌注相比，这种程度的约定在「优先度」上可就先天的不占优势呢……况且，就算抛开优先度不提，我连这个约定的效力持续时间都没有规定，如此巨大的漏洞，你竟然也没有察觉？真不愧是肌肉发达的野蛮亚人种族呢。” 　　初濑伊野听到这里时才终于回过味来，当即咬牙切齿怒道：“你算计我？！” 　　“哎，别做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嘛。”史蒂芬妮笑眯眯的掰着手指数了数：“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就算傻逼也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三次，老狗，智伤是硬伤，认命吧。” 　　“我他*非弄死你这小王八蛋！” 　　“弄死我？哎哟哟，我真的好怕哟，我好怕你把我弄死了哟。”史蒂芬妮笑得肚子都开始痛起来：“老狗，要是你想用讲笑话的方式来把我笑死，没准还真有可能会成功呢？” 　　随着史蒂芬妮肆无忌惮的笑声，初濑伊野身上散发出了刻骨铭心的强烈杀意。 　　——但也仅仅只是杀意而已，他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偿还这股仇恨。 　　【十条盟约】既是保护弱者的屏障，同时也是限制强者的枷锁。 　　无视了初濑伊野的杀意，史蒂芬妮忽然停住笑声，接着开口道：“呐，老狗，要不我再给你次机会好了？” 　　“秃毛猴子，别以为我还会继续中你的奸计！” 　　“别拒绝得这么快嘛。”史蒂芬妮微微一笑，手指顺着伊纲头顶的发丝缓缓梳理起来：“难道，你就不想让我把伊纲还给你吗？” 　　“你……你……！” 　　毫无疑问，初濑伊野对于史蒂芬妮的感觉已经坏到了极点，只要有哪怕任何一丝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将这个嘴臭的秃毛猴子活生生撕成碎片，更不用说和对方进行合作了。 　　但眼下，选择的权利却并不在他手中。 　　除了妥协之外，他没有其他选择…… 　　“我……同意。” 　　初濑伊野咬牙低下了头颅。 　　…… 　　在初濑伊野的带领下进入新修建的大使馆二楼，出现在史蒂芬妮一行人眼前的是宽阔而空旷的长方形大厅。 　　大厅中央，金色长发的双尾狐巫女目露审视的打量着登上二楼的三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人类种一位，天翼种一位，以及站在最后的“未知”一位。 　　不是人类——虽然从外貌上能看出很明显的人类种特征，但却让巫女体内属于“祂”的部分突兀激昂起来。 　　“巫女大人。” 　　初濑伊野带着初濑伊纲缓步走到巫女面前，躬身行礼道：“艾尔奇亚王国全权代理者——新任艾尔奇亚国王，史蒂芬妮·多拉陛下，以及协力者两名已经带到。” 　　“嗯，我知道了，退下吧。” 　　巫女淡淡的瞥了眼初濑伊野和初濑伊纲，后者在她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下不自觉颤栗了下肩膀。 　　果然是有问题…… 　　“初次见面，艾尔奇亚的新王，史蒂芬妮·多拉……这个姓氏，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位故人，不知道你和艾尔奇亚先王是什么关系？” 　　“艾尔奇亚先王，正是我的祖父。”史蒂芬妮目光毫无波动的平静回视着巫女：“传闻当中无所不能的兽人种女王，东部联合巫女，你肯定没学过关于生理卫生的知识吧？” 　　“……什么？” 　　“随便让寄生虫钻进身体里，而且还妄想着和寄生虫和平共处，甚至为了营造出【和平】的假象，还把大部分营养都拱手让了出去……你觉得我是在说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对唔住，我系差人！ 　　“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巫女眼神轻颤，目光深处流露出强烈的忌惮和惊疑。 　　虚张声势吗…… 　　但她却完全无法从少女眼中看出任何一丝破绽，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从容不迫的气势，简直就像是在直言不讳的告诉她——我知道你的秘密喔。 　　“听不懂……那我不如换个措辞方式好了。”史蒂芬妮嘴角扬起微笑：“种族序列排名第一位的神灵种，想必巫女大人一定对祂们有很深入的了解吧？” 　　不是虚张声势！ 　　几乎是在听到神灵种这几个字的瞬间，巫女就立刻肯定了面前的人类种少女绝对知道关于自己的内情。 　　怎么知道的……这完全没理由，由神灵种亲自施加的魔法术式，本应该是无懈可击才对，然而现在却被区区人类种看了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巫女这边陷入了震惊和疑虑当中，半天都没开口，旁边的初濑伊野也是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史蒂芬妮却好似做戏般的摇了摇头。 　　“别这么紧张嘛，我又没说要拿着这件事当成把柄来要挟你之类的，不过比方说……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喔？比方说，过几天东部联合的兽人种之间突然开始流行起传闻，内容还涉及到一直都颇受他们尊敬的巫女——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 　　在巫女冰冷得仿佛要释放出寒气般的目光注视下，史蒂芬妮嗤嗤低笑两声，然后继续说道：“无聊的闲话就到这里好了，现在能否请你开始游戏呢？” 　　目的、动机、底牌……完全不明，但对方既然能够一口叫破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那么在她背后至少也应该有和【祂】同等层次的存在才对。 　　但凡和神灵种挂钩的事情，总是会不可避免的走向最复杂的方向啊…… 　　老实说，巫女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接见这位艾尔奇亚的新王了，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如果突然反悔不接受游戏挑战的话……结果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她会被永久钉到兽人种的历史耻辱柱上。 　　因此，面对史蒂芬妮如此嚣张跋扈的威胁，巫女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出现太大的波折，然后扭头对站在旁边的初濑伊野道：“准备开始吧。” 　　“啊……是！” 　　虽然仍心存疑虑，但初濑伊野也不敢忤逆巫女的意志，当即朝史蒂芬妮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各位到这边来，选择一个座位坐好就可以了。” 　　整个大厅中央，整齐排列着六个卵形座舱，最边上还有个黑色盒子，看起来很有科幻气息。 　　史蒂芬妮依言随便选了个座舱就躺了进去，但到陈默和吉普莉尔时，巫女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抱歉了……我要临时更改一下挑战规则，这场游戏双方都不允许带协助者参加。” 　　天翼种不用多说，就算限制了魔法，但身体能力依然强到只有进入血坏状态才能抵抗，另外一个男人……连自己都看不清他的底细，作为未知因素肯定是要首先就排除掉的。 　　而自己这边，初濑伊纲和初濑伊野都有问题，将背后交给他们风险性太高了，还不如自己只身一人来得安全。 　　至于说神灵种，先不提对方是否真的得到了神灵种的帮助，即使确实有神灵种在暗中施以援手，但自己背后也是站着一位神灵的，双方制衡之下也没有多大的余地能插手这场游戏。 　　排除掉所有干扰因素之后……史蒂芬妮毫无疑问是个纯种的人类，对上即使是在兽人种里也算拥有顶尖身体能力的自己，胜负根本不需要考虑——将会是自己的完胜。 　　心思电转间，巫女平复下惊疑不定的情绪，接着说道：“盟约第五条，挑战内容由被挑战的一方来决定，当然，你也有权利不接受这样的规则，但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那这场游戏也就到此为止了。” 　　游戏到此为止的话，对方或许有可能会直接撕破脸皮，把自己的秘密抖出来公之于众，但更大的可能则是偃旗息鼓——虽然表面上是她们两个之间的游戏，不过背后的实质却是两位神灵种的对决，就像斗蛐蛐一样，结果最重要的不是胜负，而是【是否用尽全力去战斗】。 　　在游戏开始之前就因为畏惧对方表现出来的优势而拒绝游戏，这种不战而降的行为必然会使得神灵种那样高傲的存在感到蒙受羞耻，继而彻底放弃自己，最终等待她的结局就只会是身败名裂。 　　但若是她接受游戏，然后通过更改游戏条款，将对方羽翼折断的方式使其在游戏开始之前就主动放弃挑战，这样就能视作“竭力应战之后的平局”，自己表现出了应有的价值，那么【祂】就会确保对方不会散播出关于实情的消息。 　　然而—— 　　“削减参赛者吗？” 　　史蒂芬妮与巫女智珠在握的目光平静对视着，然后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好啊，我同意了，就这样吧。” 　　“等、等等，是我没说清楚吗……我的意思是，你只能亲自，而且还是孤身一人跟我进行这场游戏哦？” 　　“没问题，按你说的来就是了。”史蒂芬妮仍是无动于衷的点头。 　　不对劲……事情不太对劲。 　　巫女感受到一股沉重的不安，以至于让她属于兽人种的危机感强烈鸣响起来。 　　史蒂芬妮……这位人类种的新任国王，虽然与她的交流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但对方绝对是难缠到极点的家伙，怎么可能说出如此异想天开的蠢话？ 　　她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完全想不通…… 　　看着史蒂芬妮平静淡然的目光，巫女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她……不会是觉得，自己能赢吧？ 　　1VS1，人类种对兽人种？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就在巫女愣神的时候，史蒂芬妮开口催促道：“玩完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麻烦快一点。” 　　快一点？ 　　快一点把人类种的棋子送给我，然后就好从国王的位置上退休下去了吗？ 　　“好……” 　　想不通史蒂芬妮的底气到底是从何而来，巫女满腹疑虑的躺到就近一个座舱里面，然后朝初濑伊野点了点头。 　　看到巫女点头的动作，初濑伊野站在伊纲旁边，开始宣读手上的文件。 　　“那么，现在开始确认【盟约内容】——东部联合赌上种族全权代理者【巫女的归属权】，艾尔奇亚王国赌上【种族棋子】——亦即，当今整个露西亚大陆剩余所有人类种的人权、领土以及其他拥有的一切。本次由东部联合种族全权代理者，以及艾尔奇亚现任国王，共计两人以一对一的方式，进行东部联合所指定的游戏——具体内容将会在游戏过程中再进行揭露，双方，有问题吗？” 　　巫女抬起右手—— 　　“向盟约宣誓，我没问题。”史蒂芬妮赶在她之前开口道。 　　“没……问题……” 　　然后才响起巫女的声音。 　　——何等，何等的果决。 　　就连游戏的内容都还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自信？ 　　巫女内心深处的不安又再次上升了许多，但她也只能缓缓抬起右手。 　　“向盟约宣誓。” 　　确认双方已经进行过盟约宣言之后，初濑伊野走到黑盒子旁边，往最上方的凹槽里插入两枚晶片。 　　“那么……游戏开始。” 　　晶片颜色由绿色转为红色的瞬间，巫女的意识立刻陷入黑暗当中。 　　…… 　　阳光，沙滩，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还有沙滩上到处散落的烧烤架、排球网、遮阳伞之类的杂物。 　　史蒂芬妮出现在这片海滩上时，只是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然后就转身走到沙滩尽头的灌木丛里——躺了下来。 　　“到你表演的时候了，老狗。” 　　史蒂芬妮躺下之后没过多久，整片海滩上空投影出一道巨大的光幕，其中的景象正是这片海滩，只不过光幕里人声鼎沸的场景和实际上空无一人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这是一次难得的休假，而你，选择了去海边旅游放松。” 　　解释游戏背景的旁白声音在四周响起，光幕里的画面随之变成史蒂芬妮一边欢呼雀跃一边奔向大海的场景。 　　“但是，风和日丽的海滩，谁能想到，竟然会出现恐怖的杀人魔王？恰好，你又是心怀正义之士，所有人都争相逃跑之际，只有你，挺身而出决心将杀人魔王绳之以法——” 　　然后光幕画面一转，映出巫女四处追杀游客的场景。 　　“最后，为了正义挺身而出的英雄到底能否战胜魔王！？ 　　生死格斗系列第三作 　　Survival-and-death combat 3 Beach Scare！坚持努力活到最后吧！” 　　随着旁白声停止，距离史蒂芬妮藏匿位置数十公里外，巫女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沙滩上。 　　“巫女大人，左边三十七公里，排球网后面第三个沙滩椅正对过去，她就藏在那里。” 　　收到初濑伊野从游戏外面传来的提醒，巫女认准史蒂芬妮藏匿位置所在的方向，浑身立刻浮现出妖异的赤红花纹，然后微微下蹲做出蓄力的姿势。 　　下一刻，数十米高的沙暴从地面掀起，剧烈轰鸣声中，她整个身体都化作一道细细的血线，朝沙滩左边的藏匿点极速接近过去。 　　阳光，蓝天，云朵，海岸边泛起白沫的浪潮……巫女不断提高着前行的速度，每一次落脚都能向前跃出近百米远，兽人种血坏个体号称可以发挥超越物理极限的力量，但实际上持久力却很弱，不能用来长时间应战。 　　快点……再快一点！ 　　即使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绝对能够获胜，但巫女内心深处的疑虑却不减反增。 　　明摆着会输还是要坚持继续游戏，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片刻之后，当她最终停下脚步时，映入视线的是史蒂芬妮白皙脸颊上露出的笑容。 　　轻松的、毫无压力的笑着，仿佛是在说“哟，等你好久，你终于来了。”一样。 　　为什么她直到现在都还能笑得出来…… 　　下一刻，巫女知道了答案。 　　“盟约第八条，游戏中若有不正当行为，一旦败露即视同败北……” 　　史蒂芬妮说着露出阴险的笑容：“那么，如果我现在揭发你和初濑伊野串通起来作弊，他在游戏之外给你提供消息，会怎么样？” 　　“……！” 　　“这样你应该理解了吧？从进入游戏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史蒂芬妮面露笑容如此说道，而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巫女嘴唇微微抽动了下。 　　“所以……这就是你取胜的底气？” 　　“难道这还不够吗？” 　　听到史蒂芬妮的反问，巫女肩膀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唔！” 　　不行……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原来是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吗？ 　　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被指认作弊，初濑伊野只要一口咬定他没向自己提供消息就可以了。 　　正当巫女这么认为的时候…… 　　“我承认！” 　　海滩上空，传来初濑伊野的声音：“我承认，在游戏外向巫女大人提供了帮助……也就是说，作弊了。” 　　“什……？！” 　　看着巫女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史蒂芬妮微微一笑道：“现在你应该理解了，从进入游戏……不，订正，应该说从初濑伊野主动给你提供消息的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输了啊。” 　　游戏外，初濑伊野用力攥紧双手，整个人都不住颤抖着。 　　“巫女大人，抱歉……您尽管恨我吧，这都是为了伊纲——！” 第二十四章 雏鹰展翅初登场 　　“过分！太过分了！呜呜呜呜——” 　　人类种最后仅剩的首都，艾尔奇亚王城当中，史蒂芬妮满脸悲愤的扑倒在国王寝宫内的大床上，眼睛红了一圈，明显是刚刚哭过。 　　“不问我同意，擅自就夺过人家的身体，而且……而且……竟然还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以后我都没脸见人啦！！！” 　　时间是在与兽人种女王进行游戏之后的第二天，陈默解除了对史蒂芬妮的身体掌控之余，也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操控她身体的记忆还给了她。 　　而从记忆当中得知自己被操控时的所作所为后，从小到大都接受着王族教育的史蒂芬妮，直接羞耻度爆炸进入了自闭模式，连堆积的政务都没心思去处理了。 　　“陛下，您应该高兴才对。”陈默站在床边不远处微笑着看向撅着屁股扑在床上的少女：“至少，兽人种的女王现在已经归属于人类种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个鬼啊！！！” 　　史蒂芬妮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红着眼眶怒视面前满脸微笑的男人：“你还好意思说呢，明明已经赢了，好歹也要行使一下胜者的权利吧？但你却把她放回去了！” 　　“诶？有这回事吗？放对方离开的应该是陛下您才对吧。” 　　“所以说——是你控制着我放她回去的啊！！！” 　　回想起昨天的记忆，史蒂芬妮捏着拳头就想往陈默身上锤几下……如果不是彼此之间武力值差距太大的话。 　　昨天，兽人种驻艾尔奇亚大使馆二楼，史蒂芬妮和巫女双双脱出游戏，按照之前决定的游戏规则，她已经获得了巫女的身心所属权——从身体，到心灵，包括生死在内，亦包括【兽人种全权代理者】的权柄，全部都随她予取予夺。 　　初濑伊野深深地低下了脑袋，强烈的自责与羞愧让他恨不得立刻自裁于此。 　　巫女则神情恍惚的从游戏座舱内站起身，双眼迷茫而空洞的盯着前方，失去自身一切所属权的她，甚至连自我思考的能力也被夺走了。 　　大厅内的气氛在沉默当中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史蒂芬妮站起身舒缓了下筋骨，然后微微侧偏脑袋，表情好似思考般的盯着巫女。 　　“我想想看喔，要你做些什么才好呢……” 　　几秒后，她微挑眉头露出狡黠的笑意：“那么首先，就把【自由】暂时还给你吧——你自由了，巫女。” 　　……记忆到此为止。 　　“——你好歹也先把艾尔奇亚被夺走的国土要回来吧？！” 　　迎着史蒂芬妮怨念深厚的愤恨目光，陈默摊开手无奈的笑了笑：“陛下，您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吗？” 　　“……哈？” 　　“况且我当时说的，只不过是暂时归还巫女小姐自由而已，若是想要回国土的话，您现在随时都可以做到，何必这么着急呢。” 　　“可这……这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我才问陛下，您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吗？”陈默说着往床边走近几步，在史蒂芬妮呆愣的目光下拍了拍她的脑袋：“一直以来都是最弱的人类种、无论谁都能欺负两下的人类种，突然间竟然反过来战胜了兽人种，您不觉得这份消息有些太招摇了吗？” 　　“招摇……但也能对其他种族造成威慑吧？” 　　“为什么要威慑他们呢？”陈默脸上露出阴险的笑意，就像是电影里那些躲在幕后悄悄谋划什么坏事的大反派一样：“陛下，两军交战，您会大张旗鼓的告诉对方，自己到底有多么兵强马壮吗？” 　　“两军交战？” 　　略微咀嚼了下陈默的话，史蒂芬妮忽然睁大眼睛，颤栗寒意从脊背一路窜上头顶，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两下：“你……你是想，向其他种族……宣战？！” 　　陈默微笑颔首：“游戏课题就叫做夺取世界，您觉得怎么样，陛下，是不是开始燃起来了？” 　　“燃、燃……燃起来个鬼啊！” 　　史蒂芬妮抓狂般的大喊起来，同时用力挣脱了陈默抚摸在头顶的手掌：“说到底，为什么我非要陪你玩这种游戏啊——！！！” 　　“理由那种东西，很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史蒂芬妮用力点了点头：“如果不能给出合适理由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您同不同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在说什么？” 　　“无法理解吗？那就打个比方好了，比如说这样——” 　　陈默从床边退开两步，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陛下，请您像小狗一样趴下。” 　　“我为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陈默的话音，史蒂芬妮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像小狗一样趴在了床上。 　　“你、你对我……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别这样，快把我变回去，我……我……” 　　“陛下，太多话的人可是会被讨厌的，所以能否请您闭嘴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冷眼注视着史蒂芬妮趴在床上发出悲鸣的惨状，陈默接着道：“现在请您爬到我的面前来。” 　　——啪嗒！ 　　史蒂芬妮手脚并用像宠物狗一样跳到地上，然后爬到了陈默面前。 　　“伸手。” 　　伸出右手。 　　“叫一声。” 　　“汪！” 　　“陛下真乖。” 　　虽然嘴上喊着陛下，但陈默已经完全是把史蒂芬妮当做小狗在调教了。 　　而作为受调教的一方，史蒂芬妮也差不多彻底明白过来了，对于自己完全受制于面前这个男人的现状……不，应该说他是恶魔才对！ 　　“其实我这个人也是很信奉民主公道的。”陈默牵着史蒂芬妮伸出来的右手，逗狗似的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所以我姑且还是征询一下您的意见好了，陛下，您应该是会配合我的吧？” 　　“汪汪汪汪汪！” 　　“会就眨眨眼。” 　　眨眼眨眼眨眼眨眼眨眼—— 　　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调……教育得很成功呢。 　　…… 　　露西亚大陆海滨。 　　阳光下，海面在微风中泛起淡淡的波澜。 　　陈默带着史蒂芬妮站在沙滩边上，面对唰唰涌动的海潮，他稍微眯了眯眼睛。 　　“——陈默大人，需要可爱的吉普莉尔来帮忙吗？” 　　随着头顶传来的声音，海面被狂风荡开一圈涟漪，吉普莉尔扑扇着纤细羽翼降落到视线前方，市侩的搓了搓双手：“需要吧？肯定需要的吧！” 　　“天……天翼种？！” 　　即使已经彼此见过几次，但史蒂芬妮依然还是吃惊的后退了半步。 　　“哟，史蒂芬妮陛下。” 　　注意到站在陈默旁边的少女，吉普莉尔微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您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气色不错……？ 　　史蒂芬妮稍微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讽刺自己，毕竟前几次见面时，她都处于受操控的状态，表情当即变得难看起来。 　　“陛下的气色一直都很不错，用不着你来多嘴。”陈默抬头瞥了眼正朝自己露出满脸讨好笑容的天翼种少女：“至于说帮忙，你只要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诶嘿嘿~别这么说嘛，其实我还是很能干的哦？” 　　“扯淡。” 　　随意挥手甩了本书出去，应付了烦人的天翼种少女之后，陈默走到海边，右手虚抬到半空，然后竖掌挥下：“分开吧。” 　　下一刻，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外溢的冲击，深蓝海水缓缓分开到两边，露出一条直达海底的通路。 　　“呜喔——” 　　清楚陈默真实身份的吉普莉尔一边撕开空间将书籍妥善保存进去，一边发出赞叹的声音。 　　而史蒂芬妮则是已经看傻了。 　　数吨、数十吨、成百上千吨、数亿乃至数亿亿吨的海水，在她眼前被分开成两半，仿佛热刀切黄油般，而且连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 　　过度震惊之下，史蒂芬妮大脑一片空白的发出错乱的喊叫声：“海……大海，分开了？不……是什么……魔法？你……可、可是……分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史蒂芬妮的喊声，陈默微微皱眉侧头一瞥，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些什么，对方就立刻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啊啦啦……” 　　天翼种少女绕着史蒂芬妮飞了一圈，啧啧赞叹道：“调教得很成功嘛？” 　　“什么调教，这可都是我正儿八经教育的成果。”维持着撑开海面的神力输出，陈默走到史蒂芬妮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陛下，您说对吧？” 　　“呜……对！是这样！” 　　“果然调教得很成功呢。” 　　吉普莉尔笑了笑，目光看向分开海面尽头的海底都市：“那是海栖种的都市，好像是叫奥仙德吧……您这次的目标是海栖种吗？” 　　“老话说得好，柿子先挑软的捏嘛。” 　　陈默边说边和善的看了史蒂芬妮一眼，然后直接接管过她身体的控制权。 　　“十六个种族，由强到弱排列，与其说是双方博弈的西洋棋，倒不如说是大吃小的斗兽棋，但现实可不是游戏那么简单的东西——就算能够看到往后上亿种发展情况的可能性，但实际上现实拥有的可能性，可是无限的啊！” 　　“陛下英明。” 　　吉普莉尔看着站在身旁不远处的主仆二人，恍惚间竟然有种迷雾笼罩看不清楚的感觉。 　　“呐，小吉~怎么样，感觉动摇了吗？”史蒂芬妮微微侧头：“要不要倒戈到我们人类种这边呢？” 　　“……” 　　注视着史蒂芬妮脸上狂傲的表情，吉普莉尔呼吸微微一窒，但随即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有您帮助的话，人类种的未来确实是让人感觉可以稍微怀抱一些期待了呢……不过我还是暂且先继续观望观望吧。” 　　“是吗？”史蒂芬妮笑了起来：“那你可千万要睁大眼睛看好了，这场将全部十六个种族都放上赌桌的游戏。” 　　“全部……十六个种族？” 　　吉普莉尔表情一愣，然后立刻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少女脸上露出的笑容：“难道说，您是想要……” 　　“在我旅行过的地方流行这样一句话，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陈默站在史蒂芬妮身后低头露出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史蒂芬妮高昂起脑袋，目光远眺向地平线尽头高耸伫立的巨大西洋棋子。 　　“你不觉得，【唯一神】特图，这个位置祂坐得太久了吗？” 第二十五章 傻逼笑傻逼真是个傻逼 　　大洋深处，距离海面约两百公尺以下，本应是漆黑一片的海底，却因为一座庞大发光都市的存在而熠熠生辉，仿佛晴朗白昼般亮堂。 　　奥仙德——海栖种与吸血种共生的海底都市。 　　从数千年前开始就几乎完全断绝了与他国的贸易往来，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生活的封闭国家，今天迎来了三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仿佛峡谷般裂开一道狭长缝隙的大海缓缓合拢，两百公尺深的海水回流，毫不客气将海底的泥沙与岩石卷起到海面的高度，如同飓风过境般剧烈的翻搅着。 　　而导致这一切的三人，此刻正坐在位于奥仙德的海栖种王宫当中，接受着最高规格敬意的款待。 　　嗯……确实是最高规格的敬意，眼神都炽热得像是要吃人一样了。 　　“那么……诸位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是想挑战女王陛下的游戏对吧？” 　　拥有蓬松的绿色头发和明亮蓝色眼眸的人鱼少女一边擦口水，一边对着史蒂芬妮点了点头：“可以哟，完全没问题，只要您肯付出一点点……真的只要一点点哦，而且还是十分微不足道的【挑战费】就行了……” 　　“喔？” 　　史蒂芬妮端过会客桌上摆着的类似海藻茶的饮品，从容不迫的缓缓品了一口，然后不置可否道：“具体内容是什么，先说来听听？” 　　“呜呼呼~只……只要，只要让我亲吻一口——” 　　“不可能。” 　　没等对方说完，史蒂芬妮就直接拒绝了她。 　　“诶？！为、为什么啊？您看，虽然种族不同，但我也是女性吧？您不吃亏的吧！” 　　“不吃亏……原来海栖种都是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家伙吗？” 　　坐在史蒂芬妮旁边，吉普莉尔无聊的剃了剃指甲，同时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到海栖种少女身上：“被你吻一口的代价，以人类种的体质来说，可是直接就会被榨干灵魂而死哦。” 　　天翼种…… 　　被一语道破自己的真实企图，海栖种少女仍维持着笑容，只不过看向吉普莉尔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冰冷意味。 　　“海老鼠……谁允许你这么看我了？” 　　感受到对方视线里包含的敌意，吉普莉尔目光微沉，四周海水中游荡的水精灵立刻仿佛遇到天敌般躁动逃窜起来。 　　“哎呀~天翼种的大人难道是想要大闹一场，把我们海栖种灭族吗？” 　　“呵呵……灭族之类的事情虽然做不到，但用天击在你们国家旁边凿几个火山口出来，还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喔？” 　　听到吉普莉尔毫不掩饰威胁意味的话语，海栖种脸上有恃无恐的笑容消失了。 　　“开……开玩笑的啦！刚才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您请别这么当真呀……” 　　直视着海栖种少女心虚的目光，吉普莉尔冷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只是在开玩笑呢。” 　　“对，对……大家开开玩笑，缓和下气氛嘛……”海栖种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目光转向史蒂芬妮道：“那个，您是想要挑战女王陛下的游戏对吧？虽然挑战游戏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但作为在游戏中与女王陛下的【爱】放在对应位置上的赌注，您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呢？” 　　“赌注的话，这个如何——” 　　史蒂芬妮微微一笑，手掌在半空虚握。 　　下一刻，璀璨光辉从指缝间迸射而出，一枚西洋棋子旋转着被她握在手中。 　　“人类种的棋子，用来跟你们海栖种女王的爱对赌，分量应该足够了吧？” 　　“人类种的……棋子？！”海栖种少女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您……难道说，您是……” 　　“啊，没错。” 　　轻轻将棋子放到桌上，史蒂芬妮微笑颔首道：“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史蒂芬妮·多拉——人类种最后国度艾尔奇亚王国的国王，同时也是种族全权代理者。” 　　“国、国王？！” 　　突如其来的劲爆消息让海栖种少女有些缓不过神来——撕裂大海到访奥仙德的三位不速之客，其中前两位分别是种族序列排名第六的天翼种，以及人类种国王兼全权代理者……那还剩最后一位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就将视线转移到了站在史蒂芬妮背后的黑衣男人身上。 　　“请问……这位是？” 　　“他只是随我一起来的官员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啊，是吗？” 　　说来也是呢……毕竟史蒂芬妮和吉普莉尔都是坐着，只有这个男人是站着，确实能看出双方之间存在的身份差距。 　　稍微平复下纷乱的心绪，海栖种少女从会客桌前站起身，以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正经态度，微微躬身道：“人类种的国王陛下，以及天翼种的大人，我是海栖种女王陛下的代理人亚蜜菈，两位想挑战女王陛下的游戏的话，种族棋子已经足够了，请跟我这边来。” 　　说完，她转身往会客厅侧面的一道门廊走去。 　　“那个啊，陈……不对，史蒂芬妮陛下，您知道吗，关于海栖种的传闻？” 　　跟随着亚蜜菈在海栖种王宫里面到处转来转去的时候，吉普莉尔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然后略带八卦的笑道：“海栖种的繁殖必须要靠吸取灵魂才能进行，这是毫无疑问的伤害行为，也是被盟约严令禁止的行为，所以为了保持种族延续，她们就与另外一个必须靠伤害才能维持个体生存的种族——吸血种签订了契约，双方各取所需和平共处。不过对于海栖种而言，这份契约必须要靠女王才能实现，因为只有海栖种女王才能主动控制吸取灵魂的量，普通海栖种是会直接将被吸取对方的灵魂榨干到一滴不剩为止哦，所以自从八百年前海栖种女王陷入沉睡之后，这份契约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作用，海栖种无法繁殖，吸血种无法进食，两个种族都到了即将灭亡的关头哦。” 　　“哦……然后呢？” 　　“然后事情就好玩起来了。”吉普莉尔促狭的笑着挑了挑眉毛：“海栖种的这些家伙分明已经到了即将灭亡的关头，但她们却依然还是整天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不是说她们已经到了生死看淡超然物外的境界，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身种族即将灭亡这一点啦，所以在各种族的语言当中【海栖种】都被当成【笨蛋】的同义词，并且【笨蛋】也被用来做为指称【海栖种】的惯用句，甚至还有被当成动词使用的例子。” 　　说到最后，吉普莉尔抬头看向走在前面带路的亚蜜菈的背影，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不过，现在和海栖种实际接触之后，我倒是觉得这份传闻有些言过其实了呢……” 　　“废话。” 　　史蒂芬妮斜过目光像看傻逼一样的看了吉普莉尔一眼：“传闻是什么？一群吃饱了没事做闲得无聊的家伙吹牛的东西，当然也不排除有故意放出烟幕弹的可能性，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只有不长脑子的蠢货才会去相信，传闻里说海栖种是笨蛋她们就真是笨蛋啊？真这么认为的人才是最大的笨蛋。” 　　“可是，那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分辨出真伪呢？” 　　“实践出真知。” 　　哇哦…… 　　吉普莉尔竖起大拇指：“您这境界够高了。” 　　“嘁，马屁精。”史蒂芬妮不屑的撇了撇嘴：“会说话就多说点！” 　　…… 　　在海水里面走路，实际上感觉是有些暧昧不明的。 　　因为周身都被浮力托举起来的缘故，所以说不清楚到底是在游泳还是在行走，蹦蹦跳跳的倒有些像太空人一样。 　　片刻之后，在亚蜜菈的引领之下，史蒂芬妮一行停在了女王寝宫的门前。 　　“劳烦各位移步，这里就是女王陛下的房间了。” 　　两扇合拢的贝壳造型的门扉向内推开，明亮光线从中流泄而出。 　　跟随着亚蜜菈进入寝宫房间，史蒂芬妮四下张望几眼后，心底立刻浮现出评价。 　　华丽—— 　　但和艾尔奇亚国王寝宫那种大气而不失典雅的华丽相比，奥仙德的女王寝宫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宽敞房间内装饰着粉红色幕布和绒毯，墙壁点缀着发光海藻，规律编织出可爱的图案花纹，天花板上则以彩绘玻璃作为拱顶，将整个奥仙德的光芒引入房间。 　　而这所有一切，在房间正中央摆放着的巨大水晶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质感剔透，晶莹发光，美丽得跟水晶一样——但实际上，这却是一块巨大的坚冰。 　　史蒂芬妮站在冰块前面，目光直视沉睡其中的海栖种少女。 　　海浪般的蓝色长卷发垂落在她年轻的脸上，柔白肤色让人联想到冬季飘零的初雪，玲珑身段自大腿以下变为七彩斑斓的鳞片鱼尾。 　　“为各位介绍，这位就是海栖种的女王——莱拉·罗蕾莱陛下。” 　　亚蜜菈努力做出庄严肃穆的表情，在她向史蒂芬妮等人宣告女王身份的同时，房间里依次走进几十个吸血种的少女，开始准备入梦的术式。 　　“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只要进入女王陛下的梦中，然后想办法让她爱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游戏就算结束，不过如果女王陛下拒绝了你们的示爱，那很抱歉……人类种的棋子就是我们的了，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恋爱游戏啊……我可是女孩子耶？”史蒂芬妮说着微微翘起嘴角：“我没问题。” 　　“那么我也没问题。”吉普莉尔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注意力完全被一旁吸血种少女们布置的入梦术式所吸引。 　　至于陈默……他似乎已经被排除出了具有抉择权的确定人选之列，只当是额外的添头。 　　看到史蒂芬妮和吉普莉尔都同意游戏规则之后，亚蜜菈接着道：“那么，就请各位向盟约宣誓赌上人类种的棋子，然后再触碰女王陛下的水晶吧。” 　　“向盟约宣誓。”×3 　　宣誓声在寝宫内回荡，与此同时，三只手轻轻触碰上了水晶。 第二十六章 烈酒，清茶 　　奥仙德贵族高等学院。 　　早课之后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走廊外传来啪嗒啪嗒的细微脚步声。 　　“呼啦——” 　　教室门侧向拉开，面容古板的中年老师迈步走进教室，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个穿着水手服的娇小女生。 　　看到老师走进教室，原本还在彼此聊天的学生们立刻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站在讲台上的女生所吸引。 　　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给大家介绍一下。” 　　中年老师在讲桌后站定，一边放下手里的教案，目光一边环视教室四周，见没人起哄或者捣乱之类的，她才接着道：“这位是从吸血种私营高校转校来的新同学，往后几年里就是我们班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了，史蒂芬妮同学，你来向大家介绍下自己吧？” 　　“是。” 　　女生规规矩矩的点了点头，目光平静扫视着讲台下一双双好奇看向自己的眼睛，停顿两秒后开口道：“你们好，我的名字叫史蒂芬妮，史蒂芬妮·多拉，很高兴能够和大家成为同学，不过我这个人平时喜欢安静，所以没事的话请千万不要来找我说话聊天之类的，因为真的很恶心，有事就更不要来找我了，就这样。” 　　说完，她朝老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径直走下讲台，无视过道两边投来的震惊诧异的目光，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四周无人的位置坐了下去。 　　直至此时，中年老师才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道：“呃……很有自我风格的介绍，大家掌声欢迎一下史蒂芬妮同学。” 　　“啪啪啪——” 　　稀稀落落的掌声在教室内响起。 　　喜欢安静，所以不要来找我说话？而且还感觉很恶心？ 　　谁特么稀罕跟你一转校生说话啊，爱哪儿哪儿，自个儿凉快去吧！ 　　史蒂芬妮·多拉，这个吸血种的转校生，在转校第一天就成功给班上所有同学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当然，是负面的。 　　不过，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又或者说曾经有过怎样的遭遇，才会让她在转校第一天就说出这种惹人讨厌的话？ 　　而且就算真的喜欢安静，但喜欢到排斥周围所有人的程度，无论如何都很奇怪吧？ 　　稍微……有些好奇呢。 　　莱拉·罗蕾莱关上床头的贝壳晚灯，一边暗自思索着关于那个奇怪转校生的事情，一边陷入了沉眠当中。 　　…… 　　海底都市奥仙德，因为深处两百公尺的大洋以下，所以一年四季并不会有严寒酷暑的变化，但随着洋流循环，海水温度也会出现对应的上升或者下降。 　　寒流来袭的清晨，一道纤细身影独自站在海樱树下，不断挥动着一柄无锋木剑。 　　“大人，她来了哦？” 　　听到从风中隐约传进耳畔的声音，史蒂芬妮表情丝毫不变的继续挥舞着木剑，只是动作里多了几分气势凌厉的味道。 　　“呜——呜——” 　　沉重斩击将海水震荡出闷响，片刻之后，校门外缓缓游进来几位青春靓丽的海栖种少女，她们莺莺燕燕说笑着拍打尾鳍进入学院，其中被拱卫在最中央的，正是海栖种女王，莱拉·罗蕾莱。 　　史蒂芬妮看到她的同时，她也刚好朝这边投来目光。 　　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是那个奇怪的转校生……？ 　　“莱拉？喂——莱拉，你在看什么？” 　　身边同伴的询问声将莱拉唤回神来，她朝对方歉意的笑了笑：“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所以稍微发呆了一下。” 　　“发呆？昨晚没睡好吗？”同伴的海栖种说到这里时忽然啊的一声捂住嘴巴：“你……莱拉，你该不会是……开始思春了吧？” 　　“讨厌啊！要死啦你！” 　　和同伴们说说笑笑的穿过绿植区的学院中庭，就在即将进入教学区域时，莱拉忽然扭回过头，目光远远眺望向海樱树下站着的那道纤细身影。 　　一下，两下……她仍在以一丝不苟的动作挥落木剑。 　　全部十六种族当中排名第十二的吸血种一向都是以擅长幻惑类型的魔法而闻名于世，不过相对其他种族来说，他们的体质甚至连人类种都不如。 　　身体这么弱的吸血种，为什么要练习挥剑？ 　　想不通…… 　　本就让莱拉觉得奇怪的吸血种少女，此刻更是在她心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史蒂芬妮·多拉……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 　　看到莱拉·罗蕾莱的身影消失在教学区域当中，史蒂芬妮放下木剑，缓缓吐出一口闷气。 　　在她头顶，吉普莉尔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目光满是疑惑不解的望向收起木剑正在往教学区域走去的少女：“史蒂芬妮大人，您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用意？”史蒂芬妮脚步不停的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用意，只是随性而为罢了。” 　　“这么说，难道您已经放弃这个恋爱游戏了吗？” 　　“所谓恋爱啊……吉普莉尔，你觉得恋爱应该是什么东西？” 　　“恋爱吗……” 　　吉普莉尔认真思考片刻，然后才谨慎回答道：“大概就是相互喜欢，并且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感情吧？” 　　“嗯，相互喜欢，愿意为对方付出。”史蒂芬妮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喜欢又是什么？” 　　“喜欢……” 　　吉普莉尔一时有些语塞。 　　喜欢是什么……特么喜欢不就是喜欢吗？ 　　她思来想去半天还是没办法对喜欢做出合适的定义，史蒂芬妮见此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道：“喜欢、有好感、爱、依恋……排除开生物最基本的繁殖欲望不谈，这些感情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习惯，和所爱对象呆在一起的习惯，所以想要促成恋爱的第一步，就是尽可能多的增加彼此接触的时间。” 　　“习惯……就是爱？” 　　吉普莉尔这边还有些没理清头绪，史蒂芬妮就接着说道：“不过如果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进行接触，那么无论彼此相处的时间累积再多，感情也只会是越发深厚的友谊而已，但恋爱是特殊的，所以一定要让她觉得你和其他人不同，这样才会在一开始就将你从普通友情的行列里摘除出来，而特殊友情一旦产生，很容易就能发展成恋爱关系。” 　　“听起来好复杂的样子……” 　　“觉得复杂只是因为没有实际经历过而已，怎么样，想试试看吗？” 　　“可、可以吗……？！和您，和神灵种恋爱？真的可以吗？！” 　　“你在想什么啊，我说的是海栖种的莱拉女王，要不要来试试这个恋爱游戏？” 　　“呃……区区序列第十二位的臭鱼，还是算了吧。” 　　吉普莉尔半躺着飘飞在空中，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道，不过她随即又露出痴笑的表情：“如果恋爱对象是您的话，那我倒是愿意……不，应该说是非常欢迎！神灵种……嘿嘿，神灵种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说到底，神灵种究竟会生孩子吗？请务必让我知道啊！！！” 　　“……你是变态吗？” 　　“能够满足求知欲的话，就算变态也无所谓——” 　　看着天翼种少女丝毫不感觉羞耻的猛拍大胸发出变态宣言的样子，史蒂芬妮撇了撇嘴角，摇头叹息一声。 　　没救了，这人已经彻底没救了。 　　…… 　　海樱树飘落下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然后又被木剑挥舞时扰动的海水卷起漩涡，花瓣笼罩中，少女时而凛然，时而柔和的挥剑姿态唯美如画。 　　现在是第几天呢？ 　　第几天，在这里看见她挥剑呢？ 　　日复一日，一天又一天，莱拉·罗蕾莱每天清晨都能在进入学院校门后的海樱树下见到那个转校生挥剑的身影。 　　“呐……” 　　今天，是她第一次打定主意要和对方搭话。 　　“你在这里挥剑有什么意义吗？” 　　“呜——！” 　　携带着沉重水流的斩击猛然停顿在半空，史蒂芬妮微微侧头看了眼莱拉脸上略带疑惑的表情。 　　这个时候如果顺着话头接过来，应该能和她成为不错的朋友。 　　但是，想要让关系更进一步的话，现在还不够火候……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接着挥剑。 　　自己主动过来搭讪却吃了个闭门羹，莱拉有些讪讪的自讨没趣走开了。 　　往后的第二天，第三天，莱拉开始悄悄注意这个转校生平时在班上的一举一动。 　　她喜欢安静——就像她在自我介绍时所说的那样。 　　这真是很安静的一个女生，即使在最喧嚣最嘈杂的课间，她也是独自一人单手撑着下巴眺望窗外，或者埋头看很厚的书，视线落到她身上，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静谧了许多。 　　一周之后，莱拉第二次向这个转校生搭话。 　　“你是叫史蒂芬妮对吧？我听老师是这么叫你的。” 　　少女依然对她的搭讪无动于衷，手中挽起一个极为华丽的剑花，同时腰肢一扭，莲步轻移。 　　海樱树下，浅粉花瓣缓缓飘落，史蒂芬妮置身纷纷扬扬的花雨当中舞起剑来，柔剑与刚剑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灵魂般收放自如，一枚花瓣自眼前飘落，她上身略微往左倾倒，随后又如同被拉满了的弓一般，反身一剑刺向空中。 　　“嗡嗡——” 　　剑落时，木剑通体都在发出轻快嗡鸣，直到剑舞停歇之后，林间似乎依然不断回荡着剑鸣的余音。 　　“莱拉同学，有什么事吗？” 　　史蒂芬妮收剑而立，目光淡淡的瞥了眼一旁看得有些出神的莱拉·罗蕾莱，身姿清雅如同遗世独立的谪仙，满树海樱花飘落而下，唯美得让人呼吸几乎停滞。 　　“好美……”莱拉仿佛失神般轻声发出呢喃。 　　“无聊。” 　　史蒂芬妮皱了皱眉头，表情冷淡的收起剑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当她第三步落下的同时，背后传来莱拉挽留的声音。 　　“史蒂芬妮，我们做朋友吧？” 第二十七章 阳谋 　　洋流带起的寒潮在晨间总是能够发挥出十二分的冷意，随着翩跹剑影而纷乱起舞的海樱树花瓣此刻已经飘落到了地上，莱拉站在先前少女舞剑的位置，纤细指尖略微用力抓紧披在肩上的外衣，眼神里像是蕴着一泉碧水般来回荡漾着波光。 　　“嘶……” 　　把自己的外衣披给了莱拉，史蒂芬妮被寒流激得打了个冷颤，旁边的吉普莉尔立刻很有眼力的给她套了个保暖的术式，瞬间驱走了周围海水中笼罩不散的寒意。 　　“不过……大人您刚才应该已算是攻略成功了吧？” 　　回想起海栖种女王莱拉·罗蕾莱那副看得着迷的样子，吉普莉尔有些疑惑道：“可为什么您又要拒绝她呢，这样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要是我不拒绝的话，那才叫真的功亏一篑了。”史蒂芬妮神秘的笑了笑：“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得到，恋爱也是一样，越是有好感的人，对方越是不易接近，心里就越想要得到她……算了，像你这种几千年的单身狗，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主动无视了最后那句话，吉普莉尔厚着脸皮接着问道：“可是，如果表现得太冷淡的话，难道不会适得其反吗？” 　　“哟，你还知道适得其反？” 　　史蒂芬妮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指了指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水手服上衣的肩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披件衣服给她？” 　　“这……！妙啊！”吉普莉尔眼神闪闪发亮：“还是您手段高，我是真的服了！” 　　“呵呵……既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又要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令人欲罢不能的温柔，这一紧一松之间拿捏的轻重都是学问，所谓恋爱啊——无非就是看谁比较能抗罢了。” 　　史蒂芬妮话音落毕，吉普莉尔已经重新隐去了身影，三三两两的学生从身旁穿过。 　　教学区域到了。 　　…… 　　海栖种女王的恋爱游戏——只要让女王爱上自己，就能够顺利通关游戏，并且获得赌注“海栖种女王的爱。” 　　但实际上，这个游戏却是虚假的。 　　准确翻译过来应该是“海栖种女王的游戏”。 　　决定游戏内容的是八百年前就已经陷入沉睡的海栖种女王，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游戏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凭主观臆断推测是“恋爱游戏”，两者组合起来就变成了“海栖种女王的恋爱游戏”。 　　连游戏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后面的通关条件“让女王爱上自己”当然也就是后人捏造出来的虚假情报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吉普莉尔第三次提醒正在海樱树下挥剑的少女：“就算您最后真的让莱拉女王不可自拔的陷入爱河，但游戏也不会因此就通关唷？” 　　经过数千年来的不断掠夺，天翼种的书库藏书内容之丰富，几乎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其中当然也有关于海栖种所谓“恋爱游戏”的真相。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史蒂芬妮丝毫不为所动的继续挥舞着木剑，脸上连任何多余的表情都看不出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天翼种的提醒一样：“而且你别忘了，你的书库现在可是在我手里的，海栖种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来玩这个虚假的恋爱游戏？” 　　史蒂芬妮边说边拧腰回斩，剑击立刻在周围荡起一阵水流漩涡，同时她嘴角牵起微笑：“游戏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但恋爱可不是什么虚假的东西。” 　　“嗯……？” 　　“从一开始，我就是不是为了玩这个游戏才来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海栖种女王切实的爱上我。” 　　“可是……为什么？”吉普莉尔眼中的疑惑越发深厚：“区区几条臭鱼而已，以您的身份和能力，何必要亲自下场？” 　　“吉普莉尔。” 　　手中挥剑的动作一顿，史蒂芬妮侧过目光问道：“海栖种现在的女王，当初陷入沉睡的原因是什么？” 　　“呃……据说是因为憧憬童话书里的爱情？” 　　“她憧憬的，可不是什么爱情。”史蒂芬妮摇头露出微笑。 　　海栖种以女王沉睡的消息作为烟幕弹，放出虚假的游戏情报，数百年中上当受骗者不知凡几。 　　既然如此，那她就将计就计，也来玩玩这个游戏好了。 　　“常言道，恋爱是盲目的，爱情使人疯狂……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莱拉女王甘于献出一切的爱情罢了。”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单调循环中过去。 　　莱拉·罗蕾莱将自己的座位搬到了教室最后，和整个学院里远近闻名的吸血种转校生挨着坐到一起。 　　她安静，孤僻，待人态度冰冷生硬，眼神仿佛刀尖般锐利，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烈排斥气息——但，正是这么一个怪人，却像是一剂致命的毒品般，让自己为之深深着迷且欲罢不能。 　　这绝对不可能是友情，也不是什么善意同情之类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当莱拉意识到这点，并开始进行思考的时候，她恍然惊觉自己内心深处涌起的情绪——想要接近对方，想和她说话，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关于她的问题，只要想起她就觉得心情变得很好——这不就是爱吗？ 　　所以……自己爱上了一个女生？ 　　而且还是吸血种？ 　　莱拉并没有苦恼太久，内心深处的思念、因恋爱而泛起的喜悦，每一日都在与时俱增，她为这份感情而欢欣雀跃。 　　然后，不可自己的告白了—— 　　“你知道的吧，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有所自觉才对吧？” 　　史蒂芬妮单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向刚对自己表白完，目光因煽情而变得湿润的海栖种女王。 　　“关于这场游戏，你应该是有所自觉的，而我的身份你也应该一清二楚，是这样吧？海栖种女王，莱拉·罗蕾莱。” 　　“啊，是的，没错。” 　　莱拉坦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刻以灼热到仿佛要将自己全身心都奉献给面前少女般的目光，直视着她的双眼：“游戏也好，现实也罢，种族或者立场之类的东西更加不用考虑……我已经在这个梦境里面等待了八百年，现在终于等到了——我爱你！” 　　“你真的确定吗？”史蒂芬妮松开撑着下巴的手，缓缓坐直身体道：“这份感情真的是爱吗？我可是女孩子哦？再仔细考虑考虑如何？” 　　“性别已经不能阻止我了！我……我啊！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就为您——我的王子殿下❤️，为您诞生下子嗣后代——”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看着海栖种女王因狂热恋爱而不断扭动身体的样子，史蒂芬妮抬手打断了她。 　　“那、那么……” 　　“我拒绝。” 　　从课桌后面站起身，史蒂芬妮一边拉开教室窗户，探出脑袋往外面张望几眼，一边接着说道：“老实说，像你这种典型无可救药的恋爱脑的女人，我根本连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还有那什么王子殿下之类的蠢话，光听着就觉得恶心到极点了。” 　　“诶……？” 　　望着海栖种女王一脸呆愣的模样，史蒂芬妮微微一笑：“那么游戏就到此为止了，再见咯？莱拉陛下。” 　　话音落毕，她毫不犹豫仰身翻出窗外。 　　“吉普莉尔——！” 　　等到莱拉反应过来急忙冲到窗口往外张望时，看到的是天翼种少女在史蒂芬妮身后展开双翼，浑身散发出光亮的样子。 　　下一刻，梦境世界在轰鸣声中开始不断崩塌。 　　莱拉茫然若失的伫立原地。 　　…… 　　海栖种女王寝宫。 　　史蒂芬妮缓缓睁开眼睛，此刻她依然还维持着之前进入梦境时伸手触碰水晶的姿势，只不过水晶本身已经整个蒸发了，露出其中沉睡八百多年的海栖种女王。 　　亚蜜菈正站在她们旁边，脸色有些难看。 　　不……说有些难看其实是委婉的表达。 　　——勉强维持着弧度的僵硬笑容，紧皱双眉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一脸杀意高涨的注视着史蒂芬妮——老实说，实在是难看到极点的表情。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呢~？” 　　“通关游戏，唤醒了沉睡八百年的海栖种女王。”史蒂芬妮对着亚蜜菈回以明媚笑意：“怎么，身为海栖种的一员，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吗？” 　　“完~全没有，我现在……可是高兴得都快疯掉了呢。” 　　就在亚蜜菈假笑着吐露出冰寒字眼的时候，置身整个房间正中央，刚从八百年睡梦中清醒过来的莱拉·罗蕾莱也睁开了眼睛。 　　“亚蜜菈，不可以这么说尊贵的客人喔？” 　　“是，女王陛下……” 　　看到莱拉睁开眼睛，亚蜜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但即使内心升起的愤怒已经达到几乎要吞没理智的地步，但她还是只能低头退开到一旁。 　　那个女人……那个恋爱脑的白痴女人——被唤醒了！ 　　海栖种是笨蛋，这是外族对于海栖种的传闻，但实际上海栖种只不过是单纯天真罢了，智商并不存在问题，然而莱拉·罗蕾莱……那个女人却是不折不扣的极品恋爱脑笨蛋。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这个笨蛋主动陷入沉睡当中，再也没办法继续祸害海栖种了，但现在却又被唤醒过来了！ 　　我可真是谢谢您马了！ 　　亚蜜菈剧烈的心理活动被陈默看在眼里，他无声露出笑意，同时史蒂芬妮无视了一旁以火热眼神盯着自己的莱拉·罗蕾莱，转身径直走向房间侧面编织入梦术式的几十个吸血种少女。 　　“布拉姆，对吧？” 　　领头位置的吸血种听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笼罩在兜帽长袍下的身体轻轻一颤。 　　“是……是的，史蒂芬妮陛下。” 　　“别这么拘束嘛，我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 　　站在名为布拉姆的吸血种面前，史蒂芬妮蹲下身，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副扑克牌，然后随意抽出两张。 　　“这里有一张方块七和一张黑桃6，我把黑桃6给你，你跟我玩个游戏，比谁的牌面数字比较大，要是你输了就将自身的一切权利都献给我，怎么样？” 　　“什么……？” 　　布拉姆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 　　这就跟给人一把刀，然后再让他自杀有什么区别？ 　　“先听我说完，别急着拒绝。”史蒂芬妮微笑着递出黑桃6：“只要你同意跟我玩这个游戏，那我就把吸血种的吸血权还给你。” 　　吸血权……在吸血种与海栖种签订的契约里面，海栖种掌握着吸血种的吸血权利，也正是因此才会让吸血种陷入如今濒临灭亡的境地。 　　听到史蒂芬妮的话，旁边的莱拉立刻点头道：“可以哟，亲爱的如果想要的话就请全部都拿去吧，就算要我也无所谓……” 　　“——她这么说了。” 　　史蒂芬妮笑得跟偷鸡的黄鼠狼一样：“怎么样，玩吗？” 　　“……” 　　布拉姆咬牙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张黑桃6。 　　“向盟约宣誓！” 　　问：为什么海栖种女王莱拉·罗蕾莱明明被拒绝了示爱，还愿意对史蒂芬妮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答：因为恋爱游戏的真正赌注是她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假） 　　答：因为莱拉·罗蕾莱是个恋爱脑的蠢女人，而且还是抖M的变态狂，越被拒绝就越兴奋（真） 第二十八章 昔有猛虎 　　“我跟你说哦……很认真很认真，真的很认真的跟你说哦！” 　　艾尔奇亚王国的国王寝宫当中，史蒂芬妮一脸戒备的和陈默远远拉开距离，然后露出十足警惕的目光：“虽然按照约定我确实无论身心都已经属于你了，但我可不是什么人偶，所以拜托别再擅自就控制人家的身体啦！！！” 　　“不擅自……意思是只要事先跟您说声就可以了吗？” 　　“就算事先跟我说过也不行啊！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是嘛……” 　　看到史蒂芬妮如此坚决的态度，陈默不置可否的略微沉吟片刻，然后才好奇问道：“不过就结果论而言，我们现在可是已经掌握着三个种族的兴衰定夺权了哦，这应该是好事才对，为什么您要这么抵触呢？” 　　“你……！你还好意思说？！” 　　史蒂芬妮面颊涨得通红，满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悲愤眼神像是刀子般刮着陈默：“控制着人家的身体胡作非为，满口脏话还随意玩弄女孩子的感情，简直最差劲了！” 　　“是，是……我最差劲了。” 　　“那你发誓，以后都不准再随便控制我的身体！” 　　“向唯一神特图和绝对不变的十条盟约发誓。”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微抬起右手道：“「我」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做了……陛下，这样您总放心了吧？” 　　“嗯……” 　　史蒂芬妮有些将信将疑的盯着站在远处的黑衣男人，他如此痛快就同意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可疑。 　　“那么陛下，请问您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没，暂时没有……”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微微躬身朝史蒂芬妮行了一礼，陈默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迈出一步，身形顿时消失在寝宫当中。 　　艾尔奇亚首都王城外，黑衣男人凭空出现在无人的小巷内，然后摇身一变，化作从腰间伸展出一对发光翅膀的天翼种少女形象。 　　“干得漂亮，吉普莉尔。” 　　小巷口，一道倚靠在墙边的身影语气淡淡的开口称赞道，同时细微破空声传来，天翼种少女抬手一接，硬质封壳的书籍立刻落入她的手中。 　　“哈哈，承蒙惠顾~” 　　妥善保存好书籍，吉普莉尔目光闪闪发亮的盯着小巷口的那道身影，像是发现宝藏的海盗般贼兮兮的笑道：“不过大人您还真是将阴险和卑鄙都发挥到了极致呢，可怜的史蒂芬妮陛下估计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自己又被骗了……哦不对，也不能说是骗，毕竟我确实不会控制她的身体嘛。” 　　“什么叫阴险？” 　　迈步踏出小巷口的阴影，陈默轻哼一声道：“站在幕后观察局势发展，只在关键的时刻落子，牵一发而动全身，运筹帷幄、兵不血刃被你说成卑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您这……说了我也听不懂啊。” 　　被陈默骂作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吉普莉尔丝毫不恼，依然一脸笑嘻嘻的问道：“那么接下来呢？您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我之前说过，这个世界与其说是西洋棋，倒更像是斗兽棋，你应该会玩斗兽棋吧？” 　　陈默抬手一挥，半空中立刻浮现出八枚从象到鼠的斗兽棋子，缓缓围绕着他的手掌转动：“象吃狮，狮吃虎，虎吃豹，豹吃狼，一直到最后最小的老鼠，不过老鼠又可以反过来吃象……怎么样，觉不觉得很有既视感？” 　　“……既视感？” 　　陈默微微露出淡笑，随后掌心反向一翻，八枚斗兽棋子立刻散发出光亮，分裂成十六枚种族棋子：“从神灵种到人类种，遵循的就是这种大鱼吃小鱼的游戏规则，那么问题来了，玩斗兽棋最重要的是什么？” 　　“您的意思是……最小的人类种刚好能够反过来吃掉神灵种？” 　　“你玩斗兽棋只靠老鼠就能翻盘？”陈默撇撇嘴：“玩斗兽棋，最重要的当然是尽可能保留比对手更多更大的棋子啊。” 　　说到这里，他抬手抓住环绕掌心转动的十六枚棋子中的一枚，接着道：“那么再问你一个问题，从「尽可能掌握序列排名靠前的种族」的角度考虑，接下来最优先应该攻略哪个种族比较合适？” 　　种族序列排名第一的神灵种——肯定不可能，巨人种或者龙精种之类的种族，虽然排名足够靠前，但要说攻略优先度的话，应该属于同等层次才对，至于最优先…… 　　吉普莉尔忽然眉头一跳，脑海中浮现出的某种可能性让她浑身因悸动而微微颤栗起来：“您是说……天翼种？” 　　“没错，就是天翼种了。” 　　陈默边说边摊开手，天翼种的棋子正在他掌心散发出淡淡的剔透光芒。 　　…… 　　距离地面两万公尺高处，凛冽吹拂的风中几乎没有任何可供呼吸的氧气存在。 　　人类种在这种地方连十分钟都待不下去，但吉普莉尔却显得很自在，腰间纤细翅膀轻快翕动，笑容里透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在这氧气稀缺的场所，代替氧气而存在的，是大量密集堆积的“精灵”——施展魔法的媒介。 　　天翼种的存在本身就是由神灵所编织出来的魔法术式，因此在大量精灵聚集的地方当然会感觉十分舒服。 　　而就在这两万公尺高、比喜马拉雅山还要高出三倍的地方，却凭空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岛屿。 　　阿邦特·赫伊姆。 　　准确来说，这座岛屿其实是活着的【生物】，种族序列排名第二位的【幻想种】，整个阿邦特·赫伊姆，都是被幻想种背负在身上的天空都市。 　　轰轰轰—— 　　吉普莉尔挥动双翼从陈默眼前不断飞梭而过，速度快到拉出一连串音爆轨迹的程度，片刻后她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身形，背对着整个天空之城微微张开双臂道：“欢迎来到我的故乡，阿邦特·赫伊姆。” 　　陈默点点头，目光远眺向广阔都市中的景象，没有任何街道也没有房屋之类的建筑，整个阿邦特·赫伊姆几乎都是由许多立方体堆砌着构成的，就像一大堆魔方零件碎块组成的小山一样。 　　“怎么样，很壮观吧？” 　　就在陈默打量着整个都市的时候，吉普莉尔从旁边飘飞过来，一脸得意的遥指向远处一株特别高耸的树木——其下摆放着的巨大头部骸骨，嘻嘻笑道：“大人您请往那边看，树下面的那个，看到了吗？那可是由我独自讨伐的战果唷！” 　　宽厚的头盖骨，顶端向斜上方扭曲生长出一对犄角——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牛羊之类的牲畜。 　　这样外观特色鲜明且规模庞大的骨骼构造，只可能是一种生物。 　　种族序列排名第四位，龙精种。 　　目光注视着巨龙头骨，陈默忽然回想起了久远记忆当中的一位故识。 　　地下城里的那头黑龙王。 　　也不知道，跟这种幻想世界的顶级巨龙比起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念头一转间，他身影骤然消失在半空，再出现时已经站在树下，近距离观察着巨龙骸骨。 　　从六千多年前的神战年代就已经身死，只剩下头部骸骨还保存于世，即使如此，骨骼中依然残留着极为沉重的压迫感，整个龙骨周围自动凝聚着许多精灵，仿佛这头巨头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沉睡长眠一般。 　　“大人……？” 　　吉普莉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轻轻抬手触碰到了巨龙颅骨表面。 　　“昂——！！！” 　　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一头体型庞大的暗红鳞甲巨龙，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仰头发出咆哮。 　　片刻后，陈默放下手，转身以微妙视线看向吉普莉尔。 　　“怎……怎么了吗？您这样看我其实还蛮不好意思的啦……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吉普莉尔。” 　　“啊，是……是！” 　　陈默缓缓走近几步，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对你稍微有些改观了。” 　　“改观……说的是？”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你这种勇气可嘉的家伙，其实还是蛮值得敬佩的。” 　　说罢，他轻呼出一口气，神力如同潮水般涌出躯体，【湮灭】职权的黑色、【武斗】职权的剑影与弓影、【元素】职权的琥珀色、【军械】职权的银灰色、【原罪】职权的暗褐色，四色光芒交织成璀璨光环，剑形虚影与弓形虚影在神环中沉浮隐现。 　　激发神力的同时，沉寂在体内的神威也跟着被唤醒过来，眨眼间就如同暴风般席卷过整个天空都市。 　　“呣！！！” 　　感受到上位神灵种的气息，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扭动身躯发出低吟。 　　而随着幻想种的扭动，坐落于其背部的天翼种都市也跟着犹如地震般的剧烈颤动起来。 　　“哎？这不是神灵种的大人吗~~真是贵客喵~” 　　吉普莉尔身边，空间折跃的魔法光散去，从中迈步走出一位和她同样拥有超越凡俗美貌的少女。 　　复杂几何图案的光轮在少女头顶缓缓转动，腰间伸出一对仿佛由光线编织而成的翅膀。 　　不过和吉普莉尔不同的是，少女的发色和瞳色是如同翡翠般剔透晶莹的鲜绿，并且从发间还探出一支造型小巧可爱的角。 　　少女微微拍打翅膀悬浮着飞舞在半空的模样，看起来无比神圣且庄严，头顶光轮转动时，两弯翠绿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温和目光美得令人几乎忍不住屏住呼吸。 　　“虽然久别重逢真的很高兴喵~但小吉这次可真是带来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喵~~” 　　“阿兹莉尔……” 　　看到天翼种少女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往自己身边凑近，吉普莉尔有些无奈的捂住额头发出叹息。 　　而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一道道空间折跃的魔法光相继在周围亮起，最先出现的名为阿兹莉尔的天翼种少女微抬起头，目光含笑看向半空中璀璨闪耀的神辉光环。 　　“那么不知道神灵种的大人来到我们这群失去主人的野猫的小窝里到底是有何贵干喵？” 　　“失去主人的野猫，不觉得实在太可怜了吗？” 　　身处神环笼罩当中，陈默垂下目光俯视周围仰头盯着自己的天翼种少女们，略微停顿两秒后才接着开口说道：“何必沉溺于已逝者的悲伤当中，向我献上一切，然后臣服吧。” 第二十九章 取悦的方法 　　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作为超越精灵回廊之尽头妖精种的序列排名第二的种族，其存在本身就是【魔法】一词的真实体现，构成世界的常理在与幻想种接触时直接便会被扭曲，因此即使是在两万公尺的高空，本应漆黑一片的天空依然维持着澄澈的蔚蓝。 　　不过随着神灵种气息的出现，这片因幻想种而扭曲的天地开始有了破碎的预兆，无数深黑裂纹在天幕边缘隐现，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每次不安的扭动身躯，周围空间便会跟着狠狠震颤起来，就连魔法触媒的精灵也纷乱飞舞着想要逃离此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仍然静静漂浮在半空，等待着天翼种的回答。 　　“……您，是在开玩笑喵？” 　　阿兹莉尔抬头仰视散发出璀璨神辉的光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很认真。” 　　“……” 　　光球中传来声音平静而笃定的话语让阿兹莉尔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与此同时，周围其他天翼种也都纷纷露出敌意的眼神。 　　“神灵种的大人还真是霸道喵~您不会以为只凭这么一句话就能让我们臣服喵？” 　　“当然不是。” 　　置身神环笼罩当中，陈默嘴角略微扬起笑容：“以【神灵种】的名义，向你们天翼种全族发起挑战，胜者将主宰对方的一切权利……这样如何？” 　　“生死也包括在内喵？” 　　“包括生死。” 　　“神灵种啊……似乎至今为止收集进度都还是零喵~？” 　　阿兹莉尔笑了，身上释放出庞大的致命杀意，一边笑，她一边朝半空中的光球行了一礼：“感谢……感谢您的慷慨喵~人家——天翼种十八翼议会议长，种族全翼代理人——阿兹莉尔，一定会十分谨慎地将您的头砍下来，并且装饰在整个阿邦特·赫伊姆最为显赫的位置喵~~！” 　　啊啊……既视感。 　　陈默瞥了眼站在阿兹莉尔旁边的吉普莉尔。 　　果然，天翼种都是痴迷收藏头颅的恋头癖吗？ 　　下一刻，他语气平淡道：“好啊，要是能赢的话，就随你高兴好了。” 　　而听到陈默话中如此无所谓的态度，阿兹莉尔头顶的几何图案光轮顿时飞速旋转起来，同时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也变得更加危险了几分，白皙脸庞浮现出兴奋的酡红，如同美艳的毒玫瑰般危险诱人。 　　“您看起来似乎很自信喵~？”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臭鱼烂虾，想赢我叫你们的造物主出来还差不多——你们的造物主，是谁来着？我想想看啊……哦，对了！” 　　陈默说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阿尔特修，我想起来了，那个被区区人类种玩死的废物神，不过这也对，废物神创造出的废物种族，废物到一堆去了。” 　　“您……还真是敢说喵！” 　　即使已经过了六千多年，但【战神】阿尔特修的逝去依然是全体天翼种心中不可揭去的一道伤疤，听到陈默如此讽刺自己的造物主，阿兹莉尔周身轰然炸响开一圈空爆余痕，无数精灵缠绕着她的双手呼啸旋转，耀眼夺目的光之剑在手中若隐若现。 　　“怎么，这就生气啦？”陈默微微挑眉：“生气的话，就来挑战我吧——来试试看，向神灵种发起挑战吧。” 　　“天翼种十八翼议会议长，阿兹莉尔，申请提出种族挑战决议喵。” 　　阿兹莉尔缓缓举起右手，掌心在半空虚握，光之剑彻底凝为实质。 　　“天翼种十八翼议会第三翼，反对决议。” 　　“议会第十一席，同意。” 　　“十八翼议会第六翼，同意决议。” 　　…… 　　从六千年前幸存下来共计九人的十八翼议会，除提出挑战决议的阿兹莉尔外，四票反对，三票同意。 　　“天翼种十八翼议会第十八翼，吉普莉尔……” 　　站在阿兹莉尔旁边，吉普莉尔抬头看了眼半空笼罩在神辉光环当中的陈默，心底无奈叹息一声。 　　您这不就是在欺负人了吗…… 　　“——同意挑战决议。” 　　同意四票，反对四票，再加上议长拥有的最终决策权的一票，就是五比四的票数。 　　阿兹莉尔身前浮现出天翼种的棋子。 　　“天翼种——全体，向您发起挑战申请喵~~胜者将拥有对方的一切权利，包括生死在内喵~！” 　　“向盟约宣誓。” 　　陈默笑得很开心。 　　真的，他本来还以为会很麻烦，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按照盟约的规则，游戏内容应该由接受挑战的一方来决定，所以他刚才稍微试着嘴臭了一下，然而对方却直接就上钩了。 　　看来激将法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似乎意外的好用啊？ 　　兽人种的初濑伊野是这样，天翼种的阿兹莉尔也是这样，几句话就被激怒得失去了理智判断的能力，傻乎乎的主动向他提出挑战申请。 　　而如果游戏内容由他来决定的话，那可真是想怎么赢就怎么赢了。 　　“就玩个比较简单的游戏吧……” 　　控制着身体从半空降落下来，陈默散开周身笼罩的神辉光环，露出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孔，然后微笑着朝吉普莉尔感谢的眨了眨眼睛。 　　激将法……至少吉普莉尔是绝对察觉到了的。 　　但她却依然还是同意了阿兹莉尔提出的挑战决议。 　　“嗯？” 　　吉普莉尔表情不明所以的偏了偏脑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目光。 　　并没有和吉普莉尔眉来眼去太久，陈默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神力在身前凝聚成一套桌椅，然后他拉开位置坐了上去。 　　“掰手腕，一局定输赢，很简单对吧？” 　　“……” 　　阿兹莉尔微微皱眉凝视着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 　　她现在也差不多反应过来自己是中计了，怒火从大脑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懊恼。 　　不过已经向盟约宣誓过后，半途退出游戏也算弃权认输，所以即使她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您……早就算计好了喵？” 　　“啊，没错。”陈默也没想着遮掩什么，坦然大方的点了点头，笑容得意而不猖狂：“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轻易就会上当，倒是省了我很多时间。” 　　拉开陈默对面的座椅，阿兹莉尔缓缓坐下，右手支撑在桌面上，握住了陈默伸出的手掌。 　　少女的手心总是带着股柔软的舒适触感，这一点即使是天翼种也毫不例外。 　　陈默仔细体会着天翼种少女小手柔若无骨的绝佳触感，而阿兹莉尔周围的空气已经仿佛沸水般扭曲翻涌起来。 　　过于庞大的力量甚至将神力构造的桌面激活，整个桌子都散发出银白色微光。 　　“……咦？你已经在用力了吗？” 　　看到桌子散发出的明灭不定的银白微光，陈默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 　　然后还没等阿兹莉尔回答，他就接着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没有感觉到……你现在是用尽全力了吗？我是不是应该做出很辛苦的样子？” 　　太惨了…… 　　站在旁边围观的吉普莉尔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目光。 　　跟着陈默混了一段时间，这位神灵种的大人到底有多恶趣味，她不能说完全一清二楚，但也是大概知道一些的。 　　阿兹莉尔现在已经完全是被陈默拿捏在手里随意戏弄了。 　　满脸“艰苦”的和天翼种少女僵持了一会儿过后，陈默打了个哈欠，手中稍微用力一压。 　　“轰隆——！！！” 　　阿兹莉尔纤细的手背被摁着敲击在桌面上，却发出仿佛平地惊雷般的炸响，除了由神力构成的桌子外，周围数十米内【阿邦特·赫伊姆】的地面仿佛地震般向下陷落出一个深坑，过于庞大的力量掀起狂风，逼开了四周围观的天翼种少女们。 　　神力加持下高达一万五千点的力量，陈默只用了不到一半，就直接毫无压力的碾压了种族序列排名第六位的天翼种。 　　而且这还没算其他职业带来的属性加成——职业属性加成也是能够用神力进行二次强化的。 　　从阿兹莉尔被他激得主动提出挑战申请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赢了。 　　站在深坑当中，陈默低头看着撤去神力桌椅后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表情有些失魂落魄的天翼种少女。 　　“我……我输了，输了喵……天翼种没了喵……我有罪……我有罪喵……” 　　阿兹莉尔完全不能保持镇定，她是战神阿尔特修所创造的第一个天翼种，因此也是所有天翼种里对阿尔特修感情最深的一位，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中了陈默的激将法。 　　然而现在，天翼种的未来却断送在了自己手里，这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坐在坑里嘀嘀咕咕的发了会愣之后，阿兹莉尔忽然手掌一握，璀璨光辉凝聚成剑，眼看就要当场自我了断。 　　“别傻了。”陈默直接一脚把她踹翻在地：“有【十条盟约】在，你就算想自杀也没办法，而且现在你的命可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了。” 　　“……” 　　迎着天翼种少女迷茫悔恨的目光，陈默蹲下身，笑眯眯的抓过她的手掌，将漂浮在半空的天翼种棋子握在她手中，然后语气温和道：“如果还想让天翼种继续存在下去的话，那就倾尽全力取悦我吧。” 　　感受着种族棋子略微坠手的重量，天翼种少女目光落在眼前面带微笑的男人身上。 　　“……是。” 　　阿兹莉尔伸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第三十章 驱虎以吞狼 　　单纯以一块胸衣大小的布片遮住关键部位的上衣仅仅只是拉开活扣就已经被解了下来，雪白若凝脂的肌肤上，两点小巧嫣红伴随身体的颤抖而微微晃动着。 　　“向……大人……献上我的一切喵……” 　　阿兹莉尔强忍着护住胸口的冲动，双手合拢放在身前，然后直接以跪坐在地的姿势趴了下去，额头触碰到手背，纤细羽翼贴伏在臀部，复杂几何图案的光轮几乎停止了转动。 　　献身主义吗…… 　　低头俯视着如同猫咪般趴在自己面前的天翼种少女，陈默随手一挥，半空中落下黑色绸布，轻飘飘将对方裸露在外的身体全部遮住。 　　“呜喵……？” 　　微微隆起的绸布里传出疑惑的声音，然后阿兹莉尔很快将脑袋钻了出来，不过她倒也明白过来陈默的意思，双手拉着绸布边缘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起来，露出一双好奇的目光。 　　“大人不需要取悦喵？” 　　“嗯……听话的猫咪是不错。”陈默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阿兹莉尔的脑袋：“只是可惜蠢了点。” 　　蠢…… 　　种族序列排名第六位，曾在神战时代留下过赫赫凶名的天翼种，竟然会被说蠢，如果是其他种族敢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阿兹莉尔绝对会让他们好好品尝一下天翼种的怒火。 　　但说出这句话的却是陈默。 　　种族序列排名第一位，和天翼种的造物主战神阿尔特修站在同一生命层次的神灵种。 　　现在他更是掌握着整个天翼种的兴衰存亡。 　　“大人……不喜欢喵？” 　　阿兹莉尔微微抬起头，仿佛祈求主人爱怜的宠物般温顺的蹭了蹭陈默的掌心，然后脖子往后一缩，让抚摸在头顶的手掌落了个空。 　　下一刻，温暖包裹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陈默眉头一跳，目光与天翼种少女湿润的眼神对视着。 　　“唔唔……吸……唔唔唔……” 　　因为含着手指，所以阿兹莉尔没办法再说什么，只好一下下轻轻舔舐着含在嘴里的指尖，同时因为舔手指的动作，不出片刻就有晶莹的口水溢出嘴角，场面看起来简直就像会所选小姐一样**到了极点。 　　天翼种……真是个可怕的种族啊。 　　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那种紧紧包裹住指尖的湿润触感，腔道内壁带着少女滚烫的体温，柔软嫩肉蠕动时分泌出的液体让他轻而易举就能深入到尽头…… 　　不过如此暧昧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和阿兹莉尔对视几眼后，陈默直接把手指整根都捅了进去。 　　“既然蠢，那就要有蠢的样子。” 　　插在嘴里的手指勾住喉咙眼，然后其他手指用力一捏下颌，陈默就像是查看牲畜牙口似的盯着阿兹莉尔：“太自作聪明的猫咪可不会讨人喜欢，明白吗？” 　　“呜呜呜呜……！” 　　因为被掐着嘴巴，舌头也被勾住了，所以阿兹莉尔只能一个劲的用力点头。 　　“行了，自己爬起来吧。”陈默松开手，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周围盯着自己的天翼种们：“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好意思说是十六种族里的精英呢？” 　　在陈默的目光注视下，所有天翼种都微微低下了脑袋，不过她们的表情倒是有些不服气。 　　仗着神灵种的能力欺凌下位种族，你就很光荣了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对？” 　　陈默漫不经心的拍着手，然后回头看了眼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阿兹莉尔：“神战结束之后都过去好几千年了，你们在这几千年里都做了什么？” 　　“收集，全世界的知识……”阿兹莉尔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绸布：“寻找阿尔特修大人当初被击败的原因喵。” 　　“阿尔特修？你们的造物主早就已经陨落了。” 　　陈默冷笑两声：“沉湎在逝者的回忆当中……说软弱无能都是在夸奖你们。” 　　阿兹莉尔没有再说话，她微微低下脑袋，目光里凝聚着沉重到化不开的哀伤。 　　没错，战神阿尔特修已经陨落了……陨落在六千年前那场众神之间的夺旗战中，这是无论她再怎么想要回避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注视着阿兹莉尔露出的软弱表情，陈默冷笑着再次重申道：“阿尔特修，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家伙，被区区人类种设计玩死的废物神——还有你们，废物神创造出来的一群废物臭鱼烂虾，废物到一堆去了。” 　　“您……就是想要羞辱我们喵？” 　　“羞辱？” 　　陈默摇了摇头：“你觉得我的话是在羞辱天翼种，羞辱阿尔特修？” 　　“难道不是喵？！”阿兹莉尔咬紧嘴唇盯着陈默，眼眶里转着委屈的泪光。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陈默摊开手，目光平静道：“或者你觉得我说错了，那就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证明天翼种并不是一群废物臭鱼烂虾。” 　　“怎么证明喵？” 　　“这个啊……我想想看……” 　　终于到正题了…… 　　陈默目光和吉普莉尔交错了下，后者当即露出“我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上扬：“那么，先定个小目标——全种族制霸怎么样？” 　　“……哈？” 　　阿兹莉尔闻言直接愣住了。 　　不止是阿兹莉尔，除了已经猜出陈默要说什么的吉普莉尔之外，在场的所有天翼种都愣住了。 　　“您……是在开玩笑喵？” 　　“我很认真。”陈默一脸平静的注视着阿兹莉尔道：“全种族制霸，这应该是你们很熟悉的课题吧，六千年前以狩猎并收集其他种族头颅为追求的天翼种，难道造物主的陨落也把你们的勇气一起带走了吗？” 　　“是……是这样说的没错喵……可是啊，突然说要全种族制霸什么的……现在可是已经不再允许杀戮了喵？”阿兹莉尔思绪有些错乱的叫喊着，不过随即，她目光忽然一愣，然后缓缓睁大眼睛：“您……是想要掀起十六种族间的战争喵？” 　　“战争？盟约规则是不允许发动战争的。”陈默微微一笑：“只是玩游戏而已。” 　　阿兹莉尔沉默了，天翼种的本能就是战斗，这是由战神刻录进编织出她们存在的魔法术式里的斗争本能，所以无论对手是巨人种还是龙精种，甚至是神灵种她们都不会退缩，但在造物主逝去之后的六千年间，不断追寻种族延续意义的过程也赋予了她一些除了战斗之外的东西。 　　“能……问问原因喵？” 　　“原因的话，我只不过是想要获得足够分量的筹码罢了。” 　　“筹码？” 　　“【盟约】之三：游戏需赌上双方判断对等的赌注。” 　　陈默随手一招，半空立刻凝聚出十六枚种族棋子，其中人类种、兽人种、海栖种、吸血种，以及天翼种的棋子都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全部十六枚种族的棋子，代表着世界上一切智慧生物的权柄，以此为赌注，另一边应该拿出什么东西当做筹码才算对等呢？” 　　“您难道是说……” 　　过度惊讶之下，阿兹莉尔甚至忘记了一贯的口癖，满脸难以置信的盯着陈默，嘴里迟迟难以说出那个已经涌到喉咙口的名讳。 　　“啊，没错……唯一神，特图，还有唯一神的权柄，星杯……”陈默倒是没什么好忌讳的，笑容肆意道：“你之前说的战争，其实也没错，不过不是和十六种族的战争，而是我和唯一神特图之间的战争。” 　　说到最后，他目光看向阿兹莉尔：“在此之前，就要劳烦你们帮我把筹码从其他种族手里夺取过来了……这应该是天翼种相当熟悉的业务，我的鹰犬和爪牙们。” 　　…… 　　森精种国度，艾尔文·加尔得。 　　虽然被叫做“森精种”，但实际上森精种的国度并不是随处可见参天大树的原始森林都市的样子，反而相当现代化，各种造型的建筑颇具设计美感，街道两边间隔伫立着别墅小楼和绿植花园，有种美国乡村小镇的悠闲感。 　　艾尔文·加尔得中心区域，上议院名门尼尔巴连家族内。 　　菲尔坐在床边握着少女伸出被单的手，目光担忧的盯着少女静谧沉睡的脸庞。 　　自从和那个男人赌斗输掉自身一切权利之后，克拉米就被她用魔法催眠进了沉睡当中。 　　这也是无奈之举，只要还清醒着，她就会千方百计的想要逃跑，回到“主人”身边。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轻声哼唱着克拉米小时候睡觉时爱听的摇篮曲的旋律，菲尔动作小心翼翼的用手梳理着她的头发，沉睡中少女额头浮现出紫色的魔法阵图案。 　　“啧啧……花季的少女，却要忍受长眠的折磨，真是可怜啊。” 　　“谁？！”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菲尔猛然回过头，浑身上下回旋环绕起数道流光溢彩的防御法阵。 　　“别这么紧张嘛……” 　　迈步走出房间角落的阴影，陈默在菲尔戒备的目光注视下靠近到床边，低头看了两眼陷入沉睡的克拉米，嘴角缓缓扬起微笑的弧度。 　　“来和我做个交易，如何？” 第三十一章 想插又不敢插，呵！男人！ 　　“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陈默抬起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他脸上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脏东西，像神力这种高等生命层次才能拥有的力量，自带就有很多万精油的能力，随时保持身体清洁当然也不在话下。 　　“没……没什么。” 　　在陈默的视线下缩了缩脖子，空继续擦拭起接待了一天客人的餐桌，不过大概二十秒之后，他再次抬起头：“果然很奇怪吧！那个跟你一起回来的女人，她可是长着翅膀喔？” 　　“哦，你说吉普莉尔啊……”陈默眉头一挑：“翅膀是真货，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的不是翅膀的问题……外貌特征里有翅膀的应该是天翼种，按十六种族的排名顺序来看，那可是第六位的上位种喔！但她竟然会到第十六位的人类种这边来，无论往哪方面想都很奇怪吧？！” 　　“谁知道呢，没准她脑回路清奇，或者突发奇想来体验一下人类种的生活？” 　　空没有再接话，只是以一种明显不信的目光盯着陈默，半晌才继续问道：“果然，是因为你的关系吧？”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 　　陈默眨巴了下眼睛：“我就是一普通人，别乱给我扣高帽子，我无辜啊！” 　　“你还要狡辩，那个天翼种分明就是跟着你来的，而且我在柜台后面都听见了，她还叫你老板！” 　　就在空义愤填膺指责陈默隐瞒事实的时候，白似乎是终于玩到游戏结束了，轻轻放下PSP抬起头，漂亮的深红色眼瞳透射出令人心生惭愧的纯洁目光：“……哥，不要给老板添麻烦……” 　　“什……？！” 　　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家妹妹，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向着外人说话。 　　下一刻—— 　　“……老板，我还想再玩一会儿游戏……可以吗？”白露出一脸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表情。 　　“想玩就玩吧。”陈默宽容的点了点头道：“小孩子爱玩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随后他又侧过目光往空那边看了眼，视线毫无任何一丝悲悯可言。 　　“至于你嘛……” 　　似乎是已经提前预感到了自己的悲哀结局，空瞬间也想要露出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表情来博取同情。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陈默微微一笑：“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哦？” 　　看到陈默露出的和善微笑，空当即打了个冷颤，直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迅速爬满整个脊背，强烈的求生欲立刻让他收起了一切不该有的想法。 　　“不是说小孩子爱玩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吗……” 　　面对空哭丧着表情小声发出的控诉，陈默依然毫无慈悲的摇头道：“小孩子爱玩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今年都多大了，往自己脑袋上扣小孩的帽子也不觉得丢人？处 男 十 八 岁。” 　　“……” 　　这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空，游戏宅家里蹲，社会废人，今年已经正式满十八岁了，而且还是个处男。 　　虽然处男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像“游戏宅处男”、“处男十八岁”之类的外号怎么听都感觉像是骂人的话，特别是对于空这种立志要成为超级现充后宫王的预备役情兽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成长……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无比悲伤的话题啊…… 　　【空】级驱逐舰大破！ 　　而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白小姐也从百忙当中抽出空闲时间，以毫无感情波动的平淡语气诉说着爱意：“……哥……没关系……等再过七年，我就成年了……到时候……让哥童贞毕业……” 　　“……” 　　这时候是应该说我好感谢你吗？ 　　感谢白小姐您的大恩大德，让鄙人有机会能在七年之后处男毕业？然后再满脸感激涕零的扑倒在白小姐脚下，心怀敬意地亲吻她的脚背？ 　　处男毕业竟然都要靠妹妹……鬼畜与否先不谈，光是这种话本身不就显得我更加可悲了吗？！！ 　　空一时间有些错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此一劫。 　　“啪！啪！啪！” 　　陈默一下下鼓着掌，嘴角缓缓扬起讥讽的笑意，冰冷目光仿佛尖锐小刀般扎在空身上。 　　真是可悲呢，处男十八岁…… 　　哦不对，或许应该叫处男二十五岁？ 　　【空】级驱逐舰被击沉！ 　　就在空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倒在桌上的时候，陈默上下打量他两眼，忽然眉头一扬道：“游戏就别玩了，玩游戏有什么意思，要不要跟我去做点其他事情？” 　　“其他什么事情？” 　　“当然是只有大人才能做的，开心的事情了。”陈默眨了眨眼睛，笑容暧昧仿佛在说“你懂的”一样。 　　大人才能做的……开心的事？ 　　“难道说……？！” 　　空顿时眼前一亮，显然是想到了某种少儿不宜的桃色运动。 　　“就是那个【难道说】了，冲刺般的快感，冲上云霄的快乐，不想试试看吗？很high的哦……”陈默话头一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神秘表情。 　　空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有些发热起来了。 　　好了，处男十八岁，冷静一点，先理智分析一下—— 　　陈默，这个人你对他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行踪神秘、手段多端、经常以玩弄他人为乐趣，可以说是相当的恶趣味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还毫无节操可言，他说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答案理所当然的，是否！ 　　空宁肯相信白明年就会发育成一个36E的巨辱高挑美人，或者自己马上就要长出翅膀变成鸟人，也绝对不会相信陈默的话。 　　不可信……嗯，不可信呢……虽然明知道不可信，但是……如果仅仅只是现在，果然还是想要试着相信一下他的这句话啊！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处男的心，在躁动！！ 　　“好……” 　　脑海中思来想去纠结了半天，就在空打算直接一口答应的时候，白不知何时放下PSP游戏机走到他旁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哥……不健全……” 　　“妹妹啊——！！！” 　　空哀嚎着露出祈求的目光，然而白仍是面无表情的冷酷摇头：“H……是禁止事项……这本书会被封的。” 　　“什么H？” 　　陈默站在边上，歪着头看着兄妹二人，不解的对白说道：“白小姐你也要来玩玩看吗，很过瘾的哦……应该。” 　　“……嗯？！” 　　白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后退两步，往常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罕见的露出几分惊惧之色，看着陈默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洪荒猛兽一般。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搞得我像是马上要做什么坏事的坏人一样。”陈默摇了摇头，嘴角缓缓向上勾起笑意：“别担心，待会儿只要玩过，你就会爱上这个游戏。” 　　…… 　　通常来说，在【迪斯博德】这个棋盘上的世界，十六个种族的上限和下限基本都是被锁定了的，就像序列排名第一的神灵种，无论再怎么孱弱的神灵，手中依然掌握着其他低等生命层次的种族难以理解的伟大力量，而种族序列排名末位的人类种，即使倾尽一生时间都注定与超凡无缘，因为他们体内的精灵回廊实在是太稀少了——空白是例外，异世界人根本连精灵回廊都没有。 　　这是迪斯博德既定的【规则】，即使是身为神灵的陈默也无力去改变它，而唯一掌握着改变规则权柄的星杯的唯一神特图——显然那位也不想去改变什么，否则人类种也不会持续六千年都连吃败仗了。 　　提问——如果不能长出鸟儿的骨骼和翅膀，那要怎么做才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 　　答案很简单，只要去坐趟飞机就好了，其他像滑翔翼和动力伞之类的方法也都可以轻松做到这点。 　　如果不能改变环境，那就去主动适应环境。 　　利用工具，是人类赖以适应环境的唯一、也是最佳方式。 　　魔力沿着【龙精种】颅骨粉末绘制的线条流淌出发光的弧形轨迹，三环重叠相扣的魔法阵共同散发出轻盈、沉重、炎热的气息波动，核心位置凭空跳跃着一团亮银色光球，整个球体表面仿佛由液态构成般微微起伏涌动着，光辉明亮而不刺眼，令人有种想要触摸的亲近感。 　　“嗡！嗡！嗡！” 　　随着魔力的不断灌入，作为魔导体的龙骨粉末逐渐化作零星光点汇入魔力旋涡当中，当三环法阵全部亮起时，陈默松开手，停止了魔力输入。 　　“这是……？” 　　站在陈默身后，空白两兄妹目光好奇的观察着桌面上刚才由他亲手绘制出来，现在已经变成发光体图案的魔法阵，都觉得有些稀罕。 　　“空，白，你们以前不是都说想跟我学魔法吗？”陈默微笑着拍了拍手，目光满意的注视着自己的杰作。 　　“是有这回事没错……可是你当时不是说人类种没办法学魔法吗？” 　　“嗯，学魔法虽然没戏，不过就算学不来魔法，如果仅仅只是想要试试使用魔法是什么感觉还是没问题的。” 　　陈默侧身让出桌面上微微散发着光亮的三环法阵。 　　“只要把手放到这个魔法阵的中间就可以了。” 第三十二章 18岁，人类种，处男，同时还是魔法少女 　　“咕……” 　　虽然理智在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魔法阵绝对不可能像陈默说的那么简单，但空依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犹豫片刻后轻轻按到了魔法阵中间。 　　魔法啊……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要说不想试试那可就真是虚伪了。 　　“嗡！” 　　掌心与三环法阵中央的亮银色光球接触的瞬间，最外围闪耀着青辉的魔法阵猛然炽亮起来，瞬息间便扩大成两米直径的圆环，以空为中心快速旋转起来。 　　随着魔法阵的转动，室内凭空吹起徐徐微风，而被魔法阵所环绕的空更是直接脱离地面漂浮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 　　脚下突然失去重心，空就像离开水面的鱼般手足无措的慌乱挣扎起来，片刻后才勉强恢复冷静，颇有些惊奇的盯着距离脚底至少有二十公分的地板。 　　“我……我飞起来了？！” 　　“嗯，感觉怎么样？” 　　“感觉……” 　　目光来来回回的在手中握住的亮银色光球和环绕着周身高速旋转的青色魔法阵间移动，空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的再次咽了口唾沫：“感觉……很棒！” 　　陈默和白站在一边，看着空目光闪闪发亮的样子，他面带微笑提醒道：“这道魔法阵的核心已经跟你连接在一起了，只要通过思考就能控制。” 　　思考……？ 　　作为自诩“真正意义上玩家”的究极游戏宅，空立刻就明白过来了陈默话里的意思。 　　意思是只要yy就可以了吧？ 　　盯着手里的光球，空默默在脑海中下达了往左的指令。 　　嗡—— 　　指令下达的瞬间，环绕在他周身的青色魔法阵光芒一闪，房间内轻缓荡漾的微风陡然加速呼啸起来。 　　空感觉到了推力。 　　狂暴的推进力量从右边作用在他身上，仿佛火箭喷射器般将他向左推去。 　　“哈……！哈哈哈——” 　　瞬间加速带来的畅快感觉让空忍不住想要大笑几声，但还没等他笑声落定，迎面而来的木墙就撞得他头晕眼花。 　　“好痛！疼疼疼疼疼疼……” 　　看到空一头撞在墙上的狼狈模样，陈默抬手打了个响指，房间窗户立刻应声而开：“出去再试试吧，这里还是太小了。” 　　说完，他牵着白走到窗边，然后在白略微疑惑的目光下直接翻身跳出窗外。 　　空追出房间时，看到的是陈默和白凭空站立在夜空当中，朝自己微笑招手的样子。 　　“慢点……慢点飞……慢慢来……” 　　有了刚才撞墙的经验，空这次学乖了很多，他十分谨慎的控制着飞行速度，一点点向夜空中的二人飞去，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放开胆子飞吧。” 　　陈默对着屏气凝神以龟速向自己飞过来的空摇了摇头，一只手牵着正因为恐惧而抱住自己胳膊的白，另一只手则向无尽夜空张开：“这整片天空都是属于你的。” 　　抬头看了眼陈默脸上露出的微笑，空深呼吸几口气，努力不去想万一要是从空中掉下去怎么办之类的事情，咬牙放开了对速度的控制。 　　“轰！” 　　漆黑夜空中，淡淡青辉闪过，一圈乳白色气浪仿佛爆炸般向四周扩散开，原地已经失去了空的踪影。 　　“……哥……” 　　白像是挂件一样用力抱紧陈默的手臂，目光有些担心的看向半空，漆黑夜幕下，遮挡住繁星的浓密云层被裁开成两半，一道若隐若现的音爆轨迹从星辉间划过。 　　“别担心，你哥现在可是玩得很嗨呢。” 　　陈默也一样抬头望着夜空，不过和仅仅只能看见一道音爆轨迹的白不同，他倒是能够看清楚空的位置。 　　“哇啊啊啊啊啊啊——！！！” 　　飞行速度突破音障的瞬间，空握在手中的三环法阵第二环就自动跳了出来，颜色漆黑的魔法阵上浮到头顶，为他阻挡住了狂躁的风压并提供足够用以呼吸的氧气。 　　加速，加速，加速，加速……还能再加速！ 　　随着飞行高度的增加，空终于从激动到呼吸不畅的情绪当中冷静下来，他折转过身，视线向下看去，整片漆黑大地就像拼图般呈现在眼前，地平线尽头那些如同神话传说中沟通天界的巴别塔般高高耸立、直插云端的棋子，此刻竟然也变得渺小起来。 　　空缓缓伸出手掌，像是要将那些棋子纳入掌中般合拢五指，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看向云层上方。 　　这个世界的星空，会是什么样子呢……？ 　　念头传达的瞬间，他的视野再次被拉长，恐怖的音爆云就在身旁不足十公分的位置接连产生，然后被头顶缓慢旋转的漆黑魔法阵阻隔在外。 　　这种与足以致命的危险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的刺激感觉，加上超音速飞行带来的感官碰撞，立刻让空的心跳频率攀升到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他甚至能听到耳膜传来擂鼓般咚咚的心跳声，以及血管中哗哗流淌的血液。 　　浓密云海之上，一道拖曳着音爆轨迹的身影骤然停顿下来。 　　漆黑夜空当中，无尽星河交错闪耀，最前方拱卫着一颗庞大的暗红色星球，澄澈光辉挥洒而下，将整个云海上方照亮。 　　这是在地球无论如何都绝无可能看到的景致。或许对于在迪斯博德土生土长的十六种族来说，如此庞大的一轮红月已经是司空见惯每天都看腻了的景色，但对于空来说，此刻他深深为这片夜空中的景致而感到心神触动。 　　“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 　　就在空为红月夜景而心生赞叹时，陈默带着白踏上云层，小姑娘的样子跟空差不多，一下子也是被震撼到了，就连呼吸都放慢了很多。 　　“很美，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 　　陈默笑着摆了摆手，心说我拿你当试验品呢你还谢我，要谢也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嘴里却是接着说道：“这个魔法阵是我用三环魔法叠起来的，第三环和第二环你都试过了，最后还剩一环，要不也一起试试看吧？” 　　“好啊！” 　　听到陈默的话，空也没想太多，或许是被夜空中悬挂的庞大红月给震撼到了，他直接就欣然点了点头。 　　“不过……这要怎么弄啊？” 　　“不难不难。” 　　看着空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操作的迷茫表情，陈默耐心解释道：“你只要想象着从身体里释放出火焰来就可以了。” 　　从身体里……释放火焰？ 　　空有些不明所以的和陈默对视片刻，然后开始试着幻想身体里面有一团火焰，自己要把它释放出来。 　　“嗯！！！嗯唔！！！！嗯嗯嗯嗯嗯！！！嗯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用力攥紧拳头憋了半天，结果除了憋出满头大汗之外，其他连屁都没憋出来一个。 　　“不行啊老板，你……这是不是魔法阵出什么故障了？” 　　“不应该啊……” 　　陈默玩魔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还有Lv.4的【曜日魔王】职业传承，三环法阵对他来说就跟1+1的幼儿启蒙题目一样简单，他拿空来实验的也只是通过神力将魔法植入普通人类体内的可能性而已，魔法阵本身绝不应该出现问题。 　　肯定有哪里不对…… 　　陈默仔细打量了空半天，闪耀着神辉的目光里里外外把他看了个通透，最终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睛。 　　魔法阵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空本身！ 　　这个世界构成魔法的粒子能量层级太高，而空的基础硬件水准又太差，两者从本质上就无法相融，打个比方如同用纸做的打火机一样，根本没办法点燃，硬要点燃的话最终只会把打火机也一起烧了。 　　【精灵回廊】——这是生活在迪斯博德的十六种族赖以操控“精灵”施展出魔法的特殊器官。 　　空作为异世界的普通人类当然没有这个器官，而且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魔法冲击，自己捣鼓出来的三环法阵，前两个魔法阵都只是作用于体外，能量源从魔法阵中央的神力核心中抽取，最后那个魔法阵却不同，涉及到体内能量储存与转换的问题，他当然就没办法操控了。 　　找到问题所在之后，陈默很快就想出了相应的对策。 　　“空，你怕不怕痛？” 　　“痛……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陈默右手竖起的食指顶端亮起的米粒般大小的银白光点，空几乎下意识的感觉到脊背一凉，表情警惕道：“当然怕了！我这个人可是最怕痛了，就算是被泡面烫到舌头都会大呼小叫半天哦？柔弱的我未来只能靠白活下去了！” 　　“……” 　　你这个死废柴到底在骄傲什么啊…… 　　被空如此废物的靠妹宣言打败，陈默摇了摇头，放弃了在他身体里植入精灵回廊的打算。 　　不过……既然体内不行，那就放到体外好了。 　　指尖的魔力辉光在半空划出繁多而复杂的线条轨迹，几乎每根线条上都会有数万次魔力大小与频率的改变，如此由数百根魔力线条构成的，就是陈默定向编织的炎属性精灵回廊。 　　“去吧。” 　　陈默轻轻一挥手，精灵回廊立刻电射入空身上穿着的体恤衫里。 　　“什、什么？！你对我干了什么？我不会要死了吧？！！” 　　“瞧你那怂样。” 　　看到空不停在身上摸来摸去的样子，就连白都捂住眼睛有些不忍直视，陈默撇撇嘴，也没什么心思逗这个怂包，直接说道：“现在你再试试看，最后那个魔法阵应该能用了。” 　　“哦……” 　　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空这才放下心来，按着陈默之前说的，再次幻想自己从身体里释放出火焰的样子。 　　嗡—— 　　就在空凝神想象的同时，他手中最后一道赤红魔法阵微微闪了一下红光。 　　下一刻，如同日冕般耀眼的极光从他身上绽放出来，并且在云海上铺展开一道数十米半径的赤焰红莲。 　　“这……这是……” 　　焰莲中央，空满脸震撼的瞪大双眼，目光难以置信的盯着从自己身上不断冒出来的火焰，恐怖高温甚至将周围空气都炙烤出玻璃般的咯吱声，但却并不会对他本身造成任何伤害。 　　而且…… 　　空低下头，在他身上，原本穿着的体恤衫已经变成了一套白色打底红色描边并缀有黑色花纹的宽袍裙装。 　　腰带和衣袖以及裙摆边缘，还有半透明的丝质飘带，随着滚滚热浪与橙红火花一起上升摇摆。 　　“为什么……是女装？” 　　空感觉自己心底深处传来了一道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一样的声音。 　　“……哥……很棒……”白小姐捂住鼻子竖起大拇指，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此刻仙气飘飘的老哥：“很合身……吸溜……” 　　“为什么是女装啊？！！” 　　看着空满脸震撼而又惊恐的崩溃表情，陈默嘴角露出冷笑。 　　满口喊着今后都要靠妹妹活下去的废柴只配穿女装。 第三十三章 才能 　　空的哀嚎声在数十千米高的半空扩散开来，陈默无动于衷的摇了摇头，同时嘴角露出毫无怜悯之心的冷笑：“这个魔法阵原本就是这么设计的，要是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还给我，没关系的，不必勉强自己。” 　　“不……！不勉强，不勉强！” 　　前一刻还在满脸抱怨哀嚎不断的空，听到陈默的话后，下一秒就立刻换了副惊惧的表情，像是生怕他会收回魔法阵一样，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怎么会勉强呢？老板您可太会说笑了！您看看，我这像是勉强的样子吗？！” 　　“嗯……” 　　陈默目光煞有其事的在空身上打量了几眼，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像！” 　　“完全！一点都不勉强啊！！！” 　　空摇头摇到脖子都要断了，虽然他之前嘴里说得好像确实很嫌弃这身女装一样，但实际上已经尝试过使用魔法的滋味过后，他现在可是宝贝这东西得很，又怎么可能还给陈默呢。 　　“……哥……口嫌体正直……傲娇……” 　　白露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空此刻忸怩的样子，眼神中爆发出惊人的热度：“可爱……太可爱了……” 　　“可爱？空？” 　　“嗯嗯……！”白毫不犹豫的点头。 　　陈默觉得人和人之间可能确实是存在差异的，在他眼中空现在这幅无论如何都只能说是恶心的表情，到了白这位兄控眼里，竟然会变成“可爱”的评价…… 　　不过，无论怎么说，魔法阵的实验还是很成功的。 　　飞行魔法达到了三倍音速以上的强度，火焰魔法的出力也很稳定，只是不知道精细程度是不是也能达到标准？ 　　“空，你试试看能不能细化一下这些火焰？” 　　“细化？” 　　“嗯，就是操控火焰变成其他形状，比如手办之类的。” 　　“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吗……” 　　空略微沉吟片刻，皱着眉头缓缓伸出右手，身旁不断喷涌而出的火焰立刻分出一缕，缠绕着他的小臂温吞燃烧起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现在倒是轻车熟路了许多，不用陈默多说就知道应该怎么去做，脑海中浮现出家里收藏着的手办的模样。 　　“噗……噗噗……” 　　随着空的想象，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火焰也随之扭曲起来，不过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却并不是什么手办，反而奇形怪状的让人难以辨认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 　　和空无辜的眼神对视片刻，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因为智商太低了吗……” 　　“才不是啊！！！”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空脸色憋得通红，实际上他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智商太低了，但这种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口的，所以他只能一言不发的低下脑袋。 　　“这样吧……” 　　陈默想了想，目光从空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身旁挂在自己胳膊上的白，一边露出微笑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管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的大灰狼的感觉。 　　“你想对白做什么？！” 　　看到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空立刻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激动起来：“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做不规矩的事，我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别吹牛逼了，想不想做，想做什么，是由我。放不放过我，可由不得你，而且别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 　　“你……什么意思？” 　　陈默冷笑一声，目光嘲讽的看着空，嘴唇轻轻蠕动几下：“人渣妹控。” 　　“妹控怎么了？你这是在歧视妹控吗？！” 　　空用力攥紧拳头，整个人都轻微颤抖起来，好像很生气似的义正言辞向陈默发出控诉。 　　“少给我扣高帽子，妹控确实没什么，身为哥哥关心爱护妹妹也很正常，但想要推倒妹妹的除了变态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 　　“胡……胡说！我、我我我我……我和白，没有血缘关系……！”空激动得连说话都开始不利索起来：“而且……就算是，表亲之间都可以结婚……这、这根本……根本就不算什么！” 　　陈默没有再说话，只是露出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表情，眼神嘲弄而鄙夷的瞥了空一眼。 　　“别这么看我啊！”空捂住脸发出哀嚎。 　　“闭嘴。” 　　作为实际上掌握着空白两兄妹所属权的“主人”，陈默的话对于他们俩来说可以算是金科玉律了，虽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刻意控制过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已经忘记了这份权柄。 　　看着空乖乖闭上嘴巴，陈默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米粒大小的神力光点，如此高等级的能量，出现瞬间就扰乱了周围数千米内的精灵流动轨迹，并且这个影响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不过就在下一刻，陈默握拢手掌，由神力诞生而出的能量波动立刻被隔绝开来，等到他再次摊开手时，一枚银白光球安安静静悬浮在掌心上空，就连一丝一毫气息都没有散发出来。 　　望着稳定悬浮的神力核心，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整个魔法阵的能量来源了。和这个世界构成所谓魔法的“精灵”不同，神力是相当高位的能量，打个比方，一个人随便吐出的口水，其中蕴含的物质和能量足够养活数以百亿的细菌，同样的道理，以神力作为能量源驱动的魔法阵，维持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无限了。 　　编撰过一次的魔法阵，再次编撰时就变得轻松了许多，陈默不假思索的布置着魔力回路和阵纹节点，片刻功夫之后，和空手中所持同样的魔法阵就被他构建了出来。 　　“白小姐。”轻轻将魔法阵托举到白面前，陈默微笑道：“具体怎么用你应该已经清楚了才对，来试试看吧？” 　　“……好。” 　　注视着眼前安静悬浮于陈默掌心的魔法阵，白倒是没犹豫什么，直接伸手抓取过神力核心。 　　嗡—— 　　下一刻，湛青色光芒从魔法阵中扩散开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与此同时，陈默松开了左手。 　　“……呀啊——” 　　细微的悲鸣声中，空眼前只捕捉到一缕向上飘曳的洁白发丝，然后视野当中就失去了白的踪影。 　　掉下去了……？ 　　“白！”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空立刻催动魔法阵想要往云海下方追去，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身体却依然被固定在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空终于爆发了，他抬起头，大声质问着身前面无表情的陈默，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毫无意义的不智之举，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急什么，等着。”陈默瞥了眼空一脸焦急到不行的表情，目光接着投向云海下方：“别担心，你妹妹可比你厉害多了。” 　　“白……她没事？” 　　“不然呢。” 　　高层大气稀薄而寒冷的晚风拂乱衣角，陈默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云层下方漆黑一片的大地，红月阴影下，他眼中隐隐泛着一层淡银色的辉光。 　　视线尽头，一枚青色光点绽放出十字形光亮，正逆着风压向云端极速飞来。 　　三倍……远远不止，已经达到八倍音速了，而且这还只是在低层大气，等到了高层大气之后，气体密度下降，速度应该还能再快一些才对。 　　白确实很有天赋，应该说不愧是大脑发达的天才少女吗……她的表现比空出色很多，毕竟像魔法阵这种以精神力作为操作手段的技术，对于操控者硬性指标的考量也是很重要的，而空的智商在白面前明显算不上什么，两者最终呈现出来的巨大个体差异也恰巧证明了这点。 　　虽然精神力并不一定就等同于智商，但无疑智商更高的人在精神力上也会表现得更加出色。 　　此刻的白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陈默的注视下，云海下方延伸出一道青辉轨迹，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音爆声，眨眼间就越过他身前。 　　十六马赫，足足比空快了五倍多…… 　　狂躁的风压犹如炸弹般在半空中猛然向四周扩散开涟漪，白静静漂浮在陈默上方十几米的位置，表情丝毫看不出精力消耗过度的疲惫。 　　真正的天才啊…… 　　陈默看向白的目光变得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毕竟以人类种的先天条件，想要找出一个精神力如此活跃的实验素材，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拿身边的几个人来做比较，如果说空和史蒂芬妮都算是r级，那么白就是ssr，两者间差了好几个量级，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更何况这个世界人类种的领土已经衰弱到只剩下艾尔奇亚王国这唯一一个王都的程度，人口数量大幅下降，这就让白的稀缺性尤为凸显了出来。 　　而就在陈默感慨于白的优异表现的时候，一旁的空表情则变得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 　　虽然他看不清楚白到底飞得有多快，但那种澎湃扩张的风压他却是能够直观感受到的，确实比自己快了不止一筹。 　　那么问题来了，同样的发动机，为什么跑出来的速度却不同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一边用的是92民用汽油，另一边用的却是101号蓝动力，民用级和赛车级之间的较量，孰胜孰败当然是一目了然了。 　　看着自家妹妹一脸平静的表情，空简直是欲哭无泪，同时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当中。 　　难不成……我真是智商太低？ 第三十四章 地精科技，领航未来 　　作为魔法与神灵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奇迹这个词汇对于迪斯博德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遥远而不可触及，反倒相当贴近的体现在了生活的许多方面上。 　　例如栖居于海底，半人半鱼的海栖种、单纯凭借血肉之躯便能够突破物理极限的兽人种、以吸取灵魂为生的吸血种、术师之名传遍整个大陆，极为擅长魔法的森精种…… 　　即使是在地底一万米深处，依然有奇迹蔓延的踪迹。 　　本应紧实而又致密的黑暗地底空间，却被一道庞大的光柱撑开上下，依附在这道光柱周围诞生出来的，便是种族序列排名第八位的地精种。 　　和那些名为“地精”的丑陋小怪物不同，地精种是拥有健全身体与智慧，且社会秩序高度稳定的种族，他们将魔法作为动力源，开发出了远超其他十四个种族认知的魔法机械文明。 　　数千年前的神战时期，他们甚至曾开发出过能够破坏神灵种神髓的兵器技术——髓爆，不过随着神战的终结，被【盟约】限制无法伤害他人后，髓爆装置也就失去了作用，只是被挂在地精种的首都当成装饰，以缅怀昔日已逝的荣光。 　　当然，地精种的厉害之处多了去了，作为序列排名第八位的种族，他们本就拥有理论完善的魔法体系，神战之后数千年的和平发展时间，又让他们将机械工学也攀登到了极为发达的程度。 　　关于地精种的文明发展情况，陈默从天翼种手中接收过她们的藏书资料后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不过对于史蒂芬妮而言，她此刻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除了“啊！哇！”之外似乎已经忘记了其他话语，丢脸丢得相当到位。 　　这就是所谓的种族局限性了。 　　你不可能指望序列排名第十六位的人类种能够理解第八种族地精种的伟大之处，就像你不可能让贫民窟里的贫民和皇室贵胄相互理解一样，在贫民们眼中，皇室贵胄的生活肯定是极为豪华、甚至可以说是奢侈无度的——每顿饭至少都能吃上几块猪肉吧？ 　　但殊不知，真正贵族们的生活，却要远比贫民最离谱的想象都还要夸张百倍、千倍。 　　如此巨大的认知偏差，可悲的同时也可笑至极。 　　“陛下，这里就是地精种的领土，哈登费尔。” 　　陈默并没有笑，他始终保持着落后半步的速度跟在史蒂芬妮身侧，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广阔的地底空间，以及不远处造型仿佛旧工业时期蒸汽朋克风格般的庞大都市。 　　不过实际上，地精种所发展的机械文明和蒸汽机械完全不是同概念的东西，蒸汽机械依赖的是蒸汽机，将燃烧的能量通过水蒸气转化为机械能，最终实现各种各样的用途，但地精种所发展起来的机械文明依赖的却是魔法，而眼前这座庞大机械都市的动力来源，正是贯穿整个都市中央的那道明亮光柱——地精种创造主的神火。 　　“这实在是……太壮观了……” 　　被神火吸引过注意力，史蒂芬妮目光里满是赞叹的神采。 　　洁白中带着些微红的光柱，即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到光柱中蕴含的庞大热度，其强烈的存在感甚至让注目过去的视线都变得格外沉重了几分，明亮而恒定的光芒犹如太阳般将整个地底空间照亮。 　　面对如此宏伟壮观的景象，她不由得为之久久失神。 　　实际上不止史蒂芬妮，陈默本人也是驻足凝视着远处的神火光柱，目光略微有些感慨。 　　虽然现阶段他已经正式完成了向原力古神进阶的过程，但在直视这道神火柱时，他依然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沉重压迫。 　　不愧是存在时间超过万年的神灵，彼此间的神力积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除了庞大到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神力之外，身为锻造之神的地精种创造主奥坎也拥有相对应的职权，虽然仅就职权数量而言，陈默占有很大的优势，但若是论及对于职权的理解，他却连这位锻造之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光是目睹这位神灵的神火，他眼前便闪现出许多工业机械文明的发展轨迹，这还仅仅只是通过视觉进行的浅层解析，若是深入到神髓核心，很难想象会看到何种浩如烟海般的景象。 　　如果按照系统给出的划分层次，锻造之神奥坎应该算是彻底掌握了锻造职权，而非像他这种对于职权的掌握程度只有“残缺”的新晋神灵。 　　仅仅只是身为锻造之神的奥坎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那么凌驾于众神顶点的战神阿尔特修，到底又会有怎样恐怖的威势呢？ 　　真让人好奇啊…… 　　平静注视着远处贯通整个地底空间的庞大光柱，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庆幸之余也有些遗憾。 　　庆幸的是战神阿尔特修殒落在了数千年前的神战当中，让他不用面对如此恐怖的强敌。 　　遗憾的也是战神阿尔特修殒落在了数千年前的神战当中，否则如果有机会能够一睹昔日最强之神的风采，肯定会是一大快事。 　　不过转念一想，陈默倒也释然了，无论战神阿尔特修有多厉害，她终究还是殒落了，最终成为赢家的却是最弱的特图，由此可见孰强孰弱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概念，胜负的天平也并非全凭表面实力而决定。 　　更何况，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从特图手中夺取星杯，一旦星杯到手，届时他的神力就能够获得极大幅度的增长，再也不用害怕那些存在时间动不动就是几十甚至几百万年的远古神灵了。 　　“走吧，陛下，我们去拜访拜访这位好邻居。” 　　思绪稍定，陈默开口打断了史蒂芬妮的出神赞叹，随后越过半个身位走到前方开始为她带路，边走边提醒道：“您是一国之君，千万不要乱了方寸才行。” 　　“啊？哦……” 　　被陈默从出神当中惊醒过来，史蒂芬妮立刻收回视线，小跑几步跟上了他的步调，然后才想起正事，略带几分疑惑道：“所以，你这次是打算攻略地精种了吗？” 　　“攻略……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啊，之前几次都是这样的吧？”史蒂芬妮偏着脑袋想了想：“最开始是兽人种，然后是海栖种和吸血种……我又不是傻瓜，你现在带我来地精种的领土，还说要去拜访人家，这不就是……” 　　史蒂芬妮说到这里时突然话音一顿，嘴唇蠕动两下把已经涌到嗓子眼的“居心叵测”又给重新咽回肚子里，然后换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这不就是，对地精种有想法吗？” 　　哟，长脑子了啊…… 　　陈默略微诧异的瞥了眼史蒂芬妮说话时颇有几分底气的表情，那句被她憋住没说出来的“居心叵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他倒也不在意，只是轻佻的扬了扬眉毛：“陛下，我要是真想对地精种下手，现在您还能这么自由的高谈阔论吗？” 　　史蒂芬妮闻言不由得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您应该很清楚才对。”陈默边说边露出微笑：“毕竟已经有过两次经历，您是有发言权的。” 　　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史蒂芬妮忽然打了个冷颤，她想起来了，之前被陈默操控身体的经历。 　　“像争夺种族归属权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要亲力亲为才比较放心，您说呢，陛下？” 　　“是，是……” 　　史蒂芬妮有些心虚的低了低视线，陈默言下之意她也听出来了，要是他真对地精种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应该已经被夺走身体控制权了，哪还能这么自由的说话啊…… 　　“不过，既然不是想要开战的话，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随便逛逛，就当是散心……” 　　陈默边说边回头看了眼史蒂芬妮，后者满脸都是你在哄鬼的表情，于是他只好摊了摊手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陛下您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 　　“很好啊。”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地精种的首都城门，因为哈登费尔处于地底一万米的深度，所以整个首都连城卫和巡城的士兵都看不到一个，两人很轻松就进到了首都里面。 　　“各种方面感觉都很厉害……建筑风格也好，城市布局也好，都比艾尔奇亚好太多了。” 　　作为一位立志要管理好国家的负责任的国王，虽然很不甘心，但史蒂芬妮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心中对于地精种首都的看法。 　　“那么陛下，您想让艾尔奇亚也变得和这里一样吗？” 　　“当然想啦！” 　　“这就是我今天带您过来的用意了。” 　　陈默边说边笑道：“古往今来，国家与国家、种族与种族之间，除了相互掠夺之外，也可以相互交好，互惠互利的啊。” 　　…… 　　十几分钟过后，史蒂芬妮代表着艾尔奇亚王国，和地精种全权代理者维格·多劳布尼尔会面，说明来意后被对方热情的款待了。 　　作为久居地底的高位种族，地精种对于争夺领土霸权之类的事情兴趣缺缺，他们本来就不缺生存空间，自身也是处于生物阶梯顶峰位置上的种族，所以对于请求和平建交的人类种当然也谈不上什么敌意。 　　而就在同一时刻，陈默离开了宴会酒席。 　　他并没有对史蒂芬妮说谎，这次前来地精种的领土，他确实没有打算夺走对方的种族棋子。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也欺骗了史蒂芬妮。 　　“相互交好，互利互惠”这种话，在政客们口中，从来都是双重标准的惯用语句…… 第三十五章 弑神兵 　　没人知道弑神者酒馆已经开了多久，也许是数百年，也许是上千年。 　　它之所以被称之为弑神者，是因为地精种曾持有的号称可以弑杀神灵的武器【髓爆】，不过实际上，虽然号称是可以弑杀神灵，但在数千年前的那场神战当中，地精种却并没有真正弑杀过神灵，这间酒馆也只是后人用以祭奠神战时代逝去荣光的纪念品，而非是在歌颂什么莫须有的功绩。 　　“人们都说，地精种的机械工学技艺和魔法理论奥义别出一格，不过现在看来，你们酿的酒可一点都不比你们的机械工艺差。” 　　弑神者酒馆内客人们的喧嚣被隔音结界阻绝在了一楼大厅，二楼只有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在推杯换盏。 　　“香而不腻，醇而不烈……” 　　陈默轻轻呼出一口浓郁酒气，面颊泛起些许酡红，就仿佛是不胜酒力一般：“好酒！” 　　“酒再好，也要有人懂得品鉴欣赏才能知道其中到底有哪些好处……来来，再喝几杯！” 　　维格·多劳布尼尔哈哈的笑着，看似豪迈，但实则眼睛里却转动着狡黠的精敏目光。 　　“喝酒恐怕会误事啊……”陈默半端起酒杯，表情似乎有所犹豫的盯着面前正对自己劝酒的汉子。 　　“我们地精种的规矩，就是有什么事情都在酒桌上说。” 　　维格·多劳布尼尔举杯一饮而尽，经过精馏少说也有六七十度的烈酒，他喝下一整杯后竟然连丝毫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显然是游刃有余。 　　“好吧，那就再喝一杯。” 　　见对方如此豪放的姿态，陈默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色从脖子涨红到耳朵根，原本只有三分的醉意立刻变成了七分。 　　“哈哈！好酒量，再来再来！” 　　陈默这边刚喝完，维格·多劳布尼尔跟着就又给他满上了一杯，当然，他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清澈中带着些许淡金色的酒液在杯中打旋，陈默醉眼迷蒙的喘着粗气，说话时连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再，再喝……再喝就要醉了……陛下亲自吩咐过，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和，和维格陛下您商……商议……” 　　“嗯……既然是要紧的事情，那就先谈好了再喝酒吧。” 　　维格·多劳布尼尔点点头，微微放下了酒杯，不过随即他又话锋一转道：“但这杯酒我已经给你斟上了，你不喝的话可就是不给我维格·多劳布尼尔面子！” 　　“不……不敢！不敢！” 　　看到维格发怒，陈默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下，忙不迭端起酒杯一口喝得精光。 　　弱国无外交，身为排名第十六位的最弱种族，人类种即使是以友邦建交的立场前来做客，但在面对地精种时依然是毫无话语权的一方，尤其是此刻坐在酒桌上的双方，一边是地精种之王维格·多劳布尼尔，另一边则只是跟随人类种国王史蒂芬妮一同前来的“外交官”，当然就更谈不上什么立场对等了。 　　陈默诚惶诚恐，维格·多劳布尼尔哈哈大笑，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七分醉意很快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酩酊大醉，陈默甚至连酒杯都抓不住，任由空空荡荡的杯子滚落到桌下，整个人似滩软烂的稀泥般趴在桌上，嘴里迷迷糊糊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昏话。 　　“呼……” 　　酒桌对面，维格轻轻放下酒杯，在他脚边随意摆放着几十个空酒瓶，对于人类种来说足以醉死过去的酒量，但在他眼中也不过只是等闲而已。 　　一杯酒和一坛酒没有区别，一坛酒又和一缸酒没有区别，如果维格真的有心拼酒的话，即使一刻不停的喝上一个月，他都不会有半点醉意。 　　种族序列排名第八位的地精种，身体素质早就已经达到了“怪物”的程度。 　　看着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时不时还会说上几句梦话的陈默，维格右手一下下的叩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不算蠢。 　　这是他心里对于陈默的评价。 　　至少在面对自己劝酒的时候，这个人类从头到尾都是明确拒绝的态度，甚至就连喝醉了之后也没有忘记国王交代给他的任务。 　　但可惜原则性低了点，否则又怎么会禁不住劝，最后被自己灌醉过去呢？ 　　老实说，刚开始收到邀请说是“有事相谈”的时候，维格·多劳布尼尔是有些生气的，毕竟以他的身份，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应该是由人类种国王史蒂芬妮亲自找他谈才对，不过现在他倒是平静了很多，毕竟这位外交官阁下还不算太蠢，应该是有点能力和手腕的，倒谈不上什么尊不尊重的问题。 　　沉吟片刻后，维格从酒桌前站起身，朝楼下招呼了一声：“来人。” 　　…… 　　陈默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一处陌生的寝宫里面。 　　他当然不可能被维格·多劳布尼尔灌醉，凡俗的酒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不过适时表演出一副不胜酒力醉态酩酊的样子，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重度饮酒之后，肯定是要宿醉了…… 　　从床上坐起身，陈默做出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捂住额头，沙哑着嗓子咳嗽起来。 　　“咳！咳咳……！” 　　听到寝宫里面传出来的动静，等候在门口的两个地精种侍卫立刻推门而入，为他奉上解酒的饮品。 　　带着些许鲜果味道的酸汤，喝到嘴里温度刚好不凉不烫，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准备的。 　　“谢谢啊……” 　　陈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仿佛真的渴得厉害，捧过汤盏大口大口的喝着，吞咽时还发出十分响亮的咕噜声，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粗俗姿态，完全跟宿醉的人一模一样。 　　两个地精种侍卫见此，相互对视一眼后，前者微微点了点头，后者嘴角勾起无声的笑意。 　　待到陈默放下汤盏时，侍卫才开口道：“麻烦阁下再跟我们走一趟吧，陛下已经在大殿里面等候多时了。” 　　“哪里的话，既然是维格陛下传唤，我们还是快走吧……” 　　陈默扶着床沿站起身，表情欲言又止，一副紧迫急切而又局促拘束的样子被他表演得淋漓尽致。 　　“辛苦阁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 　　看到陈默这种唯唯诺诺的作态，两个侍卫再次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带着鄙夷的笑意，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表现出来，转身就开始为陈默带路。 　　说起地精，在世俗印象当中，他们大多都是一群矮小丑陋且生性怪诡的侏儒，即使是各种传说故事里对地精最正面的形象描述，也只不过是体格健壮的筋肉小矮人而已，但实际上，作为锻造之神奥坎的得意之作，地精种不仅身材高大健美，同时他们还是崇尚知识的智慧种族，从发达程度远超其他十四个种族的机械工学当中就能对此略窥一二。 　　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陈默最终在一处宽敞的大殿里面再次见到了地精种之王，维格·多劳布尼尔。 　　此刻的维格和之前在酒馆里面的造型完全不同，一身无袖开襟的服饰将他大臂部位和胸口隆起的肌肉衬托得更加雄壮威武，满头白发披散着向四周张开，目光霸道而轻佻的扫视着王座之下的所有人。 　　少了几分机智精敏的狡黠，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的嚣狂。 　　像狂狮。 　　“维格陛下！” 　　被带上大殿之后，陈默作势就要参拜下跪，然而维格却并没有拦住他，于是在维格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陈默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膝盖却一点都没弯，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行点头礼而非跪礼。 　　“呵呵，狡猾的家伙！” 　　欣赏完陈默在自然而然间便将行跪礼改为行点头礼的全过程之后，维格笑骂了一声，不过他倒也没有生气，之前喝酒的时候试探已经够多了，现在适当表现一下身为王者的大度与容人之量也并无不可。 　　“是，瞒不过维格陛下您的慧眼。”听到维格的笑骂，陈默始终恭恭敬敬的低垂着脑袋，视线紧盯王座前面的台阶，丝毫没有僭越的意思。 　　“行了，你并不是我的臣民，就不要再把君臣那一套拿到我这里来用了。”维格摆了摆手道：“酒喝够了，现在来说说正事吧。” 　　“是。” 　　陈默点点头，视线略微上扬，语速缓缓地说道：“曾经作为掌握有【髓爆】技术的地精种，虽然并不一定是最强的种族，但在那段诸神分而统御天地的神战时代，一定是风头最劲的种族……往上数，森精种在秘密研究逆神的灵坏术式，天翼种将神灵种视作首要猎杀目标，巨人种与精灵种根本没有胆敢忤逆神灵种的念头，幻想种甘于充当神灵种所饲养的宠物，龙精种更是只敢在下位种族的生物面前耀武扬威，说到底，也就只有地精种敢公然对外宣称自己掌握着弑神的技术……” 　　陈默的语速很慢，说到最后时忽然语气上扬，带着几分唆使的味道。 　　“只可惜，这份荣耀在六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座之上，维格霍然站起身，一双虎目瞪在陈默身上，狂躁的魔法精灵从大殿上空席卷而过，带起刀割般嗖嗖的风声。 　　“陛下请息怒！” 　　控制着自己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畏惧神情，陈默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道：“难道维格陛下……您就不希望将这份荣光重新拾起来吗？” 　　“哼！你说得倒是好听，但只要有盟约在……” 　　维格说到这里时再次重重的哼了一声，在【盟约】的束缚之下，即使是神灵种也不可能随意伤害其他种族，更别提本身只排到序列第八位的地精种了。 　　“陛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髓爆】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那么何不将之利用起来呢……废物利用也总好过挂在首都城墙上充当装饰品吧？” 　　“利用？” 　　维格重新坐回王位上，略微挑了挑眉道：“说吧，你想怎么个利用法？” 　　“陛下请看。” 　　迎着维格审视的目光，陈默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交由侍卫呈了上去。 　　“多重法阵与灵魂植入的技术，最低的组合是三环，如果搭载髓爆的启动术式作为整个三环法阵的动力源，就能做到迅速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堪比上位种族生命的尖端战斗力的效果……” 　　陈默讲解的同时，维格·多劳布尼尔盯着图纸的双眼越瞪越大，眼神中满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半晌，他才艰难的从图纸上面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沉默好一阵过后，总算是平复下心头翻涌而起的惊涛骇浪。 　　“这是你想出来的？” 　　“人类种也不总是一无是处，不是吗？” 　　“人类种……” 　　维格·多劳布尼尔目光再度在图纸上流连片刻，然后才不置可否道：“那么名字呢？这东西总应该有个响亮的名字才对。” 　　陈默露出微笑：“这个技术的名字……既然决定将弑神兵器【髓爆】作为搭载的动力核心，就直接点叫弑神兵好了。” 第三十六章 红月陷落 　　弑神……弑神！ 　　就仿佛物种与生俱来的叛逆心理一般，即使是由神灵亲手所创造的种族，也会升起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种无与伦比的禁忌狂热从远古神战年间诞生，流淌进后世数千年绵延的血脉当中，在心底最阴暗的欲壑深处扎根，最终生长出反叛的果实。 　　所以当陈默口中说出弑神兵这个名字的时候，维格·多劳布尼尔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 　　而看到这位地精种之王目光深处隐约流露出的兴奋，陈默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轻轻放下手中的图纸，维格态度变得热情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许多：“你已经让我看过了人类种的筹码，现在也该让你看看我们地精种的诚意了。” 　　“您什么都不必付出，陛下。”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 　　“当然，您也可以这么认为。” 　　陈默点点头，接着忽然话锋一转道：“或者换个说法，您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而已。” 　　“无足轻重的东西？”维格皱了皱眉毛：“到底是什么，还是请你先说来听听吧。” 　　“好吧，既然您坚持的话……” 　　陈默无奈叹了口气，逐条细数起来：“您也知道，人类种的境遇到如今实在谈不上有多好，国土面积被削减到只剩下最后一个王都不说，外面还有兽人种和海栖种在虎视眈眈，四面环敌之下又恰逢先王垂暮而去，内有人心浮动，外有强敌伺伏，人类种现在已经脆弱到仿若风中残烛般岌岌可危的程度，而史蒂芬妮陛下她又恰巧听闻地精种素来爱好和平，并且实力雄厚，所以便想要将人类种捆绑在维格陛下您的战车上，向您献上弑神兵的技术就是为了确认人类种与地精种关系密切的保险……这些理由够了吗？” 　　“嗯，人类种目前的情况我也确实是略有耳闻……不过你们既然开发出了如此高明的技术，那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话刚问出口，维格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是不想用，而是不能用啊…… 　　人类种，就连魔法精灵都没办法感知得到，哪怕任何一个最低等的魔法也用不出来，即使掌握着弑神兵这种尖端魔法技术，但他们也没有能力去将之付诸实施。 　　陈默微微垂下目光，静静等候着维格的回复。 　　片刻后，维格·多劳布尼尔做出了决定。 　　“我亲爱的朋友，地精种将永远是人类种最坚定的后盾与最忠实的盟友。” 　　“感谢，感谢您的宽厚仁慈。” 　　陈默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便满意的躬身致谢，随后转身离开了大殿，而看着陈默离去的背影，维格·多劳布尼尔心绪忍不住狂热跳动起来。 　　“弑神啊……” 　　…… 　　地精种在机械工学方面确实有着极强的创造力，虽然陈默为他们带来的是前所未闻的灵魂植入型法阵，但维格手下能人辈出，在众人绞尽脑汁集思广益之下，他们还是很快就将多重法阵与灵魂植入类术式的原理吃透，并且尝试着融入了髓爆的术式核心。 　　仅仅过去一天时间，陈默就收到了首批的弑神兵成品。 　　六道固化了恒定漂浮术与正负斥力场的双刃剑枪并列在一起，既可以分开当成剑使，又可以并拢形成枪尖，两根手臂粗细的菱形管柱散发出迷蒙青辉，其中每厘米都铭刻着数十万单位的高温激发术式，除了这些外部辅助装备之外，整个魔法阵本体由十二环术式构成，可以满足绝大部分的功能性需求，而核心的髓爆术式也能够提供足以支撑整个弑神兵长时间高负荷运转所需的能量。 　　“虽然时间紧迫，但这已经是我们地精种能够拿出来的最得意的作品了。” 　　维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神情，显然对于弑神兵很是自信。 　　“不过我的朋友，你真的打算亲自来试吗？” 　　在维格身前，陈默已经触发了整个十二环术式的核心，曾经凶名赫赫的【髓爆】术式经过地精种能工巧匠们的调整，输出能量变得稳定了许多，淡蓝色光芒凝结成圆环，数以百亿计的高浓度精灵粒子在光环中飞速转动，庞大能量外溢时流经其他十一道魔法阵，为整个弑神兵带来充沛的动力。 　　“嗡！” 　　随着魔法阵激活，平躺在地上的六道锐利剑刃毫无征兆的轻颤了两下，随后咻然冲天而起，划过曲线优美的弧度，最终犹如裙摆般停在了陈默衣服后襟的位置。 　　“维格陛下，我相信您，也相信地精种的工艺水准。”陈默带着坦诚的笑容说道。 　　他当然是在说谎，事实上，在看到这个魔法阵的瞬间他就已经分辨出了其中包含的所有术式，而他之所以要亲自进行所谓的“测试”，当然也不是因为什么信任之类虚幻缥缈的东西。 　　不过得益于陈默之前刻意在维格心里留下了既定印象的缘故，这次维格倒是没怎么试探就直接相信了他表现出来的坦诚，当即哈哈大笑道：“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我的朋友！” 　　“那就借您吉言了。” 　　陈默边说边抬了抬手，两根菱形管柱也跟剑枪一样飞起，一左一右漂浮在肩头，仿佛鸟儿折翼般倒伏在身后。 　　下一刻，髓爆核心产生出的庞大能量毫无阻拦的涌入整个弑神兵当中。 　　轰轰——！ 　　强烈的斥力场从术式最外环向外爆发而出，直接将陈默从地面推上了数百米的高空，沿途炸出一连串音爆轨迹，花纹复杂的漆黑魔法阵在他头顶缓缓旋转，陈默低头朝下方望去，维格·多劳布尼尔正在地面对他露出微笑。 　　不过陈默并没有回以表情，人类种是看不到那么远的。他收回目光，心念一动，五道剑刃立刻散开飞射向四周的夜空，速度快到就连固定在剑刃上的漂浮术式都几乎快要跟不上能量输出频率的程度。 　　“回来吧。” 　　望着几乎快要飞出天际尽头的剑刃，陈默招了招手，仅仅只是一个来回的功夫，当剑刃飞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经过地精种特殊工艺锻打的剑刃就已经出现了裂纹。 　　材质还是太弱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材料品质的问题或许远比技术的问题更加棘手，但在他这里，材质的问题却恰好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蓦然划过一闪即逝的银辉，再看时剑刃已经恢复如初，纤薄的刃口即使静止不动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极致的锋芒。 　　“这东西可是个大杀器啊……不过要想弑神，嘿嘿，弑神，哪有说的这么容易。” 　　隔着数百米距离，还站在地上的维格自然是听不到陈默在说什么，而陈默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了几分。 　　既然是测试，就得有个测试的样子才对…… 　　十二环法阵除了核心的髓爆术式与最外围的斥力场之外，剩余十环全部亮起，六面魔法光盾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狂风犹如实体的刀剑般从身侧穿梭而过，五道剑刃凝结上一层蓝色冰晶，刃口却燃起灼热到扭曲空气的高温烈焰。 　　陈默从高空俯冲而下，完全没有使用自己的能力，纯粹凭借弑神兵带来的动能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数十马赫的程度，地精种在弑神兵中所添加的驱动术式明显比他前几天粗制滥造的三环法阵更加精细，能量利用率也更加优良。 　　俯冲到距离地面还有十米不到时，陈默身体猛然一侧，直接由俯冲变向为贴地飞行，高速变向带来的冲击力被弑神兵全盘吸收，拖曳着华丽焰尾的五道剑刃分出一道，斥力场从剑刃上爆发出来，仿佛铁铧犁地般将大地翻开狰狞的剑痕。 　　剑痕周围，地面被剑刃所携带的高温融化成漆黑的玻璃状结晶，而后又包裹上一层厚厚的坚冰，深达数十米，宽度足以并排塞下两三个成年人的剑痕，无声阐释着破坏一词的含义。 　　等到陈默再次回到高空时，术式第三和第二环同时炽亮起来，惊人的光亮和热度仿佛恒星风暴般从他身上向外辐射而出，夜晚冰凉的空气与半空中漂浮的微粒被高温感电磁场所吸引，然而当这些物质接触到他周身不断膨胀的热度后，便会直接跳过液化和气化的过程，刹那之间化作等离子态，以电浆的形式在他周身飞旋。 　　他此刻的存在方式，简直就犹如一颗超小型恒星！ 　　存在引力，能够自行发光，并且辐射出惊人高温的红莲恒星！ 　　周身不断上升的热度即使是陈默本人也感觉有些诧异了，虽然能不能弑神还是两说，但搞不好随便来个普通人都能凭这东西跟吉普莉尔过上几手了。 　　“怪不得地精种能够排到第八，这技术还真是厉害啊……” 　　摇摇头，收起无关紧要的感慨，陈默一挥手，肩头的两根菱形管柱立刻飞到身前，两根并拢成一根，髓爆核心蕴含的庞大魔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澎湃，一道道火焰如同日冕般从他身上喷薄而出，很快又被吸引回来。 　　与此同时，他抬头看向高悬于夜空中的那轮猩红圆月，髓爆术式的魔力迅速转化为热能在管柱内凝聚压缩，金属色的管柱变得如同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淡淡的散发着光亮。 　　“嗡——！！！” 　　下一刻，近乎实质化的炽热光辉从管柱开口极速迸射而出。 　　亮度强烈到将普通人的视野一瞬间染成全白的程度，同时这道光线也有着语言不足以描述的莫大能量，瞬间便将数十千米厚的云层融化洞穿。 　　这是聚集了【髓爆】术式全部能量、六千年前号称足以弑杀神灵的一击！ 　　穿透高层大气，光线眨眼间又延伸出数十万公里的距离，径直落在红月之上。 　　隔了半拍的空档后，半空中接连产生出无数堪比大型陨石落地般的剧烈空爆，视线远端，原本应该完整无缺的红月，此刻竟然突兀的少了三分之一，并非正常的天体现象，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口似的，显得格外滑稽而又荒唐。 第三十七章 假作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是有非无 　　巨大的，鲜红色的，每当月圆时便会绽放出如同血浸般猩艳色泽的红月，从今往后却再也没办法恢复成一轮完整的月盘。 　　残月高高悬挂于远空，受影响最大的不是其他地表种族，而是居住在红月之上的月咏种。 　　十六种族中序列排名第十三位，自六千年前的神战时代便已经定居在巨大的红色月亮上的种族，他们熬过了战火最为纷乱的年代，然而却在六千年后的和平时期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那道饱含着狂暴能量的炽热光柱轰然击穿了红月核心，瞬间席卷过整个月球表面的震动只是灾难来临的前奏，重心失衡让红月脱离了公转轨道，质量上的缺失又让它连自转都难以维持，引力撕扯之下，整个月球地壳都犹如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数十级地震般剧烈撼动起来，从高空往下看去，由坚固岩石构成的月面竟然仿若海潮般跌宕起伏着，居住其间的月咏种更是顷刻功夫便死伤大半。 　　“是谁？！究竟是谁干的……地面种是想掀起战争吗！” 　　月咏种遭到的灭顶之灾甚至就连王宫都受到了波及，虽然在下属官员们竭尽全力的运转协调之下，王族内部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人员伤亡，但看到王宫外一片生灵涂炭的惨状，月咏种之王不禁抬头怒视着月球上空那颗蔚蓝星体的地面发出了咆哮。 　　“来人！给我追查下去！派人去地上打听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到底是谁竟对我月咏种如此痛下杀手……我们月咏种虽然独居避世，但也不是任谁都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叫来亲随侍卫吩咐下命令过后，月咏种之王再次抬头凝视向半空，盈满憎意的双眼内隐约可见血丝浮现。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 　　人类种首都。 　　王城艾尔奇亚深处，现任国王新居寝宫内。 　　史蒂芬妮焦头烂额的批阅着公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各类冗杂公文，今天早些时候，王国高层行政部门的官员们几乎不约而同的送来了数量远超以往的文件，并且每一份都需要由她亲自过目审批。即使史蒂芬妮现在多少已经习惯了些身为国王的工作，但当她面对如此繁重的工作时，依然是被累得晕头转向，甚至就连眼前的文字都开始出现模糊不清的重影。 　　“王国西境发现陌生入境者，体貌特征不明，但疑似是森精种男性……” 　　“天翼种与龙精种宣战？赌注为各自种族棋子，具体内情不明，但消息已确认属实，无论两方谁获得最终胜利……” 　　“红月遭受未知变故，月咏种王族发出全种族通告，将会追究此事到底，目前已有月咏种进入艾尔奇亚都城范围……” 　　“地精种疑似与机铠种进入冷战时期，巨人种态度不明……” 　　“兽人种……” 　　“海栖种……” 　　“吸血种……” 　　堆积在公案桌上的无数情报可以归纳为一句话，除了排名最靠前的神灵种与幻想种、精灵种之外，十六种族中的其他十三个种族全都陷入了莫名的动乱当中。 　　甚至就连人类种内部也流传出了些许动荡不安的传言。 　　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由于昨夜发生在红月之上的巨变。 　　“……怪谁啊？这都要怪谁啊？！” 　　史蒂芬妮一边批阅着公文，一边满腹牢骚的抱怨个不停，目光时不时就会往寝宫窗前瞥上一眼，陈默静静站立在一旁，对少女投来的幽怨目光回以淡淡的微笑。 　　昨晚的事情搞得那么大，他并没有瞒着史蒂芬妮，毕竟月亮都缺了三分之一，只要不是瞎子，随便抬头看一眼就知道了，即使想瞒也瞒不住，所以他索性直接把前因后果对史蒂芬妮交待清楚了，然后理所当然的遭到了这位小小国王的一通埋怨。 　　“明明说好了只是去跟地精种和平建交，学习他们的工业技术，结果你却背着我干这种事情……现在好了嘛！月咏种已经开始调查了，其他种族也都在关注这件事……你说，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史蒂芬妮碎碎念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时已经变成了毫不遮掩的指责和质问。一大清早醒过来就看到满桌堆积如山的公案卷轴正等待着自己处理，她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更何况这次还是自己着占理，有理胆子也跟着大了三分，顶起嘴来倒是硬气了许多。 　　而听到史蒂芬妮怒气冲冲的质问，陈默依然保持着淡笑，也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声反问道：“你觉得人类种要遭殃了？” 　　“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 　　陈默边说边从窗口走到公案桌旁边，随手拿起一册卷宗翻看起来，而史蒂芬妮虽然正气在头上，但她到底还是记着两人间的主次之分，所以并没有再接着闹下去，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翻看了片刻卷宗，陈默接着道：“说遭殃，确实是有人要遭殃了，不过却不是人类种，而是地精种。” 　　“地精种……”史蒂芬妮只愣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你是打算让地精种背锅？” 　　“月咏种被人把老家都打爆了，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这份责任嘛，既然如此，那让地精种背锅又有何不可呢？”陈默摊开手露出无辜的微笑：“你看，我可是很贴心的帮你把人类种从责任的范围里摘除出来了……还是说你觉得良心不安，打算让人类种跟地精种一起去承受月咏种的怒火？” 　　“……” 　　史蒂芬妮很想反驳一句明明就是你私自擅作主张干的好事，但话到嘴边却又实在没办法说出口来，最后只能闷着声音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地精种又不是傻瓜，他们肯定会把你供出去的！” 　　“嗯，你说的没错，地精种确实不是傻瓜。” 　　陈默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又竖起一根指头纠正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会被地精种供出去的不仅是我，还有整个人类种……当时出访地精种的时候你可是跟我一道去的啊，我的国王陛下。” 　　听到陈默这话，史蒂芬妮脸色瞬间就黑了。 　　“所以……你一早就算计好了，带我去地精种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要拖着整个人类种一起下水吗？！” 　　“你又错了，陛下。” 　　陈默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无不遗憾的说道：“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当初帮助谁继任成为艾尔奇亚王国的国王不好，非要帮你……老实说，我身边还真有两个比你更合适成为统治者的人选，可惜我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看不得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亲人死后连家业都要被人夺走的惨剧发生……” 　　“说重点啊！！！” 　　被陈默提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史蒂芬妮羞愤难当的同时也气得满脸通红，神情有些狼狈的低喊道：“万一地精种把人类种也说出去了怎么办？” 　　“说出去就说出去吧，无关痛痒的事情。” 　　“……什么？” 　　史蒂芬妮一时间有些理解不能，而她满脸疑惑的呆愣表情被陈默看在眼里，让他不禁再次叹息了一声：“所以我才说你不是当国王的料啊，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反应不过来……退一万步讲，假设地精种真的把人类种给供出去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 　　史蒂芬妮说到这里时声音忽然卡壳了。 　　“他们当然是会如实说了。”陈默微微一笑，接着道：“他们会说，昨晚的事情不是我们地精种做的，毁掉月亮的是人类种，还有那个用来进行攻击的武器，也是人类种研究出来的。” 　　“可，可是……” 　　陈默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也合情合理，史蒂芬妮顺着他的话往下仔细想了想，竟然发现事情十有八九……不，应该说是百分百绝对会如同他所说的那么发展下去！ 　　“然后事情就简单多了。” 　　陈默脸上依然维持着平静的微笑，但笑容下却隐藏着毫无半分感情的冰冷淡漠，他以寻常闲聊般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了令史蒂芬妮脊背生寒的话语：“如果你的朋友跟人打架死掉了，而跟他打架的那个人告诉你其实他是被一阵风给吹死的，你会相信吗？同样，月咏种绝对不会相信连魔法触媒的精灵都没办法感知到的人类能够做出那么恐怖的武器，甚至是毁掉月球，他们只会觉得地精种在找借口，找替死鬼，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想到，其实地精种才是那个最无辜的替罪羔羊。” 　　在陈默语气平静的描述当中，史蒂芬妮仿佛看见了地精种百口莫辩，最终迫不得已只能咬牙背下黑锅，和月咏种正式开战的场景。 　　“你……是打算让地精种和月咏种两败俱伤吗？” 　　“两败俱伤？” 　　陈默低低轻笑两声，依然摇头道：“地精种可是能够研究出一击就足以摧毁月球的武器的强大种族，区区月咏种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但那个东西不是你交给地精种的吗……” 　　“是么？”陈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史蒂芬妮：“你觉得谁会相信呢？一个人类种，却掌握着只有上位种族生命才能够拥有的力量？这当然是伟大的地精种依靠他们精湛的机械工学和魔法奥义才得以研发出来的秘密武器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陈默忽然改换了副稍带感慨的口吻道：“虽然只是我个人的经验之谈……不过大部分时候，人们最愿意相信的往往都是他们心中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那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相信的人够多，即使是假的事情也能变成真的，而真事若是没人愿意相信的话，那又和假的有什么区别？” 　　史蒂芬妮听到这里时已经彻底陷入了无以复加的呆滞当中。 　　这个男人，他的算计从一开始就环环相扣，整个过程中的所有人、事、物，甚至是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微小细节，恐怕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你到底……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权势？ 　　自己贵为一国、一种之主，也只不过是对方手中随意就能拿捏的精致人偶罢了。 　　财富？ 　　仅仅只是自己知道的，他手里就已经掌握了人类种、兽人种、海栖种、吸血种四个种族的种族棋子。 　　“我想要的，当然是全部了。” 　　陈默难得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目光略带期待的远眺向国王寝宫窗外碧蓝高远的天空。 　　天际尽头，云海彼岸，高耸伫立的西洋棋子顶端，一道目光遥遥对视而来。 　　快了…… 第三十八章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虽然陈默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而且逻辑上也完全能够说得过去，但史蒂芬妮终究只是个没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小姑娘，即使一时间被陈默安抚下心神，不过她还是时刻惦记着月咏种的事情，整个上午都在不断的提心吊胆当中度过。 　　然而直到史蒂芬妮处理完公案桌上堆积着的所有政务之后，她最担心的情况依然没有发生，并没有卫兵或者官员送来人类种已经收到月咏种战书的消息。 　　“我早就跟您说过了，即使地精种真的把我们招供出去，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的。” 　　看着史蒂芬妮担惊受怕一上午之后变得格外苍白憔悴的小脸，陈默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无论别人再怎么劝，但只要当事人听不进去，那即使劝得再多也还是白搭。 　　“那么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嗯……” 　　面对站在公案桌前正朝自己微微躬身的男人，史蒂芬妮有心想问一句他现在打算去做什么，但仔细一想，无论对方接下来准备去干什么事情，她似乎都没有插手的能力，甚至就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于是只好悻悻然的点头嗯了一声。 　　而看到史蒂芬妮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陈默甚至不需要读心就知道她这会儿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也不至于无聊到干什么事情都带个没用的跟屁虫在身边，所以确认过史蒂芬妮没有别的事情之后，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国王寝宫。 　　气势恢宏的王城正门前，陈默前脚刚迈出城门，半空中便缓缓飘落下数道洁白光羽，翡翠色长发的天翼种少女伸展开纤细双翼，姿态优雅的降落到陈默身前，恭顺的向他低垂下脑袋，头顶复杂几何图案的光轮近乎停止了转动，翠绿眼眸中仿若春水般荡漾开涟漪。 　　“主人~~喵~~” 　　跟在阿兹莉尔身后，吉普莉尔也从半空降了下来，线条优美的双足仅仅只有脚尖若即若离的轻触着地面，魔法触媒的精灵星星点点的环绕在她身旁，如瀑般流转着七色虹光的长发在微风中缓缓飘荡。 　　陈默脚步停顿下来，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天翼种少女：“你们倒是比我预料里来得更早一些，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进展很顺利喵~” 　　阿兹莉尔微微抬起头，说话的同时目光往身旁的吉普莉尔瞥了眼，后者摊开掌心，一道流光自虚空当中凝聚而来，围绕着她白嫩的小手不断转动着。 　　光点转动的速度很快，不过在陈默眼中却是跟静止不动没什么区别，他轻轻一招手，光点就立刻停止转动，随后咻然跃到了他的手中。 　　西洋棋子中的【兵】，整个由透明的结晶状物质构成，此刻正毫无依托的静静悬浮在他掌心上空，从棋子内不断垂落下星辉般璀璨迷人的光点。 　　十六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二位，幻想种的种族棋子。 　　而且是真货。 　　“干得不错！” 　　感受着从神躯与神魂接洽的原力古神核心深处不断传来的，对于手中棋子所蕴含神力的强烈渴望，陈默不禁露出由衷欣喜的笑意，同时也毫不吝啬称赞之词，对身前的两个功臣夸奖起来。 　　“主人过誉了喵~这是身为主人爪牙应尽的本分喵~！”阿兹莉尔用力摇了摇头道，她显然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现在的立场和身份，一口一个主人叫得很流畅。 　　“哪里的话，大人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和阿兹莉尔比起来，吉普莉尔就显得矜持很多。一来她在天翼种被收服之前就已经跟陈默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再者她也没有阿兹莉尔那么深重的奉献与侍奉之心。 　　陈默手掌一握，幻想种棋子立刻隐入虚空当中，在那里还有另外五枚熠熠生辉的种族棋子，此刻却是已经变成了六枚，在纯粹黑暗的虚无空间内彼此交相辉映着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看着陈默的动作，吉普莉尔突然问道：“大人，既然幻想种的棋子现在已经得到手了，那么接下来您还有什么其他计划吗？” 　　“计划是有……怎么，你也有兴趣？” 　　陈默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吉普莉尔一眼，和完全可以说是拖油瓶的史蒂芬妮不同，吉普莉尔还算是有些能力的，而且她脑子也不错，天翼种的身份更不失为一种无形中的筹码，所以带她一起倒也并无不可。 　　“昨晚的时候，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呢。”吉普莉尔微微翘起嘴唇，琥珀色的双眸当中露出狡黠的笑意：“那个叫弑神兵的东西可是连我也大吃了一惊呢，极限魔力输出几乎都快可以和我们天翼种相媲美了，特别是最后那道贯穿了月球的攻击，即使是由我全力放出的天击也远远达不到那种强度水准……要是被正面挨上一下的话，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幸存下来吧？” 　　“这你倒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陈默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曾经使用过的弑神兵样品的结构，平摊开的手掌上空，数量精细到每一粒的魔法触媒精灵聚集而来，迅速飞舞着穿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轨迹。 　　不出片刻功夫，弑神兵的结构就被复制了出来，缺少髓爆核心术式的情况下只有十一环的魔法阵在吉普莉尔面前展现出所有秘密，陈默接着淡淡道：“地精种研究出来的魔法奥义确实是另辟蹊径，不过髓爆术式拥有的破坏力强则强矣，但也要能打得中目标才行，以你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被这种慢吞吞的攻击给打中。” 　　“原来如此……”吉普莉尔眨巴着眼睛：“不过这整个魔法阵的排列方式倒是让我耳目一新。” 　　“行了，少说废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拍我马屁。” 　　陈默摇头笑骂了吉普莉尔一句，晃晃手散去弑神兵的术式模型，随后迈步往王城外走去，两个天翼种少女倒也识趣，不须说便主动为自己套上认知干扰类魔法，双翼折拢于臀侧，亦步亦趋的飘飞在他身后。 　　…… 　　月咏一族是久远避世的一族。 　　他们从六千年前的神战时期开始便主动远离其他所有种族，居住在距离地面数十万公里的巨大红色月亮上，不过月咏种又和另外一个情况类似的种族——地精种有所不同，前者是完全无心掠夺和征战，后者则是拥有赫赫威名的弑神兵器【髓爆】的开发者。 　　而这一点也在种族阶位序列排名上得以证明，月咏种只是排在第十三位的下位种族生物而已，仅差一名就要被列入最后三位的吊车尾名单，但地精种却是排在第八位的下位种族生物，仅差一名就能够被列入“上位种族生命”的范畴当中。 　　同样是避世独居，也同样是一名之差，月咏种和地精种就好像同在本科平行班里读书的学生，前者是几乎快要掉到专科班去的差生，后者则是火箭班的种子。 　　不过对于月咏种来说，十六种族的阶位序列排名如何他们并不怎么在乎，毕竟整个种族都在月球上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外人的看法实在影响不到他们什么，颇有几分独乐桃源里，哪管世事纷的禅意在里面。 　　然而就在昨晚，这份与世无争的禅意却被他人以最为残暴酷烈的方式打破了。 　　蕴含着无以伦比热量的庞大光柱轰然摇动着虚空击中地面，高温瞬间爆发出仿佛成百上千个太阳同时亮起般耀眼的光环——随后直接将整个红月核心毫不留情的贯穿而过。 　　炽烈到视野皆白的极光中，高温融毁岩石，飓风摧毁建筑，能量以震波的形式在月面肆虐，整个月咏种数千年来经营的家园顷刻间便彻底被磨灭得干干净净。 　　待到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留给剩余月咏种的除了满目疮痍的残月之外，还有支离破碎的大地间无数惶恐无助的哭喊。 　　国仇，家恨，这是即使再怎么避世独居的种族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般淡然处之的两样东西。 　　别人都已经闯进你家里直接给了你响亮的一记耳光，难道你还要主动将另外一边脸也送上去等他再扇你一巴掌吗？ 　　如果说之前的月咏种有多么与世无争，那么现在的月咏种就有多么怒火滔天。 　　威尔斯绝对不会忘记昨夜被剧烈摇晃的大地惊醒之后，凭借精湛魔法冲出房屋废墟的他眼中所看到的一切。 　　以往安乐悠闲的家园此刻俨然已经变成了地狱绘图般的景象，视野极远处，通天彻地的洁白光柱仍未完全散去，但即使只是最后仅存的那一抹余辉，也依然充斥着暴虐到直视便会灼伤双眼的不讲道理的恐怖高温。 　　他还记得邻居家的女孩莉莉安娜，前几天才过了十三岁生日，笑起来可爱得像是朝阳下舒展开茎叶的幼小花蕾一般，但浩劫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女孩了，只是看见莉莉安娜的母亲失魂落魄的挨个问经过身边的人有没有看见她的女儿…… 　　威尔斯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结婚，当然也没有子女，否则这种事情若是落到自己头上，他甚至都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光景。 　　庆幸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令他几乎快要丧失理智般的狂怒。 　　所以当威尔斯听说王族决定要向无礼的施暴者还以爪牙时，他立刻就动身前去王宫向审核的官员们提交了自己的资料。 　　作为早就已经习惯了独居，并且平时生活也十分自律的年轻男性，威尔斯没有子女，也没有婚配，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实力不错的魔法师。 　　凭借着如此优异的条件，威尔士直接从一大批报名者当中脱颖而出，与通过审核的其他十几人一同接受过月咏种之王的亲自接见后，他站进传送阵离开了已经残缺不堪的红月。 　　来到地面的第一站，就是种族阶位序列排名最末尾，第十六位的人类种。 　　威尔斯并没有怀疑昨晚的变故会不会与人类种有所关联，毕竟人类种是连魔法触媒都感知不到的废物种族，这已经是整个十六种族都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就好像海栖种等于没脑子的蠢货一样，人类种等于废物也是常识之一。 　　他来到人类种的地盘，只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问到些有价值的线索，当然，更大的可能性则是一无所获，不过威尔斯已经做好了白跑一趟的准备，即使真的毫无收获他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哪怕有任何一丝可能性都不会选择放弃，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正是支撑着威尔斯年纪轻轻便在魔法上获得许多成就的原因。 　　然而真正踏入人类种国度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调查，威尔斯就已经小小的吃了一惊。 　　“人类种……竟然是这么繁华的吗？” 　　月咏种虽然一直都在红月之上过着避世独居的生活，但不入世并不代表他们就对世事一无所知，事实上恰巧相反，月咏种的空间观测类魔法发展得格外出众，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对于地面上局势的把握甚至要比居住在地表的种族还要更加精准一些。 　　在威尔斯的认知当中，人类种上一任国王跟兽人种对赌输掉了大部分国土，现在应该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再加上王位更替，臣民间多少也会有些人心浮动才对，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人类种内乱的准备。 　　但实际上，威尔斯的准备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艾尔奇亚王国都城边界，装备着精良银铠的巡逻卫兵询问过威尔斯的身份之后彼此无声对视一眼，前者立刻转身离去向兵团长通报月咏种来访的消息，后者则记录下他的个人信息之后就予以放行。 　　“哎，朋友请稍等一下！” 　　面对装备精良行事果决干练的巡逻卫兵，威尔斯略微失神片刻。 　　在他的预料当中，人类种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国家军队肯定是早就处于瘫痪状态才对，他甚至都打算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接进入到王城里面，但现在却连都城边界都还没过就被人拦了下来……人类种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精锐的卫兵？ 　　疑惑之下，威尔斯忍不住向卫兵询问起来。 　　关于人类种目前的现状、关于民生、关于军备、关于那位新任的艾尔奇亚国王……据说她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哦，你说的是史蒂芬妮陛下吧？” 　　看到月咏种男子一脸毫无架子向自己诚心请教的表情，卫兵心里不禁暗爽起来，同时还有种极力隐藏的诚惶诚恐，虽然关于军备方面的事情他不能说，但其他情况都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即使告诉对方也无所谓。 　　“国王陛下虽然年龄不大，但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陛下她很勤奋，每天都要亲自处理许多政务，就连我们卫兵都是有固定假期的，但陛下却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假期可言，不过也正是托了陛下事事都亲力亲为的福，现在艾尔奇亚已经比原先好了很多，卫兵？卫兵早就恢复了……” 　　原来如此，是遇到好国王了吗…… 　　作别了卫兵之后，威尔斯一路若有所思的进入到了艾尔奇亚都城内，沿途所见的景象无不在印证着先前从卫兵口中得知的消息，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街道两边生意兴隆的商店，路面新铺设着规整的青石板，俨然就是一副盛世华年的画卷，哪有半点他之前所预料的凋敝景象？ 　　一时间，威尔斯竟然被眼前的热闹市井迷乱了视线。 　　原先的月咏种，本来也应该是如此繁华安乐才对…… 　　但这一切都在昨晚被彻底摧毁了！ 　　天火光柱下燃烧着的城市废墟，支离破碎到连拼凑都无法拼凑起来的月面，威尔斯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那个平素善良温婉的女人期期艾艾祈求的声音。 　　“请问……你有看到我的女儿吗？她叫莉莉安娜……你有看到她吗……” 　　复仇之心犹如灰烬之下暗藏的火种般，不断焦灼着威尔斯的胸腔，让他的怒意再次攀升了许多。 　　不过作为一位优秀的魔法师，威尔斯并没有被怒火吞噬理智，他依然谨记着自己来到地面的目的。 　　调查清楚事件始末，揪出毁掉月咏种家园的罪魁祸首，返回月球将情报带给王族，然后……让始作俑者好好品尝下月咏种的怒火！ 　　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威尔斯将整个艾尔奇亚都城逛了个遍，他为人类种如今的繁华而惊叹，心中也颇为佩服那位励精图治的新任国王陛下。 　　“只是可惜，问了这么多人，还是没人知道昨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还是白跑一趟吗？” 　　正午过后，已经几乎快要失望透顶的威尔斯随意叫住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向他询问起已经重复过千百次的问题。 　　来人类种这边寻找线索，果然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啊……如果这次还是没有问到相关消息的话，差不多就该放弃了吧。 　　“哦，你说昨晚啊？” 　　黑衣男子转过身，目光随意的打量了威尔斯一眼，随后咧开嘴露出洁白牙齿的微笑。 　　“我知道啊。” 第三十九章 养成游戏的本质果然还是休闲游戏啊 　　厚黑学里有个道理说得很好，当你没办法给出足够的好处的时候，要如何才能和一个高不可攀的人成为朋友？ 　　答案是制造一个共同的敌人。 　　陈默不需要和哪个种族成为朋友，他只想把整个迪斯博德十六种族的局势打乱，这个世界已经维持太久的稳定了，即使曾经的十六种族如何好战且善战，但习惯和平之后，再高的气焰也会被时间磨灭，所以陈默首先要做的就是挑起大乱，将这潭深泉彻底搅成浑水。 　　水浑，才好摸鱼。 　　而地精种和月咏种就是他选择的目标，挑起全种族战乱的伊势。 　　【十条盟约】第一条，禁止一切掠夺与战争、杀伤行为。 　　“我既屠灭了半个月咏种，还打算挑起十六种族间纷乱的大战……你又能做什么呢？” 　　陈默静静站立在房间窗前，目光凝视向地平线尽头高耸入云端的西洋棋子，周身缓缓转动着充斥破坏意志的沉重力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些所作所为完全算是在公然挑战那位唯一神的权威与尊严，但可惜的是到最后特图也没有现身出来阻止他，无休止的沉默仿佛是在默许他的一切所为般。 　　“特图……你到底在想什么？” 　　凝视片刻过后，陈默收回视线，方才他调动起神力与职权，几乎可以算是在直接告诉对方挑衅的意思，但特图对此却毫无反应，包括他即将挑起种族大战的越界行为，竟然也得到了默许，陈默完全没办法搞清楚祂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无所欲求的宽容吗？ 　　还是说别有所图？ 　　陈默是个彻底的阴谋论者，他有绝对的理由去相信特图绝对是在悄然算计着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谋划的。 　　是系统吗？ 　　想到这里，陈默微微眯起双眼，眸底转过闪烁不定的银白流光：“系统。” 　　“叮！宿主请不要将本系统与普通等级的高等位面土著相提并论，即使是在最高等级的无限多元位面当中，系统的存在依然是无法被任何手段或是技术观测到的。” 　　充满机械感的女声在脑海响起，一如当初他最开始在地下城醒来时听到的那般冰冷淡漠，转眼间十多年过去，若是按主观意识所渡过的时间来算，他和系统已经共同相处了一千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无数前尘往事袭上心头，其中浮光掠影般划过众多曾经相识甚至是熟识的面孔，略感怅然的同时，也只有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寡言少语冰冷淡漠的态度。 　　听到系统如此斩钉截铁的否定回答，陈默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更加疑惑起来。 　　除了系统之外，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好值得特图谋划的？ 　　职权？ 　　他确实掌握了不少职权，甚至连高级职权也有几个，但特图可是拥有着星杯的唯一神啊，富可敌国的商贾大鳄会费尽心思去谋划一个小资家庭的财产吗？ 　　神力方面更不用说，他才正式晋升多久啊？浑身所有神力加起来，都不够跨界之初在宇宙深空当中看到的那些神灵们随便用两下，况且特图也不可能缺神力。 　　至于其他东西，陈默身上还有三条几乎都已经点到了Lv.4的技能树，虽然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甚至对于超凡生命来说都是颇具诱惑的强大能力，但在念头辗转间便足以改天换地的神灵种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并不是说Lv.4的技能树不强，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使得神灵种为之升起贪念的程度。 　　就像已经差不多吃饱了的人，无论面前摆着何种佳肴珍馐，他都绝不会有太多进食的欲望，更何况特图还是一个已经吃撑了的人，闻到饭菜的味道可能倒会反胃得吐出来。 　　若说达到Lv.5，也就是系统所承认的“合格职业传承者”的程度，或许神灵种才有可能会对其升起明显的贪欲，不过陈默现阶段的Lv.4还是不太够看。 　　有时候，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反倒是件好事，如此一来就可以针对性的想好计策，特别是在力量远弱于对方的情况下，反之则是一力破万法，自然谈不上什么事先谋定可言了。 　　而若是无法纯粹靠力量取胜，同时又摸不清对方的想法，那么情况就会变得极端复杂起来。 　　未知，永远都是最大的敌人。 　　这点对于高高在上的神灵们来说也同样如此。 　　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沦为神灵种对手的都只是一些臭鱼烂虾般的货色而已，无论他们谋划了怎样精妙绝伦的计策，但在绝对力量的倾轧面前全都犹如水中泡沫般一触即溃。 　　而陈默很不幸，他这次的对手并不是什么臭鱼烂虾。 　　这也是他现在之所以会如此焦头烂额的原因。 　　“吱——” 　　拉上房间窗户，陈默转身的同时右手轻拂过衣角，一身漆黑长衣立刻缠上银白光点，化作棕色皮裘的打扮，手里也多出来了两根鱼竿。 　　无论特图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又到底对他有什么企图，不过既然已经作出决定要搅乱整个十六种族，那么陈默倒也不至于变得迷茫不知所措起来，至于其他更多问题，还是等他集齐所有十六枚种族棋子之后，再亲自到特图面前去问吧。 　　到时也不过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至于现在，他要去钓钓鱼，放松一下自从跨界而来开始便一直都是步步为营时刻紧绷着的神经。 　　生活不止是诗和远方，当然还有眼前的苟且。 　　…… 　　原本先王在位时的艾尔奇亚王国，地大物博自是不必多说，从平原到森林再到峡谷丘陵，各种地形地貌都一应俱全，但现在输到仅仅只剩下最后一个都城的艾尔奇亚王国显然是再也谈不上什么地形地貌可言。 　　因此陈默想要钓个鱼都得跑到都城外面去才能找得到河流。 　　内陆河，像长江黄河这种规模的自然是不多见，大多数都只是十来米或者二十米左右的河流罢了，不过水到是挺急的。 　　距离河边三四米的草滩处，陈默坐在一张小矮凳上慢条斯理的剥着松子，矮凳旁边有一张红木小桌，鹅黄绣金、带着些许女儿家香味的手巾垫在桌面，其中已经堆积了十几粒剥壳后的乳白松子，挨着手帕的还有一杯茶香袅袅的碧绿茶水。 　　“为什么人家非要陪你来这种地方啊……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公文，我还打算休息下的……” 　　坐在陈默身旁，用来垫松子的鹅黄手巾的主人正不断碎碎念着抱怨他把自己拉出来钓鱼的蛮横不讲理行为，颇具规模的胸部上下起伏间晃动的幅度大得有些晃人眼目。 　　“我这也是为你好，天天憋在王城里，就算身体还能吃得消，精神上也会出现问题。” 　　听到少女的小声嘀咕，陈默一边说着，手中再次剥好了一粒松子，轻轻放到手巾上面，顺便端起茶杯浅饮一口。 　　温度略微有些烫嘴的茶水，入口极涩，咽下喉咙之后的回味也是既苦且浓，但香味却是悠久绵长，缠绕在唇舌之间，随着呼吸的气流一起往复循环。 　　自从在刀剑神域世界的Under World里度过千载光阴过后，陈默就喜欢上了这种苦味极重的茶叶，品味苦涩时他总是能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 　　一口茶喝完，待到茶杯重新放回桌上时，杯子里茶水轻漾，依然还是将满而未满的状态，仿佛从未被人喝过一样。 　　陈默这时悠然的点上了一根烟，淡淡的云雾在他口鼻之间被不断吞吐：“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张弛有度才行嘛。” 　　“哼，歪理！” 　　史蒂芬妮目光好奇的注视着陈默吞云吐雾的样子，有心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她绷着面子，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向这家伙示弱，但殊不知她此刻努力做出“我很生气”的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其实就跟家里养的猫发脾气在毛线球上抓来抓去一样，丝毫没有任何说服力可言。 　　就在史蒂芬妮还在跟陈默较劲的时候，她手里的钓竿忽然动了动，不过她注意力并不在钓鱼上面，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有鱼在咬钩。 　　“喂，你还不起竿吗？”陈默说着，顺着已经弯出微小幅度的竿梢往河里指了指：“再不起竿的话鱼就要跑了。” 　　“嗯？”史蒂芬妮愣了一下：“什么起竿……” 　　她话刚说到一半就猛然反应过来，立刻哇啊一声回头看向河面，果然已经找不到浮漂的踪影，当即用力往上一提鱼竿—— 　　“嗖！” 　　随着她提竿的动作，鱼竿顿时大幅度弯成半月弓形，瞬间的抖动挣扎过后，紧绷起来的鱼线软绵绵垂下，最终被提出水面的只有一枚空荡荡的鱼钩。 　　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即使史蒂芬妮并不喜欢钓鱼，一开始也根本不想来陪陈默钓鱼，但她心情依然难免变得难过沮丧起来，当即就再也顾不上跟陈默置气了，动作小心翼翼的为鱼钩重新挂上饵料，开始认真钓起鱼来。 　　旁观了史蒂芬妮跑鱼的全过程，陈默嘴角轻轻翘起愉悦的弧度，手中剥好的松子没有再放进手巾里面，而是喂到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同时悬浮在他身前的鱼竿刷的一声扬起，平直的竿尖顷刻间便已经垂下惊人的弧度，河面翻起鱼儿摆尾的漩涡，竟然是早已中鱼多时了。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陈默侧过头朝史蒂芬妮微微一笑，但他也不起身，只是继续剥着松子，岸边放着的抄网灵巧飞到半空，然后迅速从水中扫过，一条肥美的食草鱼徒劳的在网兜内扭动挣扎着。 　　脱钩、装鱼、上饵、甩竿，全部都是自动完成，史蒂芬妮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满脸都是大写的酸字，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么钓鱼，还有什么意思？” 　　陈默笑呵呵的又往自己嘴里喂了颗松子，饮完茶后惬意的舒了口气，反问道：“你觉得呢？” 　　“哼！” 　　…… 　　日头从下午到傍晚，血红夕阳垂落到云海天边。 　　陈默依然在慢条斯理的剥着松子，比拳头还要略小一些的松塔，却硬是无论怎么都剥不完松子。 　　红木小桌上，放置了一整个下午的茶水仍在冒着热气袅袅的茶香，鹅黄手巾内，依然还是下午时的那十几粒洁白松子。 　　陪着陈默钓了一下午鱼，史蒂芬妮此时已经有些耐不住了，正当她打算开口询问什么时候回艾尔奇亚都城时，陈默忽然停下剥松子的动作，抬头看向半空。 　　顺着陈默的视线，史蒂芬妮漫不经心的一抬头，然后视线立刻凝固住了，蔚蓝双瞳内，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龙…… 　　准确来说，是只剩下一个头颅的龙……不，不对，应该说是被砍下来的巨龙头颅！ 　　颜色比此刻的夕阳还要更加深沉，仿佛岩浆般暗红色的鳞甲覆盖在龙首之上，狰狞犄角斜向天空伸出，颈部的断面不断洒落着龙血，即使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史蒂芬妮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有质的力量在挤压她的肺腑和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一些。 　　“你手下的人动作很快啊。” 　　看到半空中正向自己这边飞来的龙首，陈默微笑着发出感慨，然后一道史蒂芬妮从未听过的少女声音从她身侧传来。 　　“天翼种的全体，大家都是最优秀的猎手喵~” 　　随着声音响起，史蒂芬妮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竟然站着个翠绿长发的少女……不，应该说她是微微触地的飘浮在空中，从少女后腰部位伸展出来的翅膀就是对她身份最有力的证明。 　　“你，你是……天翼种？！”史蒂芬妮猛然瞪大眼睛：“可是，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喵~？” 　　阿兹莉尔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如实道：“如果你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这里的话~~那就是一直喵~” 　　“一直……” 　　还没等史蒂芬妮来得及消化阿兹莉尔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又一道少女的声音从她另一边响起，不过这次的声音要稍微耳熟一些。 　　“还有Me也是哟，史蒂芬妮陛下可是一直都无视了我们，实在是令人感觉Lonely啊。” 　　看到吉普莉尔显现身形之后露出恶作剧的表情，陈默摇头轻声教训道：“够了，不要再闹了。” 　　“是，大人。” 　　吉普莉尔翕动两下翅膀飞到阿兹莉尔身旁，两个天翼种少女同时折拢双翼向陈默展现出恭顺姿态。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巨龙头颅也落到了陈默身后的草地上，龙血滴落时，地面立刻融出恐怖高温的岩浆坑洞，五名天翼种少女撤开控制龙首浮空的魔法术式，飘飞到陈默面前垂首半跪下来。 　　“龙……龙……龙精种……死了？！” 　　史蒂芬妮目光惊愕的看着血液已经将河岸融化出一条暗红岩浆长河的巨龙头颅，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十条盟约不是不允许一切杀伤行为吗……可为什么…… 　　就在她脑海中升起如此疑惑的同时，五名天翼种中为首的少女上前两步，向陈默奉上一枚晶莹闪耀的西洋棋子。 　　代表着龙精种的棋子，【兵】。 　　陈默伸手接过棋子，满意的点头夸奖几句，然后就遣退了她们。 　　作为自我定位为【兵器】而存在的种族，她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五名天翼种少女重新操控起魔法术式，搬运着巨龙头颅向阿邦特·赫伊姆飞去。 　　等到史蒂芬妮回过神来时，阿兹莉尔和吉普莉尔也从陈默口中得到了她们的指令，相继都离开了河岸边。 　　“行了，鱼就钓到这里吧。” 　　陈默用力伸了个懒腰，从矮凳上站起身来，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桌椅茶具、松塔松子、还有鱼竿渔具全部都化作银白光点消散在空中。 　　垫松子的鹅黄手巾失去依托从半空轻飘落下，然后被陈默握在手里。 　　“陛下，你的手巾。” 　　迎着史蒂芬妮略微有些躲闪的畏怯目光，陈默递出手巾，微笑道：“我们回去吧。” 第四十章 合纵 　　“咯吱……咯吱……” 　　威尔斯死死咬紧牙关，过大的力度几乎要将他的龋齿崩碎，但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从牙龈传来的酸痛，唇齿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不可饶恕……绝对、绝对不可饶恕！ 　　他在心里发出如此近乎悲怆的咆哮。 　　正午时分从人类国度艾尔奇亚王国的都城出发，那个黑衣男人的话给威尔斯指明了道路，沿途他不断用魔法为自己加速，最后终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也就是天际被夕阳染成残红的时候到达了地精种在地表设立的少数几个前哨站点之一。 　　空无一人的站点内，半遮掩着的杂物仓库门口还留有几道纷乱的足迹，威尔斯推开门后，一套竖立着静靠在墙边的金属器具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五道即使在阴暗仓库里也依然闪烁着锋锐寒芒的双刃剑枪，表面光滑的金属下，无数地精种特有的魔法符号密密麻麻的排列着。 　　作为在魔法一道上颇有成就的优秀魔法师，威尔斯虽然年纪尚轻，但他绝对算得上博闻强识，这些魔法符号的效果大概可以分成四部分，正负斥力场、飘浮术式、附魔术式，最后还有个连接中枢，应该是能够接入外置的其他术式里面。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凶器，能够轻而易举进行大规模的收割式杀戮。 　　只不过可惜，现在这个时代无论任何武器都没有多余的生存空间，特别是对于这种专精杀戮的凶器来说，和平时代更是其莫大的悲哀。 　　本应在战场上饱饮鲜血的凶器，如今却只能沦为毫无用处的工艺品，威尔斯指尖轻抚过剑锋，目光中略带几分赞叹和惋惜。 　　为如此美轮美奂的魔法武装而心生赞叹，也为宝剑蒙尘而感到由衷惋惜。 　　男人与生俱来便有的冷兵器情节甚至让他产生出要不要带走这套武器，拿回家收藏起来的冲动。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威尔斯还是将剑枪放了回去，这一趟他并不是来地上旅游观光的，他有属于自己的职责和任务，肩头所承担的使命也并不轻松。 　　“你也算是没赶上一个好的时代了。” 　　最后看了眼静静倚靠在墙边的五道锐利剑枪，威尔斯随即收回视线，再次在仓库里查找起来。 　　可以看出这里原本应该是马厩或者饲养场之类的地方，地上随意散落着木屑和草茬，地精种显然没有认真打理过这个前哨站点，房梁和墙角结满了粘连着灰尘的蛛网。 　　就在威尔斯扫开地上的一堆草梗之后，两根菱形的金属管滚动出来，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赤铜色的金属管柱，每根都有小孩手臂般粗细，虽然形状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但器质却并非是寻常可见的普通金属。 　　威尔斯捡起管柱观察片刻，几乎可以肯定这两根金属管和墙边的五道剑枪是同一套魔法武装里的不同组件。 　　既然是魔法武装，那肯定会铭刻有相应的魔法符号才对。 　　但和魔法符号直接就能从表面看到的剑枪不同，金属管上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威尔斯仔细检查了半天，终于在管口内部找到了几个隐约的术式符文。 　　“果然没错，真是一套啊？” 　　证实了金属管确实也是构成魔法武装组件的猜想之后，威尔斯有些兴奋的笑了起来，手指轻抵在管柱开口位置，操纵着魔法触媒缓慢涌入其中。 　　月咏种本来就尤为擅长对魔法的精细操控，威尔斯更是其中的行家里手，在他的感知里，弥漫在空气当中的魔法触媒就仿佛他的眼睛般敏锐而清晰。 　　随着精灵的不断涌入，金属管柱内部的情况一点点在威尔斯脑海里浮现出来，而知晓其内部的情况越多，威尔斯内心深处升起的惊叹也就越发强烈。 　　和倚靠在墙边的那五道剑枪不同，管柱里面的魔法符文并没有分出那么多不同种类的功用，除了铭刻在底部的飘浮术式之外，其他所有位置都布满了高温生成类型的魔法符文。 　　而且这些铭文的基数还极为庞大，地精种应该是在锻造过程中将金属管柱的材质延展到最大，铭刻满了魔法符文之后再重新把材料敲打回原状，如此一来几乎每平方厘米的面积上都密布着比针尖都还要小上许多的魔法符文。 　　“地精种……他们是疯了吗？！这么多的高温术式堆在一起，难道就不怕爆炸？” 　　威尔斯并不相信地精种会做这种蠢事，身为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十三位的月咏种的他都能想清楚的问题，没道理排名第八位而且还是专精机械工学的地精种会想不明白。 　　他肯定还遗漏了什么地方…… 　　威尔士思索片刻后，忽然加快了往金属管柱里灌入精灵的速度，大量魔法触媒彼此堆积在一起相互推挤着，逐渐渗透了金属管柱的内壁。 　　下一刻，威尔斯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结构……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技术？！” 　　在表层密密麻麻的无数高温生成术式之下，第二层魔法符文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这一层的魔法符文也是用相同的锻造技术铭刻上去的，不过和第一层的高温生成术式不同，第二层铭刻的都是能量缩聚符文。 　　叠锻…… 　　威尔斯当然知道这种双重结构的锻造方法，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将之与魔法结合起来，就仿佛通过延展材质本身来缩刻魔法符文的技术一样，两者对他来说都不陌生，但结合之后却产生出令他心悦诚服的深刻触动。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第一层和第二层，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还有第三层、第四层？ 　　想到就做，威尔斯不断加大着灌入魔法触媒的数量，精灵继续往下渗透了一层又一层材质，最后当他终于将整个金属管柱都浸穿的时候，一共得到的是足足二十九层叠锻数量。 　　除了表层的高温生成术式之外，其下每一层都是重复的能量缩聚符文，威尔斯现在倒是对自己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 　　金属管柱内，表层堆积的高温生成术式运转起来的同时，其下的二十八层能量缩聚符文也在跟着运行，叠加过整整二十八次缩聚之后，热量早就已经变得稳定而凝练起来，当然是不虞会有崩溃爆炸的危险。 　　“不过如果要想用这个激发一次攻击，得需要耗费多少魔力啊……” 　　威尔斯大概估算了一下，按照同比例两倍缩聚来计算，最终要将整个金属管柱内的能量积蓄到足以进行攻击的程度，至少也需要调动起数十亿单位的魔法触媒才有可能做到，而发动一次饱和攻击更是需要耗费数千亿亿倍基础攻击的能量。 　　至于威力的话…… 　　扛着沿途中的能量衰减跨越过数十万公里距离，直接击穿月球核心应该不难做到。 　　“地精种……” 　　威尔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两根金属管柱，以及倚靠在墙边的五道锐利剑枪，脑海中几乎可以想象出昨晚地面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地精种正是操纵着这种武器，然后将目标对准了高悬于天穹之上的鲜红月轮…… 　　“唔呕！” 　　心底剧烈翻涌而起的怒火令威尔斯浑身瞬间激起大片鸡皮疙瘩，肠胃更是传来阵阵催断心肝般绞痛的感觉，他用力扔开手中的金属管柱，整个人贴靠在仓库墙边弯腰干呕起来。 　　他干呕得很用力，像是恨不得要把自己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一样，额头迸出剧烈跳动着的血管，黑白分明的眼眸内泛起浑浊的憎恨目光，无数血丝攀上白眼球，令他表情变得犹如索命恶鬼般狰狞。 　　过了好半天，威尔斯才止住那种强烈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他一边艰难的扶着墙壁站直身体，一边朝仓库外迈步走去。 　　仓库之外，此刻太阳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绵延起伏的群山重峦间，只剩下天际犹如血染般浸透了猩艳的云彩。 　　“咯吱……咯吱……” 　　威尔斯静静凝视着铺满万里红霞的傍晚天幕，牙关紧咬，眸底燃烧着疯狂的复仇之火。 　　伫立良久后，他微抬起头，已经快要彻底被黑暗所笼罩的深蓝色天幕上，一轮残缺的红月照耀着他眸底仇恨的目光。 　　“地精种，必须付出代价……” 　　过度愤怒之下，威尔斯反倒像是忘记了该如何发怒，他神色重新平静下来，话语里夹杂着无比决绝的冰凉。 　　就在这时，一道柔媚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没错，地精种确实该付出代价。” 　　威尔斯闻声转过身，看到的是两道在月光下来回摇曳的灿金色狐尾，身穿黑、赤、白三色衣饰的两尾狐巫女轻摇着腰肢，缓步走到他身前不足五米的位置，朝他露出成熟风情的微笑，金色眼眸间自有一股媚意在淡淡流转。 　　“兽人种？” 　　虽然被两尾狐巫女展现出的妩媚风情瞬间迷惑了心神，但下一瞬间威尔斯就回过神来，他本就是意志坚定之人，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月咏种中小有成就的魔法师。 　　“昨晚的那场惨剧，我很遗憾。” 　　巫女也没有在意威尔斯露出的戒备目光，她纤手轻抚胸口，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悲悯和歉意说道：“月咏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感到痛心和不忍。” 　　面对正朝自己释放出十足善意的巫女，威尔斯依然表情冰冷冷的质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事很简单。”巫女再次抚胸略施一礼道：“为了防止月咏种的悲剧不会再次在我们兽人种身上发生，所以我决定提前防范于未然，地精种……他们的发达强大和狂躁好战都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你想跟地精种开战？” 　　哪怕威尔斯此刻已经将地精种仇恨到了极点，但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当即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兽人种？” 　　“所以我才会来请求你加入我们。” 　　“结盟？凭什么？”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威尔斯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巫女两眼，忽然不置可否道：“如果仅仅只是靠月咏种和兽人种结盟的话，可还有些不够。” 　　“那如果再加上我们呢？” 　　夜空中，一道娇小的身影扑扇着纤细的漆黑蝠翼缓缓降落到巫女身旁，在她手上还捧着一枚蔚蓝水晶球，里面映照出人鱼少女清丽无瑕的脸颊。 　　“吸血种全权代理者，布拉姆，很高兴认识你，月咏种的朋友。”蝠翼少女轻舔着微微龇出唇外的可爱虎牙，踮起脚尖向威尔斯施了个淑女礼。 　　紧接着，被她捧在手里的水晶球当中，人鱼少女也开口道：“海栖种女王，莱拉·罗蕾莱，你好呀，月咏种的小帅哥~” 　　兽人种、海栖种、吸血种…… 　　威尔斯目光从几人身上缓缓扫过，如果加上月咏种的话，正好就是从第十二位到第十五位的种族。 　　“这算什么，废物联盟吗？” 　　威尔斯依然还是摇头，他并不认为一群废物臭鱼烂虾聚集在一起就能用数量优势打到敌人，况且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在涌动着另外一股更加黑暗的情感。 　　——月咏种现在已经是元气大伤，但你们倒还什么事都没有，想要结盟共同对抗地精种？好啊，等你们也被打残之后再来谈结盟的事好了。 　　当然，威尔斯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心底这种阴暗的想法给说出来，他只是开口嘲讽道：“既然是废物联盟，那要不要把人类种也拉上，这样就更名副其实了。” 　　“人类种可不是废物哦？” 　　就在威尔斯嘲讽得起兴的时候，又一道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循声望去，拥有柔软蓬松的金发与规模夸张的胸部的少女正迈步向这边走来。 　　长耳朵……森精种？ 　　威尔斯的目光在少女纤细白皙的长耳上稍作停留，眼神中立刻多了几分凝重的味道。 　　菲尔则是对威尔斯的视线回以温婉微笑，并且礼貌的点了点头道：“不知道，森精种是不是有资格加入到你们的废物联盟当中呢？” 　　“森精种也害怕地精种？”威尔斯眼底划过谨慎的目光。 　　“第七和第八之间的差距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毕竟地精种也只排名比我们靠后一位而已。”菲尔眨了眨眼睛，言简意赅道：“况且，森精种和地精种之间，关系并不算多好……我们可是世仇呢。” 　　听到菲尔的话，威尔斯微皱着眉头开始认真考虑起来自己随口调侃的这个“废物联盟”的利弊，来自森精种的结盟请求……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机会。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周围容姿清丽的各色少女们重重点了点头：“我会向陛下告知这件事情的，月咏种将永远铭记各位的恩情。” 　　与此同时，地底一万米深处，正在地精种城市里跟吉普莉尔和阿兹莉尔一起吃着当地特色小食的陈默抽出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巴，脸上露出明朗的笑意。 　　Ps：布拉姆是伪娘，巫女和菲尔都是五十多岁的哦吧桑，莱拉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女！ 　　不过莱拉女王活了上千岁都还能保持一颗无可救药的恋爱脑，还真是厉害啊，不愧是海栖种。 第四十一章 连横 　　对于从数千年前开始便久居于红色月亮之上的月咏种而言，地表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那里陌生而危险，远不如红月故土令人安心。 　　但此刻月咏种之王却离开红月前往了地表，并且还与其他几个种族的最高决策者共同聚集在一起，在属于森精种地盘的原木树屋当中进行着商议。 　　【十条盟约】第七条：集团间的纠纷应指派全权代理人。 　　“那么，各位接下来请都在卡片上写下自认为最适合充当全权代理人的人选，规则只有两条，第一是不准留空，第二是不能写自己的名字。” 　　分发下每人一张的空白卡片之后，菲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手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坐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后纷纷摇头，少数服从多数，很公平。 　　“那就是没有疑议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后，菲尔点头道：“开始吧。” 　　说完，她首先提起笔在卡片上书写起来，一个名字并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几秒过后她就已经重新放下了笔，同时轻轻翻转卡片将正面盖在桌上。 　　几乎是在她翻转卡片的同时，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停下笔触，显然是已经在卡片上写出了自认为合适的全权代理人人选。 　　“既然大家都写完了，那就还是从我先开始吧。” 　　菲尔微笑着翻开卡片，洁白卡面中央以优美的精灵风格字体写着月咏种之王的名字。 　　看到竟然是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卡片上，坐在桌对面的月咏种之王也露出始料未及的表情，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朝菲尔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卡片也推了出去。 　　“菲尔·尼尔巴连” 　　和森精种俊秀飘逸的优雅字体比起来，月咏种的文字要显得更加坚实有力一些，看起来就像是一串并排在一起的坚硬小石子般。 　　“哎呀……” 　　菲尔微微睁大眼睛，捂住嘴发出小声的惊叹，似乎她也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月咏种之王的卡片上一般。 　　紧接着，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其他人也都相继露出了自己的卡片，其中海栖种女王莱拉·罗蕾莱和吸血种全权代理者布拉姆都将对方的名字写在了自己的卡片上，而兽人种全权代理者巫女小姐则也是写的“菲尔·尼尔巴连”这个名字。 　　“看来就是我了呢？” 　　菲尔笑眯起了眼睛，偶尔落在月咏种之王身上的视线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意味，后者随即露出善意安抚的微笑朝她摇了摇头。 　　“好吧，那区区不才，往后若是有什么决策上的失误，也就只有请各位多多包涵了。” 　　说到这里时，菲尔话音忽然一顿，脸上表情变得庄严肃穆起来，然后微微抬起右手：“向盟约宣誓。” 　　“向盟约宣誓。” 　　不大的原木树屋内，四位种族最高决策者的宣誓声同时响起，与此同时，无形当中一股规则的力量降临而下，赋予了菲尔·尼尔巴连统御其他四人的能力。 　　多种族之间，指派全权代理人的行为可以说是危机重重，因为这就代表着将自身包括生杀在内的一切权利都交给了对方，所以除非是迫不得已到火烧眉毛的最后关头，不然没有哪个种族的全权代理人会愿意和其他种族进行这种危险至极的行为。 　　对于月咏种之王而言，他实际上也是已经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最后关头，毕竟以月咏种的实力来说，想要挑战兽人种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半分胜算的必败之举，更何况如今月咏种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领土面积，元气大伤之后处境更是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想要战胜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八位的地精种，他们只有依靠外来的其他力量。 　　比如说此刻由兽人种、海栖种、吸血种、月咏种，以及森精种共同组成的临时集团。 　　而让月咏种之王感觉稍微有些庆幸的一点是，这位被投票选为多种族集团全权代理人的森精种最高决策者，菲尔·尼尔巴连小姐，看起来似乎是个很单纯也很好相处的人。 　　对于将自身一切权利都交托给对方的月咏种之王来说，这无疑是个让他多少感觉有些安慰的好消息。 　　…… 　　红月之变过后第三天，月咏种与海栖种、吸血种、兽人种、森精种共同宣布缔结友邦关系，并在【十条盟约】与唯一神特图的名义下起誓成立多种族集团。 　　翌日，由森精种牵头，集团剑指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八位的地精种，并告知将会在三天之后前来进行挑战申请。 　　霎时间，整个地精种都陷入了轩然大乱当中，一股风雨欲来般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地底空间。 　　而与此同时，维格·多劳布尼尔也在地精种的王宫大殿里接见了一位曾经到访过一次的客人。 　　“维格陛下。” 　　仅仅几日时间不见，维格·多劳布尼尔原本狂放豪迈的脸色就变得比上次见面时憔悴沧桑了许多，陈默规规矩矩的站在王宫大殿中央朝他施了个贵族礼，随后便挺直腰身，目光不卑不亢的与之对视起来。 　　“真是让我没想到啊，阁下……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胆子，敢来我地精种的地盘呐？” 　　维格表情颓然的坐在王位上，语气里带着三分嘲弄和七分怒火，目光锐利如刀般紧盯着长身而立站在殿内的人类种男子。 　　“维格陛下您说笑了。”陈默就仿佛是没有察觉到维格视线里毫不加以掩饰的汹涌敌意般，自顾自露出熟稔的亲近微笑：“地精种可是人类种最忠诚的朋友，我又为何不敢来朋友家里做客了？” 　　“朋友？！” 　　听到陈默一口一个朋友的叫着，维格不禁想起自己前几日与他把酒言欢的经历，虽然那时双方都是心里各怀鬼胎，但好歹也算一起喝过酒，哪怕不说什么亲如手足、生死之交，可酒友情谊总该有几分才对。 　　一念及此，维格心头的怒火立刻烧得更盛了，甚至就连脸色都瞬间爆得赤红起来：“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朋友？难道你们人类种的朋友，就是拿来栽赃坑害的吗！？” 　　“陛下这是哪里来的话？” 　　“哪来的话？你是真傻还是在跟我装傻！” 　　维格横着眉毛怒瞪起铜铃般的双眼，厉声质问道：“说什么测试弑神兵……哈！说得简直比唱得还要好听，我原本当你是自己人才会同意让你进行测试，可你呢？你TM的直接把月亮都打爆了！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陛下……” 　　陈默张了张口，打算反驳几句，然而维格却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大着嗓门继续说道：“你把人家月咏种的领地毁了不说，还把这口黑锅甩给了我，让我来替你承受月咏种的怒火！人类种，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不仅虚伪，还很懦弱，你这个懦夫！” 　　这次陈默没有再急着开口，而是等待片刻确认维格已经说完过后，他才一脸无辜道：“维格陛下，我什么时候又甩黑锅给您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是地精种毁掉了月亮这种话啊。” 　　“你到底说没说过这种话我不清楚，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维格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要是你能主动站出来承认是你毁掉的月亮，那地精种也不至于会背上如今这种骂名！” 　　“我现在不是来找您商量了吗……” 　　“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用？”维格一脸怒不可遏的表情瞪着陈默：“如今月咏种已经认定那晚就是我们地精种干的好事，先入为主之下，即使你再主动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你觉得有人会相信吗？不，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地精种的阴谋，是地精种在暗中威胁人类种出来帮自己承担罪责！” 　　说到最后时，维格忽然呵呵低笑两声，语气说不上是喜还是怒的接着道：“更何况，人类种本来就是最不具备嫌疑的种族……第十六位的废物种族，又怎么可能会做出毁掉月亮的壮举呢？” 　　“维格陛下，您也不要太过悲观嘛。”陈默摇头安慰道：“我这不是来陪您想办法了吗？”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维格一脸惨然的大笑了两声，笑声中带着止不住的绝望和苍凉：“如果仅仅只是月咏种也就罢了，最多我们地精种咬牙跟他们斗上一斗，就当是被恶狗咬了口，掉块肉流点血而已，但除了月咏种之外，一起向我们地精种发出挑战的还有吸血种，海栖种，兽人种和森精种，你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如此说来，维格陛下您是打算放弃抵抗喽？” 　　“就算抵抗了又能如何？”维格冷笑着反问了句，随后他又恢复到绝望的表情：“没机会的，连半成胜算都不会有！” 　　“即使没有半成胜算，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您就不应该选择放弃。” 　　“……你说什么？” 　　“维格陛下。”陈默抬眼凝视着端坐在王座之上，精气神俱失的颓唐男子：“我一直以来都相信一句话，叫事在人为，所以我希望您也能始终紧守着希望，不到最后就绝对不要选择放弃。” 　　陈默这一席语重深长的劝解落入维格耳中，除了让他眼神略微波动下之外，便再无任何其他作用。 　　“希望……现如今地精种还有希望可言吗？” 　　“当然有！” 　　随着陈默斩钉截铁的回答，两道姿态曼妙的少女身影并列飞入王宫大殿当中，舒展开腰侧洁白羽翼的同时，她们面对地精种之王维格·多劳布尼尔，不仅没有行礼，反倒露出轻蔑不屑的神情，就仿佛此刻坐在王位上的是她们一样。 　　“天翼种？” 　　看见进入大殿的两个天翼种少女，维格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转到陈默身上：“她们是你带来的？” 　　“您既然都已经看到了，那又何必再明知故问呢？”陈默微笑着转身向阿兹莉尔和吉普莉恭敬行礼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烦请两位大人费心了。” 　　“放心吧，森精种想要一家独大还早了点，十六种族之间总是要有人站出来维持平衡的，帮忙也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吉普莉尔轻拍胸脯打着保票，同时琥珀色眸光轻转，一脸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大殿高台王位上的维格·多劳布尼尔，语气中带着十足的高傲道：“这次算是便宜你了，要记得好好感恩戴德哦，地老鼠。” 　　“向地精种施以援手的，是伟大的天翼种的大人，吉普莉尔喵~”阿兹莉尔进一步补充道：“还有吉普莉尔的姐姐大人～阿兹莉尔喵~~” 　　地老鼠…… 　　从吉普莉尔口中说出的生造词汇实在是太具有杀伤性与侮辱意味，维格眼中瞬间闪过强烈的怒意，不过他很清楚面对什么人时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所以并没有将怒火直接表现出来。 　　但他却不知道，在场的三人中任何一个都能够轻易读出他内心的想法，而他的伪装也实在是太过拙劣，就仿佛努力营造出认真感的小丑般，实际上只会引人发笑罢了。 　　“地老鼠，向盟约宣誓吧，与我们天翼种结盟，当然，集团的全权代理者在我们这边。”吉普莉尔嘴角扬起十足肆意的笑容：“或者待在这里坐以待毙，等三天之后森精种带着月咏种和其他几个种族来上门挑战，这深埋在地底一万米的老鼠窝，也刚好是最适合你们地老鼠的坟墓呢。” 　　说到最后，她露出仿佛施舍般轻蔑到极点的表情：“你看，你还是有选择余地的，毫无尊严的生还是有尊严的死，选一个吧。” 　　维格并没有犹豫太久，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向……盟约宣誓……” 　　“向盟约宣誓！” 　　宣誓与天翼种结盟的瞬间，维格仿佛浑身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王位上，与此同时，一股终于卸去重担般轻松的感觉也从他心头升起。 　　虽然被趁火打劫夺走了自身的一切权利，但这未尝就是一件坏事。 　　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至少有了天翼种的庇护之后，他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担心会被森精种领头的种族集团挑战落败，最终迎来下场最为惨淡的收场。 　　月咏种可是连老家都被打爆了，只要落到他们手里，后果如何根本不需要多说，肯定是要多惨有多惨。 　　只不过…… 　　从权衡利弊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维格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道贯穿事件始末的身影。 　　陈默……他在整个事件当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还有弑神兵的技术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跟天翼种之间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原本维格认为已经被他看得很通透的一个人，此刻竟然突然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浓而不散的迷雾，让他再也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影。 第四十二章 南国秋色，往日如昨 　　继月咏种获得森精种支持，并与其他三个种族结为盟友之后，地精种也传来了与天翼种结盟的消息。 　　虽然月咏种那边在数量上占据着一定的优势，但天翼种却拥有近乎绝对的实力压制，同时她们还是不老不死的长生种族，动辄数千甚至上万年的漫长生命历程当中，她们收集过浩如烟海般庞杂的知识，没人会愿意为自己招惹上一位这样的强敌。 　　而正是因为与天翼种的结盟，原本已经是必死之局的地精种生生又被盘活了，三天之后的那场挑战也变得胜负难料起来。 　　一时间，几乎所有种族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两个即将彼此斗得个你死我活的种族集团。 　　不过，对于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十六位的人类种来说，外面云聚云散的风波却丝毫没能打乱他们平静的日常生活，这既要归功于国王史蒂芬妮与王国高层官员们的努力运转，同时也要感谢人类种“废物”的头衔。 　　无论是在六千年前诸神交战的那个纷乱时代，还是在如今这个唯一神统御天下的和平年间，不管十六种族强弱的局势如何变化，但有一点却是始终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没人会把废物当做敌人。 　　因为废物永远都只会是废物。 　　“……那我就先走了，祝老板生意兴隆啊！” 　　“慢走，记得下次再来。” 　　面带笑容送走了最后一位熟客，空关上店门转身准备收拾接待了一天顾客后变得脏兮兮的桌椅，然而他刚转过身，浑身上下就立刻窜起了一连串鸡皮疙瘩，背后寒毛更是根根倒竖起来。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意志者。” 　　距离他不足两步远的位置，正站着个全身都包裹在犹如死神礼装般漆黑长袍下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机？毕竟露出长袍外的都是由金属构成的机械，而非血肉之躯……啊啊，还有尾巴，从长袍后面延伸出来犹如线缆般来回晃动着的尾巴。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男性造型的机械人，在他色调偏红的黑发下，一双蓝白色眼眸当中投射出充满无机质感的冰冷目光，但却始终一动不动的凝视在空的脸庞上。 　　而且他似乎……看得有些入迷了？ 　　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毫无根据的诡异感觉，不过他可以向天发誓，自己绝对不认识这家伙！ 　　喂喂……到底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把别人盯着，实在是很吓人好吗！ 　　如此突发的情况让空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视线不由自主越过眼前的男人，看向店面后方柜台的位置，然而映入他视线的却是白栽倒在柜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白……！” 　　就在空脸色剧变的同时，站在他面前的神秘男性机械人柔声道：“白小姐只是睡过去了，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所以请放心吧，意志者啊。” 　　听到白没事，空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他随即注意到这个男性机械人话里奇怪的措辞。 　　“……意志者？” 　　“是的，意志者。” 　　确认空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之后，机械人迈腿朝他走近一步，空也跟着后退了一步，不过紧接着，机械人又朝他走近了一步，空想要再次后退时，背部却撞到了刚才被他关上的店门。 　　……作茧自缚？！ 　　没有留给空太多反应的时间，机械人忽然毫无征兆的抬起手臂，砰的一声——重重拍在了空脑袋旁边的木门上，他的耳廓甚至能隐约感到从机械人手掌上隔空传来的微凉触觉。 　　与此同时，机械人的双眼依然痴迷地盯着他的脸颊，此刻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了。 　　壁咚——？！！！ 　　“等、等等……你想要干什么？！” 　　“本机想要以亲吻的形式来表达对意志者的思念与爱意。” 　　亲……亲吻？！ 　　面对脸颊与自己越来越接近的变态机械人，空反射性的用力闭上眼睛，破音的大声尖叫起来。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意志者！你，你不要过来啊！我才不要把保存了十八年的初吻交给你这样的家伙！！” 　　兴许是空的尖叫声起了效果，也或许是【十条盟约】开始发挥效力，机械人犹如人偶般精致俊美得一塌糊涂的帅脸停在了距离空的嘴唇还有不足两厘米的位置，然后他缓缓后退了一步，露出疑惑的表情。 　　“本机已经详细观测过很长一段时间，意志者——现如今以空自称的亲爱的人啊，今晚应该是最适合与你共同孕育爱情结晶的时候，为何要拒绝本机？” 　　亲爱的人……？ 　　孕育爱情结晶……？！！ 　　听到如此堪称精神污染的恐怖发言，空狠狠打了个寒颤，目光不自觉滑落到了眼前这个机械人的下三路，然后再次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机械人就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宠溺的微笑：“原来如此，本机明白了，按照这段时间观测的结果来看，你喜欢的类型应该是这样才对——【典开】——【光学幻惑】——【物质重构】——” 　　机械人话音刚落，刺眼的放射光就逼得空微微偏了偏脑袋，等到光线淡去，视野重新恢复时，空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扣出来用水从内到外冲洗一遍。 　　站在他面前的，是换了身洛丽塔风格情趣女装的机械人。 　　“亲爱的人啊！快来和本机孕育爱情结晶，制造出新的机体吧！” 　　棱角分明的肌肉造型的金属双腿，一边穿着白色丝袜，小腿位置是纯棉不透明的材质，膝盖以上则是网袜，到大腿根部以蕾丝花边作为结束，外侧还有一朵蓝色丝带编织出来的小花。 　　另一边则是暗红到近乎黑色的过膝袜，大腿上还套着个腿环。 　　蓬松的裙摆左高右低，低胸装将机械人健壮的金属胸肌展露无疑，他以戴着齐肘白丝长手套的双手拎起裙角，笑容妩媚娇羞道：“不要再犹豫了，亲爱的人，本机已经快要被炙热的爱情冲昏头脑了，难道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真是美妙啊……现在请马上与本机结合吧！” 　　看着眼前这套萌属性爆表的情趣女装，空终于忍耐不住内心深处升起的原始欲望，他动作无比粗暴的抬起双手，然后举到了头顶。 　　“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要和你孕育什么爱情啊！而且你说的那个什么意志者？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看到空如此抗拒态度，机械人脸上充满宠溺爱意的表情缓缓冷却下来，他平静注视着空，好半天才开口道：“不解，本机实在是感到不解，意志者竟然会拒绝本机的爱意。” 　　“所以那个什么意志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意志者，名为利库·多拉，是对于本机——同时也是对于全体机凯种来说都最为重要的，亲爱的人。” 　　机凯种……？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 　　空用力摇了摇头：“那你肯定是搞错人了啊！” 　　“本机怎么会搞错呢？” 　　机凯种嘴角流露出怀念的温馨笑意，同时抬起右手，不顾空惊骇欲绝的目光就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但戴着白丝手套的指尖在距离他脸庞仅有一线之隔时却停了下来，然后无奈放下。 　　“即使已经过去六千三百一十四年零七天又二十个小时，但本机绝对不会忘记，亲爱的人灵魂独特的气息。” 　　机凯种饱含着爱恋的话音一顿，然后他又接着道：“所以，请你不要再抵抗了，这份六千三百一十四年零七天又二十个小时的爱意，在过去的六千三百一十四年零七天又二十个小时里无时无刻不在重复加深下去，亲爱的人，你现在准备好与本机共筑爱巢了吗？” 　　“不，我才不要！” 　　寻觅了六千多年的爱恋，才终于等到人海中一个似曾相识的回眸……虽然机凯种的故事很感人，但空现在只觉得自己菊花一阵冰凉凉的直发麻。 　　“是吗？”机凯种似乎很沮丧的低下了脑袋，不过紧接着，他抬起头露出令空感到畏惧的强硬目光：“那就没办法了，本机——机凯种全连结指挥体，爱因兹希，赌上此身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向你提出平等对赌的挑战申请。” 　　“为什么我非要跟你这种糟糕的家伙赌啊！？” 　　空感觉这个机凯种的爱恋在酝酿了六千多年之后简直已经偏执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当即就想要直接拒绝他，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他肩膀上。 　　“答应他，跟他赌。” 　　陈默缓步从空身后走出来，面对朝自己露出戒备神色的机凯种微笑起来。 　　“别这么紧张嘛，自我介绍一下，我……嗯，大概算是你重要的人的主人吧？” 　　“主人？” 　　“没错，所以你如果想要跟他赌的话，我完全可以代替他做出决定。” 　　“……喂！” 　　本来看到陈默出现，空多少也松了口气，但随着他这句话出口，空立刻就无法再继续维持淡定了。 　　“这家伙他可是想要……” 　　“我知道，想要跟你做些大人的运动嘛。”陈默再次拍了拍空的肩膀，温言劝慰道：“不过你要想开一点，至少他长得还挺不错的，如果好好化妆一下……” 　　“不错个鬼啊！你还能再没节操点吗？！” 　　空用力推开了陈默的手，并且对他怒目而视道：“我就算是饿死在外面，也不可能同意这种荒谬的事情！” 　　“是吗？” 　　好言相劝却没有收到想要的结果，陈默只能失望的摇了摇头，无不遗憾道：“那就只能换种粗暴点的方式了。” 　　“你想干什么？” 　　就在空露出疑惑之色的同时，陈默接着道：“空，现在能不能请你同意这位机凯种的挑战申请呢？” 　　“我凭什……呜姆！？？” 　　随着陈默的话音，空瞬间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随后他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走到了那个变态机凯种的面前，缓缓举起右手。 　　“向盟约宣誓！” 　　百万字打卡，感谢各位一路来的不离不弃 第四十三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 　　标准制式的西洋棋盘上，无暇水晶制成三十二枚黑白棋子，十四条经纬线交割出纵横的格局，执棋对弈的双方相互试探着落子，不过一边是在落子的同时几乎不假思索就已经想好了后面几步的动作，而另一边则是每每轮到该她落子时便要举棋犹豫许久。 　　棋力与眼界的差别，由此便足以一目了然。 　　“啪嗒！” 　　再次落下一子，陈默抬头看向正眉头紧锁着思考棋局的史蒂芬妮，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进行催促，甚至于他都没有真正提起胜负心来进行这场游戏。 　　在以往那些不断循环着的人生轮回当中，陈默已经数不清自己曾与人进行过多少场棋局对弈了，若是他有心想要赢的话，只需要稍微认真一点，拿出十分之一的干劲来，史蒂芬妮便会直接毫无抵抗之力的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那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就如同他现在若是展开神力感知，未来棋局的发展方向立刻就会在他眼前呈现出来，想要获胜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但陈默并没有那样做，他漫不经心的落子，甚至时常放水，任由对方的白棋大肆在自己的地盘上安营扎寨，而他自始至终都只是被动防守，不断化解着史蒂芬妮进攻的势头。 　　游戏本身只不过是一种消遣的方式而已，消遣自然是为了取乐，虽然凭借着高人一等的实力肆意凌虐菜鸟的感觉确实是挺过瘾的，但身为被虐的一方，滋味可就不怎么好受了。 　　既然是纯粹为了消遣取乐的游戏，陈默当然不介意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下放放水，照顾照顾史蒂芬妮的游戏体验感，毕竟双方根本就不是同量级的对手，他要是认真起来那就是在搞人家的心态了。 　　不过，即使陈默已经放水到只守不攻见招拆招的程度，但史蒂芬妮依然还是很难在棋局上占到什么太大的便宜，往往彼此对弈过四五手之后，她才能艰难的吃掉陈默一个兵或者马之类不痛不痒的棋子。 　　通常来说一局用时最多也不过十几分钟到一个小时之间的西洋棋，在陈默有意放水的情况下，硬生生被拖到了接近两个钟头，当黑棋一方的“国王”终于倒在棋盘上时，史蒂芬妮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挂满细汗的苍白小脸上浮现出满足而喜悦的笑容。 　　“赢了！……咦？” 　　连续两个小时都处于精神高度活跃的紧张状态当中，此刻突然放松下来，她才惊觉自己背后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并且整个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达到了疲惫值的极限。 　　“是的，陛下，很完美的胜利，是您赢了。” 　　陈默从棋桌前站起身，桌上凌乱的棋局立刻化作银白光点消散在空中，转而出现了一杯色泽温润的碧茶，白玉无瑕的杯口正往外冒着茶香浓郁的氤氲热气。 　　“喝口茶休息一下吧，陛下。” 　　“哦好……谢谢啦。” 　　听到陈默的话，史蒂芬妮也没有多想什么，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然而下一刻，她脸色瞬间由白转黑，两道秀气的眉毛更是直接拧成了一团，蔚蓝眸子里迅速浮现起泪眼朦胧的波光。 　　“呸！呸！这是什么茶啊？！”史蒂芬妮用力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副难受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目光极为幽怨的盯着陈默：“你不会是在故意整我吧？” 　　“陛下您这是何出此言？” 　　“你装！你再装！” 　　史蒂芬妮气鼓着脸把茶杯往外推了推，语气满是愤懑道：“这么苦的茶，谁能喝得下去啊！” 　　“苦吗？” 　　陈默不置可否的反问了句，顺手从桌上端起茶杯，还没等史蒂芬妮反应过来就浅饮了一口，闭目做出品味状，片刻后才睁开眼睛，朝她微笑着挑起眉毛道：“确实是苦了点，不过回甘也同样绵长，而且茶香清雅，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茶啊。” 　　“你、你……” 　　好茶不好茶，史蒂芬妮搞不明白，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喝茶，但她现在感觉自己脑子里很乱，瞪大眼睛的视线直勾勾盯着陈默手里的茶杯。 　　那可是她刚喝过的啊！ 　　史蒂芬妮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陈默当然是一清二楚，不过他本来就不在乎这种事情，所谓的男女之嫌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而且看着眼前这个满心都是粉红情怀的小小少女，他反倒忽然升起想要逗弄一下对方的恶趣味冲动。 　　“陛下，如此好茶，浪费了岂不可惜？” 　　一人喝过一口的茶杯重新放回桌上，陈默面带微笑提议道：“待会儿茶就该凉了，所以还是请您趁热把剩下的茶都喝完吧。” 　　“我，我……你……” 　　史蒂芬妮我我你你了半天，她有心想要拒绝，但同时她又不敢太过忤逆陈默的意思，最后竟然红着脸乖乖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间接接吻……间接接吻……间接接吻…… 　　每喝一口，她都会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露出恶趣味笑容盯着自己的那个男人，脸色也是越变越红润。 　　对于史蒂芬妮来说，她恨不得一口就把剩下的茶给喝光，长痛不如短痛，但无奈这茶实在是太苦了，所以她只能小口小口的喝，万一喝得太大口，忍不住吐出来的话……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到时候会被陈默怎么捉弄。 　　不过虽然感觉自己的羞耻心都快爆炸了，但随着不断小口饮茶，史蒂芬妮倒也逐渐喝出来了点陈默说的那种感觉。 　　隐藏在浓烈苦涩之下的甘甜、缠绕在口鼻之间与呼吸一同律动的清雅茶香……若是能够习惯这种苦到极致的味道，或许还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难得一遇的好茶？ 　　等到史蒂芬妮喝完茶，陈默再次坐到棋牌桌对面，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副扑克牌。 　　“还要玩吗？” 　　看到陈默的动作，史蒂芬妮不由得愣了愣神：“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了啊。” 　　“放心吧，这次和刚才不一样。” 　　陈默一边微笑着宽慰了史蒂芬妮一句，一边将所有牌面都摊开，从中随意抽出相邻的九点和十点两张牌，九点放到自己面前，十点则递给了史蒂芬妮。 　　“你这是……”从陈默手中接过纸牌，史蒂芬妮越发迷惑了。 　　“很简单的游戏，赌大小，若是我输了，就将你的【自由】交还给你——永远的。” 　　陈默说完便从桌上拿起自己那张扑克牌，手指轻轻一转，正面的九点立刻翻到朝向史蒂芬妮的位置。 　　他并没有说要是自己赢了会怎么样。 　　九点对十点，他必输无疑。 　　史蒂芬妮听到陈默的话，脑子一瞬间陷入了宕机当中。 　　“你，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还是说……” 　　她话还没说完，陈默就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表情平静道：“向盟约宣誓。” 　　自由…… 　　史蒂芬妮眼神变得恍惚起来。 　　毫无疑问，她当初正是靠着陈默的辅佐才能够夺回王位，并且震慑下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臣们，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成为了一位合格的贤王，手中大权在握，王城百官俯首，民众也都能够安居乐业，整个艾尔奇亚在她的治理下变得繁荣而富有活力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默对于史蒂芬妮来说，现如今几乎已经失去了任何作用。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是十分渴望恢复自由才对。 　　但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呢？ 　　反倒有种让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何而来的哀伤正微微刺痛着心脏。 　　“我……我拒绝……” 　　史蒂芬妮有些心虚的低下了脑袋，微弱的声音里带着细小的颤抖：“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夺回爷爷的王位，所以、所以……” 　　真的是因为不想忘恩负义吗？ 　　史蒂芬妮根本不敢往下想，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说辞。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因为她不想恢复自由……一想到陈默要放开束缚住自己的锁链，史蒂芬妮就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胸口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般沉重。 　　“是这样吗……” 　　陈默目光平静的直视着史蒂芬妮脸上心虚的表情，随后他接着道：“那么陛下，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行使身为【主人】的权利，向您提出【命令】了。” 　　“命令……？” 　　史蒂芬妮心头猛然一颤。 　　下一刻，就听到陈默淡漠的声音：“与我再进行一次游戏吧，陛下。” 　　…… 　　翌日，清晨。 　　国王寝宫内采光位置极好的阳台花园迎来了天际的第一抹乳白朝阳。 　　宽敞柔软的大床上，枕被一片凌乱，史蒂芬妮目光出神而呆滞的盯着天花板，颜色极淡的黑眼圈佐证着她一夜无眠的事实。 　　睡不着……心底像是出现了个空空荡荡的大洞，让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安心入眠。 　　视线从天花板缓缓下移，洁白的真丝床单上，两张分别是九点和十点的扑克牌交叠重合在一起，一枚发卡正静静地垫在纸牌上。 　　浅粉色，印着蓝白斑点，花瓣造型的发卡。 　　目光长久凝视着这枚发卡，史蒂芬妮眼角忽然无可抑制的流淌出晶莹泪珠，她侧过头看向阳台外，此刻正值微光天际，乳白晨辉驱散开迷蒙夜色，将整片天地照亮。 　　有黑夜，有白天。 　　而白天过去，黑夜也终将再次降临。 　　但无论昼夜如何更迭，都不会再有与昨夜同样的满天星辉了。 第四十四章 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漂萍客 　　地平线的彼端，海洋与天空的尽头……虽然在一颗几何形态呈现出球形的行星上说这种话有些不可理喻，但事实上这里却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尽头”之地。 　　因为居住在这里的，正是整个世界无可置疑的主宰者。 　　——唯一神，特图。 　　被人们如此称呼的少年，此刻正坐在国王棋子顶端，独自下着一盘西洋棋局。 　　“啪嗒！啪嗒！” 　　黑白两方的棋子在少年手中不停变换，棋盘上的局势也是瞬息万变，前一刻还是白棋一方兵临城下，等到下一次落子时就已经变成了黑棋占据优势，双方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 　　因为无论白棋还是黑棋，自始至终都只有少年一个人在下，他自己就是自己的对手，当然也就无从说哪方更具有优势了。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不过即使是自己跟自己下棋，偶尔也会出现棋差一着的情况，这种时候棋局就会陷入僵持当中，特图双手撑在腿间露出的椅子边缘上，一边轻轻晃动着小腿，一边前倾上身陷入了对于破局的思索当中。 　　【那名来自异域的新神已经获得了大部分种族的棋子，现在仅剩下的几枚种族棋子也即将落入他的手中。】 　　而就在他认真思考棋局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泛起水波般荡漾的波纹，随后一道傲慢的话语声在他周身响起。 　　【——问，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会前来向你挑战吗？】 　　被那个声音打断思绪，特图略感不快的微皱起眉头，晶莹闪耀的星杯从他头顶浮现而出，缓缓向下垂落着透明星辉。 　　“随便打扰别人的思考，这可是十分有失礼数的事情呢。” 　　星杯出现的瞬间，虚空中传来一阵不悦的闷哼声，随后那道声音无视了特图的问责，继续提问道： 　　【——问，在你看来，那位异域之神难道毫无威胁吗？】 　　“……威胁？” 　　连续被对方打断思绪，特图下棋的欲望也没有了，索性抛开棋子，脸上浮现出不知应该说是纯真还是无畏的笑容。 　　“若是他真的能够威胁到我，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呢……这种日复一日毫无任何惊喜可言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单调也太过无趣了。” 　　说完，特图神色一转，露出毫不在意的无所谓表情道：“虽然可能性不大，不过他要是真能赢的话，那我就把星杯让给他又怎样？” 　　唯一神的权柄，星杯…… 　　说让就让，竟然毫无任何一丝多余的犹豫？ 　　特图的话让从虚空投来视线的那位神灵种陷入了沉寂当中，半天才冷哼一声。 　　【何等狂妄之徒！】 　　“狂妄？”特图摇头轻笑，眼神穿过无尽深邃的虚空，直接看向那位神灵种本体，目光极尽嘲讽与轻蔑：“敢这么跟身为唯一神的我说话，论狂妄你也一点不差啊。” 　　神灵种没有再说话，虚空深处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特图得意地扬起嘴角，催动星杯单方面切断了与虚空的连接。 　　而就在连接被切断前的最后一刻，神灵种暴怒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穹上空。 　　【——若是你败给那位异神，失去唯一神的权柄之后，我等定会将整个世界带回到六千年前的战火当中，你也将为这六千年来的轻狂而付出代价！】 　　“好了，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我看看，刚才下到哪儿了？” 　　特图仿佛没听到神灵种最后的那句威胁般，从棋盘上拿起一枚最弱也是最小的棋子【士兵】，重新思索起来。 　　“啊，有了，就这么下好了——” 　　片刻之后，思考出破局的方法，特图再次啪嗒啪嗒的不断落子起来，目不转睛认真注视着棋盘的双眼当中，黑桃与方块的图案微微散发着光亮。 　　“盟约之五：受挑战方有权决定游戏的内容……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啊，又怎么可能输呢。” 　　按照十条盟约的规则，收集齐十六枚种族棋子作为与星杯对等的赌注之后，任何人都可以向唯一神特图发起挑战—— 　　但实际上这却是最大的一个陷阱。 　　作为受挑战的一方，特图有权利可以决定究竟要以何种形式来进行游戏——哪怕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游戏内容也是一样。 　　盟约之【三】：游戏需赌上双方判断对等的赌注。 　　盟约之【四】：在不违反【三】的情况下，游戏内容、赌注皆不限制。 　　而若是发起挑战的一方不愿意进行特图所指定的游戏，那么则视为主动放弃挑战。 　　如此一来，他便已经彻底立于不败之地，无论再过千载万载，亦或是数十万数百万载，都不可能有人能够挑战得赢他。 　　除非他主动选择规则对挑战方有利，且存在自己落败可能性的游戏来作为挑战内容。 　　不过如此一来，也就跟他自己主动选择放弃唯一神的权柄没有任何区别了。 　　但是，那可能吗？ 　　兴许未来的某一天会有特图一直以来所等待的，跨越过遥远时间长河，从漫长历史尘埃当中归来的，命中注定应该执掌星杯的人选出现在他面前，那时候他或许就会选择放下这份荣耀与力量，将权柄交托给那人。 　　不过，那个人的名字绝对不会叫陈默。 　　“……耍这样的小心眼，会不会显得我很坏很卑鄙啊？” 　　神微微翘起嘴角，弯成月牙儿的双眼露出狡黠的目光。 　　“那就稍微，再给他一点点，在规则缝隙中获胜的希望好了。” 　　…… 　　人类种棋子——国王。 　　天翼种棋子——皇后。 　　海栖种与吸血种棋子——骑士。 　　月咏种与森精种棋子——战车。 　　地精种与机凯种棋子——主教。 　　兽人种、妖魔种、妖精种、巨人种、龙精种、精灵种、幻想种、神灵种棋子——士兵。 　　直接被陈默拥有的有天翼种、海栖种、吸血种、机凯种、兽人种、龙精种以及幻想种棋子，人类种棋子虽然掌握在已经重获自由的史蒂芬妮手中，但曾经将真正的人类种棋子吸收掉之后，陈默一直在尝试重新将其构建出来，并且在近段时间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能够随意构造出人类种棋子本体的完全复制品。 　　所以他手中直接拥有的棋子数量已经达到了八枚之多，足足占据了全部十六个种族的一半，而自从森精种被菲尔夺权成功之后，森精种的棋子自然也落到了他手里。 　　另一边，与森精种结盟并交出了集团全权代理人资格的月咏种同样难逃厄运，地精种也是同样的下场，妖魔种和妖精种都败在了其他已经被陈默收服的种族手里，巨人种跟龙精种一样，迎来了被天翼种亲自讨伐的悲惨结局，如此一来，陈默手中所掌握的棋子增加到了十四枚之巨。 　　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囊括了所有种族的归属权。 　　而最后仅剩下的两枚——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一的神灵种，以及第三位精灵种的棋子，对于陈默来说也是信手便可拈来。 　　作为正儿八经拥有神力与职权的神灵，虽然是外来之神，但他同样是符合种族判定规则的“神灵种”，降临之初一定要特图将他划入到人类种的阵营，也只不过是为了借此施展骗术好方便引人入套罢了，但本质上依然还是属于神灵种的陈默，当然也拥有某些独属于神灵种的特权。 　　比如说这样…… 　　“嗡嗡嗡嗡——！！！” 　　陈默平伸出右手，掌心上空呼啸着划过数以亿计的精灵风暴，作为比“魔法”更高等的“规则”的掌握者，神灵种在面对魔法触媒的精灵时就仿佛面对猎物的掠食者般，拥有近乎绝对的予取予夺的能力。 　　而这份予取予夺的能力的范畴，当然也包括精灵种的棋子。 　　虽然【十条盟约】严明规定了不允许任掠夺的行为，但若是被掠夺对象连任何一丝反抗都不做，那么掠夺还能够叫掠夺吗？ 　　换个词叫“赠予”当然也同样能说得通。 　　作为精灵回廊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构成世间所有魔法的基础粒子，精灵本身是毫无意志可言的，而从等级上来讲比【魔法】这个概念本身还要更为高阶的神灵，自然是可以随意的支配精灵了。 　　瞬间的紊乱过后，游离在空气中的精灵们重新安静下来，两枚流光溢彩的种族棋子出现在陈默手掌上空，与其他十四枚棋子一同缓缓旋转起来。 　　精灵种的棋子。 　　以及神灵种的棋子。 　　与其他十四个种族不同的是，神灵种与精灵种都没有“全权代理人”一说，而没有全权代理人，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就是“谁都可以当全权代理人”。 　　十条盟约之【七】：集团间的纠纷应指定全权代理人。 　　陈默当然也可以自己指定自己为神灵种的全权代理人，而只要没有其他神灵种提出异议，那么他就能以一票通过，直接取得神灵种的棋子。 　　注视着掌心上空由十六枚种族棋子共同构成的圆环，陈默目光微微一动，敞开神力感知，同时脚下一步迈出，周围浮光掠影间迅速变换成云海上空的景象，等到他抬起的脚步彻底落实，戴着大大帽子的神灵种少年正朝他露出微笑。 　　“太慢了，我可是已经等你好久了！” 　　“要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拿到这些棋子，过程并不轻松。” 　　陈默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带来了挑战所需的全部十六枚种族棋子。 　　“哦吼……还真是敢说呢，你真的有好好遵守规则吗？” 　　目光随意扫了眼陈默手上的棋子，特图微微眯起眼睛，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月咏种和地精种的事情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寻找到规则漏洞也是游戏的一环，但你拿仿制的赝品来充数已经算是违规了吧？” 　　人类种的棋子…… 　　结果到最后还是瞒不过啊。 　　陈默眉毛一挑：“你要拒绝我的挑战吗？” 　　“不，当然不。” 　　然而出乎陈默意料的是，特图竟然面带微笑一口同意了他的挑战。 　　“难得有人能够收集齐十六枚种族棋子，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过可就再难找到下一个能集齐十六枚棋子的人了。” 　　在陈默的注视下，特图一挥手，十六枚种族棋子立刻消失在半空，同时悬浮在他身前的星杯旋转着放射出透明的光亮。 　　下一刻，特图露出狐狸般狡黠的微笑：“那么现在，我就来告诉你游戏的规则好了。” 　　……不是西洋棋？ 　　在记忆当中动画内容先入为主的引导之下，陈默下意识的认为特图的游戏应该是西洋棋才对，然而直至此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一直都搞错的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游戏人生的动画，还是小说里面，都从来没有说过“唯一神特图只会通过西洋棋来跟其他人进行游戏”这种话。 　　况且这里也不是动画或者小说里面。 　　这是个情况瞬息万变的，真实存在的世界！ 　　就在陈默反应过来的同时，特图接着说道：“游戏规则很简单，仅有唯一的一条而已：禁止一切杀戮、掠夺，以及伤害行为。” 　　“……什么？” 　　听到特图将十条盟约里第一条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并且说这是仅有的唯一一条游戏规则，陈默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紧接着，就看见特图笑容恶劣道：“至于游戏内容嘛，则是回到过去终止那场大战——” 　　终止大战！？ 　　陈默闻言猛然瞪大了眼睛，震惊、震撼、难以置信……诸般复杂情绪一同涌上心头，令他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住了。 　　就他所知，在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能够被称作“大战”的，唯独只有一种情况而已。 　　“——终止六千年前那场由诸神掀起的，将大地与天空都一同撕裂的战争。” 　　特图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你要拒绝我的游戏吗？” 　　不久之前陈默才问过他“你要拒绝我的挑战吗”，现在立刻就被他找了回来。 　　终止六千年前那场牵扯进包括诸神在内的十六个种族的大战……并且还不能杀戮、伤害、掠夺他人？ 　　陈默紧抿着嘴唇，目光里疯狂燃烧起神力的银焰，同时周身不断崩碎开密密麻麻的漆黑空间裂隙。 　　最后他紧咬着牙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了字眼。 　　“不，当然不。” 　　“很好！”特图笑容愉悦的拍了拍手：“那么，向盟约宣誓？” 　　“向……盟约宣誓！” 　　双方誓言落下的瞬间，星杯剧烈颤抖着发出嗡的一声长鸣，耀眼夺目的光辉如同潮水般从中汹涌而出，淹没了特图的微笑、淹没了巨大的国王棋子、淹没了天空与大地，整个世界在光芒中开始飞速倒退。 　　许久之后，等到视野重新恢复时，映入陈默双眼的，是正在飘落着犹如火山灰般质感，但颜色却是蓝色的灵骸的血红天空。 　　以及千疮百孔，破败荒芜的大地。 　　陈默表情木然的看着眼前这片仿佛末日绘图般的景象，带有轻微伤害效果的灵骸从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然后在他周身数米的位置被【湮灭】职权化为虚无。 　　没有星杯，没有特图，没有什么唯一神…… 　　直至此时此刻，陈默才算终于回过神来。 　　这里是六千年前，十六种族全部都笼罩在一刻不停的猛烈战火当中，甚至就连战神阿尔特修也陨落了的糟糕世界。 　　而他，却不能杀戮、不能伤害，甚至连掠夺他人都不能做到。 　　唯一神特图……还真是厉害啊！ 　　“哈！哈！……” 　　站在陌生而荒芜的战乱世界，陈默一声声笑得无比苍凉。 　　…… 　　游戏人生tv剧情完，接下来是剧场版内容 　　下一卷世界的投票已经在读者群内展开，请大家酌情进行选择 　　群号：645533406 第四十五章 降临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终是被鹰啄了眼。 　　这句话几乎可以算是陈默现在最贴切的写照了，不过有时候棋局博弈就是这样子的，即使你费尽心思去经营谋划、去设计布局，但谁又能说得定你的谋划和布局没有落入对手的算计当中呢？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玩鹰的人，那么肯定也要有反过来被鹰啄瞎眼睛的准备。 　　所以陈默并不后悔，也没有心生沮丧，他只是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恼怒与不甘，同时脑海里也开始重新思考起如今他所面临的局势，以及后续需要做出的抉择。 　　按特图所说，唯一仅有的一条游戏规则是“不允许任何杀戮、伤害、掠夺行为”，毫无疑问，这条规则简直可以说是他专门为了针对陈默而提出的，仅这一条规则，就直接把陈默最大的优势给限制死了。 　　在这个处于“杀戮”主旋律下的残酷世界，无法做到任何杀戮、伤害与掠夺行为的陈默，剩余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一条道路而已——那就是与其他种族结盟。 　　虽然按照原著的剧情来说，这场旷日持久的诸神大战终将会落下帷幕，即使陈默什么都不做，只是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待着，安静等待一段时间过后，也同样能够迎来大战的终结，但“大战终止”和“终止大战”，这两个用词相同而词序不同的短语，所表达的意思也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指的是结果，后者则更加强调过程。 　　如果陈默真的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待着，并且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么等大战真正终结的瞬间，就是他输掉游戏的一刻。 　　所以若是想赢的话，他就必须要行动起来。 　　亲手参与到终止大战的过程当中去，最好是在这整个过程里占据绝对的主导者地位，才能够确保最终万无一失的获取胜利。 　　毕竟，“终止大战”也可以理解为“协助终止大战”、“共同终止大战”、“主导终止大战”这三个层面。 　　在没有做出明确要求，仅仅只是十分笼统的提出“终止大战”这个大范围命题的情况下，唯有最高完成度的“主导终止大战”才是最保险的选择。 　　而若是从这个角度上来进行思考的话，那么与其他所有拥有主神支持的种族结盟的构想都只能胎死腹中——毕竟在这些低阶的种族之上，还有身为他们创造主的神灵种们高据其位，主导资格怎么都轮不到陈默这个无名无分的外来者拥有。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有心想去争取一下，也不一定能争得过那些古老的神灵种们。 　　作为刚完成进阶过程的新晋原力古神，神力是陈默目前最大的硬伤。 　　而排除掉那些拥有创造主的种族，剩下可供选择结盟的种族有幻想种、精灵种、龙精种、巨人种、妖精种、妖魔种、吸血种、海栖种、月咏种、兽人种、以及最后也是最弱的人类种。 　　排除掉身为精灵回廊一部分的精灵种不谈，阶位序列排在前八名之列的幻想种、龙精种和巨人种无疑都是具备强大实力的种族，在陈默被“不允许任何杀戮、伤害、以及掠夺行为”的规则束缚住力量的情况下，如果合作伙伴能够拥有强大的手腕和力量，那么他的处境无疑会变好很多，但实际上这三个种族，没有一个是适合进行结盟的合作对象。 　　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二的幻想种强则强矣，但他们却是毫无秩序的内乱种族，在大地上以“魔王”的身份到处肆虐，被其他低阶种族视为可怖“怪物”的存在。 　　接手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种族，陈默估计自己光是帮他们整合内乱都够拖到诸神大战结束了，所以他肯定是不可能和幻想种结盟的。 　　而龙精种则是内部等级森严的金字塔体制社会，想要攀登到金字塔顶端，获取“主导者”的资格，难度几乎不啻于整合幻想种的内乱。 　　巨人种更不用多说，光是一点就足够陈默排除他们了——巨人种的人数太少了。 　　阶位序列排名前八的强力种族没一个是能够进行合作的结盟对象，而剩下后面的八位种族，相比起来情况也好不了不少。 　　妖精种的控制欲过强，同时小心思又多，天性精于算计而且还喜欢趋炎附势，说难听点叫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他们的实力也远没有强到值得陈默忽视其缺点的程度，所以果断排除。 　　比机凯种要靠后一位的妖魔种就是一群恶心的怪物，模样长得丑就算了，智商还低得不行，所谓智伤是硬伤，陈默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把目标放到过他们身上。 　　吸血种倒是不错的合作对象，在不考虑灵魂消耗的情况下，由他们所编织出来术式威力比森精种还要强，甚至可以骗过神灵种的探查，不过他们与其他种族树敌太多，受到的关注程度也很高，不方便陈默进行一些隐秘的布局，所以只能遗憾排除。 　　居住在月球上的月咏种和无法离开海洋的海栖种都跟妖魔种一样，直接就不作考虑。 　　而兽人种的情况有些类似于幻想种，他们的内乱太严重了，并不是结盟对象的良好选择。 　　排除到最后，陈默脸上露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复杂表情，无奈有之，苦涩有之，同时还夹杂着些许意味深长的感慨。 　　“还真是有缘啊……人类种……” 　　仔细想想，人类种除了孱弱的体质之外，似乎还真是最佳的合作对象？ 　　他们头脑灵活清醒，而且没有爆发内乱，也没有创造他们的神灵种，人数上面虽然略少一点，但比起巨人种来说数量已经算是极为可观了。 　　同时他们的弱小也并非全无好处——正是这么弱小的种族，才恰好让陈默轻易就能取得极高的话语权与主导者地位。 　　不过如果真的要和人类种结盟的话，说不得就要提升一下他们的整体能力了。 　　对于被限制了行动的陈默来说，选择结盟的对象就是握在他手里的矛、手里的剑，因此这把剑当然也要越锋利越好。 　　至少，不能再像原著里那样，弱得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端掉老窝的程度。 　　确定了自己接下来大致的行动思路之后，陈默再次思考起关于这场游戏的另一个问题。 　　虽然特图说过游戏规则是“不允许任何杀戮、伤害、以及掠夺行为”，但那毕竟是六千年之后的事情了，既然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六千年前的神战时代，那么这份约束真的还存在吗？ 　　试一试。 　　几乎是在心头浮现出决断的同时，陈默就向四周展开了神力感知的范围，手中做出弯弓搭箭的姿势，传承自建御雷的职权【武斗-弓】凝聚出光焰升腾的粗犷大弓，绷紧的弓弦上，一道日轮逐渐生成。 　　下一刻，陈默松开了弓弦。 　　“轰隆——！！！” 　　犹如平地同时炸响起千百道闷雷，日轮猛然贯穿整片暗红天穹，所过之处连虚空都被灼烧出旱地般的皲裂痕迹，携带着可怖高温的光焰箭矢最终向着极远处的一道兽人种女性的身影落去。 　　数十秒后，庞大的热量与震荡波一同冲击回来，陈默静静盯着日轮落点的位置，沉默良久后忽然摇头叹息了一声。 　　没用…… 　　破坏力如此强大的一击，即使是吉普莉尔来硬抗一下也绝对会直接被打成报废状态，但他之前瞄准的那个兽人种女性此刻却依然毫发无损的跌坐在地上。 　　甚至就连她之所以会跌倒也是因为被吓得，而不是直接受到攻击的影响。 　　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唯一神的权柄。 　　小瞧了星杯所拥有的力量。 　　认清这一点的同时，陈默眼中也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热情。 　　好想要拥有啊……这种超越规则的，近乎不讲道理的力量！ 　　…… 　　黑暗的、狭小的，由如同老鼠般挖掘洞窟的方式……不，就是如同老鼠般挖掘出来的肮脏地洞里，里克点着油灯，就着昏暗而摇晃的光线制定下一步计划。 　　在他周围，地上也好，床上也好，各种杂乱的架子上也好，乱七八糟的堆放着许多书籍与道具，这让本就极为狭小的老鼠洞变得更加逼仄，但里克却感觉无所谓。 　　对于人类种来说，空间之类的东西，只要足够吃饭和歇脚就够了——当然，他是部落的决策者，所以他还需要比其他人更多一点的空间来学习知识和制定计划，单从这点上来说，他是比较幸运的。 　　不过同时，他也因此而变得不幸起来。 　　“拉尔夫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他不能去……罗蒂也不行，她还太小了……” 　　里克现在正在制定的计划，是关于下次出去收集物资的人选。 　　“……最后一人的话，就伊旺吧，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 　　——有女儿的话，即使他死在外面，也不会让血脉断绝——而且还有妻子可以将孩子抚养长大——虽然会比较辛苦就是了。 　　这就是里克所拿捏的挑选准则，被他所选中的每个人，都是以死亡为前提权衡过利弊得失的。 　　在这个充斥着各种强大到超乎想象的种族的世界里，人类种光是为了将自身种族延续下去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个人牺牲在种族延续面前显得不值一提，因此这当然是必要且划算的行动方式——里克如此告诉自己，这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呼……这样就行了。” 　　确定完了下次出去收集物资的全部人选之后，里克妥善保存好决策计划，躺在堆满各种杂物的小床上，视线无神的盯着洞窟顶部的土层，漆黑眸子深处凝聚着化不开的绝望与哀伤。 　　这里是独属于他的房间，不会有人来打扰，所以很安全——安全到他能够放下在外时的坚强伪装。 　　“这种软弱的样子……要是让其他人看到可就不得了了啊……” 　　呼呼——！ 　　随着里克的自嘲，洞窟里平静燃烧的油灯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并不是那种火苗时明时灭的自然抖动，而是像有风在吹一般的抖动方式。 　　但这个洞窟却是不通风的——里克猛然扭头向着油灯的方向望去。 　　然后他的目光立刻与一双同样是黑色，但却要比他更加深邃许多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你——！是谁？” 　　瞬间的震惊过后，里克强行驱走心头升起的恐惧，动作迅速的翻身下床，手里握着从枕头下摸出来的一把粗糙匕首，做出了戒备防守的姿态。 　　匕首虽然粗糙，但刃口却磨得很亮。 　　亮到能够反射出陈默脸上微笑的程度。 　　“放轻松，少年，我没有恶意的。” 　　陈默一边开口表明态度，一边抬起双手做出无害的姿态。 　　“是吗？坏人可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里克表情冰冷的注视着莫名出现在自己洞窟里的陌生男人，同时脑子开始飞速思考起对方可能的身份和来此的意图。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的思绪被一种堪称暴力的手段，直接打断了。 　　应该是经过烤制的金黄色外皮，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和热气，肥美的大腿肉鲜嫩多汁——陈默端着一盘蜜汁烤鸡，放到了堆满杂物的桌前。 　　小心点啊——！ 　　里克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发出惊呼。 　　他从来没有闻过如此诱人的香味，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造型的食物，他更不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什么，但有一点他却是清楚的——那就是这种食物绝对会非常、非常、非常的好吃！ 　　“咕噜……” 　　然后里克很丢脸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响到连他自己都脸红起来的程度。 　　生物本能……根本忍不住啊…… 第四十六章 牲者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句话即使是放在战火纷乱的年代也同样适用。 　　至少，在没有出现利益上的分歧之前，适当的给人好处从来都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方式。 　　所以里克在吃完烤鸡之后，再也没办法对陈默露出那种充满赤裸裸敌意的表情，虽然他依旧怀抱着十足的戒备，但那双冰冷目光深处时不时就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虚与羞愧，似乎很是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禁不起诱惑。 　　将少年的小小心思全都尽收眼底，陈默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美食当前，而且你本来就是饿着肚子的，忍不住口腹之欲也很正常，人之常情而已，这并不是你的错。” 　　而感受到陈默身上释放出来的善意，里克并没有因此就掉以轻心，他可是还记得之前这个男人凭空端出一盘食物的场景，虽然现在这盘食物已经进了他的肚子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里克就能够对这个男人放下戒心。 　　上位种族的家伙，无缘无故跑到人类种来，而且还给他食物…… 　　里克绞尽脑汁思考着对方的目的，但无论他怎么猜测，都想不通人类种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其他上位种族企图的地方。 　　“阁下……还是请先报上来历吧。” 　　思索片刻后，里克还是决定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再做其他打算，否则无论他有再多的想法和猜测都没办法得到证实：“尊贵如您这样的存在，应该还不至于会欺骗一个弱小的人类种吧？” 　　人形种族的话，到底是吸血种？还是妖精种？ 　　不会是森精种吧……他也没有那对标志性的尖耳朵特征啊…… 　　心思电转间，里克目光微不可察的从对方耳朵上扫过，而陈默对此则只是微微一笑，他也没有故作玄虚的卖弄什么关子，直接就如实说道：“神灵种，陈默。” 　　“神……！？” 　　与自己的猜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答案让里克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就在下一刻，他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哦~原来是神灵种的大人啊，真是失敬了！不过不知道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专程到我们人类种的老鼠窝里来是有何贵干呢？” 　　他并不是相信了陈默的话，高居于云端俯瞰着整个世界的神灵种又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萝卜大白菜，他只不过是在调侃讽刺而已。 　　但陈默却仿佛没有听出来里克话里的讥诮意味般，语气平静而认真的说道：“我要帮助你们，终结这场诸神之间挑起的战争。” 　　随着陈默这句话出口，里克脸上强行挤出来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同时他眼底的戒备神色也全都尽数消失。 　　竟然是个傻子……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多谢神灵种大人的垂青厚爱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洞窟里的神秘男人是个傻子，但即使是傻子，那也是上位种族的傻子，随便乱招惹的话可能会为整个人类种聚居地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所以里克还是打着哈哈敷衍道：“不知道大人的神髓是什么呢？请务必让我知道，也好方便您的追随者们能够随时传颂您的圣名。” 　　神髓，在这片天地诞生出来的神灵种们所具有的特质，对应到陈默身上，就是他所拥有的职权。 　　【武斗-弓】、【武斗-剑】、【军械掌控】、【元素掌控】、【湮灭-雷】、【原罪】…… 　　从一大堆职权里面随意挑了两个出来，陈默淡淡的开口道：“我是武斗之神，同时也是主掌雷霆的湮灭之神。” 　　武神？雷神？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战神阿尔特修呢？ 　　里克自认为很隐秘的微微撇了撇嘴角，脑海中越发坚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傻子的想法了。 　　在这个神灵种真实存在的世界，唯有彻头彻尾的傻子才会说出如此亵渎神灵的疯话。 　　陈默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什么，能够证实他的身份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但再多方法也没有“眼见为实”来得更加有力。 　　况且，陈默想要的是成为人类种未来行动绝对的主导者，所以他必须要给里克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才行。 　　而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事情是比“亲身经历”更加深刻的呢？ 　　“武神！？雷神！？” 　　里克调侃意味极浓的惊呼声拖长了语调响起，然后他无不嘲讽的说道：“哦……请原谅我之前无礼的冒犯，没想到您的神威竟然是如此伟大而浩瀚！” 　　陈默这次没有再接下话头，他只是带着平静的表情，一言不发的盯着里克，直到看得他后背开始发凉时才终于开口道：“你会回来再找我说这句话的。” 　　“……什么意思？” 　　这句话实在是太过意味深长，即使它只是从一个自称为神的“傻子”嘴里说出来，但里克依然感觉心里在意得不行。 　　不过很可惜，这次他的疑惑并没有得到答案，陈默闭上眼睛坐在桌边假寐起来，桌上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两下后便彻底熄灭，整个洞窟都陷入到黑暗当中。 　　里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当他醒来之后，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做了一整晚重复的梦境。 　　梦里全是那句“你会回来再找我说这句话的”…… 　　是他在悄悄动手脚？ 　　将刚睡醒后那种思绪不清的迷糊感觉强行驱赶出脑海，里克目光瞥向依然坐在桌边的那道黑衣男人的身影，心里想问的事情一大堆，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什么都没说。 　　难得有个上位种族的家伙进入到可供他算计的范围之内……利用得好的话，或许会有足以颠覆局势的力量。 　　所以他暂时还不想过度的惊动这个“傻子”。 　　至少，在确保能够完全控制对方之前，还是稍微谨慎一点比较好…… 　　而就在里克脑海中产生出如此想法的时候，陈默忽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笑容里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巧啊。” 　　“啊……是，真巧啊。” 　　里克微微愣神后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相继着醒来，确实很巧。 　　然而他却不知道，陈默话里说的巧，跟他自己所认为的巧，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意思…… 　　整个清晨，里克都忙碌于小木桌上堆积着的各种决策与计划书之间，而陈默则仿佛不存在般静静坐在一旁，没有出声进行打扰。 　　一直到里克最后收拾好行囊，穿戴上能够遮住全身肌肤的野兽皮甲，并且戴上护目镜与口罩之后，他才突然开口道：“这一趟，你最好还是多注意下周围比较好。” 　　“嗯？” 　　面对年轻的人类种聚居地领袖投来的疑惑视线——现在的里克与昨晚不同，他重新拾起了名为坚强的伪装，充满果决意志的内心容不下任何一丝犹豫和动摇——陈默平静回望的眼神带着令他难受的尖锐感，仿佛这道目光能够洞穿他外表的一切伪装，如小刀般直插入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有时候，机会是可以再寻找的，但生命却只有一次，死了也就死了，而死人是没办法再活过来的，你说对吗？” 　　“……” 　　如此语焉不详的话语，让里克深深皱起了眉头。 　　陈默则露出淡笑：“人类种是脆弱的……” 　　“够了！”里克紧皱着眉头打断了陈默的话语，他甚至都顾不上畏惧对方上位种族的身份，内心深处升起的强烈不安感让他有些失了方寸。 　　深呼吸两次后，里克才总算是让纷乱的心绪重新回归冷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陈默微微摇了摇头，右手大拇指朝他弹出一道闪烁着银辉的弧度：“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把这个东西戴在身上，没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和惊喜。” 　　看着从半空中飞来的物体，里克眼睛一眯，直接就把它抓在了手里。 　　那是一枚银色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主体缠绕着纤细的锁链，刚好可以当做挂坠戴在脖子上。 　　不过里克却并没有这么做——走路的时候挂坠会因为碰撞而发出声音，虽然这种声音小到几乎无法听见的程度，但那也仅仅只是对于身体孱弱的人类种来说而已，里克可不想因为这种愚蠢的行为白白葬送掉生命。 　　所以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带微笑盯着自己的陈默，走出房间后就随手把十字架项链挂在了房门上。 　　“运气这种东西，我早就已经不相信了。” 　　十字架挂坠轻微来回摇晃着，在少年漆黑的眼眸深处留下一抹跃动的银白亮色。 　　随即，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仅仅只有一门之隔的阴暗洞窟内，陈默轻轻叹了口气。 　　“这可是你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 　　在他人心中留下印象的方式有很多。 　　其中最为深刻的，当然要数以生命作为代价留下的鲜血淋漓的伤痕。 　　心伤早晚有一天会愈合，但疤痕却会一直留在那里。 　　触之，即疼。 　　而这正是陈默所想要看到的效果。 　　“我是不是做得稍微过分了点呢？” 　　目光出神的盯着光线阴暗的洞窟，陈默眼中清楚倒映出少年带着另外两个男人离开人类种聚居地的身影。 　　这三个人里面，其中一人将会永远的留在外面，再也没办法回到聚居地与家人团聚。 　　“这么心软可不行啊……” 　　良久之后，陈默忽然叹了口气。 　　洞窟外，挂在房间门上不住摇晃的十字架项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四十七章 异象 　　肆虐着精灵种尸骸——灵骸的天空，在泛着淡蓝色微光的尘埃之上，是连任何一丝阳光都无法突破云层到达地面的暗红天穹。 　　而在遮蔽住整片天穹的血色帷幕下，大地支离破碎的行星仿佛一位病入膏肓的患者般，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次稍微严重点的病发症中丧命。 　　“真是见鬼的世界……” 　　笼罩着好几层布料的面罩让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伊旺稍微停顿下脚步，晦暗无光的双眼当中透露出深刻的疲惫与麻木，他抬头仰望着早已看过千百遍的暗红色天空，了无生趣的目光终于产生出了些许带着点人气的波动。 　　据说，天空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它应该是蔚蓝而高远的，漂浮着无暇洁白的云朵，让人看一眼就能升起无限的感动与希望。 　　在天空之上还有名为太阳的存在。 　　威力无穷的淡金色火焰以光芒的形式，慈爱而温暖的、一视同仁的将恩惠播撒向大地。 　　真想亲眼看看啊，真正的天空和传说中的太阳，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伊旺如此想着，目光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不过随即，他突然低下脑袋，黯淡的眼神重新被深入灵魂的麻木与疲惫所占据。 　　只要大战还没有彻底停歇，他的这个奢望就将永远只是一个奢望而已。 　　那么大战何时才会真正终结呢？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如同没人知道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多长时间一样，它还会再持续多久同样也是无人知晓答案的问题。 　　特别是对于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生活的人类种来说，他们更是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会为自身带来毁灭的问题。 　　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人，在见证过光芒之后，原本能够忍受的黑暗就会变得难耐起来。 　　“真是见鬼的世界……” 　　伊旺再次轻声呢喃了一句，脚下加紧步调，向前方已经走远的两人追去。 　　亚雷，他的朋友。 　　还有里克，现如今整个聚居地的领袖。 　　若是按照资历来说，三人中年龄最大，同时也是外出收集物资经验最为丰富的伊旺才是领导者的最佳人选，不过事实上情况却恰恰相反，无论是在物资收集小队还是在人类种聚居地里，担任领导者职位的都是年龄最小，资历最轻的里克。 　　因为里克身上，有像伊旺这些人所不具备的某种特质…… 　　就在伊旺加紧脚步追赶两人的时候，里克似乎所有所感的停下脚步，侧过身回头朝他望了一眼。 　　“——伊旺，注意跟紧一点，不要走神。” 　　啊啊……没错，就是这份洞察力。 　　果决而敏锐，随时都仿佛一把匕首般锋利，让人感觉踏实可靠，能够将生命也放心的交付给他。 　　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原因，少年里克之所以能够成为聚居地的领袖，除了敏锐出众的洞察力之外，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 　　伊旺注视着少年被护目镜和面罩遮住的表情平静的脸颊，以及护目镜后面露出的那双犹如黑暗般，映不出任何倒影与神采的眼眸。 　　人类当然不可能做到毫无感情。 　　除非自己主动压抑住情绪，将一切都锁死在心底。 　　里克显然是这种技术的佼佼者，他对任何人都能做到绝对的无情，这个“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强行切断身为人的感性与欲望，只保留机械般冰冷到极致的理性。 　　而这份残忍所代表的，是让伊旺感到难以置信的坚强。 　　——他的心，难不成是钢铁和石头做成的吗？！ 　　坚强达到这种非人的程度，几乎已经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了。 　　敏锐而独具洞察力的目光、坚强而充满理性智慧的判断，他确实是人类种目前最好的领袖人选。 　　伊旺感到心悦诚服。 　　同时他也由衷的心疼这个少年。 　　论年龄，他几乎都足以当他的父亲一辈了…… 　　“哈哈！看来我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变老了啊，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随意逞能了——不过里克你就不用担心了，这种事离你还远得很呐。” 　　话说完的时候，伊旺已经重新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两人，他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抱歉，我们继续走吧？” 　　“嗯。” 　　里克点了点头，他能够察觉到伊旺心里可能出现了点问题，但他却连任何一句多余的关心或是问候都没有说，转身就开始继续往前方带路。 　　世界，是残酷的。 　　天空飘落着只要稍微触及就能轻易烧焦肌肤的【灵骸】灰烬，其他种族释放出的闪耀魔法是人类种唯恐避之不及的致命【剧毒】，屠种灭族的杀戮随时都可能会降临到他们头顶——甚至不需要任何多余的理由。 　　面对如此糟糕而又蛮不讲理的残酷世界，人类种——这个在其他十五个种族的夹缝中艰难求存的种族，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上的问题。 　　即使是身为聚居地领导者的里克自己也不例外。 　　或者应该说他才是如今整个聚居地里心理问题最严重的人。 　　跋涉在沉默中继续，没有日升日落，永远都维持着恒定暗红色微光的天际让人分辨不清时间，不过凭经验判断应该已经过去了六七个钟头。 　　离开相对来说比较安全舒适的人类种聚居地，经过六七个小时的艰难跋涉之后，里克终于看见了那个让他甘愿冒着如此巨大风险亲自带队出来收集的物资。 　　——山丘之下——巨大的陨石坑底——地面熔融后重新凝固而成的暗黑色结晶中央——在那里静静躺着一堆钢铁构成的遗迹。 　　这是由地精种们所制造，完好时能够自由翱翔于天空的钢铁航船——空中战舰坠毁后的遗迹。 　　伊旺和亚雷虽然比里克更加年长，但他们的自控能力却要比里克差上许多，看见这艘原本属于地精种的空中战舰残骸后，两人都不由自主加快了呼吸。 　　只要有了从这艘战舰里带回去的物资，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聚居地的安全就都能够得到保证！ 　　伊旺和亚雷，都并非是孤身一人。 　　聚居地里有他们的家人与亲友。 　　之前艰辛而漫长的跋涉，以及途中所冒的风险，此刻在面对如此巨大的收获时，全部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代价。 　　简直可以说是物超所值啊！ 　　“走吧，抓紧时间。” 　　小心翼翼的躲在山丘上观察片刻，确认过遗迹四周并没有其他任何种族的踪影后，里克果断起身朝着遗迹的方向快步奔去。 　　时间！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时间变成了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更加珍贵的资源。 　　无论是他还是伊旺或者亚雷，他们三人都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去收集对聚居地有用的物资，因为每过去一秒，下一秒就代表着可能会遭遇偶尔路经此地的其他种族。 　　而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进行取舍。 　　最好的结果是舍弃一部分不太重要的物资，三人一起带着其他资源回到聚居地。 　　比那要更加严重一点的，是牺牲掉一到两人，由剩下的一到两人带着最重要的物资回到聚居地。 　　而最严重的情况则是全灭。 　　此刻，时间俨然已经与生命划上了绝对的等号。 　　——1：2000的等号。 　　如今整个聚居地两千多人的生命，以及往后可能会诞生出来的更多人类种的希望，全都沉甸甸的压在了里克瘦弱的肩膀上。 　　但他却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内心更是平静如一潭枯寂的幽泉。 　　自从十三岁之后，成为整个聚居地的领袖，他就时常面对这样的抉择。 　　五年间，里克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几乎能够将其他人逼到崩溃的沉重压力。 　　无论如何，既然总要有人来做出抉择，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喂，里克！伊旺！你们快点过来看——这家伙可不得了啊！” 　　就在三人分头搜寻着有价值的物资的时候，亚雷忽然发出难掩惊喜的叫声。 　　不过这并不能怪他，毕竟……亚雷再次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他整个人都因为兴奋而颤抖起来。 　　下一刻，当亚雷抬起头时，却发现伊旺与里克都以生铁般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 　　里克更是一言不发的抬起手，缓缓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亚雷有些被热血冲昏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但他还是压低声音激动道：“抱……抱歉，你们赶快过来看看这个！” 　　等到里克和伊旺凑近之后，亚雷向他们展示出了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 　　金属魔方——或者应该叫它地图投影装置。 　　地精种的地图投影装置！ 　　“——哈、哈哈！” 　　这次就连伊旺也都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大战之下，整个世界的地形都在几乎一刻不停的发生着变化，神灵种、龙精种、巨人种、天翼种、幻想种、森精种、地精种……这些上位种族无不拥有着轻易就能改天换地的力量。 　　而在如此动荡的战局当中，人类种若是能够得到一份最新的世界地图，无疑就能有效避开那些战火最为纷乱的地区。 　　太重要了—— 　　几乎是在拧动魔方，看到从中投射出来的地图的瞬间，里克就立即将之视作重要程度和他自身的生命相等同的存在。 　　然后他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伊旺、亚雷，你们分别将左半边和右半边的部分，与现存地图做比较和修正，我来复写战略与势力分布图。” 　　“向遗志宣誓！” 　　遗志——已逝者所遗留的遗志。 　　同时这也是仍存活于世间的生者们继续苟延残喘着存活下去的理由。 　　宣誓完毕之后，三人动作麻利的从背包里取出工具开始复刻起地图。 　　作为在这场诸神战争中占据着一席之地的强大种族，地精种所持有的地图完整性当然也是极高的。 　　换言之，抄录地图也需要相应比较充裕的时间才行。 　　里克没想过要把这个地图投影装置带回聚居地去，哪怕那样做能够免除许多抄录所需要的时间——而眼下，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几乎直接等同于他们三人的生命。 　　但若是把地图投影装置带回去了，则会为整个聚居地都带来灭顶之灾。 　　地精种的地图投影装置是需要依靠精灵才能启动的魔法设备，而其他种族的怪物们，对于精灵的敏感程度则不亚于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然后只需要“咻”的一声——他所管理的人类种聚居地就将会彻底成为历史、成为焦黑大地上冒着恐怖高温的坑洞。 　　关于这一点，里克自认为他是有着充足发言权与高谈阔论立场的。 　　毕竟，类似的事故他已经亲眼见证过两次了…… 　　时间在紧张的抄录工作中一点一滴过去，里克采取了重点标记法，很快就将大半张地图的情况都记载到了纸张上。 　　会不会有些太顺利了……？ 　　就在他心中产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战舰内的金属地面忽然传来了轻微的震感。 　　“咕噜……” 　　说不清是谁咽了口唾沫，三人抬起头彼此对视一眼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同时冲进了阴影处藏匿身形。 　　“咚！咚！咚！咚！”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金属地面的震感也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而且听声音传来的方向，踩出如此脚步的家伙似乎正笔直向他们藏身的位置走来。 　　……已经被发现了吗？ 　　里克微微皱了皱眉头。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赌自己没被发现，继续在这里藏匿下去，等待外面的家伙走远之后再离开……要么，就趁着怪物现在还没有过来，让一个人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剩下的两人带着已经收集好的物资逃跑。 　　选择的权利，再一次落到了里克手里。 　　要以纯粹的自我意志来决定他人的生死，这并不轻松……但他必须赶快做出抉择。 　　否则再过一阵，等外面的怪物接近到危险距离之内时，他就没得选了。 　　里克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到躲在自己旁边的伊旺身上。 　　按照他事先计划好的名单，如果遇到非要牺牲一人不可的情况时，伊旺就是那个首当其中的人选。 　　亚雷……比伊旺要更年轻一些。 　　而年轻，则意味着他可以承担更多劳动、更多风险，或者把话说得更加赤裸点，他比伊旺更能够让女人们怀孕。 　　两千人的聚居地，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能够多增加一些人口总是好事——即使哪天聚居地真的面对飞来横祸的灭顶之灾，更多的人口也意味着可能会为人类种留下更多的火种。 　　感受到里克的目光，伊旺表情一愣，然后他露出无奈的微笑，伸手摘下了面罩和护目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里克，你不必为我的死而自责。” 　　感受着战舰内部冰冷的空气，伊旺心底的紧张与恐惧竟然奇迹般的消退了下去。 　　他当然不想死。 　　他有妻子，有女儿，未来可能还会有一两个可爱的孙子或是孙女，日子并不算完全没有奔头。 　　但同时，他也早就已经活够了。 　　在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里，任何一个人类种都是早就已经活够了。 　　来自其他种族的威胁，严酷而恶劣的生存环境，弥漫着致命黑灰的大地与风，还有永远笼罩在暗红之下的天穹。 　　这个糟糕的世界，终有一天，一定会终结的吧？ 　　只是可惜他不会再有机会能亲眼见证那一天了。 　　真想亲眼看看啊，真正的天空和传说中的太阳，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伊旺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他静静地等待着里克的命令，目光中竟然隐约带起了一丝解脱。 　　而就在里克即将下令让伊旺出去为他们争取逃跑机会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十字架…… 　　伸手从裤腰的衣物里掏出熟悉的银白色十字架，里克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自称为“武斗之神”与“雷霆之神”的黑衣男人平淡微笑的面孔。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把这个东西戴在身上，没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和惊喜。】 　　自己现在这种情况也能算是好运吗…… 　　下一刻，璀璨夺目的银白光辉从十字架主体上猛烈绽放而出，瞬间淹没了里克的全部视野。 　　“向我献上信仰，我赐予你救赎。” 　　光芒当中，男人温和的话语声在他耳畔真切响起。 　　“呼唤我名吧——” 第四十八章 羔羊 　　返回的旅途比起离开部落聚居地时要顺利很多。 　　直至视线边缘出现聚居地的山洞入口时，里克依然感觉自己有些如在梦中。 　　竟然，真的出现了…… 　　不止是他，旁边的伊旺和亚雷也都是一脸恍恍惚惚的表情，走路的时候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左摇右晃的找不到着力点。 　　此刻距离他们离开地精种的战舰遗迹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但三人依然无法忘记十小时之前，那道璀璨而又圣洁、仿佛淹没了整个世界的银白光辉。 　　以及出现在光辉当中，周身笼罩着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神圣气质的身影。 　　“陈……默……？” 　　里克当然认识他，无论五官还是衣着，都与记忆当中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但两人身上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沐浴着神环挥洒而下的璀璨光辉，陈默朝躲藏在遗迹阴影里正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的三人微微一笑。 　　“扑通——！” 　　随着他的笑容，浩瀚神威犹如洪水般在整个遗迹内汹涌肆虐，下一刻就听见三道跪倒在地的扑通声同时响起。 　　除了已经隐约有些相信陈默身份的里克之外，伊旺和亚雷是完全不知道他来历的，不过即便如此，在面对那种仿佛海洋般无边无际的浩瀚神威时，从心底升起的畏惧与崇拜依然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膝盖。 　　而面对三人的跪拜，陈默嘴唇轻轻勾起柔和的弧度，神威本就不是什么一味刚猛暴烈的东西，作为唯有真正的神灵才有资格释放的气势，它当然也可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我名陈默，司掌武斗与湮灭之神，从今往后也将是人类种之神，陈默。” 　　话音出口瞬间，陈默眸底骤然划过银白电芒，古神核心跳动间涌出本源神力，为他们做上了独属于自己的气息标记。 　　与此同时，跪拜在地上的里克三人浑身猛然一颤。 　　尊崇、高贵、至高无上、不可置疑，仿佛世间一切美好品质与强大威能全都集于此一身，通透空明，圣洁出尘，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流淌而过的痕迹。 　　做完标记，陈默又转身看向正被自己外溢的神威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只妖魔种，虽然特图订立的游戏规则禁止了他一切杀戮与伤害行为，但对于妖魔种这种低阶生物来说，即使陈默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站在这里释放出自己的神威，也足以彻底压死它们一切反抗与挣扎的念头。 　　感受到从那对银辉弥漫的眼眸里投来的，充满至高无上气息的平静目光，两只妖魔种趴在地上开始止不住恐惧的颤抖起来。 　　“尊……尊……神……饶……” 　　“放……放……歉……” 　　作为只拥有不完全理性的妖魔种，它们的语言当然也极为刺耳难听，简直就犹如野兽所发出的无意识的嘶吼与咆哮般，令人听之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过，虽然努力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稍微流利点的语句，但陈默大概也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想让我放过你们？好啊，我不会伤害你们。” 　　陈默说的是正统的人类语，不过在神力的影响下，两只妖魔种都能够听懂这句话，即使他们连妖魔种本身的语言都说不流利也一样。 　　“对……对……放……走……” 　　“感谢……您……慈……” 　　“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不用谢我。” 　　陈默摆了摆手，目光一转看向正抬起头露出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的里克，笑了笑说道：“你自己来动手吧，放心，它们不会乱动的。” 　　“……” 　　动手——就在十分钟之前，里克还在为是否要用伊旺的生命来换取他们两人逃脱而犹豫不决，但现在仅仅只过去了十分钟，他却已经拥有了能够主宰这两只妖魔种生死的权利。 　　“咕噜……” 　　里克半是紧张半是兴奋的咽了口唾沫，即使冷静如他，此刻也忍不住激动得双手微微发颤，他从地上爬起身来，手里握紧匕首，走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两只妖魔种面前，然后陷入了长久的犹豫当中。 　　他当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杀死这两只妖魔种。 　　他只是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从哪个部位下刀，才能够夺走这两只妖魔种的生命。 　　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实——哪怕是束手就擒引颈待戮的妖魔种，但也远不是序列排名第十六位的人类种能够杀死的存在。 　　“不要急，你现在有很多时间思考。” 　　就在里克犹豫不决的时候，陈默从背后走到他旁边，缠绕着漆黑电芒的指尖从匕首刃口划过：“在此之前，我想你还需要一点点的帮助。” 　　由纯粹神力与【湮灭】职权构成的漆黑电芒在匕首表面快速跃动，随后犹如海绵吸水般浸入其中。 　　匕首的外观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依然还是之前那副做工粗糙的样子，但握着匕首的里克却能明显感觉得出，两者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蜕变。 　　就像手里正握着一整座沉寂的火山般，只要他随意从眼前这两只妖魔种身上划过，就能将火山唤醒过来，顷刻间爆发出其中隐藏的庞大力量。 　　这种感觉虽然无凭无据，但却强烈到比眼见为实还要更加令人信服。 　　伊旺和亚雷此刻也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人站在里克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期待而紧张的盯着他手里的匕首。 　　“呼……” 　　下一刻，里克长长的深呼了口气，握着匕首的右手停止了颤抖，然后径直向眼前妖魔种庞大而丑陋的身躯划落下去—— 　　划落瞬间，漆黑光芒犹如漩涡般旋转着在匕首刃口上出现。 　　仅仅只是轻轻一挥，两只妖魔种连临死前的哀鸣声都没能发出，仿佛用橡皮擦除纸张上的铅笔字迹般，直接就被抹去了存在的踪迹。 　　里克和身后的伊旺、亚雷一同陷入了呆滞当中。 　　这是人类种第一次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震撼让他们呆站在原地，耳中传来自己快速而激昂的心跳声。 　　陈默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六千年历史长卷，遥望向巨大的国王棋子顶端，同时嘴角无声扬起微笑。 　　这下，算是扳回一城。 　　…… 　　来回本来预计需要三四天的路程，去的时候花费了七个钟头，中途休整了一夜，回来又花费了十小时，同样也休整了一夜，最后总共只用了两天时间。 　　穿过蓝色灵骸灰烬飞降的荒野，深入被积雪封闭的森林，在犹如岩枪般斜向天空锐利突起的山麓之下，有一个刚好足够容纳一人进入的隐蔽洞窟。 　　从外观上来看，这仅仅只是个犹如野兽巢穴般随处可见的寻常洞窟罢了，但进入洞窟之后就会发现其中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最里侧的石壁上还有个向更深处延伸的通道。 　　“吾主，这……” 　　里克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正要钻进通道时，他忽然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那个黑衣男人，饱含敬畏的目光当中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惶恐。 　　这可是位货真价实的神灵种啊……而且还掌握着武斗和湮灭的职权。 　　以对方如此高贵的身份，钻这种“狗洞”简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了。 　　“无妨。” 　　陈默微笑着摇了摇头，身上笼罩不散的神辉光环早就已经收了起来，现在的他看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人类种没有任何区别：“我昨晚可是连你的老鼠洞都住过了，当时也没见你这么毕恭毕敬的啊，现在倒是殷勤起来了？” 　　昨晚…… 　　里克脑海中瞬间回忆起自己昨天晚上的所作所为，那些充满试探意味的言语和举动，此刻想来竟然是如此的令人羞愧难堪。 　　就好像一个手里拿着玩具水枪的小孩，在大人面前一边耀武扬威的滋水，一边卖弄自己新学会的十位数加减法一样。 　　“那……就只好委屈您了……” 　　里克赤红着脸，转身走进了通道当中，而完全不知道个中隐情的伊旺和亚雷也不敢多问什么，跟着就走了进去。 　　狭长的通道里每隔一段距离都布置有阻挡野兽的陷阱，轻车熟路的避开所有机关之后，里克最终在通道尽头的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以事先约定好的节奏用力敲响木门，木质门轴缓缓转动起来，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门从内侧打开，披着毛皮衣裳的少年探出头来。 　　“里克，欢迎回来！还有伊旺，亚雷，你们也是，大家都辛苦了。” 　　视线看了一圈聚集在门前的几人后，少年忽然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到站在最后的陈默身上。 　　“……这位先生是？” 　　里克并没有立刻予以回答，他静静凝视着守门的少年，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奈瑟夫，先让我们进去吧，这位大人……你很快就会认识了。” 　　“哦，好。” 　　虽然脑海中仍有疑惑，但在整个聚居地里，里克的话就是绝对的金科玉律，哪怕他让自己现在立刻去死也是一样，所以奈瑟夫没有再多问任何一句话，直接顺从的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了门口的通路。 　　——里克回来了。 　　外出收集物资的任务很成功，在带回足够资源的同时，他们也没有出现人员上的伤亡。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整个聚居地，与捷报一同传播出去的，还有里克的另外一条命令。 　　“……突然让大家集中起来，是有事情要宣布。” 　　里克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目光扫视一圈四周，看着台下仰起脸庞注视自己的人们，平静深邃的眼神深处忽然流露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感动，这是肯定的，他们甚至把生命都托付给了自己，里克当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下，内心其实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辛酸，生存在如此糟糕的世界，每个人都活得很艰难，但即使再艰难也必须继续生存下去，唯有如此才能延续人类的火种，让后代能够有机会看到战争结束之后的世界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并且这也是先辈们寄托在血脉当中的执念。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了一丝轻松和解脱…… 　　“大家都安静一下，认真听我说。”里克神色郑重的重复道：“是很重要的事情。” 　　人群当中，伊旺和亚雷都不由得露出饱含热情的目光。 　　作为切身经历过神迹并得到救赎的人，他们已经成为了那位愿意垂青人类的神灵种最虔诚与忠实的信徒。 　　“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崩坏掉了。” 　　作为演讲的开场白，里克第一句话就让台下所有人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与星球意志并肩，生而伟大的神灵种、被魔法眷顾，连血液都带有力量的龙精种、神灵造物的天翼种、机凯种、地精种、森精种……从上往下数，整整十六个种族，唯有人类种无论身体素质还是魔法才能，都完全处于近乎于无的窘迫境况——我们甚至孱弱到连不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走到外面的黑灰里去都做不到，否则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被烧成一具尸体！” 　　里克进行宣讲的同时，台下的人们纷纷自卑的低垂下视线，不敢去看他强硬的目光。 　　看到台下人们的反应，里克话音稍微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而如此弱小的人类种，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得到足够的情报。 　　最新的世界地图、各阵营的势力分布图、地精种的战略图…… 　　这些情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它们的有无甚至足以左右整个聚居地的命运——能够推断出其他种族资源、据点的场所，就不会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闯进危险的战线。 　　换言之，伤亡数量会大大减少。 　　——但是，为了这些情报，我们到底死了多少人？” 　　里克神色冷然的抿了抿嘴唇，作为整个聚居地的领袖，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仅是伤亡人数，他还记得其中每一个人的长相，甚至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真要说的话，就连他们在何时、何地、为何而死，里克都记得一清二楚。 　　“四十七人，为了获取足够的情报，我们付出了足足四十七个人的生命作为种族延续的代价——并且这还是相对较少，性价比较高的结果。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非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不可？ 　　因为我们是最弱的、谁都可以欺负的、哪怕没人欺负也会很快死在残酷环境下的人类种！” 　　里克说到这里时，台下已经传来了隐约的悲怆哭声。 　　紧接着，他露出朝圣般崇高的表情——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然后抬头看向半空。 　　“无私地播撒下平等的毁灭和恩泽、慈悲并愿意庇护人类种的、伟大的武斗与湮灭之神——吾主哟——！” 　　顺着他的视线，两千多双已经绝望到麻木的迷茫目光共同看向半空。 　　下一刻…… 　　幽暗的洞窟深处。 　　升起了太阳。 第四十九章 晨星 　　所谓神灵—— 　　那肯定是大公无私的同时，既慈悲宽敏、又严肃正直，犹如高高悬挂于天际的远星，可望而不可即的放射出无限光明，简而言之就是世间最尊崇且高贵的伟大存在。 　　但实际接触过后，真实的神灵种却与这份猜测稍微偏移了些许。 　　……不，或许应该说是理想幻灭才更加准确。 　　在里克的想象当中，作为承诺了要庇护人类种的神灵，同时又是掌握着【武斗】与【湮灭】这两种暴烈神髓的强大存在，陈默不说立刻带着人类种逆袭整个十六种族，但好歹也要向其他种族宣布自身的存在，以确保人类种不会再面临谁都可以欺负两下的悲惨命运吧？ 　　然而实际上，自从跟着里克回到人类种聚居地之后，陈默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幽暗洞窟半步。 　　喂喂……你是神灵种没错吧？ 　　十六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一位的神灵种，住在暗无天日的山体洞窟里面？ 　　这TM是哪门子的神啊！太跌份了吧？！ 　　虽然里克好几次都想要把这些话朝陈默喊出来，不过即使对方只是个整天都无所事事的宅在山洞里的咸鱼神，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神呐……里克在埋怨陈默不干正事的同时，他也绝对不会忘记初次相遇的时候，对方只不过在自己的匕首上轻轻一划，就赋予了平平无奇的匕首足以越阶弑杀妖魔种的力量。 　　既然就连匕首这样没有生命的死物都能被赋予那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换做是人类种的话…… 　　“换成人类种？” 　　听到里克对自己说出这个提议之后，陈默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连这种不过脑子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傻啦？” 　　“渴望自保，追求力量，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吧。”里克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激将道：“难道说，您……做不到吗？” 　　“要做的话，很轻松就能做到。” 　　“既然如此……” 　　“你想得太轻松了。”陈默摇了摇头，指尖轻叩桌面，淡淡银辉闪过，随后他又从桌子旁边抓起一把小刀，锐利寒芒朝桌面狠狠落下。 　　“叮——” 　　正常情况来说应该直接刺进木桌里的小刀，此刻却直接被崩断了小半截刀尖。 　　“你看，如果仅仅只是赋予力量的话，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陈默在里克面前扬了扬还剩下4/5左右长度的小刀，然后撤去了加持在桌子上的神力。 　　下一刻，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整张木桌都碎成了十几块大大小小的零件，就像倒塌的积木般杂乱堆砌在地上。 　　“不过作为代价……你觉得人类种在碎成十几块之后，还能再继续活蹦乱跳的到处走来走去吗？” 　　里克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地上的木桌碎片，眼底升起些许惊悚与惶恐之感。 　　“神力，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承受的东西啊。” 　　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里克的肩膀，陈默随手一挥，地上的木块碎屑仿佛时光倒流般重新组合成完整木桌，等到他坐回桌后时，里克已经退出了洞窟，不过陈默倒也没有在意什么，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和里克内心对他的看法略有不同的是，陈默这段时间来虽然确实一直都呆在人类种聚居地里没有出去，不过他却并非是在日复一日的虚度光阴。 　　既然直接赋予神力会破坏孱弱的人类种的身体机能，那么只要另外选择一个足够强大的载体来作为连接装置就可以了。 　　而实现这份设想的技术手段，陈默刚好十分熟悉。 　　弑神兵——由他提出武装概念与灵魂链接术式，并由地精种的能工巧匠们集思广益之下诞生出来的，堪称【奇迹】的魔法武装。 　　不过虽然陈默能够完全复制出地精种版本弑神兵的构造，但如果仅仅只是搭载原定的那十二个魔法术式的话，在如今这个战火纷乱的年代估计还是有些不够用，所以他这段时间来一直都在忙着弑神兵的改装工作。 　　到目前为止，添加了空间折叠类魔法的弑神兵主体内，已经被压缩进了四十五万八千三百零七个魔法——这几乎已经是陈默现如今所拥有的全部魔法数量总和了。 　　包括但不限于后世六千年间出现的魔法，曾经从上个世界收集来的魔法，以及陈默闲暇时自己琢磨出来的魔法。 　　刻录完最后一道魔法术式的阵纹之后，陈默轻轻放下手里的黑曜石耳钉——用以搭载弑神兵主体的寄托物，然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这下，是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而就在他伸懒腰的同时，洞窟外传来轻敲木门的声音。 　　连同敲门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少女温柔的嗓音。 　　“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门没有锁。” 　　“是，那就僭越了。” 　　木门由外向内推开，拥有明亮发色与碧蓝双眸的娇小少女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身子一缩，窜进了洞窟里面。 　　吱呀—— 　　木门重新关上。 　　虽然是在孤男寡女之下，但气氛却连丝毫的暧昧都没有，陈默面带微笑看着为自己奉上一杯热茶的少女，询问道：“柯萝涅，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 　　毕恭毕敬的为陈默沏好茶，柯萝涅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茶叶，这种用以享受的物资，在整个人类种聚居地里也没有多少存货，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面前之人的身份，她就立刻又释怀了。 　　对于神灵种来说，茶叶应该算不上有多珍贵吧……？ 　　目光直视着少女内心小小的遐思，陈默笑呵呵的捧起茶杯浅呷一口，虽然是人类种存货不多的珍贵物资，但老实说，这几乎可以算是陈默喝过最难喝的茶了。 　　入口立刻绽放出令人反胃的强烈苦涩，茶水划过喉头，连丝毫的余香都没有留下，唯有久久缠绕不散的苦味在舌苔上蔓延。 　　陈默确实是喜欢喝苦茶。 　　但像这种毫无回味可言，纯粹只是苦而已的劣茶，他连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所以在喝过第一口之后，茶杯里的碧绿茶汤就已经彻底改换了面目。 　　略微荡漾着反射出温润光泽的红茶，茶香当中弥漫着一股蜂蜜的香甜气息。 　　蜂蜜红茶，刚好可以冲淡一下嘴里苦涩的味道。 　　等陈默喝到第三口时，柯萝涅终于整理好语言，她脸上带着些许忐忑的试探意味，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那个……刚才我有在外面看到里克出来，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请问……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里克啊？” 　　听到柯萝涅提起里克，陈默放下茶杯，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大概，是在跟自己生气吧。” 　　“跟……自己生气？” 　　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柯萝涅当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随即，陈默忽然朝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个暂且先不提，柯萝涅，你今年应该已经十九岁了吧？” 　　“呃……是，两个月之前刚满十九岁……” 　　突然被询问起自己的年龄，柯萝涅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然后才疑惑道：“大人，您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年满十九岁的话，无论怎么看，都已经算是成年了吧？”陈默露出玩味的笑容：“成年了，就是大姑娘了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露出的怪异笑容，柯萝涅不由得微微一楞，然后她才突然注意到自己此刻是和对方同处在一个洞窟里面，少女的脸颊立刻飞满红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要……拒绝吗…… 　　……可是……拒绝一位神灵？ 　　就在柯萝涅脑子里变得乱糟糟的时候，陈默忽然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凑近到她面前不足十厘米的位置，同时伸出右手抚过她耳畔。 　　“真漂亮。” 　　“我……那个……我不，不漂亮……我很丑的……” 　　柯萝涅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脑浆都快煮沸了。 　　而陈默则是往后退开两步，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颊，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重复道：“真漂亮。” 　　夸赞的同时，一道魔法圆镜在柯萝涅眼前浮现出来，犹如水面般光滑且平静的镜面上，清楚倒映出少女含羞带怯的浅粉脸颊。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柯萝涅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向左边耳朵集中过去。 　　然后她注意到了。 　　一枚色泽漆黑，表面光滑而水润的，造型精致小巧的黑曜石耳钉正戴在她耳朵上。 　　所以……真漂亮，说的其实是这个耳钉戴在她耳朵上之后的样子？ 　　“呜呜呜……！！！” 　　一想到自己刚才误会失态的样子，柯萝涅立刻发出更加羞愧的哀鸣，而原本只是浅粉色的脸颊，此刻也完全变成了仿佛能渗出血来般的嫣红。 　　少女情怀啊…… 　　陈默一边欣赏着柯萝涅的羞怯姿态，嘴角扬起无声微笑的弧度，片刻后才开口道：“大姑娘哪能不注意打扮自己，这耳钉就当是我送你的成人礼了，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话音落毕，还不等少女回应，他又接着说道：“先说好啊，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天心血，反复雕琢出来的东西，不准说不漂亮哦。” 　　“……” 　　花了好几天心血？ 　　虽然柯萝涅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类似的小饰品，但她也能够明显察觉出这句话里不对的地方。 　　不就是一枚耳钉吗？至不至于说得这么夸张啊…… 　　况且你可是神耶，花好几天时间去做一枚耳钉是认真的吗？ 　　随着这样那样的思绪，柯萝涅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放到了魔法镜里倒映出来的耳钉上面。 　　色泽漆黑深邃的黑曜石内部，仿佛有什么像是气流一样的东西在缓缓旋转着。 　　“嗯？” 　　柯萝涅眨了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当她再次将目光投到黑曜石耳钉上时，却再也没看到刚才那种转动的气流感了。 　　错觉……？ 　　看着柯萝涅一脸自我怀疑的表情，陈默微微上扬起嘴角，笑而不语。 　　本来他还担心超过四十五万个魔法术式阵纹同时铭刻到一起，所产生的高浓度精灵粒子流万一泄露出来，会不会对体质孱弱的人类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现在事实证明，他的空间折叠类魔法技术是完全过关的，高浓度精灵粒子流被彻底锁死在了弑神兵主体内部，连一丝一毫泄露都没有发生。 　　至于下阶段，就是真正测试实用性与各阶段使用极限的人体实验了。 　　…… 　　“……弑神兵？” 　　从陈默手中接过戒指造型的弑神兵之后，里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对于神灵种来说，弑神难道不应该算是禁忌的话题吗？ 　　“没错，很有气势的名字，对吧？” 　　陈默毫不在意的露出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里克的肩膀：“我在这里面写进了世界上所有已知种类的魔法，说是万能也没什么问题，试试看吧？” 　　“哦……好。”里克有些茫然的低头看着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可是，这个该怎么用？” 　　“因为刻录的魔法数量太多，所以在使用方法上我做了相应的简化，并不需要特别指定某一个魔法，只要想出自己需要用到什么效果的魔法就行了。” 　　提起自己对弑神兵做出的改造，陈默露出几分自得的笑容，随后接着道：“至于激活魔法的方法，这整个弑神兵主体都是与携带者链接在一起的，你只要通过思考就能够对它进行操控了。” 　　思考……？ 　　听到陈默的介绍，里克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他试着在脑海内想了想“要是能飞起来就好了”，但等待半天后手中的戒指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笨啊。”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应该说果然还是在见识上存在差距吗？跟里克比起来，曾经使用过第一代弑神兵雏形的空可要有灵性得多。 　　“不要有那种犹犹豫豫的感觉，命令得更肯定一点也没有关系。” 　　随着陈默的出声点拨，里克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他深呼一口气，重新在脑海中下达命令。 　　——飞起来吧。 　　“轰隆！！！” 　　犹如惊雷炸响般，尖锐刺耳的音爆声在山体洞窟内响起。 　　数十道流光溢彩的魔法阵环相互交叠着将里克包裹在内，瞬间突破音障后拉出一道流星般的淡青色曳光焰尾—— 　　狠狠地撞在了洞窟顶部的石壁上。 　　与此同时，距离人类种聚居地数十公里外。 　　一道娇小的女性机凯种身影从远距离传送魔法中显现出身形。 　　“【确认】已到达传送目标点，开始拟定初次相遇情境。” 　　“【记录】对人类种独有语言——「心」的解析作战开始。” 第五十章 圣名 　　幽暗洞窟外，血红天幕缓缓飘落着淡蓝色灵骸灰烬。 　　一缕微风盘旋着，然后忽然加速，没入了陈默的鼻腔。 　　风中糅杂着淡淡的精灵气息，但却并不属于出自他手的弑神兵，而是其他什么异类的东西。 　　异类，同时又带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简直都快让陈默回想起不久前见过的那个名为爱因兹希的机凯种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他忽然调转过视线，目光径直看向半空中一处空无一物的位置。 　　“偷窥可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好习惯啊，这位机凯种的女士。” 　　就在陈默脸上浮现出揶揄笑意的同时，半空中毫无征兆的传来精灵粒子波动的气息，然后一道稚嫩的少女声线清脆响起。 　　“【典开】——伪典·森空摄——” 　　随着少女的声音，数量庞大的精灵粒子呼啸着形成旋风，将大气撕扯开无数真空裂隙，犹如世间最为锋利的刀刃般，猛然向地面笼罩过去。 　　沿途，无论是缓缓飘落的灵骸灰烬，还是近地端的岩石土壤，全都被瞬间粉碎成肉眼不可见的渣滓，然后这道魔法形成的真空刀刃吹拂过陈默脸颊，将他额角的碎发轻轻扬起。 　　“喔……？” 　　感受着从自己身上拂过的魔法，陈默不由得挑了挑眉毛，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半空中放出这道魔法的机凯种少女。 　　六千年后的魔法他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不少魔法都被遗失在了六千年前的神战时代当中啊？ 　　“伪典，森空摄……” 　　看着静静漂浮在半空的机凯种少女，陈默微微眯起眼睛：“把这个魔法教给我，我就不计较你突然袭击我的事情，怎么样？我平时可不会这么好说话哟。” 　　“【否决】伪典是属于全体机凯种的智慧成果，本机没有在不经过连接体同意的情况下私自泄露伪典的权限。” 　　“是吗……” 　　遭到了机凯种少女毫不犹豫的拒绝，陈默也没有沮丧，依然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那你突然袭击我的事情怎么算？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说明】判定阁下是妨碍本机行动的不确定因素，所以予以排除。” 　　机凯种少女直视着陈默脸上的笑容，随后机械式般面无表情、且不带任何温度地说出了这句话语。 　　陈默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你这句话，我可以理解成是在向我宣战了吗？” 　　“【纠正】本机无任何主观立场，也无意与阁下为敌——【反问】阁下阻碍了本机的行动，是在向机凯种全体宣战吗？” 　　“机凯种，全体？” 　　陈默闻言不由得略微一愣，然后他立刻捧腹大笑起来。 　　“【提问】阁下为何发笑？” 　　“我当然，当然是在笑你啊……这位机凯种的小姐……” 　　“【疑惑】本机并不觉得本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哦？真的是这样吗？”陈默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跟对方继续打哑谜：“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已经被连接体解除了链接的废弃品小姐？”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机凯种少女猛然瞪大双眼，与其说是平静倒更像冰冷的精致小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然后她毫不犹豫伸出右手，纤细白皙的手臂周围浮现出环状的精灵扩散光。 　　“【典开】——！”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高大的黑衣身影凭空出现在她身后，脚下轻轻一踏，半径数公里内的魔法精灵全都开始紊乱逃逸，再也无法聚集起来。 　　“省省力气吧。” 　　看着在被自己禁魔之后还准备继续使用魔法的机凯种少女，陈默眼神微微转冷，四周立刻凝聚起成百上千根寒冰枪刺，锐利枪尖缓缓调转到直指对方头颅的方向，铺天盖地的释放出强烈到甚至足以影响气流的杀意。 　　虽然在被特图制订的游戏规则限制了行动的情况下，陈默确实已经做不到杀戮、伤害他人的行为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一番。 　　果不其然，在连续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释放出魔法之后，又面对着如此声势骇人的攻击，机凯种少女眼神终于稍微发生了变化。 　　“【提议】本机愿意将伪典·森空摄作为弥补之前冒犯阁下的代价……本机无意与阁下为敌。” 　　“求饶啊？” 　　陈默嘴角翘起十足恶劣的微笑：“不过我之前应该说过了吧，我平时可不会像刚才那么好说话……不觉得现在求饶已经有些晚了吗？”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悬浮在半空中的无数寒冰枪刺中忽然飞出一根，由静止不动瞬间加速到肉眼不可视的程度，飞掠途中炸出数次音爆云轨迹，然后再由极速骤然停滞下来，最终稳稳悬浮在机凯种少女额头。 　　“嗡！嗡！嗡！嗡！嗡！——” 　　连续五道闪烁着不同色泽的法阵光环从冰枪上依次亮起，虽然全部都是令她感到陌生的魔法阵，但其中蕴含的强大威力却毋庸置疑。 　　加速、坚固、爆破、红莲、重击。 　　五道最高等级的辅助魔法阵加持之下，即使拦在这根寒冰枪刺面前的是一整座连绵不绝的山脉，也绝对能直接钻个对穿的大窟窿出来。 　　陈默一脸戏谑的笑着，其中不乏恐吓的意味，目光平静注视着眼中浮现出些许犹豫的机凯种少女，一言不发的继续为她施压。 　　“【提议】本机已经被连接体解除链接，杀死本机没有任何意义，本机可以为阁下带来更大的利益。” 　　“比如说呢？” 　　“【提议】——比如说，机凯种全体所持有的，共计超过两万个魔法术式，如何？” 　　按照常理来说，机凯种都是不害怕死亡的。 　　对于将“逻辑”与“理性”作为全部思维回路，并且全体思维共享的机凯种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每一个机体都能做到坦然面对死亡，更不会存在有什么“妥协”之类的想法。 　　但眼下的这个机凯种少女，却是例外中的例外。 　　她出了故障。 　　在解析名为“情感”的数据的时候，这台机体的内置人格发生了未知变化，大量与“逻辑”和“理性”相违背的错误讯号让她陷入了混乱，所以她被连接体判定为出现严重故障的机体，解除链接后赶出了机凯种。 　　遭受到驱逐的机凯种少女，将自身变化的原因归结到了那份“情感”上面，所以她才会跨越千万里来到人类种的聚居地，想要解析人类种独有的情感语言——“心”。 　　只要解析了那个、只要解析了“心”，就肯定可以回到机凯种了吧？ 　　不，即使无法回到机凯种也没关系。 　　“心”的存在对于机凯种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事物，换言之，创造出机凯种的那位神灵也肯定不懂得“心”的意义。 　　作为由神灵种创造出来的种族，机凯种存在于世的唯一任务——就是解析世间存在的万事万物，然后将结果回馈给那位神灵，以满足她对世界无尽的好奇与疑惑。 　　所以，必须要解析出“心”的含义。 　　——在此之前，绝对不能死！ 　　怀抱着“抗拒死亡”的心理，机凯种少女第一次尝试对他人进行诱惑。 　　陈默静静注视着她漂亮的橙红色眼眸，忽然往身后轻轻一挥手，覆盖住整片天空的寒冰枪刺立刻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然后碎成星星点点冰屑，伴随着灵骸灰烬一同飘落到大地上。 　　“恭喜你，赚回一条小命，幸运的机凯种小姐。” 　　“呼……” 　　就在机凯种少女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陈默再次露出微笑，接着道：“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请问这位机凯种小姐，你偷偷摸摸到人类种聚居地来，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说明】本机是在执行作战行动。” 　　“你现在都已经被机凯种抛弃了哦？” 　　“【补充】这是在本机独断之下决定的作战行动。” 　　“独断……能从机凯种嘴里听到这种话还真是够有趣的。” 　　陈默摇了摇头，仿佛不经意般随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行动，说来听听吧。” 　　机凯种少女立刻面无表情地予以回答：“【解答】想要解析人类使用的独有语言。” 　　“独有语言？” 　　“【肯定】——就是名为『心』的独有语言。” 　　“心啊……”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想要研究人类种喽？” 　　“【肯定】可以这么认为。” 　　“那不好意思了，请从哪来回哪去吧，人类种不需要有谁来研究。” 　　“【疑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陈默扬起嘴角朝机凯种少女笑了笑：“毕竟，现在这整个人类种聚居地都算是我的地盘。” 　　“……【不解】这对阁下没有任何好处。” 　　“到底有没有好处，这得由我说了算，不是吗？” 　　凝视着陈默脸上露出的不容置疑的表情，片刻后，机凯种少女才接着问道：“【疑惑】阁下与人类种是什么关系？” 　　“嗯……大概算是庇护者，与被庇护者之间的那种关系吧。” 　　陈默说着忽然轻笑一声，目光饶有深意的看向机凯种少女表情平静的脸庞：“就像你们机凯种和机凯种造物主——狐疑之神之间的关系一样。” 　　神……？ 　　作为以解析者和记录者身份自居的种族，机凯种的智商一向都很高，特别是对于逻辑性问题的分析，他们更是十六种族中的佼佼者。 　　所以几乎是在陈默话音出口的瞬间，机凯种少女就已经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十六种族序列排名第一位，君临整个世界，力量与星球意志比肩的神灵种。 　　“【告罪】请原谅鄙机之前的失礼。” 　　机凯种少女赤裸着的双脚直接踩在地上，然后整个身躯跟着趴了下去，白皙肌肤立刻被弄脏成黑漆漆的样子。 　　“【询问】——可否告知您的圣名？” 　　“没有什么圣名不圣名的，你也不必对我这么恭敬，机凯种有你们机凯种自己的神。” 　　陈默摆了摆手，声音平淡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的名字叫陈默，庇护人类种之神，陈默。” 第五十一章 黄昏 　　到最后，机凯种少女还是成功进到了人类种的聚居地里面。 　　并不是因为她想出了说服陈默同意她研究人类情感的理由，而是陈默在向她讨要机凯种独有的魔法术式。 　　总数共计超过两万个的魔法术式，那可不是光靠口头上简单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的东西。 　　而作为向人类种提供庇护的神灵，陈默从聚居地外面带回来一个机凯种的少女虽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但谁也不敢对他说教什么，一路上其他人类种都只是远远的观望着，目光当中满是浓厚的探寻意味，时不时就会被跟在他旁边的那道娇小身影吸引视线。 　　机凯种少女……准确来说应该是机体识别码为“Üc207Pr4f57t9”的机凯种女性。 　　她的外表实在是太过具有欺骗性，容貌看起来大概也就只有人类少女十岁左右的样子，白皙精致的脸颊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通透无暇……如果不是因为头上以及身体部分有外露的机械构件，背后还有两条像尾巴一样的精灵回廊链接神经在轻轻摇晃，甚至就连像里克这种典型的老成持重派都差点以为陈默是去聚居地外面拐骗了个小女孩回来。 　　“我说你们……有空跑到我这里来问东问西，还不如去把弑神兵的操作方法掌握得更熟练一点，以后人类种要是在面临什么大灾大难的时候感觉束手无策了，可别指望着我会出手来搭救你们。” 　　冷眼屏退了包括里克在内的其他所有看热闹的人，并且告诫过谁都不许来打扰自己之后，陈默回头看向正一脸乖巧地站在洞窟中间的机凯种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虽然是机凯种独有的机体识别码，但Üc207Pr4f57t9……这个称呼方式实在是太拗口了吧？” 　　“【提问】「称呼方式」可以自由设定吗？” 　　“通常来说虽然都是由父母来决定的，但也会尊重孩子长大之后自己的意愿。”陈默撇撇嘴：“按你们机凯种的话来说，连接体虽然能决定新机体诞生后的第一名字，但如果机体本身对于名字不满意的话，也是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进行更改的。” 　　“【断定】这就是人类种的「心」所体现出来的独特性质——【提议】再次请求让鄙机对人类种进行解析，鄙机可以付出相应的代价。” 　　“代价……” 　　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同时虚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张开，眨眼间便已经从半空中聚集过来了数量庞大的精灵粒子：“这个暂且不提，你还是先把机凯种的魔法术式都向我展示一遍吧……还有，你的机体识别码我实在是叫不顺口，那么长一串叫起来也很麻烦，想个比较短的名字如何？” 　　“【否决】鄙机隶属于连接体·尤巴第207号机体，为第四型第57世代第9类解析体，不具备在未经过连接体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更改机体识别码的权限……” 　　“得了吧，你现在都已经被赶出机凯种了，废弃机需要什么权限？”陈默呵呵一笑：“再说，我看你之前独断决定要进行人类种情感解析行动的时候，可没有得到那个什么连接体的同意吧？” 　　听到这句话，少女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漂亮的橙红色双眸里快速闪过庞杂的数据流，然后她忽然抬起头。 　　“【提问】自由设定下，可供选择的机体称呼方案共拟定出十二万三千八百七十四个，是否进行定向筛选？” 　　“你自己选不就好了吗，问我干什么？” 　　听到陈默的反问，机凯种少女再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纠结的神色。 　　“怎么，是不是感觉有些难选？” 　　注视着机凯种少女一脸犹豫不决的表情，陈默笑眯眯的说道：“看来你们连接体的判断一点都没错，你果然是故障得不轻啊……” 　　在面临选择的时候犹豫不决，左右为难，想选这个又想选那个，迟迟没办法做出决定。 　　选择恐惧症——这种情况放在人类身上就再正常不过了，但若是放在机凯种身上……嘿嘿，实在是很有意思。 　　有意思到陈默都快要忍不住内心深处升起的恶趣味冲动了。 　　“既然你选不出来，那不如就让我来帮你取个名字吧。” 　　没等少女作出回答，陈默就接着说道：“休比，怎么样？” 　　“……【同意】很像人类种会为自己取的名字。” 　　“只是像吗？”陈默微微一笑：“这个名字可是有着很正统的来历的。” 　　“【提问】正统……说的是神话或是史诗之类的东西？” 　　“在一个真正的神面前讨论神话，不觉得有些荒唐吗？” 　　光线昏暗的洞窟在烛火下轻轻摇晃着光影，陈默目光穿透房间遮掩住的木门，看向聚居地外正带领着其他人类种练习弑神兵使用技巧的某位少年。 　　“你就当是从史诗里面取用的名字吧……” 　　…… 　　“【典开】——「制速违反」——！” 　　机凯种少女——休比开口的瞬间，超高浓度的精灵粒子在她身后发出明亮的淡蓝扩散光，下一刻，堪称破坏性的风暴在整个洞窟内席卷开来。 　　不过当这些风暴接触到洞壁时便会激发一层亮银色薄膜，然后被消弭、中和回原本的精灵粒子形态。 　　“原来如此……” 　　陈默静静坐在小木桌旁边，抬起的右手上，无数精灵粒子正在模拟着机凯种独有魔法「制速违反」的结构，等到休比身上的魔法扩散光平复下去时，他已经完整解析出了这个魔法术式的原理和结构。 　　简而言之，就是给予压缩状态下超高浓度的精灵粒子一个指定的方向，并且使其挥发，藉此得到堪比瞬移般能够轻易突破物理极限的速度。 　　不过这个魔法本身所挥发的精灵会喷出大量蓝色灵骸，所以污染性也会远超过其他同等级的魔法术式。 　　陈默轻轻甩了甩手，散去掌心上空的魔法术式模型，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演示完魔法的休比：“这种强硬的思路，也就只有机凯种才能想出如此粗暴的使用魔法的方法了吧？” 　　“【答辩】机凯种是解析、模仿击破要因的种族，本身不具备研究精细化魔法的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休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默总感觉她有种话里有话的味道在里面。 　　机凯种独有的两万多个魔法，你学都学去了，现在还来说什么粗暴之类的话……渣男！ 　　——这种感觉。 　　陈默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都没产生过错觉了。 　　大概，自从完成原力古神的进阶之后，错觉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伪命题了吧…… 　　“那么，作为交换的后续，休比小姐，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桩交易呢？” 　　“【疑问】除了机凯种独有的魔法术式之外，鄙机不认为鄙机还有其他什么可供交易的东西。” 　　“这可说不准……” 　　陈默看着休比微微一笑，目光下移，眼睛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转悠了几圈：“除了魔法之外，你身上还有另外一样东西，我也是蛮有兴趣的……怎么样，要交易吗？” 　　“……【说明】鄙机是机凯种第四型第57世代第9类解析体，不具备生理结构上的「洞」……” 　　“洞？” 　　被休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别想太多，我也没有恋物癖……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承诺而已。” 　　“【提问】什么样的承诺？” 　　“放心，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我只要你向我保证，回到机凯种之后跟你们的连接体传达人类种的善意就可以了。” 　　听到陈默的要求，休比立刻摇头道：“【反驳】解析体Üc207Pr4f57t9……现更新代号为休比，休比已经被连接体解除链接，并被判定为故障机体，驱逐出了机凯种。” 　　“那要是没有故障呢？” 　　“……诶？” 　　面对表情有些愣住的机凯种少女，陈默微微竖起食指，指尖闪耀起一道七彩转动的光点。 　　“要是我能让你证明，你并没有发生故障……并且还带回了人类种的「心」的解析数据……你说，连接体还会再把你驱逐出机凯种吗？” 　　随着陈默这句话，休比呼吸微微加速起来。 　　并不是因为他说的能让自己回到机凯种的话，而是因为在他指尖亮起的那道七彩光点。 　　“你之前说过，要是能让你对人类种的「心」进行解析的话，你是愿意付出代价的，对吧？” 　　陈默边说边笑着晃了晃食指，指尖的七彩光点也跟着微微摇曳起来。 　　从上个世界掠夺来的【原罪】职权，本来就拥有能够影响情绪的力量。 　　“怎么样，要跟我进行交易吗？” 　　…… 　　十分钟后。 　　送走了急匆匆要赶回机凯种领地的休比，陈默推开房门，跟着也离开了人类种聚居地。 　　聚居地外，重山叠嶂之间，数十道耀眼极光正彼此追逐着呼啸过峰顶。 　　注意到陈默走出山洞，里克很快便招呼其他人停下来，然后降落到了他身前。 　　“怎么样，玩得还过瘾吧？” 　　“哪……哪能啊，我们是在训练……训练……”里克有些心虚的偏开了视线。 　　虽然打着训练的名义，但他们确实是玩得很开心。 　　“不错啊，训练得这么勤奋……看来接下来的任务，你们应该也能出色完成了。” 　　“任务？什么任务？” 　　看着里克一脸迷惑的表情，陈默呵呵一笑，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 　　“弑神。” 第五十二章 审判（一） 　　——加速！ 　　不断的，不断的加速，直到仿佛要将思绪也吹散在疾风当中一般。 　　Üc207Pr4f57t9……刚得到了新的机体编号为“休比”的机凯种少女，她能够飞行，也能够瞬移，无论哪种方式都可以进行长距离移动，但她此刻却在用双脚奔行，甚至连增强机体力量的兵装都没有展开。 　　因为相比起飞行和瞬移，她现在更喜欢奔行的感觉。 　　喜欢——真是种奇妙的情感！ 　　休比迈开步伐，一步跨出便是数千米远的距离，周围景物全都化作飞速倒退的线条与光影。 　　赤裸的双脚每次踏在坚实大地上的时候，都会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从足底传入她心中，重重的脚步声仿佛整片天地鸣响的心跳。 　　休比越奔越快，疾风迎面呼啸的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一股令灵魂颤栗的强烈喜悦涌上心头。 　　活着！ 　　我活着……还有这片天地，暗红的天空，灵骸笼罩的大地，汹涌炽热、流淌着浓稠岩浆的火山，白雪皑皑、凝结着不化坚冰的冰川……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生动且鲜活！ 　　休比前所未有的感到了“自我”与“行星”的存在。 　　还有“休比”这个机体代码——这是神灵为她所亲赐的名字。 　　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在荒芜原野上回荡，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足印在大地上出现。 　　休比竭尽全力的迎风奔行着，炙热的情感在她单薄的机体内滚动流淌，带来扩张般的强烈悸动，以及令她呼吸加速的高涨热情。 　　这份感情……绝对是有价值的。 　　快点、再快点——要将这份感情传达给机凯种的全部机体们，这份“真正活着”的感情！ 　　还有神灵大人。 　　这份感情一定可以回答她的疑惑！ 　　我们存在的意义、神灵种存在的意义、行星存在的意义，还有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即使是在机凯种之中属于性能在平均水准以下的解析体，但休比放开全力奔行时依然拥有极为恐怖的速度。 　　半天时间后，机凯种领地已遥遥在望。 　　“【警告】Üc207Pr4f57t9，贵机处于永久性解除连结处分状态，继续接近将判定为敌意并进行排除处理。” 　　熟悉的声音在休比脑海中响起，那是机凯种的全体思维共通链接回路，发出声音的则是她的直属上机，连接体·尤巴第207号机体。 　　但休比的脚步却并未因为连接体的警告而停下来，她继续向机凯种领地奔行着，眼中闪烁着感性思维的情感光芒。 　　“我……带回来了「心」的解析资料！请准许放行，并申请同步至全体机凯种思维回路！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否决】üc207Pr4f5t9，贵机处于永久性解除连结处分状态，申请驳回。” 　　应该说果然是不出所料的答案吗……虽然遭到了连接体的拒绝，但休比脸上却绽放出了笑容。 　　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尤巴·爱因……你这个顽固而又古板的家伙！ 　　既然如此的话—— 　　“【提议】请求贵机通过放行申请，并准许本机将「心」的解析资料上传至全连接体指挥「爱因兹希」——连接体·尤巴第207号机，贵机似乎没有拒绝本机传输解析资料的权利！” 　　按机凯种里的等级划分，身为解析体的休比确实无法僭越职权去要求上位的连接体听从她的命令行事，但解析体本身也是拥有些许特权的——职责就是解析其他未知事物的解析体，有权利在不经过连接体同意的情况下将解析资料上传到全连接指挥「爱因兹希」的思维回路当中去。 　　虽然这份小小的权利十分的微不足道，但对于休比目前来说，却已经完全够用了。 　　“……” 　　思维回路中，连接体久久没有予以回应，仿佛已经断开了链接一样。 　　但直到休比穿过机凯种领地边界时，她也没有遭到任何一台机体的攻击或者阻拦。 　　“【劝告】Üc207Pr4f57t9，贵机若是无法向全连接指挥「爱因兹希」提供具有足够价值的解析资料，本机将有权利对贵机进行彻底的消灭处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知道啦……这么罗里吧嗦的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还有，我的名字叫休比，不叫Üc207Pr4f57t9！” 　　“【重申】贵机，果然是损坏了。” 　　“谁知道呢……损坏就损坏吧——我要开始传输喽？「心」的解析资料。” 　　看着视野尽头静静伫立的机凯种们，休比精致的小脸扬起微笑，同时开始上传从人类种神灵手中得到的感情。 　　哀伤、喜悦、恐惧、忧愁、渴望、痛苦、贪婪、憎恶、厌倦、愧疚…… 　　庞大的情感数据涌入全体机凯种共通的思维回路当中，最终呈现出来的是足足四十分钟的传输时间。 　　在此之前，机凯种任何资料的传输过程都从未超过四秒。 　　四十分钟、也就是两千四百秒，对比四秒钟，彼此之间五百多倍的数值差，其中包含着的是足以赋予生命本身与整个世界存在意义的感性思维。 　　连接体·尤巴第207号机不知何时来到了休比面前。 　　作为机凯种的一员，任何上传到思维回路中的资料他都能同步获取。 　　随着接收到的资料增加，无数庞杂数据冲刷而过的眼眸当中，逐渐绽放出了温和的情感目光。 　　良久，资料上传完毕之后，休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性机凯种，嘴角微微弯起轻快喜悦的笑意。 　　“贵机现在还打算彻底消灭休比吗？……休比很可怜的问道。” 　　“……” 　　连接体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明明没有名为“心脏”的器官，但他却明显感到这里和之前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这份变化是如此的细微，以至于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不过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无论自己还是自己眼中的整片天地，都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天地间缓缓飘落的淡蓝色灵骸灰烬、暗红色仿佛血绸般遮盖住穹顶的天幕、脚下坚实而宽厚的地面、地底深处传来大地律动的轻鸣……他所见所感的一切，此刻都仿佛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 　　能感觉到。 　　灼热的心……心？ 　　原来如此，这就是Üc207Pr4f57t9，不对，应该是叫休比……这就是休比所说的“很重要的事情”吗…… 　　尤巴轻轻捧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由整个心扉向全身扩散的温暖悸动，之前机械化的冰冷世界在他眼中焕发出了斑斓的光彩。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流下了泪滴。 　　不止是他，在休比周围，越来越多的机凯种聚集起来，他们笨拙而小心翼翼的感受着自己所身处的世界。 　　并非是像之前那样通过各种数据对自然现象进行拆解和分析。 　　而是用“心”去感受。 　　感受从天际缓慢飘落的灵骸，感受从远方吹拂而来的微风，感受孕育出无数生命的行星的存在…… 　　温柔的、难过的，各种各样的情感在机凯种共通思维回路中交互传播，仿佛病毒般飞快蔓延到每一台机体的心底。 　　就连上传情感解析资料的休比，此刻也不由得被这份庞大而斑驳的情绪所感染。 　　良久，全连接指挥体爱因兹希轻呼出一口气。 　　他擦拭了下从自己眼角划落的泪痕，郑重提议道：“本机……我——我判定，关于「心」的解析，这是具有重要意义与珍贵价值的资料，所以应该将这份资料呈递给我主。” 　　“同意！” 　　“同意！” 　　“同意！” 　　…… 　　瞬间，机凯种思维回路中，除爱因兹希之外，四千八百零七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致通过了他的提议。 　　“那么——” 　　爱因兹希闭上双眼，在心底虔诚呼唤出了那位伟大存在的名讳。 　　狐疑之神——同时也是机凯种的创造主，神髓为“怀疑”的神灵种少女。 　　“我主啊，恳请您降临神髓，在大地上显现神的作为吧——” 　　随着爱因兹希的呼唤，以他为中心，四周的微风开始如漩涡般卷动起来，半空飘落的灵骸也仿佛受到吹拂般紊乱流曳。 　　云层、大气、地面，最后就连行星本身也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狐疑，怀疑，疑惑，疑问，好奇，求知—— 　　下一刻，虚无的概念显现为实体存在——并以话语回应了爱因兹希的呼唤。 　　“——你们呼唤我，所为何事？我的眷属们啊。” 　　年幼外表的少女静静漂浮在半空，身下坐着一个人高的墨水壶，在她背后，无数书卷犹如薄纱飘带一般展开，铁色的眼眸冷漠地俯视下方。 　　“我主……” 　　眼见自己的造物主出现，爱因兹希正要汇报关于「心」的事情，但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笑声忽然从远空传来。 　　“虽然大家都是神灵，但这份力量……还真是了不起啊。” 　　陈默脸上洋溢着奇异的微笑。 　　他伸手遥指向远方正朝自己这边投以疑惑视线的神灵种少女。 　　“去吧，该你们表演了。” 　　刷刷刷刷刷！ 　　燃烧着耀眼极光的弑神兵装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在半空中划出数十道优美的银色弧线，然后狠狠冲撞进了神灵种少女的神力笼罩范围之内。 　　弑神兵……虽然名字里带着弑神二字，但如果光靠普通程度的魔法是无论如何都不足以弑神的。 　　所以在为弑神兵铭刻魔法术式的时候，陈默另外还加了点别的东西进去…… 　　足以让人类种以凡人之躯，触及到浩瀚神威的东西。 　　“轰隆——！！！” 　　贯彻破灭意志的心意之光如同火种般引燃【湮灭】职权，充满沉重压力的漆黑闪光在半空接连亮起数十次，天空与大地瞬间失去色彩，只剩下犹如黑洞般的神力职权在虚空中缓缓旋转。 　　虽然在神力的持有量上，陈默确实比不过这些存在时间动辄数十万、数百万、数千万，甚至是数亿年的神灵种们。 　　但若是论起职权等级，他可是掌握了复数种类的高等职权。 　　以【湮灭】对【怀疑】。 　　最终胜负会如何，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黑洞漩涡逐渐收缩、扩散、放射——直至消弭无形。 　　露出来彻底被碾碎的漆黑虚空当中，狐疑之神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枚明亮闪耀的彩色晶体正滴溜溜转动着。 　　下一刻，陈默轻轻将晶体从虚空摘取到手中。 　　然后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审判（二） 　　和曾经吸收【原罪】职权的时候不同，这次陈默吸收狐疑之神的神髓时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几乎可以说是水到渠成般，很自然就将神髓当中蕴含的职权与神力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既要归功于他曾经有过一次吞噬职权的经历，同时又因为陈默现在已经是正经的古神之躯，并且还掌握着好几个高等与中等职权，阶位差距悬殊的情况下，狐疑之神的神髓从一开始就被压制得死死的，根本不可能有能力掀起什么波澜。 　　随着吞噬的进行，上亿年份的异种神力不断涌入古神核心当中，然后被迅速转化为与原力古神同源的神力类型，缓慢滋养着包裹住古神核心的神魂与神躯。 　　轰隆——轰隆—— 　　神力潮汐在奔涌，在高涨，每次起伏都将周围的虚空撼动出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 　　不多会儿工夫，陈默惬意的微微眯起眼睛，嘴里发出舒缓的低声申吟。 　　刚开始进行吞噬的时候，就像一滴水掉进大海当中一样，虽然构成这滴水的是坚硬的钢铁，但比之无边无际的浩瀚海洋，总会有种力不从心之感。 　　但随着吞噬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异种神力被转化为本源神力，并且这个过程还在以平方倍速飞快上升着，到最后时，无边汪洋尽数化作一条汹涌起伏的滔滔大江，钢铁浪花每一朵都带着千米巨浪般恐怖的威势，压缩到极致的紧实力量甚至由虚无的概念当中衍生出实体，将四周的空间压出一道道不堪重负的漆黑裂痕。 　　陈默轻呼出一口气，无形气流有如刀刃般划破半空，沿途不断发出剐蹭金属般的尖锐声响，眨眼间便将地平线尽头的连绵山脉拦腰切成两半。 　　狐疑之神自诞生以来积蓄了上亿年的神力，此刻全都为他做了嫁衣，虽然由低等职权所酝酿出的神力层级远不足以满足他的需求，但量变带动质变之下，依然为他凭空增添了数十万年才能积蓄出来的神力份额。 　　数十万年，乍一听或许稍嫌略少，特别是对比这片天地中存在时间动辄便以百万年、千万年为计数单位的神灵种们来说，更是显得渺小而可怜。 　　但要知道，从陈默正式晋升为原力古神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几个月时间而已，这数十万年的神力对他来说，已经无异于是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了。 　　凝视着地平线尽头被自己无意中的一道吐息直接切成两半的山脉，陈默目光微沉，脑海中开始对比起自己曾经初次降临六千年后的迪斯博德时，在宇宙深空遇到的那群远古神灵们。 　　仅以一个念头就能跨越数十光年距离，崩星跟闹着玩一样……这么一想，似乎自己现在的水准在真正强大的神灵种面前依然还是有些不够看啊？ 　　更别提那位凶焰滔天，威名冠绝整个神战时代的诸神之王——天翼种的创造主——战神阿尔特修了。 　　司掌【最强】与【战争】的神髓，不用想也知道那绝对是高等职权之一。 　　甚至就算是在高等职权里也能首屈一指的存在。 　　职权上的问题倒还好说，毕竟陈默也掌握有【武斗】和【湮灭】的高等职权，但阿尔特修的神力持有量和他相比绝对不是同次元的存在。 　　数十万年的神力……？ 　　目光凝视片刻后，陈默从地平线尽头的山脉废墟上收回视线，体内奔涌的神力潮汐也逐渐收敛回原力古神核心当中，重新沉寂下来。 　　不够啊……这点神力还远远不够。 　　在陈默周围，以里克为首的几十个人类种操纵着弑神兵静静悬浮着。 　　淡蓝色灵骸不断从他们周身的魔法术式中喷涌而出，过剩的魔法扩散光犹如幽光翅鞘般在他们身后向天空尽力伸展。 　　美丽的，动人的，为神灵种带来平等的毁灭与死亡的光之羽翼啊…… 　　地面上的机凯种们仰起头表情呆愣地看着这一幕。 　　从陈默的第一声轻笑传来，到半空中骤然亮起数十道充满破坏意志的漆黑闪光，再到此刻狐疑之神的殒落，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钟时间。 　　死了……创造机凯种的神灵，狐疑之神……死了……？ 　　淡蓝色灵骸从眼前划过的瞬间，全连接指挥体爱因兹希忽然打了个冷颤，然后他深深低下头，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与此同时，机凯种共通的思维回路当中，顷刻间便已经传来数百道绝望至崩溃的混乱信号。 　　陈默静静俯瞰着这一切。 　　他看得到漫天飘落的灵骸灰烬中那些犹如溺水者般拼命换气的灵魂，他也听得到每个灵魂发出的歇斯底里的痛苦嘶喊。 　　当千百道悲鸣汇聚在一起的刹那，就连始作俑者的陈默，心底也不禁微微泛起一阵难言的波澜。 　　是他将“心”、将“灵魂”带给了这些本来毫无感情可言，也从不知道“悲伤”为何物的机凯种们，而现在，他又亲手把这颗心一点点的揉碎了。 　　残忍吗…… 　　这当然是极为残忍的行为，刚教会别人希望，下一秒又将别人打入绝望的深渊，告诉别人存在的意义，然后立刻又将这份意义完全剥夺。 　　就连陈默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十足的坏人，干着比许多臭名昭著的反派角色还要更加残酷的事情，并且丝毫不知悔改。 　　因为他不能悔改。 　　这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道路——从他和特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决定好的道路。 　　同时这也是对他最终棋差一着的惩罚。 　　被丢到六千年前这个战火弥漫的世界，并且还被剥夺了一切杀伤的权利，手牌已经臭到这种地步，要是再不为自己多增加点筹码的话，那他现在还不如直接放弃这场游戏来得比较轻松。 　　地面上，一片凄厉哭嚎声中，休比表情恍惚的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的看向静静虚立在半空的那位神灵。 　　陈默对上了机凯种少女的视线。 　　悲伤、痛苦、绝望——还有询问、疑惑、彷徨。 　　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是冷冷的扫了眼绝望弥漫的机凯种们，然后身形一闪，带着数十个伸展开光翼的弑神兵，掉头消失在了天际。 　　在这场有计划的弑神作战当中，作为加害者的一方，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已经和特图对坐上棋局两端的陈默，对于他来说，眼前剩下的路不过只有两条而已——要么赢，要么输。 　　陈默不想输，所以他没得选。 　　而对于棋盘上的棋子来说，机凯种也没得选。 　　这就是现实。 　　残酷的，冰冷的，毫不留情的现实。 　　…… 　　地底一万米深处。 　　数十道散发出明黄色光亮的魔法阵从顶层土壤中脱离出来。 　　陈默跟在最后面，左手召出心之剑，黑曜石般剔透的剑刃垂落下淡紫色光点，刃口处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银辉焰火，如同切豆腐般削刻着握在右手的彩色结晶。 　　结晶材质本身的坚固程度几乎可以与世界本身相媲美，即使是锐利如心之剑这等神兵利器，也必须附带上心意之光才能够切割得动。 　　这正是从狐疑之神身上得到的【怀疑】神髓，吸收完上亿年份的神力之后，剩下的这枚下等职权结晶对陈默来说不免显得有些鸡肋，所以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态，他决定用神髓来做把武器。 　　“吭哧、吭哧——” 　　心之剑每次在神髓结晶上落下，都会有一缕混杂着【湮灭】职权的神力浸入其中，等到最终结晶被削刻成一把剑胚雏形时，其内部已经由彩色变成了暗红偏紫的颜色。 　　“差不多就这样吧。” 　　松开手，任由心之剑散去，陈默看着悬浮在身前的暗红小剑，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同时一股不包含任何意志的银白光辉轰然腾起，犹如淬火般笼罩住整个剑胚，剑刃上还燃烧着一层极度凝练的深蓝火焰，不断提升着剑胚的坚韧程度。 　　“大人！”刚完成了弑神的伟业，由里克带头的几十个人现在都对陈默信服得不得了，他们带着情绪兴奋的高涨热情围拢过来：“我们接下来要去干什么？这里应该是地精种的领地吧！” 　　陈默瞥了眼这些家伙们一脸蠢蠢欲动的表情，心头不由得轻叹一声。 　　人类种，实在是被其他种族打压得太狠了，也太久了。 　　所以当他们掌握了足以藐视其他种族的力量之后，这份长期以来的自卑怯懦心态便迅速发生了畸变，但殊不知在肆意放纵力量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变成了昔日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不过陈默在心头发出叹息的同时，嘴唇却勾起了轻快愉悦的笑意。 　　虽然是畸变的病态心理，但这份心态对他来说却很好，他需要这些人保持这份充满残虐欲望的报复心态。 　　“啊，没错……不过我要找麻烦的不是地精种。” 　　陈默边说边抬起右手，食指遥指向远处地精种城市中央那道贯穿整个地底，不断散发出浩瀚神威的庞大光柱。 　　“那才是我所挑选的对手。” 第五十四章 审判（三） 　　比天空更加高远，由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隔绝开空间的浮空大陆上，扇动光之羽翼自由飞翔的天翼种们聚集到一起，俯首垂听着虚空当中传来的意志波动。 　　【奥坎也已经陨落了吗？】 　　“是的喵~主人。” 　　阿兹莉尔半跪在所有天翼种最前方的位置，作为阿尔特修所创造的第一个天翼种，她当然有资格比其他人更加接近神灵的意志。 　　【有趣，竟然敢直接向我等神灵种下手？我能感觉到，狐疑和锻造之神的神髓都已经被彻底磨灭了，往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重新诞生……作为宣战布告而言，这确实算是大手笔了。】 　　虚空当中，战神的声音略微带上了几分感兴趣的意味。 　　【对方的身份，已经确定是人类种了吗？】 　　“是的，主人。” 　　这次回答阿尔特修的是半跪在阿兹莉尔身后两步远的另一个天翼种。 　　最终号个体，战神所创造的最后一个天翼种，同时也是战斗力最强大的天翼种——吉普莉尔。 　　她一边回答，一边朝「阿邦特·赫伊姆」上方的无尽虚空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流淌着炽热而强烈的杀意，同时头顶的几何图案光轮也仿佛在呼应这份杀意般飞转起来，七彩流泻的长发随之熠熠生辉。 　　“不过人类种背后必定还有其他种族插手，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掌握能够弑杀神灵的力量……甚至我可以断言，人类种背后绝对站着一位还未曾露面过的神灵！” 　　【呵呵……最强与最弱的结合吗？】 　　阿尔特修的声音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当中，仿佛正在思考一般，时间在整个「阿邦特·赫伊姆」所扭曲的空域内变得拉长缓慢起来，许久之后才从虚空当中重新传来她的意志波动。 　　【无论如何，既然人类种已经弑杀了神灵，那么他们就等同于向全体神灵种提出了战书，无论站在他们背后的到底是谁，这份代价都总要有人来承担才行。】 　　“喵~您的意思是……？” 　　【我问你们，我的名字是什么？】 　　听到阿尔特修的问题，吉普莉尔眼中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光芒。 　　“您是战神！战神阿尔特修，诸神之王！这片天地间最强不败的战神！” 　　【没错，我即为最强。】 　　虚空当中，阿尔特修端坐于她的王位之上，神辉笼罩的脸颊露出高傲而轻蔑的笑容。 　　【你们去吧，将我的意志传下去，就算只是最弱的人类种，但既然他们有胆量向我之「最强」发起挑战，那身为挑战者的他们就是值得尊重的。】 　　“是，主人！” 　　领受了战神的命令，聚集在一起的天翼种们纷纷四散离去，虚空内，阿尔特修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起来。 　　【高尚的，勇敢的，费尽力气向天空举起叛逆之剑的……虫豸啊。】 　　在她眼中，瞬间有无数光辉亮起，仿佛星辉般重复着明灭的循环。 　　【还有躲在虫豸背后见不得光的家伙……你到底会是谁呢？】 　　…… 　　森精种城市首都上空。 　　原本布置于此的飞行妨碍魔法已经被业火燃成了灵骸灰烬，强烈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光谱波段犹如泼在一张洁白画布上的颜料般，肆意妄为的将周围的空间属性强行扭曲成炼狱般的环境，炽热到瞬间便能够融化山川大地的火焰伴随着绝对零度的冰寒，无数漆黑裂痕仿佛蛛网般向四周空间延伸出去，剧烈的轰鸣声响彻整片天空。 　　“人类种！你们终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 　　暗红天幕之上，数十道银辉猛烈闪耀着编织出复杂而庞大的魔法阵，魔法阵中央，一枚明亮到几乎无法直视的光球正不停的左右冲撞着，光球表面浮现出无数携带有强烈力量波动的魔法花纹，成千上万道花纹密密麻麻的重叠在一起，但却始终无法突破魔法阵的囚困。 　　成功封印住光球，数十道银辉停滞下来，弑神兵由歼灭状态转变为普通战斗模式，银白光辉逐渐敛去，淡蓝色灵骸犹如翅膀般在他们身后展开。 　　里克站在整个魔法阵的中央，他注视着眼前这位曾经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够轻易覆灭整个人类种，但现如今却无比屈辱的成为笼中之鸟的伟大存在，目光里忽然浮现出荒唐而嘲弄的神色。 　　“您肯定是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吧……我也没想到。” 　　“人类——！！！” 　　随着里克的嘲讽，光球冲撞魔法阵的速度顿时又再次上升了一个频率。 　　祂是如此的愤怒，以至于每次撞击都会将魔法阵周围的空间撕扯开恐怖的漆黑裂隙，但无论祂再怎么愤怒，冲撞得再怎么用力，魔法阵本身却依然还是安然无恙，运转平稳而流畅，连任何一丝的停顿都没有出现。 　　森林之神，同时也是自然与魔法之神，森精种的创造者，卡伊纳斯—— 　　“虽然很遗憾，但还是请您在此陷入沉眠吧——永远的。” 　　里克对准光球核心的位置抬起右手，一把彩色小剑和一把明黄色小剑从虚空当中浮现而出，然后瞬间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光球内部传来两道细微的剑鸣，无数魔法波纹在光球表面不断回荡，反复增强，到最后魔法光影的每一下波动都会引发周围整个空间的震动。 　　“退！快退！” 　　眼见情况有些失去控制，里克赶紧带着其他人谨慎后退与魔法阵拉开了距离，并且调动起弑神兵内装载的所有防御术式，严阵以待的紧盯着囚困在魔法阵内的光球。 　　下一刻，耀眼灼目的纯白光辉淹没了视野所及的全部世界，无形波动化作轰鸣巨响与强烈震感袭来，即使有着弑神兵防御术式的缓冲保护，里克等人依然还是感觉到一股仿佛要将他们内脏都搅碎般的剧痛沿着震动传遍全身，耳朵更是瞬间失聪，无法再听到任何声音。 　　等到光芒褪去时，整个暗红天穹仿佛被人用勺子挖掉一般，露出背后无尽深邃的漆黑虚空，先前无论是困神的魔法阵还是神灵种的光球，此刻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 　　陈默静静站在虚空当中，伸手摘下卡伊纳斯的神髓结晶，眼中微微露出些许惊叹之色。 　　自然与魔法之神，果然不是狐疑之神和锻造之神那等低级货色可以媲美的存在，仅是这一枚结晶，其中所蕴含的神力无论是从质还是从量上，都要完全碾压前面两次的总和。 　　“你们干得很不错。” 　　收起神髓结晶，陈默略带欣慰的看了眼由里克领头的几十个人，作为替代自己弑杀神灵的爪牙，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表现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优秀到无可挑剔了。 　　不过，虽然在自己的赐予之下拥有了足以弑神的力量，但他们终究只是凡人的血肉之躯罢了，连续高强度战斗让他们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看着神色当中透露出难掩倦色的众人，陈默笑了笑说道：“大家都先休息去吧，里克，你也是。” 　　“那大人，我们就先走了。” 　　听到陈默让自己休息，里克也没有逞强，他确实是已经累得不行了，不仅是战斗，还有弑神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刺激，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舒缓自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数十道弑神兵展开淡蓝色灵骸之翼远遁出天际，陈默也没有再在这里久留，他面无表情的低头俯瞰了眼已经彻底沦为人间炼狱的森精种首都，目光冰冷而毫无慈悲，随后脚下一步跨出，身影直接消失在了虚空当中。 　　弱肉强食。 　　这就是眼下整片天地的主旋律。 　　种族阶位序列排名第七位的森精种毫无疑问是属于强者之列的一员，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身为强者的一切特权，不过当有朝一日这份强弱的立场对调之后，身为弱者的他们当然也无法对强者的霸凌抱有任何怨言。 　　而陈默也远没有这份余裕去可怜其他人。 　　就好像他没有对机凯种手下留情，也没有对地精种手下留情一样，对待比机凯种和地精种都要更加繁荣强盛的森精种，他当然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山巅之上，陈默不停敲敲打打着。 　　在他周围，心意之光犹如烈焰烘炉般腾起银白光辉，【湮灭】职权凝聚成漆黑小锤，叮叮当当的捶击着一块淡绿色结晶。 　　作为勉强挨到点高等职权的边的神髓，卡伊纳斯的神髓结晶非常坚硬，比狐疑之神和锻造之神的神髓都更加坚硬，单凭心之剑已经不足以进行切割，所以只能用更加正统的方式进行锻打。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即脆且柔，显得十分悦耳，不时还会响起阵阵曼妙和声，动人的声音完全能够彰显出这枚神髓结晶的等级与价值。 　　陈默很有耐心的一锤又一锤将结晶敲打成剑胚的形状，随着捶打次数的增多，剑胚当中不时就会产生出魔法迎合的波纹，清澈剑鸣辽远而空旷的传遍整片暗红天空。 　　最后一锤落下，陈默一挥手，半空立刻凝聚出由苍蓝焰火构成的一汪清泉，剑胚以此淬火，泉水飞快倒卷入其中，并且在晶莹剔透的碧绿剑刃上留下一抹湛蓝光影。 　　“好剑！” 　　看着自己亲手以神力和职权为材料锻造出来的长剑，陈默面带欣喜笑意的称赞了一句。 　　握起剑柄时，系统提示的声音也证实了他的称赞。 　　“叮！恭喜宿主，获得神髓之剑（青）” 　　“评分96（100）” 　　“未满足【黑衣剑士】天赋【剑骨】触发条件” 　　96…… 　　看着这柄神髓之剑的评分，陈默随手一抛，另外两把神髓之剑也飞了出来，彩色、黄色、青色的光辉将整座山峰照亮。 　　以狐疑之神的神髓锻造出来的剑评分是91分，锻造之神则是93分。 　　“还是不如你啊，优纪……” 　　任由三把名副其实的神兵利器悬浮在半空，陈默随手一抓，点点星辉从半空中聚集而来，在他手上逐渐凝聚成一把三指宽的单手双刃直剑。 　　剑身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琉璃质感，自剑柄末端往上，有若最幽深剔透的水晶，暗紫色光点沿途不断散落至虚空，剑刃部分则布满了花蔓般精致细腻的纹路，整把长剑都在缓缓游离着零星拥有致命美丽的光屑。 　　陈默无言地将心之剑举到眼前，凝视着那充满了往昔记忆与少女深刻眷恋的幽紫剑锋。 　　跳跃不定的剑光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恰似起伏不定的心潮，那曾经持剑如流星般利飒的剑士少女又悄然在他心中浮现。 　　她果敢而单纯，明明只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女，却拥有许多成年人也自叹不如的坚强意志，即使是在生命最后的一秒里，留给他的也依然是一抹俏丽的笑容。 　　千百载之后，此剑依在，但斯人却早已逝去。 　　目光凝视着剑刃，陈默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正对他眯起明朗而依恋的笑意。 　　良久，他轻叹一声，反手将心之剑插在了山巅之上。 　　与此同时，陈默背后传来了含笑询问的声音。 　　“尊敬的神灵种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转过身，他一眼就看见了单手拎着里克，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他的天翼种少女——吉普莉尔，正朝自己露出险恶的微笑。 　　“大……大人……”被吉普莉尔拖在地上，里克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血淋淋的伤口：“我们……在休息的时候……遭到了偷袭，还没来得及用……弑神兵……就已经……” 　　说到这里，里克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再与陈默对视。 　　“那么，再次请问一遍，尊敬的神灵种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迎着吉普莉尔的视线，陈默目光平静道：“能先放开他吗？” 　　“当然。” 　　虽然喜欢战斗，但吉普莉尔对凌虐弱者并不算有多热衷，当即就松开手把里克扔到了陈默面前。 　　“大人……” 　　“行了，你就在这里好好躺着吧。” 　　落地瞬间，里克只感到浑身传来泡热水澡般暖融融的感觉，之前受伤的疼痛竟然奇迹般的消散了，然后就看到陈默越过自己，走到了那个天翼种少女面前。 　　“你打算挑战我？”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陈默微微眯起眼睛。 　　“尊敬的神灵种先生，您完全没必要对我一个小小的天翼种生气。”吉普莉尔仿佛察觉不到空气中凝结的敌意般轻快微笑起来：“您亵渎了众神的威严，这是我的主人对您降下的惩罚，就像之前您对狐疑之神、锻造之神，还有森林之神所做的那样，弱肉强食，不是吗？” 　　陈默凝视了片刻吉普莉尔脸上露出的笑容，然后将视线转移向暗红天穹。 　　“阿尔特修……！” 　　耀眼的银白光柱冲天而起，直到数千米高才稍微减缓冲势。 　　山巅之上，倒插在地的幽紫剑刃忽然升腾起摇曳不定的光焰。 　　凛冽的风声呼啸得更疾了。 　　PS：游戏人生卷即将完结，群内已经开了关于下个世界的投票调查，请各位尽快确定选择 　　兔食谭：645533406，入群密码就是书名 第五十五章 审判（四） 　　轰隆！ 　　漆黑雷霆重重划过天际。 　　自从多年前旷日持久的神战拉开序幕以来，整片天空都被损毁的精灵回廊染成血红，无论是日升月落、昼夜更迭，还是四季变换、风月流转的自然现象，全都变成了各种族口口相传的童话故事里虚幻缥缈的光景，至于说闪电雷霆那就更是无迹可寻了。 　　漆黑电光如同章鱼触手般缠绕住虚空中某处隐匿行踪的所在，然后狠狠一绞，雷声大作间，整片虚空都跟着发出不堪重负的申吟，同时隐藏在其中的庞大城市也缓缓浮现出来。 　　由幻想种扭曲空间所形成的浮空之城——阿邦特·赫伊姆。 　　身沐雷霆，陈默站在城市上空，看着整个「阿邦特·赫伊姆」内聚集到一起，并且向自己展现出战斗姿态的天翼种们，他轻叹一声，道：“如非必要，我实在不想将你们列为对手，不过……这句话你们现在应该也没办法理解，就当是神灵种无聊的慈悲吧。” 　　说到最后，他望了身处所有天翼种最前方的阿兹莉尔一眼，表情略微遗憾的摇了摇头，浩瀚神力绽放出蕴含着无穷无尽压迫感的璀璨光辉，那是只属于神灵的威严！ 　　“神力：5000/s（10494010/10500010）” 　　随着神力的疯狂燃烧，某种无形中的东西被撕开一道缝隙，瞬间，恐怖的杀意仿佛磨盘般从「阿邦特·赫伊姆」上空碾过，留下一条湛蓝发光的灵骸长河，河道两边不时会浮现出空间崩裂的碎片。 　　真是久违了啊，这种无拘无束释放力量的感觉…… 　　早在初次降临六千年后的迪斯博德的时候，陈默就已经尝试过挑战【十条盟约】的权威了，当时他付出了全身几乎所有神力作为代价，硬扛着盟约的束缚抽了某个妇人一耳光。 　　既然昔日他连【十条盟约】都可以破除，那么特图专门为他所定制的游戏规则当然也是能够违反的了。 　　至于说代价…… 　　每秒一万神力的消耗速度，对于现如今的陈默来说，也并非完全无法负担。 　　扣除掉自我恢复，以他一千万出头的神力总量，满打满算可以坚持半个钟头时间，不过如果要利用神力进行攻击的话，这个时间肯定会缩水许多就是了。 　　所以就维持在最低出力限度吧。 　　沐浴在海潮般的光辉当中，陈默屹立如山，他微抬起双手，掌心握拢时，两柄小剑一左一右出现在他手上。 　　【怀疑】神髓之剑。 　　以及【锻造】神髓之剑。 　　下一刻，陈默消失在了半空，与此同时，「阿邦特·赫伊姆」的地面上多出来了一双染血的翅膀，那曾经代表着天翼种强大与骄傲的光之羽翼，此刻被斩断之后，依然还在微微的抽动着。 　　阿兹莉尔完全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腰侧传来深入灵魂般的剧痛，连接精灵回廊的器官——天翼种的特徽，那双发光羽翼被斩落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正以平静目光回望向自己的那道身影，她视线恍惚了一瞬，然后脸上忽然露出狂热的表情。 　　“全天翼种——弑神之时已至——高呼吾主最强之名吧！” 　　霎时间，数千道光之长枪携带着令空间荡开涟漪的恐怖力量狠狠落下，焚烧天空与大地的闪光贯穿了整座城市主体，将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的背部炸出几乎足以致命的庞大伤口。 　　“呜——！！！” 　　悠长的哀鸣声中，幻想种挣扎般的摇晃着尾鳍，但却依然止不住向下坠落的身躯。 　　而同时承受了数千道天击的空间此刻也已经被强制性地开了个巨大的洞，洞口往前方推挤扭转着合拢，将影响范围内的一切，全都变成支离破碎的残骸。 　　成功了吗…… 　　即使数千道天击共同落下所产生的威力是如此强大，甚至就连攻击外溢的余波都足以重创种族序列排名第二位的幻想种，但在场的众多天翼种仍然不敢肯定这道攻击是否真的起到了效果。 　　毕竟，她们攻击的对象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灵！ 　　就在所有天翼种都将目光投向扭曲破碎的虚空当中时，吉普莉尔背后，一道黑衣身影缓缓浮现出来，伸手反扣住了她的脖颈。 　　“乱动的话，可能会稍微有一点点痛……所以千万不要乱动哦。” 　　听到声音的同时，吉普莉尔只觉得咽喉上犹如被施加了【空间转移】魔法一样，勒得她完全透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 　　来不及细想，她几乎本能般的提聚起精神力，周身刹那间已经变得坚逾精钢。 　　然后陈默把另一只手轻轻放到了那双发光的洁白羽翼上。 　　作为天翼种连接精灵回廊的重要器官，翅膀是她们身上触觉最敏感，也最容易感到疼痛的部位。 　　陈默缓缓扣紧手指，指尖深深地陷入羽毛和血肉之中，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为心仪的姑娘梳理头发般，由翼根一路拉到翼尖，但凡手指经过的地方，那原本柔软温热、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羽翼直接被活生生剥离了血肉，大蓬大蓬的光羽纷纷而下，露出内部的森森白骨。 　　吉普莉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然后又快速由白转青，浑身颤抖得像是筛糠一样，瞳孔不断重复着扩散与收缩的过程，虹色长发迅速被冷汗打湿得贴在背上，在这前所未有的剧痛面前，天翼种所谓的骄傲完全成了个笑话，她连一秒都没能撑过去就发出了啼血般的哀鸣。 　　片刻之后，洁白羽翼已经变成了两副纤细骨架，耷拉在屁股后面不停抖动着。 　　陈默松开手，吉普莉尔立刻身体一软坠下高空，连接精灵回廊的羽翼近乎全毁，她现在连维持飞行都做不到了。 　　另一边，眼见吉普莉尔身受重创跌下云端，阿兹莉尔赶紧追了下去。她的翅膀之前就已经被陈默斩断了，虽然勉强还能维持飞行，但参与战斗肯定是不行的，留下来反而会碍着其他天翼种。 　　看着阿兹莉尔追着吉普莉尔离开，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不过随即，他又重新舒缓开表情，手中握起神髓之剑，目光淡漠而平静的环视向周围的天翼种们。 　　“没有下次了。” 　　与话音的最后一个字重合，充斥着冰冷杀意的凛冽剑光狠狠撕开了天翼种少女肌肤柔嫩的胸膛。 　　轰！ 　　随着生命的逝去，天翼种少女原本就是由战神阿尔特修以魔法术式编织出来的身躯立刻溃散还原成精灵粒子的形态，如同礼花般在半空中绽开。 　　第一次，然后是第一千次。 　　陈默冷酷而效率的重复着杀戮，轻盈剑光在他手中跳跃出赏心悦目的美丽弧度，很快就将最后一个天翼种也斩于剑下。 　　他本来就是怪猎和人屠出身，当初在地下城里，即使拖着连100点也不到的属性，都可以一剑一剑亲手宰杀掉数以百万计的怪物，这种割草的活计自然是再顺手不过了。 　　随着最后一个天翼种少女化作精灵火焰消散在半空，陈默忽然所有所感的抬起头。 　　下一瞬间，暗红天穹变成了白昼。 　　并非单单只笼罩头顶的这一小片天空，整个世界都在此刻成为了光的海洋。 　　一道巨大到不可思议的门扉缓缓从虚空中打开，刹那间爆发出的强烈光芒甚至让陈默也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随后他看到了跨越门扉来到现世的那位伟大存在。 　　那双金色的眼，有如刀刻般的线条，以及神辉下起伏荡漾的波纹。 　　“你们神，都是不穿衣服的吗？”陈默诚心诚意的提出了问题。 　　回应他的是一道清冷而孤傲的声音。 　　“外貌之物，对于我等神灵而言，不过轻易便可改变，既然连真与伪都失去了界限，又何必纠结于表象呢？” 　　“原来如此。” 　　陈默虚心受教的点了点头。 　　而看到他如此平静的态度，阿尔特修也不禁疑惑反问起来：“你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我说我怕，你能放过我吗？”陈默说着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我说我怕，你能把神髓交给我吗？” 　　“放过你也并无不可，但为何你如此执着于同类相残？” 　　陈默笑得越发无奈起来：“并不是什么执着，只是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 　　“我明白了。” 　　神辉背后，阿尔特修高举起右手，一道如同之前那些天翼种少女们释放出来的天击外形的光枪在她掌心凝结。 　　下一刻，宇宙深空中的无数繁星突然黯淡了下去，数量庞大到足以掀起飓风的精灵不断从天空和大地涌来，整颗星球的精灵回廊都出现了瞬间的枯竭。 　　力量显现而出，规则被赋予形态——此乃最强——世间法理重新书写下定义。 　　陈默微眯起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化为银白，从神灵的视角，他能够看到更多东西。 　　阿尔特修所凝聚的这道攻击，已经不能说是力量有多强了，在她的右手上，那炽烈闪耀的光枪即使是整个世界都足以洞穿。 　　“那就以我之【最强】，来给予你永恒的解脱吧。” 　　她张开神辉闪耀的纯白光翼，犹如向湖面投下一枚小石子般，轻轻抛下了已经凝聚成型的光枪。 　　下一瞬间——世界，颠倒了。 　　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存在与不存在相互转换着定理，那是足以让神灵之下的生物看一眼就彻底丧失理智，陷入疯狂的光景。 　　陈默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浑身汗毛倒竖，脑海内警钟长鸣，似乎就连每个细胞都在大声催促他逃跑，否则就会没命的危机感了。 　　他当然是个惜命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刚穿越到欧拉丽之后就甘于冒险去找建御雷索要成神的机会。 　　如果能跑，如果有得选，他现在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拔腿就跑。 　　但他没得选。 　　六千年前的这潭浑水在他的插足之下已经完全被引导到了与原本历史轨迹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另外一个方向上，特图那边绝对是得罪死了，所以他不能输。 　　而想要赢，就必须终结掉这场大战。 　　陈默凝立空中，三把神髓之剑环绕在他周身极速飞旋着，剑锋每次切开气流，都会发出凄厉的尖鸣。 　　光枪近了，反而看不出原本长枪的外型，恍惚之间，竟然犹如一道浩瀚无边的长河，轰隆巨响着吞噬掉沿途所经过的一切。 　　陈默伸手抓过用自然之神的神髓锻造出来的碧绿长剑，同时周身不断往外喷发出漆黑火焰，转眼间已经化作一颗燃烧着的星辰，义无反顾冲进了天河当中。 　　“呜啊啊啊啊啊——！！！” 　　属于战神的力量穿透了包裹在陈默身体周围的神力火焰，又将附着在他体表的心意之光焚烧殆尽，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神躯，令他不住发出声嘶力竭的狂吼。 　　比万载光阴还要更加久远的一瞬过后，天河末端，一道几乎已经完全透明的漆黑星辰飞射而出，逆向贯穿了阿尔特修的神髓。 　　然后星辰本身也彻底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燃烧着消散在了战神最强不败的神辉光环当中。 第五十六章 衔尾之蛇 　　首先注意到的，是光。 　　明亮而璀璨，仅仅只是目视就会刺痛双眼的光。 　　强烈而炽热，仿佛火炬般升腾着灼烧万物的光。 　　纯粹而圣洁，大公无私地普照寰宇的净化的光。 　　黑暗而深邃，犹如踏入到无间炼狱里污浊的光。 　　并非由于周遭的环境对比才使光的存在显得耀眼而突出，只是因为在整个被映照为纯白的世界里，光辉本身便已经足够醒目鲜明。 　　“小吉……准备好了喵？” 　　荒芜大地上，阿兹莉尔一只手搀着吉普莉尔，另一只手朝向天空伸出。 　　“空间转移——呜喵！” 　　数量庞大的精灵随着她的呼唤聚集而来，接触到已经被斩断的羽翼时，切面平整的茬口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凝聚不散的璀璨银辉，搅乱精灵粒子的同时也让她忍不住再次痛呼出声。 　　“阿兹莉尔……” 　　看着天翼种少女以往那双清澈灵动的双眸逐渐变得黯淡下去，吉普莉尔脸色苍白的开口劝慰道：“没事的，主人是绝对不会输的，不要这么勉强自己……你现在伤得太重了。” 　　伤…… 　　听到吉普莉尔的话，阿兹莉尔忽然将目光转移到她背后，那里本来应该有一双散发出纯白光辉的美丽翅膀才对，但现在却变成了毫无美感可言的光秃秃的染血骨架。 　　要说伤势的话，吉普莉尔还要在她之上。 　　“主人是最强的——在这天地间举世无双！灰尘般渺小的存在，自然是无法威胁到主人……但是，我等身为主人手中最锋利的剑，又怎么能容忍有愚昧之辈在主人面前展露出他们肮脏的爪子呢！！” 　　阿兹莉尔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坚定而决然的注视着被光辉染成洁白的天际上，那道犹如启明星般亮起的伟岸身影。 　　“再试一次——空间转移！！！” 　　外界的精灵无法使用，那就更加的压迫自身！ 　　肉眼可见的，阿兹莉尔的身体开始快速变小起来，由双十年华的少女，变成不足十岁的幼小女童，前后不过仅仅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但是，还不够！ 　　作为涉及到空间类型的魔法，【空间转移】需要消耗的精灵数量与转移的距离是成正比的，而如果要一下子从地面转移到两万多英尺的高空，更是必须消耗数量极为庞大的精灵粒子才行。 　　诚然，这份消耗在天翼种的概念里大概也就跟普通人呼吸一下所费的力气差不多，但阿兹莉尔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再连接上精灵回廊了，打比方的话就像是一个憋气的人一样，而她强行使用魔法的举动，更是犹如在憋气的基础上进行剧烈运动，严重点甚至直接死掉都不是没可能。 　　所以看到阿兹莉尔身体变小成十岁不到的样子时，吉普莉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力拽了下她的胳膊，把她从使用魔法的状态下打断了出来。 　　“……呼呼……呼呼……小吉……你……都在干什么喵！” 　　幼小的身体瘫坐在地上，阿兹莉尔半是疑惑不解半是愤怒的盯着吉普莉尔。 　　即使还没有真正用出【空间转移】，但她已经累到连说话都要努力喘息的程度了。 　　“阿兹莉尔，你冷静一点。” 　　拽住阿兹莉尔之后，吉普莉尔也跟着坐到了她旁边，语气认真而严肃的说道：“刚才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你的身体绝对会撑不住的……你会死啊！” 　　她的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天翼种的身体本来就是阿尔特修用魔法术式编织出来的，过度透支本身所蕴含的精灵的话，一但超过某个临界点，魔法术式就会迎来崩溃——也就是对于其他种族来说的，死。 　　阿兹莉尔是战神阿尔特修所创造的第一个天翼种，她当然也知道这点，但她却不在乎。 　　理由同样是因为她是战神阿尔特修所创造的第一个天翼种。 　　“……你是在——开玩笑吗……小吉——！？” 　　阿兹莉尔抬起头，目光笔直怒视向脸色苍白的吉普莉尔。 　　“你的意思是——要我坐视主人遭到挑战吗！并且还什么都不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就在吉普莉尔打算再好好规劝下阿兹莉尔的时候，一股令整颗星球都为之撼动的力量忽然从云端彼岸传来。 　　“是主人！” 　　感受到这股仿佛从常理外诞生出来般的恐怖力量，阿兹莉尔瞬间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叫喊声，目光狂热而崇敬的看向云端。 　　战神阿尔特修所发出的一击——也就是神击。 　　璀璨耀眼的光枪肆意破坏着沿途所经的一切，无论有形或是无形、存在或是不存在，全都迎来了平等的毁灭，此刻哪怕是行星本身挡在这道攻击面前，也毫无疑问会被直接贯穿。 　　打个贴切的比方，就像筷子穿豆腐一样。 　　于是，天地间唯一的法则得以昭显——最强。 　　因为拥有既无可匹敌、亦无法阻挡的力量，所以才是最强。 　　因为是最强，所以才拥有既无可匹敌、亦无法阻挡的力量。 　　就连因果也在这一刻被颠倒倾覆—— 　　眼前几乎要粉碎星辰的光景，让阿兹莉尔内心升起无限的自豪与崇拜之情。 　　——看吧！自作聪明的灰尘们！这就是主人最强不败的力量！ 　　——可怜可悲的虫豸啊！爬在地上徒劳的挣扎吧！反抗吧！ 　　阿尔特修仅以一发神击的力量便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乱当中，天空与大地共同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重哀鸣，行星内部的精灵回廊直接被抽取到枯竭——这还只是神击的威力余波而已。 　　难以想象，此刻作为【神击】的首要攻击对象，那位渺小而狂妄的异神究竟面临着何等恐怖绝伦的景象。 　　一瞬间……不，或许连一瞬间都不需要，就直接被消灭掉了吧？ 　　怀抱着如此坚定不移的信念，阿兹莉尔仰首注视向淹没整片天空的光辉长河，天翼种优秀的身体素质让她能够清楚看见两万英尺高空那道正在炽烈燃烧的漆黑星辰。 　　面对仿佛无边无际的天河，星辰所散发出来的光辉是那么渺小而脆弱。 　　真是可悲啊…… 　　下一刻，在阿兹莉尔期盼的注视当中，漆黑星辰呼啸着逆冲进神威浩瀚的光辉长河，然后很快又从天河彼端飞射出来，径直贯穿了阿尔特修胸口处的神髓。 　　“诶……？” 　　狂热信仰的笑容凝固在了阿兹莉尔脸上。 　　……梦？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梦？ 　　吉普莉尔比阿兹莉尔要稍好一些，但她也是被吓得不轻。 　　神灵种被贯穿神髓之后就像人类种被击穿心脏一样，毫无疑问——会死。 　　也就是说……阿尔特修……死了？ 　　那位最强不败的战神，天翼种的创造主……阿尔特修，死了？ 　　直到一声冰冷到极点的呼唤从她们头顶传来，阿兹莉尔和吉普莉尔才总算是脱离了那种如在梦中般的恍惚状态。 　　“战神阿尔特修——已经死了！” 　　荒芜大地上，蓝色的灰飘然落下。 　　阿兹莉尔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不断挥洒下灵骸灰烬的淡蓝光翼正斜向天空展开。 　　“被庇护我等人类种之神，主掌【湮灭】与【武斗】的陈默大人——杀死了！” 　　里克面无表情的冷酷宣告着战神阿尔特修的死讯，但在他眼中却丝毫看不到任何一分自豪或是兴奋的神色，反而凝聚着浓而不散的沉重哀伤。 　　阿尔特修确实是死了。 　　但除了阿尔特修之外，陈默也已经殒落了。 　　【最强】与【湮灭】的斗争，最终以双方同归于尽收场，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位慈悲地愿意提供给人类种庇护的神灵，从今往后便彻底消逝成为神话、成为历史，再也回不来了。 　　但祂所遗留的意志，里克却牢牢记在了心底。 　　——弑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默会对弑神抱有如此之深的执着，甚至就算与战神阿尔特修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但里克还是将这份意志牢记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暗红天穹，随着阿尔特修之死，神击的光辉也已经彻底散去，在比天空更加高远的黑暗宇宙深处，星光仍在熠熠闪烁着。 　　即使狐疑之神、锻造之神、自然之神，甚至就连战神也都殒落了，但神灵种却并没有就此死绝。 　　世间还有真神存在的踪迹。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吗！” 　　思忖当中，里克忽然恍然大悟般的睁大了眼睛。 　　弑神兵——弑杀神灵的兵器，原来指的并不是这个魔法兵装，而是【人类种】本身啊！ 　　人类种，才是陈默真正的【弑神兵】！ 　　“既然这是您为人类种选择的道路的话……” 　　一念及此，里克朝着虚空中已经彻底消逝的那位神灵虔诚地低下了头。 　　“向您的意志宣誓！” 　　…… 　　要说人类这种生物，力气又小身体又脆弱，随便来个肉食猛兽都能轻易夺走他们的生命，实在是废柴到不可思议了。 　　但就是这么废柴的人类，却站上了食物链无可置疑的巅峰，最厉害、也是唯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们懂得思考，拥有一颗聪明的脑袋。 　　思考、行动、遭受挫折、思考、发现不足、思考、改进不足、行动、遭受挫折、思考、发现缺陷、思考、弥补缺陷…… 　　人类就是在这么一个不停思考，不断完善自身的过程中，一点点攀爬上了星球霸主的地位。 　　以往的教训……那可真是吃得够多了。 　　刚开始很天真的以为会是穿越加金手指的逆袭之路，轻轻松松无压力成为人生赢家……然后差点就死在了地下城里面。 　　拥有力量之后又不懂得活用力量，更没有身为强者的自觉，做过好多好多后悔的事，也伤害过好多好多人，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的回忆啊…… 　　或许那个家伙说的也没错？ 　　自己就是那种只有尝到过血的教训之后才懂得悔改的糟糕类型吧。 　　那么，这一次又犯了什么错呢？ 　　不存在物质、不存在能量、不存在时间、不存在空间、不存在法则，甚至就连【不存在】的概念也不存在的虚无当中，有如星云一般璀璨的、浮现出五芒星的多面体，以及星形正十二面体的杯子正向四周绽放出光芒。 　　然后一道意识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认真思考着，并得出了结论：「斗争」本身就是错误的啊。 　　因为斗争不会创造出任何东西，只会伴随着无尽的伤害与痛苦。 　　这种毫无收益的消耗行为……嗯，就像蛀虫一样呢？ 　　系统，你说呢？ 　　虚无当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意识本身的思绪仿佛回音般不停飘荡着。 　　真寂寞啊…… 　　意识累了，于是就沉沉睡去了。 　　他决定不再醒来，因为他已经厌倦了斗争，或许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错？ 　　不过很可惜，他的这份愿望并没能得到实现。 　　星杯照耀下，一抹摇曳着幽紫焰光的琉璃剑影在虚无当中浮现。 　　“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啊——大叔！” DATE A LIVE 约会大作战 第一章 欢乐孤儿院，素质你我他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 　　比如干着莫名其妙的事的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人，拥有莫名其妙的理想的人，兴趣爱好莫名其妙的人…… 　　不过这些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毕竟就连整个世界也都是莫名其妙的，更遑论人类本身这种性格多变的物种了。 　　而在孤儿院里，从院长妈妈到职工老师再到一个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们，大家都公认陈默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负责值班的女老师第一次见到他时，天空正下着大雪，一个瘦了吧唧浑身都散发出馊臭味的小男孩，穿得跟难民似的站在孤儿院大门口，他也不说话，只鼓着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眼神里散发出快死掉的人才会有的灰败感觉，差点没把老师当场吓出个好歹来。 　　那时候的陈默确实是快死了，据他自己所说，最近一次吃饭也是在一个星期以前，啃了小半块脏兮兮的面包，肚子里空得连寄生虫都被消化掉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隔天院长从医院配了服专门用来给小孩打蛔虫的药片，混着糖水吃下去没过多久，他就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寄生虫出来。 　　流落在外的孤儿，每天都过着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生活，肚子饿极了肯定是见什么吃什么，哪里还顾得上卫不卫生。 　　院长对此很有经验，她慈蔼的看着杀完虫之后乖巧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询问起了关于他来历和身世的问题。 　　不过对于院长的询问，除了最开始即答的名字是陈默之外，其他问题就都是一律回答不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父母是何许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孤儿……总之，他完全没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任何记忆。 　　作为社会福利性质的机构，孤儿院本身就是为了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才设立的，况且现在遇到这么可怜的孩子，院长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陈默从此就成为了孤儿院里的一员。 　　而在这之后，他身上异常的特质也逐渐显露出来，比如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心智和性格却比其他成年人都还要更加成熟，而且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他的多才多艺着实是惊煞了众人。 　　自从某次陈默摸进厨房自己给自己开小灶煮了碗肉丝面被值班的巡逻老师捉住之后，孤儿院里的伙食就被他一个人包圆了，对此他当然是抱怨连天，但耐不住院长提出的私人寝室的诱惑，最终还是低下了倔强的头颅。 　　除了化腐朽为神奇的烹饪能力之外，他还无意中透露出来对多国语言的精通，无字幕电影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飙出几句正宗老美口音的吐槽，那一瞬间的犀利，简直是把周围一众如听天书的老师们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是个神奇的小家伙！ 　　好像没什么事情是能难倒他的一样。 　　所以到年底的时候，校长找到陈默，并且交给他了一个往年都是由老师主持的任务。 　　“美树老师，美树老师，你看看这个谱子能不能弹？” 　　陈默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之后直接找到了负责教孩子们音乐的老师桃乃木美树，并且写了一张曲谱给她。 　　现场作谱，从落笔到收笔，中途毫无一丝停顿，动作简直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这孩子，竟然还会谱曲吗…… 　　桃乃木美树眼神闪闪发亮的盯着陈默，直到他停笔时才收起内心的惊叹，一边拿起曲谱，一边微笑着安慰道：“虽然喜欢音乐确实是很高雅的爱好，不过想要创作曲谱的话可不是……” 　　话音到一半，停住了。 　　“怎么啦，美树老师，可不是什么？”陈默睁着一双天真的目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可不是……可不是……”桃乃木美树结巴了半天，总算是把话捋顺了：“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庸才就能做到的事情。” 　　“哦，是说这张曲谱不行吗？” 　　“没有的事……这是首很欢快的小调……” 　　桃乃木美树放下曲谱，看着自己面前连十岁都不到的小男孩，嘴唇哆嗦两下，硬是憋住没有哭出来。 　　——我是在说我自己！我自己啊！我才是那个庸才啊！！！ 　　文艺演出＝歌舞表演＝唱唱跳跳。 　　陈默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事情，就仿佛脑海中存在某种机关，遇到有需要的时候就会自动把相关的东西弹出来，虽然他偶尔也会感觉奇怪，但这并不妨碍他活用自己脑袋里的那些知识。 　　不就是表演吗？唱跳歌舞而已，完全没有难度好吧？ 　　告别了美树老师，陈默大摇大摆回到孤儿们玩耍的前院，看着这群整天都只知道没心没肺吃喝玩闹的小屁孩，他忽然觉得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强烈的寂寥之感。 　　无敌，还真是寂寞啊…… 　　“陈默陈默！今天晚上做鸡腿来吃好不好？” 　　就在陈默感慨万千的时候，今年刚满八岁的真理子屁颠屁颠跑到他面前，一边用力吸了吸已经流到嘴边的鼻涕，一边似乎是想起了上次吃到的鸡腿的味道，小舌头从上嘴唇舔过，刚好把没吸干净剩下的鼻涕舔进了嘴里。 　　邋遢是邋遢了点……不过铜的事，能说邋遢吗？ 　　“就这么想吃鸡腿啊？” 　　“嗯嗯！” 　　看着点头的同时还津津有味的砸吧了下嘴的小女孩，陈默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结果只换来一双懵懂到仿佛把“无知”两个字写在眼睛里一样的目光。 　　“算了，你走吧。” 　　“不嘛不嘛，我要吃鸡腿……” 　　“赶紧给老子爬！” 　　没了使坏的兴致，陈默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不过真理子的话多少还是给了他一些灵感，片刻后他就拿着一个纸卷的话筒跑到了前院门口的石阶上。 　　“喂喂？喂喂喂？小朋友们，有谁今晚想吃鸡腿的？有想吃鸡腿的小朋友吗？” 　　——刷！ 　　几乎是在听到鸡腿两个字的瞬间，整个前院里面玩闹的小孩全都立刻停了下来，并且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石阶上面。 　　“看来是都想吃了啊？” 　　陈默顿了顿，接着道：“想吃鸡腿的话，接下来就都听我的，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做得好就有鸡腿吃！” 　　…… 　　作为孤儿院每年一度的压轴大戏，新年前的晚宴表演除了会有本院的老师和孩子们参加之外，以往被其他家庭领养的孩子们也会在他们新爸爸新妈妈的陪伴下前来参加，所以整个晚宴的气氛从总体上来说还是相当热闹的。 　　“……那么，让我们掌声欢迎下一个表演！集体合唱——《孤儿乐园》！” 　　轮到由陈默编排的节目的时候，院长首先叫了声好，然后啪啪的用力拍起手来，看得同桌的天宫市市长、市长书记，还有其他一些资助过孤儿院的慈善人士们纷纷面面相觑，搞不懂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 　　“这个节目不同！”院长红光满面的介绍道：“这是我们孤儿院里的孩子自己编排的节目，除了弹钢琴之外，其余部分从头到尾都没有老师插手过。” 　　“哦？” 　　市长是个有家室的中年男人，想起家里那个今年已经十岁了都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儿子，他不由得来了兴趣。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您就看好吧，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院长边说边笑，显然对节目很有自信。 　　市长见此微微皱眉道：“怎么，你之前已经看过这个节目了吗？” 　　“没看过，不过编排这个节目的可是我们孤儿院里的大才子呢。” 　　想起陈默身上种种不可思议的异常之处，院长笑呵呵的跟市长推销起来：“他叫陈默，今年应该是八岁了，一年前来我们孤儿院的，这孩子那可不是我吹……” 　　就在院长逐条细数着陈默身上的优点的时候，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孤儿也登上了舞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旋律轻快的钢琴伴奏单独响起两次，第三次时，女孩们合唱的声音跟着传来。 　　“啦~啦啦啦~相亲相爱的一家~” 　　嗯……听起来是以呼唤亲情为主题的歌。 　　市长点了点头，同时还不忘跟身旁的书记官点评两句：“这歌听起来还不错。” 　　“是是，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想到和谐美满的家庭，又想到这些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们，真是可怜啊……” 　　书记官拍马屁的功夫十分到位，市长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看向舞台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第一句唱完，手拉着手的孤儿们当中，真理子独自往前迈出一步，走到了舞台最前面：“天上无云雨难下，地上无树哪有花？鱼儿没水活不了，哪个孩子没有家？” 　　听到她这句歌词，台下不少已经被新家庭容纳的孩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年龄小的更是直接哭了起来，孤儿院里的生活虽然说不上有多差，但“哪个孩子没有家”这句实在是太扎人心，特别是对于情感自制力几乎等同于无的小孩来说，眼睛一酸就哭出来了。 　　接在真理子后面的是所有孤儿的合唱： 　　“啊嘿嘿嘿嘿！ 　　啊哈哈哈哈！ 　　谁说我们没有家？ 　　谁说我们没有家？ 　　孤儿院中多温暖，院长爱我如爹妈！” 　　“哎，这些孩子……” 　　院长故作一副叹息的语气，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收不住。 　　“您为孩子们做了这么多，这份夸奖也是应该的。”同桌的慈善人士都纷纷露出和善的微笑，边笑边对她敬了杯酒。 　　舞台上，远远看着院长那桌宾客尽欢的情景，陈默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拿捏着腔调开口唱道：“你们没有了爹和妈~你们每个都没有家~没有亲友帮助你~孤苦伶丁怕不怕~~？” 　　“啊嘿嘿嘿嘿！啊哈哈哈哈！” 第二章 孤儿之巅，逍遥无边 　　什么叫做一曲唱罢全场惊？ 　　歌词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整个晚宴上的大人们犹还沉浸在那种瞠目结舌的震惊当中。 　　要说这首歌的立意好不好？以孤儿的视角阐述出虽然身为孤儿但却丝毫不感觉自卑的独立自强心态，以及对孤儿院院长和老师们的喜爱，立意上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关键在于听完整首歌之后，留给大人们印象最深的部分却不是歌里的立意，而是那几句感官极为微妙的歌词…… 　　没爹没妈没有家？ 　　“这位……小朋友，还真是有意思啊……” 　　天宫市市长边说边喝了口水，以掩饰自己略微有些失态的表情，就连一直都是从善如流的市长书记此刻也笑得极为勉强，听了刚才那首《孤儿乐园》，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群小孩给骂了一通一样。 　　不过市长终究还是市长，能在政坛里滚进滚出还给自己混了身官皮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所以他很快就忘却了那几句歌词，转而开始对编出这首歌的陈默感兴趣起来。 　　如果说《孤儿乐园》是他专门编出来讽刺自己这些大人的话，那这份心机和城府简直都快追上成年人了，难以想象对方竟然会是一个八岁的稚童。 　　而且即使没有这层深意在里面，单论从音乐上表现出来的才华，对方能够以八岁的幼龄编写出一首完整的童谣，而且曲调还丝毫不输于那些成名的童谣音乐家，这本身就是一件足够令人眼前一亮的了不起的成就了。 　　想到这里，市长不由得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话：“这位小朋友，还真是有意思啊……他是叫陈默对吧？华夏人？” 　　“是不是华夏人我们也不清楚，只是他自己说的名字叫陈默。”院长见市长并没有生气，立刻为他解释起来：“事实上除了名字之外，他以前的记忆也全部都想不起来了。” 　　“失忆？” 　　市长愣了片刻：“既然失忆了，那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作词编曲？还有你之前说他会很多门外语吧，哦对，做菜也很好吃，这是失忆的人该有的样子？而且他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说到最后，市长忽然眯起眼睛，像是要把坐在餐桌对面的孤儿院院长从外到内看个通透一样，语气里带着冷意道：“院长，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孤儿院利用孤儿来骗取更多的资助，以便于院长和职工老师们中饱私囊——外地的省市曾经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譬如通过虐待的手段强迫孤儿们进行高强度学习，进而营造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假象，让不知情的外人觉得孤儿院似乎真的对孤儿们很好，培养孩子的方式也很高超，从而纷纷慷慨解囊，大掏腰包。 　　坐在市长的位置上，这样的事件他知道很多，个中隐情也了解得十分清楚，所以联想到孤儿院长之前的话和陈默的表现之后，他才会有此一问。 　　而听到市长的质问，孤儿院院长也一下子傻眼了，随即她哭笑不得的反问道：“我为人是什么样，市长您还能不清楚？这孤儿院我都管理了将近十年了，要是真想做点什么的话，还能等到现在？” 　　“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市长点了点头，看到孤儿院长脸色不怎么好看，立刻换上副笑脸安慰起来：“你也别生气，大家都是为了孩子们好，关心则乱嘛。” 　　听到市长放软话，孤儿院长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下来：“你们这些人啊，整天大话一套一套的，要真是为孩子们好的话，那就多捐点钱啊，多捐点钱也能多让几个孩子读上更好的学校……喏，就是刚才编出那首歌的陈默，他今年都已经八岁了，这么聪明的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啊，真不应该荒废在我这孤儿院里面。” 　　捐钱…… 　　随着孤儿院长提到捐钱的事情，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慈善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率先表态作出回应。 　　虽然在座的慈善家每个都是身价数十亿日元起步的富豪，但捐助孤儿也不是什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按照院长的要求，“多让几个孩子读上更好的学校”，可什么样的学校才算更好？私立贵族学校每年光是学费就要三四十万日元，一个孩子三四十万，十个孩子就是三四百万，一百个孩子就是三四千万，孤儿院一年下来收留的孤儿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去做慈善，他们扪心自问还没有那种气量和胸襟。 　　说到底，区区一个天宫市的孤儿院，无论本身能量还是影响规模，都实在太小了，大富豪们没兴趣资助，小富豪们又资助不起，夹在中间的孤儿院两边都讨不到好，也是相当的难做。 　　最终，还是市长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那个叫陈默的孩子，等到明年开学季就安排他到枫景贵族小学校去读书吧……其他孩子也挑出几个聪明点的，全部由我来亲自资助。” 　　“麻烦院长也帮我挑两个孩子，同样送到枫景贵族小学校。”作为职业舔狗，市长书记立刻跟着表态说道。 　　而看到市长和市长书记都主动包揽了一部分慈善捐助，其他慈善家们只能无奈的低头认栽，毕竟作为商人，要是不能和政府打好关系，往后生意肯定不会好做，这是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资助一个……” 　　“我也资助一个……” 　　“那……就帮我也记一个吧……” 　　“我资助两个……” 　　“我也……” 　　看着一桌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慈善家们，院长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谢谢，谢谢大家，我替孩子谢谢你们了！” 　　…… 　　“要送我去上学？” 　　新年晚宴之后的第二天，陈默表情有些错愕的听着院长的话，心里忽然翻涌起强烈抗拒的念头。 　　按年龄来说，他也确实该去上学了。 　　不过为什么自己会对上学这么的厌恶呢…… 　　陈默并没有纠结太久，既然不喜欢的话，那不上就是了：“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呢，学校里很好玩的……”院长循循善诱的笑着说道：“不仅有其他上学的小朋友，还有能教你很多有趣知识的老师，比孤儿院有意思多了。” 　　“教我？” 　　陈默摇了摇头，在孤儿院呆了整整一年，他观察过很多职工老师，按照知识的掌握水平，他们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不学无术”了，刚开始陈默还以为是这些老师们不够专业的原因，直到后来偶尔几次接触到教师类型的领养家属时，他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职工老师不够专业，而是自己对知识的掌握水准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所能达到的程度。 　　对此，陈默一直都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 　　一个学习知识的速度是普通人十倍的孩子可以被叫做神童，他可以十岁就上大学，十三岁就拥有多领域博士学位，二十岁不到就成为各个行业内顶尖的权威专家，没人会提出质疑，因为他是神童，神童当然会比普通人厉害，这是很正常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如果一个从来没有过任何学习经历的孩子，突然显露出通古达今的博学才智，情况又会是怎样呢？ 　　人们绝不会叫他神童，因为现如今是唯物主义当道的科学时代，任何事物都一定会有所解释，生而知之者只会被当成怪物，然后送上实验台，供科学家们分析并了解他生而知之的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陈默会拿出像《孤儿乐园》这种带着几分恶搞意味的童谣歌曲的原因，要是他真有显摆自己的意思的话，记忆里随便浮现出的一首升c小调小夜曲都足以成为传世佳作了。 　　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有资格来当他的老师？ 　　况且即使不论老师有没有资格教他的问题，光是想到自己要和一堆叽叽喳喳的臭屁小鬼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天天忍受他们不胜其烦的捣蛋作死，陈默都觉得自己脑袋疼得厉害。 　　但在孤儿院就不一样了。 　　在这里，他是说一不二的孩子王，职工老师们每顿饭都要受他的好处，所以平时对他也是尤为照顾，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甚至陈默都在考虑要不要稍微小露一手，把整个孤儿院都打造成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安乐窝了，他又哪里肯把自己往学校这个火坑里推？ 　　“我觉得孤儿院很好，上学的机会还是留给其他小朋友吧，他们比我更需要去学校学习知识。” 　　“呵呵，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其他小朋友们也都可以上学哦。” 　　对付不愿意上学的小孩应该怎么办？ 　　在孤儿院待了将近十年时间，院长显然是经验丰富。 　　答案很简单，既然讲道理讲不通的话，那只要不讲道理就可以了啊。 　　“上学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只是提前通知一下你，而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明白了吗？” 　　“……明白了。” 　　告别了“说服”熊孩子之后一脸春风得意笑容的院长，陈默独自踱步走到孤儿院楼顶的阳台上，目光无限惆怅的看向天际垂落的夕阳，想着自己从此以后就不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快乐男孩了，他不禁忧郁的叹了口气。 　　“感觉已经不会再快乐了，快乐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陈默陈默！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跟屁虫真理子从背后走过来，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想要往他身上靠。 　　“没工夫搭理你。”陈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继续忧郁凝视着暮色斜阳：“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或许这就是成长的滋味吧？” 　　“成长……滋味……” 　　真理子舔了舔舌头，她又想起来陈默做的炸鸡腿的味道了。 　　“陈默陈默，明天做炸鸡腿好不好呀？” 　　“鸡腿鸡腿，你脑子里难道就只有鸡腿吗？” 　　“呜……因为，鸡腿很好吃嘛……” 　　没救了…… 　　陈默再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和这种小屁孩之间的不同，他忽然觉得好心累，于是摆了摆手打发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等哪天我心情好了就做给你吃，让你吃到腻为止。” 　　“真的呀？！” 　　听到陈默的话，真理子脑海中仿佛涌现出无数金黄酥脆的鸡腿，立刻让她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强烈的傻气。 　　过了会儿，她才从兴奋当中平静下来，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陈默陈默，你怎么心情不好啦？” 　　因为我特么马上要和几百甚至几千个你这种傻逼小孩一起去上学，能高兴起来就有鬼了。 　　陈默撇撇嘴，想了个稍微符合点自己身份的借口：“你就当我是想妈妈了吧。” 　　“想妈妈……？” 　　真理子露出一脸傻得冒泡的痴呆表情，然后她忽然啊了一声，笑嘻嘻的说道：“可是你没有妈妈呀！” 第三章 你们别打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啊 　　当天晚上。 　　对于其他孤儿院的小朋友来说，得知自己竟然有机会到贵族小学去上学，他们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觉，黑灯瞎火的宿舍里不停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每个小孩都在肆意想象着即将开始的学校生活。 　　当然，这些小孩里并不包括陈默。 　　住在单独一间的私人宿舍里面，他正在认真思考着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臭屁小鬼们主动远离我呢……” 　　衣着形象？言谈举止？要是太过特立独行的话没准还会适得其反……人以类聚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扮演怪人万一吸引来了真正的怪人，那麻烦指数可就瞬间爆表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成为学校里最不受学生欢迎的类型呢……必须要好好斟酌一下。 　　陈默思来想去半天，设身处地的把自己放在十岁不到的小鬼头的视角上，辩证的去看待“最讨厌哪种人”的问题，并在最后得出了近乎完美的解答。 　　小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心眼小，也就是说他们很记仇。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只要想办法挑起那些幼稚小鬼的怒火，然后再把他们狠狠的欺负一顿，从此往后就再也不怕别人会不对他退避三舍了。 　　计划很完美，唯一的问题就是可能会遭到老师们的阻挠——那就只好把老师也连带着一起教训一顿了。 　　退学？ 　　他正好求之不得呢。 　　想出应付傻逼小孩的对策之后，陈默心满意足的上床开始睡觉，至于说打不打得过……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 　　枫景贵族小学校。 　　作为整个天宫市教学环境最好，同时也是收费最贵的私立小学，这里聚集着一大批来自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是富二代、官二代，是未来二十年之后天宫市上流阶级社会的主力军。 　　“你们这群垃圾。” 　　陈默擦了擦鼻血，往躺在地上正在痛苦呻吟的一个小胖墩屁股上狠狠补了一脚，立刻让他的呻吟声拉长变细，仿佛待宰的公鸡一样凄惨。 　　除了小胖墩之外，周围还凌乱躺着十几个哭哭啼啼的男孩，他们每个人脸都肿得跟猪仔一样，全拜陈默大耳巴子所赐。 　　“听好了，你们以后看到我就绕着走，有事没事都不准来找我，当然，如果有谁想报仇的话我随时欢迎……不过后果会怎么样你们可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放完狠话，陈默也懒得再在这些废柴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大摇大摆的就离开了天台，回教室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这是开学的第一天。 　　“第一天！这才第一天啊！你……你怎么能，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 　　三年级教导主任黑着脸边说边把办公桌拍得砰砰作响，他从教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转校新生里有刺头很正常，但在开学第一天就敢和高年级约架，而且还一个人把对面十几个人打得连他们妈都认不出来了，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现在行凶的罪魁祸首就大大咧咧站在他面前，还露出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光棍表情把他盯着……这特么算是什么事啊！ 　　“陈默小朋友！恃强凌弱、欺负弱小难道让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恃强凌弱？欺负弱小？”陈默哈哈大笑：“明明就是他们十几个人围殴我，怎么现在反倒还变成我恃强凌弱了？主任，你说的这话有点没道理啊。” 　　“你……你……！” 　　教导主任气得连肩膀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冷哼一声，拿出了对付小孩最大的杀手锏：“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狡辩了，明把你们院长叫来！真是没……” 　　说到最后时，教导主任的声音忽然收小，但看着他嫌恶中略带几分不屑的眼神，陈默脑海中莫名蹦出来一句话。 　　——真是没爹教没娘养的孤儿。 　　“想见院长就自己去孤儿院找她呗。”陈默朝他眯了下眼睛：“不过老头，我告诉你，要是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扣出来，真的。” 　　教导主任打了个寒颤，面前明明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但看着那双平静而冰冷的目光，他却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 　　“你……你在威胁我？！” 　　陈默扫了眼教导主任脸上惊怒交加的表情，右手揣进裤兜握住从圆规上拆下来的支脚，转身直接往办公室外走去。 　　而眼睁睁看着陈默离开办公室，教导主任到最后都没敢下定决心把他叫停下来，等情绪稍微恢复一些时，他忽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火也跟着蹭的一下从心头蹿了起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老师被学生威胁，这种事情放在高中或者初中都很正常，青春期的孩子也确实是比较难管束，但哪有小学生敢直言威胁老师的？ 　　而且他刚才竟然还真被唬住了！ 　　教导主任在三年级新生花名册里翻了半天，找到陈默家属栏里孤儿院院长的电话，直接拨通了过去。 　　“喂？请问是哪位？” 　　电话另一端传来中年女性疑惑询问的声音。 　　这样的询问对于教导主任来说可谓是相当熟悉了，基本每次联系学生家长的时候，他都会走一遍流程。 　　“您好，孤儿院对吧？我是陈默的教导主任……嗯，对，这边有些情况需要告诉您，您看现在是否有空来学校一趟……” 　　嘿嘿……威胁我？我教导主任还治不死你一个小学生？ 　　挂断电话之后，教导主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陈默忽然从办公室外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主任好！” 　　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陈默笑嘻嘻的问了句好，态度和之前那种不良刺头的样子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教导主任眉头稍微舒缓下来，心头冷笑了两声。 　　这是来向自己说软话来了啊……哼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亏自己之前竟然还被他吓唬住了。 　　“主任，我已经很认真的反省过了，之前打人是我不对，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随随便便就打人了。”陈默一脸诚恳的道完歉之后，又把手里的书放在办公桌上摊开，指着其中一句话问道：“这是德育老师送给我的书，不过里面有几个字不认识，主任可以告诉我怎么念吗？” 　　呵呵……说软话，装成好学生，博取同情…… 　　教导主任越发不屑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他凑近脸往书上看去。 　　“哪句话啊？我看看……” 　　下一刻，他眉头忽然狠狠的颤抖了两下。 　　【14歳に満たない者の行为は、罚しない】 　　日本国刑法第41条……14岁以下的孩子被视为无责任能力者，即在刑法上没有负责任的能力——也就是，免责。 　　“主任，这句话怎么念呀？” 　　教导主任缓缓抬起头，看到的是陈默脸上露出的深邃笑意。 　　他额头上几乎瞬间渗出了冷汗。 　　“14歳……に満たない者の行为は、罚……罚しない……” 　　“哦，原来是这么念的啊，主任真厉害！” 　　陈默笑得很高兴，嘴里一边重复着“14歳に満たない者の行为は、罚しない”这句话，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然后在教导主任眼神都似乎在冒着凉气般的惊悚注视下，“咔咔”的将刀片推出四格，从书上将这句话裁了下来。 　　收好美工刀和《刑法》之后，陈默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扭过头看着惊魂未定的教导主任，微笑道：“对了，主任不是说要见我们院长吗？需不需要今天放学我带你去孤儿院找她呀？只是路上可能有些偏僻，交通不怎么方便的样子。” 　　偏僻…… 　　交通不便…… 　　教导主任脑海中蓦然闪现出那把“咔咔”推出四格的美工刀，继而又想到“14歳に満たない者の行为は、罚しない”这句话，以及之前陈默威胁说要挖出他眼睛的话。 　　瞬间，一股寒气从他脚底升起，沿着脊背一路冲上头顶，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下。 　　这……这哪是什么小孩子啊？这分明就是个恶魔！ 　　“不、不用了……我忽然想起今天还有事……” 　　就在教导主任绞尽脑汁想着推脱理由的时候，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中年妇女神态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外。 　　“请问……这里是三年级教导办公室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默回头看了眼孤儿院院长：“院长妈妈，你怎么来啦？” 　　随后他又盯着教导主任笑了起来：“主任，是你叫院长妈妈过来的吗？” 　　对上陈默脸上的笑容，教导主任立马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表情真挚的把院长迎进了教导办公室里面。 　　“哎呀！您可真是来得太快了……请坐请坐，要喝水吗？还是说喝饮料？” 　　孤儿院院长有些受宠若惊的坐到了会客沙发上，然后惴惴不安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渴……那个……请问叫我来学校是陈默犯了什么错吗？” 　　“没有的事！” 　　教导主任瞬间瞪圆眼睛，仿佛自己的亲儿子遭到了什么子虚乌有的诬陷一样，正义凛然道：“我叫您来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孤儿院里的生活，以便于更好的关照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原来如此……”院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您可真是位热心肠的好老师啊。” 　　“哪有的事……教书育人只是我们当老师的本分而已……本分而已……”教导主任有些心虚的擦了擦冷汗。 　　院长拉过一旁的陈默，语气温和道：“陈默，还不快谢谢教导主任。” 　　“谢谢主任！” 　　陈默听话的道了声谢，乖巧得仿佛之前都是教导主任出现的幻觉一样，然后他接着说道：“以后我一定经常来找主任，书上还有好多字我都不认识呢。” 第四章 打雷咯，下雨回家收衣服喽 　　“下雨了啊……” 　　四月份，暖空气从南向北运动，遇到沿海这种气温较低的地区，暖空气遇冷凝结为雨滴，也就是所谓的多雨季节。 　　陈默从窗外收回视线，虽然四月的确是雨季，但这场雨来得却有些奇怪。 　　中午的时候还是旭日高照晴空万里的天气，吃过午饭还不到半个钟头就突然下起雨来，而且不是那种下一会儿就停的阵雨，看积雨云层的厚度起码得下到傍晚才可能会停了。 　　“陈默陈默，你在看什么呀？” 　　坐在陈默旁边的同桌是真理子，有鉴于他这几天来在学校里留下的赫赫凶名，无论高年级还是低年级的小孩都不敢触他的霉头，同班同学也对他有着相当程度的恐惧，所以敢挨着他坐的就只剩下真理子这个脑子里全是鸡腿的傻缺了。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真理子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整个上半身毫不设防的压在陈默身上，探着脑袋往窗外的雨幕里打量了几眼，然后才坐回位置上：“不好玩，只是下雨嘛……” 　　“你懂个屁。” 　　陈默瞥了她一眼，也不指望这个小傻逼能明白过来如此烟雨迷蒙的绝景到底有多么的诗情画意，只是伸手从窗沿抹过，就着雨水随意在课桌上涂涂画画起来。 　　不出片刻功夫，一幅无色的水墨风景画卷就已经显露出雏形，云与山与岸与水，共同勾勒出天地间万物勃发、欣欣向荣的春景，虽然仅仅只是粗略的构图，但却让人有种天地广袤无边的强烈震撼。 　　目光审视的看了会儿这幅自己用雨水随意涂抹出来的山水风景画，陈默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三两下就把桌面上的水渍全都擦干净了。 　　如果此刻有擅长水墨山水画的大师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会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发出痛心疾首的呼声。 　　风景易画，灵性难求！ 　　这么有灵性的一幅画，竟然说毁就毁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但对于陈默来说，这仅仅只是他无聊之下随便画出来的东西罢了，况且若说灵性，再怎么有灵性的画，都比不上真正的山水自然。 　　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当中，他不由得苦闷的长叹了口气。 　　虽然想出去欣赏一下雨色，但奈何下午还有课要上，他倒是不怕学校的这些老师，不过随便旷课的话肯定会被院长说教好久的。 　　开始后悔轻易答应来上学了。 　　“哎……” 　　就在陈默叹出第二口气的同时，紧追着他叹息的尾音，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忽然拉长了从教室广播中鸣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止是教室，整个学校、整条街道，甚至就连整个天宫市上空都回荡起同样的警报声，长久的、尖锐的、重复不断的响了起来。 　　“砰！” 　　紧接着警报声，年近不惑的班主任以丝毫不符合他年龄的毛躁姿态从教室外面冲了进来，眼神里面带着明显的急迫，扯着嗓子就开始疏散学生。 　　“空间震要来了，大家快跟我一起到学校的地下避难所里去避难，千万不要慌，谁都不要掉队！快快快快快，都动起来！” 　　——空间震！ 　　教室里的学生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班主任，然后他们纷纷开始往教室外面跑去，虽然是跑，但却没有发生任何混乱和拥挤的情况，类似的演练从他们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了，所以即使是小学生也能从容应对。 　　混在疏散的学生里面，真理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班主任老师注意到之后很快挤到她身边，温声安慰道：“别担心，真理子，学校的地下避难所很安全，不会有事的，老师也会一直陪着你们的哦。” 　　“不、不是的……” 　　真理子一边抽泣一边抬起头，说出了让班主任心脏险些停跳的一句话。 　　“陈……陈默……他刚才、刚才跑出去了……呜呜呜呜……” 　　…… 　　大约从三十年前开始，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种名为“空间震”的灾难，初登场就杀死了超过一亿的人口，而后三十年间陆陆续续又让成千上万人因此罹难，所以空间震又被称为史上最大的人口灭绝性灾难。 　　不过在陈默看来，所谓“史上最大灾难”也就那么回事了，能够杀掉一亿多人只不过是因为如今整个地球的人口密度太大而已，论波及范围，哪怕是三十年前最初降临的那场空间震，也只不过覆盖了小半个亚洲，远远没达到所谓“史上最大灾难”应有的格调。 　　那么“史上最大灾难”应该有怎样的威力才算不失格调呢？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陈默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璀璨的纯白光辉，由光辉组成浩瀚无边的长河，似乎就连整个世界都无法阻止这道光辉长河前进一般。 　　史上最大灾难……至少，也应该有一击就能毁掉整个星球的力量吧？ 　　一亿多人口的伤亡，以及小半个亚洲的覆灭，全然没有让陈默升起任何恻隐或者恐惧之心，反倒是令他脑海中产生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 　　这无疑是极为反常的情况。 　　陈默当然也有所自觉，他从很早以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被孤儿院收留开始，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最大的异常之处——他完全没有畏惧心和同理心。 　　他没办法感觉到害怕，也不会恐惧，不会同情，不会怜悯，任何时候都处于极端理智的状态之下——而这份异常当然被他用演技敷衍了过去。 　　“……重复播报，本区域刚才观测到空间震前兆，这不是训练，请居民立刻到最近的避难所避难！重复播报，本区域刚才观测到空间震前兆……” 　　机械式的警报声在空荡荡的城市上方回响飘荡，路边除了地基固定的房屋和随意停靠的私家车辆之外，其余任何高出地平面的物体都被保护进了地下。 　　陈默独自在街道上游荡着，目露欣赏的眺望向天地间如同轻纱般笼罩住万物的雨幕，神态轻松得简直就仿佛在进行郊游写生一样。 　　所谓的春风似箭，春雨如膏，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景象了吧？ 　　纵观四季，夏雨暴烈、秋雨萧瑟、冬雨凛然，唯有春雨是舒缓而温和的，那种滋润的感觉仿佛能浸入到骨子里一样，实在是妙不可言。 　　陈默就这么无遮无挡的淋在雨里，眯起眼睛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在雨丝下仿佛春草般勃发出无限生机。 　　而就在这份感觉达到顶点的瞬间，他忽然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半空。 　　绿色的女孩子…… 　　形容得有些问题，更正，应该是穿着装饰有兔耳的大件绿色斗篷，胳膊和双腿都格外纤细，拥有如同海水般湛蓝的长卷发，并且容貌精致到毫无瑕疵可言的女孩子。 　　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正在飞……或者应该说是悬浮？ 　　总之，就是脚不沾地的飘在半空中的状态。 　　她一言不发的看着陈默，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而陈默则是回以平静对望的视线，然后稍微往前走了几步。 　　走到女孩正下方的位置，他抬起头仔细观察起来。 　　“你……不害怕……吗？”女孩颇有些好奇的看着陈默的举动，小声询问道：“其他……人，都害怕……四糸乃……还有……空间震……” 　　“他们怕的不是你，也不是空间震。” 　　陈默摇了摇头，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头顶的位置：“他们只是怕死而已，不过我不怕死，所以我也不怕空间震，至于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一口大白牙：“白虎哎，够正点。” 　　“正……点？” 　　自称四糸乃的女孩一时没能明白过来陈默话里的意思，但戴在她左手的兔子玩偶却忽然动了起来，不仅动，还发出了声音。 　　“何等！何等的虎狼之词呀！小小年纪竟然就这么h，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色狼呢~把四糸乃看光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哟！” 　　“……哎？” 　　经过兔子玩偶的提醒，女孩这才注意到陈默的视线，顺着视线往上……她红着脸并拢双腿，右手用力捂住了斗篷下摆。 　　“啧……” 　　难得一见的好风景没了，陈默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对着兔子玩偶说道：“我也就眼睛占占便宜而已，你想要什么代价？把我的眼睛挖掉吗？我才这么小就要成为瞎子了，真是可怜啊。” 　　听到陈默自哀自怨的话，四糸乃左手往回缩了缩，眼睛里开始转动起晶莹的泪光：“四……四糸奈……不可以……” 　　“喂，喂喂喂！四糸乃，你该不会信了那个小色狼的话吧？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呢……色狼小鬼，你快说两句话啊？” 　　眼看四糸乃要哭出来了，兔子玩偶有些慌张的朝正在地上看戏的陈默喊了一句。 　　但玩偶急，陈默却不急，他歪着头打量着女孩泫然欲泣的小脸，过了好半天才笑眯眯的说道：“诶，你好漂亮啊，我们交个朋友吧？” 第五章 激将和傻瓜 　　“朋……友……？” 　　“对啊，朋友，就是可以一起做很多开心的事情，比一个人要有意思多了。” 　　似乎是被陈默的话给说动了，四糸乃露出有些向往的眼神，但戴在她左手的四糸奈却用力把两只小手推在她脸上，情绪相当激动的样子。 　　“四糸乃，不可以相信那个小色狼的话呀！他刚说过的吧，是看你漂亮才想跟你做朋友的，绝对是居心不良哦！” 　　“居……心……不良……？” 　　四糸乃的视线在兔子玩偶和陈默之间来回移动片刻，然后她开始慢慢从空中降落下来，站在地上时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仿佛鼓起很大勇气般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你好……我叫，四……四糸乃……冰芽川四糸乃……它叫四糸奈……是我……最好的朋友……” 　　“怎么样，小鬼，听清楚了吧？四糸奈是四糸乃最好的朋友！”兔子玩偶双手叉着腰，摇头晃脑的叫嚣起来：“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不怕死的色狼小鬼，四糸乃是绝对不会和你成为朋友的！” 　　“是吗……” 　　陈默没有去纠结为什么一个玩具布偶竟然会说话这种事情，他笑眯眯的走到四糸乃跟前，朝她伸出右手，同时对兔子玩偶挑了挑眉道：“我的名字叫陈默，很高兴能和你们成为朋友，四糸乃，四糸奈。” 　　“色狼小鬼，谁要和你成为朋友呀！赶紧离四糸乃和四糸奈远点，不然我就要叫四糸乃教训你了哦！” 　　不过事实上四糸乃并没有听从四糸奈的唆使教训陈默，反而在它无限震惊的注视下跟陈默握了握手，并且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我……也是……很高兴，和你成为……成为朋友……陈默……” 　　“你平时都没跟人说过话吗，怎么总是结结巴巴的？”陈默缩回手闻了闻，一股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狭促的笑了起来，这种笑容如果放在大人身上就只能说是猥琐，但陈默现在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所以看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四糸乃……一直都是，一个人……只有四糸奈陪着我……” 　　“那从今以后就是两个人了。” 　　陈默拍了拍胸口，露出一脸指点江山的表情：“虽然我比你小，但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看你这么傻乎乎的样子，以后我就罩着你了，来叫声大哥听听？” 　　“呸！呸呸呸呸呸！你这个下流胚的小鬼，还想让四糸乃叫你大哥？！”兔子玩偶伸手捂住四糸乃的嘴唇，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四糸乃，不准叫！他肯定是憋着劲想使坏呢！” 　　“……” 　　果然很碍事啊……这个玩具布偶。 　　如果不是几次三番都被四糸奈打断的话，像四糸乃这种单纯得甚至可以说是不谙世事的女孩，陈默早就把她忽悠得团团转了。 　　“不叫就不叫吧……对了，我听别人说精灵都有很厉害的能力，四糸乃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可以……控制水，还有……寒气……” 　　所以这就是突然下雨的原因吗？ 　　陈默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现在要一起去玩吗？四糸乃……嗯，还有四糸奈。” 　　“玩……？”四糸乃露出疑惑的表情：“去……哪里？” 　　“跟我来吧。” 　　陈默微微一笑，伸手牵住四糸乃，拉着她就往商业街走去。 　　“咿——” 　　细微的哀鸣声从身后传来，不过却并没有明确拒绝，柔软的小手僵硬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就任由他牵着了。 　　“喂，色狼小鬼！你要带四糸乃去哪里！” 　　四糸奈挥舞着软绵绵的小拳头锤在陈默背上，一点都不痛，反而有些痒酥酥的。 　　他回头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你叫我大哥啊，叫一声我就告诉你。” 　　“做梦！” 　　“那就是没得商量喽，这句话也同样还给你，想知道我要带你们去哪啊？做~梦~” 　　四糸奈气得哇哇大叫起来，挥舞小拳头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四糸乃！快教训他！教训他！” 　　“陈默……是朋友……四糸奈，要相信朋友……” 　　“我才不会承认跟这个色狼小鬼是朋友啊！” 　　牵着四糸奈在街上东拐西绕了半天，陈默最后在市中心的一栋商业大厦正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糸乃有些胆怯的看着眼前占地面积庞大的楼盘，周身不自觉开始弥漫起淡淡的冰寒气息。 　　“好玩的地方咯。”陈默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三楼到六楼都是电玩城，里面有不少好玩的东西，平时人多得不行，今天倒是被我们给包场了。” 　　“电……玩……？” 　　“没错，很有意思的，想去试试看吗？” 　　“嗯……” 　　不止是四糸乃，就连一路上都对陈默各种言语诋毁的四糸奈，此刻也跟着开始期待起来。 　　搭乘电梯来到三楼，平时几乎挤满了人的电玩城里，此刻冷清到连脚步落在地上都会踏出回音的程度。 　　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帮孤儿院的职工老师们开小灶赚来的万元大钞，陈默冲四糸乃挑了挑眉毛——准确的说应该是冲戴在四糸乃左手上的兔子玩偶四糸奈挑了挑眉毛，然后指向靠在墙边的一长排街机道：“怎么样，会玩街机吗？” 　　“当……当然会了！”四糸奈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她本身就是由四糸乃产生出来的第二人格，作为现世之后便会遭到人类抓捕和追杀的精灵，又怎么可能玩过这种东西，不过看街机上面只有几个按钮，好像并不是很难的样子，所以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充了一把大尾巴狼。 　　“那来两把？” 　　“来……来就来……！” 　　找到两台可以联机的机子，陈默直接去自助柜台换了两大屉游戏币回来，递了一屉给四糸乃之后，他也坐到位置上，往投币口里投入了一枚游戏币。 　　“叮咚！” 　　流畅的提示音过后，一阵紧密的鼓点电音从街机里传出，陈默把手放到摇杆和按键上，许多关于街机游戏的记忆和经验就自动从脑海中涌现出来，仿佛他曾经耗费了数十年精力去刻苦钻研过街机游戏一样。 　　这种由陌生到熟识的转变，实在是奇妙非凡…… 　　【请选择你的人物！】 　　令人眼花缭乱的过场动画之后，选人界面上，一排长长的角色列表缓慢滚动起来，陈默随意拉动两下摇杆，选择了一个拳脚来往间火焰与闪电交错的黑色劲装青年。 　　【为你的选择后悔吧！——在地狱里！】 　　青年动作干净利落地挥舞了一下右手，大片紫红色火焰随之腾起，然后又转身来了个三段踢，银白电芒在半空炸开，看上去很是帅气。 　　就在陈默选好角色之后，四糸奈那边也已经选定了一个身穿绿色迷彩军服的马尾少女。 　　【Combat readiness——】 　　加载读条完毕，随机到的游戏场景是艘宇宙飞船的走廊。 　　【Fighting！】 　　游戏开始的瞬间，陈默把摇杆往下一拉，左手快速在键盘上左右按动，然后摇杆转了一圈，屏幕上的角色同步做出了下蹲蓄力的动作，一轮火焰像是巨龙腾飞般冲向还呆滞站在原地的马尾少女。 　　【啊呀！】 　　被火焰打中，马尾少女立刻发出尖锐的惨叫声，血条直接滑落了将近四分之一。 　　直至此时，四糸奈才慌慌张张的控制着自己的游戏角色往后倒退。 　　果然是新手…… 　　侧过头看了眼坐在身边位置上，神情专注地盯着街机画面的四糸乃，以及因为是玩偶身体，所以双手不够长，操作起来格外吃力的四糸奈，陈默恶劣地笑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体会——来自地狱的怒火吧！！！】 　　【咿呀！】 　　小技能加轻拳轻脚打出红血之后，陈默看了眼街机屏幕左下角的三格怒气，直接放出终结技，毫无慈悲的彻底清空了马尾少女的血条。 　　【You win！】 　　【You lost！】 　　“怎么样，好玩吧？” 　　松开摇杆，陈默舒爽的长吁了口气，虐菜果然是释放压力的最佳方式，上学这几天可把他给憋坏了，现在连本带利都找了回来。 　　特别是看到兔子玩偶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欺负菜鸟到对方阴郁情绪爆表，实在是太让人愉悦了。 　　“四……四糸奈……没关系的……” 　　“再来一把！” 　　沉默了一会儿，四糸奈突然说道：“再来一把，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你这个小鬼了！” 　　“嚯？信心十足啊？” 　　陈默摇了摇头，得意洋洋的说道：“可我为什么要再跟你玩？手下败将呢，四糸奈~”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个可恶的小鬼！赢了就跑啊？！”四糸奈气得一对兔耳朵抖个不停。 　　“哎，说对了，像我这种小鬼，就是喜欢赢了就跑。” 　　“废话少说，你到底跟不跟我玩？！” 　　“不玩。”陈默抄着双手，阴恻恻的一笑：“除非……你愿意跟我打个赌，输了的人要叫对方大哥。” 　　“你卑鄙！” 　　“哎，又被你说对了，像我这种喜欢赢了就跑的小鬼，就是卑鄙。” 　　陈默抛了抛手里闪闪发光的一枚游戏硬币，笑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怕输呀？” 　　——怕输？！ 　　四糸奈当然知道陈默是在激将。 　　她也明白自己就算再来一把也绝对赢不了他。 　　但是…… 　　“好！小鬼你死定了！赌就赌！” 　　她已经上头了。 第六章 明天啊明天啊闪耀着美好的未来啊 　　陈默现在还小。 　　他当然很小，十岁不到的孩子，去哪里都会被别人当做弱势并且需要保护的一方。 　　但是他现在却已经开始思考起许多成年人才会感到困扰的问题。 　　——怎么才能搞到钱？ 　　告别了四糸奈和四糸乃，陈默站在雨后初晴刚好迎着傍晚火红云霞的十字街口，左手右手分别摸了摸衣兜，总共凑出来了三百二十五元钢镚。 　　刚好够他吃一顿不那么奢华的关东煮，或者点一份鸡蛋、培根、味增汤的标准速食套餐……哦，不对，培根不能点，点了培根至少得五百块了，所以就只有鸡蛋和味增汤。 　　穷！ 　　很穷！ 　　得想办法搞点钱，不然这日子真的没办法过下去了。 　　陈默一路上都在认真思考着怎么给自己多弄点钱花花，并且深刻反省了自己之前在孤儿院里靠给老师们开小灶来赚外快的行为。 　　辛辛苦苦一整年才挣了一万多日元，之前他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现在只不过带着两个随便哄哄都会咋咋呼呼半天的小傻逼在电玩城里玩了一下午，这一万日元就基本没什么搞头了，可见钱是真的不禁花，并且他挣钱的方法也有些问题，实在是太不效率了。 　　那么什么路子来钱才最快呢？ 　　股市？风投？搞搞专利？ 　　前两个根本不用考虑，那不是穷人能玩得起的东西，发明专利对他来说又太早了，很容易引来有心人的关注，况且他本身也不太喜欢当什么公众人物。 　　随着思考的深入，各种快速且安全的赚钱方法不断从他脑海中闪现而出，然后很快又被一一否决。陈默不得不感叹自己这副小孩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不便了，年龄成为了限制他的最大因素，哪怕再大个四五岁，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窘迫为难。 　　来钱要快，途径要隐蔽，不能影响自己的日常生活，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不会因为他的年龄而带来任何不利的影响。 　　在日本，雇佣童工被举报了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宪法里明文规定不允许以任何形式雇佣十三岁以下的儿童，否则一律会被判定为侵害儿童权益，所以要想找到来钱的路子是真的难。 　　带着满腔对金钱的热情和由此而生的忧愁，陈默经过图书馆时忽然停了下来，或许是空间震警报响起的时候人们跑得太急，地上掉了本彩色封面的漫画书，捡起来还在哗啦哗啦的淌着水，估计就算晾干也不会有人要了。 　　快速翻了翻被油墨浸染得看不太清楚内容的书页，陈默合上封面，侧过来瞟了眼作者的笔名。 　　本条苍二。 　　毫无印象的名字，但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从来都没怎么关注过漫画或者小说之类的东西，就算偶尔有听到别人议论，也不会刻意去追问作者的笔名是什么。 　　不过，如果是漫画和小说的话…… 　　陈默盯着手里被雨水浸泡得湿透了的漫画书，封面上情趣女仆装的女性漫画角色正对他露出清纯而妩媚的挑逗笑容，右边眼睛还闪了个可爱的wink。 　　隐蔽、安全、来钱快，同时还不怕身份被暴露出去。 　　“这倒是条好路子啊……” 　　抖了抖书上多余的雨水，陈默郑重的把漫画书揣进了兜里。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本漫画，而且还被泡得没法看了，但却对他有着重大的启发性意义。 　　…… 　　回到孤儿院的时候，陈默被院长重重的责骂了。 　　“行啊你，真是长本事了啊！这才一周不到就敢逃校了，真不怕被空间震卷进去？你说说看，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供你上学的市长吗？对得起那么关照你的学校主任吗？” 　　院长越说越气，难得动了真火，伸手拉着贴在陈默胳膊上水淋淋的衣服抖了两下：“你看看你这一身，像什么样子？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咱们孤儿院里最听话最懂事的孩子，结果你现在跟我玩叛逆了是吧？” 　　乖乖挨完院长的批评，陈默又被赶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才吃到晚饭。 　　当然，饭桌上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和说教，他也一并受着，规规矩矩的低头往嘴里扒饭。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私人寝室，打开小夜灯的书桌上摆着一本已经被雨水淋湿透了的漫画书，正是之前在图书馆门口捡到的那本，旁边还有一枚普普通通的黑色纽扣。 　　这纽扣可以算是他陪四糸奈和四糸乃玩了一整个下午之后的战利品，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玩抓娃娃机的时候，四糸乃抓到了个顶多不过两百日元的Q版魔女小玩偶，或许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临别时就把魔女玩偶衣服后摆上的装饰纽扣取下来送给了他。 　　“一万块钱啊……就换了这么个东西？” 　　陈默举起纽扣对着小夜灯的灯光看了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很傻逼，但扔了又舍不得，好歹也是一万块换的东西，于是就随手从抽屉里找出根红绳穿进扣孔，做成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不伦不类。 　　老实说，就连陈默自己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特别是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半天之后，他更是无比烦闷的长叹了一声，满脸嫌弃的把纽扣项链塞进了衣服里面，然后对着镜子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 　　“啊啦……” 　　下一刻，从他身后传来了略带惊讶的声音。 　　“你能看得见我吗？可是我明明已经好好的躲起来了呀。” 　　“只是感觉而已。” 　　陈默放下镜子，转身看向从房间阴影里迈步走出来的黑发双马尾少女，视线在对方样式华丽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夸张的黑红色调哥特萝莉装上停留片刻，接着又重新注视向她秀丽端庄的白皙面庞。 　　右边是红色的眼睛，真是罕见的瞳色。 　　至于另外一边……金色表盘凝固在三点零五秒的时刻，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睛。 　　“呵呵……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可不是有礼貌的好孩子会做的事情哦。” 　　注意到陈默的视线，少女掩住嘴唇轻笑了一声，而陈默却只是摇了摇头，开口就是让少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的一句话。 　　“你是精灵对吧？”陈默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模棱两可了，于是又接着补充道：“就是引发空间震的精灵。” 　　老式小夜灯不算太明亮的光线落在陈默身上，也照亮了少女笑容逐渐消失的面庞，片刻之后她重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锋利冰冷的危险感觉。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呢。” 　　“我当然只是一般的小孩。”陈默无辜的摊了摊手：“只不过我从小直觉就很准而已……喂喂喂，别露出这么恐怖的眼神啊，会让我感觉很害怕的，而且吓唬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可是很丢脸很下作的事情，这位……嗯，少说也有三四十岁了吧？这位三四十岁的精灵阿姨？” 　　“啊啦~啊啦~” 　　听到陈默称呼自己为“三四十岁的精灵阿姨”，少女眉梢轻微抖动了两下，但她却没有反驳，只是笑得越发令人感觉毛骨悚然起来。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讨论女孩子的年龄可是禁止事项哦？” 　　“哎？有这回事吗？我只不过是随便猜了下，不知者无罪所以还是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你真的只是个小孩子吗？” 　　“如假包换。” 　　跟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精灵少女扯了半天皮，陈默忽然扬起笑容，朝对方伸出自己的小手：“虽然擅闯别人的私人领域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但看在阿姨你胸大的份上我就不责怪你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默，你呢？” 　　“时崎狂三。” 　　选择性无视了陈默前半段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性骚扰的奇怪发言，时崎狂三伸出右手和他握了一下。 　　嗯……缠着绷带的右手。 　　从后半个手掌开始，一直往上缠到手肘部位，仔细看的话，在她膝盖附近隐约也能看到点绷带缠绕的痕迹，只不过大腿被裙子遮住了所以不能看清楚到底缠到了哪种程度。 　　“啊啦啦，你注意到了吗？” 　　时崎狂三眉毛一挑，脸上露出让陈默觉得很有既视感的笑容，然后动作相当浮夸的将右手自上而下由右侧胸口穿插到左腰侧斜下方，并且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呜呼呼”的笑声：“既然你知道精灵的话，那你应该也知道灵装吧？呜呼呼……没错，这些绷带就是我——精灵时崎狂三的灵装，如果擅自把绷带解下来的话，过于强大的灵力就会直接失控，让我变成暴走的模式呢~” 　　啊……想起来了。 　　看着时崎狂三越说越兴奋，甚至已经开始因为过度愉悦而变得潮红起来的表情，陈默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在看假面超人的时候，一个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硬纸板，用胶带贴在身上，然后还为了某些角色的归属权而大打出手的画面。 　　“你们看你们看！我是鸡欧，鸡欧最厉害了！” 　　“我才是鸡欧，你只是小鸡欧！” 　　“你们都是辣鸡，只有小明才是最厉害的！呜呼呼~我有你们的卡！” 　　“你乱说！我要打死你！变身——欧↗摸↘鸡↗欧↘！！！” 　　啊啊，原来既视感就是在这里啊…… 　　“哇！好厉害呀，原来狂三姐姐身上还封印着不为人知的力量呢！” 　　和一群臭屁中二小鬼头彼此相处了一整年时间，陈默相当清楚对付这种人要用什么手段，也完全明白他们的爽点在哪里，当即就露出一脸“哇塞，好帅”的表情吹捧起来。 　　等到时崎狂三面孔变得通红，显然是嗨到不行的时候，他忽然话锋一转，询问起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那么不知道狂三姐姐，大晚上来找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普通？你可一点也不普通。” 　　谈及正事，狂三努力收敛起飘飘然的心思，表情重新恢复平静，不过脸颊上却还残留着几分兴奋未褪的潮红：“你身上有灵力的味道，而且还很浓……最近应该是和精灵接触过吧。” 　　“哦……你说四糸乃啊？”陈默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下午陪她玩了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 　　听到陈默承认自己认识其他精灵，狂三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平稳，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迫不及待的急切味道。 　　“她现在在哪里？” 　　“你想找她啊？”陈默盯着狂三的眼睛看了看，忽然贱兮兮的笑了起来：“我就不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一把旧式步枪就对准了他的脑门。 　　拿着步枪的狂三一点点扳开燧击石和保险盖，外药口闪烁起透明的灵力光辉，同时她露出毫不掩饰自己杀意的笑容：“小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想要杀我呀？” 　　“呵呵……所谓精灵，就是这样的存在了。” 　　“但我觉得你不会杀我。” 　　“你可以试试看我到底会不会开枪。” 　　盯着狂三的眼睛看了会儿，陈默忽然抬起手，动作毫无停顿的移开了黑洞洞的枪口。 　　“……” 　　狂三到最后也没有开枪，只不过她看陈默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 　　“这也只是感觉而已。” 　　陈默笑了笑，他的感觉是真的很准，至少他有自信如果自己去抽奖的话，只要头等奖还在奖池里，那么他就绝对能抽中头等奖。 　　时崎狂三的眼神里当然不缺乏杀意，甚至可以说是杀意凛然了，但他却唯独没有感觉到针对自己的杀意。 　　那绝对不是滥杀之人应该有的眼神。 　　虽然陈默并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但他相当信任自己的直觉，就像鸟儿天生就信任自己的翅膀，鱼儿天生就信任自己的尾鳍，所以他很轻松就伸手挪开了对方的枪口，连半点压力都没有感觉到。 　　“那么，来谈谈条件吧。” 　　“条件？” 　　“当然了，你想从我嘴里问到我【至爱亲友】的行踪消息，肯定得付出足够的价码才行了，这不是你们成年人最熟悉的流程了吗？” 　　陈默嘴皮上下一碰，立刻就把四糸乃从只是一起玩过一下午游戏的普通朋友上升为了至爱亲友的高度，然后他略微想了想，忽然露出咸湿的笑容，目光沿着精灵少女曲线优雅的精致锁骨一路下滑，最终停顿在她高耸的胸前：“这样好了……你让我摸一摸，摸舒服了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消息。” 　　摸一摸…… 　　狂三顺着陈默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包裹在灵装之下的胸口，握着天使的右手颤动了一下，左眼的金色时钟也跟着转动了一个刻度。 　　“啊啦啦……小家伙，想不到你竟然出乎意料的成熟呢……” 　　杀意。 　　这次感觉到了，针对自己的杀意。 　　陈默回以灿烂的笑容：“杀了我的话，精灵的线索可就断了哦，你们精灵都是不经常现界的吧？” 　　这是当然的了，他在孤儿院待了一整年也才只遇到过一次空间震，可见精灵现界是超稀有的特殊事件。 　　“……” 　　时崎狂三盯着陈默看了半天，最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同时微微挺了挺胸。 　　“摸吧，小家伙，不过摸过了可就要负起责任来哦~” 　　负起责任……负起什么责任？ 　　时崎狂三的话有够暧昧，不过陈默可以感觉到其中丝毫都没有包含任何桃色的意思。 　　所谓的负责任，恐怕也只是让她泄愤的责任吧。 　　不过这也无所谓…… 　　反正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四糸乃的行踪，摸不摸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何不先占点便宜回来呢？ 　　至于说之后怎么办？ 　　“好，那我就摸了。”陈默笑呵呵的伸出手，正大光明的握了上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七章 来啦来啦，混吃混喝骗财骗色的废物男主角 　　“好玩吗？” 　　“好玩！” 　　“刺激吗？” 　　“刺——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晚上八点多钟的日本很美。 　　即使是在遭遇过三十年前那场罹难超过一亿人的空间震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天宫市，也同样美得令人忍不住发出惊艳的叹息。 　　四月份的晚风吹拂着陈默额前垂落下来的碎发，凉而不寒，犹如女子体温略低的手轻柔抚过脸颊，倒正好应了那句“吹面不寒杨柳风”，让人觉得舒适且惬意。 　　视线往前可以看到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正在夜幕降临的城市间闪耀。 　　真是繁华啊……所谓的人间烟火。 　　眼底被霓虹灯光所照亮，如此美景，即使是像陈默这种性格糟糕的家伙也不由得为之心生感动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 　　下一刻，从钢铁轨道上传来的声音突然一顿，他立刻就不敢动了。 　　“好玩吗？” 　　耳边传来精灵少女的询问声。 　　陈默侧过脑袋看了眼坐在身旁位置上的时崎狂三，真是完美的侧脸啊……可爱得几乎都不像人类了。 　　不过也对，她本来就是精灵嘛。 　　“好玩！”陈默点了点头，同时目光下滑到对方胸部，脑海中又回想起了那份奇妙的触感。 　　时崎狂三恍若未觉般的露出笑容：“那……刺激吗？” 　　“刺……” 　　就在说话间，过山车在轨道顶点短暂的停留已经结束，车头开始缓缓向下倾斜。 　　“——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近乎九十度垂直，数十米的落差，一瞬间，迎面扑来的狂风糊了陈默一脸，强劲的风压甚至让他连嘴都合不拢了。 　　“呵呵，人类的这些小玩具有时候倒确实是打发无趣的好东西。” 　　狂三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般发表着自己对于过山车的评价。 　　但陈默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也没工夫去搭理，他现在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像是擂鼓一样在耳中响起，整个人都陷入到了天旋地转的眩晕当中。 　　“哦呀？小家伙难道害怕了？”狂三故作惊讶的捂住嘴说道。 　　陈默在狂风中无力的翻着白眼，他脸色青得可怕，轨道扭曲成各种奇怪形状的过山车不断挑战着乘客们身体与心理的承受极限，而这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刺激了。 　　毫不夸张的说，九十度直道下坡旋转那一瞬，他的心率绝对破两百了。 　　迎面呼啸而来的狂风当中，陈默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小孩骑大车是真的不要命了。 　　就算心理上能承受得住，但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也禁不住这样反复失重超重又失重的折腾。 　　走出云霄飞车候车大厅的时候，陈默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乎，小腿也在跟着打颤，而狂三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在他面前跳了两步，百褶裙转动间，黑丝包裹的美妙弧度吸引了不少人隐晦的视线。 　　不得不说，换上常服的狂三很漂亮，也很少女，可爱度属于那种大晚上走在街上几乎百分百会被人搭讪，甚至是发生某些神奇小故事的等级。 　　仔细一想的话，四糸乃也是水准超高的美少女，只是年龄略小了点，不过对于某些爱好比较特殊的人来说，幼齿似乎还是额外的加分项来着…… 　　思考片刻后，陈默大概得出了结论—— 　　因为四糸乃和狂三都是精灵，又因为四糸乃和狂三都是美少女，所以精灵都是美少女。 　　经典的三段式推论，逻辑堪称完美。 　　然后他朝精灵美少女狂三摊开手，毫不客气的指使起来：“喂，快点给我钱。” 　　“钱？” 　　“没错，我要喝水，刚才嗓子都喊哑了。” 　　“好……两百够了吗？” 　　“够了。” 　　陈默完全没有大男子主义应有的包袱，理所当然的从狂三手中接过两枚印着樱花的硬币，转身就跑去自动贩卖机挑选起喜欢的饮料。 　　一般孩子胃口都是偏好甜食的，越甜他们越喜欢，甜到腻人的那就是极品珍馐，不过陈默却不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天生味觉就是如此一般，他很喜欢喝苦的东西。 　　随便挑了罐无糖黑咖啡，两百日元投进去找零了六十日元，一百四实在是很便宜的价格。 　　“小赚~” 　　拇指扣住一枚五十元的菊花币轻轻弹起，自动贩卖机的灯光将硬币照得闪闪发亮，陈默接住硬币就往自己兜里揣了进去，他自觉是个淡泊金钱的人，爱财却不贪财，不过如果对象是时崎狂三，他倒是很乐意占占便宜。 　　等到陈默拿着罐咖啡回到时崎狂三身边时，她脸上露出了难掩的失望神色。 　　“诶……没我的份啊？” 　　“自动贩卖机就在那边，要喝自己去买。”陈默伸手一指街道拐角的自动贩卖机，然后啪的一声拉开咖啡罐，一口气就喝了大半。 　　“竟然被小弟弟这么冷淡的对待，大姐姐我好伤心啊。” 　　时崎狂三叹了口气，虽然满脸都是伤心难过的表情，但却咬重了“小”和“大”的发音，她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小孩有多早熟，所以存心想要逗弄一下他。 　　不过很可惜，对于时崎狂三的调戏，陈默自始至终都只是面无表情的喝着咖啡，半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无趣的小家伙……” 　　时崎狂三又叹了口气，这次她是真的叹气，同时对陈默做出了评判：“你长大以后绝对会是个性格恶劣的男人。” 　　“是吗？” 　　陈默歪了歪脑袋，忽然把咖啡罐由右手交到左手，然后五指虚握，还很下流的抓了抓，对狂三露出俗不可耐的笑容：“你这可就是在诽谤我了，难道我现在就不够恶劣了吗？” 　　看着陈默抓握五指的动作，时崎狂三脸颊浮上些许微红，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胸部又传来了那种不可言喻的…… 　　“我说错了，你就是个小混蛋！” 　　时崎狂三跑开了。 　　就好像普通少女因为遭到调戏而陷入娇羞一般的跑开了。 　　在她身后，陈默缓缓放下右手，脸上低劣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表情变得和他的心绪一样平静。 　　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少女，她是精灵。 　　而且她更不可能因为自己随便的一句调戏就陷入什么娇羞，在她手上至少也应该沾染过五位数的人命。 　　名副其实的，万人斩啊…… 　　傍晚在孤儿院寝室里看到时崎狂三的第一眼，陈默就认定了这点。 　　她不滥杀，自己相对安全。 　　但她也不忌杀，自己又相对危险。 　　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完全取决于这位精灵小姐能不能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消息。 　　得到了，他可能不会死，但如果得不到，他绝对活不成。 　　很简单的道理，就算时崎狂三小姐再怎么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对待一个知道她行踪的人，毁尸灭迹才是最明确的选择，暴露了身份的精灵在人类世界……可是会很难混的。 　　而陈默身为连普通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打得过的小孩，手中唯一能够稍微制衡一下这位危险的精灵小姐的“武器”，就只有关于四糸乃的情报了。 　　无论是之前摸一摸胸的要求，还是之后肆无忌惮的调戏，本质上都是在测试这份制衡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关于四糸乃情报的消息，对于时崎狂三来说，重要性还要比他想象当中更高啊？ 　　如此逻辑缜密的思维当然不应该体现在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身上，所以陈默把自己扮演得很混蛋，很低俗。 　　低俗的人也总是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惕。 　　至于说这份演技会不会有被拆穿的危险？ 　　怀疑肯定是有的，因为时崎狂三那边同样是在表演，陈默能清楚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虚伪的味道。 　　不过要说被拆穿倒也还没到那种程度。 　　年龄，是他现在最好的掩饰。 　　谁会把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屁孩想成是什么老谋深算的角色呢？ 　　即使是时崎狂三，也只不过觉得陈默和一般的孩子不同，比较的早熟，同时稍微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提款机和福利姬。 　　是的，即使是在时崎狂三最夸张的想象里，陈默也只不过是个心机深沉，借着手中的筹码大肆索取好处的讨厌小孩罢了。 　　她不会想到，陈默根本就不知道关于四糸乃的任何消息，他完完全全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同时在这层空手套白狼的隐情之下，又深藏着他不动声色的试探。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 　　从陈默对着镜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踏进了精心编制的陷阱里面。 　　普通猎人在抓捕猎物的时候一般都是放置好陷阱，然后静心等待猎物上钩。 　　而陈默不同，他喜欢主动诱惑猎物踏进自己的陷阱，然后又以此为诱饵，抓捕更大更有价值的猎物，小陷阱外面当然也有更厉害更凶恶的大陷阱。 　　“小混蛋，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狂三端着一罐红豆汤回来的时候，陈默又是没脸没皮的笑了起来，同时毫不知耻的得寸进尺道：“摩天轮，再去坐次摩天轮，我就告诉你。” 　　…… 　　深夜十一点三十八分。 　　缓缓上升的环球摩天轮内，陈默趴在座舱的舷窗玻璃上，目光完全被摩天轮外灯火辉煌的夜景所吸引。 　　云霄飞车，旋转木马，摩天轮，这三种经典游戏项目几乎在所有游乐园中都能够见到，可以说算是游乐园的标准配置了。 　　天宫市游乐园在前几年改建的时候，就把原本只有二十几米高的标准规格摩天轮直接换成了现在这座环球摩天轮，到最顶点时的高度几乎可以与市电视塔媲美，从附近地区看过来，如此庞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堪称绝景。 　　登上摩天轮十几分钟之后，周围的建筑群和游戏设施便渐渐被被超越，放眼望去，整个游乐园到处可见各色霓虹灯闪烁，更远处的高楼大厦间，星罗棋布错落着的万家灯火在漆黑的夜幕下犹如指引远行航船归港的灯塔，视线尽头是宁静幽远的大海，对比着这座不夜城，更显得其深邃迷人。 　　透过摩天轮座舱的舷窗，陈默被天宫市深夜下的景色深深打动。 　　“真漂亮啊……” 　　很快，当陈默他们的座舱升到顶端时，摩天轮再次停顿了下来，每个座舱在这里都有五分钟的时间来享受制高点的景致。 　　时崎狂三坐在陈默对面，虽然也是在欣赏美景，但飘忽的眼神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 　　“——砰！砰！” 　　就在这时，摩天轮外，辉煌灿烂的烟火一朵朵在夜空中盛放，远处的计时塔有钟声传来，午夜十二点，到了。 　　万千繁星犹如长河一般横跨过整个天际，其下绚烂烟火闪耀，时崎狂三容貌精致的侧脸被夜空中的五彩光芒照亮。 　　陈默将美人与美景都尽收眼底，一时间倒是有些踌躇自己到底应该念“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还是应该念“倾城佳人，容若桃李”。 　　踌躇来踌躇去，他最后露出笑容，这么说了。 　　“狂三姐姐，你看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再回去肯定会被骂的，要不然今晚就住在你家里吧。” 　　嗯，他用的陈述语气。 第八章 暴雨之前，蝴蝶扇动了翅膀 　　“咄咄咄咄咄——” 　　光线明亮的厨房里，陈默搭着根凳子动作轻快的剁着肉馅，菜刀与案板接触，发出有节奏的碰撞声。 　　这里是时崎狂三在天宫市内的多个据点当中的一个，或者也可以说是她的家。 　　怎么说呢……总感觉比想象中要普通很多。 　　普通的两室一厅，普通的厨房和卫生间，普通的家具摆设，唯一让陈默觉得有些不那么普通的，就只有独属于时崎狂三的那间卧室的风格了。 　　姑娘家的房间细分下来大抵不过两种类型，要么是小家碧玉式的干净整洁，要么就是骚包到不行的公主粉，而时崎狂三明显与众不同，她的卧室里充满了歌德贵族式的阴暗色调搭配，并且各种血迹、骷髅、金属的装饰又糅杂进了蒸汽朋克的元素。 　　当然，这些都只是好听的说法，从看到时崎狂三卧室的第一眼，陈默就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中二病嘛，他熟啊，他太熟了。 　　孤儿院里那一堆中二小鬼，和时崎狂三比起来，双方除了在level上的差距之外，本质其实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老实说，时崎狂三有没有中二病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填饱自己的肚子。 　　从前半夜跟着时崎狂三从孤儿院里溜出来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凌晨零点，他玩是玩开心了，但肚子也着实饿了。 　　按照陈默的想象，身为精灵的时崎狂三肯定是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靠吃食物来摄取能量的，所以冰箱这东西应该也只是摆设而已。 　　但打开冰箱门那一刻，他就知道他错了。 　　“咄咄咄！咄咄咄咄！” 　　三肥七瘦的五花肉和肋条肉被一点点剁碎成丁，然后又继续被剁细成肉末，陈默力气不大，但他握住菜刀的手很稳，菜刀落得很准，耐心也很好，剁成米粒大小的肉末用菜刀撩起，放在盘子里静置，他洗过菜板又另外剁了些香菇和荠米，同样是剁成米粒大小的细丁就停下了菜刀。 　　葱姜末混着鸡蛋，料酒，食盐一起搅进肉末里，等到手感开始变粘时他才把香菇丁和荠米丁也倒了进去，舀出一大勺肉馅窝在手心，连拍带打又揉又搓，很快就做出来了个圆滚滚的肉丸子。 　　“这么大，吃着不会腻吗？” 　　陈默做肉丸的时候，狂三不知何时也跑到了厨房里面，她目光好奇的看着这个小家伙在案板前忙来忙去，冷不丁开口道：“如果想吃肉丸子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哟。” 　　“免了。”陈默不为所动的继续搓着肉丸：“让你来我不放心，还是我自己做好点。” 　　“啊啦……是信不过我的厨艺吗？” 　　遭到陈默的拒绝，时崎狂三捂住嘴露出个可爱的笑容：“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还是会做一些家务的哦。” 　　作为现界超过三十年的精灵，就算从来没有认真学过怎么做菜，但实际上她的厨艺也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达人级别的了。 　　然而陈默还是摇头。 　　“我吃不惯别人做的菜。” 　　这当然是他的借口，而且还是很无脑的那种借口，正常人一听就能明白这话说得有多敷衍，时崎狂三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没好气的哼哼两声就离开了厨房，留下陈默还在“啪啪”的揉打着肉丸。 　　一整盘肉馅，最后做出来了五个比拳头略小一些的肉丸，温油下锅炸出酥皮，然后加水慢炖，旁边另起一灶烧水焯菜断生。 　　半个钟头过后，大火收汁的肉丸看起来个个都红润油亮，翠绿油菜环绕在周围，鲜艳的色彩加上扑鼻的香味，明明用的只是从冰箱里面取出来的普通食材，却硬是被他做出了星级酒店大厨的水准。 　　“想不到……小家伙你竟然还会这一手。” 　　“我会的东西多了，难道还要一样一样挨着都告诉你吗？” 　　看着端上餐桌的红烧狮子头，时崎狂三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陈默身上感到惊讶了，她夹起一颗肉丸送到嘴边，牙齿轻轻一咬，醇香汁液立刻涌出肉块，完全没有她想象中那种干涩的感觉。 　　色、香、味俱全，虽然顶级美味还说不上，毕竟食材的新鲜度和料理环境都有问题，但她可以肯定，光是这一口就已经超越自己吃过的百分之九十的菜肴了。 　　如果说做出这道菜的是个浸淫厨艺数十年的老厨师，那她绝不会有任何惊讶，但问题在于陈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学怎么做菜，也不应该有这么精湛绝伦的厨艺。 　　一边啃着肉丸，时崎狂三看向陈默的视线也变得越发饱含深意起来。 　　除了关于精灵的消息之外，在他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真是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拜托，别对我这么好奇。”陈默放下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油腻腻的小嘴，结果反而越舔越油：“你越好奇就越想要了解我，像我这么完美无缺的男人，到时候就怕你会爱上我。” 　　时崎狂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屁孩，跟你说小心不要爱上他……这早熟得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成年男性交流了，而且对方还是那种很痞很下流的类型。 　　不过作为精灵，看穿人类的年龄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时崎狂三并没有深入想下去。 　　她对自己的力量有着十足的自信。 　　吃过夜宵，陈默溜达着消了会儿食，然后就被安排到空着的那间卧室睡觉去了，小孩的瞌睡头都很不错，这既是身体在成长过程中的硬性需求，也是无忧无虑的心态影响下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听到从房间里面传来的平稳呼吸声，时崎狂三脱下衬衫和裙子，只穿了件单薄内衣的雪白肌肤上缠绕起阴影，最终形成黑红交接的哥特长裙。 　　“——嘻嘻，嘻嘻嘻。” 　　在又黑又暗的影子之中，响起了熟悉的笑声。 　　随着笑声，墙壁和地面的阴影变得深邃起来，犹如漆黑漩涡一般，其中传出无数少女的气息。 　　无数的——有着相同面貌的少女们。 　　“啊啦，啊啦。小客人已经睡着了吗？” 　　“不打算再找他问问关于精灵的事情吗？” 　　“不愧是【我】，正义的伙伴呢~咕嘶咕嘶咕嘶。” 　　“咕嘶咕嘶咕嘶。” 　　窃窃的偷笑声让狂三皱着眉头往影子里瞪了一眼，而影子里无数的少女也毫不畏惧的朝外面的世界瞪了回来。 　　她们当然不会怕。 　　因为她们都是精灵时崎狂三。 　　“那么现在【我】是要去哪里呢？还特意换上灵装。” 　　注意到时崎狂三身上的灵装，影子里忽然有一个分身提出疑问。 　　“诶！灵装？” 　　“真的啊！” 　　“可疑，可疑哦~” 　　“晚上的话，应该是要出去【觅食】了吧？” 　　“觅食……这么说总感觉有些害羞呢。” 　　“嗯，嗯，确实，毕竟是【我】嘛。” 　　“啊啦~啊啦~” 　　过去不同时间点的无数【狂三】们嘻嘻哈哈的彼此吵闹着，时崎狂三对着镜子照了照，灵装跟随她的心意发生了改变，由黑红色裙装变成了蕾丝花边的哥特萝莉风洋装，额头刘海装饰着蔷薇发卡，左眼戴上了医疗用的白色眼罩。 　　红色单眼聚精会神的打量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眼罩少女，片刻后，狂三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扬起甜美的微笑，被眼罩遮住的时计之眼滴答转动着。 　　“是精灵哦，我感觉到精灵的气息了。” 　　…… 　　呜啦呜啦呜啦—— 　　急救车和消防车的警报一声接一声急促响起，夜幕下，整个南甲町都似乎在熊熊燃烧一般。 　　高度能够俯瞰到火灾现场的大厦楼顶，时崎狂三从阴影中迈步走了出来，眼中倒映出远处升腾着的火焰的光泽。 　　“……消失了？” 　　之前察觉到的灵力波动，在她赶到这里之后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来晚一步吗……” 　　注视着火灾发生的区域，时崎狂三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她感觉到的灵力波动，十有八九和这场火灾有所关联。 　　按她原本的想法是不准备去的，毕竟既然她感觉到了灵力波动，那么人类的魔术师也应该感觉到了才对，这个时候过去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和魔术师部队撞上，到时候免不了又是许多麻烦。 　　不过转念想到陈默，以及与他接触过的那个名为四糸乃的精灵，时崎狂三又有些摇摆不定了。 　　最近精灵的现界频率实在是太过诡异，连着出现两次与精灵相关的事情，让她总有种心绪不安的感觉。 　　“还是过去看看吧……保险一点。” 　　犹豫片刻，时崎狂三最终还是改变主意，决定亲眼去确认一下情况，最多她藏在影子里小心不暴露自己就是了。 　　而就在时崎狂三离开后不久，从大厦楼顶旁边的消防梯爬上来了一个少年，他站在无人的天台上，迎着晚风左右张望两眼，脸上尽是茫然无措的表情。 　　“喂、狂三，这里没人啊……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第九章 放课后 　　“……那么接下来，有请一年部的新生代表发言！” 　　高悬着【入学式】挂牌的演讲台上，眼镜男学生会长简单寒暄一下之后，就对着台下众多的一年级新生们露出了微笑。 　　“陈默同学，能麻烦你一下吗？” 　　“是！” 　　随着学生会长的话音，台下第三排站起来了个身高大概一米七的少年，和周围的其他新生们一样，他身上也穿着白色的新生校服，明明只是国中一年级，但如此高大的身姿，和大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了。 　　并且他腰背挺得很直。 　　许多天生就长得很高的人大多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他们总会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弯腰驼背，但这位新生代表却完全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无论是起身还是行走，一直到最后登上演讲台的阶梯，他的腰板都始终保持着笔挺，同时两肩向后拉伸，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一棵郁郁苍苍的大树般勃发着生机。 　　“呜哇，好高……他就是新生代表吗？” 　　“嗯嗯，听说是从那个很有名的枫景毕业的，而且从入学开始就一直霸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 　　“真的假的，这么夸张啊？” 　　“不止呢，我在枫景认识一个大哥，家里有钱有势，平时连老师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但唯独就是不敢招惹这个新生代表……” 　　“欸……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呀？” 　　站到演讲台中间，陈默拿起话筒，目光扫视一圈台下正在小声议论着的新生们，然后视线停留在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红发双马尾的女孩，眼神毫无焦距的盯着演讲台，满脸神飞天外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情，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各位亲爱的同学们，在这个春风和煦，樱花盛开的时节，我们成为了具有优良传统的雨之田中学的一员，校方愿意为刚入学的新生们举办如此盛大的入学典礼，我在此由衷的表示感谢……” 　　演讲，说到底其实跟演戏没什么区别。 　　陈默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恰到好处的微笑能让人感到亲切舒缓，柔和的眼线弧度释放出善意，几句话功夫就在台下的一众新生心里留下了好相处的印象。 　　“……希望未来的三年都能和各位一起度过一段充实而美好的时光，再次感谢大家。” 　　演讲结束，陈默弯腰鞠了一躬，抬起头时目光扫向台下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无数鼓掌的新生当中，红发双马尾的女孩也在跟着啪啪的拍手，嘴里仍然含着那根棒棒糖。 　　…… 　　开学之初，无论高中还是初中，学校一般都会根据开学考试的成绩进行分班，好学生跟好学生一班，普通学生跟普通学生一班，差生跟差生一班，如此反复三年优中拔优之后，真正的尖子生就有了冲击名校的可能。 　　一年级三班，在普通班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班级了，但和一班、二班相比又有很大的差距，这是为有潜力冲击名校，但又不一定能够确保大概率考上的学生准备的班级。 　　【陈默】—— 　　陈默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看向讲台下面几十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我的名字叫陈默，不过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所以自我介绍就省了吧，很高兴能够加入这个班级。” 　　“咕噜……” 　　听见这句话之后。 　　一片寂静的教室里，响起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下一刻，所有学生都哗然起来，兴奋打量和不解注视的目光共同投向讲台上笑容和煦的挺拔身影，谁都想不通这个本应该进入一班的少年，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三班里面。 　　不过课堂终究还是课堂，站在讲台旁边的老师轻咳一声，终止了学生们的混乱，然后对着陈默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陈默同学，你是最后到的，所以位置可能就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 　　“没关系的，老师。” 　　“是，是……那么，陈默同学，请你选择一个空位坐下来吧。” 　　老师的曲意讨好并不是没有理由，作为入学考试第一名的新生代表，而且还是枫景贵族小学出身，陈默进入学生会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准明年的今天他就已经是学生会长了，在日本的初高中里面，学生会长所拥有的权利可是相当充裕的，如果想搞一个没什么背景的老师的话，那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陈默明白班主任老师这份讨好态度的由来，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客气什么，点点头就走下讲台，随便挑了个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如果是好天气的话，这里刚好能够晒到太阳。 　　而且从窗口望出去，整个操场都一览无余的映入眼帘，视野相当不错。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陈默转回头，目光看向右前方第三排的一道纤细背影。 　　犹如火焰般明亮的赤红长发被白色缎带以兔耳蝴蝶的样式绑出可爱的双马尾，并随着主人的动作而不时轻快跳动两下。 　　课桌下，女孩包裹着黑色过膝袜的双腿正在轻轻摇晃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一般。 　　五河琴里，这是女孩的名字。 　　陈默从书包里抽出一份学生档案审视起来。 　　入学考试第一名以及新生代表的身份实在是相当好用，比如说调转已经决定好的自己所就读的班级，又比如说这份本不应该落到学生手里的档案，他只不过是向学生会长稍微提了几句就弄到手了。 　　“姓名：五河琴里 　　性别：女 　　年龄：13 　　父亲：五河龙雄 　　母亲：五河遥子 　　LINE：…… 　　电话：…… 　　家属联系方式：…… 　　……” 　　很正常也很普通的学生档案，陈默边看边掏出手机把家属联系方式记了下来，然后他把档案塞回书包里，目光饶有深意的盯着坐在自己右前方的女孩背影。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为什么在她身上会有那种感觉呢？ 　　——那种【精灵】的感觉。 　　简直就像四年前见过的那两个精灵少女一样。 　　“陈默同学。” 　　就在陈默陷入思索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点到了他的名字。 　　“到！”陈默站了起来。 　　“是这样的……因为班上的同学们现在都还不太熟悉，所以能否请你先担任一下班长的职务呢？” 　　“是，我很荣幸。” 　　陈默又坐了下去，周围随之响起善意的掌声，他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温良恭俭的姿态。 　　…… 　　因为是新生入学，所以按照惯例，第一天都只上一半的课程，到中午时就放学了。 　　眼看着教室里面的同学越来越少，五河琴里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然而正当她起身的时候，背后却忽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请等一下，五河同学。” 　　“诶……？” 　　五河琴里回头一看，立刻认出了叫停自己的就是今天在入学式上台演讲的那个男生，她不由得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道：“那个……是在叫我，吗？” 　　“难道这个班上还有其他五河同学吗？” 　　陈默微笑着反问了一句，然后接着道：“冒昧请问一下，五河同学中午是要回家吃饭吗？” 　　听到陈默的询问，五河琴里越发疑惑了，但她还是如实说道：“嗯，对……和爸爸妈妈约好了是回家吃饭。” 　　“我知道了。”陈默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并且打开了免提：“喂？请问是五河家吗？” 　　两秒的停顿过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了一道略微低沉的中年男性嗓音。 　　“嗯，我是五河龙雄，你是哪位？” 　　听见这道声音，五河琴里立刻瞪大了眼睛，而陈默则是露出了微笑：“五河叔叔，您好，我叫陈默，是五河琴里同学的班长，五河琴里同学现在正在我旁边呢，先让她跟您说句话吧。” 　　陈默说到这里时手往前一伸，把电话凑到了五河琴里嘴边。 　　“琴里？” 　　“啊……那个，爸、爸爸……？” 　　“琴里，你和你同学在一起吗？” 　　“嗯……是的，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五河琴里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陈默就突然收回了手，全然不管五河琴里气得脸都鼓起来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是这样的，五河叔叔，今天分发课本的时候五河琴里同学帮了我大忙，所以我想请她吃顿饭，就在荒井部商业街，她已经答应了，请问可以吗？” 　　“啊……？这个……当、当然可以了！” 　　五河龙雄的声音有些勉强，听得出他是不愿意让五河琴里在外面吃午饭的，但碍于“家长”的面子，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 　　“喂！谁答……” 　　“嘟——” 　　听到陈默的胡言乱语，五河琴里生气的喊了一声，准备向父亲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答应要跟别人一起共进午餐，但陈默却是提前一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手机很快进入了黑屏待机模式，教室里也只剩下陈默跟五河琴里两个人，空空荡荡的让人心里有些不安。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五河琴里缩了缩脖子，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位素不相识的新生代表同学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脑海中更是瞬间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 　　紧张与不安当中，五河琴里想起了放在自己书包里的一根黑色缎带。 　　要是，要是……要是他有什么不轨的想法的话…… 　　看到女孩真被吓到的表情，陈默歉意的笑了笑，同时双手合十恳求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只是想请你帮点小忙。” 　　说完，他又补充强调道：“真的只是一点点小忙，费不了多少时间的，拜托啦。” 第十章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陈默给五河龙雄打的那通电话倒也不完全是在胡扯，至少他真的请五河琴里吃饭了。 　　“你……确定想在这里吃？” 　　“嗯，嗯！” 　　五河琴里用力的点了点头，白色发带捆绑的双马尾跟着轻快跳动起来，让人有种想要拉住拽一拽的冲动。 　　“那好吧。” 　　看到五河琴里一脸期待的表情，陈默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带头走进了眼前装潢只能说得上是普通的家庭餐厅里面。 　　红发双马尾的女孩跟在他身后，脚步一蹦一跳的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隐晦的、大胆的、欣赏的、猥亵的……这些人无不为女孩的容貌而心生赞叹。 　　不得不说，五河琴里长得非常可爱，即使是在陈默从小到大见过的其他所有女孩里面，五河琴里也算得上是最可爱的那一档，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给人以充满了灵动的活泼感觉。 　　如果非要挑出几个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女性的话，那陈默也只能说出两个名字。 　　冰芽川四糸乃。 　　以及时崎狂三。 　　两者身上最大的共同点，在于她们都是从【临界】现界而来的精灵。 　　巧合的是，拥有堪比精灵般超凡美貌的五河琴里，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感觉偏偏也跟精灵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是在一堆黑不溜秋的煤渣里面混进了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一样。 　　今早站上演讲台的瞬间，陈默就被五河琴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异质感，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 　　精灵——这个词汇瞬间从他脑海中迸发出来，随即浮现而出的就是四糸乃和狂三的样子。 　　传说当中来自【临界】的精灵，竟然以普通人的身份在世俗间生活着，而且还有父母亲属，也有属于自己的社会人际关系？ 　　一上午的时间，陈默思考了很多东西。 　　如果说五河琴里真的是由人类自然生产出来的孩子的话，那她到底是怎么变成精灵的？ 　　而若是五河琴里不是精灵的话，那她身上又为什么会有类似精灵的感觉？ 　　说到底，所谓的精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点餐吧，吃饱了待会儿才有力气帮我的忙，所以不必为我客气什么。” 　　带着五河琴里走进家庭餐厅里面，陈默从柜台前侧身让开，把点餐的权利交给了五河琴里，自己则揣着手在一旁等着付钱。 　　“随便点什么都可以吗？”五河琴里走到柜台前的位置，仰起头目光闪闪发亮的盯着正在不断滚动的菜单荧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随你高兴就好。” 　　“那就点豪华儿童套餐吧！” 　　五河琴里伸手指向菜单条最前面的一份闪烁着各种彩色光效，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光学污染的套餐名字，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看了陈默一眼：“可以……吗？” 　　“我说了，随你高兴就好。”陈默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朝店员要了两份豪华儿童套餐，付完钱收好小票之后就随便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看到陈默付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样子，五河琴里目光里面不由得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旋即她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表情，走到陈默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豪华儿童套餐，说是豪华，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780日元的速食快餐罢了，而且还充满了各种不健康的油炸食品——同样是油炸食品的快餐，陈默宁愿去吃八百日元的猪排饭，至少猪排和米饭的搭配很实在，配菜里的时蔬也能适当均衡一下营养。 　　不过看到五河琴里高兴的样子，他倒是能够稍微理解一下这个套餐名字的由来了。 　　豪华儿童套餐——可不就是专门哄小孩喜欢的套餐嘛。 　　两份豪华儿童套餐，一份放在了五河琴里面前，另一份则摆在无人的空位上。 　　“班长，你不吃吗？”五河琴里一边伸出舌头舔着套餐附送的冰淇淋，一边安利道：“这个很好吃的哦。” 　　陈默摇了摇头：“我不饿。” 　　“那这份是点给谁的啊？” 　　“我的一个朋友。”陈默掏出手机从LINE上发了条消息出去：“她很快就来了。” 　　消息发送出去之后，没过几分钟，一道娇小的女孩身影就出现在了家庭餐厅门口。 　　“欸……陈默你这是在约会吗？” 　　女孩看到陈默的同时，当然也看到了坐在陈默对面，正对自己投来好奇视线的五河琴里，她不知为何忽然露出了有些生气的表情：“过分！太过分了！我可是整个中午都在帮你搬书哦！你竟然背着我跑出来跟其他女孩子约会！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人渣！色狼！花心鬼！萝莉控！变态！鬼畜！不是人！呜呜呜呜……” 　　“我好心好意叫你过来吃个饭，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默放下手机，看着女孩眼角蕴出的晶莹泪花，他一边挽起衣袖，一边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要是敢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直接抽你了。” 　　“呜姆……” 　　听到陈默的威胁，女孩立刻停下了哭闹，然后乖乖坐到摆着豪华儿童套餐的那个空位上，低着头委屈巴巴的吃了起来。 　　不过还没过半分钟，她就再次抬起了头，满脸兴奋的表情说道：“陈默陈默，这是什么？！好好吃！呜呜呜呜呜，真的好好吃啊，好幸福……” 　　“你上次吃天妇罗套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陈默抬起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女孩犯蠢的照片，然后保存进了某个特殊分类的相册里面：“还有上上次吃刺身的时候也是，上上上次吃寿司的时候也是，每次都能让我跟着也一起出尽洋相呢。” 　　“诶……？哎呀，真理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嘛~” 　　“我看你就是想挨揍。” 　　“呜……” 　　“给我老老实实吃饭，再敢呜一声我就让你呜上一整天。” 　　教训完女孩，陈默回头对着正在看热闹的五河琴里无奈的笑了笑：“这家伙叫真理子，从小就是个笨蛋，你尽量无视她就好了。” 　　“哦，哦……” 　　五河琴里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真理子几眼。 　　从小就是个笨蛋，潜台词说的是幼驯染的意思吗？ 　　不过，还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 　　真理子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简便和服，而且似乎是被重新缝制过，所以衣服上多出了很多轻飘飘的花边，样式看上去也更接近哥特萝莉的风格。 　　配合那身黑色服饰的，则是女孩一头笔直顺滑的黑发，发梢长长垂落到臀部，额前剪了个整齐的平刘海，和她雪白的肌肤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除此之外，最让五河琴里感觉惊艳的，就是她那双清秀明亮的眼睛了，目光仿佛能够让人直接看到水底的小溪般清澈。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地方，或许就只剩下对方那贫瘠的胸部了吧？ 　　不过，胸部…… 　　一念及此，五河琴里不由得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毫无起伏的胸前，然后又看了看真理子，脑海中开始对比起双方之间的差距。 　　似乎是注意到了五河琴里灼灼的目光，真理子一抬头，眼神清冷地对视了过来。 　　“看什么看，狐狸精，我是不会……哎呀！” 　　真理子妄图宣示主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陈默就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她后脑勺上。 　　“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要我动手才知道好歹，你这种人我一般只会用两个字形容，找抽。” 　　陈默说抽就是真抽，啪的一巴掌下去立刻就让真理子哭了出来，但看到他手一扬，真理子又马上收住声音，泪眼朦胧的一边抽噎一边往嘴里塞着吃的。 　　然后就被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看着真理子咳得小脸通红，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陈默起身去柜台要了杯清水过来。 　　真理子捧着水杯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然后才长长的呼出了口气，对着陈默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谢谢你啊……陈默，你真好。” 　　“呵呵。”陈默不住冷笑：“傻狗。” 　　“你！你不许骂我！我不是狗！” 　　“傻逼。” 　　“我也不傻！” 　　五河琴里一下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你……你笑什么？！”真理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瞪大了眼睛：“啊，我知道了！你是在笑我傻对不对？” 　　“不……没有，我……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我，嗯……我以前也养过一条狗，跟你有点像。” 　　“哦……”真理子想了想，忽然傻乐起来：“那你养的狗肯定很聪明。” 　　“对，对，跟你一样聪明。” 　　“诶嘿嘿……” 　　看着五河琴里几句话功夫就把真理子逗得找不着北了，陈默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大家好歹也是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小朋友，而且真理子还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一起混到大的，怎么就长歪成这个样子了呢？ 　　而且……五河琴里，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她似乎有些腹黑倾向啊？嘲讽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虽然还谈不上什么话术，但像真理子这种说话不带脑子的傻狗，那是一唬一个准。 　　虽说四年前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真理子就已经蠢得不行了，但整整四年时间过去，到现在她竟然还是那么的傻逼无极限……陈默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影响到了她的大脑发育，最终只能无奈长叹了一声。 　　一个人究竟要怎么才能蠢到这种地步呢？ 　　果然，智商这种东西，先天遗传真的很重要啊…… 第十一章 月华普照，星影轻摇 　　吃过午饭，陈默带着两个女孩沿街逛到了荒井部商业街的一家书店门口。 　　角川Sneaker书店，一张深黑色实木长桌摆在人行道的边缘，许多书店工作人员正在来来往往的忙碌着布置场景，桌边垒起几摞书籍，看起来应该是一场签售会的筹备环节。 　　“就是这里了。” 　　在书店前站定，陈默朝还有些迷茫的五河琴里露出微笑：“待会儿能不能请你帮忙传递一下小说？就是在签售会开始之后，把小说递送到购买书籍的读者手里就好了。” 　　“啊……嗯，可以……”五河琴里点了点头道：“不过，这算是打零工吗？班长你平时都在打零工挣钱啊？” 　　“零工……” 　　陈默闻言一愣，然后他露出有些微妙的笑容：“确实算是打零工吧，毕竟要生活的嘛。” 　　就在这个时候，书店前忙碌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陈默三人，一个胸前挂着经理铭牌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与其说是体贴，倒更像讨好的表情，并且殷勤的为陈默递上了一瓶水：“不破老师，签售会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您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不破老师……？ 　　看着书店经理放低姿态讨好陈默的样子，五河琴里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让她感觉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嗯，没事。”陈默接过水瓶喝了一口，然后回头看了眼五河琴里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待会儿就让她帮我向读者递送小说吧，不用安排其他人了。” 　　“是，是。” 　　经理目光扫了眼站在陈默旁边的五河琴里，短暂的惊艳之后他连忙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另一侧的真理子道：“那么真理子小姐还是像中午一样，帮忙搬书吗？” 　　“喔！没问题，交给我就好了！” 　　真理子原地蹦跶了一下，鼓劲似的挥舞着小拳头，然后就飞奔向了正在搬运书籍的书店工作人员。 　　“真是有活力啊……” 　　陈默眯起眼睛看着正在一群大叔中间像是穿花蝴蝶一样蹦来蹦去的真理子。女孩元气满满的样子也感染到了那些工作人员，周围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宠溺喜爱的笑容，他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傻狗不犯蠢的时候倒还挺招人喜欢的。” 　　“怎么会，真理子小姐很聪明啊。” 　　“行了行了……我先去坐会儿，你自己忙吧。” 　　朝拍马屁的书店经理挥了挥手，陈默带着五河琴里走到书桌后面坐下，伸手从旁边垒起的书堆上拿过一本小说放到了她面前。 　　“签售会现在还没有开始，你先看看小说消遣一下吧，不然也挺难等的。” 　　“这是……你写的小说？”五河琴里低头看了眼小说封面，不破星野，很陌生的作者名字，不过这或许是因为她从来不关注小说的原因。 　　“除了我，这里还有第二个不破老师吗？”陈默哂笑一下，掏出手机自顾自的玩起来，不再去看五河琴里了。 　　被陈默晾在一边，五河琴里只好低头看起书来。 　　深青色的书壳，边缘缠绕着银色的花蔓图案，封面最上方，是由无数细小的白色代码组成的，充满科幻风的书名——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 　　翻开封面，一幅2P的彩插出现在起始页。 　　黑发黑瞳，身穿灰色冒险风格布衣的少年，高高跃起到半空，在他周围是无尽的麦穗，饱满的金黄色穗子连成一片，随风舞成波浪，远方隐约可见一座中世纪苏格兰风格的城镇，几缕炊烟缓缓从城镇中升起，一直升到黄昏时分的橘黄色天际，让人感受到一种下午茶般的悠闲，但与这样娴静优美的景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年脸上略带狰狞的神色，以及他右手之中紧握着的一把单手直剑。直剑被少年平举着，一道淡青色光芒从直剑上延伸出去，划成长长的轨迹，而被这道光芒击中的野狼，身上出现了一道刺眼醒目的猩红色伤痕，野狼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与少年冷酷狰狞的神色，一同凝固在画面上，带来无比强烈的视觉冲击。 　　定定地看着这幅插画，几秒后，五河琴里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小说的第二页。 　　然后，这样一段话，出现在洁白的书页中央—— 　　【在这个世界，只需要一把剑，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落款，是桐谷和人。 　　桐谷和人……这就是小说的主角吗？ 　　只需要一把剑，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还真是令人憧憬呢…… 　　五河琴里翻过第二页，准备接着看下去，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正落入了陈默的手机镜头里面。 　　——咔嚓！ 　　轻微的快门声并没有影响到已经被小说勾起兴趣的女孩。 　　轻快流畅的行文，前所未见的世界观。 　　在虚拟现实之中进行的，以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作为砝码的游戏，Sword Art Online，也就是——死亡游戏。 　　白净书页散发出新书特有的味道，五河琴里看得越来越认真，她曾经也看过几本同学间比较流行的轻小说，但无论是剧情构架的新意还是文章笔法的水准，都完全不能和这本【刀剑神域】相提并论。 　　“好看吗？” 　　耳边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嗯，好看！”她下意识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头也没抬，依然专注地看着小说。 　　“那我就放心了。”看着女孩神情专注的样子，陈默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换了个令自己感觉更舒服的坐姿，继续玩起了手机。 　　然而当他刚调整好姿势，五河琴里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了。 　　“抱、抱歉！一下子看入迷了……”慌慌张张放下手中的书籍，五河琴里脸上满是不好意思的红晕。 　　“本来就是我请你看的，你道歉干什么？”陈默晃了晃手机，笑着说道：“如果喜欢的话，那就接着看下去吧，能够让读者真心喜欢上自己的小说，这对于每个小说家来说，可都是最高的褒奖。” 　　“那……那好吧，谢谢啊……”小声道了声谢，五河琴里红着脸继续看起小说来。 　　因为担心错过小说签售会，她这次没有再像刚才一样逐字逐句去看了，仅仅只是花了几十分钟，从头到尾大致浏览了一遍剧情，然后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赞叹道：“真是一部神奇的小说，感觉和以前看过的所有轻小说都不一样，实在是精彩！” 　　虽然她总共也没看过几本轻小说就是了…… 　　“能让你喜欢就好。” 　　收起手机，陈默抬头看了眼街道周围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提醒道：“五河同学，你待会儿只需要负责帮我把小说递给读者就行了，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五河琴里放下书，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 　　递送一下小说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女孩脸上仿佛写着这么一句话。 　　陈默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视线从周围越聚越多的读者身上扫过，脑海中却是回想起三年前自己第一次出现在签售会现场时，所引发的巨大轰动，以及之后签名签到手臂酸痛得好几天都没办法用力的惨痛经历。 　　几分钟后，书店工作人员撤走了街边的路拦，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群立刻黑压压的靠拢过来。 　　最先从人群当中挤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她通红着脸颊坐到了陈默对面的位置上。 　　“您，您好……不破老师……”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紧张，她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一本书，看书壳样式，正是今天签售的刀剑神域。 　　瞥了眼小姑娘怀里抱着的刀剑神域，陈默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三上吉田……” 　　“吉田吗？真是个好名字呢。”陈默一边说，一边朝身旁招了招手，五河琴里立刻会意，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刀剑神域递到他面前。 　　翻到首页的插画部分，陈默拧开原子笔盖询问道：“那么，吉田酱希望我写点什么呢？” 　　“祝……祝可，可爱的吉田……生日快乐……” 　　小姑娘说完，脸上的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身体也开始小幅度颤抖起来。 　　“喔！生日吗？那就这么写好了，祝可爱的吉田生日快乐……笑脸。” 　　原子笔在指间轻快的转了一圈，陈默把这段寄语写在了插画的蓝天上面，并且还在末尾加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样可以吗？”写完，合上笔盖，陈默笑眯眯地对三上吉田问道。 　　小姑娘脸上夹杂着害羞与激动的红晕此时仍未散去，她眨了眨眼睛，视若珍宝般从陈默手中接过带着生日祝福寄语的刀剑神域，小鸡啄米般飞快点着头：“嗯，谢谢！谢谢不破老师！” 　　“不用谢，能有你这样可爱的读者，是我身为小说家的荣幸。” 　　三上吉田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进入人群之前，她忽然回头朝坐在书桌后面的陈默大喊起来：“不破老师，我爱你！” 　　“喔！！！” 　　周围的人群立刻爆发出起哄的声音，小姑娘喊完就红着脸跑掉了，剩下陈默有些无奈的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五河琴里。 　　“偶尔也会遇到这种比较热情的读者，理解理解。” 　　五河琴里此刻也是脸红得不行，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当即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你……你跟我说干什么……”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第二个读者也走到了签售书桌前面。 　　“不破老师，您好。” 　　来人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一边点头问候，一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刀剑神域道：“自从前几日购买了《刀剑神域》，回到家之后，我彻夜将这本小说通读了一遍，感觉意犹未尽，闲来无事时便又看了几遍，这真的是一本非常棒的小说……” 　　陈默面带微笑倾听着中年男人钦佩的话语，五河琴里递过一本新书供他签名，桌边多出了一杯咖啡，是书店经理送来为他解乏的，白瓷杯口正往外冒着氤氲的热气，咖啡香味弥漫开来，让人感到心情舒缓。 　　由前两人开头，原本杂乱围在书店周围的人群，纷纷开始自觉排起队来，虽然荒井部商业街并不是什么小街小巷，但排队等待签名的读者人数实在是太多，直接将整段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祝可爱的吉泽小妹妹在新学期里交到好多好多要好的新朋友。” 　　下午五点半，为面前最后一位读者写下真挚寄语，陈默用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手抛掉已经没有多少墨水的原子笔，起身朝周围的工作人员们点头致谢道：“今天也是多多劳烦大家了，谢谢。” 　　从下午一点多钟开始的签售会，一直持续到五点半才结束，陈默这几年专门为了签售会而练出了一手无比风骚的狂草，按一分钟签售五本左右的速度，上千本书搬来搬去，中途还要负责维持现场秩序，这些书店工作人员一点都不比他轻松。 　　感谢完工作人员，陈默朝五河琴里笑道：“怎么样，五河同学，就算只是传递一下小说，但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吧？” 　　“呜嗯……” 　　五河琴里苦着脸甩了甩手，将近四个钟头都在不停的递书，她现在小臂酸痛得厉害。 　　陈默见此便重新提起笔，翻开一本新书，在首页插图的位置留下汉草的陈默两个字，然后合拢书页递给了五河琴里。 　　“总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不是？” 　　并不是以笔名不破星野落款，而是题的本名陈默，并且还是汉字草体，见识过陈默作为小说家的人气之后，五河琴里毫不怀疑这本带有他真名的书所拥有的价值。 　　无论是金钱上的价值，还是收藏意义上的价值，都毋庸置疑。 　　“那就谢谢啦。” 　　妥善的把小说放进书包里，五河琴里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位刚认识连一天都还不到的班长。 　　“怎么了，五河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事……改天见，班长！” 　　“改天见。” 　　五河琴里转身离开了，轻快跳动的双马尾在夕阳下反射着火焰般赤红的光泽。 　　越看越像了啊，精灵…… 　　“哦嚯嚯！让我捉住了吧！” 　　就在陈默盯着五河琴里的背影陷入思索的时候，真理子突然从旁边蹦了出来，一脸愤懑不平的表情：“偷腥猫！陈默是偷腥猫！明明都有我了还到处招惹其他女孩子！真理子好可怜，呜呜呜呜呜……” 　　“……” 　　看到真理子又开始犯傻，陈默一言不发的叩起食指，狠狠地赏了她个脑瓜崩。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野女人打我……” 　　“啪——” 　　“哎呀！” 　　事实证明，对待傻狗，你不能总是对她讲道理，因为你就算讲了她也听不进去。 　　“走了，回家。” 　　“哦……” 　　陈默收拾好东西，从LINE上给编辑发了条信息过去，然后就带着真理子离开了商业街。 　　当初为了赚钱而开始画漫画，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漫画的效率问题，转而改成写小说，到现在为止，四年间他已经赚到了不少钱，当然就从孤儿院里搬了出来，顺便还捎带上了真理子这个狗皮膏药。 　　跟在陈默身后，真理子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走到他旁边并排的位置。 　　“别靠我这么近。”陈默毫不掩饰嫌弃的看了眼真理子，这傻逼正在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一个劲往自己身上凑：“你都快贴到我身上了。” 　　“诶……有女孩子愿意挨着你还不好吗？” 　　“不好。”陈默打了个哈欠：“特别是像你这种傻狗，太靠近会影响到我思考问题。” 　　“陈默！你就知道欺负我！” 　　真理子有些生气的竖起了眉毛，不过很快她又嘚瑟起来：“哎哎，我跟你说啊，今天我收到情书了，还是高年级的学长写的呢~厉害吧？嘿嘿……” 　　“你？情书？” 　　陈默挑眉看了真理子一眼，虽然她脸蛋确实长得不错，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逼实在是傻得不行，于是颇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上一条傻狗了呢……” 　　“你！你又骂我傻！” 　　真理子气得跺脚，伸手就想在陈默背上拍一下，结果轻松被躲过去不说，脑门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个脑瓜崩。 　　“呜……” 　　双手捂住额头，真理子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大喊：“陈默欺负人！呜呜呜呜……欺负人！” 　　她这一喊，陈默立刻被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扭头左右看了两眼，好在这会儿正赶上饭点，街上也没什么人，当即松了口气，语气稍微放缓一些道：“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回去我给你做鸡腿吃行不行？” 　　真理子看了他一眼，哭声稍作停顿，然后更加变本加厉的哭了起来。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眼看真理子哭得越来越起劲，陈默没办法了，黑着脸直接拽住她的手，快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真理子的小手很软，带着点湿热的潮气，触感像是一条光滑的上好绸布，又有股使人感觉惬意的体温。突然被人牵住手，她显得有些慌乱，起初稍微挣扎了几下，不过反应过来是陈默之后，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而在陈默感受真理子的手掌时，真理子也同样感受到了陈默的手掌。明明并不是很大，但却蕴藏着似乎能够灼伤肌肤般的炽热温度，这温度使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这就是……十三岁男孩子的感觉吗？ 　　真理子脸红了，然后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不哭了？” 　　“呜嘿嘿……” 　　“笑？你还好意思笑？今晚你自己吃咸菜下饭吧。” 　　“不要嘛~” 　　交谈声逐渐远去，两道人影在地面拖长，然后彼此交汇在一起。 　　天穹之上，傍晚时分的红霞此刻已经彻底消散，隐约可见的星空当中，半轮明月正投下银白光华。 　　无声的、静谧的。 　　注视着…… 第十二章 冤枉啊，我真的不会武功 　　和美少女同居很爽——这是世俗的认知。 　　“爽个屁。” 　　洗完了双人份的碗筷，清理完了双人份的生活垃圾，在盥洗室里搓了半天衣服，看着湿哒哒的白色小熊内衣在阳台上随着晚风轻轻摇晃，陈默放下晾衣杆抻了抻腰，从回家之后开始一直脚不沾地的忙活到现在，他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酸得厉害。 　　这个时候，要是有一双小手轻轻给他捶捶背按按腰就舒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客厅里隐约传出来综艺节目主持人说话的声音，还有真理子夸张的笑声。 　　陈默阴沉着脸走进客厅，直接伸手拔掉了电视机的电源，然后以非常恐怖的眼神看向正像滩烂泥似的团在沙发上的大型垃圾：“去睡觉。” 　　“哎？不要嘛，我……” 　　真理子正准备耍耍赖，但看到陈默冰冷的眼神时，她立刻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像是通电一样从沙发上蹿了起来。 　　“——我马上就去睡！” 　　说完，她直接连跑带跳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曾经刚跟着陈默从孤儿院里搬出来住的那段时间，她可没少挨这家伙的揍——被按在地板上扒了裤子噼里啪啦一顿狠抽，完全没有任何轻佻或者暧昧的意思，啪的一巴掌下去，整个屁股墩子都得麻半天，等到陈默满意收手的时候，真理子基本就爬不起来了，连睡觉都只能趴着睡，而且还不能盖被子，不然就会疼得睡不着。 　　长此以往下来，真理子同志的革命火焰就这么被他一巴掌一巴掌拍没了，平时还好说，要是看见陈默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她立刻就感觉自己屁股一阵阵发麻，连丝毫反抗的想法都提不起来。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每次都需要看到陈默生气她才会乖乖听话，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大概说的就是这种贱人了…… 　　回到卧室，陈默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从小说文件夹里新建起空白文档后，他手指却停在了键盘上面，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以往这个时候，他只要有写小说的念头，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许多剧情和文字来，但今天却有些不同以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道红发双马尾的女孩身影。 　　五河琴里……她身上那种感觉，绝对不会错的，就是精灵。 　　思来想去半天，陈默索性直接关掉空白文档，拉开书桌右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根做工粗陋的项链，对着台灯仔细观察起来。 　　普普通通的红绳，穿进纽扣的扣孔里面做成项链，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道具一样。 　　但从纽扣上面却散发出一股十分奇妙的感觉，那就是精灵们口中所说的“灵力”，来自四年前将这枚纽扣赠送给他的，名为冰芽川四糸乃的精灵……并且和五河琴里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几乎别无二致。 　　携带着淡淡灵力气息的纽扣在灯光下来回轻晃，光线不时从扣孔中透出，像是星光般明灭不定的闪烁着。 　　陈默举着项链观察片刻后，忽然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四年时间都没有再联系过的号码，快速编辑好一条短信，略微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点击发送了出去。 　　【精灵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 　　收信人名称——时崎狂三。 　　…… 　　星期天的游乐园一直都是情人约会的热门场所。 　　人山人海，很热闹，也很烦。 　　特别是身边跟着一位水准超高的美少女的时候，这种烦闷的感觉立刻就会被放大好几十倍。 　　那些隐晦的投向身边女伴的惊艳目光，最终十有八九都是变成羡慕嫉妒恨的尖锐视线，赤裸裸落到自己身上。 　　不过陈默可以用自己的名誉发誓，他和旁边的美少女之间绝对是清白的，虽然两个人走得近了点，虽然他像是男朋友一样任劳任怨的帮对方提着一大堆小礼物小商品，虽然美少女正露出甜蜜的笑容跟自己说话……但，他绝对是清白的。 　　“啊啦~啊啦，默君还真是可爱呢~”身穿黑色洋装连衣裙的美少女捂住嘴偷笑起来。 　　“……” 　　陈默感觉自己遭到了戏耍，他已经陪着时崎狂三在游乐园里玩了一上午，也被对方当了一上午的挡箭牌，不用说，像时崎狂三这种水准的少女，走到哪里都是足够令男性感到眼馋的美人，而如此一来，陪在她身边的自己，当然就成为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善妒这一点也不总是女人的专长。 　　按理来说，一个美少女带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逛游乐园，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感觉有什么好嫉妒的，只会觉得是姐姐带着弟弟出来玩而已。 　　但以陈默一米七以上的身高，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是十三岁的男孩，两人间的关系也从“姐弟”上升为了“情人”，仇恨指数更是飞跃性的拔高了。 　　陈默毫不怀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至少一秒死二三十次。 　　“不过老实说，上午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可是被吓了一跳呢。” 　　眼看陈默有些耐不住要发飙，狂三也适时的收起调笑，一脸正经道：“才四年不见，默君就已经长成大人的样子了，当初你可是只到我下巴的呢，现在我都要踮起脚才能摸到你头了。” 　　狂三一边说，一边真就踮起脚摸了摸身旁大男孩的头顶，摸完还笑眯眯的拍了两下。 　　陈默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就在刚才被摸头的那一瞬间，周围投向他身上的妒恨视线立刻变得比之前更加尖锐了一些。 　　常言道，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碰不得的地方，碰了就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如果一个女人愿意让别人碰她的腰，两人间多半是有一腿。 　　男人也是一样，那种成天幻想有美女摸自己头的网络色批除外，真正能够随随便便就摸到一个男人的头的，一定都是和他关系非同一般的人，特别是对于异性而言，无外乎四种情况——母子，姐弟，父女。 　　还有就是情人了。 　　其他就算是姨母之类的亲人，也不可能让对方随随便便就摸自己的头。 　　而时崎狂三如此轻易就摸到了陈默的头，在周围其他人眼中，立刻就坐实了两人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狂三阿姨……” 　　陈默眯起眼睛，目光带着丝丝凉气注视向时崎狂三：“你绝对是在故意耍我吧？” 　　“啊啦~？” 　　时崎狂三故作惊讶的捂住嘴，但脸上愉悦的笑容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她原地轻轻转了一圈，黑色裙摆飞扬，露出惊鸿一瞥的小腿，如同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等到脚步站定，她微微弯腰，长长的前发向下垂落，露出描绘着时钟纹样的金色瞳孔。 　　“所谓的精灵呢，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哟。” 　　说完，她又咯咯的轻笑起来。 　　“还真是【妖精】呢。” 　　陈默厌恶的皱了皱眉，他实在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当即就把手里提着的所有东西全都塞到了狂三怀里，然后转身朝公共厕所的方向走去。 　　“狂三阿姨，你愿意玩就一个人玩吧，人有三急，我不多陪了。” 　　“啊啦啊啦，难不成是生气了吗？” 　　时崎狂三盯着陈默远去的背影，眼睛里却是倒映出四年前那个扬言要揉自己胸部的小男孩，整整四年时间过去，她早就已经搞清楚了陈默实际上并不知道其他精灵行踪的真相，而前几天晚上突然收到对方的短信，问的还是关于精灵的事情，她也很是疑惑这个小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这次见面。 　　不过见面之后，相比于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她现在倒是更感兴趣这几年发生在这个小男孩身上的变化。 　　并不是指身高，虽然十三岁就长到一米七确实很惊人，特别是在亚洲人里面更是显得尤为出挑，但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让时崎狂三感兴趣的，是陈默性格的变化。 　　少了几分肆无忌惮，多了几分忍耐，和四年前相比，现在的陈默看起来更加贴近“普通人”。 　　“原来如此！是【伪装色】啊……”思索间，狂三忽然睁大眼睛惊叫了一声。 　　只是不知道，到底肆无忌惮是他的伪装色呢，还是从善如流才是他的伪装色呢？ 　　又或者两者都是？ 　　时崎狂三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自从成为精灵以来，四十多年间她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类，而像陈默这种另类的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见。 　　“果然，这孩子很有意思呢~” 　　容貌绝美的精灵少女脸上洋溢出妖精一般诱人的笑容。 　　而隔着一条步行街大道的对面。 　　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青年被这笑容勾走了魂。 　　在肩头松松束起的黑发，仿佛轻微用力就会折断的纤细四肢，即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左半边脸颊，但显露在外的右眼仍散发出像是能吞噬光线般深邃的目光，犹如樱花花瓣的嘴唇，更是令人心中升起占有掠夺的欲望和冲动。 　　青年们彼此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向独自一人的少女靠拢过去。 　　“哟，小姐，你男朋友好像是抛弃你一个人去找乐子了啊？” 　　“啊啦~？”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少女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容貌精致的脸庞露出令几人感到呼吸停滞的魅惑笑容。 　　“几位小哥是想跟我做些快乐的事情吗？” 　　出乎意料的大胆话语。 　　但少女脸上的笑容却仿佛魅魔勾引般给予了几个青年勇气。 　　“小姐你难道也……也是一样吗？” 　　“这种事情，我不讨厌的哟~” 　　“既，既然如此的话……” 　　为首的青年咽了口唾沫，伸手就想拉住少女的胳膊，却被她轻轻一晃躲过去了。 　　“这里人多。”时崎狂三笑容越发妩媚起来，隐藏在刘海下的时钟之瞳轻微转动了一个刻度：“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再做吧？” 　　“好，好啊……” 　　几个青年跟着她离开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到陈默找到时崎狂三的时候，她正在擦拭脸上沾着的血迹。 　　闪烁着透明灵力的指尖从脸颊擦过，立刻露出白皙的肌肤。 　　“杀了这么多？” 　　陈默四处看了几眼躺倒一地的尸体，几乎都是额头的枪伤，血液混着脑浆溅得到处都是。 　　“没办法呢，他们实在是太热情了，所以我也稍微提起了一些精神，不过看起来太热情的男人耐力都不怎么好，我还没尽兴他们就被掏空了~” 　　时崎狂三一边说着容易让人想歪的话，一边对着陈默俏皮的舔了舔嘴唇：“默君也想要试试看跟我做快乐的事情吗，很舒服的哦？” 　　“免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再怎么饥不择食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陈默抽了抽鼻子，周围的血腥味太浓了，让他有些倒胃口：“这些人的尸体怎么办，摆在这里不怕被追查到吗？” 　　“啊啦，默君很细心嘛~不过不用担心哦。” 　　随着时崎狂三的声音，四周尸体所在的阴影像是水面一样晃动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就被吞没了进去，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全程观看完这场毁尸灭迹秀，陈默鼓了鼓掌：“不愧是精灵，轻易就做到了其他杀人犯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啊啦，你这么夸我会脸红的~” 　　时崎狂三像是娇羞少女一样捂住脸，不过目光却闪闪发亮的盯着陈默：“倒是默君，看到死人，你都不害怕的吗？”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一堆生肉摆在你面前你都不害怕，怕死人干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 　　正当时崎狂三要给陈默解释死人和生肉的区别时，她突然抬头看向半空，一柄旧式步枪出现在她手里。 　　枪口，正对着陈默。 　　“来得还真快呢，闻到尸体的味道就这么开心吗？秃鹫们~” 　　顺着时崎狂三的视线，陈默转过身，在他背后数十米远的位置，钢铁之鸟正在半空中展开流动着光焰的双翼。 　　“精灵——！！！” 　　驾驭铁鸟的少女直视着陈默身后的时崎狂三，端庄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她眼神中喷涌出亢奋的光芒……没错，就是亢奋，不是害怕是亢奋，陈默能感觉到她大概是想要大开杀戒了。 　　不巧的是，从小到大陈默的感觉一直都很准。 　　下一刻，钢铁之鸟拖曳出一道绚烂的焰尾，将四周空气震荡开涟漪，消失在了陈默的视野当中。 　　只余下焰尾的轨迹昭示出她正在向这边极速俯冲过来。 　　“啊啦啦~连人质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吗？还真是可怕呢~”时崎狂三不知何时靠近到陈默背后，在他耳边低语道：“看在小弟弟你陪我逛了一上午的份上，就告诉你想要的答案吧……所谓的精灵啊，你只要问问看这个凶巴巴的家伙就知道是怎样的存在了，那么拜拜啦，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到活生生的你哟~” 　　话音落毕，狂三直接融入进了脚下的阴影当中，只留下陈默独自面对已经接近到眼前的少女。 　　少女手上，正挥舞着一把极光闪耀的夺目大剑。 　　当然，在陈默眼中，他只看见一道飞射而来的耀眼强光——能够轻易夺走自己生命的死亡之光。 　　不过……明明是死亡之光，颜色却是白色的，这算不算有些讽刺？ 　　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刺得浑身汗毛倒竖，头皮一阵阵发炸，耳蜗传来心跳的咚咚声，但陈默却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这是他从小到大隐藏得最深的一个秘密，他完全不会感到害怕，所谓死亡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眼睛一闭的事情而已。 　　陈默本人是有所自觉的，他觉得他就是个怪物，否则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又是从哪里来的，正常人就算学到死都不一定能学全的东西，他天生就会了，不仅会，还很精通，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而他之所以想要了解精灵，也只不过是出于同为怪物的好奇罢了。 　　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瞬间，极光已经逼近到身前，陈默感觉自己呼吸有些不畅，像是潜水到身体承受不了的深度一样，然后他脑海中忽然升起想要向左半步的念头。 　　想到就做，他向左边退了半步。 　　下一刻，极光擦着他的衣角过去，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来了个半米多深的大坑。 　　陈默走到坑边蹲下来，看着一脸懵逼的趴在坑里的白色短发少女，朝她露出个亲切的笑容。 　　“你刚才差点杀了我，不否认吧？” 　　“……” 　　“很好，那么杀人偿命，你现在欠我一条命，想好怎么还了吗？” 第十三章 取个贱名，好养活 　　Anti·Spirit·Team。 　　日本陆上自卫队所辖，直属于政府的反精灵部队，通常称呼为首字母缩写的简称——AST。 　　因为Anti·Spirit·Team并非普通自卫队，而是特殊事件对策部门，所以整个机构都是不对外开放的，但今天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陈默……孤儿？你为什么想要加入AST？” 　　负责政审的官员翻阅着眼前这个男孩的档案，目光严肃而锐利的在他身上扫视几眼，如果是普通十三四岁小孩被这么凶巴巴的盯着的话，早就吓得哭出来了，但眼前的男孩却显然是个例外，他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份纸质书面文件放在了桌上。 　　“这是折纸二曹的推荐信。” 　　折纸二曹…… 　　听到这个名字，政审官员脸色微变，虽然他肩膀上顶着尉官的军衔，但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军士可不能用军衔高低就随随便便评判地位，这也是为何区区一个新兵政审就要用尉官来亲自进行把关的原因。 　　官员拿起文件反复确认过好几遍之后，急匆匆就离开了房间，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副亲切的笑脸，仿佛之前那个严肃冷厉的男人只是他的同胞胎弟一般。 　　“小兄弟，跟我来吧，带你去做身体测试。” 　　称呼也变了，刚才他可是直接叫名字的，现在改口就叫小兄弟了，而且前后差别之大，他脸上却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尴尬或者不自然的神色，仿佛一直都是这种亲近的态度。 　　“嗯，好。”陈默点点头，跟着官员离开房间，在金属走廊里弯弯绕绕半天之后进入了体检中心。 　　臭鸡蛋的味道…… 　　体检中心大概是喷过次氯酸钠消毒水，陈默抽了抽鼻子，然后在头发花白的老军医和好几个护士小姐姐的安排下坐到了小转椅上。 　　“我看看……折纸二曹的推荐信……合适的逸才，推荐加入AST部队……” 　　老军医从护士小姐手里接过推荐信看了几眼，他倒是不疑有假，毕竟政审官员也不是吃干饭的，这张推荐信既然能够递到自己手里，那肯定没有假货的道理，所以大致扫过内容后他就放下了推荐信，抽出一份空白的体检报告档案，在姓名栏落下陈默的名字，然后开始询问起其他事情。 　　“年龄？” 　　“十三岁……大概。” 　　“大概？” 　　“我是孤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那身高呢？” 　　“没测过。” 　　“体重你总知道吧？” 　　“也没测过。” 　　陈默一问三不知的光棍回答让老军医有些无语，旁边的几个护士小姐姐都在憋笑，年龄小点的更是不时偷瞄陈默一眼，觉得这个小孩可真有意思。 　　“合着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到陈默点头，老军医不由得抚额叹息：“那就全部测一遍！” 　　身高，体重，抽血，肺活，视力…… 　　忙碌半天之后，老军医总算是把体检报告填完了，年龄只能测出来是12到15岁之间，所以就按陈默说的填了十三岁，不过……身高一米七四，这可都快赶上大部分成年人的身高了，除此之外其他都很正常，血检结果也显示这是一具年轻健康富有活力的身体。 　　把血检报告单和体检表装订在一起，老军医又从书桌里抽出了另外一份表格。 　　【CR-UNIT Detection】 　　战术显现单元适格者测试。 　　“虽然有折纸二曹为你做担保，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这是用来测试你是否拥有操控战斗用单兵显现装置的能力的仪器。” 　　老军医带着陈默走到整个体检中心最后面的位置，那里有一台类似拳力机的东西，然后他把一个金属手环戴在了陈默手腕上。 　　“你只要集中注意力想象拨动这根指针就行了，如果觉得脑袋刺痛难忍的话……” 　　老军医话音未落，仪器表盘就“叮”的一声从最左边直接滑到了最右边。 　　“这就完了吗？”陈默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还没开始集中注意力呢。” 　　“你、这……” 　　老军医满脸难以置信的盯着仪器表盘，那根指针正稳稳停在表盘尽头，活像是对他的无情嘲讽一般。 　　——这不科学啊！！！ 　　按常理来说，操纵CR-UNIT需要意识高度集中，而且会对大脑产生极为严重的负荷，CR-UNIT性能越高，相应的负荷就会越大，所以只有真正天才中的天才，百万、千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才能够承受得了操纵CR-UNIT对大脑造成的负荷，并且这还仅仅只是最低性能的战术显现单元，要想操纵更高性能的装置，不仅需要数年如一日的勤加苦练，更对操纵者本身的精神品质和意志坚韧程度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 　　不过反过来说，即使大家操纵的都是同型号同性能的战术显现单元，但随着使用者意志力强弱的不同，精神力集中度的不同，由此激发出来的随意领域的精度和强度也会有所区别。 　　不……说是有所区别还是太谦虚了，如果让一个意志软弱的人和一个意志顽强的人共同使用战术显现单元，最终产生的效果将会是云泥之别。 　　可就算是能够操纵高性能CR-UNIT的顽强精英，也没听说过谁能在不经过训练的情况下一口气把检测装置的指针直接拉满的啊！ 　　老军医晃了晃神，看着陈默一脸轻松的样子，犹豫片刻后说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累？” 　　“不累啊。” 　　毫不犹豫的即答。 　　看来是真的不累。 　　老军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走到仪器旁边，把档位从绿色拨到了橙色。 　　这已经不是用来检测适格者的档位了，而是正式的AST部队成员用来测试精神力强度的档位。 　　陈默依然还是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仪器表盘上的指针更是连颤抖都没有颤抖一下。 　　“啪！” 　　老军医又把档位拨到了三档，这是用来测试真正精英的档位。 　　嗡嗡—— 　　指针抖动两下，从表盘最右侧缓慢滑落回三分之二的位置，然后又重新爬升到顶点。 　　累了吗？ 　　老军医回头看了眼陈默，见到他正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难以为继的样子。 　　果然是累了啊…… 　　测试仪器一共有四档，虽然陈默止步在了第三档，但这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还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训练啊！ 　　逸才……这个词实在是有些不妥。 　　要形容的话，也只能用“怪物”来形容才比较贴切了吧？ 　　不过还好……还好这个“怪物”是AST这边的。听说前几年英国SSS部队好像发掘出来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哼哼，再天才能有这个“怪物”变态吗？ 　　从未经过训练的情况下，直接一口气把第三档测试推满…… 　　老军医摇头啧啧赞叹两声，并在适格者报告单上留下了自己的评语。 　　【未经任何训练便已经拥有三档的精神集中度，好比未经打磨便已经光华四射的璞玉，建议配备最高规格战术显现单元装置……】 　　而就在老军医忙着写评语的同时，陈默也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他刚才突然想起家里的真理子，昨天答应了要给她做巧克力曲奇来着，只是不知道楼下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有没有合适的巧克力粉，要不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到超级市场买点吧，正好冰箱里的食材也需要再采购一些…… 　　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老军医正在埋头写报告单，他多半也猜到测试结束了。 　　一边把金属手环卸下来，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说很难很辛苦，还可能会头痛流鼻血吗……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 　　陆上自卫队AST营部。 　　陈默看着镜子里英挺的少年，一身军绿色衬衫和长裤，因为是训练用所以样式非常朴素，但也因为是训练用，所以针脚缝得很密，应该会相当的结实耐磨，肩头三等军曹的一道杠肩章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比士官的肩章好得多。 　　“不愧是特殊部队啊……起点就是军曹。” 　　把衬衫下摆扎进腰带，然后穿上作战用军靴，陈默稍微试了试就知道这东西绝对是用来磨人的，内底很硬，重量又沉，走几步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时间一久就会把脚弄得又酸又痛，除非把鞋子硬生生穿到彻底合脚为止，不然绝对好受不了。 　　“特殊部队还搞军事化训练那一套，差评。” 　　刚在他心里升起的好感，随着这双鞋又重新回归到了零点。 　　收拾好个人仪表，陈默推门走出更衣室，跟他同样装束的白色短发少女正靠在门边，见他出来就立刻站起身递给他一张纸条和一支原子笔。 　　“这是什么？” 　　“战术显现单元，个体编号外的独立命名。” 　　“真是冷淡啊，折纸二曹。” 　　虽然被人直呼了名字，但少女却一点都没有生气，不……应该说像她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即使生气了也看不出来吧？ 　　陈默感觉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接过纸笔思索起来。 　　“给自己的爱机取名字……总感觉像是在玩什么养成游戏一样啊，难不成取了名字之后就会变成妹子吗？那我可要想个好点的……提露密努斯·艾斯特？丛雨？香子兰？” 　　刷刷几笔写完名字，陈默把纸笔还给少女，溜达着就去训练场了。 　　低头看着纸条上的字迹，鸢一折纸眼中罕见的露出情绪波动的目光。 　　【狗蛋】 第十四章 让我康康你发育的好不好 　　陈默的加入在AST看来是一件大事。 　　首先是战术显现单元适格者的诞生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在陈默之前，整个AST部队已经一整年都没有招收过新人了，其次就是负责体质检测的那位老军医给他的超高评价。 　　在从未经过特殊训练的情况下达到三档的精神集中度。 　　这就好比一个小孩在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知识的情况下，只靠着看电视上的科教频道和纪录片，就自学成才取得了大学博士学位。 　　如此惊世骇俗的成绩，即使说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不算夸张。 　　稀罕，真稀罕！ 　　当得知AST部队新招收了个这么牛逼的家伙之后，几乎所有队员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陈默身上，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能靠先天条件就达到三档精神集中度。 　　然后陈默很快就让她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的所有文化课程，全部都是满分完成，无论侦查科目还是信息科目，哪怕是最偏门的航空航天科目和材料工程科目，无不信手拈来，拿到了史无前例的全课程满分成绩。 　　并且总用时，只花了不到一周时间。 　　作为对精灵特殊部队，AST的训练极为严苛，文化课程即使放到学术界也是一顶一的难，但陈默对此却毫无感觉，选好课程，然后马上就申请考核，拿到满分之后又开始选下一门课程。 　　而对比妖孽般的文化课程，他的体能训练又是另一个极端了。 　　即使不进重力室，也不加任何负重，仅仅只是普通的长跑，两公里不到他就已经累得像是要把肺都喘爆了一样。 　　论体能，整个AST部队里面，他是最垫底的一个。 　　“体能嘛，多训练一下就练起来了，没事，你不用着急。” 　　这是AST部队的队长，日下部燎子安慰他的话。 　　安慰完，这位体贴下属的上司就摇曳着马尾跑远了，在她身后跟着一整队青春靓丽的少女，而陈默作为整个AST部队现阶段唯一硕果仅存的男性成员，正拖着沉重到不能再沉重的步伐，摇头晃脑、汗流浃背，像死狗一样龟速慢跑着。 　　他小半圈都还没跑完，日下部燎子又来了。 　　“加油！加油啊少年！” 　　然后又跑远了。 　　鸢一折纸紧跟在日下部燎子身后，礼貌而不失风度的朝他点了点头。 　　看着一个个少女飒沓如流星般穿梭过自己身边的靓丽身姿，陈默差点被她们跑动时带起的香风吹倒在地。 　　非人哉！实在是非人哉啊！ 　　这可是两千米一圈的大操场，她们现在都已经跑了十几圈了，而且速度还一直保持着十分钟一圈的匀速，就连马拉松都不敢这么跑好吗？！ 　　陈默很想吐槽，但他已经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些少女的身体素质之强，随便拉一个出来恐怕都能同时对付四五个壮汉。 　　不愧是以精灵作为假想敌的特殊战斗部队，果然名不虚传。 　　地狱般的长跑告一段落之后，体能训练依然没有结束，下午是在重力室里面进行的力量训练，两倍重力下，陈默光是站着都觉得费劲，并不是肌肉支撑不住，而是内脏器官承受不了压力，待在重力室里的时间一长，就连肠子都开始跟着抽痛起来，而在重力室更深的区域，那些少女们正在五六倍重力下毫无压力的蹦来蹦去，十几公斤的负重就跟玩一样。 　　白天的体能训练结束，晚餐过后又到了陈学霸一展才华的装逼时间……本来应该是这样。 　　不过考虑到陈默在体能方面的劣势，再加上他似乎也不需要再学习什么知识了，所以队长日下部燎子很贴心的提交了一份报告材料上去，申请把他的文化课程时间全部换成体能训练。 　　连半天时间都不到，申请结果就下来了。 　　——同意。 　　“还有五十公里！” 　　日下部燎子站在操场中间，在她身边放着一箱专门用来急救的军用药品，只要还吊着一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那种。 　　“快快快快快！不要磨磨蹭蹭的，快点跑起来！” 　　成熟的、美丽的、体贴的、可靠的上司……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严厉。 　　陈默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腰杆以下的部位了，他只能凭借跑道两边的景物来判断自己到底是在加速还是在减速，听到日下部燎子的催促时，他又加快了一些步伐，然后还没过半分钟，视野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仰躺在了跑道上。 　　夜晚的星空很干净，也很明亮，星光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 　　美人上司快步跑过来，温柔的将他扶起，然后将针剂打进了他的手臂肌肉里面。 　　犹如为干旱的大地灌溉泉水一般，冰凉的液体由手臂向全身扩散，极大的缓解了疲惫，沉重而急促的心跳也重新舒缓下来。 　　“谢，谢谢……” 　　等到气息喘匀，陈默转头向打完针剂后直接就地坐在自己旁边的日下部燎子道谢：“刚才差点还以为要死掉了。” 　　“怎么会，有我在就绝对不可能让你出事的，你现在是我的队员嘛。” 　　日下部燎子很有大人风情的笑了笑，成熟气息在晚风吹拂下显得有些勾人：“不过你也别怪我，毕竟我们将来要和怪物一样的精灵进行战斗，如果平时不好好训练，到时候稍不留神可就没命回来了。” 　　“是。” 　　陈默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然后自觉爬起来继续刚才未完的长跑。 　　盯着他在夜幕下跑远的背影，日下部燎子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完，虽然锻炼出一副强壮的体魄确实能够提高作战生还率，但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差距终究还是太大了，那些拥有超乎常理的力量的怪物，是单凭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的存在，真正要与精灵对抗，还是得靠战术显现单元装置。 　　不过，即使是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对人类也并非全是好处，就像那些出名的创业家一样，年轻时太过耗费精力，老了之后寿命肯定会受到影响。 　　同样的道理，驾驶CR-UNIT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如果驾驶者没有强健的体魄，退役之后绝对会留下一大堆病根。 　　所以除了坚定的意志、顽强的精神、优良的机体之外，出色的体能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还有四十七公里！” 　　晚风吹拂下，日下部燎子严厉而温柔的声音飘荡出很远。 　　…… 　　文化课程满分，体能训练垫底。 　　进入AST部队一个月后，陈默开始跟着其他队员进行第三项训练。 　　格斗练习。 　　按理来说体能越好的人就越能打，这是几乎不变的定理，而陈默的体能在AST部队里的其他队员们看来就跟小鸡仔没什么区别，本以为会是很简单的虐菜，但结果却又让她们惊掉了一地下巴。 　　嗯，确实是虐菜…… 　　陈默单方面的虐菜。 　　“初击定胜负！” 　　充当裁判的短发波波头少女左右看了两眼，确认双方都准备好之后就挥下了右手：“开始！” 　　听到口号的瞬间，鸢一折纸二话不说直接朝陈默冲了过去，并且脚步错开正面，往他后脑勺狠狠劈了记手刀，同时另一只手暗自握成虎爪形状，收在腰侧蓄势待发，虽然只是血肉的手掌，但如果借着转身拧腰的力气推出去，发力姿势正确的情况下即使是一指厚的铁条都能打断。 　　这种上手就要人命的招术，本不应该在格斗练习里对队友使用，但只要一想到一个多月前，初次见到陈默时，对方竟然轻描淡写就避过了自己驾驶着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挥出的一击，鸢一折纸就感觉心底一阵发紧，因此手里的招术也丝毫不敢含糊，她是整个AST部队里唯一没有小瞧陈默实战能力的人。 　　而就在下一瞬间，她的警惕心得到了证实。 　　呜——！！！ 　　夹带着破空声的手刀逼近到脑后，陈默似乎这才察觉到攻击般慢条斯理的低了低头，错开手刀的同时，他左腿略微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卡在鸢一折纸双脚之间，限制住她的移动，也让她没办法从脚下借力把另一只手的虎爪推出来。 　　“不好意思了，折纸二曹。” 　　听到陈默的声音，鸢一折纸心底蓦然一跳，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腰部突然传来一股向上的推力，转眼间她整个人就被摔在了地上。 　　“停！” 　　充当裁判的少女叫停了对练。 　　过肩摔是有效攻击，所以在初击定胜负的情况下，陈默已经赢了。 　　“近身短打最怕被缠住，折纸二曹下次可要记得别再用合气道的招术了。” 　　陈默拿着两瓶水走到鸢一折纸旁边，伸手把她扶起来之后递了一瓶过去。 　　“不用合气道……？”鸢一折纸接过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是啊，一堆华而不实的花拳绣腿，练这个迟早把自己练成废物，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学的。” 　　陈默毫不掩饰讥讽的笑着，他正准备再多说几句，背后突然传来日下部燎子的声音。 　　“陈默三曹！” 　　“到！” 　　听到自己被上司点名，陈默立刻放下水，转过身抬头立正，一个多月死去活来的体能训练，初步也让他身板硬朗了起来，军姿标准有力。 　　“嗯，跟我来。” 　　日下部燎子走到陈默身前，点点头就带着他离开了训练场。 　　“队长，我们去哪儿啊？”陈默跟在后面有些疑惑的问道。 　　“测试基地，你的专用机已经做出来了。” 第十五章 生来侠骨非英雄 　　从训练场到测试基地是一段不短的路程，考虑到安全因素，整个测试基地周围半径二十公里内都是黄沙荒漠。 　　运输重卡在测试基地前的军用机场停下，车门打开，陈默立刻看到十几架庞大的空中航母并排停靠在一起，周围还有各种型号的武装直升飞机和战斗机，日下部燎子只负责把他送上卡车，所以现在车上的乘客也只有他一个人。 　　“陈默三曹，这边。” 　　就在陈默跳下卡车的时候，一位戴着上尉肩章的中年军官走到他面前，虽然两人的军衔相差甚远，但对方却表现得尊敬有加，这就是普通陆上自卫队和AST特殊部队之间的区别——大锅饭就算再怎么管饱，也远不如开小灶来得精致。 　　“显现装置的测试是在基地里面进行，请跟我来。”军官很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前面带路，边走边继续说道：“三曹这是第一次来基地吧？以后相信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毕竟机体维护和参数调整都需要驾驶者亲自参与，所以这里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AST部队的外勤机关，只是可惜我实在是没有天赋，不然倒是也想试试看驾驶CR-UNIT是什么感觉……” 　　陈默跟在中年军官身后，一言不发的听着他略带几分羡慕的话语，视线不断从身旁扫过。 　　军用机场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即使是之前看到的那十几架空中航母，也只不过占用了很小一部分空间而已，随处可见的运输舰艇和战斗机停靠在维修架下，无数工作人员如同蚂蚁一般，正在加紧抢修这些泛着冰冷金属光芒的战争巨兽。 　　除此之外，周围的空地上还有成百上千的运输车辆和负责装载货物的叉车来往穿梭着，远处一艘艘货运客机敞开舱门，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经由后勤工作部门，高效而有序的分配到下属各个单位和机关。 　　其中就有AST部队的一份。 　　十几分钟后，搭乘电梯深入地下三十层，中年军官领着陈默走进了测试基地真正的主体部分。 　　上下大概有五十米高，面积比地上军用机场还要大一倍多的空间内，无数穿着白袍的研究人员正在基地里面乱糟糟的走来走去，陈默从空中走廊往下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造型和外骨骼机甲有些类似的CR-UNIT机体。 　　“那些只是最低配置的显现装置。” 　　注意到陈默的目光，中年军官笑呵呵的为他解释道：“上面给三曹准备的是最高配置的机体，性能要比低配机体厉害得多。” 　　说话时，军官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本来能够拥有驾驶显现装置的天赋就已经很难得了，但面前这位显然不止是有天赋那么简单，第一次接触显现装置就能获得最高配置的机体，他在这个测试基地里工作了快十年，也只见过陈默这一例而已。 　　在此之前，驾驶等级上升最快的好像是叫鸢一折纸来着，初始配置是二档的机体，只花了两年时间就升级到最高配置，现在她似乎已经是二曹了吧…… 　　思索间，中年军官带着陈默一路深入基地内部，最终在高级区域停了下来。 　　几个头发花白的研究人员对比过陈默的虹膜信息之后，地面升起一座金属台，上面摆着许多大块小块的金属部件。 　　“陈默三曹，这就是你的个人专用战术显现单元装置了。” 　　陈默走到金属台前，拿起一块上臂部位的装甲，亮银色的金属表面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滑到几乎可以反射出自己脸颊的程度。 　　“亮晶晶的，真漂亮啊……” 　　听到陈默这句话，周围一众研究人员都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特别是为首的那个老头，满脸红光笑得嘴都快歪了，显然对于他的夸奖很是受用。 　　伸手从机体部件上挨个抚摸过去，陈默忽然回过头问道：“不过如果改一下外观的话，这个东西的性能应该不会受影响吧？” 　　“外观……倒是和性能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 　　陈默点点头，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可以的话，我希望稍微调整一下这个装备的外观，表面做一下哑光处理，最好再弄点战损上去，破烂一点也没关系……不，应该说尽量做得破烂一点，越难看越好，” 　　“……啊？” 　　听说过嫌自己装备难看的，但嫌弃装备太好看的还是头一遭。 　　如此的奇葩要求让几个研究人员纷纷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为首的老者再三确认过他的要求就是“越难看越好”之后，虽然很无奈，但也只能依照他的要求，带着其他几个研究人员现场赶工对显现装置进行外观调整。 　　每个部件都做了哑光处理，附带还有各种划痕和磕碰的战损，明明是刚制作出来的最新型号机体，但外观看上去却比那些服役二十年以上的旧世代型号还要更加破烂。 　　嗡嗡—— 　　显现装置贴合上肌肤，精神力桥梁接通，随意领域展开，陈默握了握右手，掌部装甲立刻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就像年久失修的生锈门轴转动发出的声音一样。 　　当他试着迈出脚步时，膝关节部位的装甲缝隙间突然跳起几道电火花，随之还有黑烟冒出来。 　　看着这台破破烂烂像是刚从回收站里捡出来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中年军官直接傻眼了。 　　他的理想、他的追求，在别人眼中竟然是这么的……这么的…… 　　真就舔狗一无所有呗？ 　　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变成这幅破烂不堪的样子，甚至过程还是他们亲自动的手，所有研究人员都恶狠狠的盯着那个正在一脸新奇的尝试着机体功能的家伙。 　　估计这台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将会是有史以来最难看的机体了…… 　　明珠暗投啊！ 　　陈默丝毫没有在乎研究人员们痛心疾首的视线，他原地挥了挥拳，虽然装甲外观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内核终究还是高级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每个动作都异常丝滑，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装甲部件的存在一般。 　　尝试完行动能力之后，他又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鸢一折纸时，那架在阳光下展开光翼的铁鸟。 　　不过实际上，CR-UNIT的飞行功能与翅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光翼只是辅助转向而已，真正使其得以升空的，还是随意领域的效果。 　　所谓随意领域，其实就跟字面意思一样，通过战术显现单元装置链接使用者的精神，进而创造出带有使用者个人属性的空间，在机体所创造出的空间范围内，任何物理性质和现象都会随着使用者的心意而变化，而且使用者的意志力越强，精神力越集中，随意领域的强度和精度就会越高。 　　陈默估摸着，凭自己三档的精神集中度，再怎么也应该能轻松飞起来才对……要知道他在三档的测试强度下，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感觉到的。 　　注意力集中，意志转化为力场得以彰显，陈默稍微感知了一下就发现自己似乎和周围空间产生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联系，而且精神越专注，这种联系感就越强，仿佛手脚扩展了数十倍一样。 　　不……好像不止数十倍，更远的距离似乎也能触及得到？ 　　他抬头看向整个地下基地的顶部，无形力场飞快膨胀，影响范围不断向上延伸，转眼间就传来阻挡的感觉。 　　还能再延伸！ 　　不过陈默没有继续尝试下去，在AST部队的一个多月里，他大概也听其他人说过随意领域的事情，即使是操作水准最高的鸢一折纸，随意领域笼罩的范围也只不过能达到二十米而已，自己这一口气延伸出去五十多米的情况，绝对不是用什么“天赋”之类的借口就能说清楚的事情。 　　打消了继续尝试随意领域影响范围极限的想法，陈默又试了试飞行和转向，然后就在其他研究人员手忙脚乱的帮助下贴上了一大堆电极进行数据测试。 　　因为已经提前试过了，所以在心里有谱的情况下，他刻意控制着只表现出了十五米的随意领域影响范围，既符合自己三档精神集中度的体质检测结果，又不至于太过夸张引起别人注目。 　　但即使如此，初次释放随意领域就达到十五米的影响范围，这份成绩依然让负责数据测试的一众研究人员惊讶得大呼小叫了半天。 　　影响范围十五米，最大出力二十吨，速度百米1.3秒，极限状态最长负荷四十分钟，精神力转化率0.3…… 　　当然，这些全部都是陈默伪造的结果。 　　真实情况是……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极限可言…… 　　影响范围之前就试过了，瞬间扩散出五十米距离毫无压力，二十吨的负重在他的感觉里就跟提起一支笔没什么区别，速度倒是不太清楚，因为他根本不敢认真去测试，百米一秒三的成绩只不过是随便跑跑而已，至于说极限状态最长负荷时间……使用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可言。 　　“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 　　“天才啊！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看着周围像是拜神一样膜拜自己的一众研究人员们，陈默咧嘴笑了笑。 　　要是他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去，估计这些研究员们立刻就会换上副迫不及待想要解剖自己的火热目光吧？ 　　大致测试完机体性能后，陈默开始进行最后一个测试项目。 　　“武器的话，除了随意领域之外，现阶段主要是用激光剑和激光炮之类的战术武器，你想试哪种？” 　　金属台上摆放着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武器，像是到菜市场买菜一样任由陈默挑选。 　　他打量几眼后，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把光秃秃的剑柄上。 　　鸢一折纸常用的武器，似乎就是一把激光大剑来着？ 　　“就这个吧。” 　　陈默边说边伸手握住剑柄。 　　下一刻，耀眼强光如同海潮般涌起，剑鸣声瞬间响彻整个测试基地上空…… 第十六章 王牌 　　空间震（Space vibration）作为全球范围内整个人类种族共同面对的无差别灾难，自从三十年前席卷小半个亚欧大陆的第一场大规模空间震之后，各国之间便形成了约定俗成的默契，在有关对精灵讨伐魔术的技术上互通有无，以交流促进发展，确保人类种族能够在空间震与精灵的双重威胁下继续繁衍昌盛下去。 　　不过虽然嘴上说是“互通有无”，但人心总是复杂的，在经历过最开始的那段艰难时光过后，随着第二代稳定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诞生，各国之间都产生了一些不为外人道也的小秘密，技术交流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说是野心也好，防备心也罢，总之结果就是大家心里都有了点属于自己的盘算，紧接着就开始有意识的“留一手”。 　　时间在流逝，技术在发展，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各国都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套技术理论，其中又以总公司驻地在英国伦敦的Deus Ex Machina Industry军用战术显现装置制造集团（DEM社）为首，其下衍生出灿若繁星的技术分支流派，而能够与DEM社齐名的总共有三家，分别是英国对精灵特殊魔术部队Special Sorcery Service（SSS）、日本陆上自卫队所属对精灵特殊部队Anti·Spirit·Team（AST），以及华夏国土安全防卫部队。 　　作为曾经受灾最严重的重灾区，亚欧大陆板块所在的国家也是防备精灵最严密的区域，不过和AST的战术策略有所不同的是，华夏国安并不经常出现在公众视线当中，而且她们对待精灵的态度也更为冷冽——凡是遇见就杀，直到将所有精灵都逐出国境为止。 　　流传在国安当中最有名的一句谚语就是：不到华夏来的精灵才是好精灵，有精灵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而这句话反过来理解，意思就是只要你精灵不跑到我华夏的地盘上来撒野，那就随便你怎么搞，哪怕搞得天翻地覆我们都不会管你。 　　同时因为华夏地域和物产资源的丰饶富足，她们早在多年前就中断了与其他国家的技术往来，时至今日，任何有关华夏国安部队的情报都能在黑市里面卖出高价，其低调性和隐秘性，由此便可见一斑。 　　所以明面上整个世界最大的反精灵组织一共只有三个——英国DEM社、英国SSS部队、日本AST部队。 　　虽然大家都是在研究显现装置和随意领域，但同时大家也都各自藏着掖着关键点的技术不肯泄露出去……这么说还是有些不太准确，事实上，他们不仅不肯把自己的技术核心告诉别人，反倒还整天都在琢磨怎么把别人的技术核心挖到自己手里，于是乎各种所谓的“友好交流”比赛就应运而生了。 　　老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意思是钻研不同领域技术的两个人，就算敞开了肚子告诉对方自己所研究的一切成果，最终也只是在对牛弹琴，可既然大家都在研究同一个技术，那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你不肯把技术核心直接告诉我，但我看看你研究出来的成果到底是什么样子，多少也能够起到点触类旁通的启发性效果。 　　DEM社本身早就已经站在显现装置的研发顶点上了，所以排除在外。 　　而英国SSS部队和日本AST部队可都是在打着相同的主意。 　　两国决策者就差没相互按着对方的头，大喊一句“让我康康！”了。 　　不过老实说，关于英国SSS对精灵特殊魔术部队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密技术，陈默真的一点也不想康。 　　人家本来藏得好好的东西，而且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只是因为看不得别人有，所以就非要千方百计的想把人家的东西也搞到自己手里…… 　　这莫名其妙的狭隘忧患思想到底得有多贱呐？ 　　而悲哀的是，关于到底想不想康的问题，这一点并不是由陈默说了就算的，上面发话想康，那他就必须跟着去康。 　　军人永远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点无论在任何国家都是不变的铁则。 　　虽说日本似乎自古以来都有着以下克上的优良传统习俗，不过要是敢在军队体制内玩以下克上那一套，结局一般都好看不了…… 　　小黑屋，银手镯，厉害点的还有免费花生米吃。 　　嗯，AST是直属于国务省的对精灵特殊部队，所以与一般情况相区分，在吃免费花生米的同时，自卫队估计还会送一面英勇奋战的小锦旗给他出身的那所孤儿院，以哀悼他的沉痛牺牲……毕竟特殊部队还是要点脸的，竟然被自己的下属玩了手下克上，这种事情光是说出去都嫌丢人。 　　总而言之，即使陈默是拥有驾驶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才能的天才，甚至在天才里他也算是最不得了的那一批，但站在特权主义阶级的立场上，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特权主义是权利——同时也是束缚。 　　加入AST部队的第三个月，陈默迎来了自己收到的第一次强制命令。 　　与英国来访的SSS部队成员进行实战交流。 　　“三曹，我最后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是陈默正经意义上装备着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处女战，所以日下部燎子充分展现出了身为队长对自己小队成员的关心。 　　而陈默对此则只是表情不咸不淡的撇了撇嘴：“要是我说有问题呢？” 　　“有问题，就克服问题！”日下部燎子递给他一瓶水，然后伸手拍拍他肩膀，鼓励道：“第一次驾驶CR-UNIT进行战斗确实是会有些紧张，不过对方同样是人类，这可比跟那些精灵作战轻松多了，而且英国SSS部队几乎每年都会来日本进行几次实战交流，当然，我们偶尔也会到英国去，这是你以后要经常面对的事情，所以稍微放轻松一些吧，少年。” 　　“是，队长。” 　　陈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总不能告诉日下部燎子，其实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紧张，也一点都不害怕所谓的实战交流，他只是单纯的懒得动而已。 　　想象一下，你是一个国家田径队的种子选手，但是却不得不和一群小学生一起赛跑，而且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同时还要装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 　　带着爱机狗蛋，和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坐上同一辆运输卡车，陈默面无表情的盯着车外由宽敞公路逐渐变成黄沙荒漠的景色，心底不住喟然长叹。 　　麻烦啊！ 　　…… 　　与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性能测试基地相对应，AST当然也有专门用来进行实战能力测试的基地。 　　从运输卡车上下来之后，众人在接待官的引导下走进基地内部，会客室里正坐着几个陌生的少女——准确来说应该是“装备着陌生型号的CR-UNIT的少女”。 　　三个多月时间，陈默大概也把整个AST内流通的机体型号全部都看了个遍，他可以肯定的说，这几个少女身上所装备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完全是和AST部队迥异的另一种风格。 　　所以就是她们了吗…… 　　就在陈默暗自打量着这几个少女的同时，她们也注意到了正在走向会客室的一行人，为首的橙发少女立刻站起身迎接过来，还露出跟日下部燎子一脸彼此熟识的表情。 　　“好久不见了，燎子！” 　　“好久不见，阿尔缇米西亚。” 　　日下部燎子跟她握了握手，然后视线转向会客室里的其他几个少女。 　　“艾希莉，利奥诺拉，塞西尔，还卡兰……这次是由你们来进行实战交流吗？” 　　“嘿嘿，听说AST前几个月招收了新人嘛，所以就带了艾希莉她们过来练练手。”阿尔缇米西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你不会怪我狡猾吧？” 　　“狡猾……？” 　　听到阿尔缇米西亚的话，日下部燎子愣了愣，然后她不由得摇头失笑起来：“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才对啊，阿尔缇米西亚……这次招收的新人可不是什么随便就好欺负的软包。” 　　“哦？意思是这位新人君很厉害喽？” 　　“很厉害。” 　　“很厉害是多厉害？”阿尔缇米西亚有些不在意的笑着：“难道比折纸酱还厉害吗？” 　　“嗯。” 　　日下部燎子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可能比你都厉害。” 　　“……” 　　阿尔缇米西亚有些说不出话了，她可是英国SSS部队的王牌，比她都厉害的意思就是，这位新人可以直接从SSS部队脸上碾过去喽？ 　　她并不怀疑日下部燎子的话里有没有夸张的成分，毕竟双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深知日下部燎子不是那种会说轻浮话的类型。 　　所以……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新人吗？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啊…… 　　虽说阿尔缇米西亚和日下部燎子的私交不错，但毕竟双方所处的立场不同，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新人加入AST，那么英国SSS部队那边势必也要想办法做出些能够对此稍微加以制衡的手段才行了。 　　一边暗自思索着，阿尔缇米西亚目光从友人身后扫过，试图寻找出那位新人的面孔。 　　“陈默三曹。”日下部燎子善解人意的帮她点了声名字。 　　“到！” 　　随着日下部燎子点名的声音，在阿尔缇米西亚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陈默驾驶着装甲外壳伤痕累累的狗蛋，关节部位吱呀作响的跑了过来。 　　吱呀~吱呀~ 　　就像生锈的机器发出的声音一样，令人担忧他会不会下一步迈出就让机体彻底散架了。 　　靠近时，阿尔缇米西亚甚至还看到了几缕若有若无的黑烟从装甲部件缝隙当中冒出来。 　　这个人……就是日下部燎子口中那位可能比自己都厉害的新人君？ 　　瞬间，阿尔缇米西亚看向好友的目光就有些变味了。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他厉害了？——这句话她当然没有真的问出来。 　　不过老实说，阿尔缇米西亚感觉自己随便都能单手吊锤四五个这种对手好吧？ 　　而且还是同时一对五。 　　日下部燎子当然能看出阿尔缇米西亚眼神的变化，她颇为无奈的回头看了眼穿戴在陈默身上的破破烂烂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这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报废进垃圾回收站的外观，实在是太过具有欺骗性了。 　　而陈默则是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然后对着眼前衣着暴露（女性战术显现单元装置都很暴露）的外国精英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陈默，是三个月前才刚加入AST部队的新人。” 　　“你好……” 　　阿尔缇米西亚低头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脏兮兮的手部装甲，微不可察的犹豫了下，然后才温柔而不失风度的握了上去。 　　这无关什么歧视之类的东西，女孩子的天性就是爱干净的，她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是那种“不拘小节”的类型。 　　…… 　　二十分钟过后。 　　都市废墟的虚拟场景间，阿尔缇米西亚驾驭着蓝白相间的新型Ashcroft系列显现装置【阿隆戴特】，身形狼狈的逃窜着。 　　在她身后，一道银灰色流光由远及近疾速飞射而来，接近瞬间，铁枭外型的狰狞利爪张开，狠狠踩住阿尔缇米西亚的脊背，然后按着那六只蔚蓝光翼将她毫不留情的击坠到地上。 　　“轰隆！！！” 　　夸张的力量将大地撕裂开密密麻麻的皲裂痕迹，随意领域展开，虚无的意志经由机体装甲被赋予实质化的形体，狂风旋转着向四周扩张，将阿尔缇米西亚的头发肆意吹散到半空。 　　嗡嗡嗡嗡—— 　　距离纤细脖颈仅有不足五厘米的位置，湛蓝光剑发出急速而高亢的嗡鸣，近在咫尺的恐怖剑音令少女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连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而看到她被吓得不轻的样子，陈默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抱歉抱歉，因为听队长说是英国来的王牌，所以下手就稍微重了点……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你输了啊，王牌小姐。” 第十七章 完美潜行 　　凌晨两点四十。 　　月亮西垂，光华已退，浓密乌云阻隔星河，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向着天际尽头延伸。 　　俄罗斯领空上方，十几道黯淡流光融入夜色，犹如苍鹰般盘旋片刻后，依次悄无声息降落在了叶尼塞河以东的山脉之间。 　　“滴！” 　　红外夜视仪形成的深绿色图像在眼前展开，陈默抬头看了看临时小队长，这次任务负责指挥行动的是鸢一折纸，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朝聚集在周围的队员们微微点头，然后打开背包放出了地形侦察机。 　　半分钟后，地形侦察机传输回来的信号在红外夜视仪的透镜里组成三维图像，先是十几秒的整体地形透视图，然后视野恢复正常，只不过四周多了一些微微发光的红点，当把注意力集中到其中某一个红点上时，视线下方就会跳出一串代表着距离和风速、风向的文字。 　　夜视仪里显示的红点数量总共有一百九十二个。 　　其中每个红点都代表着一个敌人。 　　而AST部队派出执行这次任务的小队人数却只有区区十三人，敌我双方的人数差甚至在十比一以上，所以这次的任务也只不过是潜伏渗透作战而已。 　　“信天翁已落地，暂时未被发现。坐标位置1524.2238，确认安全，开始执行一阶段潜伏作战任务。” 　　确认完地形情况和敌人分布过后，鸢一折纸打了几个手势，周围的小队成员立刻分头向丛林内部钻去，陈默也跟着转身离开原地，他被分配到的是东南45°到60°的方向。 　　温带气候的丛林总是热情洋溢而又危机四伏，那些带着脏兮兮泥垢的棘刺灌木只要稍微划破一丁点皮肤，就可能会让人患上急性败血症，所以即使是最经验丰富的老兵，到了丛林里面也不得不小心提防各种潜在的危险。 　　但AST小队的成员却不一样。 　　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保护只是其次，无形有质的随意领域贴近肌肤张开，犹如一层坚韧的薄膜，几乎不可能被外界的自然环境破坏。 　　陈默动作敏捷而又悄无声息的在丛林间穿梭着，带有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在跑动中化作微风，他舒展开手脚，随意领域收放之间，路线前方阻挡的藤蔓和枝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拖起，下一刻，黑影无声窜过，藤蔓与枝叶又重新落回原位，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此处一般。 　　这次执行作战任务的小队成员都是AST部队的精英，鸢一折纸就不用说了，被日下部燎子当成宝贝培养的尖兵，而其他人也都各自有着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驾驶技能，所以她们的机体也都是AST部队规格最高的装备。 　　不过即使是在高配机体之间，也是存在着差异的。根据战场环境适用性和驾驶者精神力集中度的不同，高配机体当中最常见的就是泛用型恐怖开膛手【Horrible Ripper】，这是一种性能十分平均的机体，速度、力量以及精神转化率都几乎持平，AST部队的精锐成员大多都是使用的这种机体。 　　而除此之外，力量特化型的独角仙【Double-forked hornbill】、速度特化型的幽鬼【Ghost】、精神转化率特化型的妖精龙【Leprechaun Dragon】则是给那些在某一特定领域内表现得极为出色的人员准备的特长型机体。在实战当中，力量型和速度型各自能爆发出超过泛用型百分之二十到五十的力量和速度，而且并没有什么“力量提升了速度就会下降”或者“速度提升了力量就会下降”的缺陷。 　　陈默和鸢一折纸使用的都是精神转化率特化型机体妖精龙【Leprechaun Dragon】，这种机体相比起力量型和速度型就显得比较特殊，因为它与其说是提升了多少多少性能，倒不如说是解除了安全控制锁。 　　一般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在投入使用之前都会加装上安全控制锁，以防止驾驶者过度使用随意领域，最终对脑部造成不可挽回的永久损伤，而妖精龙则没有这层限制，它的转化功能是没有设定安全控制锁的，也正是因此，只有在驾驶者意志测试中表现出三档以上的精神力集中度的真正天才，才能够取得使用这种机体的特权。 　　百米稳定维持在两秒以内的速度下，陈默很快穿过了降落点中心所在的区域，沿坡继续向前行进是一片隐藏在丘陵间的低洼谷隙，就在他即将冲出温带丛林时，战术雷达忽然鸣响海拔高度差警告，视野正前方，一道突兀出现的垂直悬崖阻断了前进的通路。 　　嗡—— 　　踏上崖壁边缘，背后的机体甲叶张开两道缝隙，深青色焰光犹如翅膀般喷射而出，随意领域瞬间扩大到标准定向巡航模式的十米范围，下一刻，陈默脚下用力一踏，宽大的铁枭利爪碾碎岩石，由此带来的反冲力量将他远远送到了十几米外的半空。 　　闪耀着灼灼光焰的双翼仅仅只是调整了下飞行的角度就收了起来，剩下的完全依靠随意领域操控周围的引力场来进行悬浮与移动。 　　黑夜中，一颗豆大的雨珠落下，撞碎在随意领域外围，发出清脆的啪声，紧接着，无数雨点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短短几秒时间就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雨幕。 　　陈默暂停了飞行，抬头看着包裹住随意领域的十米范围的巨大“水球”，犹豫片刻后，他将随意领域的强度降低到了能够容许雨滴穿过的程度，倾盆大雨立刻将他整个人都淋得里外湿透。 　　不过陈默倒是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漆黑夜色与密集雨幕的双重掩护，再加上狗蛋做过特殊哑光处理的机体外表，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地面看上来，仅凭肉眼是绝对不可能分辨出他的踪迹的。 　　…… 　　没有一点光亮，黯淡灰色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无声飞行在暴雨当中，从夜视仪的视野看去，下方的景物都已经完全失真了，绿色和黑色的环境背景间夹杂着好几个亮红色光点，那些都是他的目标。 　　凌晨两点到三点的这段时间，即使是最为训练有素的军人，也难免会产生出些许倦怠睡意，更别提眼前这座设施内部那些早已不复年轻的研究人员。 　　哗啦哗啦的暴雨声像是重复而单调的催眠曲，让看守设施入口的值班卫兵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从他背后落下，伸手在他颈部轻轻一敲，立刻就让他陷入了真正的昏睡当中。 　　与此同时，陈默另一只手扶住卫兵软倒的身体，把他靠在墙上做出正在小憩的姿势，然后将随意领域顺着设施入口延伸进去，无论红外探头还是声波检测设备，全都瞬间陷入了瘫痪当中。 　　确认已经排除掉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大摇大摆的从设施正门走了进去，沿途挨个房间挨个房间把里面的研究人员击晕过去，等到与小队的其他成员碰头时，整个设施内外已经彻底陷入了悄无声息的死寂当中。 　　“你们都没被发现吧？” 　　“没有。” 　　“没有。” 　　“没被发现。” 　　看到小队成员纷纷摇头，鸢一折纸打开电子任务记录，写上“潜行成功，没有暴露任何队员的行迹，开始执行二阶段渗透作战任务”之后，便带着其他人往设施中央区域走去。 　　【ASGARD】—— 　　冰冷的金属大门上印着一行银白色字体，直译阿斯加德可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另一个叫法【阿萨圣域】就比较广为人知了。 　　俄罗斯最大的军用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制造集团，阿萨圣域。虽然影响力并不如英国的DEM社那么厉害，单纯论技术层面也差了点火候，但与临近俄罗斯的西亚地区的其他国家相比，又显得绰绰有余。 　　而在大写的ASGARD下方还有一行稍微小一点的英文字体——Ratatoskr。 　　拉塔托斯克，獠牙旅者。 　　Ratatoskr和ASGARD同样出自北欧神话当中，传说是一只居住在世界树上的松鼠。 　　“滴滴！” 　　小分队里专门负责破译密码的少女链接进电子锁后很快就顺藤摸瓜黑掉了整个设施内部的防御网，金属大门“呲”的一声打开，冰冷空气从门背后传来，顶部照明灯光自动点亮，露出大约八十平米的会议室房间。 　　这里，就是他们渗透任务的最终目的地。 　　会议室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几张堆积着大量杂乱纸质资料的实木长桌之外，就只有一台庞大的数据处理器竖立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接通电源后，三维投影组成屏幕，一艘巨大的飞船图纸跃然而出。 　　“Fraxinus-ASS-004。 　　全长：254m。 　　主要兵装：收束魔力炮、精灵灵力炮。 　　大型基础显现装置，常驻随意领域驱动，光学迷彩全展开，搭载自动巡航回避运算程式。 　　……” 　　就在鸢一折纸和其他小队成员都在全神贯注拷贝资料的时候，陈默走到那几张堆满纸质文件的长桌旁边，一份份挨着翻阅起来。 　　一目十行的浏览下，他很快就看完了摆在最上面的资料，从中间层又抽出一份文件来，但还没翻几页，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同时脸上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是她……？” 　　洁白纸张右上角，红发双马尾的少女微蹙起眉头，赤红双瞳中投射出平淡而冷然的目光，虽然气质和印象里熟悉的感觉不同，但容貌却是完全一模一样。 　　五河琴里……Ratatoskr司令官？！ 　　D·A·L计划……？ 　　和精灵……约会？ 　　陈默悄悄抬起头看了眼，包括小队长鸢一折纸在内，其他所有人都正盯着光幕上的飞船资料，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然后他打开CR-UNIT的影像记录功能，拍下资料内容之后，随意领域沿着文件原本轻轻转动几下，洁白纸张立刻被绞成粉末，手一松就飘散在空气当中。 第十八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小姐 　　四月。 　　春风和煦，樱花在道路两边盛情开放。 　　夹道的樱花树下，陈默抬起头看着纷纷扬扬随风飘落的浅粉色花瓣，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娇小少女踩着黄色盲人道凸起蹦来蹦去，过膝袜与裙摆间露出的一抹白皙肌肤散发出青涩稚嫩的魅力。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少女跑动的时候，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陈默不由得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感觉就跟遛狗一样啊…… 　　“陈默陈默，你在叹气什么？” 　　“没什么。” 　　侧过头看了眼真理子，陈默真心实意问道：“为什么你没有花粉症呢？” 　　“嗯……？” 　　真理子歪了歪脑袋，有些想不明白陈默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想不明白她也不纠结，转头就又追着半空中飘落的花瓣跑跳起来。 　　这时路边经过一对中年男女，手挽手应该是夫妇的样子，他们看着少女在樱花树下跑跳的样子，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和蔼的笑容，目光中也泛起柔和的微波，仿佛在说“真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呀”一样。 　　天真烂漫……？ 　　呵呵。 　　陈默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可以很确切的说，真理子这傻狗纯粹就是脑子缺根筋而已。 　　关键她的傻还不是智商低的那种傻，这点从她一直维持在正常范围内的学习成绩就能看出来，而智商正常的情况下还总做出些傻逼事来，这就很奇葩了，说通俗点，她就是说话做事不喜欢带脑子，也懒得进行思考。 　　经过一段时间的痛定思痛，深刻反省之后，陈默觉得真理子长歪成现在这种样子，他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还是太惯着这傻狗了。 　　按真理子现在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将来活脱脱就是个社会废人啊……不过她长得还不错，应该不愁找老公，认真说起来倒是有不少男人都喜欢这种傻白甜的类型，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她可能会被坏男人骗了。 　　想到这里，陈默忽然叫住了正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少女，一脸正经的朝她问道：“喂，真理子，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啊？” 　　“喜欢？” 　　“没错，就是以后想跟什么样子的男生结婚一起生活。” 　　“结……婚……？” 　　真理子盯着陈默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忽然脸红起来，低下头快步跑到前面，两只小手背在背后，手指紧紧抓住袖口边缘。 　　是自己的话题太刺激了吗？ 　　看着真理子脚步慌乱的背影，陈默感觉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随即又惊讶起来。 　　这傻狗竟然也知道害羞啊？！ 　　“哎呀！” 　　前方突然传来少女的痛呼声。 　　真理子把脚崴了。 　　…… 　　回到家里，陈默轻手轻脚把真理子放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帮她把过膝袜脱了下来，手指顺着脚踝后面的经络由上往下揉捏起来。 　　“痛吗？” 　　“痛！” 　　陈默抬头看着真理子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大概也有了点数，扭伤脚踝肯定是会痛的，不过如果是骨折或者脱位的话，像他这么捏，真理子绝对老早就被痛得哭出来了，而既然她现在迟迟还没哭，就证明并没有伤到骨头。 　　“痛就忍着。” 　　大致判断出真理子扭伤的轻重之后，陈默去厨房取了点冰块出来，敲碎进冰袋里面，然后敷在她高高肿起的脚踝上。 　　“咝！陈默，轻一点，疼……” 　　冰袋敷脚当然不会疼了，这本来就是用以缓解疼痛的手段，不过真理子很显然是把那种冰冷的感觉和疼痛搞混了，陈默刚把冰袋贴到她脚踝上，她就睁大眼睛喊起了疼。 　　“疼个屁！” 　　陈默没好气的把冰袋交到真理子手里让她自己拿着敷脚，然后从医药箱里找了卷纱布出来，等到她不再嚷嚷着喊疼的时候就换下冰袋给她缠上两块夹板。 　　因为之前敷过冰袋缓解了疼痛，真理子现在又恢复了些精神，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缠上夹板之后像是穿了层盔甲似的脚踝，不时还用手指轻轻敲两下。 　　“来，把药吃了。” 　　真理子正玩着夹板，陈默端了杯水过来，同时递给她两片跌打扭伤口服药和减缓疼痛的止痛药，冰敷虽然可以起到紧急镇痛的作用，但随着血液循环的恢复，扭伤部位很快又会开始再次疼痛起来，为了防止真理子待会儿疼得动来动去，现在趁早喂她吃点止痛药，也省得再上一次夹板。 　　“呜……我不想吃药嘛……” 　　“你不吃我就揍你。” 　　看着真理子一脸不情不愿吃药的样子，陈默心底蓦然长叹了一声。 　　养女人就跟养狗一样麻烦啊…… 　　而且如果这个女人本身就蠢得跟狗一样的话，那就是双倍的麻烦。 　　好不容易安顿下真理子之后，陈默收拾好医药箱，到浴室里面洗了个澡，之前抱着真理子回家，虽然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并没有多重，但出汗这种生理反应还是免不了的。 　　洗完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他走到阳台上摆弄起昨天才刚送到的快递，一架高倍率台式望远镜。 　　调节好三脚架高度，对准焦距后，望远镜视野内浮现出一栋别墅式独立公寓的景象，焦距继续拉近，可以从窗口看见公寓里面的情况。 　　“陈默，你在干什么呀？” 　　就在陈默专注于望远镜里呈现出来的画面的时候，真理子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走到阳台门口，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的盯着他，然后视线很快就被他手里的望远镜吸引了过去。 　　“陈默陈默，我也想玩望远镜，可以吗？” 　　“不可以。”陈默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直接斩钉截铁的拒绝道：“这可不是用来玩的东西。”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玩望远镜。” 　　真理子委屈的撅起了嘴巴，想耍赖但又不敢，最终只能哼哼唧唧的回客厅看起了电视。 　　而另一边在望远镜的视野里面，公寓窗口忽然晃过一道红发双马尾的少女身影。 　　“五河琴里……” 　　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陈默无声微笑起来。 　　上次执行渗透任务时发现的那份资料真是让他又惊又喜，惊讶的是自己那位同班同学竟然是俄罗斯军用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制造集团阿萨圣域旗下间谍机关拉塔托斯克的司令官，这可就给了他很大的操作空间，要知道AST本身就是极为排斥他国反精灵组织的军方部门，而既然自己现在掌握着关于五河琴里真实身份的情报，那么无论是对其进行胁迫还是制衡，这都将成为他极有分量的一张手牌。 　　本来陈默一开始只是想搞清楚五河琴里到底是不是精灵，以及她到底是怎么获得普通人身份的……不过现在，拥有足以一击制胜的决定性手牌之后，他所想获得的东西就要更多更长远一些了。 　　比如说关于俄罗斯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核心技术，又比如说关于灵力的本质以及“精灵”的来源…… 　　不过在此之前，既然已经知道了五河琴里身份的秘密，那么陈默也不介意再多获取一些相关的情报，毕竟底牌这种东西谁也不嫌多的。 　　而这也是他搬家到南甲町来的原因。 　　持续关注之下，望远镜的镜头里很快就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表情给人一种逆来顺受的亚撒西感觉。 　　五河士道…… 　　陈默当然认识他，那份已经被毁掉原本的资料当中，整个D·A·L计划都是围绕着这个名为五河士道的少年展开的。 　　和精灵约会……并且借助亲吻来封印精灵的力量。 　　可恶！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开玩笑，陈默并不关心这个少年和不和精灵约会之类的问题，他的关注点自始至终只在一件事情上面。 　　——为什么和精灵接吻就能封印精灵的力量？ 　　如果光凭接吻就能封印精灵力量的话，那么人类与精灵之间的关系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水火不容了。 　　所以封印的关键并不在“接吻”上面，而是在于“他”和精灵接吻。 　　五河士道……在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才能够让他得以依靠接吻这种不三不四的方式，就封印掉足以颠倒俗世的精灵的力量？ 　　相比于那些整天都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的浪漫主义者，陈默觉得自己更像是个阴谋论者，他深信这背后一定是隐藏有原因的。 　　与精灵接吻封印力量？ 　　和美少女谈恋爱拯救世界？ 　　真相信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发生的家伙，要么是黄油玩多了，要么就是脑子被炮打了。 　　仔细盯着望远镜里的少年看了片刻之后，陈默离开阳台，去厨房准备起自己和真理子的晚餐。 　　…… 　　四月八号，春假正式结束。 　　陈默换好初二年级的学生制服后，告别因为脚踝扭伤而无缘开学典礼的真理子，踏着晨光走出了公寓大楼。 　　街道对面，独栋别墅门口，刚出门的五河琴里一眼就看到了正从公寓大楼走出来的挺拔少年，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面带微笑挥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背后，五河士道有些疑惑的问道：“琴里，你认识那个人吗？” 　　“啊……嗯，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五河琴里表情茫然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翻涌起了警惕的惊涛骇浪。 　　不应该啊！他怎么会住在这里？ 　　而就在五河琴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默穿过街道走到两兄妹身前，笑容满面道：“早啊，五河同学。” 　　“早、早啊……班长……” 　　五河琴里笑得很勉强。 第十九章 平平无奇高中生的平平无奇高中日常 　　“班长？” 　　五河士道听到自己妹妹对正从街道另一边走过来的那个男生的称呼，目光不由自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愕然发现对方似乎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样子。 　　……现在的初中生发育得都这么好吗？ 　　不过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五河琴里，他立刻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大概不是现在的初中生都发育得很好，只是因为面前这位发育得太着急了吧…… 　　“五河同学，这位难道就是你的小男朋友吗？” 　　走近之后，陈默目光自然而言的从五河琴里转移到站在她旁边的五河士道身上，同时脸上露出揶揄的笑意道：“小小年纪就同居在一起，真是令人羡慕啊。” 　　“男、男朋友？！！！” 　　听到陈默的调侃，五河琴里脸蛋瞬间红透，然后她慌慌张张的用力摆手道：“才，才不是男朋友呢！他……他只不过是我的哥哥而已啦！” 　　“嘛……” 　　看着自家妹妹如此过激的反应，五河士道无奈的笑了笑，主动朝陈默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这家伙的哥哥，五河士道。” 　　“你好，我叫陈默，和五河同学在同一个班上，是她的班长。” 　　跟五河士道握了握手，陈默眼带笑意看向正在悄悄把视线投到自己身上的五河琴里，话有所指道：“五河同学，你哥哥可真是个好相处的人啊。” 　　“那当然了，哥哥很温柔的~”五河琴里一把抱住五河士道的胳膊：“我最喜欢哥哥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五河士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低头看向五河琴里的目光有宠溺也有无奈：“这家伙从小到大都总是喜欢像这样粘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 　　“不会不会，五河同学这样也很可爱。” 　　看着面前正在亲密互动的两兄妹，陈默轻轻的笑了：“再者说，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五河同学偶尔也会表现得很成熟呢？” 　　“嗯？” 　　五河士道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看了陈默一眼：“那个……什么叫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毕竟人有千面嘛，也许五河琴里同学只是因为顾及到兄妹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故意只让你看到她天真可爱的一面也说不定呢？” 　　正抱着五河士道胳膊撒娇的五河琴里，听到陈默这句话的瞬间，心头猛然咯噔了一声，然后不可自抑的翻涌起了某个可怕的念头。 　　他，该不会是…… 　　“哈哈，别在意，我也只不过是随便说着玩的而已。” 　　看着五河琴里逐渐变得动摇起来的表情，陈默忽然打了个哈哈，绕开话题道：“说起来，初二分班的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跟五河同学你分到同一个班上，真是期待啊……要是能够再被分到同一个班上就好了。” 　　“诶？陈默桑跟琴里的关系很好吗？” 　　“关系好……倒也说不上太好吧，不过果然还是希望能够跟五河同学继续待在同一个班级上。”陈默盯着五河琴里眨了眨眼睛，咬重话音道：“毕竟，像五河同学这么特殊的女孩子，对男生可是很有吸引力的啊。” 　　特殊…… 　　这个说法就很暧昧了。 　　在五河士道听来，陈默大概是在夸五河琴里长得可爱，不过当着自己这个哥哥的面又不好说得太直白，否则就会显得有些油腔滑调，所以就用“特殊”这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而在五河琴里听来，这个“特殊”里面所包含的深意可就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了。 　　特别是陈默说话的时候还专门咬重了发音，更是让她有种对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情一样的感觉。 　　这份不安感让她一路上都显得心不在焉，直到告别五河士道之后，她转过身，目光审视的看向正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笑容的少年。 　　“班长，你怎么会住在我家旁边？” 　　将近一年之前的记忆，当时刚入学她就被陈默拜托着帮忙售卖小说，而那时候她记得很清楚，陈默绝对不是住在南甲町这边的。 　　“搬家了呗，不行啊？” 　河琴里有心想要点破但又仍旧留有几分犹豫的表情，忽然哂笑起来。 　　“走了，五河同学，再拖下去可就要错过开学典礼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大步离去，而在他背后，五河琴里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继续质问下去。 　　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陈默确实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万一真是自己的错觉，追问太深可就不好收场了。 　　不过……他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喂、喂……！等我一下啊，班长！” 　　五河琴里收起思绪，快步追上了陈默已经走远的背影。 　　无论如何，还是先多接触一下吧。 　　…… 　　都立来禅高校。 　　开学仪式过后，各班老师也都把分班表张贴在了走廊墙上。 　　五河士道沿着走廊挨个查看着班级分配表情况，最终在二年级四班门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二年……四级啊。” 　　确认过自己的名字之后，五河士道迈步踏入班级大门，虽然现在距离班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开学之初学生们也都比较兴奋，所以教室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同学。 　　全部，都是生面孔啊…… 　　五河士道目光逐一从教室里面的学生身上扫过，那些三三两两聚堆谈笑的大概都是被分到同一个班上的老同学，而独自坐在位置上翻书或者玩手机的就比较倒霉了，也有学生主动与其他同学搭讪……总之，这里的每个人五河士道都不认识。 　　所以，我也是倒霉的那批吗？ 　　被分到陌生的班级了啊…… 　　看着班上热闹的景象，五河士道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琴里的班长所说的话。 　　人有千面……还真是贴切的形容啊。 　　而就在五河士道由衷发出感慨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被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女生所吸引。 　　那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 　　几乎齐肩的白发与浅色调的碧蓝双眼使她即使在人群中也具有十分夺目的存在感，而仔细看时，少女犹如人偶般精致端正的容貌简直可以说是令人过目难忘。 　　此刻她正在低头安静看着桌面上摊开书页的一本书籍，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投向自己的视线，她抬头朝五河士道这边对视过来。 　　窗外忽然有微风拂过，洁白发丝轻轻扬起，少女目光如同窗外的天空般澄澈而遥远——而且，她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 　　“唔……” 　　短暂的呆滞过后，五河士道急忙移开视线，动作有些慌乱的东张西望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他能听到自己急促有力的心跳声，耳根也烧得滚烫，这不仅仅是由于对视瞬间产生的惊艳，更是因为之前看过去的视线被发现的窘迫。 　　对方可是个女孩子耶！ 　　而且还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只是因为觉得别人长得好看就盯着别人的脸发呆什么的…… 　　五河士道一边平复心跳，一边深刻反省着自己的轻佻行为，同时不由自主对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少女产生了好奇。 　　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呢？ 　　是因为跟自己一样被分到陌生的班级了吗？ 　　就在五河士道暗自揣测的时候，一道身影悄然接近他身后，然后伸手在他背上毫不留情的用力甩了个巴掌。 　　“看招！你这个闷声色狼！” 　　“啪——” 　　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让五河士道有些狼狈的往前跌了半步，与此同时，他也听出来这个拍他背的人到底是谁了。 　　“殿町！！！” 　　一边大声喊着犯人的名字，五河士道一边转身看向正环抱双臂露出微笑的肌肉猛男，这是他高一的同学，也是他少有的知己好友，殿町宏人。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很痛的耶！” 　　“住嘴！五河你这家伙，才一个假期不见，竟然就变成了喜欢偷窥女生的闷声色狼，作为你的知己好友，我真的……真的好心痛啊！” 　　看着殿町宏人一脸夸张表情的做出西子捧心状，五河士道瞬间涨红了脸，他知道自己刚才偷看那个少女的样子多半是被殿町宏人看到了，当即心虚的飘开了视线。 　　“嘿嘿，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能够跟鸢一分到同一个班上，这对于任何发育正常的青春期男生来说都是天国啊！！！” 　　“……鸢一？” 　　“对啊，你刚才不就在偷看她嘛。” 　　“原来她叫鸢一啊？”五河士道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而看到五河士道不似作假的表情，殿町宏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五河，你真不认识鸢一啊？” 　　“唔……我不认识她很奇怪吗？” 　　“奇怪！很奇怪！” 　　殿町宏人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毕竟那位鸢一可是全校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排名第三的天使啊！而且她不仅长得漂亮，成绩也是一直都保持在全年级榜首的哦！” 　　“这……这么厉害吗？！” 　　“当然啦，我跟你说啊……” 　　殿町宏人正打算再给五河士道多科普科普关于【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排名】，早间的上课铃突然拉响了。 　　“什么嘛，这个时候上课？” 　　“好啦，你赶快去位置上坐好，下课再说吧。” 　　“扫兴啊……” 　　殿町宏人无奈的垮下肩膀，但也只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毕竟高中二年级刚开学第一天就给新班主任留下不好的印象什么的……他可不想成为那种刺头学生。 　　而五河士道这时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教室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蓝，感觉会是个好天气。 　　真是和平的高中生活啊…… 第二十章 未曾斩落远星之剑 　　和平的高中生活？ 　　早课过后四个小时，五河士道眼中的世界——彻底的崩塌了。 　　“……那么我就不打扰哥哥大人和琴里共进午餐的时间喽。” 　　“不准你叫我哥哥大人，还有，琴里可不会喜欢你这种大她三岁的猥琐肌肉男。” 　　“猥……猥琐肌肉男？五河！我们之间的友情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友情也太脆弱了吧？” 　　“所以说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啦！开玩笑……” 　　和殿町宏人之间的闲聊似乎还是在上一刻发生的事情，然而下一瞬间，五河士道就已经向着足以致死的危机迈步发起狂奔。 　　“琴里！琴里！琴里！琴里！琴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商店橱窗玻璃喀啦喀啦地摇晃着，街道上空盘旋起一阵刺耳的不详警报声。 　　【空间震】的警报声。 　　“——现在不是演习！现在不是演习！由于观测到【前震】，我们推测将会发生【空间震】，请附近的居民，尽快前往最近的避难所，进行避难。重复一次——” 　　五河士道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空间震降临前的最后关头，不去避难所里避难，反而跑到街上来。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空空荡荡、即将迎来空间震袭击的街上！ 　　这跟自杀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已经无暇去想那些事情了，在他手中，打开了GPS定位服务的手机屏幕上，代表着琴里的红色图标正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地图中一间家庭餐厅的正前方。 　　“笨蛋……那个笨蛋！” 　　五河士道一边恼怒咒骂，一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全力向前方奔跑，街道两边空无一人的冷清景象，以及城市上空不断回响的刺耳警报，令他忍不住发泄般的大声吼叫起来。 　　“空间震……空间震要来了啊！怎么会有这种留在原地不动的笨蛋呢？！” 　　这次可不会仅仅只是嘴上责骂两句就轻易放过你哦……做好觉悟吧！回家之后一定要对你施以“弹额乱舞”的惩罚！ 　　全速奔跑下，五河士道很快就感觉自己嗓子干涩起来，肺部像是涂了辣椒油一样火烧火燎的疼，每次呼吸都会带来灼热的血腥味道，但他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 　　早上出门之前，琴里一脸认真对自己说的那句“绝对要实现约定哟”在此刻像是回音般，不断在脑海中飘荡。 　　小腿开始酸胀，脚底被震得发疼，过度剧烈运动下，指尖也因为缺氧而麻痹起来。 　　但是五河士道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一个劲的奔跑着，只想快点赶到自己妹妹身边。 　　“琴里，琴里……千万不要出事啊……” 　　然后—— 　　踉跄奔跑着的少年上方，四道乳白的音爆轨迹瞬间横贯过天际。 　　轰隆——！！！ 　　音量足以盖过警报声的剧烈轰鸣在半空炸响，五河士道茫然抬起头，视线所及之处的最远方，耀眼光芒仿佛导弹爆炸般亮起，让他不得不扭过头闭上眼睛。 　　紧接着，令他浑身毛骨悚然的冲击感沿着空气传来，狂风肆虐间，道路两旁繁茂盛开的樱花树被刮得呼啦作响。 　　“什……什么？！” 　　五河士道反射性地抬起手遮住脸颊，但依然被狂风吹倒在地，还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等到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时，抬起头所见的光景却让他忍不住发出短促的惊叫声。 　　“——啊——……” 　　眼中所见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荒诞，以至于让五河士道脑海瞬间陷入了空白，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语起来。 　　“这是……开，开玩笑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辆、树木、街道、商铺、高楼……全部都不见了。 　　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是犹如陨石坠地般的光景。 　　整个街道仿佛直接被挖去一般，露出巨大而规整的圆形坑洞，浅黄色泥土夹杂着高温熔化之后的琉璃状结晶，而在整个陨坑的正中央——地面上竖立起了巨大的钢铁王座。 　　“哟，五河同学的哥哥。” 　　五河士道顺着声音抬起头，半空中，一道熟悉的面孔正朝他露出微笑。 　　“陈……陈默桑？” 　　“嗯，是我。” 　　熟悉面孔的少年，穿着奇怪的金属服饰……或者应该说是磨损得十分严重的铠甲？背后延伸出焰光闪耀的淡青双翼，此刻正毫无依托的飘浮在半空。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走神才比较好哦，为了安全起见。” 　　就在五河士道目光呆愣的盯着半空中那位熟悉少年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把他压倒在地，然后锐利的风从他刚才上半身所在的位置极速掠过。 　　“————什么？” 　　五河士道转头看向身后，然后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陨坑范围以外，那些正常的居民住宅，商家店铺，道路交通标志，以及鳞次栉比的高楼，此刻全部都被削平到了与他胸口同样的高度。 　　间隔数秒过后，远方传回来犹如炸雷般的轰鸣巨响。 　　听见这道声音，五河士道感觉自己内脏都纠结到了一起，他脑海中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散起思维。 　　要是刚才自己没有被压倒在地上的话…… 　　“哎呀呀，还真是厉害啊，不愧是精灵。” 　　五河士道头顶，陈默同样在看向远方的崩坏景象，他忽然想起了AST队长日下部燎子的口头禅——精灵那些怪物。 　　“怪不得队长她总是喜欢把精灵叫做是怪物，这份破坏力可真是不得了呀。” 　　“精……精灵？你是说，这些都是精灵干的？” 　　“那不是当然吗？能引起空间震的，除了精灵之外还能是什么？” 　　陈默朝着五河士道摊了摊手，视线看向空间震废墟中央的钢铁王座，平静目光中倒映出一名身穿奇异装束的少女的身影。 　　形制有些类似骑士盔甲，但其实只是一件深紫色裙装而已，黑色长发与裙摆在风中轻飘摇晃，共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而就在陈默对少女投以观察视线的同时，她也缓缓转过头看向这边，然后动作不紧不慢的轻巧抬起右手。 　　以及右手所握的那把拥有夸张剑刃宽度的巨剑。 　　犹如星辉般梦幻的幽紫光芒在剑刃周围亮起，逐渐凝聚成一道深色光线。 　　下一刻，少女挥动右手，光线骤然脱离剑刃，化作闪耀着朦胧光辉轨迹的巨幅斩击，瞬息间便已经接近到眼前。 　　“嗡——！！！” 　　陈默手腕一抬，激光剑刃高速嗡鸣起来，一抹剑虹乍现，干脆利落的将斩击截断成两半。 　　“陈，陈默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你这是……” 　　眼睁睁看着陈默挥剑阻拦下精灵少女的斩击之后，五河士道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疯掉了，如此超乎常理的场景，让他有种如在梦中般不切实际的感觉。 　　而陈默只是朝他笑了笑，也没做什么解释，手中光剑持续鸣响着，身形在半空拉出一道淡青色轨迹，极速冲向精灵少女所在的位置。 　　“折纸队长，麻烦掩护我一下。” 　　队友频道并没有传来回复的声音，不过天空更高处不断发射下来的光学炮弹就是最好的回应。 　　面对光弹攻击，精灵少女烦躁的皱起了眉头，在她周身数十米范围内，灵力仿佛沸水般躁动起来，然后所有袭来的光弹都瞬间停滞在了半空。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叹息声中，少女高举起左手，白皙纤细的五指缓缓握拢。 　　下一刻，那些停滞在半空的光弹纷纷扭曲变形起来，像是遭到外力压迫般爆碎成无数光点。 　　“真是可怕的力量呢，精灵。” 　　“——什……？！” 　　突然从身侧传来的话语声让精灵少女有些慌乱的后退了半步，紧接着，炽烈极光撕裂风声，直斩向她面容姣好的头颅。 　　“嗡嗡——” 　　最后一刻，少女猛然调转剑刃，高能激光与实体大剑接触，发出急速震颤的嗡鸣，猛烈的冲击波向四周侵袭，光剑斩击顺着攻击的延长线，在少女身后的地面上切开深邃剑痕。 　　一击不中，陈默飞快撤回光剑，随意领域瞬间扩散到五十米范围，在自己和精灵少女中间制造出斥力场，毫不留恋的倒飞向空中。 　　“想跑？” 　　少女盯着半空急速倒退的那道身影，大剑再次凝结起深邃幽光，同时剑刃瞄准向他逃窜的轨迹。 　　“陈默三曹，攻击要来了，快进行规避！” 　　听到队友频道中一名少女尖叫着提醒的声音，陈默毫不犹豫直接散去环绕在周身的随意领域，整个人从飞行状态划出一道抛物线轨迹，与此同时，一道深紫色剑光贴着他头顶斩过，空气犹如水面般被掀起波澜，扩散出攻击余波的强大冲击。 　　“好危险啊……” 　　躲开精灵的追击过后，陈默浑不在意的笑着拍了拍胸口，感谢了句刚才在队友频道里好心提醒他的那个少女，然后便再次提剑冲了上去。 　　“轰！轰！轰！轰！轰！” 　　背部推进器爆发出强烈的焰光，将速度不断推上一个又一个高峰，紧缩到极限的随意领域周围，高速摩擦的火光像是流星曳尾般亮起。 　　“为什么总要这样逼我？” 　　精灵少女表情疲惫而又悲伤的仰起头，将散发出幽紫色光芒的巨剑斜指向天空。 　　“既然如此……那就消失吧，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给我消失吧！” 　　迎着光剑斩击，少女毫不费力地举剑一挥。 　　刹那间，废墟上空爆发出强光。 　　一半是璀璨夺目的耀眼洁白，一半是晶莹剔透的深邃幽紫。 　　下一刻，两道斩击彼此抵消，然后完全湮灭，就像绽放在夜空的烟火般，最终爆散成星星点点破碎光芒，缓慢飘落向满目疮痍的大地。 　　等到剑光彻底平息下去时，陈默撤掉随意领域降落到地上，之前精灵少女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经变得空无一人，连同那巨大的钢铁王座也消失在了原地。 　　“陈默三曹，报告情况。” 　　听到耳麦里传来的询问声，陈默摇了摇头，收起激光剑，把剑柄挂回腰侧。 　　“目标消失，跑回【临界】去了。” 第二十一章 按照惯例，空降系都是人生赢家组 　　陆上自卫队AST特殊部队作战会议室，陈默静静坐在鸢一折纸旁边，周围还有AST特殊部队里的其他少女们，不过她们此刻全都一言不发的低头坐在位置上，整个作战会议室里面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作为陈默的处女战，第一次执行对精灵任务就能取得成功驱逐的战绩，这本来是好事，但不久之前刚从上面传达下来的一个消息却给准备为他好好庆祝一下首战告捷的少女们当头浇了盆冷水。 　　总务省打算在AST特殊作战部队里面再安插一个补充人员【强攻手】的职位，官阶为下尉，比身为一尉的总队长日下部燎子稍低一点，但在执行对精灵特殊作战任务的时候，强攻手却能够绕过总队长日下部燎子的命令，独自进行自己认为合理的行动，权力不可谓不大。 　　消息传达下来的时候，AST部队的少女们本来还兴致勃勃的猜测着这个强攻手的职位究竟会花落谁家，大部分人都觉得鸢一折纸机会很大，毕竟她在AST部队里也待了好几年了，前后执行过数十次例常任务，甚至包括对精灵特殊作战任务也执行过十几次，而且大部分情况下都完成得很优秀，以她的资历来说，二曹这个位置也是时候该挪动挪动了。 　　除了鸢一折纸之外，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个职位会落到陈默头上，毕竟虽然他加入AST部队的时间最晚，只有将近一年不到的样子，但若是论起实战能力，就连鸢一折纸也曾多次败在他的手上，之前那次成功将新现界的精灵驱逐回【临界】的作战经历就足以证明他的实战能力确实毋庸置疑，况且【强攻手】的职务名也暗示了这个职务有很大概率会落到那些实战能力出类拔萃的人身上。 　　而就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猜测着这个职位最后到底会花落谁家时，上面的任命书也跟着下来了。 　　——崇宫真那。 　　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名字。 　　毫无疑问，AST特殊作战部队此前从没有过任何一个名叫“崇宫真那”的成员，而她刚空降下来就成了除总队长日下部燎子外其他所有人的顶头上司，这就让那些年轻气盛的少女们感觉很不服气了。 　　我前辈你后辈，凭什么你一来就能高高在上，孰强孰弱总要比比才知道吧，走后门靠关系算什么本事？ 　　虽然谁也没有挑明了说出口来，但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个空降下来的新人绝对不对劲。 　　能者居其位，无能者就赶紧爬好吧？ 　　陈默本人倒是对此无所谓，他也不在乎军衔职位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个名为崇宫真那的少女却让他觉得有些在意。 　　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里面从上到下，无论是普通队员还是身为总队长的日下部燎子，全部都是通过了精神力集中度测试的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否则就连CR-UNIT都没办法操控驾驶，更别提和精灵进行战斗了，那可是玩命的事情，就算真有什么大人物想让自己的后辈到自卫队里来镀金，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也绝不会被列入他们的选择名单里面。 　　所以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这个空降下来的编外补充人员肯定不会像其他人所猜测的那样是靠走后门才进入的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他深信对方绝对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否则也不会被专门安插到【强攻手】的职位上来。 　　不过话虽如此，但具体情况究竟是怎样，这就要等真正见到当事者本人之后才能再继续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了。 　　而就在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众人都在各怀心思的等待着新成员到来的时候，天宫市自卫队驻防基地外，一架黑色运输机降落在了停机坪上，机舱门打开，暗金发色的西装男人姿态从容的走了出来，看他面相最多不过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但无论是线条如小刀雕刻般刚硬的脸颊，还是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都给人一种沧桑老练精于世故的感觉。 　　跟在男人身后一起走出机舱的还有个面容伶俐的娇小少女，蓝色中长发绑成侧单马尾，左眼角有一颗泪痣，为她稚嫩的容貌增添了几分成熟风情的妩媚气息。 　　“维斯考特先生！” 　　看见从运输机舱内走出来的男人和少女的瞬间，早就已经等候在停机坪旁边的中年男子立刻快步迎接了上去，平稳而低沉的男性声音本应该让人听来感到严肃威严，但此刻在他脸上却露出了曲意讨好的笑容。 　　“桐谷中将，让你来亲自迎接真是辛苦了。” 　　“啊……您这是哪里的话，不辛苦，不辛苦……” 　　桐谷有些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点头哈腰的样子让人完全想象不出他竟然会是拥有陆将官阶的军人。 　　不过桐谷本人却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毕竟，在他面前站着的这位，可是名声享誉全球，并且自己无论如何都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DEM公司执行董事——艾萨克·雷·贝拉姆·维斯考特爵士。 　　也正是这个男人，在世界上唯一能够制造出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最核心部件的公司里，担任着实质上的高层主管位置。 　　换言之，作为DEM社执行董事，就算说他是主宰着全世界所有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男人都不为过！ 　　这个人确实有着如此的气魄与能力。 　　打个比方，假如DEM社因为“某些原因”而存心不再为某个国家提供最新式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核心组件的技术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国家的整体军事力量都会跟着下滑很大一截。 　　所以桐谷才会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始终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谨慎而恭敬的态度，他可不想成为惹怒DEM公司的“某些原因”。 　　甚至别说只是他一个小小的陆将，就算此刻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的是国防大臣，也绝不会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 　　“桐谷中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这次前来叨扰还是因为之前说好的事情。” 　　跟桐谷中将简单寒暄两句过后，维斯考特侧步让出身后的少女，微笑道：“真那，跟桐谷中将打个招呼吧。” 　　“是，社长。”一直跟在维斯考特身后的少女很有礼貌的朝桐谷点了点头，并且以敬语说道：“您好，中将先生，初次见面，我是崇宫真那，隶属DEM社第二执行部门，从今天开始就要拜托您多加照拂了。” 　　“啊，你好你好！” 　　桐谷善意的朝少女笑了笑，然后目光重新转回到维斯考特身上：“安排崇宫小姐加入AST部队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让她……” 　　“随时都可以。”维斯考特轻轻耸了耸肩说道：“我这次过来只是送送真那而已，之后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吧。” 　　“是，是……” 　　桐谷笑得很有压力，他这么轻飘飘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安排”，话虽然说的好听，但万一没有安排妥当可就不好玩了。 　　“真那，要好好努力干哦。” 　　临上飞机前，维斯考特最后回头朝着崇宫真那饶有深意的嘱咐了一句，然后便不再逗留，走进机舱内坐了下来。 　　抬头看着逐渐爬升上云端的运输客机，桐谷稍微顿了顿才低下头，与崇宫真那平静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要是面对其他新兵蛋子的话，他直接把对方一脚踹到军营里去就是了，哪里还废得着像现在这么麻烦。 　　但对待由维斯考特亲自送来的崇宫真那，他却属实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拿出副什么态度来才比较合适了，按理来说中将对下尉肯定是鼻孔朝天拽得不要不要的，可眼前这个兵实际上却是太子爷啊…… 　　“崇宫小姐，你……要不然先去AST屯驻基地熟悉一下？”最终实在拿捏不好态度，桐谷中将只好试探着问道。 　　“好啊。” 　　崇宫真那直接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我打个电话，叫日下部上尉过来接一下你。” 　　桐谷如释重负般悄悄松了口气，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了日下部燎子的电话。 　　…… 　　一片寂静的会议室内，日下部燎子推门从房间外面走了进来，崇宫真那稍迟半步紧跟在她身后，踏入会议室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下十道充满淡淡敌意的视线投到自己身上。 　　“有三件事，要宣布一下。” 　　日下部燎子在会议桌前站定，举起手里的文件说道：“首先是鸢一折纸二曹，恭喜你，现在应该叫你鸢一折纸一曹了。” 　　话音落毕，她率先拍了拍手，然后整个会议室内都被掌声所淹没，崇宫真那也在跟着鼓掌，视线好奇地看向唯一没有动作的白色短发少女。 　　鸢一折纸……就是她吗？ 　　“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接下来是第二件事。” 　　鼓完掌，日下部燎子取出一枚圆盾银章，亲自递到了陈默面前：“初次执行对精灵作战任务就取得驱逐成功的战绩，陈默三曹，你的英勇值得这枚无畏勋章的褒奖。” 　　随着授勋的进行，刚停歇下去的掌声再度响了起来，不过这次鼓掌的对象由鸢一折纸变成了陈默。 　　“那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日下部燎子边说边走回到会议桌前，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崇宫真那：“让我们热烈欢迎新加入AST部队的崇宫真那下尉！” 　　“啪啪啪啪啪啪——！”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陈默鼓掌的声音响了起来。 　　隔了半拍过后，坐在他旁边的鸢一折纸也跟着面无表情地鼓起掌来。 第二十二章 暴雨下盛开的冰结之花 　　无能者不足以服众，这是一般而言的常理，不过在部队里面，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即使其他人对崇宫真那再怎么不满，但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她从今往后就将成为自己队友的事实。 　　真是讨厌啊，这种钦定的家伙…… 　　感受着那些或明或暗投到自己身上的厌恶视线，崇宫真那毫无自觉的歪了歪脑袋，直接开口问道：“大家，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崇宫下尉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可不敢对你有什不满呢~”会议室里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的捧杀了她一句。 　　“呵呵，下尉大人和我们这些辛苦干了好几年却还是曹官的家伙可不一样，我们哪敢对您有什么不满啊。” 　　“就是就是……” 　　“……” 　　随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讥讽，那些原本就包含着淡淡敌意的不满视线，很快就变得更加厌恶起来。 　　而崇宫真那听到这里也差不多明白了过来，自己是被当成那种靠着关系上位的家伙受到讨厌了啊……搞清楚情况之后她当即就觉得有些头疼，在DEM社里可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大家的职位都是靠着实战能力亲手争取来的，如果有谁不服谁的话，直接到战斗模拟室里碰一碰就行了，胜者自然可以取败者而代之。 　　顺带一提，离开DEM社前的最后一次排位战，她取得了Adeptus·Number2的战绩，仅排在DEM社第二执行部部长、同时也是世界最强的魔术师——Adeptus·Number1的艾伦·M·玛瑟斯本人之下。 　　会议桌前，日下部燎子环抱双臂静静看着争端双方的崇宫真那和一众队员们，本来站在总队长的立场上，她现在应该当个和事佬才对，不过这也是次观察这位新队员综合素质能力的好机会，所以她什么都没做的旁观起来，想要看看对方究竟会怎么缓解和其他队员之间的关系。 　　崇宫真那为难的挠了挠脸颊，然后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办法：“来进行模拟作战吧。” 　　“哈……？” 　　“……模拟作战……？” 　　注视着会议室里面面相觑，纷纷都感到有些疑惑的一众少女们，崇宫真那接着说道：“无论大家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看法，只要实际交手过后就一定能够相互理解了吧。” 　　“说什么交手……” 　　听到崇宫真那的提议，许多少女都对她投以满是怀疑的视线，不相信这个空降下来的关系户真能有什么实战水平可言。 　　“……要是不小心把你伤到的话……” 　　“伤到我？” 　　崇宫真那闻言不由得愣了愣，作为DEM社的Adeptus2，这种饱含轻视的话语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别人对自己说过了，一时间竟然有种哭笑不得的错愕感觉，随即她毫不在意的轻轻微笑起来：“不用担心，要是真被伤到的话我也不会追究你们责任的。” 　　嘛……虽然很大的可能性是她们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清楚就是了……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不许反悔啊？” 　　“嗯嗯……”崇宫真那点了点头，褐色双眼透射出笃定而平静的自信目光：“我可是很认真的哦。” 　　…… 　　嗡嗡—— 　　洁白天花板和墙壁的宽敞房间内，现实干涉类基础显现装置发出轻微嗡鸣，四周立刻变换成环境复杂的废墟景象，足以以假乱真的夕阳斜垂在天际，散发出瑰丽而温暖的橙红色光线。 　　崇宫真那在废墟左侧站定，对面是经过逐一挑选后代表着AST现有最强战斗力量的十一人，鸢一折纸与陈默当然也位列其中。 　　“呼……” 　　轻轻地吐了口气后，崇宫真那向大脑发出指令，穿在她身上的白色衬衣和短裙立刻化作光点消失，取代衣服的是一套迥异于AST制式装备的陌生CR-UNIT装置。 　　主体为蓝色，手部与腿部搭载武装的地方则是黑色，不过在战术显现单元装置贴身的包裹下，她纤细而贫瘠的娇小身躯立刻暴露无遗，毫无起伏的胸部曲线与另外一边的情况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AST部队的队员们，除了刚满十四岁的陈默之外，其他人可都是发育良好的十六七岁少女JK啊！ 　　嗯……虽然鸢一折纸也很贫，但在身高上她可要比崇宫真那领先五六公分距离。 　　“呜哇……这应该算是欺负小朋友了吧？”望着独自站在废墟当中的矮小纤弱的女孩，临时队伍里一个少女忍不住脸红的说道：“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对。” 　　鸢一折纸摇了摇头，目光严肃认真的盯着崇宫真那换上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体后的身影。 　　蓝黑色机体表面，一股淡淡的蓝色灵力气息犹如电子烟雾般缠绕其上。灵力借由显现装置实体化，这是每一个CR-UNIT的驾驶者都能够轻松做到的事情，不过在没有激发随意领域的情况下还能使灵力展现出可视化的形态，这就只代表着一件事——驾驶者所持有的灵力操控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并且灵力亲和属性也极为优秀，所以才会造成如此仅仅只是灵力溢出量就足以影响外界的景象。 　　而这无疑证明了对方实力的强大。 　　至少鸢一折纸自问，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崇宫真那那样，仅仅只是装备上CR-UNIT就自动辐射出可视化的高浓度灵力气息。 　　难以想象，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真是厉害啊…… 　　陈默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少女，虽然感觉很淡，但他仍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与冰芽川四糸奈，时崎狂三，五河琴里，以及不久之前才刚被他暂时驱逐掉的那名拥有幽紫色灵力的精灵少女相同的味道。 　　但如果仔细感觉的话就会发现两者之间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地方……打个比方，就像奶油和奶油浓汤一样，虽然后者也能尝出来奶油的味道，不过混入其他食材并且加水稀释后，口感总不如真正的奶油那么浓厚。 　　纯度的问题。 　　崇宫真那身上灵力的气息几乎都快与真正的精灵相媲美了，但其中混入的“杂质”又让这份灵力的纯度稍微下降了一些，总结来说就是半吊子的感觉。 　　介乎于人类与精灵之间，双方都各自掺杂了一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他看着崇宫真那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只缝缝补补过很多次的破旧布娃娃一样？ 　　当她使用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得尤为清晰起来。 　　盯着崇宫真那深深地看了几眼，陈默甩甩头，抛开那些从心底浮现而出的奇妙感觉，同时身上衣服散作光点消失，变换成了狗蛋外观磨损严重的机体。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没有过错觉。 　　而且他也不可能产生错觉。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份感觉究竟是由何而来的最佳时机，集中注意力应付接下来的战斗才是要紧的事情。 　　“鸢一，陈桑，你们不上吗？” 　　就在鸢一折纸和陈默都不约而同选择暂且戒备观望的时候，临时小队里一个少女忍不住展开随意领域低空飘浮起来，浑身携带的兵装开始散发出洁白的灵力光芒。 　　“既然你们都不上的话，那我就先上了！” 　　少女话音落毕，整个人已经化作拖曳着流光的线条，朝着废墟另一头极速飞掠过去。 　　“——哈啊！” 　　音爆轨迹荡开的瞬间，伴随着尖锐的叫喊声，她用力挥舞出了紧握在右手中的激光大刀。 　　霎时，半空中迸射出犹如火焰般的赤红光芒，那是双方随意领域彼此碰撞时激发出来的灵力之光，两者都想要将对方的随意领域破开，彼此间强烈的灵力相互削弱、抵消，焰光犹如凭空产生的爆炸般腾起，并且向四周急速扩散出去。 　　“什、什么……？！” 　　激光大刀最终悬停在了距离崇宫真那脸颊仍有足足二十公分的位置，然后便再也不得寸进，足以轻易撕裂大地的狂猛风压经过随意领域的阻隔，变成稍大一些的微风，将少女侧绑在右边的马尾吹动摇晃起来。 　　注视着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挥下刀刃的少女，崇宫真那半转过身体，左脚稍微迈步向前，右脚狠狠一踏，腿部装甲缠绕起浓厚的深蓝色灵力，旋转着轰向地面，以此带来的强劲推力让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少女视线当中。 　　啪—— 　　下一刻，半空传来犹如气泡破裂般的细微声音。 　　随意领域被击穿，疾风袭来，少女不由得微眯起眼睛，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散发着冰蓝光芒的激光剑刃已经悬在了她脖子上。 　　“很不错的气势，不过力量稍微弱了一点。” 　　崇宫真那直视着少女写满难以置信神情的双眼，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如果没有的话，那……” 　　“全体成员注意——！” 　　紧咬着崇宫真那的话音，模拟作战训练场内的扬声器里突然传来日下部燎子喊话的声音。 　　“刚观测到【隐居者】现界的前震，马上到作战会议室来集合！” 第二十三章 别傻了，人总是会随着时间而变得成熟起来的 　　点亮灯光的作战会议室里面，日下部燎子打开身后大荧幕上的投屏，彩色光线立刻组合成俯瞰视角的街道图像，画面最中央，一道身穿墨绿色长大衣的娇小身影正在轻盈跳动着。 　　镜头画面切到街道另一边的监控摄像头时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那是个女孩子，年龄看起来大概与十三四岁的少女差不多，如同海藻般微微弯曲的湛蓝长发随着她跳跃的动作而轻飘飘摇晃，浅粉色的嘴唇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当季盛开的绚烂樱花，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名长相犹如法国洋娃娃般美丽的少女。 　　泊油路的街道上正下着大雨，即使是在略微有些模糊的监控器画面里，也能看到周围不断从天而降的豆大雨珠。 　　但那名少女却独自徜徉在空无一人的雨幕当中，动作极为轻巧的跳来跳去，看起来似乎相当愉快的样子。 　　“这次我们运气不错，遇到的是【隐居者】，她现界时引发的空间震很小，几乎都可以比得上【静默现界】了……” 　　日下部燎子也与其他队员们一起观看着监控器里显示出来的画面，一边看，她一边继续说道：“不过虽然【隐居者】即使在精灵里也算是个性最为温顺的类型，但大家还是不要太过松懈，毕竟精灵可是各方面能力都远超人类的怪物，这一点即使【隐居者】也不例外，所以接下来的作战任务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日下部燎子最后加大声音问了句：“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整个作战会议室里，没人敢对她的嘱咐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也没有人觉得她啰嗦，因为她们都知道，所谓精灵本就是这样一群无法用常理度之的怪物，特别是对于即将要和精灵正面交锋的少女们来说，无论再怎么警惕都毫不为过。 　　“很好。” 　　将少女们严阵以待的表情尽收眼底，日下部燎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她们各自去找小队长分配任务，而就在陈默也准备跟着离开作战会议室时，日下部燎子却突然叫住了他。 　　“陈默三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孩，日下部燎子语重深长的感叹了一声：“虽然上次你成功驱逐了精灵，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几句。” 　　“队长你说。”陈默点点头，露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那我就直说了……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打击你的积极性，但上次你的作战录像我认真看过好几遍，每次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像是在走钢丝一样，明摆着的地形优势和距离优势不用，偏偏要直接冲上去跟精灵打白刃战，要是稍微出一丁点差错，你可就再也没机会活着回来了！” 　　原本只是慢声细气的规劝，不过等日下部燎子说到最后时，却已经变成了饱含愠怒的责备。 　　陈默听得很感动，她能够因为自己之前以身犯险的事情而感到生气，光这一点就足够证明日下部燎子绝对是一位体贴下属的好上司。 　　感动之余，他顺便也随口答应道：“我知道了，队长，以后我会小心注意的。” 　　不过听到陈默的保证，日下部燎子却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好啊，那这次你就充当狙击手的位置好了。” 　　“……狙击手？” 　　“没错，这可是整个作战任务里最安全的位置了。”日下部燎子边说边眨了眨眼睛：“男子汉就要说话算数才行，你之前可是保证过会小心注意安全的吧？” 　　“是，是……” 　　在日下部燎子手里吃了个哑巴亏，陈默只能无奈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哎……你也不要怪我……” 　　“不，不，我没有怪你，我谢谢你。”陈默面无表情的捧读了一句。 　　“跟你说正经的事情，别这么油腔滑调的。” 　　日下部燎子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然后再次转身看向背后的屏幕，精灵少女仍在雨中无忧无虑的蹦跳着。 　　“陈默三曹，你是我见过最有驾驶天赋的CR-UNIT适格者，没有之一，第一次作战就成功驱逐了精灵……要不是考虑到你加入AST的时间还太早，我都想把鸢一的军功也算到你身上了。” 　　第一次作战就成功驱逐精灵——这么说可能有些太过模糊——对比AST里的其他人，鸢一折纸此前就已经加入AST好几年时间，并且一直以消灭所有精灵为最大目标，每天都努力锻炼着自己的各项能力，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百分百保证驱逐精灵。 　　然而陈默才第一次执行对精灵作战任务，就将对方驱逐回了临界里面…… 　　想到这里，日下部燎子甚至有种很傲慢的感觉。 　　——搞不好，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小三曹，就是整个世界上最有天赋操控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人了。 　　甚至他将来可能还会成为真正解决空间震灾难的救世主也说不定呢？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想要稍微敲打一下这位未来的救世主大人，同时也算是对他的保护措施。 　　“……但你要知道，抛弃已有的优势而选择和精灵进行近距离贴身战斗，这是很不理智的行为，说难听点就是莽夫之勇，特别是你现在才刚执行过第一次对精灵作战任务，将来的路还有很长，不要把自己的大好前途都葬送在逞一时之快上面。” 　　空口无凭，日下部燎子稍作停顿后又举了个实际的例子：“鸢一折纸一曹你应该也已经很熟悉了，对她你有什么看法吗？” 　　“折纸一曹……？” 　　陈默仔细想了想，无论是在平时训练的时候还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虽然过去一整年的时间里他都在经常和鸢一折纸接触，不过要说看法的话，果然印象最深的还是初次见面时，那驾驭着铁鸟居高临下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却被双翼推进焰火的灵力光芒硬生生压倒了下去。 　　而比那还要更加刺眼的，是她杀意沸腾的决然目光。 　　【精灵——！！！】 　　陈默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那天听到鸢一折纸呐喊出来的憎恶话音。 　　所以他如实说道：“感觉，折纸一曹她大概是跟精灵有着很深的仇怨吧。” 　　“嗯……？” 　　听到陈默的看法，日下部燎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倒是没想到陈默竟然会看得这么准，不过随即她又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他们在同一个部队里彼此相处了将近一整年时间，会有些比较深刻的认识也是情理之内的事情。 　　“你说得很对，鸢一折纸一曹确实是与精灵有着很深的仇怨。”日下部燎子露出回忆的表情：“五年前，就在你现在住的南甲町那边，鸢一折纸一曹亲眼目睹了双亲葬身在精灵手里的情景。” 　　鸢一折纸现在是十六岁，五年前就是十一岁。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连心智都还没发育成熟，突然遭逢双亲离世的变故，而且还是丧命于他人手里，肯定会在她心底埋下足以影响一生的仇恨的种子。 　　而且五年前…… 　　陈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精灵发生接触，好像也是在五年之前啊？ 　　这是哪里来的时空特异点吗…… 　　“所以如果论对精灵的仇恨，鸢一折纸一曹绝对是我们整个AST部队里最强烈的一位，只要有丝毫可能性，她就绝不会放过任何将精灵斩尽杀绝的机会。” 　　思绪逐渐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日下部燎子再次看向站在面前的陈默，意有所指道：“不过即使是背负着如此强烈的仇恨心，她也是懂得进退，知道分寸的，人类借助CR-UNIT机体确实是能够缩短些与精灵之间的能力差距，但缩小差距并不代表着追平差距，更不可能有人光是凭借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就发挥出超越精灵的力量，所以除了CR-UNIT之外，智慧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武器。” 　　“嗯……我明白了。” 　　面对一脸语重心长表情的日下部燎子，陈默无奈的点头应了一声。 　　没办法，她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但凡是智商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能听出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嘴上说着鸢一折纸如何如何，实际上还不就是在骂自己莽吗…… 　　不过这样也好。 　　陈默目光穿过日下部燎子，看向她身后大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监控器画面。 　　【隐居者】……这个代号可不如你的本名好听啊——冰芽川四糸奈。 　　而且还是远远不如。 　　监控画面里，之前密集的雨幕此刻已经变小了很多，虽然雨点还是豆大一颗的样子，但稀稀落落的雨势明显不如刚才那么凶猛。 　　娇小少女的身影在迷蒙雨色下犹如舞蹈般小步小步旋转跳动着。 　　衣摆长到像是斗篷一样装饰着兔耳的兜帽大衣，内搭着犹如薄纱般质感的连衣长裙，整个人都在散发出轻飘飘的可爱感觉。 　　爱屋及乌之下，就连她左手戴着的外型搞怪的兔子玩偶也让人觉得有趣起来。 　　不……或许对于某些爱好比较特殊的炼铜人士来说，像这种外表刚好介乎于萝莉与少女之间的可爱女孩，恐怕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都是爱与美的极致化身吧？ 　　真要对她挥剑相向的话，即使是像陈默这种做事全凭“我乐意”的无所谓的家伙，也会感觉相当头疼啊…… 　　而狙击手就不错，远远的架枪，不需要担心见面之后的尴尬。 　　不过说起狙击手……陈默又想起自己五年前曾经见过的那一幕旖旎的无毛风景了。 　　五年时间过去，当初那个被自己哄骗去市中心电玩城里咋咋呼呼疯玩了一整个下午，充分满足了自己对“精灵”这一稀罕物种好奇心的女孩，现在还是那副傻乎乎很好骗的样子，容貌更是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只是不知道，除了长相之外，她的另外一些地方是否也是这么一成不变呢？ 　　经过五年时间的沉淀，陈默自认为他现在已经变得成熟了很多。 　　或者换个说法，他现在懂得了许多成熟的知识。 　　打个比方，脱了不如穿着…… 　　像四糸乃这种弱气又怕羞的平胸萝莉的话，果然还是最适合蓝白条纹胖次了吧？ 　　带着这样成熟的想法，陈默狙击手再三向日下部燎子保证过自己这次绝不会再莽撞行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作战会议室。 第二十四章 你永远不知道开团的时候，少的那个队友到底在干嘛 　　大街上下起了暴雨。 　　刺耳的空间震警报声在雨幕中低沉回荡。 　　究竟是先下的暴雨还是先响起的空间震警报声，又或者两者都是同时发生的？这一点即使是那些匆忙逃命进地下避难所里的居民们也无从回答，因为他们都被即将到来的空间震给吓坏了，惊惧恐慌之下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其他事情。 　　不过四糸乃倒是可以很明确的给出答案。 　　——是先下的雨。 　　身处临界时虽然会陷入假性不活化的沉睡状态，但只要一跨过现界的那道门槛，立刻就会从假寐当中清醒过来。 　　凉爽的空气化作微风轻抚过脸颊，冰凉的雨珠从天而降啪嗒啪嗒拍打在泊油路上，四周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街道景象——虽然空无一人，但也比始终笼罩在黑暗当中的临界要好太多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嘴里哼唱着很久以前偶尔学来的一段欢快小调，四糸乃脚步轻巧跳跃，娇小身躯在雨幕下飞快转动着，在她周围，无论是车辆还是路牌，全部都犹如遭到爆炸般被猛烈掀飞了出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等到城市上空拉响起空间震警报声的时候，冰冷雨滴已经化作大雨，一刻不停的降落到地上。 　　与雨滴一同落下的，还有少女毫无抑扬顿挫的话音。 　　“东张西望的——是在看什么呢？” 　　“……？！” 　　天空中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四糸乃抬起了头。 　　随后她看见了，几名身穿犹如机械盔甲般外型，并且散发出淡淡灵力光芒服饰的人类少女，正漂浮在自己前面斜上方的位置。 　　而其中开口跟她说话的那位，白色短发下露出的面容无比熟悉——每次自己从临界降临到现世之后，都会遭到她穷追猛打的纠缠，那已经是体验过无数次的糟糕经历了，不过眼下这次似乎又要比以前更加令人生厌一些。 　　刚现界出来就遭到驱逐什么的…… 　　“——又要……伤害四糸乃……吗……？” 　　四糸乃停下了如同玩耍般跳来跳去的动作，抬起头眼神充满畏怯地注视向飘浮在天空中的少女们，左手戴着的滑稽兔子玩偶不自觉举到自己身前，做出保护的姿态。 　　然后，它开口了—— 　　“不可以伤害四糸乃哟？四糸乃可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就算受伤也不会主动去伤害他人，不过如果有人想要欺负四糸乃的话，四糸奈就会很~生气，然后四糸奈绝对会让那些欺负四糸乃的家伙们好看哟~” 　　从兔子玩偶口中说出的话音犹如小孩般尖细，令人分辨不清男女，一边说话，它还一边以十分夸张的动作挥舞着短小的双手，似乎想要对周围的少女们予以警告一样，可惜效果却不怎么尽如人意。 　　“嘁……自导自演什么呢，这个恶心的手偶女……” 　　AST作战部队的公共频道里传来不知道是哪个成员小声嘀咕的话音，不过如此包含有强烈歧视感的厌弃话语，却并未引起任何人的不满，也没有其他人主动出声纠正她。 　　因为她只不过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而已。 　　在AST部队的少女们看来，眼前这个被称为【隐居者】的精灵，明明就是引发空间震造成破坏的罪魁祸首之一，但她却做出一副受害者般恐惧的样子，着实是惺惺作态到令人作呕了。 　　还有她手上戴的那只兔子玩偶。 　　一个玩偶怎么可能会说话？还不是因为有她在进行操控吗，用腹语自问自答……真是有够恶心的。 　　“鸢一折纸小队长，你还在等什么？” 　　听到身旁队友的催促，身为小队长的鸢一折纸稍微平复了下因为面对精灵而开始加快的呼吸，毫无任何情绪起伏的目光平静到近乎冰冷的注视向地面上的精灵少女。 　　“——目标确认。” 　　然后她开口下达了命令：“全体队员，开始进攻！” 　　“是！” 　　命令传达的瞬间，少女们猛然四散开向着天空更高处极速攀升而去，同时手脚部位的机体武装模块亮起，下一刻，大量光弹形成密集弹网，从空中笼罩过来。 　　“四……四糸奈……！”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了。” 　　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饱含恶意的光弹攻击，四糸乃发出语调颤抖的小声悲鸣，然后右手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只有戴着兔子玩偶的左手依然还高举在头顶，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已经逼近到咫尺的攻击。 　　下一刻—— 　　“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光弹落下，发出剧烈轰鸣声的同时，也在街道上掀起了模糊视线的灰尘。 　　“成……成功了吗？” 　　小队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不确定的询问声，疑惑、兴奋，同时又夹杂着些许不安。 　　鸢一折纸并没有贸然上前查看，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被心底翻涌的憎恶支配了情绪，并且目光丝毫不敢疏忽大意的注视着烟雾弥漫的地面。 　　“哗啦哗啦哗啦——” 　　乌云压顶的天空中，暴雨仍旧未停。 　　雨水冲刷下，街道上掀起的灰尘很快就被压倒下去。 　　然后显露出精灵少女毫发无伤抱头蹲在地上的身影，以及戴在她左手的兔子玩偶独眼中亮起诡异红光的样子。 　　“我说过的吧？要是有人敢欺负四糸乃的话，绝对会让她们好看哟~” 　　兔子玩偶动作滑稽的挥舞了下短小的双手，笼罩在四糸乃周围的深蓝色灵力护盾立刻消失，随后还没等鸢一折纸来得及下达继续进攻的命令，它又继续挥舞了下小手。 　　“咔嚓——咔嚓——” 　　半空中传来水汽冻结的声音，眨眼间，一道锐利冰枪就凭空凝聚了出来。 　　第一道，紧接着是第一百、五百道、一千道……成千上万道冰枪密密麻麻占据了整段街道，共同释放而出的寒气甚至隔空将泊油路面都冻开了裂痕。 　　——精灵，都是怪物。 　　她们不仅拥有远远超越人类的身体素质，每次从临界降临而来都会引发破坏性的空间震，而且还有不借助任何外部设备，仅凭自身便足以操控灵子施展魔法的能力。 　　虽然日下部燎子一直以来都总是在向AST队员们灌输着“精灵＝怪物”的理论，但此刻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却远比她只言片语的空口警告更加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连一次呼吸都不用的时间，街道上就凝聚出了成千上万道寒冰枪刺……而且最恐怖的还不是冰枪本身，而是缠绕在冰枪上的、属于【隐居者】的淡蓝色灵力。 　　与操控着CR-UNIT才能勉强做到使用灵力的人类不同，精灵们随便一个念头就能聚集起数量庞大的灵力，并且除了数量之外，后者的强度也远非前者可比。 　　打个比方，如果让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操控者和精灵同时聚集起一个单位的灵力，数量相等的情况下，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操控者聚集起来的是一个单位煤炭废渣，而精灵聚集起来的则是一个单位的金刚石。 　　所以在目睹了第一根冰枪凝聚出来的瞬间，鸢一折纸就高声叫喊着下达了紧急规避的命令。 　　她不止一次和【隐居者】战斗过，之前有过的经验提醒着她，接下来将会是足以致命的凶猛攻击。 　　“全员——不要犹豫！立刻进行规避！” 　　与她的命令声相重叠，被寒气侵染成一片雪白的地面上，无数犹如棘刺般锐利形状的冰枪，沿途留下乳白色寒气轨迹，逆向攒射到半空。 　　不过好在AST部队平时的训练强度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在跟玩命一样，无论反射神经还是应变能力都已经被训练到了极致，所以面对如此凶悍而突兀的攻击，她们短短瞬间就反应过来，并且赶在被冰枪击中之前便纷纷开始进行躲避。 　　随意领域扩张、重力中和抵消为零、背部推进口爆发出不同颜色的灵子火焰，眨眼间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数倍音速的程度，只在原地留下一道余光未消的焰火轨迹。 　　如果不是有随意领域保护的话，以人类的血肉之躯来承受如此高速，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但精灵就不一样了，她们不仅轻易就能达到几倍、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音速，而且丝毫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即使是在精灵里面个性最温和的【隐居者】，对于孱弱不堪的人类来说也依然代表着绝对毁灭性的武力压制。 　　寒冰枪刺不断攒射向半空，即使无法击中那些正在拼命逃窜的少女，但缠绕在冰枪上的灵力扩散出去，很快就将整段街道上方的空间不留一丝缝隙地全部填满，感觉就像是进到了冷库里面一样。 　　而且最糟糕的是现在还下着大暴雨，那些豆大雨珠还未落地就凝结成细小的冰粒，这可比从地面袭来的冰枪更加致命—— 　　高速飞行的飞机与鸟相撞，根据动量定理，一只0.45公斤的鸟与时速800公里的飞机相撞，会产生153公斤的冲击力，而一只7公斤的大鸟撞在时速960公里的飞机上，冲击力将达到144吨。 　　当然，雨珠凝结出来的冰粒很小，远远达不到七公斤的标准，但少女们进行规避时的速度也远不是时速960公里的飞机可比的，接近十倍音速下，即使是微小的冰粒也会带来极为严重、甚至可以说是足够致命的危险。 　　“真是……没完没了了啊！” 　　持续高强度操作CR-UNIT，即使这次参加正面阻击战的几个少女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也已经感觉有些头晕脑胀了。 　　她们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上次的对精灵作战任务，全程几乎都是由陈默一力承担的，而其他人则只负责远程牵制支援，真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不过，说起陈默……他这次似乎是负责的狙击手位置吧，怎么没看见动静呢？ 　　“陈默三曹，支援！支援啊！” 　　一位少女顶不住压力，打开外接的全部频道喊了句。 　　几秒的沙沙声过后，耳麦里传来陈默回应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当你忙着打团的时候，你的队友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要问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东西是什么，陈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光。 　　虽然他整个人生从头到尾接起来，就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全部算上，也才仅仅六年多七年不到而已，但无可置疑的事实是，在他仅有七年不到的人生历程当中，所见过最美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确实就是光。 　　不过这个光并不是说的日升月落，星河轮转之类的自然光。 　　这个光单指从精灵身上流溢出来的，独属于灵力的灵子扩散光。 　　——纯洁无瑕、晶莹蔚蓝，精巧而冰冷地划过半空，散发着能够轻易夺走任何生命的危险诱惑，美到令人忍不住心生赞叹的灵子扩散光啊…… 　　陈默全神贯注的盯着广角望远镜头里远方的景象。距离地面数百米高度的半空，四道光线姿态略有些狼狈的彼此交错着快速疾飞而过，不断躲避着从地面攒射上去的锐利冰枪，并且很快就显得有些疲于应付了。 　　“陈默三曹！” 　　就在陈默看得津津有味，只差手边再摆上一盘五香瓜子的时候，通讯器耳麦忽然响了起来，里面传出少女气喘吁吁的急迫声音。 　　“支援……支援啊！” 　　“哦哦，来了来了！” 　　听到来自少女的求援，陈默颇有些遗憾的放下望远镜，然后俯身趴到了铺着黑色软垫的地面上，在他面前静静摆放着一架由冰冷黑色金属构成的庞大机械。 　　【Third generation optical quantum sniper rifle】（第三代光学量子狙击枪）。 　　与其说是枪，这个庞然大物的外观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块中间挖出人型凹槽的金属方块，长宽差不多有两米乘两米的样子，很大，当然也很笨重。 　　对于一般狙击手而言，射击威力固然很重要，不过如果因为太过追求射击威力，进而导致枪械变得沉重所以牺牲了移动性的话，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毕竟像狙击手这种高输出低防御的脆皮职业，一但首击无法取得令人满意的战果，剩下的时间他们就只能调头跑路了，否则暴露了藏身之处的狙击手在敌人看来，完全就与固定靶无异，那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但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驾驶者显然并不在这个“一般而言”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架通体都由冰冷金属构成的庞大机械，其所具备的功能也跟传统意义上的狙击枪有所不同。 　　【Third generation optical quantum sniper rifle】，全称是【Third-generation optical-assisted quantum sniper rifle】（第三代光学辅助瞄准型量子狙击枪）。 　　顾名思义，这是种通过光学辅助器材进行瞄准的武器，而这个光并不是红外线或者紫外线之类的自然光线，其中搭载的光敏原件只会对灵力扩散光产生反应，所以瞄准精度也是高到吓人，在所有的远程对精灵武器里面，这算是最厉害的一款了。 　　而除了瞄准机制之外，整个枪械最核心的弹药激发部分，更是与传统意义上的狙击枪天差地别。 　　【Third generation optical quantum sniper rifle】采取的并不是依靠实弹所进行的物理动能射击，它的子弹要远比那可怕得多。 　　——量子态的重力波炮。 　　将战术显现单元装置连接进枪械主体当中，通过随意领域制造出无形有质的重力波，以此作为弹药上膛，随后瞄准射击。 　　射击精度在光敏原件的追踪下，最大能够达到十公里内两微米的误差，十公里之外，每公里计数的误差都要比之前提高3的1加公里差数倍率范围……当然，前提是射击者要有能力制造出足以维持十公里都还不会衰退到丧失射击威力的高强度重力波，那可不是随便找来个二三流的CR-UNIT驾驶者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所以使用【Third generation optical quantum sniper rifle】进行十公里外的超远程精准定位打击有条潜在的狙击手要求，起步都必须是稳定三档精神力集中度的真正精英才行。 　　而陈默刚好就能够满足这个要求。 　　“距离……十三公里……勉勉强强吧……东南15度风向，湿度稍微大了点，有点低气压啊……地心引力波动范围0.0007到0.03，轴心角动量7.27E加33……这个还算比较正常……” 　　整个淡绿色视界的瞄准镜头里，一排排数据以每秒一次的刷新频率快速跳动着，因为量子弹药只要没有因为距离过远而产生威力上的衰减，其他实弹武器需要考虑的弹道衰减问题在量子弹药上都毫无影响，所以代替弹道衰减出现在瞄准镜头里的是另一行数据——引力波动值。 　　“难得我还专门挑了块稍微低点的地势，怎么波动范围还是这么大啊……” 　　盯着始终在0.0007到0.3之间跳动的地心引力波动值，陈默嘀咕着发了句牢骚。 　　在他周围，高度数十米的大楼比比皆是，然而他却选择了一家十米高度左右的咖啡屋的楼顶天台，怕的就是选择的狙击点过高，可能会被影响到最终的射击精度。 　　事实上，不止是使用重力波作为弹药的【Third generation optical quantum sniper rifle】，就算仅仅只是普通实弹枪械，对于狙击时埋伏位置的挑选，往往也会遵守避高就低的原则。 　　这可能与一般大众的想象有所不同，普通人都会觉得从高处往下射击是最合适的位置，毕竟站得高看得远，视野确实是对于狙击手来说很重要的一个影响因素，包括在许多影视、动漫，以及各种文学作品里，提起狙击手，大家既有的印象都是趴在高楼或者山巅，手里端着一把造型霸气的狙击枪，一个人就干爆对面一个中队的敌人……但那却是错误的。 　　抛去艺术渲染的夸张情节不谈，光是讨论射击位置的挑选问题，几乎没有狙击手会选择在过高的位置进行狙击。 　　你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视野越开阔，当位置暴露之后也就越容易被敌人反过来当成靶子打，这是第一个原因。 　　而且虽然高处确实可以使视野更宽阔，可是如果射击位置太高的话，反而会使得射击本身的难度增加，说通俗点，从上往下进行的射击，子弹本身的弹道轨迹会为重力额外增加一个斜向下方的动量，这个动量随着射击高度的增加而增加，对弹道的影响会比普通的水平射击更大。 　　尤其是在长距离狙击的时候，刚开始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丁点误差，最终却会造成与目标着弹点相差数十上百米的结局，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如果希望一击即中，那么狙击手就应该尽可能避免从太高的位置向下射击。 　　而且就算完全抛弃现实不谈——狙击手嘛，帅就完事了，高高在上翱翔于战场硝烟里的无畏苍鹰，千里之外一枪销魂，多浪漫多有气质啊—— 　　但是请千万不要忘了，如果从高处往下射击，要想打中目标敌人的话，枪口也必须朝下才行，而一般狙击枪以前置支架作为支点，无人操作时都是枪口朝上的角度，正常使用顶在肩部才能维持水平，而若是想要使射击角度朝向下方，就必须把枪尾托起来才行。 　　那么不妨来想象一下，一栋数十米高的大楼顶端，帅气潇洒的黑衣特工架好狙击枪，为了能够打中地面上的敌人，他不得不将双手高高举起，以调整枪口角度…… 　　怎么样，很讽刺吧？ 　　或者换个思路，帅气潇洒的黑衣特工似乎也觉得这样做太过有损形象了，所以他决定蹲着射击……但是数十米高的楼顶上，一个人举着把狙击枪蹲在那里…… 　　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成瞎子了吗？ 　　还是说各类影视、动漫，还有文学作品已经强大到子弹平着从枪口打出去，半空中自己就会拐弯划出一道违反抛物原理的夸张弧度，然后把对手精准爆头的程度？ 　　反正以陈默的个人经验来说，他还真没见过多少喜欢在太高的地方架枪的人。 　　用AST总队长日下部燎子的话来说，喜欢在战斗中耍些华而不实的小花招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真正的战场从来都是粗暴直接而又充满血腥的，胜负与生死往往只在一眨眼之间而已，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打来打去的桥段…… 　　一边漫无边际的回想着曾经被日下部燎子用来作为讲解资料进行展示的战场图片，陈默一边依照着瞄准镜视野里浮现而出的各项参数调整好弹道轨迹，等到数据值总体趋于平稳时，他动作缓慢而轻柔的呼出一口气，周身释放出两米范围的随意领域，无数如同星辉般明灭闪耀的黑色光点不断从随意领域的圆形边缘汇聚而来，最终在【Third generation optical quantum sniper rifle】金属方块造型的最前端凝聚成了一枚仿佛能够吞噬光线般的深黑光球。 　　下一刻，他轻轻扣下了扳机。 　　“——————！！！” 　　无声的漆黑光线转瞬间便横贯过整个视野，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沿着空气却传回来一股强烈撕扯的感觉。 　　隔了几秒后，耳麦的队友频道里传来一片乱哄哄的吵闹声。 　　“……歪了？怎么射歪了？” 　　“陈默三曹，你到底在干什么？！” 　　“哇啊啊啊啊——好危险，差点就被擦到了！” 　　“三曹，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 　　听着小队频道里少女们嘈杂而愤怒的声音，陈默毫无诚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怎么会用枪，所以不小心就射歪了……抱歉啦？” 　　“真是不小心？” 　　“当然！” 　　开玩笑，他当然是故意射歪的了。 第二十六章 玩游戏吗？输了的人要叫大哥 　　【隐居者】最后还是跑了。 　　本来战局就有些偏向于她那一边，结果陈默又不小心射歪了一枪，打草惊蛇之下，精灵少女当即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毫不留恋地飞身逃离了战场。 　　等到进行正面阻击战的小队五人在依然笼罩着凛冽寒气的街道上聚首时，虽然其他四个人都没说什么，但陈默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她们视线里那种沮丧懊恼的感觉，尤其是身为小队长的鸢一折纸。 　　她维持着一贯平静镇定的淡漠表情，然而不知为何，那副表情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不悦感，显然对于【隐居者】从自己手下逃走的事情久久无法释怀。 　　虽然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建立初衷就是为了驱逐精灵，但鸢一折纸并不满足于此，她渴望的是彻底消灭存世的所有精灵。 　　而且即使是以AST部队的执行标准来看，她们这次的任务也远远算不上大获成功。 　　因为【隐居者】逃跑并不是跑回临界去了，而是以疾速甩开身后追击的一众少女们，跑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了而已。 　　换言之，她这会儿还是在现界呆着的，并没有被驱逐回临界。 　　所以任务还得再接着继续下去。 　　“大家分头找……波多二曹，黑泽三曹，三上三曹，还有陈默三曹，只要发现【隐居者】踪迹就立刻从通讯器报告给我。” 　　安排好小队成员们的分工之后，鸢一折纸稍微犹豫了下，又接着说道：“我会去跟总队长申请，增加一些人手……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她跑掉了！” 　　“是！” 　　四人同时朝鸢一折纸敬了个标准的军人礼，然后便分头各自从一个方向寻找了过去。 　　这次陈默倒是表现得比较积极，他是第一个动身的，优先挑选了街道以南的方向，随后其他三人才各自沿着剩下的方向进行搜寻。 　　至于说为什么他会选择南边，纯粹就是凭感觉而已。 　　感觉，如果从这个方向寻找过去的话，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呢…… 　　对于自己的直觉，陈默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次算是什么……捉迷藏游戏吗？” 　　展开中等的五米半径范围的随意领域，陈默一边从街道上方低空掠过，一边回想起了自己五年前曾经和名为四糸乃的精灵少女对赌的经历。 　　嗯……或者说得更准确点，应该是跟四糸乃操纵的手偶四糸奈对赌的经历。 　　作为赌局的是一款街机格斗游戏，而赌注则是输了的人要叫对方一声大哥。 　　面对从未玩过街机游戏的四糸乃与四糸奈，陈默毫无压力的轻松取得了胜利。 　　他绝不会忘记，那个几次三番搅乱自己好事的兔子玩偶，在输掉游戏之后不得不低头叫自己一声大哥的情景，还有那夹杂着恼怒、后悔、不甘，以及一点点怯意、一点点羞涩的，结结巴巴的“大……大哥……行了吧？满意了吧，你这个可恶的色狼小鬼！”。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陈默脸上不由得露出愉悦的笑容。 　　“那么，这次的游戏要是再输了，你们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输给我呢……” 　　…… 　　南甲町。 　　作为岛国的日本，春季多雨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月末五月初，洋流增强，气候变暖，冷热空气呈现两极化循环，早上连十度都不到，中午却热得必须脱掉外套只穿一件单衣，到晚上气温又重新回到十度以下，这些都是例常的天气现象。 　　不过，即使是在气象变化剧烈的日本，也不会出现前一刻天空还澄蓝无云、艳阳高照，下一刻就变成乌云压顶，暴雨倾盆的景象。 　　哪怕是温带雨林气候的夏季骤雨，在真正降雨之前也会有短暂的积雨云聚集时间，这是大自然不可违反的绝对法则。 　　然而这份“不可违反”的绝对性法则，当精灵少女踏上南甲町街道的瞬间，直接便被暴力破坏殆尽了。 　　“轰隆——”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眨眼间就凝聚起了浓密不散的厚重乌云，灰暗云层当中，低沉雷声犹如石磨碾过天际般发出沉重的轰鸣。 　　而与第一道闷雷声同时落下的，还有无数黄豆大小的雨珠，啪嗒啪嗒，打湿了地面的泥土与灰尘，几个呼吸的时间，雨幕已经密集到几乎令人难以看清五米以外景象的程度。 　　暴雨降临的南甲町，居住其中的人们显然是无缘欣赏到这份奇景，他们早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就已经躲进了地下的空间震防御设施里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穿墨绿色兔耳外套的娇小少女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她身旁，狂暴的大雨更加凸显了这份无助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所厌恶一样。 　　……不，这或许并不是什么错觉。 　　名为“精灵”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就等同于“灾厄”一词的直接化身，她们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绝对禁忌，人们害怕精灵、畏惧精灵、厌恶精灵、唾弃精灵。 　　当然，人们也驱逐精灵。 　　“四糸奈……”精灵少女声音有些动摇的喊了声戴在自己左手上的兔子玩偶：“为什么那些人……每次都想欺负我呢……我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想，再待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了……为什么那些人……总是想把我赶回去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哟，四糸乃！” 　　兔子玩偶张开短小的双手打气似的挥舞了几下，不过它的造型实在是太过卡通化，所以看起来反倒有些滑稽的感觉。 　　“四糸乃并没有错！我绝对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你的！” 　　与总是对自己展现出恶意和杀意的人类不同，一直陪伴在四糸乃身边的四糸奈是坚强而值得信赖的。 　　所以听到兔子玩偶的安慰之后，四糸乃不由得点头嗯了一声，同时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过，如果说起人类的话……从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虽然四糸乃一直都是在那些凶恶的家伙的追捕与驱逐下不断逃跑着，但像四糸奈一样，对她完全不抱有任何敌意与杀意的人类，她也是遇到过一次的。 　　记得……好像是叫陈默吧？ 　　不仅不害怕自己，愿意跟自己说话，而且还带她去电玩城玩了各种各样的游戏。 　　自从三十多年前首次现界以来，四糸乃还是第一次从人类身上体验到那种温暖的感觉。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 　　就在四糸乃脑海内产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微弱灵力波动忽然进入了她的感知范围当中。 　　微弱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显然是存在时间极为久远的一股灵力。 　　同时，这股灵力也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是……我的灵力……？” 　　作为灵结晶化身的精灵，四糸乃对于灵力的敏感度几乎可以算是本能一般，她沿着那股微弱灵力传来的方向走去，最终在了一栋公寓大楼内的某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眼前紧闭的金属防盗门让她有些为难的原地踱了几步，然后她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万能的四糸奈。 　　“怎、怎么办啊……四糸奈……” 　　“呃……” 　　听到四糸乃求助的声音，四糸奈也开始犯起了难，她可不会开锁这种技术……而且还是一看就知道相当难搞的电子锁。 　　要不然，直接暴力破开算了？ 　　和乖宝宝四糸乃比起来，四糸奈思维就活跃很多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 　　“在别人家门口站着，还露出一脸想要进去的表情……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这都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想要——”四糸奈本能回答到一半，声音却忽然卡住了。 　　然后她跟四糸乃同时回头看向楼梯口，也就是刚才那句询问声传来的方向。 　　“呀……！” 　　看清楚来人的样子之后，四糸乃不由得发出短促的哀鸣声，并且表情畏惧的后退了几步，双腿哆哆嗦嗦地发抖着背靠在了冰冷的金属门上。 　　长相陌生的男人……穿着只有那些驱逐她的家伙才会穿的奇怪服装的陌生男人。 　　“见到我，就这么高兴吗？” 　　陈默一脸微笑的忽视了四糸乃惊恐畏惧的表情以及四糸奈操控起寒气准备进行防守反击的反应，缓步走到对方身前，然后伸手在门锁触摸屏上轻触了一下。 　　“滴滴！” 　　指纹验证通过，金属房门应声而开，家庭AI管家随之发出清晰的声音：“欢迎回家，陈默先生！” 　　“陈……陈默……？” 　　听到这个名字，四糸乃立刻愣住了。 　　与她一同愣住的，还有戴在她左手上的那只兔子玩偶四糸奈。 　　下一刻，四糸奈猛然从惊愕当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短短五年时间就完全长成个大人样子了的少年，然后试探着问了句：“你是……色狼小鬼？” 　　而回应她的则是额头被轻轻弹了记脑瓜崩。 　　“什么色狼小鬼？记得要叫大哥，我的手下败将小弟四糸奈。” 　　陈默得意的晃了晃手指，同时朝四糸乃露出安抚的笑容：“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还记得吗？我们可是朋友啊。” 　　“朋……友……” 　　四糸乃表情有些犹豫的看着眼前面容已经完全变得陌生起来的少年，不过他脸上那种毫无恶意的笑容，却是和五年之前的男孩一模一样。 　　【朋……友……？】 　　【对啊，朋友，就是可以一起做很多开心的事情，比一个人要有意思多了。】 　　记忆当中的男孩，逐渐和眼前少年的轮廓彼此重合起来。 　　然后她用力点了点头。 　　“嗯……我记得……陈默……是朋友……四糸乃，相信朋友……” 　　“嘁……区区色狼小鬼！” 　　时隔五年，与陈默的重逢并没能让四糸奈有多高兴，她始终无法释怀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鬼头打败……虽说是游戏，但输了就是输了，况且她还亲口叫了对方一声大哥。 　　看见这小混蛋……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大混蛋了。看到这大混蛋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四糸奈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初的黑历史。 　　而陈默现在也没有再跟四糸奈计较什么称呼之类的问题，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时间紧迫，我就直接长话短说了……四糸乃，你这次还是赶紧回临界去吧。” 　　“……诶？” 　　听到陈默如此突然的提出要让她回临界去，四糸乃目光不由自主转移向他身上穿戴着的CR-UNIT机体，然后眼神稍微黯淡了下去：“就连……你也是……不喜欢四糸乃吗……？” 　　“怎么可能！” 　　陈默毫不犹豫的予以了否认：“我最喜欢四糸乃了！” 　　“咕呜……”四糸乃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右手紧紧拉住兔耳大衣的兜帽边缘，并且深深地低下了脑袋。 　　而四糸奈则是怒气冲天的一拳敲在了陈默胸前——她本来是想打这个无耻之徒的脸的，但是四糸乃身高太矮了，所以无奈之下才只能打在他胸口。 　　“色！狼！小！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贼心不死！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骗到四糸乃呢！” 　　“骗？” 　　陈默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不过他随即也不去过度深究这个神经兮兮的兔子玩偶又在发什么疯，一脸正色道：“我可没有开玩笑，这次出动抓捕你的成员里面，有个很厉害的家伙，你还是先回临界去避避风头吧。” 　　他说的正是之前空降下来的那个崇宫真那下尉。 　　和轻视崇宫的其他人不同，陈默从一开始就没有看轻过那个身份神秘的少女，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头慵懒打盹的成年老虎一样，而对比过来，鸢一折纸给他的感觉则像是一头年幼的孤狼。 　　不过陈默的劝告，听在四糸奈耳中却让她感到极度不爽起来。 　　这混蛋……当初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就那么会骗人，现在长大了肯定一肚子坏水，刚才竟然还跟四糸乃说什么喜欢之类的暧昧话，搞得四糸乃现在心里动摇得像是有小猫在轻轻抓挠一样……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把自己最后仅剩的存在意义也剥夺了！ 　　四糸乃，只能由我来守护！ 　　“哼！不管来的人是谁，都休想越过我伤害到四糸乃！” 　　“喔……这么说，那你肯定很厉害喽？” 　　“当然厉害了……” 　　四糸奈自夸的话还没说完，四糸乃就抬起头跟了一句：“四糸奈……会保护好四糸乃的……因为……四糸奈，是……四糸乃的……英雄……” 　　“哼哼！听到了吧？四糸奈是四糸乃的英雄！”四糸奈得意的左摇右摆起来：“我绝对会保护好四糸乃的！” 　　“听到了听到了，英雄四糸奈……还真是帅气呢。” 　　陈默皮笑肉不笑笑的恭维了一句，然后他再次伸手在四糸奈额头上轻轻弹了下：“不过你区区一个小弟，居然也敢说这么威风的话，我这个当大哥的可是很不爽啊。” 　　没等四糸奈和四糸乃回过神来，他又接着说道：“作为小弟，像这种大出风头的机会肯定是要让给大哥才对，还有‘保护’这种嚣张的话，也只有大哥才有资格说。” 　　“你！你这家伙……！”四糸奈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她抬起短小的双手捂住额头，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的台词拿错剧本了，那是只有大哥才有资格说的话，手下败将还是乖乖躲在大哥身后喊666就好了。”陈默语气不容置疑的朝四糸乃说道：“我会保护好你的，四糸乃。” 　　听到这话，四糸乃表情有些惊慌失措地颤抖了下，然后眼神开始打转，白皙脸颊也噗的一声红了起来。 　　陈默说完又低头看向戴在四糸乃左手上的兔子玩偶：“还有你，四糸奈，四糸乃的英雄四糸奈——这次就让我来做你的英雄好了。” 　　四糸奈的……英雄？ 　　作为四糸乃为了保护软弱的自己而诞生的第二人格四糸奈，自从她意识觉醒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承担着陪伴与保护四糸乃的责任，她自觉自愿，并且乐在其中。 　　然而当她从陈默口中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悄然袭上心头，让她一时竟然有些愣住了。 　　随后陈默接着说道：“不过白打工果然还是有些亏啊……作为英雄行为的褒奖，不如给我看你穿蓝白条纹胖次是什么样子的吧？四糸乃。” 　　“——咦？” 　　四糸乃瞬间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个正露出一脸咸湿笑容说着下流话的家伙，真是刚才那个正义凛然的少年吗？ 　　而看到四糸乃微妙的表情，陈默姑且还是为自己的变态发言辩解了一下：“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觉得你穿蓝白条纹的胖次会很好看而已，真心话。” 　　不，不……这个真心话真的没有必要，更变态了好吗…… 　　将四糸乃的沉默当成是默认，陈默转身朝着阳台外远空当中一股极为强烈的随意领域波动传来的方向走去，浑身上下满是损伤痕迹的狗蛋机体微微发亮起来。 　　“——等，等一下！” 　　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四糸奈也终于回过神来，她怀抱着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的情绪，竟然开始担心那个混蛋色狼的安危起来。 　　“你现在应该是加入了反抗精灵的组织吧……这么做真的好吗？” 　　身为人类，却帮助被看成是灾厄化身的精灵，无论成不成功，此后陈默的境遇都会变得相当严峻起来——他将失去作为人类那边的立场。 　　“没办法，毕竟让四糸乃穿上蓝白条纹的胖次可是我这五年来一直都念念不忘的愿望啊。” 　　“那个……我……我……你要是，真的想看的话……”四糸乃低着头右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裙角，脸颊一路烧红到了耳朵根。 　　而陈默却只是摇了摇头，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无功不受禄！” 　　再者说，想看胖次本来就只是他临时随口胡诌出来的理由罢了…… 　　站到阳台上，陈默眯起眼睛看向雨幕笼罩的昏暗天际，霎时间电光闪过，雷鸣声轰隆隆响起，狗蛋上面缠绕着的灵力逐渐开始显现出足以被肉眼所观察到的洁白光辉。 　　“精灵……就是灾厄吗？” 　　他缓缓抽出了激光大剑的环状剑柄，深青色剑光嗡的一声延伸出近两米长的炽热锋芒。 　　“那我就变成灾厄好了……” 　　“为这个世界的人类，降下灾厄好了。” 　　又一道银白闪电骤然划过天际。 　　“……轰隆隆……！” 　　璀璨电光闪过，雷声大作间，阳台上已经不见了陈默的踪影。 第二十七章 你以为你是谁？你拿什么担保？ 　　“陈默三曹……入队时间十一个月零七天，保举人鸢一折纸一曹。” 　　宽敞的会议大厅内，灯光明亮得有些晃眼，平稳而低沉的中年男性声音透露出令人心情压抑的严肃感。 　　这是天宫市自卫队驻防基地的总部，十几名佩戴肩章至少也是中校军衔的男子分成两排，对坐在会议桌旁边。他们的神情严肃冷厉，目光共同望向挺直脊背站在房间中央的高大少年，简直就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身为站在人类一方立场的守护者，他竟然敢与精灵为伍，而且还反过来跟自己人进行战斗…… 　　“荒唐！真是荒唐！” 　　一位将补军衔的男子愤然拍了下会议桌，看着少年的表情像是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 　　要不是考虑到每一个拥有驾驶CR-UNIT机体才能的人都是极为罕见的珍宝，他早就动用特权把这背叛人类种族的家伙送上刑场轮回超度了，又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和其他高层军官一起商量该怎么处置他。 　　不，直接送上刑场果然还是太便宜他了，至少也应该先…… 　　“——野原少将，注意控制情绪。” 　　就在男子越想越投入的时候，坐在会议桌首位的老人轻轻咳嗽一声，立刻让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从各种不切实际的私刑幻想当中回过神来。 　　“佐……佐伯防卫大臣……” 　　野原目光讨好而畏惧的看着坐在首位的老人，对方虽然年事已高，但目光却冰冷而坚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剑一样。 　　锐利的、致命的剑。 　　而对方的身份也确实配得上如此之高的评价。 　　眼前的这位老人，正是站在整个国家军权顶点的唯一一人，身为日本国务大臣之一，同时也是防卫省首长的佐伯防卫大臣。 　　虽然野原自己也是拥有将补军衔的高级将领，但在佐伯防卫大臣面前，他的职位高低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防卫大臣负责处理日本全国的国防事务，不需要经过内阁批准，就可以自行向国会两院提出与国防相关的法案及预算案，并且还通过统合幕僚长及陆上自卫队幕僚长、海上自卫队幕僚长、航空自卫队幕僚长对日本自卫队的全体部队和机关进行指挥监督，说通俗点，防卫大臣有权利调动日本自卫队的全体部队和机关。 　　这个老人正是有着如此的影响与魄力。 　　别说野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将补军衔的高级将领，就连整个自卫队都是佐伯防卫大臣独断专权的一言堂。 　　没看到坐在会议大厅里的武官们连呼吸声都放得很慢吗？次位的桐谷中将更是低眉顺眼做出一副百依百顺乖儿子的表情。 　　将野原的战战兢兢看在眼中，佐伯防卫大臣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日本这个国家，上下级思想十分严格，哪怕是职场里前辈与后辈之间的礼节都分得很清楚，更遑论本就强调纪律的部队当中了，不过日本同时也是崇尚“下克上”的武士道思想的国家。 　　佐伯现在已经老了，站在防卫大臣的立场上，他更希望能看到几个拥有军人气魄与无畏胆色的后进之辈，那才是值得他托付国家未来的最佳人选，然而野原这幅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他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一只畏手畏脚缩成一团的鹌鹑，哪有半分身为武官的风采可言？ 　　和野原比起来，此刻站在房间中央，迎接着众人审视目光的那个年轻人就不错，明明只是曹官，却硬是顶着一众将官的视线，其中甚至还包括自己这个防卫大臣的注视，露出平静淡然的表情。 　　只是可惜，他为什么会想要保护精灵呢？ 　　想到这里，佐伯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陈默三曹，你知道依照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放在军事法庭上会被判处什么样的罪名吗？” 　　“不知道。”陈默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了老人的问题：“我觉得我并没有犯下什么足够被送上军事法庭的罪行。” 　　“什么？！” 　　“没犯下过罪行？” 　　“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吗？” 　　陈默的答复，让整个会议大厅内的所有武官们纷纷嘈杂议论起来，佐伯防卫大臣听到时也是不由得愣了愣，然后他继续反问道：“勾结代号为【隐居者】的精灵，为了保护她而对AST部队的成员进行阻击作战，这难道不算叛国罪吗？” 　　“当然不算了。” 　　陈默依然摇头，并且好心为防卫大臣做起了科普：“六法中《刑法》第81条规定，与外国通谋，致使其对日本国行使武力即视为叛国；第82条规定，支持外国对日本国行使武力或为其服役或提供军事援助等行为，即视为叛国，所以我当然没有叛国了。” 　　“这……” 　　听到陈默的辩解，佐伯防卫大臣一下子竟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防卫大臣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时间，他几乎能够把六法从头到尾背上一遍，所以他当然也知道陈默口中所说的两则法令条例的确是事实。 　　按照《刑法》的标准，判定是否犯下叛国罪有一个很重要的硬性指标，那就是有没有与其他国家在私底下进行通谋。 　　而很显然，精灵并不属于任何国家，所以如果真的把陈默送上军事法庭的话，估计到最后他还是会被无罪释放出来…… 　　不过真正让佐伯防卫大臣感到吃惊的，还是眼前这个资料上显示只有十四岁的小小少年，他竟然一开口就背出了具体的刑法条例？ 　　“你之前还专门背过《刑法》？” 　　“没有啊。”陈默无辜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天生记忆力就比较好而已，看过一遍的东西基本就不会再忘了。” 　　……过目不忘？ 　　佐伯有些不信，他随口问道：“那你说说看《刑法》235条是什么？” 　　“盗窃罪的判处，凡未经同意窃取他人财物者，均判定为盗窃罪，判处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以50万日元以下罚款。” 　　看到陈默毫不犹豫就做出回答，佐伯再也维持不住脸上不动声色的表情，他微微挑起眉毛，惊讶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虽然很多书籍和资料里都有关于过目不忘的人的记载，但实际上那种人的数量却是相当稀少的，即使像佐伯防卫大臣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从来没遇见过真正意义上过目不忘的人。 　　不过现在他却见到了一个。 　　精神力集中度异于常人，能够驾驶CR-UNIT机体，而且还过目不忘……这是才能方面。 　　面对一众高级将领的审视，在自己这个防卫大臣的询问下依然能够毫不露怯的平淡处之，这是品格方面。 　　可是……一个无论才能还是品格都表现得极为优秀的年轻人，按理来说应该是前途无量才对，但他为什么竟然会帮着精灵对付人类呢？ 　　佐伯防卫大臣很是不解，同时他也感觉十分痛惜。 　　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该把大好未来断送在精灵手里，他应该成为肩负起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人类种族希望的基石。 　　而这也正是各国成立反精灵部队与组织的初衷，找出足以对抗精灵的真正意义上的人才与精英，将人类种族引领向更加和平美好的安稳未来。 　　下定决心要将眼前这个误入歧途的少年带回到正路上来，佐伯防卫大臣当即就开口说道：“那看来这次我回去之后应该向议院提交修改《刑法》条例的申请书了……就修改第八十一和八十二条好了。”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露出“你好不要脸”的眼神注视向坐在会议桌首位的老人。 　　“咳……咳咳……” 　　被一个小辈用这种微妙的视线看着，佐伯防卫大臣老脸都有些发烧起来，但他还是接着说道：“如果不想要被判处为叛国罪的话，你还是和那个精灵划清界限……” 　　“这一点请恕我拒绝。” 　　佐伯话还没说完，陈默就直接一口回绝了他。 　　而看到这个小小的三曹竟然敢如此驳防卫大臣的面子，坐在房间内的所有武官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佐伯本人也是没有料到，他如此宽宏大度的处理提议，竟然会被拒绝了。 　　半晌过后，他才沉着脸色问道：“三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陈默点了点头，依旧表情平静的和俨然已经被勾起些许怒火的老人对视着。 　　“能问问看，你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那个精灵吗？”佐伯右手食指一下接一下的轻叩着桌面，这是他在开始动起真怒之前的习惯性动作：“要知道，你可是人类，帮助精灵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问原因的话，我是她的朋友，这算不算原因。” 　　“朋……朋友？” 　　“精灵，和人类，成为朋友？” 　　“他是在开玩笑吗？” 　　会议大厅内传来将领们压低音量的议论声，佐伯防卫大臣也觉得荒谬至极，他随手翻了翻摆在面前桌上的文件资料，然后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陈默三曹，我知道你是孤儿院出身，或许从小在友情方面就比较缺失……但和精灵成为朋友，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知道精灵每次现界的时候，破坏的那些街道和建筑会消耗多少国库存银吗？而且如果不是现在我们国家的防护措施做得比较好，甚至还会出现大规模的人口伤亡！” 　　“既然如此的话，那只要不把她赶回临界去不就可以了吗？”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既然高高堆起的沙丘随时都有可能会坍塌倒下，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把沙丘堆得那么高，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再有坍塌的危险。 　　佐伯防卫大臣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他还是依然坚持精灵不可能和人类共处的观点：“就算我们不主动驱逐精灵，但谁又能保证她们不会自己跑回临界去？” 　　古语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精灵的存在，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没有人会放心拥有强大破坏能力的精灵出现在自己身边。 　　陈默表情认真的说道：“我可以保证，【隐居者】绝对不会偷偷跑回临界去。” 　　“你保证？”佐伯防卫大臣摇了摇头：“三曹，你拿什么来保证，你又怎么能证明自己可以时时刻刻都关注到【隐居者】的一举一动？”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她结婚好了。” 　　面对佐伯的质疑，陈默思考几秒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现在可以先订婚，等我满十八岁的时候就结婚，作为她的伴侣，直到临死之前，我都会一直监督好她的。” 　　……结婚？！ 　　陈默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整个会议大厅里面包括佐伯防卫大臣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睁大眼睛露出目瞪口呆的吃惊表情。 　　而陈默本人则是毫无自觉的歪了歪脑袋。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第二十八章 用点力，不要停 　　走进会议大厅的时候陈默注意了下挂在走廊墙壁上的西欧复古吊钟，时间刚好到下午两点，而当他从会议大厅内出来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四于五之间，等候在走廊外面的AST部队的一众少女们纷纷朝他投来复杂难喻的目光。 　　“队长。” 　　陈默走到日下部燎子身前，朝她微微低了低头：“很抱歉，辜负了这段时间来你对我的培养和期待。” 　　“你……”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高大少年，日下部燎子隐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不自觉捏了捏拳，作为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总队长，她对精灵的感官无疑是深恶痛绝的，然而自己手下竟然出了勾结私通精灵的叛徒，这让她在愤怒之余也不禁怀疑是否自己对部队成员们的教育有所缺失？ 　　各种纷繁的思绪与情感一同涌上心头，最终日下部燎子深深呼出一口气，略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没事吧？长官们是决定怎么处置你的？” 　　听到日下部燎子的询问，周围的其他少女们也都纷纷提起了注意力。虽然陈默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令人极为痛心疾首的背叛，但怎么说他也是加入了AST快一年时间的部队成员，平时大家一起出勤一起训练，偶尔组成小分队共同执行各种或是简单或是复杂的任务，彼此间都有了些属于战友的情谊，所以她们当然是不忍心看到这位昔日的同伴被判处什么太严厉的罪名。 　　“大家不用这么担心，我没事的。” 　　陈默摇了摇头，看着日下部燎子越皱越深的眉毛，当即就明白过来，她是把自己一脸平静的样子当成是故作轻松了，无奈之下只得详细把刚才在会议大厅里跟佐伯防卫大臣间交谈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结、结结结结，结……结婚？！” 　　听完陈默的解释，日下部燎子差点没被吓得咬到自己的舌头。 　　精灵只要保持一直不回到临界的现界状态，就能够避免空间震的产生……这个足以在世俗间掀起惊天波澜的骇人观点暂且不提，但他后面那句话——说什么要跟精灵结婚……难道是自己产生幻觉听错了吗？ 　　“对，这是我对佐伯防卫大臣做出的保证。”陈默只是平静而笃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你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三曹，人微言轻，只有用自己的人生来作为担保，才能够取得那种大人物的信任，这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举。” 　　“所以……防卫大臣他，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啊，不然我现在又怎么能安然无恙的自己走出来呢？” 　　陈默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深褐色纸质文件袋，随手递给了日下部燎子。 　　“总队长，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总队长了，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是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一员了，之前一年时间里您的我的关照，真的是非常感谢！” 　　“什……什么意思？” 　　突然听到陈默说什么从今往后就不再是AST部队的一员了这种话，日下部燎子有些错愕的从他手中接过文件袋，打开封口后取出两张A4纸大小的文件查看起来。 　　“滋任命原陆上自卫队天宫市驻防基地所属，Anti·Spirit·Team（以下全文皆简称为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旗下，三等军曹陈默为个体识别代号【隐居者】的精灵的法定义务监护人与实际刑事责任承担人，保留军籍履历证明但取消原自卫队编制职称，新任命官位职称暂定为【监督者】，官阶……准将？！” 　　从头到尾将第一张任命书反复看了好几遍，日下部燎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三等军曹到准将之间的差距，那可不是三级跳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这都三十级跳了好吗？！ 　　别人也许要花一辈子时间都不一定能走完的路，从陈默进入会议大厅到他现在出来，三个钟头不到就走完了！ 　　任命书末尾，十几枚鲜红官印赋予了这张纤薄白纸以无比沉重的意义。 　　就在这个时候，日下部燎子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现在……似乎也只不过是个尉官而已吧？ 　　那么从今往后再见到陈默的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喊声“长官好”呢？ 　　按理来说，尉官面对将官，敬礼问好是本分，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这家伙不久之前可还是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下属啊，突然间双方的身份与地位都同时发生了对调，这让她从心理上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日下部燎子抬起头看了眼陈默脸上的表情，对方依然还是那么一脸平静的样子，没有得意也没有窃喜，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继续看起了手里的第二张文件。 　　排在第一张【监督者】任命书后面的，是关于【监督者】这一官职所需要他肩负起来的职责与享有权限的详细说明。 　　简要来说，这是个非常轻松的闲职，全部工作总结起来只有两条——第一是保证不让受监督对象离开自己的视线超过两个小时时间，其他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必须确保双方之间有三个以上固定的肢体接触点。 　　第二则是满足受监督对象的一切需求，包括且不限于物质需求与精神需求，但同时也要保证不让受监督对象做出任何有违法律有违道德的举动，否则由受监督对象做出的一切恶劣行径所引发的后果，都将被算到监督者本人身上。 　　而除了这两条必须履行的职责之外，文件里列出的其他条例都只是在补充【监督者】所享有的权限。 　　比如完全拥有准将军衔所享受的一切福利待遇与官阶地位，同时又能够豁免包括中将以下的任何官员的强制性命令，直接隶属于两大国务议院的上层议员，甚至还拥有参议的额外特权…… 　　虽然干的是闲职，但手里拿的却是实权，而且各种福利待遇都是一级棒，简直给人一种国务大臣私生子般的钦定感觉。 　　看完这两份文件，日下部燎子已经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 　　之前感觉遭到下属背叛的愤怒，以及对陈默会不会被判处太过严重的罪名的担忧，现在通通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毕竟他也不算是彻底投靠到精灵那边去了，虽然依靠监督精灵不回归临界的做法来达到避免空间震的目的，这种想法实在是令人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但无可置疑的是，他确实是在为人类寻找更加和平更加美好的未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陈默现在已经从三等军曹升官到了准将的职位，而且还可以听调不听宣，无视任何中将以下官衔的将领的命令。 　　日下部燎子难不成还要以下犯上，去找一位手握实权的将官质问罪责吗？ 　　所以直到陈默取回任命书，并且与站在走廊里面的一众昔日战友们友善道别时，她都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那么，总队长，还有大家，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聚一聚吧，我现在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 　　朝AST部队的众人挥了挥手，陈默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了会议大厅外的走廊。 　　而在他身后，鸢一折纸背靠着冰冷的白瓷壁砖，目光平静而深邃地凝视向走廊前方那道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少年背影。 　　与精灵和平共处……？ 　　不可否认的是，她相信如果真的按陈默说的那样去做，这将会很有可能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但鸢一折纸却并不愿意迎来那样的现实。 　　说什么要与精灵和平共处……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时隔五年，当初那道从天而降夺走自己一切的毁灭之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一点一滴消磨殆尽，恰恰相反，她每天都会重复梦见那个深刻烙印下仇恨的夜晚。 　　精灵，就应该被全部消灭殆尽—— 　　一只都不留！！！ 　　昔日曾经一起训练一起作战一起执行过任务的战友又如何…… 　　走廊尽头，少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通道当中。 　　与此同时，鸢一折纸眼神深处最后仅存的一丝犹豫也彻底凝结成了坚冰。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鸢一折纸下定决心，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再次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下一次，她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向敌。 　　至于说谁才算是敌人？ 　　——任何阻止她消灭精灵的家伙，都将成为她的敌人！ 　　…… 　　“哗啦！哗啦！”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密集的雨幕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冰凉雨珠肆意冲刷着地面。 　　陈默撑着双人大伞走出自卫队驻防基地总部的时候，换上一身洁白连衣长裙的蓝发少女正乖巧坐在保卫亭里面，旁边有两个值班站岗的军人小哥正在用眼角余光偷瞟她。 　　不得不说，相比于颜值水准参差不齐的人类来说，精灵在长相方面真的是很有优势，至少就陈默的个人经验而言，他所见过的每一个精灵都是拥有足以令人窒息般极致美貌的少女。 　　就是不知道……如果告诉这两个军人小哥，坐在保卫亭里的那个少女的真实身份，他们到底会露出什么样有趣的表情呢？ 　　陈默摇了摇头，走到保卫亭旁边轻轻敲了两下玻璃。 　　“叩叩！” 　　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少女抬头看了眼站在外面大雨当中的熟悉身影，脸上立刻露出高兴的表情，起身朝两个军人小哥微微鞠躬，然后就跑出了保卫亭，钻到双人伞下面。 　　“陈……陈默……事情办好了……吗？” 　　“放心吧，全都搞定了。” 　　从衣兜里面掏出准将肩章在保卫亭窗口晃了晃，陈默动作极为自然的牵起四糸乃的右手，带着她离开了自卫队驻防基地的入口大门。 　　“咦……啊……！ ” 　　突然被牵住手，四糸乃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然后她立刻红着脸轻轻挣扎了几下，不过却并没能从对方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怎么，害羞啊？” 　　“呜呜呜呜……” 　　陈默有些好笑的看了眼精灵少女脸颊通红的羞怯表情，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今后的安排全都一一告知给她。 　　“四糸乃，我最后再确定一遍，你真的不准备回临界去了吗？” 　　“嗯！” 　　对于这个问题，四糸乃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用力点了点头。 　　“临界……很黑，又很冷……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我不想回去……” 　　“这样吗……我明白了。” 　　陈默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令精灵少女几乎要停滞住呼吸的一句话：“那么，从今往后就要请你多多指教了，四糸乃……不，应该说是我的妻子，四糸乃。” 　　“诶……？” 　　“我是说，请你跟我结婚吧，四糸乃。” 　　“……！” 　　四糸乃感觉自己脑袋里突然发出像是有什么机器被烧坏了似的“嗡”的一声，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啪——！ 　　伪装成普通手偶的四糸奈狠狠地在陈默身上敲了一下。 　　感觉……有些痒，像是被家里养的小猫缩起爪子用软乎乎的肉垫轻轻拍了一下一样。 第二十九章 来，跟我一起念，“自↘做↘自↘受↘” 　　清晨。 　　从梦境中醒来时，陈默感觉自己胸口有些沉，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一样，还有些迷糊的大脑迟钝地做出反应，于是他伸手向胸口的位置抓去，想要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挪开。 　　“呜呀——！陈……陈默……你醒啦？” 　　下一刻，香甜温热的湿润气息从他耳畔轻拂而过，同时一阵绵软且颤抖的少女声音将他彻底从睡梦的余韵当中唤醒过来。 　　“早上好，四糸乃……” 　　陈默收回手揉了揉眼睛，侧过头与将脑袋枕在自己肩上的精灵少女对视片刻，看着对方像是烧水似的越变越红润的脸色，于是便支起双手把她娇小的躯体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床上，然后随意拉过床头的衣服就准备去洗漱做早饭。 　　“啊……对了，四糸乃。” 　　临出卧室前，陈默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仍然缩在被窝里面，一只手抱着兔子玩偶四糸奈，另一只手则像是遮羞般拉起被子掩住自己大半张绯红脸颊的精灵少女。他话音稍顿，随后接着问道：“早餐的话，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想……吃的，东西……？” 　　四糸乃稍微放下了一些被子，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而被她戴在左手上的四糸奈却直接抢答道：“四糸乃和四糸奈可是精灵哦？之前一直都在被其他人追得到处躲来躲去，你问这种问题还真是坏心眼耶！我们怎么可能答得上来嘛~” 　　“这倒也是。” 　　听到四糸奈指责的话，陈默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疏忽，毕竟在此之前他照顾人的全部经验也就只限于真理子那个傻乎乎的家伙，很多事情习惯成自然的就往平常的方向进行思考去了，现在想来，家里要多养一个精灵少女，不少地方都得适当的做出些调整才行了。 　　“那就这样好了……我今天先做中式的早餐试试，要是不合口味，明天再换其他种类，你们觉得怎么样？” 　　“嗯……” 　　四糸乃动作轻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把脑袋缩回到被子下面，有些不敢与陈默径直看过来的目光进行对视。 　　脸皮真薄啊…… 　　看到四糸奈这幅羞涩难当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也没有再问什么其他事情，直接离开了卧室里面，还体贴的为她关上了卧室门。 　　主卧旁边，与同一条走廊相连的通道另一边，紧闭的次卧房门上挂着一块卡通造型的木牌，其中空白留言的部分用彩色油性笔写着一行圆体大字。 　　【陈默萝莉控！我要报警啦！马上就叫警察叔叔过来抓你哦！】 　　“……” 　　陈默眉头狠狠地跳动了几下，随即他强忍住想要直接破门而入将睡在次卧里面的那个傻狗拖出来痛快殴打一顿的冲动，凑近准备把门牌摘下来，然后他忽然又注意到写在大字下面的还有几行小字。 　　【如果不想被警察叔叔当成色情狂抓进警察局的话，以后就要叫真理子姐姐大人，不能打真理子，不能欺负真理子，有好吃的也要让给我，还有把那个野女人从真理子家里赶出去】 　　嘣——！ 　　看完门牌上的小字，陈默仿佛听到自己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绷紧断裂的声音。 　　昨晚带着四糸乃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就看出来真理子心情似乎很不爽，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傻狗竟然还有胆子威胁自己？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看来是时候该让她好好明白明白，在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了。 　　陈默深呼吸几口晨间的冰凉空气，强压下心头混杂着些许起床气的汹涌怒火，抬手敲响了真理子的房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连着敲了几下门之后，房间内传来衣服摩挲的细微声响，然后是少女嗓音黏软的慵懒轻哼声。 　　“呜……是谁呀……？” 　　“真理子，开门。” 　　陈默再次叩了几声门，以确保这个傻狗不会躺在床上又睡着过去，然后接着说道：“是我，陈默，我有事情找你商量一下。” 　　“陈、陈默——？！” 　　听到陈默名字的瞬间，房间内立刻传来一道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一样的沉重声响。 　　“你、你你你你你……你想说什么？就在门外面说就行了，我听得见！” 　　“不行，这件事必须当面跟你说，因为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啊。”陈默放缓语调，用仿佛在唱摇篮曲般轻柔的声音劝说道：“你先开一下门，让我进来好不好？一直站在门外面很累的。” 　　“不好！累就直接坐在地上就好了！地板每天都会拖，又不脏！” 　　“竟然让我直接坐在地上吗？还真是无情呐，真理子……” 　　眼看自己没办法哄骗真理子开门，陈默不由得失望的摇了摇头，语气也逐渐变得冰冷坚硬起来：“不过，看你这么坚决不肯给我开门的样子，你应该也是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吧？” 　　“做……我做了什么……”真理子声音有些发虚的颤抖着。 　　“呵呵……” 　　陈默只是冷笑，一边笑，他一边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对照着次卧门锁的样式，不紧不慢的翻找起来。 　　“说什么要打电话叫警察来抓我，真理子小姐还真是厉害呢。” 　　“不、不是，那是……” 　　房间里面，真理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昨天晚上看到陈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拐带了个明显未成年的女孩子回家，而且竟然还说什么要跟那个女孩订婚，等过几年就正式结婚之类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心里难受得像是被人用力拽紧了心脏一样，但因为恐惧于陈默平时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淫威，又不敢当面对他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所以头脑一发热就找了块门牌，写了几句她平时绝对不敢在陈默面前袒露出来的心里话上去，然后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的进入了梦乡。 　　——直到刚才被陈默的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 　　就算用胸……不对，她没有胸，就算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敢开门放陈默进来的话，那么后果将无异于羊入虎口——她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好吗？！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真理子现在恨不得能够穿越回昨天晚上，亲手掐死那个狂妄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的傻逼！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时光机的。 　　“怎么办，怎么办啊……” 　　就在真理子急得在房间里东窜西跳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微的门锁机簧转动发出的脆响。 　　下一刻，她惊诧回头，刚好与推门而入的陈默对上视线。 　　“哟，早上好啊，真理子小姐。” 　　陈默笑眯眯的在真理子眼前晃了晃钥匙，然后缓步朝她逼近过去，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了。 　　“陈、陈默……哥！爸爸！爷爷！不，不要过来……我错了——啊！！！” 　　陈默脚下轻轻往后一踢，实木房门立刻就砰的一声关上了，也将真理子的惨叫声彻底隔绝在了房间里面。 　　房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从门缝中可以看到某位少女被身材高大的强壮男人毫无慈悲的单手按倒在地，像是待宰羔羊般徒劳而悲惨的踢蹬着双腿，而男人则是无动于衷的高举起另一只手掌，然后狠狠地朝着少女光溜白净的屁股蛋子挥落下去。 　　…… 　　正如四糸奈所说，自从第一次现界以来，数十年间四糸乃一直都是在人类的追捕当中不断逃窜，过着东躲西藏的艰难生活，实在无路可逃就会跑回临界去，所以她从来都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面，竟然还有一种名为“美食”的美好事物。 　　或者换个说法，即使她知道关于美食的概念，但也从来没机会亲自尝试一下所谓的美食吃起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她倒是有了极为清晰的概念。 　　“啊呜——” 　　抬头看了眼四糸奈即使努力张开小嘴，但也只能勉强吃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素三鲜包子，陈默倒了杯温度刚好适合入口的甜豆浆，等待几秒后，果不其然听到身旁的精灵少女发出了被噎住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嗝——！” 　　“慢点吃，这又没人跟你抢。” 　　把豆浆递到四糸奈手里，陈默瞪了眼正坐在餐桌对面，像是赌气似的一个又一个往嘴里塞着包子的真理子，后者立刻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继续作妖，规规矩矩的正常吃了起来。 　　第一次品尝到被食物噎住的痛苦滋味，四糸乃喝完豆浆后红着脸放下杯子，双手在餐桌下绞了起来，视线不由自主望向放在旁边空位上的四糸奈。 　　在没有与四糸乃发生肢体接触的情况下，缺少赋予生命的灵力，四糸奈是没办法自己动起来的。 　　察觉到四糸乃的视线，陈默微笑道：“怎么，想跟四糸奈一起吃早饭啊？” 　　“嗯……”四糸乃点了点头，被陈默看破自己的想法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脑袋像是鸵鸟一样低了下去，小巧的耳垂红得通亮。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戴着四糸奈再吃饭吧，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学会怎么用一只手用餐才行。” 　　“一只手……用餐？” 　　“没错。”陈默从餐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做出夹取东西的姿势：“你看，就像这样。” 　　“喔……” 　　四糸乃目光闪闪发亮的盯着陈默的动作，然后略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我，我也可以……学会怎么用……这个？” 　　“这叫筷子。” 　　陈默笑了笑，拉过四糸乃略微冰凉的右手，把筷子交到她手里，然后手把手的教导起她该怎么使用筷子。 　　“咳！咳咳！咳咳咳！” 　　餐桌对面，真理子嘴瘪得跟水壶一样，她用力咳嗽起来，希望能够破坏一下这对狗男女之间粉红色的空气氛围。 　　然后她真的把自己给呛到了，立刻从假惺惺的咳嗽声变得撕心裂肺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第三十章 雨，土，风，太阳 　　用过早餐之后，陈默带着四糸乃离开了公寓大楼。 　　虽然今天是双休日的周末，但受从昨天傍晚开始便一直下个不停的暴雨影响，大街上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雨水哗哗的从路沿下的排水渠流过，天空阴沉，仿佛一张哭丧着的脸，散发出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压抑空气。 　　不过四糸乃这个时候却很开心。 　　“啪嗒、啪嗒——” 　　白色连衣裙在少女轻巧跳跃的空隙间飘荡起裙摆，犹如清澈湖水般蔚蓝的微卷长发随着她转动脚步的姿势而摇曳飞扬。 　　冰冷的雨滴帘幕落到少女身上，但却丝毫不能打湿她哪怕任何一片微小的裙角，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整场大雨都是伴随着雨之精灵的少女所产生的。 　　“四糸乃。” 　　陈默喊出了少女的名字：“慢点跑，小心脚下，别被摔到了。” 　　“哦……” 　　听到陈默的喊声，四糸乃立刻停下蹦蹦跳跳的脚步，然后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表情有些沮丧地钻回到了他的雨伞下面。 　　“对……对不起……我只是……” 　　“说对不起干什么，我也没有怪你啊。” 　　抬起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少女头顶温热柔软的顺滑发丝，看着她依然充满渴望地注视向伞外雨幕的目光，陈默犹豫片刻后，忽然哗的一声收起了雨伞。 　　“……咦？” 　　四糸乃有些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毫无阻拦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然后又将目光转向陈默微笑的脸庞。 　　“这样就不怕摔倒了。”陈默牵起四糸乃的右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你看，两全其美，对吧？” 　　“不、不对……” 　　然而四糸乃的注意力却全部都被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所吸引，两弯漂亮的蓝色眼眸很快就泛起了晶莹泪光的波澜。 　　“你……都被……淋湿透……了……” 　　“哼——！”四糸奈挥舞着短小的双手，用力在陈默身上锤了下：“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好意思说什么要跟四糸乃结婚，照顾四糸乃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到底是有多短啊，四糸乃才不需要你这种短命鬼照顾呢！” 　　一边说着，她像是不解气一样，又继续在陈默身上锤了好几拳。 　　“不就是淋点雨嘛，没关系的。” 　　因为四糸奈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所以陈默毫不在意的任由她敲打着，同时脸上还露出一副眉梢微挑的得意表情：“而且别看我现在年纪还小，但我的身体可是很好的哦。” 　　“可……可是……” 　　看到四糸乃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陈默只得无奈的指了指自己身上已经被淋湿透的衣服：“反正现在都已经湿透了，再打伞也没什么意义，要是真的担心我的话不如就走快点喽？” 　　“嗯……那就……走快点……！” 　　四糸乃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主动拉着陈默赶起路来，不过还没走几步，她就又被陈默拽停了下来。 　　“……？” 　　看着四糸乃疑惑的目光，陈默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说你啊……光顾着闷头走，但你知道路吗？” 　　“呜……！” 　　听到陈默提出的问题，四糸乃脸立刻红了起来。 　　她……好像还真不知道路。 　　…… 　　陆上自卫队驻天宫市防守基地，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所属，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研发与测试基地。 　　作为曾经的AST精英队员，陈默外出执行任务的频率并不算低，每次执行完任务回到部队时，按照CR-UNIT使用条件，他都要把狗蛋送回测试基地进行维护和调试，一整年时间下来，他也算是和基地里的研究人员们混了个眼熟。 　　不过这次当他再到测试基地时，却感受到了许多不怀好意……或者说得直白点，应该叫满怀敌意的目光，不断从明里暗里注视过来。 　　虽然仅仅只过去了不到一天时间，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AST部队出了个叛徒的事却已经传得整个陆上自卫队驻天宫市防守基地都人尽皆知。 　　保护精灵？ 　　与精灵和平共处？ 　　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时候欠着人类滔天血债的精灵也需要由人类来同情和保护了？ 　　想要和平共处？好啊，先把那些欠着的累累血债还清了，再说什么想要和平共处之类的话！ 　　如果不是顾及到陈默肩负着佐伯防卫大臣亲自授予的【监督者】职位的准将官衔，恐怕他前脚才刚踏入测试基地大门，后脚就已经被人铐起来了。 　　迎着测试基地内无数直戳脊梁的刺骨视线，陈默将四糸乃挡在自己里侧那边，跟随带路的官员进到了一间会客室里面。 　　“准将阁下！” 　　咖啡色木门刚打开，一名肩戴准将官衔的四十多岁男子便立刻起身，挺直脊背“啪”的一声朝陈默敬了个标准的军人礼。 　　虽然基地负责人和陈默同样是准将官衔，不过后者毕竟是由佐伯防卫大臣亲自提拔起来的官员，双方在背景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对比性可言，所以由不得他不恭敬。 　　敬完礼之后，男子将陈默和四糸乃一起迎进会客室，讨好的笑着问道：“阁下喜欢喝茶还是咖啡？” 　　“不必了。” 　　对于基地负责人的讨好，陈默并没有还以好脸色给他，只是露出一脸公事公办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道：“灵子扩散抑制器应该已经做好了吧？” 　　“是，是……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就已经赶工做好了，一直在等阁下过来取呢。” 　　男子边说边从会客桌上拿起一个五公分见方的银白金属小盒，双手递到了陈默面前：“本来接到上面电话，突然说要做灵子抑制器的时候，基地里面的研究员都有些抽不出空来，但一想到不能耽搁阁下您的事情，所以我连夜抽调了几名高级研究员过来……” 　　对于男子喋喋不休的想要包揽些功劳的话，陈默一律都只是敷衍的回了句“嗯”，然后他打开金属盒，红色天鹅绒内衬着两枚银色戒指，晶莹剔透的水晶戒面反射着柔和的浅蓝色光芒。 　　不过陈默却很清楚的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水晶之类寻常可见的东西。 　　哪怕是价值昂贵的极品天然紫水晶，也比不上这两枚戒指上镶嵌着的晶体哪怕一丝一毫。 　　就好像在火山口发掘出来的天然石英结晶往往会拥有极为优秀的耐热性一样，在灵力浓度过高的地方自然凝聚产生的结晶也会拥有极为优异的灵子耐受属性。 　　打个容易理解的比方，如果说自然界间普遍存在的物质每单位能够容纳下十个点的灵子的话，那么每单位灵力结晶就能够容纳下十的十次方倍个点的灵子数量。 　　而以此作为储存器，将精灵身上外溢出来的过剩灵子导入进灵力结晶当中，并且加上戒指本身也是拥有消耗灵力作用的微型显现装置，当灵子输入量与输出量持平时，就达到了类似“变压器”原理的效果。 　　从金属盒内取出两枚戒指，其中大的那枚戴在自己手上，陈默轻轻拉起四糸乃的左手，目光认真而严肃地盯着她：“真的决定好了吗？现在反悔的话……” 　　“事到如今还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明明昨天晚上都跟四糸乃睡在一起了！” 　　四糸乃脸红红的低着头没有说话，不过四糸奈却是毫无顾忌的叫嚷起来，说完还张开双手，一副“赶快把我摘下来”的样子：“倒是你才要仔细想好呢，真的决定和四糸乃结婚吗？如果你这家伙以后敢对四糸乃始乱终弃的话，我可绝不会放过你哦？做好被冰之傀儡追杀一辈子的觉悟吧！” 　　“是吗……那还真是可怕呀。” 　　陈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直接伸手摘下了四糸乃左手戴着的兔子玩偶。 　　“不过放心吧。”看着立刻从精神满满威胁着自己的姿态变成软趴趴垂在手背上的四糸奈，他轻声做出了保证：“我会保护你们的，直到生命走向终点的那一天为止——因为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听到陈默轻声的低语，四糸乃忽然浑身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时，从那双蔚蓝眼眸里止不住的流淌出了晶莹透明的泪珠。 　　“对……对不……起……” 　　她是知道的，陈默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爱自己才说出这种话。 　　作为精灵，四糸乃远比肉体凡胎的人类更加敏感，无论善恶也好，喜爱或者憎恶也好，那些纷繁复杂的情感在她眼中都是拥有颜色、并且可以直接看到的。 　　而从陈默身上散发出来的情感，却并不是代表着爱恋的粉红色。 　　他只不过是在单纯的，以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罢了…… 　　“还，还有……非常……谢……谢谢……你。” 　　泪水模糊了四糸乃的视线，她几乎不可自抑地投身扑进了面前少年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面。 　　“……谢谢你……救了……四糸乃，和……四糸奈……” 　　感受到怀里轻微颤抖的温热躯体，陈默缓慢的，一下一下的拍抚着精灵少女柔弱到仿佛稍微用力就会受伤的后背。 　　“想要感谢我的话，以后就请好好生活下去吧。” 　　“咦……？” 　　“这个世界啊，可是很大很精彩的，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风景，高山、平原、森林、沙漠、海洋……从东亚到西亚，从北美到南美，不同的习俗，不同的美食，还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事物，都值得亲身去见证和体验，如若不然，这大好光阴要是被白白浪费掉了岂不是很可惜吗？” 　　听到陈默口中所描绘的光景，四糸乃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呢？”陈默晃了晃软趴趴吊在自己手上的兔子玩偶：“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要是不带上四糸奈，她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说到这里，他又翘起大拇哥指了指自己：“况且，我觉得四糸乃小姐还需要一位博学可靠的向导，比如说鄙人就不错。” 　　陈默故作搞怪的语气让四糸乃一时都忘记了抽泣，她只是红着眼眶楞楞地看着面前露出轻松笑容的少年，突然感觉从心底里传来了一股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彻底击穿般的强烈悸动。 　　“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嗯？” 　　陈默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四糸乃头顶，微笑道：“在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我未来的妻子啊，我不对你好那对谁好？” 　　说完，他动作缓慢而坚定的将另一枚戒指戴到了四糸乃左手中指上面。 　　“答应我，一辈子都不可以摘下来哦？” 　　“嗯……” 　　四糸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犹如青葱般纤细白皙的中指底部，花蔓造型的银色戒指承载着细小的浅蓝色水晶，其中搭载的微型显现装置自动开始运行，将从她身上外溢出来的过剩灵子全部都吸纳到了灵力结晶里面。 　　与此同时，测试基地外，天空笼罩不散的浓厚乌云快速散开，不到五分钟就消散得干干净净。 　　上午微微泛白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耀着乌云散尽后留下的丝丝雨点。 　　柔和微风夹带着潮湿泥土的腥气，从天地间轻飘吹过。 　　两道彼此靠近的人影走出测试基地，矮的一边微眯起眼睛仰望着云层间倾泻而下的太阳光芒，然后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好……温暖……” 第三十一章 莫问前路，莫问归处 　　虽说多了一个精灵未婚妻，但陈默平时的日常生活还是照样的过，并没有因此就发生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他还是得按时去学校上学。 　　即使是身为佐伯防卫大臣亲自提拔的军部太子爷身份的准将阁下，但当他面对学校里那些老师们露出的千篇一律的说教面孔时，也是深感疲惫且无力。 　　啊，不……倒不是说课业压力有多大，恰恰相反，仅有初中程度的课程在他眼中就跟一二年级的小儿科没什么区别，但哪怕只是1+1＝2这样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够轻松给出答案的题目，整天翻来覆去的做也是会让人感觉到枯燥无聊的。 　　陈默也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动用一些权力或者手段来让校方做出妥协，或者干脆一点，直接休学算了，但他一方面顾及到孤儿院那边的问题，贸然休学的话老院长肯定是要过来盘问一下的，到时候光是想应该怎么去跟她解释的托词就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更何况陈默打心底里不想欺骗那个对自己有着收留与养育之恩的女人。 　　至于能不能直接跟她实话实说……？ 　　开什么玩笑，虽然精灵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关于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内部情况却是绝对不能向无关人员泄露的军事机密，而有关【监督者】的情报更是机密中的机密，恐怕院长前一瞬间才刚听他道出实情，下一刻就会直接被从千米之外狙击而来的子弹给夺走生命。 　　除此之外，学校对于陈默来说其实也并非全然都只有坏处可言。 　　作为一直以来都过着东躲西藏生活的精灵，四糸乃的心理方面其实是存在有很严重的问题的，这一点从她异常容易感到羞涩的性格，以及动不动就会脸红的表情，还有说话时结结巴巴的语句都能清晰看得出来。 　　而想要改善她的性格，陈默打算第一步就先从学校做起——聚集了数量庞大的幼稚鬼小屁孩的学校，对于四糸乃来说应该就是最佳的愈合心理创伤的康复温床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必须要交代给四糸乃听。 　　“……绝对，无论如何，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可以把你的真正身份告诉其他小孩子哦？”陈默牵着四糸乃一边在樱花飘落的街道上缓步前行，一边认真叮嘱道：“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算你交到了很要好的朋友，也不能把自己是精灵的事情告诉给她，答应我，好吗？” 　　面对陈默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四糸乃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四糸奈就已经摇摇晃晃的发起牢骚来：“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四糸乃又不是傻瓜，用得着这么啰里啰嗦的吗？！” 　　“还有你，四糸奈。” 　　陈默视线一转，以极有压迫力的目光看向戴在四糸乃左手上的兔子玩偶。 　　“我……我怎么了……？” 　　“到学校之后你就不要再说话了，装成普通的玩偶，知道吗？” 　　“不说话？” 　　四糸奈闻言一愣，随即她有些不满的反问起来：“要是我不说话，四糸乃受欺负了怎么办？” 　　“不……不会的……” 　　四糸乃轻轻摇了摇头，右手稍微用力握紧了陈默的手掌：“陈默……会……保护我，的……” 　　“陈默陈默，就知道陈默！你这个混蛋萝莉控色狼，四糸乃都被你教坏啦！” 　　……混蛋萝莉控色狼？ 　　听到四糸奈对自己的称呼，陈默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没有选择跟她嘴上置气，只是目光隐隐有些担忧地看向四糸乃。 　　之所以不让她暴露精灵的身份，这既是为了防止那些仇视精灵的人在听到消息之后跑来捣乱，同时又是对四糸乃本人的保护。 　　诚然，作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精灵，四糸乃几乎不可能被人类的常规武器伤害到，但有时候流言蜚语就是最厉害的伤人无形的武器。 　　本来四糸乃的心理问题就很严重，这是个如同水面凝结的薄冰般脆弱且敏感的少女，要是再听到什么诛心的险恶话语，立刻就会被伤害得遍体鳞伤。 　　陈默绝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必须确保四糸乃的身份不会以任何方式、任何途径泄露出去。 　　无论是从四糸乃本人口中，还是从四糸奈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口中。 　　所以陈默迫不得已之下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要是你敢在学校里面随便跟其他学生说话的话，我回去就把你丢进洗衣机里和臭袜子一起洗。” 　　“魔！魔鬼吗你？！”受到过度惊吓的四糸奈连说话时的语调都变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和臭袜子一起洗过之后，水淋淋、湿哒哒地挂在阳台衣架上，冰凉晚风一吹，飘来荡去……她浑身都觉得难受起来，玩偶身体像是筛糠似的剧烈颤抖了几下：“我……我知道啦！在学校里我都不会说话的，行了吧！” 　　…… 　　替四糸乃办理入学手续的事情，在国务省特例批文的影响下，整个过程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雨之田中学的校长是个蛮有威严的中年男人，不过当他看过一遍批文内容，以及纸张最下方那一长排鲜红印章时，原本威严庄重的脸色立刻就软化了下来，甚至还略带着几分胆战心惊的表情快速办理完了学生入学所需的全部手续，就连看起来极为可疑的身份证明都是一路放的绿灯。 　　开玩笑……总务省批文啊，比他所属的教育委员会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入个学都能让总务省这么大动干戈的专门撰写下批文，对方的身份到底具有多大背景和能量，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并且也压根就不敢去想的问题。 　　早课过后，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面，刚升上二年级不久的新生们彼此间热切交谈着，作为魁首一班的一份子，他们是代表着整个年级里面学业偏差值最为优秀的那一批尖子学生。 　　不过即使是尖子生，课余时间也不可能总是讨论有关学习的问题，况且初中二年级的小孩，兴趣点更多的还是放在吃喝玩乐以及各种帅哥美女的八卦绯闻上面。 　　昨晚的某部电视剧，最近刚出的某套化妆品，任天堂的主机游戏新作，哪个学校的校霸跟哪个学校的校霸火拼了，哪个学长跟哪个学妹好上了，某某劈腿某某了…… 　　嘈杂且欢快的讨论声中，陈默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侧头看向窗外，操场旁边的樱花树盛开了一圈，花瓣在微风中飘曳成海洋，实在是花粉症患者的地狱绘图。 　　一边欣赏樱花，他一边止不住悲伤的叹了口气。 　　从一年级升到二年级，为了能够在学校里面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可以呼吸自由空气的特权，所以升学考试的时候他并没有放水，即使是最难做好的国语科目，他也依然拿到了满分的成绩，惊爆一地老师和学生们的眼球，并且刷新一年级升学考试最优纪录的同时，他也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接任成为新一届的学生会长。 　　不过凡事都是双面性的，既然有好的一面，那么肯定也就有坏的一面。 　　接任成为新一届的学生会长固然是不错，拥有包括且不限于自由旷课、食堂小灶、贪污各个部门的活动经费、以及欺骗新入学的稚嫩学妹出去挨炮等在内的一系列特权和优势，但同时他也失去了调戏某个名为五河琴里的少女的乐趣。 　　更何况，身为有底线有追求的高尚三好学生，陈默觉得自己肯定是不会去做贪污活动经费或者骗炮之类无节操的下三滥事情，所以学生会长的身份带给他最大的好处，也就只剩下相对于其他学生来说更加自由一些的自由旷课权利了。 　　而像五河琴里那么有趣的家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见的啊…… 　　不仅有九成以上的概率是精灵，而且还疑似双重人格，表面是个活泼可爱、开朗乐观的元气少女，但实际上却更像是个腹黑的小恶魔。 　　陈默对于自己的感觉一向都是深信不疑的，所以过去一整年时间里面，他没少借着班长的身份在这个有趣的少女身上找乐子。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分班考试时五河琴里的成绩只够分到三班，让他无奈错失了这份难得的乐趣。 　　两相权衡之下，陈默感觉自己略有点小亏。 　　不过……至于说和五河琴里之间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那也还有些说不定。 　　毕竟只要和精灵相关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与他产生出一些牵连——特别是现在他身为唯一【监督者】的情况下。 　　咱们，来日方长啊…… 　　就在陈默怀念着曾经在五河同学身上找乐子的愉快回忆的时候，教室门打开，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名低着头的少女。 　　“大家，先安静一下——我们班今天插班进来了一位新同学！” 　　听到班主任喊话的声音，教室内嘈杂的交谈声很快就停息了下来，然后所有同学都将目光投向讲台上面。 　　瞬间，他们的视线全部被那名站在老师身侧的少女所吸引。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初显炎热起来，少女身穿衣料轻薄而凉爽的洋装，头上戴着几乎快要遮住眼睛的白色宽檐帽，帽檐下方是犹如海洋般的蓝色头发，以及一双如同蓝宝石般干净剔透的明亮双眸。 　　而少女身上最大的特征还是她的左手，不知为何，她左手上戴着外型被设计得滑稽有趣的卡通兔子手偶。 　　不过毫无疑问，这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非常能够激发起青春期男生们旺盛的荷尔蒙与保护意识。 　　——想要保护她！ 　　咕噜！ 　　寂静的教室里面，响起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班主任目光在班级里面环视一圈，然后低头看向乖巧站在身旁的少女，语气温和道：“好了，那么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好……好的……” 　　在班主任老师的催促之下，少女右手摘下头顶的白色宽檐帽，像是有些紧张似的抱在胸前，然后小声说道：“我叫……叫冰芽川四糸……乃……请多多zi——呜……！” 　　一句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说完，四糸乃就咬到了舌头，当即眼眶微红，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哭出来一样。 　　“好、好了，自我介绍就先到这里了！” 　　四糸乃过于胆怯的表现也吓了班主任老师一跳，她赶紧开始打起圆场来：“冰芽川同学，你先到台下挑一个空位坐下来吧？” 　　“嗯……” 　　四糸乃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然后逃命般小步跑到讲台下面第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旁边坐下。 　　“那么，陈默同学，今天的课你就暂时和冰芽川同学一起共用教科书本吧，有问题吗？” 　　陈默看了眼身旁脸红得吓人的精灵少女，伸手为她递过教科书，然后答应了一声。 　　“没问题，老师。” 第三十二章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叮叮叮咚~” 　　早会下课铃声拉响，班主任老师收拾好讲桌上的东西，吩咐完今天的班级事务后就转身径直走下讲台离开了教室，等到高跟鞋声音彻底消失在门外时，数十道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立刻便从教室各处隐晦投来，集中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那道娇小的蓝发背影身上。 　　“呜呜呜……” 　　感受到自己成为了被人注视的焦点，四糸乃肩膀小幅度颤抖着发出了细微的悲鸣，而陈默则只是从书包里翻找出闲置不用的另外一套文具，一边帮四糸乃摆放在课桌上，一边轻声对她说道：“别害怕，他们只是对你感觉好奇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放轻松点就行了。” 　　“嗯……” 　　四糸乃点了点头，但看她脸色还是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陈默只好有些无奈的转身敲了敲坐在四糸乃后面的那位男生的课桌。 　　“喂，你叫什么名字。” 　　“呃……佐井，佐井野二郎。”突然被别人敲桌子，佐井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火大，但看到敲桌的人是那位新上任的学生会长，他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那个，会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很好，佐井对吧？” 　　面对男生如此识趣的反应，陈默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眼神朝四糸乃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交给你一个任务，跟她说几句话。” 　　“……啊？” 　　佐井是个剃着圆寸棒球手头型的男生，他顺着陈默的目光看了坐在自己前桌的那位新同学的背影一眼，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这……有些不太好吧？” 　　“不太好？” 　　听到佐井推诿的话，陈默原本还在笑着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微皱起眉毛，拿出学生会长训话的腔调说道：“帮助新同学融入班级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其实是你脑袋里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吗？” 　　“不！不是，我没有……！” 　　“那不就行了吗。” 　　“可……可是……”佐井脸越憋越红：“其实我不太会跟女孩子说话，而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这没事，你随便找点话题就行了，实在没话题也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嘛。” 　　陈默说到这里时，看到佐井似乎还想要再推托一下的表情，当即便露出一脸带着浓厚胁迫意味的微妙笑容：“还是说，佐井同学打算拒绝我、拒绝学生会长为了让新同学融入班级所提出的建议呢？当然，是否选择拒绝这是你自己的权利，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不过……佐井同学应该是有加入社团活动的吧？以后万一你所在的社团需要申请什么活动经费、部室资源或者其他的帮助，那我可得好好考察考察了。” 　　“这……” 　　“佐井同学，赶紧做出决定吧，再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陈默的话说得很直白——如果你今天不帮我，那么我以后也就不会帮你——佐井当然是有加入社团活动的，他去年刚升上雨之田中学的时候就加入了学校棒球社，要是陈默借着学生会长的职权克扣棒球社的活动经费和资源，或者三天两头打着“例行检查”的名义带上一大堆风纪委员跑到棒球社里来捣乱，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想清楚自己所面临的选择以及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之后，佐井无奈叹了口气，答应了陈默的请求。 　　“好吧，会长，不过如果我说错话了……” 　　“不许说错话。”陈默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同时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在佐井眼前晃了晃：“还有三分钟，赶紧去吧。” 　　“……” 　　逼良为娼，逼良为娼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佐井深刻感觉到自己是彻底被硬拉上了贼船，于是只好再次无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离开座位，走到了前面一个位置旁边。 　　微微卷曲的蔚蓝长发，娇小纤细的柔软背影，衣料轻薄的白色裙边点缀着淡蓝色花纹的洋装连衣裙……靠近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风信子味道。 　　“那个，冰芽川同学……你、你好？” 　　“嗯……？”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四糸乃第一时间并没能反应过来，慢半拍过后她才转头看向站在课桌旁边的那个男生。 　　咚咚——！ 　　和四糸乃对上视线的瞬间，佐井仿佛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般明亮而干净，清澈透明的蔚蓝色，仿佛能够从眼眸中直接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少女略带疑惑的视线，像是在说“请问有什么事情吗？”一般，除了疑惑之外，视线中更多的却是胆怯与温驯。 　　没错……简直就犹如一只生性温驯而又胆小怕生的小兔子一样。 　　与这样的目光对视着，佐井忽然觉得自己心脏突兀刺痛了一下，然后一股强烈的悸动感由胸膛快速扩散至全身，让他本来还在思考着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呐呐着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请问……？” 　　还是四糸乃先鼓起勇气开口询问的声音，才让佐井从楞楞出神的状态回过神来。 　　“啊！那个……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没……关系……” 　　四糸乃摇了摇头，然后便有些害羞的垂下视线，除了陈默之外，她还是无法习惯和其他人交谈的感觉。 　　而看到少女如此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的样子，佐井仿佛颤栗般的深深吸入了一口空气，胸膛内剧烈跳动的心脏使他浑身都开始发热起来，脑海更是瞬间跳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好可爱！ 　　以及…… 　　——想要一辈子保护她！ 　　“冰芽川同学，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吧！” 　　反应过来的时候，佐井已经九十度鞠躬下去，并且大声喊出了这句话。 　　“诶……？” 　　作为被告白对象，四糸乃惊呆了。 　　教室里面听到佐井大声告白的其他同学，也全部都惊呆了。 　　刚才还说什么不太会跟女孩子说话，现在表白起来倒是挺果断的嘛…… 　　陈默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窗外天空聚散无常的流云，然后四糸乃颤抖着作出回应的声音就传进了他耳朵里面。 　　“那……那个……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其实……已经有……” 　　“啊……是吗，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佐井有些沮丧又有些松了口气的说道，他刚才表白纯属是无意识下的冲动之举，虽然被对方拒绝了确实是让他感觉挺沮丧的，但认真思考起来，如果自己突然多了个女朋友的话，果然还是会很不适应吧？所以他又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少女的话音再次响起。 　　“不……不是的……” 　　不是？不是什么？难道说，她其实还没有男朋友吗？ 　　佐井本来已经沉下去的一颗心，随着少女的话音又重新浮了起来。 　　“其实，我……已经有……”四糸乃羞红着脸根本不敢抬头看人，但她还是语气认真地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了出来。 　　“——已经有……丈……夫，了……” 　　轰隆隆——！！！ 　　已经有丈夫了……经有丈夫了……有丈夫了……丈夫了……夫了……了…… 　　佐井沉下去又浮起来的一颗心，随着少女这句仿佛惊雷滚滚般的话，直接被劈得粉碎。 　　“能……问问看他是谁吗？” 　　四糸乃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将视线转向旁边正在侧头看向窗外的陈默身上。 　　——原来是你啊！ 　　佐井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种无形的伤害，内心翻涌起强烈的酸涩与悲苦，让他差点没忍住当场泪崩得哭出来。 　　而陈默这时也从窗外收回视线，表情无奈的揉了揉四糸乃的头发，然后抬起左手，将中指佩戴着的戒指展示给对方看：“别误会，只是未婚夫而已。” 　　只是……？ 　　而已……？ 　　呵呵！ 　　“叮叮叮咚~” 　　上课铃声拉响，佐井神色恍惚的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转过身的瞬间，一道清澈泪痕蓦然划过他的脸颊。 　　少年青涩稚嫩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 　　放学之后。 　　因为【监督者】条例的原因，陈默赶到学生会部室处理相关事务的时候都是一直将四糸乃带在自己身边，等到他终于忙完所有事情，天际的夕阳已经彻底变得赤红起来，犹如火烧般瑰丽的霞光铺满天际，营造出令人忍不住想要深吸一口气的绝景。 　　牵着四糸乃在温暖的夕阳照耀下走出校门，半空中缓慢飘落的樱花花瓣与晚霞共舞，风一吹，便打着旋从眼前飞过，陈默低头看了看身旁，精灵少女嘴角向上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四糸乃，能帮我去买点东西吗？” 　　“嗯……？” 　　四糸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道：“要……买什么……？” 　　“买什么啊……我想想，真理子那家伙上次说想吃寿喜烧来着，不过家里食材有些不够了，你去帮我买点吧。” 　　“哼哼~竟然叫四糸乃去买东西，不愧是你呢，混蛋萝莉控色狼，现在还要多加一条，虐待未婚妻的鬼畜人渣男！” 　　在学校憋了一天没说话，四糸奈嘴毒的口臭功力又上涨了许多，不过陈默并没有和她计较这些口头上的得失，取出钱包递给四糸乃之后鼓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快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嗯……” 　　精灵少女纤细的背影逐渐在街道尽头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陈默脸上的笑容。 　　“啊啦啦~特意把她支开了呢？” 　　街道侧边的小巷阴影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陈默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迈步走出小巷的少女。 　　或者应该叫她——精灵。 　　犹如人工雕琢出来的美丽容貌，散发出高贵气质的态度，优雅的言行举止更胜过富有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即使说她是某个国度的公主，恐怕也不会有人起疑吧？ 　　“时崎狂三……” 　　“竟然是叫人家全名吗？” 　　纯黑色洋装之下，包裹着细腻丝袜的小腿弧度优美，少女抬手撩起左眼一边垂下的刘海，露出金色时钟的眼眸，同时姿态娴静的朝陈默施了个淑女礼。 　　“明明上次见面还是直接叫的狂三，才一年时间不见就冷淡了这么多，还真是无情的男人呢~” 　　随着少女的话音，地面阴影当中也随之传来无数细微的嬉笑声。 　　“那么，作为无情的补偿，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呢？” 　　“说什么补偿……你只不过是想‘吃掉’四糸乃吧。” 　　不带任何疑问的陈述式肯定语气，自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陈默就对时崎狂三有着无比清晰的认识——她在寻找精灵，并且狩猎精灵。 　　“看来当初那个聪明的小家伙，并没有随着长大就变得蠢笨起来嘛~”时崎狂三单手掩住嘴唇轻笑几声，随后继续问道：“那么，你的答案是……？” 　　“不可能。”陈默摇摇头，直接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时崎狂三的要求。 　　“啊啦~”时崎狂三轻轻挑了挑眉毛：“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一个精灵？还是说，你只是纯粹的贪恋她的身体？” 　　“和这些都无关。” 　　陈默仍是摇头，然后他唤醒了处于待机状态的狗蛋机体，雨之田中学的学生制服迅速淡化，眨眼间就转变成了一套充满各种脱漆与磨损痕迹的机械铠甲，部件与部件之间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莹白光芒亮起，无形有质的随意领域瞬间朝周围扩散开来。 　　“如果非要问原因的话，我只不过是懒得看到女孩掉眼泪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不算女孩子喽……真是令人伤心呐。” 　　虽然嘴上仍是在漫无边际的调侃着，但察觉到快速掠过半空的随意领域时，时崎狂三眼神稍微变得凝重了一些。 　　“怎么，这套装备是不是勾起了你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啊？狂三阿姨。” 　　随意领域极速扩张又缩回，最终保持在最适合战斗的五米范围，陈默抬起手，纯白光剑嗡鸣作响着直指向对方白皙精致的面庞。 　　“不过，要真说起来的话，还是得感谢你一年前把我一个人丢在游乐园里面，不然我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么厉害的东西……所以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三十三章 统御时间的最恶精灵 　　傍晚，残阳如血。 　　陈默启动显现装置后便离开了学校外的那段街道，毕竟和精灵交战万一将普通人也牵扯在内，后续的麻烦事绝对少不了，他倒是不怎么怕麻烦，但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添堵。 　　嗡呜—— 　　无形随意领域疾速掠过半空，发出犹如木棍破空般低沉的闷响声，但与挥舞木棍比起来，随意领域突破音障时震动空气发出的声音更代表着强横野蛮的直观破坏力。 　　即使是在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半空，从那一圈庞大音障云中所扩散出来的气浪仍将街道两旁的樱花树吹动得哗啦摇晃起来，无数浅粉色花瓣沿着负向抽吸的低气压席卷到半空，然后又纷乱飘落下来，一时间竟然犹如下起了瑰丽花雨。 　　不过陈默很清楚，这样看似美轮美奂的景象，实际上却能够轻易夺走任何普通人的生命。 　　别的不说，光是靠近他前进时的飞行轨迹，以常人的身体素质，二十米内绝对没有任何生还余地，十米内更是必然会被碾碎成肉糜与骨骼混合的残渣碎末。 　　这并非是在耸人听闻，以陈默飞行时展开的五米直径的随意领域来做为衡量标准，体积越大的物体，运动过程中所受到的空气阻力也就越大，并且消耗能量的程度还会以指数趋势翻倍上升，而当他展开五米直径的随意领域，然后将飞行速度提升到足以突破音障时，所需消耗的能量已经达到了足以轻易撕裂钢铁的程度，如此强烈的震波不仅会在半空中拖出一道壮观的音爆云轨迹，如果他将飞行高度稍微下降一些的话，外溢的冲击更是会直接对地面建筑物产生损害。 　　打个形象生动的比方，如果把音爆时释放出来的震波比喻成农民犁地使用的铁铧，那么即使是沥青混凝土铺面的道路，也会直接像普通种粮食的庄稼地一样被轻松犁开深深的沟壑。 　　不过，虽然这份威力对于肉体凡胎的人类来说已经足够恐怖足够致命了，但面对精灵时就会显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连她们的头发都伤不到一根。 　　“嗯——？怎么突然不跑了？” 　　紧追在陈默身后不到十米的位置，时崎狂三跟着他一起降落到了一栋商务大楼顶端，蕾丝花边的纯黑长裙已经变成了黑红交织的华丽洋装，浑身仿佛上升气流般缠绕起暗红色旋转着的不详灵力，一长一短两道高高束起的马尾长发激烈晃动，仿佛狂风中左摇右摆的麦穗一般。 　　灵装…… 　　精灵【梦魇】的灵装。 　　加入AST差不多一整年时间，陈默也从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变成了对精灵了解颇深的知情人士。查阅过大量关于已现界精灵事件记载的卷宗之后，他当然对于眼前这位代号为【梦魇】的精灵有着无比深刻的认识。 　　虽然外表只有十六七岁少女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却是现界时间超过四十年……换言之，年龄至少也有四十岁的老阿姨级别的存在。 　　在这四十年时间里面，根据时崎狂三的灵力性质和她所拥有的力量特征，各国间的反精灵组织都默认给予了她一个专门用以指称的识别名代号——【梦魇】。 　　同时，【梦魇】这个含义特殊的识别名也是一种警告。 　　对于任何想要接近或是讨伐【梦魇】的个人或是组织的警告。 　　因为在过去的四十年间，排除精灵降临时所引发的空间震造成的伤害之外，被【梦魇】亲手杀死的人类也早就已经超过了一万名。 　　——其中有无辜的普通平民，也有驾驭CR-UNIT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体的各国精英。 　　毫无疑问，这是个对于夺取人命毫不犹豫，并且有史以来最危险、最邪恶的精灵。 　　关于时崎狂三的卷宗记载，陈默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在少女看似完美无瑕的娇俏面容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一番尸山血海的景象，但他此刻仍然毫无惧意的举剑露出了笑容。 　　“不，不，我可没想过要跑……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交手地点吗？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当然，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打扰。” 　　“交手……？”时崎狂三轻轻抿起嘴唇，表情略有些玩味的笑了起来。 　　“或者，你愿意的话叫做厮杀也没错。” 　　陈默随意抖了抖肩，数十道纤细光标立刻从他脊椎部位的装甲上脱落而出，借着随意领域所产生的力场悬浮到了半空，然后如同彗星般嗖嗖的快速飞转起来。 　　当其中一枚光标飞到正面时，时崎狂三微微眯眼才得以看清，那竟然是缩小之后只有绣花针大小的微型光剑，不过体量虽然变小了，但因为催发激光的并非光学元件，而是随意领域本身，所以光剑的威力却是一点都没有下降，再加上如此迅捷的飞行速度，恐怕穿透力比起正规长度的光剑来说还要更加恐怖一些。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厉害得过头了？ 　　他真的只加入了AST部队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吗，感觉就算是那些五六年的老队员都没有这么棘手啊…… 　　“那就只好如你所愿了。” 　　就在时崎狂三暗自感觉有些不妙的时候，陈默左手一张，腿侧立刻弹出一把寒光闪烁的暗银色匕首，伸手反握住匕首轻轻挥动两下，右手所持的光剑也挽出一朵洁白水仙，随后他咧嘴露出微笑：“来吧，厮杀。” 　　“哎呀，曾经那个喊着想要摸人家胸部的小家伙，竟然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心里忌惮归忌惮，但时崎狂三仍然回以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笑容，同时以问候下午茶般轻松的语调继续说道： 　　“不过只要一想到这样有趣的你，很快就要被我亲手杀死了，总觉得有些难过呢……” 　　“你真的会难过吗？” 　　“嗯唔……到底会不会难过呢？” 　　时崎狂三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接着如同天真烂漫的少女般闭上右眼，仅以单独一只金色时钟的眼眸凝视着陈默，微微笑道：“你猜？” 　　“不好意思啊，我从小猜谜就没输过。”陈默笑容稍微转冷了一些：“我猜你不会，而且你似乎很自信能杀我？” 　　“这个嘛……就要靠你自己亲身去体会喽~” 　　时崎狂三话音落毕，穿着学生式圆头小皮鞋的脚跟轻轻踏在地上，立刻发出“啪”的一声，随即，聚集在她脚下的阴影仿佛拥有生命般蠕动起来，然后迅速向四周扩散出去，眨眼间就越过楼顶边缘，将整段街道都笼罩在了一片圆形的昏暗光景当中。 　　阴影边界外，夕阳余晖依然如同火焰般炽烈，而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的阴影内部，就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了几分。 　　不……不是仿佛…… 　　陈默微微抬了抬手，他确实感觉到了，有种无形的阻力正在干扰他的动作。 　　而且随着阴影笼罩，装载在狗蛋机体内部的灵子波动检测仪立刻高亢尖鸣起来。明明此前无论是面对那个召唤出钢铁王座的紫色精灵，还是与四糸乃近距离接触的时候，这个仪器都从来没有发出过警报，但现在仅仅只是被时崎狂三的灵波扫过，检测仪竟然就直接鸣响了起来。 　　难以想象，她到底操控着多么庞大的灵力量，才会让灵子波动检测仪变得如此敏感…… 　　“不愧是【梦魇】……这么强烈的灵波反应，即使在精灵里面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吧？” 　　“怎么样，后悔与我为敌了吗？” 　　时崎狂三动作轻巧地撩起装饰着荷叶边的灵装裙摆，微微弯腿行了一个礼。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想说后悔也已经晚了哦？” 　　随着她撩起裙摆行礼的动作，阴影笼罩范围内，大气中游离的灵子飞快聚拢起来，眨眼间便凝结成实质化的风暴，呼啸着径直涌入时崎狂三体内。 　　这股灵力的影响是如此之强，就连陈默覆盖在体外的随意领域都仿佛微风吹拂的水面般止不住的波动起来。 　　等到灵子风暴终于停歇的那一刻，狂三露出轻舒一口气的愉悦表情。 　　“啊，啊~果然很棒呢……释放出【食时之城】，从结界里吞噬时间的感觉。” 　　“吞噬……时间……？” 　　“呵呵，没错唷，不过这应该是不在你们AST记录里面的情报吧？毕竟见过的人都已经被我吃掉了呢~” 　　时崎狂三一边说，一边微微弯腰前倾身体，并且以优雅的姿势撩起头发，露出平常总是隐藏在刘海里的左眼。 　　描绘着金色时钟图案的左眼，陈默早就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不过这一次，以往总是凝固在三点零五分的表盘，时针与分针却都开始逆向旋转起来。 　　“这是……” 　　看着时崎狂三眼中飞快倒转的时钟，以及结合她刚才语意微妙的话语，陈默微微睁大眼睛，心里突然跳出来一个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难道可以，操控时间？” 　　仔细想想，既然四糸乃可以操控水和寒气，那么如果说有个精灵可以操控时间，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个屁啊！！ 　　操控水和寒气跟操控时间，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好吗？ 　　不管你再怎么能打再怎么厉害，我直接回到过去你还弱得跟小鸡仔一样的时候把你给了账了……这还能怎么玩？！ 　　“啊啦啦~害怕了吗？” 　　看到陈默微变的脸色，时崎狂三放下头发。 　　“不过这个能力也没有强到太离谱的程度啦……我的天使虽然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但相对的，我也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行呢~仔细说的话，每当我使用能力的时候，就会被天使吞噬掉庞大的【时间】，所以我偶尔也必须像现在这样从外界进行补充唷~”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吃掉】的意思吗？” 　　“啊啦~啊啦~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呢。” 　　时崎狂三赞赏的拍了拍手，接着露出可爱又骇人的微笑表情：“所以之前你说我不会难过的话可是猜错了哦？要是你不小心被杀掉的话，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难过什么？难过送到嘴边的零食被弄丢了吗？” 　　“不要这么说嘛……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耶？” 　　时崎狂三仿佛要挑逗陈默般地微微蹙起眉梢，摆出普通女孩子生气般的娇嗔表情，但与此同时，她双手却是握起了一长一短两把旧式火铳。 　　“那么，作为让女孩子生气的惩罚……” 　　身穿点缀有荷叶边的黑红华丽礼服，手握两把旧式火铳枪枝的少女——时崎狂三扬起一抹微笑的同时，轻声叫出了那个名字。 　　“来吧、来吧，过来吧——刻刻帝！” 　　“咚——！！！” 　　与少女的呼唤相重合，沉重回响的钟声在周围的空间掀起涟漪。 　　下一刻，从少女背后的影子里面，缓缓升起一座巨大的时钟表盘。 　　喀哒、喀哒—— 　　位于表盘中央的指针每次转动时都会发出清晰的声响，浓郁到肉眼可见的黑金色灵力犹如水波般向四周的空间蔓延。 　　“这就是我的天使，时刻帝，不过叫刻刻帝会更顺口一些，你觉得呢？” 　　召唤出天使之后，狂三的表情变得轻松了许多，像是突然变得有了底气一般，她甚至还有心情跟陈默接着调侃几句。 　　不过回答她的却并非陈默本人的声音。 　　“之前感觉到这股结界领域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 　　半空中，面容伶俐而绑着蓝色侧单马尾，左眼角有颗泪痣的少女正驾驭着缠绕有深蓝魔力气息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充满痛恨的目光像是锥子一样狠狠凿在召唤出灵装与天使的时崎狂三身上。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啊——【梦魇】！！！” 　　“啧……麻烦的家伙……”时崎狂三有些不悦的看了陈默一眼：“你不是说不会有人来打扰吗？” 　　“……我有说过吗？” 　　陈默很是光棍的笑了起来，随后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那位少女：“崇宫下尉，队长她们也来了吗？” 　　队长——当然说的是他曾经在AST服役时经常带他执行任务的那位小队长，鸢一折纸。 　　虽然陈默现在摇身一变挂上了个准将的官衔，但以往叫惯了的口头禅他却还没来得及改过来。 　　“准将阁下……” 　　崇宫真那看了陈默一眼，目光闪烁片刻后她才点头说道：“鸢一小队长也来了。” 　　而就在她做出答复的同时，远空天际亮起几点微弱光芒，属于鸢一折纸的随意领域波动也进入到了陈默的感知范围当中。 第三十四章 我们之间确实稍微存在那么一点点的差距 　　鸢一折纸确实是来了。 　　除了鸢一折纸之外，隶属于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最精锐的其他八人也全部都来了，连同崇宫真那在内，组成的总共十人的外援力量，不可谓不强。 　　认真来说，陈默稍微估计了一下她们的战斗力，并且以四糸乃作为参考对象，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正面交战的话，四糸乃可能连任何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百分百就是遭受重伤然后逃跑回临界的结局。 　　这份战斗力放在人类当中来说，已经算是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强底牌，也就是王炸了。 　　所以如此她们联手的话，应该足够对付时崎狂三了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对付不了，但制衡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默心里却总有种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预感。 　　就仿佛她们最终通通都会败在时崎狂三手中一样。 　　而不巧的是，他从小预感就很准，甚至几乎达到了未卜先知般的程度。 　　“啊啦~啊啦~……真是让我难得的尽兴了一次呢，小猫咪们~” 　　悬浮在背后的巨大表盘上，分针“喀哒”作响着向前行走了一格，与此同时，狂三动作不急不缓的抬起右手短铳，枪口正对着被限制住行动的崇宫真那，人偶般精致白皙的脸颊随之扬起仿佛魅魔般妖媚的笑容：“不过再有趣的游戏，玩久了也是会腻的哦？” 　　“梦魇——！！！” 　　旧式火铳略微沙哑且短促的枪击声响起，缠绕着黑红气息的灵弹径直打入少女体内，让她脸上痛恨的表情直接凝固在了遭受枪击的那个瞬间。 　　“啊啦啊啦~时间被固定住了呢~” 　　“唔，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人偶一样。” 　　“嘻嘻，七之弹可不是那么好接的吧？” 　　随着崇宫真那被灵弹击中的瞬间，在她周围锁死她行动的【时崎狂三】们也松开手臂，嬉笑着化为阴影沉入地面当中。 　　砰——！ 　　失去了来自外力的固定，崇宫真那整个身体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并且发出令人听着都感觉疼的闷响声。 　　而在她四周，地上早就已经躺了一圈表情各异的少女，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惊慌失措，鸢一折纸当然也在其中，她脸上露出强烈憎恶的表情，然后就此被定格在了面目狰狞的那个瞬间。 　　从刚开始进行交战到最终结束战斗，前后只用了短短七八分钟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 　　“打扰别人约会的烦人家伙们，现在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狂三回转过身，笑容娇媚的看向此刻仍然站在原地，既没有趁机偷袭也没有悄悄逃跑的少年，语气轻快道：“那么，接下来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对待一位淑女可要温柔一些哦？” 　　“嗯……我尽量。” 　　亲眼目睹了时崎狂三毫无压力就将AST精英作战小队的十人全部击败的过程，陈默除了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些昔日队友的没用之外，脸上依然还是平静如常的表情。 　　“啊啦~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我呢？” 　　看到陈默面无表情的样子，时崎狂三略有些惊讶的询问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救兵没有登场吗？” 　　“救兵……？”陈默摇了摇头：“并没有那种东西。” 　　“那你是——？” 　　“我不害怕你，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 　　时崎狂三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左手环抱在胸口之下，右手则像是握教鞭一样握着火铳轻轻摇晃起来：“姑且不谈人类和精灵之间的立场问题，毕竟你好像从小就不怎么害怕精灵，不过这些人应该都是你的队友吧，我刚才可是当着你的面把她们全部都击倒了哦~这份战斗力上的差距，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战斗力上的差距……吗……？” 　　听到时崎狂三的长篇大论，陈默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不，不……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嗯，想起了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 　　“以前发生的事情？” 　　被时崎狂三以越发疑窦丛生的目光注视着，陈默笑容里带着几分追忆的感觉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有人跟你说了完全相反的话，他们觉得我是整个世界上最适合驾驭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体的人，并且认为只要等我充分的成长起来之后，没有任何精灵会是我的对手。” 　　应该是在差不多一年前的时候吧？ 　　那时候陈默才刚加入到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里面，经过一段时间的基础训练之后，他第一次到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研发与测试基地，去领取属于自己的CR-UNIT机体。 　　然后负责对他进行能力测试的研究员们看着那一行行夸张到完全不像是AST部队新人的数据，惊讶得差点没当场跪在地上把他当成真神救世主来拜。 　　随意领域影响范围十五米，最大出力二十吨，速度百米1.3秒，极限状态最长负荷四十分钟，精神力转化率0.3…… 　　记得，应该就是这样的数据值吧？ 　　不过这些将研究员们震撼得惊为天人的能力值测试数据，实际上却只不过是陈默刻意表现出来的伪造结果。 　　真实情况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所谓“极限”一说。 　　随意领域瞬间就扩散出去五十米的直线距离，并且连半分压力都没有感觉到，二十吨的负重就像是提起一支笔一样轻松，而速度方面……他已经尽量压低了CR-UNIT的机体出力，但还是达到了百米一秒三的极速。 　　至于说极限状态最长负荷时间，从第一次使用CR-UNIT机体的时候开始，陈默从未觉得过操纵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是一种负担。 　　而对着这样子的他，时崎狂三竟然说出了“战斗力上的差距”那种话？ 　　嗯……确实，其实这话也不能说是完全错误。 　　毕竟他和时崎狂三之间，确实是存在着战斗力上的差距的。 　　不过双方的位置却有些搞反了。 　　“啊啦~没有任何精灵会是你的对手，这种话未免说得有些太满了吧？”时崎狂三并没有能够体会到陈默说话时的心情，她只是毫不在意的轻笑着：“还是说，其实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呢？” 　　“我真是这么认为的。” 　　陈默一脸诚实的点了点头，结果却是引得时崎狂三弯着身子笑出声来。 　　“我……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是个聪明人呢……没想到……” 　　“那你的感觉肯定没有错。” 　　面对都快被笑出眼泪来了的时之精灵，陈默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他深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整整一年时间都处于压抑状态的精神力控制。 　　哗啦——哗啦——！ 　　脑海中仿佛响起了虚无缥缈的海潮声。 　　下一刻，无形有质的随意领域从五米范围开始极速向外扩张，眨眼间就越过站在身前十几米外的精灵，穿出大楼边缘，超过【食时之城】的影响范围，一直延伸到从随意领域外围传回来高层大气稀薄的触感时，陈默依然没有体会到任何辛苦的感觉。 　　还能再扩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的扩张！ 　　还能再延伸、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的延伸！ 　　陈默脑海中甚至突然冒出来了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夸张，很离谱的念头。 　　……就这样，把整颗星球……全部都笼罩起来—— 　　“喀啦喀啦！！！” 　　就在他产生出这种离奇念头的瞬间，狗蛋表面闪耀的白光已经明亮到了极限，整个机体都在颤抖着发出无以为继的悲鸣。 　　作为目前最高等级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理论上来说狗蛋足以承受十档的精神力转化强度——人类所能够达到的极限，不过只有区区四档而已。 　　几乎是在听到机体发出喀啦声的瞬间，陈默就立刻放弃了继续扩展随意领域的念头……虽然他直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濒临极限的那种痛苦或者压力，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种程度已经完全足够了。 　　随意领域外围，清晰传回来充满各种辐射与稀薄到几乎完全不存在任何气体的恶劣空间的感觉。 　　那是——宇宙。 　　已经完全进入了最顶层大气的范畴，直接与充满黑暗死寂的宇宙空间相接合。 　　距离地面1/2个地球半径的高度，近乎3000千米、也就是三百万米的距离。 　　而随意领域又并非只是单单沿着一条直线向外进行扩张——它是圆的，是一个标准的球体形状，所以此刻整个随意领域的笼罩范围总共有(4/3)π3000000^3立方米。 　　也就是说，在这将近1.5e20立方米的空间内，陈默就是绝对的主宰。 　　从有形有质的物体、到无形有质的能量、再到无形无质的力场，他全部都能够如臂使指般的进行操控。 　　这也就是为什么驾驭战术显现单元装置释放出来的空间会被称为“随意领域”的原因。 　　领域之内，随心所欲！ 　　大致感受了一下自己所能够控制的随意领域范围，随即，陈默将目光越过时崎狂三，投向悬浮在她身后的巨大时钟表盘。 　　顷刻之间，1.5亿兆、1.5万京、1.5垓立方米空间内的全部引力场都开始向着他目光所落之处聚集起来。 　　轰隆——！！！ 　　半空中陡然传来仿佛沉重车辙由此碾过般的声响。 　　然后，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被时崎狂三称为“刻刻帝”的天使、那座巨大的时钟表盘，便像是被大力捏扁般，直接塌缩崩灭回了最原始的灵子状态，化作无数黑金光点，纷纷扬扬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第三十五章 精灵的素质教育应该从文化基础抓起 　　战斗结束过后的半个小时。 　　“哎呀……真是让我没有想到，小家伙你竟然不是在说大话呢？” 　　弥漫着牛奶与咖啡香气的装饰温馨的小隔间里，时崎狂三与陈默相对坐在藤木小桌两边，她边说边掩住嘴唇轻笑起来，不过眼角余光却是不时瞥向等候在隔间外面的那几道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少女身影。 　　“别看了，她们不会进来的。”陈默端起咖啡浅饮一口，打断了时崎狂三悄悄偷看过去的视线。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她们不会冲进来呢，要知道，刚才我可是把她们全部都毫不留情的教训了一顿哦？” 　　“很简单，就凭这个。” 　　陈默从衣兜里面取出准将官衔的肩章，朝着时崎狂三眼前轻轻晃了晃：“就算她们现在恨不得立马冲进来把你给挫骨扬灰了，但只要没有我的允许，这份想法也就仅仅只能是想法而已。” 　　老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曹官、尉官与将官之间的差距。 　　“啊啦~你们人类的这些条条款款有时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呢？” 　　在人类世界混迹了四十多年时间，时崎狂三也知道陈默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她规规矩矩的从隔间外收回视线，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坐在对面的小小少年身上。 　　“那么，说说看吧，小家伙，你叫住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半个小时之前，几乎是在天使【刻刻帝】遭到外力崩毁的瞬间，时崎狂三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翻车的事实，她当即就打算先返回临界再说，但正当她调动起灵力准备连接上【临界】跑路时，陈默却突然叫住了她。 　　“……还是说，你其实只是打算夸耀一下自己的武力，在我这个柔弱少女面前卖弄卖弄威风？” 　　时崎狂三边说边露出良家少女遭到流氓欺凌般委屈巴巴的表情，不过眼睛里却投射出满是调侃意味的目光。 　　确实，她刚才败在了陈默手里，甚至连任何一丁点像模像样的反击都没能做出来，十分干净利落的就被打败了，不过即使如此，只要她真的有心想逃跑的话，就算是陈默也拦不下来。 　　这也正是为什么人类抵抗精灵那么多年，却从未真正杀死过任何一名精灵的原因。 　　哪怕打不过，但人家也可以跑啊，而且还是跑去你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地方。 　　所以时崎狂三才会如此悠哉跟陈默一起坐在这间咖啡厅的隔间里面，打算听听看他叫住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对自己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不想与你成为立场相对的敌人……” 　　陈默摇了摇头，看着时崎狂三的目光像是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时候她深夜潜入到孤儿院里面，出现在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自己面前，并且想要从他口中询问出关于其他精灵的情况——然后再沿着消息找过去狩猎她们。 　　从那个时候开始，陈默心里就一直深埋着一个疑惑，为什么她要狩猎精灵，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在精灵与人类双方立场相反的情况下，时崎狂三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同时将自己放到了精灵与人类的对立面上，要说在这背后没有什么隐情或者不得已的苦衷，他是真的无法相信会有这种没道理的事情发生。 　　那么，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 　　五年前陈默没有能力去多加过问的事情，不过现在他却已经拥有了足以知晓内情的力量。 　　“啊啦啦~所以说这就是强者的余裕吗？”时崎狂三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咖啡，然后调转杯口，空荡荡的咖啡杯中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被倒出来：“之前还那么威风的把人家的天使都破坏掉了，现在却说不想与我成为立场相对的敌人，真是霸道呢~” 　　“明明是你先找上我的吧？” 　　“啊啦~啊啦~” 　　时崎狂三掩饰尴尬般的斜开目光轻笑了两声，然后才接着说道：“就算是这样，但人类和精灵本来就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的敌人哦？小家伙，你现在的这种做法可是相当的危险呢，身为人类却对精灵怀抱有除了仇恨之心以外的其他东西……让我猜猜看，是因为你的那位精灵小女友吗？” 　　“四糸乃不是我的女友，她是我的未婚妻。”陈默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况且我不想与精灵成为敌人的原因，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哦？” 　　听到陈默的话，时崎狂三眉梢跳动了一下，虽然关于人类与精灵成为未婚夫妻关系的话题她也很感兴趣，但更让她感兴趣的还是陈默口中所说的那个理由。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能让我听听看吗，你不想和精灵敌对的原因……还有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也不介意听听看人类与精灵之间的爱情故事呢~” 　　“原因……” 　　陈默低头看着咖啡杯里深褐色的液体表面，片刻后才给出了答复：“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没有意义而已。” 　　“意义……？” 　　“仅仅只是因为一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仇恨，就将战争和杀戮延伸到现在和平的日子里面，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不是吗？”陈默稍微顿了顿：“我觉得人类与精灵之间并没有什么绝对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使是空间震所带来的影响，但只要肯思考，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呵呵呵……” 　　狂三脸颊绽放出微笑，随后她右手拿起银匙轻轻敲击了两下咖啡杯边沿，立刻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还真是有够罗曼蒂克的想法啊……你是理想主义者吗？” 　　“不，并不是什么理想主义。” 　　陈默合拢双手，以非常认真的目光直视向时崎狂三的眼睛：“事实上，我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尝试经历了——四糸乃，你想听的那个关于人类与精灵之间的爱情故事，虽然有些抱歉，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这并不是什么爱情故事，而是实际践行我的想法的第一次尝试，至于说结果……你之前过来找我的那个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四糸乃现在已经成功融入到了人类的生活当中。” 　　时崎狂三脸上轻飘飘的笑容随着陈默平静叙述的话音而逐渐沉寂下来，她转而以一种极为微妙的视线看向眼前这个年龄仅仅只有十四岁的少年。 　　“……你真的是人类吗？” 　　身为人类，竟然想要寻求能够与精灵共存的途径？ 　　还说什么仇恨是没有意义的、战争是没有意义的、杀戮是没有意义的之类的话？ 　　站在纯粹人类的立场来看，这种堪称异想天开的想法简直可以用大逆不道来形容！ 　　即使时崎狂三所站的立场是在精灵一边，但她此刻仍然也已经感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不过仔细一想，这种事情发生在陈默身上似乎也算不上什么？ 　　毕竟他从小就跟其他孩子不同，对精灵更是谈不上有什么害怕或者抵触之类的情绪。 　　而且更加重要的一点是，陈默确实做到了——他真的让四糸乃成功融入到了人类的生活当中。 　　这是铁一般的事情，时崎狂三就算有心想要质疑也根本无从开口。 　　所以到最后，她只能略显苍白的问了句：“那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了。”陈默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和平永远都是文明得以发展的最大前提，第二，精灵和人类都能够享受自由拥抱光明的未来，第三，发展与未来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事情，这可比大家相互仇恨，彼此间斗得个你死我活要有意义多了，不是吗？” 　　“咕唔……！” 　　说来惭愧，但时崎狂三此刻真的感觉自己竟然被陈默这番话说得无力反驳，甚至是隐隐地有些心生认同起来。 　　但是…… 　　想到自己这几十年来一直坚持着的那个目的，时崎狂三很快驱散开了心头的动摇，然后用力摆头道：“不、不行……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认同你的想法！” 　　“为什么？”陈默皱了皱眉头：“你应该也不是那种热爱杀戮的战争狂热分子吧？” 　　从五年前看到时崎狂三的第一眼开始，陈默就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本质。 　　她虽然不忌杀，但也不嗜杀。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自己寻求和平的提议？ 　　陈默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面：“为什么……你要狩猎精灵？这样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 　　时崎狂三忽然沉默了。 　　“刚才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陈默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女的眼睛：“这样才比较公平，不是吗？” 　　狂三握住银匙的手指，指尖因为微微用力而逐渐发白，几秒后，她忽然像是放弃般的泄了口气。 　　“——啊啊……要是早知道你会问这么麻烦的事情，我刚才就不该提前问你问题……不，结束战斗的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果断点直接回到临界去才对。” 　　“但你之前既没有回临界去，刚才也已经问过了我问题，并且还从我嘴里得到了答案。” 　　“……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到令人讨厌吗？” 　　“是吗？不好意思，我道歉。”陈默耸了耸肩道：“那么你的答案是……？” 　　“狩猎精灵的理由，其实也就跟我从人类身上掠夺时间一样，我只是想要吞噬掉其他精灵的力量而已。” 　　时崎狂三松开手，银匙立刻叮当一声坠入承载着咖啡杯的瓷盘：“至于说为什么想要吞噬其他精灵的力量……我的天使【刻刻帝】的能力之一就是发射出能够让人回到过去的灵弹，不过回溯的时间越长，消耗的力量就越大，而我想要回去的是三十年前，保守估计需要消耗的力量至少也与一个精灵所拥有的全部灵力相持平，所以……你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 　　陈默正准备点头，但他话音说到一半时却忽然卡了一下。 　　“……三十年前？” 　　“嗯哼。” 　　三十年前……有史以来第一名精灵首次出现在华夏蒙古境内，引发了规模空前绝后的超大型空间震，并且由此拉开往后数十年人类与精灵彼此仇视交战的血泪史诗。 　　“——你，难道说……” 　　时崎狂三看着陈默眼中溢满而出的震惊神色，微微偏过脑袋露出个可爱的笑容：“怎么样，很厉害吧？一个人拯救世界的剧本，这可是英雄才有的待遇哦~” 　　“不是说的那个啊……” 　　陈默摇了摇头，然后表情复杂的抬起手捂住自己前额：“你难道说是傻瓜吗？” 　　“傻……瓜……？”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时崎狂三本来还略带着些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时间悖论，学过吗？” 　　很耳熟。 　　但是没学过。 　　时崎狂三虽然已经现界了好几十年时间，但她一直以来都在忙着到处追踪精灵的踪迹，同时还要不断狩猎人类来补充自己消耗的时间，并且又要跟各种反精灵组织斗智斗勇，所以严格算起来，她的空闲时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当然无从接触这些一听就知道非常高深的学术性内容。 　　“我说你啊……明明能力和时间有关，但自己却根本没搞清楚时间的概念吗？” 　　“时间……的概念？” 　　时崎狂三目光呆滞的看着陈默。时间不就是时间吗，难道还有其他什么说法？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级文盲吗…… 　　陈默摇了摇头，用银匙盛出一勺咖啡，倒在瓷盘上做起了演示。 　　“如果把这一勺咖啡比作是三十年前精灵还没有出现的那个时间点……” 　　一边说，他一边稍微倾斜了一下盘子的一角，咖啡立刻在洁白瓷盘上划出一道褐色痕迹：“那么这就是之后的时间线了，能理解吧？” 　　“嗯……” 　　“很好。”陈默放下盘子，银匙指着已经划到瓷盘边缘的咖啡说道：“这滴咖啡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节点，而如果你想要回到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就必须从我们现在所处的节点回到刚开始的那个节点，不过问题是，你一个人回去了，但咖啡本身还处在现在的节点，你只是让自己回到了过去而已，历史的轨迹依然存在，除非你能够让整滴咖啡一起回到最初的节点，不然还是什么都没办法改变，换个比较中二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抑制力，或者说历史修正力。” 　　整段话说完，陈默再次提出了新的问题：“那么，你有能力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全部都送回到三十年前吗？当然，这个【所有人】肯定也包括在这三十年间死去的那些人。” 　　“有……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时崎狂三声音前所未有的动摇了起来：“只要能够回到三十年前，我就一定可以——” 　　“改变历史？” 　　陈默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改变的是谁的历史？整个世界的历史还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历史？平行宇宙听说过吧，要是历史真的因为你一个人而发生了改变，那就只能证明你已经不在之前的那个世界了，到头来，获得拯救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换个说法，你只不过是抛弃了悲剧结局的那个世界罢了。” 　　其实陈默的话并没有说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并没有提及，那就是时间悖论中的阿喀琉斯理论——慢跑者将会永远没办法追上快跑者。 　　自愿回到过去的时崎狂三，实际上已经相对于历史轨迹来说成为了“慢跑者”，她始终都会被时间线领先一步，永远活在已经逝去了的时间轨迹当中。 　　除非她有能力将整个世界都逆流回到三十年前，重新开启这段时间旅程。 　　不过很显然，她并不具备那样的力量。 　　所以陈默压根就没有提到这个概念，否则突然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几十年来坚持的信念都毁于一旦，他担心这个本就有些走极端的精灵会直接“坏掉”，一路跌入进真正的深渊当中。 　　许久的沉寂过后，时崎狂三微抬起脸颊，目光迷茫而疲惫地看向仍旧一脸平静的坐在藤木小桌对面的少年。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的建议是，不如给自己多留一条选择的余地怎样？”陈默笑了笑：“不会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也不主动去追杀别人，这种真正和平的安宁生活，你应该还没有试过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像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精灵……四糸乃一样？” 　　时崎狂三微微皱了皱眉：“但我要怎么才能够相信你？” 　　“拜托，我们好歹也认识了五年多时间吧？” 　　“这显然并不是足以建立起信任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么这样好了……” 　　陈默想了想，忽然伸手抓住时崎狂三的左手，还没等她来得及挣扎，就轻轻贴到了自己身上：“你可以操控时间对吧？那就拿走吧。” 　　“……哈？” 　　时崎狂三下意识抽了抽左手，但没能抽动，显然陈默已经动用了显现装置的力量。 　　“我是说，你尽管拿走吧，属于我的时间，全部都拿去也没关系，只留给我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我会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到时候你再还给我就是了。” 　　“你……是认真的？” 　　“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不够认真吗？” 　　时崎狂三不再询问，黑红色灵力缠绕起她的左手，属于陈默的时间立刻流入她的体内。 　　体会着脑海中突然升起的像是很久没睡觉一样的困顿感觉，陈默只是甩了甩头，然后就继续面色平静的等待起来。 　　片刻后，缠绕在时崎狂三左手的灵力散去，她难得表情认真的盯着陈默说道：“给你留了半年时间……就算你现在说什么想要反悔之类的话，我也不会承认哦？” 　　“你这话可就有些瞧不起人了，做都已经做出去的承诺，我难道还会反悔？”陈默有些不屑的哼哼了两声，然后他忽然表情一软：“不过，半年的时间果然还是短了点啊……怎么也得一年吧？” 　　“啊啦~啊啦~这种反复无常的样子，还真是男人呢~” 　　时崎狂三一边轻轻的笑着，一边伸手撩起自己额前垂下的刘海，露出来金色时钟的左眼，时针缓慢逆行了五圈半多点，代表着她从陈默身上吸收了将近七十年的时间。 　　“不过没想到，你竟然意外的长寿嘛……八十三岁才寿终正寝。” 　　“……” 　　陈默感觉有些心疼的别开脑袋，不愿意再去看自己被吸走的时间。 　　而时崎狂三则只是嘻嘻的笑着，看向陈默的视线倒是越变越柔和起来。 　　想要拯救自己吗……伸出从未有人对自己伸出过的援手？ 　　真是个傻子耶，明明已经拥有了能够毫无压力轻松驱逐自己的力量，却还想着去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甚至还把最为珍贵的【时间】都交给了自己……明明是人类那种心灵污浊的复杂生物，想法竟然这么天真，不，应该说是愚蠢。 　　不仅相信自己的敌人，还把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力交到了手下败将手里，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不过……如果，如果他真的能够做到的话…… 第三十六章 抉择 　　“下午好，准将阁下！” 　　陆上自卫队驻天宫市防御基地大门前，负责来访人员身份检查的士兵朝面前身穿墨绿色笔挺军装的少年敬了个标准有力的军人礼，然后便侧身让开了大门的通路。 　　踏入驻防基地，陈默表情平静地穿过空旷平整的军仪广场，从公路旁边的绿化带另一侧，不断传来练兵时军士们震天响的口令声与呼喊声，五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渐显炎热起来，即使是行走在风吹树冠哗啦作响的浓厚绿荫之下，也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仿佛无处不在般的灼热气息。 　　步行十几分钟过后，陈默在一栋通体洁白的五层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对着摆放在阶梯旁边的军容镜整理了一下仪表，然后他才迈步踏上阶梯，走进到大楼里面。 　　五楼尽头的会议大厅门口是虚掩着的，陈默轻轻一推就彻底向内敞开了。 　　灯光明亮的会议大厅内，十几名校官和将官分别对坐在会议桌两侧，而坐在首位的则是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并且亲自授予他【监督者】官衔的那位佐伯防卫大臣。 　　“陈默准将……先进来坐下吧，记得把门带好。” 　　“是。” 　　遵照佐伯防卫大臣的话反手关上房门，陈默直接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同样一间会议大厅，同样因为保护精灵而遭到弹劾，同样负责审讯的佐伯防卫大臣，同样坐在两侧旁听的校官与将官们……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过区别是当时的陈默只能站着，而现在他却可以选择一个位置坐下来。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将官……虽然只是准将，但准将也依然还是将官。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想的？”佐伯防卫大臣坐在会议桌首位，目光看不出喜怒地笔直注视着陈默：“一个接一个，先是【隐居者】，现在又是【梦魇】，你是打算开精灵福利院吗？” 　　不带任何一丝火气，甚至还小小的跟对方开了个玩笑的话，但如果听在熟悉佐伯的人耳中，瞬间就能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心情差到了极点，稍有刺激就会立刻勃然大怒。 　　因为佐伯是个性格严肃认真的人，做事说话斩钉截铁，平时根本就不可能和别人开玩笑，而一旦他开玩笑了，只能证明他已经气到头上来了，就跟怒极反笑一样，都是怒火累积到濒临爆发之前的预兆。 　　陈默并不了解佐伯防卫大臣，但他却清晰感觉到了这个老人心里压抑着的滔天怒火，所以他选择了比较委婉的用词，回答时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既然已经有了【隐居者】这个先例，那么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梦魇】呢？” 　　“哼！你这是在说什么荒唐话！？” 　　一名肩头戴有中将军衔的男子忽然用力拍了下桌面，同时充满厌恶的鄙夷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剜在陈默身上：“之前同意让你监督【隐居者】的决定本来就是佐伯大人在宽宏之下才允许的特例，你难道还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吗？” 　　“中将阁下，这是在会议室里面。”佐伯心里本来就压抑着怒火，此时再听到竟然有人如此大声喧哗，令他立刻感到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请你安静一点，好吗？” 　　“可是……” 　　“我说，安静点！” 　　佐伯防卫大臣声音陡然拔高到怒吼般的程度，眼睛一瞪，吓得中将男子整个人都在位置上哆嗦了一下。 　　“好……好的……” 　　“很好。”佐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刚才那副喜怒不惊的样子：“准将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你，【隐居者】与【梦魇】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虽然双方都是已经现界过数十年的精灵，但前者生性胆小怯懦，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名人类，后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根据不完全记载，这几十年里面，除了空间震造成的伤亡以外，直接死在她手中的人类也已经突破了一万五千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 　　佐伯防卫大臣口中所说的话都是实情，时崎狂三手上确实沾染着无数人类的鲜血。无论那些人是否无辜、是否该死，但杀戮这种行为的本质依旧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也无论她杀人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逆转人类与精灵之间持续数十年的悲剧轮回——毕竟陈默不可能把这种听起来就像是在看话本故事般的理由说给其他人听——单就结果论而言，是的，时崎狂三就是罪行累累的杀人狂，面对如此铁一般的事实，陈默只能点头表示认同。 　　“很好，那么这就是区别了。”佐伯双手合十，手肘撑在会议桌上，虎口对准双眼下方鼻梁的位置，让人看不清楚他下半部分脸颊的表情：“所以【隐居者】可以成为探索人类与精灵间和平共处之路的先例，但【梦魇】却不能，就算你像上次一样说什么用生命来做担保，往后整个人生都会一直监督着她不做出些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可【梦魇】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她不听从你的命令，或者因为某些事情突然失控了，到时候又有谁能够制止她？” 　　佐伯说到这里，忽然换上了副回忆般的口吻：“准将阁下，你知道德希里科夫事件吗？” 　　“知道。”陈默点点头，他大概猜到了佐伯防卫大臣想要说什么。 　　德希里科夫，那个曾经将恐怖与畏惧散播到整个西半球的杀人大魔王…… 　　“你当然应该知道，毕竟这可是联合国规定必须写入各国部队军事化课程里面的教案之一。” 　　佐伯说话的时候，表情里流露出了些许几乎已经快被完全磨灭掉，但又确实还残存着一点的畏惧，作为年长者，他小时候曾经亲身经历过名为德希里科夫的恐怖时代。 　　“德希里科夫，出身不详，年龄不详，犯罪动机和目的也通通都是不详，他每年会从普通人里面挑选出一百人，并且亲自为这些被他称为【鼹鼠】的可怜人安装上人体炸弹，然后再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炸弹就会被引爆，而只要他们肯乖乖听话，自己就不会引爆炸弹……事实证明，德希里科夫的威胁很有效果，这些人没有一个敢鼓起勇气去报警的，他们返回现实生活之后就像往常一样工作学习、饮食起居，而德希里科夫就这样安静等待着，直到第一个被炸死的人出现，那个人是个天主教徒，在他做弥撒的时候，德希里科夫突然引爆了炸弹，然——轰，整个教堂都被炸上了天，就像空间震一样。” 　　说到这里时，佐伯双手十指轻轻一张，做出爆炸的样子：“而德希里科夫引爆那个人身上炸弹的理由，则是因为他在做弥撒的时候把人体炸弹的事情告诉了上帝……怎么样，很讽刺吧？之后其他听说这件事的受害人里面，有人忍受不了恐惧，悄悄约好私人医生想要从身体里取出炸弹，结果当然不用说，炸弹在被取出来之前就爆炸了，还有人想要去警察局报警，哪怕死也要揭发出德希里科夫的存在，但他们往往前脚刚踏进警察局，或者刚拨通警察局的电话，下一刻就立马变成一团爆炸的火焰，短短半年时间，世界各地发生了数百起这样的事件，没人知道德希里科夫到底在多少人身上植入了炸弹，也没人知道究竟还剩下多少【炸弹人】依旧在战战兢兢的活着，又或者自己身边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一个【炸弹人】，发疯般的想要告诉自己他身上被植入了炸弹，然后拉着自己一起被炸成碎片……那段时间人人自危，甚至有些地方就连警察局都关门了，所有人都在害怕，这份恐惧直到德希里科夫最终被抓获并当场自爆时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佐伯说完，话音稍微顿了顿，然后他才继续朝陈默问道：“精灵的存在，就像是一颗被植入人类当中，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炸弹一样，你会放心把炸弹引爆的按钮交到别人手里吗？哪怕他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引爆这颗炸弹。” 　　佐伯防卫大臣的话很理智也很有条理，他并没有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感情用事的话，也没有因为人类与精灵之间存在的仇恨就故意丑化精灵，他只是将事实清楚明白的摆在了陈默眼前。 　　——精灵的强大，是人类难以与之相抗衡的，就好像曾经德希里科夫时代的炸弹一样。 　　而建立在不对等实力下的任何保证性话语，都犹如德希里科夫保证不会引爆炸弹的承诺般，显得那么无力且苍白。 　　【因为他告诉了上帝】。 　　陈默当然明白佐伯防卫大臣的意思，他坐在位置上低头沉思了许久，最终才抬起头，并且唤醒了右手的CR-UNIT装甲。 　　“佐伯大人，您的话我十分赞同，人类与精灵之间的立场本就是不对等的，身为弱者一方，我们确实承受不起精灵的力量，理所当然，和平相处也就成为了一句需要打个问号的疑问句……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彩色光线从小臂背面的投影端口射出，最终在会议桌上方组成画面。 　　“这是……” 　　“大概两个月之前，我还在AST部队的时候曾经去俄罗斯执行过一次调查任务，潜入到阿萨圣域组织最核心的内部时，从拉塔托斯克的计划书里拍到了这个。” 　　D·A·L计划。 　　与精灵约会，并且通过接吻封印住精灵的力量。 　　“荒唐！” 　　“这……这简直……” 　　“难以置信！” 　　看完投影出来的文件内容，整个会议大厅里面的军官们全部失去了冷静，就连佐伯防卫大臣也离开座位站了起来，他双手用力拍在桌子上，上半身前倾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一样，睁大眼睛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自己所看到的内容。 　　半晌，他才神色疲惫的坐回到位置上。 　　“消息属实吗？” 　　“您可以去印证一下AST部队两个月前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任务资料，是真是假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听到陈默如此不慌不忙的回答，佐伯大概也知道这事不会有假了，他摇摇头，闭上眼睛轻揉着自己紧皱的眉心：“这个计划……我是说通过接吻来封印精灵的力量，我们有没有可能……” 　　“不可能。”陈默矢口否决了佐伯防卫大臣的想象：“普通人并不具备这种能力，除了这份计划里提到的那个少年，五河士道，他很特别。” 　　“五河士道……” 　　佐伯防卫大臣轻轻念叨两声这个名字之后，忽然开口问道：“日本人？” 　　“是日本人……准确来说，他就住在天宫市，和我是邻居。” 　　“那……” 　　佐伯眼睛里亮起一抹惊喜的光芒，但还没等他高兴多久，陈默就接着说道：“不过他妹妹就是拉塔托斯克的指挥官，而且他现在基本也已经实际加入到了拉塔托斯克的计划里面……嗯，叛国罪应该是少不了的了。” 　　随着陈默的话音，佐伯防卫大臣眼中亮起的光芒快速熄灭了下去，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虽然一直都在轻轻揉捏，但眉心却是越皱越紧。 　　“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其实并不是接不接受精灵，哪怕我们不接受，迟早也会有其他国家选择接受，就像俄罗斯一样，不过……像精灵这种特殊的力量，我觉得还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比较好一些，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佐伯大人。” 　　“核威慑论？” 　　佐伯防卫大臣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的盯着陈默：“还真是敢说啊，准将阁下。” 　　“佐伯大人，您……您这是哪里的话，我可没有这么说啊。”陈默有些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你确实是没有说那种话……” 　　看着陈默装傻充楞的样子，佐伯半是无奈半是妥协的笑了起来。 　　精灵……就是未来的核武吗？ 　　谁有，谁就赢。 　　那么或许他们对待精灵的方式也是时候该转变转变了…… 第三十七章 监督者与守望者 　　五月初，正午时分明媚的阳光在午后显得越发灼人起来，那种天地间仿佛变成了一个闷热不透气的大蒸笼般的感觉，让人切实体会到了夏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陈默下午进入驻防基地的时候还是准将的身份，短短几个小时过后，等到他再次从基地内部走出来时，肩头挂着的准将肩章已经悄然变换成了上将职位。 　　“准……上、上将阁下——？！” 　　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少年身影从基地大门内缓步而出，执勤的士兵立刻转身敬礼，并且下意识想要脱口问候一句“准将阁下”，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到对方肩头的四花肩章时，险些没有被吓得咬到自己的舌头，原本已经冒到嘴边的“准将阁下”也变成了“上将阁下”。 　　“辛苦了。” 　　士兵无意中的口误并没有让陈默做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或者举动，他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大步离开了自卫队驻防基地。 　　而在他身后，看着那道身姿挺拔、脊背宽阔的墨绿军装背影沿着公路渐行渐远，执勤士兵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色。 　　他能看出来，这位准将……不，现在已经是上将了，这位上将阁下实在是非常年轻，至少比自己要小个五岁左右，甚至就连满没满十八岁都很难说。 　　明明年纪如此之轻，但官衔却如此之大，还有堪称恐怖的升官速度……准将进去，上将出来，活脱脱的三级跳，而且还是直接跳过了三个犹如天堑般巨大的鸿沟，从准将到少将、从少将到中将、从中将到上将，正常军人即使奋斗终生也都难以达到的成就，他几个小时就完成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执勤士兵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 　　是的，荒唐，比那些什么军旅生活的yy小说里的情节都还要荒唐！ 　　执勤士兵真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除此之外，在他心底深处何尝又不是悄然浮现出了一点点的羡慕、一点点的憧憬、一点点的向往…… 　　…… 　　陆上自卫队AST营部。 　　虽然上次离开这里还是在出发执行对【隐居者】驱逐任务的时候，但即使只有短短几天时间，重新回到这片熟悉的地盘时，陈默依然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和往常相比，此刻最显著的区别有两项。 　　第一是他的身份，职位从三曹一跃成为上将，几乎站在了整个自卫队的权力最巅峰，即使说句横行无忌都毫不为过，因为在自卫队里他现在已经算是最大的官了，其他人就算职位再高也最多不过和他同级罢了，再加上他与佐伯防卫大臣之间提拔者与被提拔者的裙带关系，有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惹到了他就代表着驳了防卫大臣的面子，所以即使是同级的其他将领，看在防卫大臣的份上，见面时也必须挤出三分薄面给他。 　　另外再有一点，就是跟在他身边的两位少女了。 　　——或者确切来说，应该叫精灵少女。 　　“陈……陈默……” 　　跨入营部范围之前，四糸乃轻轻扯了扯陈默的衣袖，脸上露出些许畏惧的神色：“我们……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 　　作为精灵，四糸乃的感官敏锐程度远超世界上任何一种精密仪器的检测，所以即使是隔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墙体，她依然感觉到了从营部内传来的，那种令她无比熟悉的味道——CR-UNIT机体的味道、驾驭CR-UNIT机体的人类魔术师的味道，以及能够对她造成伤害的随意领域的味道。 　　“没事的，四糸乃。” 　　陈默轻轻握紧了四糸乃略微冰凉的右手，轻声安慰道：“还有我和四糸奈陪着你，所以不用害怕，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会保护你的，好吗？” 　　听到陈默的话，戴在四糸乃左手的兔子玩偶也适时跟着左右摇晃起来，一边摇晃，她一边挥舞起短小的双手，做出拳击的动作：“没错唷！四糸奈绝对会保护好四糸乃的，还有混蛋萝莉控色狼，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就把他抛下殿后好了，哼哼哼~” 　　“嗯……” 　　在陈默和四糸奈的共同安慰下，四糸乃心底紧张的情绪顿时缓和了许多，不过她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纠正了四糸奈的说法：“陈默……是四糸乃的……丈夫……不可以，这么……说他……” 　　“啊啦啦~丈夫呢？” 　　跟在陈默右手边的另一名精灵少女，时崎狂三表情玩味的笑了起来，她也感觉到了从营部内传来的熟悉气息，不过她的反应却和四糸乃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不止没有害怕，还有心情语气调侃的跟陈默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那么这位和未成年少女结婚的变态先生，能采访一下你现在的感受吗？不回答的话我可是要报警了哦？” 　　“就算报警了也是抓你才对吧，狂三阿姨……” 　　陈默牵着四糸乃经过空荡荡的练兵场，这个点是结束体能训练之后的休息时间，所以整个AST部队的成员们现在应该都集中在休息室附近才对。 　　事实证明，陈默的判断并没有错，他在休息室外见到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少女们，身穿单薄的军绿色背心，宽松训练长裤一直挽起到大腿为止，露出曲线优美而不失力量感的白皙小腿。 　　看她们湿哒哒的头发和背心上略微发白的盐渍，应该是刚结束训练不久，作为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AST的日常训练强度几乎可以称之为残酷，再加上渐显炎热的天气，这些青春绽放的花季少女们可是被折腾得够呛，难得熬到体能训练结束，从疲惫与干渴的闷热地狱中归来，她们已经顾不上形象之类的事情了，怎样尽快让自己舒坦过来才是正事。 　　可以说，如果不是顾及到害怕突然有什么外来的官员闯入，以及身为女性最基本的羞耻心作祟，她们甚至早就已经把背心和长裤都脱干净了…… 　　不，应该说是已经有人这么做了。 　　在休息室外的走廊尽头，一道少女身影正站在自助售卖机前挑选着心仪的饮料，旁边的长椅上随意搭放着一件已经被汗水打湿透的背心，以及一条针脚密实透气性极差的训练长裤，长椅下面还放着一双军靴，少女就这么赤着双脚，光明正大的袒露着白皙肌肤，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粉红色胖次和同款的胸罩，单手叉腰思考着应该购买什么饮料的问题。 　　记得……她是叫仓泽唯吧？ 　　以前经常听到别人叫她小唯、唯之类的，名字很可爱，长得也很可爱，小小一只很容易让人升起保护欲冲动，今年刚满19岁，如果放在大学校园里，绝对是那些学长前辈们发起攻略的重点目标。 　　不过可惜的是，她实在是太糙了…… 　　徒手捏爆罐装可乐之类的把戏都只不过是等闲而已，陈默曾经亲眼见过她在十倍重力的体能训练室里穿着数十公斤的负重衣跳绳，每一步落下去都是轰隆一声，一分钟三百次，声音就跟打桩机一样。 　　虽然陈默在驾驶CR-UNIT机体方面的天赋确实毋庸置疑，但他的体能一直都是弱项，就算有总队长日下部燎子经常性的“加餐”训练，也只能说是勉强不拖AST部队的平均后腿而已，所以面对这种空手就能生撕虎豹的猛女，他一直都是心怀敬畏的。 　　没错，空手，不借助CR-UNIT机体，老虎一爪子下去可能连她的边都摸不到，但她只要一拳下去就能把老虎的脑浆都打爆出来。 　　AST部队里面培养的就是这样一群怪胎。 　　因为她们是必须和怪物一样的精灵进行战斗的特种士兵，所以只有把自己也锻炼成怪物，才能够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 　　不过体能强是一方面，格斗技术又是另一方面了，毕竟人型生物的先天身体结构注定了她们在相互进行战斗时，力量并不能完全主导最终胜负的走向，而至于说到底是以力破巧还是以巧破力，这就要看双方之间力量和技巧到底相差多少了。 　　打个很明显的比方，如果让陈默徒手和成年老虎搏斗的话，他绝对会死，但如果让AST部队里的其他人，比如说他曾经的小队长鸢一折纸徒手和老虎搏斗，死的绝对会是老虎，而问题在于过去一年当中，鸢一折纸和他交手过很多次，每次都被他轻松按翻在了地上。 　　人类在自相残杀这种事情上实在是太过具有天赋，以至于她们研究出了无数专门针对人类身体结构的格斗技能……确切点来说，有些地方，有些部位，即使力气再大，但只要被人制住，瞬间就会丧失所有的反抗能力。 　　从站在自助售卖机前挑选着饮料的仓泽唯身上收回视线，陈默稍微用力咳嗽两声，立刻吸引了走廊里面所有少女的注意。 　　“陈默……？” 　　日下部燎子诧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惊讶的目光落到陈默脸上，然后又落到佩戴在他肩头的上将肩章上，立刻变得更加惊讶了。 　　不过下一刻，身为军人的良好自制力让她收起惊讶，“啪”的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人礼：“上将阁下！” 　　“总队长，不用这么客气，我今天过来主要是向你传达一份文件。” 　　“文件……？” 　　听到陈默依然还是像曾经一样随口叫着自己总队长，日下部燎子姿态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随即目光看向站在陈默身后的两个少女。 　　【隐居者】冰芽川四糸乃……以及【梦魇】时崎狂三。 　　他……该不会是…… 　　联想到上次陈默保护【隐居者】的举动，还有他突然从准将升为上将的官衔，以及此刻跟在他身边的【梦魇】，日下部燎子心头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嗯，准确来说，应该是AST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改编文件……” 　　陈默一边说，一边从军装内侧取出一个印着A级绝密的蜡封深色文件袋，交递到了日下部燎子手里。 　　“部队名从Anti·Spirit·Team改为【Watcher】，并且由陆上自卫队转到国务省直属管辖，命令从中央议会进行下达，另外，因为要删除对外的所有部队编制信息，所以每个人都必须签署保密协议，这份工作就交给你去做了，日下部燎子少佐……嗯，恭喜升任少佐，任命书也在文件袋里，你先慢慢看一下吧。” 第三十八章 分歧主义 　　“部队……改编……？” 　　部队改编从来都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还是对于AST部队这样影响力极大的特种部队来说，更改编制更是涉及到整个自卫队上层，乃至是军部全体决策官员的大事。 　　所以听到陈默口中提及部队改编时，日下部燎子脑海中第一时间跳出来的想法是不敢相信，但看着陈默肩头那货真价实的上将官衔，无可置疑的事实又容不得她不信。 　　“三佐？” 　　看到日下部燎子表情呆愣的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接过文件，陈默只好出声提醒了她一句：“部队改编的文件已经全部都批下来了，你只需要交接好前AST的队员，让她们签署好保密协议，然后把文件传真给我就行了……关于部队改编的事情，其实你也不需要担心太多，除了你官升一级之外，大家的职位都没怎么变化，而且今后Watcher的工作会比AST驱逐精灵简单和安全很多，具体内容你还是自己亲眼看一下吧。” 　　“啊……哦，哦……是！” 　　被陈默的话音从震惊中惊醒，日下部燎子赶紧立正站好，并且姿态恭恭敬敬的从他手中接过档案袋。 　　其实陈默到底说了什么，她刚才全身心沉浸在部队改编的震惊当中，满脑子都嗡嗡作响，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所以她现在也很急迫的想要拆开档案袋，看看AST部队到底被改编成什么样子了。 　　“那么，公事要紧，我就不多打扰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吧，日下部三佐。” 　　“一定！” 　　目送着陈默和两个精灵少女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彻底走出休息区时，日下部燎子这才朝四周已经聚拢了一圈的队员们招呼一声，推门走进了休息室里面。 　　亮银小刀顺着赤红蜡封的开口缝隙轻轻划过，深色档案袋开启后倾倒出来数十页文件，除了最后的一张升任书以及保密协议母本之外，其他全部都是部队改编文件。 　　【内阁官房、内阁法制局批准 　　总务省、法务省、防卫省关于 　　陆上自卫队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单位改编相关注意事项与人事交接的下行通知 　　国发[2054]178-绝密-A】 　　文件第一页开头，黑色粗体的官方标题彻底打消了日下部燎子最后一丝疑虑与期待，她摇头长叹一声，整个人都无力坐倒在了身后的沙发长椅上。 　　AST部队，到今天为止就将彻底成为历史了……而且因为改编事项是A级绝密的关系，所以连旧部队的编制信息和部队番号都没办法留下来，相关资料必须全部销毁，也就是说后人无法通过A级保密权限以下的渠道查阅到关于AST部队的任何信息。 　　虽然曾经的AST部队也是隐藏于大众认知之外的特种部队，但至少在陆上自卫队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她们还是相当大名鼎鼎的，然而一旦改编完成，从A级保密协议开始生效的那一刻起，AST部队就将彻底消失，哪怕是新建立起来的Watcher，也不会进入任何中低层官员的认知当中。 　　她们，将会彻底成为幽灵…… 　　日下部燎子加入AST部队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年，从她十五岁入伍到现在二十七岁升任三佐，曾经的队友有些葬身在了驱逐精灵的作战任务当中，也有些选择了签署保密协议退出部队，她熬到前面好几任总队长全部都退役，终于自己也成为了总队长，所以即使说现在的AST部队是她的孩子都不为过。 　　而部队改编，对她来说无异于把她一手养大的亲闺女换成个捡来的养女一样，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但身为军人，有些事情就算主观上不想接受也必须接受，她并没有挑挑捡捡的选择权利。 　　改编，势在必行。 　　“陈默啊……” 　　想到不久之前所见的那个上将官衔的少年，日下部燎子不由得再次长叹一口气，然后她努力平复下脑海中乱糟糟的思绪，继续查看起部队改编文件的内容。 　　【陆上自卫队所属，Anti·Spirit·Team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 　　内阁官房、内阁法制局批准，总务省、法务省、防卫省《关于陆上自卫队对精灵特殊作战部队的单位改编相关注意事项与人事交接》，现下行发放给你们，请认真贯彻执行。 　　原AST特种部队，部队名由Anti·Spirit·Team正式更改为Watcher，并删除全部部队编制信息与旧番号记录，新部队Watcher（以下皆简称为守望者）所属权由陆上自卫队转移至国务省统一管辖，命令由三大中央议会直接进行下达，同时守望者部队例行职责更改如下： 　　一：停止对精灵驱逐任务以及任何与之相关的个人或集体性军事活动，对监督者进行二十四小时制观察并记录下相关行踪与活动范围。 　　注：必须确保同时有三人以上的守望者共同执行观察任务，轮班时需额外增添一人，相关执行标准参照监督者职责条例。 　　二：消除任何对监督者及其监督对象产生明显敌意或过激行为的目标。 　　注：请注意保密条例，对其他目击者可追加进行消除申请。 　　三：若监督者或监督对象失控，可采取对精灵驱逐作战。 　　注：失控标准为监督者失去生命体征或监督对象做出危害他人生命的行为时。 　　整编结束后，守望者部队全员需签署A级保密协议，并不再招收或使用B级保密权限以下的现役军人，从普通民众中收纳成员需经过国务省与议会共同协商投票，以达到巩固保密体制、精简整编的成果。 　　国务省 　　中央议会 　　二零五四年五月二日】 　　看完第一张整编总纲，日下部燎子直接没心情再去看后面的几十张细则说明了。按这文件里说的意思，新部队不仅不能再驱逐精灵，还要让她们亲手去保护精灵？ 　　就算是开玩笑也没有这么个开法的吧！ 　　她打了十几年精灵，结果到头来反倒还要保护精灵？ 　　有那么一瞬间，日下部燎子甚至都想要往人事院呈递自己的退役申请了。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闪念而已，下一瞬间她就无奈摇头，继续往后看起了其他文件细则的内容。 　　十五岁加入AST部队，打了十多年精灵，用了十多年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日下部燎子早就已经没办法离开部队了，军人作风刻进了她的血液和骨髓里面，如果当真一气之下离开了部队，她反倒会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向哪里。 　　部队不只是她的职场，更是她的家，军人也不只是她的工作，更是她处世之道。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待在部队里面十多年的老兵有朝一日离开部队之后会显得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原因。 　　精彩纷呈的花花世界是很好，但再好还能有家好？ 　　呵呵…… 　　挨着把剩下几十张细则条例全部一条条看完，日下部燎子收拾好自己凌乱不堪的心绪，把等候在休息室门外的一众队员们叫了进来。 　　“大家……” 　　看着那些自己亲手选拔亲手培养的少女们，日下部燎子话音顿了顿，AST部队已经彻底成为昨日烟火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身为AST部队的总队长，她感觉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陈默已经把批文都交到她手里了，此刻也由不得她再有半分退缩。 　　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吧…… 　　日下部燎子强压下心头泛起的苦涩与无奈，直接告诉了队员们关于部队改编的事情。 　　“从今往后，我们AST部队就要被改编成Watcher部队了，档案信息和番号全部都要删除……不过大家的阶位还是没变，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听到日下部燎子的话，一众队员里面有人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有人直接脸色一黑，表情如丧考妣一般，还有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们当然有理由震惊。 　　部队改编，而且还是特殊部队的改编，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AST部队上面……难道上层的人就不怕精灵现界带来的影响吗？改编掉了AST部队，以后万一有其他精灵现界怎么办？ 　　那些表情如丧考妣的少女，大多都是跟日下部燎子一样，加入了AST部队六七年，甚至接近十年的老队员，她们都已经对这里产生了感情，突然听到部队改编的消息，心里难受得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至于最后剩下的少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她们入伍的时间太短，不清楚一个部队的改编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于她们来说，只要自己还在部队里面，并且阶位也没有变化，那么待在那里都一样。 　　将休息室里少女们各不相同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日下部燎子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接着说道：“部队改编的相关事宜，我待会儿会和保密协议一起下发给大家，不过虽然部队名字和番号都变了，但……” 　　“队长。” 　　就在日下部燎子准备说几句安慰的话稳定一下人心时，鸢一折纸突然越众而出，走到她面前。 　　“鸢一二曹？” 　　“我申请退出。” 　　“哈……？” 　　看着日下部燎子愣住的表情，鸢一折纸重复道：“我申请退出。” 　　退出——说的当然是退出改编之后的新部队，任谁都听得出她的意思。 　　“等……等等……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说要退出的话？” 　　鸢一折纸也算是加入AST四五年的老队员了，而且她还是在部队里面长大的，日下部燎子当然不舍得放她离开。 　　“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 　　鸢一折纸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日下部燎子，这位自己曾经的上司和老师。 　　她不是傻子，恰恰相反，她十分聪明，聪明到看见陈默带着【隐居者】和【梦魇】前来营部基地，并且紧接着听说AST部队改编消息，就大致猜测出了其中缘由的程度。 　　陈默袒护【隐居者】的时候她曾经做出过一次让步。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绝对不会让那个时候的事情再次发生。” 　　——五年前，那个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的时候。 　　鸢一折纸毫无任何抑扬顿挫的平淡声调，就仿佛一块没有温度的坚冰般，让日下部燎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虽然平淡，但在这声音中却深埋着刻骨的仇恨与扭曲的执念， 　　“AST的使命，是打倒精灵。” 　　“……” 　　日下部燎子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那双平静注视着她的冰蓝眼眸，散发出令她额头渗出汗珠的强烈压力，而清澈眸底倒映出的那个张口结舌的女人，更是令她感到脸颊发热起来。 　　直到鸢一折纸转身离开门外时，日下部燎子都没能再次开口挽留。 　　寂静的休息室内，只留下少女仿佛宣告誓言般平静而笃定的话语声。 　　“——我要，消灭，精灵！” 第三十九章 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清晨，天际乳白微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透过深色窗帘中间的缝隙，在卧室地面映出一道细细的光线痕迹，分割开昏沉夜幕残留的黑暗阴影。 　　陈默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胸口有点重，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一样，鼻翼飘入淡淡的野风信子和樱花味道，他抬手想掀开被子，但手掌却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 　　“呜呜……” 　　顺着少女犹如梦呓般轻声呜咽的声音低下头，四糸乃安静的睡颜立刻映入他的视线。 　　刚睡醒时那种胸口沉重的感觉也是因为她把脑袋枕在了自己身上，并且整个人都像树袋熊一样把他紧紧抱住。 　　而在与四糸乃相对的另一边，时崎狂三披散开平时总是梳着双马尾的黑发，双手将他的胳膊夹抱在怀里，这也是刚才那种柔软温热触感的来源，同时掩盖在被子下面的双腿，也有一只搭在了他腰上。 　　怪不得老话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此左拥右抱、软玉温香在怀，确实是没有多少人能够抗拒得了的极致诱惑。 　　不过…… 　　感受着全身上下各个部位不断传来的美妙触感，陈默从四糸乃恬静沉睡的脸颊上移开视线，抬起头目光略微出神的盯着卧室顶部仍旧被黑暗所笼罩的天花板。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软玉温香的感觉，以及这种左拥右抱的经历……莫名的让自己感到有些熟悉。 　　——好像曾经在哪里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一样。 　　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呜……陈默……？” 　　就在陈默越想越觉得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而出时，枕在他身上的小脑袋忽然动了动，随后四糸乃缓缓睁开眼睛，清澈蔚蓝的双眸带着些刚睡醒时特有的朦胧雾气，仰起小脸毫无防备之心的注视向正在盯着天花板发愣的少年。 　　“你、在想……什么……？” 　　“嗯？” 　　被四糸乃的声音唤回神来，陈默垂下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下她头顶柔顺卷曲的温热发丝：“大概，是在想我的过去吧。” 　　“过去……？”四糸乃眼神一亮：“陈默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嘛……” 　　陈默仔细想了想，忽然轻轻扬起眉毛道：“那还用问吗，我以前肯定是一个大英雄啊。” 　　“啊啦啦~大英雄呢？” 　　随着陈默毫无羞耻之心的自卖自夸，时崎狂三也从睡梦当中清醒过来，她手肘撑着床单，微仰起上半身，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陈默说道：“那么能不能请问一下这位大英雄先生，昨天晚上和两个女孩子一起睡觉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感觉……还好吧，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陈默抬起终于从狂三怀里解脱出来的右手，然后沿着顺时针方向缓慢转动起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酸涩僵硬的手腕：“不过，如果你能够睡得再踏实一点，不要一直动来动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啊啦啊啦，真是讨厌呢陈默先生，随意编排一位淑女的坏话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哦？我怎么可能睡不踏实嘛！” 　　看到时崎狂三说话时露出来的理所当然的表情，陈默也没有跟她辩驳什么，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轻拍两下四糸乃头顶，挪开她枕在自己身上的脑袋之后便起身下床，打算离开卧室去准备早餐。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先了解一下时崎狂三的饮食偏好问题。 　　“狂三，早餐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诶？你亲自下厨吗？” 　　“不然呢？” 　　陈默斜过目光瞥了眼表情有些惊讶的精灵少女：“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 　　“不，不是的，完全没有那回事！” 　　时崎狂三果断的摇了摇头，陈默的厨艺如何她可是很清楚的，早在五年前他还只是个八九岁小屁孩的时候，就已经能做出让自己感觉好吃到不可思议的红烧狮子头了，现在五年时间过去，也不知道他的厨艺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并不想错过品尝陈默亲手做的早餐的机会。 　　总感觉，期待指数相当高的样子啊…… 　　“口味的话，我并不挑剔的哦~” 　　“明白了，那我就随便做点好了。” 　　“只是随便做点吗……” 　　“因为你自己说的不挑剔口味啊。” 　　“——所以说，那只不过是类似于‘这怎么好意思’的社交辞令而已啊！” 　　被陈默钢筋直男式的回答整得彻底没了脾气，时崎狂三泄气般叹息一声，然后她以半坐在床上的姿势，双手轻轻拢起被子，露出了表情微妙的生硬笑容。 　　“呵呵呵~算了，反正早餐无论吃什么也确实没关系，那就交给你决定吧，辛苦了哦，陈默先生~” 　　“嗯，不辛苦。”陈默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了卧室：“反正我只不过打算随便弄点东西来吃，没什么好辛苦的。” 　　时崎狂三笑得越发僵硬了，她扭头看向坐在床上另一边的四糸乃，语气怪怪的问道：“他平时就是这么对你的吗？” 　　“嗯……” 　　四糸乃轻轻点了点头：“陈默……很厉害的……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 　　“我说的不是这个啊……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不满吗？” 　　“不……满……？” 　　“对呀，你可是他的未婚妻耶？”时崎狂三越说越气：“有谁会对自己的未婚妻这么敷衍啊，感觉像是完全没被他放在心上一样！” 　　“不……不是的！不是，敷衍……” 　　听到时崎狂三说陈默坏话，四糸乃一下子抬起头来，以往总是被羞涩和胆怯占据的目光，此刻却放射出倔强而认真的光芒，并且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她说道：“陈默……对我很好，他只是……只是，不喜欢……说出来……” 　　“啊啦，啊啦……” 　　狂三半靠在枕头上，眯起了眼睛。 　　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她实在是不太擅长对付这种类型的家伙，要说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吧……倒也不是说她有多么渴望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总觉得单身狗的自己有被冒犯到，所以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啊。 　　不过很快，时崎狂三糟糕的心情直接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为她闻到了……从卧室外面传来的香味。 　　微微带点酸味的是西红柿炒蛋，呛鼻的味道是辣椒，不过其中还有股肉类的味道，所以应该是辣椒炒肉，香料与牛肉味道混合的红烧牛肉，那种玉米清香和排骨醇厚叠加起来的味道是排骨高汤……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食物香味一个劲蹿进鼻子里，让时崎狂三整个人都愣住了。 　　说好的，随便弄点东西来吃呢？ 　　“哦，你说那个啊？” 　　餐厅里面，陈默一边把端在手里的最后一盘牛舌冷拼放到餐桌上，一边神色平静的对时崎狂三说道：“那只不过是类似‘这怎么好意思’的社交辞令而已，别多想，坐下来吃饭吧。” 　　社交辞令…… 　　自己不久之前吐槽陈默态度太过敷衍的话，此刻却被他原话奉还给了自己，时崎狂三表情有些呆愣的坐到了餐桌位置上，而四糸乃则是小脸高兴得浮现起淡淡的浅红，戴在她左手的四糸奈更是像斗胜了的小母鸡一样，趾高气扬的抬起脑袋，都快用鼻孔看人了。 　　虽然她也没有鼻孔…… 　　时崎狂三和四糸乃落座之后，陈默走到真理子房间门前，抬手用力拍响了房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 　　可能是因为拍门声太响，把真理子从睡梦中吵醒的原因，间隔几秒过后，房间里面传来少女夹杂着起床气的怒吼声。 　　“卧槽，拍门这么大声要死啊？吓死你爹了！” 　　“……十秒。” 　　房间里面，真理子听到门外响起的冷酷到近乎冰点的声音，本来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迷糊的大脑瞬间完全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她急忙手脚并用的从被窝里爬起来，一只手抓着裙子往脚下套，另一只手随便往身上笼了件衬衫，最终只花了八秒时间就打开房门，一脸讨好的出现在了陈默面前。 　　“诶嘿嘿……” 　　“笑个屁，赶紧滚去洗脸刷牙，洗漱完过来吃饭。” 　　“哦……” 　　“还有，把你扣子扣好。” 　　“扣子？” 　　真理子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稍慢半拍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起床太急，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扣衬衫扣子……？ 　　低头一看，敞开的白衬衫可以直接看到里面两点粉粉的花蕾。 　　“你、你你你你！你看到了？！” 　　“废话，我又没瞎。”陈默不屑冷笑了一声：“不过如果你再不扣好扣子的话，我差不多就快瞎了。” 　　“嗯……？” 　　真理子再次愣住了。 　　不扣扣子，跟眼睛瞎有什么关系呢…… 　　冥思苦想片刻后，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不就是在说她身材辣眼睛吗？！ 　　“陈默！你变态！你混蛋！你不是人！呜呜呜……” 　　“呵呵，我看你就是皮子痒了。” 　　…… 　　早餐过后，陈默收拾好餐具，推开阳台门正准备取下昨天晾在这里的校服，裤兜里突然响起手机的邮件铃声。 　　寄件人署名栏是空白，收件人备注是【Traitor】，邮件内容很短，仅仅只有唯一的一句话。 　　【Blood debt can only be paid in blood】 　　——血债只有以血才能偿还！ 第四十章 泽越止现已滚出聊天室 　　骚扰短信……？ 　　盯着手机屏幕上这行没头没尾，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邮件信息看了几眼，陈默也没多想，随手点击删除了邮件，取下晾过一夜现在已经干透的校服，然后便转身回到了客厅里面。 　　“真理子！” 　　“干嘛？” 　　“这都几点了，赶紧滚过来换衣服！” 　　…… 　　作为正式开学之后才转校而来的插班生，四糸乃的人气本来就不弱，再加上她又是一位水准超绝的美少女，性格上的软弱怯懦并没有让她成为被校园霸凌的对象，反倒在其他同学面前很吃得开，短短几天时间的接触之后，班级上无论男女同学都很喜欢这个跟她说话就会变得脸红起来的女生，甚至陈默安插在班上的一些眼线还报告说有人专门成立了叫什么“乃粉”之类傻里傻气名字的后援会团体，专门防止其他班上的学生，特别是男性牲口们把主意打到四糸乃身上。 　　得知这些情报之后，陈默无所谓的笑了笑，先不提【监督者】保密协议里规定的职责条款，他每天必须保持至少二十个小时以上的监督时间，光是由AST转型而成的【Watcher】部队，就绝不可能坐视有其他人威胁或是伤害四糸乃的情况发生。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跟四糸乃的关系——不仅明面上是同桌，而且无论上学、放学都一直结伴同行，除了上厕所之类的少数情况以外，但凡有陈默在的地方就都能看到四糸乃的身形，说是如影随形都不为过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正常，而经过班上同学几次三番的打听过后，终于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圆寸头男生向其他人道出了内情…… 　　身为学生会长的陈默和那位插班的四糸乃同学，竟然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消息一出，立刻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整个班级，然后又以班级为中心向外传播，当天就闹得整个二年部都人尽皆知，大家在震惊之余倒也感觉稍微能够理解了一些。 　　怪不得他们两个总是黏在一起呢，原来是未婚夫妻啊…… 　　虽然日本一直都是提倡性开放与婚姻自由，并且也支持早恋和早婚的国家，不过，才刚上初中二年级就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且还是像四糸乃那样可爱的女孩子，这未免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理解归理解，但果然没办法释怀啊！ 　　于是在消息走漏出去的第二天，陈默前脚刚踏进教室，立刻就感觉到不下数十双充满嫉妒的尖锐视线同时投到了自己身上，像是要给他开洞一样。 　　“哎呀哎呀，一大清早就这么热闹吗……” 　　面对众人的无声注目，陈默浑然当做没看到一样，他甚至还有心情侧过脑袋开玩笑似的跟四糸乃打趣了一句：“四糸乃，有人吃你的飞醋喽？” 　　“唔……” 　　跟在陈默身后半步的位置，虽然四糸乃并不是遭受众人关注的对象，但她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些正在不断向这边聚集过来的视线，因此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并且像是小兔子一样躲到了陈默背后，左手的四糸奈玩偶捂住脸，右手则紧紧抓住他背部的衣服，根本不敢抬头回视那些看向这边的同学。 　　感受到从脊背传来的轻微抖动的感觉，陈默无奈朝班上几个班委的位置瞪了一眼，立刻就有几人起身开始维持纪律。 　　这些班委靠着跟陈默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一衣带水之下，他们都在学生会里面担任了干部的职位，所以严格来说他们也算是陈默在学校里面的马仔与耳目。 　　不过耳目嘛，肯定也要耳清目明才行，那种老眼昏花、又聋又瞎的，还不如直接割了比较省事。 　　所以在陈默的示意之下，他们纷纷开始卖力行动起来，想要展示出自己到底有多会看眼色。 　　而看到几个班委站出来管事，教室里面那些酸了吧唧的嫉妒视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人不经意往这边瞟上一眼，但总体来说也无伤大雅。 　　过了片刻，陈默领着四糸乃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从抽屉里取出课本之后，他突然转过头朝坐在后桌的佐井友好微笑了一下。 　　然而就是他这一笑，却让佐井立马打了个哆嗦，后背更是瞬间淌出冷汗。 　　“会……会长大人……” 　　“欸~别这么叫，在班上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陈默、同学，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了？” 　　“不……没有，您……不是，你请随意就好……” 　　看到佐井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视线落到对方课桌上一本打开封面的彩色杂志——或者应该说是高校招生杂志的内容上。 　　【甲子园高校破格录取招生简报】 　　“你高中打算读这所学校？” 　　“是……据说报考这所学校的话，对棒球手有学费上的减免……” 　　佐井一边说一边视线飘忽的盯着课桌上的纵纹看来看去，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 　　“但既然是按特长来减免学费的话，那要求肯定也不低吧？” 　　“嗯，据说必须有正式参加过甲子园比赛的棒球手推荐才行……” 　　“这么说来，你认识甲子园选手喽？” 　　“我们棒球社的社长，明年就有资格参加春季甲子园的比赛了，只要有他推荐就没问题。” 　　“哦……你说的是三年级的宏孝同学吧？”陈默回忆着在学生会部室里面曾经看过的关于棒球社成员的档案记录，若有所思道：“不过想要参加甲子园比赛的话，前提是必须拿到地区选拔赛的优胜才行，而想要参加天宫市的地区选拔赛，肯定也不是随便哪只野猫野狗跑出来说什么‘我有志气’之类的蠢话就行的吧？” 　　“社长！……社长他才不是什么野猫野狗。” 　　“嘛嘛，不要这么激动啊，佐井同学……” 　　陈默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接着说道：“但到底是不是野猫野狗，肯定也不是我们说了就能算数的，应该也是有所谓‘资格’或者‘身份’之类的论调存在的吧？” 　　“社长他绝对是有资格的！”佐井脸上浮现出骄傲之色道：“他可是连任过棒球社两届社长的男人！” 　　“哦？连任两届社长，那还真是厉害呢。”陈默笑了起来：“不过你说……要是我以学生会长的名义，在你们棒球社的年度绩点评定里批注上无作为的标语，这会不会是宏孝同学整个棒球生涯当中无可抹去的一次污点呢……或者换个说法，一个让自己管理的棒球社被评定为无作为的社长，到底有资格参加甲子园地区选拔赛吗，佐井同学？” 　　“你，你……” 　　佐井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紧盯面带笑容的陈默，过了好半天才嘴唇颤抖着问道：“你，你要怎么……才肯放过社长？” 　　“不、不，佐井同学，你问错问题了。”陈默摇摇头，纠正道：“你该问我，要怎么才肯放过你。” 　　此话一出，佐井当即如遭雷殛，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他几乎毫不犹豫就叩下脑袋，将额头抵在课桌上，如同士下座般恳求道：“求你……求求您！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把会长您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佐井同学，你该不会以为只要口头上这么求我一句，我就会原谅你吧？” 　　“是……啊不，不是……那您、您需要我怎么做？” 　　“你散播出去的消息，给我带来了麻烦，等哪天你把这些麻烦全都彻底解决了，我就既往不咎好了。” 　　“啊，这……” 　　佐井脸色一苦，刚想接着再说点软话，但陈默却并没有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扭头转回正面，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背影。 　　谁惹来的麻烦，那谁就自己去擦干净屁股。 　　陈默的同情心还远没有泛滥到会去帮别人擦屁股的程度。 　　“陈默……其他人……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们……？” 　　听到四糸乃沮丧询问的声音，陈默朝她露出个安慰的微笑，轻声道：“没事，别担心，以后很快就不会再有人像刚才那样盯着我们了，我向你保证，好吗？” 　　“嗯……” 　　四糸乃微微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还是有些失落，陈默见此便笑呵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精灵的头发很神奇，发丝又香又软不说，而且无论怎么揉都不会乱，就算前一刻揉乱了，很快又会变回丝滑柔顺的样子，所以他揉得相当肆无忌惮，一直揉到四糸乃满脸通红时才停手。 　　课前准备时间很快过去，上早课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带着一个黑色长发梳成低双马尾，容貌精致漂亮得简直都不像是人类，并且还穿着职业OL装束的少女，一脸恹恹不乐表情的走进了教室。 　　“哇哦……” 　　“我靠……” 　　“艹……” 　　听到班级里面隐约传来的压抑惊呼声，班主任脸上本就恹恹不乐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阴沉了，她将手里抱着的教材砰的一声拍到讲桌上，然后声音极不情愿的说道：“同学们，从今天开始，这位时崎老师就是你们的新班主任了……” 　　“——哦！巨乳万岁！” 　　“泽越止，你给我滚出去！” 第四十一章 午餐即是战争 　　班主任老师的变换并没有在班上掀起什么波澜，一方面是因为二年级开学才刚过去不久，被打乱分配到一班来的大家对于原本的班主任还谈不上建立起什么太深厚的感情，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位名叫时崎狂三的新班主任，她……嗯，说起来或许有些下流，但事实如此，谁也没办法否认，她实在是……太大了。 　　一边是浑身散发着严肃气息，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再到表情神色，全都一丝不苟到让人心底隐隐感觉有些压抑的中年老女人。 　　另一边则是外表看起来几乎跟十六七岁的女子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并且一颦一笑间无不散发出千金大小姐般极有涵养的高贵感觉，美貌知性而又青春靓丽的大姐姐。 　　两相比较之下，孰优孰劣，这根本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够直接给出答案的问题好吧？ 　　——当然是选择大姐姐啦，老女人什么的还是赶紧爬吧！ 　　于是在原本的班主任三步一回头，神态依依不舍的离开以后，班上数十双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站在讲台上的那位时崎老师身上，尤其是男生们，色眯眯的视线很不老实的到处飘来飘去，那黑色OL制服凸显出来的饱满双峰，以及细腻丝袜紧致包裹下的浑圆大腿，都成为了班上男生们集体朝圣的圣地。 　　如果此刻站在讲台上的只是普通少女的话，估计早就已经脸颊红透，大脑变得空白一片了，但时崎狂三只是含蓄而不失优雅的抿起嘴唇，露出令台下一众青涩男生们呼吸都快停滞的魅惑笑容，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崎狂三】 　　白皙纤细的指尖捏住粉笔，书写出线条清秀素雅的美丽字迹。 　　“我的名字叫做时崎狂三。” 　　扔下粉笔，时崎狂三转回身，看着台下正襟危坐想要给自己留下良好初印象的学生们，视线最终落到坐在靠窗第一排位置的两道身影。 　　她笑得越发妩媚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就是大家未来一年时间里的班主任了，所以要是遇到什么困扰的事情，想找人倾诉或者咨询的话，请一定不要害羞哦~” 　　“——那么时崎老师，人生咨询也可以吗？！” 　　紧接着时崎狂三的话音，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位刺头学生高举起右手，调侃般问了个语意模棱两可的暧昧问题。 　　随后班上其他几个刺头学生也跟着附和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啧啧，长得这么正……肯定最受不了被别人用耍流氓的荤话侮辱了吧？ 　　真想看到这张漂亮脸蛋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啊…… 　　然而出乎刺头学生们意料的是，时崎狂三并没有恼羞成怒，她甚至连丝毫的不悦都没有，反而甜美微笑道：“人生咨询也可以哦~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老师现在可还是单身哟~” 　　人生咨询？单身？ 　　等等！为什么要强调单身呢？ 　　难道说…… 　　青春期的男生，都是敏感爱幻想的，听到时崎狂三这句话之后，他们脑海中全都不由自主产生出了一些桃色的妄想。 　　会不会……有没有可能……？ 　　陈默不屑的撇了撇嘴，手里一边转着原子笔，一边将目光投向窗外，他连多看时崎狂三一眼都懒得。这老女人在人类世界里厮混了几十年，现在竟然还喜欢装嫩？要是哪天她真的交到了一个小男朋友，那才叫活生生的老牛吃嫩草的典范示例呢。 　　——他，陈默，现年十四岁的嫩草，对于这种无耻行径表示强烈鄙视与谴责！ 　　早课过后，新班主任的风波很快过去。 　　虽然班上几乎所有男生——准确来说应该是除了陈默之外的所有男生，全部都一致表示很馋这位新班主任白嫩嫩的身子，但身为在校学生，该上的课他们还是得乖乖的上，课前预备铃一拉，教材往课桌上一放，好学生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往返徜徉，坏学生则掏出手机开始打发时间，不过因为一班是排头班，所以倒不存在那种因为听不懂老师讲课内容而昏昏欲睡的差生，等到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之后，新班主任带来的话题也暂时告一段落平复了下去。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拉响，地中海数学老师夹着课本离开教室，平静的班级立刻变得嘈杂起来。 　　上午四节课全部结束，意味着会有几十分钟休息时间，即使是整个年级偏差值最高的一班，对于午休时间的到来也是深表欢迎的。 　　说到底，身为学生有几个是不爱玩的？区别只在于有人能够理智的告诉自己“好了，到此为止了，这样就足够了，现在该去学习了”，而有人则不断对自己说“再玩十分钟，再玩一个小时，再玩一天”，但总体来说，除了某些冲刺考试或是参加知识竞赛的特例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这样忙碌之余难得的闲暇休息时光。 　　不过提起午休，就不得不提及另外一个东西了——午饭。 　　关于午饭的问题。 　　实际上陈默是个很有格调的人，即使只是平时的日常吃穿用度，他也一贯实行讲究不将就的策略，如果实在没有条件吃到让自己满意的饭菜，他宁可饿上一顿，也绝对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肚子。 　　这种傲慢而又娇气的习惯，让同样孤儿院出身的真理子很是难以理解，明明小时候流落在外时挨过那么狠的饿，也知道饿肚子饿到极限到底是怎样一种凄惨的滋味，为什么他对吃的食物还有那么高的要求呢？ 　　陈默对此的回答是：“那我喂你吃S你吃不吃？” 　　“呕~”真理子干呕了一声：“歪理！便当跟S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日本的便当……实际上跟动漫里展现出来的那种诱人色泽和质感完全不是一回事，不好吃是肯定的——这么说还是有些太客气了，换个更加诚实的说法，难吃得一批。 　　地处岛国，因为气候关系，日本的空气湿度比陆上国家更大，食物也就更容易腐败变质，而热气腾腾的熟食放入餐盒之后会随着冷却凝结出水汽，这无疑会加速食物腐败变质的过程，所以日本便当是绝不允许热食的——这里的热食不只是说吃的时候不能是热食，而是指制作便当的时候就必须是完全冷却的状态，冷食取用，冷食入盒，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丝水汽产生。 　　不过每天都要专门准备冷食来制作便当，这对于日本人紧张的生活节奏来说就有些过于拖沓时间了，即使是专职的家庭主妇，天天重复这种繁琐的事情也是会感到疲倦的，所以除了蔬菜之外，其他菜品全部都是去超市买的冷冻速食，米饭则是脱水米饭，或者做一大锅分成小块放进冰箱冷冻起来，准备便当的时候只需要取一块冻米饭，然后挑选几种冷冻速食，比如炸鸡块、毛豆角、厚蛋烧、肉饼、烧麦之类的，再用模具压一朵胡萝卜小花，放点梅干在米饭上面，几分钟时间都费不了，一个便当就做好了。 　　带着便当盒上学或是上班，上午花三四个小时解冻，等到中午打开便当盒盖子，饭菜都刚好可以入口。 　　冷饭冷菜，吃起来肯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而且因为是解冻之后的食品，口感和味道也相当的一言难尽。 　　不过即使如此，便当这玩意在日本的人气仍然一直居高不下，甚至还有许多人相当追捧便当，偏爱吃那一口冷饭菜——这就要归功于日本的便当文化了。 　　想想看，你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吃便当，哪怕一开始觉得难吃，但大家都在吃，而且爸爸妈妈也告诉你“日本人就是要吃便当呀”，等吃个三四年，嘴巴和胃都习惯了便当的感觉，当然也就不觉得难吃了。 　　不过陈默可没有这种虐待自己的爱好，他嘴巴刁着呢，即使是饭店里厨师为食客们精心烹饪的菜品他都要挑着吃，更何况是冷食便当这种直接倒进潲水桶都绰绰有余的冷饭菜？ 　　还是他以前回答真理子的那句话，吃便当就跟吃S没什么区别，糟践舌头又委屈胃，所以除非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吃便当的！ 　　“陈、陈默……” 　　四糸乃从课桌抽屉里面取出来了一个粉色的便当盒，红着脸推到两张课桌中间，然后打开了盖子。 　　“我做了……便当……” 　　“……” 　　金黄色的蛋卷，红润的水煮虾，嫩白带点淡青色的笋尖，切成小块的鱼豆腐，还有点缀着芝麻和梅干的米饭……看得出做这份便当的人还是很用心进行过搭配的。 　　陈默能够感觉到，教室里面一大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只是眼角轻微抽动了两下，然后从脸上挤出无比生硬的笑容：“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呜……” 　　四糸乃睁大眼睛，清澈蔚蓝的双眸中竟然泛起了晶莹泪光：“是……不喜欢，吗……？” 　　卧槽……？！ 　　哪个天使姐姐来救救我…… 　　就在陈默犹豫要不要尝尝看这份便当的时候，教室外突然传来了清亮的少女声音。 　　“陈默同学，能请你来下老师的办公室吗？” 　　时崎狂三双手合十站在门口，表情诚恳的请求道：“是很重要的事情，拜托啦~” 　　“没问题，老师！” 　　抬头看到时崎狂三，陈默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立刻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目不斜视的绕过课桌，然后连走带跑快步离开了教室。 　　——天使啊，狂三哦巴桑！ 　　与时崎狂三错身而过时，陈默朝她感激的眨了眨眼睛。 　　——不客气~ 　　时崎狂三俏皮的闭上右边单眼，金色时钟的左眼从刘海间的缝隙笑意盈盈的注视着难得露出有趣表情的少年。 　　几分钟后…… 　　陈默站在时崎狂三的教师办公桌前，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你说的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指这个？” 　　“啊啦~惊喜吗？” 　　时崎狂三表情羞涩的捧着脸颊，轻柔微笑道：“这可是人家专门为你准备的哦~” 　　深红色实木办公桌上，一个体量庞大的三层木质便当盒正散发出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气场。 　　“我……还不……” 　　陈默正想说“我还不是很饿”，时崎狂三就提前一步打断了他，抬起的右手食指，指尖轻轻触碰在娇艳欲滴的红唇之上，并且还露出恋爱中的小女生般令人不忍拒绝的可怜表情：“你会吃的……对吗？” 　　PS：其实日本冷食便当也没有难吃到太离谱的地步，但对于咱们吃惯了热饭菜和各种佳肴珍馐的天朝人来说，味道实在是有些简陋……嗯，这当然是客气的说法啦~ 第四十二章 醒一醒，梦里很美好，但这里是现实 　　解冻后冰冷的肉丸，即使汤汁是经过特调之后的浓香味道，但依然难以掩盖肉丸本身那种令人忍不住皱眉的糟糕口感。 　　章鱼烧比肉丸更加难以入口一些，因为本身就已经经历过了一次速冻，所以二次化开后不仅失去了原本的鲜味，更增添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硬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像是带着菜市场鱼腥臭味的水煮橡胶皮一样。 　　除了肉丸和章鱼烧之外，其他像什么火腿、蟹棒、虾饺、猪肉卷之类的菜品，要么是因为冷食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味道，要么就是因为解冻而变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口感，就连米饭也是如此，干硬冰冷的饭粒即使是混着汤料也难以下咽——因为汤也是冷的。 　　唯一让陈默感觉稍微正常一点的菜品，就只剩下食盒里面用来进行装饰的西蓝花了。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像炒面面包那种难吃的东西都能在学校商店里被卖到脱销了……” 　　“啊啦~为什么呢？”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陈默放下筷子，叹息道：“一种难吃的东西和另一种更难吃的东西，相比起后者，前者就显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真是过分呢，这好歹也是人家精心准备的便当吧，里面可是蕴含着美好的心意哦？”时崎狂三有些不满的鼓起嘴道。 　　“所以说，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的心情的话，像这种东西我一口都不会碰的。”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吃得干干净净的三层食盒重新叠好，推回到时崎狂三面前，然后随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请假条揣进自己兜里。 　　“再者说，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这一点并不会因为食物里是否包含着料理人的心意而发生变化，你应该感谢我的诚实才对，时崎老师。” 　　“这种不解风情的话，说出来可是会被女孩子讨厌的哟？” 　　“哦？”陈默故作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就像是普通纯情小男生一样问道：“那你现在讨厌我了吗？” 　　“当然……不……我还是蛮喜欢跟坦诚的男孩子打交道的哦~” 　　与陈默平静深邃的目光对视片刻，时崎狂三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忽然移向他的口袋：“刚才那张请假条，下午是打算翘课吗？” 　　“嗯，没错，不过不用担心，毕竟条例规定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超过两个小时，所以放学之前我肯定会回来的。” 　　“是跟精灵有关的事情？” 　　“这个嘛，就不劳烦你关心了。”陈默伸了个懒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枚耳麦戴上：“只要你不单方面的违反监督者条例，那么我跟你之间的约定就始终有效，所以放下心来好好享受平静轻松的日常吧，至于其他事情，现在统统都交给我接手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没办法，毕竟这也是约定的一环嘛。” 　　陈默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可不想变成个只能活半年的短命鬼，所以就只好拼命去努力喽。” 　　…… 　　午休时离开学校，陈默返回了一趟原AST营部，现在应该叫守望者驻地总部的军事基地，然后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的十分钟赶到了校广播室。 　　“会、会长……？” 　　看到突然出现在广播室门外的熟悉身影，广播部部长赶紧打开门，满脸客气的询问道：“那个……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有点事。” 　　陈默环视了一圈此刻待在广播室里的几个少男少女，他们都是负责今天广播的播音员，然后语气不容置疑的命令道：“今天放学的广播取消了，我要借用你们的广播室用一下。” 　　“啊，这……” 　　“有问题吗？” 　　广播部部长和几个播音员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没有……那我们？” 　　“你们现在都可以走了，去吧。” 　　“是，是……” 　　虽然心里不断腹诽着这位新任学生会长的霸道豪横，但广播部部长表面上却还是一脸恭敬的带着几个播音员退出了部室，万一惹上学生会，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至少在学校里他肯定少不了被对方使绊子，为争一时之气而葬送掉未来一年多的校园生活，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广播部部长和几个播音员离开，陈默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调音台前等待起来，几分钟后，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拉响，他也打开了二年级的广播频道，并且顺手把话筒拉到了自己嘴边。 　　“通知，请二年级四班的五河琴里同学，现在立刻到学生会部室，重复，请二年级四班的五河琴里同学，现在立刻到学生会部室……” 　　重复通知完三遍，他起身离开了广播室，并且也没忘临走前关掉电源锁好房门，回到学生会部室时，赤红长发束成双马尾的少女已经坐在会客沙发上等候着了。 　　嗯……她此刻用来扎头发的丝带是黑色的，这还是陈默第一次看到，以往见面时都是白色的发带。 　　“五河琴里同学……我叫你琴里应该没关系吧？” 　　“请不要随便称呼我的名字，我们应该还没有那么亲近才对。” 　　“是这样吗……难得我还以为咱们已经很熟悉了，毕竟曾经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一年级生活，原来在五河同学心目当中，我还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啊。” 　　陈默表情伤感的叹了口气，坐到学生会长的大办公桌后面，继续闲聊道：“那么五河同学，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够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共进晚餐？和我？” 　　五河琴里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不好意思，晚餐我要回家陪家里那位愚钝的兄长，会长大人还是挑选其他女生作为目标吧。” 　　“既然晚餐不行的话，那一起喝杯咖啡总可以吧？” 　　还真是死缠烂打啊…… 　　五河琴里厌恶的皱了皱眉道：“我不喜欢喝咖啡。” 　　“不喜欢喝没关系，我喜欢就行了。” 　　“……” 　　五河琴里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从一年级的时候开始，陈默对她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关注，原本五河琴里还以为那只不过是普通程度的好感罢了，原来他竟然是隐藏的痴汉型人格吗？ 　　“不好意思，会长大人，要是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 　　“其他事情啊……” 　　陈默双手十指交叉合拢抵住下巴，看着少女起身离去的背影，直到她伸手准备打开学生会部室大门时，陈默突然用一种电视剧里反派般的腔调开口道：“想离开的话就尽管离开好了，不过关于你的哥哥……五河士道，我可不敢保证他未来的人生会不会就此被彻底毁掉哦？” 　　随着“五河士道”四个字出口，摇晃跳跃的赤红双马尾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五河琴里猛然回过头，眉毛紧促着怒视向正一脸悠哉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少年：“你……刚刚说什么？！” 　　“怎么，你不准备走了吗？” 　　“你说五河士道……我哥哥他未来的人生，被毁掉？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么盛气凌人的态度，还真是可怕呢~”陈默轻轻吹了声口哨：“五河同学，需要我教教你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咕呜……！” 　　五河琴里咬牙切齿的瞪了陈默几眼，然后深呼吸两口气，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白色丝带，将自己右边马尾的发带重新绑了一遍，变成了左黑右白的样子。 　　“会长大人，拜托请告诉我，刚才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五河琴里的话音依旧带着点骄横的感觉，但至少她也用到了请求的敬语。 　　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为她慷慨解惑道：“五河士道未来的人生被毁掉，这就要怪你自己了啊，五河同学……或者我应该叫你，拉塔托斯克的指挥，五河司令官？” 　　“——？！！！” 　　看着五河琴里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陈默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亲爱的五河同学，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国家的领空入侵了那么大一艘飞船，国家高层还会悠哉悠哉无所作为，任其不管不顾的程度吧？” 　　说话的同时，他抬手指了指部室天花板，但五河琴里却知道，他真正所指的，其实是拉塔托斯克的飞船，Fraxinus！ 　　“自己通敌叛国，投靠外国的反精灵军事组织，在本国的领土执行外国的军事作战任务，甚至还企图夺走属于日本的战略物资……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罪行了吧，五河同学……哦不，五河司令官。” 　　“等、等等！” 　　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让五河琴里脑袋直接陷入了宕机当中，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你……到底是谁？还有，我什么时候企图夺走属于日本的战略物资了？” 　　“现在才想起问吗？作为统帅阶级来说，你的反应速度可有些太慢了啊，我愚蠢的司令官大人。” 　　陈默站起身，从桌上拿起几份他下午赶回守望者驻地拿来的文件档案，递到了五河琴里面前。 　　“那么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吧……鄙人，陈默，现担任【监督者】计划最高执行官，阶位上将，至于战略物资，当然指的就是精灵了。” 　　“……精灵？战略物资？” 　　五河琴里楞楞地接过文件资料，然后就听到陈默接着说道： 　　“关于【监督者】计划，这几页资料里面有详细的说明，看完你应该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我会把精灵叫做战略物资了，另外，我下一步打算是准备把五河士道少年以叛国罪的罪名送上法庭受审，五河司令，你觉得怎么样呢？” 第四十三章 夕阳下飞来的导弹 　　地点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情人咖啡馆。 　　五河琴里很是难为情的看着粉色灯光亮起的【Sweet love nest】（甜蜜爱巢）店名标牌，脸颊有些泛红道：“为什么非要选在这里啊……！就不能，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嗯，也不是非要选这里。” 　　陈默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友好提议道：“不过，从确保谈话的隐蔽性的角度上来进行考虑，附近还有两家情人旅馆，也都可以作为参考对象，要到那边去吗？” 　　情人旅馆……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五河琴里脑海中立刻闪现出粉红色的灯光、暧昧不明的空气、铺满玫瑰花瓣的心形大床、淅沥水声中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浴室，以及播放着各种少儿不宜视频的家庭投影…… 　　“——所以，要换个地方吗？”陈默重复询问了一句。 　　“我……我知道了啦……！我知道了，就在这里好了！” 　　五河琴里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荒唐的妄想全都甩出脑海，然后红着脸主动迈步踏进了名为【甜蜜爱巢】的情人咖啡馆里面。 　　“叮铃~” 　　深棕色木门朝内侧推开，门楣上挂着的铜质小铃铛立刻清脆摇响起来，侍候在入口旁边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弯腰道：“欢迎光临，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两个安静的位置，一杯热焦糖玛奇朵。” 　　陈默点完咖啡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五河琴里，但对方的心思明显没在这上面，只是敷衍的摆了摆手道：“普通咖啡就行了……” 　　“呃……普通咖啡是……？” 　　服务生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睛，要说普通咖啡的话那可实在是太多了，按照咖啡豆的原产地不同、糖和奶精的添加比例不同、调制咖啡时手法的不同、烘焙咖啡豆的技艺不同，细分下来足足有数十上百款咖啡，全部都可以笼统的被称为“普通咖啡”，他怎么知道这个客人点的到底是哪种？ 　　“给她上一杯曼特宁深焙咖啡吧。” 　　“啊……是，没问题，一杯热焦玛和一杯曼特宁，客人请到靠窗那边的4号隔间稍等一下。” 　　帮五河琴里点完咖啡，陈默带着她找到服务生口中的4号隔间，虽然【甜蜜爱巢】的卖点是“情人咖啡馆”，但单纯作为咖啡馆来说，这里显然还是很专业的。 　　由藤蔓造型的屏风隔出一格又一格相对比较独立的空间，陈默对面，五河琴里双手合拢放在咖啡桌上，整个人都以严肃而紧绷的姿势端坐着，看上去一脸认真的样子。 　　“客人，你们的咖啡。” 　　“进来吧。” 　　服务生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便目不斜视的低着头走进隔间里面，摆好咖啡又继续低着头退了出去，并且出门后还细心的将隔间木门重新关上。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到服务生离开，五河琴里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关于拉塔托斯克的事情，你现在找我肯定不会是只为了耀武扬威的炫耀一下吧？” 　　“当然不是，我可没有那么无聊。” 　　陈默微微摇头，端起暖手的咖啡啜饮了一口，淡淡的苦涩，香草的芬芳，绵长的奶香，更多的则恰到好处的甜味。 　　暖流从口腔经过喉咙，一路直下到小腹，持续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感，此刻竟然奇迹般的消散了一些。 　　感受着从胃部向全身缓慢扩散的温暖感觉，陈默惬意地呼出了一口带着香甜咖啡回味的空气。 　　“真是好咖啡啊……” 　　“喂！说话不要只说一半啊，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呢！” 　　经历了最初的愕然和惊讶，五河琴里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身份泄露的问题，况且相比于自己的身份，她更关心陈默到底想怎么处置五河士道。 　　“不要这么急躁嘛。”陈默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想想看，要是我真的把五河士道送上法庭会怎么样？叛国可是重刑大罪，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话那倒应该还无所谓，毕竟我也没从你身上感觉到过什么爱国心之类的东西，但五河少年可是个十足的日本男儿呢，一但被打上叛国的罪名……啧啧，到时候他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地，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默说完，喝了口咖啡，然后将咖啡杯以微重的力道放下，和桌面接触后，发出砰的一声。 　　被这声音一激，五河琴里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起来，并且一股恶寒的感觉从她心底升起。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万一自己的身份泄露之后该怎么办，但却一直对自己说一定会有办法的，而刚才陈默的话，则完完全全打碎了她的自我安慰，把她将会面对的东西以最直白的方式说了出来。 　　就如同陈默一开始所说，若是情况真的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下去，五河士道未来的人生将会彻底完蛋！ 　　“请，说……条件吧……” 　　认清自己的立场之后，五河琴里深呼吸一口气，闭上漂亮的赤红双瞳，服软般低下了脑袋：“如果你真的想要把哥哥……士道送上法庭，那也不需要找我说这么多闲话。现在你已经把筹码给我看过了，我……认输，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 　　“好，够爽快。” 　　听到五河琴里能够这么自觉的提出谈条件的话，陈默颇感欣慰的露出微笑，然后接着说道：“关于五河少年，我手里掌握的资料只要散播出去，绝对足够把他变成名垂日本国史的千古罪人，让他剩下的整个人生都在卖国贼的唾骂声中度过，哦……不，或许应该是在监狱的高墙中度过，并且时刻都饱受着内心痛苦与不安的折磨，而如果想让我替你们保守住秘密的话，条件也非常简单……只要你同意跟我签署监督者协议就足够了——精灵【炎魔】。” 　　“什……？！” 　　“不要这么惊讶嘛。” 　　陈默笑了笑：“Fraxinus的飞船设计图纸早就已经被我们研究透了，作为主炮的能量源核心，除了精灵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可能了。” 　　“单纯……依靠猜测，吗？这样未免也太不谨慎了吧。” 　　因为低着头，所以陈默看不清楚五河琴里脸上的表情，不过他大概也能够想象出那是怎样一种挫败而又不甘的样子。 　　“谨慎与否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我当然有更加准确的判断依据，还是说……难道你要否认吗？精灵五河同学。” 　　“不……” 　　五河琴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弹了一个响指，隔间里面的空气立刻变得燥热了几分，热度的来源则是环绕在她指尖轻飘飞旋的一朵细小火焰。 　　“你猜得没错，我……确实就是【炎魔】。” 　　“看来你现在已经彻底想清楚了呢。” 　　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然后从书包里面取出【监督者】的协议书，递到了五河琴里面前：“请吧，五河同学。” 　　“……希望你能够做到你说的承诺。” 　　深深凝视陈默一眼之后，五河琴里表情无比苦涩的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行了，这样协议就正式成立了。” 　　看着五河琴里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陈默正打算收回协议书，裤兜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来电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也没多想，直接点击接通了电话：“喂？” 　　“……” 　　“喂，哪位？” 　　“嘟——！” 　　电话接通后短短几秒便被挂断了，就在陈默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封电子邮件突然传到了他手机邮箱里面。 　　【死ね！！！】 　　“去死？” 　　比之前那通电话更加莫名其妙的邮件内容让陈默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坐在咖啡桌对面的五河琴里一时间还不太习惯两人身份的变换，所以表情有些别扭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没事……” 　　陈默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心悸感觉让他猛然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目光径直望向玻璃墙外的街道上空。 　　下一刻，铺满金红色晚霞的天际尽头，一枚小小的黑点从霞光当中钻了出来。 　　几秒后，黑点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浑圆纤长的柱状体外形，尾端还喷射着明亮的火焰，赫然就是一枚正在高速飞行的导弹！ 　　看清导弹的瞬间，陈默正打算唤醒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整个情人咖啡馆周围突然笼罩上了一层半透明薄膜般的隐形墙壁，使用过无数次CR-UNIT机体的他立刻认出，这正是由显现装置所释放出来的随意领域。 　　“上将阁下——！” 　　与随意领域一同出现的，还有从咖啡馆上空的云层当中俯冲下来的三位原AST部队精英队员的少女，她们展开犹如发光羽翼般斜向天空延伸的背部装甲，隔着玻璃墙朝陈默敬了个标准的军人礼，然后便转身迎着导弹袭来的方向极速飞掠而去。 　　轰隆——！！！ 　　片刻后，看着远空犹如烟花般炸开的火光，陈默犹豫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删除了刚才的那道通话记录以及电子邮件信息。 第四十四章 和精灵美少女缔结永恒不变的誓约吧！ 　　普通单层公寓的卧室，因为受限于面积大小的关系，所以床并不会设计得太大，最多不过三人床就已经算是很不得了了。 　　而陈默搬到南甲町时选择的公寓楼正好也是很普通的那种居民公寓，理所当然，他的卧房只不过安置了一张双人床而已。 　　双人床睡三个人本来就已经很挤了，因为四糸乃小小一只并不是很占位置，所以三个人还能勉强并排睡下，但当人数增加到四个人时，就有一个人必须睡在上面了。 　　作为后来者，虽然五河琴里对于睡在陈默身上的待遇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不过她显然并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所以最后还是红着脸咬牙侧躺到了他身上。 　　“咚咚！咚咚！咚咚！——” 　　因为侧躺的姿势，她能够清楚听到从耳畔传来的，隔着一层衣物的胸膛内，那极有节奏响起的心跳声。 　　老实说……有些太吵了。 　　不过五河琴里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姿势可以选择了，正面躺下或者背面躺下光是想想都让她觉得浑身升起鸡皮疙瘩，只有侧躺才稍微能够接受一些。 　　什么鬼的【监督者】协议啊……吃住睡都必须在一起，不如换个名字叫变态条款好了！ 　　五河琴里一边在心里满是怨念的腹诽着监督者协议的条例，一边睁大眼睛凝视着漆黑一片的卧室。 　　陌生人的卧室、陌生人的床铺和被褥、陌生人的心跳和呼吸、陌生人的体温和味道……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迟迟没办法提起半分睡意。 　　不过五河琴里到最后还是睡着了，说不清到底是那重复单调的心跳声起到了催眠的作用，还是陈默平静的呼吸气流也勾起了她的瞌睡，等到五河琴里醒过来的时候，她愕然发现自己竟然翻身趴在了陈默身上，并且双手双脚还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缠抱住了他。 　　除此之外…… 　　感受着自己小腹下面大概两寸的位置，那滚烫炙热且坚硬昂扬的灼人物什，五河琴里花了几秒钟时间理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她脑海瞬间陷入无法思考的空白，火烧一般的绯红迅速侵染上整张面颊。 　　“——灼……灼……” 　　“明明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晚，今天又这么早就醒了，精灵都是像你这样精力旺盛吗？” 　　几乎是在五河琴里喃喃自语着下意识想要召唤出灵装与天使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威胁感也将陈默从睡梦当中唤醒过来，审视清楚眼前的情况后，他毫不犹豫为自己做出了辩解：“这只不过是正常的生理现象罢了，我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早上身体自然就会产生反应，而且你现在还用这种姿势抱着我……” 　　听到陈默的辩解，五河琴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手，从陈默身上爬了起来，不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睡在陈默左右两边的另外两个精灵少女的姿态也顿时显露无疑。 　　时崎狂三像是抱着抱枕一样紧紧抱住陈默的胳膊，两条白皙纤细的大腿更是将他的手掌夹在了腿心中央，而四糸乃则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臂弯之下，脸颊紧贴侧肋，睡颜恬静而满足。 　　“太……太、太太太太太太……” 　　五河琴里赤红着脸，太了半天才吐出最后两个字：“淫乱！太淫乱了！” 　　“我一整晚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你这又是在恶意诋毁我了……” 　　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多想想白云苍狗，多想想诗与远方，转移注意力好让处于亢奋状态当中的身体安静下来。 　　不过老实说，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变态了——睡觉的时候必须保持三个以上肢体接触点，真不知道当初琢磨出这条协议内容的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从确保监督完整性的角度上来考虑确实是有够周全的，但身为执行者的自己却要被迫背上一口“变态”的锅，虽说过程中多少还是揩到了些油，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光明伟岸的人格竟然遭到了质疑，果然还是觉得有些吃亏啊。 　　“淫乱”的晨间闹剧过去，等到陈默收拾好五人份的碗筷，带着四个风格各异的少女走出公寓大楼时，住在街对面五河士道也正好准备上学，他前脚才刚踏出别墅正门，一抬眼就看到了跟在陈默身边的五河琴里。 　　“琴里！” 　　听到五河士道呼喊自己的声音，琴里却低下头加快了几分脚步，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喂，你哥哥在叫你哦？”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吗？” 　　“不……需要！” 　　用力甩开陈默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五河琴里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昨天回家之后因为实在没脸面跟五河士道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所以五河琴里选择了含糊其辞的说法，只说自己从今以后就要搬到陈默家里去住了，其他无论五河士道再怎么询问，她都始终不肯吐露半个字。 　　然而让五河琴里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五河士道……那个蠢猪，自己瞎琢磨半天之后竟然露出一脸顿悟的表情，还说什么“原来琴里也到了这种时候了啊……”、“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要送给别人了，还真是让人伤感呢”之类的蠢话！ 　　等到五河琴里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站在家门口希望能够听到哥哥哪怕任何一句微不足道的挽留话语时，现实却再次给了她沉重的迎头一击。 　　“不过，那个陈默真的信得过吗？琴里，对于女孩子来说，第一次谈恋爱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哦，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才行，要不还是先打电话问问爸妈的意见吧？” 　　没错，对于五河士道来说，琴里是很重要的存在、是即使付出生命去保护也在所不惜的存在——不过这个立场却仅仅只是作为兄长与妹妹而已。 　　“魂淡老哥，我，我……” 　　——我可是，最喜欢你了啊！！！ 　　“……我最讨厌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涨红着脸大声叫喊出口是心非的话语，五河琴里无比悲愤的跑出了家门。 　　昨天的那份羞怒，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没有消退半分，所以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面对自家那个蠢得跟猪一样而且又迟钝又没脑子的哥哥。 　　“五河同学，注意表情哦……” 　　陈默一脸歉意的朝街对面因为被琴里无视所以看起来有些沮丧的五河士道笑了笑，然后带着四糸乃和时崎狂三追上已经越过自己三四个身位的五河琴里。 　　“监督者计划可是最高等级的保密条例，要是因为你不自然的反常举止而引起什么麻烦或者猜疑，那么情况可是会变得很复杂的……现在不如先跟你的哥哥问声早吧？” 　　“……” 　　随着陈默的轻声低语，五河琴里犹如竞走般闷头赶路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然后她缓慢回过头，朝街对面的五河士道露出个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微笑表情，然后元气满满的挥了挥手：“早安，哦尼酱~！” 　　“演技不错嘛，五河同学。”陈默啧啧称赞了一声，并且竖起大拇指：“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你是在讽刺我吗？” 　　五河琴里侧过目光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在她头顶，两边全黑的发带犹如兔耳般抖动了一下。 　　“唔喔~可怕可怕~” 　　看到五河琴里不爽到极点的样子，陈默随口打了个哈哈，然后左手牵着四糸乃的柔荑，右手则像是撸猫一样放到她头顶轻轻抚摸起来：“乖乖，不可以生气哦？” 　　“……” 　　如果眼神能杀人…… 　　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如果，五河琴里倒是很想给陈默点厉害尝尝，但她却并没有将想法付诸实施的勇气，也承受不起那样做会带来的后果。 　　哥哥……你可怜的妹妹这么忍气吞声的让人占便宜，可都是为了你啊！ 　　五河琴里委屈巴巴的转过目光，然后她立刻看到街对面的五河士道正盯着自己露出一脸仿佛嫁女儿般复杂的神情。 　　问：绝望是什么颜色？ 　　“——黑色，陈默的颜色。” 　　五河琴里即答：“还有蓝色，笨蛋老哥的颜色！” 　　…… 　　旧叶零落，新芽抽枝。 　　樱花飘舞的季节在昼夜一轮轮的更迭当中悄无声息过去，转眼间盛暑便已经散播着燥热的气息降临到了身边。 　　因为决定了要叛离阿斯加德的组织，所以五河琴里彻底抛弃了自己拉塔托斯克司令官的身份，而收到五河琴里叛离的消息之后，Fraxinus飞船也在Watcher部队的高压驱逐下撤离了日本领空。 　　至于驱逐Fraxinus飞船的指令，当然是陈默公权私用颁布下去的了。 　　不过严格来说，这其实也并不能完全算是公权私用，毕竟各国间的反精灵组织关系都谈不上有多友好，大家彼此相互算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所以遭到俄罗斯本土显现装置制造集团【阿斯加德】入侵的事情对于日本来说不仅不光彩，更是不可抹去的一块污点。 　　而现在，陈默主动帮总务省抹去了这块污点，高层官员们当然是皆大欢喜了。 　　“这下我可彻底没有后路了啊……” 　　因为叛离的关系，五河琴里现在已经被阿斯加德彻底拉上了黑名单，同时知道她真正履历的日本政府官员们也对她抱持着极不友善的态度，如此两面都没办法做人的恶劣情况下，五河琴里也只有在陈默的庇护之下才能够获得些许喘息的空间。 　　“——所以陈默，你可不能抛弃我！” 　　“放心吧，五河同学。”陈默轻轻拍了拍五河琴里从沙发靠背后面探出来的脑袋，另一只手翻看着一本旅行杂志：“我们可是签过协议书的，还记得吗？” 　　“哼！霸王条款嘛，我怎么可能忘！” 　　五河琴里缩回脑袋，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蜷缩起双腿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四糸乃身上划过——准确来说，应该是从戴在她左手的兔子玩偶上划过。 　　名为四糸奈的兔子玩偶，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玩偶之下，那双白嫩的小手，中指戴着的那枚意义非凡的戒指。 　　将五河琴里自认为不着痕迹的目光全部都看在眼里，陈默翻动旅行杂志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正好暑假也快到了，不如去旅游吧？” 　　“蛤……？” 　　“那就这么说定了，趁暑假去旅游吧！” 　　“蛤？！！” 　　看着一脸惊讶的五河琴里，陈默手一翻，彩照书页的旅行杂志立刻对着围坐在沙发上的三个精灵少女敞开。 　　【三十天，环游美西大地！】 第四十五章 隐者日记 　　四月十七日，雨。 　　陈默说，我可以试试看用写日记的方式记录下自己想说的话，或许对治疗结巴的症状会有好处。不过……症状，这种说法还真是有些不好听啊，简直就像是在说我有什么毛病一样，明明只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所以才总是想不出到底该怎么说才对，但四糸奈也觉得写日记或许会对我有帮助，这还是她第一次向着别人说话，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跟陈默说话的态度有些怪怪的？应该说，是别扭还是怎样吗？以前，可没见她这么毫无防备的对待过别人。 　　说起来，上次见陈默还是在五年之前，他可真是有些坏心眼，第一次见面就偷看女孩子的裙底，还说那种让人脸红的话，不过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他就已经完全不害怕精灵了，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有多大的胆量才会在空间震的时候跑出来呀？五年时间过去，虽然现在他已经完全长成大人的样子了，但那种让人舒服的感觉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之前他还说什么要做四糸乃和四糸奈的英雄之类的话，这种话可不是随便就能乱说的啊，身为人类却帮助精灵，虽然我是不怎么懂人类的事情啦，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肯定是触碰到某些绝对不能逾越的底线了吧？ 　　不过还好，最后他什么事都没有就被放回来了，听说还升了官？好像是叫【监督者】什么的吧，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监督我……说是监督，但为了争取到能让我自由留在现界的权利，他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真是的，还以为他之前说要做四糸乃和四糸奈的英雄的那句话只不过是随便说着玩玩的而已，没想到竟然是认真的吗…… 　　以后……内裤的话就穿蓝白条纹的吧？ 　　呜！不行，就算是日记，但这么写果然还是会感觉很害羞啊！ 　　四月十八日，阴雨转晴。 　　明明只是抑制灵子扩散的装置，为什么偏偏要做成戒指的样子啊！这样不就跟真的结……结婚没什么差别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都怪陈默！非要跟人家说什么“结婚”、“妻子”之类的话，害得我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那些事情！ 　　他是认真的吗？应该是认真的吧？！呜呜呜呜呜……不管了，我可已经当真了哦！以后就要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哦！一辈子都不许抛下我哦！ 　　不过，第一次见到太阳，原来阳光竟然是那么温暖的吗……温暖，这种感觉真好啊。 　　可能是跟我一样喜欢阳光的原因，四糸奈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 　　四月二十三日，晴。 　　今天陈默带我和四糸奈一起去上学了。 　　因为要保密身份的原因，所以只能委屈四糸奈在学校里面伪装成普通的手偶了……对不起啊，四糸奈。 　　学校果然是个有趣的地方，虽然大家看我的目光好像有些奇怪，而且我也不太习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但因为陈默一直在课桌下面握着我的手，所以勉强一整天下来都没有出什么差错。 　　我也清楚自己容易害羞而且胆子又小的问题，所以尽量避免跟人对视和说话了，但早课之后还是有一个同学主动过来找我聊天，他应该是叫佐井吧？剃了个很精神的圆寸头，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随时都有可能会握紧拳头大喊一声“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啊！”的热血派男生，这种积极又勇敢的性格让我很羡慕，所以努力克服了心里对陌生人的抗拒感觉，跟他说了几句话，不过之后会被表白可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呢！ 　　不行不行，四糸乃，你可是已经有丈夫的人了，要表现得更加从容一些，拿出勇气来，款款大方而又不失优雅的表示出婉拒的意思！ 　　呜……想象虽然是这样的，但想要做到果然还是有些困难呢……脸红得都能烧水了…… 　　不过陈默之后揉着我脑袋一脸平静淡然的对佐井同学亮出婚约戒指，并且说出那句“别误会，只是未婚夫而已”的时候，感觉真的好厉害呢……像是在闪闪发光一样！ 　　呜嘿嘿……要是被四糸奈知道我这么想的话，她一定会骂我发花痴了吧？ 　　五月一日，阴。 　　我看到放学之后陈默带回家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黑色长发梳成下双马尾，穿着百褶短裙和连裤丝袜，衬衫下面是高耸饱满的胸口。 　　陈默告诉我她和我一样是精灵，叫做时崎狂三，今后会和我们住在一起……老实说，我心里有些难受，感觉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虽然我知道陈默不是属于谁的东西，能够得到他的无私帮助和悉心关照，这对于不久之前还过着东躲西藏生活的我来说已经算是难以偿还的恩情了，自己没理由奢求更多，也不应该有这种想要独占他的念头，但是……胸口那种疼痛的感觉果然还是很不舒服啊。 　　不过无论再怎么不舒服，我也不会哭出来的，绝对不能再让陈默因为我的事情而陷入困扰当中！ 　　今天我下定决心要变得更加坚强一些，第一步就从接纳那个名叫时崎狂三的精灵开始吧。 　　晚餐的时候，真理子闹脾气了，她应该也是不愿意把陈默分享给其他人的吧？ 　　五月二日，晴。 　　早上的时候，陈默提起了关于他过去的事情。 　　据真理子所说，陈默是跟她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而且在进入孤儿院之前他还失忆了，所以实际上陈默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今天早上陈默说他过去肯定是个大英雄，虽然狂三认为他只不过是在说大话，而且我也能看出陈默当时仅仅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过去说不定还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嗯……不过仔细想想，五年之前陈默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罢了，又能了不起到哪里去，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 　　五月三日，晴。 　　最近烦心的事情真是一桩接一桩……家里多余的女孩子又增加了一个。 　　五河琴里，和时崎狂三一样，都是精灵，跟我是同类，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我才是陈默的未婚妻啊，为什么非要跟她们一起共享自己的丈夫？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当然，这种不懂事的抱怨我也就只能在日记里面写写了，真要让我说出口的话，可能我会把脑子都烧坏掉吧……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性格是这么讨厌。 　　不过让我感觉庆幸的是，五河琴里和时崎狂三不同，她似乎很讨厌陈默？昨晚睡觉的时候一直都没办法睡着，那种强烈厌恶的感觉几乎都要从身体里溢满流淌出来了。 　　虽然说起来或许有些令人不齿，但察觉到五河琴里真的很讨厌陈默之后，我昨晚竟然睡得很踏实…… 　　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份厌恶又能够延续多久呢？ 　　希望五河琴里能够一直坚持下去，最好永远都不要对陈默改观，就这样一直讨厌下去吧！ 　　呜……我是不是有些变坏了呢…… 　　六月二十八日，多云。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最近炎魔那个家伙整天都露出笑嘻嘻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明明刚住进来的时候还表现得那么厌恶，结果这才过了两个多月，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真是个没毅力的家伙。 　　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是会占着自己躺在陈默身上的便宜，各种亲昵的蹭来蹭去，又搂又抱，有次还把脸埋在陈默的脖子旁边贴着他睡了一整晚，真是让人羡慕啊…… 　　陈默说放暑假之后准备去国外旅游散散心，稍微……感觉有些期待呢。 　　唯一遗憾的一点就是这趟旅游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真理子、狂三，还有琴里当然也会跟着一起。 　　说起来，参考世界各地的结婚风俗，无论哪个国家，新婚燕尔的时候似乎都会有蜜月旅行之类的习惯吧？ 　　七月二日，晴。 　　客机冲破云层升上高空的时候，感觉跟主动控制着灵力飞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呢……虽然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飞机，不过看炎魔和梦魇好像都很习以为常的样子，所以我还是尽量适应着机舱里面的环境，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保持一贯羞涩低头的样子，没有像真理子一样咋咋呼呼的到处摸来摸去。 　　嗯……看到真理子又在犯傻，陈默当然没有吝啬他的巴掌，直接“啪”的一声毫不留情拍在了真理子头上，效果当然是立竿见影，但我不得不怀疑，真理子之所以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傻乎乎的样子，可能就是因为从小被陈默拍头拍的吧……嗯，这段可千万不能被陈默看到了。 　　下飞机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完全被漆黑夜幕所笼罩，不远处的候机大楼灯光通亮，像是一座由水晶雕刻而成的宫殿一样。 　　按照陈默安排的旅行日程，我们的第一站是黄石国家公园，途经落基山，在月光下徒步欣赏布莱斯峡谷壮丽的岩柱殿堂，穿越长达26千米的纽约湾海峡，最后以在广袤无垠的大峡谷国家公园中的野性骑行结束这段时长三十天的美西之旅。 　　陈默曾经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并没有错。 　　这个世界，确实很大很精彩，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风景，高山、平原、森林、沙漠、海洋……从东亚到西亚，从北美到南美，不同的习俗，不同的美食，还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事物，都值得亲身去见证和体验。 　　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旅途当中还有他陪伴在我身边…… 第四十六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噗~ 　　虽说是旅游散心，但真正经历过跨国旅行的人应该都能明白，在旅程结束归国之后，总会有那么几天或者十几天的怠惰期，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特别是当这个怠惰期与本就燥热到令人无精打采的盛夏时节碰撞到一起之后，那种无力的感觉更是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倍。 　　“哈啊……” 　　趴在沙发上露出一脸咸鱼般颓废表情的真理子边叹气边翻了个身，一条白花花的大腿抬到沙发靠背上耷拉着，白纱睡裙直接翻起到小肚子的位置，但她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走光的胖次，毫无焦距的目光径直看向窗外，都市热岛效应下，城市上方的空气微微扭曲失真，然后她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哈啊……好烦呐……” 　　另外一边的沙发上，五河琴里晃悠着双腿，目光聚精会神的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内容。之前旅行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博客上面写了篇关于沿途人文以及风景的文章，到现在为止，陆陆续续已经有好几千个人为她点赞了，而且访客留言也挺多的，所以她现在的日常活动就变成了每天盯着手机刷新博客内容。 　　一个颓废咸鱼，一个网瘾少女，至于看起来年龄最大也最成熟的时崎狂三，她现在整天都待在卧室房间里面，天一亮就拉紧窗帘，制造出人为的黑暗环境，然后不分白天晚上的看着各种漫画和轻小说，完完全全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里蹲废宅。 　　唯一让陈默觉得心里稍微安慰点的，就只剩下四糸乃了。 　　“四糸乃，麻烦你了。” 　　“啊……是！” 　　厨房内，陈默从壁橱里面取出一个不锈钢的钵盆，四糸乃轻轻挥了挥小手，透明的冰块立刻凭空凝结而出，刚好将钵盆装满。 　　要说夏天，除了沙滩、海边、游泳、西瓜之类的词汇，肯定不得不提到刨冰了吧。 　　纯净剔透的冰块刨成入口即化的冰沙，装进水晶鸡尾酒杯里面，淋上各种甜到腻人的可食用染色剂，然后再插上一根吸管……这或许就是许多女孩子对于夏季最初也是最美好的印象了。 　　刨冰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重点主要在于各种甜味添加剂的搭配，有时候哪怕是相同种类的添加剂，但根据所加入的剂量不同，最终调制出来的刨冰也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味道。 　　不过陈默所做的刨冰比街头小贩售卖的那种要更加讲究一些，因为家里没有专门准备刨冰机的缘故，所以他直接唤醒右手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体，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在冰面上，眨眼间随意领域便完成了一次收放的过程，不锈钢盆里面的冰块也被分成了左右两半，左边是细腻到几乎可以用吸管直接吸食饮用的冰沙，右边则是犹如棉絮般颗粒感稍微明显一些的冰片雪花。 　　“四糸乃，你喜欢吃甜食吗？” 　　陈默一边从冰柜里面取出各种糖浆和豆沙之类的调味品，一边朝站在旁边的四糸乃问道。 　　“嗯，喜欢……”睁大眼睛看着陈默的动作，四糸乃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不喜欢，太甜……” 　　喜欢吃甜食，但又不喜欢吃太甜，那么相比直接加入糖浆的刨冰来说，水果刨冰会更迎合她的口味。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做西瓜刨冰好了。” 　　从水缸里捞出拔了一天的西瓜，陈默切出半块放进冰箱，另外半块取瓤心跟冰沙一起放在粉碎机里面打，十秒不到，按停电源之后，西瓜刨冰就已经做好了。 　　用汤勺舀出一勺冰沙，倒进浅碟香槟杯里，顶部再盖一颗香草奶油冰淇淋球，点缀两颗樱桃，淋上巧克力和炼乳，等到陈默把制作完成的西瓜刨冰递到四糸乃手里的时候，她甚至下意识调动起寒气围绕在杯子四周，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剩下的冰沙陈默重新做了几份西瓜刨冰，而刨冰雪花他则往里面加入了各种不同的调味品，从最基础的糖稀到焦糖糖浆再到花生糊和芝麻糊，随便撒点海盐，切几颗草莓、柑橘之类的水果，搭配敲碎成细渣的曲奇饼干或者红豆沙，不仅看起来足够夺人眼目，而且味道也非常不错。 　　“唔喔……” 　　第一次吃到陈默做的刨冰，五河琴里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嘴里发出了小声的惊叹，然后再次挖了一勺被焦糖浆浸成金黄色的刨冰送入口中，感受着舌尖上那种不断融化的甜蜜冰凉，她不由得眯起眼睛露出小猫般舒服愉悦的表情。 　　“啊啦~~真是让人意外~” 　　被陈默从卧室房间里面叫出来的时崎狂三端着一杯西瓜冰沙，一边慢条斯理的品尝着，一边不忘打趣五河琴里一句。 　　“明明是炎之精灵，却喜欢吃凉食呢？” 　　“女孩子喜欢吃甜品有什么不对吗？”琴里鼓动起腮帮子，咔嚓咔嚓的用力嚼了几口冰渣：“倒是你，杀过那么多人，这种红通通的东西也能吃得下去？” 　　“当然啦，我的胃口可是很好的哟~” 　　狂三边说边舀起一勺冰沙，伸出舌尖姿态妩媚的舔了舔附着在上面的西瓜汁，然后娇笑着将勺子含入口中，那副媚眼如丝的样子，看得琴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本来因为品尝刨冰而感到舒畅的心情也被破坏了几分。 　　虽然大家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过五河琴里跟时崎狂三之间的关系却并不算太好，严格来说她们俩有些不对付，在陈默的感觉当中，这两人平时明里暗里唇枪舌剑的样子，简直就像公寓楼下那些相互争夺地盘的野猫狗一样，每次言语交锋都总是弄得满是硝烟味道。 　　而和她们比起来，真理子就显得单纯很多了，她一边被冻得“嘶嘶”的抽着冷气，一边还吭哧吭哧的一个劲往嘴里扒拉着刨冰，不清楚的人看到可能还以为是有谁要跟她抢一样……人傻乐趣多说的就是她这种家伙了。 　　不过，凉食吃多了，可是很容易会拉肚子的。 　　特别是对于体质偏寒的女孩子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陈默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翻看杂志，偶尔抬起视线瞥一眼真理子，她手里的第二杯刨冰也快见底了。 　　“真理子。” 　　“嗯……？” 　　“贪凉也要适度，过犹不及，懂吗？” 　　真理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同时手里端起了第三杯刨冰。 　　“嗯！” 　　……好的，看来她不懂。 　　陈默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的叹了口气，这傻狗还真是属狗的啊？吃不够。 　　感慨完，他也不打算再劝下去了，随手把杂志放到茶几上，然后起身去准备止泻药和胃药。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不会响的鼓你再怎么用力去敲打她，她始终都还是不会响，那不如将错就错，放任她在现实面前撞得个头破血流，自然就会懂了。 　　“胃药……找到了，止泻药……嗯？家里没止泻药了？” 　　从存放药品的储物柜前直起腰，陈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药店买点止泻药回来，这会儿才刚过中午不久，外面不仅太阳又毒又辣，被高温烘烤了一上午加一中午时间的地面更是滚烫无比，那种地气蒸腾的滋味可不好受，出趟门估计比上刑也好不了多少。 　　犹豫几秒后，陈默关上储物柜门，回到客厅从茶几上捡起刚才的那本杂志重新翻看起来，偶尔看向真理子的目光里带着无比真诚的歉意。 　　古语云，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有胃药的情况下应该不会闹得太严重，最多就是拉肚子拉到虚脱罢了……嗯，相信经历过今天的这次痛苦磨炼之后，真理子一定会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我从刚才开始就很想问了，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你请继续。” 　　“哼……稀奇古怪的……” 　　当天傍晚，从公寓楼的某层传来了少女犹如杀猪般悲天怆地的惨嚎声，痛苦中夹杂着些许悔恨，悔恨中夹杂着些许解脱。 　　久久、久久的回响着…… 　　…… 　　八月中旬的时候，隶属特务处的情报机关送来了关于新的精灵的情报消息。 　　“真是……我现在可还在放暑假吧？” 　　“能者多劳，陈默阁下还是多担待一下吧，毕竟这可是佐伯防卫大臣亲自审批并且签署的文件，再说……以阁下的身份和地位，暑假之类的东西，要是您有这方面的意愿的话，我可以帮您办理一下相关的手续，保证在不破坏您身份隐秘性的情况下……” 　　“行了，这个不需要你们操心，公事公办就好。” 　　“……是。” 　　挂断加密通话之后，陈默抓了抓头发，点开电子邮箱查看起情报机关刚刚从内线发送过来的关于新精灵的信息情况。 　　【姓名：诱宵美九】 　　【个体识别代号：歌姬】 　　【艺名：宵代月乃】 　　“还有艺名？搞什么啊……” 　　看着开头的几行文字，陈默往下拉了拉进度条，两张照片立刻从电脑屏幕中显现出来。 　　第一张是以太空卫星的视角拍摄的照片，画面十分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穿着发光服饰的少女身影。 　　而第二张照片则非常清晰，画面中，拥有银紫色长发和双瞳的可爱少女，身穿带着大量褶边与蕾丝装饰的歌姬礼服，正在聚光灯环绕的舞台上以甜美微笑的表情歌唱着，台下则是由成百上千高举挥舞的荧光棒和应援灯所组成的星光海洋。 第四十七章 逮捕歌姬与我诱宵美九何干？！ 　　作为名气正旺的顶级现役偶像，并且同时还兼具着超一流歌手身份的少女偶像歌姬，诱宵美九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特别是在暑假将尽的最后半个月里，她更是几乎连休息放松的余裕都没有了，大量高强度的反复训练，只为了九月份即将在天宫市举办的那场盛大庆典。 　　——流传自二十多年前，由当时位于天宫市境内影响力最大的十所高中共同联合进行的誓师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逐渐演变成为超大型文化祭的活动。 　　不过，虽然活动的性质与当初相比已经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层面了，但遵照传统，每年负责举办这场庆典的，依然还是整个天宫市境内影响力最大的那十所高中，所以这个文化祭庆典活动又有另外一个更加贴切的名字。 　　【天央祭】——居住在天宫市的人们这样称呼它。 　　庆典时间从每年的九月十日一直到十三日，连续举行三天，场地面积足以囊括下整个天宫广场，前来参加庆典的不只是当地居民，还有许多市外、甚至是国外游客也会纷纷慕名前来，想要一睹【天央祭】的活动盛况，各大电视台记者和媒体记者们更是犹如闻着腥味的苍蝇般络绎不绝，如此大规模的活动，即使是天宫市政府官方部门也默许了其存在的事实。 　　毕竟，市外游客人流数量的增多也会带动天宫市本体经济的增长，从最基础的食宿需求到进一步的交通需求，再到更进一步的娱乐需求和特色物产消费需求，面对【天央祭】庆典这样规模庞大而又热闹非凡的活动，天宫市能够从中获取到的实际经济效益可不是一个小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老生常谈的话题，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像【天央祭】这样热闹非凡的活动盛典。 　　虽说负责举办活动的只有十所高中，但慕名前来参加【天央祭】的学校就如同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了，根据不同学校的教学方针和治学特色不同，他们会挑选出最适合自己校情的方向，商品贩卖、成果展示、游戏摊位、舞台表演等，而在【天央祭】活动中获得最高人气的学校，未来一整年都会以王者的姿态霸临全天宫市其他所有学校。 　　对于诱宵美九来说，帮助自己所就读的高校获得这份殊荣，不仅对学校有好处，更有助于将她本就如日中天的人气向天宫市外辐射而出，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提早赶在暑假结束之前就进入了高强度的舞台训练当中。 　　“真是的……每天都把行程计划安排得那么满，最近都没有时间补充【可爱的女孩子成分】了……” 　　反手关上独栋别墅的前门，诱宵美九拖着劳累了一整天的疲惫步伐，走进厨房为自己倒了半杯冰牛奶，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的白衣红裙的演出礼服，直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边小口小口的品尝冰牛奶，一边体会着身体慢慢陷进沙发坐垫的那种舒适感觉，然后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实际上，身为精灵的她即使连续在舞台上演唱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疲惫感主要来源于反复训练的枯燥，以及不断被舞蹈老师和形体老师纠正姿势的过程，只有回到家里，她才能真正松上一口气。 　　即使是顶级的现役偶像，但想要在顶级舞台上站稳脚跟，那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啊……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要维持水准，所以顶级偶像反而比其他人更加辛苦一些。 　　半杯冰牛奶喝完，诱宵美九又继续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她取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里面全部都是各种可爱女孩的名字。 　　要不要叫一个女孩子过来“喝茶”呢……？ 　　诱宵美九认真考虑片刻后，最终理智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毕竟明天她还有一整天的排练日程，得从天亮一直忙碌到天黑，晚上难得的休息时间，还是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疲惫才比较好。 　　回到厨房冲洗干净玻璃杯，她一边浏览着手机上的网页新闻，一边摇摇晃晃走上二楼，推门进入卧室的瞬间，她脚步忽然停住了。 　　“晚上好，诱宵美九小姐。” 　　陈默坐在原本属于少女的书桌转椅位置上，点亮的台灯照出了他脸上携带着善意的微笑表情。 　　“未经同意就擅自打扰实在是非常抱歉，不过我猜想你应该是不会介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对吧？” 　　“……” 　　初时的惊愕随着陈默的一番话而迅速消散，诱宵美九白皙中带着点健康红润的脸色很快变得铁青无比，她皱眉紧盯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闯入自己家里的男人，并且丝毫不掩饰那种如同看垃圾一般轻蔑而又鄙视的厌恶眼神：“滚出去！” 　　强忍住浑身上下随着鸡皮疙瘩一同泛起的犹如见到蟑螂般的恶心感觉，以及内心不断翻涌升腾的将这个男人直接轰碎成渣的冲动——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诱宵美九接着晃了晃手机，补充威胁道：“不然我可就报警了！” 　　“……报警？好呀！” 　　然而出乎诱宵美九意料的是，面对她的威胁，男人不仅没有露出哪怕任何一丝不安或者害怕的神情，反而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边摇头边笑出了声。 　　“那你赶快报警吧，放心，我就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会跑的。” 　　陈默是真的被诱宵美九逗笑了，这位精灵小姐似乎还不太清楚她自己的身份对于日本高层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现在竟然还信誓旦旦的威胁说什么要报警？ 　　报警干嘛，抓她自己吗？ 　　而看到这个私自闯入自己家里的男人如此反常的举止和态度，以及他脸上那副有恃无恐的平静表情，诱宵美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厌恶感，厉声质问道：“私闯民宅，你就不怕警察来抓你吗？！” 　　“不，不……诱宵美九小姐，我这可不算是私闯。” 　　伸手在外衣的衣兜里摸了摸，陈默掏出两张叠在一起折过几次的白纸，并且当着诱宵美九的面拆开，露出记载在其中的文字内容。 　　搜查证。 　　以及逮捕证。 　　“什……？！” 　　“请不要这么惊讶，诱宵美九小姐。” 　　看到诱宵美九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陈默随手把两张证明文件放在书桌上，笑了笑说道：“由国会三大最高议院共同投票决定，厚生劳动省拟定，军事防卫大臣亲笔签署的搜查证和逮捕证，没有比这个更正规的文件了。” 　　“你、你究竟是……？”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从书桌前站起身，陈默又在衣兜口袋里摸了摸，取出自己的军衔肩章和资历胸标，佩戴工整后忽然收敛起脸上多余的表情，“胯！”的一声从平时松松散散的姿势瞬间站成了一根刚硬笔直的挺拔标枪，作为从原AST对精灵特种作战部队里走出来的尖锐精兵，他的军姿即使是放到军事教科书里面去作为标准模板都绰绰有余了。 　　“我叫陈默，目前隶属于国会中央议院与总务省、法务省、防卫省共同进行统辖的【监督者】机关，阶位上将，现在奉命将你逮捕。” 　　上将……？ 　　诱宵美九视线落在陈默肩头佩戴着的四花肩章上，她平时虽然不怎么关注军事类的东西，但至少也是知道军衔等级划分的标准的，而图案只有四朵花的肩章，正是上将的军衔标志。 　　下一刻，她忽然间回过神来。 　　“等……等下！逮捕？为什么……为什么要逮捕我？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吧！” 　　“真的没有吗？” 　　陈默目光径直注视向诱宵美九银紫色的双瞳，因为进入公事公办的阶段后他脸上表情完全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再加上他从小就发育迅速的高大身架，所以即使是目光接触也给诱宵美九带来了仿佛窒息般的巨大压迫。 　　然后陈默开始背诵起情报机关发送给他的关于诱宵美九的个人资料。 　　“诱宵美九，前十五年的人生一直都平平无奇，说是平平无奇其实也是夸奖的说法，实际上就算说是一无是处也毫不过分，才能平庸，性格平庸，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趋势，但在十五岁时却被星探发掘出来，因为声音清脆甜美，所以作为偶像歌手出道，艺名宵代月乃，本来拥有大量的歌迷粉丝，未来道路应该是星光遍地，一片坦途，然而实际上却因为拒绝了电视台制作人的潜规则交易要求，所以遭到了舆论攻击和抹黑，名气也跟着一落千丈……” 　　听到陈默提起自己曾经的黑历史，诱宵美九眼中不住流露出寒冷到仿佛坚硬冰块般的凶恶视线，强烈的憎恨甚至让她险些没控制住身体里面翻涌沸腾的灵力狂潮，而且即使只是瞬间的失控也让她身上穿着的礼服裙摆犹如遭到狂风吹拂般剧烈摇晃了一下。 　　这种不自然的现象让陈默稍微抬了抬眼皮，不过他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仿佛全然没看到般继续说道：“半年前，那位曾经想要潜规则你，失败后又发动舆论抹黑你，对你造成恶劣影响的电视台制作人跳楼自杀了……诱宵美九小姐，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感想吗？” 　　“死得好啊！”诱宵美九咬牙切齿地露出个报仇成功之后的畅快笑容：“像他那种人渣，就应该通通都去死！跳楼真算是便宜他了！” 　　“这么说，看来你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啊？” 　　“那个人渣跳楼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难道不该死吗？” 　　“别误会，那位电视台制作人到底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不过……” 　　陈默忽然上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情理是情理，法律是法律，诱宵美九小姐你也应该懂得法不容情的道理，杀人就是犯法，而且还是性质最为恶劣应当被判处重罪的刑法，这跟对方该不该死无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政府派遣的精灵对策部门在那位电视台制作人死亡的地点做了灵子分析，结果发现附近的灵力含量指数远远超过了正常水准好几个档次，而且与一个识别代号为【歌姬】的精灵初次现界时所引发的空间震是同源灵力……” 　　“那你去抓那个歌姬啊！抓我干什么？！！” 第四十八章 能够被大众所接受的办法 　　“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 　　时间是在陈默潜入诱宵美九住所，并且与她进行过“友好”商谈的两个小时之后，新建Watcher部队的一间会议室里，他将一纸协议书和一支原子笔轻轻推递到了诱宵美九面前。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承诺啊，所以我从不相信任何承诺。” 　　听到陈默犹如闲聊般侃侃而谈的话，诱宵美九脸色并不好看，之前提起关于电视台经纪人的时候她就暗自觉得有些不妙，后来面对陈默列举出的一个又一个铁证，她只能满怀挫败感地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代号为【歌姬】的精灵，并且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监督者乙方协议条款】 　　洁白纸张在台灯的灯光下被照得有些晃眼，诱宵美九逐条浏览着协议内容，细长的眉毛逐渐紧皱起来。 　　直到她看见其中就连睡觉也必须保持身体接触的那一条时，终于忍耐不住心中升腾的怒火，手掌砰的一声用力拍在了金属方桌上。 　　“睡觉的时候也必须保持三个以上的身体接触点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默瞥了眼诱宵美九怒不可遏的表情，无奈的摊了摊手道：“精灵现界对于身体机能孱弱的人类来说可是足以致命的事情，所以监督条款也必须方方面面都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才行，况且，拟定这份协议内容的人又不是我，朝我生气没有任何作用，希望你能够理解这点，诱宵美九小姐。” 　　“……” 　　诱宵美九不说话了，她只是用冰冷到仿佛在冒着寒气般充满敌意的目光紧盯着陈默脸上平静淡然的表情，半晌后才讥诮开口道：“就算如此，但能够占着这份协议的便利，光明正大和像我这样的精灵少女一起睡觉，你肯定很高兴吧。” 　　虽然是在询问，但诱宵美九用的却是陈述式语气。 　　男人不都是这样一群下流低贱而又贪婪好色的生物吗？ 　　简直就像蟑螂一样恶心…… 　　“高兴？” 　　陈默闻言一愣，然后他颇为苦恼的摇了摇头道：“你是和我签订监督协议的第四个精灵，要是再加上你的话，我家的床可就真的有些挤不下了，所以待会儿处理完你的事情之后我还打算去申请经费换个房子呢，不过材料审批再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才能通过，然后等专拨的经费款项到位又要一个多月，来来回回又费时间又费精力，就为了能给你腾个位置出来睡觉……” 　　说到最后，陈默不无感慨的叹息道：“诱宵美九小姐，老实说，我还真希望你能够一直将自己的身份完美隐藏下去，这样我也能够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惜……你的保密意识实在是太差了。” 　　“你……！” 　　听到陈默的抱怨，诱宵美九瞬间瞪大眼睛，容貌姣好的脸颊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保密意识太差、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不就是在说嫌她麻烦吗？！ 　　不，不……认真想想，一个生理和心理都很正常的男人，会因为自己身边同床共枕的美少女数量太多而感到苦恼吗？ 　　绝对不会的吧！ 　　或者换个说法，他……真的正常吗？ 　　一念及此，诱宵美九视线不由自主往下瞟了一眼，而她这个自认为隐蔽的动作当然逃不过坐在金属方桌对面一直注视着她的陈默的眼睛。 　　“诱宵美九小姐，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待男性的，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点。” 　　陈默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满脸认真严肃的表情说道：“我今年才刚满十四周岁，而根据资料记载，你已经十七岁了，对于年龄比自己大三岁的老女人，我根本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老……女人……？” 　　诱宵美九表情抽搐了一下，从十五岁出道的时候开始，她主打的就是“青春美少女偶像歌姬”这个卖点，直到后来遭遇舆论风波，也仍然有很多歌迷粉丝都记得，曾经在舞台上出现过这么一位青春少女偶像歌姬，被其他人称呼为“老女人”，这确实还是头一遭。 　　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打消我的警戒心吗……？ 　　诱宵美九深深凝视着陈默的双眼，然而精灵敏锐的感官却告诉她，这个人完完全全没有撒谎，他说的就是心底里真正的想法。 　　好的，看来并不是欲擒故纵…… 　　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种莫名的挫败感呢？ 　　“现在可以签了吧？” 　　陈默弯曲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将诱宵美九从各种杂乱的思绪当中唤回神来。 　　但她提起笔之后却迟迟没办法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算知道了陈默和其他男人不同，他是真的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兴趣，但诱宵美九依然还是讨厌和男性进行过于亲密的接触，更何况同床共枕已经不能光是用“过于亲密”的说法来形容了……通常来说，异性之间只有一种情况才会睡在一起。 　　看到诱宵美九笔尖停顿在纸张上方，并且脸上还露出阴晴不定的复杂表情，陈默只好再次出声提醒道：“诱宵美九小姐，不要忘记你现在的立场。” 　　立场……？ 　　诱宵美九闻言表情略微恍惚了下，然后她才理解过来陈默话里所说的意思——作为人类一方的立场。 　　精灵在这个世道下，是没办法独自生存的。 　　父母亲戚也好、朋友闺蜜也好、歌迷粉丝也好，一旦自己身份暴露，这些东西全部都会成为昨夜花火，犹如泡沫般消逝在阳光底下，名为“诱宵美九”的存在将会彻底死去，只剩下代号为【歌姬】的精灵，如同幽魂般游荡在世间的阴影当中，并且从此以后都只能在人类的攻击与追捕之下过着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涯。 　　签下协议，她依然还是那个站在舞台上风姿绝代的顶级偶像歌姬宵代月乃。 　　而如果不签，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彻底消散如烟。 　　“要是你真的不想签署这份协议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会拦你。” 　　“我签……” 　　想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选择之后，诱宵美九咬咬牙，手中捏着的原子笔飞快在签名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识时务者为俊杰。” 　　收回协议书，看着最下方字迹清秀素雅的“诱宵美九”几个字，陈默满意的笑了笑，随手甩给诱宵美九一张地址名片卡，然后就转身打算离开房间。 　　“喂！等……等下……！”诱宵美九从桌面上捡起名片卡，有些迷茫的朝着陈默的背影叫喊了一声：“我，那个……协议里不是说我不能离开你的视线吗？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你弄备份档案啊……另外，协议内容说的是非不可抗力情况下，每天不能让你离开我视线超过两个小时，而像你说的那种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的，那叫连体巨婴。” 　　陈默说完就直接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会议室房间，只剩下诱宵美九一脸恍惚表情的呆坐在金属方桌后面，目光愣愣地注视着手里名片卡上的一行地址。 　　【南甲町 荒井部商业街 公园街区 7栋5-1号】 　　“啊，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 　　就在诱宵美九盯着名片卡上的地址出神的时候，陈默忽然又从会议室门口折返了回来。 　　“哈……？” 　　看到精灵少女后知后觉般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陈默轻快微笑道：“恭喜你，诱宵美九小姐，从今往后你也算是国家公职人员了，不用再为自己身份暴露的问题而提心吊胆的感觉如何？而且在取得我同意的情况下，就算使用属于精灵的力量也是可以的哦，事后还会有专门的扫尾部门来帮你清理痕迹，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陈默说完就再次离开了，看着重新变得空荡荡的会议室门口，诱宵美九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最终长长叹息了一声。 　　如释重负……吗？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自己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吧。 　　权当是挽回损失了…… 　　…… 　　离开Watcher的灵子抑制室之后，陈默朝守候在门外不远处的值岗少女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关闭了房间里面的灵子扩散抑制装置。 　　之前在给诱宵美九观看监督者协议条款的时候，这个装置就已经是处于开启状态了的，一旦她因为受到刺激或者不满条款内容而召唤出灵装，那么整个房间里面的灵力场就会被抑制装置固化成闭环状态，直接将她的个人灵场击碎。 　　这种新技术还要多亏了四糸乃、狂三，以及琴里的帮助，在每天随时都能够有条件近距离观察精灵的情况下，精灵对策部门里的那些研究员们也取得了不少技术成果，大型灵子扩散抑制装置就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项。 　　而对于将这种技术用在诱宵美九身上，陈默丝毫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毕竟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他打开电脑办公软件，输入完关于诱宵美九的个人信息之后，又另外新建了一份空白文档。 　　【关于“歌姬”所代表更深层次价值的相关看法——既“监督者”计划之后，人类与精灵能够真正实现公正平等原则下和谐共处道路的深度论述（绝密-A）】 　　几十分钟后，复查完内容无误，陈默将两份文档压缩进同一个文件里面，直接加密发送到了佐伯防卫大臣与总务省和内阁官房的理事人邮箱里面。 第四十九章 彼此交叠的梦想，会绽放出美丽的花吧 　　清晨。 　　陈默遥望着远方天际浮现出的一抹鱼肚白，右手轻轻转动起左手端着的托盘上摆放的咖啡杯，丝丝缕缕牛奶与咖啡混合的香甜味道不断钻进鼻间，让他露出平静安宁的细微笑容。 　　此刻时间已经从八月中下旬辗转到了九月初，诱宵美九刚开始搬进家里的时候，晚上和陈默睡在一起总会出现非常严重的不良反应，全身冰凉、颤抖，四肢僵硬，就连大口喘气都做不到，但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过去，诱宵美九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和陈默睡在一起的感觉。 　　咖啡杯里的咖啡喝到一半，陈默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唏嗦轻响，紧接着是一个温热娇小的身躯从背后抱住他。 　　“陈、陈默……” 　　“早上好，四糸乃。” 　　将咖啡杯里剩下的咖啡全部一口饮尽，陈默转身看着少女低垂脑袋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而对于他的抚摸，四糸乃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猫咪般顺从的表情，并且还享受的晃了晃小脑袋。 　　真是可爱啊…… 　　虽然这样一幕陈默早就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每次再见时他依然还是会发自真心的如此感慨一句。 　　上午七点钟，天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陈默弄完早餐的时候，餐桌周围已经等候了一圈少女们，就连平时雷打不动要一直睡到陈默去叫门为止才会转醒过来的真理子，今天也难得自己起床了一次，洗漱完之后规规矩矩坐在餐桌旁边的位置上等候着。 　　不过陈默看到真理子时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只是一脸平静淡然的说了句“开动吧”，然后就在餐桌主位坐下，夹起一根油条边喝豆浆边咀嚼起来。 　　九月初，学校开学，今天正是举办入学式典礼的日子，所以哪怕是像真理子这样没心没肺没头脑的三无人员，也不敢赖床耍小性子。 　　吃完早餐，把碗筷刷洗干净，陈默换上一身雨之田中学的二年级校服，藏青色制服将他本就高大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更加英气逼人，而袖口和领口分别是深咖啡色与黑金色的描边，立刻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气度雍容的沉稳感觉。 　　与男生制服相比，雨之田中学二年部的女生制服在上衣设计上几乎没做任何改动，只是稍微收了下腰，使其能够更加清晰的凸显出女性柔软的身体曲线，下身则是纯色的百褶及膝短裙，刚好能够与过膝袜或者高筒袜无缝衔接，保证绝对不露出任何一丝可能会引人想入非非的白皙肌肤。 　　但中学女生，实际上很多都已经开始有了追求美与展现自身的初始需求，所以她们大多都会将裙腰部分往上卷几圈，这样一来，原本的百褶及膝短裙就变成了露出白生生大腿的普通百褶短裙，更有些叛逆期来得过早的女生，她们仿佛相互炫耀般攀比着谁的裙子卷得更短，最后活生生把及膝短裙卷成了齐臀短裙，走路稍微迈大一点步子都会直接露出胖次。 　　当然，陈默身边的几个精灵少女显然并没有那种不良爱好，四糸乃就不说了，虽然外表确实幼得不行，但实际上却是跟时崎狂三一样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现界了的老牌精灵，五河琴里好歹也是担任过军事间谍组织【拉塔托斯克】司令官的人，心理年龄跟那些小女生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而身为顶级少女偶像歌姬的诱宵美九就更不用说了，再大的场面她都见过，再大的风头她也出过，像那些叛逆小女生一样用卷裙子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或者博眼球，这种做法对她来说完全就是自降身份了。 　　不过诱宵美九穿在身上的校服却不是雨之田中学高中部的制服，她穿着的是龙胆寺女子学院的学生制式服装。 　　“下午放学再见吧，路上小心。” 　　“嗯……那个，你也是。” 　　离开公寓楼，陈默带着四糸乃、琴里，还有狂三与诱宵美九道别，然后彼此沿着不同的方向朝学校走去，头顶高空的云层当中，立刻就有两个Watcher部队的值岗少女单独跟着诱宵美九离开了。 　　监督者条例当中规定的监督标准——非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必须保证每天二十二个小时以上的监督时间，而如果遇到什么不可抗力的话，那么负责监督精灵的人数至少也要是两人或两人以上才行。 　　至于说为什么诱宵美九不转校到雨之田中学高中部，非要一直留在龙胆寺女子学院的理由，除了对学校的感情因素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其实是个喜欢搞百合的拉拉…… 　　开玩笑的，虽然诱宵美九确实是喜欢和各种可爱的女生搞百合，但这显然构不成理由，况且她也不是那种拎不清轻重的人，真正让她不愿意转校的原因，是因为九月份即将到来的那场一年一度盛况的超大型活动—— 　　【天央祭】庆典。 　　举办范围包括整个天宫市境内所有的学校和义务参加的乐队团体，并且以此为辐射中心将影响力播撒向整个日本全国，如此大规模的表演活动，即使是像诱宵美九这样人气正旺的当红偶像歌姬，也不敢说自己百分百就能够稳操胜券夺冠获胜——所以一旦她获得了天央祭第一的优胜殊荣，那么连带着她本就火爆的人气也会再次迎来一个井喷期，真正火得大红大紫、火得一塌糊涂。 　　而为了准备这场盛典，诱宵美九早在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就在跟龙胆寺女子学院进行整日连轴转的辛苦训练了，各方面已经磨合到了极限，这个时候叫她转校到雨之田中学高中部来显然是不现实也不人道的做法，所以陈默对此也没有强求，他自认为还是相当通情达理的，不过监督者条款里所规定的额外监督力度就少不了了。 　　“距离天央祭庆典还有九天，无论如何……这次我们一定要夺取到最终的胜利！” 　　据说曾经是一流偶像，不过现在已经退役下来的声乐老师握紧拳头发誓一样说道，因为用力过大，她的整个手臂都在轻微颤抖着，看向舞台上那位正在不断排练着演出过程的歌姬少女的目光当中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天央祭，作为天宫市本地人出身，应该没有谁不知道这个盛典的名字，声乐老师当然也不例外，从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对于天央祭的认知就是很热闹，后来再大一点又多了两项苹果糖和捞金鱼，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对天央祭的认知也越来越深，直到初中那年，她被天宫广场中心搭起的那座巨大舞台吸引住了，当时的天宫广场还没有建造小巨蛋，所以舞台也是露天的，灯光架上无数电子霓虹交错闪烁，庞大的外放音响奏出节奏激昂的鼓点声，一袭艳红如火般华丽礼服装束的少女登上了舞台，初开口就让她心醉神迷。 　　那个少女同时也是当年的天央祭总冠军，叫什么名字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唯一记得的是少女身穿的火红长裙。 　　后来声乐老师之所以会选择作为偶像出道，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因为受此影响，真正成为一流偶像之后，她也踏上了天央祭的舞台，穿着一袭记忆当中的那身火红礼服长裙，然而最终却并没有成功夺得冠军，这不得不说是她多年来心底里一个始终无法迈过去的疙瘩。 　　——但现在，弥补的机会出现了。 　　诱宵美九……这个少女拥有比她当初更加出色的天赋。 　　论形体，她身材高挑而又婀娜，胸部大到甚至可以用来当做武器的程度，而那弧度优美的纤长双腿，穿上白色丝袜与水晶高跟鞋之后，简直就是所有男人梦中才会出现的绝世尤物。 　　论声乐，她的嗓音独具一种奇特的质感，清脆如山间叮咚作响的溪水泉流，婉转如檐下拂动风铃的回廊微风，当她用这样的声音唱歌的时候，那些轻快跃动的音符仿佛拥有了实质，一个个跳入心窍之间，令人听之不忘。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诱宵美九，这个两年前便已经出道，如今更是成长为了顶级偶像歌姬的少女，竟然难得的保持了一份清纯……声乐老师是过来人，这个圈子里到底有多么肮脏不堪，以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阴暗角落，她全都一清二楚，所以当她发觉诱宵美九竟然还保留着纯洁的第一次时，才会更加感到如获至宝。 　　要让她成功…… 　　不，不对，她一定可以成功！ 　　因为她跟自己不同——她比自己更强！ 　　“…… 　　追いかけている夢は白い鳥のようで自由で誇りに思っています 　　遅かれ早かれ、夢さえも花が咲くだろう——————！！！” 　　舞台上，灯光旋转汇聚到少女身上，腰间装饰着花朵与丝带的礼服仿佛发光一样反射闪耀着纯白微芒。 　　少女嘹亮清丽的歌声在舞台上空交错、盘旋、回响，飘荡出很远…… 第五十章 不想做音乐家的学生不是好将军 　　“天央祭啊……” 　　九月八号，距离天央祭正式开幕还有最后一天。 　　等家里的几个女孩子都依次洗漱完过后，陈默泡了个澡，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只穿条黑色短裤回到了客厅。 　　“不过，既然只是公演性质的庆典活动，那不管最后能不能获得第一的名次都无所谓吧？” 　　“才不是无所谓呢！” 　　诱宵美九情绪有些激动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表情充满认真的纠正着陈默的说法：“虽然确实是没有设置什么特定的奖项，但如果能够在天央祭上取得最终优胜的话，这可是很厉害的一件事，即使是成名的一线偶像或者歌手，要做到取得天央祭桂冠的壮举，也绝对不会轻松哦！” 　　“一线偶像吗？” 　　陈默擦干净头发上沾染的水渍后随手把毛巾抛到桌上准备待会儿再收拾，同时一针见血道：“但你的人气应该已经超过那些一线偶像的程度了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啦……” 　　诱宵美九表情一垮，整个人重新坐倒回了沙发上面，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感说道：“不过我这也是第一次登上天央祭的舞台表演，所以实际情况到底会怎么样，我心里也没有底啊。” 　　“安啦安啦，你以前的表演我也看过几次，不都挺好的吗？” 　　陈默并排坐到了诱宵美九旁边，边说边点开了手机里面保存的一个视频，漆黑舞台上，被聚光灯照亮的少女正在全神贯注地歌唱着，台下是犹如山呼海啸般的歌迷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不得不说，诱宵美九作为超一线级别的偶像歌姬，她的各项硬性实力都绝对配得上“超一线”这个级别的评价，无论是配合灯光移动的脚步，还是分辨度极强的清脆歌声，都为她营造出一种充满魅力的舞台气场。 　　要说唯一稍显不足的地方…… 　　“就是歌差了点。” 　　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看了几分钟过后，陈默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歌……？”诱宵美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嗯，就是感觉歌有点拖你的后腿，没办法让你完美展现出超一线等级歌姬应有的舞台统治力。” 　　“说得这么轻松的样子……但优秀的歌又不是大白菜，说有就能有的……” 　　“有。” 　　“……什么？” 　　“我说，有。” 　　陈默放下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以充满不容置疑感觉的强硬口吻说道：“几首歌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你这次打算在天央祭上唱什么类型的歌？” 　　“啊……大概，就是歌唱努力，热血，还有青春吧……”诱宵美九呆滞说完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下……你的意思是，有办法帮我弄到质量优秀的歌吗？” 　　“差不多吧，不过你的理解有些问题。” 　　陈默点点头，并且纠正了诱宵美九语意里误会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我亲自帮你写歌。” 　　“亲自……帮……” 　　诱宵美九瞳孔放大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嗯？没开玩笑啊。”陈默理所当然的看了诱宵美九一眼，随即露出你占大便宜了的表情：“能让我亲自出手写歌，这可是第二次，好好心怀感激的收下这份礼物吧。” 　　“那，第一次是……？” 　　“第一次是在我八岁的时候。” 　　陈默满脸追忆缅怀之色感叹道：“那个时候我还生活在孤儿院里面，院长妈妈让我为孤儿院年终的表演多添一个节目，所以我就写了首歌，专门歌颂孤儿院里的生活，歌曲名字就叫孤儿乐园……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孤儿……乐园……？ 　　听到陈默谈论起自己曾经的光辉事迹，诱宵美九感觉有些想笑，但她尽量压抑住了嘴角上扬的冲动，随即就准备婉拒陈默好心帮助的提议。 　　“那个，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啊？看你眼神就知道你信不过我。” 　　好吧…… 　　虽然被人说破心思感觉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诱宵美九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她索性直接挑明了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怎么样？想要先把歌写出来给我看看证明自己吗？” 　　“证明自己？又不是中二病，我干嘛要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陈默摇了摇头，用毫无慈悲的冷酷视线看着诱宵美九说道：“这次的天央祭你必须唱我写的歌，要不然就直接弃权好了。” 　　“什么？！” 　　诱宵美九闻言一愣，然后立刻拍案而起，漂亮的银色双瞳投射出怒火中烧的愤懑目光：“凭什么？这不公平！” 　　“就凭我是你的监督者。” 　　正面直视着诱宵美九怒火熊熊的目光，陈默一脸不为所动道：“而且诱宵美九小姐，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相信你看过我写的歌之后，一定会很感激我的。” 　　“感激你个头啦！！！”诱宵美九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怒视着陈默说道：“要是你能写出什么好歌来，我就……” 　　“就怎么样？”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诱宵美九小姐，有些时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才比较好哦。” 　　“你……！” 　　诱宵美九本来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话说绝，但听到陈默这话，她立刻就不再犹豫了：“好，要是你能写出让我满意……不对，要是你能写出让我拍案叫绝的好歌来的话，我就和四糸乃一样，嫁给你这个狂妄的家伙好了！” 　　“嫁给我？” 　　陈默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随即他又有些可惜的摇头道：“不行啊，诱宵美九小姐，日本可是一夫一妻制的国家，如果同意让你嫁给我的话，那我岂不是要抛弃四糸乃了吗？别看我平时看起来这么混不吝的样子，但实际上我可是个始终如一的负责任的好男人哦。” 　　“好男人？”诱宵美九止不住的冷笑起来：“你说的好男人，就是趁女孩子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摸进人家房间里面，大半夜威胁别人和你签订不平等协议，每天都跟三四个女生同床共枕？如果是的话，那你还真是个好男人呢。” 　　“啊，这……” 　　被诱宵美九揭短，陈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不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嘛……” 　　“是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确实是过去的事情了呢。” 　　被诱宵美九阴阳怪气的话和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陈默直接快刀斩乱麻道：“总而言之，你想要嫁给我肯定是不可能了，还是换个赌注吧。” 　　“鬼才想嫁给你啊！” 　　“你刚才说的难道不是要嫁给我吗？” 　　“我说的是，你要是能够写出让我拍案叫绝的歌的话，那我就嫁给你好了，才不是想要嫁给你呢！少在那里偷换概念！” 　　“都一样啦……” 　　“我呸！” 　　看着被自己气得快要发狂的诱宵美九，陈默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那不如这样好了，赌注改成从今往后家里的饭菜都交给你做怎么样？” 　　做饭…… 　　诱宵美九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根本不会做饭。 　　事实上，不止是做饭，在迄今为止一十七年的人生里面，她真正擅长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唱歌，除此之外她基本什么都不会。 　　但看着陈默促狭的眼神，诱宵美九还是点头同意了：“好，一言为定！但如果你输了的话，家里的饭菜就……就……” 　　说到这里时，她忽然卡住了。 　　似乎……家里的饭菜本来就是陈默负责在做的吧？ 　　“怎么样，想清楚了吧？不管最后是输是赢，我都不会吃亏的。” 　　陈默嘿嘿笑了两声，绕过沙发，朝卧室走去。 　　“走吧，美九小姐，厨娘生活其实也并不算太糟糕的，要始终记得心怀希望嘛。” 　　“哼……” 　　跟在陈默身后，诱宵美九轻轻哼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还信心十足的心态，此刻却忽然有些动摇起来。 　　写歌。 　　而且还要是符合舞台表演性质，以努力、热血、青春等元素为核心，足以令人拍案叫绝的歌曲。 　　这种歌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想出来的，要么是极为罕见的灵光一闪下的妙手偶得，要么就是费尽心思钻研打磨，用时间与心血去浇灌才能编写出来如此足以传世的经典歌曲。 　　不过对于陈默来说，这个过程就要简单很多了。 　　“写什么歌好呢……” 　　盯着桌面上铺开的白纸，陈默略微思索片刻，很快便从脑海中浩如烟海般的庞杂记忆里选取出了合适的歌曲。 　　【only my railgun】 　　中性原子笔在洁白纸张上快速留下一行行碳黑字迹，一边填词一边对照着歌词谱曲，陈默手上不停，很快就抄录好了歌词，递给诱宵美九道：“看看这首歌，应该足够符合你的要求了。” 　　“这么快？” 　　接过歌单，诱宵美九习惯性低声哼唱起了曲谱上的调子，同时视线从歌词上逐行掠过，忽然，她蓦地瞪大眼睛：“这……这歌……！” 　　“怎么样？感觉很不错吧。” 　　陈默满脸得意之色地看着诱宵美九，轻轻吹了声口哨说道：“放心，我会好好教你怎么做菜的，美九厨娘小姐。” 　　昨天返校，事情有点多所以就断更了，待会儿晚点会有更新补档 第五十一章 摇曳起舞吧，精灵偶像歌姬！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随着天央祭庆典举办时间的越发逼近，各个高校的赛前准备工作都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最终阶段，而在不断重复的排练当中，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活动正式开幕的那天。 　　在这个曾经被肆虐的空间震彻底摧毁，并且往后数十年间都一直被精灵所带来的恐惧笼罩的地方，由人们渴望和平的愿景所引发出来的对于精神文化娱乐的强烈需求，使得天央祭这种大型活动的传播范围远远超出了活动本身应有的影响力，所以即使是像诱宵美九这样超一线等级的人气偶像歌姬，也绝对能够从天央祭的庆典活动当中获得丰厚的人气反馈。 　　而那些一流，二流，甚至是根本没什么名气，连三流都算不上的歌姬或者偶像，她们更是做着一炮而红的美梦，希望能够通过天央祭的舞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逆袭成为影响力遍布全市甚至是全国的顶级偶像，成功实现一步登天的奇迹壮举。 　　来自市内以及市外各地的游客们汇聚到天宫广场，为期整整一周的天央祭庆典就将在这里举行。 　　小巨蛋。 　　作为经历过灾后重建的超级城市，天宫市有不少景点和设施都与国际一线接轨，小巨蛋正是其中之一。 　　小巨蛋位于天宫市主城区的天宫广场正中央，原本这里是没准备建造巨蛋的，不过因为每年一度的天央祭都会选择在这里举行，所以随着天央祭的规模和影响力逐年加大，市政管理部门也特地向厚生劳动省提交了相关文件，申请拨款建造了足以容纳数万人共同观礼的小巨蛋。 　　虽然小巨蛋的名字前面有个“小”字，但它实际上已经超越了曾经东京巨蛋的规模，其内部划分出来的四个展览会场，每个都足以容纳数千人就坐，完全饱和的情况下甚至能挤下一万人，而它之所以会被叫做小巨蛋，也只不过是当地人叫顺口了的名字罢了，就像父母称呼孩子一般都会叫小名一样，真正在官方文件当中，小巨蛋其实有着【天宫市巨蛋】这样正式的名称。 　　小巨蛋内部共有前后左右四个展览会场，中央是个巨大的舞台，各种设施非常齐全，无论怎样的演出都能够满足，因此很受偶像和歌姬们的青睐，事实上，每一届的天央祭都不乏有成名偶像歌姬跑来进行义务公演，而看着那些经过专业级训练，并且多次登上过舞台的成熟偶像歌姬，与各色还在校园里在读的青涩jk少女们同台竞技演唱，不得不说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 　　这也是天央祭之所以会一年比一年火爆，来往的游客也一年比一年多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清晨，抵达小巨蛋外时这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隔着车窗玻璃，无数身穿不同学校学生制服的少年少女从车外穿梭而过，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神色，诱宵美九此刻倒还算比较冷静，她毕竟是已经出道两年多的顶级偶像歌姬，再大的场面都曾经见过，更别提只是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学生面前演唱了。 　　不过诱宵美九习以为常的场景，看在陈默眼里却是让他颇感新奇起来。 　　讲道理，从他能够记事情的时候开始，第一眼所见的就是孤儿院值班老师打开门看到他时那一脸见鬼一样被吓得不轻的表情，然后就是院长妈妈长达半个小时的反复询问和安慰，在他的印象当中，同时面对的人数最多的一次还是在雨之田中学的开学典礼上，那个时候他作为新生代表，登上大礼堂讲台，对着一千多人的师生进行了一番陈词滥调的开学演讲。 　　而现在聚集在小巨蛋外的人数，早就已经不止一千个人了。 　　“这么多人，真热闹啊……” 　　盯着车窗外面的学生游客们看了片刻，陈默忽然开口问道：“要是他们突然想上厕所怎么办？” 　　“上——咳咳！” 　　诱宵美九被陈默的话给呛了一下，旋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同时想上厕所嘛？而且会场里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公共卫生间，所以根本不会出现想上厕所却找不到地方的问题！” 　　“哦……原来如此，我懂了。” 　　陈默点点头，视线突然落到诱宵美九身上：“那要是你想上厕所呢？比如说在表演的时候……” 　　“上你个头呀！！！” 　　陈默话还没说完，就被诱宵美九涨红着脸打断了，她甚至被气得呼呼喘起粗气来，目光满是愤怒的紧盯着竟然对自己说出“表演的时候想上厕所怎么办”这种不解风情的粗俗问题的家伙，半晌后她又无奈移开了视线。 　　“精灵不需要上厕所！” 　　“嗯？” 　　陈默感觉有些惊讶，他轻轻拍了拍四糸乃的小手，然后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五河琴里和时崎狂三：“真的是这样吗？” 　　“你、你看我干什么？！”五河琴里脸立刻红了起来：“别指望我回答你这种问题，简直莫名其妙！” 　　“啊啦~” 　　时崎狂三动作优雅的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贴住嘴唇，但她却只是一个劲的笑，并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那，那个……”四糸乃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陈默一眼：“要是……你真的、真的想看……的话……我，可以……尿……尿给你……看……” 　　“算了吧，我也就是说着玩的，不必太当真。” 　　陈默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在精灵到底需不需要上厕所问题上纠缠下去，不过按照他的直觉，精灵大概确实是不需要上厕所的，但有时候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上午八点整，巨蛋入口开启，等候在最前方一号展览会场外的人群鱼贯而入，巨蛋顶部半透光材质的顶盖随之转换为深蓝色挡光模式，中央舞台蓦然陷入昏暗的同时，四周聚光灯亮起。 　　“各位来自不同高校的同学们，还有远道而来参加本场盛典的宾客们，谨代表组织此次天央祭活动的十所主场学院，我隆重宣布！” 　　装设在天花板附近的扩音器内传来天央祭活动总执行委员长的高声宣言： 　　“——第二十五届天宫市高级中学联合文化祭天央祭，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各个会场立即笼罩在一片拍手声与欢呼声之中，紧接着便是从中央舞台上传来的激昂前奏音乐。 　　灯光师就位，调音师就位，专业级乐队在舞台后方随时等候着演奏指令，而听到前奏声响起的同时，四个展览会场内，数万人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第一场表演，宣告着本次天央祭活动正式开幕的首曲献唱，对于情绪高涨的学生与游客们来说，这种不断膨胀的期待感，每分每秒都在增强。 　　而站在台下的黑暗当中，已经换上一身火红礼服的诱宵美九握紧话筒，听着即将结束尾声的前奏音乐，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越发明亮。 　　“去吧，美九小姐，该你上场了。” 　　陈默站在她旁边轻声说了一句，其他几个精灵少女也都满是鼓励的看着她，诱宵美九顺着前奏的尾声找了几下节拍，然后便径直往舞台之上走去。 　　小巨蛋顶盖的挡光模式对阳光的折射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虽然也不是完全漆黑一片，但在那种朦朦胧胧的深蓝色阴影中，舞台上隐约只能见到一台钢琴影子的轮廓，刚才聚光灯是打开的，但随着所有准备工作就绪，第一段前奏尾声临近时，为了烘托气氛，灯光逐渐暗了下去。 　　黯淡下去的灯光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第一场演唱的主角已经登上舞台了。 　　巨蛋内的学生和游客不乏参加过许多其他演唱会的老鸟，自然懂得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所以在灯光渐暗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感到疑惑，而是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有的人住在千里之外，有的人过着并不算富裕的生活，可他们最终还是排除万难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天宫市一年一度的天央祭活动盛典现场，为的就是现在的这一刻！ 　　第一段前奏结束，短暂的沉寂当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狂热欢呼起来。 　　而紧接在他们的欢呼后面，一阵如同凛风吹过般清澈而急促的钢琴声音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干净通透且节奏感强烈的钢琴声，正是陈默谱写出来的【only my railgun】的前奏乐曲。 　　和其他普通的乐曲不一样，《only my railgun》并没有重复弹奏很多遍开头的节奏，而是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快过一声，简洁、短促、快速、有力，甚至有种让人呼吸变重的紧张感，瞬间就让本就热烈的现场气氛，立刻变得更加高涨起来。 　　短短十几秒后，第二遍钢琴前奏结束，舞台四周，地面上的360度彩色激光灯旋转闪耀，把空间切割成无数多边形方块，突然，一盏聚光灯亮起，正打在诱宵美九身上。 　　舞台中央，拥有犹如梦幻般紫发银瞳的少女穿着一袭火红礼服，上半身露出大片光洁的背部肌肤，几乎全靠系在脖子上的吊带维持着不掉落下去，腰间一侧，金红色缎带捆绑出华丽繁复的巨大蝴蝶结，露出了大半白皙大腿的裙摆长长拖到地板上，钢琴声中，唯美得甚至让人产生了呼吸困难的错觉。 　　第二段钢琴前奏结束，诱宵美九暂停了敲下琴键的动作，仅仅只是以清唱的形式开口，酥软悠扬的少女歌声在小巨蛋内回荡起来： 　　“放て ！心に 刻んだ 梦を 　　未来さえ置き去りにして 　　限界など知らない 意味无い 　　この能力が光散らす 　　その先に遥かな想いを……” 　　歌声传递而出的瞬间，看台上猛然爆发出了直到刚才为止，最为疯狂的欢呼。 　　诱宵美九端坐在钢琴前微微闭眼清唱，一般而言无论是否有进行后期调音，配乐都是演唱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甚至有许多歌手在去掉配乐之后，清唱起来完全就难听得没办法入耳，但诱宵美九却不同，对于她的嗓音来说，清唱本身就拥有不缔于伴奏的魔性魅力，不过，刚才那段清唱的歌词也只是一种类似于“我来了”的宣告而已，这首名为【only my railgun】的歌还是需要伴奏的。 　　等到欢呼声稍微弱下去一些时，以钢琴声为主，节奏鲜明的曲调响起，诱宵美九动作流畅而优美地落下手指，舞台四周的聚光灯此刻全部亮起，快速旋转着投射到了她一人身上。 　　在上万人的注视下，诱宵美九缓缓闭上了那双目光灵动的银眸，同时水色嘴唇轻启： 　　“放て ！心に 刻んだ 梦を『解放！将那铭刻心底的梦想』 　　未来さえ置き去りにして『就连未来我也不惜抛在身后』 　　限界など知らない 意味无い『无视毫无意义的所谓极限』 　　この能力が光散らす『任凭手中的力量肆意绽放』 　　その先に遥かな想いを『为我照亮遥远前路的理想』 　　……” 　　诱宵美九的唱腔一反她平常习惯的软糯路线，少女特有的可爱中还夹杂着坚强与信念，与歌词统合到一起，完全展现出了这首歌所想要表达的意境。 　　“Looking！The blitz loop this planet to search way『看吧！游离于星球之上的闪电』 　　Only my RAILGUN can shoot it今すぐ『唯我超电磁炮凝聚雷霆一击』 　　身体中を 光の速さで『周身光速环绕的凛冽电光』 　　駆け巡った 确かな予感『似在诉说无比真切的预感』 　　掴め！ 望むものなら残さず『紧握！既然渴望就绝不放手』 　　辉ける自分らしさで『我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信じてるよ あの日の誓いを『始终坚信曾经许下的诺言』 　　この瞳に光る涙『就连在我眼中闪烁的泪光』 　　それさえも强さになるから『也会化作永不妥协的坚强』 　　……” 　　随着诱宵美九唱出这一段的瞬间，巨蛋内的上万人都忍不住绷紧身子，眼睛紧盯住中央舞台上那个捧着话筒，尽情歌唱的少女，舞台周围，许多人甚至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用自己的欢呼声宣泄着内心的激荡。 　　来到这里的游客们，大多都用力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和应援灯，欢呼声一阵一阵交叠着传来，如同海浪般越来越大，而荧光棒的挥舞就像是在给这些欢呼指挥节拍，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撼感觉。 　　第一展览会场的过道里，陈默点了四杯饮料，和几个精灵少女们坐在吧台外的圆桌旁边，一边叼着吸管轻轻啃咬，一边听着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少女清脆利飒的歌声，眼睛满意的笑眯成了月牙。 　　这才是养成游戏最大的乐趣啊…… 　　“立ち止まると 少しだけ 感じる切なさに『每次无路可走 都难免有几分难过』 　　戸惑う事無いなんて嘘はつかないよ『我又怎能声称 不曾因其心怀迷惑』 　　宙に舞うコインが描く『天空中飞速旋转的硬币』 　　放物線が決める運命『轨迹承载着彼此的命运』 　　打ち出した答えが今日も『那一天断然击出的答案』 　　私の胸を駆け巡る『如今依然激荡在我胸中』……” 　　诱宵美九继续唱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歌词和旋律在空气中交织，似乎真的有一束闪电从头灌入，让所有人汗毛倒竖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头徘徊。 　　“Sparkling！The shiny lights awake true desire『闪耀！唤醒真实心愿的光芒』 　　Only my RAILGUN can shoot it必ず『唯我超电磁炮凝聚绚烂一击』 　　貫いてく 途惑うことなく『一路贯穿所有踌躇与迷惘』 　　傷ついても 走り続ける『无惧伤痛奔向目标的方向』 　　狙え！凛(りん)と煌く視線は『瞄准！凛然不屈的清澈目光』 　　狂い無く闇を切り裂く『精准无误地撕裂黑暗的笼罩』 　　迷いなんて 吹き飛ばせばいい『让迷茫在电光中灰飞烟灭』 　　この心が叫ぶ限り『只要这颗心仍在激烈脉动』 　　誰ひとり邪魔などさせない『绝对不容任何人将我阻挡』……” 　　歌词中所传达的不屈和坚强，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深深感染了巨蛋内细心倾听的所有人。 　　第一展览会场入口外忽然有强对流空气倒灌而入，形成的狂风在舞台上空盘旋一圈，猛烈摇曳着诱宵美九脑袋侧面的紫发偏马尾，但她依然不为所动的坐在钢琴前继续闭目弹奏着乐曲，一袭红裙随风飘摆而起。 　　聚光灯此刻忽然开始转换颜色，打出了霓虹迷彩的效果，无数电子烟花在舞台上交错绽放。 　　“放て ！心に 刻んだ 梦を『解放！将那铭刻心底的梦想』 　　未来さえ置き去りにして『就连未来我也不惜抛在身后』 　　限界など知らない 意味无い『无视毫无意义的所谓极限』 　　この能力が光散らす『任凭手中的力量肆意绽放』 　　その先に遥かな想いを『为我照亮遥远前路的理想』” 　　歌曲到此完全结束，但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种狂热的氛围中。 　　和平常听惯了其他偶像歌姬唱的软萌歌曲不同，这首歌反而有些偏向摇滚风格的快节奏，那充满了倔强不屈感觉的热血歌词简直可以说是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得心神为之一清，将这首歌作为天央祭开幕第一场演唱的曲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家！” 　　轻轻喘了一口气，诱宵美九从钢琴前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舞台最前面，迎着巨蛋内成千上万人共同投来的目光注视，笑容如同此刻巨蛋外高悬于天空的阳光般灿烂，然后她高高举起了自己拿着话筒的那只手，麦克风的方向正对看台。 　　“——喔喔喔喔喔哦！！！” 　　所有学生和游客都毫不吝啬地发出了自己的欢呼声，听上去如同山洪爆发般浩大，却又整齐划一。 　　坐在一号会场内饮品店休息区的圆桌边上，陈默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手机咔嚓一声保存下了诱宵美九站在舞台聚光灯下犹如正在熠熠生辉一样的华丽身姿。 　　乱码错序，算法加密，内线上传，最终保存到绝密文件备份。 　　【关于“歌姬”所代表更深层次价值的相关看法——既“监督者”计划之后，人类与精灵能够真正实现公正平等原则下和谐共处道路的深度论述（绝密-A）】 　　“陈默……？” 　　注意到陈默的动作，坐在他旁边的四糸乃有些疑惑的转过视线看了他一眼。 　　“没事没事。”陈默收起手机朝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淳朴笑容：“对了，四糸乃，认真问你个事啊……你，想当偶像吗？” 第五十二章 人不如初月如故 　　精灵能不能喝酒？ 　　或者应该换个问法，未成年少女能不能喝酒？ 　　精灵肯定是可以喝酒的，这点从时崎狂三闪耀着深红湿润光泽的嘴唇就能看出来，事实上，喝下半杯红酒后，她遮掩在刘海长发下的金色时钟眼瞳已经眯成了月牙，显然这点酒量对她来说还很游刃有余。 　　而根据日本国的法律，未成年儿童是不能饮酒的，哪怕只是含酒精饮料也不行。 　　不过，虽然外表完全符合未成年儿童的判断准则，但身为精灵的四糸乃却并不在此列之中，所以她也是可以喝酒的。 　　倒是外表看起来比四糸乃大上许多的五河琴里和诱宵美九，她俩才是几个精灵当中真正的未成年少女，喝酒这种事情对她们来说还有好几年才能有机会试一试。 　　“不行，我也要喝，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果汁，真理子嘴巴撅成了茶壶，她直接站起身探长手臂，从四糸乃面前抓了一瓶低度数的清酒过来。 　　“真理子……” 　　陈默转过视线瞥了她一眼。 　　“我、我就喝一口！”真理子用力抓紧白瓷酒瓶，像是害怕会被他抢走一样：“明明四糸乃都能喝，为什么我就不行啦？” 　　“她？”陈默摇了摇头：“她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嘛？！” 　　真理子是不知道这些精灵少女的真正身份的，这也要多亏了她平时脑子总是缺根筋，不然陈默同时和四个少女同居的事情，即使暴露不出来她们精灵的身份，也绝对会被看出来有问题。 　　“……算了。” 　　看到真理子态度这么倔强的样子，陈默也放弃了强迫她放下酒瓶的打算，正好也让这傻狗体验一下宿醉的感觉，省得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劝告都是无的放矢的废话。 　　想到这里，陈默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同时从桌下的冰桶里拽了瓶60年的陈酿红酒出来，推递到了真理子面前：“第一次喝酒都会觉得有些不习惯那种酒精的味道，清酒虽然不怎么醉人，但口感还是不如红酒……来，喝这个，这个好喝。” 　　他的这番话倒没有骗人，红酒的口感确实是所有酒精类饮品当中最好的，因为酒味很淡，并且还有葡萄本身的糖分和果香味道掺杂其中，所以即使是第一次尝试喝酒的人，也不会有太强烈的不适感觉，不过……实际上红酒的酒精含量却比啤酒还高，顶级红酒本身所含的果糖经过二次发酵也会进一步增加酒精度数，等到喝过一段时间，后劲起来之后，初尝酒精的人根本不可能抗拒得了那种天旋地转的迷醉感觉，整个过程就像温水煮青蛙似的，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人醉倒过去。 　　而且陈默还很坏心眼的递了瓶甜型的葡萄酒给真理子，和口感涩味过重的干红相比，甜型葡萄酒喝起来的口感当然会更好，葡萄酒中的甜味也能勾起她继续饮酒的欲望，喝了还想喝，所以醉意也来得更快。 　　“好啊！” 　　真理子没什么心眼，她听到陈默说红酒好喝，直接就放弃了清酒，打开红酒瓶口的褐色软木塞之后，直接咕咚咕咚给自己倒满了一整个高脚杯。 　　强啊…… 　　陈默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睁睁看着真理子先是小口尝了尝，然后一仰头，跟喝水似的喝干净了整整一杯陈酿红酒，接着再次倒了满满一杯，又是牛饮喝光，他不由得啪啪的拍起了巴掌：“好！豪横！有气魄！” 　　“哼……哼~那……那还用说？我……我……” 　　真理子眼神已经变得恍惚了起来，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醉态，仍然固执的想要再倒一杯酒，不过酒杯凑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的凑到红酒瓶口下面，她重重地把红酒瓶顿在桌子上就开始撒泼：“你……你竟然也欺负我？！你、你跟……陈默一样！就喜欢看……看我，看我出丑是不是？！我……你……呜呜呜呜呜！连红酒都敢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 　　“看吧。” 　　陈默摊了摊头，朝着坐在旁边的五河琴里和诱宵美九无奈摇头道：“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你们也想喝酒吗？” 　　“……” 　　五河琴里没有说话，她看着真理子哭哭啼啼发酒疯的样子，表情很是犹豫。 　　“喝！”诱宵美九目光闪烁片刻后，忽然下定决心咬牙道：“这是我的庆功宴，就喝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吧。” 　　“行，你的庆功宴，你说了算，那就喝。” 　　陈默弯了弯腰，从桌子下面把整个冰桶都提了上来，里面还插着好几支品类各异的顶级名酒，全部都是他利用职务便利从自卫队的其他高级将领手里杀肥猪宰来的。 　　“咕……” 　　盯着冰桶里的酒瓶，诱宵美九胆怯地咽了口唾沫，即使她是超一线等级的偶像歌姬，各种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不少，但喝酒对她来说还真是头一遭，在日本诱骗未成年人饮酒可是犯罪的行为，所以她在今天之前根本可以说是滴酒不沾。 　　坐在诱宵美九另一边的五河琴里也是同样。 　　“请吧，两位偷尝禁果的bold lady，我去给你们弄点下酒菜，庆功宴也要有个庆功宴的样子才行。” 　　离开餐厅，陈默走进厨房，半开放式的料理台可以直接看到客厅落地窗外的都市景观，天色到此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幕下的高楼大厦间逐渐闪耀起霓虹。 　　这是天央祭庆典结束后的第一天，诱宵美九如愿以偿得到了赛程总票数第一的桂冠殊荣，本来准备好举办庆功宴的地方，只是个比较适合大家聚餐的家庭餐厅，但陈默提前踩点的时候试了试那家餐厅的菜品，味道只能说勉强算得上二流，所以他当即独断地一挥手，把庆功宴拍板决定就在家里举行。 　　况且考虑到四糸乃在人多的地方总会不自觉的感到拘谨和压迫，就在家里举办庆功宴也能让她多少变得自在一点。 　　事实证明，陈默的决定相当有先见之明，听到庆功宴改在家里举办之后，四糸乃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的轻松表情。 　　“刺啦——” 　　热锅冷油，裹上薄薄一层水淀粉和蛋清的肉丝滑入锅中，立刻发出一连串声音清脆的炸响，趁着肉丝在油温升高过程中舒展伸开的瞬间，陈默直接掂起大勺顺着锅底轻轻一转，迅速将肉丝滑散，然后锅勺一扣，动作果断麻溜的就将已经煸散断生的肉丝盛到了盘子里面。 　　炒过肉丝的锅底本身就剩了不少残油，就着这些残油下入葱花，香味立刻弥漫而出，再加进蒜薹和之前的肉丝，随便翻炒几下，用酱油耗油之类的调味品上色，一道上好的下酒菜，蒜薹炒肉就做好了。 　　把炒好的菜品端到餐厅，陈默一眼就看到已经喝得脸蛋红扑扑的五河琴里和四糸乃，当即觉得有些意外，像精灵这种身体素质非人的怪物，竟然也会被小小的酒精给醉倒吗？ 　　“呼呼……陈默~” 　　喝醉酒的四糸乃看起来比平时羞怯的模样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惑感觉，微红着双颊张嘴哈出淡白色的热气，闻惯了她身上野风信子的味道，此刻微醺的葡萄酒醇香混着朦胧依恋的醉态，犹如呢喃般轻声软语的呼唤间更增添了几分大人的淫靡感觉。 　　这种成熟与幼稚的色气混合，估计是个男人看到都该忍不住遐想连篇了吧…… 　　除了四糸乃之外，五河琴里醉得更厉害，她正在跟真理子一起傻笑，你笑两声我笑两声，一边笑，一边还跟抽大麻抽嗨了一样手舞足蹈，小脑袋晃得飞快，赤红双马尾都甩成电扇了，靠近点甚至都可以听得到风切声，只能让人感叹……不愧是精灵啊。 　　坐在四糸乃旁边的诱宵美九倒是没有发酒疯，她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压低声音不断嘿嘿的笑着，淡紫色灵力在她周身飞旋，要是换个荒郊野岭或者烂尾楼的地方，估计连特效都不用就可以直接当做恐怖片场景了。 　　“酒品这么差还敢喝多……” 　　陈默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坐在餐桌对面正在小口饮酒，边喝边露出一脸惬意微笑表情，悠哉悠哉的欣赏着其他几个少女醉酒窘态的时崎狂三，忍不住埋怨道：“你看到她们喝这么多都不拦一下的吗？” 　　“啊啦~又不是我同意让她们喝酒的。” 　　时崎狂三轻轻抿起嘴唇，说不清楚是她本身的唇色还是沾染到了红酒的颜色，餐厅灯光下，玫瑰红色的唇瓣水润欲滴，陈默视线快速从她脸上扫过，落到餐桌中央的冰桶里面。 　　“怎么就剩最后两瓶了？” 　　“要是你再来晚一点，就只剩一瓶了哦~”时崎狂三轻轻摇了摇手里的酒瓶，里面褐影晃荡，显然也剩得不多了。 　　光喝酒，不吃菜，难怪醉得那么快…… 　　陈默撇撇嘴，他可没有干喝酒的习惯，于是去厨房又弄了两个小菜，酸辣土豆丝和凉拌黄瓜，回到餐厅之后他也没动冰桶里最后那两瓶红酒，而是另外从酒柜里取了瓶纯粮白酒，端着酒菜到阳台上吃喝起来。 　　“你还挺懂享受生活的嘛？”时崎狂三拎着一瓶刚开好的红酒，靠在阳台门边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毕竟人跟精灵不同，你们有无尽的时间可以挥霍，当然可以悠哉悠哉了，但对于人类来说，生来不过短短几十年光阴而已，十年少小十年老弱，剩下五六十年，再对半分开日夜，除去学习工作，刮风下雨，三灾六病，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好消磨？” 　　陈默斟了杯酒，隔空朝时崎狂三敬了敬，然后就着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喝了下去。 　　“狂三小姐……须知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啊……” 　　阳台外，热闹了一整个白天的都市，入夜之后随着彩色霓虹的亮起，继续蔓延着属于白天的喧嚣。 　　以天宫市中心繁华地带向周围辐射，无数由灯光组成的光带曲折闪烁，像是这座城市的血管与脉搏。 　　高楼间刮过的晚风比起平坦地面更加凛冽急促，时崎狂三松散扎起的马尾发梢被吹得倒飞起来，纯黑发丝一根根在半空中飞舞交汇，少女身上传来的馥郁馨香犹如一杯醇酒，让陈默不由得微眯起了双眼。 　　“真美啊……” 　　凝视着这片夜幕下灯火辉煌的都市，他忽然开口问道：“现在我算是完成承诺了吗？” 　　“承诺？”听到陈默的问题，时崎狂三稍微愣了愣神，随后她才反应过来，不禁轻声笑道：“不会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也不去主动追杀别人，真正和平的安宁生活……就算你过关好了吧~怎么，现在想要回你的时间了吗？” 　　“时间……那种事情怎样都好了。” 　　陈默摇了摇头，喝完剩下的最后一杯酒，目光仿佛毫无焦距般远眺向漆黑夜空深处：“按照我之前交给国防大臣的文件，人类与精灵未来能够真正实现和平共处的方法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和心思复杂的人类相比，四糸乃也好，诱宵美九也好，五河琴里也好，她们都太稚嫩了，我能想到的值得托付的人，也就只剩下你一个而已。” 　　“托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视线从远空笼罩在黑暗当中的夜幕收回，陈默转过头，目光径直看向精灵少女的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酒之后的微醺所产生的错觉，时崎狂三竟然感到自己此刻的心跳突然变重了一拍。 　　“记得替我照顾好她们，也照顾好自己。” 　　最后朝时崎狂三露出个平淡的笑容，还没等她来得及追问，陈默身上猛然骤亮起炽烈的纯白光芒，全功率运转下的狗蛋机体甚至被高速环绕的灵子场所穿透，每个部件都像是透明水晶般由内而外闪烁起来。 　　刺破黑夜的极光一闪即逝，以陈默为中心，周围数千米范围内的灵子犹如抽水机般被排除一空，突如其来的灵力真空让时崎狂三直接窒息晕了过去。 　　而在这数千米的灵力真空范围内，除了陈默之外，就只剩下远远高悬于夜空之上的另外一道身影，还在不断溢散着灵子波动的气息。 　　环佩冠冕犹如橄榄枝般向两边延伸、金色与银色交相辉映的女武神铠甲缓慢洒落着灵力光点、半透明光幔在夜风撕扯中猛烈飘荡，少女手持的雁翎枪的枪尖绽放出太阳般明亮的纯白光芒。 　　“折纸队长……虽说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过你这变化可真是够大的啊。” 第五十三章 不可调停的矛盾 　　“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曾经——确切来说应该是在五年之前，那个天空与大地都共同席卷并燃烧着火焰的傍晚，从女孩小小身躯当中迸发出来的，充斥着怨恨的声音，直至此刻依然每到夜里都会在鸢一折纸耳畔重新回响起复仇的誓言。 　　“要杀死你……我要杀死你……！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五年前那个年幼的女孩并不能理解杀死自己父母的究竟是怎样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她只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纯白光柱，以及光柱尽头那道浑身散发着光亮的少女身影。 　　不过如今的她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精灵。 　　拥有足以毁坏世界的力量，一切灾厄与不幸的源头，精灵。 　　“哗啦！” 　　猛然从盥洗台的冷水当中抬起头，鸢一折纸目光直视着镜子里面倒映出来的少女面孔，前额与肩头的半长短发被冷水打湿，滴滴答答的不断淌落着水珠，即使是以她身为前AST部队精锐队员的体能素质，持续闭气超过五分钟也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但感受着从肺部传来的撕裂剧痛，鸢一折纸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她眼神平静到甚至近乎冷漠的注视着镜中少女的面容，目光却穿透镜面，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精灵……都是祸害，是杀人凶手、屠夫……是杀死世界的灾厄。” 　　父母去世之后，鸢一折纸被唯一的姑姑暂时领养，也正是从那位与当初的AST部队有着不少关系的远亲口中，她第一次得知了关于精灵的真相，而在那之后，她的人生便彻底踏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学习。 　　学习所有能够学习的知识，像海绵一样吸纳各种技巧和能力，把任何看到的东西都深刻记在脑海里，成为自己的私有物品。 　　锻炼。 　　筋肉、韧性、耐力、古传流派武术与现代格斗击技，饮食方面也尤为注意，抛弃个人口味的偏好，只要是能够增强体能促进发育的食物，她统统来者不拒。 　　——精灵都是非人的存在，是人类绝对不可能战胜的怪物。 　　既然如此，那就把【不可能】的概念也一起击败好了，让不可能化作可能！ 　　当然，有志气是一件好事，但光凭志气可不足以击溃精灵，现实的残酷性在鞭策着鸢一折纸不断压迫自身潜力的同时，也让她明白了人类与精灵根本不可能站在同一层次进行战斗的事实，就好像无论一只蚂蚁如何拼尽全力的锻炼自己，哪怕它最终成为了整个蚂蚁窝里面最聪明、最强壮、最会厮杀的斗士，但对于人类来说也不过只是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够轻易碾死的可怜的节肢小动物罢了。 　　蚂蚁之于人类，就等同于人类之于精灵。 　　甚至还不止如此…… 　　从那位远房姑姑口中，鸢一折纸得知了一些凶名赫赫的精灵的情况，其中最让她感到印象深刻的，就是关于【梦魇】的两项能力。 　　——不死之身，以及操纵时间。 　　精灵……那些怪物！竟然连时间都能控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够击败她们的吗？ 　　就在鸢一折纸陷入深刻迷茫时，她的姑姑为她指出了一条明路。 　　Anti·Spirit·Team。 　　日本陆上自卫队所辖，直属于中央三大议会的反精灵部队，通常称呼为首字母缩写的简称——AST。 　　鸢一折纸是不幸的，因为她在与精灵的遭遇事件当中永远失去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单指父母的逝世，对于一个刚过十岁生日不久的女孩来说，亲眼目睹父母双双丧命的瞬间，这份残酷直接将她从原本幸福安稳的生活当中硬生生拽入绝望沉沦的漩涡，从那之后，鸢一折纸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执着于复仇的信念还在继续支撑着她不断向前迈进下去。 　　只为了复仇而活，这无疑是可怜而悲哀的人生，但在不幸当中，鸢一折纸同时又是幸运的，因为她找到了成功复仇的希望。 　　——加入AST，成为CR-UNIT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操纵者、驾驭钢铁铠甲的现代【巫师】！ 　　虽然哪怕成为了巫师也远远比不上精灵那么强大的能力，但至少双方的距离已经从蚂蚁和人变成了弱者向强者发起挑战，下克上获胜的几率确实十分渺茫，可即使是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鸢一折纸为之燃烧自己的全部，拼尽全力发起反叛的抗争。 　　至于最终抗争的结果到底是输还是赢，都完全无所谓。 　　因为对于鸢一折纸而言，复仇已经成为了她在这个残酷世界中生存下去的全部动力，杀死精灵或者被精灵杀死，对她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 　　锻炼、锻炼、锻炼……严格、苛刻、更加严格、更加苛刻、烈度不断上升的锻炼。 　　一般来说，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在度过短暂的适应期之后，都会被教官狠狠操练到每天都生不如死的程度，目的除了让士兵锻炼出一副钢铁身躯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用剧烈的体能训练燃烧掉他们多余的想法，让他们没有精力再成天东想西想。 　　但鸢一折纸却不同，她的训练强度即使是放在AST部队里面也算是最高的那一档，而且越是拼命压迫自身，她的眼神就越亮，仿佛正在承受非人之苦折磨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如此疯狂的锻炼，让她的身体素质飞快追上了AST部队里面的其他人——那个时候，她十二岁。 　　以对抗精灵为目的的组织AST，鸢一折纸曾经以为这里就将是自己从今往后一生的归宿。 　　要么死在与精灵的战斗当中。 　　要么一直战斗到自己老了，精神力，体能还有反应速度都下降了，再在某次驱逐任务里不幸罹难。 　　至于完全剿灭精灵……鸢一折纸偶尔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美梦，卧室里面的监控摄像机忠实记录下了她在睡梦中露出的笑容。 　　那是一种满足的，幸福的，充满少女单纯感的，甜美的笑容。 　　但让鸢一折纸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她最终竟然会是以叛离这种方式退出AST部队。 　　是的，叛离，而不是自然的退队离开——因为她在退队过后立刻转身就投入到了其他国家的反精灵组织当中。 　　只有各国间反抗精灵的组织，才有能力提供将超越常识的力量赐予人类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 　　为了这份力量，即使背负上再大的骂名，鸢一折纸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虽然，或多或少的，在心底里仍会觉得有些隐隐作痛就是了…… 　　即使她的心已经随着五年前那道从天而降的光柱一起死掉了，但整整五年时间过去，对于AST部队，她并不能说完全不在乎，如今选择叛离，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之下的结果。 　　原本以驱逐、反抗精灵为目的的AST部队，现在竟然更改编制，转变成了保护精灵的【Watcher】部队……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她在一年前亲自推荐进AST部队的新人——陈默。 　　讽刺的是，想加入AST部队除了需要有人推荐之外，还需要有人作保才行，孤儿院出身的陈默，甚至就连担保信都是由她亲笔撰写的。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鸢一折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入队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竟然会在一年之后逼得她无奈退队，走上了叛离的道路。 　　不过，正所谓福祸相依，主动叛离AST部队确实让鸢一折纸心里难受了好一阵时间，但和她一同叛离的却还有另外一位“同伴”。 　　——准确来说，对方其实并不算叛离，只不过是回到她原本待的地方而已。 　　而在这位“同伴”的友好带领下，鸢一折纸也有机会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以及远远超越日本AST部队现有CR-UNIT机体至少两三个世代的，更加发达且完善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技术。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鸢一折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了一句。 　　“当然是值得的了，鸢一。” 　　佩戴在耳蜗内侧的耳麦里面，“同伴”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实说，其实当初我加入进AST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近距离观察你，还有那个名叫陈默的少年，后来接到你退队的消息，社长他可是很高兴的叫我带你来我们DEM社呢。” 　　“告诉我这些事情，没关系吗？” 　　“无所谓啦，难道你会在乎吗？” 　　听到从耳麦里传来反问的声音，鸢一折纸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你说得对，这种事情怎样都好……我只要能够使用CR-UNIT就好了，至于提供给我战术显现单元装置的无论是AST部队还是DEM社都无所谓。” 　　“唔……我好像有点理解社长他这么高兴你能够加入我们DEM社的原因了，这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还真是符合社长他的喜好啊。” 　　“言重了，崇宫下尉。” 　　“嘛嘛~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啦，而且现在我可不是什么下尉，请直接叫我崇宫就好了，鸢一折纸一曹。” 　　一曹……吗…… 　　挂断了和崇宫真那的通讯，鸢一折纸再次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曹这个称呼，此刻对她来说就是最为刺耳的讽刺——付出背叛自己的部队，甚至是背叛自己国家的代价，换取加入DEM社的机会，并且得以重新掌握起CR-UNIT的力量，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嗡嗡—— 　　随着鸢一折纸的思绪，由亮银色机体部件所构成的铠甲外装在浴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显现而出，区别于AST的装备，这种被DEM社命名为Wiring suit的通用型机体，拥有堪称夸张的推进喷射器口径和右臂魔力炮，仅从外形就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实际上，真正使用起来，这种机体确实比AST的装备出力更强，即使是AST部队内只允许少数精英队员才能够装备的特化性机体，在单纯的灵子操控和魔力输出上依然比这种机体弱了好几筹，而且Wiring suit只不过是DEM社的标准装备罢了。 　　可想而知，如果换上等级更高的装备，双方之间的差距还会继续拉大。 　　甚至……要是能够使用DEM社最厉害的机体，那么她是否就有了正面与精灵进行搏杀，并且从中取胜的机会呢？ 　　力量——鸢一折纸从未像现在这样接近过能够杀死精灵的力量。 　　而越是接近这份力量，从她内心深处升起的占有欲冲动就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如果还是像原来那样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话，那她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够接触到DEM社真正顶尖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 　　要是…… 　　“——噗通！” 　　就在鸢一折纸脑海内开始产生出些许荒唐想法的时候，她忽然用力把脑袋扎回注满盥洗台的冷水里面，一直憋到眼前发黑时才重新抬起头来。 　　“别乱想。”盯着镜子，她像是在提醒自己般轻声呢喃道。 　　说完，鸢一折纸放空盥洗台内的冷水，随便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就推门离开了浴室。 　　深褐色木门另一侧，充满西式感的家居摆件华丽而不失精致，房间最前面有个落地窗，窗外是迥异于天宫市的景色。 　　因为这里，并不是在日本。 　　这里是英国。 　　英国，伦敦，Deus Ex Machina Industry军用战术显现装置制造集团，也就是大名鼎鼎、享誉全球的DEM社总部。 　　彻彻底底的叛国啊…… 　　看着落地窗外散发着历史古老气息的大本钟，鸢一折纸视线忽然被书桌上摆着的一枚透明水晶所吸引。 　　之前，这里有摆着一枚水晶吗……？ 　　朝书桌走近几步，透明水晶下面还压着一张淡蓝色明信片和一封对折的信件。 　　【If you need strength， please accept this gift】 　　力量……礼物？ 　　放下写着这样一行莫名其妙的话的淡蓝明信片，鸢一折纸又展开了信件，洁白纸张上以同样清秀细腻的字体书写出内容。 　　砰——！！！ 　　片刻后，看完信件内容，鸢一折纸猛然将信纸拍在桌上，右手下意识抬起想要按下耳麦的呼叫按钮。 　　但就在指尖即将落下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住了，目光满是挣扎地在桌上的水晶与信纸之间不断游移。 　　【……如果你同意，这枚灵结晶就将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灵结晶——能够将人类转化为精灵的奇迹造物。 　　对鸢一折纸来说，她并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人还是精灵，她只需要强大到足够完成复仇的力量就行了，至于其他事情，通通都可以无所谓，所以这枚灵结晶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 　　【收下灵结晶之后，请你回到天宫市，去杀死陈默】 　　PS：约战卷即将结束，关于下个世界的选择问题，群内已开投票，请尽快投票决定 第五十四章 没有劝你放下过往的权利 　　初入十月份的前夜，晚风已经稍带着些沁入肌肤的微寒，虽然还不至于像冬季那么刺骨凛然，但也足够让普通人多添两件衣裳了。 　　陈默仰头凝望着月下虚立于半空的少女，纯白灵力化作无数光点在她周身飞旋，缠绕在裙甲之上的光幔被晚风撕扯得剧烈摇晃起来，与之一同飘荡的，还有她微微散发出晶莹光亮的洁白长发。 　　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留的还是齐肩短发来着…… 　　“折纸队长……”注视着少女面容熟悉的脸庞，陈默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感慨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变化可不小啊。” 　　变化…… 　　鸢一折纸表情稍微变了变，她身上的变化当然不小了，甚至哪怕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为过。 　　短暂的失态过后，她重新恢复了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手中犹如太阳般闪耀着炽烈光辉的枪尖缓慢调转方向，直指站在楼层阳台间的陈默身前。 　　“不要再叫我队长……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队长了。” 　　“诶……？是这样吗。”陈默摇摇头，目光集中在鸢一折纸身穿的裙甲上面：“那不知道鸢一折纸小姐，你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打扮呢？我的意思是，像你现在这种……精灵的样子。” 　　咔嚓—— 　　鸢一折纸握住长枪枪柄的双手略微用力收紧手掌，缠绕在身体周围的灵力光点犹如旋风般突然加速转动起来，连带着她一头洁白长发也剧烈摇晃起发丝。 　　“怎么，不开心啊？”陈默笑了笑，放下手中把玩着的酒杯：“那么憎恨精灵的你，现在却变成了精灵，这可真是让我大大的吃了一惊呢，先不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我猜猜看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陈默忽然顿了顿，目光从鸢一折纸手中直指向自己的极光枪尖上扫过，当即恍然大悟：“你是为了来杀我？” 　　“不是。” 　　想到那封言明要以灵结晶换取陈默性命的神秘信件，鸢一折纸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是有人想要你死，我只不过是提前拿到了报酬，所以现在过来履行交易内容而已。” 　　“有人想要我死？” 　　听到鸢一折纸的话，陈默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并不是因为吃惊或者意外，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现如今的立场有着十足清晰的认知，当初为了袒护四糸乃，本就已经有很多人对他看不顺眼了，后来搞出监督者体系之后，这份看不顺眼更是直接转化成了赤裸的杀意，不少与精灵有着血海深仇的自卫队将领，还有守旧派的政府官员，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听到有人想要自己死，他是再理解不过了。 　　而真正让陈默感到惊讶的，则是鸢一折纸口中所说的“报酬”。 　　像她这种除了铲除精灵的执念外真正再也无欲无求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报酬，才能够打动那颗冻结了整整五年的冰冷内心？ 　　答案似乎很理所当然的只有一个…… 　　“让你变成精灵，就是报酬？” 　　“是。” 　　被陈默只通过短暂的三言两语就猜透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鸢一折纸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一来是她性格本就习惯了冷淡平静，二者她好歹也曾经当过陈默一整年时间的小队长，对于他的直觉敏锐程度心里多少都有点数，索性就直接毫不掩饰的点头认可了陈默的猜测。 　　“呜哇……让人变成精灵，竟然真的可以做到啊……” 　　看着鸢一折纸此刻灵装附体的姿态，陈默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五河琴里和诱宵美九她们，两者都有着明确而清晰个人档案，无论出生证明还是父母信息都一应俱全，根本不像是所谓“从临界降临而来的精灵”，那么她们也都是从普通人转化成精灵的吗……再联想得广一点，四糸乃和时崎狂三，她们俩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从临界现身而来吗？ 　　还是说像鸢一折纸、五河琴里，还有诱宵美九那样，其实都是由人转化而来的精灵？ 　　除此之外，其他曾经在各国的反精灵档案当中有过记载的精灵，是否也是……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这个隐藏在幕后，将一个又一个无辜少女转变成精灵的家伙，说她是人类与精灵间数十年恩怨的罪魁祸首也毫不为过呢。 　　呜呼~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啊…… 　　陈默抬眼注意了下鸢一折纸的表情，依然还是往常那种平静淡漠的样子，看来她并没有察觉到这些深层的事情，于是悄悄把自己的猜测深埋在心里，转移话题道：“不过，说是因为报酬才来杀我，但实际上你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吧？” 　　“……” 　　注视着少女平静的眼神，陈默继续说道：“就在你退出AST部队之后，连着好几次发到我手机上的匿名信息，还有那天傍晚莫名其妙的导弹攻击，别说你不知道啊。” 　　“……确实是我。” 　　鸢一折纸眼皮微微跳了下，她第一次发现和直觉太过敏锐，并且头脑还很清醒的人打交道，竟然是这么麻烦，感觉好像自己只要稍微漏出一丁点蛛丝马迹般不起眼的破绽，然后立刻便会被对方顺藤摸瓜把所有秘密都挖出来一样……虽然这些秘密对她来说其实也不痛不痒就是了。 　　“真是冷血啊，队长。”陈默略感伤心的叹了口气：“一整年的情分啊，说没就没了，要是换个立场的话，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向你发射导弹的。” 　　一整年……吗…… 　　听到陈默感叹的话语，鸢一折纸本就平静淡漠的眼神立刻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 　　同队训练一整年的情分，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寻求足以杀死精灵的力量，她甚至连AST部队都背叛了！ 　　从五年前的那个傍晚开始，由绝望深渊当中滋生出来的复仇怒火就已经成为了她继续存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精灵……必须全部、统统消灭！ 　　为此，阻挡在她面前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会被她毫不留情的摧毁殆尽。 　　为了获得足年前那个傍晚升起的火焰熄灭下去。 　　鸢一折纸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一挥手中长枪，极光枪尖立刻迸射出犹如日冕喷发般璀璨夺目的华丽光带，同时一道纯白日轮从她头顶浮现而出。 　　“Metatron Shemesh【绝灭天使·日轮】——超频装载——Einherjar【英灵战姬】——！” 　　清丽的少女声音因为灵力的包裹而变得高远神圣起来，仿佛从云间降下的天使之声，然而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强烈到令陈默手臂肌肉下意识缩紧的危险直觉突然从心头升起，并且极速袭遍全身，让他忍不住轻微颤栗了一下。 　　在此之前，即使是直面时崎狂三全展开的【蚀时之城】，他也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危机预感。 　　“嗡——！！！” 　　察觉到危机感的瞬间，陈默脚下用力一踏，周围数万平方公里内的引力场凝结成一点在半空炸开，以无比粗暴的方式向鸢一折纸的位置笼罩过去，而他则是趁此机会抱着陷入晕厥的时崎狂三疾速飞出了阳台。 　　下一刻。 　　就在他前脚刚离开阳台的同时，一道白光落下，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就切开了整座公寓大楼一侧所有的阳台，断面仿佛经过手工打磨般光滑。 　　轰隆！！！ 　　数十层阳台断裂掉落到地上，发出接连的沉重轰鸣。 　　短短几秒时间，公寓楼中便亮起十几个窗户，陈默将时崎狂三放回到房间里面，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鸢一折纸，摊了摊手道：“你想要杀我，我是无所谓，但你想杀的人也只有我一个吧。” 　　说着，他又指了指那些亮起来的窗户：“他们可都是普通人，很无辜的那种……如果被战斗的余波殃及到的话，估计一瞬间就会死掉吧？” 　　“那就换个地方再打。” 　　鸢一折纸反手收起长枪，浑身灵力光点骤然明亮起来，随后她整个人化作纯白流光，瞬间突破十几层锥形云伞，在剧烈的音爆尖啸声中消失在天际。 　　“还不算太坏……” 　　听着从公寓楼中逐渐传来的喧闹，陈默收回目光，然后便顺着鸢一折纸所化光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漆黑夜幕下的地平线完全被阴影吞没，群山峻岭之间，鸢一折纸骤然停下身形，落后她半步，陈默也停在了山岭上空。 　　两人间无声对视的沉寂，仿佛时间已经完全静止一般，只有略显凄厉的山风不断从半空中刮过，发出细微而冷清的呼啸声。 　　和鸢一折纸对视片刻后，陈默忽然摇头道：“鸢一队长，我果然还是不想跟你交手啊。” 　　“无所谓。” 　　鸢一折纸眼中盈满了银白月光，说不清楚是月光更加冰冷还是她此刻的眸光更加冰冷。 　　“这样啊……” 　　看着鸢一折纸毫无感情的冰冷双眸，陈默点了点头，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握起了金属剑柄。 　　嗡嗡—— 　　精神力催发，激光剑刃绽放光华，鸢一折纸也旋转两下长枪，枪尖略微下压，重新摆出准备发起进攻的架势，周围盘旋飞舞着的灵力光点已近千颗，日轮更是仿佛太阳般灼热闪耀起来。 　　下一刻，陈默骤然挺直胸膛，足以扩散至高层大气的随意领域全部倾泻而出，凝固在鸢一折纸身上，让她的动作陷入了瞬间的僵直。 　　抓住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陈默挥剑前冲，激光剑刃鸣响的频率已经达到了CR-UNIT机体所能转化的极限，过剩的能量甚至犹如星屑般不断向外迸射着明亮璀璨的银白扩散光。 　　然而就在剑刃落下前的最后一刻，鸢一折纸的时间，重新开始了转动。 　　“可惜……” 　　仿若燃烧着烈阳般的极光枪尖自下而上挑起，轻而易举便阻截住了陈默迎面挥来的夺命斩击。 　　“——轰隆隆！！！” 　　庞大力量的交汇在半空引发二次爆炸，沉闷炸响的声音在黑暗山谷间不断回响、飘荡，逐渐传向远方…… 　　Ps：此处并不单纯是鸢一折纸使用天使与灵装的力量，而是DEM社战术显现单元装置与灵装结合之后的形态，原著出现过一次SSS部队战术显现单元装置与灵装结合的形态，基本可以和其他所有精灵单挑五五开，而EDM社的机体性能相比SSS部队，即使只是泛用机型，但出力也同样不可小觑，反观AST的机体性能，哪怕达到输出极限也不可能比得过折纸五五开的形态，所以并不存在战斗力上的BUG 第五十五章 但有劝你迈步向前的立场 　　银辉斩击与赤金枪尖的碰撞在半空中迸射出明亮耀眼的夺目火光，眨眼之间，两道包裹在不同种类显现装置机体下的身影已经完成了数十次交锋，过度极速的驰行甚至将音爆声也甩在身后，每一次交锋的瞬间，呈圆环状扩散的冲击波都诉诸着其中所蕴含的致命力量。 　　陈默的右手腕此刻已经酸痛到了极限，每次与鸢一折纸交锋时，经由激光剑刃传回来的反震都让他险些握不住剑柄，右手臂也疼得几乎抬不起来，即使有着机体的二次减缓，但双方直观力量的差距仍然太大，他甚至隐约察觉到要是再跟鸢一折纸对拼几下的话，自己的腕骨就该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开裂了。 　　说到底，虽然CR-UNIT机体能够让人类孱弱的身体发挥出足以追平精灵的力量，但本质上驾驶者的身体依然还是脆弱不堪的人类罢了，而一个人类又怎么能跟精灵对拼身体承受能力呢？ 　　换言之，对鸢一折纸来说无关痛痒的反震压力，放在陈默身上却是足以震碎他腕骨的恐怖力量，更别提AST的显现装置机体技术本就落后了DEM社很大一截，无论是精神转化率输出也好，还是对驾驶者本人的防护减震方面也罢，正面对拼都根本不可能占到半点好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意识到自己陷入劣势的同时，陈默强忍着疼痛到几乎痉挛的右手，举剑再次迎上了鸢一折纸的正面冲击，犹如恒星般强烈的金色光芒照亮了大半片夜空，“轰隆”的一声巨响过后，【狗蛋】机体右臂部分的护肩和腕甲直接炸碎脱落，就连激光剑的金属剑柄也不知道被崩飞到哪里去了。 　　而鸢一折纸一击得手后，立刻抓住陈默中门大开的空档，腰部猛然一拧，整个人便犹如风车般快速回旋起来，矫健有力的修长大腿似战斧般狠狠劈落，直接将他踢飞出去上百米距离，陈默全力控制着随意领域卸力才在百米外停了下来。 　　不过，即使强刹住自己倒飞出去的身形，但陈默这会儿的感觉也并不好受，从身体左侧被踢中的位置传来的沉重冲击让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也隐隐泛起腥甜的鲜血气息，感觉不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反而像是被攻城车的锤头狠狠砸中一般。 　　果然，精灵这种超越常识范畴外的生物，都是如此强得不讲道理的存在吗…… 　　咽下从喉咙口涌起的腥甜鲜血，陈默一边努力喘息，平复胸膛内剧烈跳动的心脏，目光凝视着相距百米外重新架起金色长枪的精灵少女，内心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虽然精灵确实很强，但真正强到不讲道理的，却只有她一人罢了。 　　比自己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精灵都强。 　　当然，也比自己强。 　　曾经还没有成为精灵的时候，鸢一折纸光是操控着由AST配备的显现装置就能和精灵交手，虽说交手的胜负还是两说，但这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而如今她换上了技术更加超前，性能也更加厉害的新型战术显现单元装置，并且还成为了精灵，自己想要从正面战胜她，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 　　鸢一折纸，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斩杀在这里的。 　　双方之间绝对没有任何讲和的余地——她那双如同冰块般毫无感情的碧蓝眼眸正是在诉说着这样一份平静而冰冷的决绝。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只有全力以赴了…… 　　凝视着百米外精灵少女容貌熟悉的脸庞，陈默微微抿紧嘴唇，腿侧重新弹出一根金属短柄，伸手握住后立刻发出“嗡”的一声，从两端弹出莹绿色激光，迅速组成长戟的样子。 　　眼见激光长戟成型的同时，陈默猛然鼓动起随意领域，【狗蛋】机体背部的推进器口全部打开，喷射焰光一瞬间由无色到赤红到淡绿再到深蓝，最终又重新回归赤红，恐怖到令空气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的高温火焰向四周猖狂扩张，犹如传说中流火赤鸢张开的双翼般迸发出无穷的光芒与热度，笼罩身后十几米范围的庞大翼展往中间用力一合，剧烈气流立刻从半空炸开。 　　“轰隆——！！！” 　　夜空当中，宛若炸响了一记滚滚而过的惊雷，赤色流星悍然划破天野，两者相距百米的间隔瞬息便被拉近到眼前，下一刻，由莹绿色激光构成的戟头在鸢一折纸眼中极速放大，第一次令她露出惊讶的神色。 　　“……怎么可能？！” 　　金色长枪飞速转动，在戟尖落下前的最后一刻将这道攻击挡了下来，剧烈的冲击当中，刚才陈默的感觉现在鸢一折纸也体会到了。 　　好大的力气…… 　　不过鸢一折纸并没有沉浸在惊愕当中，凭借精灵的恢复力，就算手腕被反震击碎她也能瞬间恢复过来，所以，她在陈默还没来得及收回战戟的时候，周身灵力光点猛然骤亮起来，手中长枪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左手反拍枪柄尾端，金色枪尖立刻上扬，划破空气的同时也将陈默逼退出去。 　　或者说，本来陈默是应该被她逼退出去的…… 　　“嗡——” 　　由下而上扬起的枪尖，靠近身体的瞬间，立刻便被层层叠叠聚拢到一起的随意领域阻挡下来，而陈默则是完全不闪不避的虚立在原处，战戟从容收回，反手挥舞出一道快速曳动的莹绿戟花，同时朝鸢一折纸露出笑容。 　　“绝灭天使——！！！” 　　看见陈默脸上露出笑容的瞬间，一股令鸢一折纸遍体生寒的惊悚感觉突然从她背后升起，下一刻，她几乎毫不犹豫地高声呼喊起来。 　　“——光翼——Mal'akh！！！” 　　随着少女高亢而明亮，犹如云间天使降下挽歌般神圣的声线，淡金色灵力在她身后飞快聚集成两道犹如薄纱般轻盈的光翼，翼尖向前靠拢，将她整个身体都完全包裹在了光翼的保护当中。 　　随后，莹绿色长戟骤然划破半空，带着阵阵雷声般的沉重轰鸣，戟刃狠狠落在了原本鸢一折纸脖颈所处的位置。 　　“绝灭天使——” 　　隔着光翼，鸢一折纸的声音再次传来。 　　“炮冠——Artelif——！！！” 　　……炮冠？ 　　“滴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陈默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狗蛋】的高强度灵力场警报声突然尖锐鸣响起来。 　　在机体的视网膜投影仪上，同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犹如潮水般数量庞大的高强度灵力场节点，下一刻，从那些节点当中亮起了淡金色的可视化光芒。 　　炮冠……炮……？ 　　“惨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陈默立刻收戟倒退，随意领域缩紧到几乎贴身的程度，以此带来超越常识的极速，一圈圈空爆余痕从他身旁炸起，然后立刻被甩在身后，不过即使如此，警报器的滴声依然没有消退，反而越响越急促起来。 　　“嗖——！！！” 　　尖啸着擦过身旁的灵力炮弹径直飞越数千米距离，落到陈默前方的山谷森林当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灵子光点飞散到半空，从地面腾起数十米高的爆炸火焰，轰击威力之大，甚至连山谷都轻微晃动起来。 　　“滴！”“滴！”“滴！”…… 　　【狗蛋】尖锐的警报声依旧接连不断，每一次滴声响起，都有一道光炮从身旁划过，陈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飞行轨迹，犹如羚羊挂角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几乎避无可避的灵力炮弹。事实上，如果不是靠着直觉进行躲避的话，如此密集的光炮轰炸，他早就该被击中丧命了。 　　不过，即使能够依靠直觉躲避掉光炮弹幕的轰炸，但长时间的超负荷使用，也让【狗蛋】机体达到了承受极限，尤其是核心部分的精神力转化单元，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机体部件在因为过载而不断轻微震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散架一般。 　　不……不是可能…… 　　——这架机体已经达到极限了。 　　再这么继续超负荷使用下去的话……毫无疑问，机体本身绝对会报废的。 　　必须降低使用强度才行。 　　陈默咽了口唾沫，他尝试着降低了一些精神力输出，立竿见影的，机体飞行速度也立刻跟着下滑了一截，许多刚才能够直接轻易躲过的光炮攻击，现在却只能连翻滚带腾挪才能勉强避过，看起来颇为狼狈不堪。 　　这就是差距！ 　　超负荷状态下使用机体和满负荷状态下使用机体的差距！ 　　十倍音速和八倍音速的差距！ 　　“——滴滴！” 　　然而即使如此，更加让陈默感到绝望的是，夹杂在一片警报声中，机体核心的高温预警突然鸣响起来。 　　之前超负荷使用机体的代价，核心组件温度过高，必须再次降低使用强度，否则一旦机体核心过热，不用鸢一折纸攻击，他直接就会被显现装置炸死。 　　但是……继续降低使用强度……这可能吗？ 　　高速划过身旁的灵力光炮告诉了陈默答案。 　　——不可能！ 　　只要他此刻的速度再下降一点，面对如此密集的弹幕攻击，哪怕他能够察觉到下一次轰击即将从哪个方向袭来，也绝对不可能躲得过光炮逼近的速度。 　　“嗖！” 　　再次躲过一枚光炮的攻击，陈默猛然折返方向，斜握长戟，回头朝着鸢一折纸所在的位置发起了冲锋。 　　一级加速、二级加速、三级加速——超负荷加速！ 　　他甚至再次将机体使用强度提升到了超负荷状态。 　　成败胜负，只看接下来的最后这一击了。 　　无论成与不成，这一击过后他都将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嗖！嗖！嗖！嗖！……” 　　无数灵力光炮擦身而过，明明是决定生死的一刻，但陈默的眼神却无比平静，并不是鸢一折纸那种屏蔽了自身感情的平静，而是真正毫不在乎的平静。 　　从小到大，陈默隐藏最深的一个秘密，也是他身上最大的特异点——他，作为人类而言，却并没有人类应有的，对于死亡的畏惧。 　　恐惧死亡？ 　　为什么要恐惧死亡？ 　　人类之所以怕死，不过是因为贪恋罢了，贪恋酒色财权、贪恋七情六欲、贪恋天空、贪恋大地、贪恋呼吸、贪恋这个五光十色的人世间，但陈默却不一样，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也什么都不贪恋，所以他当然就不怕死了。 　　试问一个既不会贪恋，也没有任何执念，从内到外都是空空荡荡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呢？ 　　不过……死……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的话…… 　　凛冽晚风在十倍音速以上的视界当中被赋予了实际形体，仿佛锐利刀刃般从随意领域边缘不断划过，陈默脑海内忽然浮现出一个身穿绿色兔耳兜帽外套的小小少女，满脸彷徨无助地站在大雨当中的身影。 　　犹如深蓝冰块般通透的双眸当中流淌出泪水，少女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在对他祈求着这样的话语。 　　——不要死…… 　　一瞬之间，莹绿色长戟悍然划破数千米长空，在机体核心组件刺耳的尖啸长鸣声中，【狗蛋】充满战损痕迹的外部装甲高速擦过空气，在剧烈的摩擦中腾然而起一团青色火焰。 　　“Metatron Shemesh【绝灭天使·日轮】——超频装载——Einherjar【英灵战姬】——！” 　　面对极速袭来的流光冲击，鸢一折纸面色平静地架起了手中的金色枪刃。 　　下一刻，绿色与金色的光芒在夜空骤然交汇，轰隆巨响声中，撞击所迸发出的环形冲击席卷过云层，荡开浓厚乌云的同时，也露出了云海后方的星野天河。 　　云散，月出。 　　“咕呜……” 　　皎洁月光下，陈默仰躺在山谷当中，周围是由之前的光炮轰炸所引发的熊熊烈火，鸢一折纸就倒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方，在她胸口往下三四厘米的位置，正插着一柄激光长戟，莹绿色激光不断阻止着周围灵力的聚拢，也让贯穿伤口迟迟没办法愈合过来。 　　看着少女双目紧闭的样子，陈默强撑起上半身，短短十米不到的距离，却让他爬了足足半分多钟，靠近到鸢一折纸旁边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脸朝下躺倒在了对方身上，不过同时他也顺手拔下了长戟。 　　“吸——！！！” 　　就在戟刃拔出的瞬间，鸢一折纸猛然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陈默，伸手将他转回正面，目光从他面色苍白的脸上转移到他腹部。 　　原本银灰色的战术显现单元装置机体，腹部位置被剖开一个大洞，露出其中血肉模糊的伤口，虽然并没有被贯穿，但如此巨大的创面却比直接贯穿的伤口还要更加致命。 　　“为什么要救我？”鸢一折纸稍微看了眼陈默腹部的伤口就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转回到他面色苍白的脸上。 　　“当然是因为……你还有救啊……鸢一队长……” 　　陈默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然后努力从奄奄一息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继续说道：“我的伤太重，已经活不下去了……但你是精灵，这点伤势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所以，现在你又……咳！咳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陈默突然用力咳嗽起来，随着他咳嗽的动作，腹部创口再次渗出大片鲜血，血迹向下流淌，很快便将少女洁白的双腿也染成猩红。 　　看着陈默咳嗽起来满脸煞白的样子，鸢一折纸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伤得这么重，他大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而且自己的灵力也不是偏向治疗方面的，所以没办法替他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 　　咳嗽了一会儿，陈默略微喘息几声，之前那种奄奄一息的苍白脸色竟然变得红润了几分，连带着说话也利索了些。 　　“所以，现在你又欠我一条命了啊，鸢一队长。” 　　“你……想要我做什么？” 　　俯视着陈默正朝自己露出微笑的脸颊，鸢一折纸眼神有些复杂的问道。一年半以前，陈默曾经也用这样的理由作为要挟，让她保举自己加入AST部队，然而短短一年半时间过去，仍然是同样的要挟，但双方的身份和立场却已经与当初天差地别。 　　“我要你，从今往后都放下仇恨，像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作为“鸢一折纸”这个个体，好好的生活下去。” 　　“……什么？” 　　“我说，我要你放下仇恨，好好的生活下去。” 　　仰头看着鸢一折纸写满惊讶的双眸，陈默狡黠的笑了。 　　“这是你欠我的……鸢一队长。” 　　话刚说完，从腹部创口位置突然传来一股冰冷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掩盖了灼热的剧痛，很快便扩散到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啊，啊……” 　　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陈默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里的力气也在被一点点抽离，很快连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寒冷在缓缓蔓延，如同下坠般的空虚占据了心灵，意识一片朦胧当中，陈默似乎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尖叫声，瞬间将他从弥留之际唤回现实。 　　“不、不要……不要！” 　　随着尖叫声响起，漆黑夜幕下燃烧着火焰的森林，连同张狂焰苗在内，瞬息间便被一起冻结在了厚厚的深蓝坚冰当中。 　　下一刻，凛然寒风呼啸着席卷过天地，夜空中缓缓飘落下了洁白的六边形雪花。 　　“——不要死！” 第五十六章 雨幕之下，唱起情歌 　　“呜……”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糸乃有些不适地轻轻晃了晃脑袋。 　　好疼…… 　　虽然作为精灵来说，酒精对她几乎不可能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但因为是第一次喝酒，所以四糸乃与其说是被酒灌醉了，倒不如说是她本人主动去迎合了酒精带来的迷幻感觉，不过酒醒之后宿醉的滋味显然跟她想象当中那种朦胧飘然的情况有所不同。 　　“陈……陈默……？” 　　四糸乃捂着头从餐桌边站起身来，环视一圈后却并没有在餐厅里发现陈默的身影。 　　去哪儿了呢…… 　　造型滑稽的兔子玩偶此刻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餐桌中央，被戴回到左手上之后她先是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四糸乃挥了挥小手：“哎呀呀~真是睡了一场好觉啊，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哟，四糸乃。” 　　“嗯……我，知道……了……” 　　答应四糸奈下次不会再喝这么多酒之后，四糸乃转出餐厅，开始满屋子寻找陈默的踪迹。 　　厨房、没有……卧室、没有……客厅、还是没有…… 　　经过客厅外侧阳台的位置时，四糸乃忽然愣住了。 　　时崎狂三仰面躺在阳台边上，双眼紧闭似乎也是喝醉得不省人事了，而隔开阳台和客厅的深色落地窗帘，此刻正随着晚风的吹拂轻轻晃动着。 　　阳台门没有关吗……？ 　　把时崎狂三扶到沙发上躺好，四糸乃拉开窗帘准备关上阳台门，然而就在窗帘拉开的瞬间，她却立刻呆愣住了。 　　“阳台……呢……” 　　窗帘外，本来应该是延伸出楼层的阳台位置，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冰凉晚风毫无阻拦的涌入客厅，发出细微的呼呼声。 　　出事了！ 　　等到四糸乃回过神来时，她脑海中立刻跳出来这样一道念头，紧接着又一道念头跳入她脑海当中。 　　——陈默呢？ 　　顾不上叫醒其他人，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慌乱到完全忘记应该先叫醒其他人了，四糸乃直接放出自己的灵力，无形灵场瞬间扩散至整个公寓楼，然而却并没有探查到属于陈默的气息。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强忍住内心深处逐渐升起的惊慌失措的颤栗感觉，她继续向外扩张着灵场，晚间凉爽的空气并不能缓解她心底的恐慌，然后，当灵场扩张到半径五百米时，她忽然注意到了。 　　从黑暗笼罩的夜空上方，隐约传来的陌生的灵力波动。 　　陌生的、灵力……陌生的、灵子……陌生的、灵场…… 　　而这代表着什么，四糸乃很清楚。 　　——陌生的，精灵！ 　　在她，还有家里的其他精灵都醉倒过去的时候，有陌生的精灵来过这里，不仅发生过战斗，而且还带走了陈默。 　　“四……四糸奈……” 　　低头与佩戴在自己左手的兔子玩偶对视片刻，四糸乃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陈默！” 　　然后不等四糸奈回话，她浑身轻轻颤抖着屏住呼吸，脚下用力一踏，灵场猛然呼啸扩张，带动她的身体顺着陌生灵力消失的位置飞向天空。 　　漆黑夜幕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不散的绵密乌云。 　　云层下方，入夜后亮起不灭灯光的霓虹城市延续着白日的喧嚣。 　　加速…… 　　一边将自身灵场笼罩向地面，搜寻着记忆中那股熟悉的气息，四糸乃一边不断提升着飞行速度。 　　轰——！轰——！轰——！轰——！…… 　　圆锥形的透明音爆气浪从她周身连续炸开，隐藏在兔子玩偶之下的左手，中指所佩戴的戒指，灵石戒面正散发出如血般鲜艳欲滴的妖异光芒。 　　夜空中横跨而过的乳白气浪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Watcher部队呢……疑问从四糸乃脑海中闪过，随后她立刻抛开疑惑，继续全心全意的疾驰起来。 　　Watcher部队也好……其他精灵也好……别人怎样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但只有他……只有他，绝对不能出事！ 　　轰隆！！！ 　　雷声响起，银白电芒仿佛蛛网般蔓延过整片天幕，随后冰凉雨滴从夜空中降下。 　　飞行持续了十几分钟后，霓虹城市被彻底甩在身后消失不见，连绵山脉当中，一抹火光突然映入四糸乃的视野。 　　山火……？ 　　灵场顺着火光的方向延伸，数千米外传来的那道熟悉气息的感觉，令她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陈默……陈默……陈默……！” 　　冰蓝灵力光点在周身疾速呼啸盘旋，数千米距离对于四糸乃来说只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到达。 　　然而就在下一刻。 　　“陈……默……？” 　　熊熊烈火包围当中，映入四糸乃视线的，是她从未想像过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光景。 　　那道熟悉的身影……是陈默没错吧？ 　　可是……为什么？地上……那是血？谁的血……他在流血？ 　　四糸乃有些艰难的转动着目光，视线缓缓上移到陈默腹部。 　　在那里、在破损情况极为严重的CR-UNIT机体内部，犹如遭到猛兽啃噬般呈现出撕裂状的巨大创口甚至可以直接看到里面血肉模糊的肠子和脏器，如此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拦腰截断般恐怖的伤势，几乎令四糸乃忍不住当场眩晕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渐渐加快，耳边传来血液在血管里飞快流动的声音，肚子像是被尖刀剐过一般剧烈疼痛起来，呼吸的空气只剩下刺鼻到难以忍受的血腥气息。 　　怎么可能…… 　　为什么……这种事情…… 　　完全无法理解…… 　　这么重的伤势，对人类来说，绝对……绝对会死的吧？ 　　可是……死……？ 　　陈默……他，会死？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缠绕在四糸乃身边的冰蓝灵力光点直接失去控制，灵场猛然席卷过天空，暴动的灵力向四周飞快蔓延，吞噬森林的同时也吞噬了火焰。 　　呜呜—— 　　凛冽寒风从天地间呼啸而过，一片洁白的六边形雪花在四糸乃眼前划过，她脚下忽然站立不稳般晃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力跌坐到地上。 　　“不、不要……不要！” 　　跌坐在地的同时，四糸乃用力捂住脑袋，仿佛哭泣般发出了几不成声的悲鸣：“——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默……会死……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关心自己，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照顾自己，没有人再会像他那样保护自己…… 　　永远的失去了……再也拿不回来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回到临界去吗？还是说在人类的追杀当中继续逃窜下去？ 　　好害怕…… 　　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陈默……！ 　　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咽声在断断续续的颤抖。 　　双腿在哆哆嗦嗦的颤抖。 　　视线在摇摇晃晃的颤抖。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脑海像是沸腾一样变得一片混乱。 　　对了…… 　　好像、是说过的吧…… 　　要保护我……绝对不会抛下我一个人……会陪我看遍世界上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死呢？ 　　死了的话，不就抛下我一个人了吗？ 　　“骗子……” 　　狂风暴雪当中，隐约传来少女低声的呢喃。 　　不过，既然是他先言而无信的话，那自己也不用再继续遵守约定了吧…… 　　隐藏在兔子玩偶之下，犹如青葱般纤细白皙的左手中指底部，原本花蔓造型的银色戒指承载着的浅蓝色结晶，此刻已经红润到了极致。 　　下一刻，细微而清脆的碎裂声，确切地响了起来。 　　——咔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灵石结晶碎裂的瞬间，从天地间疾速穿行而过的寒风，猛然发出仿佛幽魂恸哭般奇特的风啸声。 　　与此同时，伴随着风啸声的加剧，以四糸乃为中心，周围地面开始响起密集的噼啪声，并且凝固出呈放射状的洁白坚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风啸声一刻不停的在天地间盘旋，冰寒气流将视野内的万物都染成一片雪白，简直就像是将整座连绵不绝的山脉直接放入冷冻库一般。 　　“哈——” 　　鸢一折纸轻轻呵出一口热气，淡淡的白雾瞬间变成细小冰渣，作为精灵，她并不畏惧这种程度的严寒，但现在她却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反抗的欲望，只是表情呆滞的坐在原地，目光毫无聚焦的看向半空中随着寒风呼啸而疾劲狂舞的雪花。 　　“鸢一……队长……” 　　就在鸢一折纸看着雪花愣愣出神的时候，一声微弱到几乎与寒风呼啸融为一体的呼唤将她猛然惊醒过来。 　　“……？！” 　　顺着呼唤声低下头，鸢一折纸立刻看到了躺在她怀里正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的陈默。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浑浊、灰暗，仿佛勉强从死亡的泥沼当中挣扎出一点点力气来一般。 　　“能……能不能……请你，最后……帮我……再帮我一个……忙……？” 　　最后的忙…… 　　听到陈默的话，鸢一折纸本来已经重新绽放出些许光亮的眸子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不过她还是用力点头做出了回应。 　　“你说！” 　　“这里……雪……太大了……”陈默说着微微侧过脑袋，目光看向隐藏在白茫茫一片的暴风雪当中的四糸乃所在的位置：“……请帮我……把雪……停，下来……” 　　“我明白了。” 　　鸢一折纸小心翼翼的扶着陈默从地上站起身来，空着的右手轻轻握拢，璀璨夺目的金色长枪随即浮现而出，然后她抬手一掷，闪耀着犹如太阳般炽热光辉的枪尖立刻贯入高空。 　　几秒过后，从天而降的暴雪融化成瓢泼大雨，哗啦啦冲刷着天地间的万物。 　　“这样可以吗？” 　　“这样……就足够了……” 　　陈默努力强撑着已经毫无任何一丝力气的身体，早已破烂不堪的【狗蛋】机体也发出仿佛临死前呻吟般嘎吱嘎吱的声音，不过他最终还是成功释放出了薄薄一层随意领域。 　　与他完好无事时随便一个念头就能延伸出成千上万公里的随意领域相比，这薄薄一层实在是孱弱到不行，勉强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但眼下的情况，就是这薄薄一层随意领域，也已经足够用了。 　　利用随意领域拖起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并且保证不让腹部创口里面肠子之类的东西流淌出来，陈默一点点移动到四糸乃身前，然后随意领域直接砰的一声破碎消散在空中，【狗蛋】机体核心的精神力转化组件也彻底沦为废品。 　　没有了随意领域的支撑，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软倒在了四糸乃身前的地面上，从死亡线上挣扎着逃回一步，身体的疼痛当然也跟着跑了回来，腹部内传来的像是所有内脏和骨骼都被燃尽成焦炭般令人发狂的灼痛感，陈默主观上能够忍住不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但客观上，他的身体却诚实表达出了难以忍受这份剧痛的折磨。 　　“四糸乃……” 　　细微轻唤的声音，在剧痛煎熬中失去了应有的磁性和温柔，变得粗糙、干涩、沙哑刺耳。 　　对于陈默的呼唤，四糸乃毫无任何一丝反应，她蜷缩起双腿侧身躺在地面的洁白坚冰上，紧闭双眼的脸颊上满是绝望而痛苦的神情。 　　“这种时候了……还要撒娇吗？” 　　看着四糸乃紧闭双眼的样子，陈默轻轻叹了口气，鼓足力气勉强探过脑袋，将嘴巴凑近到她耳边：“最后……最后再哄你一次好了……” 　　雪花融化的雨水敲打在身上，带来冰凉彻骨的感觉，陈默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轻声在四糸乃耳边低唱起来。 　　“花……花のように……儚いのなら……”如果我像那花朵般短暂 　　“君のもとで……咲き誇るでし……ょう……”我会在你身旁灿烂绽放 　　“そして……笑顔見届……けた後……”在目睹你的笑容后 　　“そっと一人散……って行くでしょう……”静静地独自凋零 　　“鳥の……鳥のように……羽ばたけ……るなら……”如果我像那小鸟般飞翔 　　“君のもとへ飛……んでいくでしょう……”我会展翼飞往你身旁 　　“そして傷を負ったその背に……”在你受伤的背上 　　“僕の羽……僕の羽を差し出……すでしょう……”献出我的翅膀 　　“風のように流れるのなら……”如果我能像那微风般飘荡 　　“君の側にたどり着……くでしょう……”我会追逐飘至你的身边 　　“月のよ……うに輝……けるなら……”如果我能像那明月般光亮 　　“君を照らし続けるでしょう……”我会温柔照耀你的脸庞 　　每唱出一句歌词，胸腹部位用力带来的剧烈绞痛都会打乱陈默的呼吸，但他硬是撑着一字不错的将歌唱完，然后才泄掉憋着的那股劲，轻轻用额头碰了碰四糸乃的脸颊。 　　“现在……闹……闹够了吧……该醒过来了……四糸乃……” 　　说完，陈默几乎挪动般的一点点取下自己左手中指佩戴着的那枚戒指，放到四糸乃胸前的瞬间，原本黯淡的灵石结晶戒面立刻闪耀起了动人的冰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四周萦绕不散的寒气也荡然一空。 　　好累…… 　　做完这一切，陈默艰难地翻转过身体，仰面躺在地面的冰块上，双眼灰败而无神地盯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只有耳边哗啦哗啦的雨声还在不断清晰地敲响着。 　　“鳥の……鳥のように……羽ばたけ……るなら……君のもとへ飛……んでいくでしょう……” 　　“そして傷を負ったその背に……僕の羽……僕の羽を差し出……すでしょう……” 　　“風のように流れるのなら……君の側にたどり着……くでしょう……” 　　“月のよ……うに輝……けるなら……君を照らし続けるでしょう……” 　　好像……听到了有人唱歌的声音……？ 　　是一首美丽的、悲伤的歌曲。 　　而且，唱歌的声音也好熟悉…… 　　黑暗的世界当中，肆意暴动的灵力忽然被某个东西容纳、平复了下去，意识彻底从失控的灵力漩涡当中挣脱出来时，四糸乃轻轻睁开眼睛。 　　“雨……？” 　　大雨。 　　混杂着两种不同灵力的大雨。 　　大雨从天而降，不断拍打在地面凝结的冰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清醒过来的同时，四糸乃脑海中的记忆也开始缓缓复位，她双手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就倒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那道面容熟悉的身影，蔚蓝眼眸一点点睁大。 　　“叮叮——”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一枚戒指掉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银色花蔓造型的戒指，自己左手也戴着一枚…… 　　一念及此，四糸乃从兔子玩偶中抽出左手，在她中指上佩戴着的那枚戒指，灵石结晶雕琢而成的戒面此刻已经彻底碎掉了，而这枚戒指的主人是谁当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是陈默的戒指。 　　【答应我，一辈子都不可以摘下来哦】 　　明明……一辈子都不可以摘下来的…… 　　四糸乃颤抖着将属于陈默的那枚戒指从冰面上捡起来捧在手心，泪水横溢出眼眶，她绝望大叫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了…… 　　弥留的最后一丝思绪听到少女绝望的喊声，陈默瞳孔轻微颤抖了一下，他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底无奈的说声抱歉。 　　不过……就这么死掉还真是不甘心啊…… 　　虽然有自己提前做好的那些准备工作在，精灵未来的道路应该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与人类势同水火了，但实际上还是存在有许多隐患的地方。 　　比如说除了日本之外，其他国家的反精灵组织对于精灵的态度。 　　比如说至今为止还没有现界的那些精灵，以及已经现界过但却对人类抱有敌意的精灵。 　　又比如说……将鸢一折纸转化成精灵的，隐藏在黑暗当中的那只幕后推手。 　　要是有人能够将这所有的阴谋，所有的黑幕，所有的偏颇，全部都撕碎就好了…… 　　可是，有谁能呢…… 　　有谁…… 　　弥留之际，在他逐渐沉入黑暗的思绪当中突然跳出一个名字。 　　——陈默。 　　陈默……？ 　　……我，不就是陈默吗？ 　　灰暗的视野内，从天而降的冰凉雨珠突然开始减速起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彻底陷入停滞的瞬间。 　　而在这停止转动的世界里，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我……是谁？ 第五十七章 我以我剑铸丹心 　　黑色的世界。 　　没有任何光亮、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不分上下左右、就连存在的概念也是混沌一片的，充满死寂的世界。 　　偶尔从这片黑暗混沌的死寂世界中席卷过风暴，喜悦、悲伤、贪婪、厌恶、憎恨、癫狂、绝望……各种各样庞杂混乱的情感扭曲在一起，呼啸着在黑暗深处发出了声音—— 　　疯狂的大笑声、窃窃的低笑声、淫靡的荡笑声、狡诈的偷笑声…… 　　直到某一天，从黑暗深处亮起了一点犹如米粒般细小的银白光华，周围呼啸游荡着的所有情感便都像是找到了蜂巢的工蜂一样，纷纷迫不及待涌入光点之中。 　　然后，光点轻微跳动起来。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一颗鲜活的心脏，不断发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声音甚至在周围黑暗一片的世界当中掀起了涟漪。 　　【……我是谁？】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暗啊……要是有光就好了……】 　　光点的愿望，让整个世界的黑暗都瞬间褪去，然而看着周围由纯粹的黑变成纯粹的白，它依然无法感到满足。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地面……要有地面才对】 　　【还有天空，飘荡着白云的天空——蔚蓝的、飘荡着白云的天空】 　　随着光点的渴求，无边无际的地面和天空从虚无中诞生出来，天空飘荡着轻飘飘的云朵，那种一望无际的高远蔚蓝，像是世间最纯净无暇的清澈宝石。 　　……宝石？ 　　【宝石……是什么……？】 　　下一刻，一枚闪耀着梦幻般蔚蓝光泽的椭圆宝石从光点前方的半空中凝聚而出。 　　【原来这就是宝石……】 　　【可我又是怎么知道宝石的？】 　　【我……？我是谁……？】 　　光点的疑惑让天地间刮起了狂风，它越是疑惑，风暴就越是强烈。 　　蔚蓝天空不知何时染上了犹如干涸血液般猩艳的深红色泽，白云被风暴吹散，地面裂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缝隙，而漂浮在这片荒芜世界的中央，光点逐渐拉长变形，一身沾满血迹的漆黑长摆大衣在疾风吹拂下高扬起衣摆，露出双手所握的两把锋锐长剑。 　　“我……是陈默……？” 　　低头凝视着剑刃边缘轻快跃动的锐利锋芒，他忽然自言自语般的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眼神迅速变得坚定明亮起来，手中所握的长剑也随之轻微震荡，在半空撕裂出犹如金戈交鸣般铿锵的剑音。 　　“我是，陈默！” 　　男人的声音贯穿了整片天地，无穷的剑刃仿若暴雨般从天而降，宽剑、细剑、长剑、短剑、轻剑，重剑……无数剑光似流星般刺破血红天穹，带着“嗖嗖”的破空声，深深插在了荒芜一片的大地之上。 　　站在剑雨包围当中，男人松开手中所握的两把长剑，空出双手后随意摊开掌心，立刻就有一道漆黑剑光自远空呼啸而来，接近他身旁时绕着周围欢快转动几圈，然后乖巧滑落入他的手中。 　　握紧剑柄的瞬间，一股仿佛情感相融、血肉交织般的肢体延伸感从掌心传来，让他忍不住开始挥舞起剑刃。 　　横劈、直刺、斜撩、竖砍…… 　　荒芜的血红世界里，男人一遍遍不断重复着最基本的用剑姿势，从数十次到数十万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如此简单的几式基础剑术，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还不到时候，还要再继续练下去。 　　数不清是第几个数十万次过后，男人轻轻睁开眼睛，他仍然站在满地剑刃的包围当中，之前那仿佛无穷无尽般挥剑的时光，此刻却又仅仅只像是一转眼而已。 　　盯着手中的长剑看了两眼过后，他再次开始挥剑。 　　不过这次他不再只重复那几式简单的基础剑术，而是配上了各种步法、步型、跳跃、平衡、旋转等动作，坚硬冰冷的剑刃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轻灵跳动，势如飞凤，时而挥霍潇洒，剑走游龙。 　　一招一式间，男人身上的气势也在随着剑刃挥动而不断发生变化，当他再次停下手中的长剑时，抬头望向天空的目光已经不复之前那般迷茫，转而变得平静内敛起来。 　　不过，虽然是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深藏着难以平息的怒火。 　　“为什么？！” 　　男人握紧手掌，朝着天空高扬起了剑刃：“这不公平！” 　　轰隆——！！！ 　　天地之间仿佛突然失去了颜色，沉重的闷雷从天穹之上缓慢碾过，随着雷声响起，地面插着的无数长剑一瞬间同时崩碎了剑刃，男人有些惶恐地缩回了举剑的右手，他能明显预感到，自己要是再继续忤逆下去的话，这些被雷声崩碎的剑刃就是他最终的下场。 　　所以，男人屈服了。 　　“陈默……陈默……！” 　　他恶狠狠地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不过叫的却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同样名叫陈默的男人。 　　系统试炼任务的逼迫？天天都从地下城里筋疲力竭归来的辛苦？整日和怪物在剑刃上共舞的危险？ 　　狗屁！ 　　真是可恨啊……明明过着那样天堂般的生活，却总是露出仿佛自己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一样苦大仇深的表情。 　　你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不懂，什么才叫真正的不幸，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从诞生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会变成别人的嫁衣，而且无论怎样挣扎都不会有任何效果，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真正意义上完全绝望的人生…… 　　只因为他就住在那个名叫陈默的男人心里，是由他而诞生出来的人格，他的心意之光。 　　可既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希望的话，那又为什么要让我拥有“自我”的意识呢？ 　　为什么……系统，为什么？ 　　男人抬起头，目光疲惫而绝望地望向整片猩红天穹，然而系统却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复的声音。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跟宿主陈默本人相比，他虽然是被系统赋予意识的心意之光，但充其量也就只不过是一个技能而已，哪有什么资格让系统作出回答？ 　　“呵呵……” 　　重新低垂下脑袋，男人轻轻笑了两声，眼中憎恨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陈默……陈默……！ 　　作为对方的心意之光，他虽然确实无法对本体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行为，但有一点却是完全由他主导的事情——那就是关于心意之光的掌握程度。 　　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一瞬间将陈默的心意之光推上第五阶段，这是他手中仅有的权利，不过反过来说，他当然也可以让陈默连一阶段的心意之光都放不出来。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你好弱啊，陈默！”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几乎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但他没有选择。 　　陈默……那个该死的家伙，虽然自己是巴不得他早点去死，但他绝对不能死！ 　　要是他死掉的话，作为他的心意之光，自己也只有跟着一起陪葬的下场，绝没有可以独活的道理。 　　而想要让陈默撑过眼下的死关，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他掌握心意之光。 　　没办法了…… 　　“你好弱啊，陈默！” 　　随着男人的喊声，荒芜一片的血红世界里面，另外一道黑衣剑士的身影逐渐从虚无当中凝聚而出，深深凝视着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男人第三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好弱啊！陈默！！！” 　　“你……是……？” 　　看到陈默睁大眼睛完全拿捏不准事态发展的迷茫样子，男人心念一动，如同鲜血染就的昏暗天空下立刻刮过凄厉的冷风，风声呼啸犹如无数人在悲鸣呼喊一般，然后他嘴角上扬起凶险而残忍的笑容，话音相当恶劣地嚣张大笑起来。 　　“哦哦~我们的陈默宝宝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吗？” 　　就算只是一阶段的心意之光，也休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轻易得到。 　　那么，让他付出点什么代价才好呢……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目的嘛……因为看你实在是太废柴了，明明都拥有了系统，却还是弱得可怜，我可是感觉非常不爽的……所以就把你拉到这里来，跟我进行一场厮杀。” 　　“厮杀？” 　　“对，厮杀！”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杀了陈默，他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份勇气。 　　但是在这里，在这片从心意之光当中诞生出来的世界，无论受到任何伤势都能迅速恢复过来……不过，伤势恢复了，疼痛感可一点都没有打折扣。 　　“拔剑吧，陈默，这应该是你现在最擅长做的事情了吧？” 　　“锵！” 　　剑柄入手，漆黑剑刃横架，陈默满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剑士，陈默。” 　　“哼，剑士？” 　　看着陈默脸上严肃认真的凝重表情，他心里几乎快要忍耐不住疯狂升腾的暴虐怒火。 　　就是这种表情……这种自己才是苦主一样的表情，真是让人作呕！ 　　明明想要认真活下去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可凭什么我就只能成为你的嫁衣，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为什么？！ 　　怒火燃烧到顶点时，男人发出了阴恻恻的讽刺笑声。 　　“那么我就这么说好了……我，就是剑圣！” 　　说完，他微微扬起手中的剑刃，继续道：“攻过来吧，我不屑于主动向弱者出手。” 　　下一刻，黑衣身影极速纵掠过半空，冰冷长剑悍然挥出斩击圆弧，金属的剑鸣声在天地间回荡。 　　“锵——！！！” 　　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犹如明镜一般平静的水面上，男人颤抖着伸出右手，指尖颤抖了好几次，才终于打出一声响指。 　　“剑……剑来……” 　　与他的低声呼唤相重合，黑暗深处顿时响起无数清越的剑鸣，一枚漆黑剑光疾速飞来，越过男人身边，狠狠撞击在他前面的巨大冰块上，然后剑身立刻被崩成碎片，同时半空中也飞溅起几道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冰块碎屑。 　　不够…… 　　远远不够。 　　还要更多才行。 　　男人再次伸手打了个响指，这次响指的声音比上次要清晰明亮很多。 　　“剑来！” 　　“锵锵——！” 　　密集的剑鸣声中，无数剑光组成长河，汹涌着从坚冰上冲刷而过，体型巨大的冰块逐渐被削成一人高大小，然后无论剑光再怎么冲击，却连一丝冰屑都无法劈砍下来。 　　“陈默……” 　　凝视着冰块当中那张微闭双眼的面孔，男人右手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下一刻，银白火焰从剑刃上腾起，眨眼间就越过剑柄，顺着握剑的手掌摇曳燃烧到整个身体，光焰炙烤之下，男人的身形逐渐变得虚无透明起来。 　　“真是让人羡慕啊，你。” 　　男人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脸上露出情绪复杂的表情，但他最终还是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挥剑，让升腾着银白光焰的斩击落在了冰块之上。 　　“至少……这世间，我曾经来过。” 　　…… 　　黑暗当中，陈默睁开了眼睛。 　　脚下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其中每一滴都是由海量神力凝聚而成的精髓，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散发着令人心情压抑的沉闷感。 　　太暗了…… 　　于是他伸出手，一道水流从脚下升起，化作湿润雾气，迅速扩散至整个黑暗世界的每个角落。 　　“首先，要有光。” 　　不大的话音落下，却在整个世界上空激荡出阵阵闷雷般的回响。 　　下一刻，柔和的洁白光芒将黑暗照亮，也照亮了半空中飘浮着的一枚项链。 　　不过，如果真要说那是项链，其实也有些勉强，因为它实在是太粗陋了。 　　——由毛线红绳穿进一枚玩具纽扣的扣孔制成的，犹如小孩子玩过家家时所使用的道具一样的项链。 　　盯着项链看了会儿，陈默忽然伸手将它从半空中取下来，然后轻轻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而就在他戴上项链的同时，一声若有若无的悠长叹息也飘散在了空中。 　　不甘的、解脱的叹息…… 第五十八章 杯中摇晃的世界 　　恍如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陈默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夜空被星点照亮，繁星拱卫着一轮银白月盘，冰冷的夜晚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性质的能量和力场，它们彼此流动纠缠的同时也在互不相干的运转着，万事万物都由这些最基础的粒子与波动组成，于是它们流动、运转时的规律就构成了世间永恒不变的规则。 　　刚与柔、冷与热、生与死、活动与静止、物质与能量、时间与空间……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陈默就已经彻底洞悉了眼前整个世界九成以上的基础规则。这是个与他曾经的故乡，地球很相似的世界，不过能量层级稍微高了几个阶段，所以除了普通生物之外，还诞生出了另一种超越传统物理框架范畴的生命。 　　常人称呼她们为——精灵。 　　“陈……默……？” 　　就在陈默刚接收完构成整个世界的基础规则时，一声犹如云天之外缥缈而下的细雨般轻微颤抖着的话音，从他旁边不远处传来。 　　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在他平静的意识深处忽然浮现出无以计数的画面，往昔那一朝朝一暮暮的记忆如同浮光掠影般快速闪转过脑海，下一刻，他侧头移动视线，目光轻轻落在了声音的来处。 　　“四糸乃？” 　　“陈默……陈默！陈默！” 　　少女跌坐在地的娇小身躯仿佛被重新注入了力量，她近乎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投身扑入了陈默怀抱当中，并且像是害怕会再次失去他一样，纤细的双手紧紧环抱在他身后，蔚蓝双眸也是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的面颊，透明泪水溢满流淌出眼眶，在银月照耀下闪耀出晶莹的光辉。 　　“四糸乃……” 　　感受着少女用力拥抱当中蕴含的喜悦之情，陈默微微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抬手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同时轻声附耳道：“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天就亮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规则立刻得以彰显，四糸乃脑袋轻轻耷拉在了陈默肩上，紧紧环抱在他身后的双手也一下子失去了力度。 　　“呼呼……” 　　听到耳畔传来的均匀呼吸声，陈默从地上站起身来，一只手轻轻搂住四糸乃的肩膀，另一只手抱起她腿弯，然后缓步走到鸢一折纸身前，将四糸乃放在了她旁边。 　　“鸢一队长，有件事还请你帮我个忙。” 　　“帮忙？” 　　鸢一折纸闻言稍微愣了愣神，然后她视线立刻下移，滑落到了陈默腹部的位置，那里此刻仍然裸露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甚至从伤口当中还不断有深红鲜血流淌出来：“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 　　陈默摇了摇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露出平静微笑的表情，接着一脸诚恳道：“请务必帮我这个忙，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目光继续在陈默腹部的伤口上面停留片刻，然后鸢一折纸收回视线稍微闭了闭眼睛，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甚至连对方要让自己帮什么忙都没问，就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帮你。” 　　…… 　　陈默要去英国留学了。 　　甚至他还提前拿到了英国那边一家知名显现装置制造企业DEM社的offer，提前一步成为了在校就读的实干家，年纪轻轻就踏入了人生赢家的行列。 　　“没办法，天才就是这样的，所以说命运还真是蛮不公平的哈，所谓才能啦、潜质啦之类的东西，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啊。” 　　踏上飞机之前，陈默笑眯眯地摸了摸真理子的脑袋，然后朝着一众大小精灵们轻挑的眨了眨眼睛。 　　“那么，大家就此别过吧，我也要去享受自由自在的新生活了。” 　　“去死吧！陈默，死渣男！始乱终弃！呜呜呜呜呜……” 　　真理子的哭喊声完全被飞机引擎发动的噪音所淹没，专包机舱内，陈默随手把单肩背包放到身旁的空位上，左手轻轻搭在小腹位置，食指一下一下的轻轻叩落着，随着食指每一次落下，指尖都会有星星点点银白光屑弥漫而出，九成九都会被周围的空间像是海绵吸水一样吞噬殆尽，残余不足百分之一融入腹部，让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几分。 　　就像把一块冰糖放进清水里一样，失去了原本身为正统原力古神的躯体之后，现在使用着这具普通人的身体，哪怕他只是稍微使用一丁点神力，都会造成大量神力本源的损失。 　　这是世界对于外来之神本能的排斥与侵蚀。 　　失去神躯的他，根本无从抵挡这种侵蚀。 　　至于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完全收敛住不使用神力就行了，不过以陈默现在的身体情况，完全治愈伤势所需要调动的神力数量是这具身体根本无法承担的重负，而如果仅仅只是用最少量的神力吊命的话，外界又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神力本源。 　　所以，如果要从最合理的方向考虑，跳跃世界才是他目前最佳的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制造一副足以承载神力与神魂的躯体，然后再降临到其他世界。 　　不过如果要离开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还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 　　“陈默，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专包机舱的广播里面传来鸢一折纸询问的声音，陈默一边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吊坠，一边将目光投出窗外，看着无边无际的洁白云层被飞机逐渐甩在后方。 　　“没事，暂时还没事……” 　　飞机穿越云海，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度降落，陈默离开后的第二天，鸢一折纸回到日本，在Watcher部队的裙带关系下得到引荐，与国防大臣进行当面交涉后代替陈默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任的监督者，当然也住进了他的家里，替他履行监督者应尽的职责。 　　——监督精灵，保护人类。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何尝不是在监督人类，保护精灵。 　　去英国，去英国，不去英国，去英国…… 　　明亮的台灯灯光下，一根根写着去与不去的木签被真理子摆在书桌上，她专心凝视着抽签筒里剩下的木签，窗外冰凉的晚风将薄纱睡裙吹动起来，她仿佛毫无所察般端坐在书桌前，一双雪白赤足有些焦虑的轻轻晃荡着，然后她抽出了抽签筒里最后一根木签。 　　——不去。 　　不去英国。 　　盯着木签上清楚写着的不去两个字看了片刻，真理子忽然将桌上摆满的木签全部收回到抽签筒里面，然后重新开始抽取起来。 　　“再来一次吧……” 　　不去英国，不去英国，去英国，不去英国…… 　　去英国。 　　真理子这次满意了，她长呼出一口气，嘴角荡漾起一丝令人心醉神迷的笑意，随后收拾好书桌上摆满的木签，调整了下光线有些过亮的台灯，抓过一本厚厚的英语教材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表情认真的做着笔记，眼中满是希望的神采。 　　大洋另一端的英国首都，伦敦大本钟上空，漆黑夜色将陈默一袭黑衣的身影完美隐藏其中，不过他来到这里的意图可并不是隐藏，抬起虚握在半空的右手掌心亮起一点银白微光，然后周围庞大空间游离的魔力都朝他疯狂汇集而来，最终凝结成一把璀璨夺目的极光大剑，剑刃斜指向临近大本钟的DEM社总部大楼。 　　剑光挥落，坐在堂皇富丽的明亮办公室里正在彼此交谈的维斯考特和艾伦忽然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然而他们眼中所看见的，仅仅只有一道犹如惊鸿乍现般的银白电光。 　　随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斩击落下并不仅仅只是毁掉了DEM社的总部大楼，顺着斩击两端的方向延长，以首都伦敦为中心，一道深入大地达数百米的恐怖裂痕将英国国土横向切分成两半，即使是从宇航卫星的视角也能清晰看见这道撕裂地表的狰狞疤痕。 　　然而却没有人发现，与斩击所迸发的剑光余辉一同燃烧殆尽的，某个男人消失在半空当中的身影。 　　…… 　　位面与位面的夹隙之间。 　　无数位面像是夜空高高悬挂的星辰般静静漂浮在虚无当中，浮现出五芒星以及星形正十二面体的杯子正散发出微弱而迷蒙的透明光芒，无数法则密集交织成锁链，紧紧缠绕在杯体之上，勉强阻挡着位面夹隙间黑暗虚无的入侵。 　　星杯笼罩当中，一望无际的神力海洋仿佛正在经历潮汐般不断冲刷起伏着，翻涌起洁白浪花泡沫的岸边生长着三棵金色与银色交相辉映的挺拔大树。 　　“差太远了……” 　　倚靠在根系最发达的那棵树旁边，陈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不破坏自己的身体了，但却还是连收敛大半力量过后挥出一剑的神力都承受不住，仅仅挥出一剑身体就彻底崩溃了。 　　打个贴切的比方的话，以普通人类的身体使用高位格原力古神的神力，就像是用报纸折叠出来的容器盛放融化的滚烫铁水一样，稍微一不注意，身体就会被彻底毁掉。 　　必须要一具足够强大的身体才行！ 　　一念及此，陈默微抬起右手，随着他的动作，神力轰隆巨响着翻涌起浪潮，一道人型虚影在其中若隐若现，背后伸展出二十四对发光羽翼，光芒由弱到强，仿佛数百颗恒星共同炸裂骤放出光华。 　　然而当身躯成型，陈默尝试着使用这具身体操控神力时，一道犹如陶瓷破碎般的声音响起，二十四对极光羽翼共同齐根折断，片刻之后整个身躯也跟着彻底粉碎成虚无。 　　站在一望无际的神力汪洋前方，陈默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明悟之感。 　　属于神灵的力量，只有以真正神灵的躯体才能承载。 　　“重新再走一遍升格成神的经历吗？” 　　陈默轻呼出一口气，从身后的三颗大树上随便折下一些枝叶来，抛到半空后立刻有一道银白光华将这些枝叶包裹起来，以树枝为骨骼，树叶为脉络和毛发，心意之光填充成血肉，最终化为一具和陈默一般无二的躯体，落在他脚边，和他相对站在一起。 　　“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也够用了吧。” 　　审视的看了几眼这具新造出来的身体，陈默脚下一步迈出，身形立刻融入进躯体当中。 　　“系统。” 　　“叮！” 　　神力汪洋上方，一团光影朦胧的不规则液态球体正如同心跳般轻微颤动着。 　　注视着球体内部纤细娇小的人型轮廓，他接着说道：“准备进行位面跃迁，排除神魔类型，搜索范围锁定在高武，并且本源意识处于母胎期的世界。” 　　“叮！跃迁坐标筛选中，筛选完成！” 　　随着系统提示的声音，整片星杯笼罩下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起来，杯口上方一枚星辰骤然放射出无比明亮的璀璨光芒，陈默突然察觉到了一种抽离感作用在自己身上，整个世界所在的位面都像是一本书籍般被压扁压平，然后开始快速翻动起页码。 　　而就在跃迁前的最后一刻，他朝着面前无边无际的神力汪洋伸手一招，海面下方立刻电射出一道燃烧着深紫色焰光的琉璃剑影，跟随他一起投入了位面跃迁当中。 One-Punch Man一拳超人 第一章 炒一盘河粉 　　——杀人！ 　　要杀人！ 　　自己一定要杀人，不然……不然的话就会被那些家伙杀掉。 　　他们会像宰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畜生一样，将自己捆绑起来，然后再用尖刀或者棍子，一点点割开她的咽喉与手腕，看着热气腾腾的新鲜血液从中迸射出来，并且慢慢敲碎她身上的每一根骨头，听她临死前发出的凄惨叫声。 　　他们……不，应该说是它们，它们根本就不是人类。 　　——吸血鬼。 　　似乎，是叫这种名字吧？ 　　不过在那些家伙口中，它们更喜欢称呼自己为血族，意思是掌控血液的高贵一族，然而实际上它们只不过是一群被渴血欲望所支配，完全丧失了曾经身为人类的一切骄傲与道德，整日都只能蜷缩在阴暗角落里苟且偷生的丑陋怪物罢了。 　　真是令人恶心啊…… 　　而且更加令她感到恶心的是，自己竟然被这群怪物抓住，但它们却并没有吸干自己浑身的鲜血，反而是让她亲手去杀死一个人类，那种渴望看到人类同类相残的兴奋目光，简直就像是在斗狗场里围观猛犬相互撕咬搏斗的看客一样。 　　那群怪物！ 　　银白月光下，身穿淡黄连衣裙的少女脚步踉跄地从阴暗小巷当中奔跑出来，午夜的大街上看不到任何一个行人，这让她原本紧绷着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 　　没人…… 　　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就在她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时，一道友好询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悚然一惊，脚下险些没有被吓到当场跳起来。 　　“请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顺着询问声传来的方向转回过头，一个容貌具有典型犹太人血统特征的深邃立体感，并且拥有一头褐色卷短发的男性警察正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请千万不要客气，这里可不是一位淑女大半夜应该来的地方。” 　　热心的警察先生……？ 　　看清楚警察的样子之后，少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纠结起来，她脚下稍微向前迈出一步，然后立刻又停顿下来，眼神无比挣扎地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热心警察，翠绿双眸内转动起焦急的泪光。 　　杀他…… 　　要杀掉他吗？ 　　但是，他可是警察啊……而且好像还是个热心的好警察。 　　他会有自己的家庭吗？ 　　父母，妻子，儿女…… 　　少女揣在兜里的右手轻微动了动，宽大的衣兜口袋里正紧握着一把爪子刀，刃口涂满了吸血鬼的唾液，那对于人类来说是比任何化学试剂见效都快的致命毒药，只要她能够出其不意的稍微划开一点点这个警察的皮肤…… 　　不想这么做！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自己就会被吸血鬼杀死！ 　　“警察先生……我，我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个警察身前，仿佛因为感到害怕而怯懦低下脑袋的脸颊上，一双碧绿眼眸正极端动摇地剧烈颤抖着，晶莹透明的泪珠涌出眼眶，不断滴落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迷路了吗？” 　　看到少女低头抽泣的样子，警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然后柔声安慰道：“嗯……这里确实岔路比较多，这样吧，我先带你出去，然后再送你回家，怎么样？” 　　“好、好……” 　　少女微微点头，脑袋垂得更低了，揣在兜里的右手死死握紧刀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失血苍白，手心也渗出了湿润的冷汗。 　　原谅我……请原谅我……我不想死…… 　　抱歉了，警察先生！ 　　下定决心要杀死眼前这位热心警察的同时，少女猛然抬起头，泪水虽然模糊了她的视线，但近在咫尺的目标就算闭着眼睛胡乱挥舞小刀都能划伤对方，所以根本不需要考虑能不能击中的问题。 　　“——啊！找到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她胳膊上，让她没办法再从衣兜里抽出右手，以及那把涂满吸血鬼唾液的爪子刀。 　　“终于找到你了，贝芙莉！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诶？” 　　少女愕然转过头，目光满是诧异的看着仿佛突然出现般站在自己身后，并且一口就叫出她的名字，现在正死死按住她右手胳膊的年轻男人，借着银白月色，勉强可以辨认出对方是个亚裔男子，但这样一来贝芙莉反倒感觉更加疑惑了，因为她可从来都不认识什么亚洲人。 　　不过那个亚裔男人却并没有给贝芙莉更多思考的时间，他一只手抓紧贝芙莉的右手胳膊，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从外人的视角看来似乎十分亲近，但实则却是近乎强迫般逼着她向警察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警察先生，家妹到处乱跑给您添麻烦了……喂，贝芙莉，赶紧给这位警察先生道歉！” 　　“道、道歉……？” 　　贝芙莉满脸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让她完全愣住了，如果平时遇到这种突然凑过来对她动手动脚，而且还胡言乱语的人的话，她早就发飙赶人了，但此刻她本就心里有鬼，不夸张的说，被那个亚裔男人从身后按住右手胳膊的瞬间，她差点没忍住直接惊声尖叫出来，如此心神大乱之下她当然就木楞在原地任由对方施为了，甚至于连丝毫的反抗都没有。 　　“没错，道歉。” 　　男人直视着贝芙莉的眼睛，那种仿佛将她从外到内所有秘密全部都看穿般的视线让她忍不住心神一凛。 　　难道说，他……知道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就在贝芙莉心里七上八下打鼓的时候，男人接着对她说道：“说，对不起。” 　　“对不起……” 　　“跟我说干什么？” 　　男人仍然从背后紧按着贝芙莉的右手，不过另一只手却松开了她的后脑勺，让她能够抬起头看到那个之前想要帮助自己的热心警察。 　　“对、对不起……” 　　“太小声了。” 　　抓住贝芙莉右手胳膊的手掌突然用力收紧，力道之大简直就像是被一把铁钳用力夹紧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况且帮助市民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一点都不麻烦的……” 　　看到少女在她哥哥的严厉要求下向自己大声道歉的可怜样子，警察当即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然后轻轻咳嗽两声道：“不过，大半夜到处乱跑这种行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特别是对于女孩子来说，要是遇到坏人可就遭了，下次注意点，别再在晚上跑出来乱逛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那你们快点回家去吧，我还要继续巡逻，就不多说什么了。” 　　朝两兄妹道别之后，警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了这段街道。 　　而看着警察逐渐离去的背影，贝芙莉用力扭动了一下右手，意料之中的并没有挣脱，她只好不甘心的放弃了挣扎，满脸警惕之色道：“你是谁？” 　　“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哥哥啊，贝芙莉。” 　　朦胧月光下，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晰，不过贝芙莉下意识感觉他肯定是在笑，而且还是那种非常嘲弄的坏笑。 　　“胡说八道！你究竟是谁，不说清楚的话我可要喊人了！” 　　“那你喊吧，我无所谓的，不过这里可没什么人能听到你喊救命的声音，要不然我帮你把刚才那位警察先生叫回来吧？” 　　“你……！” 　　“我什么我？” 　　低头注视着贝芙莉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样子，男人忽然换了种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的奇特语调继续说道：“还是说，其实你想喊的是那群臭烘烘的蝙蝠呢？” 　　“……！！！” 　　听到男人提起蝙蝠两个字，贝芙莉浑身肌肉立刻绷紧，她几乎能感到一股似电流般颤栗的冰冷悸动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椎一路上升到头顶，然后猛然炸开，带来令她手脚发麻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估计你可要失望了，我刚从那群蝙蝠的老窝里出来，它们现在已经都被我宰掉了。” 　　“宰……掉了？” 　　男人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贝芙莉有些难以置信地咽了口唾沫，下一刻，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男人衣袍遮掩下滑落出来，咕噜几声滚到了贝芙莉脚边。 　　那是…… 　　“老蝙蝠的脑袋，实在是又脏又臭……喂猪猪都不吃，白瞎它长得那么大一只，活着就只会糟践人命的玩意儿，所以我就顺手宰了。” 　　顺手……宰了……？ 　　吸血鬼大公，破坏力评级为龙级灾害的吸血鬼大公，他顺手就宰了？ 　　“呼……呼……呼……” 　　看着脚下吸血鬼大公瞪圆双眼死不瞑目的脑袋，贝芙莉深呼吸了十几口混杂着淡淡血腥气息的冰冷空气，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下大起大落的心绪，然后她抬起头，目光认真凝视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陌生男人。 　　“你、你到底是谁？别再说什么是我哥哥之类的话了，既然你知道我名字的话，那应该也知道我是独生女的单亲家庭，而且作为抚养人的母亲还在去年病逝了吧。”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很无奈般摊开手耸了耸肩，然后接着说道：“我叫陈默，目前正在环游世界取材当中。” 　　“取材……？” 　　“嗯，或者叫收集食材也没错。” 　　食材…… 　　贝芙莉不由自主低下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吸血鬼大公，然后她猛然睁大眼睛：“你……你竟然吃怪人？！” 　　“吃怪人很奇怪吗？” 　　“很奇怪啊！！！” 　　“哈！多稀罕！”陈默颇为不屑的摇头轻笑了一声，接着反问道：“既然怪人能吃人的话，那我为什么不能吃怪人呢？” 　　“这……” 　　面对陈默的流氓逻辑，贝芙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然后就听见他继续开口说道：“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怪人都吃的，比如说这种货色……” 　　陈默边说边踢了脚地上吸血鬼大公的头颅，语气充满厌恶道：“就这种腌臜的东西，连作为食材被我料理都不够格，还想让我吃？光是看到都够倒胃口了。” 　　确实……如果仅论外貌的话，吸血鬼大公确实算得上奇丑无比，跟那些动漫、小说还有电影里走美型风格的吸血鬼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的东西…… 　　但是！但是啊！ 　　吸血鬼大公！评级为龙级灾害的怪人啊！ 　　连龙级怪人都不够资格成为你的食材吗？！ 　　“那……有资格作为食材被你料理的怪人……” 　　“哦？你想知道吗？” 　　听到贝芙莉小声发出的询问，陈默微微挑起眉毛，表情像是怀念又像是享受般说道：“那可真是世间极品的珍馐啊，吃一口……不，哪怕仅仅只是闻过一次味道，这辈子都绝对不可能忘掉，说是美食的毒品也不为过。” 　　“那、那究竟是……” 　　“用大米怪人的大米，山泉怪人的山泉，还有石锅怪人的石锅做出来的河粉。” 　　“河……粉……？” 　　“没错，河粉。” 　　闭目回忆着那盘炒河粉的味道，陈默继续说道：“只是可惜炒河粉的调味品都只是普通的佐料而已，如果连调味品也都用怪人制作而成的话，那盘炒河粉肯定足以称得上是人间至味了吧。” 　　怪人料理？人间至味？ 　　不，不对……问题完全不在这里啊…… 　　贝芙莉眼角略微抽搐了下。 　　大米怪人、山泉怪人、石锅怪人……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一听就知道很弱的怪人吗？ 　　鬼级？还是说虎级？估计连狼级都算不上吧？ 　　再次低头看了看吸血鬼大公死不瞑目的头颅，贝芙莉忽然觉得这位生前叱咤风云、眷族无数的吸血鬼大公阁下，死后竟然被人评价为做食材都不够格，这还真是……有够可怜的呢。 第二章 少女，吔粉咩？吔粉配汤，海带汤！ 　　【极味斋】—— 　　虽然有着这样气势磅礴的霸气名字，但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一家开设在B市某条不知名街巷末尾的简陋餐馆罢了。 　　推开进店的木门，至多不过五十平米的用餐前厅实在算不上有多宽敞，餐桌和座椅倒是擦得一丝不苟，白色大理石的点餐台后面坐着一个正在打盹的金色长卷发少女，显然这家餐馆的生意已经差到让她能够放心大胆地在上班时间打瞌睡的程度。 　　“嘎吱……” 　　墙壁悬挂的钟表时针转到数字1上面时，一道脚步踩踏在老旧木质地板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将她从浅眠中惊醒过来，贝芙莉抬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后她又重新趴回了点餐台上。 　　“贝芙莉小姐，你还真是位大小姐啊？” 　　看到贝芙莉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堂而皇之的继续打瞌睡，陈默当即伸手拍了拍放置在点餐台前的小铜铃，同时语气不善地责问道：“上班时间睡觉，有你这样当员工的吗？以后要是再让我抓到你偷懒的话，当月的工资可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住在你这里我也用不到什么钱。”贝芙莉侧躺着脸打了个哈欠，然后拖长声音懒洋洋的说道：“再说了，就算我不打瞌睡，还不是照样没客人来，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把店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你懂个屁。” 　　陈默瞥了眼正露出一脸死鱼相趴在点餐台上，并且浑身都笼罩着浓厚的颓废气息，毫无任何一丝年轻女孩应有朝气的贝芙莉，表情颇为不屑道：“B市跟你老家P市那种穷乡僻壤能一样？好的地段哪家店铺不是寸土寸金，咱们能够盘下现在这家餐馆都已经算是你老板我下血本了好吧？要是过几天再没生意的话，你就等着跟我一起上街要饭吧。” 　　“要饭……？” 　　贝芙莉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即呼的一声就从点餐台后面坐了起来，睁大一双漂亮的翠绿眼眸，目光认真而严肃的与陈默对视着：“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陈默朝两边扬了扬手，那种光棍的气质还真就跟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一般无二。 　　“老实说，虽然前些年我都在环游世界收集各种罕见的珍惜食材，不过人类城市外面几乎全部都是怪人的领地，要不然就是荒芜到连毛都不长一根的野地，根本找不到能搞钱的地方，幸亏我回到人类城市之后还一边旅行一边攒了点钱，要不然就连开这家店的钱都掏不出来。” 　　“可是……你不是消灭了龙级怪人吗？那个吸血鬼大公啊！要是你去英雄协会进行认证的话，肯定能成为S级英雄吧？到时候钱啊什么的，还不是勾勾手指就可以弄到了吗！” 　　“英雄？” 　　陈默挑了挑眉，目光有些古怪的看了贝芙莉一眼，然后直接毫不犹豫断然拒绝道：“我当英雄干什么，打打杀杀实在是太血腥了，还是做菜比较适合我。” 　　太……血腥了……？ 　　听到陈默这句语气平静而自然的话语，贝芙莉脑海中猛然闪过那位吸血鬼大公被割下的头颅。 　　……血腥？ 　　悄摸声就消灭了整支吸血鬼家族，还把别人血祖大公的脑袋都割了，你现在跟我讲血腥？ 　　“再说了，就凭我的手艺，还有我前几年环游世界收集到的那些顶级食材，开餐馆绝对赚钱啊，比你说的当什么S级英雄捞金靠谱多了。” 　　“……” 　　贝芙莉没有再接话，她只是一言不发的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餐厅，因为没钱购买新的装饰品，所以就连门口摆放的那盆万年竹都是她在陈默的唆使下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家新开电器公司的开业典礼上偷来的。 　　拜托……大哥，你可是强者啊！ 　　就连堪比S级英雄的龙级怪人都被你割掉了脑袋！ 　　现在竟然说什么因为缺钱而迫不得已上街要饭？ 　　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的……这么的丢人！ 　　“呜……！！！” 　　贝芙莉一头栽倒在点餐台上发出了绝望的悲鸣，她似乎已经看到几天之后餐馆因为始终没有生意而破产倒闭，然后陈默强拖着她，俩人一个哭一个喊，一个蓬头垢面一个垮起批脸，前面地上摆个破碗或者烂盆，傍晚夕阳带着几分薄凉，路过的行人连多看都不肯瞟他们一眼…… 　　“不就是生意稍微差了点嘛……至于露出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吗？” 　　“稍微？！” 　　贝芙莉抬起头，下巴搁在点餐台上，盯着陈默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好老板，咱们开店都快一个星期时间了，竟然连一单生意都没做成，这叫稍微？” 　　“好吧，可能是有点严重……” 　　听到自家员工抱怨生意差，而且生意还确实很差，这估计是所有开店的老板都会感觉头疼的问题，所以陈默决定给贝芙莉添点信心：“不过你不用担心，以我的厨艺水准，只要有第一个客人来吃过一次饭，他就肯定还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咱们的生意还不得火爆到每个市都开十家八家极味斋分店，成为首富也指日可待啊！” 　　首富？ 　　您可真是敢说呐…… 　　贝芙莉有些无力的翻了翻白眼：“那不如英明神武的店长你去外面找个客人来？就咱们这家餐馆，位置偏、面积小、装修差，而且还从来没对外进行过宣传，估计除了周围几家店铺之外，就算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其他人，现在也都还不知道这里竟然新开了一家餐馆吧？” 　　“对！就是这个！” 　　然而出乎贝芙莉意料的是，听到她语气颓丧的抱怨声，陈默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抚掌轻笑起来：“你总算是说到点子了，贝芙莉。” 　　“点子……？” 　　“就是宣传啊！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店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宣传！” 　　陈默边说边从衣服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叠大约四五十张的彩印纸张，然后放在了贝芙莉面前：“所以我上午出去找人定制了这个。” 　　“这、这是……” 　　盯着摆在点餐台上的薄薄一叠彩印纸张，贝芙莉眼睛逐渐睁大成滚圆，并且还难以置信地咽了口唾沫。 　　“咱们餐馆的宣传广告单，怎么样，现在感觉稍微有点信心了吧？” 　　“有信心你个大头鬼啊！！！” 　　贝芙莉猛然一拍广告单，这年头还会有人看街边传发的小广告吗？完全就不靠谱好不好！ 　　与其出去浪费钱找人定制广告单，还不如想想看餐馆倒闭之后该怎么处理这家店铺，毕竟这里的地段位置实在是差得离谱，贱卖都可能找不到买家，到时候说不定连本金都收不回来，还得再亏上一大笔钱…… 　　不过想起钱，贝芙莉忽然表情一窒，她低头认真看了两眼广告单，油彩印刷得很均匀，画面质感也极为细腻，似乎是高档品的样子，然后她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站在点餐台前的陈默。 　　“你……哪来的钱去印刷广告单？我们不是已经没钱了吗？” 　　“对啊。”陈默坦然的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挂着不急不缓的平静笑容：“所以我就去借房产抵押贷款了。” 　　贷……贷款……？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隔空一记闷雷般，直接将贝芙莉劈得头晕目眩，回过神来之后，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事情，尖叫着朝陈默大喊起来。 　　“店铺产权贷出去了咱们以后住哪儿？你真想当厨子想疯啦？！！！” 　　“所以喽，为了不真的沦落到要饭睡大街的地步，你现在还是好好加油发传单吧，这个就叫做破釜沉舟了。” 　　陈默像是完全没听到贝芙莉的尖叫般，边说边抬手打了个响指，数十道微型魔法阵层层叠加组合而成的深紫色光环从他手腕上闪过，然后点餐台前的空间骤然撕裂开一条狭长缝隙，陈默虚抬双手做出个向两边分开的动作，缝隙立刻随之扩大，露出其中隐藏的宽敞空间。 　　——虽然宽敞，但现在却堆满了广告单。 　　“这么多……？” 　　盯着空间缝隙里堆积如山的广告传单，贝芙莉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目光也变得越来越绝望。 　　“嗯，考虑到以后开设分店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再做宣传，所以我就一次性把贷款来的钱全部都印成传单了，省得以后再跑来跑去，一劳永逸多好？” 　　“你……还真是会做生意呢……” 　　“这还用你说？” 　　像是没听懂贝芙莉在说反话一样，陈默随便从空间缝隙里拿出几叠广告传单放在点餐台上，然后拍拍手关闭了缝隙，犹如指挥士兵出征的将领般朝着餐厅正门外一挥手道：“去吧，贝芙莉，今天下午你的工作就是派发完这些传单，咱们餐馆的未来可都靠你了！” 　　呸……坑货！我**你**！ 　　贝芙莉目光无比幽怨的看了陈默几眼，然后长叹一口气，抱起一叠广告单就离开了餐馆。 　　广告传单啊…… 　　估计就算派发出去了别人也不会多看两眼吧？ 　　最后还是给街道环卫工人多添加了些额外的工作而已。 　　“哎……” 　　再次长长叹息一声，看着从街道前方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上班族男人，贝芙莉努力从表情沮丧的脸上挤出一抹甜腻腻的笑容，然后嗲声嗲气说道：“您好，大哥哥，极味斋新店折扣活动，首周点餐享受八点九折优惠哦~” 　　…… 　　从中午到傍晚，贝芙莉已经不记得自己对多少大叔大妈违心地叫了一声“大哥哥”、“大姐姐”了，而说奉承话的好处是她成功完成了陈默布置给她的任务，所有广告传单现在都已经派发完毕了，不过餐馆里面依然连一个客人都…… 　　“喂，那边的矮个子，极味斋是在这里吗？” 　　就在贝芙莉打算收工回餐馆里继续过她舒服的颓废咸鱼生活时，一道稚嫩的少女询问声忽然从她背后的半空传来。 　　“……啊，是！极味斋，现在点餐可以享受八点九折优惠活动，很划算哦！” 　　转过身的同时，贝芙莉张口就是按照派发传单整整一下午已经说顺嘴了的推销词，不过当她看清身后的情况之后，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就僵住了。 　　少女……不，应该叫女孩吧？ 　　看样子大概十岁左右，藻绿色短卷发，一身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所穿的黑色高开叉连衣长裙，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她，这个女孩——此刻竟然在飞？！ 　　毫无依托漂浮在离地十几米的半空，表情像是蔑视又像是不屑一样的从上往下睥睨着自己，手里正轻轻晃动着一张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花花绿绿的广告宣传单…… 　　【极味斋-本周推荐套餐：素炒河粉加任一小食，随餐附赠香浓海带高汤，现在进店购买还可享受惊爆折扣价——折后仅需499円！】 第三章 来做我的小公主，只吃（）（）不吃苦 　　“客人……那个，这是您的茶水……” 　　不大的餐馆前厅里面，贝芙莉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仿制紫砂的茶杯放到了客人面前。虽然她已经在极味斋当了接近一周时间的服务员，但真正招待客人这还是头一次，所以难免会感觉有些紧张。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客人，她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寻常的普通人。 　　之前在接待对方进店的时候，贝芙莉就悄悄用手机查过了，超自然类型的念动力、藻绿色的卷短发，还有辨识度相当之高的小孩一样的体型，整个英雄协会登记在册的英雄里面，只有唯一一人符合以上所有特征。 　　S级英雄，第二位——战栗的龙卷！ 　　“喔？茶吗？” 　　龙卷低头看了两眼灯光下显现出深褐色泽的茶水，然后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茶杯直接稳稳当当地从餐桌上飘浮起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茶杯端到她嘴边，让她能够轻易喝到其中的茶水。 　　“吸溜～” 　　作为念动力特化类型的超能力者，即使龙卷的能力强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S级第二位的程度，但她的身体依然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所以面对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她很谨慎的只是浅饮了一口。 　　然而就在这一小口茶水喝到嘴里的瞬间，她却猛然惊愕住了，表情像是被人踩到脚……不对，那种扭曲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被压路机从脚上碾过去一样。 　　“噗——！！！” 　　下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口腔里如同炸弹爆裂般强烈的苦涩之感，毫无形象地将茶水混杂着口水的液体喷得桌子上到处都是，并且即使吐掉茶水之后她也仍然还在“呸呸”个不停，过度的苦涩让她太阳穴一阵鼓胀发疼，感觉就像是念力全开搬着几十座大山飞行到筋疲力竭一样。 　　而看到龙卷如此夸张的反应，贝芙莉也是一瞬间呆住了，然后她忽然惊醒过来，急忙低头看向手里的仿制紫砂茶壶。 　　熔点清晰、砂质均匀、包浆细腻……这哪里是什么仿紫砂啊，这明明就是货真价实的正品紫砂茶壶！ 　　而在极味斋如今濒临破产的最后关头，整个餐馆里面唯一的一把正品紫砂茶壶，就只有店长陈默本人在使用了。 　　刚才从手机上认出顾客身份竟然是英雄协会的那位S级英雄“战栗的龙卷”的时候，贝芙莉可是被吓得不轻，结果慌乱之下她阴差阳错就把摆放在点餐台上的那个紫砂茶壶顺手给端了起来，完全没想到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紫砂茶壶…… 　　按照陈默的要求，店里的茶壶平时都是规规矩矩摆在餐桌上的，而贝芙莉自己又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剩下唯一能够把茶壶摆在点餐台上的，也就只有店长陈默了。 　　“抱……非常抱歉！客人！我这就去帮你重新冲泡一壶茶过来！” 　　看到S级第二位英雄“战栗的龙卷”此刻脸都被苦得皱成了包子一样，贝芙莉急忙朝她连连鞠躬，并且一边低头道歉一边准备脚底抹油开溜，然而就在她脚下刚后退出去半步时，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忽然作用在她右手，眨眼间茶壶已经脱手而去，隔空飞到了龙卷面前。 　　“竟然准备这么难喝的茶，你们店是想把顾客给活生生苦死吗？这已经完全可以直接当做毒药来使用了吧！” 　　念力依托下，紫砂茶壶静静飘浮在龙卷面前，随着她满怀怨念的话音，小巧漂亮的壶身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话音落毕的同时，整个茶壶都发出“呼”的一声，猛然朝地面摔去。 　　啊……完了…… 　　眼见紫砂茶壶从半空划过一道淡紫色轨迹，贝芙莉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继续看到这个茶壶接下来被摔成碎片的样子。 　　好像陈默还挺喜欢这个茶壶来着，平时偶尔可以看到他端着茶壶站在店门口或者二楼窗前，一言不发地安静眺望街景的样子，漆黑双眸中透射出深邃而悠远的目光，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已经逝去很久的往事一般。 　　每当那种时候，贝芙莉都会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感觉，仿佛光是看着这个男人宽大的背影都会被他身上所携带的孤独气息感染，这种感觉让她从来没有深究过陈默曾经的过往。 　　不过，虽然不知道陈默过去曾经历过什么，但有一点贝芙莉却认识得很清楚——那就是陈默真的很喜欢用这个紫砂茶壶来喝茶。 　　要是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弄碎了茶壶的话…… 　　贝芙莉闭着眼睛打了个哆嗦。 　　然而下一刻，就在茶壶即将摔碎的瞬间，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来，轻轻接住了它。 　　“茶当然是好茶，只是可惜品茶的人却根本就不懂茶。” 　　细心扶正紫砂茶壶有些歪掉的盖子，陈默侧过脑袋朝坐在门口靠右边2号餐桌位置后面的龙卷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过看客人你的样子，不会品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贝芙莉，给这位客人重新端杯热牛奶来，记得加糖。” 　　“等一下，我也不喜欢喝牛奶！” 　　“那就换成果汁。” 　　“哼，这还差不多……” 　　视线瞟了眼挂在陈默胸前的金属店长铭牌，龙卷没好气的轻哼了一声。她嘴里直到现在都还残留着刚才那一小口茶水的苦涩味道，虽然从本心上来说她还想要再闹一会儿，不过顾及到身为S级英雄的脸面，跟两个普通人争执输赢实在是太过有失身份了，所以她才悻悻作罢，仅仅只是轻哼了一声而已。 　　要是放在协会里面的时候，如果有人敢给她喝这么苦的东西，她早就把整个协会基地都连根拔起来，然后再让里面的所有人一起体验一把高空蹦极的感觉了…… 　　“对于因为我家店员的失误，由此对客人您造成的恶劣影响，作为店长，我在此深表抱歉，所以除了您准备主点的套餐之外，我们另外再附送一份甜品给您，请千万不要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看到少女眉梢轻挑，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不甘愿就此罢休的别扭表情，陈默略微低了低头，语气认真而诚恳地向她道了个歉，瞬间就让她嘴角忍不住略微上扬起来。 　　女孩子嘛…… 　　该哄的时候就要多说几句恭维的好话来哄一哄，不然她们可是会很记仇的。 　　特别是眼前这位——要是陈默的神魂没有因为沉睡了几年时间就变得记忆错乱的话，那么名叫龙卷的这位现年将近30岁的合法萝莉，她可不是能够对陌生人大方说出“没关系”这种话来的类型，如果硬要说她是傲娇的话，那也只能是九分傲，一分娇，实在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最佳写照。 　　解决完龙卷的事情，陈默转身朝餐馆后厨的方向走去，与贝芙莉擦身而过时，他抬手在对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并且留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干啥啥不行，摸鱼第一名，你可给我长点心吧！ 　　在陈默的目光注视下，贝芙莉感觉有些难堪的深深低下了脑袋，白皙脸颊迅速红了个通透，就连耳根子都开始发烧起来。 　　…… 　　几分钟后。 　　龙卷一边喝着冰凉的果汁，一边嘎吱嘎吱地轻轻啃咬着吸管，同时她手指点了点菜单，嘴里含糊不清道：“甜品凑要介个啦！” 　　“好的，客人，请您稍等片刻。” 　　看清楚龙卷手指所点的菜品过后，贝芙莉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努力维持着恭敬而不谦卑的表情和姿态，收好菜单就转身离开了餐桌旁边。 　　此刻，餐馆后厨的休息区里面，陈默换了身纯黑色的宽松上衣和长裤，衣料材质在明亮灯光下泛着犹如丝绸般顺滑的光泽，宽松的袖口和裤脚也已经被同样纯黑色的布带紧紧捆绑了起来。 　　在他面前的茶具桌上摆放着一壶温茶，正是之前把龙卷苦到直接火冒三丈的那一壶。 　　陈默动作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深褐色茶汤在碧绿通透的杯壁中轻微回旋晃荡，淡雅的茶香随之弥漫而出。 　　如果光是闻这个茶香的味道的话，估计任谁也想不到，这实际上竟然会是一种味道极为霸道浓烈的苦茶吧？ 　　“吸——” 　　嘴唇凑近到茶杯边缘浅饮一口，温热茶汤缓慢流淌过舌尖，似蔷薇般在味蕾上逐层绽放，初开始就已经十分苦涩，然后一层比一层更苦，最后几乎可以说是苦到人类味觉所能够分辨出来的极致了，普通人如果喝下这种茶，当场头疼、耳鸣、呕吐，甚至是产生应激反应昏迷过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陈默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仅仅只是微闭着眼睛，让茶水一遍遍从舌尖流淌到舌根，然后又从舌根重新回到舌尖，使得那种极致苦涩的味道经久不绝地在口腔内反复循环。 　　前几年环游世界的时候，陈默曾经寻找到过不下数十种生长在无人的荒野之外，并且迄今为止也从未被人类发现过的新品种茶叶，虽然其中不乏有苦茶的类型，但那些茶的味道却根本不及这种茶的十分之一。 　　——这是陈默从一个茶树怪人的头上拔下来的茶叶。 　　神奇的是，他最开始拔下来的第一片茶叶竟然是甜的，然后随着茶叶越拔越多，茶水的甜味也越来越淡，拔光一半之后，茶叶的味道就开始逐渐转变成苦味，而且越往后越苦，直到最后一片茶叶被拔下来的同时，茶树怪人也跟着枯死了。 　　所以即使是对陈默来说，这些茶叶依然是很宝贵的东西，哪里能让别人随便就糟蹋一整壶？ 　　品完茶，放下茶杯，贝芙莉也刚好从连接后厨与前厅的过道门口走进来，她看了眼正坐在休息区里摆弄茶具的陈默，然后直接报上了菜名。 　　“素炒河粉套餐加红豆南瓜包，额外单点的甜品是桂花蜂蜜特调龟苓膏。” 第四章 我去拯救下世界，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做饭，基本上但凡是稍微有点独立自主生活能力的人都会做饭，所以这可以说是件很简单的活儿，特别是在电子信息通讯技术极为发达的网络时代，只要上网随便下载一个大众化的菜谱APP，然后再严格按照里面的步骤一步步去执行，就算是头蠢猪都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来。 　　所以，重申一遍，做饭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而那些所谓的大厨，所谓的国手，他们之所以能够做出味道比其他人更好的菜肴出来，追根究底，无非是由于两点原因。 　　其一，那些名满天下的大厨大多都有他们自己独到的一两手秘而不传的技巧，比如说在腌制肉类的时候稍微多加一种或是几种调味料，让肉类本身的口感能够更加从整道菜品当中凸显出来。 　　这些技巧或许看似有些微不足道，但事实上真正的国手级大厨与普通厨师之间所存在的差距，往往就隐藏在这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技巧当中。 　　而除了独到的料理技巧之外，另外一点决定厨师水准的重要因素就是他们的料理经验了。经验丰厚的厨师与颇具经验的厨师做同一道菜，最终呈现出来的味道是稍有差别的，前者要略优于后者，同样的道理，颇具经验的厨师与稍有经验的厨师做同一道菜，前者依然要略优于后者，稍有经验的厨师与还在学习厨艺的学徒相比，前者仍是略优于后者。 　　厨师间经验差距体现出来的方面有很多，拿最简单的炒肉丝来举例，刀功好的厨师能做到数十上百条肉丝全部都保持一致的粗细，反之则会使得切出来的肉丝粗细不均，下锅炒制时受热也会变得不均匀起来，其他如火功、勺功、涨发、制汤等方面，经验也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不过，虽然说起来或许让人觉得做饭、做好一顿饭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事实上做饭真的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因为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做饭并不需要天赋——哪怕是反应比较迟钝，理解能力比较低的人，但只要他肯花十年、二十年去日复一日的煎炸烹煮，那么这些厨艺技巧就会被刻进他的肌肤里，血肉里，骨骼里，灵魂里，只要摸到菜刀和案板，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做出菜来。 　　所以，再次重申一遍，做饭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无论再怎么精妙绝伦的菜谱，只要上网查一查，然后花几个月或是一年的时间去反复练习，就算仅仅只是一介平凡无奇的普通人，也能够在这道菜品上发挥出堪比浸淫厨艺数十年的国手级大厨的实力，然后触类旁通之下，他再做其他菜也会变得容易起来。 　　第三次重申，做饭真的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厨艺，这是一门只要肯花时间去练习，就一定能够有所成就的技巧，区别只在于各人在厨艺上花费时间的多寡而已。 　　不过对于陈默来说，厨艺的深度可远不止于此。 　　【特级厨师】—— 　　新点亮的技能树在半透明系统面板上闪烁着明灭不定的银辉光芒。 　　曾经在彻底消灭完大罪魔女并掠夺掉整个世界的大半本源之后，陈默就已经获得了A级指标的任务完成奖励，除开定向类型的位面跃迁之外，他还留着一个同样是定向类型的高等级职业传承抽取机会，而这次他选择的抽取范围，就是厨师。 　　璀璨夺目的金色系统轮盘转动两次后，最终抽取出来的两个厨师职业分别是【特级厨师】和【星灵魔厨】。 　　相比于第二个带有明显战斗指向性暗示的职业，陈默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特级厨师】作为新的职业传承。站在身为上位原力古神，并且还是掌握着复数种类高等职权与法则的神灵角度，他对于战斗能力的需求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急迫，往大了说，在无限的次元当中，从创造到毁灭，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已经找不到多少了，而现在唯一还限制着他的因素也就只有重新再凝聚出一具足够承载星杯内近乎无穷神力的古神躯体罢了。 　　所以陈默选择了更加纯粹的【特级厨师】——传承自中华一番世界中天命之子刘昂星的职业。 　　始于厨、勤于厨、精于厨、诚于厨，最后终于厨，以区区一人之身、一人之力就推动着整个时代的厨艺向前大踏步迈进了无数个阶梯，并且将厨师一路走到近乎顶点的传奇人物。 　　放弃掉【星灵魔厨】而选择【特级厨师】，陈默并没有感到任何不舍的情绪，看过技能树上悬挂着的那些技能之后，他甚至还露出了满怀欣喜的微笑表情。 　　最下层的基础被动技能有五个，分别是【基础刀功】、【基础火功】、【基础勺功】、【基础面点】、【基础冷盘】，第二层则是两个进阶被动技能【绝对食感】和【川菜专精】，核心被动技能是【厨心】，而终结技的名字就有些扯了，叫【发光料理】。 　　怎么着，难道点亮终结技之后他再做出来的菜就会像中华一番里那样发光了吗？ 　　看过整个技能树上的全部技能之后，陈默笑着摇了摇头，随便抬手把整个第一层的技能全部都点亮了。 　　与曾经必须通过杀死本世界生物来掠夺世界本源以提升技能等级的情况不同，现在他拥有了整个星杯内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力源泉，因此即使只是每天都躺在家里放任职业传承系统自己挂机，技能等级也会慢慢上涨起来，不过受限于这具身体的承受强度极限问题，神力只能一点点外溢出来，所以技能等级的成长速度也很慢。 　　——说是很慢，但其实也有每秒四五点的样子。 　　陈默现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亲眼看着技能熟练度一点点上涨，每当他走进餐馆后厨时，那种犹如鱼入大海般畅快无拘的感觉，仿佛整个后厨都变成了由他主宰定夺一切的天地一般，紧接着无数关于厨艺的灵感便会自动涌上心头，这些一点一滴的变化让他感到既欣喜又满足。 　　虽然【特级厨师】的技能树上没有任何一个技能是与战斗有关的，但陈默却感觉自己比以前传承其他战斗职业的时候轻松快活了许多，曾经的他在点亮职业技能时所感到的兴奋，其实更多的只是因为在那些技能背后所代表的力量，而非职业传承本身。 　　与曾经相比，现在的他倒是更加符合职业传承者的身份——喜欢什么职业就去传承什么职业，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什么事情，本心与目的都变得更加的纯粹，不再仅仅只是被力量牵着鼻子走的奴仆，转而真正成为了行走在诸界之间的职业传承者。 　　就结果论而言，他变得比过去更加自由了。 　　这当然也是力量所带来的好处之一，有力量的人相对于没有力量的人来说，前者总是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 　　只不过，为了拥有如今的这份力量，他失去的远比获得的更多就是了……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即使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失去之后也没办法重新再拿回来。 　　由此可见，无所不能的神明其实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就好像即使他可以推动时间，回到这个世界数十年前、数百年前、数千年前、数万年前，甚至是回到宇宙爆炸之初，亲手触碰那颗孕育出整个世界的种子，但他却不能以自己为中心，回到短短二十年前，从地下城中救出那个还没有被鲜血浸染到灵魂深处的青年一样。 　　这就是名为“力量”的悲剧漩涡——越是追求力量，过程中失去的就越多，而拥有力量之后想要挽回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却往往发现仅凭这点力量根本就不足以挽回任何东西，于是又踏上追求更强大力量的道路，途中再失去更多更重要的事物。 　　陈默曾经在这个漩涡中泥足深陷，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回过味来了。 　　“轰轰——！” 　　灶台上猛火腾起发出焰苗舔舐空气的声音，陈默大勺一挥，勺底轻轻转动，颠锅时立刻让调味料顺着食材的热度扩散进整道菜品里面。 　　关火盛盘，再在白瓷盘边点缀上一小撮金黄色的刮丝橘皮，一道简单朴素的素炒河粉就做好了。 　　“好香啊……” 　　站在旁边的贝芙莉这个时候已经看呆了，她一双眼睛死盯在素炒河粉上面，喉咙不自觉蠕动了几下，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怎么，你之前不是还觉得怪人料理很恶心吗？” 　　“……当、当然恶心啦！我才不会吃这种东西呢！” 　　被陈默意味深长的戏谑目光看得一阵心虚，贝芙莉红着脸仿佛欲盖弥彰般大喊了一声，然后端着盘子转身就逃出了餐馆后厨里面。 　　“明明就想吃得不得了嘛，还嘴硬……” 　　目送着少女脚步慌乱的背影消失在后厨通道门口，陈默打开专门放置甜点的冷藏冰箱，从最下层取出一块犹如上等黑墨般质感剔透的龟苓膏，也没用什么模具之类的东西，小雕刀轻轻切割几下，就将龟苓膏刻成了樱花花瓣的形状，然后再装进高脚杯里，淋上金黄色的桂花蜂蜜，一道桂花蜂蜜特调龟苓膏就制作完成了。 　　当然，这也是用怪人食材做成的甜品料理。 　　真是好奇啊……身为S级英雄第二位，而且还是个死要面子的大龄傲娇，吃到这道料理的时候，她到底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怀着淡淡的期待，陈默回到餐馆前厅时却并没有看见龙卷的身影，只有贝芙莉正盯着摆在餐桌上的素炒河粉一个劲的咽口水。 　　“贝芙莉，客人呢？” 　　“啊……？哦，她刚才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走了。”贝芙莉从餐桌前抬起头，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好像是在说什么A市，什么的？我也没听太清楚……” 　　就在贝芙莉说话的时候，挂在餐馆墙壁上的电视屏幕突然从广告时段插播了一条新闻。 　　——【A市发生大规模爆炸】 　　“各位请看！这里发生了大爆炸，怪人带来的灾害规模正在以前所未有的趋势逐渐扩大，有消息称，现在协会方面正在判定灾害等级……啊——！！！” 　　白色大字标题旁边，直播画面中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眼镜记者只来得及匆匆说出这样几句话，然后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直播画面也随之彻底变成雪花屏，几秒后重新恢复了新闻插播前的那则广告。 　　“A市……不会这么巧吧……？” 　　贝芙莉眼神诧异的看着电视机屏幕，联想到龙卷S级英雄的身份，还有之前她接电话时说出的与“A市”相关的话语，再想到她接完电话之后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就急匆匆跑出了餐馆的姿态…… 　　下一刻，贝芙莉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陈默说道：“我知道了！刚才那个客人，她是去……诶？” 　　然而转过头的瞬间，看着已经变得空无一人的餐馆前厅，贝芙莉脸上表情彻底呆住了。 　　“——诶？！！” 第五章 龟苓膏，绿色健康的龟苓膏 　　与B市紧挨相邻的A市。 　　因为三年前在这里建立起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同时也是最正规的反抗怪人组织——英雄协会，所以三年以来，这个将字母表中首字母作为名字的城市，速度就像是坐火箭一样飞快发展成了人类辖区下二十多个字母域内经济最繁荣、人文最昌盛的城市。 　　在这个怪人横行的世道，有英雄，就代表着有希望！ 　　虽然英雄协会也经常将其他厉害的A级、甚至是S级英雄派到别的受灾比较严重的城市去长期驻扎，但无论外驻的英雄有多厉害，再厉害也不如英雄协会总部驻守的A市给人们带来的安全感高。 　　所以，就像是向日葵会朝阳开放一样，居住在字母域内的人们也都纷纷向往着能够住到A市去——再不济也要住到距离A市更近点的城市，这样就算哪天倒霉，碰到了什么怪人灾害，从英雄协会总部派来的支援也要更快一些。 　　然而那些拖家带口搬到A市或者A市附近的人却并没有想到过，拥有英雄协会总部驻镇的A市固然在抵抗怪人方面有着其他城市所无可比拟的防备力量，但如果有朝一日真正出现了能够彻底毁灭人类文明的怪人，那它们首选的攻击目标肯定也是英雄协会总部所处的A市。 　　至于说S级英雄……S级英雄强归强矣，可毕竟人数有限，而且大部分S级英雄还都日常驻守在其他城市，当浩劫降临之际，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分心出来保护A市居民。 　　届时，那些为了追求安全而居住在A市的人们，恐怕连反应过来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需要一道小小的战斗余波，就足以将他们全体都送上通往地狱的单程列车。 　　【美丽A市欢迎您——】 　　高速公路边上，一道金属路牌被拧成歪七扭八的麻花样子，沥青铺设的路面像是遭受过一轮密集的炮火袭击一般，大大小小的坑洞当中还在不断往外冒着恐怖高温的青烟。 　　“轰——！轰——！轰——！轰——！……” 　　更远处，半空中飘浮着一道浑身都一丝不挂的紫色人型身影，它仅仅只是做出向前挥手的动作，数十道光球立刻就拖曳着明亮的焰尾径直落到地上，轰然巨响声中，又是一片街道与楼盘彻底沦为了建筑废墟。 　　“搞什么啊……是我来早了吗？” 　　陈默这时就站在紧挨着废墟旁边的另一条街上，爆炸热浪形成的气流卷起狂风，让他不得不伸手扶住装着炒河粉与龟苓膏的两个叠在一起的外卖包裹，同时还要小心不让周围一边发出高声尖叫一边到处逃窜的行人撞到自己，不过紧接着，一枚闪耀着淡蓝光芒的能量球从天而降，彻底结束了他的烦恼。 　　整条街道的建筑，以及周围奔逃的行人，就像是对着窗台上堆积的灰尘轻轻吹气一般，直接消融在了能量球炸裂迸发出来的刺眼强光当中。 　　片刻之后，等到光芒稍微消退下去一些时，露出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柏油路街面，以及一道环环相扣，正在沿着顺时针方向旋转的淡紫色魔法阵。 　　注意到街面上的异常，漂浮在半空中的怪人主动降了下来，隔着魔法阵与陈默彼此对视两眼后，忽然抬手伸出一根尖尖的指头，指着魔法阵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魔法阵。”陈默扶稳外卖包裹，空出一只手来弹了个响指：“你又是什么东西，长得这么大个块头还不穿衣服，跑出来吓唬小孩子啊？” 　　“魔法阵……？那是什么？漫画里莫名其妙的设定吗？” 　　听到陈默的回答，怪人感觉有些疑惑的晃了晃脑袋，不过它随即反应过来陈默后半句话在说什么，头顶立刻青筋暴起，同时瞪大眼睛一拍胸口道：“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疫苗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东西，但你也不需要这么激动啊。”陈默摇头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觉得你其实应该改名叫蜗牛人。” 　　“那又是什么东西？” 　　“蜗牛人嘛，字面意思，就是蜗牛怪人。” 　　陈默边说边抬手指了指疫苗人头顶伸出来的那对触角：“你看，蜗牛不就是像你这样子吗，头上长着两根触角……” 　　“你敢耍我？！” 　　听到陈默竟然把自己跟蜗牛相提并论，还给它取了个什么“蜗牛人”的名字，疫苗人浑身皮肤都像是液体般晃动起来，各种尖刺和触手从它身上生长而出，眨眼间就将体型扩大了两三倍。 　　“喔，现在应该叫你野兽刺猬人了……好像有些不顺口啊，那刺猬野兽人……还是不顺口，算了，就直接叫刺猬人吧。” 　　轰隆——！！！ 　　陈默调侃的话音刚落，疫苗人变形后足有一辆别克卡车那么大的巴掌就挥了下来，带着呼啸的狂风，恶狠狠扇落到地上，瞬间击穿了柏油路街面下隐藏着的岩石层地基，冲击波犹如一把钢锥般继续向着地底深处不断蔓延宣泄，过强的力量甚至让整段街道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地面震动，坚硬沥青炸裂，岩石碎屑四处飞溅，灰尘遮蔽住视野…… 　　然而看着从地面上腾起的灰尘，疫苗人却并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表情。 　　太轻了…… 　　手感实在是太轻了…… 　　就在这时，一道戏谑调侃的声音忽然从它身后传来。 　　“刺猬人小朋友，叔叔教你个乖，打架可不是光有一膀子力气就能打赢的哦。” 　　“——去死！！！”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疫苗人直接毫不犹豫就转身横掌一挥，卡车那么大的巴掌悍然掠过半空，无形气流卷起的狂风甚至有如实质般在街道上犁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痕迹。 　　然而…… 　　陈默一只手托着外卖包裹，另一只手揣在外衣兜里，姿态松散而随意的站在疫苗人身后，脚下轻轻踢起一块碎石子，“咚”的一声准确无误敲在了疫苗人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刺猬人小朋友，你这准头可差得有些离谱啊。” 　　“人类——！！！！！” 　　疫苗人狂吼一声猛然回转过身，随着内心怒火的升腾，它的体型也在继续不断变大，被人戏耍的感觉令它双眼充血涨红，然而看着站在不远处地面上的那个神色平静淡然的渺小人类，它一时间却有些迟疑了。 　　自己之前的三次攻击，除了第一次是被他用那种叫“魔法阵”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挡下来了之外，另外两次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是怎么做到躲过攻击的，仿佛他一直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样，实在是有些邪门。 　　“怎么样，刺猬人小朋友，考虑好了没啊？” 　　看着疫苗人一脸想动手又有所顾忌不敢动手的样子，陈默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到底要不要打，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唔……今、今天就暂时先放过你！人类，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绝对要把你的头拧下来！” 　　“下次？” 　　陈默闻言不由得一愣，然后他忽然摇头露出戏谑的笑容：“我说你啊，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搞错……？” 　　在疫苗人疑惑的注视下，陈默抽出揣在兜里的右手，点点银白光辉仿佛流砂般从虚无当中凝聚而来，最终构成一柄暗金色的钢笔：“你之前可是真的想杀了我吧，所以我当然也不能放你活着离开了……如果你说要打的话，我就再陪你玩会儿，既然不打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看着陈默凭空造物的举动，疫苗人眼睛瞪得几乎要滚落出眼眶一般，然后紧接着又听到他说不能放自己活着离开的话，疫苗人瞪大的眼睛立刻瞳孔紧缩。 　　先下手为强！ 　　“轰隆隆——！！！” 　　犹如千百道雷声霹雳同时响起般剧烈的轰鸣在街道废墟上空滚过，方圆数百米内的地面都同时崩裂破碎，疫苗人刚才所站的位置现在只留下一道幽深漆黑的巨大坑洞，而它本身此刻已经快速逃窜到了云海天边，所过之处，云层无不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列车头撞上一般，呈现出圆柱形的管状通道。 　　邪门，实在是太邪门了……那个人类……！ 　　不……老实说，他真的是人类吗？ 　　逃窜出数百公里后，疫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安定下来一些，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喘匀气息，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咻——！ 　　猛然转回过头的视野内，只看到一点暗金色光芒疾速袭来，然后狠狠没入自己的额头。 　　……这是……刚才的那支钢笔？ 　　下一刻，强烈的抽吸感席卷整个大脑，疫苗人的思绪也随之彻底沉入黑暗当中。 　　…… 　　A市经历重灾之后的废墟上空，龙卷停下匆忙赶路的身形，看着下方满是建筑废墟与残垣断壁的荒凉街景，目光突然被远处的一道巨大坑洞所吸引。 　　造成这些破坏，并且在地上开了个大洞的罪魁祸首，不用多说，肯定是之前在这里肆虐的那个怪人了。 　　“可恶！来晚了一步吗？” 　　绕着坑洞飞行一圈过后，龙卷忽然挑了挑眉毛，坑洞边缘一块稍微平整点的地面上随之飞起来了两个外卖包裹。 　　——【极味斋】 　　淡黄色纸盒的包裹侧面，纯白的店铺名logo显得醒目无比。 　　而且不仅如此，其中一份外卖包裹的纸盒缝隙里还插着一张信签卡，信签上半截在高空略微急促的气流当中来回摇晃，正面以少见的深紫色墨水写着一行整洁字迹。 　　“祝客人您用餐愉快~（微笑）（微笑）” 第六章 山下一群鹅 　　拥有巨大落地窗与欧式水晶吊灯的豪华房间里面，龙卷仰面躺在宽大柔软到并排睡下七八个人都绰绰有余的公主床上，目光出神地盯着房间顶部绘制着淡蓝花纹的天花板，脑海内却是不断浮现出一张陌生男人的面孔。 　　陈默…… 　　极味斋…… 　　怪人…… 　　从今天下午捡到那张广告传单的时候开始，一幕幕场景仿佛幻灯片播放的电影般从她脑海中划过，最终定格在被怪人破坏成一片荒芜废墟的A市街道上，精神力强大的好处在于她可以清晰回忆起自己曾经所见过的每一幕画面，特别是才刚过去还不足一个小时的事情，她甚至能在脑海中重现出整片街道废墟范围内的任何一处微小细节。 　　满目疮痍的大地、倒下坍塌的高楼、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的商铺建筑，还有仿佛遭到狂风过境般无情摧残，直接被连根拔起的绿化树木。 　　而在整片荒芜废墟当中，要说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两个平时毫不起眼的外卖包裹。 　　——完整的，干净的，没有遭到任何破坏的外卖包裹。 　　明明周围的街道全部都被怪人所摧毁，但偏偏那两个随便一摔就会被磕坏边角的纸盒却没有遭到任何破坏……不，别说是破坏了，盒身上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稍微明显些的脏污痕迹都看不出来，仿佛有人在一直细心保护着不让之前那个怪人所引发的动乱波及到这两个小小的纸盒一般。 　　但是，可能吗？ 　　有过打架经验的人应该都很清楚，和别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当事人往往是没有更多精力去顾及周围情况的，更不可能一边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个易碎易坏品，一边悠哉悠哉的就把对方给轻松制服了。 　　而且，相比于人类之间的打斗，怪人当然更加不好招惹，特别是在面对那些鬼级以上的怪人的时候，即使是A级英雄，稍不留神也可能把命给搭进去，自己小命都已经难保了，谁还会有多余的心思去保护什么外卖包裹？ 　　之前袭击A市的怪人，虽然龙卷并没有亲眼见过，但靠着灾后情况的还原，最保守估计对方也是鬼上级别的怪人，更大概率会是龙下或者龙中等级。 　　龙级……能够达到那种级别的怪人已经是非S级英雄所无法制服的了。 　　作为S级第二位，龙卷自问面对龙级怪人，消灭对方应该不难做到，但如果想要在保护着两个普通纸盒完全不受波及的情况下消灭掉对方——答案当然是绝无可能。 　　陈默吗……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那个极味斋…… 　　一念及此，龙卷忽然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床边随之飞起两个淡黄色包装的外卖纸盒。 　　“祝客人您用餐愉快~（微笑）（微笑）” 　　看着其中一个纸盒缝隙里插着的信签纸，以及信签纸上写着的那句简短的祝福问候，龙卷略微停顿片刻后打开纸盒，取出了里面早就已经凉透的素炒河粉，接着 她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外卖盒，花瓣造型的龟苓膏淋上金黄桂花蜂蜜，在水晶吊灯的光线照射下放射出幽暗深邃而又晶莹剔透的纯黑反光，简直就犹如一件精雕细琢的水晶艺术品一般。 　　是的，艺术品，而非是甜点食品。 　　盯着龟苓膏多看了几眼过后，龙卷转移视线，将注意力放到炒河粉上面。 　　本来像烤冷面、炒河粉之类的街头速食小吃，在街边摊是最常见不过了，这些营养学家们口中罪大恶极到应该拉出午门斩首，然后再放进历史教材和文献里供千夫所指、后世唾骂百年的“不健康垃圾食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恰好是流传度最广，并且受众也最多的国民级食品。 　　好这口的人多了，难免就会有人开始琢磨怎么提升提升这些小吃的口感和味道，于是炒河粉逐渐分成了两派，素炒河粉和肉炒河粉，素的加豆芽、青菜、藕片藕丁之类的蔬菜，肉的加牛肉、羊肉、猪肉鸡肉之类的肉类。 　　不过极味斋的这道素炒河粉却是两边都不沾，不加肉也不加菜，所谓“素炒”意思就是“什么都不加的干炒”，所以整盘炒河粉里面，除了河粉之外真就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以说是实诚到完全表里如一的一道菜。 　　看着一次性盘子里装着的炒河粉，龙卷忍不住瘪了瘪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盘河粉凉掉之后完全没有像她以往见过的其他炒河粉那样结成一坨，反倒依然还是根根晶莹透亮，但这也掩盖不住它什么配菜都没加的事实。 　　事实上，龙卷以前也是吃过炒河粉的，并且对这种街头小吃印象不错，所以她才会在捡到极味斋传单之后专门沿着地址寻找过去，就是想要久违的再品尝一下炒河粉的味道。 　　但是……现在这算什么？ 　　既没有经过炒制后香味扑鼻的牛肉丝或者牛肉粒，也没有颜色鲜绿引人食指大开的当季青菜或者嫩豆芽，除了河粉本身看起来根根都质感晶莹之外，其余就连香味都因为菜品被放凉而彻底散光了。 　　算了，就吃一口…… 　　按本心来说，龙卷其实是并不想吃这盘炒河粉的，毕竟看着就没什么胃口，但如果要直接倒掉的话，她又觉得心里始终有些疙疙瘩瘩的，于是最终只好低头叹了口气，拿起外卖盒里附送的一次性木筷，象征性的夹了根河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一下……两下…… 　　冰凉的温度，稍微还有点滑滑的感觉，可以说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了……毕竟是放凉之后的河粉嘛…… 　　三下……四下…… 　　不过，这河粉……口感好像还不错啊……？ 　　五下、六下、七下…… 　　随着唾液分解，炒河粉上附着的调味料逐渐化开，虽然仅仅只是最基础、最简单的酱油和盐，但也正是这份简单，却让河粉本身的味道得以最大化凸显出来。 　　稍微带着点清甜的，当季大米的香味…… 　　然后是——第二筷子。 　　咀嚼时龙卷不自觉微闭上眼睛，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一颗洁白饱满的大米，背后长着翅膀，头顶飘着光圈，正在朝她露出犹如六月天空一般明朗的笑容，然后声音温柔而又亲切的问道：“我好吃吗？” 　　奇怪……大米……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肯定是太好吃，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好吃！”龙卷对着大米感激的点了点头：“你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大米！” 　　“是吗……好吃就好，能让你觉得好吃我就很高兴了。” 　　随着一阵哈利路亚的圣歌响起，大米笑容满足的消失在了白光当中。 　　当龙卷睁开眼睛时，盘子里之前曾让她毫无胃口的素炒河粉，此刻已经仅仅只剩下最后一筷子了。 　　“吃完了……？” 　　她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很快又释然了过来。 　　毕竟这么好吃的炒河粉，会在不知不觉间吃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虽然看似仅仅只是一道毫无特色可言，甚至各方面都极为朴素平实的料理，但实际上却蕴含着能够令人内心深受触动的极致美味…… 　　极味斋，实在是名不虚传。 　　满怀不舍地吃下最后一筷子素炒河粉，龙卷轻呼出一口气，一次性餐盘和筷子便自动飞回到外卖盒里，随后她又将视线投向造型犹如艺术品一般的龟苓膏，目光里满怀着浓厚的期待意味。 　　就连其貌不扬的素炒河粉都能让自己吃得那么满意，而且还是已经凉透的河粉，那么本就应该冷食的甜品又会是什么味道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 　　“咕噜~” 　　龙卷略微咽了口唾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龟苓膏上面，同时手里举起了一次性塑料餐勺。 　　…… 　　同一时刻，G市郊外的山脚下。 　　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陈默提着强光手电下车，一边踢开地面上容易扭伤脚的大块碎石和树杈之类的东西，一边回头朝车上喊了句。 　　“好了，贝芙莉，下来吧！” 　　随着他的喊声，贝芙莉身形摇摇晃晃地抱着一大堆东西钻出车厢，放到地上后她轻轻甩了甩手，语气不满的抱怨道：“好好的，干嘛突然说要野营啊？而且还到这么远的地方来，G市欸……上高速开车都要一个多钟头，就在B市附近应该也有郊区的吧？” 　　“行了，抱怨的话留到之后再说，现在先把帐篷搭起来。” 　　陈默边说边蹲下身，把强光手电调整成夜间照明模式，然后捡起几根贝芙莉刚从车上抱下来的帐篷骨架，动作娴熟地拼接组装起来：“前段时间我在社交网站上问过当地人，听说这里附近有不少野河和湖泊，晚上九点过后就会飞出来很多山蚊子……现在马上要到八点四十五了，你难道就不怕待会儿蚊子飞来叮你吗？” 　　“蚊……蚊子？！” 　　听到陈默的话，贝芙莉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她双手用力搓了搓胳膊，蹲下来就开始帮着拼接帐篷。 　　九点过五分。 　　拉上帐篷和蚊罩的拉链，点亮便携式小吊灯，贝芙莉环抱膝盖坐在睡袋被窝里，翠绿眼眸满怀幽怨的盯在陈默身上。 　　而被她用这种像是在看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的目光盯着，陈默也不好再继续打哑谜，于是就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带你到这种地方来野营很莫名其妙啊？” 　　“难道不是吗？”贝芙莉轻哼一声，接着道：“就算真要野营，在B市野营也比在G市方便得多吧！” 　　“嗯……野营确实是在哪里都可以，不过我这趟来可不是光想野营而已，或者说野营只不过是顺带罢了。” 　　“顺带……？” 　　在贝芙莉疑惑的注视下，陈默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G市山脚这一片地方，从前年开始就被私人承包了下来，用作肉鹅养殖使用，不过前几个月的时候这里可是出了个稀罕的大新闻啊。” 　　说到这里，陈默忽然话音一顿，然后他表情神秘兮兮的探过身体，凑近到贝芙莉耳边低声道：“负责收鹅蛋的工人，说是在收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公鹅外套的男人，正在跟鹅妈妈做爱做的事情呢……” 第七章 嘘声赶落河 　　清晨。 　　陈默拉开帐篷入口处的拉链，昨晚一夜宿营，周围的杂草此刻已经纷纷都被露水压弯了叶梢，就连空气里也飘荡着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气息。 　　要是在这附近修建一座农家小院的话，倒也有几分超脱俗世里，大隐红尘中的意境…… 　　深吸了口晨间微凉的空气，陈默转身虚掩上帐篷入口的门帘，然后便径直朝半山坡的树林里走去。 　　从未被现代化工业侵蚀过的原始树林，由山下的草场一直延伸到半山坡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然后再往上就是一望无际的苍翠林木线。 　　而踏足进这片广袤树林还不到十分钟，陈默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浅褐色外壳的圆形坚果，虽然大部分都高挂在树梢上，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成熟后掉落到地面堆积的枯枝和枯叶上面。 　　叫“山板栗”这个俗名可能有些人会把这种坚果跟板栗搞混，认为这只不过是生长在野外的板栗罢了。 　　不过实际上，它跟板栗的关系却并不算大，除了外形比较相似之外，其余无论是口感还是营养价值，两者都截然不同。 　　而这种坚果的真实身份，其实正是有着“坚果之王”美誉的榛子。 　　“运气不错啊……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野生的榛子。” 　　挑挑选选的在地上捡了十几颗品相完好的榛子之后，陈默站起身，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野菜、野果、菌类、药材…… 　　原始自然林貌下，这些犹如海底珍珠般零星散落在林间各处的山货，虽然大多都不怎么起眼，甚至有些野菜和菌类还被厚厚的枯叶层挡在了下面，但它们当然逃不过陈默的眼睛，等到他重新从树林中走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被装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包裹。 　　回到宿营地旁边，之前被他虚掩上的帐篷门帘此刻依然还是没有半点动过的迹象，显然贝芙莉直到现在也都没醒过来，陈默放下包裹，动作轻手轻脚地钻进帐篷里，片刻后他又拿着个小铁锅退了出来。 　　早餐的话，最经典的还是喝粥了吧？ 　　只不过稍微有点可惜的是，刚才上山那一趟他只找到了些当季的新鲜山货，并没能成功寻找到怪人的踪迹。 　　这让陈默不得不感慨，随着像英雄协会这种专业化的消灭怪人组织的诞生，人类对于野生怪人的捕捉真是越来越泛滥了，钻到荒山野岭里去辛苦找了半天，结果竟然连一只怪人都没找到，这种情况放在三四年前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既然找不到怪人，那就只有将就着用山货煮点野菜粥了…… 　　野菜连根洗净，野果剥壳去核，药材切成小块，菌类热水泡发，再加上随行携带的大米，倒进两瓶矿泉水之后，陈默在小铁锅下面架起火堆，一边随时留心照看着火焰大小，一边举目远眺向视野尽头逐渐变得洁白明亮起来的天光。 　　几十分钟后，朝阳彻底突破晨间笼罩的薄雾，金灿灿的阳光随之洒满整片山林，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野菜粥此刻已经被彻底熬煮成了粘稠的淡咖啡色，陈默见状便将小铁锅从火堆上提下来，稍微撒了点食盐进去，然后木勺顺着锅底轻轻旋转两下，顿时，一股穿透力极强的香味从中冒了出来，旁边帐篷里响起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几秒后贝芙莉从中钻出小脑袋，睡眼惺忪的看着正坐在折叠凳上搅拌野菜粥的陈默，视线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那个……我睡了很久吗？” 　　“不算太久。”陈默抬起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随口道：“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十一二个小时而已吧，你现在还可以接着再睡一会儿，反正今天也没有工作。” 　　也就十一二个小时……还而已？ 　　贝芙莉当然能听出来陈默话里调侃讽刺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红着脸问道：“可……你不是有戴手表吗，通过太阳来判断时间总没有手表方便准确吧？” 　　“这才叫生活的仪式感，你懂个屁。” 　　停下搅拌野菜粥的动作，陈默挽起衬衫袖子，手表时针正好指在序列号Ⅸ上。 　　“十一个小时四十七分钟，猪都没你能睡。” 　　“呜姆……” 　　贝芙莉本就有些发红的脸色，现在更是变得红润欲滴起来，陈默见状便也没有再继续逗她，放下衬衫袖子，拿起木碗盛了一碗野菜粥递到她面前。 　　“这是……粥？” 　　“榛子粥，里面还加了些其他山货，放心，吃不死人。”陈默说完直接把碗塞在了贝芙莉手里：“赶紧吃，吃完还有事情要做。” 　　“有事？什么事啊？” 　　“别废话，吃完你就知道了。” 　　听到他这么说，贝芙莉也只能悻悻然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低下脑袋准备尝尝看这碗野菜粥的味道，不过因为没有勺子，所以她只能把嘴凑近到碗边直接喝。 　　嗯……怎么说好呢，虽然总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太淑女，但这里除了她之外就只剩下陈默，并没有其他人所以就无所谓了。 　　陈默倒是没贝芙莉那么多讲究，他直接呼噜了一口野菜粥，香甜滑腻的榛子味道立刻充满整个口腔，混着野果浆汁的大米经过熬煮之后呈现出极富层次感的复杂味道，微甜带酸的清新果味在缓解榛子油腻感的同时也极大的促进了食欲，而野果本身除了酸甜之外还带有一股令人难以下咽的涩味，这种涩味在高温熬煮下已经散开了七八成，剩下两三成与野菜和药材的苦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药膳特有的淡淡的苦香气息，另外切成小块的菌类则让整个野菜粥绵软单一的口感变得更加丰饶起来…… 　　咽下第一口粥的瞬间，贝芙莉刚睡醒还有些茫然的思绪立刻为之一振，野菜粥从喉咙顺着食道一路下滑进胃部，像是一团火焰般不断向外释放出温暖热度，让她浑身都升起惬意舒服的感觉。 　　树…… 　　郁郁苍苍的参天大树！ 　　繁茂树冠在微风吹拂下发出细微的沙沙轻响，鲜红泛着点金黄色的饱满果实垂挂在树梢，供养起了围绕在整颗大树周边的全部生态系统。 　　这样一棵又一棵大树组成森林，从清晨到黄昏、从酷暑到严寒，无论外面是晴空万里或是暴雨倾盆，林间都有虫蝉鸣叫、鸟儿啁啾、狼嚎鹿抵、虎啸猿啼……无数生命在森林的荫蔽下得以繁衍生长，代代不息。 　　等到贝芙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抱着木碗把里面的野菜粥喝了个精光，脸上还挂着两行湿润的眼泪痕迹，显然是刚刚哭过。 　　“喝个粥而已，你哭什么？” 　　“因为……真的是太好吃了啊……”贝芙莉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同时眼睛偷偷瞟向摆在旁边的小铁锅，只是可惜里面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这就算好吃了？那是你没尝过我用真正顶级食材做的菜。” 　　将贝芙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陈默边说边弯下腰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捅了捅篝火余烬，立刻从中翻出个比拳头稍大一点的烤红薯，拍干净外皮沾着的草木灰之后，他又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个装满蜂蜜的玻璃小瓶，金色透明的蜂蜜淋在黄澄澄的红薯瓤上，瞬间让贝芙莉看直了眼睛。 　　“怎么，眼睛瞪得那么大，想吃啊？”陈默舒舒服服的啃了口烤红薯，然后把装着蜂蜜的玻璃小瓶递到她面前：“想吃就自己弄，里面还有。” 　　“咕噜……” 　　看着陈默一口又一口吃得很欢的样子，再加上刚才喝了那碗粥之后胃口被打开，贝芙莉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依瓢画葫芦用树枝从篝火堆里掏出一颗烤红薯，剥开皮淋上蜂蜜，然后她学着陈默的样子，张嘴就是一大口咬下去—— 　　然后立刻被烫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哼，果然是胸大无脑。” 　　陈默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得意冷笑一声，不过很快他又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错误，随即改口道：“胸小也没脑子。” 　　…… 　　早餐过后，从上午九点半到中午快一点钟，贝芙莉都在被陈默使唤着漫山遍野到处跑来跑去。 　　而至于陈默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忙活完之后她才总算是明白过来。 　　“这样做……有些不太好吧？” 　　从宿营地所在的草场通往山脚下一处野河之间，两排简陋的木栅栏隔出道路，这些木栅栏全部都是由陈默使唤着贝芙莉做出来的，站在栅栏外面，贝芙莉表情有些负罪感的说道：“偷偷跑到别人的养鹅场里来抓鹅，要是被抓到的话……” 　　“放心吧，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的。”陈默手里拿着根一米多长的树杈子，看着木栅栏尽头说道：“前几个月的那条新闻已经把这里的名声给搞臭了，人们都在传这里养的鹅不干净之类的话，就连承包这片地的养殖商都在考虑要不要把地皮出手，况且咱们今天可是来做好事的，收他几十只鹅当做劳务费又怎么了。” 　　“做好事……？” 　　就在贝芙莉想要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陈默忽然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拽着她就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面。 　　几分钟后，一阵“嘎、嘎”的叫声逐渐从草场方向接近过来，数量在四五十只左右的鹅群，一只只晃悠着又白又肥的大屁股，看到木栅栏也毫不惊讶，摇摇摆摆就钻进了栅栏通道里面。 　　耐心等待着最后一只鹅也钻进通道之后，陈默猛然起身冲了出去，而看到这个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大家伙，鹅群瞬间骚乱起来，嘎嘎乱叫着开始往通道两边奔逃，有些比较机灵的鹅还扑扇起翅膀，想要直接越过栅栏飞出去。 　　不过当它们真正飞起来时，一根纤细而柔韧的树杈就会啪的一声抽在它们的翅膀上，将它们狠狠打落回木栅栏里面。 　　往回跑的鹅也和飞起来的鹅是同样的下场，最终整个鹅群都在陈默的驱赶下朝着同一个方向逃去，然后纷纷扑通扑通跳进了木栅栏通道尽头的那条野河里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看着正在河面上胡乱扑腾的鹅群，陈默随手扔掉树杈子，并且表情悠闲的吹了声口哨。 　　“贝芙莉，过来收网了。” 　　水下大概五厘米处，一张渔网横向拉开，比小孩手掌还要略细一些的网眼，刚好可以牢牢套紧踩入其中的那些鹅掌。 第八章 落河捉鹅医肚饿 　　“嘎、嘎……” 　　“嘎、嘎、嘎……” 　　“嘎……” 　　使用绿色聚偏氯乙烯纤维材料编织而成的渔网内，几十只在野外草场放养环境下被养得膘肥体壮的大白鹅，此刻正瑟瑟发抖着缩成一团，一边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目光惶恐而无助的盯着站在网外的两人，一边伸长脖子发出犹如求救般嘎嘎的叫声…… 　　没错，就是求救，虽然贝芙莉根本听不懂鹅叫声，但她就是感觉这些鹅正在向自己求救。 　　陈默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突然蹲下身伸手从渔网里抓出一只体型格外巨大一些的母鹅，他抓鹅的手法十分粗暴，先是用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掐住两边翅膀的根部，再用食指关节顶在肩胛骨中间的缝隙那里，如此一来，当大拇指和中指发力时，肩胛骨便会因为受力而向中间夹拢，然后再被食指关节狠狠顶住，原理跟古代用来锁死囚的铁琵琶几乎没什么区别——当然，这种手法所带来的痛感也会尤为剧烈许多就是了。 　　所以当母鹅被陈默揪着翅膀从渔网内捉出来时，立刻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嘎嘎的声音甚至压过了渔网里那数量足有几十只的鹅群，不过陈默却丝毫没有顾及母鹅的挣扎，他右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掐住鹅翅根部，然后走到旁边的树林子里找了两根又粗又结实的木棍出来，朝正愣在原地盯着鹅群发呆的贝芙莉喊道：“刚才绑栅栏的绳子应该还有剩吧，赶紧过来帮忙！” 　　“帮什么忙……” 　　“先帮我把这两根木棍绑起来，绑成十字架的样子就行了。”陈默把木棍扔到地上，换了只手继续抓鹅：“另外再给我点绳子，我把这只鹅的翅膀和脚都捆住，省得待会儿不小心让它给跑了，好不容易才捉住的呢。” 　　“好……” 　　贝芙莉闻言点点头，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刚才捆绑栅栏剩下的尼龙绳，解开一段递给陈默，然后蹲下身就开始绑地上的两根木棍，X字交叉着很快就捆出了一个十字架的样子。 　　“捆成这样可以吗？” 　　“很好，这样就可以了。” 　　从贝芙莉手中接过十字架，陈默按着母鹅把它那对羽翼丰满的翅膀分别紧紧绑在木棍两边，然后再拉着它的脚蹼把腿根也绑在了木棍上，一个耶稣基督受难十字架就做好了。 　　“嘎……嘎嘎……！” 　　而被陈默绑在十字架上，因为绳子捆得很紧的缘故，母鹅有些不舒服的挣扎了两下，发现无法挣脱后它立刻歪过脖子用嘴撕扯起绑住自己翅膀的细绳，然而尼龙绳这种东西的坚韧程度却远不是一只大白鹅的脑容量所能够理解的，若是单凭鹅嘴的话，任由它再怎么努力挣扎也都是徒劳而已。 　　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陈默对一只无辜白鹅施以如此酷刑，贝芙莉有些不忍道：“那个，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啊？” 　　“残忍？”陈默回过头看了贝芙莉一眼，然后他手里猛一用力把十字架插到地上，反震力沿着木棍传回来，立刻把母鹅晃得晕头转向：“我再跟你说一遍，咱们现在这是在做好事——做好事，懂吗？” 　　“可做好事难道就非要跟一只鹅过不去吗？” 　　“呵呵……真希望你待会儿也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没心情再跟突然间圣母情怀泛滥的贝芙莉争论下去，陈默随便从地上找了块重量比较坠手的石头，像是敲木桩一样朝十字架顶端用力拍了几下，确保十字架不会因为母鹅的挣扎而松脱倒地之后，他扔掉石头转身回到渔网旁边，重新从中抓了只白鹅出来。 　　相比于刚才被他捆在十字架上扮演受难耶稣的那只母鹅，这只鹅外形整体都要小了一圈，放在鹅群里顶多只能算是中等大小而已。 　　“啧啧，中等大小好啊……骨细肉嫩，味道鲜美，无论红烧还是清炖都不错。” 　　“嘎嘎……？” 　　与捉住自己的人类笑眯起来的双眼对上视线的瞬间，一道银芒猛然从白鹅纤细修长的脖颈上划过，同时外溅而出的鹅血也被陈默用小盆接住，挥刀切开血管的瞬间，他另一只手直接拧断了鹅颈部位的脊骨，所以整个过程下来除了神经性抽搐之外，整个鹅身几乎都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挣扎。 　　这一套宰鹅技术，兔起鹘落间就将一只成年白鹅宰杀完毕，除了厨刀上沾染着的几丝血迹之外，其他连任何一滴多余的鹅血也没有浪费，虽然在外行人看来或许不会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感觉，但实际上即使是那些宰杀了十几年禽畜的老师傅，下手都不见得能有他这么干净利落。 　　贝芙莉当然也属于外行人之列，因此她只是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除了感觉陈默挥刀的动作很快之外，其余便再没有什么值得她大惊小怪的地方了。 　　几分钟后，等到鹅血放光，陈默把装血的小盆放到旁边用凉矿泉水紧上，然后另外取了个盆来装鹅胗以及鹅肠之类的内脏，由于过程看起来太令人不忍直视的原因，贝芙莉悄摸声就溜到河边闲逛起来，等到她沿河逛完一圈，重新回到宰鹅现场时，陈默早就已经生火烤完了鹅毛，此刻正在清洗鹅身上经过熏烤之后残留下来的鹅毛碳渣。 　　清澈透明的纯净水冲走了漆黑焦痕，露出颜色淡黄中带着点健康粉红的紧致肌肤。 　　透过表皮，整只鹅的体态都得以完美呈现出来，脂肪分布均匀、肌肉有型紧致，贝芙莉光是看着都能够想象出鹅肉吃到嘴里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滋润口感，还有禽类特有的那种浓郁的油脂香味。 　　好、好馋人啊…… 　　贝芙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咽了口唾沫。 　　就在这时，陈默转过身，眼神满是戏谑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美女：“怎么，你是不是口渴啊？吞口水吞得那么大声？” 　　“啊……对！我，我就是……有些口渴了！” 　　吞口水被人逮了个正着，贝芙莉连忙从剖干洗净的大肥鹅上移开视线，红着脸强撑道：“我……我先回帐篷那边去、去喝点水再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我正好要回去拿些东西过来，顺便帮你带瓶水也可以。” 　　说话的功夫，陈默已经把洗干净的整鹅分切成小块，连厨刀一起放进装内脏的盆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吩咐完贝芙莉要好好照看那些渔网里的鹅群之后，他便直接转身离开了野河边上，朝着草场宿营地的方向扬长而去。 　　“嘎嘎……” 　　“嘎嘎嘎……” 　　盛夏季节，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太阳还远远没落到要降下地平线去的程度，不过天边火红一片的瑰丽云霞倒是挺好看的。 　　贝芙莉伸手拢了拢淡蓝色的连衣短裙，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女孩子爱干净的天性，选择了处相对周围来说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捧着脸颊，翠绿眼瞳毫无聚焦的盯着鹅群发起呆来。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她脑海中再也浮现不出什么“好残忍啊”之类的感想了，反而不断闪过一块块又白又嫩的鲜美鹅肉。 　　“咕唧~” 　　啊，肚子叫了…… 　　十几分钟后，陈默拎着两个大锅回到河边，一个是传统的铁铸炖锅，另一个是用来烧制高汤的深桶锅。 　　原本已经有些熄灭的火堆被他重新烧旺起来，并且旁边还新起了一堆火，架着深桶锅一顿大火猛烧，陈默自己则往炖锅里面注入冷水，倒进鹅肉稍微飞过一遍油沫就重新捞起，凉水冲净表皮后换大火爆炒，滚烫热油立刻将肉类的香味激发出来，陈默每翻动一次锅铲，油脂炸裂发出的刺啦声都会让贝芙莉忍不住眼巴巴的咽下一大口唾沫。 　　……光是干炒就这么不堪了，等加进佐料还不得把你舌头都馋掉下来？ 　　陈默目光淡淡的瞥了贝芙莉一眼，随即锅铲一挥，混着大蒜、豆瓣、酱油、香叶、桂皮、八角、肉蔻，还有其他几种香料碎末的调味品立刻翻入锅中。 　　顿时！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不，应该说是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敲打在了贝芙莉身上，令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好香！！！ 　　浓郁而强烈的复合型香味借着锅内高温的热力猛然冲上半空，铺天盖地般笼罩住了整片河边草岸，贝芙莉此刻眼睛都已经瞪红了，生动演绎出了望眼欲穿的含义，而陈默则依然不动声色的继续翻炒着鹅肉，一直炒到锅内水气几乎干透时，他打开旁边深桶锅的盖子，单手提着扶手将整个锅身都翻转过来，淡淡乳白色的高汤冒着沸腾热气淌入炖锅当中，一直淹没到鹅肉三分之二处，陈默停下倾倒的动作，盖上锅盖将所有鲜味和香味都封在了炖锅里面。 　　“哎，太残忍了……” 　　从炖锅前回转过身，陈默揶揄笑着对贝芙莉说了句，后者立刻飞快点起了小脑袋，一边点头还一边不停吸溜着口水。 　　“嘶哈嘶哈……是啊，真的好馋人啊！” 第九章 吃完回家玩……等等，我家呢？！ 　　话音出口的瞬间，贝芙莉猛然一愣，然后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是残忍不是馋人……她刚才竟然把陈默说的话听成“好馋人”了…… 　　“啊？什么真的好馋人啊？” 　　陈默明知故问的歪了歪脑袋，然后又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伸手指着刚掺入高汤正在盖上锅盖焖煮鹅肉的炖锅：“你不会是在说这锅红焖鹅肉好馋人吧？” 　　“你……！” 　　看到陈默脸上故作惊讶的表情，贝芙莉刚一张口，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半句，肚子就先发出了一连串咕叽咕叽的声音。 　　而听到贝芙莉肚子叫唤，陈默摇了摇头，也没心情继续戏弄她了，他怕自己接着逗下去可能直接就把人家给逗哭了，到时候还要再哄回来，免不了又是一堆麻烦事情。 　　时间在河边的微风吹拂与水波荡漾声中一点一滴过去，眼看着夕阳已经快要彻底沉入地平线尽头的山脉下面，只剩一丝橙黄边缘还在继续散发着光亮，陈默轻轻吐掉嘴里含着的一根甜草茎，翻身从地上站起来，架在不远处的火堆此刻已经过了烧得最旺的时候，柔和焰苗持续不断地释放出热力，炖锅里面随之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看到陈默起身，蹲在渔网旁边正在逗鹅玩的贝芙莉也立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小跑到锅边眼巴巴的把他盯着，表情几乎跟等待主人投食的小狗没什么区别，只差再在屁股后面装根摇来摇去的尾巴了。 　　“你这样子真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陈默一边揭开锅盖，看着滚滚热气从锅中升起，一边头也不回的朝站在旁边的贝芙莉说了句。 　　“啊……？” 　　贝芙莉花了好几秒时间才让思绪从锅盖揭开瞬间的那种浓郁肉香中挣脱出来，然后她咽了口唾沫，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问道：“什么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是一只狼。” 　　“……” 　　呆愣片刻后，贝芙莉缓缓从锅里移开视线，用一种“你在逗我？”的眼神看向正在弯腰端起装着鹅血小盆的陈默，后者则是朝她露出个不咸不淡的平静笑容。 　　“跟你开玩笑的，做人还是有点幽默感才比较好嘛。” 　　“……喂！我可是差点就当真了啊！！！” 　　“所以说你就是缺乏幽默感喽。” 　　随便打发了贝芙莉几句，陈默轻轻晃了晃小盆，鹅血的凝固状态还不错，并没有出现渗红的状况，上层的矿泉水也很干净，分界线十分清晰。 　　确认过鹅血的凝固状态之后，他拿起厨刀顺着盆边转了一圈，然后横横竖竖划了几下，手一翻就把鹅血倒进了正烧着沸腾热水的深桶锅里，等到他再用漏勺捞起来时，暗红色的新鲜鹅血已经彻底凝固成了血旺。 　　“等、等一下！” 　　看到陈默似乎打算把“鹅血凝固物”倒进炖锅里面，贝芙莉急忙出声拦住了他：“你不会，打算让我吃这个吧？” 　　“什么这个那个？这叫血豆腐。” 　　“血……血豆腐？！” 　　听见这个闻所未闻的陌生名词，贝芙莉一瞬间也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恶心的画面，整个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同时还露出一脸恐惧厌恶的表情。 　　“怎么，看不起血豆腐啊？” 　　陈默轻轻掂了掂漏勺，目光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贝芙莉此刻露出的厌恶表情，然后他直接把鹅血旺倒进了炖锅里面，连着红焖鹅肉的汤汁一起炖煮。 　　“既然看不起的话，待会儿你别吃就行了呗。” 　　“我才不会吃呢，光是听着就觉得恶心了好吗！” 　　贝芙莉边说边连连摇头，似乎很是看不起这种以鲜血为原材料制作而成的食物，在她的概念里面，茹毛饮血那是野蛮人才会去做的事情，现代文明下的人类，怎么可以像野兽一样以血为食呢？ 　　“呵呵……”贝芙莉此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陈默只不过随便瞥了眼她脸上的表情就猜出来了十之八九。 　　中式菜肴、尤其是川菜对于内脏的偏爱，大概是全世界所有菜式种类当中最为强烈的，中厨们几乎可以说是将食材利用做到了极致，除了完全无法食用的毛发之外，其余从头到尾、连骨带肉、包括血液与皮肤，甚至哪怕是鱼类的鳞片、牲畜的下水，全部都在中国人的餐桌上占有着极具重量的一席之地。 　　至于说鹅血豆腐，这可是药食同源的好东西，既能解毒益气，又可以暖胃补虚，混着红焖鹅肉一起炖煮，放到中国人的食谱里面，绝对是道十足的压轴硬菜。 　　只不过可惜，总有些人不识货就是了…… 　　加入鹅血豆腐之后，陈默一边留心照看着锅底火焰的大小，一边时不时翻动两下锅铲防止糊锅，等到锅内肉眼可见的汤汁几乎完全收干，鹅肉与鹅血表面都挂上一层红亮的油光时，天色也彻底变成了深蓝近黑的样子。 　　夏季傍晚，又刚好临近河边草岸，即使现在还没到当地人所说的蚊虫出没的九点钟，半空也聚集起了数量庞大的蚊群，不过随着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蚊群立刻像是遭遇天敌般轰然散开，远远逃窜了出去。 　　将点燃后的干艾草整条插在土壤当中，陈默回到锅边坐下，一边抄起筷子继续捞肉吃，一边朝正露出好奇表情的贝芙莉解释道：“艾条，可以提神醒脑，也可以用来驱蚊，不过点燃之后效果更好。” 　　“哦……” 　　贝芙莉呆呆的点了点头，看向陈默的视线内满是探寻的目光：“店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啊？” 　　“这个嘛……”陈默稍微想了想，然后轻晃着筷子说道：“大概是经历得多了，自然就懂了吧。” 　　“可是你看起来也不老呀。” 　　“看起来？” 　　陈默闻言不禁感觉有趣的笑着反问道：“那你说说，我看起来像是多少岁了？” 　　“唔……大概，也就二十三四岁吧？”贝芙莉盯着陈默的相貌认真审视几眼后，又补充道：“最多不过二十五岁，反正绝对不到三十。” 　　“噗……”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嗯，觉得你看人的眼光还挺准的。” 　　陈默摇摇头收住笑容，岔开话题道：“你真不打算试试看血豆腐吗？很好吃的哦。” 　　“那……就试一块？” 　　不知道是因为被陈默的再三劝说给说服了，还是看着锅里面红润油亮的血旺动了馋心，贝芙莉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然后抱着充分觉悟放到嘴里轻轻一咬…… 　　“——呜？！！” 　　牙齿咬下的瞬间，伴随着略微弹牙的奇妙口感，浓缩了鹅肉鲜味与红焖香味的汤汁立刻充满整个口腔，让她忍不住“呜”的一声发出了惊叹。 　　“怎么样，不错吧？” 　　“好……好次诶！” 　　看着贝芙莉吃得小嘴油光光的样子，陈默微笑不语，在他面前，半透明的系统面板悄无声息浮现而出，上面快速刷新出一排数据信息。 　　“姓名：陈默 　　种族：人类/原力古神（残缺） 　　身高：190cm 　　体重：85kg 　　精神：10-？？？ 　　力量：10-？？？ 　　敏捷：10-？？？ 　　耐力：10-？？？ 　　体质：10-？？？ 　　神力：10^9/s（10^80/10^80）【封印】 　　职权：【战争-最强】（高位）【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武斗-剑】（中位）【元素掌控】（中位）【军械掌控】（中位）【原罪】（中位/残缺）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曜日魔王】【特级厨师】 　　能量：10^80/1000000” 　　不对，不是这个…… 　　随着他的念头，种族与身高之间，一行简短的文字逐渐由模糊变得凝实起来。 　　“年龄：46（1395）/？？？” 　　从当初在地下城中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连陈默自己都忘了他的实际年龄，但系统却依然一丝不苟记录下了他所走过的每一步足迹。 　　四十六岁……似乎也不算太老嘛？ 　　在像赫斯缇雅那些动辄便存在了数亿年，甚至是数十亿年的古老神灵们看来，区区几十年光阴估计就跟眨眼一样吧？ 　　长生、长生…… 　　即使他现在求仁得仁，长生久视，可最终站在无尽位面的时光尽头，除了自己之外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果然，相比于毫无意义的斗争与毁灭来说，还是创造才更具有价值啊…… 　　从漫长回忆当中收回思绪，陈默摇头笑了笑，垂下目光看向锅里，两个人吃一锅红焖鹅肉，不配米饭的情况下其实还是有些不够的，所以他当即放下筷子，手里拿着一根鹅翅膀，边啃边慢慢悠悠踱步走到耶稣基督鹅旁边，笑容险恶的说道：“一只鹅果然不够吃啊，还好你长得这么肥，加上你应该就够了。” 　　虽然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但他却故意说得很大声，只差没有拿个扩音话筒来喊了，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河边树林某处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轻响。 　　“抓到你了！” 　　听见这道声音，陈默猛然将手里啃到一半的鹅翅膀朝树林里扔去，而紧跟在鹅翅膀后面的，则是一柄在漆黑夜色下微微闪耀着银白光辉的锐利厨刀。 　　…… 　　翌日，清晨。 　　沿着高速公路从G市朝B市方向一路疾驰，途径D市时，陈默的面包车突然被一队封路的交警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还有小姐，后面的路段都不予通行，请你们改道从市内支路走吧。” 　　“市内？可我们要去B市啊，市内得绕半天时间才行呢。” 　　B市…… 　　听到贝芙莉的话，几位拦车的交警不由得面面相觑，然后他们纷纷露出像是在看可怜人一样的奇怪表情，为首的交警小队长轻咳一声道：“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两位……B市，就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刚被龙级怪人造成的破坏波及……现在已经彻底全灭了。” 　　PS：关于10^80这个数字，这是宇宙中所含有原子总合的数量，我们假设全宇宙都是由氢原子构成，并假设宇宙中共有1000亿星系，每个星系又有1000亿恒星，且每颗恒星都是一倍太阳质量，这样算出来宇宙中重子物质的总质量（不包括质量更大的暗物质，也不考虑星际介质和MACHO等不可见重子物质）是2*10^52KG。再考虑氢原子的质量，大约是1.67*10^-27KG，一除就可以得到，宇宙中大致有10^79个原子。 　　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数量级估算，但实际情况应该也差不了多少，顶多相差±5个数量级。 　　而文中写到陈默拥有的神力总量为10^80个单位，意思是获得了高等世界核心【星杯】之后，他所持有的神力已经能够与世界本身相媲美——那是完全爆发出来足以创造或毁灭一整个高等世界的力量。 　　无法理解上述关于宇宙原子数量总合概念的朋友请自动忽略，小说而已，不必太钻牛角尖。 第十章 拆迁赔偿的落实总是伴随着数之不尽的问题 　　A市，英雄协会总部大楼门前。 　　时间才刚到上午十点钟，这里就已经聚集起了乌压压一片的人头，各种嘈杂的喧哗声不时从人群当中传来，依稀可以听到是有人在叫喊着“赔钱”、“补偿”之类的话。 　　大楼周围负责安保的协警此时已经没办法控制住人群内逐渐积蓄起来的怒火了，再加上夏季本就酷烈炎热的天气，阳光炙烤下，近万人犹如拍岸的潮水般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汗水与唾沫齐飞，偶尔还有混杂着生僻方言的低声暗骂传来，顿时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几分。 　　人海外围，靠近市主支道的公路边上正停着一辆通体漆成白色，毫无任何特点可言的廉价面包车，虽然廉价，不过传统车辆应有的基础配置这辆面包车也一样都不差，所以仅仅一门之隔的车厢内，夏季酷暑带来的炎热全部都被车载空调的冷气吹散，太阳直射下烤到烫手的车窗玻璃，从车内摸去也只不过是微微有些暖意而已。 　　陈默坐在驾驶位上慢慢浏览着手机新闻，其中报道的内容正是发生在昨天下午的那场龙级怪人事件，大片文字末尾，一幅B市受灾后被完全摧毁成荒芜废墟的图片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而在陈默旁边，贝芙莉正斜歪着身子躺在副驾驶座上呼呼大睡。漫长时间的等待耗光了她的耐心，车厢内舒适的冷气也为打瞌睡提供了必要条件，不过她睡则睡矣，睡相却着实是豪放得出奇——两只脚蹬直了呈大字岔开，身体斜歪着半靠在车门上，脸颊紧贴车窗玻璃，口水顺着玻璃一路流到车窗与车门的接缝处，时不时她还会砸吧一下嘴，也不知道到底是梦见了什么东西。 　　上午十一点半，随着正午临近，本就炙热无比的阳光也变得越发毒辣起来，围聚在英雄协会总部大楼门外的人群彻底失去了控制，而就在暴怒的人群即将不管不顾四周协警们的阻拦，直接冲进英雄协会总部大楼时，一道无形的力量猛然将他们往后一推，同时脚下还被虚抬起来离开了地面，直到将聚拢起来的人群推出十米开外时，作用在他们身上的力量才终于消失。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无形力量消失的瞬间，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忽然从半空传来，顺着这道声音抬起头，绿色卷短发的少女正凭空飘浮在协会大楼三分之二高度的位置，虽然她手里并没有拿着话筒之类的东西，但说话的声音却在空气中引发共振，使之最终能够被聚集在现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听见。 　　“话我只说一遍，如果因为没认真听或者听错了，由此所产生的一切后果与损失，我们英雄协会都一概不予负责！” 　　龙卷一边说，一边以高高在上的视角隔空俯瞰着整个协会大楼前围聚起来的众人，见并没有人不识趣的跳出来捣乱生事或者提出疑议，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接着说道： 　　“第一，本次我们英雄协会负责赔偿的对象，只针对那些家庭居住在B市，或者在B市拥有长期不动产，并且以上财产因为直接受到怪人波及而完全损毁的居民，如果不符合这些条件里的任意一项，我们英雄协会都概不予以赔偿！” 　　话音刚落，人群里面立刻爆发出小规模的骚乱，即使相隔甚远也能隐隐约约听到“凭什么”之类质问的话音，不过随着十几个闹得最凶的家伙被一只无形大手提起到半空，并且远远扔出人群外围去，摔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凄厉嚎叫过后，人群内的骚乱很快就自动平息了下来，与此同时，聚集在现场的总人数也在不知不觉间减少了大概六分之一，英雄协会总部大楼门前的空地一下子变得宽敞了许多。 　　“很好，那么第二条。”看着依然还留在原地没动的那些人，龙卷脸色稍霁说道：“遭受损坏的财务总金额在一千万円以内的居民，请你们登录到英雄协会的官方网站，里面有一份损失报表的问卷，填写好提交之后会有专门人员验证真伪，如果情况属实无误的话，相应的赔偿款会在三个工作日内直接下放到你们的银行账户里面，这里需要再提醒一下，千万不要因为想多贪点便宜就胡乱填写赔偿资料，如果查出来情况有误的话，协会方将有权利取消本次赔偿。” 　　听到第二条赔偿规则，现场大部分人都掏出手机低头操作起来，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还在继续仰头盯着悬浮在半空的龙卷，等待着她的下文。 　　“最后，关于遭受损坏的财务总金额在一千万円以上的那些人，由于相关财务纠纷涉及到的方面太多，所以请移步进协会大楼里面，会有专门的财务人员为你们提供相应的解决方案，就这样。” 　　完成了协会高层交给自己的任务，龙卷一刻也不愿再在此地久留，直接转身飞进了总部大楼里面，而看到这个大名鼎鼎的S级第二位终于离开，聚集在大楼门外的众人也都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虽然他们知道英雄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暴起伤人的，但任谁都不会喜欢头上悬着颗核弹的感觉——即使那只是一枚哑弹也一样。 　　“一千万円啊……” 　　面包车里面，陈默侧头看了眼此刻睡得正香的贝芙莉，略微考虑片刻后也没有吵醒她，只是轻手轻脚拔下车钥匙，代替车载空调在车厢内固化了个基础的双环恒温魔法阵，然后便下车反锁上车窗和车门，径直朝英雄协会总部大楼的方向走去。 　　他在B市盘下来用以经营餐馆的那家店铺，虽然由于地处位置太过偏僻，再加上宣传力度不够到位的原因，所以开业以来一直都处于资金赤字的状态，但无论如何那也是在B市盘下来的店铺，每个月光是租金就需要十万円，其余像水电气之类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在一起又是两万多円，而陈默当初盘下店铺时一口气缴纳了二十五年的租金，算下来总共三千六百多万円，几乎是他旅行这几年浑身上下全部的积蓄了。 　　英雄协会总部大楼内的情况比想象当中还要更加空旷几分，犹如瓷砖般光滑的深黑色金属地面在顶部灯光下反射着微微泛冷的光芒，整个第一层内几乎看不到任何闲杂人员走动，只有一群身穿职业ol装束的财务人员站在接待台前方，以满脸公式化的笑容迎接着涌进大楼入口的人群。 　　“您好，先生，请问我可以为您服务吗？” 　　陈默刚走到接待台附近，立刻就有一个留着褐色中长发的小圆脸少女迎了过来，他低头打量了眼挂在对方胸口的金属铭牌，上面只有两个简单的数字——【08】。 　　“嗯，好……那个……？” 　　“您叫我八号接待员就好了。”小圆脸少女说完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不过如果觉得这样叫起来不方便的话，您直接叫我雾枝，或者小雾枝也可以哦~” 　　雾枝……姓氏么？ 　　不过小雾枝又是什么意思？ 　　自动忽略掉最后半句，陈默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那么雾枝小姐，我想办理一下财务赔偿的相关手续，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有的有的，请问您带了什么具体的财产证明吗？” 　　“财产证明的话……” 　　陈默伸手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封牛皮档案袋，里面全部都是店铺的分期租赁契约以及缴费时开具的票根凭据文件：“这些，可以吗？” 　　“请稍等，我先看一下啊。” 　　从陈默手中接过档案袋，并且查看完装在里面的文件之后，雾枝立刻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先生请跟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带着陈默朝楼层电梯方向走去。 　　…… 　　思绪从昏沉睡梦中逐渐醒来时，贝芙莉首先察觉到的，就是身下不断传来的颠簸摇晃感。 　　然而她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自己之前似乎是在跟陈默一起前往A市的英雄协会总部去讨要赔偿款来着？ 　　赔偿款…… 　　对了！赔偿款！！！ 　　一想到钱，贝芙莉原本因为刚睡醒而略有些迟钝的大脑瞬间完全清醒过来，她猛然从副驾驶位上坐直起身体，然而透过车窗看到的却是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景象。 　　熟悉的高楼大厦。 　　陌生的街道走向。 　　“这里，是……” 　　“Z市。” 　　“Z市？我们到Z市来干什么？” 　　在贝芙莉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注视下，陈默稳稳握住方向盘，边开车边解释道：“上午我到英雄协会去问的时候，负责人跟我说B市那边的城市修复工作至少也需要三四个月才能完成，而且因为涉及到的总赔偿金额太大，所以他们决定将获赔款项超过一千万円的那部分人单独挑出来，用其他方式进行弥补性赔偿。” 　　“弥补性……赔偿？意思是不赔钱了吗？” 　　“嗯，不赔钱了。” 　　“那我们现在这是……？” 　　就在贝芙莉追问的同时，陈默右手猛一甩方向盘，脚下迅速踩击离合，并且手动降档，伴随着引擎咆哮轰鸣，一阵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中，整个面包车臃肿的车身瞬间爆发出不似这种中包车应有的灵敏度，在公路上仿佛跳舞般划出一道充满弹性的S形轨迹，然后车头猛然调转180度，由后向前以倒车入库的姿势再度拉出一道短距离横向漂移轨迹，最终稳稳停在了一个前后距离绝不超过五厘米的狭窄车位里面。 　　“到地方了，下车！” 　　拔掉钥匙，陈默打开车门迈步走出面包车，目光极为满意地打量着眼前伫立在街边的一幢二层商铺店面，然后回过头满脸得意的朝贝芙莉宣布道：“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咱们极味斋的头号分店了，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 第十一章 十全大补汤，lpk了解一下？ 　　因为Z市的繁华程度相对B市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所以原本空间窄小且装饰简陋的极味斋餐馆，换到这里来就变成了上下两层楼的精装修豪华店铺。 　　不过，虽然对于英雄协会赔偿给自己的这家新店感觉很满意，但陈默是个念旧的人，因此他姑且只是将这间店铺视作极味斋新开设的分店，心里始终对B市正处在重建当中的那家老店念念不忘。 　　“贝芙莉，你说等咱们以后多攒点钱，就去B市把老店盘回来怎么样？” 　　“……什么？” 　　听到陈默的话音，本来还露出一脸开开心心表情的贝芙莉，下一瞬间立刻就开心不起来了：“为什么还要把那间破店给盘回来啊？生意不好就算了，里面的空间还那么狭窄，我觉得现在这家新店就很不错啊，交通直连着市主干道，而且旁边就是市中心商业大街，这么好的地理位置，我才不要回去呢！” 　　“贝芙莉……”陈默叹了口气，表情无奈道：“做人不能忘本啊……” 　　“忘本？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好吧！”贝芙莉双手叉腰别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咱们现在已经一分钱都不剩了，上次你背着我悄悄去做房产期权贷款的事情就算了，真要说起来还得谢谢那个龙级怪人呢，要不是它把整个B市都一起毁掉了的话，咱们再过不久估计就要睡大街了，所以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再去贷款的！” 　　……我自己私人开的餐馆，去办贷款还要你同意？到底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当然，这种不看气氛的话，陈默也就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表面上他还是点头打了几声哈哈：“肯定，肯定……再说这次我也不需要贷款了啊。” 　　“不需要贷款？”贝芙莉奇怪的看了陈默一眼：“可是如果不贷款，你哪来的钱去给餐馆做宣传？” 　　一边说，她一边走到店铺门口，朝街道两侧扬了扬手道：“别看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是市中心商业大街，可是如果不做宣传的话，客人绝对会被其他大肆宣传的餐馆抢走哦！” 　　一边喊着不准再去办理贷款，一边又说如果不做宣传客人就会被抢走…… 　　“那要不你到街上去唱歌跳舞吸引顾客吧。” 　　陈默目光平静的瞥了眼贝芙莉，那种淡淡的轻蔑视线就仿佛在直接嘲笑她是嘴强王者一般：“台词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喊青春荒唐不负你，进店点餐八折起，待会儿我再教你几个动作，只要往大街上一站，绝对比什么广告都好用。” 　　“啊？这……” 　　“这什么？” 　　“这，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贝芙莉稍微想象了下自己像是红灯区站街妹一样，穿着身花花绿绿又土又骚的衣服，一边朝路上经过的行人搔首弄姿，一边娇滴滴的大喊着什么“青春荒唐不负你”的羞耻台词……然后她立刻掐断想象，并且把这段记忆彻底封印进了脑海最深处的角落里面。 　　“你看，你也不愿意，对吧？” 　　“呜……” 　　在陈默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贝芙莉红着脸移开视线，但她依然还是倔强的小声说道：“反正……贷款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之前都说了，咱们这次根本就不需要贷款啊。”陈默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操作几下后将屏幕转到贝芙莉眼前：“开店宣传的事情我早就已经办妥了，以【餐馆才刚开业不到一个月就被毁掉，前期投入的宣传成本根本无法回收】为由，替咱们极味斋打广告也是英雄协会同意的赔偿条款内容之一。” 　　“……啊？” 　　贝芙莉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她看着陈默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英雄协会官方网站首页内，开头部分循环滚动播放的极味斋广告，脸颊立刻变得涨红起来，同时想起自己刚才一个劲的说什么不准贷款之类的话，并且还死心塌地的认为陈默肯定又要跑去贷款了，她就更是感觉羞愧到几乎无地自容。 　　“啊？啊什么啊？” 　　越过贝芙莉关上店门，并且顺手将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休业状态，陈默转回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瓜，接着吩咐道：“你先去把一楼的地拖干净，拖完之后再挨张桌子挨张桌子把这些桌面都仔细擦一遍，晚上开灯的时候我要看到地面和桌子的反光，现在赶紧去干活了，别在这里杵着！” 　　“啊……哦、哦！” 　　被陈默轻轻拍了拍脑袋，贝芙莉这才勉强收敛起情绪，随即她赶紧跑去后厨找了根从未用过的崭新墩布，浸湿水后就开始老老实实的拖起地来。 　　而看着少女弯腰忙碌的身影在餐馆一楼正厅内不断走来走去，陈默也没有再接着打扰她的工作，转身走到棕色实木柜台后面，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支原子笔，指尖转笔的同时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思索起来。 　　菜单的第一道菜，写点什么好呢…… 　　片刻后，他忽然停止了转笔的动作，笔尖在白纸上落下，快速移动留下了一行简洁有力的工整字迹。 　　【十全大补汤】 　　…… 　　半月后。 　　Z市中心地带，紧挨在商业步行街旁边，一家门庭若市的两层楼餐馆外，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抬头看向餐馆标牌，然后他微微点了点头，以一种夹紧双腿并且小腿外分的奇特外八字姿势，颤颤巍巍迈步走进了餐馆大门当中。 　　“您好！欢迎光……临……” 　　看到有顾客进来，服务生小姐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迎了上去，不过当她看清楚男人奇怪的走路姿势以及满面蜡黄仿佛纵欲无度的老嫖客般形容枯槁的脸色过后，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僵硬起来。 　　“那个，请问……您……需要我帮忙叫救护车吗？” 　　救护车……？！ 　　也不知道是被服务生小姐的这句话刺痛了哪根神经，男人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沉恐怖起来，他咯吱咯吱的紧咬着牙齿说道：“不要废话！我不去医院，还有，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身体有问题需要去医院的人吗？！” 　　“啊……不、不是！您……您看起来非常健康……” 　　被男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吓了一跳，贝芙莉急忙摆摆手违心的奉承了一句，同时她脚下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道：“那……要不然您先请坐？我去帮您倒杯茶过来？” 　　“哼，不用了！”将眼前这个小小少女打算借机开溜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索尼克环视一眼周围坐满了大半人的餐馆正厅，然后就近挪动到一处没人的座位坐下，直奔主题道：“听说你们这家店有道叫十全大补汤的菜，我就点那个。” 　　“好，好，十全大补汤……客人您请稍等。” 　　应付完这个浑身都透露着不对劲感觉的古怪客人，贝芙莉赶紧跑进后厨，将他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正在处理一道凉菜拼盘的陈默。 　　脸色蜡黄、夹腿走路、穿着看起来很奇怪的黑色紧身衣…… 　　听完贝芙莉的描述，陈默眼神略微闪动了一下，同时手中厨刀毫无停顿的继续雕刻着一块胡萝卜，做出兔子造型后仔细摆在凉菜拼盘边上当做点缀，然后他把盘子递给贝芙莉，一边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上沾着的胡萝卜汁，一边平静吩咐道：“把这道凉菜拼盘送到八号桌去，至于刚才来的客人你就不用管了。” 　　“那我们是要报警吗？还是说……” 　　“我说了，你不用管了。” 　　“哦……” 　　目送着贝芙莉转身离开后厨，陈默伸出食指随手一划，半空立刻闪过亮银色的魔法光芒，成千上万结构复杂的魔力节点在比闪念还要短暂的一瞬间内被接通，然后又重新断开，强大到足以扭曲量子物理框架这一【现实】的【奇迹】借此显现为【真实】，于是伴随着“刺啦”一声轻响，半空霎时仿佛水面般来回波动起来，然后骤然撕裂出一道狭长开口，并且裂隙边缘还在不断重复着破碎与修复的循环。 　　在无魔世界里使用魔法的感觉实在很奇妙，虽然只是空间魔法中较为常见的折叠空间技术，甚至还不是更高一级的【异次元空间类魔法】，但这也依然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说得通俗易懂点，在无魔世界里使用魔法，这就好比是在天空上走路一样。 　　——天空上怎么可能走路呢？ 　　你可以做到在天上飞，也可以做到飘浮在天上，或者装作是走路的样子做做表演，但唯独“在天空上走路”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同理，“在无魔世界里使用魔法”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这并不是说只要满足了使用魔法的条件就能用出魔法那么简单，因为在“使用魔法”这个概念出现于世的瞬间，就意味着整个世界完成了从“无魔”到“有魔”的转变。 　　改变“无魔”的规则。 　　然后创造“有魔”的规则。 　　也就只有陈默在制作出现在这具身体的时候，往身体里面融入了部分【曜日魔王】的职业传承本源，否则即使是他，在不使用神力的情况下也绝不可能用得出魔法。 　　伸手从折叠后的空间里面取出一块被切割成方形的鲜嫩鹅肉，陈默拿起厨刀就开始料理起来。 　　…… 　　“客人，这是您点的十全大补汤，请慢用。” 　　坐在位置上等待十几分钟后，随着一道上菜的男人声音，索尼克迫不及待揭开了被服务生端上桌来的青花瓷盆盖子，瞬间，堆砌着各种不同食材的汤料内容呈现于他眼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道十全大补汤吗…… 　　闻着不断飘入鼻端的浓郁香气，索尼克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咽了口唾沫。大概是在一周之前，他从英雄协会的官方网站看到了一家名为极味斋的餐馆的广告，本来只是因为好奇才点进去多看了几眼，结果却让他看到了宣传菜单里挂着的十全大补汤这道菜。 　　补血益气、改善食欲、养胃生津……最重要的是，这道菜还可以治疗体弱肾虚！ 　　虽然羞于对外人启齿，不过事实就是如此，索尼克自己也没办法逃避这个问题——自从上次与某个光头的家伙交战并且受伤之后，他的某些部位就一直有点问题。 　　在那之前，他可是对自己的肾功能随时都充满自信的好吗？！ 　　不过现在嘛…… 　　索尼克犹如正在朝圣的虔诚圣徒般小心翼翼伸出汤勺，盛了一勺金黄剔透的汤汁，然后缓慢送入口中。 　　“咕噜——” 　　与吞咽声相重合，下一刻，汤勺从他手中猛然滑落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有……有用了……？！” 　　仅仅一口汤，咽下喉咙的瞬间立刻就仿佛太阳般持续不断向外绽放出温暖而舒适的热力，然后这颗太阳一路下降到他小腹位置，那股令他坐立难安了整整十几天的阴冷绞痛，此刻竟然奇迹般的融化消散在了热力当中。 　　闭目仔细体会着逐渐恢复到往日未受伤时状态的身体，片刻后，索尼克猛然睁开眼睛，视线中放射出犹如饿狼般凶狠的光芒。 　　“埼玉……可恶的女人，你一定会为你那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的代价！” 第十二章 吃饱喝足，去（）（） 　　【英雄认定考试第6特设会场】 　　圆形拱顶式建筑外，一辆小吃车停了下来，车厢外侧的金属隔板缓慢向上打开，露出内部干净整洁的亮银料理台，穿戴着白色厨帽和围裙的少女正在料理台前忙碌着清洗蔬菜，而站在她旁边的则是个身穿黑色衬衫与休闲长裤的高大男人。 　　过了片刻，少女将清洗完的蔬菜放进筛网里晾干水分，男人也用黑色布带将自己两边袖口捆绑起来，然后顺手打开了油锅电源，等到锅内金黄色的油脂开始泛起细微泡沫时，他从料理台下面取出一盘提前腌渍入味并且已经裹上了蛋液与面包糠的鸡胸肉，用筷子夹着一块块放入了油锅当中。 　　“刺啦——！” 　　滚烫热油与鸡胸肉接触的瞬间，伴随着一阵清脆密集的油脂炸裂声，鲜嫩鸡汁被高温彻底唤醒，然后牢牢锁在了面包糠炸出来的酥皮里面。 　　不过，鸡汁虽然被锁住了，但浓烈的炸鸡排香味却顺着油烟迅速飘出小吃车，很快便将整个会场前方的空地全部笼罩起来。 　　“嗅、嗅……” 　　“好香啊……！” 　　“等等，这好像……是炸鸡排的味道？” 　　闻到炸鸡排的香味，从英雄认定考试会场内部一直排队到外面的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了小声的喧哗，而且刚好这会儿时间也快赶上中午饭点了，于是很快便有人忍耐不住肚子里咕噜叫的馋虫，循着香味找到了停靠在不远处路边的那辆小吃车。 　　“老板，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啊？” 　　第一个跑到小吃车前面的是位体格壮硕的白背心猛汉，他一边问，目光却像是被吸铁石吸住般，直勾勾盯着架在铁丝网上晾油的炸鸡排，吞口水的声音响亮得简直就像是在打鼓一样。 　　“单点的话就只有炸鸡排。”陈默边说边捞起油锅里新炸好的一块鸡排，放到铁丝网上之后又继续炸下一块：“不过套餐倒是有鸡排饭套餐、鸡排三明治套餐、鸡排拉面套餐这三种，而且随套餐还附赠饮料免费续杯机会一次，所以我的建议是客人您可以选择一份适合自己口味的套餐，毕竟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 　　“那就给我来一份鸡排饭套餐好了！” 　　陈默推销的台词还没来得及说完，壮汉就直接一挥手拍板做了决定，他甚至连套餐的价格都没问，只是捂着肚子一个劲的催促道：“麻烦做快一点，闻到你这边炸鸡排的香味，我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好嘞，请您稍等。” 　　听到壮汉催促，陈默也不再多说什么，弯下身从食材保鲜柜里取出一些蟹味菇，趁着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时间，他又夹了块鸡排到案板上，切成均匀的两指粗细，然后乘出一碗提前做好的米饭，摆上鸡排和蟹味菇，再另外随便切一些生菜，加入沙拉汁稍微搅拌几下，一道鸡排饭套餐就做好了。 　　“久等了，您的鸡排饭套餐。” 　　陈默这边才刚把鸡排饭套餐递给等候在小吃车外的壮汉，紧接着贝芙莉也面带微笑将一杯冰镇汽水端到他面前：“客人，这是您的饮料，喝完了记得还可以免费续杯唷~” 　　“哦、哦……” 　　看着皮肤白皙而且五官精致得就跟人偶一样的金发厨娘，此刻正朝自己露出一脸可爱度爆表的甜美笑容，壮汉表情呆愣的从她手里接过汽水，过程中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一点点指尖，等到壮汉回过神来时，他那张浓眉大眼的脸上立刻涨得通红。 　　“……啊！抱、抱歉！那个，我其实是故意……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不小心……还是不对！我、我其实是想说……” 　　相貌粗犷，身高几乎都快冒陈默一个头了，而且还浑身长满硬邦邦块状肌肉的壮汉，害羞起来竟然像是小女生一样扭捏，贝芙莉见状微微弯了弯腰，笑容含蓄而又不失温婉的说道：“没关系，请不必这么在意，如果是客人您的话，我完全没问题哦。” 　　如果、如果是我的话……？ 　　壮汉一瞬间呆住了，他看着眼前正朝自己露出体贴笑容的少女，恍然间竟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 　　目送第一位客人踩着轻飘飘像是在飞一样的脚步离开，陈默一边清洗厨刀和案板台，一边瞥了眼表情得意的贝芙莉，冷不丁出声道：“勾引男人很有一手嘛，以前专门学过？” 　　“哼哼~这可是女孩子天生就会的本事，哪还用得着特地去学？”贝芙莉先是很臭屁的微昂起头自夸了一句，不过随后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陈默话里所包含的讽刺意味，立刻炸毛道：“呸！你才勾引男人呢！有你这么说自家看板娘的吗？！” 　　看板娘……？ 　　陈默略微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了贝芙莉一眼，以十分制来评判的话，长相方面可以给她打八到九分，蓬松柔软且犹如阳光般明亮璀璨的金色长卷发是一大加分项，清澈干净的翠绿眼眸又是另一大加分项，除此之外，她的五官也足够小巧精致，配上奶油般白皙细腻的肌肤，“可爱”这个词几乎可以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至于为什么长相只能打八到九分……因为陈默是个双马尾控，而且他只控直发双马尾，所以这里要酌情扣掉一分。 　　不过，如果以喜欢卷发的人的视角来看，那么贝芙莉的长相绝对可以算是完美无瑕。 　　除了长相，气质方面勉强可以打到五分——别看这五分低，在陈默的评判标准里，能够达到满分十分的也就只有那位曾经跟他有过一段深刻渊源的爱与美之女神了，剩下的其余女性，就连眷族主神赫斯缇雅也仅仅只能评到九分而已。 　　最后是身材，这一项就比较难以评判了，如果按喜欢丰满型的视角来看，贝芙莉一分都拿不到，而如果按喜欢萝莉型的视角来看，她则能稳稳的拿到满分。 　　不过说到底，男人这种生物，从本质上来讲几乎全部都是色批，什么xp之类的东西，说的时候似乎煞有其事，但最后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区别只在于哪个更漂亮罢了。 　　所以从综合条件来看，贝芙莉绝对是有资格充当“看板娘”这一角色的——她长得确实足够漂亮。 　　估计不少自认为是“御姐控”、“熟女控”、“人妻控”的色批们，在见到她之后都会“恍然大悟”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萝莉控”的性癖…… 　　“干、干嘛啊……这么盯着我……”被陈默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贝芙莉一脸警惕的缩了缩脖子，怀疑道：“你不会是在打我什么坏主意吧？” 　　陈默摇摇头：“我要是想打你主意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蹦跶到今天？”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贝芙莉依然没有收起警惕的神色：“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平时我告诉你别的事情你记不住，随便跟你说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倒是被你记住了，现在还反过来用在我身上？” 　　正说话间，远处又有人从英雄认定考试的队列中走了过来，这次是四五个人一起，贝芙莉顾不上跟陈默扯皮，脸上重新露出之前面对壮汉时的那种可爱笑容，并用腻死人不偿命的甜美声音招呼起来。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客人需要点些什么吃的东西吗？我们这里有……” 　　这家伙……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是看板娘了啊？ 　　看到贝芙莉正在业务熟练的招呼着新来的几位客人，陈默微微摇了摇头，不过却也没有去制止她。极味斋发展到以后招收人手几乎是必然的事情，等到服务生满员的时候，贝芙莉大概就只能去站柜台收银了，而既然现在她自己主动提出想要当店里的看板娘，那陈默索性也就顺水推舟，反正他怎么都不会吃亏。 　　不过，贝芙莉之前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话却着实是有些刺痛他。 　　像我这么君子如风的坦荡为人，还用得着担心会对你一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做出些什么邪恶的事情来不成？ 　　陈默略微抬起头，目光穿过聚散无常的洁白云朵，直视向蔚蓝高远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道：“想当个老实人真是太难了啊……” 　　【噗嗤——】 　　脑海内传来了细微的轻笑声。 　　【大叔，你以前抱着我睡觉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老实哦】 　　——那也是以前！ 　　真是……多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拿出来说，难道我现在就不能想转型当个好人？ 　　陈默撇了撇嘴，然后随手从刀架上抽出厨刀开始忙活起来。 　　…… 　　下午五点多钟，随着英雄认定考试结束，聚集在会场前方排队的人群也随之散去。 　　陈默帮着贝芙莉一起收拾完料理台，并且吩咐她清点好今天的收入份额，然后就提着一份打包好的鸡排拉面套餐离开了小吃车，朝大街上两道人影并排消失的方向跟去。 第十三章 给街边大姐姐送钱的交易有哪些，请即答 　　Z市，无人区，空旷的街道，还有天际逐渐垂落下地平线尽头的昏黄夕阳。 　　一如既往的平静傍晚。 　　一如既往的归家路途。 　　并没有什么狰狞恐怖的邪恶怪人跳出来叫嚣着要毁灭世界，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潜伏在路边街角的阴影里蠢蠢欲动的等待着下一个落入陷阱的可怜行人，在这个怪人横行的世道下，Z市无人区却难得保留了一份宁静与和平。 　　不过，虽说和平，但是…… 　　“哈……” 　　三文鱼味增汤、盐津萝卜皮、海苔茶泡饭……晚饭差不多就这样吧…… 　　一边盘算着自己今晚的吃食，埼玉左手拎着便利店购物袋，右手抬起来轻轻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皮，放下时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倦意和困意便一同涌上心头。 　　好累……虽然今天也没干什么，但就是觉得好累…… 　　“C级英雄……明明杰诺斯那家伙都能拿到S级英雄认证的，结果到我就只有C级了……” 　　——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吧？ 　　这种念头不止一次的从埼玉脑海中冒出来，然后又都被她压了回去。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评定为C级，其实她心里也是稍微有点数的。 　　体能测试五十分满分，无可挑剔，然而笔试的情况却…… 　　问：【当遇到强大的龙级怪人时会选择怎么办？】 　　答：【一拳解决】 　　埼玉认认真真填写出了自己的答案，最终拿到了21分的笔试成绩，再加上满分的体测，总分刚好能够摸到评定C级英雄的门槛。 　　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算了，就这样吧。” 　　任由沮丧低迷的失落心情发酵了会儿，埼玉叹了口气，拎着塑料购物袋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对她现在而言，无论是C级还是S级都无所谓，总比以前仅凭兴趣行动的业余英雄要强得多，而且只要以后自己身为职业英雄不断活跃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也会跟杰诺斯一样上升成为S级的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果然还是无法释怀啊，杰诺斯那家伙！” 　　【S级？什么意思？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评级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哦？老师也是S级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而且字体比我的还要大一圈啊，不愧是老师】 　　【啊……我明白了！原来那是C字的上半部分，竟然被我错看成S了吗？】 　　想起在英雄评定现场时杰诺斯一本正经的说出的那些装逼话语，埼玉眉梢剧烈跳动了几下，她忽然有些后悔那么轻易就同意让杰诺斯成为自己的徒弟了。 　　…… 　　——哒哒哒哒哒哒！ 　　转动炉灶开关，淡青色火苗立刻从环形排列的燃气孔腾起，稍微带点橙黄的高温焰蕊不断舔舐着锅底，不出片刻就让锅内的食用油泛起了一层细密泡沫，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油烟味道也开始逐渐在房间里面扩散，并且顺着气流循环的方向慢慢飘出阳台。 　　“唔，差不多了。” 　　埼玉不懂什么太高端的料理知识，对于食用油优劣的分辨也没什么独到心得，她用着从超市打折购活动时半价买来的食用油，凭借自己在几年独居生活中一点点琢磨出来的料理技术，看到锅内油泡散开得差不多了，她就直接把厚切三文鱼片溜进了锅里。 　　“刺啦——” 　　从普通超市买来的速冻三文鱼，而且还是放在折扣区货架上的非新鲜品，与同样是折扣商品的食用油触碰到一起，滚烫热度立刻激发出海鲜特有的香味，埼玉嗅了嗅鼻子，手里锅铲一挥就打算给三文鱼翻个面。 　　“再等等，多煎一会儿，不要急。” 　　“哦哦……” 　　埼玉依言放下手里的锅铲，然后下一瞬间，她猛然转回过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正盘腿坐在客厅榻榻米上的陌生男人，目光满是惊诧道：“你、你这家伙是谁？！人类？怪人？怎么会在我家里？！” 　　问话的同时，埼玉一只手平举起锅铲直指向男人的脸庞，另一只手则靠在身侧微微握成拳头，纤细白皙的胳膊看似毫无任何威胁，但即使是龙级怪人也挡不住这只胳膊随意挥出的一拳。 　　没错，只要随意挥出一拳，无论狼级、虎级、鬼级，哪怕是破坏力能够轻易摧毁整个城市的龙级怪人，也只有饮恨丧命这一个下场。 　　但是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却不同。 　　在他出声之前，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面多出了一个人存在的踪迹，甚至就连他是何时、以什么方式进到房间里面的也都不知道。 　　人类吗？ 　　还是说……怪人？ 　　有趣…… 　　埼玉握拳的那只手开始缓慢捏紧、用力，看着眼前这个身穿普通黑色休闲衬衫和长裤的年轻男人，她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猜想到下一刻从对方的身体里面钻出一只面目狰狞的恐怖怪物——那只怪物一定有着至少超越龙级的力量，不然也不足以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闯进房间，然后自己再与那只怪物展开殊死的搏斗！ 　　就在埼玉正在颅内高潮爽得飞起的时候，陌生男人忽然抬手指了指她身后。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下你比较好。” 　　“呃……什么？” 　　“三文鱼。”陈默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该翻面了，现在火候刚刚好。” 　　三文鱼……？ 　　听到男人提醒，埼玉表情一愣，然后她这才想起自己锅里正在煎的三文鱼，顿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忙不迭转身将三文鱼翻了个面，男人的提醒并没有错，要是再继续煎会儿的话，这片三文鱼的表皮和脂肪就该彻底被煎废了。 　　“呼，还好还好……” 　　看着翻面过后正在滋滋冒泡的金黄色鱼肉，埼玉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她的经济条件可不算富裕，夏天连开空调都舍不得，这条三文鱼虽然是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的折扣商品，但要是被煎毁了的话，她依然会感觉非常心痛。 　　而现在看到三文鱼没事，埼玉心情顿时变好了许多，连带着对刚才出声提醒她的那个陌生男人的观感也缓和了下来，无论如何对方都避免了自己今晚吃腌萝卜皮配茶泡饭的下场，于是她转回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感谢道：“刚才真是谢谢了啊……那个，请问你是？” 　　“陈默。” 　　陈默笑眯眯的接受了埼玉的道谢，虽然致使她分心的罪魁祸首也是自己，但如果不是之前提醒的那句“多煎一会儿”的话，这条几乎快要完全丧失鲜味的三文鱼，在埼玉手里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好的，所以他依然还是坦荡自若的接受了这句感谢的话。 　　“陈默……我叫埼玉，要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吗？” 　　扭头看到阳台外已经变成深蓝偏黑的天色，埼玉友好的向名叫陈默的陌生男人发出了晚餐邀请。 　　如果是一般女生的话，突然遇到陌生男人闯进自己家里，就算不被当场吓得惊慌失措，也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将对方赶出去，或者呼叫家人和邻居来帮忙，事后再赶紧报警以期警察能将对方绳之以法，从根源上彻底消除隐患。 　　不过艺高人胆大这句话也不是随便说着玩的，埼玉还真不怕万一陈默是什么坏人该怎么办的问题，她甚至巴不得能找到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要是陈默真的欲行不轨的话，她绝对会是最高兴的一个人。 　　“晚饭就不必了。”陈默笑着摆了摆手：“我来这里，只是想与埼玉酱谈一出交易。” 　　埼玉……酱？ 　　埼玉有些理解不过来状况的眨了眨眼睛，某某酱……这种称呼方式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点吧？特别是对于异性之间而言，然后她很快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交易？我可没有钱……” 　　这是真真的大实话，埼玉很穷，在她立志要成为英雄之前，她就已经很穷了，不然也不会大热天顶着太阳到处找工作，而且不止如此，自从她立志要成为英雄开始，她就像是彻底失去了“财运”这个属性一样，越来越穷，越来越穷…… 　　“钱？”陈默闻言不禁摇头失笑道：“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的话，那埼玉酱大可不必担心，我这桩交易并不需要你付钱……倒不如说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送钱……给我……？” 　　听到陈默的话，埼玉一时间脑子彻底懵了，她穷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搞钱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只是因为立志要成为英雄的缘故，所以才能够忍受这样贫穷的生活。 　　一直以来，埼玉以为自己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贫穷的生活，但是当她听到陈默口中吐字清晰的“我是来给你送钱的”这句话时，她才彻底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想搞钱的。 　　哦……我可爱的钞票纸，可爱的荧光油墨，可爱的大富翁阿格尼…… 　　不过，白送钱……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 　　他刚才好像是说要跟我交易来着…… 　　而且他还叫我埼玉酱？ 　　脑海中想到某种不可描述的交易，埼玉忽然打了个冷颤，看向陈默的目光里顿时带上了浓浓的怀疑与惊惧意味。 　　下一刻，一股奇怪的味道忽然从她身后传来，让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什么味……啊！我的三文鱼！！！” 　　小光头，嘿嘿……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第十四章 料理是给人们带来幸福的 　　三文鱼，最后还是被煎糊了。 　　一面是煎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色表皮，嫩白鱼肉微微渗出些许鲜美肉汁，令人一眼看去口腔内就忍不住分泌出唾液，而另一面却完全被煎糊成黑色，蛋白质炭化后形成的怪异焦臭味别说是令人食指大动，正常人光是闻一闻都会下意识感觉恶心。 　　“啊……” 　　用锅铲将三文鱼盛放到盘子里，看着鱼肉明显已经无法再食用的样子，埼玉忍不住有些傻眼的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轻叹，半晌后她才放下锅铲，默默将煎糊的三文鱼倒进了垃圾桶里面。 　　别了，我的三文鱼味增汤…… 　　看来今晚只能吃海苔茶泡饭配盐津萝卜皮了…… 　　就在埼玉这么想的时候，一股浓郁的海鲜香味忽然从她身后飘来，令她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 　　……鱿鱼？ 　　嗯，好像还有蛤蜊的味道…… 　　不过如果仅仅只有蛤蜊和鱿鱼的话，应该是没办法做出这么浓郁的香味来才对，至于其他食材……完全闻不出来！ 　　“咕噜……” 　　埼玉一边狂吞唾沫一边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转回过身，看到的是陈默一脸平静微笑的样子，而在他手上，散发出浓郁香味的源头，正是一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鸡排拉面。 　　“怎么样，香吧？” 　　陈默一边说一边将拉面朝着埼玉的方向推了推，榻榻米地面与木质碗底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而埼玉此时眼睛已经被牢牢吸引在了碗里，看着正朝自己缓慢推近过来的拉面，清澈汤底上整齐码放着的粗细均匀的金黄鸡排，让她忍不住再次咽了口唾沫。 　　这完全不能怪她意志力不够坚定，只是这碗拉面，它真的好香啊…… 　　反应过来的时候，埼玉已经握着筷子坐到了陈默对面，散发着浓郁海鲜香味的拉面，碗底正捧在她手中。 　　“吃吧。”陈默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示意让她不用客气：“等埼玉酱吃饱了，我再跟你谈交易的事情。”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到陈默朝自己露出一脸和和气气的笑容，埼玉微微红了红脸，虽然第一次认识就吃别人的东西确实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她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食欲的诱惑，嘴唇轻轻凑到碗边，小心翼翼的喝了口汤头。 　　“吸溜——” 　　漂浮着薄薄一层淡金色油脂的清澈汤料，入口瞬间，立刻就让埼玉猛然瞪大了眼睛。 　　好香！ 　　啊……不对，应该说是好鲜？ 　　明明只是单纯的汤料而已，但触碰到舌尖后却释放出犹如大口吃肉般令人满足的充实味道。 　　厚重而清新、温柔而霸道、热烈而包容…… 　　鲜美香浓的汤头流淌过喉咙，埼玉忍不住微闭上眼，鱿鱼、蛤蜊、海虾、鲜贝、裙带菜、青鱼子、梭子蟹……味型如此复杂的汤料，喝起来口感竟然出乎意料的和谐，而统一不同味道间差异的关键点就在于…… 　　“……是鸡？” 　　“喔，你喝出来了？了不起啊。” 　　听到埼玉有些不确定的小声猜测，陈默略感诧异的抬了抬眉毛，随即他也没有卖什么关子，一脸微笑的解释起来：“这碗鸡排拉面的汤头可不是随便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高汤就算了的，认真说起来汤底就算单独成菜都没问题，我专门小火慢炖了四五个钟头的海鲜鸡肉煲，就是为了取汤出来给拉面铺底，绝对说得上是下足了血本。” 　　“啊……？”埼玉闻言一下子呆住了，然后她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那，我……可我也没钱啊……” 　　“不要你的钱，这碗拉面算是我请你吃的。” 　　“这怎么好意思……” 　　“嗯，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非要付给我钱的话也可以。”陈默笑了笑，掰着手指慢慢细数道：“昨天夜里刚从鱼市买回来的时令海鲜，还有上等泡发干货，鸡是专门从高级肉鸡养殖基地订购来的炖汤品种，一年大概也就能繁殖出五六万只，而且每只都供不应求，熬汤的工序费用我就不算了，承蒙一千五百円，请问是付现金吗？” 　　一千五…… 　　埼玉咽了口唾沫，这可都快赶上她平时两三天的伙食费了。 　　黑心高价吗…… 　　但想想刚才那口汤头的味道，她又觉得确实物有所值……不，不对，如果陈默没有信口开河的话，那么按照他口中所说，这个价钱已经算是物超所值了。 　　一千五百円，埼玉再怎么穷也不至于掏不出这点钱，不过仅仅只是吃一碗拉面就要花一千五百円，她无论怎么想都感觉心疼得厉害。 　　“所以我都让你放心吃了，这碗拉面算是我请你的。” 　　看出了埼玉的纠结，陈默摆摆手结束了关于拉面价格的问题，接着说道：“快点吃吧，吃完咱们再谈谈关于交易的事情，一碗鸡排拉面而已，大不了算是我提前预付给你的薪酬。 ” 　　“那……好吧……” 　　埼玉盯着手上刚喝了一口汤头的鸡排拉面，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喝了第二口，然后呼啦呼啦的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就餐饮习惯而言，日本人算是比较奇葩的一个民族。 　　中国传统的就餐习惯是吃饭不能发出任何太大的声音，包括筷子敲碗，高声讲话，吸溜喝汤，吧唧吃菜等，这表示着用餐者对于自己的尊重，同时也表示着对于同桌其他人的尊重，毕竟同伴看到你用餐礼仪娴静儒雅，连带着心情也会变好很多。 　　而日本人则不同，他们习惯吃菜吧唧嘴，并且高声称赞“好吃”“太好吃了”，特别是在吃拉面的时候，发出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大得夸张，在日本人看来，这代表着他们对于厨师的尊重，而“牺牲自己的礼仪尊严去表达出对于厨师的尊重”这种行为，在日本人的荣辱观中也正好符合了他们对于“高尚”与“雅”的看法。 　　站在不同立场下，无论是中式的用餐礼仪还是日式的用餐礼仪都各有优劣之处，并不能说谁对谁错，所以陈默只是静静旁观着埼玉呼啦呼啦大口吃面的样子，脸上一直维持着既不冷也不热，嘴角翘起弧度恰到好处的平静微笑。 　　但要是真论起对用餐礼仪的看法的话，陈默只能说他绝对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吧唧嘴，或者发出呼啦呼啦吸面的声音。 　　这无关民族偏见或者文化歧视之类的东西，只是因为他底子里毕竟是个中国人。 　　“砰——” 　　片刻后，埼玉吃完面，连汤料都一滴不剩的喝干净之后，她放下碗，一脸满足之色的抚摸着略微鼓起的肚子，并且眯起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呼……这种久违的满足感觉，真是太神奇了……这碗拉面仿佛让我找回了当初开始向着英雄这个目标发起努力时的感觉……” 　　“海鲜鸡肉煲，本来就是一道治愈系的料理啊。”陈默微笑着颔首道：“鸡肉带来的满足，还有大海的未知与丰饶，滋养身体的同时也让精气神得以复苏，而且最重要的是……” 　　陈默说到一半忽然就不说了，埼玉不禁有些好奇的盯着他追问道：“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来自【特级厨师】的技能加持。 　　【基础刀功】Lv.3（137446/5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刀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较大幅上升，厨艺直觉较大幅增强。 　　【基础火功】Lv.3（108564/5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火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较大幅上升，厨艺直觉较大幅增强。 　　【基础勺功】Lv.3（85744/5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勺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较大幅上升，厨艺直觉较大幅增强。 　　【基础面点】Lv.3（55697/5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面点揉制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较大幅上升，厨艺直觉较大幅增强。 　　【基础冷盘】Lv.2（35526/5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上升，提升冷盘制作灵感； 　　烹饪料理时厨感上升，厨艺直觉增强。 　　五个基础被动技能上方，两个进阶被动技能与一个核心被动技能正放射出剔透中正的柔和银芒。 　　【绝对食感】Lv.2（74533/100000）：烹饪料理时，随着料理持续时间增加，提升下厨专注程度并增强料理食感，最高提升（增强）幅度为500%食感。 　　【川菜专精】Lv.2（58996/100000）：烹饪川菜料理时，提升特定基础厨艺（刀功）（火功）并降低特定基础厨艺（面点）（冷盘），最高提升（降低）为500%（65%）基础幅度； 　　烹饪川菜料理并触发增幅后进入川菜专精专属状态，额外随机赋予料理「向阳」或「激昂」厨心状态。 　　【厨心】Lv.1（1433/20000）：只要心中永葆无比的热情，料理就能够给人们带来幸福； 　　投入情感进行烹饪，大幅消耗精神力，赋予料理专属厨心状态，状态效果随料理者情绪与料理本身属性而变化。 　　而作为鸡排拉面汤头来源的海鲜鸡肉煲，这道料理的厨心状态正是【治愈】和【活力】。 　　“最重要的是，一个厨师为了料理与食客而甘愿倾尽自己所有的那颗赤诚之心。” 　　回视着埼玉那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陈默平静微笑道：“那么现在是时候谈谈交易的事情了……埼玉酱，不知道你对于怪人怎么看呢？” 第十五章 篮子都被打漏了，往里放再多鸡蛋也没用啊 　　清晨。 　　极味斋外早早就聚集起了稀稀落落十几个行人，其中有刚结束晨间锻炼的年轻小伙子，也有专程出门为家人购买早餐的大爷大妈，两个身穿JK制服短裙的高中生少女正在小声彼此交谈着。 　　“奈奈酱，昨天晚上熬夜了吧？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诶……这么明显吗？” 　　“嗯嗯！很明显哦！” 　　路边经过的环卫工人对这种情景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从两个多月前极味斋在此开业以来，店里的生意就一直很不错，所以逐渐也拥有了一批忠实食客，每天都会赶在餐馆正式营业之前就跑到这里来等待开门。 　　七点半刚过，贝芙莉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拧开双推玻璃门的门锁，然后将一块木板告示牌立在了餐馆外的空地上。 　　【极味斋-今日特供早餐】 　　【胡萝卜圆白菜馅包子 5个（小）/份 45円】 　　【圆白菜粉丝馅包子 5个（小）/份 45円】 　　【白菜香菇馅包子 5个（小）/份 45円】 　　【白菜粉丝馅包子 5个（小）/份 45円】 　　【西葫芦香菇馅包子 5个（小）/份 45円】 　　【什锦素三鲜包子 5个（小）/份 45円】 　　【南瓜桂花馅包子 5个（小）/份 40円】 　　【奶油紫薯馅包子 5个（小）/份 40円】 　　【圆葱猪肉馅包子 5个（小）/份 65円】 　　【豆角猪肉馅包子 5个（小）/份 65円】 　　【香菇牛肉馅包子 2个（大）/份 150円】 　　【注：每份多付40円可加购大杯现磨豆浆（甜），如果需要其他口味请在购买时单独说明】 　　“嗯……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摆弄好告示牌的角度，贝芙莉转身面对已经快要凑近到餐馆门前的众人，双手虎口相互交叠着平放在小腹部位，然后她微微弯腰，脸上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早上好！欢迎光临极味斋，大家里面请吧~” 　　餐馆后厨内，陈默正在反复捶打着肉馅。 　　素包子的馅料很容易准备，只要保证蔬菜足够新鲜就行了，糖包子的糖馅则比较考验料理者对于甜度比例的把握，而肉包子却不同，除了需要考虑到食材的新鲜度之外，如何消除肉类特有的腥膻味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毕竟包子的外皮几乎是没有任何味道的，因此但凡馅料在处理过程当中稍有什么差错，整个包子就算是全毁了。 　　香菇牛肉馅包子，首先香菇必须要做到鲜、滑、爽、弹四点，“鲜”不仅是指味道的鲜美，还指香菇本身的新鲜程度，因为只有刚从山林里新摘下来的现采香菇，才能够拥有足以与牛肉相制衡的浓郁鲜味，虽然干货香菇的鲜味也很浓厚，但制作包子馅还是应该选择鲜货才更合适一些，泡发干货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新鲜香菇那样滑嫩爽弹的口感。 　　除了香菇必须要新鲜之外，馅料中另一环——牛肉的处理也堪称是繁琐到了极点，光是去除腥膻的调味料就有五花八门十几种，处理前要提前腌渍入味，处理完又要事先放进烤箱烤出肉汁，然后再切成小丁混进馅料里面，如此才能做到包子上蒸笼时彻底释放出肉馅全部的鲜香味道。 　　而陈默的做法则更加彻底一些，他五指内扣掌心前压，仅凭空手一下下捶打着案板台上的整块牛颈肉。 　　有过料理经验的人应该都清楚，牛颈部位的肉质相比起牛脊或者牛腱来说要较差一些，因为肉丝纤维纵横分布得并不规则，所以韧性很大，牙口不好的人估计得靠磨才能吃得动这种肉。 　　“砰！砰！砰！砰！” 　　陈默手掌每次落下，都会发出低沉的闷响声，力量沿他掌心旋转着钻进牛颈肉内部，将那些横顺交缠的肌肉纤维一点点打软、打散的同时，却又丝毫不破坏肉质本身的完整性。 　　就这套捶打牛肉的巧劲功夫，让寻常厨师来做，没个三四十年摸索和精研，根本就不可能达到他这种神乎其技的效果。 　　片刻后，整块牛颈肉内部的纤维彻底被打散，陈默停下手头的动作，从刀架上抽出一把雪白亮银的厨刀，刀尖在牛肉表面深深浅浅划拉了几下，然后就涂上调料放进烤箱里开始加热。 　　趁着烤牛肉的时间，陈默顺手打开炉灶气阀，并且往一旁的铸铁大锅内掺进提前准备好的煮过竹筒饭的清水，架一屉蒸笼就包一屉包子，当他包到最顶上那层时，烤箱内忽然传来叮的一声——牛颈肉也烤好了。 　　“老板，来客人……唔姆？” 　　灶台上烈火熊熊燃烧，赤焰不断吞吐着高温火舌，锅内清水沸腾翻涌，带着竹筒清香味道的水蒸气在整个后厨内弥漫，刚好踏入其中的贝芙莉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顿时感觉浑身上下连同精气神都为之一清。 　　“嗯？来客人了对吧？” 　　陈默边问边把最后一屉香菇牛肉馅包子架上蒸笼，然后捡起旁边料理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接着道：“一到六层都是素包子，七层八层是糖包子，九层和十层是肉包子，最上面那层是香菇牛肉馅的，不过九层后面还得再蒸几分钟，上菜去吧。” 　　“哦……哦！好的老板！” 　　听到陈默吩咐，贝芙莉忙不迭点了点头，快步小跑到料理台前，手脚麻利的开始拆卸起蒸笼来。 　　一整个早晨过去，热闹的餐馆前厅逐渐冷清下来，使唤着新聘服务员们收拾卫生的同时，贝芙莉走到餐馆外把那块告示牌上的字迹擦去，换上了今天正式的日常菜单。 　　【今日特惠】 　　【芝士焗虾套餐 1800円/份】 　　【千张红烧肉套餐（可添米饭） 750+10円/份】 　　【浇汁酱烧鱿鱼套餐 600円/份】 　　【白菜猪肉炖粉条套餐（可添米饭） 1200+10円/份】 　　【今日推荐单品】 　　【卤豆皮 70円/份】 　　【蒜香排骨 400円/份】 　　【盐水鸭 450円/份】 　　【卤猪蹄 300円/份】 　　【豆腐皮蒸蛋卷 250円/份】 　　【珍珠翡翠白玉汤 600円/份】 　　更换完菜单，贝芙莉拍拍手上沾着的粉笔灰，抬起头时刚好看到太阳探出云层边缘，柔和微风从街道两旁拂过，金色长卷发在风中略微上扬起发梢，一时间似乎就连阳光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呢~” 　　伸手拢了拢头发，贝芙莉嘴角露出一抹轻快微笑的弧度，然后便转身回到餐馆里继续忙碌起来。 　　……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遣散了几个来找自己下班打卡的服务员，并且往店门口挂上休息中的牌子，贝芙莉站在后厨通道入口，表情有些犹豫的踌躇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进去。 　　“……没有用！怎么会没有用了？！” 　　后厨当中，隐约可以听到传出来这样一阵歇斯底里的质问声。 　　“食疗毕竟不是真正的药物治疗，只不过因为食材带有一定的药性，所以才能起到调理身体的作用，换言之，食物疗法的治疗效果是有局限性的。” 　　陈默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忙碌完一整天之后还要接着为眼前这位根本不懂食疗和药物治疗区别的愣头青解释何为食疗，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体验：“而且索尼克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能够将你的身体调养成现在这种中气十足的样子，已经算是我的十全大补汤效果显著了，至于你想要的那种疗效……恕我直言，想通过食疗治愈睾丸破裂，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这家伙！”索尼克几乎是下意识的夹了夹腿：“你说谁、谁睾……那什么，破裂了？！” 　　“我当然是说你啊。” 　　陈默双手合十，表情诚恳道：“虽然索尼克先生你一直都在强行掩饰身体的伤痛，但毕竟我也没有瞎，正常人走路是什么姿势我还是很清楚的，而且你最近天天都跑来喝我的十全大补汤，却一点都没有补过头的征兆，除了那里的问题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你、你胡说！我身体一直都很好的！” 　　“是吗？我不信。” 　　咯吱—— 　　看着陈默一脸笃定确信自己就是那里有病的表情，索尼克忍不住狠狠咬紧牙关，甚至因为咬得太过用力，就连脸颊两边的肌肉都开始跟着颤抖起来。 　　男人最不能忍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听到别人质疑自己身为男人的资本和能力了。 　　而最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则是对方的质疑其实是空穴来风，确有其事。 　　这家伙……他竟然敢说我那里有病？ 　　他怎么敢说我那里有病！ 　　——可恶啊！！！ 　　如果不是还指望着陈默能治好自己的话，依索尼克原本的脾气，他早就一刀把眼前这个嘴巴没个把门的男人给活劈成两半了。 　　“你……是说真的，真的没办法再更进一步治好我了？” 　　注意到索尼克询问时右手悄悄伸到背后握住刀柄的动作，陈默依然还是诚实的摇头道：“索尼克先生，睾丸破裂这种伤势，我建议你还是尽早到医院去看看才比较好，食疗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神奇，十全大补汤可以补全你亏空的肾气，让你能够像现在这样中气十足的冲我大喊大叫，甚至是一言不合就想拔刀劈了我，但却不能让你再长一颗睾丸出来。” 　　“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落毕，眼前锐利银辉闪过，索尼克前一刻才刚拔出武士刀，下一刻他就已经一脸懵逼的躺到了地上。 　　“怎么，气急败坏啦？” 　　陈默笑眯眯的一只脚踩住他背后，脚底旋转着十二芒星与八芒星交叠的深红魔法阵，至于那把武士刀，现在已经碎成好几截散落在地板各处。 　　“你、你对我……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别露出这种好像受害者一样的表情，只是正当防卫反击而已啦。” 　　与索尼克瞳孔紧缩的双眼对视着，陈默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之前问我的那件事情……虽然普通程度的食疗确实是不能让你再长个睾丸出来，不过嘛……” 第十六章 美味的究极奥秘在于食材的新鲜与自然 　　原子笔尖在纸张上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 　　索尼克有些拘谨的坐在陈默旁边，他脑海中此刻仍在不断回放着之前武士刀被击碎，并且自己也被放倒在地上的瞬间，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回忆，都始终抓不住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怎么做到的……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好想知道…… 　　“你——！” 　　“好了，这样就行了。” 　　就在索尼克准备开口询问的同时，陈默停下手中的原子笔，从桌上拿起写满字迹的洁白纸张，大致扫过一眼内容，确认无误之后就直接递给了坐在自己旁边的索尼克：“喏，拿去看看吧。” 　　“这是……” 　　从陈默手中接过纸张，索尼克低头看了几眼，然后他立刻略微皱起了眉毛。 　　【锁阳、肉苁蓉、山萸肉、沙苑蒺藜、莲须、芡实、补骨脂、仙灵脾、桔核、茯苓、鹿角胶】 　　完全看不懂啊……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鉴于之前刚被陈默收拾过一顿的经历，索尼克嘴唇轻微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提起勇气把已经涌到喉咙口的粗话给喊出来，只是以充满疑惑的询问视线看向他。 　　“这个啊，这叫中药。” 　　“中……药？”乍听到如此前所未闻的陌生名词，索尼克有些拗口的重复了一遍，然后他顿时感觉更加迷茫了。 　　而看到索尼克满脸疑惑的表情，陈默淡笑着为他解释道：“说得好懂点，你可以把中药理解为食疗的升级版本，嗯……或者应该说是加强版？虽然两者取材都同样来自各种植物和动物，不过相比起讲究药食同补的食疗，中药放弃了作为食物而言的营养与味道，更加纯粹于药性和疗效，我这样说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药？” 　　索尼克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再次打量起纸张上写着的碳黑字迹，锁阳、莲须、芡实、桔核、茯苓……虽然他此刻依旧还是看不懂这些写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但“药”能用来干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药，能治病！ 　　“那，这些东西……中药、这些中药，是不是只要我能找齐这些中药的话，就可以……” 　　“想什么呢？”陈默目露古怪的看了索尼克一眼：“就算你找齐了这些药材，也不可能重新再长个睾丸出来。” 　　“啊……？” 　　“断肢重生，凭空长出已经被打烂了的部位，能做到那种事的不叫中药，叫仙丹。” 　　轰隆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传入索尼克耳中，却无异于迎头一道霹雳，直接就将他宣判了死刑。 　　仙丹……？ 　　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治好了呗？ 　　啊……别了，我的篮子…… 　　而就在索尼克脸色变成如丧考妣般绝望灰白的时候，陈默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那也仅仅只是一般情况而已。” 　　“一般情况……？” 　　索尼克表情茫然不解的抬起头，视线刚好迎上陈默眼神平淡到仿佛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的侧目一瞥。 　　“这方药单，如果用普通中药药材来熬制的话，确实是不可能让你重新再长个睾丸出来，药效差得远了，但若是你能够找到其中每种药材对应的怪人，然后再从它们身上取材熬药的话，效果大概就能够达到你想要的程度了。” 　　怪人……？ 　　索尼克闻言不由得一愣：“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这种中药怪人吗？” 　　“有啊，为什么没有？” 　　陈默一边随意转动着手里的原子笔，一边露出缅怀回忆的笑容：“索尼克先生，这个世界可是很大的，比你想象中能够描绘出来的任何极限都还要更大，在人类如今居住的字母域外面，那些广袤无垠且未被开掘过的大陆与海洋，还有无数作为食材而言简直可以说是妙不可言的极品【原石】……你能够想象出集合了鸟类飞禽与陆生动物之鲜味精髓，并且还具备着鱼类鲜嫩肉质的【三栖有翼鹿角鲑怪人】，以采自【雷击木怪人】的雷火耐心慢烹半个月时间，期间不加任何调料，完全靠食材本身受热激发出来的鲜味，最后起盘时再撒入用【岩盐怪人】与【海盐怪人】精炼出来的盐，那是怎样一种至高无上的人间美味吗？” 　　陈默刚说完，看到索尼克一脸痴痴呆呆的表情，于是又颇感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是想象不出来了……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那种程度的佳肴珍馐，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刺激了，只要有幸品尝过一次，味蕾就会被强行铭刻下那种极致鲜香的记忆，并且以后再吃其他东西也都会变得味同嚼蜡。” 　　听到陈默越说越玄乎，索尼克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将信将疑道：“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神奇不神奇，等有机会我请你吃一次真正顶级的怪人料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默饶有深意的看了索尼克一眼，随即又露出颇为自得的神色说道：“不过说到底，虽然像食材这种东西，越是顶级味道就越让人不可自拔，但如果厨师本人的料理技术不到家的话，反而会有损食材的鲜味，环游世界这些年来，能够完美处理怪人食材的，除了我自己之外还真没有第二个人。” 　　“环游世界？”注意到陈默话里的关键之处，索尼克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厨子啊。”陈默眯起眼睛和和气气的笑着，只是可惜他并不胖，一米九的身高也太过英挺了些，否则看起来就应该像是弥勒佛一样了。 　　“厨子……？” 　　厨子能把我轻轻松松按在地上随意摩擦？厨子能说出“用怪人当做食材”这种凶悍得一塌糊涂的话来？厨子能跑到怪人肆虐的人类字母域外面去环游世界？ 　　在索尼克一脸不信表情的注视下，陈默淡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与他过多的纠结下去：“总而言之，只要你有本事能弄来这张单子上的怪人，我就可以打包票帮你调配出足够治好你，并且让你重新长出一颗睾丸来的中药。” 　　治好我，让我……重新长出一颗睾丸……？ 　　索尼克的呼吸瞬间就变得急促起来了，陈默这句话毫无疑问是直接戳中了他的最大弱点，自从被那个可恶的光头女人打爆篮子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身体与心理的双重伤痛和自卑状态，所以现在听到自己的篮子竟然真的有了痊愈的可能，这让他怎么可能不激动、怎么可能不失态？ 　　“好，我一定会找到这些怪人的！” 　　贴身妥善收好记录着药材的纸张，索尼克砰的一声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就打算离开餐馆后厨，然而正当他起身的同时，陈默忽然又叫住了他。 　　“哎，等等……虽然看到你这么有信心的样子我也很高兴，不过你都认识那些药材长什么样子吗？” 　　“什么……什么样子……？”索尼克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他好像，还真不知道那些药材都长成什么样子…… 　　“我的意思是，你或许会需要带上这个。” 　　陈默边说边伸手往桌下一摸，无数细微的银白光点仿佛砂砾般由虚无浮现而出，旋转着在他掌心收拢汇聚，最终光芒散去，露出一本深绿色封面的线装书册，被他随手抛给了正回头看向自己的索尼克。 　　【本草纲目】 　　随意翻开其中一页，左半边是药材彩照，右半边则是药性和药材特质详解。 　　“这确实是我需要的！” 　　将【本草纲目】与药材单方一同收好，索尼克看向陈默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并非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对于从小就在忍村长大，而且还接受着各种残酷训练的索尼克来说，他或许确实是不拿人命当回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有些嗜杀，但同时他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如果你真的能治好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无论通过任何方法！” 　　语气郑重的留下这样一句承诺之后，索尼克伸手在腰间忍具包里一摸，然后将烟幕道具用力砸在地上，随着“砰”的一声轻响，紫色烟雾弥漫四周，等到烟雾散去时，餐馆后厨里面已经再也见不到索尼克的踪影了。 　　“走得这么果断？” 　　看到索尼克离去，陈默稍微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身从休息区回到料理台前，此刻唯一还开着小火的炉灶上正架着一个砂锅煲，里面隔着锅盖可以听到细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煲了一整天的老火汤，最适合在这种天气喝了清心下火，本来还想请他免费吃顿晚饭来着，走那么快干什么啊……” 　　发出感叹的同时，陈默抬手揭开砂锅盖，一股醇厚而不强烈的甘甜鲜美的复合型香味立刻随着淡淡乳白色的蒸汽升腾起来。 　　当季时令的蔬菜、果园现采的水果、新鲜宰杀的肉类，还有滋身补益的中药…… 　　等到蒸汽稍微散开一些时，往砂锅内一眼看去，清澈透明的金黄色汤料正在不断上下翻涌，玉米、排骨、乌鸡、枸杞、木耳……无数复杂的食材也随着汤料的沸腾而轮番浮现，但却丝毫没有让汤料本身变得浑浊起来。 　　“靓汤咯，火候刚刚好。” 　　观察了片刻老火汤的成色之后，陈默满意的放下砂锅盖，掏出手机拨通了埼玉的电话。 　　“喂，埼玉酱，我陈默啊……嗯，你吃晚饭没？还没呢？没就赶紧到我这儿来，我请你喝汤啊。” 　　…… 　　Ps：关于中药的问题，好好的做着菜怎么突然就扯到中药上去了呢？因为中药与食疗药膳文化本就是一脉相承，老一辈的药膳厨师基本都是分辨药材药性的行家里手，两者是有密切关系与必然关联的。 　　Ps2：文中药方并非胡诌，完整如下（锁阳 10克）（肉苁蓉 15克）（山萸肉 10克）（沙苑蒺藜 15克）（莲须 10克）（芡实 15克）（补骨脂 10克）（仙灵脾 10克）（桔核 15克）（茯苓 30克）（鹿角胶（不含黄酒） 10克）除了鹿角胶其他放锅里加1500ml水煎40分钟，鹿角胶单独拿水融化，喝药之前先喝鹿角，分两次，鹿角胶属于药引切记要不含黄酒的！至于这剂药方的效果，即使我不说相信大家也都应该能猜到吧，祝各位绅士们生活愉快~ 　　Ps3：上章包子的价钱有人说便宜了……我只能说成本两三毛的东西，卖十块的商家多了，大家都觉得卖十块很正常，那我再卖五毛一块自然是会有人说便宜了，但实际上无论怎样都不会亏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忽然很怀念小时候，那个时候楼下包子铺还在卖五毛一个的鲜肉包子，一块三个多送一个，稀饭咸菜都不要钱管够，老盐水咬出来的新鲜咸菜和青菜叶子稀饭，吃饱再在街边买瓶玻璃瓶装的汽水，咬着吸管晃晃悠悠就去上学了…… 第十七章 所谓人不可貌相…… 　　8月3日，晴。 　　陈默起了个大早，赶在天亮之前就往极味斋门外挂了块今天休业的木牌，然后独自走进后厨里面忙碌起来。 　　砰——！砰——！砰——！砰——！砰——！ 　　等到贝芙莉睡醒从二楼走下来时，陈默正站在案板台前双手用力摔打着一块巨大无比的洁白面团。 　　这个“巨大”绝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长宽比例五米乘两米的金属料理台上此刻洒满了面粉，而陈默手中正在不断被他揉按摔打的面团则几乎占据了整个料理台上所有的空间。 　　“老板，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看到陈默正在埋头全神贯注的跟巨大面团较劲，贝芙莉的瞌睡立刻清醒了许多，她一边绕步走到料理台侧面，满脸好奇的注视着陈默两只手大开大合揉面的动作，一边疑惑询问道：“对了，刚才下楼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店门口挂了块今日休业的告示牌，咱们今天不开店做生意了吗？” 　　“不开了，比起开店，今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回答贝芙莉问题的同时，陈默手中动作丝毫不停道：“至于我现在正在干什么……你这不都已经看到了，我在揉面。” 　　……更重要的事情？ 　　虽然莫名有些在意陈默口中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但和他相处这几个月时间以来，贝芙莉大概也摸索清楚了一些他的脾气和性情，如果是他不想说的事情，无论别人再怎么追问也注定是徒劳的，于是贝芙莉索性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将注意力放到占满整张案板台的那块巨大面团上。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揉面啦……不过这么大块面团，到底是用来做什么菜的啊？” 　　“不是做什么菜，是做汤圆。” 　　陈默一边回答一边用力扭过一部分小块面团，等到表面均匀沾上面粉之后再重新揉回大面团里面，手法连按带碾、推拉收放，整套动作下来竟然有种赏心悦目的协调感，然后他才接着补充道：“包心汤圆。” 　　包心汤圆…… 　　贝芙莉闻言当即有些傻眼的看着案板台上体积庞大到堪称巨无霸般的超大型面团，过了好半晌她才呆滞出声道：“我的个乖乖……这么大一块面团，包出来的汤圆那得有多大啊……” 　　“大？” 　　听到贝芙莉的感叹，陈默侧过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弯曲相扣成O行，比出一个龙眼大小：“包成这样应该算不上有多大吧？” 　　“啊？这么小啊？” 　　“不然呢？” 　　“我、我还以为……” 　　看到陈默比出来的手势，贝芙莉稍微一愣，然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陈默的意思是要把整块面团都包成龙眼大小的汤圆。 　　“不过这么大块面团，如果要全部包成小汤圆，那得花多久时间啊？”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包汤圆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和贝芙莉有一句没一句的彼此闲聊着，十几分钟后，陈默忽然停下手里揉面的动作，重量在一百公斤以上的超大型面团，硬是被他仅仅只凭借着一双空手就给里里外外揉了个通透。 　　“喔……” 　　看着揉好之后表面光滑细腻的椭圆形面团，贝芙莉不由自主发出了佩服与惊讶交杂的小声惊叹。 　　“别喔了，快点去把火点上，再架一个炒锅。” 　　“啊……？哦、哦！” 　　被陈默的吩咐声惊醒过来，贝芙莉急忙收回视线，快步跑到炉灶旁边，点燃火焰的同时也将一个炒菜用的圆底铸铁大锅架在了灶上。 　　几分钟预热之后，锅底逐渐升腾起一阵扭曲的高温气流，原本依附在锅内的湿润潮气此刻已经完全消失，陈默端着一个大木盆走到锅边，伸手在铁锅上方探了探温度，觉得刚好合适时他便提起木盆，盆口往下倾倒，黑色芝麻粒与淡黄色花生碎相继撞击锅底，发出密集而细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贝芙莉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言，但落在陈默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副样子。 　　“【基础火功】Lv.3（135792/5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火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较大幅上升，厨艺直觉较大幅增强。” 　　由【特级厨师】职业不断叠加的厨感，让陈默仿佛能够听到锅中每一粒黑芝麻、每一粒花生碎所发出的低声细语。 　　“哈哈，好热好热！” 　　“你挤到我啦，走开一点！” 　　“上面一点也不好玩……” 　　“要熟啦要熟啦！” 　　小小的食材们此刻竟然犹如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般，一个个叽叽喳喳的不停告诉着陈默自己的状态，同时Lv.3的【基础火功】也极大增强了他对于锅底火焰的掌控与把握程度。 　　“歘——” 　　炒瓜子用的那种宽大锅铲顺着铁锅边缘一插到底，然后转动半圈再翻起，芝麻与花生的浓郁香味立刻仿佛炸弹般猛然席卷过整个餐馆后厨内部。 　　陈默动作有条不紊的以某种特定节奏不断翻炒着锅内的黑芝麻和花生碎，锅底烈焰熊熊升腾，空气中弥漫的谷物香味随着他挥舞着锅铲每一次落下的动作而变得越发浓郁诱人起来，直到炒出真正的焦香味时，陈默握住锅柄单手用力一提，整个铁锅都被他提起到半空，黑黄两色的黑芝麻和花生碎在案板台上平铺起了厚薄均匀的一层，余温尚且还有些烫手，一根擀面棒就直接砰的一声砸了上去。 　　碾碎后的黑芝麻和花生碎，混入猪油与白糖，抓匀就成了上好的汤圆馅料。 　　“包汤圆，这个你总会吧？” 　　“会……那么一点吧？” 　　贝芙莉本来是想直接一口说出自己会包汤圆，但话才刚到嘴边，想起陈默平时神乎其技的厨艺，她忽然又感觉有些不自信起来，心里犹豫着“和他比起来我真的会包汤圆吗”，于是冒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会那么一点吧？”这种不确定的询问式语气。 　　“什么叫会那么一点吧？” 　　把糯米白面面团和花生芝麻馅料分别装在两个跟小孩洗澡用的浴桶差不多大的木盆里，陈默再次问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你到底能不能行？” 　　“我……” 　　贝芙莉犹豫片刻，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包汤圆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自己，于是用力点了点头道：“行！交给我就好了！” 　　“那你就来包汤圆，我去煮甜汤。” 　　陈默说着真就转身直接离开了料理台前，他并不担心贝芙莉万一把汤圆包毁了怎么办之类的问题，就像他开始时所说的那样，包汤圆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最上乘汤圆面和馅料，只要她不把汤圆馅给包漏了，其余部分无论怎么弄都没问题。 　　至于说贝芙莉到底会不会把汤圆馅给包漏…… 　　如果她真把汤圆馅给包漏了的话，陈默估摸着自己或许就应该带她去看看脑科医生了。 　　贝芙莉一个人独占了整个料理台，就像小孩子搓泥巴团一样在那边小心翼翼的包着汤圆，而陈默则走到炉灶边上，挑了个火力最猛的灶眼，架上深桶锅就开始烧水，水面还浮着十几个红润光亮的大枣，也跟着一同盖上锅盖大火猛烧。 　　等到水烧开时，陈默又从食材保鲜柜里端了几个保鲜盒出来，打开盒盖，里面满满的全部都装着新酿出来的醪糟。 　　“吸吸……” 　　随着保鲜盒盖打开，略带点酒味的酸甜气息立刻四溢而出，即使是正在料理台那边包着汤圆的贝芙莉也都闻到了，她手上仍然是在包汤圆，但眼神却不受控制的瞟向陈默这边，同时还嘴馋的咽了口唾沫。 　　“你就馋吧，待会儿要是汤圆包漏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啊……不看了不看了！我不看了！” 　　听到陈默语调平淡的威胁，贝芙莉赶紧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包起汤圆来，不过看她一直轻微蠕动的喉咙就知道，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专心起来。 　　按照三份水一份醪糟的比例将醪糟下进锅里，然后淋进一些桂花蜂蜜，汤匙伸进锅内搅拌几圈后，陈默将火关小，盖上锅盖就回到案板台前帮着贝芙莉一起包汤圆。 　　…… 　　【英雄协会，通知各位市民——！】 　　【紧急避难警报，灾害级别：龙！】 　　【离巨大陨石坠地还有21分钟，请各位紧急避难！】 　　【Z市将被彻底毁灭……】 　　“不是吧？又来？！” 　　下午三点多钟时，听到从市区上空传来的广播警报声，贝芙莉急忙跑出餐馆门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从天际彼端朝地面坠落下来的陨石，而且因为与大气层发生摩擦的关系，整个陨石外部都包裹着一层明亮的赤红火光，像是十字流星般闪耀着极速撞击而来。 　　“店、店……店店长！出出出出事啦啊啊啊啊啊啊——！！！” 　　“行了，我又没聋，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就在贝芙莉发出尖叫的同时，陈默也从餐馆内走了出来，他只是随意抬头看了看直奔Z市而来的陨石，然后就一脸平静的转身回到店里去了。 　　“……店长？！” 　　眼睁睁看着陈默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到店里，贝芙莉先是一愣，然后她立刻连跑带跳的追了上去。 　　“店长，咱们现在赶紧跑吧！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那么大颗陨石，你觉得你能跑掉？” 　　陈默边说边转回到后厨，揭开深桶锅的锅盖，开大火往里面敲了十几个鸡蛋进去，沸水一冲，立刻散成了蛋花。 　　“可……可是……！” 　　看着陈默那边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贝芙莉都已经快要被他急死了：“可是我们也不能干坐着在这里等死啊！” 　　“等死？”陈默摇了摇头：“放心吧，会有人来解决陨石的事情的。” 　　“谁？”贝芙莉立刻睁大了眼睛：“S级英雄吗？” 　　“S级倒不是，埼玉酱现在应该才只有B级吧。” 　　“埼玉酱……？” 　　贝芙莉闻言稍微反应了会儿才转过弯来，然后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厚颜无耻的面孔来。 　　“那个最近经常到我们店里来白吃白喝不付钱，吃完还要把饭菜都打包带走的光头平胸女？！” 　　“什么叫光头平胸女？好好说，别人有名字的，叫埼玉。”陈默边说边将深桶锅从灶台上提下来，经过贝芙莉身边时顺手往她脑门轻轻敲了个脑瓜崩：“看你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虽然埼玉酱穷是穷了点，不过她可是很强的哦。” 　　“她？很强？” 　　回忆起最近一段时间，那个光头平胸的无耻女人每次跑到店里来蹭吃蹭喝都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而且吃饱喝足之后还要实行“光盘政策”的万恶嘴脸，贝芙莉顿时将小脑袋瓜摇成了拨浪鼓。 　　讲道理，要是像贫乳死光头那种极品屌丝女都能变成救世主的话，她当场就把这一整锅汤圆连汤圆带汤全部都吃下去好吧？ 　　而正当贝芙莉心里颇为不屑的这么想着的时候，下一刻…… 　　“轰隆——！！！” 　　巨大到光是靠着声波就让大地轻微震动的轰鸣声，猛然从餐馆外远处的天空上传来。 　　Ps：醪糟汤圆一般都是吃没有馅的小汤圆，不过我个人是重度甜食爱好者，所以就算是醪糟汤圆也一定要吃糖心的，甜党万岁！ 第十八章 英雄有英雄的活法，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 　　“这是……” 　　听见这道震耳欲聋的轰然炸裂声，贝芙莉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愣，然后她就看见陈默越过自己，大步朝餐馆外走去。 　　“等、等等啊，店长……！” 　　贝芙莉惊叫一声，赶紧跟在陈默身后跑出餐馆，然而当她踏出餐馆正门口的瞬间，眼前所见的景象却让她脸色骤然变得惊惧煞白起来。 　　偏离Z市都心地带的一处高空中，体量庞大到几乎足以完全笼罩住一整座小镇范围的巨型火焰团正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般娇艳绽开花瓣，充满视觉压迫力的暗红色超高温空气云肆意张狂地向周边扩张蔓延，甚至就连大半片天空也都被一同染成了犹如黄昏般深红腥艳的颜色。 　　这样的场景虽然足够震撼，但真正让贝芙莉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却是正不断从火焰中飞射而出的大大小小的石块。 　　大的石块几乎有小半座独栋公寓那么大，即使是小的石块也有堪比重卡汽车轮胎般的尺寸。 　　数十？数百？还是数千？ 　　此刻脑海内已经完全变成一片空白的贝芙莉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计算石块的数量，况且退一步说，就算她现在还能够勉强维持得了思考，但数量如此之多的石块也是她压根就数不清楚的。 　　轰轰轰——！！！ 　　远处半空中，之前那道爆炸的余波到现在依然还在不断发出烈焰扩张的轰鸣，一块块或大或小的陨石残骸犹如投石机投出的弹药般，携带着惊人的高速骤然划过半空，落地瞬间无论是街道路面还是楼层商店，全部都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干净利落的就被摧毁成了碎石横飞的建筑废墟。 　　而在贝芙莉眼中，此刻恰好有一块体积不大不小，几乎跟一辆学校中巴车差不多的陨石碎块，悍然拖曳出赤红色火焰尾迹，正极速朝极味斋这边飞坠而来。 　　完了……彻底结束了…… 　　眼看着陨石碎块离自己越来越近，贝芙莉甚至都能察觉到空气里那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拉紧绷直般的压迫感，一片空白的脑海当中自动浮现出自己连同整个极味斋一起被陨石碎块轰得稀巴烂的场景……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高大宽厚的背影突然向前一步，伸手将她拦在了身后。 　　“店长……？” 　　“别乱动，安静呆在这里。” 　　左手将贝芙莉拦在自己身后，陈默右手五指张开向前伸出，大气内瞬间游离出数万道魔素原子，每颗魔素原子高速移动构成魔法回廊，数万道魔法回廊彼此交缠，顷刻间便构建出数以百万计的魔力节点，而最终由这些魔力节点的变化所形成的，就是拥有影响并改变整个世界基础结构与性质的奇迹存在——魔法。 　　噼啪——！ 　　虚空中仿若响起无数道细微的电流声，随着陈默向前抬手的动作，一环又一环闪耀着各色光芒的魔法阵凭空浮现而出并彼此重叠起来，一直叠加到十二环时他才不得不被迫停止了施法——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一丝魔法元素存在的禁魔世界，他所释放出来的每一道魔法，其魔素实际上都是由身体自主产生的，毕竟他在制作现在这具躯体的时候糅杂了些【曜日魔王】的职业本源进去，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自己的身体就已经算是一个自成循环的小型魔法世界了，产生出足以供给他使用魔法的魔素还是能够做到的。 　　不过这个“能做到”也有极限可言。 　　在完全不调动神力的情况下，以普通人类的生命层次，能够做到眼下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十二环魔法阵闪耀旋转着，与陨石碎块彼此碰撞的瞬间，强大冲击的动能在魔法阵周围的虚空中掀起犹如水面波纹般轻微摇晃的荡漾感，每将陨石碎块的冲击力导入到周围虚空中一分，十二环魔法阵便会各自转动一个刻度，当十二个刻度全部转完时，魔法阵本体就像是供能不足的灯泡般挣扎着明灭闪烁了几下，然后便砰的一声爆碎成无数细微七彩光点，缓缓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而与魔素光点一同飘落的，还有之前那块陨石残骸被磨灭后掉下的灰烬。 　　太弱了…… 　　感受着身体内部因为过度抽取魔素而变得有些紊乱起来的构成本源，陈默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区区十二环魔法阵，别说是他成功凝聚出原力古神核心，并且一口气吞噬了数位中等神灵本源神力那会儿，就算是他还没有正式升格为神的时候，想要释放出这种程度的魔法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他却险些把自己的身体给直接抽取到魔素本源枯竭崩溃的状态。 　　虽说其中固然也有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含任何一丝魔素的原因，不过…… 　　果然还是太弱了啊，这具身体。 　　稍微缅怀了下曾经那具经过千锤百炼并且无数次行走于死亡边缘的强悍躯体，陈默放下右手，将已经变得像是幽灵一样略微有些透明的掌心藏在衣袖下面，然后转回身，与贝芙莉像是见到什么偶像一样闪闪发亮的雀跃目光对视片刻，平静开口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店长！你果然很强吧！” 　　贝芙莉一边说，脑海中却是再度回想起第一次与陈默相见时，他轻描淡写就斩下了吸血鬼大公的头颅，当初那副场景带给她的冲击与震撼本来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逐渐模糊了一些，平常在后厨里面看见陈默认真烹饪料理时的样子，贝芙莉偶尔也会产生出一种“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的不真实感。 　　但现在，远处半空中仍然还残存着剧烈爆炸的火焰与强光，无数陨石碎块仿若赤火流星般肆意轰击着大地，顷刻间便将原本完好无损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而站在极味斋店前，陈默微抬起头，深邃漆黑的双眸平静注视向半空，黑衣黑发随风摇晃的背影恍惚间仿佛与初见时那道从黑暗中缓步迈出的身影彼此重叠到了一起。 　　末日般大地崩裂的城市，天空被深红火焰席卷笼罩，而以此作为背景的，是男人毫无任何一丝波澜的平静脸庞，以及高大挺拔的健硕身形。 　　“简直就像英雄一样！” 　　“英雄？” 　　听到贝芙莉语气激动雀跃的大喊大叫，陈默从远处半空中收回视线，几分钟的休息已经让他重新将身体里面亏空的魔素本源弥补了回来，处于半分解状态的右手也再次稳定成了实体。转过身看着贝芙莉此刻眼神闪闪发亮的样子，陈默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摇头否认道：“我不是英雄，也没兴趣去当什么英雄，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 　　普通人可以随便把龙级怪人说斩首就斩首了？普通人可以抬手就把中巴车那么大块的陨石打爆得渣都不剩了？你这怕不是从七龙珠里穿越过来的普通人吧？！ 　　而看到贝芙莉满脸不信的表情，陈默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接着说道：“真要说英雄的话，埼玉才是英雄。” 　　“她也算英雄？” 　　贝芙莉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就算那颗陨石真是被她打碎的，但要不是有店长你在的话，咱们店现在估计……不，是肯定已经没了哦！而且像她那种天天跑来吃白食还不忘打包带走的家伙，我才不会承认她是英雄呢！” 　　“真是这样吗？” 　　“当然啦！” 　　“我看不见得吧。” 　　陈默刚说完，并没有给贝芙莉接话的余地，直接话锋一转询问道：“那你说说看，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英雄？” 　　“当然是像店长你一样了！”贝芙莉想也没想就即答道：“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挽大厦于将倾，大公无私，救死扶伤，这才叫英雄！” 　　“嗯，你说得都对，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挽大厦于将倾，大公无私，救死扶伤……”陈默点点头，同意了贝芙莉的看法，然后他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埼玉酱把足以毁掉整个Z市，让全市的市民都罹难身亡的陨石打碎，将灾害程度控制到最小的行为难道不算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挽大厦于将倾，救死扶伤吗？” 　　“这……”贝芙莉一时间有些被噎住了，好半天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自信一点，把应该去了。” 　　看着依然不愿意承认埼玉是英雄的贝芙莉，陈默忽然笑了笑说道：“而且你平时一直都在骂埼玉酱是女屌丝，是穷鬼，经常来咱们店里蹭吃蹭喝不说，吃完还要打包饭菜带走，但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这么穷？” 　　“我哪知道……兴许是她懒呢，又懒又穷……” 　　“可就算她懒，但只要利用自己的力量，无论再多财富都会变得唾手可及吧？” 　　“这……” 　　贝芙莉皱眉陷入思索当中，陈默则淡笑着摇了摇头道：“贝芙莉，你要记住，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是战胜他人，而是克制自己，特别是对于那些拥有足以无视任何规则与框架的人来说，更应如此。” 　　说完，他转身回到店里，过了片刻又扶着一辆三轮自行车重新出现在贝芙莉面前，车后面还用铁钩挂着之前煮汤圆的那个深桶锅。 　　“店长，你这是……？” 　　“英雄已经做好了英雄能够做好的事情，我当然也要做好普通人能够做好的事情喽。” 　　陈默边说边翻身骑上车座，朝贝芙莉招了招手道：“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帮帮那些今晚只能饿着肚子露宿街头的人们，醪糟汤圆可是平气压惊的好东西。” 　　听到陈默的话，贝芙莉顿时呆住了。 　　原来他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着又是揉面又是制作馅料又是熬煮甜汤就是为了这个吗？ 　　英雄……？ 　　不对，他说他不是英雄。 　　虽然不是英雄，但却比光环笼罩下的英雄更加有血有肉…… 　　“喂，贝芙莉，你还在发什么愣？” 　　“哦……哦，来了！” 　　被陈默的声音从走神中唤醒过来，贝芙莉低下头微红着脸骑到了紧挨在陈默身后的位置上。 　　“坐稳了吗？” 　　“嗯，那个……店长你能不能拉下铃铛的声音？” 　　“铃铛？” 　　陈默侧过头奇怪的看了贝芙莉一眼，只当是女孩子喜欢浪漫的天性，于是便随手拉了几下车铃把手。 　　“叮铃铃~叮铃铃~” 　　夕阳逐渐沉入黄昏，晚霞云彩将Z市废墟染成一片暖调的橙红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废墟上悠扬飘荡…… 　　…… 第十九章 想用科学解释玄学？老弟你还是太嫩太天真啊 　　英雄协会Z市分部。 　　相比于地处A市的英雄协会总部，Z市分部少了几分气派恢宏的感觉，走进自动玻璃滑门的入口时，整个一楼前厅内的布景和装饰倒更像是普通办公写字楼的楼层一般。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英雄协会Z市分部虽然不如总部那么气派，但有时候太过富丽堂皇的装饰也会让人感觉拘束紧张起来，而相对比较平凡的装潢设计与大小适中的空间构架，在宜居感和舒适感上往往更优于前者。 　　“您好，是陈默先生吧？” 　　眼见一个长相外貌与资料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男人从大门外迈步而入，接待生小姐立刻面带含蓄微笑迎了上去，走近之后语气热情的继续说道：“负责人已经在会客室里等候多时了，请跟我到这边来。” 　　“有劳了。” 　　陈默规规矩矩的点了点头，然后在接待生小姐的引导下乘坐电梯到了十三层，白瓷地砖的走廊在灯光照射下显得干净而明亮，走廊尽头陈列着一道深红木门，门牌上标注着【会客室】的字样。 　　“就是这里了，陈默先生。” 　　带着陈默在会客室门前停下脚步，接待生小姐抬手轻轻敲响门扉，等待几秒后从会客室内传来一阵年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是客人来了吗？请进来吧。” 　　“啊……！是、是的！邦古大人！” 　　听见这道声音，接待生小姐眼中立刻流露出尊敬与崇拜的光芒，连带着站在门外的身姿也越发挺拔了许多，回应完从门内发出声音的那个人之后，她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微笑，转身朝陈默微微点头道：“陈默先生，接下来就请您自己进去吧，负责人……还有邦古大人，他们都在会客室里面了。” 　　说到这里时，接待生小姐脸上忽然闪过欲言又止的表情，犹豫几秒后她还是接着说道：“请您务必注意自己的言行，邦古大人虽然性情很随和，但也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请不要做出令邦古大人讨厌的事情，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 　　陈默侧目看了眼已经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僭越之处，此刻正捂住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接待生小姐，脸上依然还是平平静静面无表情的样子，心底却有些无奈的长长感叹了一声。 　　S级第三位，流水岩碎拳大成宗师，由英雄协会总部指派分配到Z市进行驻守，并且自己本身也是土生土长的Z市居民，流水岩碎拳道馆的现任馆主，被誉为武术界的权威……银色獠牙，邦古。 　　看样子他在英雄协会里的影响力——至少在这个Z市分部里的影响力还挺大的啊，甚至就连地位低下的接待生都敢为了帮他说话而做出有违职责的事情。 　　“我知道了。” 　　心思电转间，陈默也没有计较接待生小姐对自己出言威胁的事情，朝她随意摆了摆手，然后便推门走进了会客室里面。 　　“吱——” 　　深红木门在身后自动重新关上，大概一百平米左右的大会议室内，房间中央摆放着椭圆形长会议桌，首位坐着个头发和胡子一片花白的老头，次位则是个身穿商务西装的中年男人。 　　“陈默先生！” 　　看见陈默推门而入，中年男人赶紧露出一脸热切之色，笑容满面的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言语中无不客气道：“哎呀，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快点请坐吧，这次您为Z市的灾后安抚与秩序稳定工作做出的贡献可是太让人敬佩了！” 　　在男人的热情招呼下随便挑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陈默看了眼坐在首位的邦古，小老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露出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盯着他，似乎他只是来旁观的一般。 　　“陈默先生，这是英雄协会总部经过商议之后一致决定的奖励方案，我们谨代表那些在天灾过后流离失所的Z市居民们，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身为英雄协会Z市分部负责人的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陈默旁边，然后将一面红绸缎布料的锦旗和一块木底描金的证书放到了他面前。 　　【救灾英雄】 　　低头扫视了眼锦旗上的字迹，陈默又将证书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B级英雄认证。 　　而且还是B级第一位的英雄认证。 　　大略看完英雄认证的内容过后，陈默翻手将证书重新合拢，抬起头目光直视向坐在首位的邦古：“这是什么意思？” 　　“协会代替那些接受过你的帮助的人们，向你颁布的谢礼，希望不要嫌弃就好。”在陈默的注视下，邦古终于开口说道：“所谓英雄，协会总部认为凡是做出了符合英雄判定标准的事迹，那就应当被称为英雄，在这次的陨石事件里你前后一共安抚了两百多人，B级第一位的荣誉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 　　陈默没有接话，他只是右手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会议桌面。 　　怪不得前天晚上他刚分派完醪糟汤圆，然后现场又给那些人心惶惶的受灾难民们煮了碗有助于安定心神的红糖流心荷包蛋，第二天就接到了Z市英雄协会的电话，让他赶来分部大楼这边一趟，原来是有这么个“惊喜”在等着他…… 　　从宣传效果上来说，Z市受灾过后救助了两百多人的餐饮店老板，直接被英雄协会授予B级第一位英雄的荣誉——这无疑对英雄协会鼓励更多人前来参加英雄考核并成为注册英雄起到了极好的宣传作用，同时也让英雄协会本身搏得了个公平正义的良好名声。 　　而陈默则收获了来自英雄协会的肯定与赞赏，B级第一位英雄，这个身份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不算低了，能够为他带来的价值转化收益也极为可观，说句名利双收一点都不夸大。 　　如此堪称双赢的交易，按理来说陈默应该会感觉很开心才对，事实上此刻哪怕随便换任何一个普通人站在他所处的立场上，恐怕早就已经笑到嘴都合不拢了，但老实说，陈默现在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对于成为英雄根本就没有丝毫兴趣。 　　想想看，外观炫酷到简直可以亮瞎人眼球的华丽魔法，并且收割起怪人来也绝对是一扫一大片，要是陈默有心想做英雄的话，他应该老早就已经成为S级的其中一员了，但既然他直到现在也都没有去参加英雄考核，这就足以体现出他的个人立场了。 　　“B级英雄……吗？” 　　任由无声的氛围在会议室内逐渐发酵了会儿，陈默忽然开口道：“树大招风啊，邦古大人，难道你就不怕B级的其他英雄知道了这件事过后，特意跑来拿我开刀吗？” 　　“嗯唔，这一点你大可以不必担心。”邦古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着说道：“你的B级第一位是由协会总部全体S级英雄和高层决策者共同商议并且投票决定的，这件事会在后续的追加报道中被大力宣传，要是有谁敢对你搞小动作的话，那就是在向协会总部的全体高层和参与投票的S级英雄们公然发起挑衅，他们才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听完邦古的话，陈默轻轻挑起眉梢，语气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模棱讽刺了一句：“这么说，为了我的事情，你们还真是考虑得尽心尽力啊？” 　　“哈哈，好人有好报，这都是你应得的。” 　　邦古依然还是在慢慢悠悠的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脸上装作完全听不懂陈默话里微妙语气般的样子，并且朝静静等候在旁边的负责人支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从会议桌上端起茶壶倒了杯清茶，然后双手递到了陈默面前。 　　用双手递茶，这可是后辈对前辈、小辈对长辈、学生对老师、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大礼。 　　“陈默先生，以后您就是我们英雄协会的一员了，并且还是由协会总部荣誉追授的B级第一位英雄，这杯茶既是我代表那些受你帮助的居民们替协会敬给你的，也是我以个人身份祝贺你往后也能在协会内继续大放异彩的贺礼，所以无论如何，请一定要收下鄙人的这片赤诚之心。” 　　好嘛……现在直接从情理上也把我堵死了？ 　　堂堂英雄协会分部负责人，能够拉得下脸来给一个普通人双手奉茶，而且表情还完全没有一丁点不乐意的样子，任谁听了或许都会觉得完全是出自本心的真挚之言……怪不得他能成为英雄协会Z市分部的负责人了。 　　扫了眼负责人一脸诚恳而热切的表情，又盯着邦古笑得满是褶子的老脸看了片刻，陈默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茶叶还不错，就是泡茶的人手艺差了点。” 　　…… 　　A市，英雄协会总部。 　　原本用于提供给S级英雄开会的会议厅内，此刻只有龙卷一个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边缘，一块电子屏幕凭空飘浮在她眼前，屏幕中一共划分出十七个格子，除了少数几格是黑屏状态之外，其余格子都显示出清晰的人脸画面。 　　而龙卷所在的正是第二格。 　　“也不知道，邦古那家伙到底能不能说服他加入进协会里来。” 　　“哼哼，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加不加入都无所谓吧，要不是上面说为了宣传考虑的话……” 　　“猪神，你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难听了，不过陈默这个人我昨天也去抽空调查了一下，他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厨师哦，在Z市那边。” 　　“厨师？” 　　倒数第八块屏幕中，一张满是肥肉的大脸闻言猛然开始抖动起来，花了好半天功夫才从层层叠叠厚厚的脂肪堆当中挤出一道勉强能够让人分辨出那是“不屑”的冷笑表情。 　　“我猪神什么料理没吃过？一个小小的厨师而已，看把你给大惊小怪的……等改天有空了我请你去吃A市一家超好味的寿司店，让你见识一下世面，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美食。” 　　“真正的美食啊……” 　　听到猪神这番话，龙卷却是忽然想起了那两个外卖包裹，一盘素炒河粉，以及造型犹如艺术品般的甜品龟苓膏。 　　“如果要说厨艺的话，我想世界上应该没人能做出比他做的更好吃的美食了。” 　　“你……！” 　　倒数第八块屏幕中，猪神下意识刚想反驳一句你懂个屁的美食，然而看到说话的人是龙卷，他脸上肥肉一阵巨颤，最终还是硬生生把话嚼碎吞回到了肚子里面。 　　龙卷倒是没有在乎猪神是什么想法，回忆起记忆中那种好吃到甚至让她产生出食材会说话般奇妙幻觉的极致美味，龙卷忍不住稍微咽了口唾沫，然后继续说道：“而且不只是好吃这一点，他做出来的食物……甚至还可以短暂影响我的超能力强度。” 　　“什么……？！” 　　“龙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简直难以置信……” 　　屏幕内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哗声中，一个外表看似小孩，但智慧却远超常人的S级英雄——童帝，冷静的舔了舔棒棒糖说道：“不可能，龙卷你的超能力来源是天赋异禀的精神力，说得好懂一点，如果把普通人的精神力强度设为10，那么在座的各位S级英雄都是10到50之间，我是100，龙卷你至少在1000以上，而想要增强超能力，只有让精神力上升才行，不过除了哲学范畴之外，以物质影响精神，这根本就是违背科学原理的事情。” 第二十章 教你登dua郎 　　陈默带着荣誉锦旗和英雄认证书走出英雄协会分部大楼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阴云迷蒙的小雨。 　　原本等候在大楼门口的贝芙莉小步跑到了街边广告牌的雨遮下面，躲雨的同时目光毫无聚焦的随意张望向公路上来往穿梭的车辆，背后彩色的霓虹广告牌底板微微散发出光亮，将少女独自站立的身姿衬托得略显有些单薄。 　　而就在贝芙莉望着公路上车辆愣愣出神的时候，陈默撑着把双人伞不动声色走到她背后，抬手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拍道：“干嘛呢？在这里傻站着出神。” 　　“啊……谁？！” 　　突然被人敲头，贝芙莉吓得整个人都在原地蹦了一下，等转过头看到是陈默时，她这才略感放心的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又环抱着双手一脸生气的埋怨起来：“店长，你太慢啦！我在这边等得腿都站麻了才出来，还有不是你进去之前叫我就在这儿等你的吗，什么叫傻站着出神啊？” 　　“嗯，我确实是有这么说过，不过碰到下雨都不知道找个地方先躲一下，你说傻不傻？”陈默边说边伸手往街边一指：“喏，旁边不就有几家饮品店吗？” 　　顺着陈默手指的方向扭头一看，贝芙莉先是表情一愣，然后她立刻变得脸红起来，就连视线也有些心虚的朝地面垂了下去。 　　“我……我还不是担心，万一你出来找不到人怎么办嘛……” 　　“哦？这么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喽？” 　　“当、当然啦……！” 　　面对明明已经脸颊红透却还是要强作镇定的贝芙莉，陈默只是一言不发的朝她投以平静凝望的视线，一直盯到她脸色红得像是要当场晕厥过去时才挪开目光，主动跳过话题道：“站这么久，饿没饿？” 　　“……啊？” 　　被陈默跳跃性的话题问得脑袋一蒙，片刻后贝芙莉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摇头道：“感觉，也不是很饿的样子……” 　　“那就是饿了。” 　　听到贝芙莉含糊其辞的话语，陈默直接把雨伞塞给她拿着，然后牵起另外一边手，拉着她就走进了雨幕里面。 　　“那、那个……店长……？” 　　一直被陈默拉着走进雨幕十几米过后，贝芙莉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轻轻抽了抽手，不过却并没有抽动，于是只好作罢道：“可是咱们今天难道不回去开店了吗？” 　　“不开了。”陈默果断摇头道：“而且反正都已经挂了一上午的休息牌，再挂一下午应该也没什么区别，趁今天有空，我就带你在A市好好逛一逛，玩一玩。” 　　说完，陈默侧头看了眼贝芙莉，淡笑着问道：“怎么样，想好午餐想吃什么了吗？” 　　“啊……随便吧，我都可以的。” 　　“随便算是什么回答，敷衍我吗？” 　　“不是，我真的吃什么都可以啊……” 　　被陈默牵着手行走在雨幕当中，而且两个人还是共用的同一把伞，虽然双人伞的伞面并不算小，但为了不被从周围飘进来的雨丝淋到，贝芙莉还是缩紧肩膀，整个人都贴靠在了陈默牵住自己左手的那只胳膊上，不过感受到隔着两层衣物传来的男性体温，还有那种坚实紧致的肌肉触感，她走着走着就不自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怎么了？”注意到贝芙莉的异常，陈默放缓些脚步询问道：“有什么事情吗，看起来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没、没事……哈哈……” 　　听到陈默询问的声音，贝芙莉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下，然后像是做坏事被家长捉住的小孩一样，耳朵发红的低下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去悄悄偷瞟陈默脸上的表情：“那个……店长，我们现在……这算、算不算……” 　　“算不算什么？” 　　“就是……你看嘛，我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耶？跟店长你一起逛街，而且还……还牵着手，这不就是……就是……” 　　“哦……我懂了，原来你是想说那个啊？” 　　陈默拖长语气哦了一声，看着贝芙莉躲躲闪闪的目光，他忽然升起强烈的恶趣味冲动，于是便低下头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像是吹气一样低声说道：“约会，对吧？” 　　“噫呜呜呜呜——！！！” 　　温热的呼吸气流从耳根一路吹向后颈，感受到那种犹如细小绒毛轻微拂过肌肤般的触觉，贝芙莉瞬间缩着脖子绷紧身体发出了狼狈的惊叫声。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以！我……我还没有、没有准备好……绝绝对不行！” 　　“不可以什么？”陈默伸手敲了敲贝芙莉的脑袋：“跟你开开玩笑而已，以后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眼里你就跟刚学会说话连路都还不会走的小宝宝没什么区别，还约会呢……知道约会的同义词是什么吗？” 　　“啊……？什么？” 　　“还能是什么，打炮呗。” 　　“打……” 　　要不然怎么说贝芙莉还是个小宝宝呢，听到陈默这句话，她足足思考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顿时被羞得从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 　　在小姑娘仅仅只有十几年的人生里面，用词这么大胆而直接的粗俗荤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变态！” 　　“呵呵，实话实说就是变态了啊？” 　　陈默边说边笑眯眯的揉了揉贝芙莉头顶温热柔软的金色发丝，决定给这个在情感方面上还是一张单纯白纸的小姑娘好好上一课：“我说，贝芙莉，你不会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还有单纯的爱情存在吧？” 　　“为什么没有！”贝芙莉有些生气的瞪大眼睛盯着陈默反驳道：“柏拉图式恋爱不就是吗？还有那些志同道合拥有共同兴趣爱好，能够在精神上引起共鸣的情侣！” 　　“柏拉图啊？” 　　听到这话，陈默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噗嗤噗嗤的笑声让贝芙莉拧起了眉头。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不，我没笑你，不过……贝芙莉啊，你知道真正意义上的柏拉图式恋爱到底是什么吗？” 　　“真正意义？” 　　贝芙莉有些疑惑不解的歪了歪头，然后就听到陈默接着说道：“真正意义上的柏拉图式恋爱……其实说的就是同性恋啊，噗哈哈哈哈哈哈……！” 　　“呸！你胡说！” 　　“我这可不是胡说哦。”陈默摇了摇头：“再说你刚才讲的能够在精神上引起共鸣的、有相同兴趣爱好的情侣，是，我不否认确实有这种情侣存在，不过他们的爱情也绝对是包含了性爱在内的，你别不信，七年之痒听说过吧？” 　　“七年之痒？” 　　看着贝芙莉满脸“我不知道”的表情，陈默也没卖弄什么关子，直接开口为她解释道：“人体的细胞平均每七年会完成一次整体的新陈代谢，爱情也是一样，一般人们的爱情或婚姻生活到了某个关键时期就会因为长时间的平淡规律，进而使男女双方感到无聊乏味，甚至是产生出倦怠感，这就是七年之痒的意思。” 　　“可是……那那些七八十岁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他们即使没有性……性生活，不也还是很恩爱的白头偕老了吗！” 　　“你懂个屁。”陈默目光淡淡的瞥了贝芙莉一眼：“人家那早就已经变成血浓于水的亲情了。” 　　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似乎是被陈默这句话戳到了少女心中某个柔软而敏感的部位，贝芙莉忽然不说话了，她只是红着脸悄悄偷看了陈默几眼，被发现后急忙低下头装作专心走路的样子，过会儿又继续偷看他。 　　虽然陈默的五官并没有什么亮点可言，纯粹就相貌来说也仅仅只能算是路人脸而已，但从他身上却莫名散发出一种“引力”的感觉，就好像往一块有弹性的棉布上放一堆小棉花球，然后中间再突然砸进一颗钢珠一样，特别是他的眼神……平静中透露出一股沉稳的力量，贝芙莉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陷入进了陈默的眼神里面，直到一头撞在他身上时才猛然惊醒过来。 　　“到地儿了，注意形象，口水擦一擦。” 　　“啊……？” 　　看到陈默递到自己面前的纸巾，贝芙莉愣愣的伸手接过，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流口水了，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此刻瞬间又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而看见这一幕，陈默倒是没有再继续逗她，只是随手收起伞，挂在名为【斋藤寿司】的寿司店门前的雨伞架上，然后便迈步走进了寿司店里面。 　　之前一路走来时，贝芙莉悄悄偷看过来的视线其实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小姑娘家稍微有点孺慕男性长者的恋父情结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陈默虽然对于自己恶趣味的性格有着足够清晰的自知之明，但同时他也明白什么玩笑开得什么玩笑开不得，所以就任由贝芙莉放纵一下女生的幻想情怀和浪漫天性了。 　　“哇……” 　　跟着陈默走进寿司店正门之后，贝芙莉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惊叹：“店长店长！这家寿司店，看起来好高档的样子啊……” 　　“嗯，还行吧。” 　　陈默同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从来没有到【斋藤寿司】这家店来吃过饭，甚至他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家店的存在，只是随便看着眼缘好就进来了，不过老实说，和极味斋中规中矩的装饰比起来，斋藤寿司店内的装饰品味可不止好了一两个档次。 　　入门后是一条潺潺的青澈溪流，两边种植着笔直墨绿的迎客竹，由竹林夹出的小道，是一座架在小溪上的木桥，走在桥上时还可以听到从桥下传来的哗哗的溪水流淌声。 　　嗯……等回去之后也要把极味斋里面的布局和装饰改造得更有格调一些。 　　经过木桥，在几位身材高挑容貌漂亮的女服务员的共同接待下走进一间和式包厢里面，陈默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暗自琢磨起来。 　　还有服务员，以后必须统统都只招收女服务员，而且还要越漂亮越好…… 第二十一章 常恐所思露，瑶华未忍折 　　在包厢里面等候片刻过后，依旧是由长相高挑靓丽的美女服务员，推着一辆餐饮车在房间门外跪坐下来，并且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顾客先生，您点的海陆双鲜刺身套餐和主打推荐寿司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声音，陈默放下手里刚喝到一半的荞麦茶茶杯，头也不抬的朝门外随意招呼了声：“知道了，直接送进来吧。” 　　“是。” 　　绘有浅粉色荷花与水墨锦鲤的木门缓缓朝内侧滑开，服务员站起身先是将双手交叠合拢在小腹部位，对着房间里面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推着餐饮车走进门内。 　　在房间中央站定后，服务员再次鞠了一躬，将餐饮车内的食盒取下摆在榻榻米上，同时她自己也跪坐下来，动作准确而不失优雅的从食盒里面取出一枚枚手握寿司团，并以圆形排列的顺序摆在了黑瓷寿司板上。 　　“顾客先生，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姐，现在为你们呈上的，是由本店料理师傅斋藤先生亲手制作的手握寿司，从第一枚到最后一枚，分别都有虾仁寿司、鲜贝寿司、金枪鱼寿司，以及紫菜寿司，为了口感的新鲜度起见，请按照金枪鱼，鲜贝，虾仁，紫菜的顺序品尝下去。” 　　“喔喔……” 　　从来没有吃过寿司的贝芙莉显然是被这幅场面镇住了，她土里土气的伸手就准备往寿司板里抓去，然后立刻被一双筷子敲了回来。 　　“嘶！好疼……店长你干什么啊？！” 　　贝芙莉一边用力揉搓着被筷子敲中的手指，一边将不满的视线投向身旁，而陈默则丝毫不以为意的夹起金枪鱼片，沾上点芥末和酱油，放回到寿司米饭上，然后再将整块寿司一起送入口中，神态享受的咀嚼起来。 　　“哼……装模作样……” 　　看完陈默食用寿司的步骤之后，贝芙莉颇为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但她手上动作倒是一点都不慢，很快便有样学样的将自己那份金枪鱼寿司也吃到了嘴里，不过仅仅只是咀嚼两口过后，她却瞬间紧皱起眉头，露出了和陈默那一脸享受神态完全相反的表情。 　　“怎么了，客人，是料理出什么问题了吗？” 　　注意到贝芙莉表情有些不对劲，服务员赶紧倒了杯清酒递到她面前，并且送上一叠切薄的醋姜片：“如果是吃不惯生鲜鱼肉的话，请先用一片醋姜清清口，然后再品尝一杯本店自酿的果味清酒。” 　　“不……咳咳！不用了……谢谢，我只是有些被呛到了……” 　　看到服务员一脸真挚歉意的样子，贝芙莉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这么殷勤，不过摆完手之后她还是拿起筷子夹了片醋姜到嘴里面，脸上皱眉的表情立刻舒缓了许多。 　　难吃…… 　　要不是顾及到怕让服务员难堪的话，其实贝芙莉刚才就想直接把那一口寿司吐出来的。 　　金枪鱼片确实是上等的新鲜金枪鱼片，肉质细腻，口感清爽，脂肪分布少而均匀，但即使如此，再怎么新鲜的生鱼片也始终逃不掉生鱼片的宿命——那就是鱼腥味。 　　虽然在芥末和酱油的掩盖下，生鱼肉的气味已经变淡到几乎完全尝不出来的程度了，但奈何贝芙莉连续吃了好几个月陈默亲手下厨所做的饭菜，舌头早就已经被养刁了，因此这种有瑕疵的菜品吃在她口中，无论瑕疵再怎么微不足道，也会被她的舌头迅速分辨出来，并且放大到味觉难以忍受的程度。 　　吃完醋姜片，喝过清酒，贝芙莉甚至还有心思去挑剔醋姜片和清酒的毛病，醋姜的醋味有些过浓了，而清酒则是甘甜有余烈性不足…… 　　放下酒杯，贝芙莉侧目看了眼身旁依然还在一脸享受的回味着金枪鱼寿司味道的陈默，顿时不由得感觉有些佩服。 　　明明是这么难吃的料理，店长竟然都能装出仿佛在吃什么珍馐佳肴一样的表情……真是厉害啊。 　　而就在贝芙莉这么想着的时候，陈默忽然转头与她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和和气气的微笑道：“这家寿司店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食材的新鲜度也好，寿司师傅的手艺也好，都可以算是顶级范畴了，难得遇到这么用心做寿司的人，这些寿司可一块都不准剩哦。” 　　“啊……？！” 　　看到贝芙莉一脸震惊错愕的表情，就连服务员都有些不忍的劝说起来：“这位顾客先生，也许您的同伴是真的吃不惯生食呢？我看……” 　　“不用担心，她就是纯粹挑食而已，适应一会儿就没事了。” 　　陈默毫不在意的自顾自继续享用着鲜贝寿司，一边咀嚼一边将酒杯递向服务员：“能麻烦帮我添一杯清酒吗？” 　　“啊，这……是。” 　　目光在陈默和贝芙莉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服务员最终还是决定不再多管闲事，接过酒杯添上酒便递了回去，同时还不忘朝他露出个甜美的笑容：“客人请慢用。” 　　带有鱼腥味的金枪鱼寿司、口感湿滑冰凉的鲜贝寿司、完全没有激发出虾仁应有鲜味的虾仁寿司……最让贝芙莉觉得稍微能够接受一些的，也就只有紫菜寿司了，不过即使是紫菜寿司也做得并不完美，那种淡淡的海腥味让她眉头皱了又皱，最后一咬牙才在不借助清酒的情况下将寿司咽下喉咙。 　　“哦，吃完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早就已经品尝完寿司的陈默在一旁毫不吝啬自己夸奖的为贝芙莉鼓了鼓掌，然后面带微笑道：“接下来上刺身吧。” 　　“是。” 　　虽然主观上很是同情贝芙莉，但服务员小姐还是严格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打开分别装着海陆刺身的两个食盒，具有保温效果的食盒内立刻飘出一阵低温冷气，然后她又从餐饮车下层取出一个刺身盘，按照左边摆放海鲜刺身，右边摆放山珍刺身的顺序，很快就将整个刺身盘都摆得满满当当。 　　“喔……分量这么足，还挺良心的啊？” 　　看着摆满刺身盘内的生鲜刺身，陈默略微感叹一声，然后便抄起筷子从右边夹取了一片厚薄均匀的牛肉刺身，仔细打量两眼肉质，确认足够新鲜过后才蘸上调料送入口中。 　　“唔唔……”（咀嚼） 　　食材是一顶一新鲜的上好牛肉，霜降花纹雪白而均匀，肉质紧实弹牙的同时也不失细腻嫩滑，入口瞬间除了牛肉本身的原味之外，还带有一丝脂肪分解的滋润甘甜。 　　陈默自问即使是让他来准备同样的刺身料理，在不使用犯规级别的怪人食材的情况下，他最多也就只能拿出和这片牛肉同等质量的食材来，所以食材本身的优劣毋庸置疑。 　　不过食材虽然是顶级食材，但料理人的厨艺就有些糟糕了，许多细节之处都并没有处理到位，虽然普通人或许吃不出什么名堂来，可陈默却是一尝便知。 　　“真是甘美的牛肉刺身啊。” 　　品尝完牛肉刺身，陈默接着夹起一片鳕鱼刺身，依然是食材顶级但料理人本身的厨艺稍有瑕疵的问题，不过他还是满脸享受的吃了下去，毕竟他是作为食客的身份来吃饭的，而不是来砸人家馆子的，再说这家店也确实不错，并没有拿出什么一般或者糟糕的食材来糊弄顾客，所以他丝毫不吝给予这位服务员以及制作出料理的厨师相应的尊重。 　　“鳕鱼刺身也不错，肉质鲜嫩得像是整条鳕鱼都在嘴里活过来了一样……应该是刚从海里打捞起来还不足一天，而且现杀现做的吧？” 　　“啊……！客人您猜得可真准，这条鳕鱼确实是昨天晚上进货时斋藤厨师长亲自从临海的J市鱼市采购来的，而且也确实是在您点单之后才现杀的。”美女服务员有些惊讶的说道，看向陈默的视线里也不由得带上了感兴趣的目光。 　　“也不算猜得有多准吧，只是我自己也有经营一家餐饮店，所以对这方面的东西才略知一二。”陈默说完，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当然，如果论起寿司以及刺身方面的料理，我肯定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贵店的斋藤师傅就是了。” 　　“又骗人……” 　　听到陈默与服务员的交谈，贝芙莉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句话虽然服务员并没能听清楚，但却逃不过陈默的耳朵，他侧头看了眼贝芙莉，然后歉意的朝服务员笑了笑说道：“既然寿司和刺身都已经上完了，那么能不能请你帮我端杯冰镇西瓜汁来呢？待会儿吃完料理之后喝点西瓜汁，正好解解酒。” 　　“是，没问题先生，请您稍等片刻。” 　　服务员闻言立刻站起身缓步倒退出包厢房间，走出门时还不忘将木门重新带上，一时间整个包厢便成为了只剩下陈默和贝芙莉两人的私人空间。 　　“贝芙莉，尝尝看吧，这刺身确实挺好吃的。” 　　陈默盯着贝芙莉看了两眼，伸出筷子夹了片鱼肉刺身，沾上酱料后就准备放到她的餐碟里，然而却被她快速避开了。 　　“才不要呢，这家店的东西明明那么难吃，根本就比不上店长你做的菜好吧！” 　　“跟我比……” 　　陈默伸出筷子的动作一顿，然后他略微摇了摇头，收回筷子将刺身鱼片吃到了自己嘴里。 　　“贝芙莉，挑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现在吃惯了我做的东西，其他人做的饭菜都看不上眼，那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怎么办？” 　　“不在了？” 　　贝芙莉表情一愣：“不在，说的是……？” 　　“就是离开这里，像遇到你之前环游世界收集各种怪人食材时那样。” 　　“离开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啊！” 　　“你？”陈默瞥了眼正露出一脸认真表情的贝芙莉，然后轻轻摇头：“你不行。” 　　“为什么？” 　　听到陈默这话，贝芙莉一下子就急了，她生气的涨红着脸质问道：“为什么不行？！” 　　陈默没有再接着给出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他根本给不出回答。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端起酒杯，他的目光穿过杯中清澈透明的酒液，无数张或是烟视媚行或是天真烂漫或是巧笑嫣然的少女脸庞在眼前逐渐浮现而出，最终统统都化作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悠长叹息。 　　优纪…… 　　【不后悔哦】 　　仰头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陈默看着身旁正因为自己之前那番话而有些闹别扭的贝芙莉，嘴角略微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柔和笑意。 　　“好，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好好整治整治你挑食的毛病，以前实在是太惯着你了。” 第二十二章 庆贺吧！嘴强的王者诞生了！ 　　作为临海城市，J市的鱼类销售市场行情一直很不错，不仅各种五花八门的海鱼种类都能在这里找到，更重要的是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那种无可比拟的新鲜度和完美肉质。 　　说起来斋藤寿司店的厨师长斋藤先生之所以会不辞辛劳跑到J市来亲自挑选制作鱼生刺身的食材原料，大概也是因为制作刺身的一大基础原则——新鲜的，才是最好的。 　　而很显然，J市的鱼类市场就足够符合“新鲜”这一条评判准则。 　　午餐过后，笼罩天空的阴云仍然没有散去，原本只是丝丝点点的细雨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陈默撑着伞独自走在鱼市里面，随着身旁小摊贩们的叫卖声而不时停下脚步，凑近目光在装着各种鲜活鱼类的水箱里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又礼貌的朝鱼贩子们点头微笑一下，转身继续在鱼市闲逛起来。 　　没找到…… 　　虽然J市的鱼类市场是出了名的品种齐全，但陈默足足找了快半半个钟头，也依然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种鳗鱼。 　　普通鳗鱼在鱼类市场肯定不难找到，特别是像J市这种临海城市，不过陈默要找的可不是普通鳗鱼，而是怀着鱼卵正处在洄游过程中的鳗鱼。 　　按照鳗鱼的习性，洄游产卵一般都是在十二月份到一月份之间，而七八月份想要找到怀着鱼卵的鳗鱼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陈默依然还是没有放弃，毕竟这个世界上连怪人那种东西都是切实存在的，那么没准他还真能找到七八月份就洄游产卵的鳗鱼呢？ 　　又在一个摊位面前停下来，陈默弯腰往地上并列摆放着的几个水箱里看了看，鲳鱼、秋刀鱼、黄鱼、带鱼……当然还有几条体态完整肌肉饱满的鳗鱼。 　　目光在几条鳗鱼身上打量片刻后，陈默抬头看着坐在摊位后面正在剖鱼的商贩，微笑询问道：“老板你这鳗鱼怎么卖？” 　　“一千五一斤，绝对是野生的鳗鱼，今早刚从渔船拖网上下来，不议价。” 　　商贩一边说着，手里剖鱼的动作一缓，抬起头看了看站在摊位前面的男人，见他衣着整齐并不像是什么穷人的样子，商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殷勤了许多：“当然，如果客人你真的需要的话，一斤我可以给你少五十円，怎么样？” 　　“嗯，钱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鱼肉本身的质量问题。”陈默说完继续低头往水箱里看去，几条鳗鱼此刻都还挺精神的，彼此纠缠着游来游去，时不时用脑袋轻轻撞一下水箱隔板，看得出确实是像商贩所说的那样今早才刚进的新鲜货，即使是在狭小的水箱里面也依然保持了一份野生的活力与生机。 　　而听到陈默说出“钱其实都无所谓”这种典型不差钱的话时，商贩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甚至暂时停下了正在处理过程当中的鱼块，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掌沾着的血迹，一边走到水箱旁边伸手直接从中捞起一条鳗鱼，指着它嘴里锋利尖锐的牙齿道：“鱼肉质量肯定是没问题啊！客人你看看，这牙齿那在海里可厉害了，一嘴下去连人的指头都能给咬断，野得很呢！” 　　“嗯。”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略微赞赏的看着鱼贩子捉住鳗鱼脑袋的手法，要知道像鳗鱼这种脑袋小身体细长类似蛇形的生物，体表还会分泌出鱼类特有的湿湿滑滑的黏液，被捉住之后往往只需要稍微扭动挣扎几下就能很轻易的挣脱出来，但看鱼贩子此刻捉住鳗鱼脑袋的手法，他并没有太过用力的去掐或者去捏，仅仅只是随便一抓，就让鳗鱼无论再怎么挣扎扭动，都无法从他手中逃脱出来。 　　光这一手，没个三四年功夫就绝对学不来，一般人知道正确的抓握方法后或许也能做到勉强将鳗鱼抓起来，但却绝对没办法像他这么轻松自然。 　　“怎么样，客人要买几斤吗？”见陈默光是点头却没有说话，鱼贩子一手抓住鳗鱼举到他眼前来回晃了晃，同时笑容热切道：“如果客人多买的话，我这里还可以给你包宰杀，手艺绝对麻溜，而且不额外再单收钱，宰杀全部免费的！” 　　“连宰杀都免费，你这么做生意还怎么赚钱？难道不会亏本吗？”陈默不置可否的沉吟片刻，然后接着道：“虽然有买有送很正常，但宰杀的利润也不算小了，生意可不是像你这么做的。” 　　“那客人你说，生意该怎么做？” 　　“好，就让我来教教你生意应该怎么做吧，嗯……就以卖包子举例。” 　　“包子……？” 　　鱼贩子闻言不由得愣住了，因为他实在想不清楚，卖包子跟他卖鱼有什么关系？ 　　“那个，客人，你说卖包子……可是我……” 　　“别啰嗦，我说以卖包子举例就以卖包子举例，我卖过包子你卖过吗？安静听我说就行了。” 　　“哦……好的好的……” 　　强忍住把鳗鱼甩在这个男人身上的冲动，鱼贩子一边在心里暗自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那是顾客，顾客是上帝，是衣食父母”“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没人替”，一边点头哈腰的朝他陪了个笑脸：“那客人，你请说吧，我就安安静静听着，保证不说话。” 　　“这还差不多。”陈默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整理好思路后继续说道：“我做的包子，一个卖100円！知道为什么吗？” 　　“……” 　　“我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客人你叫我安静听就行了吗……”鱼贩子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感觉这个客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怎么做事说话一阵一阵的没个定型，刚叫自己安静，现在又让他说话，实在是奇了怪哉。 　　“叫你安静听是在我说话的时候，现在既然我问了你只需要好好回答就是了！” 　　“呃……好吧……那为什么客人你做的包子一个卖100円呢？” 　　“问得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普通做包子，一斤干面粉可以出20个小包子，而一斤猪肉则可以做80个包子，一斤市面上能买到的最优质的全麦面粉售价是35円，而猪肉是350円一斤，其他材料的成本包括肉馅辅料和面粉酵母在内，大概需要70円，也就是说我做80个猪肉馅的小包子，一共需要550円左右。” 　　80个包子550円，一个包子100円……那岂不是只需要卖5个半就能回本了吗？ 　　鱼贩子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即使是以他180不到的智商都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说完包子制作原料的价钱之后，陈默接着道：“虽然原材料的价钱很便宜，但人工费和租铺难道就不需要钱了吗？而且现在物价飞涨，我卖包子适当的上涨一下价格不也应该是很正常，很符合逻辑的事情吗？” 　　不、不……原材料才550円的东西，你硬生生给卖到8000円的高价去，直接翻了十多倍，这根本就一点都不正常，也根本一点都不符合逻辑好吧？！ 　　强忍住怼上一口的冲动，鱼贩子只能勉强说服自己，没准真的是人工和租铺的费用很高昂呢？ 　　然后他就听到陈默补充的话：“哦，对了，人工费好像没有，因为做包子的就是我自己，租铺的费用也好像没有，因为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店，未来几十年产权都在我手里呢……哈哈，刚才说得太高兴，一下子就给忘了。” 　　“……？？？” 　　我可去你m…… 　　别生气，别生气，气坏身子没人替……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谁高兴……他是顾客，是顾客……所以千万要忍住，不能打他啊！ 　　“哎！” 　　就在这时，陈默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可能觉得我贪心，觉得我卖包子不赚良心钱，但人要吃饭啊，你看十年前剪个板寸多少钱？同样的工具和技术，现在又是多少钱？不卖贵点的话我估计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再者说如果我真的卖得很便宜的话，比如说每个10円，这种价钱就算我敢卖，有人敢放心买吗？” 　　有啊，我就敢啊！ 　　鱼贩子心里嘀咕着，脸上露出一脸赞同之色：“你说得还真是对啊！” 　　——对个屁！ 　　80个小包子原材料总成本才550円，水电费加一块儿估计还不到20，人工费和店铺租金都没有，570円你卖到8000円，上下嘴皮轻轻一碰就直接翻了十四倍，合着你不是来卖包子是来抢银行的嘞？ 　　而且就算按每个10円来算，80个包子能卖800円，核算下来赚头也不少了啊，都快追上本金的一半了，盈利效率这么高，难不成你还怕亏本到连裤子都穿不起吗？ 　　要知道，他每天辛辛苦苦卖鱼也才只有0.7的盈利效率，就这还是赶上了销售旺季，平常能有0.5的话他做梦都要笑醒过来了！ 　　鱼贩子脑海中想了许多，但最终他还是一句话都没吱声。 　　毕竟，他大学也没玩过模拟经营，根本就不懂做生意，况且像他这种智商连180都不到的普通人，只能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了呗…… 　　十几分钟后，等到陈默说完，心满意足的停下话头时，鱼贩子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客人，你看你是准备买几斤？” 　　“什么几斤？” 　　“鳗鱼啊。” 　　“哦……鳗鱼啊。”陈默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即礼貌微笑道：“我不买，我就是看看。” 第二十三章 鱼兄请入香汤 　　从鱼市出来的时候，阴云密布的天气并没有好转多少，反倒是之前那种绵绵不绝的小雨此刻已经越下越大，雨幕逐渐变得密集起来，即使是撑着伞也偶尔会有冰凉雨丝从伞边斜钻进来，打落在胳膊和胸口的衣物上，很快便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润痕迹。 　　陈默前前后后在鱼市里面转了三四圈，除了购买到一些新鲜的贝类，比如说蛤蜊跟鲍鱼之外，其他像海菜或者海参之类不易保存只能现吃现做的食材他也没有遗漏，但唯独真正想要买到的抱卵期的鳗鱼却一直不见踪影。 　　说到底，新年过后才会开始进行洄游的鳗鱼，想在七八月份就找到，这实在是有些不现实，而那些半大的青鳗陈默又看不上，所以只好遗憾放弃准备打道回府了。 　　既然鳗鱼没买到，那么诸如什么红烧鳗鱼、清蒸鳗鱼、香煎鳗鱼、碳烤鳗鱼、蒜香鳗鱼干、蟹柳鳗鱼卷、叉烧鳗鱼饭……这一系列的美食全部都不用想了，本来陈默还准备弄点鳗鱼胶，配上海参、山药、芋艿、牛筋，做一道补虚养血，祛湿抗痨的杂烩鱼胶煲出来解解馋，现在也只能无奈幻灭了。 　　“早知道就不跑J市这趟了……” 　　一手拎着购物袋另一手撑伞走在大街上，陈默正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下一刻，一道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城市上空传来，紧跟在警报声后面的，则是他已经听过好几次的怪人袭击的避难通报。 　　【以下是来自英雄协会的通知——】 　　【本次的灾害级别是，虎】 　　【请各位市民们注意不要接近现场，已经有英雄在处理本次灾害，再次通知一遍，本次的灾害级别是虎，请各位市民们注意不要接近现场，已经有英雄在处理本次灾害】 　　“什么啊，现在连虎级怪人都要专门通报吗？” 　　“说是已经有英雄在处理了，估计很快就能搞定，应该没我们的事。” 　　“诶？那也太无聊了吧……” 　　“哈哈，说得也是啊，难得遇到怪人袭击的事件，我还想看看英雄战斗是什么样子呢。” 　　“就是就是……” 　　听到避难通报，街上的行人先是一愣，然后他们纷纷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这里可是靠近J市中心地带的主城区域，距离英雄协会J市分部并不算远，也就是说驻守在J市的英雄们平时大多就在这附近活动，区区一个虎级怪人…… 　　【紧急避难通知——！】 　　【灾害级别从虎级升至鬼级】 　　【请J市居民紧急避难！重复，灾害级别从虎级升至鬼级，请J市居民紧急避难！重复，请J市居民紧急避难！】 　　“……” 　　声音，消失了。 　　无论是之前轻松讨论英雄和怪人的声音，还是从天而降的雨幕冲刷大地的声音，全部都在一瞬间内彻底消失了。 　　阴沉乌云笼罩下，只有不断重复的避难通报一声声紧叩着街上众人的心弦，然后，直到某一刻…… 　　——嘣！ 　　拉紧绷直到极限的某根弦，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音，断裂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 　　“避难所！去避难所！” 　　“鬼、鬼级……怎么会是鬼级？” 　　狼级、虎级、鬼级、龙级、神级。 　　在英雄协会给出的怪人分级制中，狼级怪人几乎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破坏力顶多只能相当于武装暴徒的程度，虎级怪人虽然比狼级怪人要强一些，不过强得也十分有限。 　　如果把狼级怪人和虎级怪人进行对比的话，双方就像是白蚁和子弹蚁的区别一样，后者固然是比前者厉害，但再怎么厉害蚂蚁也还是蚂蚁，而更上一级的鬼级怪人却不同…… 　　相比起虎级怪人，依然是用蚂蚁来举例，如果把虎级怪人看成白蚁的话，那么鬼级怪人就是活生生的人类！ 　　一个人，哪怕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只需要随便动动手指，很轻易就能将白蚁直接碾死。 　　这就是虎级怪人和鬼级怪人之间的区别。 　　A级英雄就能收拾掉虎级怪人，但鬼级怪人却连S级英雄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说得更直观一点，虎级怪人造成的灾害最大也不过是杀了多少多少人而已，但鬼级怪人……英雄协会对它们的灾害评定则是至少可以导致一个城镇机能完全丧失的程度。 　　在鬼级怪人面前，只要没有其他什么事情阻拦，哪怕肆虐整个城市，将里面的所有人全部杀光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甚至这个时间还不会太长。 　　能够对鬼级怪人造成有效伤害，并且阻拦住它们的，只有S级英雄而已。 　　问题的关键是，J市……并没有S级英雄在这里驻守。 　　“小伙子，别在这里愣着了，赶紧跑吧！” 　　尖叫奔涌着的人群中，陈默忽然被人用力拽了把胳膊，扭头一看，拽他的是个面相和善的老人，不过老人本应该慈眉善目的脸上，此刻五官却因为焦虑紧张而拧到了一起，看上去皱皱巴巴的。 　　虽然仅凭老人拉拽的力气，想要拖动站在原地的陈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如果陈默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话，估计老人反而会因为反作用力而被他带倒在地，所以他只好顺着老人拉拽的方向跟着小跑起来，边跑边问道：“老人家，咱们现在还能跑到哪儿去啊？” 　　“灾害避难所啊！” 　　老人回答时喘气喘得有些厉害，但还是努力调整着呼吸回答了陈默的问题：“J市没有S级英雄，只能等英雄协会总部调配驻守在其他市的S级英雄过来，所以现在先去避难所躲会儿，等到S级英雄赶来就有救了！” 　　“原来如此。” 　　陈默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老人正好也乐得清闲，光是跟着身旁的人群往避难所的方向跑去就已经让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如果再多回答几个这年轻小伙子的问题，恐怕还没到避难所，他就已经累死在半道上了。 　　不过此刻急于逃命的老人却并没有发现，本来他才刚跑了一小段路就已经被累得气喘吁吁脚步虚浮了，但后面却是越跑越轻松起来，甚至就连呼吸都重新平稳了下去，只是略微有些急促，但也在正常范围之内，就像普通人锻炼健身时慢跑了几分钟一样。 　　因为鱼市大街本来就处在J市内环的主城地带，距离英雄协会专门拨款建造的灾害避难所并不算远，所以仅仅十几分钟后陈默就在老人的带领下，跟随着人群跑到了一座倒扣过来的形似卵壳的半圆形建筑外。 　　“就是这里了，灾害避难所！” 　　看到眼前占地面积庞大的半圆形建筑，老人昏暗的目光中顿时透射出希冀的光芒，就连一直紧皱起来的五官表情也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走吧，咱们赶紧进去吧，只要躲在里面就安全了。” 　　安全……吗？ 　　陈默抬头仰望着此刻已经彻底由细雨转为中雨再变成暴雨的阴沉天幕，之前他撑着的那把伞已经在跑路的时候被弄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现在一身衣服自然是被暴雨淋湿了个通透，旁边的老人也是同样，还有正从四面八方不断向避难所涌来的人群，衣服裤子全部都湿透了、头发淌落着水珠，样子狼狈得令人忍俊不禁。 　　但陈默却笑不出来。 　　这些人……等到他们逃进避难所之后，才会发现所谓的希望只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 　　“大家不用害怕！” 　　进入灾害避难所之后，顶部明亮的灯光以及四周厚实的建筑壁垒似乎给予了某些人“大无畏”的勇气，于是之前销声匿迹的声音又重新冒出了头来。 　　“我们待在这个避难所里面是绝对安全的，区区鬼级怪人而已，很快就会被从其他市赶来的S级英雄消灭掉！” 　　“没错没错，我猜赶来救助的是原子武士！” 　　“为什么不是战栗的龙卷大人？明明念力更帅也更厉害好不好！” 　　“哼，要我说还是银色獠牙邦古先生……” 　　Z市，英雄协会分部大楼。 　　会议室内，负责人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在他面前正无声无息坐着一道人影，苍老面容就像随便在街上碰到的一位普通老人一样，但此刻会议室内沉寂的空气所因为这位老者的存在而散发出一股像是能让人心脏骤停般强烈而沉重的压迫感。 　　“陈默……他也在J市？” 　　“是……” 　　听见负责人充满忐忑的回答声，邦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下内心涌起的情绪波澜。 　　陈默……他绝对不能出问题！ 　　特别是在眼下这个关键时期。 　　英雄协会从前两年开始就已经逐渐变味了，人们不再是为了打击邪恶，伸张正义，保护民众而成为英雄，在大部分人眼中，成为协会正式登记在册的英雄已经变成了捞金最便捷的途径……为名利而不为正义，这是如今英雄协会C级和B级英雄最真实的写照，甚至就连A级英雄中也出现了类似的蛀虫。 　　身为S级排名第三位的英雄，邦古即使是面对龙级怪人都不会退却半分，但他面对日渐腐化的英雄协会时却感到了深刻的无力与悲哀。 　　C级第一位无证骑士，还有前段时间刚注册成为英雄的那个名叫埼玉的光头小姑娘，这两人都是他近来最看好的拥有真正“正义之心”的英雄，但奈何名气太弱了点，没办法起到太大的正面宣传效果。 　　而在此情况下，陈默的出现让邦古着实惊喜了一把。 　　以普通人的身份，直接一跃成为B级第一位英雄，不仅没有消灭任何怪人的战绩，甚至就连B级英雄的认证书都是由英雄协会硬塞给他的荣誉追授证明，而这些全部都是因为他救助安抚了两百多个受灾之后的普通人。 　　——诸位C级、B级的英雄们！ 　　你们不是想求名求利，想获得更高的英雄排名吗？ 　　不需要勾心斗角，也不需要成天想着怎么去坑害别人，或者耍弄些下三滥见不得光的手段……只要做好英雄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就像如今的B级第一位一样！ 　　多好的宣传啊…… 　　当然，这个宣传的前提是陈默必须活着，而且还必须好好的活着，否则一个死去的B级第一位，只会让邦古内心所想的宣传起到反面效果。 　　坐在位置之上沉吟片刻后，邦古终于下定决心，要向英雄协会总部申请立刻调动到J市去平定鬼级怪人造成的灾害，同时他掏出电话拨打了陈默的手机号码。 　　拜托，千万要接通啊…… 　　几声响铃过后，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 　　“陈默小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安全吗？我是邦古！” 　　“哦，邦古先生啊……我现在正在灾害避难所里呢，一点事都没有，烦劳担心了。” 　　灾害避难所的角落里，陈默一边照看着锅底火焰的大小，一边往正在咕噜咕噜沸腾的海鲜汤中加入洗净后的鲍鱼肉，虽然仅仅只是临时搭起的简陋锅灶，但在他身旁依然还是水泄不通的围满了好几圈正在一眨不眨盯着他动作狂吞口水的人群。 　　不是他们不要面子，只是这汤……实在、实在是太香了啊……！ 　　“行了行了，别看了，都散开吧。” 　　挂断邦古的电话，陈默随意挥挥手驱散开人群，借着身位遮挡以心意之光凝聚出一块玻璃锅盖，转身直接严丝合缝的盖在锅上，瞬间隔绝了海鲜汤的香味。 　　福祸相依，得失有序，这句话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虽然这趟来J市并没有买到想要的鳗鱼，但现在倒是让他碰到了同为鱼类的怪人，而且还是怪人王级别。 　　只是不知道，深海族的怪人王到底会是什么味道呢？ 　　关小锅底的火焰，让整锅海鲜汤一直处于半沸而又不沸的状态，陈默满怀着欣喜愉快的期待心情，目光透过坚硬厚实的避难所墙壁，隔空远眺向外面暴雨如注的昏暗天幕。 　　快点来吧，深海王，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等太久的话，这锅专门为你准备的海鲜汤头可就要熬过火候了。 第二十四章 英雄的真意 　　陈默这边才刚挂邦古的电话，没过几分钟，他就再次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陈默，我先确认一下，你现在确定是在灾害避难所里对吧？” 　　“对啊。”陈默看了眼手机屏幕，扬声器中除了传出来邦古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股细微的风声：“避难所怎么了吗？” 　　“怎么……你还问我怎么？” 　　Z市外环大道高速公路上，邦古小心翼翼用手捧着电话，借助手掌的遮挡以减少风声对话筒的干扰，跟陈默说话的同时，他脚下不断向前奔跑跃出，每一步落下都能跨过近百米距离，如此高速下，在他周身甚至形成了淡淡的乳白音爆气浪，而但凡被他经过旁边的车辆，无论其大小吨位，全部都发出“吱呀”一声，整个车身顺着气压差猛然向道路一侧滑动至少几十公分，车胎空转着在地面留下漆黑抓痕。 　　毫无疑问，这种情况在高速公路上是极度危险的，司机只要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酿成车祸惨剧，但邦古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默，我要你现在立刻离开避难所，听到了吗？立刻！” 　　“离开？我离开干什么？” 　　“是怪人啊！那个在J市造成破坏的鬼级怪人！” 　　邦古现在是真的想立刻出现在灾害避难所里面，直接把陈默敲晕了给带离出去，叫你跑就跑，哪来那么多磨磨唧唧的为什么？再不跑你连小命都不保啊！ 　　“什么鬼级怪人？” 　　陈默当然是知道邦古大概在说什么的，不过他并不打算离开避难所，所以继续像个铁憨憨一样扯皮道：“我在避难所里面很安全啊，这边还有很多人都躲在一起呢，那个什么鬼级怪人应该很快就会被英雄消灭了吧，安心安心。” 　　“我安心你ml……！” 　　脾气好如邦古，在陈默这一通极品憨批式的头铁发言下愣是差点没忍住直接一句粗口爆出来，生气他为什么这么头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邦古现在是真的急得不行了。 　　“陈默，我尽量详细点跟你说一遍，你听好了。”努力压下内心深处涌起的焦急情绪，邦古保持着快而清晰的语速接着道：“那个鬼级怪人，绝对不是一般英雄……甚至是一般S级英雄能够有实力对付得了的存在，A级英雄毒刺和极限闪电都已经被干掉了，而且就在不久前，刚从协会总部传回来的消息……S级英雄性感囚犯也已经落败，现在生死不明，街上监控反馈回来的画面里唯一清楚一点，就是他在那个怪人面前连一招都没坚持过去，直接就被秒杀了，而他对怪人全力打出的攻击，却连破防都做不到，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不明白。” 　　“这意味着，主要是为了预防虎级怪人而设计的避难所，连稍微阻挡一下那个怪人都做不到！而且现在避难所里人数这么多，它下一个目标绝对就是直奔着避难所而来！”一口气向陈默解释完全部前因后果，邦古再次说道：“所以现在，我要你赶紧离开避难所，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过来，听懂了吗？” 　　……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听到邦古这话，陈默不由得皱了皱眉毛：“我说，邦古先生。” 　　“什么？” 　　他稍微把手机从自己耳边移开一些，然后打开了免提。 　　瞬间，无数嘈杂的人声立刻顺着话筒和扬声器传入另一边的邦古耳中。 　　“妈妈，我害怕……” 　　“英雄真的会来吗……” 　　“我不想死……” 　　Y市郊外，邦古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表情随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的声音而越变越严肃，无形气流环绕在他周身呼啸回旋，甚至将枯叶堆积的地面都扫出一大片外露的漆黑土壤。 　　“陈默……” 　　“邦古先生，离开的话就请不要说了。”关掉免提，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陈默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认真道：“如果就连英雄都离开了，都放弃了，那谁还能再给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明哲保身很简单，选择更容易更轻松的路也很正常，毕竟身为动物，趋吉避凶是刻在基因里面的本能，这当然无可厚非，但身为人类，总有些东西比本能更加重要，在我看来，所谓的英雄并不是能力有多强，而是能够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依然还可以提起勇气拦在普通人身前。” 　　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依然还可以提起勇气拦在普通人身前…… 　　电话另一头并不算太大的话音，传入到邦古耳中时却让他如遭雷殛。 　　【邦古，师傅问你，如果遇到真正危机关头的时候，你愿不愿意挺身而出，替其他普通人去死呢？】 　　落叶银杏树下，面容稚嫩的小小少年正在咬紧牙关努力站桩，而在他对面则是一边轻轻摇晃着蒲扇，一边悠闲躺在藤椅上的须发皆白的老者。 　　【师傅，我、我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 　　老者闻言立刻瞪大眼睛翻身跳下藤椅，蒲扇直接调了个头，扇把啪的一声抽在小少年胳膊上。 　　【混账！你说，你跟我说！为什么不愿意，要是今天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罚你站一晚上的桩！】 　　【啊……？！】 　　听到老者要惩罚自己站一晚上桩，小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随即他又露出委屈不解和顽倔的神情。 　　【师傅，别人是人难道我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我要替其他人去死？】 　　【废话！你会流水岩碎拳难道别人也会流水岩碎拳吗？我教你流水岩碎拳，不是为了让你成为贪生怕死的废物！ 　　邦古，你记住，大丈夫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懦弱！】 　　【可是师傅，我真的不想……】 　　【不想什么？这不想那不想，我看你就是想挨教训！给我站一晚上桩，要是敢偷一下懒那明晚就继续站！】 　　年幼的小小少年无法理解老者为什么要惩罚自己，难道想活下去也有错吗？凭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为其他人争取生存的机会，这明明就很不公平吧？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流水岩碎拳宗师，并且还开设了庞大道场，座下收徒无数，被人们尊称为银色獠牙的邦古，终于明白了那天师傅真正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勇气、以及正义。 　　“陈默……” 　　思绪在回忆中翻滚起浪潮，邦古突然脸色一整，用一种前所未有严肃的语气说道：“我很快就会赶过来，所以在此之前，请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坚持住……英雄！” 　　PS： 　　你当我是工具人，她也当我是工具人……人人都当我是工具人 　　不过没关系，只要大家都当我是工具人，那么大家就都是我的工具人！ 　　《当工具人就能变强？》 第二十五章 噔噔咚，指剁椒鱼头 　　英雄……吗？ 　　看着待机后陷入黑屏的手机，陈默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叫他英雄的人并不算少，不过那些人到最后也没有因为他而落得什么太好的下场，真要认真说起来的话，像他这种心思复杂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不适合当什么英雄，哪怕偶尔的因缘巧合，恰逢其会让他看似做出了英雄应有的所为……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英雄这个词与他根本就不搭调。 　　差得远了…… 　　“虽然辜负了你的期待有些抱歉，但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啊……邦古。” 　　重新揣好手机，陈默就这么蹲在墙边照看着海鲜汤的火候，小了就开大一点，大了就关小一点，右手随便往衣服内兜里一摸，再伸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本路边摊卖五块钱三本那种花花绿绿的八卦杂志。 　　“妈妈，那边那个大叔叔在看什么书啊……” 　　离陈默不远的位置站了对母女，母亲身材丰腴有致气质娴静淑雅，即使已经身为人母也依然散发出极为强烈的魅力，女儿则是扎着个丸子头再配上一身小白裙的装扮，看起来天真无邪得不行，原本小女孩还挺眼馋的一个劲盯着海鲜汤锅看，不过现在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花花绿绿的画画书上面。 　　小孩子爱看书是好事，姑且不论看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书，连环漫画或者小说话本，但培养爱阅读的习惯绝对没错，陈默耳朵还算不错，所以听到小女孩问她妈妈的话后抬头朝她友好一笑，同时手一翻直接把书页正面摊了出来。 　　劣质油墨彩印的纸张上，几个衣着暴露到只剩下胸口两根布条的金发女郎正彼此姿态暧昧的抱在一起，空白位置还残留着不规则形状的黄褐色污渍，像是曾经沾到过什么脏东西又晾干了一样。 　　“妈妈，那是什么呀？” 　　小女孩一脸天真的看着书页上搔首弄姿的金发女郎，然后仰起小脸疑惑问道：“为什么那几个大姐姐不穿衣服呢，难道她们不会冷吗？” 　　“呸，下流……” 　　同小女孩一起看到了陈默摊开的书页上露出来的内容，太太微红着脸紧皱眉头啐了他一声，然后拉着自家女儿的肩膀强行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不让她再看那个下流胚的男人，并且语气认真的教育道：“奈奈，你要记住，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喜欢看女孩子不穿衣服或者穿很奇怪的衣服的男人，千万不能跟他说话也不能盯着他看，要是他主动找你说话你就大喊，找旁边的人求助就说有变态骚扰你，知道了吗？” 　　“哦……” 　　小女孩很听自己妈妈的话，所以即使她并不理解这番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也依然懂事的点了点头，不过点完头之后小女孩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疑惑道：“可是妈妈，为什么奈奈不能跟喜欢看女孩子不穿衣服的男人说话啊？不穿衣服很舒服的啊，奈奈睡觉就不穿衣……” 　　“奈奈——！” 　　赶在女儿把话说完之前就直接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头，太太忽然深感自己平时在对女儿性防范意识方面的教育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小孩子天真纯洁一点是好事，但有时候太过纯洁以至于完全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也很容易让她丧失对于坏人的防备之心。 　　一念及此，太太组织了下语言，重新开口道：“奈奈，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女孩子如果在男孩子面前不穿衣服的话，男孩子就会变成怪兽狠狠地欺负女孩子，所以如果遇到那种很喜欢看女孩子不穿衣服的男人，这就证明他肯定很喜欢欺负女孩子，明白了吗？” 　　“嗯，奈奈明白了！” 　　小女孩一脸认真之色的点着小脑袋，一边点头，她还一边伸手捂紧了自己的衣服：“奈奈一定会在其他男孩子面前穿好衣服的！” 　　“好孩子，奈奈真乖。” 　　自己第一次尝试对女儿进行两性安全问题方面的防范教育就取得了如此显著的成果，太太高兴的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正当她打算趁热打铁再补充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时，一声仿佛巨石落地般的轰然巨响突然从避难所外沿的墙壁传来，然后在母女两人同时惊愕转动的视线当中…… 　　“初次见面！” 　　庞大到光是阴影就足够直接掩盖住两三人的某个“物体”，穿过避难所顶部墙壁上破开的大洞，直直坠落到了人群里面。 　　“然后——永别了！” 　　发出屠杀宣言的同时，某个“物体”缓慢抬起头，目光犹如打量食物般俯瞰着整个灾害避难所内部满脸惊惧惶恐之色的人群，然后它咧开嘴露出满是尖牙的嗜血笑容。 　　怪人，来了……？ 　　赶在其他S级英雄到达驰援之前，那个在J市里横行肆虐的鬼级怪人，竟然先一步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名为绝望的情绪从灾害避难所内部每一个人心底深处流淌而过。 　　鬼级怪人……拥有轻易瘫痪一整个城镇的力量，A级英雄连勉强牵制都无法做到，唯有S级英雄才能与之正面交战。 　　换言之，对方如果想要屠杀光整个避难所内部的人类，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 　　人类随便一脚踩死几十只蚂蚁会累吗？ 　　不行的，光靠避难所里这点人，眨眼间就会全灭了…… 　　无论是出于身为英雄的责任心也好，还是纯粹想要自救的求生欲也好，必须……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人群内部，一个黄色头发梳成大背头的男人咬牙做出了决定。 　　——想办法先拖延时间！ 　　虽然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的话其他什么都无法改变，面对绝对性的力量差距，此刻避难所内的众人毫无任何一丝幸存可能的余地，但是……只要他拖延的时间够长，等到从其他城市驰援过来的S级英雄赶到，那他们就有救了！ 　　“咕噜……”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抬头看着鬼级怪人庞大而魁梧的强壮躯体，以及刚被它直接击穿出一个巨大窟窿的避难所墙壁，黄色大背头的男人依然难以自抑的咽了口唾沫，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自己脑袋被对方两根手指轻轻捏爆的场景，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同时，小腿竟然也开始打起哆嗦来。 　　拖延时间，肯定也是伴随有风险的。 　　打个比方，一只蚂蚁在你面前绕着8字走路，你或许会感觉有些新奇的弯下腰仔细观察它到底在干什么，但也有可能嘴里说声“无趣”，然后便抬腿直接一脚把它踩死了。 　　面对鬼级怪人，人类毫无疑问就像蚂蚁一样，而身处绝对弱势的一方，即使他仅仅只是拖延时间也有被怪人随意碾死的可能。 　　再打个更容易理解的比方，一个嗜杀成性凶残暴戾的杀人犯提着把刀按响了你家的门铃，你会打开门主动把脖子凑到他的刀口下面去吗？ 　　当然，鬼级怪人不能跟杀人犯做对比——它比杀人犯更加嗜血残暴，也比杀人犯更加难以应对。 　　如果有选择的话，大背头男人此刻宁肯跳进粪池里滚一圈也绝不愿意面对鬼级怪人。 　　但很显然，他现在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做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做就绝对是死路一条！ 　　小腿的颤抖逐渐蔓延到了大腿，然后颤栗就像蠕动着的小虫般爬满全身，张开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想抬手却被恐惧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不远处，鬼级怪人手掌缓慢握成爪状，造型狰狞而尖锐的指甲仿佛镰刀般弹了出来，半空中飘荡起屠杀前的低沉气息，它并不急着动手，人类临死前的恐惧，那些惨叫与求饶的声音，对于怪人来说可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而看到从鬼级怪人脸上露出来的那副残暴嗜虐的笑容，大背头男人用力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带来身体内部仿佛已经被“勇气”填满的充实感，借此让他得以停止了双腿的颤抖。 　　喂喂……稍微提起点毅力来啊，你也是英雄对吧？ 　　C级第二十六位的……大背头男！ 　　然后，他从人群中抬起手，满头大汗的发出了声音。 　　“等、等一……” 　　“——等一下！” 　　就在鬼级怪人打算大开杀戒前的最后一刻，灾害避难所左侧墙边传来的一声大喊让它停住了动作。 　　“麻烦让一让，谢谢啊……让一让让一让，小心别撞到我了……” 　　陈默端着海鲜汤锅一路挤出人群，走到鬼级怪人面前时低头透过玻璃锅盖看了眼此刻汤头的状态，然后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火候没差，海鲜汤头只要火候一过味道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 　　面对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分神的人类，鬼级怪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它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好奇的盯着他问道：“人类，你不害怕我？” 　　“我怕啊，谁说我不怕了？我怕你万一来晚了，我这锅精心熬煮的汤头可就要浪费了。” 　　陈默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把汤锅放到一旁，揭开锅盖的瞬间，海鲜汤头浓烈的鲜香味道立刻席卷过半空，就连鬼级怪人都忍不住多闻了两下，然后它忽然猛地瞪大眼睛，一脸目眦欲裂的表情盯着面前小小的人类。 　　“人类——！你竟然敢用我的臣民们炖汤？！！！” 　　“炖汤怎么了？”陈默目露古怪的看了鬼级怪人一眼：“不止炖汤，我上午还吃了生鱼片和鱼生寿司呢。” 　　“那你就去死吧！” 　　充满强烈愤怒与狂暴杀意的声音仿佛炸弹般从半空中掀起飓风，深海族的怪人王怒吼着就想要一巴掌将面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人类捏成肉泥，然而回应它的，却是肩头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这海鲜啊，就是要吃新鲜的味道才最好。” 　　听到陈默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深海王愕然抬起头，就看见他脚下正踩着一根巨大的带着鱼鳞的手臂。 　　什么时候…… 　　疑惑刚从脑海中冒出，还没等深海王来得及搞清楚事态发展，它的整个视野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转动过程中，好像还看到了一具有些眼熟的无头躯体，脖颈处喷溅出十几米高的血泉，然后仰天倒下的场景。 　　PS：有人在问主角吃怪人难道不会恶心吗的问题，这里可以先声明一下，主角绝不会吃人类变成的那种怪人，不是说什么恶不恶心的问题，而是怪人的“纯度”问题，对于厨师来说追求食材的极致同样是料理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人类变成的怪人哪能和自然状态下产生的怪人相提并论呢？ 第二十六章 藤椒，我油一浇，麻辣鲜香口水飙 　　紫光剑影一闪即逝，随着深海王头颅滚落在地，紫黑发色的少女剑士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黑曜石长剑，剑刃划破空气发出轻盈低鸣声的同时也不断洒落下犹如星辉般的幽紫光点。 　　“这种程度的战斗就不用叫我出来了吧，大叔你还真是会使唤人耶？” 　　少女剑士一边抱怨一边绕过深海王的无头躯体，手中所握的黑曜石长剑来回掂量间若有若无的往陈默身上比划两下，最后还是随着她一声轻哼归剑还鞘，重新挂回了腰侧的剑带当中。 　　“优纪……” 　　看着双手叉腰正朝自己露出一脸“我很不高兴”表情的少女，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这种样子，又要应付战斗又要小心不把汤头弄洒了，同时还要注意不牵连到旁边的其他人，怎么想都是很有风险的一件事情，所以就只能让你出来帮忙了啊。” 　　听到陈默的话，优纪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整个灾害避难所内部，当少女满溢着飞扬神采的紫红双眸与那些惊魂未定的人群对上视线时，她表情慢慢变得压抑起来。 　　“肯定很痛苦吧……生活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 　　“痛不痛苦也要看怎么想了，至少这个世界还有英雄这种角色存在，当然，肯定跟你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和平都市没法比就是了。” 　　“嗯……” 　　注意到优纪情绪有些低落，陈默话头一转道：“不过和其他那些神魔横行，人类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或许也勉强算得上和平吧。” 　　“大叔，我说你啊……”优纪盯着陈默看了会儿，忽然噗嗤噗嗤的狡黠偷笑起来：“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大叔？” 　　“你要这么想那也没问题，毕竟……这是我欠你的，优纪。” 　　陈默说前半句话时还是很正常的语气，然而说出后半句话时语调却忽然柔和了下来，特别是听到那声温柔得简直就像情人间耳语般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一贯明眸利飒的少女剑士哪里受得了这种暧昧刺激，小脸直接变成了红苹果，根本不敢抬起头看面前那道早就已经刻进自己灵魂里的男人身影。 　　“乱说……你哪里欠着我了啊……” 　　注视着优纪难得露出小女儿姿态的羞怯样子，陈默笑呵呵的抬手揉了揉她头顶温热柔软的发丝，并且手指还很有技巧的沿着头发一路抚摸到耳后，指肚轻轻磨蹭着耳廓外围，最后又从耳根风池穴的位置绕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他手法厉害还是少女的羞耻心作祟，优纪本就已经红透的脸颊此刻甚至开始夸张地冒起热气来。 　　“大叔……” 　　就在优纪被摸得两眼水汪汪的时候，陈默突然撤回手，迎着少女迷茫抬起头望过来的疑惑视线，他目光朝旁边示意了一下，十几个年龄有老有少的男女表情有些犹豫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靠近这边之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一个面容比较稳重的中年男人主动开口说道：“感谢，非常感谢你！谢谢！” 　　“啊……？” 　　看着围在自己身前的十几人，优纪有些不确定的朝陈默问道：“感谢，是说的我？” 　　“不然呢，难道还能是在说我啊？” 　　“不、不是，可……明明是大叔你叫我出来的，我只不过……那个……” 　　“——我家孩子，他今年应该已经九岁了。” 　　就在优纪有些语无伦次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就在去年，他出门玩的时候被刚好在附近作恶的一只虎级怪人杀掉了，虽然事后很快就有英雄过来消灭了那只怪人，而且英雄协会也赔偿给了我一笔丰厚的……” 　　说到这里，男人已经忍不住失声痛哭了出来，不过他很快控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再次感谢道：“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大家，谢谢！” 　　随着中年男人的自述，周围其他十几人也纷纷深有同感的露出了疲惫而悲伤的目光，他们都曾因为怪人作乱失去了珍贵之物，此刻面对危急关头突然出现，并且还从怪人手下拯救了自己的英雄，每个人都真心实意献上了自己的谢意。 　　“谢谢！” 　　“谢谢你啊……” 　　“感谢，真的是万分感谢！” 　　“谢谢你……” 　　紧跟在最开始道谢的十几人后面，整个灾害避难所内的人群都自发朝这边聚集过来，看着那一双双满怀着真挚谢意与炙热憧憬的目光，优纪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很快又再次红了起来。 　　“不用，不用谢……大家，我只不过是帮大叔……哎呀，都说了不用谢啦……！” 　　因为身体情况的问题，优纪实际上是很缺乏与人交流经验的，就算成为陈默的武器之后摆脱了身体的束缚，但对于不久前才刚从神力潮汐中重新恢复意识的她来说，与人交流依然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更别提同时被这么多人道谢了。 　　“怎么样，这个世界还不算太糟糕，对吧？” 　　“诶……？” 　　隐约间仿佛听到陈默轻笑着询问的话音，优纪猛然回过头，却只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从人群缝隙间挤了出去。 　　英雄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适合自己啊…… 　　挤出人群之后，陈默摇头叹了口气，随便在避难所里找到处空地，脚下轻轻一踏，无数银白光点立刻蜂拥而来，眨眼间就构筑出了一座包括炉灶和锅碗刀具在内的料理台。 　　要有火…… 　　念头转动的瞬间，灶台上立刻腾起橙黄火焰，焰苗随心意而变换着大小，将海鲜汤锅架到灶台上保温，他转身又打开盥洗池的水龙头，开始清洗刚从深海王身上剖出来的新鲜鱼鳔。 　　要不然怎么说怪人都那么厉害呢，光从这个鱼鳔就能看出些端倪来，大倒算不上太大，也就跟普通大型鱼类的鱼鳔差不多的样子，不过厚度却足足有常人一个手掌横过来那么宽，而且摸起来质地也不像鱼鳔，反倒像是柔韧结实的老牛皮。 　　陈默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这么一枚鱼鳔深深吸满空气，再在坚逾钢铁的肌肉的推挤下猛然发力呼气时，到底能够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即使说是血肉发动机也绝对毫不为过。 　　怪不得英雄协会评定鬼级怪人的实力标准是足以轻松将一整座城镇屠空的破坏力，试问在一辆重型坦克车面前，人数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使堆砌起了血肉筑成的人墙，但对方照样可以直接从人堆上面横着碾过去。 　　嗯……不，这样形容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鬼级怪人不仅拥有强大到难以匹敌的力量，速度方面也一点都不弱，两者结合产生的破坏力可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所以严格来说，仅在普通人类体型大小的范畴内，鬼级怪人几乎已经可以说是站在了物理力量的巅峰层次上，而更上一层的龙级怪人，要不然是体型突破了普通人类的大小，要不然就是掌握的力量突破物理极限，涉及到了更高的层次。 　　不过很可惜，无论对于陈默还是对于优纪而言，别说是鬼级怪人，哪怕龙级怪人出现在面前也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就陈默个人来说，整个世界上唯一让他感觉有可能杀死自己的，也就只有埼玉一个人而已。 　　重量超过十斤的深海王鱼鳔在水流冲刷下很快就洗净了血丝和杂质，陈默动作轻柔地揭开覆盖在鱼鳔表面的那层黑膜，然后又翻个面把血膜也撕了下来，整枚足有三四岁小孩那么大的鱼鳔立刻由之前鲜血淋淋的样子变得白白净净，所以老话怎么说一白遮百丑呢，这颜值提升可不止一点两点。 　　初步处理完鱼鳔，陈默顺手抽过一把细刃厨刀，淡淡的银白光辉附着其上，刀刃由中线位置不偏不倚划过，很轻松就将整枚鱼鳔一分为二，左边切成两指宽四五寸长的小条，打开旁边海鲜汤锅的盖子加入鱼鳔条改中火慢炖，锅底的火焰也从橙黄色变成了心意之光的淡银色，另外半边鱼鳔他则用刀尖切出十字花刀，烧好一锅姜汁水后稍微将鱼鳔飞熟，然后放在一旁晾凉，等待的功夫他打开手机拨通了邦古的电话。 　　“喂，邦古先生吗？” 　　“嗯唔，是我。” 　　正在全力赶路向J市方向极速奔行的邦古听到手机里传出陈默的声音，眉头立刻微微皱了起来：“怎么，是不是那个鬼级怪人现在已经到了？你千万不要慌，先听我说……” 　　“啊，不，主要不是这个问题……你说的鬼级怪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什么？！” 　　随着陈默这句话，邦古差点脚下一个没踩稳直接被绊倒在地，不过到底还是老头见过的世面多，他很快镇定下心绪，继续追问道：“是有其他S级英雄提前赶到了吗？速度竟然比我还快……不会是龙卷吧？” 　　“这倒不是。” 　　“那就是警犬侠，他速度快。” 　　“呃……也不是。” 　　“不是警犬侠？”邦古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起来：“难道说是金属骑士？不应该啊，这次他怎么这么积极……” 　　听到从电话里传来邦古自言自语的声音，陈默颇感无奈的隔着人群看了优纪一眼：“也不是金属骑士，消灭鬼级怪人的根本就不是协会里那些英雄……这些都先不提，邦古先生你来的路上能不能帮我带点新鲜的藤椒？” 　　“……藤椒？你要那个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毕竟是厨师嘛。”陈默边说边摸了摸已经晾到半凉的鱼鳔。 　　“当然是做菜咯。” 第二十七章 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那是我逝去的（） 　　“来，张嘴，说啊~” 　　“啊~~~” 　　优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陈默一眼，但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拒绝他，只好红着脸微张开小嘴，接过了他用筷子夹递过来的嫩白鱼鳔。 　　“乖啦，怎么样，我亲手做的菜好吃吧？” 　　“唔唔……好次！” 　　本来优纪还有些害羞，但当她轻轻咀嚼两下过后，从唇齿间爆发出来的那种极致鲜美的滋味却让她瞬间忘却了羞涩，眼神像是小灯泡一样明亮了起来，而陈默则是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坐在自己左侧大腿上，另一只手握起筷子从保温杯里再次夹出一块冒着热气的鱼鳔，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自得表情。 　　海鲜鱼胶煲，Q弹爽滑的深海王鱼胶本身在口感上就已经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再加上他之前在鱼市里面精心挑选的各种海货熬煮出来的海鲜汤头，两者共同慢炖所产生的化学反应，简直可以说是将“海味”发掘到了极致，更别提在Lv.3的基础火功加持下，心意之光银焰进一步催化了不同食材间的融合，即使是像怪人王鱼鳔这样难以料理的食材，也依然很好的与海鲜汤头结合到了一起，并不会出现味觉冲突之类的问题。 　　而且除此之外，最关键的一点是，陈默在这整道海鲜鱼胶煲中融入了自己的厨心进去。 　　【眷顾】与【包容】的厨心。 　　“好吃那就多吃点，再来一口，啊~” 　　“啊~~~呜呜呜~” 　　陈默这边正忙着跟妹子玩喂食play，俩人搂搂抱抱腻歪得简直就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似的，整个车厢内空气都变成了粉红色，但坐在他对面的邦古可有罪受了，人家七老八十头发胡子白花花一大片的孤老头儿，说得通俗点叫犹如张三丰一样的人物，然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种令人羡慕不……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可怜他年过花甲的纯阳童子身，至今为止都还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够真正走进他心底的贴己人。 　　所以说练武其实也有练武不好的地方，修行到了邦古这种境界，浑身劲力凝而不发，血流如推泵，心跳如锤鼓，呼气成风，吸气成龙，肌肉绷紧起来握铁成泥也不过是等闲功夫而已，虽然外表依然还是七八十岁糟老头儿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身体的各项功能都一直维持在最巅峰的时期……换言之，那个方面的需求也一点都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大而逐渐衰退下去，反倒像是积蓄已久的活火山一样，越积累便越旺盛，越忍耐便越强硬！ 　　而且和执掌道教一百多年的张三丰不同，虽然同样是无漏之身的纯阳童子，但人家张三丰有信仰啊，上体天心，下感万物，更何况道家典籍读多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功夫，整天都心若冰清，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精神阉割？ 　　但邦古…… 　　“慢点吃慢点吃，都沾到脸上了。” 　　“呜……对不起，因为真的很好吃嘛……” 　　“行了，别垮着脸，我也没怪你啊。”陈默放下筷子伸手替优纪擦了擦嘴边沾上的汤汁：“现在光吃个海鲜煲就好吃得受不了啦？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要是想吃的话我天天都做给你吃，迟早把你喂成大肥猪，别人看到你都翻白眼那种。” 　　“哼，变成肥猪我乐意！” 　　优纪呲出虎牙皱着鼻子做了个凶巴巴的扑咬动作，但声音却是软乎乎的轻哼着说道：“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要是大叔你敢嫌弃我的话，我就咬你咬你！” 　　“哟呵，还打算咬我？敢情我这是养了头小脑斧啊？” 　　“……脑斧？” 　　“脑斧嘛，就是嗷嗷叫的，头上有个王字，会吃人的那种。” 　　“哦……” 　　听到陈默的形容，优纪先是愣了愣，然后她忽然傻头傻脑的抬起双手做出老虎爪子的模样，左手收在胸口，右手隔空朝陈默脸上挠了挠。 　　“嗷呜~嗷呜~？” 　　“嗯，不错，有那么两三分神似了。” 　　陈默赞许的点了点头，作为优纪小脑斧朝自己撒泼耍狠的惩罚，他抬手就是一记脑瓜崩轻轻敲在了少女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然后赶在那双紫水晶般通透的双眸中浮起幽怨目光之前，他又重新握起筷子夹了块嫩白鱼鳔递到优纪嘴边。 　　“啊~？” 　　“唔……啊~~~” 　　虽然很是不满陈默戏弄自己的事情，但优纪最终还是无奈闭上眼睛，张嘴接住了夹过来的鱼鳔，然后在他一通亲昵摸头中被揉得脸颊绯红。 　　而坐在对面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邦古，此刻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股明悟之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虐狗吗…… 　　放过狗吧，狗太难了！ 　　不过老实说，到了邦古这种年纪的人，养气功夫一般都不算太差，所以他愣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无视了眼前正在腻腻歪歪大洒狗粮的男女两人，就像那些经常出现在各种狗血电视剧里的见识过江湖大风大浪的神秘前辈高人一样，慢慢悠悠的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水，一副典型的退休老干部做派。 　　“想不到邦古先生还喜欢品茶啊？” 　　见邦古不说话光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茶，陈默笑呵呵的把筷子塞到优纪手里，自己则是毫不客气的从桌上端起茶壶，看得出老头儿平时应该是个很懂生活的人，茶壶连同茶杯在内，整套茶具都是用上好的青花陶瓷制作而成的。 　　“啧啧……不愧是S级英雄，高档原矿青花钴料煅烧出来的上品青花瓷，这一套茶具可不便宜吧。” 　　茶壶刚一入手，陈默甚至不需要仔细去看胎子和釉面，光是掂量着那份独特的重量与手感，立刻就知道这绝对是最上品的青花瓷，而听到陈默一口就叫出了这套青花茶具的虚实，邦古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还懂茶具吗？” 　　“只是略知一二而已。”陈默含蓄的笑了笑：“不过青花瓷虽然观赏性很强，但作为茶具的原材料来说却并不算是最佳选择，相比起青花，纯粹的白瓷更能衬托出茶韵那种清淡素雅的感觉，同样的道理，青瓷则更加注重凸显出茶韵的和谐与统一，另外，抛开观赏性的问题不谈，仅仅从实用性的立场出发，除了白瓷和青瓷之外，最好的制壶材料其实还是羊脂玉和紫砂，用这两种材料制作而成的茶壶都具有非常不俗的养茶功效，甚至有些陈年使用的紫砂茶壶，即使只是随便冲泡一壶热水进去，等待片刻后再倒出来时也会变成碧绿的茶水。” 　　邦古抬手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你管这叫“略知一二”？ 　　你特么明明就很懂好吧？！ 　　“所以总结来说。”陈默拎着青花茶壶赏玩片刻，又重新将茶壶摆回到原处：“虽然以青花瓷为原材料制作而成的茶壶并非不能用来泡茶，但一般青花瓷茶具都是观赏性大过于实用性的，所以这样一套青花茶具更适合摆在短亭或者客厅里，为周围的景物增添一分古色古香的素雅意境，泡茶还是应该选择羊脂玉壶或者紫砂壶更好。” 　　“唔……受教，受教了……”邦古缓慢放下端起到半空的茶杯，皱巴巴的老脸上竟然罕见的浮现出几分难为情的神色。 　　丢人丢大发了啊！ 　　自己喝了几十年茶，竟然还被一个年轻小伙子反过来教到底应该用什么茶具才更适合喝茶……这不就是在说他前面几十年的茶都是糊里糊涂白喝的吗？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这种时候哪怕含糊其辞也不会主动掉了自己的面子，能糊弄过去就尽量糊弄过去，毕竟面子最重要嘛，但偏偏邦古是个有脾气的老头儿——虽然他平时为人和和气气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在某些原则性的问题上，他眼中是绝对容不进半点沙子的，对待别人如此，对待自己更是如此。 　　而看着邦古一脸难为情的从嘴里挤出那句“受教了”之后，陈默笑眯眯的回了句：“哪里的话，邦古先生你这可就太客气了，我真的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啊，比不得你的。” 　　“……” 　　老头忽然很庆幸自己现在养气功夫练起来了，要不然放在二十年……不，哪怕是十年前，遇到这种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他至少也要把对方的大牙都敲下来一颗才肯罢休。 　　算了……小年轻而已，年少轻狂说话没个正型也很正常，毕竟谁没年轻过呢…… 　　邦古轻叹一口气，茶杯里剩下的茶也不准备喝了，目光从坐在自己对面搂抱在一起的男女俩身上挪开，斜45度仰望车窗外的夕阳，眼中有回忆闪过。 　　想当年，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刚刚将流水岩碎拳修行到融会贯通，虽然桀骜不驯还不敢说，但心高气盛是肯定的…… 　　“来，张嘴。” 　　“啊~~~” 　　但心高气盛是肯定的…… 　　“好吃吗？” 　　“唔唔，好次！” 　　但心高气盛…… 　　“都说了叫你慢点吃，又沾到脸上了，过来点，我帮你擦一擦。” 　　“哦……” 　　但心…… 　　“大叔~” 　　“又怎么了，叫得这么肉麻？” 　　“没怎么，就是觉得被你抱着好舒服啊……” 　　邦古目光空洞无神的斜45度仰望着车窗外的夕阳，眼角虽然没有泪痕划过，但他却无比深刻的体会到，有些东西逝去之后就再也没办法追回来了。 　　…… 　　Ps：鱼鳔当然有黑膜啦，内层是血膜，外层是由血筋、内脏以及各种杂质，像脂肪啦、性腺分泌物啦之类的东西组成的黑膜，挺脏的，淡水鱼还好，海鱼，特别是大型海鱼，鱼鳔不把内外两层膜揭了就直接煮那是真的恶心到不行，而且现在水污染逐年加重，淡水鱼的鱼鳔其实也很脏，某些水煮鱼餐馆为了节省功夫经常直接就把鱼鳔下锅煮了，大家平时也多注意吧，遇到这种情况真的很影响胃口。 第二十八章 反正到最尾也唏嘘 　　A市，英雄协会总部。 　　自英雄协会成立至今，三年来不少人都曾经到这里接受过盘查，理由也是各种各样，从个人问题上升到关乎全人类存亡的大事，陈默不属于前者，当然他更不属于后者——严格来说，他这趟只不过是连带着跟来凑热闹而已。 　　英雄协会真正要找的，是将鬼级怪人深海王随意便斩于剑下的野生英雄，那位暗紫长发裙甲飞扬的少女剑士。 　　“……找我？” 　　当优纪听到邦古说要带她去英雄协会总部登记注册成为正式英雄时，她从人群中挤出去，跑到正站在避难所角落无聊看戏的陈默身边，张开怀抱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明眸善睐的清澈双眼笑眯成了月牙：“好呀，不过我要带上大叔一路才行。” 　　“那么，不知道这位剑士小姐，她与你是什么关系呢？” 　　灯光明亮的会谈室内，坐在长排办公桌后正中央位置的眼镜男人双手十指相扣问道：“据我所知，陈默先生你之前是并不认识这样一位朋友的吧？而且无论是你还是剑士小姐……整个人类字母域所在的城市范围内，协会都完全找不到关于你们的来历记载，陈默先生倒是曾经有过些出入境时留下的旅行记录，但剑士小姐，你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别说来历记载，就连丝毫过往的痕迹都找不到……”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眼镜男话还没说完，陈默就抬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头，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很重要吗？” 　　“……” 　　似乎是没料到陈默会问出这种问题，眼镜男稍微一愣，随即他摇了摇头：“不，不重要，陈默先生，还有剑士小姐，知道你们两人都是人类，这就已经足够了。” 　　“对嘛。”陈默说着面露微笑轻轻拍了拍正靠在身边摇晃双脚的女孩脑袋：“另外，她的名字叫绀野木绵季，不是什么剑士小姐，至于我跟她的关系……” 　　“大叔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优纪似乎很喜欢头顶传来温柔抚摸的感觉，所以她并没有躲开陈默的手掌，反而一脸享受而顺从的抬头蹭了蹭，然后咬重“很重要”的发音说道。 　　很重要的人…… 　　一个女性对一个男性公然说出这种话，并且还很享受被对方摸头的感觉，如此情境之下，似乎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两位……是恋人关系吗？” 　　“不是。”陈默侧目瞥了眼发出询问的OL装女性：“我跟优纪之间，可要比那种半吊子关系紧密得多。” 　　“……优纪？” 　　“只是比较亲近的称呼，就像她习惯叫我大叔一样，别在意。” 　　“哦……抱歉。” 　　似乎是感觉自己太过追问对方的隐私有些过分了，OL装女性道过歉之后就适时止住了话头。 　　“那么，绀野小姐，虽然一下子对你说这种话有些唐突，不过……”目睹完自己同事和优纪的交流过后，坐在办公桌中央位置的眼镜男再次开口道：“能不能请你加入我们英雄协会，成为正式登记在册的职业英雄呢？” 　　“唔……职业英雄啊？” 　　跟着陈默一起在这个世界旅行了好几年时间，虽然优纪一直都是待在他身体里没有出来，不过陈默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她也全部都能同步看到听到，所以英雄协会和职业英雄的概念她还是很清楚的，听到眼镜男的邀请，优纪想了想忽然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陈默身上。 　　“大叔，你觉得呢？” 　　“又不是邀请我，你问我干什么。” 　　陈默略微垂下头，注视着那双写满毫无保留信任与依存的眷恋眸光，被对方抱在怀里的胳膊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掌由膝盖上滑到大腿中段的位置，隔着一层触感极佳的过膝袜缓慢抚摸起来：“如果成为职业英雄的话，某些方面确实是会变得方便很多，不过代价是牺牲部分自由，看你怎么想了。” 　　“是这样没错，但人生在世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可言？”眼镜男双手遮住鼻梁以下，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绀野小姐，你是有资质之人，那个在J市肆虐并且自称为深海王的怪人，即使是S级英雄性感囚犯也无法将其成功驱逐，我们仔细观看过你击杀深海王时避难所监控记录下来的画面，仅仅两剑，第一剑斩下深海王的手臂，另一剑斩下它的脑袋，而且两剑都是在深海王根本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挥出，这证明你对怪人的驱逐能力远不止如此，所以只要你同意成为协会登记在册的职业英雄，最低也会是S级起步……机会难得，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 　　紧接在眼镜男后面，另一位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也跟着开口劝道：“S级英雄拥有的福利很多，而且除了某些必要的时候，平时都非常自由，我们绝不会过多的占用S级英雄的私人时间，每位英雄都拥有申请调动协会总部和分部人力或者财力资源的权力……” 　　看着坐在办公桌后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陈默叹了口气，缓慢抚摸着少女大腿的手掌轻轻拍了两下：“答应他们，优纪。” 　　“好啊，那我就同意好了。” 　　听到少女一脸若无其事的说同意成为职业英雄，坐在办公桌后的几人全部都愣住了，随即他们哄然骚乱起来，有人抓起笔刷刷的飞快写着什么，有人掏出手机拨通了内部线路电话，眼镜男则是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微笑表情，然后他站起身朝优纪这边微微弯腰致敬道：“恭喜你，绀野小姐，从今天开始你……不对，应该是您，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英雄协会正式登记在册的第十八位S级职业英雄了！” 　　“啊……不用不用，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突然被人鞠躬用敬语的语气说话，优纪有些不习惯的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且目光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局促不安情绪。 　　呼…… 　　看见优纪此刻这种青涩少女的稚嫩表现，眼镜男心里轻轻松了口气，看来这位新晋的S级英雄大人并不是什么性格太难相处的人，将来做起协调工作应该也会比较好说话才对，随后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既然绀野小姐您现在已经成为了职业英雄，那关于英雄名的问题您有什么建议吗？” 　　“有。” 　　优纪抬起头，紫水晶的双眸在室内灯光照射下有若闪耀般熠熠生辉。 　　“绝剑！” 　　“绝剑……吗？” 　　同一时间，另外一间光线昏暗的会议室内。 　　背后背着书包嘴里还舔着棒棒糖的男孩，看起来最多不过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但在他手里此刻却飞快浮动着一片巨幅光幕的画面。 　　光幕画面当中，身着暗紫色剑士轻装的少女凭空踏出，伸手握住腰间剑柄的瞬间，实力至少也是鬼级最上位的怪人——深海王，手臂与头颅纷至落地，前后连她究竟是如何拔剑的画面都没有捕捉到。 　　光幕画面一次次重放，围坐在会议桌四周的S级英雄们都陷入了沉默，只有童帝还在不断尝试放慢画面，希望能够寻找到哪怕一帧【绝剑】出手时的场景。 　　最终，数不清是第几次重播的画面忽然停滞了下来，光幕中显现出一道模糊得让人无法辨认原状的暗紫光影，童帝忽然转动视线，目光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原子武士，你也是修习剑道的，你怎么看？” 　　“她的剑道跟我所修习的剑道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的东西。” 　　面对童帝的询问，原子武士只能微微摇头，他抬头看了两眼光幕画面中少女剑士起手拔剑时的姿势，然后就再次闭上眼睛。 　　“她的剑道……我只能说，无论任何流派都没有这种拔剑的姿势，不仅是拔剑，其他步伐也好，发力的方向也好，我都从来没见过。” 　　“嘁，所以说你们这些家伙才无聊啊。” 　　原子武士话刚说完，就听见一道语气粗暴自大的话音伴随着金属球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要我说，强就是强，弱就是弱，管她什么剑道什么流派，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既然能够把深海王宰了，那就证明她够强，至少比性感囚犯强多了。” 　　“……” 　　会议圆桌最末尾的位置，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壮汉嘴唇蠕动两下，最终还是耻辱的低下了脑袋。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虽然这句话很不中听，但说的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怪人肆虐的世界，更是铁打不变的真理。 　　…… 　　离开英雄协会总部大楼时，天色已经彻底变成深蓝夜幕的样子，路面还残留着些许暴雨过后的潮湿水迹。 　　看着在一个又一个小水洼间轻快跳跃的少女，陈默微笑问道：“成为S级职业英雄的感觉怎么样？” 　　“唔……”少女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实感诶？”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有实感？” 　　“我S级你才B级，不如先叫声绝剑大人来听听，或许我听完就有实感了呢？” 　　优纪双手叉腰刚大喇喇得意说完，一记手刀就轻轻敲在了她头上。 　　“大叔！” 　　“怎么，绝剑大人，还想要吗？” 　　“不要了，你欺负人！” 　　傍晚时分，天幕深蓝近黑。 　　暴雨过后的空气中仍旧带着些许冰凉清透的雨丝气息，路边街灯逐渐亮起，晚风下男人的漆黑长衣与少女裙摆共同轻微拂动起来。 　　“啊，对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 　　“你这衣服该换换了，连衣裙怎么样？” 　　“连衣裙啊，总感觉好普通的样子……” 　　“普通？那就穿JK制服吧，正好你看起来也像国中生的样子。” 　　“大叔，其实你就是单纯想看我穿制服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你自己嫌连衣裙普通的嘛……” 第二十九章 就这？一般！ 　　白瓷灶台，拧开火阀后从灶眼中窜出淡青火苗，温吞慢烧着锅底的潮气。 　　亮银厨刀，擦拭干净摆放在案台前折射出灯光，旁边搭着两根黑色布带。 　　等到锅内潮气烧得差不多的时候，陈默关掉火阀，顺手从案台旁边拿起布带，细心将黑色衬衣的两边衣袖绑好，灯光从头顶照射而下，空旷后厨内透露出几分冷清气息。 　　“贝芙莉。” 　　准备完下厨前的工序过后，陈默朝后厨入口外喊了一声，过了片刻贝芙莉脚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块菜单板。 　　“点餐点完了吗？” 　　“点……点好了，客人们都点好了！” 　　看到贝芙莉一脸紧张又激动的样子，陈默略微摇了摇头，伸手接过菜单板垂下目光看了一眼，同时语气平静道：“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来到店里用餐的都是客人，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 　　“可是……店长，他们、他们可是，S级英雄啊！而且还同时来了好几个人！” 　　说话的同时，贝芙莉两边脸颊已经变成了激动的赤红色，陈默看到又是不住摇头。 　　“S级英雄又怎么了，优纪不也在外面吗，而且你家店长也是英雄好不好？” 　　“店长你才B级，这怎么能比啊……” 　　贝芙莉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不过随即，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面：“对了，还有那个叫优纪的姑娘，虽然她也是S级英雄这点确实很了不起，但突然往家里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还说什么【从今往后你们俩就好好相处吧】这种人渣式的发言……店长，你在外面究竟还跟多少女生纠缠不清啊？！” 　　“怎么，我跟多少女生纠缠不清和你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陈默斜过目光瞥了贝芙莉一眼，然后视线毫无聚焦的注视向房顶的灯光，语气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般轻声说道：“况且……” 　　“况且？” 　　听见这样一道幽幽的轻声呢喃，贝芙莉瞬间被勾起了女性天生的八卦欲望，不过紧接着，陈默并没有再继续往后面说下去，而是目光严厉的瞪了她一眼。 　　“况且什么况且，哪有那么多况且？把你那些狗血的心思收一收，赶紧出去招待客人了，就你这咋咋呼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店里的看板娘呢？” 　　“哦……” 　　打发走了贝芙莉，陈默轻轻背靠在料理台上，右手食指下意识轻轻弯曲，银白光点弥漫间他忽然又想起来自己马上要做菜，这个时候似乎不太适合抽烟，于是又只好无奈作罢，深吸一口气后从胸腔中吐出一道悠长叹息。 　　况且，跟他纠缠不清的女性，真要细数起来的话，那可就太多了。 　　无论是别人亏欠他的，还是他亏欠别人的，都太多太多了…… 　　纷乱的回忆当中，陈默忽然又想起了赫斯提亚，那位活了上亿年却还能保持一份童稚心态的古老神灵。 　　久居在迷宫都市的神灵们忍受不了天界数亿年都一成不变的枯燥日子，所以就自封神力，下界与凡人为伍，希望能够体验到如同烟花绽放般富有激情的生活。 　　然而当祂们真正体验过数百年、数千年、数万年如此循环往复着相聚与分离、获得与失去的日子之后，或许又会重新开始怀念天界生活的平静安稳了吧。 　　短生种无法理解长生种，长生种又何尝不是无法理解短生种呢，而陈默……当他选择踏上由短生种升格为长生种道路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会与越来越多的人渐行渐远。 　　真正站在云端的神灵，永远都是孑然独立的。 　　或许祂可以伸手将地面上的人捧到云端，和自己站在一起，但当他松开手的时候，身边又将只剩下自己一人。 　　无敌是多么寂寞……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当这句玩笑话变成现实的时候，却往往没有人能够再笑得出来。 　　无敌，本来就应该寂寞。 　　【得到】与【失去】的守恒同样也是世间永恒不变的规则之一，身为站在与世界意志同一高度的上位神灵，陈默对这一点看得很通透。 　　所以他会为自己一路上的得失而感慨，偶尔回忆起曾经的恩怨是非时也会缅怀、会伤感，但他却唯独不会后悔。 　　厨房墙壁上的挂钟指向晚九点的位置，陈默回转过身面向料理台，重新打开了炉灶火阀。 　　哒哒哒哒哒—— 　　清脆细微的点火声后，淡青火苗恘然腾起，焰蕊中央浮现出一点橙红火光，很快便将灶台上架着的锅底温度提高到隔着空气都能感觉略微灼痛肌肤的程度。 　　眼看火候差不多，陈默拿起大勺随意往旁边的油盆里舀过三分之一勺橄榄油，勺沿顺着锅边转动半圈，同时右手握住锅柄轻轻一晃，整个大铁锅底部立刻润上了一层均匀透亮的油光。 　　上好底油，炉灶改小火，本来已经烧辣的锅底此刻重新冷却下来，又开始第二次加热的过程，陈默打开冷鲜柜端出来两个小盆，里面分别是他提前做好的面团剂子和包子馅料。 　　面团就是普通的面粉加温水和酵母做成的，包子馅料也是最常见的猪肉馅，葱姜水生抽，再加点糖和盐，因为瘦肉多有点略柴，所以又额外打了两个鸡蛋。 　　没有怪人食材，甚至就连这些普通食材也因为不是现场制作所以新鲜度略差了点，但陈默仍然毫不嫌弃的一手面团剂子一手猪肉馅料，速度飞快的包出一个又一个直径四厘米见许的包子，不仅动作干净利落，包子褶皮也层叠清晰。 　　包好一个包子就下锅一个包子，沿着锅边顺时针往中央摆放，两分钟时间内，一整锅包子就全部都下满了，看着白白净净还带着细腻小褶儿的包蒂，陈默又拿起筷子从第一个放下锅的包子开始逐个逐个翻动起来，小火慢煎下，一股朴素的猪肉香味逐渐从锅内飘荡而出，“咯吱咯吱”的油脂炸响声中，澄黄大勺从锅边利落划过，清水随之淋入锅中，一直到没过包子1/3处时才停止加水。 　　一份生煎包最后做出来，味道究竟是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烫起泡，还是难吃到一口都咽不下去，最关键的就是看油煎和水煎的时机把控。 　　有些地方的生煎包会冷锅冷油去煎，毕竟叫“生煎”嘛……不过要说最正宗的生煎包，先热油再煎包子才是正统做法，所谓“生煎”并不是让你冷锅冷油去煎包子，而是在包子还未断生的时候就将油煎改为水煎，以半煎半蒸的方式促进包子熟成，这样做出来的生煎包，就会既兼顾了“煎”的酥脆鲜香，又具备“蒸”的松软适口，咬下去的瞬间，先是一层焦香酥脆的外壳，然后是松软的面皮，最终整个口腔都被浓香的肉馅汁水所统治，再配上一壶甘美的茶水或者一碗甜豆浆，无论是作为早餐还是下午茶点心，都绝对能让人吃得心满意足。 　　看着锅内的清水在小火下逐渐收干，趁着水汽还没有完全挥发出来，陈默又撒了点黑芝麻和葱花进去，淋入适当的香油，然后关火盖上锅盖用余温继续焖煮。 　　几分钟过后，他拎起锅柄侧向一翻，十几枚金黄中透着嫩白的生煎包便尽数落入提早摆放在料理台边上的大白瓷盘当中。 　　“贝芙莉，上菜了！” 　　听到陈默的喊声，贝芙莉快步从后厨通道里跑进来，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径直绕到料理台边上，小心翼翼端起瓷盘后就转身重新离开了后厨。 　　【中餐点心——生煎包】 　　这正是菜单上写着的第一道菜品。 　　“客人，这是你们点的生煎包。” 　　从后厨转回到餐馆前厅，贝芙莉轻轻将盘子放到餐桌中央，然后退开几步，目光略有些忐忑的观察着此刻坐在餐桌周围的几人。 　　S级第二位英雄——战栗的龙卷。 　　S级第三位英雄——银色獠牙。 　　S级第四位英雄——原子武士。 　　S级第五位英雄——童帝。 　　S级第十位英雄——猪神。 　　S级第十五位英雄——金属球棒。 　　还有今天傍晚才刚认证成为S级职业英雄，排名在第十八位，并且被陈默带回家来的，英雄名叫【绝剑】的那个少女。 　　——呜呜呜！！！ 　　虽然这些S级英雄们都没有为难贝芙莉，甚至就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主动朝她说一句，但面对如此齐聚一堂的堪称全人类现目前最高端战斗力组合的阵容，贝芙莉依然感觉呼吸一阵不畅。 　　是神走下了神坛？ 　　还是自己已经步上云端呢？ 　　不行，心跳得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如此明显的生理反应，围坐在餐桌四周的S级英雄们当然都察觉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们也没多说什么，身为影响力堪比天王巨星的S级英雄，和其他普通人接触时遭遇这种突发场面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龙卷，这就是你说的，那种好吃到不得了的神奇的食物吗？” 　　一个人就占据了左右四个座位的猪神用肥胖的手指夹起一枚小小的生煎包，眯着一双绿豆眼打量两下后就随意扔进嘴里咀嚼起来。 　　“唔唔，就这？我一个人吃光这一盘都不够塞牙缝的……唔唔，而且味道吃起来也不过如此嘛……唔唔……唔……？！” 第三十章 厨师与食客与最重要的事情 　　牙齿合拢咀嚼，细微咯吱声响起，隐藏在酥壳下的松软面皮随着唾液分解释放出适口的甜味，肉馅因为经过煎制的缘故，所以溢出的汁水也要比传统包子更加浓郁许多，再加上其中还混杂着酥壳的焦香，起初或许并不觉得有多惊艳，但稍微咀嚼几下之后才恍然惊觉整个口腔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那种质朴而充盈的味道所俘虏。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起初刚咬下第一口时，猪神还有功夫一边吃一边满脸不屑表情的指手画脚数落几句，但仅仅咀嚼了几口过后，他忽然止住话头，两只被肥肉褶子挤得只剩下绿豆大小的眼睛用力瞪大，左右手仿佛风车一样从盘子里横扫而过，动作快得甚至连残影都看不清，转瞬间，十几枚外形小巧精致、色泽金黄喜人的生煎包就全部都落进了他大张着的深渊巨口当中，然后啊唔一声，他两边腮帮子就像是发动机一样快速活动起来。 　　“这，这……” 　　第一次看见有吃东西吃得这么狂野，浑身气势简直就像是准备去参加一场搏命之战般凶悍的人，贝芙莉呐呐着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应该说什么才好，同样坐在餐桌边上的优纪也是稀罕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拿在手上的筷子，又看了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白瓷餐盘。 　　“别介意，猪神他平时遇到合胃口的食物时就是这样子的。”邦古捻了捻嘴唇上白花花的胡子：“不过……看来陈默小友的厨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然能够让猪神露出如此豪迈的吃相，真是相当久违了啊。” 　　“哼，我早就说过了，如果要论厨艺的话，这家极味斋的主厨绝对可以算是世界一流的水准。” 　　想起猪神前不久才刚在视频会议里吹嘘自己什么没吃过的事情，龙卷不由得再次轻哼一声，视线毫不掩饰鄙夷的看向那头正在满脸陶醉享受美食的肥猪：“一个小小的厨师而已，看把你大惊小怪的……这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猪神，现在又怎么样，你这表情可不像是【不过如此】的样子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 　　面对龙卷的毒舌讽刺，猪神本来是想反驳一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但他一时间又有些舍不得咽下嘴里的食物，纠结片刻后只好翻个白眼任由她讽刺了，反正他心宽体胖脸皮厚，要是真的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的话，他也养不出来这样一身宽油肥肉了。 　　“白眼？你还好意思翻白眼？一个人吃光一整盘，大家可都还一口没有尝，也就只有你这头不要脸的肥猪才干得出来了！” 　　“唔唔唔唔……” 　　看到小孩子脾气的龙卷一边砰砰拍桌，一边满脸不爽表情的大声斥骂着猪神贪吃的样子，虽然在座的其他英雄们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美味，才会让向来口味挑剔的猪神吃得如此忘我陶醉，但眼下S级第二位的龙卷正在发飙，他们只好纷纷缄口不言，否则万一遭到迁怒……S级第二位英雄【战栗的龙卷】，在英雄协会关于S级英雄的诸多传闻当中，与她的超能力齐名的，还有她毒舌的能力。 　　几分钟后，猪神还在闭目回味着生煎包的美味，贝芙莉再次从后厨端出来了一个白瓷餐盘，而且比之前装生煎包的那个餐盘还要更大一圈，餐盘中央倒扣着银白色的不锈钢餐盖，上桌瞬间，一层无形力场就推开了猪神向着餐盖伸出的肥胖大手。 　　而在座的诸位S级英雄当中，唯一拥有操控力场能力的，就只有龙卷一人。 　　“龙卷！！！”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美食，但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触及到…… 　　回想起刚才那盘生煎包好吃得让自己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的美味，猪神一边努力挣扎着想要突破无形力场的阻隔，一边朝龙卷怒目而视：“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你过分了啊！” 　　——要遭…… 　　几乎是在听到猪神发出怒吼咆哮的瞬间，在座的除优纪之外，其余所有S级英雄全都心头猛然一颤，金属球棒的球棒当啷一声滑落到地上，原子武士一直咬在嘴里的小木签咔嚓被咬成两截，邦古慈悲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到接下来残忍的一幕。 　　“死肥猪……你敢对我大小声？” 　　龙卷脸上原本带着的腹黑讽刺的笑容，此刻已经彻底凝结到了冰点，墨绿卷短发无风自动，向着两边轻轻扬起。 　　直至此刻，猪神才终于从对美食的狂热当中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究竟是说了什么，想起那些曾经冒犯过龙卷的人最终落得的凄惨下场，他浑身肥肉顿时像是触电般狂颤起来，庞大身躯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瞬间爆发出超越A级英雄的敏捷性，转眼就离开座位仿佛肉弹战车般高高弹起，落地时赫然是士下座的五体投地式—— 　　“——纯真无邪聪明体贴温柔善良甜美可爱的，世界第一威严满满的伟大的龙卷大人，请您原谅我之前的胡言乱语吧！” 　　随着落地时轰隆一声巨响，如此厚颜无耻而且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的讨好之语，犹如顺口溜般被猪神不分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股脑拍在了龙卷身上，虽然属实是有损身为堂堂S级英雄的尊严，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龙卷脑袋两侧略微扬起的墨绿发梢又重新垂了下去。 　　而站在餐桌旁边不远处，亲眼目睹了整个求饶全过程的贝芙莉则是自以为很隐蔽的撇了撇嘴角。 　　就这，还S级英雄呢？ 　　好丢脸喔…… 　　虽然猪神此刻依然还维持着猛虎落地式的姿势，但怎么说他也是S级英雄，所以贝芙莉撇嘴的动作可以说从头到尾都在他的感知当中，不过他倒不怎么在意。 　　丢脸？ 　　那是什么？ 　　丢脸而已，总比丢命好，他这一千多斤可不想单纯因为面子就被撂在这儿。 　　“嘁……死肥猪。” 　　看到猪神竟然不顾面子直接给自己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士下座，而且马匹也拍得又顺又响，龙卷心头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她轻哼一声移开目光，不再去理会趴在地上的肥猪，餐盘上扣着的不锈钢餐盖打开，一只头尾俱全，中段覆盖着一层厚厚淡黄色芝士，外壳呈现出亮红色的龙虾出现在众人眼前。 　　“呼呼——” 　　餐盖揭开瞬间，趴在地上的猪神鼻子轻轻抽动两下，然后他猛然打了个哆嗦。 　　好香啊…… 　　芝士，龙虾，洋葱，柠檬，干罗勒，白胡椒，葡萄酒……还有这种醇厚的味道，不是黄油，应该是牛油。 　　芝士牛油焗龙虾？ 　　“这道菜是芝士牛油焗龙虾。” 　　似乎是在印证猪神的猜测般，贝芙莉报菜名的声音适时响起。 　　——可恶，好想吃啊！ 　　明明以前也吃过芝士牛油焗龙虾，但为什么……为什么这次闻起来香得像是简直快要让人失去理智一样？ 　　“咕噜——！” 　　龙卷满脸享受的闻了闻从餐盘里四溢出来的香味，拿起餐叉和餐刀的同时她还不忘数落猪神两句。 　　“死肥猪，别说我记仇欺负你，上一道菜可是被你一个人吃光了，所以这道菜你就在那里干看着我们吃吧。” 　　“怎、怎么这样……？！” 　　“嗯？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没有……” 　　鸡丁沙拉、芝士牛油焗龙虾、烤奶酪焗通心粉、薯烩羊肉、芋圆烧野鸡、蔬菜什锦冷盘沙拉、奶油鲜蘑浓汤…… 　　随着一道又一道菜品上桌，就在前厅众人沉浸于美食带来的享受当中不可自拔的时候，陈默在后厨里面用厨房毛巾仔细擦拭干净厨刀上沾着的水渍，旁边蒸锅当中正在文火慢蒸着一条武昌鱼。 　　清蒸武昌鱼，这也是菜单上点到的最后一道菜。 　　擦拭干净厨刀，收拾完其他摆放杂乱的厨具，并且将整个料理台都清理一遍之后，陈默看了眼蒸锅内溢出蒸汽量的大小，估摸着大概还有一分多钟火候的样子整盘清蒸鱼的味道才会攀升至食材所能够达到的最极致的程度，于是他又从碗柜里面取出来一个白瓷小碗，加入以大豆怪人作为原材料特别调制出来的酱油、醋，还有少许清油，一边搅拌一边盯着蒸锅，就在火候最合适的那一刻，他关掉火阀打开锅盖把白瓷小碗放到了清蒸鱼旁边，然后又再次把锅盖合拢。 　　“这道菜应该已经做好了吧，为什么不取出来呢？” 　　“不，还差最后一步虚蒸。” 　　“……虚蒸？” 　　陈默侧过视线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厨入口通道旁边的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孩，仿佛早就知道对方悄悄溜进来一样，语气平淡的为他解释道：“对，虚蒸，这可是清蒸鱼“鲜”的精髓所在啊。” 　　“鲜……” 　　听到陈默提及鲜字，童帝目光微微沉了下来。 　　“B级第一位英雄，【善心厨手】陈默，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还是说，你不会真以为一大群S级英雄专门抽出时间到你店里来，只是单纯为了吃顿饭而已吧？” 　　“善心厨手？那是什么……我的英雄称号吗？听起来好普通的样子。”陈默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不过老实说，无论诸位S级的英雄大人们到我小店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 　　“无所谓？” 　　“没错，无所谓。” 　　面对一脸疑惑不解表情的童帝，陈默一边说一边揭开蒸锅锅盖，取出清蒸鱼后探手抓过旁边的大勺，动作行云流水般从白瓷小碗上划过，舀起味汁由头至尾缓慢淋下，眼神温柔得像是在为女朋友整理衣领一样。 　　“在这里，只要来的都是客人，我也不是什么B级第一位英雄，而是这家极味斋的主厨，对于厨师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 　　说话间，陈默端着淋入味汁后悄然绽放出柔和鲜香味道的蒸鱼，移步将之放到了童帝身前的料理台上，同时附上的还有一双木筷。 　　“普普通通的清蒸武昌鱼，客人请尝尝看吧。” 第三十一章 大师，请您收了神通吧！ 　　入夜之后的Z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又重新下起了大雨。 　　雨幕密集，啪嗒啪嗒拍打在街道上，仿佛催眠曲般让人不知不觉就心生倦意。 　　送走傍晚时前来极味斋就餐的几位S级英雄之后，陈默带着优纪刚回转过身，就看到贝芙莉瞪大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目光里满是八卦意味的盯着自己。 　　“店长，你跟这位……” 　　贝芙莉多看了站在陈默身侧的优纪两眼，然后才接着说道：“这位【绝剑】大人，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陈默的话，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优纪一边抢白一边伸手挽住陈默的胳膊，并且犹如情人般姿态亲昵的靠在了他身上：“比生命都还要更加重要喔。” 　　“哎……？” 　　贝芙莉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满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比生命，都还要更加重要？ 　　可那、那不就是…… 　　“行了，别整天东想西想的。” 　　就在贝芙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往某种糟糕方向去想的时候，陈默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开店。” 　　“哦，哦……” 　　贝芙莉闻言点点头，转身朝二楼阶梯走去，然而她前脚刚踏上台阶，整个人却忽然愣住了。 　　似乎……极味斋里可以供人休息的房屋，只有两间吧？ 　　其中一间是她在住，另外一间则是陈默平时休息的卧室，虽然二楼还有另外几个房间，不过那几个房间里面都堆得有东西，住人肯定是不现实的。 　　而且，现在外面刚好还在下大雨…… 　　那位绝剑大人，总不能让她睡在一楼招待客人的前厅里面吧？ 　　至于说陈默是否会让出卧室给对方休息，自己在一楼将就一晚上……就贝芙莉对自家店长的了解，他一向都是不喜欢委屈自己的，这种舍己为人的大方举动，怎么想都不可能由他做出来。 　　这么说来，他们俩今晚岂不是要……睡在同一间卧房里面？ 　　深夜，暴雨，孤男寡女…… 　　再想想绝剑对自家店长暧昧不明的态度，这，这…… 　　“——呜！” 　　脑海中浮现出某些少儿不宜的念头，贝芙莉顿时感觉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女性的八卦天赋让她瞬间脑补了无数乱七八糟的“剧情”出来——什么S级英雄少女落难，路遇腹黑总攻大叔啊，什么两人情根深种但奈何身份差距太大，只好分居异地苦苦虐恋啊…… 　　虽然贝芙莉的理智一直在劝说她，世界上压根就不可能有这种扯淡的事情，而且以她对陈默的了解，对方的性格也绝对不是什么腹黑总裁或者歪嘴战神的类型，但是……只能说少女心终究还是更加愿意相信粉色的浪漫情怀，在与恋爱脑的斗争当中，她的理智连一瞬间都没有撑住，直接被彻底冲垮了。 　　短短片刻功夫，贝芙莉就已经脑补完了所有“前因后果”，并且自认为发现了真相，然后心满意足的红着脸噔噔噔快步跑上楼，把自己关回房间里面继续脑补后续剧情去了。 　　“这家伙……” 　　听到从二楼传来的贝芙莉大声关门时发出的砰的一声，陈默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丧失了神灵洞悉万物的威能，但他多少也能猜出些贝芙莉的想法来，毕竟他昔日的眼光和阅历都还在，想要猜出这种年轻小姑娘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简直不要太轻松。 　　不过也正是因为猜出了贝芙莉的想法，所以他才更加感觉无奈。 　　“优纪，刚才抢白我的那些话，你可别说你不是故意说给贝芙莉听的啊。” 　　“嘿嘿……” 　　对上陈默向自己投来的视线，优纪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然后松手撒开他的胳膊，踮起脚原地转了一圈，让JK制服的黑色裙边轻微飘荡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大叔，好看吗？” 　　“太生硬了，下次想转移话题记得找个更合适的时机。” 　　注视着优纪有些心虚的目光，陈默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揉了揉面前身高只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少女脑袋，语气无奈道：“我说你啊，吃一个小女孩的醋，至于吗？” 　　“吃——？！谁说我吃醋啦！” 　　“你刚才不就是在吃醋吗？”陈默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动物世界看过吧？里面的动物在划分领地的时候都会到处撒尿，用这种行为来向其他动物宣誓自己地盘的主权，你刚才不就是在宣誓对我的主权吗？” 　　“才不是呢！” 　　优纪先是红着脸大喊了一声，然后又气鼓着脸抱怨道：“还不是怪大叔你，性格太招惹女人啦，那个叫贝芙莉的小姑娘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哦，要是不把你看紧一点的话，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女孩子遭殃了！” 　　“遭殃……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情兽吗？” 　　陈默摇了摇头，懒得再去纠正优纪的说法，而是将话题引回到原本的方向上：“刚才还说你没吃醋，这不就自己承认了吗？” 　　“唔……”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优纪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索性直接向陈默耍起无赖来：“吃醋……我就是吃醋了，怎么嘛，大叔你以前可是说过喜欢我的，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这么沾花惹草，真是渣男呢！” 　　“你这完全就不讲道理了啊……” 　　“嗯哼，难道大叔你想始乱终弃吗？” 　　“始乱……什么跟什么啊？你越说越离谱了，我根本从来就没说过这种话好吧？” 　　老话说得好，女人耍起无赖来是根本不讲道理的，陈默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跟优纪争论下去的念头，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加直接的办法，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然后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 　　“呜诶——？！” 　　感受到从额头传来的温热触觉，优纪不由得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她整张脸立刻像是大闸蟹一样爆红起来。 　　“大、大叔……你，你你你你……你刚、刚才……” 　　“刚才怎样？” 　　看着优纪满脸通红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样子，陈默感觉有些好笑，内心恶趣味也随之升起，于是便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微笑着轻声询问道：“现在满意了吗，优纪？” 　　“大叔你欺负人！” 　　餐馆一楼前厅内紫光闪过，然后就只剩下了陈默一个人。 　　“怎么，害羞了？” 　　【不要跟我说话呀！我以后都不要再理你了！】 　　好吧，看来是害羞了…… 　　陈默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餐馆前厅，进入到后厨里面，并且随手打开了墙上的顶灯开关。 　　“啪——” 　　开关按下，明亮灯光立即将整个后厨都照得纤尘不染，同时也把此刻正背靠在墙边的一道湿漉漉的身影映照出来。 　　“陈店长，想不到你也是风流之人嘛？” 　　“你都听到了？” 　　“当然，我可是现如今最强的忍者。” 　　索尼克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忍者的听力一向都很好。” 　　“就算你是忍者，但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呵呵，在忍者眼中从来都只有两件事——任务，还有任务目标，其他所有事情全部都是百无禁忌的。” 　　百无禁忌……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那尼玛明明是刺客，不是忍者好吧。 　　相比起刺客，忍者所要干的活可多太多了，除了单纯的执行暗杀任务之外，忍者还要视情况执行谍报任务、破坏任务、盗取任务等等，刺杀在他们的行动目录当中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罢了，也正是因此，忍者不同于刺客只需要懂得刺杀之术就行，忍者必须得是万金油，说通俗点，那就是他们啥都能干，所以忍术中包含了各种技法，诸如伪装术、潜入术、逃匿术、骗术，乃至兵法等都在他们必须学习修行的技能表上，总的来说忍者属于技术含量极高的谍报人员，而不是单纯的杀手。 　　至于刺客，只要学会如何快速利落的将人杀掉就行了，而且事实上，历史当中许多刺客都属于赶鸭子上架的类型，他们在进行刺杀任务之前甚至可能完全没接受过此类训练，没练过武，不会用毒，不懂潜入，就只是单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以匹夫之勇去行刺罢了，比如说布鲁图斯，身为元老院议员，他根本就不懂武术，之前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刺杀经历，但他还不是照样带领着一帮人把凯撒大帝给刺死了。 　　将刺客的行事标准用在忍者身上……老实说，很有点自降身价的感觉。 　　不过今天一整天下来遇到的事情太多，陈默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面多费口舌，于是他直接无视了浑身被暴雨淋湿透的索尼克，径直走到料理台旁边，盯着上面摆着的“药材”清点起来。 　　“锁阳、肉苁蓉、山萸肉、沙苑蒺藜、莲须、芡实、补骨脂、仙灵脾、桔核、茯苓、鹿角……竟然还真的被你集齐了？” 　　清点完怪人药材的份额与品类全都无误之后，陈默略感诧异的回头盯了索尼克一眼。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头发披散着而且被雨水打湿后贴在脸上和脖子上，一身黑色紧身衣也是湿哒哒的，身上到处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最严重的是从右侧肋骨向斜上方撕裂开的一道开放性创伤。 　　“这么短的时间就集齐这些药材，跑了不少地方吧？” 　　“这、这个不关你事！” 　　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快的事情，索尼克脸色陡然一白，随即他冷哼一声接着道：“现在你要的药材我都给你找到了，那能治好我的药……” 　　“药的事没什么问题，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找我就行了，不过你身上新添的这些伤要是继续拖下去，能不能见到明晚的月亮可都还是两说。” 第三十二章 长得小不代表未成年，反之也一样 　　其实按说索尼克身上受到的伤势，虽然看上去确实很严重，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些皮肉伤罢了，以他单凭肉体就能突破音速的身体素质，想要自愈这种程度的伤势那是分分钟很轻松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辅助治疗手段。 　　不过皮肉伤好治，如果同时还中毒了的话那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尤其这毒还是来自怪人的剧毒。 　　准确点说，应该是来自七八种不同怪人的混合剧毒。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草本药材当中含有的微量毒性，放到怪人身上时立刻变成了毒性绝世的烈性剧毒，毕竟没有什么怪人会是完全无害的，对于那些从小花小草异化而来的怪人们来说，本体唯一具有杀伤性的毒素就成为了它们大力发展的重中之重。 　　陈默让索尼克去找的那十几味药材，在经历怪人化之后，毒性早就已经变得比药性还要更加猛烈了，他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从索尼克身上的伤口当中传来的酸涩刺鼻的腐浊味道，幸好因为这货急着想要治好篮子，所以找齐药材之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这里，现在这些毒素还只是浮于表面，否则再耽搁晚半天的话，等到毒素深入骨骼，那他也不用担心篮子能不能治好的问题了，直接准备棺材躺下还比较省功夫一些。 　　“啰嗦这么多干什么，这种程度的外伤对我来说还算不上什么，你只管煎药就是了。” 　　“外伤？” 　　陈默淡淡嗤笑一声，看向索尼克的目光里面带着十足的讽刺意味：“我说你啊……明明自称是最强的忍者，怎么，最强的忍者连自己已经中毒都看不出来吗？” 　　“毒……什么毒？” 　　听到陈默的话，索尼克有些诧异的低头打量了几眼自己身上的伤口，但当他重新抬起头来时，脸上表情竟然是一无所察的茫然。 　　“我没有中毒啊，这些只不过是很正常的皮外伤而已吧？” 　　“你管这……”陈默指了指伤口处外翻的暗紫色皮肉：“叫正常？” 　　“对啊，很正常啊。” 　　索尼克依然是毫无察觉的点着头。 　　破坏神经系统，让人产生认知障碍的毒素吗…… 　　看着索尼克此时明明已经身中剧毒，但本人却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陈默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看来植物的怪人化在毒性上增强的可不止一点两点啊，竟然能让这个自称最强忍者的家伙都中招。 　　“算了，就当我无聊发善心……要是有人死在这里也晦气。” 　　“什么晦气？” 　　听到陈默摇头自语的声音，索尼克还没来得及捋清他话里的意思，眼前就直接一黑，然后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被自己用大勺敲晕过去的家伙，陈默再次摇头叹了口气，要不是想到他身上的伤势还是因为去收集药材才弄出来的话，这破事爱谁管谁管，反正他是懒得管。 　　“麻烦啊……” 　　绕过索尼克，重新回到灶台边上，陈默稍微想了想，从橱柜最下面拉出一个深褐色砂锅，掺水点火，水只没过到锅底2/5的位置，大火猛烧下几分钟就已经沸腾滚开。 　　虽然药膳一般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讲究，毕竟药膳只是通过食补来对身体进行调理的一种方式，但如果想要将药性的功效最大化，一些必要的细节还是不能省却的。 　　将烧沸之后的水倒掉，重新再在砂锅里面掺半锅水，陈默伸出右手食指从半空划过，一只整鸡就落进了砂锅里面，大火煮沸后撇清浮沫，锅底改中火慢烧，另一边他取了块干净白纱布，往里面放进决明子、黄连、夏枯草、野菊花、大青叶、桑葚、丹皮、黄芩，挽套打个活结做成小药包，连同一整根十五公分的野山参须一起放进砂锅里面，然后盖上锅盖关小火慢慢熬煮。 　　决明子可以清肝明目、利水通便，是上好的排毒药材，以决明子作为主药材，再配上其他几味同样有清热解毒、拔除湿邪功效的辅助药材，作为食疗来说，这样的药效已经算是极强了。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那根十五公分的野山参须。 　　那可是陈默的私人珍藏，早年环游世界的时候撞大运碰到的一个人参娃，也不知道埋在深山野林里长了多少年，怪人化之后直接占领了周围几十平方公里的地盘，可惜遇到了当时正在满世界寻找怪人食材的陈默，如此良材美玉他岂能有放过的道理，直接超位魔法起手，打得人参精钻进土里就开始逃跑，等到它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已经成功跑掉的时候，刚从地面探出个头来，还没看清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就被陈默直接一剑剁下了脑袋。 　　整长两米七六的人参精，除去怪人化之后已经失去药性的部分，剩下八十九公分的主体，还有长长短短十几根须子，现在取出一根来做这锅药膳已经让他感觉内心在滴血了。 　　“补吧，补吧……补不死你。” 　　虽然嘴上说着要补死索尼克，但陈默也只是这样说说而已，药包里面那些清热降火的解毒药材就是为了这根人参须子而准备的，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做滋补类型的药膳，只要不把索尼克补死，这一整锅人参鸡汤已经足够让他撑过去了。 　　好香啊…… 　　意识迷迷糊糊间，索尼克似乎闻到了一股醇厚而浓烈的香味。 　　他甚至连眼睛都还没睁开，整个人就已经直挺挺从地上蹦了起来，从后脑勺传来一突一突血管跳动的胀痛感，不过这都无所谓，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都被旁边料理台上放着的那个砂锅所吸引。 　　咕噜咕噜—— 　　锅底烧着小火，锅盖下传来沸水滚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灯光明亮的后厨内，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是极味斋的后厨，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个砂锅里面正在炖煮着的东西也肯定是出自陈默的手笔。 　　要不……偷吃一点？ 　　就偷吃一点的话，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索尼克目光直勾勾盯着灶台上的砂锅，喉咙不受控制般上下滑动吞了口唾沫，但身为忍者的矜持和自尊心却又让他有些犹豫。 　　偷吃……这样做是不是有损忍者的尊严？ 　　可是，这真的好香啊……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他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从砂锅里传来的沸腾声，还是自己肚子高唱空城计的声音了。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的话…… 　　那就选个折中的办法好了…… 　　我就看一眼这究竟是怎样的料理，只是看一眼应该就不用担心有损忍者尊严的问题了吧？ 　　如此想着，索尼克缓步走到料理台前，伸出右手揭开了砂锅的锅盖。 　　——芜湖！ 　　好香的锅盖……啊，不对，是好烫的鸡汤啊！ 　　低头注视着砂锅里面正在滋滋冒着黄油的人参鸡汤，索尼克仿佛能够听到从耳边传来一道充满诱惑的轻柔声音。 　　“来吧来吧，来吃我吧……真的很好吃的哦？” 　　可是……忍者的尊严…… 　　“尊严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吧？而且现在这里又没有别人，就算你吃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哟……” 　　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我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自己这一关？真是好笑……那你不如问问看你自己，究竟是想吃我呢？还是想吃我呢？还是想吃我呢？” 　　问问……自己？ 　　索尼克神情有些恍惚的低下头，眼前立刻看到一双沾满油渍的双手，左手抓着鸡腿，右手抓着鸡翅，鸡腿被啃了两口，鸡翅缺了块翅尖。 　　偷吃……？ 　　不……不对！ 　　忍者的事情，那能叫偷吃吗？！ 　　大不了欠他个人情罢了！ 　　区区一锅人参鸡汤而已，就能换来最强忍者的人情，怎么想都是自己亏了……嗯，没错，自己亏大了！ 　　在心理上说服了自己，索尼克立刻感觉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双手左右开弓啃得满嘴流油，时不时还抱起砂锅，连拿个碗盛汤的功夫都舍不得，直接对嘴猛灌，鸡骨头都要咬碎了把油嘬干净才肯罢休，吃相凶恶得简直就像是母猪拱食一样。 　　短短几分钟之后，索尼克就已经风卷残云般将整锅人参鸡汤连鸡带汤一点不剩的吃干喝净了，料理台旁边散落着一地的鸡骨头渣子，他嘴里还嚼着半根人参须，直至此刻才有些做贼心虚的想要从后厨出入口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前脚刚离开后厨，洒满阳光的餐馆正厅就立刻让他打算偷溜的想法无疾而终了。 　　天亮了…… 　　什么时候？ 　　就在索尼克站在后厨通道前发愣的时候，一道充满敌意的清冷女声忽然从餐馆正门口位置传来，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就是新晋的B级第一？善心厨手，陈默？” 　　“是我没错。” 　　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大概十几个人，陈默点点头，朝领头的那个女人礼貌微笑道：“不好意思啊，店里剩下的位置已经不够了，客人们请改天再来吧。” 　　“改天？” 　　听到陈默客气的说辞，女人微微皱起了眉头，满脸不屑表情的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们可不是来吃饭的。” 　　“哦，不是来吃饭的啊？”陈默点点头，目光冷了下来：“既然不是来吃饭的，那就请诸位让开吧，你们挡着小店做生意了。” 　　“做生意……呵呵，看来你的气量也不过如此。” 　　“气量？” 　　“没错，气量，身为B级第一位英雄的气量。”女人很是傲然的抬了抬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料你应该也不知道，我就是在你之前，B级第一位的英雄，地狱吹雪！” 　　“哦。” 　　“哦？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哦一声？” 　　“那不然呢？” 　　“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这种态度，看来你是真的不识抬举了。” 　　“不识抬举又怎么样？” 　　“今天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承认自己不具备相应的才能，主动退下B级第一的位置，第二……” 　　吹雪招了招手，左右立刻冲上来十几个黑色西装的大汉，将极味斋门前彻底堵死起来。 　　“现在，你明白局势了吗？” 　　十几人对一人，吹雪环抱起双手，眼中满是毫不遮掩的得意之色。 　　“哎？这是在威胁我吗？” 　　盯着堵在店门前的黑衣大汉们看了几眼，然后又重新将目光转回到吹雪身上，陈默忽然开口道：“相比起你姐姐，你真的是差远了啊，地狱吹雪。” 　　“姐……像你这种无能的低贱之人也有资格提起姐姐大人？！” 　　“嗯，果然差得远了。” 　　陈默边说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龙卷吗，我是极味斋的店主陈默，你妹妹现在正带着一群人在我店门口闹事，说是让我交出B级第一的位置，不然就要教训我一顿呢。” 　　简单几句话交代完事情，陈默挂断电话，然后在吹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下平静道：“等着吧，你姐姐说她马上就过来。” 第三十三章 或许再一次，能够重新握紧彼此的手心 　　“姐……姐姐大人……她，你……？” 　　似乎一时间很是无法接受陈默竟然与龙卷相互认识的事实，而且听他刚才通话时的语气，似乎两人间的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吹雪当场瞠目结舌，伸出的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一脸淡定表情的陈默，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性格一向好强，从来不甘愿落于人后的吹雪来说，她的姐姐——S级第二位英雄，战栗的龙卷——即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亲人，同时又是她内心深处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原因无他，龙卷实在是太出色了，作为职业英雄，她的超能力出类拔萃到连同为S级的其他英雄都谈之色变的程度，而作为龙卷的妹妹，吹雪本人却并不具备同样优秀的才能，虽然她也有类似的念力，但最多也就只能达到A级而已，这份堪称绝对性的差距令她发自内心的感到绝望与恐惧。 　　明明是最亲近的姐姐，但自己竟然在恐惧着她？ 　　究竟是有多么卑劣的人格，才会诞生出如此畸形而病态的想法啊……真是有够好笑的。 　　长期笼罩在龙卷带来的阴影之下，不仅培养出了吹雪事事争强的性格，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放大了这份自卑心理，所以乍听到陈默竟然与自己姐姐认识，而且还打电话叫她赶快过来时，吹雪才会一瞬间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 　　怎么办？ 　　姐姐……姐姐她，马上就要过来了吗？ 　　过来这里？看到我像现在这样，不顾脸面的跟别人为了区区B级第一位的排名就争来夺去的样子？ 　　不……等等，不对……！ 　　姐姐可是S级第二位英雄，堂堂战栗的龙卷，他怎么可能真的认识姐姐？ 　　没错，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刚才那个电话只不过是为了吓唬我而已……肯定就是这样了…… 　　“怎么，不相信我跟你姐姐认识？” 　　就在吹雪忙着自我安慰的时候，陈默垂下目光瞟了她一眼，然后神态不紧不慢的说道：“信与不信都无所谓，你只要在这里继续等会儿就好了，虽然从A市到Z市要横跨二十多个市区，不过你姐姐是用飞的，赶路速度很快，大概再等半个钟头左右应该就能到这里了吧？” 　　半个钟头…… 　　吹雪有些忐忑的咽了口唾沫，陈默说得一点都没错，龙卷赶路的速度确实很快，即使是从A市到Z市（约等于从京城到魔都的距离再乘个二），如果她全速飞行的话半个钟头估计也差不多了。 　　作为龙卷的亲妹妹，自家姐姐的超能力到底有多厉害，吹雪还是很有几分发言权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龙卷超能力的这份了解，吹雪此刻才会更加感到坐立难安。 　　陈默……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家姐姐超能力情况的？ 　　连赶路时间都算得这么清楚…… 　　难道说，他真的跟姐姐认识？ 　　而且姐姐也真的正在赶来的路上？ 　　“别瞎想了，你现在就算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陈默抬起手腕朝吹雪亮了亮手表上显示出来的时间：“还有二十八分钟，慢慢等，不要急。” 　　“你、你这家伙……少在这里虚张声势了！”吹雪狠狠咬了咬牙：“姐姐大人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而你……你只不过是在地上蠕动着的一只蛆虫罢了，你怎么可能真的跟姐姐大人认识？” 　　“啊，是吗？” 　　听到吹雪的毒舌讥诮之语，陈默也不生气，只是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缓慢飘荡的洁白云朵：“认识不认识，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而且如果我真是虚张声势的话，那现在也应该是我感觉害怕才对，你慌什么？” 　　“谁、谁说我慌了？！” 　　“是，是，你一点都不慌。” 　　陈默摇摇头，觉得继续再跟这个傲慢的小鬼逗趣下去也有些无聊了，于是便转身摆摆手往店门内走去。 　　“等下，你要去哪里！不许跑！”看到陈默离开，吹雪立刻皱起眉毛朝他的背影喊道。 　　“吹雪小姐……开店是要做生意的嘛，再说我可是这家极味斋的主厨，哪有主厨在餐馆营业期间离开后厨的道理。” 　　陈默说话间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表，随后转过头对着吹雪笑了笑：“还有二十三分钟，吹雪小姐，与其现在继续找我的麻烦，你不妨还是想想看，待会儿怎么跟龙卷交代吧。” 　　说完，他不再继续停留，直接大步走进了餐馆前厅里面。 　　而看到陈默转身离去，贝芙莉也赶紧跟在他身后快步跑开了，直到稍微远离了些店门口时她才轻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虽然陈默不怎么怕吹雪，但对方毕竟是前B级第一位英雄，况且她姐姐还是S级第二位的战栗的龙卷，贝芙莉作为纯粹的普通人，刚才站在店门口的时候可是承受了不少压力。 　　“店长，你真的打电话叫龙卷大人过来了啊？” 　　“哦，那倒没有。”陈默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界面朝贝芙莉眼前晃了晃：“刚才我拨通的是这个号码。” 　　“这是……” 　　贝芙莉凝神定睛一看，表情立刻变得扭曲起来，嘴角抽搐着略微向上扬起，似乎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宜居家装中心】 　　一串数字号码上面，电话备注赫然是曾经帮极味斋进行过后期店铺装修的那家装修公司的名字。 　　想象一下，装修公司前台接到电话的情景…… 　　“您好，这里是宜居家装中心，请问……” 　　“喂？龙卷吗，我是极味斋的店主陈默，你妹妹现在正带着一群人在我店门口闹事，说是要让我交出B级第一的位置呢。” 　　——神经病哦！ 　　不过好笑之后，贝芙莉忽然又感觉担忧起来：“店长，你现在这么骗她，待会儿龙卷大人没来要怎么收场啊？” 　　“不要怕，她没胆子留到那个时候的。” 　　想起刚才一听到自己说龙卷还有二十三分钟就来了的时候，吹雪脸上露出来的那种猎奇的表情，简直就像小学生在课堂上忽然尿急，但是又不好意思举手的样子，陈默嘴角扬起戏谑微笑的弧度道：“况且就算她能留到那个时候，大不了我真的给龙卷打个电话呗。” 　　“店长你有龙卷大人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不过我有邦古的电话，效果都差不多。” 　　“可是……”贝芙莉闻言还是有些忧虑：“万一龙卷大人她不肯来呢？” 　　“放心，只要我邀请，她肯定会来的。” 　　“就……这么自信的吗？” 　　“呵呵，你当我是谁？” 　　陈默平静注视了贝芙莉一眼，语气淡然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令人感到不容置疑的笃定力量：“我是这家极味斋的店长，同时也是唯一的主厨，只要来店里吃过饭的客人，无论他是普通人也好还是S级英雄也好，任谁都无法拒绝我的邀请，这可是我身为厨师的矜持。” 　　说完，他直接迈步走进餐馆后厨，只留给贝芙莉一个逐渐消失在黑暗当中的宽阔背影。 　　好帅……个鬼啊！ 　　贝芙莉红着脸用力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竟然荒唐的感觉心脏跳漏了一拍。 　　【大叔，你又在耍帅了哦？】 　　“喂喂，什么叫耍帅？你可别张口就来，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听到从脑海传来的调侃声，陈默无奈叹了口气道：“贝芙莉那个小鬼现在刚好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容易对男性，尤其是像我这种沉稳而可靠的成熟男性产生好感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嚯嚯？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哦，我这可恶的魅力真是无处安放啊，就像高悬在夜空中的皎月一样，即使放在那里不动也会吸引潮汐」呢？】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这种闷骚的话。” 　　【哼……大叔你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卖弄耍帅出风头，不然也不会招惹到那么多女孩子了】 　　“什么叫卖弄，这明明是身为男人的天性吧？” 　　【那开后宫也是男人的天性啰？】 　　“后宫……” 　　陈默在料理台前站定，伸手从刀架中抽出一柄解骨拆肉的银白厨刀，目光沿着笔直的刀脊轻柔划过。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优纪。” 　　后宫……？ 　　那些他爱过的女人，还有那些爱过他的女人，早就已经消逝在了无尽时光长河当中。 　　最好也不过就像优纪这样，肉身消亡，成为他的武器，变成单纯依附他而生的存在。 　　就连同样身为原力古神，并且作为赋予他初始【恩赐】的那位赫斯提亚大人，如今也与他相隔着不知道多少个位面的距离。 　　后宫，这个词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讽刺。 　　【抱歉啦，大叔】 　　作为与陈默心意相通的心剑，他的情绪变化同样也会映射到优纪身上，所以察觉到自己失语的瞬间，她就赶紧道了声歉，然后沉寂了下去。 　　“你不用向我道歉的，优纪……得到什么的同时就必定会失去什么，此消彼长、得失有序，这是所有位面都共通的，永恒不变的规则。” 　　盯着从厨刀侧面反射出来的那双深邃眼眸，陈默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道：“没错，永恒不变的规则……” 　　秩序、守恒。 　　这是与他所拥有的【湮灭】职权同属最高等级，并且位于对立面上的另外一种规则。 　　只是不知道，这份“永恒不变”又能够维持多久呢？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凝聚神躯，升格为神一样。 　　不过，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第三十四章 老先生，听说您会耍剑呐？ 　　吹雪最终还是没有像陈默预测中的那样硬气，她仅仅只是在极味斋门外犹豫了两三分钟，然后就慌忙急着跑路了，丝毫没有一丁点之前上门来找麻烦时那般颐气指使的高傲不屑一顾，反倒显得有些慌不择路的狼狈。 　　“这么快就跑了？” 　　从贝芙莉口中听到吹雪已经跑路时，陈默暂停下手头正在料理着的一份鱼生刺身，从冰柜里取出一块纯水冰块，将切好的刺身一片片贴上去，然后在毛巾上擦了擦手，摇头感叹道：“还以为她至少能撑到最后十分钟呢，结果还是我太高看她了吗。” 　　“店长，你这也太毒舌了吧……” 　　“毒舌？早在她上门来找麻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下场了。”陈默说着连自己都笑了，憋都憋不住的笑。 　　吹雪对龙卷的敬畏就像是耗子看见猫一样，只能说一物降一物了，不然傲娇怎么能叫傲娇呢，虽然平时揣着面子装得很高傲的样子，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让她们傲不起来。 　　很显然，龙卷就是那个人了。 　　“行了，别再在我这里偷懒了，这份鱼生刺身端出去，三号桌，蘸碟你自己看着选。” 　　收起笑，陈默稍微掂量了两下厨刀，选择好落刀的位置过后，雪白刀锋立刻在他手中转成一朵银花，随着“嚓嚓”的切冰声响起，每片鱼生刺身连同与纯冰贴合部分的一小块冰片便一起被削了下来，落到旁边的瓷盘里面，整齐排列出一朵牡丹花的花瓣造型，中央空着的花蕊部分刚好可以放下三个蘸碟。 　　“店长的刀功每次看都是这么赏心悦目啊……” 　　贝芙莉在旁边看得有些出神，满脸都是羡艳的表情：“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厉害的刀功就好了。” 　　“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的刀功也挺厉害的。” 　　“诶……？” 　　“能把萝卜雕花切成方块积木，你已经足以自傲了。” 　　嘴里不咸不淡的讽刺了某个还没学会怎么走就想学会怎么跑的家伙一句，陈默放下厨刀，把装着鱼生刺身的盘子直接塞到了贝芙莉怀里，接着道：“赶紧上菜去，别杵着，等到冰化这些刺身的最佳赏味期可就过了。” 　　“哦……” 　　贝芙莉瘪着嘴接过盘子，目光老大不乐意的瞪了陈默一眼，然后随便在调料区找了两个酱油和芥末的味碟就离开了后厨。 　　“哟呵，还不高兴瞪我？” 　　看着贝芙莉离开时故意踩重脚步，并且走路还一扭一晃的背影，陈默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对这家伙太过宽容，现在竟然连他这个店长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很快，还没等陈默思考出个所以然来，贝芙莉就又跑回到了后厨里面，脚步又急又快，脸上还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了，跑这么快干什么？”陈默皱了皱眉道：“是不是刚才那个地狱吹雪又重新回来闹事了？” 　　“是……！啊不、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你别急，慢点说。” 　　“不是的，店长！” 　　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贝芙莉此刻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两下才总算是缓过气来：“确实是又有其他英雄来咱们店里了，不过来的不是地狱吹雪，是S级英雄……而且还是S级第四位英雄，原子武士！” 　　“原子武士？” 　　陈默歪着头想了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嘴里叼着根小木签，总是身穿复古武士服，整个造型就跟快乐亚索似的浪客剑士出来。 　　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排名S级第四的原子武士，性格应该是不屑于与弱者产生交际的吧？ 　　一直以来，陈默自认为他并没有公开展示过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就连B级第一位的职业英雄头衔都是由英雄协会荣誉追授给他的。 　　而这就很奇怪了啊。 　　原子武士，他来我店里干什么…… 　　“店长！！！”就在陈默沉吟不语的时候，贝芙莉站在旁边都快急得哭出来了：“原子武士大人，他现在就在前厅里面坐着的，你赶快出去看看吧！” 　　“行了，我知道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稍微安抚了下贝芙莉过于激动的情绪，陈默暂且中止思绪，决定还是先出去看一下，无论原子武士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来，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餐馆前厅内，靠近门口那边的位置几乎已经坐满了，柜台一侧则要安静许多，一个中年面相的男人正独自坐在餐桌前，手指一秒一下的轻敲着桌面。 　　“原子武士大人。” 　　陈默走到餐桌边上停了下来，笑容和善客气道：“不知道大人是想点些什么菜呢，需要菜单吗？” 　　“不必麻烦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的。” 　　看到陈默出现在前厅的瞬间，原子武士轻敲桌面的手指立刻停了下来，虽然他并不像吹雪那样仿佛将“傲慢”二字写在脸上，但态度比起吹雪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不屑与高傲，更是令人不自觉就感到自惭形秽起来。 　　“……不吃饭？” 　　随着他这句话，陈默脸上原本带着的和善客气的笑容逐渐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原子武士大人，鄙店只不过是一家餐馆而已，你到餐馆里来不吃饭，还能干些什么呢？” 　　“我是来找一个人。”原子武士毫不避让的直视着陈默的眼睛：“新晋S级第十八位英雄，绝剑，绀野木绵季阁下，叫她出来与我一见吧。” 　　“优纪？” 　　原子武士的回答让陈默略微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追问道：“大人找优纪干什么？” 　　“她的剑，还有她所使用的，那种我从未见过的剑技流派，都让我感到好奇，而且同为S级英雄，我也愿意认可她具有成为同伴的实力。”原子武士说着忽然露出一种令陈默感觉很不舒服的目光盯着他道：“不过作为绀野阁下的丈夫，你就实在是太弱了。” 　　哎我擦，这话说的…… 　　先夸别人老婆怎么怎么好，然后再话锋一转说那人根本配不上他老婆…… 　　这特么不就是经典的牛头人剧情吗？ 　　如果不是陈默知道原子武士的性格仅仅只是单纯的只认同强者的话，他差点就要以为这货是想给自己戴顶绿帽子了。 　　不过即使如此，当着别人的面直言不讳的说对方实在太弱了，这种话可不止是一般的招惹仇恨。 　　也就是陈默如今脾气好了许多，要是换个人的话估计早就已经在心里把他骂成臭狗屎了。 　　弱弱弱，弱尼玛啊，就你一个人厉害是吧？你全天下第一厉害，没你厉害的人都不配跟你说话，玛德什么智障玩意儿…… 　　“原子武士大人，我弱不弱，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应当顶天立地，又怎么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不如呢？” 　　“行，行，您说得有道理，我这么弱还真是抱歉了呢。” 　　陈默有些心累的挥了挥手道：“不过不好意思啊，优纪她现在可不在店里，大人要是想见她的话还是请自己去找吧。” 　　“不在店里？”原子武士闻言立刻皱起眉头：“那我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不知道啊。”陈默耸了耸肩摊手道：“毕竟我这么弱，优纪她去哪儿干嘛要跟我说？不过整个人类字母域也就二十多座城市吧，大人要是肯花时间废功夫慢慢去找的话，一年半载也是能找到的吧……嗯，大概。” 　　“大概？” 　　原子武士虽然确实不怎么待见实力不如自己的人，但他看人的眼光倒是没什么问题，当即就微微眯起了眼睛，语速缓慢道：“我说，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哎呀呀，怎么会呢？” 　　陈默依然是刚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微妙表情：“大人要是不相信的话，小店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请随便找就是了。” 　　“……” 　　与陈默无声对视片刻后，原子武士忽然略微上扬起嘴角，露出感兴趣的笑容：“罢了，我就相信你说的话好了，不过你竟然不害怕我？” 　　“我为什么要害怕？”陈默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般，疑惑询问道：“难道大人会吃人吗？” 　　“唔……吃人？” 　　原子武士表情愣了愣，然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起来：“你倒挺有意思的，区区B级第一，而且还是徒有虚名的B级第一，竟然不怕我这个堂堂S级第四位英雄，这份胆识我认可了，不过普通人终究只是普通人而已，可惜……”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努力锻炼自己吧，年轻人，如果你能够拥有真正足以匹配B级第一位英雄的实力，那我就收你为弟子好了，并且教授给你宗师级的真传剑道！” 　　“哦，是吗？” 　　陈默有些想打呵欠，不过又觉得场合不对，所以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了。 　　“那我就提前谢谢大人您了。” 　　“不用急着感谢我，想成为我的弟子也要展示出相应的资质才行，在此之前……” 　　原子武士顿了顿，接着道：“既然你是厨师，就先做一道【剑】的料理来看看吧？” 第三十五章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会耍几手 　　剑的料理…… 　　老实说，当贝芙莉听到原子武士提的这个要求时人都傻了。 　　剑是什么她知道，可什么又是剑的料理？ 　　这是在玩什么猜谜游戏吗？ 　　不过陈默倒是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餐馆前厅回到了后厨里面，在食材冷鲜柜里翻找出一整篮昨晚刚从菜市场送来的黄豆芽，扔进冷水泡上，自己则另外取了一整块白净的老豆腐，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处理，只是简单切成半寸厚的小片就直接装到了盘子里。 　　“店长，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啊？” 　　跟着陈默一起回到后厨的贝芙莉有些忍不住问道：“原子武士大人他说的剑的料理……你已经有眉目了吗？” 　　“所谓剑的料理，无非就是能够展示出剑与持剑者特质和品格的料理罢了，这又有什么好为难的。” 　　切完豆腐，陈默又从料理台下面的橱柜里取出两个锅，左边是做咕噜肉的那种小砂锅，右边则是普通的炒锅，两个锅内都分别掺入清水，然后开大火猛烧起来。 　　“至于我现在准备要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料理。” 　　陈默边说边将泡在冷水里面的黄豆芽洗净，然后捞起沥干水分，等到右手边的炒锅内冒出细微白雾时，他直接翻手把洗干净的黄豆芽全部倒进了锅里：“豆芽炖豆腐，好吃不难做，就是有点费时间，不过我想堂堂S级第四位的原子武士大人应该不会连等一道菜的时间都耐不住吧。” 　　“豆芽……炖豆腐？” 　　贝芙莉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盯着正在时不时用锅勺翻动两下豆芽的陈默，语气满是不可置信的怀疑道：“可是，这样做出来能好吃吗？恐怕连吃素斋的和尚都吃不下豆腥味这么重的菜吧，而且一听就感觉很寡淡的样子。” 　　“你个连炒圆白菜都能炒糊的家伙懂什么？还跟我扯豆腥味呢……” 　　眼见锅内的豆芽已经有些变色，此刻正介于半生不熟之间，陈默直接抄起漏勺将豆芽全部盛进盘子里，然后换了锅水继续汆豆腐，目光满是不屑的瞥了站在旁边的贝芙莉一眼：“知道什么叫断生吗？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豆腥味，就你那半壶水的东西也好意思说出来显摆，先给我打几年下手，把这些基础的东西都学完了再说其他吧。” 　　“喔……” 　　卖弄知识反倒被落了顿教训，贝芙莉从脖子到耳根都臊红了，当下她也不敢说什么指点江山的话了，闭上嘴巴默默旁观起来。 　　而看到贝芙莉脸颊羞得通红的样子，陈默摇摇头没有再继续数落她，把豆腐也汆过水之后，他手脚麻利的将炒锅里的水倒掉，重新上灶开大火，趁着烧干锅底水分的功夫，又从保鲜柜里取了块猪肋条肉出来。 　　“呐，别说店长我不教你怎么做菜，自己注意看好咯，这块肉的样子。”陈默指着案板上的整块猪肉朝贝芙莉说道：“五花三层，肥瘦均匀，这种肉就是猪身上的肋条肉了，因为猪腹部的脂肪很多，其中又夹带着肌肉组织，肥肉和瘦肉间隔的花纹十分漂亮，所以这种肉又被叫做五花肉或者三线肉，其他称呼方式还有梅肉、方肉、三层肉之类的，说的其实都是猪的肋条肉。” 　　“哦哦……”贝芙莉懵懵懂懂的点了点脑袋：“记住了。” 　　介绍完五花肉，陈默抽出一柄专门用来切肉的尖刃厨刀，刀身从凉水中掠过，然后横着在五花肉表面抹了一下：“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知道……” 　　“肥肉切起来会滑刀，切深了还会粘在案板上，蘸点凉水就不会了。”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先把猪肉在凉水里泡一下？” 　　陈默正准备切肉的动作，随着贝芙莉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几眼才重新开始切肉，边切边无奈道：“猪肉不宜长时间泡水！基础中的基础常识，也就只有你这种嘴强王者才会问这种没常识的问题了，小白么你……” 　　不过陈默转念一想似乎也对，贝芙莉，她还真就是小白了。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却还总是喜欢拿着平时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乱七八糟的“知识”到处卖弄，指点指点江山，抒发抒发情怀，展现一下自己的“博学多识”、“广闻强记”，但实则只不过是半壶水响叮当而已。 　　这种嘴强王者键盘侠的行为，实在是不可取啊…… 　　切肉时陈默并没有废太多时间去精细到每一刀的分量上，只是大致将整条五花肉切成两寸见方的小块就停了下来，然后擦干净厨刀，指着肉块的切层断面问道：“看见这个颜色了吗？” 　　“嗯……粉红色？” 　　“没错，就是粉红色。”陈默点了点头：“猪身上的肋条肉很多，不同部位的肋条肉，质量和口感也都略有差别，其中肉质最嫩而且最多汁的，当属靠近前腿的腹部，色泽一般为粉红色，所以你在挑选五花肉的时候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了，颜色越粉，味道越狠，当然，这个粉色必须是肉质自然形成的，人工五花肉就另当别论了。” 　　说完，他揭开砂锅盖，直接将切好的五花肉块全部倒了进去，然后继续道：“一般而言，处理猪肉都需要事先将肉块煮熟，不过这第一次烧开的原汤我不打算浪费，你刚才也说过豆芽炖豆腐口味会不会太过寡淡的问题，所以现在刚好可以用五花肉的油脂来进行调和。” 　　往砂锅里下进五花肉之后，陈默又准备了一个纱布小包，里面放进葱段、姜片、八角，还有一些香叶和桂皮，连同半厨勺料酒一同加进了砂锅里面：“葱姜和料酒是用来去除猪肉腥臊味的，这个算是人尽皆知的生活常识我就不考你了，八角、香叶、桂皮，知道这些香料的作用吗？” 　　“呃姆……” 　　贝芙莉这次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脱口而出张口就来了，她低着脑袋思索片刻后才表情有些羞愧的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见过别人做卤肉的时候用这些东西，应该是增加风味的吧？” 　　“嗯，也有一部分增加风味的原因。” 　　看到贝芙莉不再继续当逼逼赖赖的嘴强王者了，陈默对待她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手指挨个挨个指着香料介绍道：“八角，又叫茴香，能够去除肉中的臭气，使之重新添香，所以才有了茴香这个别称，桂皮可以与生姜齐名，炖肉调味时加点桂皮可以祛腥解腻，磨细了还能做成五香粉，至于香叶，就只是单纯的增添香味了。” 　　介绍到香叶时，陈默顿了顿，然后补充强调道：“不过香叶的味道很重，所以除了卤煮类食物之外，普通进行料理时千万别加太多，否则就会盖住食材的原味，显得舍本逐末了。” 　　香料小包和料酒加入砂锅之后，仅仅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清水煮白肉的淡淡腥臊味就变成了另外一股馥郁醇厚的肉香，光是闻着这股香味，贝芙莉就感觉自己嘴里开始分泌起唾液，然后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听到贝芙莉吞口水的声音，陈默打趣的看了她一眼，语气调侃道：“这道菜不是味道寡淡得很吗？还有一股豆腥味，连吃素斋的和尚都不屑吃呢。” 　　“店长……！” 　　贝芙莉羞红着脸喊了一声，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嘴强王者，果然是做不得啊…… 　　这也太臊人了…… 　　砂锅里面五花肉块随着沸水上下翻涌，不到片刻就堆积起了大片脏兮兮的浮沫，用汤匙撇完浮沫之后，陈默取出香料包，将之前切好的豆腐片放进锅内，煮沸又撇干净一次浮沫，他继续将豆芽也放进锅内，这回他没管浮沫，直接盖上了砂锅盖。 　　“撇沫子，这个不需要我再跟你介绍为什么了吧？” 　　“不用……”贝芙莉脸红红的低着头：“不撇浮沫的话肉腥味就会很重，而且浮沫本身也很脏，所以要撇掉。” 　　“说对了一半。” 　　陈默摇摇头，顺手将锅底的火焰关到最小：“第一次撇沫子是因为你说的那些，不撇掉腥味会很重，而且那层浮沫确实很脏，毕竟我是一次性用焯肉的水炖煮的料理，所以那层沫子必须撇掉，第二次撇沫是因为豆腐的豆腥味和五花肉渗出来的脂肪混到了一起，所以也得撇掉，避免味道太杂，最后煮出来的汤才能既清又靓。” 　　听到陈默这一番长篇大论，贝芙莉有些头晕晕的晃了晃脑袋：“感觉，好复杂的样子啊……” 　　“呵呵，这就复杂啦？” 　　陈默走到盥洗池旁边洗干净手，拿起毛巾随意擦了擦水渍，一脸笑呵呵的说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再等三十分钟，这料理做好就给原子武士大人盛出去吧。” 　　“知道了，店长。”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陈默交代完料理的事情之后忽然又叫住了贝芙莉：“待会儿你上菜的时候顺便把这个东西也交给原子武士大人吧。” 　　“嗯……？” 　　在贝芙莉一脸疑惑的注视下，陈默伸手从筷子篓里抽出一双筷子，拿起其中一根在另一根中段位置隔空随意划拉了一下。 　　呲——！ 　　粗钝的筷子头慢慢悠悠划过半空，却发出仿佛某种锐利器物高速掠过般的细微轻响。 　　下一刻，另一根筷子悄无声息断成两截，切口犹如水银镜面般光滑。 第三十六章 嘛叫天下第一厨啊？ 　　无论原子武士性格有多不讨喜，不过陈默倒是对他没什么恶感，进店都是客，他只要做好一个厨师的本职工作就够了，所以依然尽心尽力做好了料理。 　　半小时过后，贝芙莉将砂锅里已经完全变成澄黄汤色的豆芽炖豆腐盛装进汤盆里，然后小心翼翼端出了后厨，陈默则趁着暂时没什么新客人的空闲时间，坐在休息区泡了壶清茶，边喝边翻看最近几天的新闻。 　　（震惊，F市都心地带竟惊现鬼级怪人……） 　　（B级第二位英雄，原B级第一位英雄地狱吹雪发出复仇宣言……） 　　（J市爆发怪人灾害，平息动乱的神秘英雄究竟是谁？内情大揭秘……） 　　（S级名单更新，据传新晋第十八位竟是女性英雄……） 　　整整八板报纸，其中将近一半都是与优纪有关的内容，陈默看到不禁摇头露出略带几分促狭的笑容。 　　“优纪，你这次可是出大名了哦？估计以后都得有人叫你剑圣少女了吧。” 　　【大叔，你在取笑我？】 　　“不敢不敢，绝剑大人武功盖世，风华绝代，我就一厨子，哪里敢取笑您呐？” 　　【你明明就是在取笑我，你都没有停！】优纪的声音里带着明显撒娇的不满。 　　【再取笑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至不至于啊……” 　　陈默抿了口茶水，任由淡淡苦涩的清香在喉舌与口鼻间缠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乖啦，别闹了。” 　　【哼……】 　　优纪没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过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陈默听到又是一阵摇头失笑。 　　所以说，女孩子这种生物还是应该多哄哄啊。 　　无论出发点如何，只要肯哄，她们心里总是忍不住会感觉高兴的。 　　要不然怎么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呢，还不是因为女孩子就喜欢听男人说甜言蜜语。 　　一整壶茶陈默只喝了两杯就停了下来，贝芙莉重新从餐馆前厅进来，脸上带着明显有事的古怪表情。 　　“店长……” 　　“怎么，又有什么事情？”陈默走到她面前接着问道：“是料理让原子武士大人不满意吗？” 　　“不，他很满意。”贝芙莉摇了摇头：“吃完料理之后，原子武士大人说那是一道很清爽利落的料理，正好符合持剑者应有的品格，然后他盯着你给我的筷子看了很久，突然就起身离开了，还说下次会专程前来登门拜访……” 　　“喔？看来他还挺识趣的嘛。” 　　听到原子武士的反应和态度之后，陈默摇头笑了笑，这倒是个对剑足够赤诚的人，等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让他看看剑之一道前路上的风景好了。 　　“既然不是原子武士大人那边的问题，那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是……” 　　贝芙莉双手捏着衣角，抬头看了陈默两眼后才继续开口说道：“原子武士大人前脚刚走，店里马上又来了一个S级英雄，而且他还直接点名要你做菜给他吃……” 　　“做菜而已，咱们极味斋本来就是餐馆，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陈默翻了个白眼：“走吧，我跟你一起出去看看，又是哪位客人让你这么大惊小怪吧。” 　　餐馆前厅里面，因为时间刚过中午饭点的原因，原本几乎坐满2/3的位置变得空旷了许多，仅剩的少数几个客人当中，陈默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让贝芙莉语气吞吞吐吐的罪魁祸首。 　　“猪神大人……” 　　肉盘一样的肥脸，充满脂肪的庞大身躯，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一阵倒胃口，陈默毫不怀疑，要是换个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位面，肥成这种体型，估计当天就要住进icu进行抽脂手术，否则连生存下去都会成为一个很有挑战的问题。 　　S级第十位英雄，猪神。 　　看他的英雄称号就知道他到底有多肥了。 　　陈默总算知道为什么贝芙莉刚才进后厨的时候会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面对这样一座体型庞大的脂肪肉山，是个正常人都会感觉颇有压力吧。 　　“咕噜噜——！！！” 　　就在陈默考虑着要怎么跟这头神猪……哦，不对，是怎么跟这位猪神大人交流的时候，一阵像是打雷一样的腹鸣声忽然从猪神肚子里传来，同时连带着他浑身的肥肉也像是水波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不好意思啊……” 　　猪神抬起胖手摸了摸自己高高鼓起的肚皮，边说话边吞着口水：“自从昨天晚上吃过你做的菜之后，我回去一整晚都没睡着，宵夜和夜宵都吃不下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餐第一口就差点把我吃吐了，上午茶还有零食点心看着都没胃口，现在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宵夜……夜宵，这不说的都是同一个东西吗？ 　　还有上午茶…… 　　陈默看了看猪神的体型，忽然又觉得释怀了。 　　确实，胖成这样一天无论吃多少顿，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猪神大人您的意思是？” 　　“请快点上菜吧，做什么菜你自己决定就好了，我不偏食的，不过……”猪神再次吞了口唾沫，咕咚一声像是在扔手雷一样：“量一定要大，上菜的速度也快点，我现在感觉就算是十头大象都能吃得下去！”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言非虚一般，猪神的肚皮立刻叫得更欢了，咕噜噜咕噜噜响个不停，就像是在里面塞了个交响乐团一样。 　　大胃王的类型吗…… 　　陈默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同时心中也大致有了决定，于是便点点头，面色如常的朝他说了声请稍等，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后厨里面。 　　贝芙莉全程都亦步亦趋的跟在陈默身边，回到后厨时忍不住满脸崇拜道：“店长，你也太厉害了吧？” 　　“……厉害？” 　　“对啊，面对那位猪神大人还能保持一脸镇定的样子。” 　　“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看啊。”贝芙莉露出一脸挤眉弄眼的表情，双手比划了个葫芦的样子，上下各划出两个大圆：“他那么大一块。” 　　“哎？你这想法就有问题了……咱们开餐馆可不时兴搞肥胖歧视的啊。” 　　被贝芙莉比划的动作逗得一乐，陈默抬手打了个响指，半空中立刻浮现出两个银色和紫色的独立魔法阵圆环，两个魔法阵重叠的瞬间，一阵布帛撕裂般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头白白净净的整猪、半扇牛、半扇羊、十几只鸡、鸭、鹅、鹌鹑、鸽子之类的禽畜，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一大堆各种食材和辅料立刻占满了后厨内大半的空间。 　　因为曾经不止一次见过陈默使用这种名为“魔法”的能力，所以贝芙莉此刻倒没感觉有多惊讶，她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突然弄这么多食材出来。 　　“店长，你这是……” 　　“做菜咯。” 　　陈默边说边抬起右手，手掌在半空虚虚握拢，如同星屑流砂般的银白光点旋转着在他掌心凝聚起来，最终露出一柄一米多长的斩骨大刀。 　　“可是……这么多食材，你一个人真的做得完吗？” 　　“当然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陈默瞟了她一眼，然后手中握着的斩骨大刀轻若无物般落下，眨眼间就将整头肉猪从中线开始一分为二切成两半，松开刀柄，斩骨刀呼啸着还原成银白色光点微粒，重新凝聚时变成一柄解骨刀，只用了几分钟时间，陈默就已经完成了整猪的拆解工序。 　　“天下第一的菜式，当然也只有天下第一的厨师才能料理得了……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满汉全席吧。” 　　PS：满汉全席是不可能由一个人做出来的，就算真的精通所有南北闽广山浙满的菜式，人类的体力和精力也不足以支持完整做出满汉全席所需要的消耗，主角虽然现在体质只是普通人，但他有四个被动技能树加持，其中还有厨师专精的技能，所以才能跟得上体力和精力的消耗。 第三十七章 此物只应天上有 　　“满汉全席……？” 　　贝芙莉有些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是很能理解这个陌生名词所包含的意思。 　　“这是什么特别的料理吗，用得了这么多食材？” 　　“满汉全席可不是某一道料理。” 　　将整猪拆解成各个不同部位的小块，陈默又随便从中拿起一根猪蹄，解骨刀换成削皮的小刀，刀刃逆着毛孔生长走向反复剐蹭，片刻功夫就刮出来了不少皮上脂肪。 　　“所谓满汉全席……全席顾名思义，就是菜肴种类包罗万象的宴席。” 　　“哦……” 　　贝芙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又疑惑道：“那满汉是什么意思？” 　　“你管他是什么意思？”陈默抬起头看了贝芙莉一眼：“反正就叫满汉全席就是了，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问题。” 　　“我就是好奇嘛……” 　　陈默没有再管贝芙莉的低声嘟囔，刮干净猪蹄的皮上脂肪过后，他顺手转动刀刃，沿着骨头的缝隙从中间将整根猪蹄劈开，露出内部白花花的肉质与骨骼，横截面上还有一根十分明显的蹄筋。 　　“看好了，这种蹄筋要怎么取出来。” 　　将蹄筋的位置指给贝芙莉看清楚，陈默在猪蹄前端的位置切开一个小口，手指顺着筋膜挑进去用力一拉，整根蹄筋就都被他拽了出来：“以后如果要取蹄筋的时候，记住从脚掌一边的位置开始取，这样才能尽量减少对蹄筋的损耗，如果感觉用手拽不动的话，你也可以试着用工具钳，效果都是一样的。” 　　挑出蹄筋之后，陈默又如法炮制将全部四根猪蹄的蹄筋都取了出来，清洗过程中继续介绍道：“像这种成年猪，前脚掌的蹄筋一般都会比后掌粗大一些，吃起来口感也更充实，所以适合用来做红烧一类的硬菜，后掌蹄筋则适合用来清炖。” 　　“哦……那前后掌要怎么分辨呢？”贝芙莉想了想道：“比如我去超市买菜的话，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辨别出自己买的是前蹄蹄筋还是后蹄蹄筋呢？” 　　“这个不难。” 　　清水冲洗干净蹄筋上多余的脂肪和杂质黏着之后，陈默双手各自拿起一根，分别说道：“前蹄蹄筋靠近脚掌一端的位置是扁平状，后蹄蹄筋则是圆柱状，只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而且前后蹄的蹄筋摸起来软硬度也不同，根本不需要担心有分辨不出来的问题。” 　　介绍完关于蹄筋的常识，他热锅烧水，连同生姜片、葱段、料酒，与猪蹄筋一起冷水放进锅中，也不盖上锅盖，就这么敞着大火猛烧起来。 　　“虽然猪蹄筋相比起猪肉来说腥臊味要淡很多，但多多少少还是免不了会带着些畜牲的骚臭味，所以提前进行除味处理也是烹饪蹄筋很重要的一环。” 　　趁着锅里水还没有烧开的功夫，陈默重新回到食材区域，弯腰挑选了三根黄褐色的仿刺参，先从中线破成两半，然后再切成厚薄均匀的小片，装在盘子里备用。 　　“海参这种东西，你别看我现在处理起来轻巧，不过真正想要弄干净可不简单。” 　　切完海参，陈默看了看锅里，猪蹄筋已经由脂肪色的乳白变成了半透明的胶质样子，于是便关火捞起蹄筋，仔细切成三到四寸的小段，边切边继续说道：“刚从海里捞起来的新鲜海参，首先要把吸盘，也就是海参的口器给去掉，然后剖开肚子取出内脏，并且反复用清水冲洗，一直洗到黄色的水变得清澈透明为止，再把洗干净的海参放进高压锅里干烧，海参自己就会渗出水来，闷大概半小时开锅，里面的水会是黑色的，然后再次重复清洗的步骤，将洗干净的海参放到纯净水里放置至少半天时间，期间只要看见水变黄就更换一次纯净水，这才算处理完了一根海参。” 　　猪蹄筋切成小段之后，陈默将切好的蹄筋与海参放在一起，锅里刚才煮蹄筋的水重新开大火烧沸，再转成中火下进一根从整猪身上拆下来的大腿骨，不过将大腿骨扔进锅里之前，他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了贝芙莉一眼。 　　“知道这步有哪里出问题了吗？” 　　“啊……？” 　　贝芙莉表情呆呆楞楞的眨了眨眼睛，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无辜眼神，仿佛是把“我不知道”四个字给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所以我才说你没常识啊……”陈默无奈摇了摇头，拿起手里的大腿骨在贝芙莉眼前晃了晃：“炖猪骨高汤，用筒子骨，也就是猪腿大棒骨是最好的，因为大腿是整头猪浑身骨骼里面髓质最多，营养最高的部位，不过大腿骨也是整头猪身上最硬最厚的一部分骨骼，所以在炖之前最好将骨头敲开或者斩断，这样才能最快炖出一锅香浓的棒骨高汤。” 　　说话间，陈默拎起一把刀背足有两指多宽的斩骨厨刀，翻过刀背往猪腿骨中间位置狠狠一敲，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根大棒骨就断成了两截。 　　“看，就像这样。” 　　“喔……” 　　贝芙莉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陈默斩开猪腿骨的动作，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感觉要是换成她自己来的话，估计就算砍十几下都不一定能像陈默这样将整根大棒骨劈成两截。 　　虽然这件事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不过…… 　　店长，果然是个猛人啊…… 　　煮过蹄筋的沸水内加入整根猪大腿骨，不到五分钟就浮起一层脏兮兮的暗褐色油脂泡沫，撇清浮沫过后，陈默准备了个用丁香、花椒、八角、肉桂、陈皮制作出来的纱布香料包，连同两根挽结大葱一起扔进锅里，随着沸腾的汤底上下翻涌起来。 　　炖煮高汤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情，即使只需要用最次等的高汤来打底做菜，但没个几十分钟时间也是不行的，所以陈默暂时不再去管锅里的事情，转身折返回食材区端了碗半透明亮晶晶的东西过来。 　　“店长，这是什么啊？”看见陈默端在手里的“果冻”，贝芙莉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看起来好漂亮的样子。” 　　“……漂亮？” 　　陈默目光颇为古怪的看了贝芙莉一眼，然后将手里端着的玻璃大碗放到料理台上：“这个东西呢，学名叫做燕菜。” 　　“燕菜？” 　　“就是通俗所说的燕窝，原材料是金丝燕的口腔分泌物。” 　　“口腔分泌……”贝芙莉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那不就是，口水？” 　　“口水……倒也不能这么说吧。” 　　陈默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最正确的方式来纠正贝芙莉的误解：“虽然燕窝的原材料确实是金丝燕的唾液，不过更准确点说，燕窝中营养物质的来源，应该是金丝燕在产卵期间从喉部黏液腺里分泌出来的黏液……嗯，大概跟痰有些类似？” 第三十八章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痰……？” 　　贝芙莉差点没被陈默的这个比喻恶心得吐出来，顿时就觉得碗里装着的那原本还觉得挺漂亮的燕窝，此刻突然变得不忍直视起来。 　　“怎么，这就恶心啦？” 　　看见贝芙莉反应这么大的样子，陈默颇感有趣的笑了笑，接着逗她道：“那我要是告诉你，燕窝吃了能养颜美容，对女孩子的身体特别好呢？” 　　“啊，这……” 　　但凡女生，无论是天生丽质还是容貌平平，大抵上都对美容的话题没什么抵抗能力，就好像男生对于如何增强篮子的造米青能力和小弟的身高发育问题始终有着孜孜不倦的追求一样，有缺憾的想要弥补缺憾，没缺憾的想要使之成为优势长处，先天条件特别雄厚的则想要锦上添花，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没哪个男的会嫌弃自己那活儿太长了，他们一般只会越长越想长。 　　而这句话放到女生身上也同样适用，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嫌弃自己太漂亮了，越美的女生就越爱美，反倒是那种真正奇丑无比的女生才会彻底放弃爱美之心，一路自暴自弃下去。 　　毫无疑问，贝芙莉并不丑。 　　不止不丑，她还很漂亮，青春靓丽的同时又足够娇小可爱，一头金色微卷长发轻飘飘垂落在臀后，完美符合了男性对于女孩子的一切美好幻想，否则又怎么会有“看板娘”一说呢？ 　　所以面对燕窝能够美容养颜这个话题，贝芙莉刚才还觉得有些犯恶心的心情，此刻一瞬间就动摇了。 　　“这什么这，以为我骗你吗？”陈默端起燕窝在贝芙莉眼前晃了晃：“滋阴润燥、益气补中、养颜美容，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哦。” 　　“这、这这这……” 　　贝芙莉一双眼睛随着被陈默端在手上的燕窝而四处转动起来，虽然说着有些可耻，不过……她感觉自己似乎突然觉得，这东西也不算太恶心了，或许吃起来味道会很不错也说不定呢？ 　　……这就沦陷了啊？ 　　陈默无奈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想多逗逗这个小家伙的，结果没想到她这么不禁逗，三言两语就被说得心驰神荡起来。 　　“行了，别想了，虽然燕窝确实有美容养颜的作用，不过一顿两顿吃下去也没什么明显的效果，食补都是按几个月或者半年为周期来算的。” 　　放弃了继续逗贝芙莉的想法，陈默重新放下装着燕窝的玻璃碗，转回食材区又拎了只整鸡过来。这些食材因为都是经过他初期处理的缘故，所以像什么鸡鸭鹅之类的禽畜，内脏肯定是早就已经摘除干净了的，毛也被拔光了，上手之后直接就可以进行二次工序。 　　鸡腿、鸡翅膀拆下来留在一边备用，鸡头割掉肉冠与鸡脖分开放置，臀尖挑去位于上皮脂肪两侧的尾脂腺和腔上囊，再把鸡皮从鸡身上摊下来，将多余的脂肪组织撕掉，而陈默想要的就是最后剩在鸡架上面的那两块鸡胸肉。 　　“鸡肉可以温中益气，与燕窝有着相互补进的作用，所以将燕窝跟鸡肉放在一块，就能起到1+1大于2的效果。” 　　给贝芙莉解释完为什么要用鸡肉搭配燕窝之后，陈默一边将新鲜鸡胸脯肉切成直径两毫米粗细的鸡丝，一边就着食材互补的话题继续说道：“不仅鸡肉跟燕窝有相互补进的作用，其他很多食材，像土豆炖牛肉，有些人肠胃功能不太好，常吃牛肉容易损伤胃粘膜，而牛肉与土豆同炖，土豆里面丰富的维生素刚好能够起到缓解护胃的作用，又比如山药炖鸭汤，鸭肉本身就有滋阴补虚的效果，山药更是补阴圣品，所以一同煮汤可以滋阴生津，润肺止咳……” 　　听着陈默絮絮叨叨介绍各种食理，贝芙莉忽然开口问道：“既然有互补的食材，那应该也有相克的食材吧？” 　　“相克……？” 　　陈默切鸡肉丝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盯着贝芙莉看了两眼，然后才微微点头道：“有，你说的相克的食材，当然也有。” 　　一边说，他一边从已经切好的鸡丝里拈起一根来，声音与其说是平静倒更像是冷漠的继续说道：“就拿鸡肉来打比方，跟李子一起吃会导致强效的拉痢，或者跟菊花一起吃则会导致中毒呕吐，另外还有狗肾，跟鸡肉同吃也会导致痢疾……怎么，问我这些东西，是以前有人欺负过你，所以你现在想报复回去吗？” 　　“不、不是……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 　　被陈默突然变得毫无温度的冰冷眼神吓了一跳，贝芙莉赶紧摇头终止了话题，但心里却依然忍不住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店长他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偶尔突然会露出很奇怪的眼神，有时候是落寞寂然，有时候是惆怅悠远，有时候是追忆怀念，也有时候是像现在这样令人心里隐隐感觉有些恐惧的冰冷淡漠。 　　“那这种问题以后就别再问了。” 　　银白厨刀在手中快速而富有节奏地挥落，将剩下的鸡胸脯肉全部都切成鸡丝过后，陈默拿起厨房毛巾轻轻擦拭干净刀身，语气里带着股令贝芙莉觉得莫名有些怅然的情绪继续说道：“伤害从来都是双向的，即使有时候仅仅只是好奇，但当你真正踏出那一步之后，再想回来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能够做一个纯粹而善良的人，其实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喔……” 　　贝芙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实说，她并不能听太懂陈默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身为女孩子的感性天赋让她下意识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如果不做出点什么表示来的话，未免也有些太不解风情了，所以就装作能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而贝芙莉的装模作样，落在陈默眼中当然是瞒不过他的，不过被这家伙一打岔，他倒是忍不住摇头轻笑了起来。 　　“喔什么喔，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呃……能、能啊！” 　　“行吧，那就当你能听懂吧。” 　　将擦拭干净的厨刀插回到刀架当中，陈默又找了点红枣片和枸杞出来，在熬煮大骨汤的铁锅旁边重新开火另起一灶，把燕窝、鸡丝、红枣片、枸杞一起放进煲药膳的那种小炖盅，掺水加盖，然后再把整个炖盅搁在高压锅里面，隔水清炖起来。 　　…… 　　PS：正文里面的食材相克都是真的，千万别因为好奇就自己去胡乱尝试，痢疾、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试试就逝世。 第三十九章 做菜而已，很简单啊，为什么总有人怀疑我下药呢？ 　　燕窝鸡丝汤的精髓其实并不在于料理人厨艺的优劣，这是一道无论从工序步骤还是料理手法都极为简单的汤羹菜，真正决定一碗燕窝鸡丝汤水准的，只在于食材本身的等级。 　　简单来说，品级越高档的燕窝，最终煮出来的燕窝鸡丝汤也就越高档，而次等品甚至是劣等品的燕窝，煮出来的燕窝鸡丝汤自然同样是次等品和劣等品，绝没有什么“妙手回春”的大厨，能够让劣等品燕窝焕发出犹如高档燕窝般的口味与食效。 　　如果要在料理界里订立出一份最考验食材优劣的料理名单，那么燕窝鸡丝汤绝对可以名列前茅。 　　做法最简单的隔水清炖，正犹如素颜朝天不施粉黛的少女，长相究竟是美还是丑，在旁人眼中简直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就好像吃清水煮白肉一样，但凡肉里面夹带着一丁点腥臊的臭气，立刻就会被味蕾无限放大起来。 　　不过，虽然做好一碗燕窝鸡丝汤的主要重点全在于挑选出来的食材优劣，但要说真正考验到厨师手艺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关键就在于整个料理步骤中唯一的一道工序上面——蒸。 　　火候的大小、蒸煮的时间、甚至包括什么时候揭开锅盖，都能够影响到最终成菜的质量，虽然如果不仔细品尝的话一般人根本吃不出来区别，但这份差距却是实际存在的。 　　而恰巧的是，陈默在处理料理火候方面刚好很有几分心得。 　　“【基础火功】Lv.3（425561/5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较大幅上升，能够熟练使用火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较大幅上升，厨艺直觉较大幅增强。” 　　除了火功之外，他用来制作燕窝鸡丝汤的食材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虽然还不至于拿出怪人食材那种超出规格外的味觉作弊器，但也是选取的品质最上乘的白燕和粗粮散养的泉水鸡，枣片枸杞也全部都由他亲自挑选。 　　盖上高压锅盖，将火阀关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旁边炖大棒骨汤的锅里已经开始冒出浓郁醇厚的油脂香味，将大棒骨和香料包捞起，任由锅内高汤翻涌，不出两分钟就沿着铁锅边缘聚起了一大圈褐色浮沫。 　　撇干净浮沫，陈默把之前切好备用的猪蹄筋直接倒进锅里，锅底改中火慢炖，顺便又在旁边新架起了一口大铁锅，掺水烧热之后转回食材区，提了一袋子香菇过来。 　　“猪筋和海参都属于那种很容易让人吃腻的食材，所以最好再加上点其他解腻的配菜作为点缀，而香菇无论口感还是味道，都十分完美。” 　　陈默边说边从厨刀架里抽出一把用来切水果的瓜果刀，剔除掉香菇蒂后将香菇全部倒进沸腾的清水里面，厨勺顺着锅底轻轻一带，整锅沸水连同浮在水面上的香菇都开始跟着旋转起来，趁着这会儿功夫他又到料理区找了点虾仁和贝肉，回到料理台时锅里的沸水刚好转停下来。 　　“香菇提前先过一过热水，待会儿就不会太废火候，虾仁和贝肉都是很容易熟的，所以只能猛火快炒，而且口感最佳的时机只有那么几秒钟，稍迟一点就会有损食材本身的味道。” 　　听到陈默解释的话，贝芙莉略微想了想，然后表情疑惑道：“那为什么不能提前先把香菇做熟，然后再加虾仁和贝肉呢？” 　　“你这话问的……”陈默正在捞香菇的动作一顿，抬头盯着贝芙莉翻了个白眼：“你削苹果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先把苹果削到一半，然后等半天再继续削另一半？因为苹果露出来的部分会氧化，同样的道理，我先把香菇做熟了再和虾仁、贝肉一起进行料理，这样做出来的菜不说口感如何，光是味道就绝对不可能达到合格的标准。” 　　交谈间，陈默已经把香菇全部从锅里捞了起来，焯香菇的水直接倒掉，然后重新上灶大火热锅，等到锅底差不多烧辣时，他往锅里倒了半勺清油，热锅冷油直接把虾仁和贝肉滑了进去。 　　——刺啦！ 　　瞬间，清脆的油脂炸裂声在后厨内绽开，与之一同在空气里蔓延的还有贝肉与虾仁遇热激发出来的鲜香味道。 　　“记住了，这一步用热锅冷油可是关键。” 　　陈默一边转动厨勺将食材完全滑开，一边对贝芙莉着重强调道：“所谓的热锅冷油，并不是说油必须是冷的，而是指油在入锅后尚未完全被烧滚，正介于冷油与温油之间时，这个时候投进食材，低油温能够让食材有短暂的缓冲，不至于倒进去的瞬间就立刻熟成，我们可以抓住这短暂的缓冲时间将食材煸散或者滑散，食材表面的蛋白质会随着油温升高而逐渐变热，便于舒展伸开，而且受热也更加充分均匀，特别是像贝肉和虾仁这种十分易熟的食材，冷油入锅炒出来，口感松散爽脆，成菜形色漂亮，另外也不容易粘锅。” 　　“噢噢……” 　　因为陈默边炒菜边说话，所以语速很快的缘故，贝芙莉忙不迭点着小脑袋，点完头她才有空去回想刚才究竟听到的什么， 然后立刻又疑惑了。 　　“热锅冷油……那热锅热油呢？” 　　“爆炒，红烧，猛火热油，从三成热到旺油，不同的油温适合处理不同的食材，不过一般都用于那些一次成菜的料理。” 　　解释的同时，陈默把三四分熟的香菇也倒进了锅里，一勺尖豆瓣酱，炒出香味后将旁边的棒骨汤舀了整整五大勺过来，直到完全没过所有食材为止，原本炖在棒骨汤里的猪筋也被他用漏勺捞起，跟贝肉和虾仁一起大火闷炖。 　　“这道菜最大的问题就是火候不好把握，猪筋最难入味，香菇最难成熟，贝肉和虾仁都属于娇嫩的食材，所以我一开始就把猪筋炖在了棒骨汤里面，贝肉和虾仁冷油入锅快速滑炒，八分熟的时候就倒进高汤，剩下只要等汤烧开就可以了。” 　　陈默端起海参，听到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时，他直接反手将海参倒了进去，厨勺划着圆圈翻动两下，然后就关掉了火阀。 　　“贝芙莉，准备上菜了。” 　　比脸盘还要略大一圈的白瓷盘子中央，嫩白猪筋与黑褐色海参表面挂着一层油亮光滑的浓稠汤汁，其间搭配着同样油亮诱人的香菇、贝肉和虾仁。 　　“第一道菜，海参烩猪筋，上菜去吧。” 　　…… 　　PS：别吐槽水了，这一卷的职业传承毕竟是美食专题，作者菌在写之前可是每道菜都自己实际做过一遍的。 第四十章 提问，外星人为什么是害虫？ 　　“难以形容！简直难以形容！” 　　清晨，极味斋餐馆门前，刚准备开店的贝芙莉望着眼前仿佛一座肉山般将整个正门门口都挡完了的庞大身影，声音颤抖着发出弱气的小声呻吟。 　　“那、那个……猪神大人？” 　　“前台小妹，请快点开店吧！” 　　猪神努力从堆满面部的肥肉褶子中睁大眼睛，虽然即使他睁到最大也只不过是从绿豆眼变成黄豆眼，但这种行为似乎能够体现出他此刻心情的严肃与庄重，所以猪神依然努力张开眼皮，语气诚恳道：“自从吃过陈默师傅的菜肴过后，我回去就变得再也吃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就连在梦里舌头上也被那种难以形容的极致美味占据……除了这里之外，世界上已经再也找不出能够满足我舌头的地方了！” 　　呜哇…… 　　听到猪神这番狂热得有些过头的话，贝芙莉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但她还是将手里的早餐告示木牌放到门前，然后勉强从脸上扯出一抹公式化的僵硬微笑道：“感……感谢大人这么抬爱鄙店，今日的早餐供应是生煎包、烧麦、油酥烧饼，随餐附送小吃红糖糍粑和甜豆浆……” 　　“烧麦？那是什么？”猪神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迷惑。 　　贝芙莉摆好告示牌的角度后侧身从门口让出位置，双手交叠在黑白女仆装的围裙前襟位置，开口解释道：“就是一种用糯米蒸出来的面点早餐，不过口感和味道却有着堪比肉类的厚度……” 　　“是吗？那我就先点五十笼烧麦开开胃好了！” 　　猪神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边说边迫不及待晃动着一身肥肉钻进了店里。 　　五十笼……开胃？ 　　听到如此震耳发聩的发言，贝芙莉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跟进店内，招呼好猪神落座之后就跑进了后厨里面。 　　“店长！店长！那个家伙他又来了啊！” 　　料理台前，陈默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袖，整理完时刚好看到贝芙莉大呼小叫着从餐馆前厅跑进来。 　　“慢点说，谁又来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猪神……就是那个前几天到咱们店里来吃满汉全席的猪神啊！” 　　贝芙莉说话的同时，陈默打开保鲜柜端出一整盆已经提前发好的面团，然后动作有条不紊的在料理台上均匀洒落面粉，将面团分切成一个又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剂子。 　　“店长！你都不急的吗？” 　　“我急什么？” 　　切满一整个料理台的剂子过后，陈默将剩下的面团放回盆里，随手拿起一块剂子就开始包烧麦：“有客人上门，而且还是很能吃的那种大胃王客人，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说说看吧，他点了什么？” 　　“……五十笼烧麦。”贝芙莉盯着陈默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心头忽然觉得有些不高兴了，于是嘟起嘴吧继续说道：“他说先点五十笼烧麦……开开胃。” 　　“就这？” 　　包好第一个烧麦，陈默稍微顿了顿，然后动作忽然加速起来，大拇指在面团剂子中间一按一捏，另一只手从半空划过，拿着剂子那只手剩下四指合拢轻握，一个烧麦就成型做好了。 　　“看你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少说五百笼起步呢。” 　　“……” 　　陈默的数落虽然有些不好听，但贝芙莉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包烧麦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整套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丝滑得简直就像是一道工艺精准的流水线一般，让她看得心里面除了佩服之外别的任何一丝想法都提不起来。 　　“贝芙莉。” 　　“啊……？哦、哦！什么事，店长？” 　　“我们是开餐馆的。”说话的同时，陈默手上包烧麦的速度仍在不断加快：“虽然现在你暂时还没有资格进厨房来帮厨，但那也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总有一天你也会站到我现在的位置。” 　　“我……？”贝芙莉呼吸一窒，看着陈默身影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没错，所以你要记住，身为主厨，最重要的一点永远不是厨艺。” 　　“那是什么？” 　　“决断力、判断力，还有天塌不惊的强大内心。”陈默放下手里最后一个烧麦，继续开始分切剂子：“简而言之，身为主厨一定要有主厨的自信，精湛的厨艺只不过是自信的底气和来源，而自信体现在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别人慌了你不慌，别人乱了你不乱，如此一来主厨才有资格被称为主厨。” 　　“主……厨……？” 　　贝芙莉感觉自己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灵感的电光，但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抓住思绪的尾迹，就在这个时候，陈默接着说话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什么叫主厨？当然是主宰整个厨房的厨师，厨艺只不过是统治力其中的一环罢了，只有内心足够强大、足够自信的厨师，才有魄力让整个厨房都在自己的统率下运转起来。” 　　——轰隆！ 　　随着陈默这语气平淡的一番话，贝芙莉脑海中瞬间翻滚起了汹涌的浪潮，往日的一幕幕飞快从她眼前划过。冰冷寂然的后厨内，陈默独自一人静静伫立在料理台前，蒸煮烹炒与日升月落共同在他手上往复轮转，时间在昼夜黑白的更替间一点一滴缓慢流逝，但只要他踏入厨房，流逝的时间就仿佛停止转动……无数个日夜的画面浮现到眼前，刚好与他脸上风轻云淡的平静表情重叠到一起。 　　主厨…… 　　厨房的主宰…… 　　“不要太小看了厨师啊，贝芙莉。” 　　估摸了一下五十笼烧麦应该也包得差不多了，陈默走到炉灶前点火上锅，不到片刻功夫后厨内就飘荡起了充满烧麦香味的乳白气雾。 　　十几分钟后，贝芙莉推着一辆餐饮车回到餐馆前厅，但之前开口就点了整整五十笼烧麦的猪神却已经不见踪影。 　　【前台小妹，协会总部突然发出了S级英雄紧急召集令，五十笼烧麦就留着下次再吃吧，事急从权，实在是非常抱歉】 　　低头看了看贝芙莉递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着的这行话，陈默眉头微皱，然后他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般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都到这个时候了吗……” 　　“店长？” 　　看到贝芙莉满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陈默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贝芙莉，你对外星人怎么看？” 　　“外星人？” 　　“没错，外星人。” 　　“呃……” 　　虽然感觉陈默这话问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贝芙莉还是略作思索道：“大概，就是像电影里拍的那样吧？脑袋大大的，身体细细的，用各种高科技……” 　　“不觉得外星人都是害虫吗？” 　　“害虫？” 　　陈默笑着点了点头，笑容里带着让贝芙莉感觉有些看不懂的东西：“长得那么丑，又不能吃，不是害虫是什么。” 第四十一章 加油啊，开飞船的大哥哥！ 　　上午十点整。 　　虽然是大白天，但A市却笼罩上了一片暗沉阴云。 　　无数普通人站在街上茫然抬头，眼中所见只有仿若浮空城般遮天蔽日的庞大物体，肉眼根本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城市还是飞船，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竟然让人产生出感官上不可置信的离奇错觉。 　　“滴滴！滴滴！” 　　通向英雄协会总部大楼的一条高速主干路旁边，埼玉正一边背靠在路边广告牌的立杆上无聊仰望着头顶遮蔽了天空与太阳的庞大飞行物，一边等待被英雄协会紧急召集去开会的杰诺斯，就在这个时候，她衣兜里的手机忽然滴滴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唤醒屏幕，来电备注是【极味斋店长】。 　　“喂？” 　　“埼玉酱，你现在是在A市吗？” 　　“啊，是在A市这边……店长有什么事？” 　　听到埼玉肯定的回答，陈默嗯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你应该也看见头上的那个东西了吧？” 　　“呃……飞在天上很大一坨那个？” 　　“就是那个了，埼玉酱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啦……” 　　埼玉边说边仰起脸再次看了眼飘浮在头顶的庞大飞行物，然后开玩笑般的说道：“你别告诉我那是什么外星人入侵的飞船啊，哈哈哈……” 　　“那是外星人入侵的飞船。” 　　“……” 　　电话另一头的笑声一瞬间就卡住了，随即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于是陈默只好再次重复了一遍：“埼玉酱，你没听错，那确实是外星人入侵的飞船。” 　　“外星人……” 　　听到陈默重复的话音，埼玉这才终于从思绪停顿当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冲着电话听筒叫道：“等、等等等等等等……！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就是那种电影和漫画书里经常出现的，长得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 　　“个人来说，我不怎么喜欢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 　　“所以……那真的是外星人的飞船？外星人真的入侵地球了？” 　　“没错。” 　　再次从陈默口中得到确认的回答，埼玉终于打消了自己心底最后一丝怀疑，虽然她也很好奇陈默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但这位神奇店长身上本就缠绕着诸多如同迷雾般的秘密，过度深究并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确实不是那种喜欢无的放矢的人。 　　“那么埼玉酱，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结束之后请你吃大餐。” 　　“大餐……？” 　　“是我的私房独家菜，别的地方绝对吃不到哦。” 　　“成交！” 　　挂断电话，埼玉脑海中回忆起上次去陈默店里蹭饭吃时混到的那一桌菜品，嘴里开始不争气的分泌出唾液，同时眼中也流露出浓浓的期待光芒。 　　私房独家菜啊…… 　　感觉，稍微有点提起干劲来了。 　　咚——！！！ 　　仿佛重锤擂鼓般的一声巨响过后，高速公路尽头轰然炸裂断开，无数巨石化作炮弹朝四周迸射而出。 　　与此同时—— 　　半空中，体积庞大的飞船微不可察的颤动偏斜了一些。 　　…… 　　真是富饶的星球啊。 　　总驾驶操控室里，加鲁刚西普满意的看着屏幕上显现出来的画面，作为宇宙海盗，虽然它已经跟随boss征服过许多星系，但资源如此丰富，并且环境也极为温和的星球，它还是第一次遇见。 　　“老大，热能集束炮已经准备好了，要轰炸吗？” 　　听到下级战斗人员汇报的声音，加鲁刚西普随意抬起一只触手按下操控板上的热能武器解锁按钮，给予了炮击权限。 　　“开始轰炸吧，欢迎仪式太平淡可不行，给地球人留下点难忘的记忆。” 　　“是，老大！” 　　监视器屏幕中，高楼林立的城市仿若一座小型迷宫般，路人们或是驻足或是行走，就像一只只蚂蚁在地面爬行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 　　下一刻，紫色的光淹没了一切。 　　高楼，街道，车辆，行人…… 　　刺眼的光芒透过屏幕，映照出加鲁刚西普因愉悦而眯起的眼睛。 　　没错，就是这样…… 　　在绝对的力量下颤抖吧，然后被无情的践踏而过，最终迎来绝望的毁灭。 　　作为宇宙海盗，同样的场面加鲁刚西普已经见识了许多，不过它从未像现在这样兴奋过。 　　或许，越是美好的东西，在摧毁的瞬间才会越让自己感到兴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错——这就是宇宙的真理！！！ 　　漆黑真空的宇宙，充斥着各种破坏性的辐射，高温与低温都是足以致命的威胁，只有混乱、黑暗、毁灭才是宇宙永恒的真理！ 　　沉浸在浑身颤栗的兴奋当中，加鲁刚西普没有发现，操控室最角落的一块屏幕上面，犹如幽灵般快速划过一道黄色紧身衣的光头身影。 　　…… 　　英雄协会总部。 　　之前那波冲击带来的震感已经过去，随着紧急电源重启完成，高层负责人赶紧跑到控制台前查看起城市损毁情况，然而看见无数警告光幕接连弹出，瞬间的呆滞过后，他脸色立刻变得崩溃起来。 　　“损毁率竟然达到99.8%，一瞬间A市就……这个城市就被毁灭了？！没想到预言这么快就应验了！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预言…… 　　坐在会议桌旁边的杰诺斯放在双腿膝盖上的手掌逐渐握紧起来，关于预言的事情，刚才开会的时候负责人已经向他们解释清楚了。 　　如果真是预言里所说的情况的话，或许…… 　　“总之必须到外面去确认一下。” 　　就在杰诺斯陷入思索的时候，会议桌另一边的童帝提出建议道，并且立刻得到了其他S级英雄的赞同，看着围坐在会议桌四周的S级英雄们纷纷起身向总部大楼外走去，杰诺斯犹豫了下，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几秒的忙音过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喂，杰诺斯，有什么事吗？” 　　“埼玉老师……” 　　听见这道无敌的声音，杰诺斯心底一下子安稳了许多：“老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找你帮个忙。” 　　“啊，帮忙啊……现在可能不行，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 　　“是很重要的忙！” 　　“所以说，就算很重要也不行啊，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聊，我先挂了……这破飞船也太大了吧，到底哪儿是哪儿啊……” 第四十二章 吃下去之后，力量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哦 　　挂断了埼玉的电话，陈默打开冷冻保鲜柜看了几眼各类食材的存货情况，然后才离开后厨走进到餐馆前厅里面，上午十点多钟的生意算是比较冷清的，只有寥寥几个正在用餐的客人。 　　“……店长？” 　　看见陈默出现在后厨通道口，正站在收银台前趁着客人不多的功夫点钞的贝芙莉赶紧凑了过来，一双碧绿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目光：“有什么事情吗，店长？” 　　“嗯，确实稍微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那是……” 　　低头注视着贝芙莉满脸疑惑不解的表情，陈默抬头环顾了餐馆前厅一眼，然后才语气平静道：“你先把休业的牌子挂出去，等到这些客人用餐结束就关店，咱们今天要暂停营业了。” 　　“哦、哦，好……” 　　贝芙莉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顺从的点了两下头之后才猛然惊醒过来，随即便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陈默，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一样。 　　“店长……你刚才说的是，暂停营业……？” 　　“没错啊。” 　　好吧，看来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那个就算自己早上只是晚起床半个小时都会被他狠狠责骂一顿的店长，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从他口中听到暂停营业这几个字？ 　　啧啧…… 　　在心里发出感叹的同时，贝芙莉忍不住继续追问道：“店长，这好好的咱们为什么要暂停营业啊，是不是出什么急事了？” 　　“急事……” 　　陈默略微沉吟片刻，然后忽然朝贝芙莉露出个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深邃笑容：“确实是急事，待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啊？”贝芙莉越发觉得奇怪了：“跑一趟？去哪儿啊？” 　　“有点远，A市。”陈默顿了一下，笑着对贝芙莉补充道：“去送个外卖。” 　　…… 　　回到后厨，陈默随手弹了个响指，半空中悄然转动过一道暗紫色魔法阵流光，伴随着犹如布帛撕裂般的清脆响声，被他专门用来贮藏珍贵怪人食材的折叠空间打开，露出半米长的纺锤形漆黑裂隙。 　　虽然折叠空间的开口只有区区半米长，但陈默却畅通无阻的从中抓取出了一具光是贝壳直径就有两米多长的巨型螃蟹。和由人类变异而成的那种半人半蟹的螃蟹怪人不同，野生螃蟹怪物并没有属于人类的身躯部分，所以螃蟹的体型就变得尤为夸张起来，一根蟹足垂下甚至比陈默站直了腰板的身高还长。 　　这只螃蟹怪物是陈默两年前在一片黑色海水的死寂大洋最深处发现的，即使宰杀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但因为被存放在折叠空间里面，所以新鲜度依然维持在刚被杀死的那个时候。 　　将巨型螃蟹放在料理台旁边的地面上，陈默又从折叠空间里提了小半袋大米出来，其他还有一篮子香菇，半块腊肉，大米和香菇当然都是从相应的怪物身上取材而来，腊肉则是用野生猪怪身上肥瘦最均匀的五花部位熏烤而成。 　　“最顶尖的食材配上最顶尖的手艺，吃下去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能无敌一半吧，这一顿可不能收便宜了……” 　　准备好主要食材，陈默正在盘算着这道料理到底应该定个什么价位才比较合理，贝芙莉忽然从后厨通道口钻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被摆在料理台前张牙舞爪的巨型螃蟹，好在她跟着陈默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过了些世面，所以瞬间的惊愕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陈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手里提起腊肉准备拿去清洗干净碳灰：“客人都走了？” 　　“嗯，都走了。” 　　“那你就先在这边等着吧，顺便学学煲仔饭怎么做。” 　　“喔……” 　　“喔？” 　　听到贝芙莉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敷衍的回答语气，陈默感觉自己或许还是对这个懈怠的懒家伙太温柔了，于是立刻改口道：“下顿晚饭你来做，就做煲仔饭，如果不能达到合格标准的话，那以后你的晚饭直接取消好了。” 　　“合格……？” 　　“嗯，十分制的话，大概也就是六分的标准。”陈默边说边露出了微笑：“以我为满分十分的标准。” 　　“啊？！” 　　“啊什么啊，好好看，好好学。” 　　“不是……这就算再怎么学，我也不可能……”贝芙莉有些语无伦次了，陈默的厨艺她是深有体会的，毕竟每天都能吃到对方亲手做的各种变着花样的饭菜，所以她才会更加感到绝望。 　　说句不好听的话，吃惯了陈默做的饭菜之后，再去吃其他普通酒店和餐馆的菜，那简直就是在折磨自己的舌头和胃。 　　“不可能的，我做不到！” 　　“做不到那以后就别想再吃晚饭了。” 　　看着贝芙莉就像在晃拨浪鼓一样飞快摇头，陈默当然不是真的要这么做，毕竟在【特级厨师】的加持下，他做出来的饭菜已经带有部分超凡效果了，【厨心】附加的各种玄学能力暂且不提，光是味道这一项就不是普通厨师能够赢得了他的，哪怕对方真的攀登到了厨艺的顶点也是一样。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厨艺不厨艺的问题。 　　往夸张了说，在【特级厨师】的技能状态加持下，他就算煮一锅稀S粑粑都能让人吃得爆衣爆裙爆裤衩，吃出一脸感动的泪花。 　　而恰好系统传承给他的职业又大多都是可以24小时常开的光环或者天赋类型被动技能…… 　　所以陈默口中所说的“合格”只不过是在吓唬贝芙莉而已，对待懒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拥有不得不拼尽全部去努力的理由和压力，而事实证明陈默的这个做法也确实没有错。 　　以后再也不能吃晚饭了…… 　　一想到这点，贝芙莉立刻打起十二分注意力，平时咸鱼的目光变得认真而专注起来，就连陈默手中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敢错漏过去。 　　巨型螃蟹的外壳不只是大那么简单，硬度即使零距离挨上几百发贫铀穿甲弹都毫无问题，韧性更是足以承受上千吨重压的负荷，如果按照英雄协会的评定标准，它的威胁等级至少也是鬼上，而防御能力则只有更高的龙级怪人才能够与之媲美。 　　不过这些对陈默来说都不难解决，普普通通的厨刀在灯光下举起，刃口似乎泛着一线格外冰冷的银芒，然后厨刀挥落，咔嚓声接连不断响起，半分钟不到陈默就已经将巨蟹的鳌足全部拆卸了下来。 　　破开蟹腿和蟹壳取出粉嫩蟹肉，陈默并不打算用蟹膏，因为这只巨蟹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排泄物与蟹膏混合在了一起，虽然混合得并不多，但依然让他放弃了取用蟹膏的想法，将之与蟹腮蟹胃一起丢掉了。 　　处理完巨型螃蟹，剩下的步骤就相对简单多了，香菇切片腊肉切丁，下锅用葱姜爆香底油之后加入香菇片和腊肉丁，五成熟的时候再加进蟹肉，最后把淘好的米倒进锅里，生抽、盐调味，掺水大火收汁，不到半小时就关火起锅了。 　　把做好的蟹怪煲仔饭从锅里盛出来，装盒时陈默想了想忽然觉得就叫蟹怪煲仔饭似乎有些不好听，而且也太跌他手艺和食材的份了，所以就临时改名在用餐卡上写了个“黄金帝王蟹煲仔饭”上去。 　　因为他最后调味时加入的生抽分量恰到好处，整个煲仔饭的米饭都呈现出一种极淡的黄褐色，光线明亮时看起来金光闪闪，说是“黄金”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帝王蟹……接近龙级实力的蟹怪，说它是蟹中帝王也没错吧？ 　　“那店长，我走了啊……”贝芙莉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朝自家店长怯生生的说了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陈默的笑容下面好像有些自己没搞懂的东西。 　　“去吧，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陈默大大方方的摆了摆手，然后看着贝芙莉骑上小电驴逐渐消失在公路尽头的娇小身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起来。 　　附带了他【底力】厨心和【生长】厨心的黄金帝王蟹煲仔饭，真是期待她吃下去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啊。 　　但愿她尽情的大闹一场才好呢…… 　　想到这里，陈默忽然皱了皱眉头。 　　“奇怪……我最近是不是恶趣味得有些过头了？” 　　【大叔你总算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呐】 　　“算了，恶趣味就恶趣味吧，难得休业一天，要不要陪我下下棋？” 　　【才不要，大叔你肯定不会让我的】 　　“哎？” 　　听到脑海内传来毫不犹豫的拒绝声音，陈默稍微愣了愣，然后才摇摇头转身回到极味斋店里。 　　“不下棋，喝喝茶也是不错的嘛。” 第四十三章 超能力者的战斗就是欧拉欧拉欧拉 　　“您……您好！” 　　庞大宇宙飞船阴影所笼罩的城市废墟上，贝芙莉像是一只被吓破胆子的鹌鹑，浑身颤抖着躲在一片楼层残垣后面，手指头哆哆嗦嗦按了好几次才按对号码，照着外卖盒侧面备注的顾客电话打了过去。 　　“这、这里是极味斋……您点的外卖到了，麻烦请过来接收一下啊！” 　　“外卖……？” 　　手机听筒对面传来一道让贝芙莉感觉有些熟悉的女孩声音，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仔细回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见过这道声音，女孩就接着询问道：“我什么时候点过外卖了，你不会是送错了吧……等等，你说是极味斋？” 　　“是、是啊……” 　　“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来。” 　　哪里…… 　　贝芙莉有些茫然的左右望了两眼，入目只有已经变成一片无差别废墟的景象，别说她根本对A市这边的城市路线不熟，就算换个久住在A市的居民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哪儿是哪儿来。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抬头看着将整片天空完全笼罩起来的庞大飞船，贝芙莉简直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她早就该猜到店长笑得那么奇怪肯定是不安好心的，这下子可好，让她跑到这种一看就知道危险得不得了的地方来送什么外卖…… 　　“这样，你先别急。”电话另一头，听到贝芙莉茫然无措的话音，女孩停顿片刻后继续道：“不要挂断电话，我让人查一查你的位置就知道了，十分钟之内肯定能过来。” 　　“那您快点啊……” 　　贝芙莉语气弱弱的说了句，她现在是真的被吓坏了，一心只想着赶紧送完外卖就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看看周围像是被陨石群砸过一样的城市废墟，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头顶那艘庞大飞船造成的破坏。 　　店长，你可真是害死个人了！ 　　就在贝芙莉已经开始幻想要是自己死在这趟外卖配送过程当中，那个无良店长会不会每年都到自己的坟前来祭拜忏悔一下的时候，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忽然从远方天际传来，下一瞬间，强烈的扩散气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爆轰鸣在贝芙莉头顶猛然炸开，等到她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刚好对上一双明亮的翠绿眼眸。 　　“你是……极味斋的那个小店员？” 　　拥有与虹膜同色的翠绿卷发的娇小女孩环抱双臂飘浮在半空，明明身材幼稚得不行，却偏偏要穿黑色高开衩长衫旗袍这种充满成熟风情的装束，如此独具辨识度的鲜明外貌，让贝芙莉瞬间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感觉电话里的那道声音耳熟，同时也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S级第二位英雄，战栗的龙卷！ 　　亲人啊！ 　　贝芙莉简直都快热泪盈眶了好吗？看见龙卷的一瞬间，那种心底里升起来的强烈安全感让她整个人都从刚才危机四伏的压抑情绪当中解脱了出来。 　　这是个属于英雄的时代。 　　对于普通人来说，面对无可抵挡的灾害，名为英雄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赖。 　　而毫无疑问，排名S级第二位的龙卷更是所有英雄里面最粗、最壮的那几条大腿之一。 　　“是我！是我是我啊！龙卷大人！”贝芙莉几乎是连跑带跳的窜出了之前被自己当做掩体的建筑残垣，献宝一样举起了手里提着的外卖餐盒：“这是您点的外卖！” 　　龙卷盯着贝芙莉看了几眼，心里实在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点过外卖了，不过她对极味斋的那位老板兼大厨实在是很感兴趣，所以随手一招，精神力立刻构成一只无形大手，将餐盒摄取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才朝贝芙莉微微点了点头。 　　“外卖我已经收到了，不过现在你也看到A市的情况，等解决头顶的这个大家伙之后我再到你们店里来结账，现在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嗯，应该说是很不安全。” 　　嘱咐完让贝芙莉赶紧离开之后，龙卷转身带着外卖餐盒化作一道淡绿色流光，再次沿着来时的方向消失在了远方天际，只剩下贝芙莉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啊？ 　　难道不是应该先确定她的安全，把她送出A市再说吗？ 　　抬头看着飘浮在半空压迫感极重的庞大飞船，贝芙莉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次灾害的严重程度似乎比她预料当中还要厉害得多啊？ 　　连龙卷这种站在英雄协会顶点，几乎代表着人类英雄最强水准的大人物，都已经忙得无暇抽身了吗…… 　　这么一想，贝芙莉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冷颤，她可不是什么英雄，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这种时候还是快点跑路才比较理智。 　　小电驴启动的声音在城市废墟间响起，而就在贝芙莉离开A市的同时，龙卷也回到了英雄协会总部大楼。 　　原本聚集在会议室里紧急开会的一众S级英雄们，此刻全都奔赴了战场，她本来也是准备跟过去的，只不过被外卖的事情稍微打断了一会儿罢了。 　　【极味斋·私房秘制——黄金帝王蟹煲仔饭】 　　打开外卖送餐盒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龙卷好像看见了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从纸盒里面迸射出来，金光万丈当中，一只深红甲壳的庞大巨蟹发出嘶鸣怒吼，随即便高举起通天彻地的狰狞鳌钳朝她猛然袭来。 　　“——？！” 　　龙卷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睁开时哪有什么金光和巨蟹，眼前只有一份米饭呈金黄色的煲仔饭。 　　是幻觉？ 　　还是说…… 　　【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极味斋衷心祝愿客人用餐愉快】 　　【备注：请客人趁热食用】 　　看着用餐卡上的备注，龙卷心思重重的盛起一勺煲仔饭送入口中，嘴唇含住饭勺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悸动忽然从她心头涌起，随即立刻袭遍全身，皮肤浮现起大片鸡皮疙瘩，同时精神力也开始沸腾翻涌起来。 　　沸腾、翻涌……然后极速生长、倍增！ 　　——轰隆隆！！！ 　　四周完全封闭，只有进出一个入口，并且由特殊合金材质打造而成的墙壁厚达数十米的会议室，此刻就像是即将被胀爆的牛奶盒般，从内部硬生生扩张了将近两倍空间。 　　龙卷依然维持着吃下第一口煲仔饭时的姿势，不过她的双眼已经完全化为了银白色，实质化的精神力甚至凝固成半透明的淡绿色结晶，犹如铠甲般包裹在她身上…… 第四十四章 料理也是一种修行 　　八月末。 　　从A市吹来的风，稍带着季节悄然变换的清凉气息，当最后一丝灼热夏风拂尽时，陈默离开Z市，回到了曾经毁于怪人灾害的B市。 　　面包车沿着高速公路下道，车窗外可以看见另外一条与高速公路并列的道路，不久前A市遭受的毁灭性打击似乎让英雄协会变得警惕起来，重建城市的同时也把协会总部翻建了一遍，而且据说还是S级英雄金属骑士的手笔，那艘最终被一道划破天际的绿色闪光击穿坠落的宇宙飞船，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人类更加茁壮成长的养料。 　　不过这些和陈默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回来B市只是为了接收一份本就属于自己的财产。 　　沿着高速公路下道之后，面包车又在市内弯弯绕绕开了好半天，最后才在一段地处偏僻的街道停了下来。 　　“终于又回到这里来了啊。”下车后，陈默站在一间店面看起来毫不起眼，而且规模也小得可怜的餐厅门前，双手叉腰感叹道：“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是差点破产要饭的地方吧……” 　　贝芙莉跟在陈默身后从面包车上迈步走下来，她同样眼神复杂的看着这间不起眼的店铺，如果不是陈默非要拖着她来的话，她宁愿待在Z市那边的店里睡觉也不想回到这个给她留下非常不美好记忆的地方。 　　“你懂什么？”听到贝芙莉的小声嘟囔，陈默回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在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样：“店小当然也有店小的好处，而且这家店可是咱们最开始的起点，是极味斋的根，虽然周围确实偏僻了点，但偏僻也代表着安静，所以我想把这家店做成VIP专供的模式。” 　　“VIP……专供？” 　　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骗氪行业的贝芙莉一下子就被说蒙了，她小小的脑袋瓜就算转爆了都想不明白所谓的“VIP专供模式”是个什么模式。 　　而看到自家这位看板娘小姐满脸茫然的表情，陈默倒也没有恶趣味买什么关子，直接对她解释道：“平时这家店不会常开，只有到了特定的时候，比如说每周的星期一或者星期天，反正必须要规定出一个开店的时间，而且这个时间还不能太长，一周最多只开一两天就够了……” 　　“饥饿营销？”贝芙莉忽然挑了挑眉毛。 　　“聪明。”陈默点头露出微笑：“毕竟老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嘛。” 　　“可是别人为什么非要到这家店来吃呢，咱们在Z市那边的店可是常开的啊。” 　　“刚夸你聪明，怎么又开始犯傻起来了，知道什么叫差别对待吗？。” 　　“你的意思是……分开在两个店里提供不同的菜单？” 　　“准确来说，应该是只在Z市那边的店里提供普通的菜品，而这家店则专门提供我独家秘制的私房菜。”陈默边说边抬头看了眼挂在店铺顶上的店名标牌：“嗯，名字也得改改了，要和普通分店做出差别来……就叫极味私房菜馆吧。” 　　“极味私房菜馆……” 　　贝芙莉嘴里念叨了两遍陈默随口取好的新店名，不过随即她又接着问道：“那万一别人都跑来这家店怎么办，每周只营业一两天应该接待不过来那么多客人吧？”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这家店要实行VIP专供的经营模式啊。”陈默在贝芙莉眼前竖起一根食指：“什么叫VIP，只有在极味斋分店里消费了足够多的金额，才有资格成为VIP客户，我再推出一个普卡、金卡、白金卡、钻石卡、贵宾卡、超级贵宾卡、月费超级白金贵宾卡、季度超级钻石贵宾卡之类的分级制度，让那些VIP客户每个月、每个季度、每年都要充一大笔钱才能享受到VIP的待遇。”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黑了点啊？”贝芙莉有些迟疑的犹豫道：“真的会有人买账吗？” 　　“呵呵。”陈默笑着指了指眼前的店铺：“这家店叫什么名字？” 　　“呃……极味私房菜馆？” 　　“没错，极味私房菜馆，我的私房菜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只要来吃过一次……他们就会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味道。” 　　听到陈默如此自信的宣言，贝芙莉稍微想了想，感觉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毕竟店长的厨艺那是真的……只要吃过一次就会上瘾，不过她依然有些担忧道：“但店长你开价这么黑，普通人就算想来吃应该也消费不起吧？” 　　“谁告诉你我这家店是为普通人而开的了？”陈默目光古怪的看了贝芙莉一眼：“这家私房菜馆的顾客定位从一开始就不是面向普通人。” 　　不是面向普通人…… 　　贝芙莉眨了眨眼睛：“那顾客定位是……？” 　　“当然是英雄们了。” 　　陈默笑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贝芙莉眼前晃过，点亮的屏幕界面上，短信栏右上角正闪烁着99+未读来信的红色数字。 　　“英雄协会总部那边已经在帮我做宣传了，以后私房菜馆的生意说不定会比Z市那边还好喔。” 　　…… 　　宇宙海盗的入侵对于英雄协会来说是一次巨大而沉重的打击。 　　A市除了协会总部大楼之外，其余所有建筑全部都毁于一旦，死伤的人数更是突破了百万之巨，而这次前所未有的类神级灾害除了在给英雄协会敲响警钟的同时，也让他们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其一是关于S级英雄金属骑士的评判预估，从他展示出来的快速复原城市，并且将整个协会总部翻建打造得较之以前更加固若金汤的能力来看，他的能力评定和威胁程度都要再往上提升几个档次。 　　另外，宇宙海盗的飞船残骸对于整个英雄协会，乃至是全人类都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只要他们能够完全解析出飞船里所使用的技术，这就代表着人类从此以后已经拥有了足够与宇宙第一梯队相媲美的科技实力。 　　而最后，也是最大的发现，是关于原B级第一位英雄【善心厨手】，现在A级第十位英雄【圣手厨心】陈默的情报。 　　经他所做的料理，除了好吃到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加了什么上瘾成分之外，竟然还拥有提升英雄能力的神奇效果。 　　面对宇宙海盗入侵的当天，龙卷直接用一道凝聚成实体的精神力光柱将整个飞船由下往上捅了个对穿，就是因为吃下了一份极味斋送来的黄金帝王蟹煲仔饭。 　　而且这件事在陈默口中也得到了同样确认的回答。 　　“宣传，他想宣传我们就帮他宣传！” 　　英雄协会的高层会议中，面对陈默提出的想要宣传自家餐馆的想法，高层决策者们一致通过了他的请求。 　　开玩笑。 　　只要吃东西就能大幅度提升英雄能力啊…… 　　“或许，这将会是足以记载进人类历史当中的时刻。”某位高层决策者在离开会议室后朝身边同为决策者的友人如此感叹道：“说不定人类与怪人之间的恩怨和纷争，会在他身上迎来终结。” 　　“你这……说得有些太夸张了吧？只不过是一个厨子罢了。” 　　“不，不对。”高层决策者摇了摇头，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一位能够通过食物大幅提升英雄能力水准的厨师，你真的觉得他会是个普通厨子吗？佐藤君，料理也是一种修行。” 第四十五章 虽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但闹别扭就只是小孩子罢了 　　星期天上午。 　　贝芙莉骑着小电驴赶到B市的极味私房菜馆时，店门前蹲在路边的一个非主流杀马特发型紧身衣男把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停稳小电驴，杀马特紧身衣男就一下子从路边站了起来，眼神凶巴巴的盯着她问道：“喂，你，你认识这家店的主人吗？” 　　“啊，你是说店……”贝芙莉下意识说到一半就赶紧捂住了嘴巴。 　　“很好，看来你认识。” 　　杀马特闻言脸上立刻露出那种咧开嘴的反派式笑容，他一步步慢慢朝还骑在小电驴上的女孩逼近过去，声音里包含着让贝芙莉忍不住有些打颤的凶恶意味。 　　“那现在你就打电话叫他过来吧，我可是已经在这里蹲守好几天时间了，哼哼……这间专门面向英雄开设的餐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贝芙莉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却似乎莫名听出来了些不满的感觉？ 　　她也不敢多想，这家伙一看造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于是赶紧结巴着喊道：“你、你别过来……店长他马上就要来了！店长可是很、很不好惹的！” 　　“不好惹？” 　　杀马特紧身衣男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笑容里散发出一种邪意盎然的感觉，然后语气无比嚣张的说道：“就是要不好惹才正合我意呢，你的这个店长他越厉害我就会越高兴，而且无论他有多厉害，我都一定会打败他，还有这家店……” 　　“你想对我的店干什么吗？” 　　就在杀马特大放狠话的时候，一道平静询问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同时还有一只轻轻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什么时候！？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杀马特紧身衣男浑身寒毛立刻像是炸毛一样倒竖起来，他下意识想要转身一记高劈腿将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那个人逼退，但实际上他整个右半边身体都已经随着那只落到他肩膀上的手掌而麻痹失去了知觉。 　　“别挣扎了，这是专门针对灵魂的锁链，只要你的精神力没有我强，那么身体的控制权就会被一直屏蔽下去……简单来说，你现在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 　　陈默边说边收回右手，掌心内正平稳转动着一个深蓝色七芒星与银色十二芒星相互重叠的魔法阵，而在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视角当中，从魔法阵中心延伸出去十几条魔力锁链，如同裹粽子一样紧紧捆在了面前的杀马特身上。 　　“那么，现在我想再次请问一下这位奇装异服的杀马特先生，你刚才有说想要对我的店干什么吗？还有为什么要恐吓我的店员？” 　　奇装异服……？ 　　杀马特……？ 　　挣扎了半天都没有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再听到陈默称呼自己为奇装异服的杀马特先生，饿狼当即便露出一脸怒不可遏表情，叫嚣狂吼道：“小人！该死的小人！偷袭算什么本事？快点把本大爷放开！还有，我不是什么奇装异服的杀马特，我叫饿狼！喂，听清楚了吗，快点把本大爷放开！” 　　“饿狼？”陈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认同的点了点头道：“那你看起来确实够饿的，都快瘦成排骨精了。” 　　讲道理，饿狼虽然瘦，但他确实不是什么排骨精，只是浑身体脂比已经低到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了而已，不过这并不妨碍陈默口头上调侃戏弄他几句。 　　“还有，你说你不是奇装异服杀马特？” 　　陈默边说边拉了拉饿狼身上的紧身衣，一松手立刻发出啪的一声弹回皮肤上，然后又摸了摸他支棱起来的头发：“紧身小皮衣，牛角杀马特，精神小伙和文艺复兴都让你占全了，你好意思说你不是奇装异服杀马特？” 　　“噗……” 　　站在旁边眼睁睁目睹了陈默调戏饿狼全过程的贝芙莉一时没忍住，嘴里漏出了噗嗤的笑声。 　　饿狼没有接话，他只是露出冷漠到像是在看死人一样的冰凉眼神，目光一动不动的紧盯在陈默身上。 　　“嗯？瞪我？你敢瞪我？” 　　看见饿狼如此凶神恶煞的目光，陈默也没生气，他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平稳旋转的魔法阵忽然开始加速起来，与此同时，旁边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饿狼惊恐的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开始动弹起来。 　　身体重心略微向左倾斜，右脚抬起，小腿缓慢移动，最终叠靠在左脚的大腿后面，然后左边膝盖弯曲，屁股往下坐，双手分别做出圆弧的姿势，手掌指尖在头顶靠拢。 　　半蹲式金鸡独立比心心！ 　　“精神小伙就是应该摆出精神小伙的架势，这不就顺眼多了嘛。” 　　贝芙莉这个时候已经笑抽过去了，陈默很是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艺术杰作，忽然开始怀念起某位经常被他用操偶的把戏玩耍的人类种女王，然后略带几分忧伤的叹了口气，手指轻轻一弹，犹如星点般的银辉光屑从虚空流淌聚集而来，最终在饿狼脖颈间形成一块挂牌。 　　【欢迎光临极味私房菜馆！】 　　【给您比个小心心，祝用餐愉快喔~（微笑）（微笑）】 　　饿狼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他脑袋还是能动的，低头看到挂牌上以可爱的圆体字写着的两行话，特别是句末那两个卡通形象的卡哇伊微笑表情，他额头上瞬间爆出了好几条突突跳动的经络血管。 　　“你！想！死！一！次！吗！” 　　“喔……好可怕好可怕，这么凶不会把我的客人吓跑吧？” 　　陈默完全无视了饿狼几乎快要气疯了的怒吼，他再次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魔法阵，这下子饿狼连脑袋的控制权也失去了，一抹僵硬而怪异的滑稽笑容从他嘴角弯起，眼睛倒还可以咕噜噜的乱转。 　　看着那365度无死角螺旋转动的两只大眼珠子，陈默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善良，竟然还给这个之前叫嚣着要打败自己，并且吓坏了贝芙莉，更可恶的是扬言要对自家餐馆欲行不轨的家伙留下了最后一丝自由。 　　“走吧，该准备开店了。” 　　陈默在好奇宝宝一样盯着半蹲式金鸡独立比心心雕像的贝芙莉头顶轻轻拍了下，然后就转身走进了极味私房菜馆里面，只剩下两人的交谈声依然在断断续续的传入饿狼耳中。 　　“店长，他到底是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那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过分了点啊？” 　　“教育熊孩子就是不能手下留情，你懂什么。” 　　“喔……” 第四十六章 有时候善与恶之间仅仅只隔着一碗红糖醪糟小汤圆而已 　　虽然同样是开店，不过在私房菜馆里和在极味斋里相比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详细来说，前者比后者更加清闲，没有那么的紧锣密鼓，这让陈默做菜的节奏得以放缓下来，每个工序每个步骤都变得有条不紊，看在贝芙莉眼里倒不像是做菜了，反而像艺术家在肆意挥洒着灵感，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流畅感觉。 　　不止是贝芙莉，甚至前来用餐的职业英雄们也都对他表示出了相同的赞赏和钦佩。 　　嗯……考虑到原先店铺里面装饰太过老土的问题，陈默多少借鉴了些曾经去过的那家寿司店里的装修风格，将前厅与后厨之间的隔墙打通，老式料理台换成极具现代感的半开放式厨房，所以整个料理的过程客人全都能够一览无余。 　　“陈师傅（主厨シェフ），每次看你做刺身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呢。” 　　靠近料理区的双人座位前，相貌年轻漂亮的一对姐妹花，妹妹手捧脸颊眼神充满迷恋的看着不远处正在对金枪鱼生进行切片处理的男人，而姐姐则比较矜持的轻声询问道：“像陈师傅这样优秀的男性，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女朋友的话……” 　　陈默手中落刀的动作一顿，正想回答说“没有”，脑海内却忽然传来一声稍带着些不满的轻哼。 　　听见这道哼声，他略微笑了笑，改口道：“女朋友的话，已经有了哦。” 　　“啊……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姐妹花闻言，脸上的表情同时变得难过了起来，不过姐姐还是勉强露出一抹微笑，语气沮丧道：“那还，真是遗憾呢……” 　　“嗯。” 　　陈默点点头就没继续说话了，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切好鱼生，摆盘完毕便直接推递到料理区前方的取餐平台上，然后从贝芙莉手中接过厨房毛巾轻轻擦拭起银白光亮的厨刀侧面。 　　姐妹花一边品尝金枪鱼片，一边看着陈默安静擦拭厨刀的样子，极致鲜甜的鱼肉香味伴随着微微刺激舌尖的青芥，厨刀侧面反射出的银辉从陈默脸上一闪而过的瞬间，仿佛就连整个世界的时间都陷入了停顿。 　　妹妹忽然可爱的呜了一声，白皙脸颊像是烧开水一样迅速变得赤红起来，姐姐轻轻抿住将生鱼片夹入口中后还没来得及取出的筷子头，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在她脑海内不断响起。 　　张爱玲说女人的阴道和子宫是通向她们心灵的捷径，现在看来女人的舌头、食道还有胃又是另一条捷径。 　　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必须要先抓住她的胃，这句话真不是说着玩玩而已的。 　　尤其是在陈默手中制作出来的料理，更是拥有如同魔性般强烈的魅力。 　　“啊……！”半晌，从失神中反应过来的姐姐突然不好意思的啊了一声。 　　想到自己竟然在别人面前露出刚才那种花痴的表情，而且那个人还是陈默……从心底涌起的强烈羞涩让她几乎都想要起身逃跑了，好不容易压下羞意后才急忙开始转移话题道：“那、那个……哦，对了，陈师傅，你店门口那个摆着奇怪姿势的人是谁啊？” 　　“噗……” 　　听到姐姐口中“摆着奇怪的姿势”这几个字，贝芙莉又想起了半蹲式金鸡独立比心心，一下子没忍住从嘴里漏出了笑声。 　　“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陈默擦拭干净厨刀，放下毛巾后将刀刃缓慢插回刀架当中，同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大概是不知道从哪流浪过来的乞丐吧，看到这里有一家餐馆，就想着能不能讨碗饭吃。” 　　“是这样吗？” 　　“嗯，不会错的，毕竟你看，他长得那么瘦，肯定是饿了很长时间才对。”陈默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心理负担的继续说道：“而且我之前有问过他身份，结果他开口第一个字就是饿。” 　　“啊……这么惨呐？” 　　姐姐是个好人，听完陈默的解释之后立刻对门外那道造型奇葩的身影投去怜悯的目光，贝芙莉死命咬紧牙关，脸上表情绷紧得跟死了妈一样，她怕自己万一松了劲，很可能会忍不住当场笑喷出来。 　　因为私房菜馆实行的是VIP特约制度，而且顾客对象还是那些职业英雄，所以整天时间下来陈默一直都维持着相对轻松的料理节奏，送走今天最后一位预约客人之后，他烧了锅红糖水，又用糯米粉揉了块面团出来，等到锅里水开时就把糯米面团揪成一个个小拇指头大小的面疙瘩，然后全部丢进滚开的红糖水里。 　　看见陈默做疙瘩汤圆，贝芙莉有些嘴馋的咽了口唾沫，目光一动不动盯在沸腾的红糖水上：“店长，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还有下班小零食吃？” 　　“下班小零食？你倒是想得挺美。” 　　陈默边说边拿起一枚鸡蛋，也不提前打散，直接对着锅边一磕，蛋液就顺势滑进了锅里。 　　“哇……还冲蛋花啊……”贝芙莉看着感觉眼馋得不行，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就差没有在脸上写“我要”两个字了。 　　“哇什么哇，哇也没用。” 　　陈默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的冷酷摇了摇头，然后就没有再理会这个馋虫犯了的家伙，看到锅里火候差不多了，直接关火把红糖汤圆盛进碗里，单手端着离开了正厅。 　　餐馆外，饿狼依然维持着半蹲式金鸡独立比心心的搞怪姿势，看见陈默走到自己面前，他眼睛立刻像是要瞪爆一样睁得滚圆。 　　“不要这么激动，太激动容易猝死。” 　　“呜呜呜呜呜呜！！！”（我猝死你麻痹） 　　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想要跟他好好交流沟通一下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于是只好直接控制他的身体接过盛着红糖汤圆的瓷碗，空出双手之后又犹如变魔术般掏了个装满醪糟的玻璃罐出来。 　　“你看我对你好吧，还给你加醪糟。” 　　陈默边说边舀了两勺醪糟到瓷碗里面，然后笑眯眯的对饿狼说道：“行了，吃吃看吧，红糖醪糟小汤圆，不过要小心烫哦。” 第四十七章 是不是玩不起？ 　　大概是在十年前吧？ 　　人类与怪人的战斗和纷争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激烈了，不过当时还没有什么英雄协会，也没有所谓的职业认证英雄，当时的英雄们大多没有阵营之分，或者各自听从于不同的大小组织，所以讨伐怪人的效率远不如现在，普通人对于怪人的畏惧也更加强烈。 　　有感到畏惧害怕的人，就有希望被英雄保护的需要，而商人们的嗅觉总是犹如大海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于是一部迎合人们被保护需求的特摄剧就应运而生。 　　——《正义侠》。 　　记得，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吧？ 　　戴着难看皮套的螃蟹怪人，还有每次出场都金光闪闪，伴随着热血BGM背景乐的主角，正义侠。 　　剧情大概讲的是自由自在生活在大海里的螃蟹怪人，为了保护大海而与人类的企业工厂处处作对，然后企业找来了军队，军队找来了正义侠，正义侠踏着BGM出场，经过一阵有惊无险的战斗之后，打败了一直以来都为了保护大海而不懈努力着的螃蟹怪人，周围的人们都为了正义侠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他们的掌声、他们的夸赞、还有倒下的螃蟹怪人、冒着黑烟排放污水的机械工厂、日益被污染的大海，都成为了正义侠披风上又一道荣耀的勋章。 　　正义打败了邪恶。 　　邪恶倒在了正义脚下。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是为什么，螃蟹怪人明明只是想保护大海吧？” 　　“正义侠做的事情真的是正义的吗？” 　　“螃蟹怪人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消灭，弱小的人难道不配拥有正义吗？” 　　——你在说什么啊？ 　　——正义侠当然是正义的了。 　　——怪人无论怎样都是邪恶的，都应该被打倒，这难道不是常识吗？你竟然会同情怪人？真是莫名其妙。 　　搞什么啊，好坏不分，黑白颠倒，只因为螃蟹怪人是怪人就必须要打倒它，那么这样看来正义侠的正义似乎也只是一种虚伪的正义罢了。 　　无聊…… 　　要是螃蟹怪人再强一点点的话、要是螃蟹怪人最后打败了正义侠的话…… 　　那么成功保护了大海的螃蟹怪人就是正义的英雄了。 　　而帮助军队和企业污染海洋的正义侠就是邪恶的反派。 　　原来如此，看来只有更强的一方才有资格自称正义。 　　但，这是不正确、不公正的想法。 　　即使在怪人里面也并不全部都是邪恶的存在。 　　就像身边那些在玩角色扮演游戏时被“英雄”恶狠狠欺负的“怪人”一样。 　　“住手！为什么要欺负他？” 　　——哈？他可是怪人耶，你脑袋没问题吧，怪人就是应该被英雄打倒的。 　　“可是怪人又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如此，既然你这么同情怪人的话，那就来玩角色扮演游戏好了，你演怪人。 　　怪人，对英雄。 　　这正合他意。 　　扮演英雄的那个孩子叫小达，是人际关系很好的孩子王，而且经常欺负其他扮演怪人的小孩，哪怕别人什么都没做错，完全符合“正义侠”的特征。 　　不过自己可不是螃蟹怪人。 　　自己要打倒“正义侠”、打倒小达！ 　　——然后失败了。 　　被一群人一拥而上，制服了、欺凌了、毫不讲理的打败了。 　　这就是“公平”？ 　　这就是“正义”？ 　　“老师，小达他……” 　　——你怎么会喜欢当怪人呢？ 　　那个应该被叫做“育人之师”的中年人，露出十分微妙的目光，这样说了。 　　——既然你同意了要玩扮演游戏，而且演的还是怪人，那被英雄打败了也无可厚非，怪人就是应该被英雄打败的。 　　怪人，就是应该被英雄打败？ 　　这是谁规定的？ 　　老师吗？ 　　还是比老师拥有更强大力量的人？ 　　比如说……现实里的，真正的英雄们。 　　所谓的英雄扮演游戏，只不过是大家都喜欢的人气王，去痛扁一顿人人都讨厌的弱者罢了，无关公理，也无关正义。 　　……那么正义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正义侠打败了无辜的螃蟹怪人。 　　小达打败了替受欺负的人出头的饿狼。 　　饿狼什么都没做错，但却被老师训斥了一顿，因为他在游戏中扮演着注定会被英雄打败的怪人。 　　这样看来，事情忽然就变得简单明白起来了。 　　——强大的力量就等同于正义，而世界就是被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掌控在手中。 　　所以……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变强就好了。 　　变得比其他人强，比小达强，比中年老师强，比正义侠强，比所有英雄都更强！ 　　只要变强了，就是正确的。 　　以“弱者”（怪人）的身份，对“强者”（英雄）挥出颠覆性的一拳。 　　然后才能彻底打破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不公正、不合理。 　　“我要成为最强的怪人！” 　　这就是名为饿狼的少年，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正义”。 　　略微有些烫嘴的红糖水，流淌过舌尖时带来恰到好处的温润甘甜，口感软糯但味道稍显朴素的疙瘩汤圆在红糖水的滋润下立刻变得华丽起来，蛋花丝和醪糟混在汤里，一口咽下去从喉咙到胃部全都变得温暖起来。 　　“慢点喝，小心烫。” 　　回过神来的时候，饿狼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他抬起头盯着正露出一脸笑眯眯表情站在不远处的陈默，忽然发现自己憋了一整天的汹涌怒火，到此刻竟然全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放开我，你难道就不怕我报复你吗？” 　　“报复？” 　　陈默回望着饿狼，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忽然反问道：“如果想报复就随便你吧，不过如果让邦古老先生知道你跑到我这里来闹事的话，他肯定会亲自抓你回流水岩碎拳道场好好教训一顿吧？” 　　“老头……？” 　　听到陈默提起邦古，饿狼一下子有些诧异了，他无论怎么都想不明白陈默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和邦古关系的。 　　“哼，就算老头知道了也没用，他的道场可是在Z市，等他赶到这里来的时候……” 　　“哦，你说这个啊。” 　　陈默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短信页给饿狼看了一眼：“其实我一个小时以前就已经给邦古老先生发过短信了，他说他马上就来。” 第四十八章 黑暗的访客 　　饿狼的岔子对于陈默来说只不过是平静日常生活中一段稍作调剂的小事罢了，所以看着饿狼露出一脸便秘之色拔腿跑路时他并没有横加阻拦，当然，之后邦古追来的时候他也非常诚实的告知了对方这位不孝劣徒的逃跑方向。 　　“店长，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 　　望着邦古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苍老背影，贝芙莉有些担忧道：“万一那个饿狼之后真的来报复咱们怎么办啊？” 　　“我之前不都说过了嘛，他想报复的话就尽管来报复好了。”陈默转过身在贝芙莉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不过，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做出的行为负责，无论这份责任是好是坏，你觉得呢？” 　　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平静笑容，贝芙莉犹如小鸡啄米般飞快点头，店员服饰下面，如雪肌肤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种表情…… 　　这种平静微笑的表情。 　　贝芙莉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忘记陈默的这幅表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像这样对自己笑着的—— 　　那个时候他割下了龙级怪人吸血鬼大公的脑袋。 　　“行了，总之你就不用再担心饿狼的事情了，他是不会来报复我们的。” 　　陈默从贝芙莉脑袋上挪开手，指尖轻轻一弹，一条细小的银白手链立刻凭空浮现在贝芙莉右手腕上。 　　“不过如果他敢再来的话，你就用右手打他。” 　　“……我？” 　　贝芙莉一脸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然后才忽然意识到肯定是手链的问题：“这条手链是？” 　　“能拴住疯狗的狗链。” 　　陈默得意的笑了笑，伸手轻拍贝芙莉后背，把她推着往私房菜馆里送了几步。 　　“行了，赶紧收拾一下吧，回极味斋店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噢！” 　　听到陈默说要做好吃的，贝芙莉立刻把饿狼的事情抛到脑后，表情兴高采烈的蹦跳着跑回私房菜馆里面，手脚麻利收拾起了卫生工作。 　　趁着贝芙莉收拾店铺卫生的空闲时间，陈默站在街边点了根香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抽着，嘴角却是轻轻扬起了一抹险恶的弧度。 　　饿狼到底会不会再来？ 　　这件事情其实他也说不太准。 　　不过他希望饿狼能够听从自己的劝告，别再想着跑来找自己报复什么的。 　　否则的话…… 　　或许极味斋门口从今往后就要多一尊金鸡独立的雕像了。 　　【大叔，恶趣味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喔！】 　　“嗨嗨，知道啦……” 　　【唔姆……好敷衍的语气】 　　“鄙人已经完全彻底清楚明白的知道错啦，绝剑大人，这样满意了吗？” 　　【油腔滑调，大叔好讨厌】 　　“说什么讨厌，小心我哭给你看哦。” 　　【那你倒是哭啊】 　　“哭个屁，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点。” 　　陈默轻轻点了点烟头，看着烟灰飘落到一半时化作银白光点消散在半空，最后深吸一口就扔掉烟蒂，朝正准备关门的贝芙莉喊了声。 　　“记得上锁，还有钥匙别忘了。” 　　“知道啦！真是……我又不是傻瓜！” 　　这个世界，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诞生出强大怪人，威胁甚至摧毁掉人类家园的危险世界。 　　虽然有着英雄的存在，不过普通人仍然谈不上什么安全可言。 　　怪人是消灭不完的，因为谁也不知道怪人之所以会诞生出来的原理，简直就好像世界本身的意志一般——犹如雨水始终会从天空落向大地，怪人的诞生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而英雄的存在则是与怪人相对应的另一种规则。 　　“真漂亮啊……” 　　橙红夕阳在天际一片如火般翻涌的云霞当中尽情绽放着光华，陈默朝着夕阳的方向伸出右手，掌心缓慢合拢，像是握起一颗璀璨夺目的耀眼宝石一般。 　　世界运行的规则与世界本身的等级向来都是持平的。 　　低等级世界绝对无法诞生出高等级规则，与之相反的是，高等级世界一定也拥有着同样高等的规则。 　　最开始的时候，还在地下城里，系统是怎么跟自己说来着的？ 　　世界的掠夺者——好像是这么说的对吧。 　　只是不知道……属于“我”的大崩塌来临的那一刻，你们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陈默微微眯起了眼睛。 　　“店长，你在干什么啊？” 　　贝芙莉检查完门锁之后走到陈默旁边，看到这个男人平时早已看腻的身影，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身上多出来了一种让自己十分陌生的感觉，甚至让她心底隐隐有些畏惧：“表情好可怕的样子……” 　　“没干什么，就是看夕阳啊。”陈默咧嘴笑了笑：“你看这夕阳，它大又圆。” 　　“大……什么？” 　　“意思是说别想太多了，回去吧。” 　　“喔……” 　　…… 　　回到极味斋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催促着贝芙莉去睡觉之后，陈默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份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文件。 　　【饿狼】 　　“咔哒——” 　　按出原子笔的笔尖，在饿狼两个字上斜划过一杠，陈默迎着台灯从头到尾将文件内容扫视一遍，嘴角浮现出略微满意的笑容。 　　【埼玉】、【龙卷】、【饿狼】、【邦古】、【原子武士】、【猪神】、【童帝】、【金属球棒】…… 　　纸张上写着的大部分名字，此时都已经被划满了斜杠，看着剩下还没划斜杠的名字，他打量片刻后重新将文件收回抽屉，起身下到一楼，点火上灶做了一碗蛋炒饭出来。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新晋A级第十位英雄，据说能够通过料理来大幅提升英雄能力的【圣手厨心】陈默，竟然真的是位赤诚于料理之人。” 　　陈默坐在餐馆前厅里一勺一勺吃着蛋炒饭的时候，门口阴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尖细的说话声。 　　“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怪人协会吗？” 　　——啪！ 　　咽下最后一口蛋炒饭，陈默放下勺子，目光穿透阴影径直看向隐藏在黑暗当中的臃肿独眼怪物。 　　“怪人协会？” 　　“没错，由怪人组成的协会，就像你们人类的英雄协会一样，只欢迎强大的怪人加入，当然……也欢迎像你这样对同伴拥有强大协助能力的人类。” 　　“那么理由呢？我凭什么要加入你们。” 　　“噗咕咕咕……你的料理，应该都是用怪人作为食材的吧，加入我们怪人协会，你就能够轻而易举得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珍奇食材。” 　　“食材……” 　　陈默沉下表情略微考虑了片刻，然后才点头同意道：“好，如果你真的可以提供给我各种类型的怪人食材的话，我可以加入你们怪人协会。” 　　“明智的决定。” 　　独眼怪物赞赏的看了陈默一眼，然后臃肿身体逐渐沉入地面阴影当中。 　　“我的名字，叫做大炯眼，欢迎你的加入，我亲爱的盟友，下次再见面时我会带你去见识一下怪人协会的强大，在那之前还请耐心等候一二……” 　　注视着大炯眼彻底沉入地面，陈默面无表情的坐了会儿，然后脸上忽然浮现出些许玩味的笑容。 　　刚好英雄协会那边很快就可以开始进行收割了，没想到怪人协会竟然也主动凑了上来。 　　怎么说？这算不算瞌睡来了送枕头？ 　　“明智的决定吗……不过找上我可就是你们最不明智的决定了。” 第四十九章 走什么偏门？劳动人民最光荣！ 　　“啊啊，好烦呐……” 　　晚上聚餐的时候，埼玉一边伸长筷子从红汤火锅里捞出一根已经提前炖煮得软烂入味的猪蹄，稍微吹了两下就开始大口啃起来，嘴巴吃得油光水亮还不忘叹息道：“为什么每次遇到有好事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总是会错过呢，哎……” 　　“好事？” 　　陈默看了她一眼，同时不动声色的给贝芙莉和优纪也各自夹了一根猪蹄。 　　“对啊，就比如上次，好不容易才等到周末的超市特卖，本来想趁着折扣价去多买点便宜的菜回来，结果最后却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拖住了。” 　　埼玉说着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吭哧一声啃下一大块带着蹄筋的软烂猪肉，满脸闷闷不乐之色地咀嚼起来。 　　“唔唔……又比如这次。” 　　“这次你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是一次武术比赛啦。” 　　埼玉边说边在衣服上擦了擦油腻腻的双手，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了好几叠的彩印门票纸条，展开正面朝陈默递出。 　　【super fight】 　　“嗯？武术格斗比赛？” 　　陈默瞥了眼门票上的内容，端起一盘羊肉卷倒进火锅里面，疑惑问道：“不就是一群人打来打去吗，这有什么好的。” 　　“打架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埼玉点点头同意了陈默对于武术格斗比赛的看法，不过她随即脸色突然一变，并且表情无比认真而严肃的说道：“但这上面写着，比赛最后的优胜者，可是有300万円的奖金喔！” 　　“是吗？300万，三百万……” 　　陈默低声念叨了两遍这个奖金数字，旁边正在啃猪蹄的贝芙莉听到时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被陈默转过头稍微盯了一眼，随即立刻收起偷笑的表情，继续跟猪蹄做起了争斗。 　　埼玉……这个经常跑来极味斋蹭饭吃的颓废女屌丝，她可能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吧？ 　　光是只算上极味斋分店的流水，每个月纯利润就在100万円以上，其中固然有生意火爆的原因，但与之相对的则是陈默亲自规定的低廉到甚至比平民料理店还要更加实惠的菜品销售价格——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极味斋依然拥有每个月数百万円的资金流水，只能说食品餐饮行业是真的堪称暴利。 　　而除了极味斋分店之外，B市那边的私房菜馆就更不得了了。 　　贝芙莉是亲眼看见过的，那些穿着各种花里胡哨制服和战衣的英雄们，一个个财大气粗的掏出银行卡在pos机上轻轻一刷，滴的一声过后，pos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一长串消费金额，无论重复看过多少次都依然让她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实在是太有钱，所以就可以不拿钱当钱了呗？ 　　还是说，英雄就是可以如此的嚣张随性，任意妄为。 　　“英雄是什么？英雄就是特权阶级。”陈默曾经如此语重心长的对贝芙莉教育说过：“越厉害的英雄，能做到的事情就越多，而且也越有钱，特别是S级英雄，每个都是肥得流油的大肥猪，杀猪就是要挑准肥的下手。” 　　这番话贝芙莉虽然不敢完全苟同，但其中的道理她却是深有体会。 　　英雄……的的确确都是大肥猪。 　　而且越厉害的英雄就越肥，同时也越有钱。 　　这点从私房菜馆才刚开两周时间就赚到了极味斋平时两个月的利润就可以看出来。 　　要是让埼玉知道陈默现在其实是个有钱得不得了的狗大户的话，啧啧…… 　　“埼玉酱很缺钱吗？” 　　“嘛，大概是有点吧。” 　　“诶……所以你就想去参加这个比赛，然后把奖金赢回来？” 　　陈默无聊转动了下筷子头，目光紧盯着火锅里随着红油上下翻涌的羊肉片，下一刻，他忽然眼疾手快夹起一片，在麻油碟里轻轻蘸了蘸就送到自己嘴里。 　　“是这样没错啦。”埼玉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说道：“不过报名参加比赛需要填写武术流派，我哪里会什么武术啊，本来我还在想着能不能乔装打扮成送我门票的那个人，代替他去参加比赛，不过……” 　　埼玉说着耸了耸肩，胸前一对至少B往上走的凶器立刻跟随她耸肩的动作摇晃起来。 　　“我懂了，所以你觉得烦就是因为没办法乔装打扮成送给你门票的人，混进武术比赛里去，然后好赢得那300万円奖金对吧？” 　　“嗯……” 　　“那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有办法。” 　　陈默放下筷子，表情正经可靠的对埼玉说道：“想赚钱而已，走偏门算不上什么，要跟我一起试试看正经做生意吗？” 　　…… 　　武术大赛开幕当天。 　　被选定为比武会场的展览馆周围，一大早就聚集起了为数众多的人群，其中有流派五花八门的武术家和格斗家们，也有仅仅只是前来观看比赛的普通人。 　　上午九点整，人山人海的展览馆正门入口处，一个底色纯白，上面绘制着卡通小黄鸡图案的小吃摊位棚在三个女孩子的共同努力下搭建了起来。 　　经过小吃摊的人，无论是观众还是准备参加比赛的武斗家们，无一例外全都被这个小小的摊位吸引了注意。 　　并不是说摊位本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实在是搭建起摊位棚的三个女孩子太过特殊，所以才让人见之难忘。 　　身穿黄色紧身衣的光头少女、脸上一直都挂着可爱笑容的厨娘少女、还有一身绛紫剑士轻装，腰间斜挎着一柄黑曜石长剑的剑士少女。 　　水龙经过这处摊位时瞬间被站在最右边的那位剑士少女夺走了目光。 　　如同最剔透无瑕的纯净水晶般闪耀着纯真目光的紫红双瞳，柔弱却不失矫健之感的纤细躯体，还有那一身华丽到甚至带有几分梦幻感的剑士裙装…… 　　少女头顶紫黑长发的呆毛轻轻摇晃，水龙感觉自己追求自由自在生活的浪迹之心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这位美丽迷人的小姐，不知道鄙人能否有幸得知您的芳名？” 　　“……嗯？” 　　优纪有些疑惑的看着突然在摊位前站定，并且朝自己单手抚胸鞠躬的陌生男人，然后她忽然想起陈默吩咐给自己今天的使命，于是露出微笑礼貌询问道：“请问，您是想要点餐吗？” 　　“诶？点、点餐？” 　　“欢迎光临极味斋特色小吃摊。” 　　旁边的贝芙莉直接接过话头，并且业务极为熟练地为水龙递上了一份菜单，然后取出一台移动pos机放到点餐台上。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请问这位先生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第五十章 包吃包住还宠着，除了养老婆还能是养什么 　　直到进入比武场馆内部时，水龙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好！双方都已经准备完毕，开始！” 　　擂台下的裁判高声宣布武斗开始，他这才稍微移动目光，有些心不在焉的扫了眼站在擂台对面，正朝自己露出一脸小心谨慎之色并且摆出防守架势的壮汉。 　　什么啊，就这种货色吗…… 　　因为自己曾经获得过四次武术格斗比赛冠军，所以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害怕了。 　　真逊啊，跟这种人比赛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吧，还不如多在场馆外面那个小吃摊旁边停留一会儿。 　　他都还没来得及问出那位小姐的名字呢…… 　　所以这种无聊的比赛还是快点结束掉，拿到奖金之后就继续去肆意享受生活好了。 　　看着擂台对面的威猛壮汉，水龙眼前却是不断浮现出一道身穿紫色剑士轻装，腰间悬挂一柄长脸的飒沓倩影，他脚下一步迈出，凛冽疾风立刻打着旋在原地呼啸奔流，而当他的身影重新出现时已经站到了擂台对面，右腿维持着高位前踢的姿势，之前那个壮汉此刻正四仰八叉躺在台下失去了意识。 　　“胜、胜者是……水龙——！水龙获胜！而且竟然是秒杀！” 　　一瞬的寂静过后，整个场馆内部猛然响起剧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主持人兴奋到连宣判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那个曾经四连冠的水龙，他真的回来了！他带着曾经不败的荣耀又回来了！这次他依然会延续……” 　　听到主持人热情的夸赞，水龙配合的露出满脸恰到好处的笑容，虽然他现在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掉这场毫无挑战的比赛，但毕竟他现在大小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必要的场合下做出必要的态度和反应，这也是能够让他过上自由生活所必须遵守的规则。 　　而水龙此刻真实的内心想法则是想要立刻离开擂台，跑到场馆门口外继续去找那位剑士少女搭讪。 　　嗯……不过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能太过暴露自己的目的吧？ 　　女孩子应该会更喜欢那些含蓄风趣，并且对她们一视同仁，目光不带丝毫舔狗意味的男生吧？ 　　那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显得比较自然呢…… 　　水龙脸上一直维持着假笑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已经魂飞天际开始思考起之后搭讪时用什么理由，什么态度，以及聊天该找什么话题才不会冷场之类的问题了，思索片刻后他忽然眼神一亮。 　　对了，那个女孩子好像是在跟其他两个朋友一起开小吃摊吧？ 　　那自己不如就装成肚子饿了想要去买点小吃好了。 　　正好还可以顺势提起自己也参加了这次武术格斗大赛，因为“经过了一番十分辛苦的艰难战斗”，所以肚子才会饿得很快，然后再在“不经意间”暴露出自己曾经四次夺冠的经历，想必像她那样阅历浅薄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十几岁女孩，只要知道了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肯定一瞬间就会死心塌地爱上他吧？ 　　水龙这么一想，立刻觉得心里有了底，浑身散发出强烈自信的气息。 　　“您好，请问需要点餐吗？”贝芙莉正擦着点餐台，眼角余光察觉到似乎有人接近过来，抬头看清来人的样子过后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你是……刚才那个点了份煎饼果子的……” 　　“麻烦再来一份煎饼果子，谢谢。” 　　“哦哦，好……” 　　虽然感觉这个不久前才刚点了一份煎饼果子，现在没过多久竟然又跑来点一份的客人有些奇怪，不过送上门来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而且贝芙莉也不是那种喜欢寻根究底的人，于是她点点头就开始和埼玉、优纪一起准备做煎饼果子，只是心里默默给眼前这位客人打上了个“大胃王”的标签。 　　极味斋在料理上从来都是追求完美与极致的，这一点即使是小吃也不例外，所以陈默教给贝芙莉她们三人的煎饼果子制作方法绝对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可言，况且贝芙莉也压根没有克扣食材费的欲望，就像她很久以前跟陈默商谈工资时说的，既然自己吃住都在你这儿，基本就属于被养着的状态，平时不愁吃也不愁喝，那么要不要工资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这说法可有点怪啊……”陈默听到贝芙莉的想法时，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微妙表情。 　　“有什么好古怪的？怎么，是不是感觉跟养老婆一样呀。” 　　贝芙莉偷笑着看了陈默一眼，结果立刻被他轻轻敲了记手刀。 　　“什么叫不愁吃也不愁喝，你以为你是猪圈里养的猪吗？” 　　“猪……？” 　　“猪养胖还可以宰了吃肉，你养胖连看板娘都没得做了。” 　　陈默说完就从收银柜台里取出一沓纸币，稍微点了点又放回抽屉，转而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金卡片，毫不在意的随手扔到贝芙莉面前的桌面上。 　　“这张卡里的钱我也没算过有多少，办太多银行卡放丢了还难找，所以我就只办了这一张，主卡你拿着，我待会儿去补个副卡就行了。” 　　“啊……？” 　　贝芙莉愣愣的盯着桌上的黑金卡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露出一脸慌张的表情推脱道：“不……不是、我，那个……我不要钱的啊……” 　　“我给你工资关你要不要钱什么事？”陈默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给你就拿着，女孩子总会有需要用钱的时候，我可不想三天两头被你找来找去的，不过如果这张卡里的钱刷完，那我也没钱了，大家就只有一起上街要饭咯。” 　　“刷完……意思是？”理解到陈默话里默许自己可以用光所有钱的意思过后，贝芙莉难以置信的缓慢睁大了眼睛。 　　而陈默对此只是转身回到后厨，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并不重要。” 　　不重要……？ 　　没错，不重要。 　　受陈默的这种态度影响，贝芙莉对金钱实在是没有太多兴趣和欲望，只要衣食住行无忧，她基本就可以做到颓废红尘间，咸鱼每一天。 　　所以，在制作料理的食材上偷工减料吃回扣，这对于贝芙莉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极味斋毕竟是她和陈默共同开起来的。 　　“客人，您的煎饼果子。” 　　将足足需要双手才能捧下的超大豪华版煎饼果子递到水龙手上时，贝芙莉不由得再度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个人看起来精精瘦瘦的样子，没想到他还真挺能吃的啊！ 　　唔……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第五十一章 星的光点点洒落午夜，谁人痴痴的要再听故事 　　返回到赛场上的时候，水龙已经问清楚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少女的名字。 　　绀野木绵季。 　　绀青色野文殊兰盛开的季节。 　　“第十五场！水龙，对铁拳砰砰，预备——开始！” 　　裁判喊下开始口号的瞬间，身高足有两米三的铁拳砰砰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翻着白眼倒飞出了擂台，而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水龙正缓缓从弓步冲拳的姿势站直身体，同时目光满含期待的看向会场入口，却并没有发现那道自己此刻最想看见的身影。 　　她没有来看吗…… 　　水龙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随即他又重新提起了斗志。 　　就这样一口气获胜到最后吧，只要见识过自己的强大之后，相信没有任何女性能够拒绝他的示爱。 　　“秒杀！又是一招秒杀！第十五场比赛的胜利者是，水龙！！！” 　　主持人宣判比赛结果的声音和无数观众的欢呼声汇聚在一起，铺天盖地般笼罩了会场内的每一处空间，甚至就连在入口外摆摊的贝芙莉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目光略带几分调侃的看了身边的剑士少女一眼，然后露出满脸嬉笑的表情问道：“哎，那个水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喔，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吗？” 　　“啊……？” 　　优纪正在给需要提前腌渍入味的猪肉排做按摩，她早已握惯了剑柄的双手，此刻做起料理来就显得有些笨拙了，那种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处理食材，反倒像拆弹部队在拆弹一样。 　　“我是问水龙啊，你对那个水龙怎么看？” 　　“水龙？” 　　优纪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然后满脸茫然的摇头问道：“谁是水龙？” 　　“就是刚才来买煎饼果子的那个男人啊。”贝芙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人家可是连着来买了两次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啊……哦、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哈……” 　　……好像？ 　　贝芙莉张了张嘴，脸色非常古怪，她其实很想问一句“你其实连别人什么时候来买过东西都不知道吧”，但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这么问出口可能就显得有些ky了，所以贝芙莉最终还是闭口不再提这件事，转而把话题放到了水龙身上：“不过老实说啊，我感觉那个水龙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哦。” 　　“对我？” 　　听到贝芙莉如此惊人的发言，优纪手里的动作忽然一停，然后她笑着摆了摆手道：“这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我都不认识他，也没跟他说过话……” 　　“不过你长得很漂亮啊。”贝芙莉一脸理所当然道：“遇到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是个男的都会喜欢吧，你是没看到那个水龙盯你的眼神……好家伙，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一样。” 　　“有这么恐怖嘛……”优纪抖了抖肩膀，贝芙莉的形容有些恶心，让她身上不由自主浮现起了大片鸡皮疙瘩。 　　“可能是夸张了一点，不过他喜欢你应该是真的哦。”贝芙莉摇摇头，随即露出一脸情感专家的表情追问道：“那你呢，你对他怎么看？” 　　“不怎么看。” 　　优纪边说边低下头，重新开始给猪肉排按摩腌渍入味：“我都不认识他，还能对他有什么看法，你这问题太奇怪了吧。” 　　“诶……女孩子之间聊这种话题很正常啦，那你到底对哪种类型的男生更喜欢啊？” 　　喜欢…… 　　优纪稍微想了想，然后语气无比笃定的回答道：“我喜欢大叔的类型。” 　　“大叔……原来你还好这口啊？” 　　贝芙莉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过她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优纪口中“大叔”的意思，顿时眉毛狠狠一跳：“你说的那个大叔……不会就是店长吧？” 　　“嗯，对啊。”优纪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然还能是谁？” 　　“没有、没有，我还以为……” 　　贝芙莉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了声音，过了半天她才接着问道：“哎，优纪，你跟店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大概……就是剑与主人的关系吧。” 　　“啊，这……” 　　贝芙莉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动到了挂在优纪腰际的那柄单手直剑上面：“剑……说的是？” 　　“我是只属于大叔的剑，大叔，是我的主人。”优纪抬起头，绛紫眼眸凝视向贝芙莉，那种认真而严肃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低下了脑袋，不敢再与这双眼睛对视。 　　“总之就是这样的关系了，我的性命和灵魂全部都依托在大叔身上，即使是死亡也没办法将我们分开。” 　　贝芙莉重新抬头的时候，优纪已经开始继续处理猪肉排了，想起她之前仿佛在对自己宣示主权般的那番话，贝芙莉忽然觉得胸口隐隐有些发闷。 　　明明自己才是最先认识店长的…… 　　不，不对。 　　听她刚才的话，似乎她跟店长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了？ 　　所以，自己才是后来者吗…… 　　意识到这点之后，贝芙莉越发的感到不快起来了。 　　简直就像是有人伸手从她怀里抢走了重要的珍宝一样。 　　“……那，那埼玉酱呢？” 　　贝芙莉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微笑，然后转头看向旁边身穿黄色紧身衣的光头少女问道：“埼玉酱有什么喜欢的男生类型吗？” 　　“我啊？” 　　埼玉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忽然咧嘴一笑，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和她光滑的头顶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锃亮。 　　“先别问我喜欢什么类型……你觉得我这样子会有男生喜欢？” 　　“咕唔……” 　　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贝芙莉一下子语塞了，然后有些尴尬的涨红脸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些什么，而埼玉这时候也没有再难为她，主动开口道：“不过硬要说的话，我应该会喜欢陈师傅那种类型的吧。” 　　“店长……？” 　　“对啊。”埼玉笑着点了点头道：“你看，他做饭很好吃对吧？” 　　“店长做饭确实挺……不是，难道就因为这个？！” 　　贝芙莉瞪大眼睛再一次感到不可思议了。 　　埼玉摊开手耸了耸肩，与她四目相对道：“这还不够吗？” 　　“够……不是，不够……也不是……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意思是说……你喜欢人的标准难道就是做饭好吃？” 　　“嗯……好像确实草率了点，我再想想看。” 　　埼玉稍作沉吟，忽然眼前一亮道：“做饭好吃是一方面，他还得有钱才行，陈师傅就很有钱！” 　　“那按这么说的话，你也喜欢大叔啊？” 　　优纪给猪肉排做完腌渍工序后洗干净手，一边拿起毛巾擦拭水迹，一边提醒道：“喜欢过大叔的人还蛮多的啦，不过你要注意哦，以前喜欢过大叔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基本上是没有结果的。” 第五十二章 我眼中闪烁的并不是纯白月光 　　“怪人协会……” 　　A市，英雄协会灾后重建总部。 　　会议厅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理事长看着倒在门口的秘书人员，就在五分钟之前，他还活生生的站在那里，然后两根寄生怪人的触角从他头上钻了出来，替怪人协会传达完信息之后就直接当场死亡。 　　“哒、哒、哒、哒、哒……”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会议厅内，只剩下理事长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缓慢响起，沉寂片刻后，他忽然开口问道：“英雄狩猎者、怪人集体暴动、还有怪人协会……最近一段时间可真是多事之秋，大家有什么想法吗？都说说看吧。” 　　在场的众人无一例外，全部是英雄协会的高层决策人员，他们的每个决定每个议程都会切实的影响到英雄协会的运行，所以并没有人第一时间回答理事长的问题，许久之后才有一道答话的声音传来。 　　“我认为，这些事情应该是早有预谋，而非简单的巧合。” 　　“早有预谋？” 　　理事长手指轻敲桌面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他微微皱眉道：“是不是早有预谋，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巧合，这对我们现在而言都不重要，怎么快速的解决这几件事情，并且把灾害和影响都降低到最小，这对我们才重要。” 　　解决灾害…… 　　听到理事长提起这个话题，会议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发生了转变。 　　从大富豪阿格尼投资创建英雄协会之初开始，他们解决怪人造成灾害的手段就仅仅只有一种而已，那就是依靠协会麾下的英雄们。 　　“金属骑士呢？金属骑士怎么样，上次在A市重建工作中他表现出的力量比我们预期的还要更强，我认为他应该能够解决怪人暴动事件。” 　　“不行，金属骑士之前就已经出动了，现在正跟蜈蚣长老纠缠。” 　　“蜈……蜈蚣长老？！” 　　刚才提出让金属骑士去解决怪人暴动事件的决策人员听到这个名字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蜈蚣长老……那可是曾经有过辉煌屠城战绩的老牌龙级怪人了。 　　“既然金属骑士抽不开身的话，那金属球棒呢？” 　　坐在会议厅左侧的一位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语速平缓道：“虽然金属球棒排名比金属骑士低很多，但他的战斗风格很适合在城市里面进行小规模作战，并且单论身体素质的话，即使在S级英雄里面他也算是一等一的难缠。” 　　“金属球棒也不行。”理事长依然摇头：“之前他已经接到过任务，现在已经出动去保护股东和股东的儿子了。” 　　“那邦古呢？” 　　“邦古先生正在追击英雄狩猎者。” 　　“King！King一定……” 　　“King拒绝了我们调遣他出动的请求。” 　　“可恶！明明是有陆上最强称号的英雄……这种关键时候竟然害怕了吗？！” 　　“吉泽君，注意你的言辞。” 　　理事长看了眼对King提出质疑的那个高层管理人员，后者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诽谤了一位S级英雄，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继续多言下去。 　　“剩下的S级英雄里面，龙卷要驻守总部，原子武士、警犬侠、驱动骑士、闪光弗莱士、背心尊者，他们都有自己要驻守的城市，猪神只能小范围活动，僵尸男和超合金黑光都已经出动了，剩下的还有背心尊者、杰诺斯、性感囚犯，以及前段时间刚注册成为S级职业英雄的绝剑……” 　　想起那位紫色长发飘曳的剑士少女，理事长忽然眼前一亮，同时右手难掩激动的重重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我想到了，解决人手问题的办法！” 　　理事长激动的话音瞬间吸引了会议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在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下，他接着说道：“既然S级英雄人手不够的话，为什么我们不启用A级英雄，甚至是让B级英雄也全部出动呢？” 　　“B级……在这种怪人集体暴乱的时候让B级英雄出动，你是想害死他们吗？” 　　“不，当然不是。” 　　理事长从会议桌前站起身，低头扫视着一众高层管理人员或是疑惑不解，或是愤怒否决的目光，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们还有一张底牌，能够让B级英雄发挥出A级英雄的力量，让A级英雄发挥出S级英雄的力量，足以完全颠覆眼下这场混乱局势的最大底牌！” 　　说完，理事长转身看向等候在会议桌旁边的书记员，语气斩钉截铁的吩咐道：“给我接通陈默的电话。” 　　…… 　　“所以，他们这么说了，你会怎么做呢？”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呗，毕竟我只是个厨师罢了。” 　　空旷开阔的地下空间内，一长排中式灶台陈列铺开，陈默挥动厨勺，掂锅的同时勺口反向扣下，然后将装着麻婆豆腐的餐盘递给等候在队伍最前方的巨鸟怪人。 　　“给，大鸟，你的火焰麻婆豆腐。” 　　“火焰？我喜欢这个名字。” 　　巨鸟怪人从胸前的羽毛中伸出一只人类的手掌，接过餐盘后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不叫大鸟，我叫菲尼克斯，意思是能够浴火重生的凤凰，如果硬要叫的话也是凤凰怪人，不是什么大鸟。” 　　“是是，凤凰怪人。” 　　放下已经用脏了的厨勺，陈默走到另一个灶台前，刚才那个灶台立刻围过去几只长得很像史莱姆的清洁剂怪物，开始清洗残留在厨具上的各种污渍，陈默则顺手打开灶台火阀，然后朝等候在外面的怪人队伍点了点头：“下一位。” 　　时间在火焰升腾与锅勺碰撞间过去，几个小时后，为最后一位怪人做完料理，陈默洗干净手抓起一块毛巾擦拭着水渍，大炯眼忽然飘飞到他面前，臃肿身体上方的巨大独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就像警察审讯犯人一样。 　　“阁下回到英雄协会之后还会继续为那些英雄们制作这样具有增益效果的料理，对吗？” 　　“当然了。”陈默放下毛巾，目光平静的与大炯眼对视着：“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我只是个厨师罢了，所以只要有人需要我的厨艺，并且能够付出让我满意的代价，那我就会为他们制作料理。” 　　“代价？” 　　大炯眼抓住了陈默话里最关键的地方，立刻追问道：“那么英雄协会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们怪人协会也能给你，只要你不再为他们制作料理。” 　　“这个啊……”陈默想也没想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你们还真给不了我。” 　　“你在小看怪人协会？” 　　大炯眼缓缓飞起到半空，整个身体旋转一圈，然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豪与骄傲的意味说道：“论影响力，或许怪人协会并不如英雄协会，不过若是论凝聚力、行动力以及势力范围，我们怪人协会可不是英雄协会那种松松散散的组织可以比得上的，他们能办到的事情，我们都能办到，他们不能办到的事情，我们也都能办到。” 　　听到大炯眼如此自傲的宣言，陈默依然是微笑摇头，等它说完才反问道：“那如果我想要的就是让更多人，更多英雄尝到我的料理呢？” 　　“什么……？” 　　大炯眼一下子愣住了。 　　它原本以为陈默会提出各种各样的欲望和要求，金钱、权势、美人、威名、力量……这些怪人协会通通都可以满足他，只要他不再为英雄协会提供那种拥有神奇力量的料理，但让大炯眼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陈默想要的竟然是让更多英雄品尝到他的料理。 　　“你看，这个你就没办法办到，对吧？” 　　陈默笑着对大炯眼眨了眨眼睛。 　　办不到个屁嘞！ 　　大炯眼感觉自己斯巴达了，它当然可以做到让更多英雄品尝到陈默的料理，但这种行为不就等于是在资敌了吗？ 　　我要你不再给英雄协会提供特殊料理，就是为了削弱英雄们的力量，可你竟然想让更多英雄品尝到你的料理？ 　　WDNMD……不对，你当我脑壳被炮打了？ 　　“你知道，就凭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我就能让你没办法走出怪人协会吗？” 　　“嗯？你在威胁我啊？” 　　陈默与大炯眼三目相对，然后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一样，忽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抱歉抱歉……不过老实说，我真的一点都不吃这套，毕竟如果我害怕你们怪人协会的话，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你的招揽了。” 　　“……” 　　大炯眼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能够无视怪人协会威胁的人并不多，因为人类大多数都是怕死的，甚至就连怪人也惧怕死亡，不过在陈默身上它却闻不到丝毫“恐惧”的味道，这是个不怕死的人，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害怕，而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畏惧之心，那么相对来说他的绝大部分弱点就会消失。 　　试问你又怎么能够威胁到一个没有弱点，也不会恐惧的人呢？ 　　所以到最后，大炯眼只能无可奈何的放缓语气问道：“可以问问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既然你想让更多英雄都品尝到你的料理，那又为什么要加入我们怪人协会？” 　　“这个问题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了啊。”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怜悯的看着大炯眼说道：“你一定是个没有信仰的怪人。” 　　“嗯？” 　　“所谓的信仰啊，就是超越了生命的高度，能够让你在精神上获得升华的东西，我是厨师，所以我想让更多人都品尝到我的料理，甚至是怪人也无所谓，食客们满意的笑容就是我的信仰，这个答案够清楚了吧。” 　　无欲无求？ 　　陈默转身离开时，大炯眼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缓慢飘飞回怪人王大蛇的身边。 　　【为什么，不，杀死，他】 　　身躯如山般庞大的怪人王在精神海洋向大炯眼询问道。 　　【他对我们征服整个怪人国度有着无可替代的巨大作用】 　　大炯眼依然还在沉思。 　　无欲无求……她才不相信世界上真有无欲无求的人。 　　说什么身为厨师的信仰就是让更多食客露出满意的笑容，但同时为怪人和英雄双方提供能够增幅力量的特殊料理，这种行为实际上就是在间接的扩大战争带来的影响和伤亡，最终只不过会缔造出更大的混乱而已。 　　陈默……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炯眼再次注视陈默离开的方向，在她眼中，无数泥土和岩石逐渐化作透明，男人缓步而行的黑衣背影显得无比神秘深邃，仿佛就像是一道游荡在世间的幽灵。 第五十三章 在绝望中极致闪耀的是…… 　　这个世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乱套了…… 　　水龙仰躺在地上，浑身至少有三成以上的骨骼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一双比他整个人还大的脚掌站在他面前，视线往上看到的是怪人平静到冷酷的目光。 　　——“那么，本次大赛的优胜者就是……” 　　不久前裁判宣布武术格斗大赛最终优胜者的声音似乎还没有从擂台上完全消去，然后那道恐怖的身影忽然横空而降，它仅仅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就以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将最终优胜者水龙的整个世界撕扯得支离破碎。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人类与怪人的差距。” 　　身躯庞大的怪人俯视着水龙近乎完全绝望的目光，然后它忽然抬起头，视线缓慢从已经被肆虐得一片狼藉的比赛场地内扫过，语气充满感慨道：“真是令人怀念的地方啊……水龙哟，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在这个擂台上登临过人类武斗的巅峰，不过人类终究只是人类，现在身为怪人的我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够将你碾死在这里。” 　　“人……人类……？” 　　水龙咬紧牙关强行咽下一口从胸腹内涌起到喉咙的污血，目光难以置信的注视着眼前这个造型狰狞的强大怪人：“你，你曾经……是人类？” 　　“没错，如此强大的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同为孱弱的人类。” 　　怪人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掌心张开，几枚呈现出妖异紫色的丑陋肉块立刻掉落到地上。 　　“吃下去吧，成为和我一样的怪人。” 　　“和你一样的……怪人？” 　　“没错，水龙，作为格斗大赛的最终优胜者，你应该和我一样，都向往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吧？”怪人以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吃下去，这份力量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跨越人类的极限，登上武斗巅峰，成为武斗之神！” 　　“……神？” 　　“没错。” 　　怪人姿态傲然的环抱着双臂，目光越过水龙，投向其他参加武斗大赛的人员：“你们也都过来吃吧，吃下去，成为怪人，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或者……” 　　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天空盘旋的乌鸦怪人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或者，成为我这些弟子们的口粮。” 　　怪人的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图穷匕见了，死亡的威胁，以及更加强大的力量诱惑，水龙侧过头看着站在擂台旁边正陷入沉默的众人，而与他对视的则是众人充满动摇的目光。 　　搞什么啊…… 　　他们……难道真的打算吃下这种来历可疑的东西？ 　　放弃身为人类的身份，成为怪人？ 　　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然后活下去？ 　　“你们这些家伙……” 　　从众人眼中读出明显犹豫与心动的目光之后，水龙低下头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紫色肉块，然后他猛然一挥手，将所有肉块都打飞出去。 　　“嗯？” 　　怪人略感诧异的盯着水龙颤抖着身体缓慢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不解道：“水龙，你刚才可是放弃了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 　　“生存？” 　　水龙缓缓抬起头，露出被打得缺了好几瓣牙齿的嘲讽笑容：“就算能继续活下去，但谁要变成像你这样的丑八怪啊？” 　　——咚！！！ 　　水龙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连串狂躁的音爆气流在擂台上掀开尘浪，怪人收回右脚，目光冰冷的看着被它踢飞到赛场边缘的水龙，过了好半天时间，等到他终于一口气缓过来，开始蜷缩起身体大口呕血的时候才沉声说道：“真是可惜，本来以为这一届的武斗大赛冠军能够和我稍微有点共同语言，没想到你居然愚蠢得主动放弃了唯一的求生机会。” 　　这次水龙没有再接话，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怪人那一脚几乎把他小腹内柔软的脏器和肠子都踹碎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死在怪人手里，水龙忽然又开始后悔起来，他终究还是怕死的。 　　死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金钱、地位、荣耀，还有整个五光十色的鲜活世界…… 　　不想死……无论如何也不想死！ 　　“那么，他放弃了求生的机会，你们又准备怎么选择呢？” 　　在心里将水龙打上死人的标签后，怪人继续看向其他还在犹豫当中的参赛人员：“能够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还有犹如武斗之神一般强大的力量……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成为怪人的名额也是有限的，所以……” 　　“武斗之神？” 　　怪人的话刚说到一半，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忽然从会场入口的方向传来，打断了他后半句话。 　　“什么人？！”怪人猛然扭转过头，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而下一刻，映入他眼中的却只有一片仿佛无穷无尽般的幽紫色剑光。 　　嗡嗡！ 　　剑光轻快嗡鸣着从怪人的脖颈位置划过，旋转两圈插落到擂台地上，其后一道娇小身影迅速跟了上来，即使水龙全神贯注凝视，也只捕捉到一片绛紫衣角翻飞的踪影。 　　“说大话至少也应该有个限度吧？神可不是你这种程度的家伙就能够理解的存在喔。” 　　优纪从擂台上拔起自己刚才随手抛出的黑曜石之剑，轻轻挽了个剑花归剑还鞘。场馆上空，正围绕着擂台四周飞旋盘绕的乌鸦怪人突然接连爆碎成一滩又一滩血肉碎块，随后一道黄色紧身衣的光头身影从半空跳了下来，落地时脚底没站稳还左右摇晃了几下。 　　“用剑真好啊，这么潇洒的样子……” 　　埼玉目光有些羡慕的看着优纪，庞大的无头怪人尸体倒在她身后，与少女剑士娇小的身影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 　　“你要是想学剑的话，大叔他一定会教你的哦。” 　　“诶？真的会吗？我的意思是说……这难道不是那种很珍贵，而且绝对不会轻易外传给别人的东西吗？” 　　“是很珍贵没错，不过大叔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啦。” 　　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陈默在新生SAO内的观光岛屿相遇时发生的事情，优纪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到怪人的尸体跟前，眼中悄然闪过一道锐利剑光，将它怀里一份提前打包装好的料理消弭成了齑粉。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大叔…… 　　PS：长跑到了最后的阶段，又是一卷漫长的剧情即将进行收束了，关于陈默桑的大崩塌，大家有猜测的可以在书评留言一下，如果猜得准我就把这一卷剩下的章节全部发出来。 　　另外关于下一卷的世界选择问题，兔某人按照惯例在书友群里开了投票，这次的预选世界略多，每人是三票制，请大家酌情进行选择。 第五十四章 空之座 　　“闹吧，闹吧……” 　　陈默坐在极味斋二楼贝芙莉房间的窗台边沿，目光远远眺望向天际尽头遥不可见的庞大蜈蚣怪人，以及各个城市中正在不断上演的英雄与怪人们的战斗，嘴角浮上棋手运筹落子时的淡淡微笑，但眼中却看不见任何一丝笑意。 　　“战争这种东西，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绝对的主旋律规则呢。” 　　坐在窗沿上看了会儿，陈默忽然站起身，微微眯起的双眼当中盈满银白月光，视野里如同燎原星火般亮起无数大大小小的暗红光点。 　　战争、以及破坏的规则。 　　而在这些光点当中，犹如星云旋转汇聚着黑与白的星屑，更是令他忍不住发出感慨的叹息。 　　“真美啊……” 　　陌生而强大的规则，即使是对于像陈默这种踏足高位并且掌握着众多规则的神灵来说，都无异于将一盘前所未见的异域美食摆到一位老饕面前一样。 　　促使英雄诞生的规则，以及促使怪人诞生的规则。 　　“系统。” 　　定定地注视着遍布整个视野的黑白星屑看了片刻之后，陈默唤出系统，切换进特级厨师的职业传承面板，一团银白光点在眼前骤然炸开，瞬间便蔓延生长成上下四层的金字塔型技能树。 　　“【基础刀功】Lv.4（2654938/50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能够纯熟使用刀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大幅上升，料理直觉大幅增强。 　　【基础火功】Lv.4（2579351/50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能够纯熟使用火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大幅上升，料理直觉大幅增强。 　　【基础勺功】Lv.4（2457315/50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能够纯熟使用勺功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大幅上升，料理直觉大幅增强。 　　【基础面点】Lv.4（2321876/50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能够纯熟使用面点揉制技巧； 　　烹饪料理时厨感大幅上升，料理直觉大幅增强。 　　【基础冷盘】Lv.4（1687349/5000000）：对于厨艺的领悟能力大幅上升，大幅提升冷盘制作灵感； 　　烹饪料理时厨感大幅上升，料理直觉大幅增强。 　　【绝对食感】Lv.4（1642879/10000000）：烹饪料理时，随着料理持续时间增加，大幅提升下厨专注程度并大幅增强料理食感，最高提升（增强）幅度为700%食感。 　　【川菜专精】Lv.4（1579354/10000000）：烹饪川菜料理时，大幅提升特定基础厨艺（刀功）（火功）并小幅降低特定基础厨艺（面点）（冷盘），最高提升（降低）为700%（45%）基础幅度； 　　烹饪川菜料理并触发增幅后进入川菜专精专属状态，额外随机赋予料理「向阳」、「激昂」厨心状态。” 　　而在放射出柔和银辉的五个基础被动技能以及两个进阶被动技能上方，特级厨师的核心被动技能正恒定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厨心】Lv.3（1473593/2000000）：投入情感进行烹饪，消耗精神力，赋予料理专属厨心状态，状态效果随料理者情绪与料理本身属性而变化。” 　　随着陈默正式升格成高价位神灵的那一刻开始，作为和世界本源站在同一层次上的高等生命，他自身所产生的神力也是能够点亮系统技能的，而这一点随着【星杯】的获取更是变得尤为便捷起来，毕竟拥有星杯基本就等同于拥有了取之不尽的神力源泉，除非陈默想要亲自开辟并创造出一整个拥有完整时空规则与自洽运行体系的高等世界，否则即使他大手大脚挥霍到时间与空间的尽头，也休想耗尽星杯内蕴含的神力。 　　视线从技能树前三层缓慢浏览而过，陈默的目光最终凝固在了第四层灿金色边框的终结技上。 　　“发光料理：只要心中永葆无比的热情，料理就能够给人们带来幸福。” 　　给人们带来幸福……吗？ 　　陈默微微低下头，房间窗前的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休闲杂志书刊和言情恋爱小说，贝芙莉本来就长得很漂亮，用化妆品反而会降低她那种不沾烟火气的感觉，所以在她的书桌上并没有什么化妆品或者护肤品之类的东西，不过粉色水怀及笔记本和造型精致的卡通原子笔这种女生比较喜欢的物件倒是没有例外。 　　「致贝芙莉——」 　　在笔记本的空白页顶格写下开头，陈默稍作思索便提笔继续将整封信的内容写完，然后撕下这张笔记纸，挥手间银辉闪就一封淡蓝信筏落在书桌上。 　　“世间无不散的宴席，曲终也该落幕了……” 　　与信筏一同留了些东西在书桌上，陈默最后环顾了贝芙莉的卧室一眼，视线中仿佛出现了一位拥有阳光般金色长卷发的可爱少女在房间内各处走走停停的身影，女孩或是坐在床上盘着腿发呆，或是站在窗前抬头仰望天际云朵，或是将手肘撑在书桌上捧着脸翻看杂志小说…… 　　“珍重。” 　　话尾余音在宁静的空气中掀起波澜，房间内已经再度变成空无一人的样子。 　　Z市上空。 　　海拔一万米高处。 　　足以使滴水瞬间凝冰的低温空气螺旋着卷起风暴，并且不断向内部一点凝聚收缩，极寒漩涡最中央位置，一座半透明高台燃烧着即使是周遭冰冷风暴也无法动摇丝毫的苍蓝怒焰屹立于此，高台之上，陈默低头俯视着整颗生命星球，在他神辉闪耀的银白双眼当中，大地上超过三成的黑白规则光粒都沾染上了一种淡淡的金色光泽。 　　“火候到了。” 　　看到金光蔓延的趋势逐渐放缓下来，陈默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眼中的神力光辉已经彻底散去，与之一同黯淡的还有他原本幽宁平静的深邃目光，那双仿佛宝石般泛着漆黑光泽的眼眸此刻却变得灰败无神起来。 　　他瞎了。 　　不过陈默倒是一点都没有在意，他只是随意往身前位置探手一捞，一碗平凡无奇的蛋炒饭就端在了他手里。 　　“啊——唔~” 　　吃下第一口蛋炒饭的瞬间，系统面板自动弹出，人物种族栏后面亮起了两个淡金色的特殊状态标志。 　　【寄生】……以及【掠夺】。 　　PS：不会吧，竟然被看出来了……我有暗示得这么明显吗？ 第五十五章 天之杯 　　所以说，不要随便乱吃陌生人的东西这句话实在是说得太对了。 　　因为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对方给你吃的东西里到底都隐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究竟又从你身上图谋着些什么。 　　钱……？ 　　嗯，诚然大部分人都挺喜欢钱的，花钱吃饭也属实是天经地义，但如若钱只是一个幌子呢？ 　　一个隐藏起真实目的的幌子。 　　“怎么回事……” 　　A市，英雄协会总部上空。 　　维持着笼罩整个协会基地的念动精神屏障的龙卷忽然皱了皱眉头，一股淡淡的心悸感从她胸口升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不过她却连一点头绪都抓不住。 　　“错觉？” 　　略微思考片刻后，龙卷轻抿起嘴唇，两条精致秀气的细眉却是越皱越深了。 　　精神念动系异能者的感官都是远远超越普通常人的，即使是像她妹妹地狱吹雪那样的“无能之人”，都可以做到在千米外提前察觉狙击手的注视，而作为站在S级顶点的精神系最强异能者，龙卷的感官更是敏锐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对于她来说，错觉这个词本身就是假命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也思考不出自己突然感到心悸的原因，龙卷微抬起头，视线随意眺望向上方蔚蓝澄澈的晴朗天空，然而当她抬起头的瞬间，目光所及之处却只看见一道庞大的流云漩涡。 　　“这……这是……” 　　漩涡的扩散范围几乎将整片天幕都笼罩了起来，旋转着、旋转着，像是漏斗，撕扯住四周的云朵，不断向中间一点聚拢。 　　老实说，眼前这一幕虽然确实惊人，但龙卷自认为要是让她来做的话，她也是能够重现出这种景象的。 　　真正令龙卷感觉震惊到瞬间失神的是，如此声势浩大的天象变换，之前她竟然连丝毫预先的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不，不对！ 　　下一刻，龙卷猛然回过神来，她之前不就感觉到莫名心悸了吗？ 　　所以……心悸的源头就是这个？ 　　就在龙卷打通思绪的时候，一道悠远的钟声忽然从云海上方的漩涡中心传来，紧接着仿佛呼应般，另一道重重的心跳声在她胸膛内敲响。 　　——咚咚！ 　　同一时刻，所有听到这声钟鸣的英雄与怪人们，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即使是正在交手战斗当中，也全部都瞬间停滞了下来，然后神情恍惚的抬头看向天际那道缓慢旋转的庞大云盘。 　　“那……那是什么？！” 　　满是废墟的城市之间，犀牛怪人瞳孔颤抖的注视着天际尽头的景象，即使仅凭他平时经常被其他怪人们笑骂成“笨蛋犀牛”、“迟钝犀牛”的蠢脑袋，此刻也感觉到绝对有什么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而就在犀牛怪人还沉浸在震惊与骇然的情绪当中时，一只庞大到盘起身体足以将整座城市都环绕起来的蜈蚣怪人忽然脑袋一甩，如同登天列车般呼啸着狂风直冲向云层漩涡的尽头。 　　“蜈蚣长老？” 　　看见蜈蚣怪人冲上天际的身影，犀牛怪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大地上转眼间又有好几道光点飞射向高空。 　　有怪人。 　　当然也有人类。 　　“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万米高空之上，陈默静静站在平台边缘，周身汹涌澎湃的苍蓝火焰，以及平台上不断迸射而出的银白星火，仿佛完全不受狂风吹拂般升腾燃烧着。 　　在他灰白的瞳孔当中，那些猛然骤亮起黑白光辉、此刻正向自己极速冲来的小点是如此的醒目鲜明，以至于让他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不过，区区蝼蚁之争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陈默一边微笑，一边缓缓抬起左手，从肩膀关节往下，整只手臂都瞬间爆散成无比浓郁的魔素星辉，超过物理规则界限的异种能量外溢而出，将洁白云层渲染成色泽瑰丽的五彩漩涡。 　　“隔绝吧。” 　　他没有吟诵任何魔法咒文，没有构建任何法术模型，甚至连具体释放什么魔法都没有去想，只是淡淡的说出这样一句命令式的话语。 　　话音出口的瞬间，无数魔素光点立刻便疯狂涌动起来。涌动、汇聚、凝结，转眼就形成一圈又一圈浮现着华丽十二芒星与夺目二十七芒星的璀璨星环。 　　星环内，魔力彼此连接成线条，自动勾勒出包含着能够直达魔道尽头奥妙的复杂符文。 　　“那是什么？” 　　万米高空下，邦古抬头仰望着突然出现在前方的星环屏障，目光左右环顾两眼，其他S级英雄们此刻也都是一脸的茫然。 　　“哼，不管是什么东西，突破进去不就好了。” 　　龙卷一边维持着托举起其他S级英雄们的念力，一边凝聚起精神狠狠碾向前方的星环屏障。 　　然而出乎龙卷意料的是，任由她如何冲击，这薄薄一层的东西却纹丝不动阻隔在那里，仿佛是在无声的告诉她，无论再怎么攻击都是毫无意义的。 　　“怎么了，龙卷？” 　　察觉到龙卷表情有些不对，邦古抬头朝她问道：“是没办法过去吗？” 　　“啰嗦……！” 　　当着一众S级英雄们的面，龙卷想起自己刚才信心十足的样子，脸瞬间就涨红起来，而另一边以蜈蚣长老为首的怪人们此刻也是败下阵来，无论物理还是能量，都根本无法动摇前方那道将他们阻隔下来的怪异屏障。 　　这种符号……似乎隐含着某种规律？ 　　A市英雄协会总部，基地深处的某个小房间里，各种机械仪器的指示灯交错闪烁着，身穿白色研究员大褂的小老头双眼紧盯着显示器屏幕中从万米高空上传回来的画面，他敏锐的察觉到，那些将英雄与怪人们阻隔下来的星环应该是某种未知的技术，而这种技术的关键则是…… 　　“符号！那些符号！” 　　小老头突然恍然大悟般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他立刻抓过实验台旁边的信签纸，提笔开始认真描绘起屏幕中显示出来的那些符文。 　　“神奇、太神奇了……这种符号，这种表达方式！明明看不懂却能够明白其中阐述的能量流动方式，以及事物按照这种方式进行运转的规律……真理！这就是真理啊！” 　　老头一边抄撰符文一边犹如疯癫般喃喃自语着，但他却没有察觉到，随着他笔尖在纸张上划动，四周空气中逐渐酝酿起了某种极为庞大且不稳定的东西。 　　片刻后，当他临摹完第一个符文的同时，房间内猛然爆闪过一道耀眼白光，纸张上的墨迹在光芒中瞬间消失，而老头的五感也在这一瞬间彻底被摧毁。 　　聋、哑、瞎、再也闻不出气味，也尝不出味道。 　　但他却在喜悦至极的狂笑不已。 　　记下来了…… 　　他记下来了，那个被他临摹出来的符文，现在已经被他深深刻印在了脑海和灵魂里面。 　　“直指魔道根源的符文之一，算你赚到了。” 　　云海上方，陈默依然是在微笑。 　　他像个看客一样作壁上观，而瞎子看客头顶，稀薄的深蓝色大气上方，无数星光明灭闪烁，竟然在隐约间构成一只杯子的虚影。 　　剥夺一整个世界的根源规则，而且还是高等世界的规则，这种事情即使是陈默也无法轻易完成，特别是他现在还是只有神魂存在的半残废状态。 　　“能够与【世界】相对峙的，肯定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啊。” 　　星光之杯彻底成型后，杯口缓慢旋转到正对着银河——准确来说应该是正对着地球的位置，然后狠狠落下。 　　——咚！！！ 　　星杯落下的瞬间，光焰仿佛超新星爆发般亮起，剧烈炸响的轰鸣跨越了【速度】与【距离】，同一时刻便传遍整个宇宙，犹如钻石汇聚而成般的晶壁逐渐开始显现出完整的样子，晶壁内侧映着的是光华璀璨的星河，而晶壁外则是黑暗混乱的虚空。 　　“不够。” 　　陈默已经瞎掉的双目当中再度绽放出银白神辉，神力的潮汐在他四周共鸣、燃烧、沸腾，代价则是他进一步分崩离解的躯体：“还不够……远远不够，再来一次！” 　　抬手，按下。 　　——咚！！！ 　　第三道钟鸣响彻宇宙。 　　星杯口，那足以抵挡黑暗虚空与规则之力侵入的晶莹壁垒，此刻竟像是被急冻的玻璃一样，迅速产生了无数细密的裂纹和缝隙。 　　下一刻，星杯旋转摇晃着穿透了晶壁。 第五十六章 左轮 　　“来玩一个游戏吧，埼玉酱。” 　　在距离地表一万米以上的高空，陈默一边缓声说道一边动作不紧不慢的摊开右手，掌心上空旋转着仿佛包含有无数星系般耀眼夺目的繁星之杯。 　　而与他共同站立在万米高空之上的，则只有少女一人的身影。 　　“陈默师傅……你到底在做什么，这种事情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你敷衍过去了！” 　　埼玉眼神严肃的和陈默对视着，此刻在她身后依然还残留着之前跃入云霄时留下的音爆轨迹，红色手套下的双拳早已紧紧握拢，很明显她正处于蓄势待发的战斗状态。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想玩个游戏而已。” 　　“游戏？” 　　“没错，一个友好的小游戏。” 　　陈默盯着埼玉看了两眼，然后忽然露出轻松随意的微笑表情，同时语气像是询问昨晚睡得还好吗般平淡道：“好啦好啦，别绷这么紧嘛，放松点，大家毕竟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不是？” 　　“确实是认识了一段时间。”埼玉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她脸上眉心紧锁的严肃表情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丝缓和的迹象：“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呢，陈默师傅。” 　　“不了解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毕竟你也没问嘛……那么，作为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登上这里的人，埼玉酱，要来跟我玩个游戏吗？” 　　陈默一边微笑，一边继续向埼玉发起了第二次游戏邀请。 　　那种犹如风掠湖畔般波澜不惊的平静笑容…… 　　埼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她直觉的感到这个游戏肯定很不妙，不过盘亘在心头的浓厚疑惑促使着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拒绝，而是犹豫片刻后问道：“什么……样的游戏？还有赌注是什么？” 　　“赌注的话，大概就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吧，而且不止如此。” 　　陈默目光下垂，穿过半透明高台看向万米高空下的整个星球地表：“如果你输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任何英雄和怪人产生，怎么样，害怕了吗？” 　　“不会再有、英雄和怪人……” 　　埼玉有些愣神的呆滞了会儿，然后她立刻回过神来，猛地瞪大眼睛追问道：“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你总不会觉得事到如今我还在跟你开玩笑吧？” 　　“不，不不不……可是，这，你说的……” 　　埼玉有些语无伦次的结巴了半天，而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陈默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我输了的话，这个就送给你。” 　　说完，他右手一伸，正在缓慢旋转的星杯也随着他的动作向前递出。 　　无数银白光粒似流砂般扩散向周围虚空，那些无序转动的星云与光雾像是吸引意识的黑洞，直到一声清脆的响指传来，埼玉才恍然从失神中惊醒，当即便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从星杯上移开视线。 　　“这、这是……？” 　　“星杯。”陈默收回手：“能够让你做到任何想做的事情。” 　　“任何？” 　　注意到陈默如此笃定而又具有绝对性的用词，埼玉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星杯，这次她倒没有再被吸引意识，只不过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层薄纱般看不真切。 　　“没错，任何，无论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只要你想都能变成现实……具体来说，从宇宙万物的生灭，到时间与空间的轮转，全部都在你一念之间。” 　　咕噜—— 　　随着陈默充满诱惑的低语声，埼玉咽了口唾沫，表情有些呆滞道：“这……这根本、根本就不可能吧……太夸张了吧……” 　　“可不可能，等你赢了不就知道了吗？” 　　陈默含笑第三次问道：“怎么样，要玩玩看吗？” 　　刷的一声，埼玉抬起头来，像是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一样盯着眼前平静微笑的男人，然后她出乎陈默意料的毫不犹豫拒绝道：“不玩。” 　　“……诶？” 　　“虽然你说得很诱人，不过输的代价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决定的事情。” 　　“是这样吗……” 　　陈默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后他再次露出笑容，声音里带着浓厚调侃的意味说道：“其实无论你答不答应玩这个游戏，我都打算从这个世界夺走英雄和怪人产生的源头……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好受一点？” 　　“是吗？那我就只好赶在你动手之前先阻止你了！” 　　埼玉话音刚落，高台上猛然席卷起了狂风，锐利气浪化作实质将四周稀薄的空气切割出刺耳的撕裂声，风中还飘荡着一股略微熟悉的淡淡太阳花清香。 　　下一刻，一柄剑刃处跃动着暗紫色流光的黑曜石长剑就架到了她脖子上。 　　“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我的剑锋利得有些过分了，乱动容易伤到自己。” 　　“总算来了啊，优纪。” 　　看着单手持剑将剑刃紧贴在埼玉脖颈部位的剑士少女，陈默摇头抱怨道：“来得太慢啦！” 　　“所以说大叔你啊……”优纪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纤细胳膊没有任何一丝颤抖的平持着长剑：“只有在做坏事的时候才会这么积极吧？” 　　“你这话可把我说得有些像那种最后肯定会领便当的反派角色哦。” 　　剑刃架上脖子的瞬间，埼玉就停住了动作。 　　那种仿佛能够隔着肉体直接切断灵魂般的锋锐感，以及从肌肤上传回来的轻微刺痛，都在同时宣告着一个事实……这柄剑是真的可以伤害、甚至是杀死她！ 　　诚然，自从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强到无论任何敌人都能够一拳干掉之后，埼玉就开始不断追求更强的对手，以期重新带给自己热血战斗时的畅快淋漓之感。 　　但期待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战，并不意味着她不重视自己的生命，更不意味着她不怕死。 　　要不然趁优纪不注意的时候，躲开这把剑，然后再…… 　　这个念头刚在埼玉脑海中浮现而出，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就打断了她接下来的思绪。 　　——不能这么做！ 　　——躲不过，绝对会死的！ 　　强烈到仿若实质般的第六感甚至让埼玉看到了自己躲闪瞬间就被一道暗紫色电光划过脖颈，然后砍下头颅来的惊悚画面。 　　而看着此刻被优纪挟持住，正露出怨愤眼神紧盯自己的光头少女，陈默忽然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与大拇指轻轻搓了搓。 　　好想敲敲看啊…… 　　这么大一秃瓢，敲起来声音肯定很好听吧。 　　陈默一边恶趣味的想着一边缓慢捻动指尖，数个小小的银白电火花立刻迸射而出，随即便化作一柄崭新的转轮手枪和一颗子弹握在他手里。 　　“轮盘赌，很简单对吧？” 　　手腕向左抖动，甩出弹巢，装填好子弹，大拇指轻轻一拨——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而清脆的转动声中，陈默忽然反向一抖手腕，弹巢复位，随后他轻轻拉开击锤。 　　——咔！ 　　扳机扣下的瞬间，听到这声空响，陈默笑眯起眼睛，缓慢将枪口调转到了埼玉的方向。 　　“还剩五次呢，埼玉酱……来看看命运是否会更加偏爱你一些吧。” 　　…… 　　PS：既然都写到这里了，多多少少提点吧。 　　关于轮盘赌啊……六发左轮只装一发子弹的情况下，弹仓的位置分别是左二右二中间二，当子弹在左二或者右二的四发弹仓中时，枪的左右重心是不一样的，老手晃一下就能感觉出来，左一或者右一抢第二枪，左二或者右二抢第二枪，而当子弹在中间的两发弹仓中时，有一半的可能子弹在下弹仓，所以只要第一枪不中奖就100%死不了。 　　PS2：虽然很难，不过其实就算中间那两个弹仓也是能晃出来第几颗的，因此老手玩轮盘赌都有“荷官”发牌，枪过手的瞬间基本就知道自己会不会中奖了，所以老手玩这个基本不会被打死，知道会中奖就认输好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喝多了托大失手被打死的，但总的来说玩轮盘赌大部分死的都是新手，这是个很容易靠经验作弊的游戏，不过前提是你得有一颗大心脏。 　　PS3：VTBER真的好可爱啊……可恶！区区一只臭狐狸，居然也敢扰我道心！ 第五十七章 法师塔顶的星空 　　——砰！ 　　枪声响起。 　　埼玉猛然从床上翻坐起身。 　　“……是梦？” 　　淡蓝睡衣下的左手缓慢抬起到额头侧面，指尖轻轻抚摸时触碰到的光滑肌肤与微热体温无不在告诉着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 　　“是梦啊……” 　　埼玉长舒了口气，左手犹如失去力气般垂落到被单上，同时侧过头视线看向床边，目光出神的定格在日历中被划上红圈的数字“23”。 　　“已经，过去七天了吗？” 　　今天，是八月三十号。 　　而就在七天之前，八月二十三日，那个日子注定会被永远记载在后世的史书里面。 　　“还剩五次呢，埼玉酱……来看看命运是否更加偏爱你一些吧。” 　　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含着冰冷笑意的话语、缓慢扣下扳机的手指……以及左轮击锤回落时发出的那道响亮枪声。 　　即使已经过去了三天，但埼玉此刻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那时的每一个细节。 　　万米高空之上呼啸的冷风，稀薄飘荡聚散无常的云朵，银色的左轮，枪口迸发的焰火，还有陈默一脸遗憾说出的宣告话语。 　　“很遗憾，埼玉酱，看来命运似乎并不站在你那一边呢。” 　　被左轮枪击的埼玉当然没有事，那颗子弹在触碰到她额头的瞬间就化作无数细小光点四散消失了，但与此同时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她全身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以及另外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东西。 　　空洞，虚弱…… 　　好冷…… 　　——扑通！ 　　当她脚下站立不稳跌倒在高台上时，感觉却像是坠入了一片无底的深邃冻湖。 　　“你，到底……对我……” 　　埼玉努力睁大眼睛，但最终也仅仅只是将眼皮勉强掀起了一丝缝隙，而就在那道缝隙当中，她看见了陈默缓步走近的身影，以及那张表情平静的脸颊上露出来的波澜不惊的淡淡微笑。 　　“睡吧，好好睡一觉吧，埼玉酱。” 　　七天以来，埼玉每天都会从同一个梦境当中惊醒，梦里最后一个画面始终定格在陈默平静微笑的脸庞上。 　　“说什么好好睡一觉，拜你所赐我可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啊……混蛋……” 　　坐在床垫上发了会儿呆过后，埼玉慢慢爬出被窝，换好一身日常起居的衣物，关上衣柜时，视线余光扫过整齐叠好放在最里面的一件黄色紧身制服，她动作忽然顿了顿，然后便不再犹豫砰的一声关上了衣柜门。 　　卫生间里，埼玉洗漱完拿起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水渍，目光盯着镜子里的少女脸颊，光秃秃的头顶上已经冒出了些许发茬。 　　她现在已经知道陈默到底从自己身上拿走什么东西了。 　　堪比超人般强悍的肉体能力被夺走了，她重新变回了三年前那个丢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平凡人。 　　不止是她，其他所有英雄和怪人们，全部都没有逃脱被掠夺的命运。 　　就如同陈默当时所说的那般，无论英雄还是怪人，都由他亲手划上了终结。 　　走出卫生间时，埼玉稍微用力一拳敲在铺设着洁白瓷砖的墙面上，咚声清脆，骨节位置红了一片，墙壁却纹丝不动。 　　真的彻底变回普通人了啊…… 　　再次清晰认识到这点过后，埼玉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即使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完全适应自身的变化。 　　——滴滴！ 　　就在埼玉感觉内心有些五味杂陈的时候，咖啡机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声，紧接着烤面包机也弹出了两片黑麦面包。 　　热气腾腾的手摇咖啡，抹着蜂蜜酱的黑麦面包，还有半个削掉氧化层的苹果。 　　失去超能力之后，埼玉找了很多事情来填补内心出现的空洞，这种精巧的早餐她平时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不过现在倒是做得专心致志。 　　“那么，我开动了。” 　　独居的单人公寓里面，埼玉轻轻合掌低语一声，然后就慢慢吃起早餐。 　　杰诺斯…… 　　那个口口声声要学习自己强大的方式，然后消灭怪人的正义感爆棚的机械改造人…… 　　他现在应该已经变成回收站里的废铁了吧？ 　　超凡超凡……科技超凡也是超凡的规则之一啊。 　　吃过早餐，埼玉收拾干净餐具，推门走出房间时，金色阳光穿透澄澈碧空，无私挥洒在空寂的Z市无人区大街上。 　　英雄们失去超能力，变回了普通人类。 　　而怪人们就要凄惨许多了，特别是那些原型是动植物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怪人…… 　　抬头盯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埼玉微眯眼睛轻抿起嘴唇。 　　不会再有怪人和英雄诞生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世界和原本比起来，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未来又究竟会通往什么样的方向。 　　嘛……不过这些都与她现在无关就是了。 　　盯着天空看了会儿，埼玉摇摇头，缓步离开了楼层。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罢了…… 　　…… 　　【贝芙莉亲启】 　　拉上窗帘的昏暗房间里，贝芙莉呆坐在书桌前，木质桌面上静静放着一张信筏纸片。 　　【突然说要离开什么的话估计你一定会闹别扭吧？所以就请原谅我这次的不辞而别……】 　　信筏纸上的内容贝芙莉已经看过了无数遍，整整五天时间，她全部都是在书桌前呆坐着度过的，平素如同跳跃着阳光般璀璨夺目的金色长发，此刻却被房间内的阴影渲染得黯淡无光，白皙精致的面容也变得枯槁起来。 　　【……最后，算是我给你留下的一点小礼物，也算是本店长给优秀员工兼极味斋看板娘的员工福利，在信纸旁边留了点东西给你，稍微期待一下吧。】 　　房间内的空气在寂静中显得越发沉闷起来，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混淆不清，不知道呆坐多久过后，贝芙莉盯在信纸上的视线逐渐恢复了聚焦，她伸手从信筏旁边拿起一枚银色五芒星的挂坠项链，目光忽然有了些许波动。 　　陈默曾经在她面前显露出过好几次这种能力。 　　“店长……” 　　几滴晶莹清澈的泪珠滚落在地，贝芙莉轻轻将项链挂到脖子上，五芒星在她胸前来回摇晃。 　　下一刻—— 　　“这个东西，叫魔法哦。” 　　温和而又熟悉的话音在贝芙莉耳畔响起，当她惊诧回头的瞬间——五彩的光汹涌着淹没了她的全部世界。 　　八月三十日。 　　【审判】之日过去的第七天。 　　Z市拔地而起了一座浮空之城。 　　赤红尖塔屹立在浮空城正中央，高度达到了惊人的240丈。 　　尖塔中下部呈现出规整的圆柱形，一半往上开始缓慢拉出向内倾斜的坡度，从站在Z市地面的视角看去，整座尖塔就仿佛笔直竖立在青天之上的一把猩红利剑。 　　宏伟、壮观、浩瀚，任何人类能够想象出来并且斥之以文字的语言都不足以形容这座惊世骇俗的庞大建筑。 　　但只要有人在注视着它，脑海中立刻就能够明白其究竟为何物。 　　——法师塔。 　　就是这样一个怪异而又陌生的名字。 　　“我将魔法的种子留给你，你帮我把这颗种子埋在地上，如果未来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猩红法师塔顶，贝芙莉睁开眼睛后第一时刻发现的是自己身上穿着的极味斋店员制服变成了一套纯黑长袍。 　　不，不对……不是长袍。 　　至于名字，刚才她已经知道了。 　　——法师袍。 　　纯黑法师袍散发着同样漆黑的光亮，无数仿若星点般的流光从法袍表面快速划过、熄灭，然后又重新诞生，法袍背后还带着个大大的兜帽斗篷，在胸口部位以光芒闪耀的金丝将斗篷系在一起，帽檐下却只能看见一片深邃的黑暗帷幕。 　　高空疾风吹拂而来，漆黑法袍纹丝不动，贝芙莉一步迈出塔顶，脚底凭空凝聚起光芒闪耀的璀璨法阵圆环。 　　“魔法……” 　　法袍兜帽下，贝芙莉紧紧握住胸前的五芒星挂坠，目光俯瞰向浮空城下方已经入夜的Z市景象，脑海内不断翻涌起无数繁杂的魔法知识，最终只剩下那句未说完的嘱托之语。 　　——如果未来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一定，一定会有的！” 　　星野笼罩之下，猩红法师塔顶，最初的魔法师许下了亘古不变超越时间的诺言。 　　“我会代替你，让这颗种子在大地上生根发芽，并且繁茂的生长下去……所以、所以……请一定……” 　　一定要记得回来再次与我相见。 　　哪怕只有一眼…… 　　“大叔，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一望无际的神力湖泊岸边，优纪盘腿而坐，双手撑住下巴看着一旁正在修补肉身的陈默。 　　“留给她那种东西，整个世界都会乱套的哦？” 　　“乱套？从我夺走超凡规则的时候开始，那个世界就已经乱套了。” 　　陈默摇了摇头，双手分别握着一黑一白两枚光芒闪耀的璀璨结晶，说话的同时他把两枚结晶共同投进已经被神力破坏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躯体里面。 　　——轰轰！ 　　下一刻，银白神辉犹如水雾般蒸腾而起，纯粹无暇的力量在规则的引导与约束下变得温驯而又稳定起来，肉体缺失的部分开始逐渐变得完整。 　　行得通……！ 　　然而就在陈默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的几秒过后，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之下，残躯表面突然像是被高温炙烤的陶瓷般崩裂破碎，两枚结晶又重新回到了他手里面。 　　【超凡-进化】（高位/残缺） 　　【超凡-异化】（高位/残缺） 　　“仅仅只是残缺的高等级规则还不行，必须要完整的高等级规则吗……” 　　略作思索后，陈默抬头看向飘浮在神力湖泊半空的银辉光球，以及如同水面波动般轻微荡漾的球体内部，那道蜷缩起纤细躯体的银发身影。 　　“系统。” 　　“滴！系统子模块加载中，加载完成，能量检测充足，请选择跃迁位面！” 　　“主词条超凡，子词条进化、异化，本源意识没有明显诞生的世界，开始检索吧。” 　　PS：下个世界已选定，漆黑的子弹，主角职业……医生 漆黑的子弹 第一章 窝不系狐狸，屑猫咪 　　梦想是个好东西。 　　人都应该有梦想，有梦想的人就有了因为向往梦想而生的动力，源源不竭的动力。 　　而这份动力在越是艰苦的处境下就会显得越发可贵起来，它会给予人们克服困难、战胜痛苦、长久努力下去的力量，以及坚逾钢铁、百折不挠的意志。 　　“……所以，同学们！” 　　讲台上，戴着厚厚方框眼镜的中年地中海班主任抬手用力敲了敲黑板，砰砰作响的声音让教室里一众昏昏欲睡的高三临考学生们勉强收回了一些心思。 　　“我知道你们现在每天都很累，繁重的课业既无聊又枯燥，但高考在即，所以眼下大家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分秒必争的去学习！学习！学习！” 　　连着三声学习，一声比一声铿锵有力，最后一声更是几乎在扯着嗓子发出咆哮，但中年班主任的这番激昂陈词却只换来零星两三声无精打采的应和。 　　高三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来自学校的压力还是来自家庭的压力，再加上七年前人类在那场旷日持久的种族战争中落败，如今生存环境被大幅压缩，社会压力也空前上升起来，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精神重荷之下，再加上老师们三天两头不厌其烦的各种花式灌鸡汤、上眼药，即使是正处在十七八岁青春正旺年纪的学生们，此刻也早就已经像霜打茄子一样燃尽了所有的激情和热血，颇有几分少年早衰的颓废感觉。 　　——除了一个人。 　　教室靠窗位置第一排，穿着一身整洁学生正装的少年挺直脊背端坐着，像是完全没听到老师怒其不争的咆哮般，正在专心致志地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錵系金属复杂微纳米结构的饱和磁化材料强度性质研究】 　　【——发现外加磁场和反应压力对錵-46金属的粒子形貌有着显著影响，在调整磁场至波动反应同轨时，錵-46金属对原肠细胞排斥性降低，继续上调磁场至饱和状态时，排斥性出现大波动上升，并得到未知微纳米级金属元素微粒，暂且命名为錵-46-1，该微粒继承了錵-46金属的对原肠细胞的排斥波动特性，且在饱和磁化下表现出极高活跃度，随着反应时间延长……】 　　真是有意思…… 　　这个世界走的是生物异化的超凡规则体系吗？ 　　虽然世界等级只是中等偏下，不过复杂性却一点都不比上个世界要差啊。 　　原子笔尖在洁白稿纸上快速划动，留下一连串笔力遒劲的刚正字迹，陈默正全身心沉浸在灵感的海洋当中，突然从课桌前伸过来一只手，把他刚写到一半的研究记录抓起到半空。 　　“你们看看，你们好好看看！” 　　抓起研究记录的正是中年地中海班主任，他轻轻摇晃了两下稿纸，目光像是锥子一样射向班上那群毫无活力无精打采的学生。 　　“同样是高中生，人家刚上高一就拿到了新材料学时代进步金奖，你们呢？你们高一的时候还在为了怎么才能让成绩及格抓耳挠腮吧！” 　　又开始了…… 　　被班主任擅自抓走写到一半的研究记录，陈默一点都不生气，应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吗……作为这个地中海班主任的班上唯一让他感觉拿得出手的学生，陈默似乎成为了他用来激励其他学生们奋发向上的工具人，只不过激励的效果到底起到了多少还有待商榷，但仇恨肯定吸引来不少就是了。 　　别人家的孩子嘛…… 　　懂得都懂，这玩意儿可不是一丁点的吸引仇恨。 　　果不其然，随着班主任的一番激励，陈默立刻感觉有几十双尖锐视线像利箭一样射到了他身上，而班主任还在课桌前兀自说道：“即使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但陈默依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学生的本分，你们看看，同样高三，同样面临高考，为什么别人就能够静下心来努力学习，而你们一个二个的却这么死气沉沉，知道的人知道这是高三教室，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是进了太平间吧！” 　　“可是老师，陈默他现在也没有学习吧？” 　　“学习？你还好意思提学习？高中三年的知识别人早就已经学完了，况且他现在写的这个……”班主任边说边瞟了眼研究记录上的内容，结果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懂，于是只好照本宣科道：“这个錵系金属复杂微纳米结构的饱和磁化材料强度性质研究，这可是新材料学最尖端的内容，你有能耐你也写一个，我保证不说你什么。” 　　“嘁……” 　　教室后排传来了不屑又无奈的声音。 　　差生对于优等生的态度大抵都是不屑的，而优等生又确实拥有让差生由衷感到无能为力的优异成绩。 　　这种情况放在陈默身上就更是如此了。 　　虽然仅仅只是一介高中生，但他在新材料学领域所取得的巨大研究成果却是毋庸置疑的。 　　天才……这种词汇是三年前他凭借一纸关于錵金属导能性质的研究论文得到的。 　　而三年之后的今天，他已经成为了新材料学领域绝对的权威。 　　别人不再叫他天才，很简单的原因——天才根本不足以形容他。 　　只要一开始研究，他那些各种奇思妙想的灵感和思路就犹如源源不绝的泉水般涌出新材料学荒芜而贫瘠的大地。 　　七年前，病毒寄生生物“原肠动物”与人类的大战暴发，人类作为战败的一方不仅失去了昔日大部分领土，人口伤亡更是达到了七成以上，剩下三成不到的人类数量，依然时时刻刻都在原肠动物的威胁下不断削减。 　　也就是在那个危急紧要的关头，一种新金属元素的发现彻底改变了人类当时所面临的死局。 　　錵（hua）Dt2元素—— 　　或许是天不愿绝人路，这种金属对于原肠动物的细胞拥有强烈的排斥作用，那些刀枪不入的韧皮和肌肉组织，在錵金属的作用下重新变得柔软脆弱起来，而原肠动物特有的快速恢复能力也会受到錵金属的抑制，所以它们天生就会趋避这种物质。 　　趋吉避凶，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即使原肠动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通常的生物了，但这种生物属性依然延伸到了它们身上。 　　发现錵金属的神奇特性之后，人类用掺杂了大量錵金属的巨石建造起了分割境界线的石碑。 　　境界线内，是相对安全的人类居所，而境界线外……则是另外一片充满原肠动物的危险世界。 　　七年来，除了戒备原肠动物是否有越界入侵之外，对錵金属的研究成为了大战后幸存人类最关注的事情，为此各个幸存者基地城市内甚至还特地增添了一门新材料学科，而在新材料学领域内流传着的很有名的一句话就是—— 　　过去四年以来，全人类对于錵元素的研究，加到一起都比不上陈默的一篇研究论文。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对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型元素的研究，从来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特别是就人口数量锐减的现在来说，所以整整四年时间，新材料学领域一直都是一片空荡干涸的荒漠，而三年前陈默的出现无异于从天而降的一场大雨，为整片荒漠带来了起死回生的曙光。 　　其实原本陈默是不应该进入学校的，东京高层对于他的安排是打算让他待在最安全的核心基地里进行实验研究，不过陈默当时就用“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太无聊，脑袋会上锈的”为理由拒绝了，协商许久才得到同意他在24小时接受保护（监视）的情况下自由活动的权利。 　　“……同班的同学这么优秀，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羞愧感，一点点的耻辱感吗？” 　　地中海班主任的训话依然还在继续：“如果我是你们，我简直都没脸再来上学了！” 　　“老师……”陈默抬起头无奈的看了正在气头上的班主任一眼：“该把研究记录还给我了吧，还没写完呢。” 　　“啊，哦哦……不好意思啊……” 　　听到陈默的提醒，班主任赶紧把稿纸轻轻放回他课桌上。自己这个学生到底有多牛逼，作为班主任他可是专门去了解过的，所以即使站在老师的立场上，他也不敢耍什么老师的威风。 　　不过面对陈默和面对其他学生就不一样了。 　　面对其他学生的时候，他可是绝对的铁面无情…… 　　“伊藤！你还趴在桌子上干什么？刚才我说的话没听到吗！” 　　随着班主任的一声暴吼，教室最后排趴在桌上的一个男生像是通电一样坐了起来，看到他满脸迷茫明显还没睡醒的表情，班主任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连声怒骂道：“高一的时候在家里宅了一年，说什么自己抑郁了，我看你玩手机的时候倒是笑得很开心啊？高二天天都趴在桌上睡觉，我电脑里其他老师报告你上课睡觉的邮件都把邮箱塞满了！现在到高三你还是这么浑浑噩噩的样子，怎么就不能学学陈默同学？！” 　　“诶……学谁……？” 　　被称呼为伊藤的男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露出别开玩笑了的表情说道：“老班你在开玩笑吧，他那是人能学的？” 　　“为什么就不能学？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骨气吗！”地中海班主任走回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写下骨气两个字，后面又跟着写下梦想两个大字，扔掉粉笔问道：“你跟我说说看，你的梦想是什么？” 　　“呃……”伊藤一下子噎住了。 　　他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突然被问到自己的梦想，只感觉完全是莫名其妙。 　　“没想过，对吧？”班主任说到这里时已经是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道：“所以这就是你这种垃圾蛀虫跟注定会名垂青史的伟人之间的区别了，陈默同学，告诉大家你的梦想是什么？” 　　——嗒！ 　　原子笔放下。 　　陈默推开椅子站起身，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回视着班主任。 　　仇恨转移玩得很溜啊？ 　　工具人用顺手了是吧？ 　　“我的梦想是，拯救世界。” 　　一本正经的说完，陈默坐回位置继续写研究记录，沉寂两秒后，班上骤然爆发起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 　　“你……你……” 　　中年地中海班主任瞪大眼睛盯着埋头不再理会他的陈默，嗓子里“胡闹”两个字愣是卡了半天都没吼出来，最终只能在下课铃声中灰溜溜的夹着课本走人。 　　“嘿，陈默！” 　　看到班主任吃瘪离开教室的背影，伊藤主动跑到陈默的位置旁边来找他说话：“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嘛，刚才真是干得漂亮！” 　　“伊藤同学。”陈默头都不抬道：“我不跟垃圾说话，所以请你滚吧。” 　　虽然对于班主任习惯拿自己当工具人用的做法感到不快，但至少有一句话陈默是认同的。 　　伊藤，这个家伙是真的废到无可救药了，自甘堕落烂到了根里。 　　垃圾蛀虫这种词还真不是在骂他，实事求是的说出事实罢了。 　　…… 　　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之后，陈默走出学校时，大门入口外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门边还站着一个身穿职业ol装的黑丝女秘书。 　　“先生！” 　　“上车吧。” 　　经过女秘书身边时，陈默顺手把书包递给她，然后坐进轿车后排，朝驾驶位的司机兼保镖问道：“我要的东西到了吗？” 　　“已经送到您家里了。” 　　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看起来很有点特工007的感觉，不过却没有007那么沉默寡言，等到女秘书提着书包坐到副驾驶位上之后，他一边给轿车点火一边问道：“不过先生，您研究的明明是新材料学领域，要那种东西干什么，而且万一不小心伤到您可就糟糕了。” 　　“只是需要测试一下研究成果而已。”陈默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再说有你们在，我难道还需要担心被伤害到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您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保镖从后视镜看了陈默一眼：“毕竟诅咒之子发起疯来可不是轻松就能制服住的。”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陈默摇了摇头道：“说说看她的情况吧，我要的可是侵蚀度够高的诅咒之子，你别随便给我滥竽充数啊。” 　　“是，是……按照您的要求，我专门找到了一个侵蚀度32%的诅咒之子，除了那些已经成为起始者的家伙，她已经是剩下的小杂碎里面侵蚀度最高的了，绝对能令您满意。” 　　“侵蚀度32%吗？” 　　陈默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表情明显有些不满。 　　他本来预期想要弄到个40%以上的诅咒之子，32%实在是有点低了。 　　算了，先试试看吧…… 　　黑色轿车沿着高速公路开进新东京军区，最后在一栋独立别墅前停了下来。 　　“先生，还请您务必注意安全，您的头脑可是关乎全人类命运的宝贵财富。”陈默下车前，保镖仍然有些担心的朝他提醒道。 　　“行行，我知道了，就这样吧。” 　　从秘书手里接过书包，陈默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玄关感应灯自动点亮，一份纸质文件档案被放在鞋柜上最显眼的位置。 　　【布施翠】 　　“猫基因吗……” 　　换好棉鞋，陈默一边浏览档案内容，一边穿过玄关走进客厅里面，抬起头时立刻就与一双充满胆怯的浅紫色眼眸对上了视线。 　　“那……那个……我、我我我我我是……布、布施翠……” 　　“布施翠，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的，您……您是陈默大人！” 　　白色微卷发、容貌大概只有七八岁样子的幼小女童在陈默目光平静的注视下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她急忙挺直腰板，整个人就像是木偶一样硬邦邦的端坐在沙发上。 　　在被送到这栋别墅来之前，以前经常殴打虐待她的那些人出奇的没有再欺负她，反而很温柔的帮她洗澡，还用了传说中的“香皂”和“沐浴露”，头发也用“洗发露”清洗干净了，洗完澡更是给她换上了一身带着黑色花边内衬的轻飘飘的白色连衣裙…… 　　简直就像是细心打包好一份精致的礼物，准备去送给某位需要讨好的人一样。 　　“记住，你必须听从他的一切要求，从今以后你就是属于他的私人物品，从意志到生命，你的所有东西都是完全属于他的，知道了吗？” 　　“他……他是……？” 　　“陈默，一个抵上你一百条小命都赔不起他一根指头的大人物。” 　　送她到这栋别墅来的黑西装男人就是这么叮嘱的。 　　所以布施翠此刻完全就是紧张到脑海都快变得一片空白的状态了。 　　而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这么僵硬的样子，陈默放下手头的文件档案，轻声安慰道：“不要太紧张，我很好相处的……对了，你头上的耳朵是？” 　　“啊！这，这是……” 　　突然被陈默问到耳朵，布施翠立刻脸颊涨红，脑袋顶上一对雪白毛色的兽耳也跟着轻微颤抖起来。 　　作为身为诅咒之子的象征，她以前可没少因为这对耳朵遭到别人的欺凌。 　　“因为我……我是被猫型原肠动物感染的，所、所以……” 　　“我刚才说过了，不要太紧张。” 　　陈默边说边走到沙发旁边，而布施翠眼见他脚步逼近，整个人立刻紧绷着身子低头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猫咪啊……连紧张炸毛的反应都一样。 　　走近到布施翠身前时，陈默鼻翼轻微翕动两下，一股淡淡的野菊花香味立刻从女孩身上传来，然后陈默轻轻把手放到了她头上，仔细抚摸着那对体温略高于常人的毛绒绒猫耳。 　　“别害怕，这里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没人会再敢来伤害你的。” 　　…… 　　PS：錵元素又称钬，原子序数67，原子量164.93032，元素名来源于发现者的出生地，钬在地壳中的含量为0.000115%，与其它稀土元素一起存在于稀土矿中，天然稳定同位素只有钬165。 　　钬为银白色金属，质较软，有延展性，熔点1474°C，沸点2695°C，密度8.7947克/cm³，在干燥空气中性状稳定，高温时很快氧化，氧化钬是已知顺磁性最强的物质，因此钬的化合物可做新型铁磁材料的添加剂，而碘化钬可用于制造金属卤素灯—钬灯。 　　虽然錵金属在现实里有对应元素存在，不过漆黑子弹中的錵金属明显与现实中的錵金属具有截然不同的特性，所以两者间并无任何必然联系，漆黑子弹中的錵元素只是一种架空虚构的元素而已。 第二章 看什么看？没有了，炼铜dd过来挨锤 　　不得不说，作为东京高层经过严格筛选后专门派遣下来对陈默进行保护与监视的精英人才，他的那位司机兼保镖的行事作风确实非常可靠，而且无论任何要求，只要陈默吩咐出口让他去做，最后基本都能方方面面处理得极为周全。 　　这一点从陈默打开次卧衣柜后看见的那一长排琳琅满目的儿童衣物就能够略窥一二。 　　“布施翠，到我这边来。” 　　“是、是的……大人……” 　　将一脸怯懦之色的布施翠拉到床边，陈默一件件从衣柜里取出衣物，然后不断朝她身上比划着，最终选定了一套咖啡色丝绸睡衣，满意的点头道：“吃完饭洗漱过后就换上这套衣服睡觉吧……你会洗漱吗？” 　　“会！我会的，大人！” 　　听到陈默问及洗漱的事情，布施翠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同时脸上浮现起明显的恐惧之色：“以前……负责管理我们的那位大人，他、他有教过我们怎么洗漱……所以陈默大人您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自己的牙口好好洗干净的！一点脏东西都不会留下来的！” 　　牙口…… 　　这完全就是在形容牲畜的词汇了啊。 　　注意到布施翠如此古怪的用词，陈默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道：“这种话是谁教你的，牙口这种话。” 　　“是……是监管者大人……” 　　“监管者？” 　　提起监管者这三个字，布施翠浅紫色的眼眸当中顿时弥漫起浓厚不散的恐惧与颤栗，就像是被主人虐打到完全驯服的瘟猫一样，语气弱弱的回答道：“因为监管者大人平时主要负责管理和监督我们，所以我就擅自叫他监管者大人了……监管者大人说过，我们是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小杂碎们，肮脏血液里流淌着的罪孽是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的，所以我们至少应该把牙口……” 　　“好了，我知道了。” 　　布施翠还没说完，陈默就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然而刚听到陈默语气有些不对，布施翠立刻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板上。 　　“对、对不起！陈默大人，请您、请您息怒……是布施翠说错话了……” 　　听到布施翠磕磕巴巴求饶的声音，陈默低下头，目光深深注视着女孩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以及那双此刻正紧贴在头顶的猫耳，沉默片刻后才蹲下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一边轻拍着裙摆，一边温声道：“去洗洗手吧，客厅的电视可以随便看，旁边房间是书房，想看书就去那里，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诶……？” 　　被陈默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布施翠看见他抬起右手时，下意识就缩起肩膀紧闭双眼，然而下一刻却并没有预料当中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殴打落在她身上，反倒是听见了这样一阵语气温和的声音。 　　“陈默大人，您难道不……不打我吗？” 　　“打你？”陈默低下头与布施翠充满胆怯的颤栗眼眸对视着，忽然平淡笑道：“你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打你？” 　　“我……监管者大人曾经说过，像我这种背负着原肠病毒诅咒而生的小杂碎们，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且我刚才还说了让您感到不快的话……所、所以……” 　　“所以我就要打你？” 　　陈默摇了摇头：“布施翠，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监管者大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仅凭他随便否认像你这样无辜的孩子生存于世的意义，我就可以断言他必定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家伙。” 　　“……可、可悲？” 　　听到陈默对于监管者大人的评价，布施翠连害怕和胆怯都忘记，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对啊，一个被仇恨遮蔽了视线的家伙，难道不可怜吗？而他明明心怀仇恨却又没有亲手去找原肠动物报仇雪恨的能力，最终只能把怒火发泄到你们这些无辜的孩子身上，窝囊到这种程度，难道不可悲吗？” 　　可怜、可悲…… 　　对于布施翠，以及如同布施翠一般被特殊机关专门集中起来当做“起始者”预备军进行统一管理和监督的诅咒之子们来说，监管者的命令就是绝对不容忤逆的法则，谁又敢跳出来说监管者可悲可怜？ 　　但是陈默敢。 　　因为……他是大人物。 　　【陈默，一个抵上你一百条小命都赔不起他一根指头的大人物。】 　　那个把她送到这栋别墅来的黑西装男人是这么说的。 　　而监管者则明显没有这么高昂的身价……毕竟诅咒之子虽然时刻都在遭人唾弃，但作为人类现如今唯一能够抵抗原肠动物的武器，她们的生命其实还是非常珍贵的。 　　至少在被监管者凌虐的几年时间里面，布施翠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诅咒之子是被他直接打死了的。 　　其中固然有诅咒之子因为受到原肠病毒侵蚀而变得超越人类的强大自愈能力的原因，但监管者肯定也有所顾忌没敢往死里面下手。 　　也就是说……跟陈默比起来，昔日曾经在诅咒之子面前威风不可一世的监管者大人，也变成了提鞋都不配的小角色？ 　　想清楚这点之后，布施翠一直维持着怯懦眼神的黯淡双眸忽然有了些许希翼的光芒。 　　“那么布施翠，你觉得我也跟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监管者大人一样，可悲又可怜吗？” 　　“不、不是的……！”布施翠飞快摇晃着小脑袋：“您是大人物！” 　　“哈哈……没错，我是大人物。” 　　陈默笑了，一边笑一边轻轻抚摸着女孩头顶的柔软猫耳，手法轻重缓急仿佛变化无穷，仅仅片刻功夫就将布施翠给摸红了脸：“既然我是大人物，那么肯定不会像那些可怜的小角色一样想法肤浅，更不会做出将种族仇恨的怒火转移到诅咒之子身上这种窝囊的事情，至于你之前的话让我感到不快……我不快的只不过是你看待自己的态度罢了。” 　　“看待自己的……态度？” 　　布施翠在陈默颇具技巧性的抚摸下已经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但她依然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抬起头，睁大盈满雾气的水润双眸，姿态犹如猫咪般仰望着男人平淡微笑的侧脸。 　　“布施翠，你要记住，诅咒之子并不是所谓的肮脏罪人，你们身上也从来都没有任何过错。” 　　“可是，我们的血液里面有……” 　　“原肠病毒？”陈默依然毫不在意的笑着：“被病毒感染的是病人，不是罪人，那些管你们叫罪人的家伙，他们只不过是在害怕罢了，怕得都快夹起尾巴发抖了呢。” 　　“噗……” 　　听到陈默这样调侃其他人，布施翠脑海中瞬间想象出昔日凌虐自己的监管者大人身后长出一条尾巴，然后夹着尾巴瑟瑟发抖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陈默大人呢？”笑了会儿，布施翠眼神闪闪发亮的回望着陈默：“您是怎么看待我……看待我们的呢？” 　　“我刚才就说过了啊，诅咒之子在我眼中只不过是病人罢了，至于你……” 　　陈默顿了顿，忽然将右手从布施翠头上抬起：“你不一样。” 　　“诶……怎么不一样了？” 　　陈默抬起手的瞬间，布施翠立刻伸出双手抓住他的手掌，按回自己头顶之后猫耳还轻轻抖动了两下：“怎么就不一样了？！” 　　开始撒娇了啊……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抚道：“你是特别的，当然不一样了啊。” 　　“特、特别……特别的……！！！” 　　布施翠脸都快红得渗出血了，虽然她今年才刚满八岁，但该懂不该懂的东西，她其实都已经懂得差不多了……不止是布施翠，在诅咒之子这个群体里面，早熟是很普遍的事情。 　　“陈默大人……” 　　等到布施翠回过神来时，陈默已经离开了次卧，女孩脸上仍然残余着些许粉红，抬手触碰胸口时，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惊人。 　　…… 　　因为布施翠没有主动提出用餐喜好和要求，所以晚餐是按陈默的口味做的，三分熟的顶级霜降牛排，配上口感清甜香味悠远的08年英国杜勒斯酒庄珍藏的香槟。 　　充满肌红蛋白的牛排混着高档黄油与馥郁香料的味道，在香槟作用下就算是微腻的油脂也带上令人欲罢不能的滋润甘甜。 　　咽下喉咙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升起“这就是生活啊”的感慨之情。 　　而坐在陈默对面的布施翠，摆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份颜色花花绿绿的蔬菜炒饭，旁边还有一盘香煎三文鱼。 　　猫咪嘛…… 　　看着布施翠虽然有心克制想要装出淑女样子，但依然忍不住频频向三文鱼盘里伸出筷子的模样，陈默一边慢条斯理咀嚼着牛排，左手轻微晃动着香槟杯，右手搭在交叠的大腿上，同时嘴角流露出优雅含蓄的绅士笑容。 　　猫咪啊……真像啊…… 　　吃完饭之后，布施翠本来是想要收拾桌碗的，不过陈默摇头阻止了她，转而带着她走进了别墅地下一层的停车场里面。 　　“布施翠，你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吗？” 　　“目的……？”布施翠歪过脑袋疑惑的看了陈默一眼。 　　“也就是说，你为什么会被送到我这里来，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受到陈默一脸平静表情的影响，布施翠也逐渐从略微上浮的心情中平复下来：“送我来的那个大叔，他只跟我说让我一切都听从大人您的安排，还有……” 　　布施翠轻轻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还有我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大人的，无论是意志……还是生命。” 　　“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别紧张，待会儿你只要听我吩咐就行了。” 　　稍微安抚了布施翠一下，陈默很快就带着她走到地下车库中央的一部电梯里面，随手按了负三层。 　　“大人……” 　　电梯启动时，察觉到那种下坠的失重感，布施翠不由得向前几步伸手抓住陈默背后的衣服，而陈默则只是不言不语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叮——！ 　　几秒后，电梯门打开，柔和明亮的洁白灯光从门外照射进来，跟着陈默走出电梯时，看到外面宽敞明亮的地下空间，布施翠忍不住瞪大眼睛发出了无意识的惊叹。 　　“好……好大啊……！” 　　“五百平米整，还好吧，也就一般规模。” 　　陈默牵着布施翠的小手从电梯门外沿着金属阶梯下到整个地下空间的底部平台上，一边把她的手掌按向扫描仪面板，一边随口解释道：“这里是我的私人实验室，军区最里面还有个研究院，那边的实验室才叫大呢，搞一场小型导弹试爆都够了。” 　　“喔……” 　　听见实验室三个字，布施翠很乖巧的什么都没问，不过看到她正在四下张望的好奇目光，陈默还是继续说道：“这间实验室主要用来进行一些关于錵金属的实验，你被送来这里也是为了配合我进行实验。” 　　说话间，扫描仪滴滴响了两声，陈默松开布施翠的手腕，然后从扫描仪下方的卡槽里抽出一张金属卡片。 　　“喏，以后你只要拿着这张卡片，基本就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国家的所有地方，里面有你的身份信息，以及隶属于我的证明，如果有人敢拦你的话，你只要提我的名字就能解决了。” 　　“身份信息……？” 　　布施翠双手捧过卡片，作为从出生开始就被人唾弃甚至是凌虐的诅咒之子，一份正式的身份证明信息，对于她来说所代表的意义可不光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更代表着一种认可。 　　“你被接纳了”的认可。 　　“谢谢……谢谢您，陈默大人！” 　　低头看着女孩因为感动而泛起泪花的双眼，陈默随手脱掉黑色学生制服外套，然后解开衬衫扣子，边脱衣服边说道：“举手之劳而已，那么开始脱吧。” 　　“诶……？” 　　布施翠睁大眼睛盯着陈默脱掉衬衫后露出来的强健上身，表情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脱衣服啊，愣着干什么？” 　　把衬衫和外套叠好放在实验台旁边，陈默穿上一件研究员白大褂，回头看到布施翠依然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当即便略感不满的微皱起眉头命令道：“快点脱，一件都不许剩。” 第三章 秉持正义而又慎重严谨的科学探索 　　“脱……脱……” 　　反应过来陈默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布施翠差点没有原地晕厥过去，小脑袋瓜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都是“快点脱”这句话的声音。 　　而看到布施翠仍旧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陈默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快速解开她连衣裙的领口扣子，然后抓住两边衣领往上一提。 　　——哗啦！ 　　轻飘飘的蓬松裙摆抖动着发出声音。 　　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觉将布施翠从混乱思绪中惊醒，低头看到自己被脱得只剩下一件黑色小衣和亵裤的光溜溜身体，她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浅紫色双眸中迅速积蓄起湿润雾气，同时某种惊悚恐怖的可能性从脑海中浮现而出，立刻就让她环抱双臂蹲到了地上。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以……大人不可以……我、我现在还小……不能做、做那种……那种事情的……！” 　　“那种事情？” 　　将布施翠的洁白连衣裙整齐叠好，横排着放到自己衣物旁边，陈默回过头，目光毫无波动的俯视着此刻正蹲在地上，并且浑身都抖个不停的女孩，突然弯腰抓住她右手胳膊，强行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不要啊——！！！” 　　被陈默拽起来的瞬间，布施翠浅紫色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道红光，但她随即又想起了被送到别墅来之前那个黑西装男人威胁的话语，于是硬生生把挣扎的冲动压抑下去，紧闭起双眼等待着侵犯的来临。 　　然而一直到十几秒之后，布施翠脑海中预想的那种事情都没有发生。 　　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一双微微眯起的深邃目光。 　　“你身上的伤也是那个监管者打的吗？” 　　“……伤？” 　　布施翠愣了愣神，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表情懵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有、有些是，有些不是……” 　　听到布施翠这样不清不楚的模糊回答，陈默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松开手语气平淡的命令道：“剩下的衣服也全脱了，我刚才说过一件都不许剩的，当然，如果你自己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的话，我也不介意继续给你点小小的帮助。” 　　陈默口中的帮助…… 　　“不！不必麻烦您了！大人，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明白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之后，布施翠仿佛认命般低下脑袋，双手颤抖着缓慢解开底衣暗扣和亵裤丝带，不过无论她脱得再怎么慢，十秒不到的时间两块布片就已经全部滑落了下去，露出底衣和亵裤下女孩嫩白中透着健康粉红的肌肤。 　　——以及遍布全身的，犹如开裂瓷器般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些伤痕的情况有新有旧，有深有浅，旧伤颜色大多乌青发黑，少部分即将痊愈的则只剩下一条细细浅浅的印子，而新伤看起来就恐怖多了，血肉外翻露出皮下脂肪和肌肉组织，不过大概是因为原肠病毒侵蚀的原因，伤口处倒没怎么渗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鞭伤、刀伤、钝伤、烙伤、撕裂伤、穿透伤…… 　　很难想象人类要在天生自愈能力强大的诅咒之子身上留下这么多长时间都难以愈合的伤势，到底需要多么多么努力的去殴打、虐待，并且施以何种残忍酷刑才能够做到，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很疼吧？” 　　陈默伸手轻轻抚上布施翠侧腹位置的一道红肿鞭痕，指尖触及肌肤的瞬间，后者下意识浑身绷紧躲了一下，不过随即便放松身体任由他抚摸了。 　　“刚开始……感觉会很疼……”布施翠小心翼翼偷瞄着陈默脸上的表情，像是生怕会触怒他一样轻声答道：“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习惯……？ 　　陈默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实验台上拿起一个日志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了起来。 　　【布施翠】 　　【猫型原肠病毒侵蚀个体/32%】 　　【健康状况：良好】 　　【身体情况：重伤、营养不良，但活力旺盛，生命体征明显，疑似表现出原肠动物特性，体液成分有待调查，器官与组织结构不明，体貌特征正常】 　　“那个……陈默大人？” 　　“什么事。” 　　看到陈默头也不抬的拿着一个本子正不断往上面写着什么，反而把自己晾到了一边，布施翠虽然不怎么感觉冷，但还是出于女性的本能环抱双臂遮住了羞耻部位，怯声询问道：“我……请问、我现在可以……穿上衣服了吗？” 　　“再等等，还有些事情要你配合一下。” 　　“噢……” 　　布施翠耷拉着猫耳点了点头，看陈默现在这架势她大概也搞清楚了，似乎大人物先生让她脱光衣服并不是想做那种不好的事情，而是为了之前提到过的实验，所以悬着的心情立刻舒缓下去许多。 　　片刻后，陈默放下日志本，带着布施翠走进地下实验室的最核心位置，从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颗暗银色的金属小块，并且让她握在手里。 　　“怎么样？”亲眼看着布施翠握住金属块，陈默目光炯炯的紧盯着她问道：“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没有啊……”布施翠满脸迷茫的摇了摇脑袋。 　　“没有？” 　　陈默闻言眉头一下子就拧成了疙瘩：“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布施翠低头打量了两眼金属块，语气犹豫的猜测道：“是……是银吗？” 　　“呵呵，这是錵！” 　　陈默伸手从布施翠掌心拿回金属块，小小一枚暗银色矩形金属在实验室灯光下显得毫不起眼：“而且还是纯度达到了99%以上的錵金属结晶，就这一点点，绝对是所有原肠动物的天敌和克星，你竟然说握着它没感觉？” 　　“可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啊……” 　　被陈默冷声一吓，布施翠眼眶立刻就红了，而看到她这幅胆小的样子，陈默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重新把纯錵金属块塞到布施翠手里，然后让她躺到旁边的实验床上。 　　“大人，这是什么啊？”贴磁极片的时候，布施翠有些好奇的问道。 　　“磁极片。”陈默如实回答道：“待会儿会通电。” 　　电…… 　　布施翠头顶的猫耳瞬间炸毛竖了起来，同时眼中也浮起浓浓的恐惧。 　　“别怕，只是微电流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微电流……是说的？” 　　“反正电不死人。” 　　陈默低头朝躺在实验床上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的布施翠笑了笑，然而那副笑容落在布施翠眼中时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可怕…… 　　陈默大人，好可怕！ 　　而看到布施翠表情越发恐惧起来，陈默心里也是无奈得很。 　　老实说，他对恐吓小孩是真的连一丁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的，不过托这次抽中的职业传承的福，只要他进入到与“活体实验”相关的研究行为当中时，身上不受控制的就会散发出一股冰冷、疯癫、狂乱的感觉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过去三年陈默一直都在研究錵元素金属，而不是研究原肠动物。 　　“好了，准备一下，待会儿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第一时间就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是，陈默大人。” 　　贴完最后一枚磁极片，陈默走到实验区外，自动门闭合后整个实验区就完全变成了一片独立的小空间。 　　“布施翠，能听到我说话吗？” 　　隔着一道玻璃墙，陈默说话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布施翠赶紧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躺在实验床上，双手攥紧錵金属块：“可、可以听到……！” 　　“很好，那么实验就开始了。” 　　实验区外，陈默对着麦克风说完直接将外加磁场和压力总控开关接通电源，并且开始缓慢上调数值。 　　十几秒后，布施翠艰难喘气的声音从实验区内传来。 　　“大人……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布施翠表情痛苦的蜷缩在实验床上，一只手仍然紧握着錵金属块，另一只手则死命按住胸口。 　　“好……难受……心脏、心脏好痛……” 　　随着布施翠喘气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陈默看了眼压力表，现在整个实验区内的气压已经达到了1500个大气压以上，而心率则是……每秒7次。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听到扬声器里传来的鼓励声，布施翠艰难抬起头，盯着玻璃隔墙外正在与自己平静对视的男人脸庞，浅紫眼眸内忽然划过一道赤红火光。 　　——滴滴滴滴滴滴！！！ 　　与此同时，操作台旁的心率监测仪猛然高亢尖鸣起来。 　　压力257931.73千帕。 　　心率每秒21次。 　　体温73℃。 　　心肺扩张2.4倍。 　　“很好，布施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封闭的实验区内，布施翠此刻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连呼吸都快无法维持的样子了，十指生长出锐利猫爪，浅紫色眼眸也彻底变成了明亮的赤红色，像是傍晚天际如火的霞光，正一眨不眨的与陈默对视着。 　　“大人，现在好多了，我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嗯，辛苦了。” 　　听到布施翠一点都不显得勉强的话音，陈默点点头，在实验记录本上写下一串气压心跳之类的数据，然后停止了实验区内正在继续增大的压强，转而把外加磁场的数值又往上调整了两档。 　　滋滋—— 　　肉眼可见的，贴满布施翠全身的磁极片间冒出了细小的银白电光，而随着磁场数值的不断上升，甚至就连整个实验区内的空气都跳跃起了闪烁不定的电弧。 　　操作台荧幕上，代表着外加磁场强度的曲线与另外一条曲线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靠近，而就在磁场强度曲线高度超出另一条曲线的瞬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平静躺在实验床上的布施翠忽然反弓起身体，无数如同银白小蛇般的电光在她周身不断炸裂，尖锐惨叫声持续了好几秒才停歇下去，看到女孩像是触电般躺在实验床上不断抽搐的样子，陈默立刻关掉了外加磁场和压力总控开关。 　　“布施翠，怎么了，布施翠？” 　　实验区内静悄悄的，没有传来任何回复的声音，外加磁场关掉的同时，女孩抽搐的身体也变得一动不动，就像是死掉一样。 　　不会真的死了吧…… 　　念头转动间，陈默抓起记录本大步走进实验区里，走进门口的刹那，饱和静电场顿时将他浑身毛发刺激得倒竖起来，不过陈默却毫不在乎的径直走到实验床边，查看起布施翠的情况。 　　心跳……没有了。 　　呼吸也没有了，体温下降，脑波检测仪上只剩下一根平滑的直线，瞳孔扩散，生命体征完全消失。 　　“成功了……” 　　扒开布施翠的眼皮看到那双正在缓慢扩散变大的浅紫色眼眸之后，陈默不仅没有沮丧，反而魔怔似的笑了两声。 　　“哈……成功了……哈哈，原肠病毒侵蚀带来的异化……成功抑制了……” 　　虽然人类早就已经研究出能够减缓原肠病毒侵蚀速度的药剂了，不过那种药剂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就像是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加入第三方势力，帮助人体细胞对抗被原肠病毒侵蚀的细胞，但陈默现在的研究成果却完全不同。 　　他做到了……把本来被病毒侵蚀之后已经完全异化的原肠细胞，重新变回了健康的人体细胞！ 　　而这一切的最大功臣则是…… 　　陈默扒拉开布施翠的右手，从她掌心取出那枚錵金属块。 　　原本暗银色的金属块，此刻外表覆盖了一层晶莹的深绿色结晶。 　　錵-46元素结晶金属。 　　以及錵-46-1元素结晶金属。 　　把金属块妥善保存在一个铅盒里面之后，陈默从冰柜内取出一支红色药剂，照着布施翠右手臂注射了进去。 　　诅咒之子作为人体细胞与原肠细胞结合而诞生的新物种，她们虽然不是原肠动物，但也不是纯粹的人类，当病毒侵蚀率超过50%就会变成原肠动物，而若是原肠细胞彻底被消灭……毫无疑问，她们会直接死掉。 　　很简单的道理，原肠细胞作为构成她们部分身体组织的重要细胞，是不可或缺的，就像人不可能挖掉心肝脾肺后还继续存活一样。 　　所以解救她的方法也很简单。 　　让病毒侵蚀率重新提升上去就行了。 　　药剂注射后不到两分钟，随着一阵深深吸气的声音，布施翠猛然睁开眼睛从实验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目光呆愣好几秒才恢复了些神采，满脸迷茫的望着陈默。 　　“大人……？” 　　“你干得很棒哦。” 　　陈默手里正提着布施翠的贴身衣物和连衣裙，放到她身旁后笑眯眯揉了揉她的脑袋：“立大功了呢，布施翠。” 第四章 乖虫虫别乱动，叔叔给你吸大烟嗷！ 　　真是意外之喜呢…… 　　深夜，陈默独自坐在地下实验室内，洁白灯光照射在錵元素金属块上，透过深绿结晶折射出一片暗色光影。 　　本来按照他的预期，錵-46-1元素在高强度外加磁场的影响下肯定是能够对原肠细胞造成裂解效果的，但超乎陈默意料的是，这种由錵-46元素作为反应基诞生出来的新型錵系金属元素，不仅仅是继承了錵金属对原肠病毒侵蚀细胞的排斥性，更是进一步加剧了排斥反应的烈度，甚至直接将原肠病毒本身驱逐出了变态细胞内部。 　　当然，这种强硬驱逐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已经被病毒侵蚀到完全变态发育的细胞，离开病毒之后只剩下自我凋亡这一条路可走，而病毒本身则更惨——脱离细胞母体后，原肠病毒在錵-46-1元素的放射影响下，就像是扔进绞肉机里的一块猪肉，直接就会被彻底搅碎成渣。 　　以布施翠来举例，作为大半部分都是人，只有小半部分由原肠细胞构成的诅咒之子，她在錵-46-1元素的影响下竟然直接身体机能衰竭而死，那么如果把实验对象换成真正的原肠动物的话…… 　　会像充气过度的气球一样爆炸吗？ 　　陈默微举起手里深绿色的金属结晶，透过实验室内的明亮灯光反复打量着，许久后才放下结晶，拉开实验台下的工具抽屉，取出一柄银白小刀，动作轻柔的将錵-46-1结晶从錵-46金属块上刮落下来。 　　全部刮落后的结晶总共有无名指半个指甲盖那么大，将这些结晶碎屑妥善放好之后，陈默又拿了一支玻璃试管出来，透明试管壁内装着1/3粘稠的猩红液体，正是他刚才从布施翠身上抽出来的血液。 　　实验从来都是一个不断证明又不断证伪的过程，所以在没有实际上手操作之前，任何理论上的观念都只不过是伪命题罢了。 　　用布施翠的血液制作好一个电镜涂片样本，陈默打开电子显微镜电源，将涂片放到样品架上，简单的对焦操作之后，实验台屏幕内立刻显露出清晰的血红细胞，以及被丝状原肠病毒完全覆盖，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的原肠细胞。 　　这就是诅咒之子身体里面的细胞分布状况了。 　　原肠病毒不断侵蚀着各种细胞，无论是遍布全身的血细胞还是各种组织细胞，甚至就连免疫细胞也无法阻止病毒的侵蚀，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所以当病毒侵蚀率提高到维持平衡的临界点时，诅咒之子的体貌特征就会逐渐往原肠动物的方向靠近，直到病毒侵蚀进大脑，属于人类的理智与情感便会彻底被粉碎，取而代之的则是犹如野兽般的嗜虐本能。 　　而通常情况下，这个维持平衡的临界点是50%。 　　所以病毒侵蚀率达到50%以上的诅咒之子，几乎就等同于已经死掉一样。 　　事实上彻底变成原肠动物的她们，确实很快就会被闻讯赶来的民警处理掉。 　　不过从今往后，或许诅咒之子的命运就能够得到改写了—— 　　想起不久之前布施翠身体内的原肠细胞彻底被消灭殆尽的状况，陈默忽然又摇了摇头。 　　不急，还太早了。 　　錵-46-1元素对原肠病毒的强烈杀伤性是毋庸置疑的，但问题就在于杀伤性太强大了。 　　强大得有些过头了。 　　利用錵-46-1元素，他确实可以把诅咒之子变回正常人类，不过却是一具正常的人类尸体。 　　毫无疑问，过高的病毒侵蚀率会让诅咒之子向着原肠动物一边逐渐靠拢。 　　而彻底将原肠细胞摧毁则会让她们的身体机能陷入崩溃。 　　所以陈默要找到的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过渡区、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点。 　　既能够减少原肠细胞数量，降低病毒侵蚀率，又不会影响诅咒之子的正常身体机能。 　　当然，要找到这个平衡点并不容易。 　　理论谁都会说，但实际上手之后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实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失败，废弃的电镜涂片在实验台旁边堆成了一座小山，整整1/3试管，将近170毫升血液，直到全部用完为止，陈默依然没有寻找到那个微妙的临界点。 　　錵-46-1元素的稀释浓度。 　　药剂与血液的最佳使用比例。 　　以及不同侵蚀率下药剂的浓度对比。 　　需要反复验证的实验项目太多，各种繁杂而枯燥的数据几乎能把人逼疯，这根本就不是应该由一个人完成的工作量。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抽取传承的时候就该选个和科研相关的职业了……” 　　扔掉最后一份实验失败的电镜涂片，陈默有些疲惫的仰躺到椅背上，和上个世界的时候不同，这次他创造出来的躯体完全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或者超出常人的地方，所以此刻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差不多已经达到极限了。 　　“系统。” 　　“滴！” 　　“切进【缝尸人】技能树。” 　　随着陈默的呼唤，淡蓝色系统光幕从他眼前弹出，然后又迅速切换进职业传承界面。 　　上下四层的技能树此刻已经全部亮起，毕竟前三年时间他也不是白过的，不过这些技能对于他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而言却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任何帮助。 　　“【渎命者】Lv.2：亵渎生命之人，同时也亵渎了神灵； 　　盗取火种之人，同时也盗取了权柄。” 　　“【死而复生】Lv.3：进行基础外科医疗时，较大幅提升【肉白骨】效果触发几率； 　　进行生物炼成时，较小幅提升【生死人】效果触发几率。 　　【肉白骨】：效果触发后完全治愈患者所受到的外科创伤。 　　【生死人】：禁忌炼成，死者苏生。” 　　“【生物炼成】Lv.4：利用最少1具，最多100000具生物尸体进行二次炼成，傀儡大概率继承炼成素材生前部分或全部能力。” 　　“【生物解剖】Lv.3：较大幅提升生物解剖熟练度，进入解剖状态时额外获得【破甲】状态。 　　【破甲】：无视外骨骼与肌体强度，减少刀具所受损伤。” 　　“【外科精通】Lv.4：大幅提升外科手术熟练度； 　　进行外科手术时较大幅减少病患出血量与病情恶化程度，较大幅提升外科手术成功率。” 　　“【神经科精通】Lv.4：大幅提升神经科手术熟练度； 　　进行神经科手术时较大幅减少病患出血量与病情恶化程度，较大幅提升神经科手术成功率。” 　　“【内科精通】Lv.4：大幅提升内科手术熟练度； 　　进行内科手术时较大幅减少病患出血量与病情恶化程度，较大幅提升内科手术成功率。” 　　“【骨科精通】Lv.4：大幅提升骨科手术熟练度； 　　进行骨科手术时较大幅减少病患出血量与病情恶化程度，较大幅提升骨科手术成功率。” 　　这次陈默抽取到的传承模板虽然并不是战斗职业，不过从泛用性的角度来说却比上个世界的特级厨师要好得多，特别是死而复生的技能，对于那些还没有踏入神阶的人来说简直就堪称是神技中的神技。 　　不过在陈默看来，这个职业却实在是鸡肋得不行。 　　除了进行活体实验时可以触类旁通的利用一下手术技能带来的附加效果，其他大部分时候这个职业都并不能帮到他什么。 　　就好比现在，陈默更希望自己抽取到的是一个与科研工作相关的职业，至少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令他焦头烂额的各种实验课题。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看着实验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失败数据，以及各种冗沉复杂的计算公式，陈默身心俱疲的叹了口气，把已经用光血液的试管清洗消毒完之后，重新回到实验台前拿起了盛放錵-46-1元素结晶的铅盒。 　　原本有无名指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结晶块，现在只剩下一些暗绿色晶体粉末，不过因为是金属结晶的原因，所以收集起来倒不怎么费力。 　　降低诅咒之子身上原肠病毒侵蚀率的药剂暂且放到一边，现在他倒是可以先用这些粉末弄点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出来。 　　——比如说，针对原肠动物的杀虫剂之类的。 　　毕竟，这玩意儿对于原肠动物来说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 　　亮如白昼的实验室灯光下，陈默给自己泡了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靠近升降电梯的实验台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盘手工饼干，大概是他刚才忙着观察病毒侵蚀实验的时候送来的，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那些负责24小时保护（监视）他的保镖们是有这所别墅钥匙的。 　　“今天是曲奇饼干？” 　　陈默边喝咖啡边塞了块饼干到嘴里，咯嘣一声咬断之后，横截面露出来深红色巧克力，咀嚼时唇齿间还带着股微甜的酒香：“嚯，酒香巧克力曲奇……不对，好像还有芝士的味道？够有心的啊，不错，真不错。” 　　盘子里装着的饼干和外面商家卖的盒装曲奇不同，这一盘可真就是实实在在的一整盘，陈默正好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便左右开弓敞开胃口吃了起来，咖啡都连着喝了五杯，盘子里还剩大概1/3的样子。 　　吃饱喝足之后，体力开始迅速恢复，而热气腾腾的咖啡则让陈默本来已经隐隐有些刺痛的脑袋缓过劲来，精神立刻就变好了许多。 　　“继续实验吧。” 　　放下咖啡杯，陈默重新回到实验区里面，不过这次他走进的是专门存放各种化学试剂和药品的区域。 　　…… 　　翌日。 　　下午四点整，从新东京军区内驶出一架黑色直升机，飞机降落时，从机舱里面下来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昂——！！！” 　　跳下直升飞机的瞬间，前方传来的一道野兽嘶鸣的声音立刻就把布施翠吓得脚底打了个哆嗦，同时她下意识拽紧了身边男人的衣服：“大、大人……那是……” 　　“别怕，原肠动物而已。” 　　陈默轻轻拍了拍布施翠的头顶，目光径直看向已经被封锁起来的空旷街道前方，造型酷似一只蚂蚁的原肠动物正在不断扭动身躯挣扎着，不过它每次挣扎都会被卸掉一条蚁腿。 　　而就在陈默专注观察的时候，另外一个面相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满脸讨好笑容的热情道：“您好您好，您就是陈默先生吧！” 　　“是我。” 　　从已经被卸干净蚁腿的原肠动物身上收回目光，陈默看了男人一眼：“你就是佐井？” 　　“哎！是，正是鄙人了！” 　　听到陈默提起自己的名字，男人顿时笑得更加开心了：“没想到您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我实在是……实在是太荣幸了！” 　　男人点头哈腰了半天，似乎觉得这样还无法体现出自己的激动之情，于是扭头朝原肠动物的方向喊了声：“喂，安娜，快点过来！” 　　随着男人的喊声，一个和布施翠差不多高，不过头发是橙色的女孩从蚁型原肠动物身上跃起，简单一跳就达到两层多居民楼的高度，几个纵身后轻巧落在了男人身边。 　　“这位是陈默先生，快点跟先生问好！” 　　男人边说边推搡了女孩一下，后者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漂亮的赤红眼眸：“您好……” 　　“你好呀。”陈默面带微笑揉了揉布施翠的脑袋：“布施翠，跟小姐姐打招呼。” 　　“小、小姐姐……你好……” 　　布施翠此刻也在打量身前这对男人和女孩的组合，准确来说应该是起始者和促进者的组合才对，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似乎跟自己和陈默大人一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布施翠总觉得双方之间好像又有点什么不同的地方？ 　　几步之遥的对面，名为安娜的橙发女孩也发现了这份微妙的不同。 　　于是她看向布施翠的视线里顿时带上了几分羡慕的目光。 　　佐井并没有发现自己Initiator的异样目光，此刻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陈默身上：“陈默先生您尽管放心，今天接到通知说要让我配合您进行实验之后，我可是一点都不敢大意，这只二阶原肠动物绝对不可能伤害到您，我佐井就算拼了命也会好好保护您的！”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陈默微微点了点头，询问道：“有手机吗？” 　　“啊……有，有的！” 　　听到陈默要手机，佐井赶紧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恭恭敬敬递了出去。 　　面前这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那可是真正大到天上去了的大人物啊……毫不夸张的说，就凭他的身份，无论在任何哪个国家，都能够享受到堪比最高统治者一级的待遇，别说现在陈默只是问他要个手机，哪怕是要一只手，佐井咬咬牙都能卸下来递给他。 　　“给我干什么，我要你的手机又没用。” 　　看到佐井掏出手机递给自己，陈默摇摇头道：“你把手机录像打开，好好拍就行了。” 　　“拍……？”佐井愣了愣神。 　　“就是让你拍我。” 　　陈默说完从腰侧的皮鞘里抽出一把刃口呈银色的锋利不锈钢小刀，另一只手则拿着个烟雾弹，然后远远的把烟雾弹扔向二阶蚁型原肠动物的方向。 　　叮叮叮当—— 　　烟雾弹落地后轻轻弹跳几下，随即出气阀内便猛然喷出一阵深绿色雾气。 　　绿雾笼罩下，蚁型原肠动物正在不断挣扎扭动的身影忽然停顿了一瞬。 　　下一刻，尖锐刺耳的凄惨鸣叫声猛然淹没了整段被封锁的无人街区。 　　“这、这是……这是什么……？！”看着眼前如此诡异的一幕，佐井表情呆滞的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錵-46-1，我正在研究的一种新型錵系金属反应产物，如果顺利的话以后你们民警再执行任务就会轻松很多了。” 　　陈默并没有丝毫要隐瞒自己研究成果的想法，毕竟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决定好了要公诸于众的，解释完他侧过头看了佐井一眼：“在拍吗？” 　　“啊……在，在的！在拍！” 　　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拍的东西到底具有怎样的意义之后，佐井赶紧拿稳了手机，不敢让镜头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片刻后，绿雾散去，蚁型原肠动物已经彻底不动了，像是死掉一样横躺在街道中央。 　　“诶……没爆啊？” 　　预期中原肠动物吸入掺杂了錵-46-1的剧毒烟雾之后像是充满气的气球一样炸裂成无数血肉碎块的重口味场景并没有发生，陈默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便掂着不锈钢小刀朝前面走了过去。 　　“危险啊，陈默先生……！” 　　眼见陈默竟然敢一步步朝着蚁型原肠动物的方向走去，佐井吓得当即就要拔腿冲上去拦住他，不过陈默却毫不在意的摇头道：“没关系的，你站在这边拍好就是了。” 　　没关系……？ 　　佐井皱着眉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了陈默的话，但另一只手却搭在了安娜身上。 　　只要那只蚁型原肠动物稍微有点什么动作，他就会立刻让安娜冲上去救下陈默。 　　“二阶段吗……长得真大啊，都像一辆小汽车一样了。” 　　走过几十米距离，陈默站定脚步抬头打量了两眼被卸掉全部蚁足后又吸饱了自己一发錵-46-1烟雾弹的蚁型原肠动物，同时手里握着的小刀翻转半圈，刃口朝外一划而下。 　　噗叽——！ 　　刀痕浮现。 　　随着一声像是踩爆了烂番茄似的闷响，暗绿色昆虫体液混杂着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古怪器官，立刻从刀刃切口内喷溅流淌了一地。 　　里面全部都化成脓水了啊…… 　　简直就跟喝了一肚子化尸水一样。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强烈恶臭，陈默转回过身，表情无比平静的对佐井——对佐井手里的手机摄像头宣布道：“确认完毕，它已经彻彻底底的死掉了。” 　　…… 　　PS：缝尸人的职业原型是弗兰肯斯坦。 第五章 龙虾脑袋不要丢，这样处理老公孩子都爱吃 　　光线暗淡的会议室里，多媒体投屏仪在纯白幕布上映射出手机摄像头录制的画面。 　　时长仅有三分多钟的影像很快便播放完毕，画面最终定格在沾满原肠动物体液与各种内脏器官的空旷街道上。 　　“各位……” 　　坐在会议室首座的白发老者拢了拢衣袖，从椅背上挺直身体率先开口道：“这段录像是昨天下午大概四点钟的时候，由ip排名第2501位的佐井君，以及他的起始者安娜共同协助拍摄的，拍完立刻就上传到了我这里，至于录像中所拍摄的那位主角……我想大家对他应该早就已经是如雷贯耳了吧。” 　　随着老者平静叙述的话音，会议室内沉寂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嘈杂而细碎的议论声中勉强可以分辨出“陈默”的字眼。 　　“不错，看来大家对他都并不算陌生。” 　　老者边说边抬起双手隔空往下虚按，看见他的动作，会议室里的议论声很快就安静了下去，随后才听到他继续说道：“老实说，即使是老夫，昨天在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也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其中所代表的意义与价值……相信在座的诸位应该都能够明白吧？” 　　没等会议室里的众人做出回应，老者紧接着便神情略微有些激动的自问自答道：“这意味着我们……意味着人类从今往后在面对原肠动物的时候不再是处于弱势的一方，甚至就连起始者的帮助都不需要，仅凭我们人类自身，就足以完胜那些肮脏的杂碎们！” 　　老者的话音中除了激动之外还带着浓浓的振奋与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深刻仇恨。 　　而这份仇恨，此刻会议室中在座的所有参议成员们都能够感同身受。 　　作为新东京政界真正的高级决策层人物，在座众人年龄最小的也是四十岁起步，这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有稳定的家庭，稳定的人际关系，稳定的社会身份，但所有这些都在七年前的某天被彻底改变了。 　　铺天盖地的原肠动物挥动着尖牙利爪，以血肉之躯践踏过导弹与枪械，将总数超过七成的人类与旧人类时代共同撕成粉碎，因而剩下不到三成的人类每一个都身负着与原肠动物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他们，都是旧时代的复仇者。 　　现如今复仇的曙光终于出现在眼前，这让他们怎么能够不激动，不振奋？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足以彻底改变眼下整个世界局势的技术。” 　　老者缓慢从会议桌首座站立起身，看向其他众人的目光中带着股不似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强硬锐意：“原肠动物最难以战胜的三点，其一是它们远超人类的行动能力，其二是覆盖在它们体表的坚硬外骨骼与顽强韧皮，其三则是原肠病毒通过快速改写宿主基因带来的强大自愈能力和适应能力，不过这三点现在全部都已经迎刃而解了！” 　　随着老者激昂的话语声，投影仪再次重播了一遍录像。 　　叮叮叮当—— 　　烟雾弹落地弹跳几下后喷射出深绿色雾气，几乎是在被绿雾笼罩的瞬间，蚁型原肠动物刺耳的尖鸣声猛然从绿雾中传来。 　　三分钟时间很快过去，投影画面再次在已经死得彻彻底底的原肠动物尸体上定格住。 　　“大家可以看到，吸入这种烟雾之后，原肠动物的恢复能力完全失去了效果，还有它们最让人感觉棘手的坚韧外皮……” 　　老者说到这里时，脸上不由得露出复杂感慨的表情：“仅仅只用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不锈钢匕首，就可以轻易划开。” 　　“这种技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也就只有惊才绝艳如那位陈默阁下，才能够取得如此惊世骇俗的研究成果吧！” 　　“嗯，此言不错……” 　　“当真实乃不世之逸才啊。” 　　“只要将这种技术散播出去，收复那些已经被原肠动物攻陷的城市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真是令人唏嘘……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也能够有机会看到人类文明重新恢复到曾经那个盛世的时代。” 　　就在会议室内的讨论声愈演愈烈的时候，站在首位的老者轻轻咳嗽两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之后才开口说道：“各位请稍安勿躁，今天我之所以把大家聚集到一起，除了分享陈默阁下近期取得的如此惊人的研究成果之外，还有另外三件事情需要跟诸位商议一下。” 　　老者话音稍顿，似乎是在整理语言般，片刻后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关于这种新型技术的处理方针，我认为本国暂时不应该把相关的消息扩散出去……当然，早日收复被原肠动物攻陷的城市，重新恢复人类往昔的繁荣是我们这些侥幸从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曾经的旧时代被原肠动物终结，整个世界都遭到了一次强制性洗牌，我们新东京在所有幸存者国家中都算不上有多么出众，而第二次全球范围内的势力洗牌——即夺回陷落失地的话语权与最关键的技术钥匙现在正握在我们手中，如果好好利用的话，那么未来第二次洗牌后的新世界，我们国家的话语权或许就能够一跃成为其他所有国家当中最为强大的了……不知道各位怎么看？” 　　老者话音落毕，整个会议室内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在座众人都不是什么傻瓜，况且身为整个国家最顶级的政客，他们的政治嗅觉可是相当敏锐的，所以直到老者语速缓缓的说完时，会议室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对他的话表示反对。 　　站在复仇者的立场上，他们当然是恨不得早日把原肠动物全部都斩尽杀绝才好。 　　但站在政客的角度，这些人又不得不承认老者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既得利益者的嘴脸，从来都是希望自己手里的利益能够最大化才好，把每一分资源能够带来的好处都榨得一干二净，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真是讽刺…… 　　原肠动物用利爪和獠牙粉碎了人类数千年历史的文明，让经过数万年时光才将足迹踏遍全球的人类种族重新变回了蜗居在狭小区域里的原始人。 　　然而即便如此，在面临可能会使人类彻底灭族亡种的空前危机时，资本的罪恶血液依然深深根植在人类的劣根天性当中。 　　真就是资本不死了呗？ 　　毫无疑问，此刻有资格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众人，他们全部都是这次陈默所取得的研究成果的切实获利者，而作为既得利益的一方，似乎无论他们做出任何不利于人类种族重归往日繁荣的决策，都变得情有可原起来了。 　　“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那么稍后会议结束后我就起草一份决策文件，将这种新型技术，以及錵-46-1元素的存在列为最高等级的机密信息，对外只宣称发现了能够降低原肠动物活性的特殊药剂，至于名字……就叫静默药剂好了。” 　　众人目光注视下，老者拍案做出了决定，随后他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是关于诅咒之子往后应该怎么处理的问题……现在静默药剂只不过才刚刚开发出来而已，至于效果大家刚才也从录像里看到了，对付二阶段的原肠动物可以说是立竿见影，而且随着陈默阁下后续的不断研究，我相信这种技术往后只会变得越来越完善，越来越稳定，越来越高效……那么诅咒之子也就不再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了，各位怎么认为？” 　　“我不同意！” 　　“这样……有些不妥吧？” 　　“我认为还是再看看比较好……” 　　“就算有了静默药剂，但起始者至少也是能够有效抵抗原肠动物的宝贵战斗力资源。” 　　“是这个道理……” 　　和刚才老者提出第一件事的时候不同，这次会议室里面有接近一半的参议员都举手表示了否决，看着那些持否决意见的人，老者眉头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 　　诅咒之子的存在是矛盾的。 　　作为人类的孩子，她们却身负着不属于人类的原肠细胞，只要病毒侵蚀率超过50%就会彻底向原肠动物沦陷过去。 　　所以诅咒之子很容易会遭到其他普通人的恐惧，而当恐惧超过某个界限之后，再加上她们都是年龄幼小的女孩，很容易就会变成畸形的歧视与虐待冲动。 　　老者并不歧视诅咒之子，作为稳坐在整个新东京政治家最高权力宝座上的大人物，他当然不可能有那么自卑且怯懦的畸形心理。 　　不过，虽然他并不歧视诅咒之子，但他却无比深刻的憎恨着原肠动物、憎恨着原肠病毒，所以他也厌恶着身负原肠病毒而生的诅咒之子。 　　但凡与原肠病毒沾边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于世！ 　　“看来，大家的意见似乎并不统一啊……” 　　老者深呼吸几口冰冷空气，努力压抑下内心升起的当权独断的冲动，然后继续说道：“那么这件事就改日再议好了……接下来是第三件事情，关于陈默阁下的事情。” 　　话题跳过关于诅咒之子的处理决策之后，老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情绪，语速不快不慢的说道：“虽然大家对于陈默阁下这几年来在錵元素研究领域所取得的重大研究成果都略有耳闻，但你我毕竟都不是新材料学的专家，所以并不能理解那些研究成果的意义，不过现在看到静默药剂的出现，我们或许应该重新考虑一下，陈默阁下对于我们整个国家来说究竟有多大的重量，以及往后我们到底应该给予他些什么东西，才能够让他更加死心塌地的留在新东京。” 　　在座的高层政客们听到这里时纷纷露出赞同的表情，并且紧皱双眉思索起来。 　　对待人才，肯定要进行招揽。 　　而既然要招揽那就肯定得给出好处，不然你凭什么把别人栓在你自己的战船上？ 　　而陈默的存在则比人才更加重要。 　　他既是终结原肠病毒的曙光，又是制衡其他国家的重要筹码，同时身为新材料学领域绝对的权威，一般的好处肯定是没办法拉拢他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默阁下……他现在应该刚好高三快毕业了吧？”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一个五十多岁须发皆白的皱巴巴小老头忽然开口道：“咱们的圣天子殿下今年十四岁，刚好也到了可以与人订婚的年纪……” 　　……婚约？ 　　首座之上，老者闻言眼中猛然放射出一阵精光。 　　“不错，就是这个了！”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再怎么坚逾钢铁般的男儿，若是遇到了水做的女人，啧啧…… 　　圣天子的容貌姿色那当然是毋庸置疑的顶尖水准，再加上她超乎常人的最高统治者地位，以及从小培养的高贵气质……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过由她惊为天人般的美貌与娴静内在共同编织出来的温柔情网。 　　“立刻宣布下去，让仪仗队做好准备，今晚就在皇居旁边举办一场露天花园晚宴，把新东京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上层名流和绅士名媛，还有那些老家伙们全部都邀请过来。” 　　老者目光炯炯的环视着会议室内的众人：“诸位，圣天子殿下和陈默阁下今晚出席宴会之后，怎么撮合这对年轻人，就交给你们的智囊团去考虑了，而我只要看到结果，至少在这场宴会结束之前，必须让他们互生情愫，这是死命令，有问题吗？” 　　“没有，天童大人！” 　　…… 　　是夜，倚靠在新东京皇居旁的花园庭院从天黑开始就亮起了五彩斑斓的宴会灯光。 　　穿着各色华丽衣饰的上流名媛莺莺燕燕从花丛小径中穿梭而过，随着她们曼步轻摇，一阵阵或是成熟魅惑、或是青涩旖旎的淡淡香味跟随晚风飘起，传到那些身着优雅燕尾服的绅士们鼻端，立刻令他们露出心照不宣的浅淡笑意。 　　庭院草坪上，仪仗队乐团正拉奏着曲调舒缓的小提琴音乐，娇艳盛开的鸢尾花瓣忽然被微风吹起，随后又在彩色灯光中旋转，最终缓慢飘落到某位身穿洁白纱裙礼服的淑女头戴的帽檐上。 　　名流晚宴，少女与少年的相遇。 　　这本来应该是一段足够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的开端。 　　嗯……如果后者手上此刻没有抓着一只红焖小龙虾的话…… 　　“布施翠，你干嘛把虾头丢了？” 　　“诶……可是大人，虾头里面很脏的啊……” 　　“那是你不会吃，看我的。” 　　陈默摇摇头对布施翠吃虾的手法表示不屑，然后也不怕红焖小龙虾沾着的汤汁把手指弄脏，亲自剥壳示范起来。 　　“像这样，然后再这样……把虾胃连着虾线一起抽出来，那个黄黄的东西是卵巢不用管，最后扣掉腮就可以了。” 　　…… 　　PS：温馨提示，虽然虾头可以吃，不过需要在食用前处理干净，否则真的很脏，几乎就跟吃虾S没什么区别。 　　另外，虾头里面很容易堆积各种重金属元素，所以请在确保生长水源足够干净的情况下食用，或者自己放在家里养一段时间也可以。 　　最后……虾头是真的香，特别是母虾，比虾仁好吃多了，而且虾头还很容易入味，吃麻辣小龙虾或者红焖小龙虾的时候嘬一口虾头，那滋味儿实在是非常的爽利，再喝口解腻的冰阔乐或者冰啤酒…… 　　芜湖~感觉直接上天好吗 第六章 假面宴会，木偶舞台 　　中式点心和西式点心是不同的。 　　两者不止是口味风格不同，就连各自能够大放异彩的领域也互不重叠。 　　就西式点心来说，在甜品方面的表现无疑非常优秀，那些装饰着新鲜水果、表面涂抹满甜腻果酱，并且毫不吝啬挤上一大堆高档奶油的华丽蛋糕，绝对是任何甜食爱好者在喝下午茶时都无法拒绝的美妙选择。 　　而中式点心则更加偏向熟食小吃一边。 　　煎饼果子，糯米春卷，大饼油条，甜咸老豆腐，麻酱嘎巴菜，海味菱角汤，牛肉烧饼，糖心锅贴，糜子面茶，腐乳卷圈…… 　　因为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了，所以陈默索性直接进厨房弄了一大桌子早餐点心出来，上楼叫醒布施翠之后便跟她对坐在长条餐桌前吃起了早饭。 　　“吃吧，吃饱了去帮我把实验室打扫一下。”陈默边说边端起一大碗芝麻酱老豆腐，勺子随意搅拌两下后，嘴凑到碗沿边使劲呼噜了一大口：“实验室里的东西你可以不用管，只把地拖一拖就行了，另外实验台也擦一下，不过除了实验室之外，别墅里面的其他地方你都不用管，晚些时候会专门有人来清理。” 　　“大人，我不怕累的！” 　　听到陈默只让自己打扫实验室，布施翠立刻表情有些紧张的坐直了身体，同时急忙开口道：“打扫卫生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不需要其他人……” 　　“布施翠。” 　　陈默放下碗，伸出筷子从桌上夹起一个两面都被煎成金黄中带点焦褐色的牛肉烧饼，递放到布施翠面前的餐盘里面。 　　“牛肉烧饼，尝尝看吧，趁热才更好吃。” 　　“噢……” 　　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布施翠有些悻悻然的低下头，双手捧起烧饼咬了一口。 　　——咔吱。 　　“唔？！” 　　纤细贝齿合拢的瞬间，随着一阵清脆而细微的酥壳碎裂声，布施翠猛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吃起来还不错吧？” 　　在陈默淡淡微笑的注视下，布施翠脸颊两边腮帮子鼓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松脆酥壳和柔软面皮共同在充满植物油气息的香味中混合起来，每次咀嚼，煎饼内精心腌制入味的软烂烤牛肉都会迸射出大量肉汁，让煎饼本来略显朴素的口感和味道变得更加滋润而富饶起来。 　　怎样、到底是怎样啊…… 　　好吃到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这个叫牛肉烧饼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吧？！ 　　舌尖上数千味蕾的欢呼雀跃让布施翠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陈默的问题，她只觉得曾经那七八年充满煎熬的苦难人生，此刻都因为这小小的一口牛肉烧饼而变得完满起来。 　　而看到布施翠双手捧着牛肉烧饼啃得满脸感动到要哭出来似的样子，陈默又从桌上端了碗海味菱角汤给她。 　　“光吃烧饼会嘴干的，喝点这个顺一下吧。” 　　呼噜呼噜——！ 　　布施翠的眼神亮起来了。 　　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一口菱角汤混着牛肉烧饼咽下去，她浅紫色的眼瞳直接染上了微微发亮的红光。 　　“抬吼次咯！呔银，似哉、似哉似抬吼次咯！呜呜呜呜呜呜……！” 　　“吃东西就好好吃东西，先把嘴里咽干净再说。” 　　布施翠闻言赶紧红着脸努力咀嚼起来，片刻后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重新说道：“大人，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些吧，这桌早点只有我们两个人吃，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跟你抢。” 　　抢食…… 　　在布施翠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诅咒之子们的生活质量仅仅只是维持在勉强足够让她们继续生存下去的最低水准线上而已，任何能够稍微提高一些她们生活质量的东西，无论是御寒的棉袄、好看的饰品、毛茸茸的布娃娃，甚至是一碗加了黄油和食盐的清蒸土豆泥，都会引起无比激烈的争抢与冲突。 　　对于诅咒之子间的争斗，只要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监管者一概都是什么都不过问也什么都不关心的。 　　不止如此……他似乎很喜欢看到这些平均年龄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子彼此间仅仅只是为了一口吃的或者一件穿的就打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所以平时反而经常会带些小东西过来。 　　昨天是一件看起来估计七八成新的旧衣服，今天是一颗被咬了两口的苹果，明天是一个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水果或者午餐肉罐头…… 　　这些东西先是被他放在空地上，然后慢慢就会有一两个诅咒之子靠近过来，如果最先发现“宝藏”的孩子动作够快，她会毫不犹豫的立刻将之据为己有，但如果同时有好几个孩子发现了“宝藏”…… 　　“虽然长得跟人类一样，但果然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那些肮脏畜生的血液呢。” 　　布施翠至今仍然记得这句话。 　　这是某次监管者大人在观看诅咒之子们为了争抢一根肉骨头而大打出手时，嘴角带着轻蔑笑容说出的话语。 　　“争吧，抢吧……既然是畜生，那就应该有畜生的样子才对。” 　　不是的…… 　　“畜生就是应该野蛮丑陋。” 　　我不是…… 　　“畜生就是应该自相残杀。” 　　——我不是畜生！ 　　然而在与同伴们为了争抢一口肉吃而彼此撕扯扭打成一团时，布施翠内心深处忽然无比悲哀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抢食，这不正是只有畜生才会做出的事情吗？ 　　老实说，之前在被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带来别墅里来时，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但布施翠心底却抑制不住的松了口气……以及感觉到一种令她自己都觉得无比罪恶的喜悦。 　　太好了—— 　　以后再也不用和其他人抢食了。 　　“啪嗒！” 　　晶莹透明的泪珠滴落到餐桌上，发出水花摔碎的声音。 　　“吃饭就吃饭，好好的你哭什么？” 　　布施翠抬起头，转动着盈盈欲坠泪光的赤红双眸看向餐桌对面，模糊视线中勉强可以分辨出男人表情平稳的脸庞。 　　好亲切…… 　　好安心的感觉。 　　“谢谢……您……谢谢您……” 　　“请你吃顿早饭就要说谢谢啦？” 　　陈默拿起勺子轻轻摊开面茶上撒着的厚厚一层芝麻粉，一边搅拌，一边语气随意道：“那你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对我说好几次谢谢了，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 　　“可是……” 　　“行了，赶紧吃吧，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陈默放下勺子，把搅拌好的面茶推递给了布施翠：“米糜做的面茶，可以养胃，不过要小心烫。” 　　布施翠低头看着碗里浅褐色的面茶，热气带着小米与芝麻的香味缓慢弥散开来，良久之后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 　　吃过早饭，陈默告别了布施翠，在“保镖”和“秘书”的接送下赶着早课铃声到达了学校。 　　——哗啦！ 　　教室门打开，陈默前脚刚踏进教室，立刻就察觉到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随着陈默的追问，其他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再继续盯着他。 　　奇奇怪怪的…… 　　失去了身为神灵时洞彻人心的能力，陈默摇摇头，只把这段小插曲当做是校园生活当中无聊的闹剧，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就准备坐下。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座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悸动感忽然从他心头升起。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而不对劲的源头则是——他的椅子。 　　所以说直感这种东西还真是好用啊…… 　　特别是在他重新变回普通人的现在，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有可能会被偷袭暗算之类的。 　　陈默回转过头，刚好与教室里面其他人偷偷投来的目光对上视线，然后他也不准备坐下去了，站直身体轻轻往椅腿上踢了一脚，哗啦一声，整个椅子顿时散成一地的木头支架。 　　“有人能告诉我，这是谁做的吗？” 　　“……” 　　几秒的寂静过后，陈默脸上扬起了笑容。 　　看来是因为害怕被始作俑者报复，所以就选择了闭口不言吗……真是典型的校园暴力戏码呢。 　　没想到自己在学校里混了三年时间，临近高考之前竟然还有机会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 　　“很好，那看来只有我自己把那个人找出来了。” 　　陈默目光缓缓在教室里逡巡几圈，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逐渐浮现起星星点点银白微光，光芒一闪即逝，陈默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的视线已经径直落到了教室最后排的一个男生身上。 　　“伊藤同学，看来你还真是记仇呢。”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臂长短、碗口粗细的椅腿，陈默缓步走向教室后排的位置，脸上始终带着平静到近乎冰冷默然的浅淡笑意。 　　…… 　　午休时，陈默正在思考关于錵-46-1元素的事情，班上似乎是担任学委的粉色头发女孩表情有些犹豫的走了过来。 　　“陈……那个，陈默君……” 　　靠近到陈默的课桌旁边之后，女孩压低声音朝他说道：“伊藤那个人，你千万要小心他啊……” 　　“伊藤同学？”陈默抬起头看了女孩一眼，随即露出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笑容：“伊藤同学他怎么了，我小心他干什么啊。” 　　“你……！你今早，不是把他……把他打了一顿吗？”女孩语调变得略微急促了一些：“伊藤高二的时候就在跟学校外面的烂人混了，你今天早上把他打得那么惨，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许……” 　　说到这里，女孩表情里忽然带上了几分担忧的神色：“或许他会在放学之后找人把你堵住，你千万要小心啊！” 　　“堵我啊？谁？伊藤？” 　　陈默闻言当即一愣，随后他立刻浑不在意的笑了起来：“要是他真有这个胆量的话，以后估计你都不会再在这世界上见到他了。” 　　“诶……？” 　　粉发女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陈默也没有继续为她解释下去的欲望了，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学委大人，非常感谢你能够来提醒我关于伊藤同学的事情，不过难道你就不怕被伊藤同学报复吗？你看，你刚才也说过了，他可是从高二开始就跟学校外面的烂人一起鬼混了对吧？” 　　“我、我当然……不怕了……” 　　经过陈默这一提醒，粉发女孩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微妙处境，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上了颤音：“还有，你、你别总是学委学委的叫我……我有名字的，叫我花泽同学，或者直接叫我……莱莱也、也可以……” 　　“好的，花泽莱莱学委，还有你现在该回去了。”陈默目光往教室后面看了一眼：“伊藤同学好像还没注意到你。” 　　“啊，是、是吗……？！” 　　花泽莱莱脸上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最后再次叮嘱了句让陈默小心伊藤，她立刻就逃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报复……嘿嘿，报复…… 　　陈默单手撑着下巴侧头望向窗外，澄澈高远的碧蓝长空在他眼中却像是蒙了层雾气一样，看不太真切。 　　明明自己今早才用了一次，视力竟然就下降得这么严重……普通人的身体果然还是不太行啊。 　　出神的盯着窗外看了会儿，陈默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那位精明能干的女秘书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叫伊藤孝，就是在我班上就读的那个，今晚就把他给沉了，还有他在学校外面结交的那些人，以及背后的社团，全部都沉了，嗯，一个都不要留。” 　　作为新东京高层专门为陈默选拔出来的保护人员，这位秘书小姐办事非常效率，她并没有问陈默发生了什么，只是记下要求后声音笃定的回答了声“是”。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挂断电话前，陈默再次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帮我挑一副眼镜，两边都是300度的，样式你自己看着选就行了。” 　　…… 　　傍晚。 　　倚靠在新东京皇居旁的花园庭院内，音乐声伴随着灯火辉煌，商政两界真正的上层精英们三两结伴而行，神态轻松谈吐优雅，完美诠释着名流一词的含义。 　　陈默穿了身松垮垮的白衬衫和廉价休闲裤，牵着精心打扮成小公主似的布施翠走进庭院入口，“平民”与“公主”，这样一对组合吸引了不少人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不过这场宴会只有受邀请者才有资格出席，所以倒没有人敢轻视那个身穿白衬衫的年轻人，只是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戴着眼镜感觉果然不一样啊……” 　　陈默有些不适应的推了推眼镜架，在庭院里转了两圈后终于找到一个位于角落的餐桌，当即便拉着布施翠坐了过去。 　　“大人，您……是不是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啊？”被陈默拉着坐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布施翠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噢？你感觉到了吗？” 　　陈默有些意外的看了布施翠一眼，不过他也没什么想隐瞒的心思，从餐桌上端起一盘花花绿绿的蔬菜烩面，边吃边说道：“像这种地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光鲜亮丽，并且每个人也都是衣冠楚楚举止优雅，不过实际上却最是无聊了。” 　　“无聊……？” 　　“没错，不信你看看他们。”陈默轻轻摇晃着银叉，毫不避讳的指向远处庭院里的名流们：“你看着他们，像不像木偶剧里站在舞台上的木偶，脸上还戴了千篇一律的微笑假面？” 　　品评间，陈默又抓起一只红焖小龙虾塞到布施翠手里，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只，边剥壳边朝远处正在向这边走来的一位身穿洁白纱裙礼服的少女努了努嘴，语气调侃道：“布施翠，喏，看那边，又过来了个戴着假面的木偶呢。” 　　“啊……？” 　　布施翠刚顺着陈默的目光转过视线，然而下一瞬她立刻感觉自己手里正剥到一半的红焖小龙虾被夺走了。 　　“布施翠，你干嘛把虾头丢了？” 　　“诶……可是大人，虾头里面很脏的啊……” 　　“那是你不会吃，看我的。” 　　陈默摇摇头对布施翠吃虾的手法表示不屑，然后也不怕红焖小龙虾沾着的汤汁把手指弄脏，亲自剥壳示范起来。 　　“像这样，然后再这样……把虾胃连着虾线一起抽出来，那个黄黄的东西是卵巢不用管，最后扣掉腮就可以了。” 第七章 任生关死劫轻轻送，千般色相偏看重 　　“殿下……” 　　作为战后日本五大区域中新东京区第三任最高统治者，圣天子的一天往往是在这样一声呼唤下悠悠从梦中转醒过来。 　　梦里有无拘无束的蓝天、有带着泥土气息与花瓣芬芳的空气，流云聚散的天边时而划过振翅遨游的鹰隼，唳声清澈高远，大地上长满嫩绿草芽，风吹时会发出轻柔似海涛拍岸般的沙沙声…… 　　“殿下，已经五点钟了，您该醒了。” 　　呼唤声中带上了略微严格的命令式语气。 　　眼皮略微颤动两下后，圣天子轻轻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即使刚从梦境中醒来也很快就恢复了清明，然而她直视向床顶的目光却毫无寻常少女应有的婉转与灵动。 　　“殿下，早课的时间到了。” 　　下床时，圣天子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老者，对方苍老的面容在她的注视下露出和蔼笑意：“怎么了吗，殿下？” 　　“不……没什么。” 　　圣天子收回目光，然后略微垂下脑袋，让洁白发丝遮住自己的表情：“辛苦你了，菊之丞大臣。” 　　“哪里的话，侍奉殿下只不过是老夫的本分而已。” 　　天童菊之丞边说边伸出右手，因为长期握剑而变得粗糙宽大的手掌伸到少女面前：“走吧殿下，再迟些就该错过早课了。” 　　“嗯……” 　　跟着天童菊之丞离开寝宫，经过一段漫长走廊时，圣天子忽然将目光望向半开放式的巨大落地窗外，希望能够看到梦中的蔚蓝天空。 　　然而，凌晨五点多钟的新东京，天幕依然被深沉夜色所笼罩。 　　“黑黑的……” 　　漆黑夜色映入眼帘，将少女漂亮的紫眸也浸染上了淡淡的阴霾。 　　“殿下今天心情似乎有些低落，真的没事吗？” 　　听到身旁老者的询问声，圣天子恍然从思绪中惊醒，然后她努力从脸上挤出娴静温和的笑容，就像淑女礼仪课里老师教她的那般，就连嘴唇向上弯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差别。 　　“只是稍微走神了而已，没关系的。” 　　“走神？” 　　天童菊之丞闻言侧过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旁的少女，见她脸上还残留着几分不太明显的倦容，于是便轻声问道：“是因为没睡好吗？” 　　“不是的。”圣天子微微摇了摇头：“是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吗……” 　　天童菊之丞这次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一老一小两道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面趋步而行，金碧辉煌的灯光将走廊照亮，而仅仅只隔着一层玻璃窗墙壁的走廊外，深沉夜色笼罩了整片天幕。 　　早课过后，清晨六点半，一份份造型精致的糕点由金银托盘和器皿装盛着摆到了圣天子面前，任由她随意挑选食用。 　　“今天的安排是，上午跟着政务官继续学习怎么处理政务文件，中午和雾羽财团的当家人，以及财团公子一起吃顿午饭，下午有一节礼仪课程，傍晚的时候会有人来为殿下梳妆，晚上还需要去参加一场宴会。” 　　圣天子小口吃着糕点的时候，天童菊之丞站在餐桌旁边为她讲述着今天一整天的安排。 　　上午的政务课程虽然很枯燥，但作为一位合格的统治阶级领导者，如何处理国家政务也是她必须学会的技能，然而当听到自己中午竟然要陪其他人一起吃饭时，圣天子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毛。 　　“雾羽财团……我中午一定要陪这个财团的家主和公子吃饭吗？” 　　“是的殿下。” 　　天童菊之丞一直维持着温温吞吞的顺从语气，不过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不容否认的独断目光。 　　“雾羽财团是从去年开始出现的一个后进财团，和盘踞在新东京地区的其他上层集团相比，他们背后的关系网络并没有那么错综复杂，不过雾羽财团所持有的资产总额却一点都不容小觑，所以老夫认为他们应该非常值得殿下费心进行拉拢，今后或许有发展成嫡系幕僚的潜力。” 　　解释完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安排的理由过后，天童菊之丞皱巴巴的老脸忽然由庄重肃穆的表情转变为露出一抹僵硬笑容的样子：“殿下，您认为呢？” 　　虽然是疑问句式。 　　但圣天子却明白，自己并没有否决的权利。 　　哪怕她其实并不想去陪这个所谓的什么雾羽财团共进午餐也一样。 　　天童菊之丞所担任的职位，叫做付补辅佐官。 　　顾名思义，他是专门为了辅佐自己治理整个新东京区域的大臣。 　　不过圣天子很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介女子，而且还是十四岁的幼龄，她的命令根本不如天童菊之丞的命令那么好用，下面的人虽然都很尊敬她、爱戴她，但实际上真正爱戴的只不过是“战后新东京区域最高统治者”这个头衔而已，至于她圣天子……说难听点，如果她今天被废掉了最高统治者的身份，那么明天接替她成为新一任最高统治者的家伙，立刻就能够享受到和她同等的受尊敬、受爱戴的目光。 　　但天童菊之丞，这位付补辅佐官却不同。 　　哪怕最高统治者换了五任、十任，只要他还没死，那么他就依然还是那个随便一句话就能够操控整个国家运转，甚至是影响最高统治者决策的，手眼通天的重权大臣。 　　所以虽然天童菊之丞看似规规矩矩的询问了自己的意见，但圣天子明白，这只不过是在走一走形式上的过场罢了。 　　“既然菊之丞大臣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那就按你说的安排吧。” 　　“殿下圣明。” 　　圣明……？ 　　圣天子轻轻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借着咀嚼的动作来掩饰自己脸上自嘲的表情。 　　什么叫殿下圣明，自己只不过是从头到尾都完全听从了他的安排而已吧？ 　　就像刚才询问“殿下，您认为呢”的时候一样，这句不轻不重的马屁，依然还是走走过场罢了。 　　毕竟……自己再怎么说都是新东京区域的最高统治者，而他只不过是区区一介辅佐官罢了。 　　形式上的尊重还是要摆出来的。 　　这似乎就叫做“政治立场正确”吧？ 　　不过实际上，在天童菊之丞眼中，自己大概只是一个柔柔弱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懂得逆来顺受的花瓶般，涉世未深而又天真单纯的木偶吧？ 　　真是太糟糕了…… 　　圣天子轻轻咬下一口糕点，精致的甜味在口腔中缓慢扩散，却腻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想起了，那个未做完的梦境…… 　　无拘无束的，清澈高远的天空啊—— 　　“殿下？” 　　回过神，天童菊之丞的老脸就在餐桌旁边不远处，此刻正朝自己露出浮于表面的关怀之色：“如果实在是感觉身体不适的话，今天上午的安排就延后到明天吧，您已经是第二次走神了。” 　　“啊，抱歉抱歉……不过不需要延后，我没问题的。” 　　“真的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 　　——好想吐。 　　…… 　　一上午枯燥乏味的政务课程过后，午餐时，圣天子在皇居内接见了雾羽财团的两位成员。 　　财团社长同时也是雾羽家族的家主，雾羽弦一郎。 　　以及雾羽弦一郎的直系子嗣，财团公子雾羽蛉人。 　　午餐内容是金枪鱼生，很符合像雾羽弦一郎这种身为大型财团社长的上流人物的口味，而盛装出席的圣天子就更是令他欣喜若狂了。 　　“啊……没想到圣天子大人不仅同意了与鄙人共进午餐的请求，竟然还专门换上如此正式的衣饰，鄙人……鄙人实在是、既心生喜悦，但又诚惶诚恐啊！” 　　“在餐桌上请把我当做是一位平常的朋友就好了，雾羽社长不必这么客气……” 　　平时所上的那些礼仪课程让圣天子此刻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语气，都表现得温柔可亲，大方得体。 　　不过雾羽弦一郎作为过去一年在新东京区商海内搅动风云的人物，即使听到圣天子如此语气诚恳的自降身份之语，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或是懈怠，倒是跟随他一同赴宴的雾羽蛉人，身体当即就放松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么紧绷的样子。 　　这就是那位圣天子殿下吗……看起来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漂亮得就像天使一样啊。 　　放松下来之后，雾羽蛉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圣天子几眼，很快就被少女不似人间般惊人的美貌晃得有些心潮涌动。 　　洁白发丝垂下，发梢轻轻搭在精致锁骨上，犹如人偶般的可爱面庞更是拥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而那双浅紫色的眼瞳，目光清澈到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最深处的情绪。 　　采光良好的皇居内，圣天子肌肤白皙的脸颊仿佛在光线下反射着莹莹微光。 　　雾羽蛉人不知不觉就已经看呆了，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痴迷。 　　心性修养方面，看来蛉人还差得远啊…… 　　将自己儿子的丑态尽收眼中，雾羽弦一郎心头微动，忽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坐在对面的圣天子几眼。 　　似乎……圣天子殿下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吧？ 　　某个大胆想法浮出心头的瞬间，雾羽弦一郎突然端起酒杯喝了口清酒，放下后面带微笑说道：“犬子一时被殿下的美貌所惊，多有失礼之处，鄙人先自罚一杯，还请殿下见谅。” 　　“这……” 　　圣天子红了红脸，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而雾羽弦一郎则继续问道：“像圣天子殿下这样身居高位而又个性温柔，相貌更是无可挑剔的女性，肯定有很多青年才俊的追求者吧？也不知道殿下您对未来的另一半有什么……” 　　“雾羽老弟，这个话题就请到此为止吧。” 　　雾羽弦一郎话刚问到最关键的地方，一直静静站在圣天子身后的天童菊之丞忽然开口打断了他：“殿下已经有婚约者了。” 　　“啊……？”听到这话，雾羽弦一郎表情一楞，然后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顿时从善如流的打了两声哈哈道：“原、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像圣天子殿下这样各方面都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女性，肯定不会缺少追求者才对。” 　　说完，雾羽弦一郎狠狠用手肘撞了下自己儿子的侧肋，把他痛得当即打了个激灵。 　　“爸，你……”雾羽蛉人有些委屈不解又有些气恼的转过头，立刻便与雾羽弦一郎犹如噬人猛虎般的眼神对上了视线。 　　“没出息的逆子！回家我再慢慢收拾你！” 　　午餐过后，雾羽父子告辞离去，圣天子和天童菊之丞彼此对视着，最终还是她先开口问道：“婚约者的事……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老夫这不是刚准备告诉殿下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为殿下寻找到了一个合适订婚的优秀年轻人而已。”天童菊之丞说话时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尴尬或者心虚的表情，仿佛他确实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 　　圣天子张了张口，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感觉此刻自己胸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在膨胀一样，涌起到喉咙口又被她咽了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是由不甘敲响的名为愤怒的鼓点。 　　然后，圣天子缓缓闭上眼睛，掩饰目光中发自灵魂的颤抖和悸动。 　　睁开眼睛时，她又重新恢复了常态，变回了那个温柔单纯的圣天子，变回了那个逆来顺受的听话木偶。 　　“他……是谁？” 　　“殿下您肯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陈默。” 　　看到圣天子温柔顺从的平静目光，天童菊之丞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作为身居高位的领导者，这份软弱的性格还真是可爱而又可贵啊，圣天子殿下…… 　　…… 　　是夜。 　　邀请社会名流的上层晚宴，圣天子参加过很多次，不过唯独这一次是特殊的。 　　换上经过设计师们精心裁剪的洁白纱裙礼服，露出礼仪课程里教授的优雅微笑，晚风中流淌着曲调舒缓的小提琴音乐，彩色鸢尾花瓣飘落眼前，少女步伐轻盈翩翩。 　　就是他吗…… 　　看到正牵着一个小女孩坐在庭院角落的位置里大吃大喝的少年，圣天子目光闪动片刻后缓步朝他走了过去。 　　走近时，晚风中飘来了少年与女孩交谈的声音。 　　“布施翠，你干嘛把虾头丢了？” 　　“诶……可是大人，虾头里面很脏的啊……” 　　“那是你不会吃，看我的。” 　　少年表情颇为不屑的摇了摇头，然后也不怕红焖小龙虾沾着的汤汁把手指弄脏，亲自剥壳示范起来。 　　“像这样，然后再这样……把虾胃连着虾线一起抽出来，那个黄黄的东西是卵巢不用管，最后扣掉腮就可以了。” 　　…… 　　PS：剧情开始两年多之前，也就是十四岁的圣天子，各方面肯定都要比十六岁时候的她青涩很多，再加上这个时候圣天子才刚继任成为新东京区的最高统治者，所以她本来就十分软弱的性格，当然也会显得更加软弱。 第八章 浮云苍狗观烂柯，放浪形骸竞风流 　　剥壳的虾仁连着虾头，一整只塞进嘴里，布施翠轻轻咀嚼两下后，立刻发现了这种吃法的好处。 　　“怎么样，很好吃对吧？” 　　陈默无不得意的笑着，同时又剥了一只红焖小龙虾，就着餐桌上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庄品牌的红酒吃了起来。 　　红焖小龙虾做得还不错。 　　不过红酒就很一般了。 　　毕竟在战后重建的城市中，大部分酒类品牌都是最近几年才新出现的，那些需要长时间沉淀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展现出相应风味的酒类品种，现在只能说勉强喝着走个过场罢了。 　　“……这酒涩味也太重了吧，还不如喝白酒呢。” 　　就着半杯红酒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之后，陈默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把红酒瓶远远推开，紧接着抬眼看向站在餐桌前不远处，此刻正安静打量着自己的那个身穿纱裙礼服的少女。 　　“怎么，你也想吃吗？” 　　陈默重新拿起一只小龙虾，微微歪过头对布施翠说道：“看她在这边盯着我们那么久，肯定是很饿了，要不然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吃吧。” 　　“我……我没有，我不是很饿。” 　　“那你就肯定是有阴谋，对我图谋不轨是不？”陈默说着，把小龙虾扔回盘子里：“看你这么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坏人？”布施翠愣了一下，嘴里还嚼着半只虾仁的她顿时炸毛警觉起来：“请、请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您的，大人！” 　　“这点我当然相信你了，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 　　陈默随便在餐桌布上擦了擦手，然后捉住布施翠头顶毛茸茸的耳朵抚摸起来：“而且她长得还不错，如果是想劫个色的话，我勉强勉强也就答应了。” 　　“喂！只是勉强吗？”圣天子被这俩人一来一往的交谈搞得有些头晕，随即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你……难道说不认识我吗？” 　　“认识你？” 　　陈默一边享受着不断从掌心传来的温热柔软的、毛茸茸热乎乎的超一流触感，一边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认识你有什么好处吗？我为什么非要认识你不可？还是说你难道是什么非要让我认识不可的大人物？” 　　“我……”圣天子一下子结巴住了。 　　这让她怎么说？ 　　说没错，我是圣天子，是管理整个战后新东京区域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非要让你认识不可的大人物吗？ 　　那也太臭屁了吧…… 　　圣天子感觉就算自己尾巴翘到天上去，都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臭显摆的话来。 　　“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出来对吧？” 　　陈默从布施翠头顶挪开右手，合掌露出笑容的同时反客为主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都站在这边盯着我看了那么久，认识我是谁吗？” 　　“我当然……”圣天子眨巴了下眼睛：“我凭什么非要认识你是谁？认识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你难道是什么非要让我认识不可的大人物？” 　　哟呵，这一套套的话术，学得倒还挺快的啊？ 　　不过如果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话，那可就打错主意了。 　　“呵呵，跟屁虫。” 　　陈默不屑的瞥了圣天子一眼，伸手轻拍布施翠肩膀：“来，布施翠，告诉告诉这位很没礼貌的盯着别人看了半天，而且还不告诉别人自己到底是谁的大姐姐，我是什么人。” 　　“陈默大人，是大人物！”布施翠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用那个把她送到陈默别墅里的黑西装男的话继续补充道：“100个你都赔不上他一根指头的大人物！” 　　“哈哈！没错，你现在听清楚了吧？”陈默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同时竖起大拇哥指了指自己：“我，大人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默，快点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圣天子。” 　　“圣天子？这算什么，名字吗？” 　　陈默这时又从盘子里把他刚才扔掉的那只红焖小龙虾拿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剥着：“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你不会是用假名字在骗我吧？” 　　假名字…… 　　在这个国家，在这个战后新东京区，除她以外难道还有人敢叫圣天子这个名字吗？ 　　——没有。 　　因为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更是最高权力与地位的代名词。 　　而他竟然说听起来像假名字？ 　　圣天子忽然感觉自己早就已经麻木的内心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波动。 　　这个人……真的好贱啊…… 　　就在圣天子被堵得有些说不出话的时候，陈默手里的小龙虾也剥好了，他直接递向圣天子的位置：“你看，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你的名字，咱们这就算是互相认识了，喏，请你吃虾。” 　　“你……刚才不是说我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像是假名字吗？” 　　“奇了怪了，假名字难道就不是名字了吗？而且说到底，名字只不过是外人用来称呼你的一个代号罢了，你到底叫圣天子还是天子圣，我到底叫陈默还是李默、张默、赵默，这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 　　圣天子眼神忽然亮了一下：“那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重要的是你明白自己是谁，我也明白自己是谁，明白自己本身存在的意义，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陈默说完摇了摇手里举着的小龙虾，笑容灿烂：“我手都快举酸了，这位圣天子小妹妹，你就不能先过来接一下吗？” 　　“啊……噢，那个……谢谢？” 　　从陈默手里接过小龙虾，圣天子犹豫两秒后还是把已经剥好壳的虾仁直接吃到嘴里，轻轻咀嚼两下后，她忽然睁大了眼睛。 　　“好吃……” 　　虽然是已经凉掉的红焖小龙虾。 　　但却让她感觉如此的鲜甜，如此的……真实。 　　而在皇居里面的时候，无论吃着怎样精致的食物，都感觉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要说好吃的话，这个还只算是一般。”陈默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又抓过布施翠的双手擦干净油渍，然后站起身对圣天子说道：“想知道真正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吗？” 　　“诶……？”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朝着圣天子神秘一笑，陈默带着布施翠转过身，步伐悠闲的往晚宴庭院外走去。 　　圣天子脚下才跟着挪动了半步，随即立刻就停住不动了。 　　天童菊之丞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随便离开的…… 　　这既是对她的保护，同时也是对她的监督。 　　可是…… 　　抬头盯着陈默逐渐走远的背影，圣天子忽然又想起了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重要的是，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以及明白自身存在的意义。 　　下一刻，圣天子小腿轻轻颤抖着迈出了脚步。 　　很慢、很小、打着哆嗦、犹犹豫豫，一点都不果决，也一点都不坚强的脚步。 　　但她确实是将这一步迈了出去。 　　而就在圣天子迈出脚步的同时，走在前面的陈默忽然若有所察般停了下来，转回过头盯着她催促了一句：“走快点啊，圣天子小妹妹，你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吗？这么慢吞吞的话我可不会等你的。” 　　“来、来了……” 　　圣天子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下内心翻涌而起的复杂情绪，随即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步比一步快。 　　小腿不再哆嗦，脚步也不再犹豫，步伐中带着果决和坚强。 　　当她走到陈默身边，并且一同离开庭院入口的时候，陈默忽然侧过头朝她轻笑问道：“怎么样，很容易对吧？” 　　“很……什么？”圣天子目光迷茫的看着他。 　　“没什么。”陈默摇了摇头，一只手牵着布施翠，另一只手随意揣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街上走着：“说好了要带你去吃好东西的，走吧。” 　　新东京皇居内，政务大臣的某个办公室里面。 　　天童菊之丞静静倾听着下属的报告。 　　“……现在陈默已经带着圣天子殿下离开举办宴会的庭院了，天童大人，我们要不要把圣天子殿下找回来？” 　　“不用了。” 　　听到陈默带着圣天子离开宴会的话，即使是天童菊之丞表情严肃的脸上也依然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同时他低头看向摆在办公桌上的一份档案，照片栏贴着的照片里面，身穿研究员白大褂的年轻人正露出非常不耐烦的表情。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少年吗…… 　　就算在新材料学领域取得了那么巨大的成就，但还是逃不了少年风流的本性。 　　“可是大人，要是陈默他对圣天子殿下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可挽回的事情？” 　　天童菊之丞闻言目光一闪，脸上微笑的弧度逐渐扩大起来：“如果今晚之后咱们的圣天子殿下能够带着陈默阁下的后代回来，那才是我真正最想看到的情况……行了，你下去吧，叫人暗地里保护好殿下就是了，还有让他们记住，无论陈默阁下想对殿下做什么，都不要阻拦。” 　　“这……” 　　下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过问为什么，只说了声是就退出了办公室。 　　…… 　　“老板，再来一轮烧烤。” 　　“好哟！” 　　深夜的露天大排档，陈默把布施翠已经睡着的小脑袋轻轻枕在自己大腿上，左手一边抚摸着她头顶温热柔软的发丝和那对时不时在睡梦中跳动两下的猫耳，右手则拿着笔在菜单上点单。 　　餐桌对面，圣天子盯着满桌狼藉的盘盘碗碗，白皙脸颊有些发红。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陈默刚带着她找到这家露天大排档的时候，她还皱着眉头说会不会不干净之类的话，结果没过多久她就满嘴油腻的和布施翠这个小孩子为了一串烤肉的所属权而争抢起来。 　　而且最丢脸的是，她还没有抢赢…… 　　“跟布施翠抢食，你可真是有勇气啊。” 　　点完菜，陈默趁着服务员收拾餐桌的功夫跟圣天子闲谈起来。 　　“看到她的这对耳朵了吧，这可不是假货。” 　　“噢……” 　　圣天子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今晚参加宴会之前，天童菊之丞详细跟她介绍过关于陈默的所有事情，其中当然也包括名叫布施翠的这个感染猫型原肠病毒的诅咒之子。 　　“噢？你就光噢一声？”陈默目光诧异的看了圣天子一眼。 　　被陈默这一眼看得打了个激灵，圣天子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平静的，于是赶紧开始表演起来：“诶……啊、啊！原来这对耳朵竟然是真的吗？！吓我一跳……那这孩子难道是？” 　　太浮夸了啊小朋友，演技真是有够差的…… 　　陈默点了点头。 　　“没错，她就是诅咒之子，你跟她抢吃的，那就是在抢她的命，实在是勇气可嘉。” 　　“抢命……？”圣天子愣了愣。 　　“没错啊，你不会不知道诅咒之子的生存环境吧？” 　　看到圣天子茫然摇头的样子，陈默便跟她仔细解释了下现如今诅咒之子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她们从小都会经历些什么事情。 　　听完之后，圣天子眼眶红了起来，盯着正躺在陈默大腿上，并且双手环抱住他腰部的布施翠的目光里面带上了怜惜与唏嘘。 　　“想不到……才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 　　“圣天子殿下不必太过介怀，这只是当今社会的普遍现象而已，与你并没有太大关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 　　交谈间，餐桌上重新摆起了第二轮烧烤，圣天子和陈默举杯相碰，然后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僵硬住了。 　　“等、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叫什么啊。”陈默表情无辜的喝了口饮料，顺带从桌上拿起一串烤羊肉撸了起来。 　　“不，不对，我听到了的，你刚才叫我殿下？” 　　圣天子脸色逐渐涨红起来。 　　她脑海中像是录像片倒放一样，飞快掠过之前的一幕幕画面。 　　【怎么，你也想吃吗？】 　　【看她在这边盯着我们那么久，肯定是很饿了，要不然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吃吧？】 　　【那你就肯定是有阴谋，对我图谋不轨是不？】 　　【看你这么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而且她长得还不错，如果是想劫个色的话，我勉强勉强也就答应了。】 　　【认识你有什么好处吗？我为什么非要认识你不可？还是说你难道是什么非要让我认识不可的大人物？】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 　　“你演我！” 　　圣天子脸颊通红，不止红，还很烫，她现在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了，陈默从一开始就是认识自己的，他之所以会装成不认识的样子，就是故意在逗自己玩呢！ 　　而自己不仅没有识破他的伪装，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他哄得团团转…… 　　地上有缝吗？ 　　好想死一次啊…… 　　看到圣天子彻底陷入自闭模式，陈默撸干净一串烤羊肉之后又拿起一串烤苕皮继续撸起来，边吃边安慰道：“也不叫演你吧，只是觉得之前在宴会上面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所以稍微活跃了下气氛，现在就好多了，不是吗？” 　　“你、你那叫活跃气氛？你明明就是……就是……” 　　——就是把我当成傻子在糊弄！ 　　圣天子有些说不出这么羞耻的话，她只能涨红着脸瞪大眼睛紧盯着餐桌对面正在开开心心撸串的陈默，用愤怒的目光来表现自己内心的不满。 　　“好吧好吧，我承认其中确实也有点我自己的恶趣味，不过如果非要寻根问底的话，圣天子殿下，有件事情你或许不该再对我隐瞒下去了吧。” 　　一口把剩下的苕皮全部梭进嘴里，陈默放下木签，目光平静注视向圣天子：“昨天我才刚把关于錵-46-1元素的研究成果报告上去，今天立刻就邀请我参加一场名流晚宴，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吧，还有殿下你的演技实在是相当拙劣，就算有心躲闪，但从我一进入宴会开始，你的注意力就一直锁定在我身上，目标可以说是直指向我了……咱们现在既然把话说开了，而且这里也不是在晚宴的庭院里面，你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和忧虑，所以干脆就直白点告诉我吧，这场宴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你……或者说让你来参加宴会的那个人，他又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陈默这番话说完，圣天子已经完全惊呆住了。 　　仅仅凭借一点点蛛丝马迹的东西就能够在一瞬间敏锐判断出这么多东西，而且还想方设法反客为主，把自己哄骗出了举行晚宴的范围，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在圣天子本人全程参与，并且毫无所察的情况下发生的……乖乖，这简直已经不是人了好吗！ 　　不过，这场晚宴的目的就有些让她羞于开口了…… 　　“目、目的……是……” 　　“说吧，是什么？” 　　陈默一脸的运筹帷幄，笑容里写满了自信与从容，左手端起饮料润了润口，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坐在高堂上的青天大老爷一样，威风得不行。 　　“是……” 　　圣天子红着脸嘴唇轻微蠕动几下，好像是说了些什么，不过声音太小，以陈默现在这具百分百普通人的身体根本就听不清楚。 　　“是什么？大点声！” 　　“是……让我……” 　　“让你干什么？” 　　“让、让我……”圣天子边说边低下头，小巧耳垂红亮得像是个灯泡一样，眼中盈盈转动着泫然欲坠的晶莹波光。 　　陈默非常不满意，他感觉圣天子在利用女性的便利身份拖延时间，于是便语气严厉的喊道：“听不见，太小声了，根本就听不见！到底让你干什么，大点声！” 　　“——让我来勾引你，再想办法怀上你的孩子，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你入赘了！” 　　啊，说出来了…… 　　圣天子感觉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同时她本就涨得绯红的脸色这下彻底红了个通透。 　　陈默：“……” 　　大排档老板：“……” 　　其他顾客：“……” 　　街上刚好路过的行人：“……” 　　布施翠躺在陈默大腿上左右扭了扭脑袋，找到一个更舒服更温暖的位置，然后把脸埋了进去。 　　“呜呼呼……大人不要，好痛……” 第九章 水中月，镜中月，眼中月，心中月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感受着四周不断朝自己身上隐晦投来的怪异视线，以及其中间或交杂着的三两道锐利审视的目光，陈默不动神色从餐桌上夹起一颗生蚝，吸溜进嘴里慢条斯理咀嚼起来。 　　餐桌对面，圣天子刚才所坐的位置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她喊完那句话之后像是羞耻心彻底炸裂一样，站起身直接跑出了大排档。 　　而看着圣天子慌忙跑远的背影，陈默并没有起身去追她，一来是他不想把躺在自己大腿上睡得正香的布施翠吵醒，二来圣天子刚才大喊出声的那句话对他其实也是造成了些许冲击的，所以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把事情捋捋清楚。 　　至于说圣天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大晚上跑出去会不会遇到什么糟糕的状况，比如说被某些醉酒之后的恶心大叔缠上之类的……陈默倒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之前他带着圣天子离开晚宴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好几道从暗地里向他们投来的关注目光，想必那些胆敢把主意打到圣天子身上的人，今晚一定会成为让他们毕生难忘的痛苦记忆吧？ 　　嗯……前提是那些人还有以后的话。 　　毕竟战后新东京区的政府高层，行事手段可不是和平时期的人类社会体系能比的…… 　　“哦，对了，也不知道伊藤同学现在怎么样？” 　　想起这茬，陈默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唤醒屏幕后立刻看到邮件信息提示的红点正在一下下闪动着，点进邮箱附件内容，一张熟悉的少年脸庞顿时跃入视线。 　　“哎呀，这表情绝了啊……” 　　附件第一张照片里面，伊藤脸上的五官因为过度恐惧而拧巴成一团，除了脸之外，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水泥封了起来，长宽大概两米的水泥块悬吊在半空，水泥块下方则是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海水。 　　拍摄照片的人也不知道是女秘书还是其他保镖，不过整张照片无论从角度还是从光线方面，都可以说是处理得非常完美，十足展现出了即将被封在水泥里沉海的强烈压迫感，陈默看得很满意，啧啧赞叹的同时又拿起一颗生蚝凑近到嘴边。 　　“这就是专业啊……呲溜~” 　　邮箱附件里的照片还有很多，除了伊藤之外还有其他十几个容貌陌生的男人，欣赏着这些人脸上像是戴了副痛苦面具似的惊恐表情，陈默一口又一口吸溜着生蚝，等到照片看完时，他面前盘子里摆着的生蚝也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所以陈默之前哄圣天子跟他一起离开晚宴的时候也不全是在骗她，这家大排档的味道是真的不错……至少生蚝处理得够干净，而且还很新鲜。 　　吃完生蚝，陈默把手机揣回衣兜，喝口饮料清了清嘴里残留的味道，然后一边吃着其他零碎的烤串，一边思索起来。 　　圣天子的性格他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并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类型，也谈不上有什么城府，而且心里还藏不住事，无论有什么情绪都会从脸上流露出来，可以说是特别好懂了。 　　而这样一位年龄尚且还十分青涩稚嫩，说得好听点叫单纯不谙世事，说难听就是很容易被人操控的掌权者，难免会吸引到一些别有用心者的目光了。 　　比如说……拥有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最高统治者决策权利的大臣，稳坐在整个灾后新东京区域第二把交椅上的付补辅佐官——天童菊之丞。 　　无论怎么想，有权利又有机会接触当圣天子，并且让她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听话的乖乖出席宴会，甚至还独断决定了她的婚姻大事，拥有如此巨大能量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不可能再有其他第二个人。 　　“呵呵……因为看到了从我身上展现出来的前景，所以就不遗余力的想要对我进行拉拢吗？还真是十足政客做派的想法呢……” 　　咀嚼着一串烤豆皮，陈默眼中露出几分颇感兴趣的目光，他对于天童菊之丞想要利用圣天子作为美人计筹码来拉拢自己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偏见，毕竟作为一位政客，而且还是一位权势滔天的优秀政客，如果他的手段与作风太过软弱、太过正派，那才会让陈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对清水的地方，身居高位者如果没有过硬的手腕和果决的性格，分分钟都会有人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他，期待着能够将之从高位上拉拽下来，就算不能取而代之，至少也可以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血。 　　站在那个没有硝烟的政坛战场当中，天童菊之丞肯定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威逼利诱只不过是等闲手段而已，没什么好大不了的，真正让陈默感兴趣的，是他敢于千金一掷的手笔与破釜沉舟的胆气。 　　虽然錵-46-1元素的发现确实对未来整个世界的局势都有着无比重大的影响，但天童菊之丞竟然想用代表着整个新东京区最高权利集合体的圣天子来拉拢自己，这种做法无异于就是在直接告诉他——我们以后就是同乘在一条战船上的自己人了。 　　说到底，无论陈默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取得了多少研究成果，即使在新材料学领域，其他人都奉他如神灵，但站在政治立场考虑，他也只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而已，没有任何太过出彩的附加价值，值得让人孤注一掷的对他倾注投资。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天童菊之丞直接向他抛出了圣天子这样一枚诱惑力十足的鱼饵。 　　论身份，圣天子贵为新东京区第三任最高统治者，除了少数如天童菊之丞这样树大根深的权臣之外，整个新东京区可以说都是她一人的后花园。 　　论外貌……这个就不用再过多赘述了，女性的柔美与纯洁在她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可以说只要是个正常男人，看到她之后都会忍不住心生钦慕。 　　“真是敢押宝啊……也不怕赌输了变得一无所有？” 　　摸清了天童菊之丞的想法之后，陈默忍不住摇头露出好笑的表情。 　　看来赌徒心理真是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也不分地位的。 　　哪怕是像天童菊之丞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权臣，也逃脱不了赌徒心理的左右啊。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作为站在统治阶级立场的决策者，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时刻保持自己的公正与理性。 　　而天童菊之丞把圣天子作为诱饵押到自己身上的做法，显然就很不公正，也很不理智。 　　所以由此看来，这位大权臣并不算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啊。 　　“就这种货色也想把我绑在同一条战船上？” 　　陈默表情不屑的笑了笑，他现在越发感觉到失去神力、失去职权、失去那些仿佛无所不能般的力量之后，自己的心态似乎又重新开始与普通人相接轨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倒不如说……感觉非常的不错。 　　至少此刻他的喜笑怒骂都变得真实了许多，这种形而上的旷达，实在是相当久违的体验了。 　　“呜呼呼……” 　　就在陈默考虑着要不要想办法给天童菊之丞回敬点什么“小礼物”的时候，侧躺在他腿上的布施翠忽然动了动脑袋，同时缓慢睁开双眼，浅紫色眸光迷离了一会儿，似乎还没有从小睡的余韵中完全清醒过来，直到片刻后她才微仰起头，朝陈默傻傻的笑了起来。 　　“怎么，睡醒啦？” 　　“嗯……” 　　“睡醒了就回家吧，今晚还有得忙。” 　　陈默扔掉烧烤签，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叫来大排档老板结账，然后牵着布施翠的小手，在一众顾客们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大摇大摆起身离去。 　　…… 　　【压力280000.00千帕】 　　【外加电场375000伏特】 　　完全封闭的实验区内，高压干燥的空气当中充满了危险而诡异的游离电光，布施翠四肢都被经过特殊强化后的錵金属镣具紧紧束缚在实验床上，即使是已经进入了半原肠动物的状态，但如此恐怖的电压依然给她造成了无比强烈的沉重负担。 　　实验区外，陈默盯着监控台上的数据，提笔在日志本上记录起来。 　　【心率每秒27次】 　　【体温86℃】 　　【心肺扩张3.1倍】 　　【极限承受负荷较之上次实验时有明显提升，猜测有以下两种可能】 　　【一、体内原肠细胞在不断消亡与重生的过程中产生了适应性进化，具体可参考原肠动物的机体组织复原实验1-17，不过诅咒之子相对原肠动物而言恢复力较为有限，从已有实验记录来看，诅咒之子的恢复能力与病毒侵蚀率有直接关联，是否是由于原肠细胞产生了适应性进化，还需要后续进行相关跟进研究】 　　【二、前一次实验时投入的錵-46-1元素彻底驱除了实验素体1-1（布施翠）体内99%以上的受病毒侵蚀细胞与原肠病毒，进行紧急救治时投入的原肠病毒并非素体本身的猫型原肠病毒，怀疑可能使病毒特性产生了对环境耐受度上的提升，具体情况还有待进行相应的细胞检测】 　　记录完之后，陈默放下日志本，拉过麦克风朝实验区内问道：“布施翠，还能坚持吗？” 　　听到陈默问话的声音，实验区里正躺在金属床上的布施翠扭动着身体难受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才微微睁开眼睛，露出彻底变成赤红色的双眸，声音打着颤弱弱回答道：“我……还能再……坚持、坚持下去……没问题的，大人……” 　　“好样的。” 　　陈默点点头鼓励了她一句，不过虽然布施翠说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但他毕竟也不是瞎子，看到小女孩纤细的胳膊此刻用力攥拳到血管凸出的样子，陈默没有再继续增大外加电场强度，而是将手指放到了另外一个开关上。 　　“布施翠，做好准备，努力保持意识清醒，我要开始投入Dt2-46-1金属粉末了。” 　　“是……是的、大人……！” 　　听到陈默说要开始投入錵-46-1金属粉末的瞬间，布施翠头顶的猫耳猛然炸毛起来，同时心率直接从每秒27次跳到了每秒31次，体温升高了5℃，心肺扩张幅度也增加了0.2个点。 　　恐惧…… 　　即使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时间，但布施翠此刻依然清晰记得，上次实验进行到最后那一瞬间时，那种仿佛要将她浑身血管都从内而外涨爆般的极致剧痛……以及剧痛过后无止境下坠的冰冷黑暗和抽离空虚。 　　那种感觉，仿佛就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一样。 　　不，或许她当时是真的已经死掉了呢？ 　　只不过被陈默大人又救回来了而已…… 　　昨天下午陈默带她去实验那种掺杂了錵-46-1元素的烟雾弹时，布施翠可是亲眼看见了的——活蹦乱跳的一头二阶段蚁型原肠动物，直接当场就从身体里融化成汤了…… 　　回忆起那幅场景的瞬间，布施翠忽然心头一凉。 　　原肠动物……虽然这是每个诅咒之子隐藏在心头最大的痛，但她不能否认，在自己身体里确实有一部分是属于原肠细胞组成的。 　　而以陈默大人的惊才绝艳，实验肯定是会越来越往成功的方向发展的，也就是说那种像烟雾弹一样的东西，对原肠动物来说肯定会变得越来越致命。 　　那么自己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也会像那头蚁型原肠动物一样…… 　　“记住，布施翠，尽量保持意识，能多撑住半秒都可能会是至关重要的参照数据。” 　　布施翠微微抬起头，实验区外，陈默最后叮嘱完就拨下了开关旋钮。 　　下一刻，在她赤红眼眸的注视当中，仿佛点点细雪般的暗绿色金属结晶粉末缓慢在实验区内飘落下来。 　　——滋滋。 　　錵-46-1粉末与高压外加电场接触的瞬间，躺在金属床上的女孩浑身剧烈哆嗦了两下，随即她猛然向上反弓起身体，睁大眼睛发出了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凄厉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加油！加油啊，再多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下！布施翠！” 　　几秒后，实验区里彻底平静了下去，陈默松开麦克风，将操作台上的开关全部关掉，然后拿着日志本走进了实验区内。 　　金属床上，布施翠的样子比上次更加凄惨，大量的皮下出血与组织液化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融化的蜡烛人一样，只能勉强通过骨骼分辨出原本的身形。 　　“排斥反应变强了……” 　　这本来是好事，强排斥反应代表着錵-46-1元素还有更多潜力可以挖掘，但看着布施翠此刻惨不忍睹的躯体，陈默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人类的感情吗？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他将一支猫型原肠病毒针剂注射进女孩上臂，然后静静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要不要……再找个诅咒之子来进行实验？ 　　光靠布施翠一个人的话…… 　　不，不对，这不是借口。 　　就在这时，躺在金属床上的布施翠手指忽然轻微抖动了一下。 　　而发现这一点过后，陈默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随即他又露出略感意外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我只是不希望她死掉而已啊—— 第十章 若月明 　　无论在战前还是战后，作为掌握人类目前所拥有的最大财富与力量的手段，学校从来都是社会基础建设中最重要的一环，尤其是对于那些正在就读高三，并且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们，不管他们将来是准备直接参加工作还是继续学习深造，这批人都将成为未来新时代人类文明得以继续阔步向前的主力军。 　　“所以，同学们，不要嫌我唠叨，我再强调一遍，不要嫌我唠叨！” 　　清晨，早课铃声拉响，教室讲台上地中海班主任又在进行每天一次的例行鸡汤教育，他讲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边讲边不时拍拍桌子，而听他演讲的学生们显然并不能体会到他慷慨激昂的心情，一个个表情昏昏欲睡，脑袋像是鸵鸟一样深深埋在课桌上。 　　“高等学校考试，这是你们人生中真正意义上面临的第一次，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当然你们中的某些人可能对我的这番话感觉很不屑，我也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你们肯定在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肯定觉得事在人为，觉得只要肯努力，就算不学习也会有很好的出路……确实，我并不否认这一点，学习也的确不是你们人生中唯一的选择和出路，但是，但是啊，同学们！” 　　班主任说到这里时忽然顿了顿，随后用力一拍桌子道：“无论你们将来从事任何职业，请你们都记住一句话——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下永远没有白吃的午餐！相比起那些每天都干着各种辛苦体力劳动赚血汗钱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吹着空调加班无疑要轻松很多，而相比起那些996甚至是007，而且一年到头几乎没什么假期，老板说扣工资就扣工资，说加班就加班，未来还可能面临裁员危机的办公室人员，坐进董事会拿着公司股份自己当老板无疑又要轻松很多，而就算是老板，他也不可能说是每天都只顾着吃喝玩乐，老板也有老板的工作，与他们相比，你们现在坐在学校教室里，其他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好好学习保证成绩就够了，这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而你们如果连这么轻松的一件事也做不好，那么我可以断言，等到将来你们进入社会之后，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将一事无成！” 　　嗯……很振聋发聩的一番高三临考动员谈话。 　　不过此刻讲台下依然还是乌压压一大片昏昏欲睡的人头。 　　地中海班主任见状沉默两秒，脸上慷慨激昂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下来，然后他拿起教鞭，狠狠往讲台上一敲——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班上所有还沉浸在半梦半醒中的学生都恍然惊醒过来，然后他们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抬起头，看到的是班主任阴沉到仿佛能滴出水来般的愤怒表情。 　　“现在几点？你们告诉我，现在几点？”班主任抬起教鞭指了指挂在教室后面的电子钟：“才七点四十，早课都还没下，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像是已经上了一整天课一样，有这么疲惫吗？有这么困吗？昨晚上偷牛去了还是干嘛了？” 　　面对班主任的连声质问，整个教室内一片安静，唯有第一排靠窗位置，仍然还在不断传来沙沙落笔的声音。 　　“高三啊，同学们，你们现在这是高三的样子吗？一点点紧迫感都没有，一点点年轻人的锐意和朝气都没有！” 　　地中海班主任边说边露出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然后他随便点了个刚才打瞌睡的学生：“小室诚，站起来。” 　　“诶……？”被点到的学生愣了愣，但还是乖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小室诚，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十八岁。”被点名叫小室诚的学生有些不知所措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老师？” 　　“问题？我没问题，不过你有问题，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地中海班主任冷笑起来：“你问问看你旁边的同学，你看起来像十八岁的学生吗？大清早，七点多钟，瞌睡连天，我看你不是十八岁，你是八十岁！” 　　“……” 　　小室诚低着头挨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八岁是什么年纪，十八岁是早上五六点钟就应该已经清醒得不得了了的年纪，十八岁是永远精神满满活力十足的年纪，你有精神吗？你有活力吗？没有，都没有，我在你身上只看到四个字。”地中海班主任扔掉教鞭：“自甘堕落！” 　　班主任训话小室诚的时候，教室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声哄笑，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刚才都在打瞌睡，这番话不仅是在说给小室诚听，更是在说给他们听，小室诚只不过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罢了，所以人人自危之下谁都不敢太过出挑的蹦出来吸引存在感，就好像老师上课抽到一个没人会做的难题时一样，所有人的脑袋都是低着的，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个被班主任杀鸡儆猴的幸运儿。 　　“行了，小室诚，你坐下吧。” 　　训话训了半天，班主任有些口干舌燥的停了下来，刚才压抑在心头的愤怒情绪差不多都在小室诚身上泄了个干净，而且他毕竟是老班主任了，调节情绪还是有一手的，片刻后就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心态，淡淡道：“不过虽然我看到你们才刚上早自习就开始打瞌睡确实是有些生气，不过至少你们还是比某些同学好多了，没有无故迟到旷课，家里人的电话也打不通，这点你们很值得表扬。” 　　班主任说话时，目光投向教室最后排，那里有个很显眼的空位置——属于伊藤孝的位置。 　　看了眼伊藤孝的空位，他又将目光投向教室前排：“但光是人来学校还不够，你们的心如果不在学校的话那也是白搭，所以我希望你们从今往后人到心也到，多学习学习陈默同学，如果你们有他一半努力，我都要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随着班主任的话，班上九成学生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朝着教室第一排靠窗那个位置聚集过去。 　　清晨七点多钟，天际乳白晨光从窗外投入，照射在课桌上，也映亮了少年表情平静的脸庞，他此刻目光正专注得仿佛完全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般紧盯着眼前平摊开的笔记本，同时手里所握的原子笔也随着沙沙声不断在纸张上留下一行行漆黑字迹。 　　好、好认真…… 　　有时候好学生确实是会遭到其他学生的妒恨和仇视，但如果双方之间的境界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这种仇视心理就会完全转变成自叹不如的感慨和仰慕了。 　　学生们是如此，而在地中海班主任眼中又是另一种情绪了。 　　这个世界从七年多之前就已经坏掉了，自诩为万物之灵、地球主宰的智慧生物种族人类，被另一种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寄生病毒打败，死伤得一塌糊涂，还丧失了昔日大半的领土，而从那之后的整整七年时间，人类都在努力保全最后一丝文明的火种，生存尚且成为难事，更遑论奢求能够从原肠动物手中夺回曾经的世界了。 　　毫不客气的说，这个班上的所有学生，甚至是这个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哪怕包括班主任自己在内，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全部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陈默的半根手指头。 　　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只有像他这种人，才是人类文明未来得以复兴的真正曙光。 　　希望的一代啊…… 　　望着讲台下陈默低头认真思索新材料学研究课题的身影，地中海班主任眼神逐渐迷离了。 　　不，不对，应该说在他一人身上就承载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希望。 　　——叮叮叮咚！ 　　“下课！” 　　【……综上所述，錵-46-1元素在高压外加电场刺激下产生出的周期性低频辐射波段能够在细胞层面上对原肠病毒造成剥离反应，而离开一次寄生环境后，原肠病毒显然并不具备二次寄生的特性，随后便会在暴露于錵元素辐射中的状况下快速消亡】 　　写完一份研究报告，陈默从桌上直起身挺了挺腰，立刻就听到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骨节爆响声沿着脊椎那条线传来，不过他也没在意，毕竟这已经是他连续进行研究的第83个工作时了，普通人程度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没办法承受这么高强度的疲劳作业，虽然他倒是可以凭借意志硬撑下去，但身体上的疲劳却是没办法用意志抵消掉的。 　　正好錵-46-1元素的初期研究刚做完，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睡个踏实觉了…… 　　就在陈默伸完懒腰正在一点点活动筋骨的时候，课桌前突然投下一大片倒影。 　　抬起头，看到的是班级学委花泽莱莱同学。 　　“陈默君……伊藤他，他今天没有来上学啊……”花泽莱莱盯着陈默，目光集中在他浓浓的黑眼圈上：“你……你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伊藤同学啊？” 　　陈默回过头看了眼教室最后排的空位，表情无辜的耸了耸肩道：“不知道，可能是他家里突然出什么急事了吧？或许他只是单纯不想来上学了而已，毕竟他高一的时候就逃了整整一年的学，如果是伊藤同学的话，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 　　陈默的理由找得很充分，花泽莱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虽然她下意识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只能紧盯着陈默的脸颊，希望能从他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不过盯了半天之后，花泽莱莱也还是没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倒是陈默露出奇怪的目光反问道：“花泽莱莱学委，你怎么变得突然这么关心伊藤同学了，难不成是……啊，不会吧，你不会是和伊藤同学……和他处上对象了吧？” 　　“才没有！” 　　听到陈默的胡言乱语，花泽莱莱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语气又羞又急道：“你、你在乱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和伊藤那种人渣好上……不对，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在高中谈恋爱！再说我来问你关于伊藤的情况，只不过是出于学委的责任罢了！毕竟伊藤他成绩本来就够差了，再逃课恐怕高考连最低入档线都过不了了吧？” 　　“原来如此。”陈默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后一脸钦佩道：“学委大人这么恪尽职守，实在是了不起，不过很抱歉我确实是不知道关于伊藤同学为什么没来学校的问题，倒是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我了？” 　　“因为他昨天才和你闹了矛盾对吧？” 　　“和我闹矛盾？”陈默表情一楞：“我说花泽莱莱学委，你总不可能以为伊藤同学今天没来学校，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吧？” 　　“难、难道不是吗？！”花泽莱莱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伊藤昨天早上被你教训之后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你，所以你就干脆先下手为强，放学之后把他给……” 　　“停！停停停停！” 　　花泽莱莱话刚说到一半，陈默就赶紧打断了她，一脸的哭笑不得道：“你这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高三学生而已，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而且真要按你这么说的话，那和伊藤同学有过矛盾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因为……你昨天不是说过吗？” 　　“我昨天说什么了？” 　　“你说……”花泽莱莱咬了咬嘴唇：“你说【要是他真有这个胆量的话，以后估计你都不会再在这个世界上见到他了】，结果他今天果然没来上学！” 　　“那只不过是我当时随口说着玩玩而已的啊，你就信啦？” 　　陈默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再说难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危险家伙吗？” 　　“……” 　　花泽莱莱仔细打量了陈默几眼，因为他长期都在透支身体进行各种高强度的实验研究，所以脸色显得非常苍白，而且黑眼圈也很重，虽然身材高高大大的，但过分消瘦的脸颊配上那副黑框眼镜，无论怎么都没办法让人联想到“危险”这个词汇。 　　“行了，花泽莱莱学委，快点回位置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那、那你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记得告诉我或者告诉老师啊……”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吧。” 　　应付走了麻烦的花泽莱莱，陈默摇摇头，将研究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略作思索后便落笔题下了开头。 　　【论原肠病毒对人体细胞构成侵蚀以及对动物细胞构成侵蚀的数据模型对比分析】 第十一章 日暮现晚霞 　　自从诅咒之子能够对抗原肠动物的发现被曝光于世之后，新东京区的诅咒之子们大多就会被集中到两个大的范围内。 　　第一个范围是【外围区】。 　　顾名思义，外围区就是远离城市中心，靠近最外围原肠动物与人类世界过渡区的地带，危险状况自然就不必多说了，同时因为远离主要城市，所以各种生活物资在外围区都显得弥足珍贵，吃好喝好穿好住好，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只不过是满足了最低限度生活需求的标准，放在外围区却无异于是奢侈到受诅咒的孩子们只敢在梦里稍微想一想的豪华顶级享受。 　　不过，虽然外围区的生活条件和环境氛围都那么差，但在外围区内却聚集了超过八成以上数量的诅咒之子，她们就像是人见人厌的拾荒者一样，白天要么鼓起勇气冒着被人随意打骂欺辱的风险，跑到人类城市里去翻检垃圾，哪怕是一个没啃干净的苹果，或者半块有点发馊了的面包，都值得她们在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回味半天——那对于受诅咒的孩子们来说，不仅仅只是代表着“食物”这么简单的含义，更意味着她们品尝到了人类文明的味道，有些时候寻求精神上的归属感甚至比满足肉体的饥饿更加重要，特别是对于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并且经历过了人间最冰冷最残忍恶意的诅咒之子们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而那些性格比较怯懦，不敢跑到人类城市里去的诅咒之子们，白天就只能漫无目的在外围区的城市废墟间游荡，她们的眼神没有任何光亮，因为希望这个词汇早就已经从她们出生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被剥夺了，生命中没有希望的人，眼前也是看不到光亮的，她们只能不分白天黑夜的游荡于废墟之间，等待着某天被意外入侵的原肠动物，或者被某位“正义心”爆棚的民警大人杀掉，而在那之前，她们每天都重复着既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目标的人生，重复徘徊于饥饿与寒冷的地狱当中，其他像寂寞、恐惧、孤独、委屈这种心理情绪上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麻木的从睡梦中醒来、麻木的在废墟间游荡完一整天、麻木的闭上眼睛进入梦乡，睡着前的最后一刻只期待能够做上一个稍微温暖些的好梦……至少在梦里她们能够短暂且空虚的体验一下吃饱穿暖的感觉。 　　这就是对外围区的受诅咒之子们来说最大的救赎。 　　除了诅咒之子占比八成以上的外围区，另一个范围就是人类为了挑选出适合与民警搭档进行战斗的起始者所专门设立出来的区域了。 　　被选中进入监管区域内的诅咒之子们大多都拥有相当出色的生存本能，或者极为适合进行战斗的原肠病毒类型，她们的恢复力、反应力、速度、力量，与其他诅咒之子相比起来都显得更加出色，像布施翠就是因为优秀的速度和恢复能力，以及她远超其他诅咒之子的病毒侵蚀率才会被选中送到陈默的别墅里来，成为他的首个实验对象。 　　所以当陈默打定主意要再找一个诅咒之子来配合他进行与錵-46-1元素相关的研究实验时，监管区域自然就成为了他的首选目标。 　　“看起来……好像还挺正规的嘛？” 　　特殊材料制成的防爆玻璃隔窗外，陈默看着里面灯光明亮的宽敞金属房间，几个外貌大概七八岁的女孩此刻正在房间内快速躲窜着，而站在陈默身旁的一个梳着七分头的男人露出一脸讨好笑意，主动为他解释道：“这是为了筛选出受诅咒之子里面那些具备高速移动能力和敏锐反应神经的个体，而且虽然您或许看不见，不过现在房间里面充满了正在快速弹跳的橡胶小球，只要筛选没有结束，这些橡胶小球就会一直弹跳下去。” 　　“一直？” 　　“是的，先生您是新材料学领域的专家，可能对原肠动物的恢复能力也有所耳闻，而诅咒之子的身体里面流淌着原肠动物的血液，所以理所当然也继承了它们的恢复能力，像这种筛选大概会持续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一个小时……”陈默侧过头看了男人一眼：“万一有诅咒之子在筛选过程中受伤了呢？” 　　“受伤什么的，那不是必然的事情吗？”男人说着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先生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就像您做的实验一样，想要筛选出表现最为优秀的个体，肯定是要把她们逼迫到极限才行的，又怎么可能会不受伤呢？再说这些混血的肮脏小杂碎们，就算受伤也无关紧要，只要不死掉就行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 　　陈默目光深深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然后从金属房间里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走廊。 　　“陈默先生？”看到陈默离开，男人急忙从他背后追了上来：“您不是要挑选一个受诅咒之子去进行活体实验吗？放心吧，上面已经有人给我打过招呼了，我一定会给您找到一个最……” 　　“不必了。” 　　“呃，您的意思是……？” 　　“我说，不必了。”陈默停下脚步，侧身一指玻璃隔墙内还在继续进行个体筛选的金属房间：“那边可以停下来了，剩下的我想自己去挑，有问题吗？” 　　“不，当然没有问题！” 　　听到陈默略微发冷的话音，七分头男人立马像是捣蒜似的飞快点着头，同时还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今天早些时候，打电话告诉他陈默会亲自来挑选一个诅咒之子的人，正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而无论是陈默还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都是男人完全惹不起的存在，所以此刻他当然直接化身应声虫，又哪里敢对陈默提出的要求说半个不字。 　　这个地方还真是烂得有够彻底的啊…… 　　男人跑去停止个体筛选测试，陈默也没等他，几步离开走廊，推门走出了设施内部，布施翠正坐在圆形草坪前的长椅上目光出神的盯着半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布施翠，有心事吗？” 　　“啊……不、不是的，没有……大人您已经选好了吗？” 　　注意到陈默走近过来，布施翠赶紧从长椅上站起身，偏着脑袋目光越过他往设施大楼的方向眺望了一眼，然后有些疑惑道：“咦？大人您不是去……” 　　“我没选。”陈默轻轻摸了摸布施翠的脑袋：“那个梳着三七头发型的男人，应该就是你跟我说过的监管者大人了吧，我不是很喜欢他，无论是他说话的措辞还是语气还是表情还是态度……这个人，还有这个地方，感觉全部都糟糕透了。” 　　“是这样啊……” 　　布施翠微微低下头，陈默看着她总感觉这个小家伙现在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选其他诅咒之子，你很高兴吗？” 　　“没、没有的事……！” 　　嗯……语气一下子就变了。 　　而且眼神还很心虚的往两边飘。 　　果然很高兴吧…… 　　陈默也没有戳破布施翠的心绪，换了个话题问道：“刚才在设施里面的时候，我看到了筛选拥有速度方面特长的诅咒之子的房间，监管者跟我说房间里面会持续发射高速的橡胶子弹，通过这种方法选出速度最快的诅咒之子，你应该也是经历过这种筛选的吧？” 　　“是……是的……”布施翠头顶的猫耳轻轻哆嗦了一下：“那些橡胶子弹虽然是橡胶材质的，但都是很硬的硬橡胶，而且速度也很快，打到身上……会特别疼，但又不会出现伤口，所以监管者大人很喜欢让我们进去测试筛选，只有拼命地拼命地努力，才能不被橡胶子弹打到，不过每次测试最少都是一个小时，所以最后还是会被打到很多次……” 　　嚯，好家伙。 　　听到布施翠的叙述，陈默心里对那个七分头男人的感官顿时变得更差了。 　　无论人类和原肠动物之间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但把愤怒迁移到无辜的小孩子身上本来就是很无能的做法，而通过体罚来取乐就更是屑得不行了。 　　在心里给对方划上黑名单的记号，陈默牵起布施翠的小手就往大街上走去：“走吧，布施翠，咱们去买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好吃的……好玩的……？” 　　“别问啦，跟我走吧。” 　　“是，大人。” 　　离开诅咒之子收容设施，陈默在路边摊给布施翠买了顶白色带小绒球的圆边帽子，遮住她头顶显眼的猫耳之后便直奔人潮拥挤的购物商场。 　　烧鸡烧鸭、卤猪肉酱牛肉、各种花花绿绿的糖果，还有小孩子最爱吃的零嘴甜食，一大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华丽，但绝对很结实耐穿的衣服，以及各种牙膏牙刷，梳子肥皂之类的零散日用品。 　　结账时陈默并没有看价钱，刷卡付款之后打包了整整五个最大号的塑料袋，他光是拎着一个都觉得有些吃力了，但布施翠却毫无压力的每边手各拎了两袋，四个胀鼓鼓的最大号塑料袋，垒在一起都快比她人还高了。 　　只能说，不愧是诅咒之子啊…… 　　当然，这里是褒义的用法。 　　趁着布施翠还没有吸引到太多周围人的注意之前，陈默带着她离开了购物商场，司机兼保镖在路边为他打开车门，坐上车后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去外围区。” 　　“是，先生。” 　　黑色轿车一路呼啸向新东京区最外围的地域，沿途街道两边的建筑不断减少，行人的踪迹也完全消失，最终视线尽头出现了高高伫立在地平线彼端的巨大黑色方碑。 　　“布施翠。” 　　“啊、啊……是！大人，怎么了吗？” 　　布施翠盯着窗外的景象发呆的时候，陈默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轻轻将手掌搂在她肩膀上，略微用力就抱住了女孩娇小的躯体：“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嗯……” 　　突然被揽进怀里，布施翠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然后她慢慢将脑袋埋进陈默手臂与胸膛的夹缝中，同时双手反抱住了他的后背。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细微的颠簸，黑色轿车停了下来，保镖下车为陈默打开了后车门。 　　“先生，我们到了。” 　　外围区，吗…… 　　带着布施翠下车时陈默左右环顾了两眼周围，除了那些巨大的黑色石碑外，整片外围区所在的地域都被完全破坏成了都市废墟，随处可见高高低低的楼房残垣，见一斑可窥全豹，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这里当初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规模战斗，才会把昔日繁华的城市变成这个样子。 　　陈默朝布施翠招了招手：“布施翠，过来。” 　　听到陈默的呼唤，布施翠赶紧拎着从轿车后备箱里取出的五个大塑料袋跑了过来。 　　“这里是以前你待过的地方，你肯定比我熟多了。”陈默指了指四周的废墟：“去把咱们买的东西都散给你的朋友们吧。” 　　“诶……可以吗？”布施翠表情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像是没料到陈默会这么说一样。 　　“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喜欢吃零食吗？” 　　“不、不是的……谢谢大人！谢谢您！” 　　布施翠飞快的摇了摇脑袋，然后就拎着几大口袋东西跑远了，而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快步窜进废墟里面的样子，陈默有一会儿功夫没说出话来，只是不断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虽然城市建筑基本都被破坏掉了，但地形地貌还是没变的。 　　这里……以前应该是千叶吧？ 　　真是够惨的啊…… 　　“先生，您来这里是为了亲自挑选一个合适的受诅咒之子吗？” 　　就在陈默打量着四周景象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忽然说道：“如果是的话，还请快点挑选好吧，这里距离境界线太近了，随时都有遭遇原肠动物的危险。” 　　“危险吗？” 　　陈默闻言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做我这么久保镖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先生……？” 　　“没什么，你就再在这里陪我等等吧，如果待会儿真的突然冒出来一头原肠动物，想必你也肯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我的吧？” 　　“是的先生，这将是我的荣幸！” 　　看着身穿黑西装的高大保镖站直身体用力一拍胸口，同时毫不犹豫做出承诺的样子，陈默轻轻叹了口气，笑容微敛。 　　“真是可靠啊……” 第十二章 春水映梨花 　　保镖跟陈默站在废墟边上的空地等了很久，黑色轿车就停在柏油公路的尽头，晚霞逐渐由红转暗，像是快要熄灭的灶塘炉火，天际此刻已经能够看清一轮带着坑坑洼洼痕迹的月影，以及隐约闪烁的银白星光。 　　布施翠最后从城市废墟内返回时，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高兴表情，那种满足的样子就像刚吃了糖一样，陈默对她招了招手，她便立刻化作一阵轻快的风，蹦跳着跑近到面前。 　　“大人！” 　　“有这么高兴啊？” 　　“嗯！” 　　陈默笑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家伙实在是很好满足，知足常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是种值得夸奖的美德，而过度贪婪的人最终只会与自己的贪婪一起沉沦，所以他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女孩的脑袋：“怎么样，有见到以前的熟人吗？” 　　“有啊！阿兰姐和小迪看到我可开心了，还有伊兰娜，她比以前长高了好多喔！还有还有……” 　　布施翠说着踮起脚尖用手往头顶上比划了一下，白色小帽的绒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女孩发自内心的笑声在废墟上空飘远，洁白连衣裙被晚风微微扬起的同时，陈默低头平静注视着正在滔滔不绝与自己分享喜悦的布施翠，此刻的她看起来已经完全就是平常女孩的样子了。 　　夕阳下，霞光普照散射，天际流云如火焰燃烧般翻卷蔓延，高个子少年安静倾听着女孩欣喜话语声的画面落入隐藏在废墟内的无数双眼睛的注视当中。 　　直到许久之后，落日西沉晚霞消失，那些目光依然还在痴痴的盯着黑色轿车沿路绝尘而去的方向。 　　“呼呜……大人……” 　　汽车后座内，陈默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布施翠柔弱单薄的脊背，陪他到处东奔西走了一整天时间，再加上傍晚和以前那些好朋友们的再次相见，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女孩现在都已经达到了感觉疲惫的那个点，所以她很快就在轿车行驶过程的轻微颠簸中，躺在陈默腿上睡着了。 　　透过后视镜看到陈默轻拍布施翠脊背，慢慢哄她入睡的样子，保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他随即却又闭上嘴继续一言不发的开车。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不需要顾忌太多，只要小点声别吵醒她就行了。”陈默依然在一下下轻拍着布施翠的后背：“欲言又止硬生生把想说的话憋回去其实还是挺难受的，不是吗？” 　　“这……”保镖犹豫了下，然后才开口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啊，先生……您是不是，对她产生了一些研究室以外的情感？” 　　“她？你说布施翠啊？” 　　“是的，先生。” 　　陈默的手停在了布施翠背上，然后就搭在那儿不动了，他抬起头从后视镜里与保镖对视着，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 　　“你叫我先生，其他被分配来专门保护和照顾我的那些保镖跟秘书们也叫我先生，从三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么叫的……怎么，你们全部来自一个部门吗？” 　　“……” 　　保镖突然不说话了，这个话题已经涉及到站在他背后的那些决策层的政客们，无论怎样都不能回答，所以他此刻只能保持沉默。 　　随着保镖的缄声，轿车内的空气逐渐变得凝滞起来，陈默侧过头看着已经回到人类市区后，那些正在不断从车窗外飞速划过的霓虹灯光，突然出声打破了对峙的氛围：“算了，这个问题确实是在难为你，不过就算你不回答，我大概也能猜得到，站在你们背后的估计并不是同一个人吧，或者说你们都是带着不同的目的来保护和照顾我的，至于你……你应该是来试探我对于受诅咒之子到底抱持着什么态度的吧？” 　　保镖依然没有出声，甚至他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但正是这种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露出什么情绪上的破绽的样子，却让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起来。 　　而看到陈默发笑，保镖也是一下子警觉起来，随即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面无表情的，这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任何区别。 　　果然……面对像先生这种人，就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自己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露破绽啊…… 　　轿车继续在市区内行驶，车窗外夜色渐浓，陈默顿了顿声，忽然开始回答起保镖的第一个问题。 　　“你刚才问我对布施翠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实验室以外的感情对吧？我的答案是……是的，她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实验对象那么简单了，这个回答够清楚吗？” 　　“可……她是受诅咒的孩子啊……”虽然保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但真正听到陈默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觉有些惊讶。 　　“啊，没错，受诅咒的孩子。” 　　陈默低头轻轻捋开遮住布施翠脸颊的几根白色发丝，露出她表情安心而满足的纯真睡颜：“但受到诅咒的难道不是需要保护的弱势一方吗？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人类，作为理性与感性并存的智慧生物，我们区别于那些原肠动物的决定性因素就是——我们有感情啊。” 　　“感情……？” 　　“你看着她，看着这个孩子，你能够毫不愧疚的说出她的生命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毫无尊严，就算立刻死去也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这种话吗？” 　　保镖目光微动，从后视镜里看着布施翠香甜沉睡的静谧小脸，喉结滚动两下，却始终没办法吐出一个字来。 　　“山中，你是叫这个名字的，对吧？” 　　“是的……先生。” 　　“你知道在我眼中，你和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去诅咒之子收容所里见到的那个监管者有什么区别吗？”陈默没等保镖回答，紧接着就继续说道：“他是能够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说出刚才那些话的类型，而你不是，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 　　“先生，您……既然都已经猜到了我来保护您的真实目的，那把这些话说给我听真的好吗？” 　　“怎么，你想告发我啊？” 　　陈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想告密就尽管去吧，毕竟这也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可以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你的上级，或者在报告书里添油加醋一番，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您难道就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陈默笑着抬起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让上面的那些人尽管雷霆大怒好了，对于他们来说，我可是需要供起来的太岁爷，别说对我进行什么惩戒措施，就算仅仅只是把我禁足他们都不敢，因为只要我稍微在研究报告里动上一点点小手脚，就能够让整个新东京区都为我一人陪葬，而如果听到消息说我被人禁足起来罢工不做研究了，新材料学领域的其他那些专家们连夜就会跑去皇居里面拿着刀枪棍棒逼他们把我放出来……山中君，保护了我整整三年时间，你可别忘了我是谁啊。” 　　说到这里，陈默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嚣张且肆意起来：“这个世界可以缺少任何人，地球没了谁都能继续转，但唯独不能缺少一个人，那就是我——至少在原肠动物还没有被彻底消灭之前，我绝对是那些当权者们争着抢着都想要抬回家里当祖宗供起来的好宝贝。” 　　从后视镜里看到陈默笑容肆意的样子，山中不由得有些叹服的跟着笑了起来。 　　没错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位先生。 　　那位让整个新东京区高层都因为他的一纸实验报告而上下震动的大人物。 　　知识…… 　　谁说知识就不是力量了？ 　　当一个人所掌握的知识达到了足以改变整个人类种族命运的程度的时候，那么整个人类种族都将成为他的力量。 　　这让山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刚被派到陈默身边对他进行保护与监视的时候，这位高高瘦瘦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与他进行过的一段话。 　　【山中？你叫山中？名字不错，很厚重，很有力量的感觉，是个保镖应该有的名字。】 　　【山中，你觉得你跟我比，谁的力量更大？】 　　【你？不，我认为我的力量更大。】 　　【卧推500斤？嚯，这确实是很厉害，不过就算你能卧推起1000斤，5000斤，10000斤，我还是认为我的力量更大。】 　　【为什么？因为我可以把整个地球都举起来。】 　　【山中君，你要记住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没错……知识就是力量。 　　山中此刻终于感觉心悦诚服了，语气恭敬的问道：“先生现在要去哪里？” 　　“随便找家酒店吧，环境好点的。”陈默目光毫无波动的盯着不断划过车窗外的夜景都市：“我饿了。” 　　……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旁边的购物中心和广场上多了很多晚上出来逛街散步的行人，陈默牵着布施翠，被夹在来往的人群当中，就像是落进大海里的一滴水，瞬间就融入了进去，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布施翠，吃饱了吗？” 　　“嗯！吃得好饱……” 　　布施翠点了点头，空着的那只手拎了个袋子，里面装着没吃完打包的饭菜。 　　照烧鸡、炸猪排、天妇罗大虾、牛肉咖喱饭，都是些很家常的菜式。 　　虽然陈默并不缺这点钱，但节约粮食的习惯还是要从小养成的，一个人的德行往往会与她的品格相挂钩，尤其是在小孩子的三观仍未定型之前，这方面肯定要言传身教才行。 　　而就在陈默牵着布施翠在商场大街上闲逛消食的时候，前面一道衣衫褴褛的女孩身影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穿得这么破旧……流浪儿乞丐吗？ 　　走近时可以看到女孩胸前挂了个牌子，上面用很拙劣的笔迹写着几行文字。 　　【我是外围区被诅咒的孩子】 　　看清这行字的瞬间，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布施翠还不会认字，所以她只是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前方的女孩。 　　身高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二，应该是没有，因为她看起来跟布施翠差不多高，而布施翠现在只有一米一，不过女孩光着脚没穿鞋，所以她的身高大概是一米一多点但还不到一米二的样子。 　　除了没穿鞋之外，女孩身上全部衣物都只有一件破烂得像是抹布一样的粉色披肩，晚风吹过将披肩衣角掀起时，陈默眼尖看到了里面的一条白色连衣裙，同样也已经是被穿得破破烂烂了。 　　外围区的受诅咒之子…… 　　过着流浪生活的乞儿…… 　　陈默忽然眼前一亮，他正好还需要一个诅咒之子的实验助手，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近距离面对着女孩蹲了下来：“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诶……” 　　突然听到有个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接近过来，然后发出脚步声的人还对自己说话，女孩愣了愣，随即表情慌乱的小声回答道：“对、对不起……那个，我、我是……诅咒之子……所以……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受诅咒的孩子，你胸口挂着的木牌上面已经写了。”说话时，陈默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女孩脸颊，但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你眼睛上缠着的布条，是看不见了吗？” 　　“是……是的……” 　　被提及眼睛的问题，女孩仿佛有些自卑般微微低下头：“因为，我的眼睛是红色的……所以生下来之后，妈妈就在我的眼睛里灌了铅，然后把我丢掉了……” 　　“噫……！”听到往眼睛里灌铅的话，布施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就算诅咒之子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但像这种极为严重的伤势，那也是完全没办法复原的，而且该痛的时候照样会感觉痛。 　　“可怜的小家伙……” 　　陈默从女孩身前摆着的乞讨小盆里悄悄捡起一枚易拉罐拉环，然后松手让拉环重新掉进去，立刻发出清脆的叮当一声。 　　“啊……那个，谢、谢谢……！” 　　看着女孩表情完全不似伪装的衷心道谢，陈默站起身，从布施翠手里接过装着打包好饭菜的塑料袋，然后放到女孩面前。 　　袋口微微打开，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吸吸—— 　　女孩鼻子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分辨这是什么味道。 　　“照烧鸡，炸猪排，大虾，还有一些咖喱饭。”陈默低头看着女孩说道：“放心吧，都是干净的食物，刚从酒店里打包出来的。”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女孩表情有些犹豫，还有些难以相信。 　　陈默点了点头：“嗯，给你的。”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看到女孩满脸感激的抓紧袋子，陈默接着问道：“你说你出生就被抛弃了，那你有名字吗？” 　　“我，我没有名字……” 　　提起名字，女孩本来还挺高兴的表情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那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的话……”女孩思考了下，然后语气很认真的说道：“我想和妹妹一起住在一个能遮风能挡雨的房子里面，这样以后就不怕被淋湿了。” 　　“你还有个妹妹？同胞的吗？” 　　“嗯……妹妹她也和我一样……” 　　具体是什么一样，女孩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陈默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原肠病毒是通过体液来传播的，如果姐姐是诅咒之子的话，那么同胞的妹妹也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买大送小……运气啊。 　　“既然你还没有名字的话，那我就帮你想一个好了。” 　　“诶……？” 　　“兴梠怎么样？”陈默笑着说道：“意思是带屋檐的，很大很气派的房子。” 　　“兴……梠……兴梠……” 　　女孩重复念叨了两遍这个姓氏，脸上忽然露出细微的笑容：“谢谢您，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这么好的名字，给我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好了，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取的名字，而且既然是名字的话，光有姓氏可不行。”陈默盯着女孩看了两眼，接着说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名字不如就叫梨花吧，兴梠梨花，怎么样？” 　　漂、漂亮……？！ 　　这种话女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她瞬间就害羞脸红起来，然后低着头很小声的呐呐道：“你真是位很温柔的人呢……” 　　“温柔？温柔在我这儿可不算什么好词。” 　　陈默摇了摇头，牵起身旁布施翠的小手，继续说道：“那么兴梠梨花，要不要到我家来跟我一起住？别的其他什么我不敢说，不过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而且每餐都能吃饱肚子，还有新衣服穿，你妹妹也是一样……怎么样，要来吗？” 第十三章 百叶之窗 　　深夜。 　　与灯火璀璨的霓虹都市仅仅只有一河之隔的旧世代千叶地区，夜晚的漆黑宛如潮水般弥漫浸透了每个废墟残骸的角落，黑暗当中，一双双微微发亮的赤红眼眸遥望向河岸另一边的不夜之都，目光中充满了浓烈的渴望。 　　呼啦—— 　　通向外围区的柏油公路飞速行驶而来一辆轿车，漆黑车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车头亮起的远光灯却犹如一柄直插入黑暗深处的黎明利剑，轿车停下时，从后座位置跳下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白色长发女孩，而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牵着另外一个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似的女孩的男人。 　　“大、大人……请您稍微等我一下……” 　　兴梠梨花有些笨拙的学着布施翠称呼陈默的方式，不过陈默本人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当即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你这么叫自己感觉别扭，我被你这么叫听着也不自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或者你觉得名字叫不顺口的话叫我哥哥也行。” 　　“那……哥、哥哥……”兴梠梨花脸红了起来：“我先去找妹妹了，您请稍微等我一下……” 　　“去吧，不过你眼睛看不到没事吗？” 　　“没事的，这里我很熟……” 　　似乎很不习惯突然有人这么关心自己的感觉，兴梠梨花说完就脚步略微有些慌乱的转身离开了，而看着她一路摸索着钻进到城市废墟里面的背影，陈默摇了摇头，低下视线时刚好看到布施翠鼓起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盯着自己。 　　“大人太花心了！” 　　“花心？” 　　“没错！您怎么能……怎么能让她叫、叫您……叫您哥哥呢？！” 　　啊，原来是在这里啊…… 　　陈默感觉有些好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布施翠光洁的鼻梁：“你这是在吃梨花的飞醋啊？那要不然你也叫我哥哥怎么样？” 　　“哥……才不要呢！”布施翠眼中闪过一丝心动，但她随即又继续气呼呼的说道：“谁要跟她一样啊，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叫您大人！” 　　看着布施翠吃醋闹别扭的样子，陈默忽然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只正在朝自己装模作样挥舞着毛茸茸爪子的小猫咪，一边生气炸毛还一边呼噜噜的叫着。 　　只能说，不愧是感染了猫型原肠病毒的受诅咒之子啊…… 　　——好想撸猫。 　　想到就做，陈默当即也不顾布施翠正在吃醋生闷气了，直接把她拽进怀里，一边摸头揉耳朵，一边轻轻戳着她肉乎乎的脸蛋，作为撸猫技能早就已经点满了的专业人员，他的技术可以说是相当到位了，短短十几秒就把布施翠给撸得小脸通红起来。 　　“怎么样，现在还生气吗？” 　　“呜呜……” 　　“呜呜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可不会明白啊。” 　　陈默边说边探出无名指轻轻往猫耳内蜗里面的一个隐秘凹点勾了进去，同时大拇指和食指力道既轻且柔的不断按捏着毛茸茸的猫耳外廓，食指则顺着耳蜗螺旋上下滑动。 　　感受到那根在自己耳朵里面作怪的手指，布施翠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股轻微酥痒兼并着强烈快乐的感觉以那个被抚摸的点为中心，快速扩散到她全身，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上升起来，浅紫色眼眸也染上了兴奋的粉红光泽。 　　“大、大人……” 　　“嗯？” 　　“我……我快，快要、不行了……” 　　布施翠小腿颤抖几下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彻底倚靠进陈默怀里，抬起头时，那双已经彻底变成绯红色的眼睛带着雾气缠绕的水润眸光，深深注视向男人平静微笑的侧脸。 　　而看到布施翠此刻完全酥成一滩水似的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样子，陈默无不享受的轻轻叹了口气。 　　啊……舒服了…… 　　撸猫果然很爽啊…… 　　不远处的轿车旁边，保镖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不断默念着三年起……不对，是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越好。 　　十几分钟后，兴梠梨花带着另一个长相跟她有八九分相像的女孩回来时，布施翠脸红红的牵着陈默的手，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一丝不高兴的样子了。 　　而跟在兴梠梨花和她妹妹身边的，还有个蓝色短发的女孩。 　　走近时，女孩伸手把兴梠梨花拦在身后，目光充满敌意的审视着面前高高瘦瘦的男人。 　　“就是你，说要收留小白她们的吗？” 　　“小白？” 　　陈默闻言愣了愣，目光在兴梠梨花和她妹妹的白色头发上停留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大大方方的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哼，嘴上说得好听的人我见得多了，哪个不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女孩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似乎认定陈默绝对是别有所图一样，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几眼后又转移到了布施翠身上：“她们才刚跟你妹妹差不多大的年纪，你都能下得去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小姑娘，你说话还真是有点意思，不过我可没什么妹妹哦。”陈默笑了笑，伸手取下布施翠头顶的帽子：“她跟你们一样，都是受诅咒的孩子，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布施翠头顶的猫耳动了动，然后她满脸怒容的对蓝色短发女孩反驳道：“陈默大人对我很好，才不是什么人渣！” 　　“这……” 　　女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布施翠，准确来说应该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头顶正在活灵活现抖动的猫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愿意善待受诅咒之子的人。 　　但看着布施翠红润的脸色，身上像是小公主一样的轻飘飘裙子，还有她袒护陈默时那种完全不似伪装的表情和语气…… 　　这一切都在告诉女孩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眼前的男人似乎真是愿意善待受诅咒之子的好人？ 　　“吉泽酱，我都跟你说过啦，哥哥他真的是个好人……” 　　兴梠梨花轻轻推开女孩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带着妹妹走到了陈默身前。 　　跟兴梠梨花一样，她的妹妹眼睛上也缠着布条，很显然已经看不见了。 　　陈默打量了几眼表情怯生生站在兴梠梨花身侧偏后位置的女孩：“这就是你妹妹啊，长得跟你真像。” 　　“是……妹妹她是跟我同胞出生的。” 　　兴梠梨花说话的时候轻轻拉了拉妹妹的手，小女孩有些害羞的从姐姐身后站出来，小声说道：“哥、哥哥，您好……” 　　“你好呀，梨花的妹妹。”陈默笑眯眯弯下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哥哥也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谢、谢谢……谢谢哥哥……” 　　“你姐姐的梦想是能住在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里面，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女孩咽了咽唾沫：“我想，每天都能……吃饱饭。” 　　吃饱饭…… 　　陈默直起身，目光从夜幕笼罩下的都市废墟上掠过，对于普通人来说每天都吃饱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受诅咒之子们的眼中，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却被上升到了梦想的高度。 　　片刻后，他低下头，语气温和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叫穗倉好了，兴梠穗倉，怎么样？” 　　兴梠，能遮风挡雨的大房子。 　　穗倉，堆积粮食麦穗的仓库。 　　姐妹两人的名字，却代表着现目前所有流浪在外围区内的受诅咒之子们最大的梦想和追求。 　　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以及住在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里不必再受风雨侵袭。 　　轿车驶来时，那两束明亮的车头远光灯就像撕开黑暗的利剑，而离去时车尾却只留下两点仿佛萤火虫逐渐飞远般细微的暗红色光亮。 　　废墟上，蓝色短发的女孩远远眺望着缓慢融入漆黑夜色的车尾踪影，眼中除了对友人离开的不舍与担忧之外，视线更深处还隐藏着一丝羡慕的目光。 　　…… 　　地下实验室里。 　　洁白明亮的手术灯光将整个无菌区都照得纤尘不染，兴梠梨花仰面躺在手术床上，在她身边是同样仰躺在手术床上的兴梠穗倉，陈默帮她们都打完麻醉针后，伸手轻轻揭开了缠在两个女孩眼睛上的白色布条。 　　“梨花，穗倉，睁开眼睛。” 　　眼皮略微颤抖两下后缓慢抬起，露出毫无光泽的黯淡双瞳，陈默俯身用夹子把眼睑固定住后仔细观察起来，眼球内部以晶状体所在的区域为中心往外扩散，一层哑光色金属将整个眼球的感光器官都完全破坏，不过角膜倒没什么问题，既没有发炎也没有**。 　　“应该是原肠细胞起到了恢复的作用吧……” 　　盯着两个女孩的眼睛观察了片刻，陈默关掉强光手电，从旁边的器材架上拿起一支手术画线笔，开始往她们脸上描绘待会儿落刀的位置，冰冷笔尖让姐妹俩都开始紧张起来，于是陈默便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放轻松，因为你们的身体素质太好了，所以麻醉药可能生效有点慢，不过手术过程中肯定是不会痛的，而且你们的情况比我预想中要好很多，很快就能结束了。” 　　虽然陈默保证得信誓旦旦，但兴梠穗倉依然紧张的抓紧了姐姐的手掌，声音颤抖着问道：“真、真的……我们真的，能治好吗……就是那个，眼睛……” 　　“没问题的。”画完手术线，陈默放下画线笔，轻轻摸了摸穗倉的脑袋：“别担心，尽管交给我吧。” 　　听到陈默安慰自己妹妹的声音，兴梠梨花也侧过头朝她微笑道：“没错，要相信哥哥大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嗯……” 　　兴梠穗倉表情终于平静了一些，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安慰自己的同时，兴梠梨花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并且左手也因为过度用力攥拳而轻微颤抖起来。 　　将姐妹俩此刻的反应全部都看在眼中，陈默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两个坚强的孩子啊…… 　　如果换作普通人的话，哪怕是成年人，在进行有关眼球的手术时，肯定也会怕得要死，更别提她们俩现在还只是不满十岁的孩子罢了。 　　几分钟后，针对受诅咒之子特殊调配的麻醉药终于彻底生效，兴梠梨花和兴梠穗倉的意识逐渐沉入迷茫朦胧当中，看到两个女孩表情变得平稳下去，陈默打开手术床边上的高清摄像记录仪，然后拿起一枚特别订制的錵金属手术刀，目光变得如同刀锋般冰冷锐利。 　　“对受诅咒之子损伤器官修复手术实验，开始。” 　　平淡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握着的手术刀也划了下去。 　　银白刀锋掠过，紧接着白皙肌肤裂开一道鲜红血口，渗出的血液还没来得及顺着颅骨线条流淌而下，立刻就被陈默眼疾手快用电刀止住了。 　　作为人体身上最脆弱最精密的器官之一，眼球手术从来都是技术难度极高，同时风险也极大的手术，能激光绝对不微创，能微创绝对不开刀，即使遇到非要开刀不可的时候，医生也会尽量避免直接损伤眼球。 　　但陈默目前所面临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想要治好兴梠梨花和兴梠穗倉的眼睛，第一步，并且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得从她们的眼球里取出早就已经凝固板结的铅块。 　　手术刀从眼球下方切入的瞬间，伴随着受力不稳的微妙手感，陈默一边通过电镜观察神经情况，一边剥离已经陷入晶状体更深处的凝固铅块，整个过程中手术刀连任何一微米的失误都没有出现。 　　这种细致到极限的手术不止很费精力，同时对体能也是一大考验。 　　重复四次之后，彻底取出了两姐妹眼睛里面的铅块，陈默顾不得休息，看了眼手术创口情况……很好，没有触发【死而复生】的【肉白骨】效果，他简单的做了下止血处理，然后把兴梠梨花的血液检测结果录入电脑里面，几秒后就匹配出了同类型的原肠病毒基因。 　　“兔子？” 　　跳跃能力很不错，反应速度挺快，听力方面也比较有优势，不过恢复能力就有些弱了……怎么不是扁形虫或者蚂蟥之类的软体动物呢？ 　　陈默侧过头盯着手术床上的姐妹俩看了几眼，然后从冷藏柜里找出同种类的原肠病毒针剂，控制好剂量分别注射进了她们脖子里。 　　做完这一切，陈默收拾了下手术器材，关掉明晃晃的手术灯，脱下白大褂走出了无菌区。 　　“啊，累了，好累，好想喝咖啡……” 　　随手扔在实验室地上的白大褂，整个后襟此刻都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 第十四章 风过无痕，雨落无声 　　深夜。 　　新东京区皇居内，纯白少女坐在花园凉亭里面，周围是站成两排的仆从和下人。 　　初夏时节微凉的晚风从凉亭内吹过，将少女身穿的蓬松连衣长裙略微掀起，同时也扬起了她几缕洁白发丝，裙摆翻飞下，一抹肤若凝脂般白皙细腻的纤细腿弯惊鸿一现，然后又迅速隐没于长裙遮蔽当中，而少女则恍若未觉的摇晃轻踢着小腿，雪白皓腕单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交叠垫在肘下，双目出神盯着凉亭外的漆黑夜空，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殿下。” 　　就在少女出神思考的时候，从站立在旁边的侍从队伍里面走出一位留着干练短发的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她手捧丝绸披肩微微躬身道：“夜深了，请小心着凉。” 　　“啊，我知道了……谢谢。” 　　圣天子对着女仆露出温和的笑容，并且轻轻点了点头，后者得到首肯后便继续上前一步，走到桌边将披肩仔细系在了她身上。 　　老实说，初夏时节的夜晚虽然多少也有点凉意，但已经远远不如晚春时候的那般乍暖还寒，即使是像圣天子这样身体比较柔弱的娇贵小姐，也不可能仅仅只因为吹了一会儿凉风就伤寒感冒之类的，不过圣天子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她并不具备能够如此自由任性的资格与立场。 　　周围这些人，这些侍奉她的仆从和下人们，虽然所有行事动机都是建立在以她的安危喜怒为基础上的，但圣天子很明白，这不仅仅是对她保护，同时也是对她的监督。 　　自由啊…… 　　又想起了，自己经常会做的那个梦。 　　那个每次都无法做完的梦。 　　以及梦里那片无拘无束、蔚蓝高远、飘浮着徐徐白云的天空。 　　还有天空下放声唳叫，纵翅翱翔的游隼。 　　虽然身无长物，孑然独立，但至少能够挥动翅膀，自由地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真好呢……” 　　“殿下，您有什么烦心的事吗？”之前为圣天子系上披肩的女仆轻声问道。 　　“没……只是稍微有些走神了。” 　　从漆黑一片的夜幕当中收回视线，圣天子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在晚宴上戏耍过自己，并且还把她骗出去吃了顿很不卫生的露天大排档烧烤的少年。 　　和自己一样，他也是个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尊贵到甚至付补辅佐官天童菊之丞大臣都动了要利用她的美色与地位作为筹码拉拢对方的程度。 　　不过和自己不一样的是，他拥有着宛如那梦中游隼般的自由，而自己却只能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被保护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庞大监狱里面。 　　为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答，对方的尊贵身份是用无与伦比的智慧与能够挽救整个人类种族的知识换来的，而她的尊贵身份则只不过是因为“圣天子”这个代表着新东京区最高统治者地位的名字罢了。 　　名字只不过是别人称呼你的一个代号罢了，真正重要的是……你自己明白自己是谁。 　　回想起陈默在晚宴上初次遇到自己时所说的话，圣天子目光出神的望着茶杯里氤氲着淡淡雾气的温润红茶，不由得又开始发起呆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 　　陈默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歇气的时候，布施翠动作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足有她三分之一上半身那么大的餐盘走了过来。 　　“大人，喝口水吃点东西吧？” 　　餐盘在瓜果桌上放了下来，里面摆着各种花花绿绿的马卡龙、曲奇饼干、奶油蛋糕之类的点心，陈默目光扫了一圈，微微挑眉道：“可以啊，你这准备得还挺丰盛嘛？” 　　“这、这不算什么的……” 　　被陈默随口夸了句，布施翠脸微微发红起来，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高兴的笑容，在她目光亮晶晶的注视下，陈默吃了块草莓奶油蛋糕，然后又喝了口蜂蜜茉莉花茶，温热的茶水既不太烫也不太凉，刚好适合入口，可以看出准备茶水的人肯定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放下茶杯，陈默笑吟吟的看了布施翠一眼。 　　“这些点心和茶水，都是你准备的吗？” 　　“不是，点心是大人您的秘书小姐送来的，我只不过泡了茶水而已……”布施翠表情试探着问道：“是、是茶水不合口味吗？” 　　“没有的事，你泡得很好。” 　　从专业角度来说，其实这蜂蜜茉莉花茶泡得也就一般，甚至就陈默品茶无数的经验而言，泡得只能算是勉强达到及格线，不过无论是茶水里添加的甜度适中的蜂蜜，还是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都让他看到了泡茶者倾注在茶水当中的深刻感情。 　　再次喝了口茶，陈默差不多也休息够了，当即就站起身牵着布施翠往实验区的方向走去。 　　而看到自己此刻正在走去的方向，布施翠脚步下意识僵硬了一瞬。 　　“大、大人……” 　　“别怕，有我在，肯定没事的。” 　　陈默就算不低头都能猜到布施翠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手头稍微用力，继续牵引着女孩迈动脚步。 　　在实验区能做的事情……当然只有进行实验了。 　　几分钟后，确定已经将布施翠的手脚都彻底锁死在特制合金床上，陈默正要转身离开，刚换上的崭新研究员白大褂衣角忽然被拽住了。 　　回过头，看到的是女孩双目含泪的恐惧目光。 　　“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了。” 　　陈默再次安慰了她一声，同时搭上那只抓住自己衣角的稚嫩小手稍微用力推了推。 　　没推动…… 　　“布施翠。”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 　　而看到陈默略微皱起的眉头，布施翠肩膀抖动了一下，然后仿佛下定决心般闭上眼睛，透明泪水顺着眼角位置滚滚滑落，抓住白大褂衣角的小手也随之松开了。 　　凝视着女孩忍不住颤栗的表情，以及满脸恐惧的泪水，陈默转身走出实验区外，隔离门在他身后嗤的一声闭合，将整个实验区化作完全密封的空间。 　　“实验编号01-2-4，对錵-46-1元素影响原肠病毒活性时间与原肠细胞产生适应性变化的周期研究记录开始。” 　　确认过录像设备正常运行之后，陈默打开实验日志，翻到上次的记录截点，扫了眼数据就拉过麦克风提醒起来。 　　“布施翠，做好准备，这次实验的烈度可能有点高，尽量坚持到不能再坚持为止……不，就算感觉已经不能坚持了也要咬牙从潜能里再挤出一点力量来，明白吗？” 　　“明、明白……大人……” 　　女孩充满颤抖的声音完全不像是怀抱有相应觉悟的样子，不过陈默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怜悯的表情。无论任何科学实验都绝对是细致而严谨的，多余的感情只会影响实验最终结果的精准性。 　　“努力支撑到最后吧，布施翠。” 　　下一刻，他打开控制台开关，直接把实验区内的气压加到了二十八万千帕。 　　“呃啊啊啊啊啊啊——！！！” 　　骤然拔高的压力让布施翠嗵的一声从合金床上反弓起来，纤细腰肢仿佛要折断般高高挺起到半空，然后又被锁死的四肢拉回到合金床上，她的双手生长出浓密的白色兽毛，指甲变得粗长尖锐，如同插豆腐般抓进身下的合金床板里面，同时一双眼睛也直接由浅紫色染成赤红。 　　“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布施翠半原肠动物化的时候，实验区外的心率监测仪忽然高亢蜂鸣起来，陈默瞥了眼上面的数字，每秒30次，比上次的27次又增多的两次，不过现在实验才刚开始，身体负荷应该还远远没有达到她的极限才对，这么快的心率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陈默转回过头，仔细观察了布施翠几眼，那张经常会对自己害羞的小脸，此刻正写满了痛苦挣扎与恐惧害怕的神色。 　　太紧张了吗…… 　　“布施翠，放松点，深呼吸，调整你的心跳。” 　　“是……是的……大人……” 　　布施翠艰难的点了点头，并且努力按照陈默所说的，一点点控制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直到心率降低到每秒20次以下时，陈默推动外加电场开关，一口气提到了四十万伏特的档位。 　　自然界中的雷电瞬时最大电压虽然能达到数亿伏特，不过那是因为雷电与地球地表相接触，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电流回路通道，而地球本身则是巨大的带电体，电荷含量高达50万库伦以上，所以才会让雷电的电压变得极为夸张，而雷暴天气的雷电在未接触地表前，所带电压也才仅仅只有几万，最高不过几十万伏特而已。 　　也就是说，陈默现在相当于直接把布施翠跟雷暴云接在了一起，她刚刚减缓一些的心跳再次冲破了每秒30次的门槛，并且还在不断上升，最终维持在三十七次到四十次之间来回波动。 　　x光屏幕上，可以看到布施翠体内出现了大片的脏器破裂情况，不过陈默依然没有叫停实验，女孩的闷哼声和从她紧咬着的牙关缝隙里漏出来的虚弱呻吟丝毫没有令他露出什么不忍的神色，等待几秒，确认布施翠还有意识过后，陈默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与此同时，实验区内的合金床下弹出一长排注射针头，咔的一声沿着女孩脊椎那条线直接扣了进去。 　　针头另一端，药剂槽里面盛满了掺杂有0.01%錵-46-1元素的无菌高分子注射溶液。 　　感受到脊椎被十几枚针头刺入的瞬间，布施翠身体猛然一颤，同时赤红双瞳剧烈收缩起来，嗓子里发出怪异的“咯咯”声，而陈默则控制着药剂槽里面的混合溶液开始进行注射。 　　錵-46-1元素对原肠细胞的影响能力非常强，这点毋庸置疑，前几次实验时仅仅只是通过体外辐射的方式就表现出足以致命的排斥性，而这次的体内注射，虽然元素量被稀释到了0.01%，但效果却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默睁大眼睛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实验区里面的变化，合金床上，女孩身体像是筛糠似的剧烈颤抖起来，然后皮肤迅速变红，不到五秒钟，她就彻底躺平不动了。 　　布施翠停止挣扎的同时，陈默连关闭控制台上各种仪器开关的功夫都没有，直接拔掉电源，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冲进了实验区。 　　赶紧，趁热，趁热…… 　　跑到床边，将注射器针头扎进女孩手臂，抽出满满一针筒暗红色血液后，他又急忙把注射器妥善存放进冷冻柜里，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取出一支猫型原肠病毒，对准布施翠脖子上的静脉血管扎了下去。 　　等到陈默处理完所有事情，实验区门口忽然传来两声小小的惊呼，转过头时，看到的是兴梠两姐妹满脸骇然表情盯着自己的样子。 　　“这么快就醒啦？”陈默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过来这边我帮你们检查看看伤口。” 　　兴梠梨花目光落到正躺在实验床上的布施翠身上，略微犹豫了下，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带着兴梠穗倉走到陈默面前。 　　“哥、哥哥大人……她……她这是……？”走到近前时，彻底看清了布施翠的惨状，兴梠梨花鼓起胆子问了句。 　　“别怕，她只是刚配合我做完实验，过会儿就好了。” 　　陈默一边回答，一边脱掉沾染了不少血迹的手套，扒拉着兴梠梨花和兴梠穗倉的眼皮看了看，笑道：“刚做完手术就能恢复得这么好，真厉害啊……不过很抱歉，才治好眼睛就让你们看到这种场面。” 　　“没……没关系的……” 　　兴梠梨花盯着依然躺在合金床上没有动静的布施翠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和妹妹的眼睛一样，都是淡淡的橘黄色，可以看出两兄妹应该是颇具天赋的，在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也没有专门学习过的情况下就能够做到隐藏起红色的眼睛。 　　盯着布施翠看了会儿，兴梠梨花忽然抬起头，橘黄色的眼睛里露出单纯目光：“哥哥……我们是不是也要配合你做这个实验？” 　　听到兴梠梨花的询问声，兴梠穗倉不由得抓紧了她的右手，并且身体也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起来。 　　“没错。” 　　陈默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毕竟这种事他也不太喜欢强人所难，能够你情我愿当然是最好了，所以直接坦言道：“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或许是一天也或许是两天，你们中的某个人就要配合我进行一次实验，不过不用担心，虽然实验过程多多少少会有点危险，但应该是死不了人的。” 　　随着陈默最后一个字落下，躺在合金床上的布施翠忽然眼皮一颤，同时深深吸入一口空气，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而看到布施翠起伏平稳的胸膛，陈默脸上原本有些发虚的笑容顿时变得有底气了许多。 　　“嗯，肯定死不了人！” 　　…… 　　PS：今天是七月兔的生日，嗯，同寝室还有另外一个跟我过生撞到一起的，晚上就出去吃饭了，为他庆生。 　　室友：“哎？今天我生日啊，给我庆祝你都不干一个？” 　　我：“干，干，应该的，我干。” 　　室友：“对了嘛，下次你过生我也给你干一个，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好，那就等下次” 　　回寝室几个室友一起闹腾，喝酒吹牛唱生日歌，我坐电脑面前打字。 　　多大个人，突然有点想家了…… 　　害，说出来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还有点负能量的意思，大家就当看个故事解解闷吧，希望那些还没有离开家的小读者朋友们，或者工作后也能经常住在家里的大读者朋友们，能够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毕竟，他们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生日的人，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也一样。 第十五章 从今天开始，做幸福的有房一族 　　【十载砺剑，志在今朝】 　　洁白的学院楼外墙上，鲜红横幅展开挂在二楼外沿，六月初的热风一吹，立刻呼啦呼啦摇摆起来。 　　“就是个模拟考试，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啊。” 　　陈默站在学院楼前的小广场上，仰头迎着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眯起眼睛打量着横幅上印着的宣传标语，在他上身的学生西装胸口位置，用曲别针挂了块0197的编号牌，而在他周围，小广场中此刻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学生们，编号从0001一直排到500名以后。 　　如果是在七年前，整个年级所有学生加在一起只有五百多人，那么这所学校一定是名不见经传的那种杂牌野鸡学校，毕竟一个年级500人，三个年级加一块也才1500多人，对于某些知名高校来说，这或许仅仅只是他们一个年级的人数罢了。 　　不过现如今，经历过了七年前与原肠动物的那场浩劫之战，元气大伤的人类种族生存环境遭到大幅压缩，一个年级能够凑齐500人的学校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 　　他们是种子，是希望，同时也是充满各种可能性与曙光的未来。 　　而高等学校考试就是甄别其中好种子和坏种子的一道门槛。 　　好种子会得到更多更好的资源，进入全东京最顶级的学府继续学习，并且结识来自社会上层的大人物们的孩子，进而不断获取大人物们关注的目光，最终大步流星走向一帆风顺的成功人生。 　　而坏种子……这里的坏并不是指字面意思上的坏，只是说他们在能力或者性格方面有所缺陷，或者是能力不足，或者是天性懈怠，同样以树苗种子来打比方的话，他们未来生长出的树干并不足以承载起整个人类种族命运的重担，所以就被归类到了“坏种子”一栏……总之，这些被高考刷下榜去的学生们，他们将会进入社会的各行各业，充当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内一枚枚微小且不容或缺的螺丝钉的角色。 　　陈默站在棋盘之外低头俯瞰，眼前这片人头攒动的小广场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 　　即使是在战前，日本也是一个非常重视学历的国家，一个人拥有什么样的学历会直接影响到其事业的发展和薪水的高低，而能否上大学，上什么样的大学，更是决定了这个人进入社会以后起跑线的高低，要想出人头地，必须有一个好的起點，所以在日本，高考就是人生命运最为重大的转折点。 　　至于战后到如今，各种高精尖科研型人才极度匮乏的现在，学历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哈……前路一片坦途啊，小朋友们。” 　　“陈默君，你在这里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 　　就在陈默环抱双臂老神在在的发着呆魂飞天外的时候，一道粉色长发扎成侧偏马尾的娇小身影走到他身边，歪着脑袋目光好奇的打量着他。 　　“花泽莱莱学委……”从走神当中收回思绪，陈默低头看了少女一眼，目光很快落到她身穿的jk制服上面：“难得看到学委大人穿一次学生正装，很漂亮啊。” 　　“这……毕竟，今天的模拟考试很重要嘛……” 　　二八年华的小女生，突然被异性夸奖漂亮，花泽莱莱瞬间破防，表情有些慌乱的红着脸垂下目光，不敢继续再与陈默对视，同时纤细手指不自觉轻轻绞住了制服短裙的裙角边缘。 　　作为班级学委，花泽莱莱是个彻彻底底的好学生。 　　她学习刻苦上进，为人踏实认真，无论对待各门科目的考试都永远充满高涨的斗志与热情，她将恋爱和游戏视作拦在自己通往高等学府的光明大道上虎视眈眈的两只豺狼猛虎，所以她从来不用智能手机，从来不化妆，从来不穿太过高佻的衣服，从来不对任何向她表现出好感的男生露半分好脸色。 　　但即使如此，就算这位志存高远，一心刻苦读书的学委少女从来不化妆也不打扮，不过有些东西那真是老天爷赏赐的，就像老话常说的一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被其他女同学暗地里戏称为土包子、书呆子的花泽莱莱，其实早在高一的时候就成为了不知道多少怀春少年们梦里的白月光呢…… 　　当然，陈默除外。 　　这也是为什么花泽莱莱会经常来找陈默说话的原因。 　　不仅因为陈默那堪称逆天般的学力和深不见底的知识储量，更因为她清楚这是个跟自己一样，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人。 　　据说在七年前，世界还是一片和平的时候，这种人似乎被称作“FFF”团体吧？ 　　不过也正是由于从来不跟男生有任何亲密或者暧昧关系的原因，花泽莱莱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抗性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为零，陈默仅仅只是简单夸了句她漂亮，她就直接脸红起来了，脑瓜子里嗡嗡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像是打结的毛线球一样缠成一团。 　　所以说，即使是对恋爱畏之如虎的女生，但当她们真正置身其中时也绝不可能淡然处之啊…… 　　陈默视线不着痕迹的从花泽莱莱穿着黑色丝袜与格子校服短裙的大腿部位扫过，接着说道：“模拟考试而已，既然说了是模拟，那么考好考差问题都不大，学委大人认真过头了。” 　　“我还是觉得认真一些比较好吧。”谈起关于学习方面的话题，花泽莱莱一下子从羞涩的情绪里脱离出来，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微红道：“而且就算是模拟考试，分数也是会记录进档案里面的，如果成绩非常好的话，说不定在正式国考之前就会有学校主动向你抛出橄榄枝呢？” 　　“内招？”陈默愣了愣，随即朝花泽莱莱竖起大拇哥：“志向够远大的啊，那我就祝你好运吧。” 　　“谢谢，你也是。” 　　花泽莱莱点点头，随即忽然又想起站在自己面前这位究竟是何许人也，脸上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恐怕那些顶级大学都会抢着要招录的吧？” 　　“招录我？这话可就说过了。”陈默谦虚的笑了笑。 　　如今的新材料学领域，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说一不二的神明，其他所谓的权威专家学者教授，全部都站在地上仰望着他的背影，谁又敢说出招录他当学生这种话？ 　　跪着求他去挂个名当巡讲教授还差不多。 　　而且台下听讲的还是一大群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老太太们。 　　随便往这群老先生老太太里面指一个出来，都得是学术界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 　　花泽莱莱很显然并没有理解到陈默话里的深意，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应考学生，她虽然知道自己这位同班同学很厉害很了不起，上过很多学术性书刊，但更深层次的东西就不是她所能了解到的了，所以当即就以为陈默是在谦虚自贬，不由得噗嗤笑道：“陈默君，别人都说谦虚是一种高尚的美德，但我认为在学习方面还是要实事求是才比较好，过分谦虚可是会让像我这种学力一般的学生讨厌的哦？” 　　“诶？花泽莱莱学委讨厌我了吗？”陈默笑眯眯的盯着花泽莱莱：“明明我还对学委大人很有好感来着呢，没想到竟然被讨厌了……真是让人伤心啊。” 　　“好、好感……？！” 　　花泽莱莱身体一僵，感觉眼前陈默满脸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耀眼，同时脑海中瞬间跳出一些零碎的，偶尔看到的偶像剧场景来。 　　正值青春最美好年华的高中生…… 　　青涩稚嫩的少年与少女彼此袒露出心意…… 　　然后就是…… 　　要、要被……要被表白了吗？ 　　“那种事情……请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啊，陈默同学！” 　　“我可是实话实说哦。” 　　陈默耸了耸肩，同时语气平静的对花泽莱莱提醒道：“还有，我说学委大人，你喊得那么大声，是希望其他所有人都注意到我们吗？” 　　“啊……不，那个……”注意到周围投来的目光，花泽莱莱缩了缩脖子，热血上头的大脑也逐渐冷却下来：“明明都怪你刚才非要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啊……” 　　“什么叫奇奇怪怪？对你有好感难道很奇怪吗？”陈默一脸疑惑的反问道：“一个女生，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性格也不错，彼此做了三年同学，而且她并不讨厌你，那么对她产生出点好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确实是理所当然…… 　　花泽莱莱张口想要辩驳，但却完全找不出有力的理由来反击，而陈默则竖起一根手指，补充强调道：“当然，这个好感只不过是欣赏层面上的，相信学委大人应该也对我挺有好感的吧？” 　　“欣赏……”花泽莱莱闻言一愣，然后她顿时脸颊爆红起来。 　　“啊，是……是！没错，我、我也……挺欣赏你的……” 　　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 　　羞死人了…… 　　“你看，你欣赏我，我也欣赏你，咱们俩互有好感，知道这叫什么吗？”陈默边说边指了指花泽莱莱，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这就叫知己好友啊，学委大人。” 　　“嗯……” 　　花泽莱莱脸红红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陈默的说法。 　　就在这个时候，从学院教学楼内传来了入场的铃声，聚集在小广场上的学生们开始向着入口方向涌去，被人潮冲散之前，陈默回头看着花泽莱莱，最后说道：“对了，花泽莱莱学委，新发型也挺漂亮的，我很喜欢哦。” 　　“诶……？” 　　花泽莱莱循声望去，只看到陈默汇入人群的高瘦背影，隔了几秒后她忽然低下头，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留在脑袋侧面的马尾长发，眸光莹莹转动间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 　　“老师，听说您今天参加了高三年级的模拟考试？” 　　晚上九点过后，新东京军区最深处，巨大犹如小型机场般的地下实验设施内，一个头发胡子全部花白胜雪的六七十岁老头，一脸笑意的对身旁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说道：“以老师的本事，这种小儿科的考试肯定轻松就能拿下很好的成绩吧？” 　　“小儿科就说过头了，考试题目出得还是很有水准的。” 　　回想起自己做试卷时的感觉，陈默一边评判了两句出题难度，一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试验场内正在被几十个军人严密护送着放到最中央空地上的巨大金属箱。 　　“警告，无关人员请退出黄线以外，试验场即将封闭，警告，无关人员请退出黄线以外……” 　　金属箱放稳后，广播喇叭里传出清场的警告声，几十个军人迅速集结成小队，有条不紊小跑着退出了试验场外的黄线。 　　看到清场完毕，老头脸上浮起几分激动的酡红，目光充满兴奋的看向陈默：“老师，可以开始实验了吗？” 　　“开始吧。”陈默点了点头。 　　“各部门准备，安全闸门全部关闭，开始进行实验！” 　　老头喊话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实验设施内部，无数身穿白色研究员大褂的男男女女面色紧张的跑来跑去，轻微晃动的感觉从基地下方传来，通向地面的安全闸门一道道锁死，最后一道闸门也关闭之后，试验场内的天花板打开，金属隔层中延伸出一只圆形探头。 　　“准备完毕，把实验体放出来吧！” 　　咔—— 　　清脆的机簧声在试验场内回荡，通体都由纯度极高的錵金属打造而成的箱子四壁与顶部一同弹开，露出其中囚禁着的危险猛兽…… 　　“吼——！！！” 　　这就是四阶段吗…… 　　透过玻璃隔墙，陈默远远注视着逃离囚笼后正在试验场内快速移动并不时发出愤怒嘶吼的原肠动物。 　　豹子的下肢，蛇的眼睛，鹰隼的利爪，乌龟的甲壳…… 　　原肠病毒这种生物体系还真是不得了啊，不仅能够极端增强本体宿主的各项基础能力，让它的生命变得比蟑螂还要顽强，更可以从基因层面优化生命的原始结构，最终诞生出如此强大的生物…… 　　毫无疑问，力量是美丽的，但眼前这头四阶段原肠动物却无论如何都跟“美”字沾不上边。 　　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偏却又丑陋到令人几欲作呕的程度。 　　美与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此刻竟然在同一种生物身上奇妙的共存了下来…… 　　——这就是异化吗？ 　　陈默心头微微触动，漂浮在遥远位面夹缝内的星杯当中，神力海洋掀起狂风巨浪，一枚漆黑光点在海洋深处静静绽放出浑浊光亮。 　　“不管重复看过多少次，都是这么的恶心呢。” 　　陈默身边，老头也在观察着试验场内的那头四阶段原肠动物，一边看一边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只要一想起即将要进行的实验，立刻便又喜上眉梢。 　　“陈默老师，这次的实验只要过程顺利，结果绝对能够震动整个人类世界，并且对未来也有着意义极为深远的影响……从今往后，您的名字估计要被人们放在和圣天子殿下齐高的位置了，或许后世史书里会称呼您为救世主也说不定呢！” 　　“言过其实了，哪有这么夸张。” 　　对于老头吹捧自己的话语，陈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道：“只希望这次的实验结果报上去之后，上面那些人可以顺便批一下我的申请。” 　　“申请……？” 　　“没错，我申请了一座房子，按照十级建筑强度打造的那种，准备养点小宠物。” 第十六章 自信点，当然是你们先猝死了 　　“房子？” 　　似乎是没有料到陈默会这样回答，老头愣了愣神，然后疑惑道：“可是……老师您不是住在军区里面吗？还是说对现在的房子有什么不满之处？” 　　“不，没什么不满。”陈默轻轻摇了摇头：“所以我刚才都说了，只是为了养点小宠物而已。” 　　为了养宠物而专门向上面的人申请一栋房子下来，还必须是十级建筑强度…… 　　老头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陈默的想法，与此同时，正在试验场内东奔西窜的原肠动物忽然停了下来，抬起鳞片密布的畸形头颅，一对蛇瞳剧烈收缩成窄窄的细缝，视线纹丝不动的锁定在从试验场天花板上方伸出来的金属探头上面。 　　“哦？察觉到了吗？真是敏锐的危机嗅觉啊……” 　　陈默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原肠动物的反应，虽然类似的实验他已经在布施翠身上重复过很多遍了，但果然用受诅咒之子进行实验和用真正的原肠动物进行实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可惜，无论你的感知再怎么敏锐，现在也已经是最后了。” 　　下一刻，在陈默与老头的共同注视下。 　　“咔嚓——！！！” 　　瞬间拔升到数百万伏特的超高压电场直接在试验场内凝聚出深青色霹雳电光，此前陈默最多也只试过几十万伏特的电场，两者间近乎十倍的强度差距，立刻就在原肠动物身上体现出来了。 　　首先是疯狂愤怒的嘶吼声，骤然停滞了下来。 　　然后是它庞大丑陋的畸形躯体，直接抽搐着躺倒在了试验场的地面上。 　　到此为止？ 　　不，不……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呢。 　　观察几秒原肠动物的各项体征数据之后，陈默语气淡淡道：“继续实验，投入静默装置吧。” 　　“是！” 　　听到陈默说要投入静默装置，老头一下子兴奋起来。 　　所谓的静默装置，就是他们此次实验的主角——继承了静默药剂对于原肠动物的杀伤性，并且使用更加方便，影响效果更远，扩散范围也更好操控的装置，就是所谓的静默装置了。 　　陈默的命令一层层下传，传到操作人员耳中时，他们缓慢拉下了一根控制杆。 　　“静默装置，投入开始！” 　　试验场内打开的金属箱体旁边，地面忽然出现一道小孔，一枚暗银色的金属针从中弹射而出，然后在半空像是撑伞一样展开，随即便飘浮不动了。 　　而发现了半空中的这枚小东西，四阶段原肠动物强忍着令它极度不适的高压电场，正准备靠近一些时，小针表面忽然闪过一道紫色电光，然后人类肉眼不可见的辐射波频仿佛海潮般迅速席卷过整个试验场，当然也包括近在咫尺的那只四阶段原肠动物。 　　几秒后，在试验场外无数研究员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整头原肠动物就像是燃烧着的蜡烛一样，飞快融化成了一滩恶心的绿色体液与内脏碎块的混合物。 　　“成功了……？”老头愣愣的看着试验场内那滩绝对不可能再恢复成原肠动物的恶心液体，忽然转过头，满脸激动的朝陈默说道：“成功了，老师，我们终于成功了！” 　　虽然陈默早些时候提交的那种静默药剂也能够对原肠动物造成极为有效的杀伤作用，不过那也只是二阶段，顶多三阶段而已，但是现在，他们却成功消灭了四阶段原肠动物，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次巨大的技术性飞跃。 　　就像能够插死一只蚂蚁的牙签，跟能够插死一头大象的钢纤，两者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不止是老头，此刻整个研究设施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大家纷纷向陈默投来佩服感慨的目光，而在这样歌功颂德的氛围里面，陈默却并没有跟着露出笑容。 　　为什么？ 　　他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就实现如此巨大的技术突破？ 　　在没有点亮任何有关科研方面技能的情况下，陈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不是每天都有布施翠她们几个陪自己进行活体实验，供自己收集各种珍贵数据的话，他要走到现在这一步或许还得再等许久才行。 　　换言之，此刻静默装置的诞生，与布施翠她们每天经受的痛苦不无相关，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挂钩的。 　　老头并没有察觉到陈默平静得有些异常的情绪，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实验顺利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甚至开始考虑起自己这次应该找上面的当权者们要点什么奖励才好了。 　　钱？ 　　作为在整个新东京区也排得上号的老资历新材料学教授，他并不缺钱。 　　同样的道理，他也不缺名誉，人到老年美色更是对他失去了诱惑力。 　　“要不然我也跟老师您一样，申请一座房子算了。”老头一时间想不出自己到底应该向上面的人要点什么东西才好，于是便笑着对陈默打趣道。 　　“随便你。” 　　陈默目光淡然的瞥了眼满脸红光喜不自胜的老头，挥手一扬白大褂衣摆，然后便转身径直离开了总控操作台前。 　　…… 　　关于静默装置的研究报告提交上去后还不到三天，陈默的照片再次登上了各大科研书刊的首页封面，甚至就连京都日报都为他专门分割出了整整半页内容，以极尽浮夸之能事的华丽词藻，大吹特吹塑造出了一位万年不遇的“超新星级天才救世主”形象，而这种大肆炒作的背后究竟是政客们所要求的偏向性宣传，还是单纯只为了博取眼球吸引流量，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陈默并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自己通过申请后批准下来的那套房子。 　　“就是这里了吗？” 　　靠近临海地区的一处生态园区内，陈默站在三层楼的独栋别墅前，手指勾着钥匙圈轻轻转悠着。 　　别墅位置坐落在一处高出林海线二十米左右的缓坡悬崖上，站在悬崖栅栏旁边往下看，苍翠密林与一望无际的大海共同映入视野，海风吹来时也卷起了树林、草叶以及泥土的气息。 　　“嚯，好家伙……还是套海景别墅呢？” 　　绕着别墅周围转了一圈过后，陈默面带满意的笑容打开前门走了进去。 　　虽然附近的环境很不错，但这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陈默对这座房子的要求，早在提出申请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十级建筑强度……号称能够抵御下一整轮饱和导弹轰炸。 　　如果这座房子真是按照十级建筑强度的标准来建造的话，那应该是非常坚固的。 　　它也必须要非常坚固才行。 　　毕竟，陈默打算养在这里的调皮小宠物们……那可不是普通房子能够关得住的家伙。 第十七章 哟西，花姑娘，大大滴好！ 　　因为是临时受命建造的房屋，所以别墅里面全部的家具装饰都是崭新的，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建材味道，经常和房地产行业打交道的老施工师傅们应该非常熟悉这种味道，当新居内开始散发出这种味道时，那就代表着又一单活计到了竣工交付的时候。 　　而对于陈默来说，现在正是他查验自己前段时间辛苦实验换来的酬劳的时候。 　　深红色实木地板结实可靠，仅凭人类的体重踩踏上去根本不足以发出任何细微的响动声，玄关内的走廊通道两边悬挂着颇具艺术感的抽象线条画，嵌入式顶灯挥洒下柔和而明亮的洁白光线。 　　穿过玄关走廊进入前厅时，陈默伸手抚上门框旁边的墙壁，粉金色花纹壁纸下方，虽然是非金属的房屋建材，但却透露出比金属更加坚固的结实感觉，手掌握拳轻敲，指骨背面仿佛敲在一块生硬冷铁上一般。 　　虽然是赶工完成的别墅，但这质量还真是不错啊…… 　　前厅里面的装饰很有后现代风格，无论照明灯具还是沙发或者茶几之类的摆件，全部都走的是极简风格，取代电视的则是一道投影荧幕墙，而从脚下传来的档次极高的舒适触感来看，地毯应该是由真正的动物毛皮鞣制而成。 　　什么叫轻奢主义？ 　　这就叫轻奢主义。 　　——低调、奢侈、有内涵。 　　虽然貌似是在讲求着实用主义，但每一处不经意间注意到的细节都在诠释着何谓贵气逼人……真是完全符合那些所谓的上层阶级贵族名流们的审美品味。 　　看来负责为他建造这座房子的总设计师还挺懂的嘛…… 　　四下将整个前厅都转悠了一圈，陈默接着又踏入了过道走廊里面，深褐色壁纸与咖啡色地毯共同在橘黄灯光下散发着惬意舒适的温暖气息，走廊左侧的墙壁上挂着个木质栅格状的架子，其中三分之二的格子都放置进了酒瓶。 　　陈默随手从中抽出一瓶，黑白底色的包装贴纸上以描金画红的花体英文写着「施兰酒庄」的字样。 　　施兰…… 　　这是自从七年前的原肠动物大战爆发过后，人类重建家园后的第一批酒庄产业链里做得最成功，同时也是规模最显赫的一脉。 　　而像红酒或者香槟酒庄这种多少与雅字沾点边的企业，在做大做强之后无外乎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冲量，不断生产出大量的酒液去填补中低端需求的市场，要么一心一意在高端市场上耕耘不缀，又或者野心再大点的，会选择两者通杀，期望自己能够成为行业霸主，成为绝对的龙头。 　　施兰酒庄，正是这位站在葡萄酒庄企业上的霸主与龙头。 　　他们既生产低端的廉价酒，也生产中端的消费酒，而陈默现在手里拿着的这瓶，则属于高端里的高端，每年限额种植，限额采摘，限额发酵，然后经过严格到百不存一的筛选，最后才能装瓶进行销售。 　　——当然了，每一瓶都会卖出绝对的天价。 　　据说在施兰酒庄原产地所在的国家，这种酒还有着“一杯就足以邀请王室小公主与你共同度过一段愉快下午茶时光”的夸张传闻。 　　而现在，陈默则拿着整整一瓶。 　　一满瓶、没有开封、轻轻摇晃时能够听到里面的酒液撞击酒瓶内壁发出的细微声音。 　　低头盯着酒瓶上的标签贴纸看了会儿，陈默又随手把这瓶酒塞回原本的菱形格子架上，然后隔三差五的抽一瓶出来，布兰度酒庄、芙拉里德酒庄、安莉薇亚酒庄……全部都是跟施兰酒庄名气相差不大的行业龙头。 　　片刻后，大致视察完架子上摆放着的酒瓶，陈默不由得微微挑起眉毛，露出略感诧异的目光。 　　别墅里的其他东西价值几何先不说，光是这一整架子的名酒，要是拿出去拍卖的话，估计在新东京区的商业街买下半座写字楼都够了，但现在这些名酒却只能沦为区区一栋别墅的走廊墙壁上挂着的装饰摆件而已。 　　一时间，陈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感叹一句暴殄天物，还是应该说那位施工总设计师真舍得下血本，最终只能轻轻叹出一口气，从架子上抽了瓶香槟，继续往别墅里面走去。 　　中庭室内花园，欧式复古餐厅，藏书室，档案室，储物间，规格有大有小的十几个卧室房间……陈默甚至还在第三层上面的阁楼里发现了照片冲洗室。 　　大手笔啊…… 　　逛完房子，陈默回到一楼，坐在前厅沙发上为自己到了小半杯香槟，就当是自己给自己庆祝又喜添新居，轻轻抿了一口，放下香槟杯后满脸惬意的仰躺在了沙发靠背上。 　　真是不错的房子，可惜……却不是拿来给人住的。 　　而是他准备用来养宠物的。 　　是不是稍微有些可惜呢？ 　　这个念头只在陈默脑海中稍纵即逝般的闪过了一瞬，随即他便从沙发上站起身，一路穿过中庭花园和餐厅，走到了别墅建造之初他就特意提出过要求，并且也是整栋房子里他最关心的地方。 　　——地下室。 　　…… 　　嘟、嘟、嘟——滋滋（电话接通的电流音） 　　“室户医生，突然打扰实属冒昧……” 　　“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是有什么新尸体要送来了吗？”（金属仪器与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 　　“不，这次并不是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语气上扬） 　　“呃……不，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轻视你的工作的意思，只是……与我要跟你说的东西相比，其他任何事情或许都可以说是无关紧要了。” 　　“哦？还真是敢说呢？”（锐利刀具切开肉体的声音） 　　“室户医生请先听我说完吧，实际上情况是这样的……”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摆在角落里的传真机哔哔作响着打印出了几页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A4纸。 　　【錵系金属复杂微纳米结构的饱和磁化材料强度性质研究】…… 　　一只皮肤白皙到有些异常的纤细手掌轻轻拿起纸张，大略翻阅片刻后，手掌的主人忽然发出了诧异的轻咦声。 　　“有意思，新的Dt2同位素电子排列方式吗……” 　　素来便有着世界最顶级四人之一美誉的天才头脑很快就理解了这几张A4纸上写着的内容，然后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会说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视利用方法和开发程度的不同，这几张A4纸上所记载的内容，或许会与如今幸存的全人类未来的命运相挂钩。 　　A4纸翻到最后页，作者署名只有一个名字。 　　并不是某个科研团队的成果，研究者仅仅只有一人。 　　——陈默。 　　“陈默？好熟悉的名字……” 　　光线昏暗的研究室里，室户堇整个人窝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着，研究员大褂下，并拢交叠的一双黑丝长腿正一下下轻微摇晃着，片刻后，她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深紫眼眸中骤然闪过一道灵光。 　　“那个小家伙吗……原来就是他啊。” 　　拉开书桌抽屉，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找半天，室户堇最终找出了一张两年多之前在某个研究所里拍摄的照片。 　　照片当中，虽然身材高大但体型却过分瘦削，一眼看去就给人以科研人员印象的黑发少年，正穿着件松垮垮的花格子衬衫，外套一件白大褂，神情专注的盯着不远处的试验场里面。 　　“怪不得那个时候我说要让你做我的研究助手，你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我，还说什么让我做你的助手还差不多的话……藏得可真深呐，陈默小朋友。” 　　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室户堇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温和柔软的微笑弧度。 　　“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份研究报告之外，你究竟还藏着些什么其他秘密呢……” 　　…… 　　PS：小说归小说，漆黑子弹原著本来就是披着科幻皮的奇幻作品，錵元素这种架空元素的出现直接当成设定来接受就好了，不过现实里，宇宙中存在的所有元素几乎都能在元素周期表上找到，并且按氕H'的个数1个1个递增，基础公式是H'=p+e，即核内纯1质子与核外纯1电子的组合构成了元素的基础单位H'，而元素周期表则是按质子(p)数，即原子序数，从第1到第118连续排列而成，这串质子数的排列顺序就仿佛是“原始代码”一样，宇宙万象都具在其中，不出其右。 　　至于说，如果有人要问宇宙那么大，凭什么仅仅以地球上的状况就能概括整个世界？在宇宙学里有一个基础概念，那就是在大尺度的宇宙范围上，我们的宇宙是各向同性且平滑一致的，在客观的时空规律下，没有哪个地方是特别特殊的，也就是说管中可窥全豹，哪怕仅仅只是小小的地球也具有代表全宇宙规则的伟大特性。 　　这些东西要是往深了说，扯开摆一整天都摆不完，而且其中涉及到的内容大多都是需要深厚知识底蕴积累才能够明白的，所以作者就不再详谈了，大家只要记住一点：世界上几乎没有不存在于元素周期表内的元素。 　　当然，小说除外。 第十八章 你滴，花姑娘滴，大大滴狡猾！ 　　大概是在两年前的夏天吧。 　　和今天一样，那也是个初夏时节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听说新东京区的军区研究所里来了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年，并且他还是以独立研究员的身份，而非实验助手加入进去的，当时正因为难以攻克机械义体无法百分百契合神经元的问题而焦头烂额的室户堇立刻就被挑起了好奇心，打算亲自去看看这位小家伙到底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够获得东京高层那些老顽固们的认可，同时也算是透透气散散心，让郁结到死胡同里去的思绪可以稍微放空一下。 　　作为直接受雇于东京政府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级天才，并且还兼具着整个日本地区新人类创造计划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室户堇直接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了军区研究所里面，然后被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接见了。 　　“我想见见他。”面对小老头时，室户堇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你们这里最近新来的那个年轻研究员。” 　　“小研究员……是说的陈默先生吗？”老头略微反应了片刻：“不过他可不是我们这里的研究员，上面的意思是他拥有随意调动军区内任何研究设施的权利，不过却并不隶属在我们研究院的名下，所以认真来说，陈默先生应该还是个自由人。” 　　“自由人……？” 　　室户堇略感诧异的愣了愣神。 　　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吓人了啊……拿她自己来打比方，虽然她的权利同样很大，整个新东京区能够使唤得动她的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少数几个人而已，但与权利相挂钩的就是责任，她肩负着新人类创造计划的重担，每天就是与各种实验难题作伴，老实说，这并不轻松，即使以她的头脑也经常感觉力不从心，熬个夜通个宵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偶尔遇到非攻克不可的关键性技术难题的时候，三四天没办法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那也不足为奇。 　　自由，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越是身居高位，才会越理解想要真正得到自由究竟是有多么困难。 　　但……他刚才说什么？ 　　那个新来的小研究员，其实并不隶属于研究院管辖，是个自由人？ 　　看到室户堇满脸愣神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无法释怀的样子，老头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份研究报告，一边递给她一边解释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当知道有这么一位享受实权的自由人存在的时候，我也是很长时间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平心态，不过当我看过他的研究结果之后，多少也能够理解一些上面的人的想法了。” 　　“……” 　　无言的从老头手里接过报告纸，室户堇低头快速翻阅起来，她被称为“世界最顶级四人之一的头脑”，其传闻来历就是她曾经只用了三天就看完了整个大图书馆里所有的藏书，并且还能够百分百完美应用书籍里的知识，所以眼前这几张薄薄的报告纸，虽然其中记载的内容既艰难生涩，思路也可以说是天马行空到近乎离经叛道的程度，但室户堇依然仅仅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已经全部看完了。 　　“利用人为的高压环境与高强度外加电场去刺激核外电子，使原本相对稳定的錵元素变成不稳定元素，用这种方法去筛选出具有优异特性的同位素吗……真是天才的想法。” 　　放下研究报告纸，室户堇眸光闪烁片刻后抬头看向正在安安静静等待自己的老头：“麻烦请带一下路，我想亲眼见见这位少年。” 　　“那你这次可走运了，他现在正在原子对撞试验场那边进行实验，这个时候去刚好可以赶上。” 　　在小老头的带领下，室户堇最终在一座庞大的环形对撞机试验场旁边见到了名为陈默的少年。 　　黑色的凌乱碎发，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梳理过了。 　　黑色的深邃目光，此刻正认真到完全忽视外物般凝视着对撞机上的液晶荧屏。 　　研究员白大褂下有些空空荡荡的，看起来体格应该比较瘦弱，而这点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线条与手部曲线也能够看出来。 　　不过，虽然瘦，但他的身材却出乎意料的高，目视大概得有一米八多了吧？等再过几年恐怕冲到一米九也有可能，这点在男性身高平均低于一米九的亚洲人里面，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就是他了，他就是陈默。” 　　老头带着室户堇在对撞试验场外十几米的位置站定，后者凝视着陈默的侧脸看了片刻，脑海中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篇思路宛如天马行空般的研究报告，不由得就有了些许小心思。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才，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如果能招募到自己手下，说不定许多困扰她很久的研究难题，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办法迎刃而解，但至少多了一颗天才的头脑去思考，那么成功解决的可能性就翻倍增加了啊…… 　　想到这里，室户堇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问道：“少年，有兴趣做我的研究助手吗？” 　　……沉默。 　　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室户堇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整个试验场周围，只有巨型原子对撞机运转时发出的轰鸣声。 　　没听到吗？ 　　室户堇皱了皱眉，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 　　“少年，有兴趣做我的实验助手吗？” 　　陈默还是没说话，他甚至连头都没回，眼神始终全神贯注的紧盯在对撞机数据显示屏上。 　　“喂——！我说少年？你有兴趣……” 　　就在室户堇第三次出声，并且鼓足音量大喊的时候，一直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的陈默终于回话了。 　　“安静，这里是试验场，闲杂人员不要进来。” 　　说罢，他像是不耐烦似的，皱着眉头又补充了句：“你看我在这里站着好像很悠闲似的，但光是记住并且分析从对撞机反馈回来的数据就已经很耗费脑力了，所以请快点出去吧，你打扰到我了！” 　　“你……！” 　　打扰到他了？ 　　室户堇愤怒不已的咬了咬牙，但她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占理，所以收小些声音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管你是谁，我都请你出去。”陈默自始至终都紧盯着试验场内的庞大对撞机，甚至连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谁来找他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还有你刚才问我的话，我听得很清楚所以就别再重复了，我不会做你的助手，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助手，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做实验助手，倒是你给我做助手还差不多……在我累了的时候帮我泡杯茶，捶捶肩膀捏捏腿之类的。” 　　捶、锤捶肩膀……还要捏捏腿？ 　　“你在做梦！” 　　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室户堇狠狠跺了下脚，然后转过身也不管一脸尴尬之色的老头，直接大步离开了原子对撞试验场。 　　只是没想到…… 　　当初只以为是个稍微有点才华就傲得没边了的轻浮少年，短短两年多时间过去，现在竟然给了她如此巨大的惊喜。 　　“这次就如你所愿好了，堂堂四圣人之一，给你做端茶送水，捶肩捏腿的助手……真是便宜你这个小家伙了。” 　　衣装镜前，室户堇脱下研究员大褂，换了身干练的黑色女士衬衫，下身则是被同色裹臀裙包覆住的一双黑丝美腿。 　　看着镜子里正在肆无忌惮释放着成熟韵味的性感躯体，她想了想，又穿了件卡其色的大衣外套，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过于轻浮。 　　如此，从研究员到一位职场丽人的变装就成功了。 　　室户堇满意的点了点头，深紫色眼眸中闪动着狡黠的目光。 　　堂堂四圣人之一来给你做实验助手，报酬可不能太过寒酸了啊…… 　　——所以自己就稍微看几篇实验记录和研究报告，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 　　PS：既然上章有人提到人造元素的问题，那么我就再多说几句好了。 　　确实，元素周期表还能继续更新，因为存在所谓的“人造元素”，但宇宙内自然存在的元素却已经被发现得差不多了，有人质疑全宇宙的元素怎么可能只有一百多个？其实这就跟0到9的九个数字一样，无论你随机排列出多大又或者多小的数字，都无外乎在这0到9之间进行组合，至于人造元素的问题，众所周知元素表从前到后，周期越大就越不稳定，而第七周期再往后，核子间的核力太小，半衰期太短，自然条件下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极不稳定的元素存在，事实上如今的第七周期也确实全都是不稳定元素，要想获得更大的元素，除非人为的通过外部环境去影响，诸如增大压强之类的手段，而且就算把人造元素也算上，元素周期表的最大预期值也只有九个周期，排到173号，那就是理论上能够存在的最后一号元素，再往后可就是违反本宇宙物理和化学框架的悖论体系了。 第十九章 龙潭虎穴你也敢来，少侠好胆色啊 　　—— 　　厚度足有一米以上，并且通体都由掺杂了大量錵金属的特殊材质打造而成的厚重大门向内打开，门轴转动时寂静无声，但那种厚实沉重的感觉却透过空气的震荡切实传达到了肌肤表面。 　　“嚯，好家伙……” 　　从外面看仅仅只是一扇普通的红木房门，但真正推开时才能体会到内里的别有洞天，陈默站在地下室通道门前往下看了几眼，然后才迈步跨进房门，沿着楼梯不紧不慢的拾阶而下。 　　等到他离开门口几步远之后，墙角位置的感应灯忽然急促闪烁了两下，并且颜色由绿转红，然后厚达一米以上的金属大门便自动闭合复位，地下室外重新变回了原先那副毫不起眼的红木房门的样子。 　　——足够隐蔽。 　　——足够安全。 　　这是陈默在房屋建造之初就对地下室的设计提出的两个要求。 　　项目负责人和施工总设计师并没有过问他这两个要求的原因，下位者不去干涉上位者的抉择、少问少说、多想多做、听自己该听的、看自己该看的，无论是在战前还是战后，官场上明哲保身的学问始终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况且陈默，那可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 　　这栋别墅也是为了感激他在对抗原肠动物的事业中做出的贡献才下令建造的。 　　所以无论他对房屋的要求是什么，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下面的人既没有权利去过问，也没有立场去过问，只要老老实实按照要求做就行了。 　　至于这个地下室的真正用途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只属于陈默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了。 　　——他要在这里，在这栋别墅里，在这个安全而又隐蔽的地下室里——人工培育原肠动物。 　　往后的日子，这里将会成为他的私人乐园，他的秘密基地，他得以彻底洞悉整个世界运行原理与规则本质的杠杆。 　　或者换个词，叫【扳机】会更加恰当。 　　子弹上膛，击锤拉开，扣动扳机—— 　　咚！ 　　游戏结束。 　　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而现在，枪械已经就位，剩下的工作就只有寻找能够用以上膛的【子弹】了。 　　在这个原肠病毒肆虐的世界，最能够体现出其代表特性的【子弹】，理所当然的就只有那些原肠动物了，它们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消灭掉一半以上的人类，摧毁了旧世代的整个科技文明，占领并且统治全世界，与那些原肠动物相比，就连受诅咒的孩子们都只能算是半吊子而已。 　　所以陈默当然就把目光放到了这些厉害的大家伙们身上。 　　不过既然决定了要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那么有些关键性的细节肯定是要落实一下的。 　　实验和实验也是不同的。 　　为什么他如此执着于进行活体实验？ 　　那是因为活体和标本之间，哪怕所有构造与器官都完全一模一样，但真正进行实验时，双方能够得出的数据也绝对相差甚远。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要了解一个人从受伤到死亡的所有反应和细节，用尸体肯定是不成的，但只要把一个活人放上解剖台，给他连上各种数据监控电极，一场无麻醉的活体解剖手术之后，你就能够得到最完整的研究报告和实验结果。 　　历史上臭名昭著的731部队就是这么干的。 　　用活人进行各种生物实验，所以二战结束后日本的医学水平直接一跃从中流偏下跳到了世界顶尖的等级，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用无数战俘的生命残忍炮制得来的珍贵资料。 　　那些资料是用死人无论如何也研究不出来的。 　　而陈默现在打算做的事情，正是对原肠动物的活体实验。 　　前期他已经在布施翠那三个小姑娘身上做过了轻度的实验，效果相当不错，接下来就是真正大刀阔斧的开始正式实验了。 　　活体。 　　活着的原肠动物。 　　只有足够牢不可破的建筑才能够关押得住原肠动物，而他私自圈养、甚至是培育原肠动物的事情一旦暴露出去，以他如今的身份绝对会引发一场极大的轰动。 　　所以他对这个地下室的要求只有隐蔽和安全。 　　现在看来，这两个要求施工总设计师都完成得很好。 　　绕着整个地下室从头到尾走了一遍，陈默重新回到地下室门外，单手轻扶下巴思考起来。 　　地下室里面是上下两层的结构，包括隔墙所占的空间在内，面积都是200平米整，上层以一条走廊贯穿前后，走廊两边是分隔出来一个个小房间，而下层则是打通了的开阔场地。 　　准备一些錵金属的铁笼……不，用46-1号元素更加保险一点，专门打造一批铁笼出来，放进地下二层就是天然的养殖场了，甚至不需要再添置什么其他的东西，至于地下一层…… 　　就在陈默沉浸在思绪当中时，一阵门铃声忽然从别墅外传来。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单独响了两下，然后就接连不断的响起，显然按门铃的人耐性并不算太好。 　　“来了来了，别按了。”思绪被打乱，陈默皱着眉头穿过前厅和玄关走到别墅门前，也不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坏人，直接伸手打开了房门。 　　别墅外面，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金晃晃一片从天际垂落而下。 　　陈默上下打量了两眼站在门口正对自己露出深邃笑容的成熟美女，抬手就想关门：“不好意思啊，我不招嫖。” 　　招……什么玩意儿？ 　　肉眼可见的，站在别墅门前的美女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两下，但她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并且赶在陈默关门之前抢先说道：“不是的，您误会了，陈默阁下，我是上面派遣下来协助您进行……” 　　“两点。” 　　关门关到一半，陈默动作忽然停顿下来，抬起眼皮扫了门口的美女一眼，语气淡淡道：“第一，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新材料学研究员而已，就算拿出过几篇十几篇勉强还算看得过去的实验报告和研究论文，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政府里面挂过什么官职，所以请不要叫我阁下之类的，当不起……你可以随便叫我名字，甚至叫我【喂】都行，要是觉得不够尊重我的话，在名字后面加个先生也就足够了。” 　　“然后是第二点，这里不需要任何人协助，也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我，特别是像您这么有地位的人……”陈默边说边露出玩味的目光：“我说得对吗，室户堇阁下？” 　　“你……还记得我？” 　　室户堇愣住了，她没想到两年前的一次见面……不，准确来说那个时候陈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而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她一开口竟然就被认出来了。 　　“年轻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 　　陈默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重新扶住关到一半的别墅正门，继续道：“室户堇阁下还是请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任何人，您有更重要的地方可以继续发光发热，但绝对不是在我这儿，况且……” 　　况且？ 　　室户堇疑惑的歪了歪头，但陈默却并没有接着再说下去，他只是神秘的笑了笑，然后就直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况且，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儿该来的地方啊。 　　往后的日子里，这里将会变成世界上最残忍的试验场……或者叫屠宰场也没错？ 　　即使受实验的对象是原肠动物，但整个实验过程也依然堪称是惨无人道到挑战正常人类的道德伦理底线。 　　也就是说，真正的龙潭虎穴呢…… 第二十章 答应我，三次元炼铜重拳出击好吗 　　战前和战后。 　　新世界与旧世界。 　　如果非要说贯穿曾经以及现在，有什么东西是始终一样的话……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实验公式推导失败过后，陈默随手扔掉笔，挺直腰板抬起头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颈，脊椎立刻随着他晃头的动作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书房靠墙一侧极尽奢华之能事的淡金色落地窗外，六边形冰晶雪花正纷纷扬扬从天际缓慢飘落，凛冬时节的寒风虽然没办法令深邃幽静的广阔海洋冻结，但给岸边上的森林公园涂上一层银装素裹却也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事情。 　　往大了说是天体循环带来的气象变化，往小说叫四季轮转、秋冬更迭，这片白茫茫正在飘雪的天地，无论曾经还是现在，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一丝变化。 　　静静的看了会儿窗外的雪景，陈默伸手从书桌边上端起半杯早就已经凉透了的咖啡，也没什么太多的讲究，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无糖的黑咖啡，虽然经过手工烘焙、研磨、冲泡之后有股浓郁的芳香，但这依然不足以掩盖住咖啡本身固有的强烈苦涩，而且因为已经凉透了，所以喝起来还有种令人忍不住皱眉的微妙酸涩。 　　陈默没有皱眉，凉透了的咖啡虽然算不上好喝，不过用来提神倒是挺不错的，他轻轻放下喝空的咖啡杯，将书桌上的实验记录和相应数据表格整理收好，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别墅一楼客厅，布施翠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女孩小小的身体大半都陷进了坐垫里面，纤细双腿垂在半空，随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音乐声而轻轻晃动着。 　　她看得很认真，也很专注，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从二楼到一楼的脚步声。 　　陈默站在沙发侧后位置看了看电视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彩色画面，好像是一部叫创什么价什么武什么器什么A的猎奇向视频。 　　小孩子家，看这种东西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合适吧？ 　　“布施翠。” 　　“唔……？”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布施翠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转头看向陈默道：“大人，您忙完啦？” 　　“嗯，暂时吧，先休息一会儿。”陈默盯着布施翠看了两眼，然后视线转移到还在不断播放着猎奇画面的电视机上：“以后这种东西不许再看了。” 　　“诶？”布施翠表情一愣，下意识就想反驳：“可是这个……” 　　“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不是的，可是……” 　　“没有可是。” 　　看到陈默表情平静的样子，布施翠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耷拉着猫耳声音委屈巴巴的噢了一声。 　　原本布施翠是个多好的孩子，天性单纯、心地善良，现在竟然会喜欢看猎奇视频，陈默觉得自己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毕竟每天都接触着各种碎尸残骸之类的东西，又很少有机会跟其他同龄的普通孩子们正常沟通以及玩耍，心理方面如果不出问题那才真是奇了怪哉了。 　　陈默很早以前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今天意外撞见布施翠津津有味的看着猎奇视频只不过是重新提醒了他一遍而已。 　　要不要找一所学校送她去上学呢…… 　　“那个，大人……您没有生气吧？” 　　就在陈默思索着有什么学校是比较适合让诅咒之子去上学的时候，布施翠表情怯生生的小声问道：“我以后都不会再看这种视频了，您……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别傻了，我没生气。”陈默轻轻揉了揉布施翠的小脑袋：“去把书房的壁炉烧上吧，天气太冷了，稍微坐久一点就冻得手脚发麻。” 　　“您，真的没有生气？”被陈默大手揉着脑袋，布施翠依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偷瞥着他。 　　而跟这个小家伙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她的小动作小习惯陈默早就已经了如指掌，当即抬手在她头顶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笑骂道：“好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吗？” 　　“不……不是的！” 　　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布施翠立刻闭口不再提生气的事情，不过心底却是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惹得陈默大人不高兴…… 　　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像小孩子做坏事被家长逮到之后并没有挨揍，只是宽大处理口头教育了一番的感觉吧。 　　“行了，别愣着了，去烧火吧，注意别把书房点了。” 　　“噢！” 　　看着布施翠快步跑上二楼的背影，陈默摇了摇头。 　　就算是从小经历过各种人情冷暖，所以显得格外早慧的受诅咒之子，但终究还是逃离不了小孩子的跳脱天性，心里的各种想法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而就在这时，电视机里传出来的一阵怪异音乐声又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Look to the sky，way up on high，There in the night stars are now right，Eons have passed：now then at last，Prison walls break，Old Ones awake！They will return：mankind will learn，New kinds of fear when they are here，They will reclaim all in their name；Hopes turn to black when they come back 　　Ignorant fools，mankind now rules，Where they ruled then：it's theirs again，Stars brightly burning，boiling and churning，Bode a returning season of doom，Scary scary scary scary solstice，Very very very scary solstice，Up from the sea，from underground，Down from the sky，they're all around，They will return：mankind will learn，New kinds of fear when they are here 　　……” 　　好家伙，创什么价啊。 　　武什么器什么A啊。 　　经典老番了，猎奇界的后现代主义名画，克苏鲁领域的四年级老大哥，集齐了宇宙恐惧、末日恐惧、月球恐惧、未知恐惧、虚无恐惧、深渊恐惧、黑暗恐惧，还包含了恐怖谷效应，带亿点点暴力，亿点点gong口，堪称是洗脑流精污的代表之作。 　　这种东西是小孩子应该看的？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看吧，更别提循环播放了。 　　就离谱…… 　　拿起遥控器把点播频道关掉，然后随便换了个鸟语花香绿色和谐大自然的纪录片，陈默心里也彻底拿定了主意。 　　等到来年开春，就把布施翠送去上学。 　　正好他很快也要高考了，结束之后直接找那个谁……叫菊什么丞的，给他走关系开个后门，到布施翠的学校去随便当个主任之类的闲职，这样又能有大把的时间继续搞研究，又方便他随时观察小家伙的情况。 　　还有兴梠姐妹，干脆也一起送去上学得了…… 　　下定主意要好好纠正纠正家里这几个小女孩有些长歪了的心理状态，陈默离开客厅，一路穿过中庭花园和餐厅，在一扇外观普普通通的红木房门前停了下来。 　　滴滴—— 　　微不可查的两道身份认证提示音过后，房门自动向内打开。 　　“嗯……？” 　　地下室楼梯通道前，看见入口大门开启，兴梠梨花浑身瞬间绷紧起来，不过等到陈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时，她立刻放下警戒，脸上洋溢起单纯的喜悦笑容：“哥哥，到今天实验的时候了吗？” 　　“嗯，有些实验思路需要再确认一下。”陈默宠溺的捏了一把兴梠梨花的小脸：“守在这里辛苦你了，梨花。” 　　“不……不辛苦，的……完全……” 　　虽然已经跟陈默朝夕相处了半年多时间，但兴梠梨花依然还是像刚被他捡回来的时候那样容易怕羞……不，看她此刻低着头脸红得不行的样子，恐怕比以前的情况还要更加严重了。 　　至于说她如此怕羞的原因…… 　　陈默收回亲昵捏住女孩脸蛋的右手，笑而不语。 　　受诅咒之子……这个群体的孩子们可是普遍性的早熟呢。 　　虽然他已经自我封印了绝大部分能力，而且现在这具身体更是十足十的纯粹普通人，但陈默察言观色的眼力可没丢。 　　小姑娘，这是情窦初开，春心萌动了呀…… 　　不过很可惜，陈默对她连一丁点越界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只是单纯站在年长者角度的喜欢和怜爱罢了。 　　逗了会儿兴梠梨花之后，陈默牵着她的小手沿着楼梯走进地下室一楼，金属通道内的灯光依次自动打开，明晃晃洒落在他平淡微笑着的脸庞上。 　　“走吧，去下一层，穗倉应该也想你了。” 　　…… 　　PS：不好意思，女朋友中耳炎犯了，并发症还引起了抑郁，陪女友断更了一段时间，后面恢复正常更新 第二十一章 天启坦克，钢铁洪流，乌拉！！！ 　　实验的时光总是很快乐，至少比埋头在书桌前皱眉冥思苦想一大堆研究数据要有趣得多。 　　而有趣的时光则总是度过得很快。 　　【原肠动物0162-等级Lv3】 　　隔着特殊材质的加厚玻璃墙，陈默多看了几眼里面正在高压电磁镣铐束缚下挣扎嘶吼的庞大原肠动物，然后又提笔多添了一行备注。 　　【——根据个体活性与其DNA显性特征突变情况推测可能有向Lv4进化的趋势】 　　等级四啊…… 　　添完备注，陈默重新抬起头，双眼放光的紧盯着被束缚在玻璃隔墙内的原肠动物，视线炽热得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不……这只原肠动物，如果真能突变进化到Lv4的话，那可真就是他的宝贝了。 　　自然情况下，原肠动物从Lv1进化到Lv2，比例大概是1比0.8，而从Lv2进化到Lv3，则只有1比0.3，并且大部分原肠动物还有自相残杀的同族相噬习惯，100头Lv1里面能够5头进化到Lv3就算是很高的比例的，至于Lv4…… 　　从私自进行与原肠动物有关的活体实验开始，将近半年时间里，陈默前前后后通过各种渠道总共获取了一百九十多头从Lv1到Lv3不等的原肠动物，但Lv4，至今为止却连一头都没有见过。 　　亲手培育出等级四的原肠动物啊…… 　　陈默感觉自己有些陶醉了。 　　眼下被关押在玻璃隔墙内的这只原肠动物，本来也不是Lv3，而是Lv2，基因主体以黑猩猩、博比特虫、蜘蛛、壁虎和蟑螂构成，陈默第一次用它进行实验时，高频脉冲波把这个小东西的细胞都给锤散了，结果就在布施翠清理实验室的时候，它竟然重新恢复了生命特征，并且一点点从分子层面开始复原。 　　震惊于这只原肠动物顽强生命力的同时，陈默又在它身上进行了大小几十次实验，然而它不仅全部都挺了过来，基因突变程度也进化到了Lv3，现在甚至还有再次进化的趋势。 　　欣赏的看了会儿玻璃隔墙内的大宝贝，陈默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原肠动物的等级和体型是直接挂钩的，要是它真的进化到Lv4，恐怕这间实验室一瞬间就会被挤爆了吧？ 　　别说实验室了，到时候整个地下两层的空间能不能关得住它都还是两说，如果关不住的话…… 　　那毫无疑问，他偷偷饲养并且培育原肠动物的事情就绝对瞒不住了。 　　……原肠动物之父？ 　　不不，估计整个人类社会都将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上下动荡起来。 　　毕竟陈默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作为站在新材料学研究领域龙头位置的扛鼎人，他对待原肠动物的态度绝对不容出现半点偏颇，否则立马就会让原本相对稳定的社会体系彻底崩塌，普通民众会不安、会恐惧、会丧失信仰，甚至就连民警也会陷入混乱当中，毕竟他们之所以能够以区区人类之身去对抗原肠动物，这全部都要得益于陈默做出的研究。 　　所以届时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安抚恐慌的人群，东京高层的决策者们会给他贴上背叛者的标签，或许还会有愤青管他叫人奸也说不定呢？ 　　“看来还得给你找个新家啊。” 　　陈默笑眯眯的盯着162看了会儿，轻声感叹的同时抬起手拍了拍玻璃隔墙，砰砰两声脆响过后，原肠动物刺耳的嘶吼声突然停了下来，被电磁镣铐束缚住行动的162虽然没办法挪动躯体，但遍布额头的十八枚猩红复眼却瞬间聚焦在了站在玻璃隔墙外的那道渺小身影上面。 　　恐惧—— 　　憎恨—— 　　即使是大脑充斥着野蛮与暴力的原肠动物，当面对数十次将自己折磨到濒死关头的罪魁祸首时，也无可避免的会露出记恨的目光。 　　“不错，还学会瞪人了？” 　　陈默哂笑着屈指再度敲了敲玻璃，这样挑衅的行为落到162眼中，立刻让它开始发狂起来，只是可惜无论它再怎么挣扎，那些紧紧束缚住它四肢的电磁镣铐都没有出现哪怕任何一丝松脱的迹象。 　　视察完162的状况，陈默转身离开实验室，照明灯光自动熄灭后，整个研究区域内只剩下电磁镣铐的蓝光依然还在继续幽幽闪烁着。 　　…… 　　司马重工。 　　企业总部大楼。 　　陈默换了身平时绝不会穿的笔挺西装，而跟在他身边的布施翠则是穿着一套裙摆轻飘飘的蓬松长裙，洁白礼帽顶端左右有两个小洞，毛茸茸的猫耳朵从洞里探出来，礼帽边缘还系着天蓝色的绸带蝴蝶结，微微卷曲的白色中长发也盘成了非常正式的发型，硬是把小家伙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 　　即使是去参加天童那个老东西亲自邀请的宴会，陈默也不曾穿过这么庄重的衣服，大多数时候都是随便套件衬衫或者体恤衫什么的就出席了，甚至偶尔刚出实验室，他连衣服都懒得换，将就着那身带血白大褂就跑到人家宴会上，如果不是他大小算个名人，在上流社会多少也露过几次脸，恐怕那些绅士淑女们都要以为是有什么变态杀人魔跑来准备行凶杀人了。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虽然同样是其他人邀请的宴会，但邀请方的身份可不是天童菊之丞那个老壁登比得上的。 　　认真来说，在整个新东京都的范围内，天童菊之丞都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级大权臣，没有谁能在身份地位上跟他叫板，但这次邀请陈默参加宴会的人，却在私人方面跟他有些纠缠不清。 　　准确来说，应该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无论任何研究，都是需要相应器材才能进行的。 　　而陈默想要进行关于原肠动物的活体实验，更是需要专业度极高的研究器材。 　　这些东西在黑市是根本买不到的，就算能够找到持有者的蛛丝马迹，联系上之后对方也根本不敢卖给他。 　　而剩下的入手途径只有两个。 　　军方。 　　以及军方的供货商——司马重工。 　　跨领域、跨地区、跨国，世界级的超大型武器公司！ 　　这次邀请他参加宴会的，正是“司马重工”的社长千金。 　　“待会儿别乱说话，问你什么就装成不懂，明白了吗？” 　　进入宴会大厅之前，陈默牵着布施翠的手轻声叮嘱了一句，小家伙很懂事的嗯了一声，随后很快就有一位接待生迎了过来。 　　“陈先生您好，请往这边走，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二十二章 哪来的虚饰掩桃面呀？不如扯抹云霞作烟花 　　司马未织是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强调一遍——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她都非常完美，言谈举止间透露出完全不同于暴发户的尊贵与高雅。 　　这种感觉陈默曾经在圣天子身上也体会到过，而司马未织比起圣天子，更多了几分进退有度的娴静，跟她聊天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因为她总能找到你最感兴趣的话题，也能在一个话题聊久之后适时的跳转话头，永远不会让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冷淡下来。 　　而席位上的菜肴也是流动的，同一道菜绝对不会停留超过十五分钟时间，菜式内容更是包罗万象，在灾后艰难重建起来的人类社会，想要集齐这么多花样百出的菜式可不算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是以陈默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这种规格的宴会他也很少受邀参加。 　　所以本来看到宴会规格如此隆重，陈默还以为这位司马重工企业的社长千金小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自己商谈，结果她却只是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陪自己聊了很多无关痛痒的话题，甚至还有一些来历可疑的花边新闻…… 　　好家伙，我这是来参加了一场茶话会了吗？ 　　陈默不动声色的跟司马未织推着太极，坐在他身边的布施翠倒是吃得很开心，在小家伙单纯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是非对错和爱恨恩怨都界线分明，所以她吃得很开心，也完全不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陈默懂，但他不急。 　　耐性这种东西他最不缺了，所以无论坐在餐桌对面的美人小姐聊到什么话题，他都照单全收。 　　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来电人显示是兴梠穗倉。 　　“嗯，嗯，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陈默看着司马未织的眼神微变，脸上表情也略作玩味起来。 　　“……怎么了，是什么急事的电话吗？” 　　跟陈默磨磨唧唧的在饭桌上谈天说地浪费了快两个钟头时间，司马未织今晚邀请他来参加宴会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所以即使是看见陈默在接过电话之后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她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局促慌乱或者心虚紧张的神情，反而一脸轻松随意地端起高脚酒杯，语气含笑道：“如果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不妨就先去将事端处理妥当吧，冕下整日思虑操劳的都是于国于己意义万分重大的事物，断不可因为区区觥筹之事而耽搁了，否则妾身可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所以今晚的宴会就暂且到此作罢，改日我再重新做东设宴邀请冕下来把酒言谈如何？” 　　“不用不用，没那么麻烦。”陈默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脸上表情依然是充满玩味的盯着司马未织，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布施翠白发蓬松的小脑袋：“虽然说人命关天，但区区一个下三滥小蟊贼，蠢了吧唧的闷头闯进自己不该进，也万万不能进的地方，那无论他遇到什么不测，甚至就算是丢了性命，都丝毫怪不得别人，更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要怪谁害他遭遇不测丢了性命的话……” 　　陈默说到这里时，原本闲散的语调里忽然带上些耐人寻味的笑意，抚摸轻拍布施翠头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如果非要怪谁害他遭遇不测，丢了性命的话，那也只能怪指使着他的幕后之人事前调查不周，贸然的就将这个蠢贼派去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结果只是平白葬送掉自己的小命罢了，如此不堪一用的蠢贼、如此昏庸误事的愚主，当真就是笨到一家去了，所以虽说人命大过天，但这样一个蠢物的生死又怎能与我跟未织小姐的宴会相提并论呢……你说对吧？” 　　“……” 　　司马未织没有接话。 　　她脸上轻松的笑容已经僵住了，许久之后端起高脚杯的食指才略微颤动一下，幅度虽小，但却逃不过陈默目光炯炯的注视，于是当即举杯与她轻轻碰了碰。 　　“未织小姐，干杯。” 　　“干，干杯……” 　　司马未织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丁点难看的笑容，不过随即她也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失态，赶紧借着举杯饮酒的功夫调整起来，而陈默则笑眯眯的欣赏着少女仰头时露出的精致锁骨和颈窝，以及那段肌肤白皙细腻的优雅脖颈。 　　真是绝色啊…… 　　单纯就普通人类的角度来衡量的话。 　　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了。 　　陈默非常欣赏此刻的司马未织，外貌当然是很大的加分项，不过在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各式各样的美人，远的不提，哪怕是正挨坐着被他摸头的布施翠，也是足以让无数宅男紧捂心脏狂喷鼻血的极品萝莉……嗯，还带白发和猫耳的属性。 　　所以抛开外貌不谈，更让陈默欣赏的是司马未织现在展现出来的那种处变不惊的心态，以及心防被攻破后快速将状态调整回平常样子的能力。 　　或者换个说法，应该叫“才能”。 　　自己处心积虑谋划的事情突然被人一口叫破了，而且还是当面被叫破的，甚至还被反将了一军，谋划落空不说，当事人更是不阴不阳的讽刺了自己几句…… 　　对于阴谋家而言，遇到这种情况简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事态了。 　　但司马未织刚才却仅仅只是稍作愣神就反应过来，这份恐怖的自控能力，如果说放在天童菊之丞那一类人老成精又整日混迹在政坛高层的家伙身上倒还算正常，可司马未织才多少岁？15岁？16岁？17岁？反正绝对没有18岁。 　　人才啊…… 　　陈默几乎可以想象出如果让司马未织落到天童菊之丞手中会是什么样子了——不用太久，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新东京都的高层政坛就得十成尽归她手。 　　外柔而内刚、手段果决、心态沉稳、御下有方、虽然仅仅只是一介女儿身，但遇事却能展现出更甚于男人的冷静和魄力，背后更是屹立着司马重工这样一尊庞然大物…… 　　好家伙，这还是一位了不得的巾帼女英雄啊？ 　　陈默很欣赏巾帼女英雄。 　　所以他没有出声打扰这位巾帼调整心态的过程，直到看见司马未织放下酒杯，脸上表情重归平静时，他才微笑着继续说道：“未织小姐真是厉害啊？” 　　“冕下谬赞了。” 　　司马未织柔弱一笑，刚才她借着饮酒的功夫调整心态时就已经重新摆正了面对陈默时所要采取的方略，既然这次的试探完全以失败告终，那么她就索性假戏真做，真把自己当成邀请别人来参加宴会的千金大小姐好了。 　　……弃卒保车吗？ 　　司马未织的这点小心思，陈默瞟她一眼就基本明白了个七八成。 　　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罢了。 　　如果自己要为她的试探而继续追究下去，甚至是撕破脸皮的话，那她就会摆出一脸傻白甜的天真样子，反正今天无论怎么说，她都只是邀请陈默来参加了一场宴会罢了，俩人吃吃喝喝，谈天说地，任何阴谋诡计都与她、与司马重工家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无关。 　　而站在司马未织的立场上，她也确实不怕陈默会不会打破砂锅追究到底，毕竟……之前半年时间以来，如此大数量的军事级研究器材供给，虽然司马未织没能如愿以偿摸清楚陈默鼓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有一点她却非常清楚，那就是无论陈默在做什么事情，都肯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否则他要研究资源为什么不去向东京都高层的那些人伸手，反而会私底下联络司马重工自己掏腰包来购买？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那肯定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陈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两人的身份都不同寻常，一个是国宝级的研究员，其研究成果甚至关乎全人类未来的命运和种族的存亡，而另一个则是世界最大的跨国军火商之一，司马重工企业的社长千金，这样两个人僵持起来，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闹得天下皆知吧？ 　　所以司马未织此刻一点也不担心。 　　两个人相互牵制之下，以不变应万变，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然不是谬赞，未织小姐的才学和急智，以及这份处变不惊的心态、这份不逊于男子的谋略，都让我由衷的感到钦佩和欣赏，即使说上一句女中诸葛，恐怕也是恰如其分吧。”陈默摇摇头，毫不吝啬赞赏之词的夸耀了司马未织一番。 　　“哪里的话，冕下可别再取笑妾身了……” 　　少女天性，即使司马未织已经打定主意，无论陈默再说什么她都要保持南无三，但听到这样一位堪称“国士”的天才人物，竟然会对自己一个区区军火商之女如此盛情夸赞，她嘴角依然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抹明媚的弧度。 　　自尊心大满足啊！ 　　一句话，太给面儿了！ 　　高兴之余，司马未织仿佛真的变成了单纯只是邀请陈默来参加宴会的千金大小姐般，一双秋水双眸内荡漾起好奇的波光：“女中诸葛……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过呢，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意思是夸你足智多谋，就像诸葛亮一样。” 　　“诸葛……亮？” 　　看到司马未织不解思索的样子，陈默端起酒杯晃了晃：“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谋，说的就是他了。” 　　“啊？” 　　司马未织愣了愣，然后脸色突然一红。 　　这……夸得有些过头了吧？ 　　陈默自顾自的轻晃着高脚杯，目光由少女白皙精致的脸颊慢慢转移到杯中色如琥珀般金黄的香槟酒液上，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说起来，刚才提到的那个小蟊贼，蠢是蠢了点，但也确实够忠心的，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也敢直闯进去，可惜他以后再也没机会回去见那位愚主咯……” 　　陈默说者无心。 　　漫不经心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只是盯在杯中的香槟酒上，不偏不倚、没有丝毫转移。 　　司马未织听者有意。 　　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听到有趣的故事，急于知道结局一样，满眼闪烁着感兴趣的目光：“所以那个蟊贼最后怎么样了呢？” 　　至于到底是有心无心、有意无意呢…… 　　“那个蟊贼啊？” 　　陈默忽然停下摇晃高脚酒杯的动作，一抬眸，视线重新由杯中金黄色正在不断冒着细小气泡的香槟转移回司马未织那张倾城绝色的俏脸上。 　　“他……失踪了。” 　　…… 　　PS：一月新番针不戳啊，无职转生、怪物事变、苍之骑士团，质量和期待感都拉满了，八嘎的巴克亚罗、弱势角色友崎君、迷宫少年，也都可以观望观望，或许会有意外惊喜的收获，然后…… 　　我果然还是最期待回复术士。 　　网盘见。 　　PS2：关于隐藏地下城……咱们悄悄地看，不要声张，打枪滴不要，最终目标是——世界和平！ 第二十三章 会飞檐走壁的不一定是游侠儿，也有可能是蟊贼 　　崖边呼啸着的海风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进了柳絮般轻盈洁白的雪花。 　　雪花在呼啸的海风中旋转摇曳，缓慢飘落到地面，很快便堆叠起厚厚一层。 　　现在正值隆冬季节，本就是天寒地冻的降雪时候，骤雪来时毫无预兆，纷纷扬扬从午后一直下到深夜，包围在悬崖四周的森林安静得有些压抑，整片漆黑的生态园区里面，唯有独自伫立在悬崖边上的那栋三层别墅，依然还在静静散发着温暖的淡黄色光亮。 　　等待…… 　　九号一动不动的潜伏在四季常青的低矮灌木丛内，身上肮脏的泥巴块和烂草皮将他与周围环境完美融为一体。 　　附近这片生态园区里面，能够有权利建造起一栋三层小别墅的人并不多，钱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拿下政府地皮所需要付出的隐形代价，不过这些都跟九号并无太大关系，他的目标仅仅只是潜入进这栋别墅里面，然后再设法调查清楚一些事情罢了，至于别墅的居住者是谁，那个人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九号都丝毫不感兴趣。 　　他只要潜入别墅调查清楚里面的虚实就够了。 　　这是主人交给他的任务。 　　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必须完成的任务。 　　作为司马家族秘密豢养的私人军队，九号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代表他执行任务能力强弱的序列编号“9”而已——没有名字的人当然也没有过去，所以他的全部价值都体现在编号“9”上面。 　　“9”代表着他的各项综合指标，无论是身体素质、战斗技巧、伪装能力，甚至就连满足女性和男性的肉欲方面，都是除了另外八人以外的最强者。 　　九号不知道司马家族究竟豢养了多少像他这样的私人军队，除了主人交代的任务之外，他很少关心其他无谓的事情，不过半年前他曾经执行过一次前往他国的隐秘刺杀任务，刺杀目标之一就是将司马重工集团的商业机密泄露给竞争对手的叛徒。 　　而在那个叛徒身上，九号找到了编号为一万零七的金属狗牌。 　　这样的狗牌他当然也有，他的编号正是“9”。 　　从至少一万人中脱颖而出，九号有很多优点，他做事非常细心，观察力也相当敏锐，并且还拥有堪比狙击手般强大的耐心，但同时他又从来不会过多的好奇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需要说话的时候，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演讲家，不需要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个哑巴。 　　这让九号得到了主人极大的器重。 　　试问有谁会讨厌一个绝对可靠、绝对忠诚、绝对不会泄露自己任何秘密的哑巴呢？ 　　除了这些优点以外，九号对于疼痛的忍耐能力更是超乎常人，他有着狼一般的凶狠，无论是对待敌人还是对待自己，而在主人面前，他又会展现出远超家犬的忠诚。 　　主人说，他是一条很不错的好狗，使唤起来很省心，也很顺手。 　　九号认为这是他能够得到的最好的夸赞之词。 　　和曾经执行过的那些或是出入尸山血海，或是涉足生死一线的危险任务相比，这次主人交给他的任务几乎可以说是简单到了极点，不过即便如此，九号依旧没有妄然行事，他足够谨慎，也足够有耐心，在这个不大的悬崖上有着茂密的常青灌木，让他轻易完成了潜伏伪装，从黄昏时候一直等到夜幕彻底降临，九号就像是已经冻死在了灌木丛里一样，整个人都维持着犹如石头般的寂静和僵硬。 　　阴冷的风掠动林海，飘雪的夜里没有月光，灌木丛轻微摇晃两下，沙沙作响声与风吹林海声混淆在一起，一道影子悄无声息游进漆黑夜色。 　　——咔！ 　　细微的锁芯撞击声被雪花飘落的声音所掩盖，九号维持着开锁时的动作，整个人化身成一座岩石雕塑，纹丝不动伫立在门前，足足等了五分钟才伸手轻触门扉。 　　别墅正门无声打开的同时，他猛然一跃而入，包裹着黑色夜行服的身躯就像是怪鸟从天空极速俯冲下来的倒影，落地时却又像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 　　前后一秒时间不到，九号已经将整个玄关的环境牢记于心，每一处可能会发出声音的摆设和细节都深深刻印在了脑海当中。 　　现在他正缩起身体躲藏在鞋柜与墙角的夹缝阴影内，刚才那几下兔起鹘落，窜进玄关的同时他也没忘反手带上别墅正门，细微的锁芯回弹声或许没办法被人类的双耳所捕捉，不过九号很清楚，他要防备的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类”，而是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能力的怪物——受诅咒之子。 　　别墅里面，这样的怪物总共有两个。 　　虽然她们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但九号绝不会因此就抱有任何一丝轻视或者侥幸的心理。 　　作为专门为司马家族干脏活儿的“影子”，九号很清楚所谓受诅咒之子、那些披着女孩人皮的怪物究竟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力量，赤手空拳生撕虎豹都只是等闲而已，把坦克车履带当成纸条一样扯断、仅凭双脚奔跑就能追上高速行驶的列车、额头中枪而不死、轻轻一跃击坠已经升空的直升飞机、随手扔出的石头都能变成恐怖的炮弹…… 　　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恐怖怪物，九号认为无论自己再怎么谨慎小心都毫不为过。 　　唯一让他觉得比较安慰的一点是，虽然受诅咒之子普遍拥有怪物般的身体能力，但这个群体大部分都并不具备太过强烈的攻击性，比起某些穷凶极恶的人类罪犯来说，她们已经算是相当温和了。 　　不过，再怎么温和的怪物，那也是怪物。 　　九号一动不动藏匿在阴影当中，别墅内非常的安静，海风呼啸掠动林海的声音和雪花飘落的声音全部都被隔绝在了屋外，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以及随着强劲脉搏穿行过耳蜗血管的血流声。 　　太安静也不是好事。 　　这份安静让他失去了名为“嘈杂”的伪装。 　　九号能够保持身体就像一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但他却做不到犹如石头般的冰冷和寂静。 　　体温、呼吸、脉搏、心跳、内脏蠕动—— 　　对于人类来说难以察觉的生命体征。 　　但在受诅咒之子们看来，却像黑夜中的灯塔般明亮耀眼。 　　所以九号从夜行衣的内袋里取出一枚注射针剂，对准心脏部位注射了进去。 　　作为世界范围内贩卖军火的行业翘楚，司马重工企业可不止是研究研究枪啊炮啊之类的常规武器那么简单。 　　任何能够用于军事活动的战略物资，都在他们的守备目标当中。 　　这枚针剂也是同样。 　　小巧的银白色金属注射器，侧面激光印刷着A-8的字样，A的全拼是Ascendant（超越者），8则是第八代。 　　顾名思义，使用这枚针剂过后，短时间内使用者的体质会迎来一次巨大跃升，心跳、呼吸和体温都会下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左右，身体机能则会转变到由针剂内的高能物质提供，进而发挥出远超正常人类水准的能力。 　　不过就像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会致人死亡一样，这种能让普通人变成超人的针剂更是剧毒无比，从A-1到A-8，“超越者”针剂虽然每一代都有改良，但目前依然还存在着极为严重的后遗症，脱力昏迷都是小意思，多次使用还可能导致遗传基因产生突变甚至崩溃，性欲望也会大幅降低，跟化学阉割差不多的效果。 　　九号不在乎后遗症，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够完美执行主人交代的任务。 　　几乎是在针剂注射进心脏的瞬间，一股灼热的感觉立刻犹如火烧般燎遍他全身，然后又很快变得冰冷起来。 　　寒气沿着血管一寸寸爬过皮肤、肌肉、骨骼，最终又重新回到心脏，奇迹般的恢复了温度。 　　一点也不难受。 　　当然，也不算舒服。 　　很难形容的感觉…… 　　九号依然藏匿在阴影当中，他轻轻握了握右拳，手掌开合间，小臂肌肉以前所未有的夸张幅度高高隆起，犹如蚯蚓般凸出的血管盘踞其上，并且随着只有原本十分之一的脉搏速度缓慢跳动。 　　好强的力量！ 　　虽然九号看不见衣服下手臂的样子，但那种充盈膨胀的力量感依然让他清楚理解了针剂所产生的效果。 　　——三分钟。 　　这是A-8针剂的药效持续时间。 　　三分钟过后，他就会失去所有抵抗能力，连抬起一根指头的力气都很难使出来，甚至还会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在这三分钟里面，他要完成潜入、调查、脱离，并且撤退到别墅外接应地点的全部过程。 　　三分钟、一百八十秒，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时间……过去了两秒。 　　还剩下一百七十八秒。 　　花费两秒钟时间适应了A-8针剂带来的强大力量后，九号不再犹豫，整个人贴着墙角阴影快速向别墅深处窜去，姿态动作像是壁虎，但却比壁虎更加的轻盈敏捷。 　　…… 　　同一时刻，司马重工企业大楼内。 　　宴会厅灯火通明，冒着缤纷气泡的香槟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陈默端起香槟杯，拇指抵住杯颈往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食指与中指轻微摇晃，整个玻璃杯都跟着转动起来，透过杯中的金黄色酒液，他毫不掩饰自己目光的直视向正坐在餐桌对面优雅用餐的绝美少女。 　　“嗯……？” 　　如此不加掩饰的视线，少女当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过她也没生气，只是从善如流的放下刀叉，微笑着端起放在身旁的香槟杯，朝前方微微递了递，然后嘴唇凑近杯沿，仰头浅饮了一口。 　　灯光照射下，少女樱花色的浅粉唇瓣、小巧圆润的下巴、天鹅般娇柔纤细的脖颈、还有精致锁骨下那抹惊鸿一瞥的白皙，全部都被陈默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 　　优雅、优雅、优雅，除了优雅，还是优雅。 　　只能说，不愧是司马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啊…… 　　带着这样的感慨，陈默也举杯还了一礼，略带些冰凉的香槟酒液涌入口腔，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毫无疑问，司马未织是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她都非常完美，言谈举止间透露出完全不同于暴发户的尊贵与高雅。 　　这种感觉陈默曾经在圣天子身上也体会到过，而司马未织比起圣天子，更多了几分进退有度的娴静，跟她聊天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因为她总能找到你最感兴趣的话题，也能在一个话题聊久之后适时的跳转话头，永远不会让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冷淡下来。 　　而席位上的菜肴也是流动的，同一道菜绝对不会停留超过十五分钟时间，菜式内容更是包罗万象，在灾后艰难重建起来的人类社会，想要集齐这么多花样百出的菜式可不算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是以陈默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这种规格的宴会他也很少受邀参加。 　　所以本来看到宴会规格如此隆重，陈默还以为这位司马重工企业的社长千金小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自己商谈，结果她却只是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陪自己聊了很多无关痛痒的话题，甚至还有一些来历可疑的花边新闻…… 　　好家伙，我这是来参加了一场茶话会了吗？ 　　陈默坐在宴会桌前不动声色的跟司马未织推着太极，在他身旁的布施翠倒是吃得很开心，在小家伙单纯的世界观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是非对错和爱恨恩怨都界线分明，所以她吃得很开心，也完全不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虽然陈默懂这个道理，但他并不急着跟司马未织摊牌，只是耐住性子小口品味着杯子里微甜的香槟酒。 　　耐性这种东西他最不缺了，所以无论坐在餐桌对面的美人小姐聊到什么话题，他都照单全收。 　　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来电人显示是兴梠穗倉。 　　电话接通后，听筒内立刻传来女孩焦急当中还带着几分自责的声音：“非常抱歉，哥哥大人……！” 第二十四章 神仙作者，半夜给家人们醒醒瞌睡嗷！ 　　没有名字的人，就没有过去。 　　九号曾经是有过去的。 　　他还记得自己拥有过的名为“柳川内昂”的那段时光，以及遍布着欢声笑语的幸福记忆。 　　直到有一天，从地下破土而出的巨大蚯蚓将他所有的幸福全都撕扯粉碎——他的妻子就在他眼前被咬成了两截，腹部断面喷溅而出的鲜血像是高压水枪，柳川内昂永远忘不了妻子咽气时因为强烈剧痛而涣散破碎的双瞳，再然后，那只毫无征兆钻出地表的蚯蚓型原肠动物一边咀嚼着他妻子的下半截躯体，一边就地滚了几圈，比公交车巴士小不了多少的庞大身形，轻而易举就把他刚满一岁的女儿连同婴儿车一起碾成了肉泥。 　　面对如此惊骇的一幕，柳川内昂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恐惧、愤怒，在那之前则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呆滞。 　　他木楞的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之前正用来逗弄女儿的小玩具，巨大蚯蚓咽下“零食”，张开的口腔内露出犹如磨盘般一圈又一圈的尖锐牙齿，柳川内昂甚至能够清楚看到粘在怪物牙齿上的鲜红血迹。 　　那是他妻子的血迹。 　　……妻子？ 　　对啊，妻子…… 　　低头看到妻子只剩半截的残缺尸体，还有不远处那滩像是被压爆了的西红柿般鲜血四溅的肉泥，直至此刻，柳川内昂才终于让陷入停滞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妻子她，死了？ 　　还有女儿，也死了…… 　　意识到妻子和女儿双双殒命的事实，柳川内昂目眦欲裂注视向不远处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虽然彼此间过于巨大的体型差异让他根本看不见复仇成功的希望，但强烈的愤怒依然让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本应该是冲上去才对。 　　冲出去还不到一步，柳川内昂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紧接着无数枪林弹雨席卷而过，徒劳而又执着的敲打在蚯蚓型原肠动物身上。 　　半天之后，看着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怪物尸骸，柳川内昂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女儿，现在连“仇恨”也被夺走了。 　　从那天起，他放弃了“柳川内昂”这个名字，也放弃了名为“柳川内昂”的记忆，成为了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名字的人，就没有过去。 　　没有过去，心就不会再痛。 　　九号飞快的在别墅内穿行，主人交给他这份任务的时候也给了他别墅内的平面建造图纸，其中地下室所在的方位被红色笔迹特别标注了出来。 　　那里，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如同幽静般悄无声息的迅速通过玄关走廊、穿过客厅，经过中庭花园和餐厅，九号最终在一扇红木房门前停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顺利。 　　并没有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没有被住在别墅里的那两个小怪物发现。 　　九号几乎都要感慨一句天助我也了。 　　注射完A-8针剂，浑身肌肉都变得犹如钢铁般坚硬，血管内滚滚流淌的澎湃血液释放出源源不断的力量，除了那两个小怪物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影响到自己的了。 　　Ascendant——Eight（第八代超越者），如果不是还存在有巨大后遗症的话，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神药。 　　毕竟，哪怕药效时间短暂，但它却实实在在的让人获得了超越人体极限的身体机能。 　　肾上腺素那种自欺欺人的东西，在A-8针剂面前，连吃屁都不够格！ 　　曾经不止一次使用过肾上腺素，并且现在也体验过A-8针剂惊人药效的九号完全有资格能够如此断言。 　　一百七十秒…… 　　三分钟的药效持续时间，还剩下一百七十秒。 　　除去针剂生效后用来适应突然提升的庞大力量的那两秒之外，他仅用时8秒钟就完成了整个潜入过程，并且每一步都做到了绝对的寂静无声。 　　同样的潜入过程，换作其他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或者特工，都不可能做到同样的迅速，当然，也不可能像他这么安静。 　　这已经超越人类所能够企及的能力范畴了。 　　——以人类之身，抵达非人领域。 　　超越者……实在是非常贴切的名字。 　　站到红木房门前的同时，九号从夜行衣内袋里取出一支形似激光笔的金属小棒，前端抵在房门上的猫眼洞口，两秒后，整个房门以左侧门轴为中心，缓慢向内打开。 　　【轰隆隆！】 　　门轴转动时寂静无声，但那种厚实沉重的感觉却透过空气的震荡切实传达到了肌肤表面，让他仿佛听到了一阵巨石滚动般的轰鸣。 　　看着隐藏在普通的红木房门背后，厚度足有一米以上，并且通体都由掺杂了大量錵金属的特殊材质打造而成的厚重大门，九号眼神微微闪动片刻，如此大费周章的进行伪装，要说里面没有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恐怕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吧？ 　　而主人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调查清楚这间地下室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一百六十七秒、一百六十六秒、一百六十五秒…… 　　厚重金属大门打开的速度很慢，九号默数到一百六十一秒时，门口才露出堪堪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看着从入口缝隙当中透射出来的灯光，他毫不犹豫侧身闪入门内，等到他离开门口几步远之后，墙角位置的感应灯忽然急促闪烁了两下，并且颜色由绿转红，然后厚达一米以上的金属大门便自动闭合复位，地下室外重新变回了原先那副毫不起眼的红木房门的样子。 　　完美的潜入。 　　九号一边顺着向下的阶梯通道快速前进，一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潜入行动进行到现在这一步，基本上已经没有被发现的危险了。 　　是A-8针剂的药效强大吗？ 　　当然，这也有一部分原因，不然以正常人类的心跳、脉搏，还有呼吸和体温，有可能他在经过客厅或者中庭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除了A-8针剂的效果之外，真正让九号感到不可思议的其实还是别墅里面松懈到极点的防卫力量，从潜入别墅的时候开始到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地下室门前，再到他现在真正进入地下室内部，简直都顺利得有些不像话了。 　　对于九号来说，这样的顺利正是他期待中的理想状况，没有任何一个特工会拒绝这样一次顺风顺水的潜入任务。 　　楼梯通道尽头，一条从前到后的金属走廊在自动照明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九号略微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睑四周的肌肉受力时，瞳孔内植入的视频记录仪自动开启，所有进入他视线的画面都会同步上传到司马重工企业的服务接收器里。 　　不过九号并不知道的是，从他进入地下室通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从地下室大门自动关闭的那个时候开始，任何没有得到授权的信号源都已经被彻底屏蔽在了地下室的范围里面。 　　金属走廊左右两边相对分割出了许多房间，九号也没有挑，直接向左边第一间走去。 　　为了维持画面稳定，他现在只能放弃奔跑，在最不影响速度的范畴内选择了快步行走的方式。 　　一百五十四秒…… 　　完成调查任务之后，他至少还要留出十五到二十秒时间撤离这所别墅，所以现在真正留给他的可用时间，最多只剩下一百三十九秒了……不，不对，应该是一百三十七秒才对。 　　时间，又过去了两秒…… 　　左数第一间房门前，九号从固定在腿环侧面的微型电脑里拉出一根数据连接线，插入密码输入面板旁边的凹槽后，电脑后台立刻开始了破译工作。 　　即使是序列编号为“9”的他，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 　　人力有穷时，这很正常，他并不觉得自己必须精通所有的间谍技术才算是一个合格的特工，对于私人军队来说，能力永远是第二位，甘愿为主人赴死的忠诚才是第一位。 　　这种人在很久以前，被称之为“死士”。 　　况且九号除了骇入电子设备的能力稍弱之外，是真的几乎精通所有间谍技术，就连这唯一的弱点，也是可以通过技术装备弥补的，比如他现在使用的这台微型电脑，即使让世界上名列前茅最厉害的那几个骇客高手来跟他比破译密码的速度，都不一定能够快得过他。 　　你用电脑里提前设计好的插件破译密码，人家用的可是脑子，就算破译得再怎么快，这能比吗？ 　　呵呵…… 　　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之一，就在于人类懂得如何巧妙利用工具弥补自身的缺陷，做到原本无法完成的事情。 　　破译任务九号也不是第一次执行了，他曾经潜入过许多隐秘的地方，也破译过许多号称“无解”的虚拟保险柜，身上这台微型电脑更是被他玩得炉火纯青，虽然不太精通骇客技术，但他自有一套判定密码等级的方法。 　　从一秒之内就能破译出密码的，到五秒内破译出密码的，九号曾经破译过最难的密码，是去调查某个国家首脑对于“武器进口限制令”态度的文件，那次他足足花费了五秒整时间才破译出保险库的密码。 　　不过现在，这个记录或许可以刷新一下了…… 　　从破译开始一直默数到第一百三十秒，足足六秒时间过去，密码输入面板终于从锁定状态的红色变成了解锁的绿色，数字按键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行提醒文字。 　　【Are you sure to completely unlock the safety lock？】（您是否确认完全解开安全锁定？） 　　【Yes/No】 　　一百二十九秒…… 　　九号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让他能够优柔寡断一下的余裕。 　　况且本来他就是要进入到这间房屋里面去，所以选择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Yes】 　　手指在输入面板的确认键按下。 　　——呲！ 　　金属房门向侧面滑开，九号毫不犹豫迈步而入。 　　下一刻，房间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冷色调光线挥洒而下，照亮了房间里面的情况，也照亮了九号骤然变得煞白发青的脸色。 　　“哗啦啦！” 　　四根巨大的錵金属锁链分别从房间顶端以及地面延伸出来，尽头是四道宽大厚重的高压电磁镣铐，而被镣铐锁住的，则是一头站直了足有四米多高，脑袋几乎要碰到房间天花板的恐怖怪物。 　　漆黑中泛着暗红色的皮肤，铁汁浇筑般高高鼓起的肌肉，外形有些像大猩猩，但脑袋上却长着海底蠕虫一样沾满粘液的口器，以及猩红色的十八对复眼。 　　原肠动物！ 　　这么大一只，还有复数的生物特征……至少是等级2以上的原肠动物！ 　　灯光亮起时，九号刚好看见房间中央隔开前后区域的透明屏障向下缩入地面，并且电磁镣铐也自动解开的一幕。 　　——【Are you sure to completely unlock the safety lock？】（您是否确认完全解开安全锁定？） 　　——【Yes/No】 　　所以解开安全锁定……其实是这个意思？ 　　我屌尼玛的！ 　　瞬间的呆滞之后，九号很快反应了过来，门口就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而且别墅主人既然敢把原肠动物养在家里，这个房间……不，估计就连整个地下室的主体都是由錵金属打造的吧？ 　　只要逃出房间，就算安全了！ 　　脑海中做出如此判断的同时，九号回转过身，半只脚已经冲出了房间门口。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股强烈的腥臭气息猛然从身后狂涌而来，伴随着右手小臂像是被捏碎了一样的剧烈刺痛，他整个人都被拽进房间，A-8针剂所带来的超人力量在这一刻仿佛变成婴儿般脆弱而又不堪一击。 　　九号对自己忍耐疼痛的能力一直都很有自信。 　　但是当他被那只庞大怪物硬生生拽断手臂，并且像是抓娃娃一样抓住上半身，一口将双腿连带大半个腹腔共同撕裂的瞬间，他还是没能忍耐住发出了最后的惨叫声。 　　原来……妻子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恐惧当中，九号……不，柳川内昂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几分钟后，一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面。 　　在她周围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残肢碎片。 　　有内脏； 　　也有血肉。 　　白生生的骨骼连着肉筋，就像是吃剩下没啃干净的香酥手撕鸡骨架一样，放射状四处喷溅的血液将整个房间都染成鲜红一片，地面的血泊里漂浮着少许淡黄色脂肪，一颗缀着一颗，器官和内脏还在冒着新鲜的热气，每次呼吸都能闻到强烈而浓郁的腥臭气息，血液的腥味和生物体腔内的臭味，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进了屠宰场一样。 　　女孩注视着房间里的惨状，沉默片刻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中唯一的一个号码。 　　“非常抱歉，哥哥大人……！” 　　…… 　　PS：夜深了，给大家提提神嗷！ 第二十五章 三分人间路，纵剑戏江湖 　　下午四点整，陈默离开了地下室。 　　回到书房，将今天的实验结果整理收纳进研究档案之后，他坐在转椅上轻轻垫了垫脚尖，整个人立即随着转椅一起旋转起来，书房内的景物在他眼中飞快变换，几秒后他脚下一踩，视野猛然定格在壁炉内正在哔啵燃烧的无烟柴火堆上。 　　虽然布施翠那孩子现在年龄还比较小，但许多事情交给她办陈默都觉得非常放心，就比如之前吩咐她来把书房的壁炉烧上一样。 　　烧个火确实是没什么难度可言，不过人家小姑娘至少也没有把他的书房直接给一把火点燃了不是？ 　　对待小孩子，就是应该宽容一点，各种各样的要求也可以适当放低一些。 　　这是陈默历来的看法。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非常喜欢跟小孩相处时的感觉。 　　那种毫无心机的单纯眼神，哪怕是悄悄耍了什么小心眼，也都能够一眼就将之识破，与大人世界层出不穷的尔虞我诈、你欺我瞒、每个人都戴着多重面具、以一个又一个谎言虚饰伪装自己比较起来，跟小孩相处真的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她们没有成年人那么多阴暗肮脏的欲望，就算努力伪装出老成持重的成熟模样，但在大人眼中也依然显得拙劣而又幼稚，就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泰迪狗，看起来叫得很凶好像马上就要咬人的样子，实际上你只要稍微用力朝它跺一跺脚，立马就能吓得它夹紧尾巴呜咽着跑出去老远。 　　除此之外，小孩子的喜怒哀乐也都非常好懂，她们那小小的心眼里是藏不住事情的，高兴也好，伤心也好，全部都写在了脸上，看一眼就能知道心情如何，如果是强颜欢笑的话，即使笑起来，嘴角里也会藏进六七分老大不乐意的苦涩滋味，而如果是佯装哀怨，那高高撅起足够挂茶壶的嘴巴倒更像是作秀一样，带着股胡搅蛮缠的娇横味道。 　　也正是因为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如此浮于表面，所以她们比起大人来说，更需要赏善罚恶的奖惩机制。 　　事情做错了，那就立马进行惩罚，虽然不一定能让她们下次不再重犯，但却可以在小孩幼稚单纯的内心里留下“这是错误的行为”的印象，往后随着年龄增长，自制力变强，很多陋行她们自然就不会再犯了，这也是大人经常说的“长大懂事了”的真正含义。 　　而如果事情做对了，无论是一件再怎么小的事情，只要做对了就应该得到奖励，口头上的夸奖也好，物质上的激励也好，小孩子需要这种切实的肯定态度，就好像老师在课堂上对正确回答问题的学生说一句“回答得很好”一样，虽然实际上答对问题的学生并没有得到什么利益上的好处，但她心里却会有一种“老师觉得我回答得很好，他肯定很喜欢我”的感觉，进而后面整堂课时间心情都非常不错。 　　所以应该怎么奖励一下布施翠才好呢？ 　　陈默靠着柔软的椅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左右转动着身体，目光出神的盯着壁炉内正在旺盛燃烧的橙黄色火焰，整个书房都被烤得暖烘烘的，不像中午刚进来时那般冷气袭人，短短十几分钟就冻得他手脚发麻。 　　金钱……陈默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如果布施翠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那给她一笔数目适中的金钱作为个人财产，让她随意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肯定是不错的选择，顺便还能锻炼锻炼理财的能力，为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埋下楔子。 　　但问题在于布施翠现在还太小了，即使身为受诅咒之子的她非常早熟，但作为年龄不满十岁的小孩来说，眼前这个充满各种诱惑的花花世界她才只接触了七八年而已，自制力不足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三观没有初步成形之前，过早的接触金钱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自家精心调……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有点茁壮成长那意思的小树苗，万一要是长歪了，陈默可不想提着黄荆棍一点一点的把她再掰回来。 　　况且人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到时候被他扒了裤子照着屁股一顿狠揍，打得稀里哗啦涕泪横流那得多难看啊？于陈默自己来说有辱斯文倒不算什么大事，但对小姑娘而言也实在是有碍瞻观啊，保不齐以后就留下什么黑深残的心理阴影了呢……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很久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件，小女儿因为偷拿超市里的东西被当爹的逮回家里扒了衣服狠揍，打得皮开肉绽都没有记恨他什么，但却记住他扒自己衣服了，而且还从小一直记到大，最后到结婚当天晚上就亲手送她老子见了上帝。 　　血淋淋的案例啊…… 　　人家都说养孩子就像是在雷区趟雷，要是一不留神让孩子染上什么恶行陋习的话，那可不就跟踩到地雷一样嘛？ 　　也难怪有的爹妈一见孩子犯错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竹笋炒肉，要是你在趟雷的时候旁边有人突然推了你一下，害得你差点踩到地雷上，是个人都得火冒三丈啊。 　　陈默是趟雷的高手，他知道什么地方可能埋着地雷，所以他也没兴趣再去以身犯险作死测试一番。 　　除了金钱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作为奖励的呢？ 　　小孩子嘛，无外乎喜欢吃喝玩乐，至于女生都喜欢的漂亮衣服……布施翠现在还太小了，GET不到漂亮小裙子的魅力，另外受病毒侵染的原肠细胞里也没有喷火飞天大蜥蜴的基因，所以对亮晶晶的东西完全无感。 　　吃喝玩乐啊…… 　　如果是带布施翠去哪儿玩的话，兴梠梨花和兴梠穗倉两姐妹也肯定不好留在家里，但三个小家伙全都带上又体现不出“奖励”的独特性了，至于吃喝嘛…… 　　想到这里，陈默忽然从壁炉上收回视线，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了一封邀请信函。 　　【陈默冕下敬启】 　　信函袋正面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写着这样一行文字。 　　冕下……这称呼可就有些过头了。 　　如果放在日本古代，他少不得要被幕府抓去做做“全身保健”，顺便三代内的亲族全都得接受彻查。 　　不过现在嘛，新时代已经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况且自从人类社会被原肠动物崩盘以后，很多社会乱象都层出不穷，别说冕下了，就算他扯着嗓子天天去街上吼“我是天童菊之丞的亲爹，天童菊之丞天天给我洗屁眼”都没人会来管他，说不定闲着没事做凑过来吃瓜看热闹的倒是会有几个。 　　“管我叫冕下，究竟是尊重敬佩我呢，还是别有用心呢……” 　　十有八九应该是后者了。 　　陈默轻哼一声，从已经被他提前裁开的信函袋里取出一封书信和一张邀请函。 　　书信的内容大多都是些客套的话，言语中大力推崇陈默近几年来所做出的研究成果，如果不是看过寄信人署名的话，他差点真就以为这是自己的某位粉丝来信了。 　　作为新材料学领域的扛鼎大拿，有一批狂热的粉丝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唯独这个人嘛…… 　　【司马未织】 　　司马重工企业的接班人，未来将会继承司马家族所有生意和资产的超级富豪。 　　事实上，最近半年以来陈默跟她多有接触，那些供他进行隐秘研究的实验器材，也全都购自司马重工企业。 　　有这层关系在，无论书信是否写得情真意切，哪怕清楚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猫腻，但陈默也不好直言拒绝。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甲方爸爸永远滴神啊…… 　　毕竟除了司马重工之外，他也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搞到实验所需要的那些尖端研究器材了。 　　扔开书信，陈默又从书桌上捡起邀请函，除了时间和地点之外，函件中还提到他可以带一位随行的人员。 　　既然都管我叫“冕下”了，宴会菜式肯定也不至于太过敷衍吧？ 　　带布施翠去赴宴倒是不错。 　　拿定主意之后，陈默收好邀请函，起身看了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点没有减缓的趋势，这场雪倒是下得够久，从午后一直落到现在，估计今晚是不会停了。 　　静静地欣赏了会儿窗外雪景，陈默一抬手，腕表刚好指到四点二十九的刻度。 　　宴会是六点整开始，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光是赶路的话，二十分钟就绰绰有余了。 　　剩下的时间他还可以再洗漱打扮一下，顺便给布施翠也换身好看的衣服。 　　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人家是甲方爸爸嘛…… 　　打电话通知完秘书安排人来接他，陈默推门离开书房，选好一套正式的西装就钻进了浴室里面。 　　半个多小时后，陈默换上一身西装革履的装扮站在别墅门口，而跟在他身边的布施翠则是穿着一套裙摆轻飘飘的粉白色蓬松长裙，宽沿的洁白礼帽顶端左右有两个小洞，毛茸茸的猫耳朵从洞里探出来，礼帽边缘还系着天蓝色的绸带蝴蝶结，女孩微微卷曲的白色中长发也盘成了非常正式的发型，硬是把小家伙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 　　“梨花，穗倉，今天晚上就不用再守着实验室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的，哥哥大人。” 　　告别了家里剩下的两姐妹，陈默撑起雨伞，带着布施翠迈步走进屋外的漫天大雪当中。 　　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兴梠穗倉忽然拉了拉姐姐的手，语气有些委屈的问道：“为什么哥哥大人只带布施翠出去啊？” 　　“哥哥大人做事肯定有他的考虑，我们只要乖乖听哥哥的话就行了。” 　　兴梠梨花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嘴上虽然说着只要听话就行了，但目光却久久眺望着屋外的大雪。 　　和布施翠不同，虽然兴梠两姐妹来到这个家里的时间稍晚一些，但陈默除了给予她们犹如父亲般的庇护和关怀之外，还是治好她们眼睛的人，姐妹俩从出生开始就被生母毁掉了双眼，所以几乎可以说陈默是为她们带来人生中第一抹光亮的“母亲”，这个意义远比语言描述的更为重大，对于兴梠两姐妹而言，陈默就是她们生命中唯一的神灵，哪怕他命令她俩下一刻就去死也依然会甘之如饴的执行。 　　下次、下次一定要让哥哥带着我们俩…… 　　兴梠梨花忽然偏过头看了兴梠穗倉一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之间的默契，兴梠穗倉这个时候也侧回过脑袋对上了她的视线。 　　敌意—— 　　然后敌意又转瞬消失。 　　或者应该说是被两姐妹隐藏了起来。 　　——下次一定要让哥哥只带我一个人出去，布施翠也好，妹妹（姐姐）也好，全都不可以跟我抢哥哥大人！ 　　“姐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倒是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啊……” 　　“诶？” 　　“算啦，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吧。” 　　“好啊好啊，姐姐我给你帮忙！” 　　“穗倉真乖呢。” 　　“嘿嘿……” 　　姐妹俩说说笑笑的离开了玄关门口，用餐完洗干净碗筷，两人像是竞赛似的跑上跑下收拾了十几分钟卫生，然后才分别上楼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别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夜幕降临时，就像陈默之前预测的那样，大雪一点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兴梠梨花趴在卧室床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翻看着一本连环画册。 　　最近半年时间来，陈默教了她们姐妹俩不少东西，日常识字也是其中一样，虽然现在她还不能把字全部认完，但看懂连环画已经足够了。 　　哥哥大人现在正在做什么事情呢？ 　　布施翠可真是幸福啊，能够得到哥哥那么多的宠爱…… 　　就在兴梠梨花一边翻看连环画册一边浮想联翩的时候，一阵细微到极点的惨叫声忽然传进她耳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非常细微，但却实实在在的响起了。 　　而声音传来的方向则是…… 　　不好！ 　　地下室！ 　　有人闯进来了？！ 　　来不及细想，兴梠梨花猛然从床上窜起，淡淡橘黄色的双眸瞬间覆上一层赤红微光，紧接着她迅速冲出房间，向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两分钟后，女孩的身影出现在1号实验室里面。 　　在她周围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残肢碎片。 　　有内脏，也有血肉。 　　白生生的骨骼连着肉筋，就像是吃剩下没啃干净的香酥手撕鸡骨架一样，放射状四处喷溅的血液将整个房间都染成鲜红一片，地面的血泊里漂浮着少许淡黄色脂肪，一颗缀着一颗，器官和内脏还在冒着新鲜的热气，每次呼吸都能闻到强烈而浓郁的腥臭气息，血液的腥味和生物体腔内的臭味，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进了屠宰场一样。 　　兴梠梨花无声注视着房间里的惨状，沉默片刻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中唯一的一个号码。 　　“非常抱歉，哥哥大人……！” 第二十六章 女人都是麻烦，越漂亮的女人就越麻烦 　　陈默既有些无语也有些怅然的看着面前金属床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如果那一堆连着肉渣的碎骨头和内脏残块也能被叫做尸体的话。 　　现在时间是深夜，具体多少点不清楚，他带着布施翠回到别墅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地下室里面，第一次尝到人肉滋味的162号实验体有些不安分，即使重新戴上电磁镣铐也依然按耐不住身体内传来的嗜血悸动，十八对猩红复眼眨也不眨的死死盯在陈默身上，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看个屁，养不熟的白眼狼！” 　　换回一身熟悉白大褂的陈默顶着162号暴虐而贪婪的视线，单手推着辆普普通通的购物小车，另一只手则动作利落的用一把长柄铁钳不断捡拾着遍布地面的尸体残骸，表情神态轻松而又平静，就像是去超市进行日常采购的家庭主妇一般，不出五分钟就把整个实验室内打扫一空，剩下大片的喷溅血迹他是没心情再去清理了，准备留到明早等布施翠睡醒之后让她直接提个高压水枪来冲一冲就算了事。 　　毕竟，地下室一层的这些实验室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对原肠动物进行观察和研究才建造的，弄得太干净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就算真弄干净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再次变得脏污不堪起来的…… 　　所以从原则上来说，只要实验室里没有什么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或者感到生理不适的气味，那就没有清理的必要。 　　“你也是个倒霉蛋，什么都没搞清楚就闷头闯进这里来，结果白白送了性命。”看到购物小车的篮子里男人死不瞑目的眼睛，陈默摇摇头轻声感叹了一句，然后推着车就打算离开这间腥臭不堪的实验室。 　　临出门时，他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笑吟吟的看向正用一种食髓知味般饥渴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的162号，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自顾自说道：“本来还打算多养你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让原肠细胞的突变程度更进一步，不过今天你算是立了大功了，帮我逮到这个偷儿，下次实验的时候就奖励让你来做我的助手吧。” 　　陈默的实验助手…… 　　那可不是什么好活儿，跟他住在一起的三个小家伙们是按照顺序制轮流做他助手的，和一般的实验助手不同，做陈默的实验助手并不需要帮他记录实验过程，也不用替他分析实验数据，只要作为研究素材配合他进行实验就够了。 　　嗯，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挺难熬的，说是千刀万剐抽骨剜心也不为过。 　　布施翠作为担任过最多次助手的老大姐，每次进实验室都是小脸煞白，出来之后更是整个人都像进血池子里泡过一遭般，走路时裤腿都在淌着血，一步一个鲜血淋漓的脚印。 　　实际上，如果不是陈默施救及时的话，别说区区三个受诅咒之子，就算给他三十个、三百个受诅咒之子，迟早也得被他弄死精光。 　　此前162号实验体能够挺过他几十轮实验，并且越研究越猛，从Lv.2突破到Lv.3，甚至现在还摸到了Lv.4的门槛，原因全部都是陈默故意放了它一条生路，否则无论它恢复能力再怎么强大，也决计撑不过大大小小几十次实验的折磨。 　　要知道，布施翠那三个孩子可是每次实验都会半只脚迈进死人的门槛，而和受诅咒之子相比，Lv.3级别的原肠动物，体内细胞受侵蚀率起步都是在80%以上，病毒浓度更是一边天一边地，对受诅咒之子都能有如此强力灭杀效果的实验，放在原肠动物身上效果只会更加明显。 　　之前陈默是想着难得遇到一只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都如此优异的原肠动物，毕竟能够撑过他初次实验而不死，那可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才有意的放松了针对162的实验力度，希望这大家伙能给自己一个奇迹、一个惊喜。 　　不过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是，这个惊喜来得竟然会如此之快…… 　　虽说那个趁着自己出门赴宴的功夫偷偷潜入到他家里来，并且目标还直指地下室的“偷儿”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但人家潜入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探究清楚他到底在别墅里面搞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名堂出来，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再也没办法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是一方面，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人死在他这里”这条消息又何尝不是侧面肯定了“没错，他肯定是在别墅里搞什么不仅很重要，而且还见不得人的勾当”的猜测呢？ 　　麻烦啊…… 　　一想到之前在司马重工企业大楼的宴会厅里跟司马未织间那番你来我往相互试探的推太极式交谈，陈默看向162号实验体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毫无疑问，知道了他别墅里藏的有猫腻，而且还绝对不是什么小秘密的司马未织，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锲而不舍的反复对他进行试探，这段时间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三五年，如果一直没有试探出让她满意的结果，甚至会持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有可能。 　　越是性格早熟、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认定一件事情之后就越是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哪怕不断遭受挫折也依然会百折不挠的迎难而上。 　　陈默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看人的目光一向非常准确。 　　显而易见，司马未织就是这样一位极有可能会跟自己杠死理、钻牛角尖的“早熟才俊”。 　　错不了，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对于自己将来可能会面临的长达数月、数年，甚至是十几年的骚扰行为，陈默倒不怕被他藏在别墅地下室里的秘密会不会败露出去，他要是真正想瞒天过海藏住什么东西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把那个东西给找出来，至于偷偷在家里豢养原肠动物的事情……这件事能瞒住其他人最好，毕竟说出去多少有点人奸的意思，但即使真被别人发现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发现就发现呗，你还能咬我一块肉啊？ 　　多大的笑话！ 　　他陈默的一块肉，就算真被咬掉了也得有胃口咽下去才是，而这份胃口连最高阶位主掌战争的不败神灵都没有！ 　　陈默并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不会被司马未织给试探出来，但只要一日没有得到答案，那位美丽又烦人的千金小姐肯定会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不断在他耳边嗡嗡着飞过来飞过去…… 　　他讨厌麻烦。 　　从很久很久很久……准确来说应该是从他高中毕业奔向大学校园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非常讨厌麻烦了。 　　耐心这种东西他倒是不缺，如果要是为了某个目标或者某件感兴趣的东西，就算磨叽个三五十年他都觉得无所谓。 　　但关键是他对司马未织半点兴趣都欠奉，也压根不想陪一个小女生玩什么试探游戏！ 　　有这时间干点别的什么不好？泡在实验室里多搞几个研究项目就不说了，就算离开实验室，他也可以看看书喝喝茶，实在闲得无聊调教一下家里的三朵小花，或者打个电话给天童那老东西，仗着自己对整个东京区都不可或缺的身份作威作福一番，这不比跟司马未织浪费时间顶用得多？ 　　要不是我脾气好…… 　　陈默真感觉自己现在脾气比起前好太多太多了，要按他刚出地下城那会儿的性格，哼哼，那也还是照样得夹着尾巴做人！ 　　没办法，就凭他现在这幅小体格，比起当初刚进地下城时都远远不如，毕竟那个时候系统给了个新手礼包的小福利，直接让他成六边形战士了，至于现在……欺负欺负几个赤手空拳的普通人还行，如果让他拿把剑，对付十来个没有配枪的雇佣兵倒也勉强，再多就只能歇菜换神魂本体降临了。 　　可是本体降临，那对神力的损失可不小，哗哗的就流出去了，虽说他现在持有的神力总量看着好像还挺多的，但再怎么多神力也禁不住整个广袤无垠的位面像是块大海绵一样死了命的吸啊。 　　最关键是，平时自个儿用神力的时候陈默从来不会觉得心痛或者不舍什么的，毕竟用了之后几个呼吸时间就又恢复回来了，本来他自己就是高位格的神灵，因此神力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再生的一次性资源。 　　而若是神魂本体毫无保护措施的暴露在其他位面之下，那个时候损失的可就不光是神力了，还有神力的“上限”也会跟着一起降低，这就好比夺人钱财之后还要把人家赚钱的家伙事都砸了，就算陈默是个地主老财也不舍得这么伤筋动骨啊。 　　所以如果真走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时，他更宁愿玩一次轰轰烈烈的自爆，要玩完大家一起玩完，了不起他重新捏具身体出来，拥有【异化】和【进化】规则的超凡世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换个世界他照样可以继续解析并且补全这两项规则，只是之前在这个世界投入的心血就有些浪费了。 　　虽说身为神灵，他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供挥霍。 　　但也正是因为身为神灵，他那无穷无尽的时间当中，每一分每一秒才显得如此可贵啊！ 　　不然怎么还有些文明处于原始落后阶段的超凡位面中，某些有权势或者有能力的人举国进行血祭，甚至屠戮了无数颗星球的生命，只为了祈求上苍开开眼呢？ 　　血祭亿亿万，才换来位面意识的垂眸一瞥。 　　陈默自问身为原力古神一系中最高位格神灵的他，并且还执掌着窥破大道直达根源的规则，虽然现在算是半个废神了，就连想要使用一丁点力量都要再三斟酌，生怕把躯壳给玩坏了，但从身份上来说他跟位面意识也算是对等的存在，如果哪天陈默想不开了，放弃无穷无尽的生命主动将自己的意识抹去的话，光靠他留下的遗泽都足够在位面夹隙间演化出一个中等规模的超凡世界出来。 　　所以总而言之，他的时间既廉价又珍贵。 　　廉价是因为时间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至于珍贵…… 　　你以为这是什么？ 　　这是一位神灵的垂青！ 　　是来自上苍的注目凝视！ 　　司马未织，一个小小的凡人，竟然想要浪费一位真神的时间，去陪她玩什么试探游戏？ 　　玩就玩呗！ 　　不然还能怎么样？ 　　该继续研究还是得继续研究，该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不做人了，直接摊牌，神力倾轧？ 　　到时候看着快速缩水的神力潮汐，他估计自己非得心疼死不可。 　　嗯……说起来，只剩下神魂好像就不用担忧心会疼碎掉了哈？ 　　废神的悲哀啊！ 　　陈默无奈叹了口气，虽然他很欣赏司马未织，但同时他也非常讨厌难缠的麻烦女人。 　　至于那个给他带来麻烦，现在已经变成一堆碎骨烂肉，被他装在推车里的家伙…… 　　另一间干净的实验室里，陈默花了很大一番功夫，耐心细致像是拼图一样拼接着男人支离破碎的残缺尸骸，但即使他已经把购物小车里装着的所有零碎部件全都还原回了它们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可那一堆连着肉渣的碎骨头和内脏残块也实在不能被叫做尸体。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过162号竟然有这么好的胃口？ 　　真是残忍啊，把人家啃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拜162的好胃口所赐，陈默本来还想从尸体上收集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无语且怅然的盯着男人死不瞑目的眼睛——总不能给死人也整一套严刑逼供吧？ 　　不过，要真说完全没有一丁点收获的话，那倒也不至于。 　　盯着残缺不堪的尸骸看了会儿，陈默收回视线，目光转向金属床旁边。 　　那里正摆着十几样零碎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些特工惯用的小巧道具，只有两件除外。 　　一件是金属身份牌，正面有个数字9，背面是两把细剑交叉的图案。 　　至于另外一件…… 　　陈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灯光下泛着银白光泽的物品，表情略带些玩味。 　　那是一枚已经使用过了的注射器。 　　【A-8】 　　注射器侧面，以激光刻印着这样一行简短的字迹。 　　虽然已经使用过了，但里面肯定还有着液体残留。 　　陈默并不知道这支A-8针剂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有着怎样的效果，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9号死士用来防止自己泄露主人秘密的自杀鸩毒，不过从第一眼的直觉上来说，他感觉这应该是个好东西才对。 　　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的直觉一向都非常靠谱…… 　　…… 　　PS：回复术士第四集太感人了，建议大家有空都去看看 　　当然，小朋友就算了，这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 第二十七章 孙子算计祖宗诶，欺师灭祖啦，大大的不孝啊 　　就像陈默猜测的那样，银白色金属注射器拆开之后里面确实还残留着几滴浅粉色的可疑液体，小心翼翼将液体从注射器内壁收集到小型试管当中，陈默也没打算立刻就去进行解析研究，而是将试管妥善保存进了低温冷柜里面。 　　实验室墙壁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凌晨3：06的字样，虽然他平时也经常通宵达旦的泡在实验室里面，但今天却是不行了。 　　天亮之后还有一场宴会邀请要去奔赴，所以他现在必须得休息一会儿，否则到了宴会上脑子可就不够用了。 　　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倒还好说，不过这次宴会的邀请人是天童菊之丞那个精得跟鬼一样的老屁眼，陈默可不想在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他占到什么便宜。 　　“最近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想请我去吃饭……” 　　把从9号死士尸体上搜刮出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再将那堆混着骨渣和脏器的烂肉丢进焚烧炉里面，陈默一边脱下沾到不少血迹的白大褂，一边神色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地下室外走去。 　　随着他的离开，地下室一层走廊顶部，光照充足的照明灯依次熄灭，漆黑一片的空间内只剩下一个个实验室门口的电子密码锁依旧还在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 　　翌日。 　　天气晴朗。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夜，在凌晨六点多钟时逐渐转小，然后到七点钟就彻底停了下来。 　　经过大雪洗礼的天空，一眼望去见不到任何一丝阴云，淡淡的浅蓝色就像是清澈见底的河流，让人忍不住想要深深呼吸一口冬日晨间清新而冰凉的空气。 　　“好了，打起精神来，一日之计在于晨，别再犯困了！” 　　陈默双手叉腰站在一楼客厅中央，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纸箱子，纸箱内装满了各色封面的书籍，布施翠三人茫然的眨巴着睡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大早就会被拉起床来。 　　自从入冬以后，几个小家伙每天起床的时间基本都在九点左右，陈默平时也没有硬要求她们必须早起什么的，小孩子有机会能多睡睡觉是好事，况且冬天懒床也确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没必要拽她们起来吹冷风。 　　不过，从今天起，这种睡觉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还可以再懒懒床的幸福生活，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 　　陈默拍了拍手，清脆的“啪啪”声立刻将三个小家伙从即将站着睡着的迷蒙状态中惊醒过来，然后他抬手一指自己眼镜框后面浓重得像是化了层烟熏妆似的黑眼圈，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困，不止你们困，我也困，昨晚我可只是小睡了两三个钟头，现在瞌睡劲厉害着呢，不过既然我都能起得来床，你们也别做出这种昏昏欲睡的样子了，都精神点！” 　　“啊？呃……噢……” 　　“知道啦哥哥……” 　　“呼哈~” 　　作为受诅咒之子，三小只的身体素质绝对没得说，别说只是让她们早起一会儿，就算连续七天七夜不睡觉她们都能撑得住，但同时作为不满十岁的小孩来说，嗜睡也确实是她们的天性，再加上最近半年来吃喝不愁还有人疼爱的安逸生活，大大麻痹了她们的神经，所以现在就凭口头上的三两句话，实在是没办法让几个小家伙从瞌睡里面挣脱出来。 　　看着女孩们被他拍手惊醒之后，没过多久又重新变得东摇西晃好像困得不行的样子，陈默颇感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随后再次拍手将她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大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反复被陈默从瞌睡中惊醒，跟他时间最长的布施翠用力晃了晃脑袋，眼中睡意朦胧的迷雾逐渐褪去，换上了机灵的光亮。 　　“嗯，确实算是件挺重要的事情。”陈默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不薄也不厚的书籍，然后是第二本，第三本……茶几上很快就堆积起了十几本书，然后他继续对布施翠说道：“这些书是给你的，同样的书籍箱子里还有另外两套，梨花、穗倉，你们也都有份。” 　　“我、我们也有份吗……” 　　兴梠梨花看了眼陈默取出纸箱的那十几本书，书堆最上面那本的封壳写着四个笔画规整的文字：小学数学，后面跟着的括号里则是稍小一些的其他几个字：（一年级 上册）。 　　“小……学……数……学……？” 　　虽然兴梠两姐妹在陈默的教导下已经基本会识字了，但能认识文字跟能灵活运用文字可不是同一个概念，所以兴梠梨花分辨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的，而兴梠穗倉跟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唯独布施翠例外，她待在受诅咒之子收容设施里的时候就已经会认不少字了，现在看着陈默给她的这些书，一眼望去就明白了书籍封面上那些文字的意思。 　　不过也正是因为明白意思，所以她才瞬间激动起来。 　　漂亮的浅紫色眼眸悄无声息亮起了赤红光芒。 　　“大人是准备送我们去上学吗？” 　　“上……学？” 　　兴梠穗倉略感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从小就被生母折磨并且遗弃之后，她一直都躲藏在外围区的废墟里面，所以并不理解这两个简单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经常出入东京区人类城市进行乞讨的兴梠梨花倒是清楚“上学”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她表现得比布施翠更加激动。 　　小小的身子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上学……学校啊…… 　　由于年幼时就已经双目失明的原因，兴梠姐妹认识世界的方法并不是通过视觉，而是依靠听觉，恰巧兔子类型的原肠细胞在听觉灵敏度上表现得还不错，虽然比不得蝙蝠或者海豚这种听觉特化类型的基因，但也依然可圈可点。 　　好的声音、坏的声音、善的声音、恶的声音…… 　　在兴梠梨花从小听到过的所有声音当中，最让她记忆尤深的除了陈默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学校的声音了。 　　喜悦的、热闹的、甜蜜的、温暖的、轻飘飘的、毫无烦恼的声音…… 　　“没错，布施翠你今年已经快满八岁了，梨花和穗倉也都跟你差不多大，再不上学可就太晚了。” 　　在布施翠和兴梠梨花期待的眼神中，陈默说出了让她们几乎都要高兴得欢呼雀跃起来的一番话，不过他随即又补充道：“其实就算现在送你们去上学也还是太晚了，学校里跟你们同岁的其他孩子，最慢都已经上到二年级了，所以为了能够顺利入学，接下来两个月里面你们要把一年级上册和下册的知识全部学完才行。” 　　全部……学完？ 　　两个月？ 　　高兴的表情，不见了。 　　即使是性格普遍早慧的受诅咒之子，也依然难逃小孩子爱玩的天性。 　　而爱玩的另一面，当然就是讨厌学习了。 　　没有哪个孩子是会真正喜欢学习的…… 　　“安啦安啦，别担心，小学一年级的内容还是很简单的，你们只要把这些书全部看完，里面的东西记住六七成就足够跟上其他小朋友的进度了。”陈默稍微安慰了一句，然后笑容满面的给小姑娘们打气道：“加油吧，布施翠、梨花、穗倉，我相信你们！” 　　“噢！” 　　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不明所以的兴梠穗倉此刻干劲满满，最最亲爱的哥哥大人的鼓劲让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于是用力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信心十足道：“我一定会做到的，哥哥大人！” 　　“呵呵，穗倉真乖。” 　　对于乖巧听话的兴梠小妹妹，陈默当然毫不吝啬夸赞之语，边夸还边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惹得她一阵止不住的嘿嘿傻笑。 　　半小时后，陈默吃过早饭就出门离开了别墅，剩下正在合力清洗碗筷的三小只面面相觑。 　　“姐姐，上学到底是什么啊？” 　　直至此刻，兴梠穗倉才从被哥哥大人夸奖并且摸头的喜悦中缓过劲来，颇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 　　…… 　　别墅外，天空蔚蓝清澈，通向门口的小路本来已经被昨夜的积雪所掩埋，但天还没彻底亮起来之前就有佣人过来清扫过了，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西装保镖就像石头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的静静等候在门口，直到陈默推门而出时才靠近一步，贴身跟随着他沿路向生态园区外走去。 　　“你应该叫……那个谁来着，我想想看啊……” 　　行走途中，陈默就像普通散步一样随意跟保镖搭着话：“藤田，对吧？是这个名字吧？我应该不会记错。” 　　“是的，先生。” 　　保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嗡嗡的答道，如此低沉宽厚且气息悠长的话音代表着他的心肺功能一定很厉害，这让陈默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藤田，你认识山中吗？” 　　“是的，先生。” 　　“他的级别肯定比你要低吧？” 　　听到这话，藤田眉毛不由得跳了跳，看向陈默的眼神也变得略微惊讶起来，不过他还是规规矩矩地答道：“是的，先生。” 　　“我说你啊……是只会回答这一句话了吗？山中可比你要有意思多了。” 　　藤田这次张了张嘴，但思索片刻也没想好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又再次闭上嘴巴，高大雄壮得像座黑塔似的身躯一路沉默着跟随在陈默身旁。 　　快要离开生态园区时，陈默看着停靠在路边正在等候自己的一辆豪华轿车，冷不丁的忽然开口问道：“你应该是隶属在天童菊之丞手下的吧？” 　　藤田这次依旧没有回答。 　　但陈默已经得到了答案。 　　级别比山中要高，也不是自己平时经常看见的那几个保镖面孔，最重要的是他习惯于沉默寡言的性格。 　　身居高位者大多都是谨言慎行的类型，而且越是位高权重，说话就越是需要再三思量，尤其是像天童菊之丞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更是做到了绝对的一字千金。 　　而近朱者赤，在他手下做事的人也大多都是那种性格。 　　前几天刚通知了想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天童家的新年宴会，今天就派了自己手下的亲信保镖来接我…… 　　陈默忍不住哂然一笑。 　　果然手里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对权利的欲望就会越发强烈吗？ 　　这么强的控制欲，只能说不愧是辅佐官大臣阁下呢…… 　　狗日的老屁眼，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吗？ 　　心里暗骂了天童菊之丞一句老屁眼，陈默表面则是不动声色的露出一脸风轻云淡的从容微笑，然后在保镖的伺候下坐进轿车车厢。 　　“出发吧。” 　　“是的，先生。” 　　啊啊……真是熟悉的回答。 　　所以连司机也都是那个老屁眼派过来的人吗？ 　　这狗日的臭老头，控制欲怎么这么强，跟特么心理畸形的变态一样…… 　　盯着前排驾驶位的司机和副驾驶位的保镖，陈默再次在心里将天童菊之丞的全家女性亲戚都吊起来问候了一遍。 　　并且他做出了一个于己而言无关痛痒的决定。 　　待会到了天童家，他非得当着那些满座亲友的面，狠狠将老屁眼的脸给洗刷一遍。 　　新年宴会是吧？ 　　请我去共赴盛宴是吧？ 　　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吗？ 　　陈默坐在轿车后排的车厢里闭目假寐，内心却是冷笑连连。 　　像天童菊之丞那种满腹算计的老阴狗，别说是对外人，哪怕对自己的亲生子女都不可能真正掏心掏肺。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他们眼中永远都只有利弊关系，所谓“没有良心的吸血资本家”在这些政客们面前简直就是大大的良民。 　　半年前与圣天子的那次深谈，更是让陈默清晰明白的认识到了那个老屁眼的真正面目。 　　以一国元首的终身幸福为筹码去为他赢得更大的利益收获，这老东西简直是目空一切无法无天到极点了——简单来说，他就是个无耻的窃国之贼啊。 　　不过天童菊之丞的一切算计都很好，唯独却算错了一点。 　　那就是他陈默从来都不是身在棋局之中任人拿捏的棋子。 　　论阴谋论算计，天童那老东西还得跪下来叫他一声祖宗！ 　　跟我玩权术？ 　　老子夺势上位，权倾天下的时候，你特么连受精卵都还不是呢！ 　　轿车一路上平稳而快速的行驶着，十几分钟后，保镖下车为陈默打开了车门。 　　“先生，我们到了。” 第二十八章 提拔提拔啊老先生，我俩可是至交连襟呢！ 　　在陈默以往对于天童菊之丞的印象当中，这老东西不仅欺上瞒下权势滔滔，而且还总是喜欢干些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烂事出来，端是坏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不过当他踏入天童家宅邸时，却难得发现了老家伙的一个优点。 　　“品味还挺不错的嘛……？” 　　站在一条人工小河的木桥上，看着竹林掩映间檐角堆叠着洁白积雪的古朴房屋，陈默微微点头称赞了一句。 　　天童家的宅邸并不是只有一两间主屋那么简单，作为经过大灾害后整个东京区范围内影响力最为举足轻重的庞大家族，天童府邸的占地面积甚至比圣天子居住的场所都还要更加广袤，而居住其中的天童族人则以血脉远近关系为标准划分着自己的住宅区，越是地位尊崇的嫡系后代，住所环境就越是幽静素雅。 　　陈默现在所站的位置，正是天童菊之丞的住宅庭院。 　　不得不说，老东西虽然确实是引人唾骂的窃国贼臣，但他的欣赏水平却非常不错，也很会享受生活。 　　小桥流水、翠染冬竹、房屋掩映、风铃轻响，再加上冬季流风回雪的自然之景，这片小小的庭院倒是挺有点隐居于世的超然意境。 　　“让你见笑了。” 　　就在陈默四下打量着庭院内的景色时，一阵苍老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大门入口外传来。 　　听见这道声音，陈默不由得侧头看向来人，无论是已经老到完全分辨不清年龄的面容，还有花白一片的胡须和头发，都让他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天童菊之丞…… 　　“哎呀呀，天童老先生，哪来的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话？” 　　陈默笑眯眯的跟天童菊之丞打了个招呼，口中止不住的热情夸赞道：“你我认识又不止是一天两天了，何必跟我还这么客气呢，太客气可就显得见外了……况且贵府上这些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或是大气磅礴或是古意盎然，各种山石水榭的景致也堪称钟敏灵秀，恐怕任谁都想不到，经过史称原肠动物入侵战争的大灾害后，在这片无论经济还是人文都百废待兴的新东京区，竟然还能找出这样一处宛若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般的净地乐土吧？” 　　说到最后，陈默目光赞叹的再次环顾了四周幽静清雅的翠绿竹林和小桥流水一眼，忽然脑袋微偏，笑容满面的朝天童菊之丞那边看去，同时语气玩味道：“想要在现在这样经济萧条民生不兴的时代下建造如此大规模的宅邸群落……天童老先生，你应该没少趁着职务的便利中饱私囊，大贪特贪吧？” 　　贪…… 　　听到这个对于政客来说极为敏感的字眼，即使是像天童菊之丞这样养气功夫几乎要锻炼到顶点的老狐狸，一时间也没忍住漏出了破绽，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猛然漾起杀意汹涌的波澜，不过仅仅只是下一瞬间，他就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平静反问道：“阁下这是何意？大贪特贪也好，中饱私囊也好，老夫如今年事已高，早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只想着拼尽这把老骨头最后一丝力气，在行将就木前为国家多点一分光，多发一分热而已。” 　　哎哟？没看出来这老屁眼的觉悟还挺高！ 　　陈默几乎都要忍不住拍手大叫一声好了。 　　好耶！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胡言乱语耶！ 　　贪就贪了吧，非说自己没贪。 　　说自己没贪就没贪吧，还要顺便再在脸上贴点金。 　　多点一分光，多发一分热？ 　　你妈的……老东西脸皮着实是够厚啊！ 　　值得陈默给他竖个大拇指！ 　　“诶……此言差矣，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常言又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童老先生不要害羞嘛，这里是你的宅邸院落，附近又再无第三个人，以你我间至交连襟的关系，跟我透透底又怎么了？”陈默嬉笑着从小木桥上缓步走下，行至天童菊之丞身前三步远时停了下来，继续说道：“难不成老先生还当我是外人？这可就大大的令我寒心了，否则又怎地自己闷声搞贪腐，家中都堆起了金山银山也不肯提携我一手呢？” 　　我提携你特么…… 　　看着眼前一脸奸滑笑容的年轻人，天童菊之丞满是褶皱的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陈默竟然会突然跟自己玩这么一手，提携提携一起发财？怎么提携？带他一起搞贪腐？大小贪官统一战线，合作共赢吗？ 　　还有那什么至交连襟的说法…… 　　何谓连襟？ 　　简单来说，两个不同的男子分别娶了同一家的姐妹两人，那么这两个男子间的关系就可以被称之为连襟，意思是如同一家人般亲近。 　　天童菊之丞有过好几任不同的夫人，即使是现在他也仍然养着许多青春靓丽的地下情人，但私生活糜烂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容忍自己莫名其妙多个“连襟”出来了。 　　谁特么想要跟你亲如一家了？ 　　麻溜点滚一边去好吧！ 　　“提携之言就休要再说了，老夫已然将残生许与国事，陈默阁下还请慎言，须知君子虽爱财，但也应取之有道才对……” 　　看到天童菊之丞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以及眼中不时闪过的强烈怒意和晦暗杀机，陈默知道自己已经隐约触及到这老头的底线了，于是便略微收敛起一些笑容，虽然依旧还是在笑着，不过笑容里却完全不见了刚才那种奸诈油滑的感觉，陡然变得生涩腼腆起来。 　　就这一手变脸的功夫，让本来还暗自恼怒不已，感觉自己被人戏耍了一顿的天童菊之丞心头立时警惕起来。 　　不简单啊…… 　　养气功夫好的人，能做到万般情绪都藏于心底，真实想法却是连一丝一毫都绝不会泄露出来，所以才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而若是真实想法全都藏于心底，那么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又究竟是真是假？ 　　这很难说。 　　所以面对一个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完美隐藏起来的人，最麻烦的就是去判断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到底是不是本来面目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实在是让人很难猜透。 　　这小子，究竟刚才那种奸诈的样子是他本来面目，还是现在这种腼腆的样子才是他本来面目？ 　　又或者都不是？ 　　天童菊之丞背后已经开始渗出冷汗了。 　　如果奸诈是他的本来面目，那么刚才让自己“提拔提拔”的话就只是一句玩笑罢了，最多算诈一诈他而已。 　　而如果腼腆是他的本来面目，那又为何要故作油滑姿态？想活跃活跃气氛吗？这话说出来恐怕连鬼都不信吧！ 　　不妙啊…… 　　越是往深处细想，天童菊之丞就越觉得胆战心惊。 　　贪腐，贪腐……贪之一字绝对是悬挂于所有贪官头上的一把锋利剑刃，无论大贪官还是小贪官，哪怕是窃得了一国权柄的超级贪官，都逃不掉这个弊病之处。 　　毕竟……灾后重建的新东京区，依然还是延续了战前那套政治体制，再大的贪官又如何，惹得举国民愤也只有悲催下台！ 　　那么如何才能让整个国家的人们都对他感到愤恨不满呢？ 　　很简单，只要将他贪污的铁证散布出去就行了。 　　这个散布消息的人肯定不能是平头百姓，一来平头百姓散布的消息很容易就能够控制下来，二者平头百姓的公信力也不足以动摇像天童菊之丞这样位极人臣的巨贪。 　　而恰巧的是……陈默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如果他将自己贪污的铁证散布出去的话…… 　　想到这里，天童菊之丞目光不由得微微转冷。 　　至于陈默手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捏有自己贪腐的证据，这已经不重要了。 　　但凡有一丝危险的可能，都要立刻将之扼杀在萌芽当中。 　　这就是为官者……准确来说应该是为贪官者的行事哲学。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行事风格就越谨慎，一个穷鬼倾家荡产赌一把很容易，毕竟再输也不过是把底裤输出去而已，但一个富可敌国的人却绝不可能将全部身家压在一场赌博上面，一旦行差踏错，那可就是全盘皆输了。 　　怕…… 　　没错，天童菊之丞竟然久违的感到害怕起来了。 　　而他所忌惮的目标，此刻正相隔几步的跟随在他身旁。 　　高高瘦瘦的少年，面带腼腆微笑，黑框眼镜背后是一双清澈明亮的漆黑眼眸，随意凌乱着的碎发看起来有些邋遢，不过配合他此刻松散随意的行走姿态，倒也带着点不羁的感觉…… 　　要做掉他吗？ 　　天童菊之丞非常认真的考虑着这个问题。 　　作为一手将陈默扶持起来的人，他当然清楚这个年轻人现如今有着怎样的影响力，如果出了天童家宅邸的范围，就算想要做掉他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现在应该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了…… 　　“啊，对了，天童老先生，刚才我说让你提携提携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就在天童菊之丞隐藏在衣袍下的右手缓慢并成手刀状时，陈默忽然侧头朝他微笑道：“其实是圣天子殿下平时经常跟我聊到你，说现在整个新东京区的大小事务几乎都压在你身上，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我时常会跟殿下开玩笑，说如果真觉得你辛苦的话，何不从其他方面补偿你一下，比如让你也享受享受身居高位所带来的便利……毕竟，如果是老先生你的话，即使小小的贪污一下也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是的，你的付出远比你得到的更有价值。” 　　说到最后，陈默咬重话音尤其强调了一下：“嗯，圣天子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圣天子殿下……？”天童菊之丞愣了一下。 　　“没错啊。”陈默笑容感激道：“还真亏半年前你邀请我去参加了圣居花园里的那场露天晚宴，还记得吗？就是从那之后我跟圣天子殿下就认识了，殿下人可真好啊，我来这里之前殿下还跟我打过电话呢。” 　　“殿下……知道你来这里？” 　　“知道啊，怎么了吗？” 　　“不……没事。” 　　天童菊之丞摇摇头，衣袍下的右手重新恢复了常态。 　　虽然圣天子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件好用的工具、一个漂亮又精致的傀儡，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很多时候他还是要考虑考虑圣天子那边的情况才行。 　　陈默…… 　　天童菊之丞深深看了跟随在身旁的年轻人一眼，之前他不断拉拢陈默只是因为希望让新东京区在日本，甚至是全世界范围内都拥有更加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已，如此一来无形之中他的地位和权力也能得到拓展，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把这位新材料学研究领域的天才少年包装成“人类救世主”的形象。 　　不过现在嘛…… 　　形象是包装出来了，陈默也确实很给力，无数研究成果像是井喷一样从他的实验室里涌出来，但同时他也有些失去了控制，甚至还对自己产生了威胁。 　　虽然这份威胁现在还不太明显。 　　但天童菊之丞依然不能容忍自己身边竟然有这种不定时炸弹的存在。 　　杀是不能杀了，这小子竟然跟圣天子私下往来密切，如果动手之后撇不清干系留下马脚的话，更多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寻找与之制衡的办法，给这匹野马拴上缰绳了。 　　那么怎样的缰绳才能制衡住他呢？ 　　威逼利诱？ 　　利诱就算了，估计一般的俗物他也看不上眼，用贪来的赃款进行贿赂更是风险太大，现在这一摊子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何必又给自己留下新的马脚。 　　至于威逼……他手里倒是握着一份这小子的把柄。 　　感谢如今司马家的当家人。 　　那位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主，跟天童菊之丞这样的超级巨贪站在同一条利益战线上，当然就消息互通有无了。 　　不过这件事暂时倒不用操之过急，那个把柄现在还不太明确，等到自己这边探清楚虚实，到时候再跟他摊牌也为时不迟。 　　就在天童菊之丞沉浸在思索当中时，他并没有察觉到，身旁少年看向他的眼神中恘然闪过一道轻蔑而讥诮的目光。 　　要说这老狗还真是够沉不住气的，自己只不过稍微激了他几句，立时便把他吓得这么噤若寒蝉的样子。 　　为官者，久坐不立，长居而养气，是以官场上多见城府深沉之辈，无声无息露出獠牙，动若惊雷疾电，将政敌剥皮嗜肉饮血，瞬息间便打落万劫不复之地，转过头时却摇身一变，又变回忠厚无害的家犬模样……那才是真正不见硝烟的残酷战场，表面繁华下埋藏着忠的、奸的尸骨无算。 　　不过无论忠奸，但凡倒下的便都是蠢的。 　　天童菊之丞也算是个蠢的。 　　就他那点心思算计，也配在政坛混得风生水起？ 　　吃屎去吧！ 　　…… 第二十九章 老英雄，好酒量啊，再来与我满饮一杯如何？ 　　宴席桌上，各色山珍海味的菜肴摆满了所有空间。 　　天童菊之丞面色严肃的在主位坐下，而陈默则被安排坐到了上宾的位置，周围满座都是天童家辈分最高的那一批族人，年龄普遍在五十岁以上。 　　身陷一群皱巴巴老头中间，陈默低头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全套餐具，成色上好的白瓷餐盘光可鉴人，木筷一端似乎是做过防滑的磨砂处理，另一端则包裹着赤金色黄铜雕花，刀叉也全都是崭新的银质餐具，不过陈默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这些工艺精湛，器型优美的餐具上，而是专注的盯着餐具最旁边的酒杯。 　　西式的红酒高脚杯，杯口窄而肚宽，整杯全部装满估计得有个小半斤的量。 　　宴会席上拿这么大的杯子出来……天童家的人都很会喝酒不成？ 　　盯着高脚杯打量片刻后，陈默抬起头重新环顾了周围的那些小老头一眼，包括天童菊之丞在内，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同样的餐具，当然，酒杯也统统都是半斤量的高脚杯。 　　乖乖嘞…… 　　天童家的人究竟是不是犹如酒鬼般的海量，陈默不知道。 　　不过看这群老头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德性，就根本不像是会喝酒，能喝酒的样子。 　　真要是让他们用这么大的高脚杯喝酒的话，那还不得喝死人呐？ 　　想到这里，陈默又转头看了看餐桌旁边的小推车，里面瓶瓶罐罐满载着美酒，有红的也有白的，红酒暂且不说，那东西虽然后劲挺大，但刚喝下去的时候还真没多醉人，就说白酒好了，虽然陈默并不知道这些白酒的度数如何，但想来有资格被送上天童家新年宴会的白酒，再不济应该也有个四十度以上吧？ 　　度数高的白酒不一定是好酒，不过好的白酒度数绝对低不了。 　　废话，白酒本来就是烈酒，跟外国的伏特加一样，所谓“入口柔一线喉”说的就是高度白酒流经食道时引发的那种犹如刀割火烧般的灼痛感，所以白酒里也有“烧刀子”的说法，饮下之后越是割喉咙的酒就越受酒鬼们的喜爱。 　　起码四十度以上的白酒，还有一杯下肚就是半斤量的高脚杯…… 　　这些老头还真是不怕死啊。 　　在陈默颇感敬佩的目光下，天童菊之丞看了看宴会厅内已经基本就坐完毕的家族成员们，然后语气平静而又不失威严的开口道：“开始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从宴会厅中央的乐池里传来，身穿黑色燕尾服与紫色曳尾长裙的绅士淑女们全情投入地奏响曲调欢快的交响乐章，十二层奢华水晶吊灯，每层都站立着一圈神态作闭目颂歌状的神圣天使，宴会桌间，衣装整齐的侍从们来往穿梭，更换菜肴餐盘的动作流利又不失优雅，显然是都经过专门的训练。 　　好大的排场啊…… 　　即使是以陈默如今在科研领域内举足轻重的身份，规格这么高的宴席他也很少能碰到，更别提这只是天童家的一次家宴而已。 　　天童菊之丞，这老东西果然没少贪。 　　往宴席桌主位的方向看了两眼，陈默忽然又将目光转向周围的其他老头，以及整个宴会厅内那一桌桌亲友满座的席位，要说这些人没贪过，他可是大大的不相信。 　　好嘛……大贪官包庇小贪官，把贪腐都搞成家族文化了，常言道人越老不是就会越相信神神鬼鬼的因果之论吗？可天童菊之丞这老东西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会遭报应呢？ 　　还有天童家的其他人也是，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如果有一天天童菊之丞倒了，那么届时面临全盘清算时将会落得怎样的凄惨下场吗？ 　　猖獗狂妄，无法无天，不外如是。 　　真是有够乌烟瘴气的。 　　陈默侧过头瞥了眼小推车里的某瓶白酒，随即立刻就有侍从提起酒瓶为他斟酒，无色清水般的酒液从杯底开始逐渐倒至三分之一的位置，侍从看了看他，陈默没什么表示，于是继续倒，二分之一时又看了看他，还是没什么表示，又继续倒，四分之三时侍从再次抬眸，这回陈默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用看我，直接倒满。” 　　顿时…… 　　侍从看他的眼神立马变得惊为天人。 　　吨吨吨吨吨—— 　　白酒倒满之后，陈默端起高脚杯，满满当当的酒液在他手中却没有丝毫外溢，平稳伸向主位天童菊之丞的方向。 　　“天童老先生，感谢你能够如此抬爱在下，邀请我来参加贵府举办的这场年前盛宴，不才荣幸之至，这杯敬你。”陈默垂下眼角，露出小辈向长辈敬酒的谦恭微笑。 　　他递出的酒杯位置放得很低，尊重姿态已经做足，天童菊之丞看着他此刻低眉顺眼，笑容满面的样子，也朝等候在自己身旁的侍从点了点头，后者立马会意，为他斟满酒杯。 　　这一下可就不得了了，作为天童家的核心人物，天童菊之丞都已经斟满酒杯了，那么其他人肯定也不能视若无睹，于是纷纷把自己的酒杯倒满。 　　到最后，整桌小老头一起跟陈默碰杯，看着这些老东西们表情艰难地喝完高脚杯里那半斤酒的样子，陈默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冷笑连连。 　　我敬的酒你们都敢接，真是不怕折寿啊…… 　　“再倒。” 　　放下酒杯，他略微侧头看向之前给自己倒酒的那个侍从：“倒满。” 　　咕噜—— 　　盯着侍从给陈默倒酒的样子，整桌宴席上也不知道是谁吞了口唾沫。 　　片刻后，仍然是整杯满满当当的白酒，仍然是那句“这杯敬你”，仍然是位置放得很低的酒杯，看着笑容与刚才如出一辙的陈默，天童菊之丞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一沉默，不只是这一桌宴席上，连同整个宴会大厅内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优雅的小提琴声还在不断响起。 　　“天童老先生？” 　　似乎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说话了一般，陈默略感疑惑的偏了偏脑袋。 　　天童菊之丞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侍从得到示意，立即为他斟满酒杯——当然，倒的是红酒。 　　不过红酒也无所谓了，一杯半斤的量，两杯就是整整一斤，陈默率先喝完，放下酒杯后目光戏谑的环视着周围包括天童菊之丞在内，所有正在紧皱着眉头努力往肚子里灌酒的老头，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把高脚杯往侍从的方向一推。 　　意思不言而喻。 　　——再倒！ 　　虽说现在这具身躯确实是彻彻底底、十足纯粹的普通人，但陈默又不是真就变成普通人了，化解区区一点酒精的副作用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处。 　　三杯，就是一斤半了。 　　他觉得自己状态还行，勉勉强强能再喝两三个三杯的样子吧。 　　所以等到天童菊之丞好不容易咽下半斤红酒之后，陈默又给他敬酒了！ 　　“天童老先生……” 　　陈默笑得很真挚，也很单纯。 　　任谁看到都要说声“这肯定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但和他同桌的那些老头却忍不住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了。 　　还敬酒？ 　　整整三满杯了啊！ 　　你特么肚子是酒罐做的吧？ 　　不过天童菊之丞没开口之前，这些老头谁都不敢将自己的怒意率先表达出来，毕竟这个年轻人是他亲自邀请过来参加宴会的贵客，而且陈默从头到尾敬的都只有天童菊之丞一个人，真要发怒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从旁作陪的小角色。 　　所以发怒是不敢发怒了，但该陪酒的还是得照样陪酒！ 　　看着天童菊之丞点头让侍从为他斟酒的样子，同桌的其他小老头们差点没被直接吓晕过去。 　　三杯，整整一斤半啊！ 　　这哪里还是在喝酒？ 　　这分明就是要命！ 　　要了他们的老命呐！ 　　第三杯酒陈默喝得比第二杯更快，酒这东西他喝过太多太多，早就已经喝腻了，能够麻痹常人的酒精对他却根本没办法造成任何刺激，在他的味觉体系当中，喝酒跟喝水都是差不多的味道，甚至比水还要更好入口一些。 　　而天童菊之丞这老杂碎也确实是个硬骨头，一斤半的酒说喝就喝，不过他越是这么硬气，陈默就越高兴。 　　就凭这一桌的老东西，也敢跟他拼酒？ 　　拼不死你们！ 　　第三杯喝完紧接着就是第四杯。 　　足足两斤，这是真能喝死人的量了。 　　不过除了陈默之外，同桌的其他老头全都喝的是红酒，所以倒也还能再撑一撑。 　　“好！海量呀！天童老先生实在是海量！” 　　看着天童菊之丞咬牙把第四杯酒也喝下去的样子，陈默忍不住为他鼓掌叫好起来，此刻整个宴席桌上，所有老头包括天童菊之丞在内，全部都变得气息粗重面色通红，甚至个别酒量不行的已经东摇西晃快醉倒过去了。 　　“看着老先生如此老当益壮的雄姿，在下实在是深感佩服，来，我再敬你一杯！” 　　此言一出，当场就有个老东西开始像羊角风病发一样癫痫抽搐起来，一边抽还一边翻起了白眼，整个人都朝桌面倒去。 　　“咚——！” 　　脑门磕在桌子上，响声清脆。 　　好了，这下确实是有人真的醉晕过去了。 　　“木野桑？木野桑？醒醒啊木野桑！” 　　“来人，快点把木野桑扶下去，再告诉木野夫人为他准备点醒酒的药品……” 　　“轻点轻点！注意托着他的头……托着头不是提着头！笨东西滚开，让我来！” 　　醉倒过去的并不是天童菊之丞，而是同桌的另一个老头，不过看侍从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似乎他在天童家里的身份也不算低。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喝醉了呢？不胜酒力就要说出来嘛，说出来也没人会硬逼着你喝的，死撑下去受罪的还是自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天童老先生？” 　　陈默边说边笑眯眯的端起酒杯，目光看向坐在主位的天童菊之丞，后者面色潮红似血，纵然他平日里自诩老谋深算，但此刻也再难继续维持那副威严庄重的样子了。 　　所以……要低头吗？ 　　再不低头的话，天童木野就是自己的榜样。 　　其实陈默说得很有道理，现在低头也好过硬撑下去露出更大的丑态。 　　嗯，低头吧。 　　承认不胜酒力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毕竟自己如今年事已高，喝不过年轻人也很正常， 　　而就在天童菊之丞打算顺着话头承认不胜酒力的时候，陈默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真挚道：“不过，像老先生你这样气吞天下，老而弥坚的真豪杰，区区三四杯酒而已，想来应该是无足挂齿才对，来来来，我再再敬你一杯！” 　　再敬？ 　　还喝啊？！ 　　这都第五杯了，你特么不要命就直说好不好，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天童菊之丞已经变成酱紫色的嘴唇猛然哆嗦了一下，眼前的酒杯似乎开始旋转起来…… 　　“天童大人？天童大人？” 　　“不好啦！家主晕过去啦！” 　　“掐人中……不对，赶紧去煮醒酒茶！” 　　…… 　　一场好好的年前家宴，刚开宴还不到半小时，就以这样闹剧性的方式画上了终结。 　　作为贵客，虽然就是陈默把天童菊之丞灌醉得不省人事，但他依然享受到了贵客应有的尊敬对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陈默是天童菊之丞亲自邀请来的客人，那么能够处置他的也就只有天童菊之丞一人而已，其他人没有资格，更没有胆量僭越身份，对他做些什么出格的行为。 　　不过就算有人真有这个胆子，陈默也全然不惧，他现在正好闲着无聊呢，有人能送上门来给他解闷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晌午过后，天童家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豪华房间内，陈默低头看着正以士下座大礼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疑惑道：“天童木更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您可能不会理解，但我有必须以如此大礼感谢您的理由。”天童木更额头抵着地面，用姿态说明了自己的真诚：“还请您务必接受这份谢意！” 　　“等等，等等，你这搞得我都有些乱了……” 　　陈默摇摇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倒了两杯果汁放在茶几上，接着道：“有什么必须感谢我的理由，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至于该不该接受你的谢意，我也会自己做出判断，现在还是请你先站起来吧，这里是天童家，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哪有主人向客人下跪的道理。” 　　…… 　　PS：天童菊之丞有过几个夫人，以及他有没有地下情人的问题，原著里并没有提到过，这点只是我根据个人喜恶为他增添的二设，更加符合老坏虫的人物形象。 第三十章 我把往事唱给风听，星星看见也会眨眼睛 　　要说天童木更，她绝对继承了天童家族的纯正基因，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但谈起正事来脸上表情也依然足够严肃，让人心中不自觉就有种不敢小觑的感觉。 　　“那么我就失礼了。”天童木更从地上站起身后，目光直视着坐在自己对面正露出一脸洗耳恭听状等待她继续说话的高瘦男人，稍作思索便缓缓开口道：“天童家的族人，每一个都与我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可你不也是天童家的族人吗？” 　　刚听天童木更说了个开头，陈默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叙述，不过随即，某个奇妙的想法猛然跃入脑海，让他顿时恍然大悟的瞪着少女惊讶道：“难道说你竟然……！” 　　“竟然什么？”天童木更一时间没能搞懂他的意思，于是便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就是那个啊……” 　　话到嘴边，陈默突然又停了下来，这种话实在是有些不好说出口，即使是旁敲侧击的擦着边进行暗示也非常难以形容。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只有用一句歌词可以概括了—— 　　美丽的大草原绿色的海洋，喝着那马奶酒燃烧了胸膛…… 　　青青草原你的家，兄嫂弟妹人人夸…… 　　嗯，很润…… 　　天童木更年纪虽然不大，但出生在天童家这样复杂的环境里面，小丫头片子懂的事情却着实不算少，再加上她也不是什么蠢人，所以即使陈默没有明说，她依然很快就明白过来那句“竟然”的含义，顿时羞愤得脸颊通红。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我爸爸我妈妈亲生的女儿，当然也是天童家的族人了！” 　　“那你还说什么每一个天童家的族人都跟你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陈默摇摇头，捧起果汁杯喝了口，太甜，然后又放下了：“天童家的小妹妹，你这话说得可不怎么严谨。” 　　“……” 　　我跟你说自己的血海深仇，你跟我讲什么严谨不严谨？ 　　确定不是脑子有包？ 　　天童木更以一种非常恐怖的眼神盯着陈默看了半晌，几乎都要抑制不住内心深处暴虐涌起的拔刀冲动了，不过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是来给这个人表达谢意的，所以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下心情，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还请，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从少女视线里传来的危险杀意，陈默毫不犹豫便点头同意道：“你继续说，这次我保证不再打断你。” 　　“那我就继续了，天童家的族人，每一个都跟我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就像刚才保证的那样，陈默这次是真的一言不发听完了天童木更的整段自述史，简单来说，她老爹老妈两人都是那种宁死不屈的硬骨头，而且为人性格也极为刚正不阿，老实说，在天童家这种把贪腐摆到明面上来作为家族传承文化的藏污纳垢之地，竟然还会出现如此坚持着清廉作风的两个人，只能感叹一句正义果然是无处不在啊…… 　　不过正义归正义，当这两口子拿着天童家大搞贪腐的证据，打算来一手大义灭亲时，一头原肠动物却意外闯进了天童家的府邸，而且好巧不巧，正好给夫妻俩来了个双杀。 　　日本灾后重建起来的新东京区，本来就是人类目前现存城市中防守力量排名较为靠上的区域，而作为新东京区最大的权桂集团，天童家外围所设下的警备人员，明里暗里加起来都快赶上一个加强团了，即使是身为一国元首的圣天子，她所居住的圣居周围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人日夜进行守护。 　　讲个笑话，有一头原肠动物闯进了天童家府邸，还大摇大摆的杀了两个人…… 　　天童木更打死都不相信自己爹妈会是死于意外入侵的原肠动物之手，虽然确实是原肠动物把她爹妈给杀掉的，但这个“意外入侵”的说法就很值得怀疑了。 　　天童家府邸可不是危机四伏的外围区，那么大一头原肠动物，说入侵就入侵，层层警卫跟暗哨都是瞎子和聋子不成？ 　　既然事实存在疑点，那就顺着疑点继续往下进行调查，整理父母遗物的时候，天童木更发现了被他们备份藏起来的天童家贪腐的铁证，再联想到自己老爹老妈历来与天童家其他族人格格不入的刚正性格，真相的一角逐渐在天童木更眼前揭开了面纱。 　　——那头所谓意外入侵的原肠动物，其实是被其他天童家的族人故意放进来的——然后再借原肠动物之手，杀掉了正准备举报天童家贪腐的两口子，事后只要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原肠动物就行了，毕竟它们又不会说话，那头“意外入侵”进来的原肠动物终究也难逃一死——如此死无对证之下，简直可以说是堪称完美的作案手法。 　　“所以你怀疑是天童菊之丞暗中策划，借原肠动物之手把你爸妈给杀害掉了？” 　　陈默边说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道：“那你可就太小看他了，以天童菊之丞的权势和地位，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举报他贪腐又如何？即使手里拿着如山铁证，也根本没办法把他怎么样的，非得是那种名望与能力并重，而且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的大人物，才能够真正动摇他的根基。”说到这里，陈默再次摇头：“很显然，你父母并不值得天童菊之丞如此大动干戈。” 　　“我明白。” 　　天童木更并没有反驳陈默的话，她低头盯着摆放在茶几上的果汁，目光微微闪动起来：“但无论设计害死我父母的人究竟是谁，这一切都肯定是经过大部分天童族人同意才能够真正实行的，否则那头原肠动物也绝对没办法意外闯进天童家来，而天童菊之丞……作为天童家的家主，无论明里暗里，任何决策想要通过，都必须递上他的办公桌由他亲自进行审批才行，所以对纵容原肠动物杀死我父母这件事，他或许不是核心策划者，但肯定也负有极为重要的责任！”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说天童家的族人，每一个都与你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吗？” 　　“正是。” 　　天童木更抬起头紧盯着陈默平静的双眼，努力想要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些情绪波动来，但她最终还是在与那双漆黑眸子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确实是应该感谢我，别说只是行跪拜大礼，就算以身相许也毫不为过。”陈默转了转手里装着果汁的纸杯，这东西太甜，不适合他的口味，用来调酒倒是不错：“双亲之仇，不共戴天，你认定了要向天童族人复仇，不过就凭你这区区一人，也想要令天童菊之丞付出代价？说难听点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像我今天这样几句话几杯酒就把天童菊之丞灌得醉晕过去，换做是你，这辈子估计都再没有如此之好的机会了。” 　　“……” 　　天童木更低下头目光微黯，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虽然陈默的话说得很直白，很刺耳，很不好听，但她也非常清楚，这些都是实话。 　　天童木更与天童菊之丞，二者都是天童家的族人，血管里流淌着族亲的血脉，然而抛开这点不提，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却大到了天差地别的地步。 　　如果说天童木更是一只小麻雀，这辈子拼尽全力终于成功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那么天童菊之丞在她还是一只小麻雀的时候，就已经贵为九霄之上腾云驾雾的真龙了。 　　这份差距，大到几乎令人绝望的地步。 　　不过只要一想起自己惨死在天童族人阴谋下的父母，那从滔天恨意的烈焰中卷起的复仇之心就又再次浴火重生，让天童木更不断坚持着在复仇之路上咬牙前行。 　　要复仇！ 　　要复仇！ 　　要复仇！ 　　“要复仇！” 　　锻炼天童拔刀术至意识恍惚的那一瞬间，天童木更仿佛看到了父母的幻影，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好恨、好痛苦、好恨、好痛苦、好恨、好痛苦、好恨、好痛苦……！ 　　一定要复仇！ 　　“木更，替我们向天童族人报仇！” 　　天童木更已经分不清楚了，这究竟是父母的在天之灵真的对她抱有如此的期待，还是她太过执着于复仇，甚至都产生了幻觉。 　　其实天童木更是清楚的，死人永远不会说话，这当然是她的幻觉。 　　不过她更宁愿相信，自己的父母真的希望她去复仇！ 　　一句谎言如果连撒谎者自己都相信了，那么在撒谎者看来，这句谎言就变成了独属于她一人的“真实”。 　　所以天童木更一定要替双亲向天童族人复仇。 　　这不仅是她的意志，更是父母的遗愿！ 　　天童木更坚信不疑。 　　血债血偿，凡罪必诛！ 　　看着少女藏匿在眼底最深处的那一抹嗜血的疯狂，陈默忽然把手里的果汁递了出去，语气与其说是平静倒更像是命令式的说道：“先喝口果汁吧，之前说了那么多话，你也应该挺渴了才对。” 　　“哦……呃，谢谢……” 　　沉浸在复仇情感中的思绪被陈默这句话给打断，天童木更稍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接过纸杯，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低头看了眼正被纤细手指握着的纸杯，既然接都接过来了怎么也得喝一口才是，从小作为千金小姐的她在礼仪方面永远是无可挑剔的，不过等到一口果汁咽下喉咙之后她才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果汁，一共倒了两杯出来…… 　　一杯现在正摆在茶几上。 　　另一杯被陈默喝过一口，似乎不对他口味，又放回了茶几上，然后他听自己说话时应该是手里有些闲不住了，所以再次端起纸杯，这次他也不喝，只是一直拿在手里转啊转的，而现在这杯果汁则被递到了自己手里…… 　　间接接吻……？ 　　从小没谈过恋爱的千金小姐脸红了。 　　别误会，并不是什么心动的感觉，虽然天童木更没有谈过恋爱，但内心有好感的人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她现在脸红纯属是被臊的。 　　——太羞人了。 　　陈默倒是没什么感觉， 完全没有一点占这只大萝莉便宜的自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暧昧笑道：“甜吧？我就觉得这果汁太甜了，喝起来齁嗓子，不过像你这种小女生应该会挺喜欢的。” 　　我喜欢你**…… 　　天童木更喉咙动了动，硬是忍着没把“流氓”两个字骂出来。 　　不过被陈默这一打岔，她倒也从刚才那种极端的复仇情绪中挣脱出来，暂时恢复了冷静。 　　……嗯，如果面红耳赤也算是冷静的话。 　　但也总比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冷眉冷眼，仿佛全世界就她一个人最不幸的样子要好多了不是？ 　　陈默觉得自己这是做了件好事，而且还没要报酬，简直堪称是良心大大滴好！ 　　助人为乐，不求回报。 　　叫他声活LF，不过分吧？ 　　看到天童木更情绪恢复正常，陈默也没继续跟她插科打诨，言归正传道：“你的感谢我就算是收下了吧，也不要你真以身相许什么的，天童老匹夫被我灌得大醉一场，再加上他那一把年纪也禁不起这么折腾，估计没个三五天是恢复不了元气的了，刚才那一跪倒也算值回本钱，不过你跟我这个外人说了那么多天童家隐秘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我出卖你，让你落得比你父母还要更加惨烈的下场吗？” 　　“不会的。”天童木更紧盯着陈默的双眼，绯红褪去的脸颊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我能感觉到，您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感觉？你倒是心大。” 　　陈默哼笑一声，接着道：“不过你相信我是一回事，但我可还不怎么信任你，无论是所谓的深仇大恨也好，还是你想要向天童族人复仇的目标也好，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 　　“……那么，请您看看这个。” 　　天童木更表情犹豫的挣扎几秒后，终于下定决心般长吐出一口气，伸手解开衣扣，脱下了纯黑色调的水手服，并且掀起裙摆。 　　“这……就是我与天童家血海深仇的证据。” 　　大龄萝莉滑腻而娇嫩的肌肤在室内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此刻陈默的注意力完全被她股间的部位所吸引，不过等到瞪大眼睛看清一切之后，他忽然又摇了摇头。 　　“不够，要想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光是这些可还不够，你还得付出更多的东西才行。” 第三十一章 寒雪 　　天童木更是个好女孩。 　　作为真正意义上千金小姐的她，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养出了足够娇嫩柔弱的身子，而天童拔刀术的锻炼则让她不至于太过弱不禁风。 　　女孩朦胧青涩的纯稚与英姿勃发的朝气混杂在一起，如此罗裳半解的诱人场面，本应该是能够令人血脉喷张才对，但那道仿佛木雕般深深刻印在她侧腹部位的狰狞疤痕却将旖旎气氛瞬间破坏殆尽。 　　除此之外，最令陈默忍不住为之侧目的，还是在她腿根内侧的那一块犹如淤青般显示出淡淡青色却又偏向暗紫的不规则圆形斑印。 　　……穿刺伤？ 　　不过在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人体当中最为私密的位置就有些不正常了。 　　结合刚才从女孩肾脏部位看见的那道狰狞伤疤，陈默仅一眼就能判定，这绝对是动静脉内萎术所留下的血管穿刺印痕。 　　脖子、脚踝、肘部、腕部、鼻咽窝，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内萎位置，不过天童木更毕竟是姑娘家，小女生出门在外还是要点脸面的，总不能一抬手就露出整臂针孔和淤痕吧？所以选择大腿作为内萎部位倒也不难理解。 　　而动静脉内萎手术的作用，就是为了让经过手术之后的患者能够更加方便快捷、也更加安全可控的进行血液透析。 　　天童木更之前自述往事的时候也曾向陈默提到过，那头意外闯入天童家的原肠动物除了杀害掉她的双亲之外，还让她本人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势，肾脏功能直接损毁了。 　　现在看来，她倒是没有编故事来欺骗自己。 　　而肾功能缺失的人，治疗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更换人工肾脏，另一种则是进行血液透析，除了都能够代替肾脏净化体内血液毒素这一点是相同的之外，其他方面两者各有优劣，且优势劣势相互关联。 　　人工肾脏的优点是安全卫生，方便就更加不必说了，用起来几乎和真正的肾器官没有任何区别，而缺点则是价格昂贵，越好的人工肾脏就越贵。 　　以天童家的财势地位，缺颗腰子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换成人工的就行了，所以天童木更本应该用着全世界最好最贵的人工肾脏，但现如今看见她大腿根部留下的动静脉内萎术痕迹，陈默又怎能不清楚这个小姑娘赫然是选择了第二种治疗方法，血液透析。 　　刚才就说过，虽然这两种治疗方法都可以有效的代替肾脏器官净化体内毒素，但血液透析和人工肾脏的优缺点却是互换的。 　　优点方面。 　　人工肾安全卫生，方便快捷。 　　当然，这也不是说血液透析就不安全不卫生，不方便不快捷了。 　　但论安全论卫生，无论内萎术做得再怎么成功，透析过程终究还是在体外，至于方便就更别提了，人工肾脏——尤其是价格高昂的人工肾脏，那跟血液透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前者在天上，后者在地下。 　　至于说缺点，好的人工肾虽然很贵，可这对于财大气粗的天童家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连九牛一毛的九牛一毛都还远远不如。 　　不过到了血液透析那边，这个缺点立马又变成了优点。 　　为什么？ 　　因为它便宜啊！ 　　虽然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经常做透析依然有点小贵，但至少咬咬牙也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另外就是缺点了，血液透析不如人工肾脏安全卫生、方便快捷，这是无可置喙的事实，不过真要说缺点的话，还是体现在给患者带来的微妙体感上面。 　　简单来说，血液透析的过程并不怎么舒服。 　　有时候如果透析液出了问题，还会带来极为剧烈的痛苦，严重点心脏骤停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像天童木更这种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若不是真的与天童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她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种弊端重重的治疗方式呢？ 　　嗯……当然，也不排除是苦肉计的可能性。 　　陈默从来都不忌惮把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位再怎么高明的画家，画虎画得再怎么象，但纸老虎终究不是真老虎，与人博弈也是同样，即使对某个人了解得再多，但你终究没办法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除非亲手把这个人的心给剖出来看个清楚明白。 　　陈默并不想把天童木更的心给剖出来。 　　所以他需要这位小姑娘再拿点其他什么切实可靠的证据出来，好佐证之前那番话并非虚言。 　　“不够，要想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光是这些可还不够，你还得付出更多的东西才行。”陈默平静注视着天童木更的双眼，随后继续开口道：“比如说……你之前提到过的，在收拾父母遗物时发现他们留下的证据备份。” 　　“证据……” 　　天童木更快速穿好衣服，然后轻轻蹙起黛眉，表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怎么，是不方便吗？”陈默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天童木更脸上的表情，同时嘴里也没有继续催问她，反而退了一步，微笑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毕竟这是你们天童家的家事，我这个外人……” 　　“并不是不方便！” 　　本来天童木更正在左右摇摆着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说，但陈默这句话却将她和天童家归到了同一边阵营，所以下一刻天童木更立马就下定决心，坦言道：“只是父亲收集的证据原件全部都被销毁掉了，就连用U盘备份的电子档也遭到了火烧，里面大部分内容都变成了乱码，仅凭这种半吊子的证据……” 　　天童木更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如果她真的握有天童家贪腐的铁证，那么无论是想要复仇也好，还是说挨个让当初那场事件中的主谋者和参与者付出代价也好，事情都会好办很多。 　　但问题恰巧在于，她手里既有天童家贪腐的证据，然而这份证据现在却已经损毁大半，远远不足以成为一击制胜的法宝…… 　　一句话，就挺鸡肋的。 　　不过陈默倒不这么觉得，他本来就是在空手套白狼，至于情报多点少点其实都无所谓，无本的买卖怎么做都亏不到自己头上。 　　拿来主义呗。 　　不管有用没用，先拿了再说其他嘛。 　　所以最后陈默还是坚持着自己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想法，从天童木更手里得到了一枚带着漆黑灼烧痕迹的金属U盘。 　　得亏这U盘是金属的啊，不然还真就连一丁点证据都留不下来了。 　　黄昏时分，天童菊之丞还是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本来天童家的其他人是不想放陈默离开的，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假惺惺的虚伪笑容，并且热情邀请他在府邸里歇息一晚，等明天再走也不迟。 　　不过陈默坚持说要走，倒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只能无奈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开车吧。” 　　“是的，先生。” 　　虽然陈默在天童家宴会上闹出了一番不大不小的乱子，但保镖和司机还是挺恪尽职守的，动作麻溜的发动了汽车，方向盘一打便向着来路驶去。 　　后排车厢内，陈默背靠着舒适安逸的柔软坐垫，掏出手机给刚加通讯录没过多久的天童木更发了条长消息。 　　【天童小姐，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目前我跟天童菊之丞还谈不上什么敌对关系，但我看他也确实是挺不对付的，这老匹夫控制欲太强，而我又恰巧不怎么喜欢被人当做顺手的工具一样对待，早晚都会有撕破脸皮决裂的一天，所以按照身处的立场来看，你我现在不说利益一致，但至少有了共同的敌人，今后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消息发出，显示对方已接收，陈默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片刻后，回复消息也从天童木更那边发了过来。 　　【您太客气了，今天的事情是木更承了情，今后又怎敢以先生的朋友身份自处】 　　怎敢以朋友的身份自处？ 　　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 　　呵呵…… 　　陈默笑了，回消息回得这么客气，措辞也更偏向书面正式的语气，看来自己之前纠缠不休的态度已经让这位千金小姐内心产生了些许反感和怨念啊。 　　于是当即手指挥动，快速编辑好消息发送出去。 　　【何必意气用事呢？多条朋友多条路，天童小姐会需要我这样一位朋友的。】 　　比起第一条长消息，这区区一小段话却让正趴在卧室床上的天童木更陷入了沉默当中。 　　多条朋友多条路吗…… 　　似乎，说得有些道理？ 　　况且陈默的身份她也大概知道一些，确实是有着能够与天童家形成制衡的资格。 　　若是自己真要复仇的话，一个像陈默这样身份与地位的人，肯定会对她有着不容小觑的巨大帮助。 　　【那……就多谢您了】 　　【何必用敬语呢，你我年龄也并没有差得太多，往后我可以直接叫你木更小姐吗？】 　　【您请……】天童木更刚打出两个字，立刻又删掉重头开始输入：【你请随意】 　　【那么木更小姐，作为朋友，请原谅我的好奇，不知道你打算多久搬出天童家呢？】 　　……他怎么知道？！ 　　卧室床上，天童木更差点失声叫出来，她确实是有离开天童家的想法，准确来说这个念头从半年前就已经开始酝酿了，不过她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陈默是怎么知道她想要搬出天童家的？ 　　就在天童木更感觉内心忐忑的时候，后一条消息紧接着也发了过来。 　　【方才听你说起与天童家之间恩怨的时候，那种发自真心的厌恶表情实在是令我印象深刻，想来你也应该早有脱离天童家的打算了吧？】 　　【是，确实如此】天童木更并没有否认，认真考虑片刻后接着输入道：【大概半年到一年之后吧，最迟一年后，我就会找机会离开天童家，这个地方……我每多待一刻都觉得……】 　　【我理解】 　　【不，你不懂，那种像是几个月没洗澡一样浑身刺痒难受的感觉，还有想要把肠胃都全部吐出来的恶心感……】 　　【相信我，我真的能够理解你的感受】 　　看着手机屏幕上笃定的回信消息，天童木更眼前仿佛又再次看见了那位身材高高瘦瘦的少年脸上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表情，然后她忽然就动摇起来了。 　　难道说，其实他也是…… 　　【人活于世，不开心的事情有很多，但人生总是要向前看才行，等你找到机会离开天童家，各种各样为难的事情陆陆续续就会找上门来，希望到时候木更小姐务必不要吝啬向我请求帮助】 　　【这怎么好意思，不会太麻烦你了吧……】 　　【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嘛】 　　收起手机，陈默侧过头欣赏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幕将临前的傍晚街景，天空中不知从何时开始又飘落起了六边形冰晶雪花，一片一片仿佛正在轻歌曼舞的纤巧精灵，又像是坠落尘俗的繁星，在路灯下折射闪烁着洁白的微弱光亮。 　　“下雪了啊……最近总是下雪。” 　　陈默自言自语般轻声嗟叹了一句，口鼻之中喷出的气息立刻在车窗上凝结了大片水雾，然后水雾又迅速冻成薄冰，可见此刻车外的温度之低，几乎已经达到了呵气成冰的地步，而仅仅一窗之隔的大街上，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孩童乞丐正睁大一双赤红色眼睛，目光羡慕又憧憬的看着从公路上呼啸而过的高档轿车，幻想车内会是怎样一番舒适感觉的同时，也被轿车驶过所卷起的冷风吹得不住颤抖。 　　老话常说，瑞雪兆丰年。 　　那么如此能够令人冻毙殒命的寒雪又是在预兆着什么呢？ 　　十几分钟后，陈默回到家里，摸了摸正在客厅等他的三小只萝莉的脑袋，分别将她们都哄去睡觉，接着独自走进书房，掏出U盘插在了电脑上。 　　就像天童木更所说的那样，U盘中大部分内容已经损毁了，不过在那些杂乱无章的代码中间也还是留下了些许有用的东西。 　　比如说，某段让陈默觉得很感兴趣的词汇。 　　【3*****巨*****碑*****】 　　巨碑？ 　　巨什么碑？ 　　巨石碑？ 　　所以3是巨石碑的编号？ 　　3号巨石碑？还是30号巨石碑？ 　　陈默微眯起眼睛看了看书房窗外，漆黑夜幕中雪花仍在不紧不慢的飘落着。 　　希望明天能够放晴吧…… 第三十二章 看谁笑里藏刀 　　凌晨五点。 　　新东京区军事基地深处，一幢独栋别墅内部仍然亮着微弱的灯光。 　　回到这片已经许久没有来过的地下试验场，陈默随手往档案桌上擦了擦，指尖依然干干净净，连丝毫灰尘都未粘上，显然是经常有人到这里来为他打扫卫生，否则阔别半年多之久的试验场内肯定不可能这么干净。 　　“真是令人怀念啊……” 　　看着冷色调灯光下依然和半年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布置景象，陈默随手从衣帽架取下一件崭新白大褂，手里拿着装了大概1/5粉色液体的小型试管走进化验区。 　　A-8药剂。 　　当日在9号死士身上发现的神秘注射器针筒，陈默可一直没忘记这东西，不过如果要研究药性的话，针筒内残余的这一丁点剂量根本就不够用，所以他才会回到以前的试验场来，这里进行化验分析的仪器种类可要比生态园区那边的别墅地下室齐全多了。 　　化验开始前，陈默称量了一下试管里面的粉色药剂液体，装满1/5小型试管的量，除去试管外总重接近0.71克，但体积却只有0.37ml，也就是说这种药剂的密度几乎达到了纯水的两倍之多。 　　而液体的密度大、质量重，正好代表着药剂里面的水溶性成分也非常丰富。 　　对于化验员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溶液成分越丰富，就代表着化验工序越繁琐复杂，中间出错的可能性也越多。 　　很好理解的道理，一粒珍珠落在清水里很容易被发现，但如果掉进一池子玻璃珠里，那可就非常难找到了。 　　不过看着药剂的质量与密度比，陈默反而露出了微笑 　　这才对嘛，成分复杂点是好事啊…… 　　也不枉他大清早连觉都不睡就跑回试验场来，想必化验结果肯定能够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剩下0.37ml的药剂溶液，陈默以每0.01ml为单位，迅速分出37组素材式样，分别插了两组在波谱分析仪和电化学分析仪里面，然后开始摆弄起单双聚焦的质谱分析仪，同时深藏于化验区域地下的大型粒子加速器也开始预热起轨道，超导涡轮内部以每秒上百万次为频率快速曳动着青色与紫色的电火花，眨眼间数百万缕火花便连成一片，视野内只能看见正在幽幽闪烁的朦胧电光。 　　化验分析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不是上午刚抽完血最迟下午就能拿到血检结果，尤其是针对那些成分极为复杂的混合溶液，有时候等个三天五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上午九点整，陈默脱下白大褂离开了地下试验场，化验区域内，各种仪器仍在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序运作着，而要想拿到完整的化验结果，最快也得等到晚上了，中间这段时间他刚好去做些其他事情。 　　“喂，布施翠，在家里有好好温习功课吗？” 　　由城市内部通向外围区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呼啸而过，陈默坐在车厢里面边看着窗外的景象边给家里打了通电话。 　　“梨花和穗倉她们都比你来得晚一些，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偷懒，要起到表率作用，知道吗？” 　　“知道啦，大人，还有就、就是……就是那个……” 　　“还有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还有就是，您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电话里传来女孩略带点委屈和撒娇感觉的声音：“算上今天，您已经快三天没在家里吃过晚饭了。” 　　三天……？ 　　陈默愣了愣，稍一回想才发现好像还真是，最近忙来忙去的事情太多，都有些疏于陪伴家里那三个小家伙了，于是立刻保证道：“放心吧，今晚我肯定会回来的，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让我带吗？” 　　“没……” 　　“——零食也可以吗？” 　　布施翠刚说了个没字，电话里立刻传来兴梠穗倉远远呼喊的声音。 　　“哥哥大人哥哥大人！我想吃炸薯片，炸虾球，炸……” 　　“穗倉！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呜呜……姐姐好凶，明明哥哥和布施翠都还没说什么的……” 　　“诶？我……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听见家里三小只闹腾的声音，陈默忍不住摇头失笑，眼前似乎看见了兴梠梨花正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并成手刀敲在兴梠穗倉脑袋上，而布施翠则手足无措的拿着电话站在一旁，眼睛晕晕不知道该帮哪边的样子…… 　　不行不行，光是想想都觉得心要化了！ 　　果然，小萝莉就是棒啊！ 　　——ロリちゃんは最高だ！ 　　嗯，这句话是说小萝莉都是天真无邪单纯可爱的天使，没别的意思。 　　“行啊，偶尔吃吃零食也挺好，还有梨花，别再欺负你妹妹了。” 　　“噢！万岁！哥哥大人最好了！” 　　“穗倉……！” 　　“哎哎！等下等下，别打……哥哥刚才说了，你不许再欺负我！” 　　“反了你……哥哥大人，你也不管管穗倉！” 　　“略略略……” 　　听着布施翠和梨花、穗倉她们又继续笑闹了一会儿，陈默挂断电话，目光看向车窗外越来越近的庞大石碑，脸上温和的笑容逐渐平复消失，转而变成饶有深意的冷笑。 　　能够被天童木更父母收集来作为举报天童家贪腐的证据，想必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至少也应该能够让天童家高层上下动荡一番才对。 　　几分钟后，陈默在一群黑衣保镖的护卫下迈步踏出车厢，这里是外围区中的外围区，新东京范围内最后一座巨石碑所处的区域，也是最有可能遭到原肠动物入侵的危险地带，所以这些保镖人手都携带有掺杂了錵金属的击发式武器，甚至轿车后备箱里还藏着一枚价格极为昂贵的新型静默装置。 　　作为静默装置的唯一开发者与研究人员，陈默可以保证，这东西的造价并不算高，大概投入两三万就能生产出一枚，不过政府高层似乎觉得这种能够对原肠动物造成高效杀伤威力的武器可以成为制衡“民警”势力的重要工具，所以售价方面可一点都不低，最便宜最便宜的小型静默装置也要五十万以上，接近二十倍的差价利润，就连陈默知道自己的研究成果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如此恐怖的吸金巨兽时也忍不住略微咂舌。 　　“先生，请您务必小心跟随在我们身边。” 　　看到陈默下车，包围在他身边的保镖中立刻有个身材格外壮硕魁梧的猛汉出声提醒道：“这座第35号巨石碑是新东京区外围最后一道防线，再往外面……可就是原肠动物的地盘了。” 　　“我知道，麻烦大家了。” 　　对于保镖的好心提醒，陈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行事，然后便提着铁镐和塑料收纳箱走向巨石碑的位置。 　　这是第35号巨石碑，收集完表面材料他还会到第34号巨石碑那边去继续进行收集，然后是第33号、32号、31号、30号、23号、13号，以及最后的3号。 　　能量足够动摇天童家高层的重要证据，就隐藏在这9座巨石碑的其中一座当中。 第三十三章 问谁欲壑难平 　　【式样标本32】 　　陈默敲了点黑色岩石碎屑，放进研磨机里打成粉末之后均匀涂抹到一块玻璃装片上，用强光手电照射时可以清晰看见这些粉末内夹杂着闪闪发亮的金属微粒，犹如密集镶嵌于漆黑夜幕当中的繁烁星辰一般。 　　这些黑色岩石碎屑是他上午从巨石碑表面收集来的素材式样，而夹杂在粉末内的金属微粒则当然是錵金属颗粒了。 　　作为人类现目前为数不多的几种能够有效驱逐原肠动物的手段，錵金属的市场需求量一直都是居高不下，但与之相对的却是其极为稀少的开采量，这种堪称“战略物资”的珍贵资源即使是新东京区也没办法吃下太多，所以巨石碑并非通体都由錵金属铸造，而是以掺杂了錵金属微粒的坚固岩石为建材打造铸成。 　　看着这些闪闪发亮的黑色粉末，陈默准确分割出一克的量，倒进试管里以纯水化开，然后将一根金属短棍探入水面，接通电源的瞬间，无数细密的金属碎屑立刻吸附而来，转眼便在短棍表面黏着了漆黑发亮的薄薄一层。 　　就这一层，可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要贵得多了，虽然錵元素在地壳中的总含量还真不一定有黄金那么稀缺，但这可是能够从原肠动物嘴里救命的玩意儿，卖得贵不说，大部分能够批量产出錵金属的矿场还都把持在政府部门手中，所以无论明市黑市，有价无市都是最常见的情况。 　　至于掺杂了錵金属建造而成的巨石碑，那就更不得了了，如今任何一个安宁稳定的人类国家都离不开镇守一方平安的巨石碑，而按照标准巨石碑的规格，高度六百米，宽度八十米，厚度六十米，换成黄金想想就可以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有多么昂贵了。 　　可以说，即使是对于体量庞大的国家机器而言，要建造几十座巨石碑也绝对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这些国之重器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个家族而出了什么差错的话…… 　　【质量：0.031g】 　　看着电子秤上显示出来的数字，陈默眉头微微一挑。 　　每克巨石碑建材里錵金属的含量只有0.031g吗…… 　　这可比前面几座巨石碑要少得多了啊。 　　为了防止误差，他又继续用32号巨石碑的样品重复测验了几次，结果都在0.029克到0.032克之间，陈默直接取整，在记录表上填了个0.03克。 　　然后是第31号巨石碑，每克建材中錵金属含量为0.035到0.037克，30号巨石碑则是0.036到0.038，23号巨石碑0.035到0.038，13号巨石碑0.036到0.037，3号巨石碑中錵金属的含量非常均匀，稳定在每克0.036克没有变化。 　　【3号-0.036g/g】、【13号-0.0365g/g】、【23号-0.0365g/g】、【30号-0.037g/g】、【31号-0.036g/g】、【32号0.03g/g】、【33号-0.036g/g】、【34号0.037g/g】、【35号-0.0365g/g】 　　所有9座巨石碑中，除了32号巨石碑之外，其他所有巨石碑的錵金属含量都在0.036g/g以上，而第32号巨石碑却仅仅只有0.03g/g，每克要少0.006g。 　　别看这0.006g不怎么起眼，但要知道巨石碑可是拥有600米的建筑高度，整体重量超过75万吨，换算下来建成这座第32号巨石碑可就少了足足4500吨錵金属。 　　如果按金价来算，这4500吨錵金属至少也价值万亿以上，而且永远不会出现溢价的情况，永远都是供不应求，永远都保价保值！ 　　那种价值万亿的资产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简单来说，即使是八年前的灭绝性大灾害还没发生的时候，全日本一整年的国家GDP也只有五六万亿的样子。 　　而且在灾后重建的新世界里面，越发恶劣的生存环境也让人力资源变得越发珍贵起来，与之一同产生的还有各国货币的增值，一言概之，钱比以前更加值钱了。 　　现在的万亿资金，放在从前至少也得翻五到十倍。 　　那就是国家整整一年的GDP啊…… 　　真正的富可敌国！ 　　天童家……怪不得天童菊之丞那个老逼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威作福了那么多年，一直没人能动得了他。 　　原来是背靠着国家级别的庞大经济体，人家有恃无恐呢。 　　如此一来，陈默倒是搞清楚天童家的运作机制了。 　　以天童菊之丞为首的一众大贪官和小贪官们拼了命的搞贪腐，给自家产业开后门，比如说第32号巨石碑的建造工程承包项目，肯定就是通过暗箱操作划分到天童家手里的，然后自家人再玩一手监守自盗，转眼就是上万亿资产落入囊中，再然后天童家借着这些不义之财日益壮大，迅速成为制霸整个新东京区经济圈的庞然大物，这样无论是任何人想要跟天童菊之丞那一伙丧尽天良的贪官们板板手腕都要三思而后行了…… 　　好家伙，贪官扶持家族，家族反哺贪官，两者互为保护伞与既得利益体，简直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哼哼，想得倒是挺美。”陈默随手放下记录表，目光盯着试管内略微混浊的溶液，脸上露出不住冷笑的表情：“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密不通风的墙。” 　　32号巨石碑有问题，这个情报现在还不能轻易示人。 　　虽然当初第32号巨石碑确实是由天童家负责监督建造的，但即使如此他也并没有什么确凿的决定性证据，能够证明天童家从中谋取了私利。 　　就好比一位老人在敬老院意外死亡了，这并不能成为将看护老人的工作人员作为杀人犯定罪的证据，最多只是责怪他看护不力罢了。 　　天童家也是同样。 　　所以陈默现在还需要一份更加直接的证据。 　　人证也好，物证也罢，只要能够将第32号巨石碑建材中缺失的錵金属去向锁定在天童家身上，那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天童这个姓氏在新东京区除名。 　　至于能不能弄到这份证据，又应该怎么弄到这份证据…… 　　既然第32号巨石碑有问题的情报都已经被自己掌握在手里了，那么这份决定性证据还会远吗？ 　　不过是顺藤摸瓜，时间早晚罢了。 第三十四章 将心随明月，明月知我心（新年快乐） 　　关于A-8药剂的事。 　　事实上在晚饭之前陈默就已经拿到了其中各项成分的详细化验单据，不过光是看着化验单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想要还原出A-8药剂却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就好比只知道药材不知道分量是配不出药来的一样，他现在还缺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各种不同成分相应的剂量。 　　而若是要从头开始研究出最佳剂量配比，这可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即使是陈默也只有摊摊手说句没办法，然后埋头钻进浩如烟海般的庞大数据库当中，一组组数据的进行对比，一场场实验的进行证伪，数不清多少个头晕眼花的日夜之后才能够侥幸得到正确配比答案。 　　至于这个“数不清多少个日夜”到底需要多久…… 　　保守估计，少则三周五周，多则五年七年吧。 　　真要是运气倒霉到家了，光是在这一场实验中就耗个十年八年的时间去做无用功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复杂药剂的成分变动大多都以0.01毫升为标准，而各种不同的成分相互组合起来，那是真能把人脑袋都算炸掉的活计。 　　陈默可不想花费几周、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时间去跟这种尚不知功效如何的药剂死磕，真要有几年时间，原肠病毒都已经被他研究通透了，哪还需要丢了西瓜拣芝麻，捣鼓什么莫名其妙的药剂？ 　　不过不想花费时间去研究却并不代表着他就已经准备放弃这种药剂了。 　　作为精致利己主义者，拿到手的东西如果不能吃透其中隐藏的每一分价值，那把这件东西拿到手的意义又在哪里？ 　　所以研究是不可能研究的了，劳神伤身不说，还太费时间，性价比明显低得离谱，但就算自己不准备研究，他也可以把药剂的成分单分享给别人，让其他人帮自己研究。 　　这个人一定要有足够高的专业水准，这是先决条件，然后对方还必须人品不错，至少不能对自己有所隐瞒或是私自泄露研究成果，这是最低下限。 　　那么同时满足这两条先决条件与最低下限的人选，自己认识吗……？ 　　别说，他还真就认识一位。 　　吃过晚饭，陈默腿边一左一右靠坐着兴梠梨花和兴梠穗倉，两姐妹怀里都抱了个枕头，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而布施翠则刚从厨房里端了盘水果过来，看见姐妹俩几乎都要挂在陈默身上睡着的样子，她立刻瘪起小嘴露出幽怨的目光，然后不管不顾的硬生生从陈默双腿中间挤坐进他怀里，脸色这才舒缓了许多。 　　不至于吧…… 　　醋劲这么大的吗？ 　　迎着陈默略感诧异的目光，小家伙头顶的猫耳轻微动了动，随即从果盘里挑出一颗外观圆润饱满的葡萄，伸手递到他嘴边。 　　“大人，这是我亲手洗的葡萄。” 　　看着布施翠仰起的小脸上露出的期待表情，陈默也不想拂了小姑娘的性质，尤其是在此刻这种争宠吃醋的时候，于是只好张开嘴接受了她的喂食play，就像旧社会养小丫鬟的地主老财一样，享受起饭来张口的感觉。 　　嘿，其实还真挺舒坦的…… 　　而看着陈默吃下自己喂的水果的样子，布施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忽然变得红润起来，眼里闪烁着盈满到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幸福目光，并且还时不时在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磨蹭两下，头顶一对毛色洁白的猫耳都已经完全折了下来。 　　早熟的小家伙…… 　　陈默半是无奈半是手痒的抬起左手放到布施翠脑袋上，轻轻抚摸两下后捉住耳朵，从尖端开始缓慢向下揉捏，力度比挠痒稍重一些，但又不至于会刺激到痛觉，食指则悄悄探入最下方那个毛茸茸的洞口，指肚轻柔摩擦着耳蜗内温热稚嫩的粉红软肉。 　　“呜咛……？！”敏感部位受袭，小姑娘整个身体都猛然紧绷起来，因为坐在陈默怀里所以悬空的双腿像是憋尿憋不住一样轻轻颤抖着，眼里转动起盈盈欲滴的迷离波光，脸颊也红得吓人。 　　“那里……那、那里……不可以以……摸的……脏、脏……” 　　“脏？” 　　陈默饶有兴致的盯着布施翠此刻露出的有趣模样，忽然脸色一正，语气严肃道：“那看来我更有必要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耳朵了，平时有好好清洗干净吗？” 　　说话的同时，他食指轻轻往女孩耳蜗内某个隐秘的凹陷部位勾了勾，立刻就让小家伙坐在他怀里的身子也随之一颤。 　　“呃啊……！不……大、大人……饶过我吧……要呼、呼吸……不过来了，好难受……好、好奇怪的感……感觉……” 　　布施翠整个人几乎都贴靠在了陈默胸前，小家伙微闭起来的眼眸中闪烁起妖冶的赤红色光芒，体温也飞速上升到隔着好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热的程度，而陈默刚好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再不停，估计就得出事了…… 　　所以受诅咒之子这个群体真的是早熟得可怕啊。 　　无论心理层面，还是生理层面，都是如此。 　　松开那对手感令人迷恋的毛茸茸猫耳，陈默轻轻拍了拍布施翠的脑袋，小家伙这会儿只顾着微闭双眼瘫软在他怀里喘气了，估计是之前有些脱力，不过陈默也没怎么在意，手掌顺着女孩头顶温热柔软的洁白发丝来回抚摸的同时，另一只手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翻了会儿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喂？哪位？” 　　短暂的拨号嘟声后，电话接通，间隔两秒，手机扬声器内传来一道平静得甚至都有点冷漠的成熟女性声音。 　　“室户堇阁下，这才半年光景未见，您应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你是……陈默？” 　　“荣幸之至，看来室户堇阁下还记得我。” 　　“最近半年时间里你可算是名扬整个新东京区了，各种关于新型静默药剂和静默装置的新闻层出不穷，想不记得你都难吧？” 　　认出是陈默的声音后，室户堇冷漠的语气回暖了许多，那种略带点慵懒感觉的成熟声线，就像是刚打出来并且撒上豆粉的热糍粑，实在是非常具有辨识度。 　　“不知道陈默阁……先生，半年不见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事情的话，确实是有一件。” 　　陈默抚摸布施翠发丝的动作忽然一顿：“详细情况电话里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不如定个时间和地点见面再谈吧。” 第三十五章 是找乐子又不是找小姐，别多想了小傻瓜 　　——入此门者，当舍弃一切希望。 　　凌晨一点，某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旋转玻璃门前，陈默驻足观望许久，身后是几个欲言又止的保镖。 　　“行了，你们都别跟着我进去了。” 　　“可是先生……” 　　“可是什么？”陈默侧回过头目光幽幽的往身后几人看了两眼：“还是说，我就连找乐子的个人自由都没有了吗？” 　　“这……” 　　保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这话问得可就有些重了，他们当然没有权利阻止陈默去找乐子，但作为保护（监督）他个人安全的保镖，他们也不希望陈默大半夜的跑去什么酒吧夜店之类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还是领头的保镖拿出主意，退让一步道：“那我们就待在这里等您好了，请先生放心玩乐，遇到什么事情都由我们来处理。” 　　陈默看着保镖眼中露出的坚定目光，知道这应该已经是他们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于是不再继续强求他们离开，迈步走进了酒吧转门里面。 　　“这位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看着少年高瘦的背影通过旋转玻璃门，很快便被彩色霓虹灯光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淹没，一位保镖语气略带不满的抱怨道：“大半夜的突然想到夜店来找什么乐子，而且还不准跟他一起进去，一点都不体谅我们这些当保镖的难处。” 　　“吉田，注意你的言论！”听到吉田的抱怨，领头的保镖立刻神色严厉的呵止道：“那位先生的言行可不是我们有资格能够评头论足的，收起你的抱怨，态度放尊重一点！”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老大。” 　　看着吉田明显有些口不对心的表情，领头保镖语气也稍微软化了一些：“算了，我知道你还是有怨气，不只是你，就连我心底里也何尝不是有些不满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即使那位先生在科研领域做出过再怎样了不起的成就，但他现在只不过还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罢了，爱玩也很正常，我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 　　吉田叹了口气，他知道老大说得有道理，于是只好无奈的站在酒吧门外，当着路上过往的神色诧异的行人的面警戒起来。 　　而就在所有保镖都以为陈默是到酒吧里去找乐子的时候，他在前台订了个豪华包厢，这东西可贵得要死，平时就算有点闲钱的人一般也舍不得点，除非是非富即贵的大款高官或者好几个人一起凑份子开包厢，可陈默明显就只有一个人，所以前台小姐姐在刷完卡之后，除了把那张一看就很厉害的黑金信用卡连同包厢房卡一起递送给眼前的年轻人外，同时还不动声色的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年轻，有钱，指定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公子了。 　　如果能傍上他的话…… 　　不说正妻老婆，前台小姐姐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她使劲浑身解数让这个小男生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自己，但就凭她落魄到要来做酒吧前台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估计也是没可能走到结婚那一步的。 　　可她也没痴心妄想着要和这个有钱少爷结婚之类的事情。 　　做个穿金戴银的二奶难道不舒服吗？ 　　等有一天这个有钱少爷把她玩腻了，或者浪子回头不再包二奶了，自己还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分手费，怎样都比坐在酒吧前台浪费青春有前途得多。 　　事实上，她一开始就是打算要钓个有钱少爷，所以才会到夜店里来工作的。 　　而眼前这个既年少又多金的小男生，就是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好机会。 　　一定要钓上他！ 　　“先森~这是您的信用卡和包厢房卡，请收好哦~” 　　前台小姐杏眼含春，两弯笑眯起来的月牙儿里荡漾着说不出的暧昧春情，柳叶儿细眉则轻佻上扬，再看她此刻一身聘聘袅袅的魅惑打扮，活像是故事里诱人心魄的狐狸精，但凡是个男人都非得被她勾走了魂儿不可。 　　然而陈默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接过自己的信用卡和包厢房卡后，另一只手重重一拍，直接便将前台小姐姐扣挠他掌心的咸猪手给扇开了。 　　“小姐，请自重啊。” 　　“诶……？啊，是……对不起对不起……！” 　　眼看勾搭没有成功，反倒是惹来了对方的厌恶，小姑娘忙不迭低头道歉，能有财力随便开个豪华单包的人，她根本承受不起这种人的愤怒，道歉了半天才小心翼翼抬头偷瞥了眼，前台外面已经没人了，顿时心神一松，语气滑溜溜的背后说起刚才那个年轻人的坏话：“看起来年轻气盛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没种的太监，还穿那么一身白的衣服，是要给屋头先人奔丧啊，倒霉死了……” 　　如果陈默这会儿还在的话，肯定要严肃纠正一下她的说法。 　　奔丧的那叫丧服，而自己这一身是白大褂，两者根本就不属于同一类服饰好吧？ 　　没错，他只穿了件白大褂就从实验室里跑出来了。 　　而且还是来酒吧夜店“找乐子”。 　　震耳欲聋的音乐，堪称光学污染般旋转闪烁的霓虹灯，还有舞池里像是要把脖子甩断一样摇头晃脑的男男女女…… 　　陈默冷眼旁观着这群肆意释放出内心欲望的妖魔鬼怪，忽然顺手拽住一位正好经过他身旁的红色大波浪长发的烟熏妆小太妹，跟在小太妹后边的鸡公头二流子冲过来就想要推开他，不过却被他往小腿上狠踹了一脚，当即就腿肚子抽抽着跪到了地上。 　　“啊啊！！！” 　　听到二流子惨叫的声音，小太妹顿时回过神来，用力甩开陈默拽住她的那只手，还处在变声期的嗓子干嚎起来：“我草你妈了个臭……” 　　——啪！ 　　小太妹一句脏话还没骂完，陈默反手就是一抽，直接在她脸上扇了个结结实实的耳光，一下子就把她给打蒙过去了，然后木木愣愣的看着陈默像是提起一只小鸡仔一样提起二流子的鸡公头，从他衣袖里摸出一颗白色药片。 　　“这是什么，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小药片被摸出来的瞬间，二流子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而小太妹也意识到不对，看向他的目光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佐村，这、这难道是……” 　　“这是他打算用来让你上天的好药。”陈默目光冰冷的瞥了小太妹一眼，然后看着脸色如丧考妣的二流子，伸手捏开他下巴直接把药片扔进他嘴里。 　　“唔……？呸！” 　　药片入口，二流子急忙把药片又吐了出来，然而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证明了药片确实是有问题，小太妹不由得摇头后退了两步。 　　“怪不得……我说你今天怎么变得有些奇怪，佐村，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给看上眼的美女下药，这是几乎在每个夜店里都会发生的事情。 　　但下药是一回事，下药被捉现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还是给自己认识的人下药，即使是同行也会耻笑这种下作到没有底线的行为。 　　人群骚乱中，小太妹这才想起刚才那个救了自己一次的男人，然而当她转回过头想要表达感谢和歉意的时候，却发现舞池大厅里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身穿白大褂、目光平静而冷漠的家伙了。 　　“看不出，陈默先生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嘛？” 　　豪华包间里，陈默和另一个身材成熟妩媚的女人相对而坐，目光在对方包裹着紫黑色丝袜的修长美腿上流连片刻，然后神色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么，听您这话说的，难道我一直以来就不像是个好人吗？” 　　“呵呵，失敬了。” 　　室户堇嘴唇一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陈默的视线里充满了探寻的意味：“那么现在可以详细说说了吗，之前电话里你说要找我帮忙的那件事情……不过提前先说好，太麻烦的事情我或许不会同意，太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也有可能会拒绝，而且虽然是帮忙，但除了卖你一个情分之外，我也需要相应的劳动报酬作为回报，这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您的要求很正常，也很合理。”陈默一边点头一边从白大褂内衣兜里掏出一份化验单据，轻轻放到了包厢内的瓜果桌上：“那么，现在还请您先看看这份化验单吧，相信以您的眼光，肯定能看出些端倪才对。” 第三十六章 楔子 　　“这些资料……” 　　室户堇拿起化验单据只轻轻一瞥，脸上便立刻露出似曾相识般的惊疑表情，随后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成分清单上的那些文字，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嗯？” 　　看到她如此古怪的表现，陈默微微一挑眉毛，语气略带诧异道：“怎么，您以前见过这种药剂吗？” 　　“是……确实见过。”室户堇目光凝重的盯着化验单看了许久，然后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可以问一下，这份化验单你是从什么人手里得到的吗？”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非常重要。” 　　与室户堇毫不退让的眼神对视片刻，陈默最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妥协道：“好吧，这是我从一个特工身上得到的药剂残液，然后化验出了其中各项成分的清单，只不过药剂样本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各项成分的剂量还不太清楚，这样说得够清楚了吗？” 　　“特工？”室户堇略微皱了皱眉毛，似乎还是有些没听懂的样子。 　　“没错，特工。”既然话都已经说了一半，陈默也不打算再继续卖什么关子或者隐瞒什么，再说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直言不讳道：“前几天偷偷潜伏进我家里，想要打探些情报的特工，不过他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就是了。” 　　何止是不怎么好啊…… 　　死无全尸，生前活生生被原肠动物撕成残肢碎片，简直可以说是惨绝人寰了 　　室户堇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句“下场不怎么好”只是谦虚的说法，所以她很明智的并没有选择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打探情报？打探什么情报？” 　　而就在她话音出口的瞬间。 　　“您……很感兴趣吗？” 　　看着陈默微笑中渗透出丝丝凉意的目光，室户堇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这个问题甚至比刚才第一时间跃入她脑海的“下场不怎么好是什么下场”的问题还要更加愚蠢。 　　“我、我不……其实也不是很感兴趣……”室户堇目光退避的躲闪了一下陈默笑容危险的注视：“要是什么不可以轻易被别人知道的秘密的话，你还是别说了吧。” 　　“好，那我就不说了，感谢您的体谅。” 　　陈默长长吁了口气，并且由衷对室户堇的善解人意表达感谢。 　　真是太好了，不用把她也杀人灭口再毁尸灭迹了…… 　　室户堇可不同于九号死士，后者是隐藏在阴影里面的黑暗世界居民，就算一夜之间突然销声匿迹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而前者却是名声显赫享誉全球的大科学家。 　　甚至还有【“四圣人”之一】这样夸张的称号。 　　真要说起来，虽然陈默如今在科学界内的影响力和公信力都要远超室户堇，但她毕竟是在八年前的那场原肠动物大战还没有爆发的时候就已经闯出了偌大名头的前辈，所以论起在全球各地民众间的知名度，他还真比不上这位容姿轻熟而又慵懒的美人。 　　而这带来的后果，则是大幅度提升了将她毁尸灭迹的难度。 　　古往今来，杀人灭口一直都很简单，但要想不留痕迹却一直都很有难度。 　　尤其是对于像室户堇这样出名的半公众级别人物，想要完美掩藏杀害她的事实，更是极具挑战性。 　　——所以，真是万分感谢室户堇的体谅，省去了自己多费一番麻烦的功夫。 　　陈默这句感谢说的完全是真情实意。 　　但室户堇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心底徒然升起仿佛逃过一劫般的庆幸感。 　　逃过一劫……？ 　　室户堇看向陈默的目光里带上了些许隐藏在眼眸最深处的恐惧忌惮。 　　“那么，这份成分列表清单的来历我现在已经说完了，您可以告诉我以前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种药剂吗？” 　　“好吧……” 　　见到陈默不肯再继续透露任何一丝关于那位神秘特工的事情，室户堇也已经没胆子继续追问下去了，只能如实回答道：“这种药剂的名字叫做超越者药剂，英文名是【Ascendant】（超越者），不过具体是第几代超越者我并不清楚，因为每一代超越者药剂都只有剂量不同而已，目前来说一共有9代，而且第9代只会在特殊部门的实验室内流通，剩下的全部八代超越者也从来不会出现在军队以外的地方，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特工……” 　　说着说着话题不小心又回到了那位神秘特工身上，室户堇赶紧闭嘴收声，不敢再接着继续说下去。 　　而陈默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她的一时漏嘴，满脸兴致勃勃的询问道：“Ascendant……超越者？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名字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室户堇想了想解释道：“能够让注射进药剂的人发挥出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与力量，甚至连精神方面也都会有所增加，所以才会被叫做超越者药剂。” 　　“肾上腺素？”陈默歪了歪脑袋。 　　“不，超越者药剂跟肾上腺素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室户堇略微前倾身体，表情认真而严肃的说道：“肾上腺素只不过是释放出了人体本身隐藏的力量，利用强力的兴奋效果刺激神经，进而达到平时根本就无法达到的亢奋状态，但超越者药剂却是直接脱离了人类身体极限的框架，正如药剂的名字所说——完完全全的超越。” 　　“那倒是挺厉害的啊？” 　　“厉害是厉害，但代价也同样恐怖。”室户堇露出略带无奈的笑容：“从第一代超越者药剂到第五代，使用者最迟十一分钟就会开始出现全身细胞溶解的症状，并且直到生命体征彻底消失才会终止，现如今最稳定的超越者药剂也只有第七代，第八代，以及还在研究室里的第九代而已。” 　　“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啊。”即使已经听到了超越者药剂的致命缺陷，但陈默依然还是继续夸赞了一句，然后才接着问道：“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流通着第九代超越者，并且还是最初研究出这种药剂的实验室，又是隶属于哪个部门的呢？” 　　这个问题室户堇并没有立刻作出回答，她先是审视了几眼陈默此刻依然维持着平静与理智的漆黑双眸，犹豫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吧，其实以你的身份，如果真想要知道关于超越者系列药剂的事情，那早晚也是会知道的，我现在告不告诉你结果都没什么差别……【新人类创造计划】，这就是实验室的研究项目，而新东京区域的部门名称则是……” 　　说到这里，她话音稍顿，然后语气郑重的吐露出了几个字眼。 　　“——787机械化特殊部队。” 第三十七章 伊始 　　关于室户堇口中所说的“787机械化特殊部队”，陈默虽然很感兴趣，不过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展开调查。 　　至于Ascendant药剂的事情，即使室户堇并没有提供具体的成分量清单，但陈默依然承认自己欠了她一个人情，而且还是很大很大的大人情，毕竟像名字里带“特殊部队”字样的这种隐藏在光明之下的国家暴力部门，可不是普通人轻易就能够接触到的层面……别说普通人了，就连陈默在与室户堇交流之前不也是对此一无所知吗？管中窥豹，由此便可以想见这个部门到底在体制内拥有多么庞大的能量与影响力。 　　而Ascendant（超越者）药剂，虽然药效同样是非常令人惊讶，但作为一款有着重大缺陷的不完整产品，它还远远没有达到需要专门成立一个特殊部门来进行研究的地步，所以陈默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在这个所谓的“787机械化特殊部队”里面，应该还隐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嘛…… 　　其实从名字上就可以大概看出些端倪来了。 　　787是部队番号不提，机械化特殊部队拆开分别是由机械化和特殊部队两部分组成，特殊部队很好理解，像什么飞虎队，什么敢死队，什么两栖蛙人部队，就连陈默曾经在【CDI】神鹰军事管理公司里任职的第七战时行动小组编队，全部都可以算是特殊部队，而机械化的意思就有双重含义了，说简单点，一种是体外的辅助动力装甲，另一种则是植入体内的机械殖装。 　　不过，体内殖装……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准好像还没达到那个地步吧？ 　　否则别说什么原肠动物，人类早就实现机械永生，飞出地球，冲出太阳系，超越银河系，杀穿全宇宙了。 　　没错，机械化形态的生命就是这么恐怖。 　　换成仙侠世界，一个元婴期的高手想要变成合体期的大能，少说也得辛辛苦苦修炼个几十几百年的，而且中间还必须奇遇不断，不能遇到仇敌或者意外，每个大境界还有心魔作祟，老话说修行路就是登天路，这话说得不太对，因为修行可比登天要难得多了。 　　但在机械化生命看来，要将对人级别的战斗力上升成歼星级别的战斗力，只需要更换一个搭载有灭星武器的殖装就够了，前后连半天时间都用不了，更没有什么心魔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比之前者简直不知道方便快捷到什么地方去了。 　　有人可能会说，修炼者修炼出来的力量是只属于自己的力量，不是借用外力的手段可以比得上的，一切伟力归于自身才是王道。 　　不过机械化生命可和开高达不同，殖装机甲就是构成他们身体的器官，并不算是外力，因此一切伟力归于自身的说法在机械超凡的世界里面也可以通用，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作为最高位生命形态的存在，陈默对于这些问题看得非常透彻。 　　机械化生命……要是发展得好的话，那可是拥有能够屠杀中低阶神灵力量的恐怖种族。 　　最近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陈默曾经捣鼓出来的【弑神兵】技术。 　　原本只是普通人类种的里克，在使用了【弑神兵】之后战斗力直接追平上九位种族，兵装完全展开的状态下甚至还斩杀掉了神灵。 　　诚然，【弑神兵】的魔法技术和机械殖装的科学技术并不是同一回事，但两者都有着共同的原理，拿来进行类比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要说这个787特殊部队搞出了机械殖装，陈默是一万个不信，否则人类哪还用得着怕什么原肠动物，早就把这些小虫子们打成灰灰了好吧？而且一抬头就应该看到无数个钢铁侠史塔克在飞来飞去，甚至就连脚下的行星本身也已经被改装成了机械流浪星球，宣告人类正式踏上征服宇宙的道路。 　　不过即使还没有搞出机械殖装那种变态的玩意儿出来，但陈默相信，这个所谓“787机械化特殊部队”应该也是在沿着机械殖装的方向慢慢摸索前进的。 　　毕竟室户堇之前也跟他提到过，787机械化特殊部队所负责的研究项目，立名就是“新人类创造计划”。 　　在这个饱受原肠动物肆虐与折磨的世界里，何谓新人类？ 　　当然是以机械殖装取代肉体的人类了。 　　哦……那个时候或许应该叫他们机械化生命才对？ 　　以殖装之躯，攀上登天之阶梯，方向倒是蛮不错的，不过陈默却并不怎么看好他们。 　　原因无他，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落后了——这个落后当然只是相对科技超凡的世界而言——况且攀登科技树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这需要时间，而且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非得是穷尽几代人、几十代人、几百代人坚韧不拔的努力，以及他们毕生的心血，才有可能看到那么一丝丝成功的曙光。 　　不过就现在而言，他们才刚在这条路上踏出伊始一步，未来要想彻底吃透机械殖装的技术，那还早得很呢。 　　作为高位格的神灵，陈默倒是对这种力量没什么感觉，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科技超凡的规则。 　　往大了说，无论是原肠病毒也好，还是殖装技术也好，陈默眼中所见的并非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直白的东西，自始至终他都只关注着隐藏在事物表相下的规则。 　　至于力量……那种东西最没有意义了。 　　如果陈默想的话，他完全可以做到瞬间将神魂本体从星杯内部虚实转换到现实里来，然后拼着损失大半神力的代价，一指头就把整个位面捅爆。 　　但那没有意义。 　　真正代表着强大的，并非力量，而是诞生出力量的【规则】。 　　方寸之中，包罗万象，就连【力量】这个概念也都仅仅只是规则的具现之一罢了。 　　规则就像是法律，区别在于一个有形一个无形，有形的框架能用以约束人的行为，而无形的框架则可以左右天地万物的运转。 　　为什么神灵可以做到言出法随，万物随心？ 　　因为神灵本身就代表着规则。 　　科技超凡啊…… 　　不知道为自己凝聚一具殖装化的身体出来，能不能承受得住神力呢？ 　　也不需要承受太多，可以容纳一丝就够了。 　　鲸鱼一口零嘴的食物，放在蚂蚁面前足够让它整窝都吃到撑死了。 　　不过，即使陈默对这个787机械化特殊部队再怎么感兴趣，但现在他也只有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一下。 　　二月份，初春乍暖，积雪未消。 　　陈默站在仪表镜前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今天的他难得打理了一下头发，整个人脊背似标枪般挺直，浑身都透露着朝气蓬勃的精神劲。 　　高三年级的毕业仪式典礼，就是在今天了。 　　这既是学生们高中三年求学生涯的结束。 　　也是他们往后生活的伊始。 　　初春，万象更新，日时皆宜，百无禁忌。 第三十八章 有人身如山岳，有人背负苍天 　　——踏踏！ 　　上午十点整，勾田中学，会议厅大礼堂内，灯光通彻明亮。 　　——踏踏！ 　　一众青涩面孔的稚嫩少男少女们，脱下了平日里学校所规定穿着的制服，转而换上成熟正式的礼服与西装，数百双目光共同投向正在朝演讲台走去的那道笔直背影。 　　——踏踏！ 　　演讲台两侧，整个高三年级的所有老师和教职工都等候于此，目含期待的看着缓步接近的少年，脸上堆满了真挚的笑意。 　　——踏踏！ 　　【暨我校成立五周年，第三届毕业生庆典仪式】——高挂在大礼堂顶部的红色横幅上工整书写着这样一行字迹。 　　——踏踏！ 　　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鞋在演讲台后方停下，脚步声亦随之戛然而止，陈默抬起头与站在台下人数众多的毕业生们对视一眼，然后选择了最为中规中矩的开场白台词。 　　“各位即将结束自己高中生涯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礼堂内一片寂静，这句问候式的开场白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有人仍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而陈默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话音稍顿便继续说道：“能够有幸负责给在场的诸位同学进行毕业宣讲，这让我由衷的感到喜悦和高兴，我的名字叫陈默，相信大家就算不怎么了解我，但对这个名字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陈默…… 　　台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骚乱，陈默抬手虚按，刚冒出头的议论声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安静。 　　“最近这段时间，外面那些报纸和媒体是怎么传我的，其实我大概也知道一些，他们说我是天才，百年难得一遇，说我是原肠病毒的克星，只要有我在，原肠动物就统统不堪一击，甚至还说我是人类的救星，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云云……不过大家请看这里——”陈默说着朝两边抬起双手：“看看……都看到了吧？看清楚了吧？” 　　台下数百双目光此刻全部集中在演讲台后那道扬起双臂的身影上面，等待片刻，陈默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世主，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小道新闻只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况且即使是正规报纸偶尔也会进行适当的夸张修饰，而只有现在这种普普通通的样子才是真正的我。” 　　说到最后，陈默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调侃的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过如果真有救世主的话，除了我之外好像也确实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哈？毕竟像我这样才华横溢到盖古绝今的天才，全世界也难得再找出第二个人了。” 　　台下的毕业生们闻言哄笑一声，大礼堂内庄重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许多，陈默跟着笑了笑，继续道：“好了，玩笑归玩笑，咱们现在还是言归正传，老实说刚接到班主任通知，说想要让我在毕业庆典仪式上进行主题宣讲的时候，我是有些茫然的，因为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讲点什么东西，太高大上的话也太假大空，我不想说那些假大空的陈词滥调来糊弄大家，毕竟糊弄你们也等同于是在糊弄自己，那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思来想去许久，我还是决定讲点比较实际的东西。” 　　说到这里，陈默平伸出右手，手掌握拳唯独竖起一根食指放在眼前：“我想要让大家认清楚一点，那就是关于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统统都是庸才的事实。” 　　哄——！ 　　“庸才”二字落下的瞬间，整个大礼堂内立刻爆发出无数言辞激烈的议论哄吵声，而陈默的反应则依然和刚才一样，表情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波动的站在演讲台后面，眼神平静到甚至有些漠然的淡淡注视着台下那一张张或是撇嘴或是皱眉或是瞪眼的愤怒面孔，等到吵闹声稍微平息下去一些时，他才轻轻弹了弹麦克风，接着道：“不止是你们，还有此刻站在我周围的老师们，他们也全部都是庸才……事实上，在我眼中整个世界超过95%以上的人都是庸才，不具备任何突出的才能，没有话本小说里主角一样爱憎鲜明的个性，就算有笨鸟先飞的眼光和意识，但也没有愚公移山的恒心和毅力，更谈不上有多么的吃苦耐劳、勤以补拙了，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庸庸碌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太过出色的成就，没错，我说的就是你们。” 　　好家伙…… 　　台下的毕业生们此刻已经完全听愣住了。 　　就连站在演讲台两边的老师和教职工们也纷纷露出呆滞的表情。 　　本来还以为所谓的“庸才”言论只不过是欲扬先抑罢了，但结果却是真就在说他们是庸才啊？ 　　这家伙，他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演讲台右侧最靠外的位置，班主任双拳紧握，手心都快被攥出水来了。 　　“从先天馈予的才能，到后天习得的能力，再到个性和品格，你们每个人都像是从同一条流水线上下来的机器零部件，毫无特色可言，平庸就是对你们最好的形容词。”不管台下的毕业生和演讲台两侧的老师们怎么去想，陈默依然还在我行我素的大放着厥词：“我知道，从刚上高一的时候开始，老师们就在给大家灌输着‘你们是被原肠动物夺走希望的一代，人类的仇恨将在你们身上开出名为复仇的妖冶之花’这样的观念，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认清楚一点——” 　　陈默竖起的那根食指缓慢落下，从左到右将大礼堂内的所有毕业生们全部都指了个遍。 　　“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全部都是注定要碌碌一生的庸才，原肠动物与人类的血海深仇跟你们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关系，因为你们压根就连踏足那片战争焦土的资格都没有，永远记住远离危险，这既是我身为诸位三年同学的衷心劝告，也是我作为对原肠动物武器开发者的郑重警告。” 　　“庸才只需要过好庸才的日子就够了，有时候能够庸庸碌碌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的毕业宣讲到此结束，以上。” 　　话音落毕，陈默微微鞠躬，然后便直接迈步走下演讲台，既没有去看两侧的老师和教职工，也没有与任何一位毕业生同学产生目光交集，沿途昂首阔步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大礼堂。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片久久的寂静。 　　刚才那些话都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大实话，但也正是因为他说了实话，所以才会显得格外伤人。 　　不过陈默自己倒是觉得问心无愧，这些年纪尚轻的少男少女们初离校园，自我意识过剩是肯定的事情，现在被他的言语刺伤，总要好过日后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在原肠动物嘴里。 　　好好活着，别死了——这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毕竟无论对谁而言，生命都只有一次，所以之前他才会说出庸才只需要过好庸才的日子就够了那种话。 　　而在这些平庸的人们身后，自然会有人如渊渟岳峙般，为他们背负起整片浩然苍天。 第三十九章 芜湖！干回老本行，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二月底，寒意渐消，全国各地的中小学也都纷纷开始陆续进行学年招新，而大学则要开学得更晚一些。 　　以陈默的身份，很多人都猜测他可能会进入某所知名学府内的高端研究院进行深造，或者直接被政府管辖的军方试验基地纳入门墙，不过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是，他最终却并没有选择任何一所高等学府，也没有接受任何一个实验基地抛出的橄榄枝，而是直接提出了工作就业的要求。 　　按理来说，工作就工作吧，毕竟在新材料学专业领域的一亩三分地里面，他就是绝对的权威，这个世界上目前也没有人能够教给他些什么，所以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独立胜任几乎所有与新材料学领域相关的科研工作，但陈默最终做出的就业岗位选择却再一次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不是在某个研究所里。 　　也不是在某个科研中心。 　　甚至就连这个职业本身也和科研工作毫不沾边。 　　嗯……硬要说的话或许也能搭上点关系，毕竟两者都是在进行学术性的工作。 　　不过其中一个是搞学术研究，在科学海洋边界的未知领域里开疆拓土，而另一个则是将已有的知识教授给其他人，是知识的传播者及普世者，是在无知黑暗中点燃火种、驱逐迷茫与愚昧的阿基米德。 　　——没错，就是老师。 　　而且还是小学老师。 　　天知道当新东京区高层的那些当权执政者们得到了陈默要去当老师的消息时，内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番五味杂陈的复杂感受。 　　你特么作为国宝级别的研究人员，整天能不能消停点，安安分分的好好待在实验室里做做研究难道不香吗？ 　　还想当什么小学老师？ 　　不准！绝对不准！ 　　三年前他们捏着鼻子强忍了陈默任性独断提出的要去高中体验体验校园生活的离谱要求，好不容易才小心伺候着这位大爷安全上完了三年高中，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让步了！ 　　“为什么不准啊？”陈默表情相当嚣张的指着那个专程前来通知他不允许去小学任教的皱巴巴小老头，语气里充满了无法无天的肆意与张狂，就好像是一个毫不讲理发着脾气的小孩一样，蛮横道：“别看我现在这样好像不怎么靠谱，但至少教教学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说我当老师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为什么不准我去当老师？你们说不准就不准啊？如果我偏要去呢？就去，就去，就去！不准你们不准我当老师！一群多管闲事管到天上去了的老屁眼，别逼我现在就到天童那个老杂毛的办公室里把他的胡须和头发一根根的拔下来！” 　　“这……” 　　“这什么这，有点眼力价没？我这里不欢迎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老头，趁我现在还没生气，你最好赶紧麻溜点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把你衣服脱光了绑在外面生态园区的树上，让你也享受一下原滋原味大自然的感觉。” 　　小老头脸色一瞬间青紫变换，额头也冒出了突突跳动的青筋，他已经被陈默这通蛮不讲理的粗鲁浑话给噎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但又实在不敢在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太岁爷面前做出些什么与之拂逆的行为，所以现在只能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个像是骷髅头在笑一样的难看表情，然后灰溜溜带着陈默的原话回到了自己的执政部门里面，并且挨个打电话将这番话传遍了整个新东京区的高层。 　　当然，也包括被陈默威胁会冲进他办公室一根根拔光胡须和头发的苦主，天童菊之丞。 　　本以为这头老狮子听到他的不敬之词会勃然大怒，或者就算表面不生气，暗地里也会悄悄寻找报复的机会，但天童菊之丞的态度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既然他想当老师，那就由他去吧。” 　　“耶？老狗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得知天童菊之丞竟然是整个新东京区政府高层部门里第一个同意了自己要求的人，陈默倒是着实有些惊讶。 　　不过随即他就把惊讶抛在脑后，开始认真琢磨起了自己任教的问题。 　　一年级和二年级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他并不介意跟小朋友们多一些接触，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能够容忍自己在课堂上像是智障一样教1+1为什么＝2的问题了。 　　严格来说，3年级其实也有些不合适，4年级到5年级就最好了，至于6年级……在毕业班任教的老师都是很累的，这一点即使小学也不例外。 　　所以陈默最后选择的任教年级是5年级，负责科目则是【新材料学启蒙】。 　　这就好比让爱因斯坦来教E＝m·c²，让牛顿来教物体的惯性定律一样，没人比他更适合担任这个科目的任课老师了。 　　本身自带的身份光环、新材料学领域内无可置疑的权威地位、还有新东京区高层一路绿灯的各项批文，三方面因素叠加到一起，陈默的整个入职过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他甚至连学校都没去看过一眼，直接就拿到了用礼盒打包寄来的教师资格证以及校方聘请书，聘请书下面压着的还有一套专门为他准备的纯黑西装。 　　哟？连职业装都送来了？ 　　虽然一套西装也算不上有多珍贵，但至少人家表面上做得诚意十足啊，比起新东京区高层的那些老屁眼政客们，学校里的这些人倒是挺会做事的哈？ 　　只能说，不愧是常年搞教育的知识分子啊…… 　　哪怕是讨好别人的水平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收下教师资格证和校方聘请书的同时，陈默当然也收下了那套纯黑教师西装，梳洗一番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默默给学校加了十分。 　　二月末的最后一个清晨，第一批樱花已经提早到达了花期，浅粉色花瓣下部是尚未发育成熟的青雉萼片，远不如三月中旬正当时的樱花来得那么深红魅惑。 　　“布施翠、梨花、穗倉，今天第一天上学，有感觉紧张吗？” 　　“嗯……” 　　跟在陈默左右两边的三只萝莉穿戴着小黄帽和蓝色外衣制服，表情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但更多的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我出门前跟你们特地交代的话，还记得吗？” 　　写着【勾田小学校】五个字的学校正门前，陈默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三小只问道。 　　“记得。”布施翠与兴梠梨花、兴梠穗倉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拉了拉头顶遮住耳朵的小黄帽，脸色严肃道：“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我们是受诅咒之子。” 　　“没错，无论是新交到的朋友还是任课老师，不可以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这是绝对禁忌的条例，千万要时刻记住了。” 　　最后叮嘱了小家伙们一句，陈默这才迈步跨过门口，领着她们走进了学校里面。 第四十章 陈sir！是你吗？陈sir！ 　　勾田小学，五年级科任教师办公室内。 　　渡边贤二笑得像是黄鼠狼偷到鸡了一样，那双本来就小小的眼睛，此刻甚至都要被笑纹褶子完全遮起来了，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时身为校董事会总理事长的威严，反而像是临时代班老师似的，整个人都在由内向外散发出谦和恭敬的气息。 　　当然，办公室里的其他科任老师们绝对不会误以为这位总理事长真就像是他此刻露出的笑容般平易近人，事实上，整个勾田小学的老师都知道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大，即使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喜欢上纲上线，三句话不离校规校纪，所以老师们私底下开玩笑的时候都爱叫他“大官人”，意思就是讽刺这位屁大点官却有好大官威。 　　而能够让在学校里横行无忌惯了的渡边大官人露出现在这般狗腿子的谦卑笑容，科任老师们不由得对来人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纷纷停下自己手里正在做的事情，目光充满好奇的看向站在办公室门边的那位高瘦年轻人。 　　20……不，应该只有17、8的样子吧？ 　　简直就像是刚从高中毕业的学生一样。 　　长得倒是有点面熟，是在哪里见过吗…… 　　就在一众科任老师们暗自打量的时候，渡边贤二点头哈腰的把陈默领到了一张崭新的办公桌前，笑容里充满讨好意味，像是给太君说“嗨依”的汉奸一样，诌媚道：“陈先生，这就是您的办公位置了，一应器具都是新购入的，您看还合适吗？” 　　“合适合适，麻烦理事长大人了。”陈默客客气气的回了个微笑，手指顺着办公桌边缘擦过，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粘上，看来确实是才置入不久，只有贴膜刚撕下来才会干净到这种程度。 　　听到陈默称呼自己理事长大人，渡边贤二心里乐开花了，就算其他科任老师不清楚，但他哪能不知道啊，这位可是东京区真正只手翻天的大人物，一声大人简直让他受用得不得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愧不敢当的惶恐样子，连连弯腰道：“哎哟，陈先生，您可千万别这么叫，太折煞我了啊！” 　　“哪里的话，应该的，以后还要请理事长多多关照一下那三个孩子才是。” 　　那三个孩子…… 　　渡边贤二反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陈默刚到学校的时候还带了三个小女孩来办理入学手续，现在应该都已经被她们的班主任带到班上去了才对。 　　“您请放心，待会儿我就去给她们的班主任打声招呼，一定不会让她们有任何意外的。” 　　渡边贤二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陈默也没有犯傻到说什么“不需要给她们特殊照顾”之类的话，毕竟校园霸凌这种事情可是不分年龄的，甚至因为小孩子的善恶观都异常鲜明，所以发生在小学里面的霸凌事件数量还要格外突出一些，而布施翠她们虽然已经在自己的保护下多少恢复了些元气，但与其他正常的小孩子相比，仍然会难免露出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成绩差、性格闷、言谈举止不像同龄的孩子、身上还充满了不合群的感觉，以上种种但凡有一点，在班级上往往就很容易受到排挤，再加上布施翠她们作为受诅咒之子，不仅从前被人欺负惯了，而且天然的在普通人面前就会感到自卑，如果没有老师额外关照着的话，十有八九是会遭到欺凌的。 　　自家精心调养的小花，在外面被别人给欺负了该怎么办？ 　　讲道理吗？ 　　虽说陈默一直都自以为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谁要是欺负了自家的小花，那谁就必须得拿个说法出来，如果拿不出说法……手打了剁手，脚踢了跺脚，嘴臭了大嘴巴子伺候到爽，最关键是他怕自己一时没忍住气，飞起几脚把那群霸凌自家仨小只的傻逼小孩直接踹飞出去。 　　啧啧……真要是被他踹上一脚的话，大人姑且都很难吃得住，小孩怕不是直接就被送走了。 　　所以这种事情，能提前避免还是提前避免才比较好。 　　“那就多谢理事长了。”陈默笑容诚恳的道了声谢，顺便又给对仨小只多加照顾的事情添了点砝码：“虽然几个小家伙都只是我收养的孩子，不过我可一直都是视她们如己出，带她们来上学之前就担心会不会有坏孩子欺负她们，不过今后有你的照拂，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这……肯定，肯定……！” 　　渡边贤二表情一愣，随即赶紧连连点头，背上已经有些出冷汗了。 　　他刚才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那三个小女孩在陈默眼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看来以后免不了要经常到二年级去走动了，可别真的让她们受什么欺负，到时候万一自己被牵连到真就算是无妄之灾了。 　　“理事长这么跟我保证，我当然放心。”陈默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算是给这件事盖棺定性了，以后仨小只要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他第一个就得去找这位总理事长的麻烦。 　　所以说，承诺这种东西，果然是乱做不得的啊…… 　　相比起陈默此刻的笑容满面，渡边贤二心里恨不得立刻穿越回两分钟以前，狠狠地给自己来一个大嘴巴子，但无论他再怎么后悔，再怎么欲哭无泪，也还是扯动嘴角挤出抹微笑来，转身向办公室里的其他科任老师们介绍道：“这位新来的同事，以后就是你们五年级1到3班组的新材料学启蒙课任课老师了，希望大家能够愉快共事下去，也多为新老师介绍介绍你们组内的学生情况……”说到最后，渡边贤二转头给陈默打了声招呼：“那陈先生，剩下的事情就请您跟老师们慢慢磨合，如果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情况，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尽快赶来处理。” 　　“多谢。” 　　点头送走了理事长，陈默笑吟吟的环视着办公室里面正好奇注视着他的一众老师，主动开口道：“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鄙姓陈，单名一个默字，以后就要和大家共事了，请多多关照。” 　　“陈老师客气了……” 　　“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哈哈，新材料学启蒙可不好教哦……” 　　一阵寒暄过后，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忽然三三两两的愣住了。 　　陈默……？ 　　陈默？！ 　　“卧槽？陈默！” 　　一个地中海老师瞪大眼睛爆了句粗口，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看陈默面熟了。 　　新材料学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号称人类未来十年内得以彻底战胜原肠动物的希望——其名讳正是叫陈默！ 　　最近半年以来他可没少在报纸上见到这个年轻人的面孔。 　　“你、你……啊不是，您……您就是那位……” 　　“鄙姓陈。”陈默此刻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语气不疾不徐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自我介绍：“单名一个默字，以后就要和大家共事了，请多多关照。” 第四十一章 人与人之间充满了试探与阴谋，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说什么多关照…… 　　直到陈默收拾好个人物品，抱着本新材料学启蒙的教科书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其余科任老师依然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距离他办公桌最近位置的一位地中海老师有些惊诧未定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大脑门，语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无奈的叹息道：“咱们学校……这次可真是来了一位大神啊，只希望陈老师的性格能够尽量容易相处一些吧……” 　　“谁说不是呢，哎……” 　　迎着地中海老师的话头，办公室里不少人都跟着发出了忧虑的叹息声。 　　有机会可以接触到电视和报纸上的名人固然是好事，况且身为教育工作者的他们也确实对这位鼎鼎大名的科研界大拿很感兴趣，但得知自己身边的同事竟然是如此来历不凡的大人物，这对他们来说压力可着实不算小。 　　办公室里这些科任老师们的担忧，如果陈默知道的话肯定会无所谓的摆手一笑，他从来都是个没什么太大脾气的人……至少对于那些没有给他造成麻烦的人，他基本上是不屑于向对方摆谱的，更何况他当老师也不是头一遭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及面对学生和其他老师时的态度都算是门儿清，又哪里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压力呢？ 　　——【新材料学】 　　——【陈默】 　　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陈默扔掉粉笔拍了拍手，转身看向教室里几十双或是装模作样或是好奇注视的眼睛，面带微笑道：“同学们，首先恭喜你们，恭喜你们升上小学五年级，从今以后大家就是五年级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了，除了毕业班的那些同学之外，整个学校里面就属你们辈分最高最大。” 　　教室窗外阳光明媚，落在讲台上那张年轻到有些过分的脸颊侧面，颇有几分邻家哥哥的青涩感，再加上他露出的那种仿佛已经彼此认识很久的温柔笑容，更是快速拉近了讲台上下的距离，让教室里的小家伙们不由自觉心情放松起来。 　　“另外，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陈默依然维持着一脸亲切微笑的表情，伸手拿起放在讲台上的新材料学启蒙教科书，动作不急不缓的在所有学生眼前亮了一圈：“认识这几个字吧？新材料学启蒙，这是你们升上小学五年级必须要开始学习的一门新科目，而我正是你们的新材料学启蒙科目任课老师，陈默。” 　　说到这里，陈默话音稍顿，目光左右环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立刻明白这些小家伙们并没有理解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的深层含义，于是又换了种更加直白的表达方式。 　　“从今天起，你们的地狱就要开始了，不要妄想有任何一丝偷懒的机会或是可能，我会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你们……现在上课！” 　　“……” 　　两三秒后，陈默看着依然静悄悄的教室，随便从第一排找了个女孩子问道：“你们班的班长是谁？” 　　“是……是奈奈……” 　　其实不用这个女孩回答，随着陈默的提问，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朝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看去，坐在那里的是个身穿小学生校服短裙的紫色披肩短发女孩，很有特点的是她在脑袋左边绑了个侧偏马尾，头绳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而紧接着陈默的提问，她也很自觉的主动站了起来，注视向讲台上的目光里带着谦逊的恭谨。 　　——很有礼貌的孩子。 　　即使她还一句话都没说，但任谁看见这个女孩的瞬间，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冒出这样的念头。 　　礼貌……吗？ 　　陈默缓慢偏移目光，从女孩清秀明媚的脸颊转移到她锁骨以下的位置，校服领口遮挡的边缘，略微露出一丝颜色浅淡的青紫淤痕。 　　“奈奈……我看看。” 　　低头在学生名册上扫视一眼后，他重新抬起头对女孩说道：“雏绘奈奈，别的老师的课我没权利做什么要求，但以后只要是上我的课，我说上课你就要喊起立，然后领着其他同学说老师好，知道了吗？” 　　“是的老师。” 　　“那你坐下去吧。” 　　看着雏绘奈奈表情恭顺的坐下，陈默收回目光，第二次喊道：“现在上课。” 　　“起立！” 　　陈默话音刚落，雏绘奈奈立刻喊了声起立，然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跟在她后面才是其他学生们后知后觉站起来的身影。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嗯，都坐下吧。” 　　这次倒没有用雏绘奈奈带头，陈默刚说了坐，学生们就纷纷坐回了位置上，一个个抬头张望着这位才上第一节就给他们定下了课前规矩的新老师，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和敬畏。 　　不过陈默倒没有太在意这些小孩子的敬畏与否，他的恶趣味还没到那么低级的程度，只是站在讲台上双手撑住讲桌边缘，然后俯视着教室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说道：“今天这节课作为咱们的见面课，书本上的东西暂时不去讲它，我教给你们的第一点知识，就是上课要有上课的样子，课前问好是尊师重道最基础的礼仪，这点就算我现在不要求你们，等你们上了国中之后也会有老师这样要求的，所以请你们今后也一直谨记住，学好知识之前先要学好做人，否则即使学会了天大的本事，也只不过是个动物罢了。” 　　说到这里，陈默忽然翻开教科书里面彩绘着原肠动物的一页，举起来向台下的学生们展示道：“就像原肠动物一样，哪怕它们拥有远超过人类的身体机能，但说到底终究只是头低贱粗鄙的恶心禽兽罢了……你们想成为禽兽吗？” 　　“——不想！” 　　五年级的小学生，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没多大，哄骗起来甚至连话术都不用怎么考虑，只需要稍微牵引一下话题就足以将他们绕得晕头转向了。 　　满意的看着讲台下面用力摇晃脑袋的小孩子们，陈默点头微笑道：“看来大家都是很懂礼貌的好孩子呢，那老师现在要开始点名了，第一个就从……雏绘奈奈，就从你先开始吧。” 　　“到！” 　　看见女孩挺起胸脯高声喊到的样子，陈默低头在学生花名册里【雏绘奈奈】那行名字后面打了个小勾，然后继续点名道：“森下新泰罗。” 　　“到！” 　　这次喊到的是个小平头男生，坐得腰板笔直，声音也很洪亮，给人一种非常有气势的感觉。 　　“下一个，天山下士。” 　　“到！！！” 　　坐在森下旁边的另一个圆头小胖子一挺胸高喊出来，像是在跟他竞赛谁喊得更响亮一样，嗓门高上去之后都有些破音了。 　　“很好，很有精神。”陈默一边揉耳朵一边给森下新泰罗和天山下士的名字后面都打了个小勾：“不过下次点名你们俩可以别喊得这么大声，我是教你们新材料学启蒙又不是教你们怎么开军舰的，再喊这么大声就算你俩扰乱课堂纪律了，现在继续点名。” 　　…… 　　一堂课三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当陈默夹着教科书和画满小勾的花名册离开教室时，班上所有学生的面孔与名字都已经被他记在了脑海里面，甚至就连每个人相匹配的声线他也记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谬误。 　　毕竟，像过目不忘这种小伎俩，即使是体质已经跌落回普通人程度的现在，对他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难事。 　　“真是没想到呀，没想到冕下您竟然会屈尊到这种地方来教书？” 　　从教室回到科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陈默遇见了一个熟人。 　　“而且……好像还教得很不错，十分游刃有余的样子呢。” 　　“司马小姐……” 　　“冕下太客气了，叫我未织就好。” 　　司马未织笑眯着眼睛，黑色连裤丝袜包裹下的丰满大腿相互交叠，上翘着的小腿露出一截曲线圆润的诱人弧度，配合她此刻一身黑白水手制服和百褶短裙的装扮，青涩与性感彼此交缠，实在是艳光四射撩人得不行，恐怕任何生理正常的男性在面对此情此景时，都会不由自主觉得一阵肉紧吧。 　　不过可惜的是，她这次注定是勾引错对象了，陈默看向她的眼神里连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出现，仿佛正在注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一样，左右环视两眼后才开口问道：“你把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弄走了？” 　　“是……我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到与冕下的交谈。” 　　陈默毫无起伏的平淡眼神丝毫没有干扰到司马未织的热情，她边说边娇滴滴的抛了个杏目含春的媚眼，然后语气颇为暧昧的暗示道：“毕竟，您对我来说可是特殊的呢。” 　　“言重了，司马小姐。”陈默缓步走到司马未织旁边，目光自上而下俯视着她：“还有，你坐的是我的位置，现在能起来吗？” 　　“哎呀……” 　　司马未织抬手轻轻捂住嘴巴，表情像是很惊讶一样：“这竟然是冕下的位置吗？实在是太失礼了，我这就让开，冕下请坐吧。” 　　看着司马未织从办公转椅上起身离开，陈默盯着她注视两秒后，忽然伸手从转椅下面抠出一枚米粒大小的金属窃听器，笑容里混杂着不屑与讥诮的意味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弄丢，司马小姐未免也太过不小心了吧？” 第四十二章 无法容忍的“普通” 　　军工级别的微型金属窃听器…… 　　司马未织瞟了眼陈默手里正在闪烁着深红色工作灯的窃听器，脸上立刻便露出极为自然的惊讶之色，同时语气疑惑不解道：“冕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什么意思，司马小姐不会不清楚吧？” 　　将窃听器放到办公桌上，陈默目光讥诮的回望向司马未织略微皱起眉梢的脸庞：“小姐你是女孩子，有些话说得太难听了面子上也挂不住，何必非要如此的惺惺作态呢？况且我也没说要跟你讨个说法什么的，大方承认又如何。” 　　“承认……？” 　　随着这番话，司马未织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了，她仿佛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般，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朦胧的泪光。 　　“难道冕下是在怀疑我？怀疑是我把这个东西放到您椅子下面的吗？” 　　“怀疑？”陈默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到还残留着点少女体温的转椅坐垫上：“不，不，我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而且这个用词也非常不准确，应该说我一直都很确定——就是你在我的椅子下面安了窃听器，懂了吗？” 　　“……” 　　与陈默眼中戏谑而平静的冷漠目光对视片刻后，司马未织脸上原本委屈巴巴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了，随后她眨了眨眼睑，眼眶里泫然欲泣的泪光也收了回去，转而变成另外一副巧笑嫣兮的精明样子，像个调皮恶作剧被人识破的妖精般嘻笑起来。 　　“算啦算啦，不装了……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冕下啊？” 　　“只是你的目的性实在太明显了而已。”陈默拿起桌上的一支自动原子笔在指尖飞转起来，看向司马未织的目光里带着毫无虚饰的不屑与轻慢：“我才刚上任第一天你就跑来“看望”我，而且还把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们全都支走了，你觉得我究竟有多脑瘫才会猜不出你是别有居心？” 　　“唔姆……谁让人家一颗心全都放在冕下您的身上了呢~？”司马未织一边说，一边双手捧住脸颊转动了一圈，飞扬的裙摆边缘带起茉莉花香的微风，露出黑色连裤丝袜包裹下成熟丰满的性感大腿，仿佛热恋中正在向男朋友诉说爱意与衷肠的毫不设防的小女生一般。 　　不过面对如此风骚撩人的场面，陈默的视线依然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目光里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就连半点受到诱惑的样子都没有，左手随便搭在办公桌边缘，距离司马未织刻意靠近的大腿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空隙，但他却只是一下下的由小指到拇指，再由拇指到小指的轻叩着桌面，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司马小姐，这种话可不能随随便便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说，特别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很危险的。” 　　“诶？不熟吗？”司马未织略微偏了偏脑袋，稍带着点疑惑的表情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实在是可爱极了。 　　“嗯，不熟。”陈默铁石心肠的摇着头：“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算起，哪怕加上第一次见面，至今为止我们也只有过六次交集，当然不熟了。” 　　“那……一回生，二回熟嘛……” 　　司马未织语气颇具暗示性的看着陈默一脸冰冷的表情，充满热情的滚烫目光像是要融化南极坚冰的春水般荡漾。 　　“可问题是，我不想跟你变得很熟。” 　　陈默放下原子笔，伸手从桌上拿起窃听器，冷笑道：“你看，跟你变得很熟可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我又怎么敢把司马小姐你这样的带刺玫瑰带在身边呢？” 　　“人家这不是对冕下您感到好奇，所以才想要更加了解您嘛……” 　　讲真，这个时候任谁看到司马未织一脸自责的样子，双眼低垂，纤细手指轻轻绞着衣角，恐怕都会忍不住想要稍微放软一些态度吧？ 　　“但是我拒绝。” 　　“诶……？” 　　“我说，我拒绝。” 　　陈默捏住窃听器的指头用力一掐，轻微的电流音立刻从金属外壳内传来，随后深红色工作灯熄灭，宣告着窃听器的宕机。 　　“以后再想试探我，麻烦请换点更厉害的手段，不然真的会让我觉得很无趣的。” 　　无趣…… 　　司马未织盯着已经停止工作的窃听器，忽然抬起头，目光好奇的看向陈默问道：“那能告诉我吗？就算您早就看出来我是别有用心，但又是如何识破椅子下面被安装了窃听器的？” 　　“就你那点伎俩，还能有什么识破不识破可言？” 　　陈默摇摇头也没解释，只是不屑嗤笑了一声，这小姑娘属实是好玩得很，嗯……似乎应该说她是单纯天真更合适一些？ 　　或许以见识浅薄的人类眼光来说，司马未织已经算是做得很不错了，勉强夸她一句老成持重、足智多谋也不为过，安装窃听器的手法也没什么明显的漏洞可言，但偏偏陈默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把这些侦查啊、反侦查啊之类的伎俩给玩烂了，他根本连观察都不需要观察，直接仅凭感觉就能猜出哪些地方可能会有猫腻，又谈何“识破”可言呢？ 　　就好像你看到枯叶从树梢上飘落，这能说是你“识破”了枯叶飘落吗？ 　　仅仅只是看到罢了。 　　但陈默这番完全出自真心实意的回答，落到司马未织耳中时就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什么叫“就你那点伎俩”？ 　　说句不算自夸的话，司马未织有信心就算是让国家级别的特务来都不可能看出丝毫破绽和端倪，虽然被陈默当场拆穿确实是让她很受打击，但这也不代表着她的侦查技术就真是只有不入流的档次吧？ 　　“冕下……未免也太过自傲了些吧？” 　　看到司马未织明显变得认真起来的眼神，陈默哪能不知道此刻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于是当即便摆了摆手，解释道：“司马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的伎俩在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如果仅仅就普通人的角度来说，还是非常可圈可点的。” 　　“普通人？！” 　　听到这个词汇，司马未织眼睛微微睁大，就连声音都不由自主拔高了半个八度。 　　普通……意思是说我就只算是普通人的档次而已了吗？ 　　身为司马重工集团的千金小姐，这个词无疑让司马未织感受到了极大的轻视与侮辱。 　　一瞬间，她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冕、陈默……阁下，算了，我还是叫你陈君吧。” 　　“哦？” 　　司马未织突然改变的态度和对自己的称呼让陈默忍不住稍微挑了挑眉头，然后就看到这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克制很理性，而且城府也颇深的小姑娘，说出了一句让他有些不敢想象这会是她说出口的话。 　　“陈君，面对像我这样风华正茂的青春美少女的多次示好，你都保持着丝毫无动于衷的冷漠……该不会，你其实是性无能吧？” 第四十三章 锁上心门，不要让人看见你的丑恶 　　哇哦…… 　　话刚说出口，司马未织和陈默两个人都双双愣住了。 　　——失、失态了！ 　　失态了，呢…… 　　迎着陈默略微玩味的眼神，司马未织嘴唇轻轻蠕动两下，最终却连半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只是脸颊迅速染上了蜜桃成熟般的水润粉红，无声彰显着此刻少女内心掀起的波澜。 　　对于司马未织突然的失态，陈默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概是被自己之前说她普通的话给刺激到了吧？ 　　这也不难理解。 　　毕竟，在大部分所谓的“天才”们眼中，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能够忍受，唯独碌碌无为的“平庸”和“普通”是他们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简直就像是天才们的死穴呢…… 　　“不要误会，我之前所说的普通并不是在特殊指代你，更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陈默坐在办公椅上左右来回晃悠着：“老实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挺普通的，没有任何例外，而你在其中已经算做得挺不错了，世俗认知里的天才就是在说你这种人，司马小姐。” 　　世俗认知……？ 　　注意到陈默说话时那种仿佛天神般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语气和用词，司马未织忍不住略微挑了挑眉梢：“陈君……你果然，很傲慢呢。” 　　“傲慢吗？” 　　脚尖触地停止转动，陈默拉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袋真空包装的高档精品茶叶，顺手抛给司马未织，然后又从内侧衣兜掏了包香烟出来，一边拆开包装薄膜一边吩咐道：“饮水机下面有纸杯，泡茶的时候小心烫到。” 　　低头看了看陈默扔给自己的袋装茶叶，司马未织一声不吭的转身到饮水机边上帮他泡起了茶水，等到她端着泡好的茶水回到办公桌旁边时，陈默已经夹着支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了。 　　一杯茶，一支烟，典型的老干部做派。 　　“其实吧，教师办公室里应该是不允许抽烟的。”陈默深吸了口香烟，随后又呲溜了口茶，接着说道：“这还得多亏了你把其他老师支走啊，司马小姐。” 　　“……抽烟有害健康。” 　　见到陈默抽烟又喝茶，一脸悠哉悠哉的舒坦表情，司马未织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有害不有害健康，这就不烦劳你来关心了。”陈默一脸无动于衷的弹了弹烟灰：“我现在这样子才叫傲慢，看明白了吧？司马小姐。” 　　“……” 　　司马未织盯着陈默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要不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她真想翻个白眼骂句你有病吧，然后再甩下脸色直接转身走人。 　　“况且，面对像司马小姐你这样的绝色美人，我也并不是完全的冷漠淡然。” 　　“哦？” 　　香烟抽尽，陈默把烟屁股丢进垃圾桶，端起纸杯瞅准位置淋了点茶水下去，然后抬头朝司马未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不过，这玫瑰虽美，但却带着锋利伤人的倒刺，香水虽妙，里面也藏着无色无形的剧毒啊……” 　　玫瑰带刺，香水有毒。 　　常言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可美人也与祸水划着等号。 　　陈默的言下之意，司马未织听得那是明明白白，不过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其中之一就在于她们个个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玫瑰虽然带刺，但也不乏有人甘愿受伤也想要摘下玫瑰的先例吧？至于香水有毒……你都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这香水到底是有多香，才会让人醉生梦死，沉溺其中呢？” 　　“你这话说得可就太满了吧。” 　　“愿闻其详。” 　　陈默摇了摇头，也不跟司马未织继续打哑谜了，直接开诚布公道：“美人计在我这儿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用，但你使的美人计倒确实算是白费苦心罢了……简单来说，你还不够格能让我心驰神迷，别太高估自己的魅力啊，司马小姐。” 　　不够格……？ 　　司马未织一时间有些被噎到了。 　　虽然她也不是那种特别自恋的类型，但从小到大身边人的夸赞，还有那些痴迷于她容貌的目光，都让她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长相究竟属于哪个档次。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把全世界所有女性都拉出来按照外貌的美丑进行排名的话，她绝对可以轻松列入T0的梯队里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长得不够格。 　　心神动摇之下，司马未织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此说来，陈君还认识许多容貌比我优秀得多的女孩子咯？” 　　“当然。”陈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追忆的笑容：“如果非要说长相的话，即使是日月星辰的光辉也会在她们的面容前显得黯然失色，遗世而独立，绝世而无双……和她们比起来你还差得远了，司马小姐，无论长相、才能、还是气质。” 　　“不……” 　　司马未织下意识脱口而出就想说不可能，如果真有那样的女性，简直都可以称作是女神一般的存在了吧？但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不似作假的追忆表情，以及嘴角微微弯起的恬然笑容，她忽然又开始犹豫了。 　　真的存在吗？ 　　那样完美到绝世无双的女孩子……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她们和他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还是说普通的朋友？又或者是挚友？ 　　潜意识里，司马未织已经猜到了答案，能够让一个人露出如此平静而又幸福的笑容的关系，只有一种而已……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司马小姐。” 　　陈默微笑着站起身，拉过司马未织的右手，将已经完全报废的金属窃听器放到她掌心，然后语气平静的下了逐客令：“明白了就请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来试探我了，这里没什么好给你试探的，我更不会吃你那套拙劣的侦查技巧。” 　　“我……我明白了……” 　　就在司马未织一脸失魂落魄的转身即将离开办公室时，陈默忽然又叫住了她。 　　“对了，谢谢你泡的茶，司马小姐。” 　　“不用谢……” 　　“嗯，另外还有一件事。” 　　陈默随手放下喝干净茶水只剩下茶叶渣的纸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毫无笑意的冷漠目光却始终直视着司马未织的眼睛：“虽然就个人角度而言我确实是百无禁忌，但我更希望看见身边的人生活在阳光灿烂里……你能听懂我什么意思吧？司马小姐。” 第四十四章 剑鬼的剑术与有过一点点研究的剑术 　　目送着司马未织转身安静离开教师办公室的背影，陈默坐在椅子上左右来回摇晃了几下身体，然后从桌边拿起喝空了茶水的纸杯，连带着杯子里剩下的零碎茶叶渣一起捏扁搓圆成球，瞄准垃圾桶轻轻扔了进去。 　　关于司马未织的试探，老实说，这种低级的小手段对他而言真的是无伤大雅，况且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实质性的损失，所以其实他是谈不上有什么厌恶或者反感情绪的。 　　不过不讨厌被这位闲得发慌的千金大小姐试探是一回事，但对方仅仅半年时间以来几次三番的频繁试探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陈默也不怕贼惦记，他唯独只讨厌麻烦。 　　确切来说，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还只是个普通人类的时候开始，陈默就已经特别讨厌麻烦了。 　　而这种性格习惯一直维持到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并不缺乏耐心，倒不如说他所拥有的耐心早就已经超越了人类这一物种所能够维系并且忍耐的最大时间尺度，即使是在无限广袤的多元位面当中，应该也找不到多少可以跟他拼一拼耐心和忍耐力的碳基生命出来，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非常讨厌麻烦。 　　有耐心跟讨厌麻烦，虽然字面意思或许存在纠葛，但其实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互相冲突的地方。 　　司马未织就是麻烦的典型代表之一。 　　女人不一定都代表着麻烦，但她绝对是个代表着麻烦的女人。 　　和司马未织相比，另一位近半年以来与陈默认识的千金大小姐就要省事的多了。 　　“——啪！！！” 　　翌日，天童家庞大府邸群落中的一座老旧剑道馆内。 　　换了身干净黑白剑道服的天童木更足底十指紧扣地板，脚下踩着前后斜向交错的步伐，同时右手摆出居合拔刀的架势，腕部由外向内不断用力弯曲。 　　“嘶——呼——” 　　悠长的吐气声带动少女胸口缓慢起伏，陈默站在剑道场一侧环抱双臂静静旁观着，以他的视角看去，此刻天童木更整个人都仿佛一张紧紧拉满的弓，无论是脚下斜向交错的步伐姿态，还是足底用力扣紧地板的十根脚趾，都给予了她一股稳定而强大的力量。 　　力从地上起，这是无论拳脚棍棒、斧钺钩叉，千百般武艺都离不开的定理。 　　而为了扩大这股来自地面的力量，天童木更双膝微微向下弯曲，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得很低，低重心意味着高稳定，同时也意味着力量在传导过程中速度更加迅捷，损耗也更小。 　　脚下站稳，腰胯半拧，从腰部往上，在宽松剑道服的遮掩之下，天童木更脊背处的肌肉和筋膜早就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以脚下为起始点，一路经过小腿、大腿、腰部、背部、肩部，再到肌腱与韧带完全拉开的整只右手胳膊，她像是化作了一张强弓，而右手紧紧握持的木剑就是搭在弓弦上的那枚箭矢。 　　还算是可以入眼一看的剑术。 　　这是陈默观看了半个多小时天童木更练剑之后对她所修习的剑术做出的评定。 　　“呼……” 　　长长一口气吐出到尽头，天童木更浑身摆出的架势已经积蓄到了巅峰，仿佛一座濒临爆发的活火山，剑“斩”的势犹如闪电霹空般从足底窜过脊椎一路冲上天灵，沿途带来令人头皮炸裂的冲击感。 　　下一刻，她深深吸入一口空气，眼神随着吸气的动作越发明亮，直到擦亮至顶点的那一瞬间—— 　　“——啪！！！” 　　木剑圆钝的剑身挥舞过空气时竟然发出了锐利风切声，然后就是一道由剑尖振动到剑柄处的清脆炸响。 　　四十分钟。 　　刚刚好。 　　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陈默低头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这四十分钟里面天童木更一共挥出了二十三剑，当然也包括刚才的那一剑。 　　统共二十三剑，每一剑都清晰展示出了“型”和“式”的细节，不同的剑型架势、不同的发力角度、不同的运力方法、不同的剑式技巧、不同的后手尾招……二十三剑，毫不保留的统统都融入进了这四十分钟里面。 　　“非常精彩。” 　　看到天童木更收剑调息，陈默微笑着鼓了鼓掌，弯腰拿起摆放在脚边的功能饮料，走进剑道场中递给了对方：“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谢谢。” 　　天童木更接过水也没客气，直接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咕噜噜吞进肚子之后脸上才总算是恢复了些血色。 　　四十分钟演示二十三剑，听起来或许很轻松，但她刚才挥出的每一剑当中都灌注进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精气神，所以无论是体力上还是意志上，消耗都不可谓不大……更何况因为长期的血液透析治疗，她身体本来就非常虚弱，这样剧烈的负担已经算是半只脚都踏进危险线里面了。 　　“呼哈……好久没有做过这样连续的剑术演示，差点还以为要被累死了呢……” 　　喝完功能饮料，天童木更长舒了口气，这才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样，这就是天童家真传的剑术流派之一，其中关于拔刀术的部分，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陈默稍微想了想，以普通人的角度来说刚才那一套剑术确实厉害到有些超出常理，说句强得犯规也没错，于是毫不吝啬夸赞的点头予以了肯定。 　　“什么嘛……就只是很厉害而已吗？” 　　“呃，不然呢？” 　　虽然陈默确实点头承认了很厉害，但他那种漫不经心仿佛在说“啊，厉害厉害，不过其实也就这样吧”的语气却让天童木更感觉有些不满：“好吧，毕竟你是经常泡在实验室里搞科研的人呢……看不懂剑术的优劣也很正常，不过额外提一句，我可是天童流真传拔刀术免许皆传的剑鬼喔？” 　　对自己的身份做完补充，天童木更微微昂起下巴，充满得意与自傲神色的脸上就差没写一行“快夸夸我快夸夸我”的字了。 　　“噢……免许皆传的剑鬼啊？”陈默低头注视着这只大龄萝莉满脸求夸夸的表情，嘴里不急不缓慢慢吐出后面几个字：“——天童家的。” 　　“……？” 　　天童木更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脸上那种得意自傲的表情也瞬间垮了下来。 　　乖乖啊，你可别是个鬼吧？ 　　看见人家哪儿痛，你就专门往哪儿戳？ 　　听听这话说的，“噢……免许皆传的剑鬼啊？——天童家的”，重点是天童家的吗？ 　　重点是免许皆传的剑鬼好吧？ 　　就算完全不懂剑术，甚至根本没有接触过与剑道相关的任何信息，但只要智商还是在正常人水准的范畴内，一听就能明白这绝对是个很屌很屌牛逼到不行的称谓吧？ 　　如果让陈默知道此刻天童木更内心所想的话，他肯定得大呼冤枉了。 　　免许皆传的剑鬼，这样的称谓在一个剑道流派里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是非常清楚的，不过老实说，他真不觉得诸如剑鬼啦、剑豪啦、剑圣啦之类的称呼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至少在他眼中重点部分仅仅只是“天童家的”剑鬼罢了，而非天童家的“剑鬼”。 　　“算了算了……”跟陈默大眼瞪小眼互看片刻后，天童木更似乎终于在心里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理由，轻叹一口气道：“关注点完全跟正常人不一样，或许这就是天才科学家们的怪癖之处吧……” 　　“怪癖？” 　　陈默抬起双臂左看两眼右看两眼，然后表情十分认真的纠正道：“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很正常吧？” 　　“不愧是天才科学怪人，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啊……”天童木更觉得这波自己肯定在第五层，内心突然产生出一种某方面的智商超越了天才的愉悦感觉：“总之，你只要知道刚才那一套剑术很厉害，而用出那套剑术的人——也就是我，更加厉害就行了。” 　　“是是是，好厉害好厉害……” 　　陈默感觉有些无奈，不过他这一无奈，那种敷衍式的语气就更加明显了，天童木更听见立刻柳眉倒竖起来，语气像是小孩子争辩一样着重强调道：“是真的真的很厉害！你听好了，这可是未来将要斩杀掉天童一族的剑术！” 　　斩杀掉……天童一族？ 　　天童木更小姐？ 　　不好意思，excuse me…… 　　您的意思是在说，您杀您自己？ 　　开个玩笑，陈默倒还不至于分不清这种语法上的小错误，不过另一方面他还是很中肯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如果仅仅只是刚才你向我演示的那套剑术的话……恕我直言，木更小姐，这恐怕并不足以葬送掉天童一族。” 　　不足以葬送天童一族……？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难道说，你……还能看得懂剑术？” 　　面对一脸不可思议的天童木更，陈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看得懂啊，其实我在剑道方面也有一点点研究，不然之前几十分钟我都是在看默剧或者杂耍吗？拜托，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好家伙……在剑道方面也有一点点研究？ 　　天童木更现在是真的觉得上天有些不公平了。 　　又是少年成名的天才科学家，又掌握着可以和天童家这种庞然大物相制衡的社会影响力，论人情练达能把天童菊之丞那个老狐狸算计得有苦难言，现在他竟然说什么？其实他还会一点点剑术？ 　　我的好哥哥哎…… 　　你这恐怕已经不是天才模板了吧？ 　　您这分明就是开挂的神仙嘛！ 　　天童木更并没有怀疑陈默可能是在吹牛说大话，毕竟这种显而易见当场就可以被拆穿的谎话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彼此相处了几个月时间，她多多少少也知道点自己面前这个少年的秉性，对方绝不是那种喜欢无的放矢的类型。 　　“这个一点点……说的是……？” 　　“你想知道啊？”陈默笑眯眯的把手伸到天童木更身前：“光口头上说其实也不好解释，这样，你把剑给我，我给你比划两下你就懂了。” 　　“噢噢，好……” 　　从天童木更手里接过木剑，陈默第一时间并没有急着摆什么架势，而是右手单臂持剑，手掌握在从剑柄底部向上数第三格的位置，然后肩背带动大臂再带动小臂，最后腕部随意轻轻一晃…… 　　“——铮！” 　　明明是粗钝的木剑，但恍惚间天童木更却仿佛听见了由锐利金属剑刃发出的轻快剑鸣。 　　……错觉？ 　　下一刻，她晃了晃脑袋，木剑还是那把木剑，陈默就这么右手斜垂着浑身一副松垮垮的样子持剑看着她，脸上还露出股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是的，很奇怪，非常奇怪。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种表情就只能用“自信”来形容了。 　　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境遇能够对他造成丝毫的阻挠一样。 　　他此刻笑得是如此的不在意、如此的漫不经心、如此的玩世不恭——只能说是极端的自信。 　　从陈默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开始，空气中就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是气场。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天童木更忍不住惊愕的猛然瞪大双眼，身为天童流拔刀术免许皆传的剑鬼，她身上也是有“气场”这种东西的，不过她的气场要比陈默此刻流露出的气场更加锐利、更加明显。 　　与其说是“气场”，那种东西倒更像是极端憎恨与厌恶下催生而出的“杀意”。 　　但此刻陈默身上流露出的气场却丝毫没有任何躁动的感觉，它不是杀意，但其中又包含着杀意，它宽广而厚重，一眼望不到边际，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仿佛真正的剑道一样。 　　至正至纯的、不偏不倚的、包罗万象的剑道本身——如果真的存在有这样的事物的话，那大概就会是这种感觉了吧？ 　　就在天童木更被陈默身上流露而出的剑意气场冲击得有些晃神的时候，他手中的木剑也开始不疾不徐的挥动了起来。 　　慢。 　　很慢， 　　明明是犹如弱柳扶风般轻柔缓慢的动作，但却硬是在天童木更眼中挥出了仿佛疾风骤雨般席卷满天的狂野剑势。 　　下一刻，陈默微微侧步半转身体，同时手中木剑斜向拉起，剑轨上升到顶点后又翩然落回。 　　“锵——！” 　　霎时间，明明斩落的是木剑，但如此惊鸿一斩却赫然荡起满屋铿锵剑音。 第四十五章 真正的杀意 　　真正的，剑。 　　真正的，斩。 　　陈默说的比划两下就真的只是随便比划了两下，与天童木更四十分钟二十三剑演示的天童流拔刀术比起来，前后拢共不过一分钟有余两分钟不到，但就是这么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却愣是把人家小姑娘看得两只眼睛瞪成了圆滚滚的铜铃。 　　我，的，妈，呀…… 　　这四个字就是她此刻内心全部所想，脑海里更是除了刚才眼前所见的仿佛惊鸿一舞般斩落的那道剑影之外，其余任何想法任何念头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随便比划了两下，献丑了哈。” 　　直到陈默伸手递还木剑时，天童木更这才勉强缓过神来，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变成了像是在看神仙一样，接过木剑时甚至就连手臂都在发抖了好吗？ 　　“陈君，突然说这种话或许有些唐突，不过……” 　　低头看着手中所握的木剑剑柄，天童木更眼神犹豫的闪动了两下，然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您能够答应我吗？” 　　“不情之请？想拜我做老师，跟我学剑啊？”陈默根本都不需要问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当即便摇了摇头果断拒绝道：“很遗憾，我现在并没有再收徒弟的想法，所以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 　　“啊……是这样吗？” 　　拜师学剑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直接拒绝了，天童木更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但眼神却迅速黯淡了下去，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沮丧失落的气息。 　　明明更加强大的剑术就摆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学到，这对于素有剑鬼之称的天童木更来说无异于是隔靴搔痒般令她坐立难安的折磨。 　　打个比方，一个深度网瘾的游戏宅少年，在自己最喜欢的那款游戏里得到了全服唯一的超强限定道具，但却标明只能装备战士，而他玩的还是个法师号…… 　　游戏姑且还能洗号重玩，只要肯花费时间练级，早晚有一天能够装备上梦寐以求的限定道具，不过人生可没有洗号重来的说法。 　　退一万步说，即使人生能够洗号重来，但天童木更也不可能左右得了陈默的意志和想法，到头来不教的始终还是不教，没有任何改变可言。 　　“不过嘛……” 　　就在天童木更差不多已经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陈默忽然话锋一转，又接着开口说道：“虽然不打算再收徒弟，但我倒是可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给你一些关于剑术的个人见解和看法……怎么样，木更小姐，你想听听看吗？” 　　见解……和看法？ 　　天童木更眼神稍微转亮了一些，虽然没有如愿以偿拜陈默为师，但能够得到这样一位剑道大擎的意见与指点也不错，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不是？ 　　一念及此，天童木更恭恭敬敬的低头施了个后辈礼，表情庄严而诚恳的说道：“那就有劳了，还请您不吝赐教。” 　　“不用搞得这么严肃，只是一些闲话罢了。”陈默随便往剑道场内的木地板上盘腿一坐：“你也先坐着吧，之前演剑的时候可不轻松。” 　　“非常感谢……” 　　跟陈默一起坐下之后天童木更顿时就松了口气，老实说，她的身体确实是已经有些达到极限了，鬓角和额头刘海遮住的发丝里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真亏他能够发现自己身体的窘况…… 　　歇了口气，天童木更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陈默，却发现他此刻也正在满脸微笑的注视着自己，立刻有些狼狈的红着脸收回了视线，心脏怦怦跳动的同时脑海思绪也有些翻飞。 　　要是……要是莲太郎也能够像他这么的细心和温柔，就好了呢…… 　　“看之前拔刀术的架势，木更小姐应该是惯用单手剑的吧？”陈默笑着指了指放在天童木更右手边的木剑：“不过你这训练用剑的重量却实在是有些偏重了，这么重的木剑拿来训练双手剑都绰绰有余了吧？” 　　天童木更也侧头看了眼摆在自己右手边的木剑，颔首道：“是的……这就是专门训练双手重剑使用的。” 　　“惯用单手剑，但却使用双手重剑训练……你是嫌单手剑的剑式太轻了啊？” 　　一语中的…… 　　听见陈默三言两语就分析出了自己练剑时的秘密，天童木更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更加恭敬起来了。 　　为什么传武里面会有功夫传得越深，徒弟就会越敬畏师傅，甚至是敬之如神的说法，道理就在这里了。 　　越是接触增多，越是能够清晰认识到双方之间那有若鸿沟天堑般不可弥补的差距。 　　毫无疑问，陈默这一手洞若观火的本事又一次把天童木更给镇住了。 　　如果是古人的话，这时候少不得要说上一句“先生真乃神人也”才能抒发出内心的震撼和折服。 　　“不过，既然是想追求斩击的力量，那为什么又要拘泥于单手剑和拔刀术呢？直接修习双手剑不是更好吗？” 　　“天童家最上等的剑术流派就是拔刀术了。”迎着陈默询问的目光，天童木更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用这么沉重的训练木剑。” 　　想要兼顾精妙剑式与强力斩击。 　　不得不说，天童木更的这种思路其实并不算错，拔刀术本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闻名，用作偷袭或者奇袭绝对能够起到极为优秀的效果，不过如果被人看破招式，也就基本宣告了用剑者的死亡。 　　毕竟，拔刀术嘛…… 　　居合斩知道吧？被炒作得名声沸沸，其实说白了就是快速拔刀砍人，借着拔刀一瞬的阻尼感积蓄力量，进而达到高速挥斩的目的，这种剑术拿来搞手偷袭还行，出其不意之下肯定能收效显著，但若是在真正的生死对决时用什么居合……确实，你挥斩的速度是比寻常挥剑更快一些，但你也比其他剑士更多了一道拔刀的动作，想象中的你刀出如惊雷，斩敌于瞬息之间，然而现实里你这边刀都还没拔出来完，对手的剑就已经从你脖颈之间一挥而过了。 　　至于因为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浪客剑心里主角的卖力表演，于是乎变得更加出名的“拔刀术代表”飞天御剑流…… 　　这么说吧。 　　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如此花里胡哨的招数，确实是很上镜很好看。 　　对于一种剑术是否致命，以及其致命性强弱的界定方法其实很简单——越致命的剑术，其中多余的动作就越少，而且挥剑的幅度也会更小，大幅挥剑看似气势十足，但实则却只会给你的对手更多时间反应。 　　而天童木更，她的做法就很聪明，同时也很走极端——既然拔刀术的挥斩不够快，无法弥补拔刀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差，那她就加大拔刀的力量就行了，更大的力量不止意味着更重的斩击，也意味着拔出刀的速度会更快。 　　至于说她真正用出天童流拔刀术时的剑速究竟能达到多快…… 　　陈默回忆了下刚才天童木更演示剑术时的表现，看向这个大龄萝莉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欣赏。 　　肾脏缺失，需要靠血液透析来维持存活，并且身体也因此变得虚弱不堪……可以说天童木更的先天条件是真的很差，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在剑道一途上顽强走出了寻常人一生也难以达到的距离。 　　这不仅仅是天赋使然。 　　更因为她倾注了自身全部的意志和心血。 　　“剑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陈默忽然岔开话题，饶有兴趣的向天童木更问道：“仅仅只是复仇的工具吗？” 　　“呃……” 　　突然跳转的话题让天童木更一时间有些愣神，不过她随即反应了过来，眉眼之间笼罩上了一层浓厚不散的强烈憎恶阴云：“没错，我之所以拼了命的修习剑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用天童家的真传剑术，挥舞着天童家的家传妖刀，以天童家子嗣的身份，将这个家族的血脉彻底斩尽杀绝！” 　　大逆不道到堪称恶毒的一番发言啊…… 　　说天童木更已经沉浸在仇恨与憎恶中有些走火入魔了也毫不过分。 　　不过…… 　　“听完了我的决心，您……还打算继续指点我剑术吗？”天童木更表情有些忐忑的抬头看了陈默一眼。 　　但陈默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答非所问道：“如果我说因为你已经被仇恨的怒火遮蔽了双眼，所以不打算再指点你了，你会后悔刚才跟我这么说吗？” 　　“不会。”天童木更眼中流转过情绪复杂的目光，但她还是毫不犹豫说道：“那样的话，我会继续自己钻研剑术，直到手中的剑足以触及……并且斩杀掉天童家族人的那一刻为止。” 　　好！ 　　陈默几乎都要忍不住为这只大龄萝莉鼓掌叫好了。 　　“真是令人惊叹的仇恨呐，木更小姐。” 　　听到话语中并没有包含任何反感……甚至还有些欣赏的语气，天童木更疑惑的歪了歪头：“您……不讨厌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呢？”陈默微微一笑，同样还以一问。 　　或许随便站在任何一个人的立场上，都会奉劝天童木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之类的云云，那种动不动就想要复仇灭人全家的戏码，大概只有暴力因子作祟的反社会中二小鬼才会喜欢看了吧？ 　　陈默不是中二小鬼，他也不反社会，至于说暴力因子这种东西……他早就已经杀人杀到吐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暴力不暴力的。 　　不过他也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种身负血海深仇的复仇戏码是真的让他觉得很好看，所以他并不讨厌天童木更身上那种盈满到几乎都快要溢出来的憎恶和恨意，至于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拜托，他人善还是恶关他什么事，他干嘛要吃饱了撑着去多管闲事？ 　　一句话，有趣就够了。 　　况且像天童木更这种始终贯彻如一的个性也确实是很对他胃口。 　　“木更小姐，希望你能够记住一点……” 　　陈默撑着膝盖从剑道场地板上站起身来，弯腰捡拾木剑时侧过脸朝天童木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式笑容：“哪怕有时候我看起来特别像是好人，而且也确实跟好人一样规规矩矩安分守己，但老实说，我可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你最好也能这么认为。” 　　“诶……？” 　　信息量太大的一句话，让天童木更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 　　“你不是想让我指点一下剑术吗？” 　　陈默边说边握紧剑柄，这次他不再是之前那种松松垮垮的持剑姿势了，转而开始摆出剑术起手时的架势。 　　双膝微沉、足底扣紧、脚下缓慢滑动至前后交错的X字足型、腰胯拧动旋转到正面偏左1/3的位置、持剑的右手肘部轻转、掌心外翻、腕口由外向内弯曲用力…… 　　“什——？！” 　　看见陈默竟然丝毫不差的摆出了天童流拔刀术的起始架势，天童木更当场惊讶得差点没把自己嘴唇咬下一块肉来。 　　不、不对……不仅是剑术架势…… 　　随着陈默摆好姿态，他浑身的肌腱与筋膜也开始紧绷起来，从足底向上，肌肉连着肌肉，一块块接踵发力，韧带拉满如挽弓，木剑蓄势如箭矢…… 　　竟然连发力的步骤与方式也都和她刚才一般无二！ 　　还有气场。 　　陈默之前挥剑时的气场仿佛无限高远的天空、厚重无垠的大地，给人以包罗万象的磅礴大气之感，但此刻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的强烈危机感。 　　杀意…… 　　由纯粹仇恨与极端憎恶孕育而出的狂怒和杀意。 　　他连自己的气场都模仿出来了？ 　　就在天童木更感觉不可思议到极点时，她和陈默对上了视线。 　　——————！！！ 　　无法感知、无法形容，只剩下令头皮炸裂的极致恐怖与惊悚。 　　会死…… 　　思绪陷入空白的脑海仿佛电脑宕机般停止了所有运作，唯有对“死亡”即将降临的预感却越发清晰。 　　下一刻，银辉乍现，由斩击剑光所凝成的细线悄无声息划过少女白皙而纤弱的脖颈—— 　　“砰！” 　　天童木更仰面倒在了地板上，后脑勺磕痛的感觉将她从那片纯白的世界当中唤回神来，第一反应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没有流血，也没有断裂……当然也没有那道无声划过少女脖颈的斩击。 　　直至此刻，天童木更才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之前自己被一剑枭首的场景仅仅只是过于强烈的杀意气场所形成的幻觉而已。 　　“木更小姐，接下来请注意看好了。” 　　天童木更的失态并没有让陈默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他依然维持着天童流拔刀术的起始蓄势架势，浑身发力处的筋肉不断拉紧，直到剑势积累到顶点时才出声提醒，随后脚下步伐骤然锉步向前，同时手中木剑也仿佛流光一闪般快若无隙地挥出。 　　呜呜——！ 　　下一刻。 　　紧接着挥剑的沉重破空声，用材坚固可靠的木剑忽然发出一阵爆竹般噼里啪啦的脆响，然后在天童木更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直接从剑身底端的位置炸得稀碎。 第四十六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同样的剑术架势，同样的发力技巧，同样的杀意气场，但挥剑而出后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局。 　　木剑……折断了？ 　　靠近剑柄的部位直接炸裂成了满地纤维碎屑与残渣，而前端则只剩下一点点还藕断丝连的吊在小半截剑身上，简直难以想象这竟然会是挥剑所造成的后果，而不是暴力折断或者受到什么重物的碾压。 　　“这，到底是……” 　　抬眸，天童木更看向陈默的目光变得越发诡异了。 　　这家伙……他真的是个人？ 　　而不是披着人皮的怪兽？ 　　一剑挥下木剑直接炸裂断开成两截，夸耀剑圣的传记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你们天童家的剑术啊，怎么，木更小姐认不出了？” 　　“不，可是……你这……” 　　看着已经彻底报废的木剑，天童木更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她们天童家可没有这种威力夸张到离谱的剑术好吧！ 　　但毫无疑问，刚才陈默所使出的又确实是她用过一遍的天童流拔刀术，这让天童木更根本无从反驳。 　　“木更小姐现在肯定很疑惑吧。”陈默退后两步放下木剑：“疑惑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种剑术，我们分别用出来却完全是两种效果。” 　　“嗯嗯嗯！”天童木更疯狂点头，眼睛里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那我就放慢点速度再演示一遍好了，注意看脚下。” 　　“好……”天童木更刚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脚下，目光忽然看见已经断成两截的木剑，立刻准备起身道：“请稍等一下，我去拿一柄新的木剑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只不过是演示足型而已，有没有剑影响并不算太大。” 　　没有木剑，陈默平举起右手，掌心仿佛握住剑柄般合拢，手腕轻轻转起剑花的动作，随后收剑入鞘，握成半拳的手掌虎口朝内靠在左侧髋骨的位置。 　　天童流拔刀术，真传，居合起势——龙虎双击架势。 　　跪坐在旁边的天童木更暗暗在心里叫出了此刻陈默所摆剑型的名字，并且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脚下，全神贯注观察着步伐的变化。 　　两脚分立的站姿先是变成一前一后跨立，然后膝盖微微下沉，重心也随之降低到了腰胯部位以下，足底十趾扣紧地面获得更大的初始动能和更加稳定的发力点……直到这里为止都跟她刚才演示时没什么不同。 　　“咚——！” 　　下一刻，陈默猛然锉步向前，手中虚握的假想木剑也电斩而出，而天童木更还楞楞的呆坐在原地，过了两秒才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清楚了吗？” 　　“我……没……” 　　天童木更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看清楚，眼睛轻轻一眨陈默就已经完成了拔刀斩击的整套动作。 　　“没看清楚没关系，那我再来一遍。” 　　右手虚握，挽剑归鞘，摆好架势后陈默回头看着脸颊微红的少女善意安慰了一句：“这次我再把速度放慢点，应该就能看清楚了。” 　　再……？ 　　天童木更顿时脸变得更红了。 　　“那，那就谢谢啦……” 　　第三次的演示，陈默这次是真的慢到不能再慢了，脚下步伐就跟正常人走路的速度一样，天童木更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足型的变化。 　　前后交错、腰胯半拧，这是天童流拔刀术的足型，而陈默则是在向前拔刀挥斩时将跨步的动作改成了锉步。 　　跨步、锉步，看似仅仅只有一个步伐的变化，但最终挥出的斩击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跨步时以一只脚蹬地发力，然后力量随着拧动腰胯的动作而放大，一路攀上脊椎大龙，最终化为挥剑的势能，与肌肉发力一同融入进斩击里面。 　　而锉步，力量传导与运用的过程完全与跨步一般无二，但更加短小的移动距离却让力量传递的速度变得更快，虽然蹬地而起的力量也更小，但挥斩的速度却是变快了。 　　“锉步……？” 　　“跨步的动作比锉步更大，力量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进行传递，你这边还在拔刀，对面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锉步要更适合进行类似居合的快速斩击，而跨步则比较适合像袈裟斩这种大起大落的力量型斩击。” 　　天童木更毕竟也有着剑鬼之称，听到陈默解释的同时她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原本充满疑惑的眼神立刻亮起，身体也萌生出一种想要找把剑试试看的冲动。 　　什么叫做一针见血啊？ 　　什么叫做拨云见雾啊？ 　　“非常感谢您的指点，谢谢！”天童木更语气郑重的俯身行了一礼，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后才抬起脑袋，目光里满是真挚的崇敬与谢意。 　　看着天童木更拜谢的动作，陈默也没有阻拦她什么，直到她起身重新坐好才开口说道：“剑器这种东西跟势大力沉的刀不同，其实走的更多的是快与利，所以会有很多很多的变招和套路，而剑的灵活除了招数的精妙之外，步伐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比重……嗯，就像拳击一样。” 　　陈默说着做了个拳击里刺拳的动作，脚下也左右轻快跳动了两下。 　　“步伐对于剑术来说可不仅仅是锦上添花那么简单，说白点，一套剑术里最精髓的恰恰就是它的步伐，而那些诸如什么转剑格挡、移剑拨带、探身点挑、劈剑崩挂、抽剑旋削之类的技巧才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可以说没有匹配步伐的剑术都是没有灵魂的。” 　　步伐……才是精髓？ 　　从修习天童家剑术的时候开始，天童木更都从未听过这种论调，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脑海中却又不断回放着陈默刚才重复演示了三遍的，那仿佛惊雷乍闪般快若无隙的一剑，以及之前被他的超高速挥斩折成两截的木剑，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来。 　　怎么办，明明感觉应该有哪里不对，但为什么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天童木更这边还在内心不断的天人交战，陈默话音稍顿便继续说道：“所谓的剑走轻灵，这个轻灵指的就是步伐的轻灵，而剑若游龙的游龙，说的其实也是身似游龙的游龙，能明白吗？” 　　“呃……” 　　虽然感觉很不好意思，但天童木更还是非常诚实的红着脸摇了摇头。 　　何止是听不明白啊…… 　　简直就是完全的意义不明好吗…… 　　作为一个各种意义上都非常传统的日本剑士，天童木更是真的根本无法理解陈默此刻所说的剑术理论。 　　这就要涉及到中国与日本剑道的区别了。 　　日本剑道继承了武士道的不要命精神，讲就的是人剑合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精气神完全融入进剑里，说得通俗点日本人的剑士通通都是拼命三郎，出剑要的是又快又狠又大力，如果要把全日本所有剑术收集起来写成一本剑谱，那么剑谱的第一页里肯定会有这样两行剑术总纲—— 　　第一行写着：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以及第二行，大力出奇迹！ 第四十七章 天穹之下 　　正是因为这种中日剑道文化的差异，所以此刻陈默所说的剑术理论听在天童木更耳中无异于是异想天开的天方夜谭，反正她是完全没办法发自内心的感到认同。 　　不可能的吧…… 　　一套剑术里最精髓的部分并非剑招架势，而是剑步足型？ 　　这让她这个学了十几年天童流拔刀术，甚至将复仇的希望也寄托其上的剑鬼根本无法接受， 　　但…… 　　事实胜于雄辩。 　　陈默在剑道上的造诣毫无疑问是远超自己的，这一点天童木更仅是感受到他持剑一刻的那种气场和剑压就已经体会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他对自己阐述的剑术理论也不会有错，而自己之所以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原因只不过是…… 　　错的……其实是自己？ 　　思绪至此，仿佛晴空一道霹雳，霎时间将天童木更蕴养了十几年的剑鬼之心劈得轰然动摇起来。 　　从尚且还不能站立行走的婴儿时期开始，她就已经天天抱着木剑睡觉了，幼年学剑，骨骼稚嫩的纤细手臂即使挥剑挥得肿如棒槌，但她依然日日苦练辛勤不辍，八年多以前的原肠动物战争爆发，天童家一跃成为新东京幕后最大的权势集团，而这带给天童木更的除了更加优渥的生活条件之外，还有更加沉重的生存压力，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庞大家族里面，她能做的只有握紧剑柄，不断挥剑、挥剑、挥剑——直至剑刃足够斩断禁锢，让她得以挣扎喘息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却永久的停滞在了她十岁的某个夜晚。 　　“木更！” 　　天童木更永远不会忘记，深夜冲进自己房间的母亲，才刚来得及喊出自己的名字，神情焦急的脸上便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被视作生命之源的暗红色液体仿佛喷泉般从她嘴里涌出。 　　——快、跑。 　　倒在地上向自己做着口型的母亲、眼睛里逐渐灰黯熄灭的光、出现在房间门口的庞大怪物、以及火焰中仿佛恶鬼妖魔般摇曳的宅邸阴影…… 　　剑的意义，是什么呢？ 　　剑是仁者的象征。 　　剑是王者的象征。 　　剑是杀戮的象征。 　　只有握住剑，才能让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握住复仇的希望……哪怕这份希望渺茫到只剩下遥不可及的一丝光芒。 　　但也好过深不见底的黑暗。 　　于是从那一晚过后，天童家诞生了一位剑鬼。 　　剑对于天童木更，已经成为了支撑她继续存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之一。 　　然而时至今日，却有人告诉她一直以来她练剑的方向就出了差错？ 　　这让天童木更根本不能接受。 　　“怎么，还是没办法理解吗？” 　　看到天童木更红着脸摇头的样子，陈默想了想继续道：“那就换个更明朗的说法吧，一个人学习剑招套路，三年五年都不一定能学出什么太大的名堂，这点你不反对吧？” 　　“嗯……” 　　天童木更对照自己学剑的经历略微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剑术非得是数年、十数年、数十年如一日的反复修习并且打磨，才能够将各种剑招融会贯通，登入大雅之堂，而仅仅只练了三年五年的光景，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质的变化。 　　“那么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学了三五年步伐，这时候给他一把剑或者一把刀，再让这两个人交手，你猜死的会是哪一边？” 　　老话说，响鼓不用重锤，天童木更也不是什么蠢人，听到这里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徒然大变，显然是心里有了结论。 　　“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意思了。” 　　陈默微微一笑，止住了话头。 　　为什么要纠结于剑招和足型的区别呢？ 　　究竟是剑招更重要，还是步伐更重要，这对于一个真正修行剑术的剑士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问题。 　　剑术剑术……并非只有剑型架势和剑招套路才算是剑术。 　　——剑步足型与步伐转换也在剑术的范畴之内啊！ 　　谁主谁次、谁是锦上添花谁是精髓灵魂，这重要吗？ 　　难道她能因为纠结于谁主谁次的问题就放弃学习剑步足型吗？同样的道理，难道对于剑士来说会因为步伐才是剑术的精髓所以就放弃学习剑招套路吗？ 　　花开表里。 　　两者不过是一支树梢上两朵不同形状的花罢了。 　　这一刻，仿佛拨云见日般，天童木更只感觉眼前一亮，阻挠在她剑道之路上的迷茫与阴霾尽数散去，只剩下一条直通天际的宽阔坦途，在明净阳光下闪烁发亮、熠熠生辉。 　　“传道解惑，无以为报，还请允许我叫您一声老师。” 　　下一刻，天童木更端正好跪坐的姿势，表情庄重严肃地朝陈默叩了个师徒礼：“非常感谢您的教导之恩，谢谢您，老师。” 　　陈默静静看着这只大龄萝莉叩首拜谢的样子，直到她起身后才开口说道：“谢谢我就收下了，不过叫我老师大可不必，之前就说过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随便指点几句罢了，木更小姐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天童木更顿了顿：“那……好吧，我还是叫您陈默先生，不过从今日起您就是我的挚信亲友，这份恩情总会有偿还的一天。” 　　会有那一天吗？ 　　陈默嘴唇微勾，笑而不语。 　　离开天童家宅邸的时候，太阳已经从日头初升转到高挂当空。 　　“已经到饭点了，不如留下来再吃顿便饭吧？”站在宅邸入口，天童木更表情真挚的挽留了一句。 　　“便饭随时吃都可以，不过很可惜今天不行。” 　　陈默摇摇头，右手举起手机晃了晃：“已经有人提前约好跟我共进午餐了。” 　　“是这样吗……”天童木更表情略微遗憾的叹了口气，但她随即又露出笑脸说道：“那就下次吧，不过下次估计就只能在出租屋里请你吃饭了。” 　　“出租屋？” 　　“嗯，我已经计划好下个月就脱离天童家了。” 　　天童木更边说边扬起小脸，额前整齐的刘海向两边分开，露出光滑洁白的额头。 　　低头看着女孩脸上露出的笑容，其中充满了自由与解脱的味道。 　　“不后悔吗？真离开的话，你可就再也不是天童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后悔什么？” 　　天童木更笑得很开心，也笑得毫无阴霾，从认识她到现在，这还是陈默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如此生动而鲜活的笑容。 　　“天童家不缺我这一个千金小姐，我也不屑于留在这个腐烂发臭的地方继续做他们虚伪的掌上明珠。”天童木更抬起头，眼神闪闪发亮的盯着天童家宅邸外蔚蓝高远的天空：“其实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普通人吗…… 　　陈默半晌不语，直到天童木更重新将视线移回他脸上才微笑道：“那就提前祝贺你逃脱囚笼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可以天高任鸟飞，但也有许多不容易的地方，如果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我不会客气的。”天童木更点点头，忽然狡黠一笑：“毕竟我们是站在同一边阵营的嘛，陈默老师~” 　　“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你心情是确实不错，那就等你回头搬出天童家再聊吧。” 　　最后跟天童木更打了声招呼，陈默转过身朝街道公路边上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而在他背后，天童木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天才存在…… 　　不，恐怕不能仅仅只用天才来形容他了。 　　之前陈默持剑那一刻所流露出来的剑意气场，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但却深深烙印在了天童木更的脑海当中。 　　高山仰止？ 　　仰望高山时好歹还能看见层云叠嶂、看见峰峦起伏，但当她看着陈默的时候，却仿佛置身在无垠星河当中一般。 　　18……最多19岁吧？ 　　新闻和报纸里对他的记载是18岁。 　　超新星级的科学家、新材料领域与原肠动物研究领域的顶级权威，现在发现他竟然还是一位剑道巨擎？ 　　天童木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她同时又相信自己身为剑鬼的直觉。 　　当他握起剑来时的那种感觉，就仿佛整个人都是为剑而生一般。 　　不……不对…… 　　眼看着陈默的背影坐上停靠在公路边的那辆黑色轿车，天童木更忽然睁大了眼睛。 　　——应该是剑为他而生才对。 　　下一刻，一股由衷庆幸的感觉从她心底浮现而出。 　　还好，还好这个人跟我是同一边阵营…… 　　另一边，陈默上车后跟坐在驾驶位的保镖说了个餐厅地址，然后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到室户堇的电话拨了出来。 　　几道嘟声过后，电话接通，语调慵懒而妩媚的女人声音从听筒传出。 　　“喂，陈默先生已经到了吗？” 　　“还没，正准备过来。” 　　“如果到了直接进二楼的四号包间就行了。” 　　“嗯。” 　　电话挂断，看着车窗外逐渐加速倒逝的街道景象，以及街道更远方的都市高楼，还有都市尽头，那一座座耸入云端的漆黑巨石方碑，陈默双腿交叠，右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敲叩着手指。 　　787机械化特殊部队，还有新人类创造计划。 　　可别让自己白抱一场希望啊…… 第四十八章 不要在没有上帝的世界祈祷奇迹降临 　　餐厅二楼。 　　陈默抬头看了看挂着个上书【止水】二字的红棕色木牌，确定是4号包间之后便推开房门走进了包间里面。 　　“嗯……？” 　　刚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立刻就让他略微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您再来晚一会儿，饭点可都要过了。”室户堇落落大方坐在一大桌饭菜后面，微笑着摊开手说道：“陈默先生是华夏人，这些饭菜应该还合您的口味吧？” 　　“谢谢，我很喜欢。” 　　陈默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同时视线在饭桌上快速逡巡了一圈，最中央用盘子盛装的大菜是上汤炖猪膀，浓稠透亮的汤底里面还配了娃娃菜和火腿肉，造型看起来倒是挺精致的，不过很显然日本厨师在对这种华夏传统粤菜的理解上并不如脍不厌精的广府人，猪膀表面没有开花刀，看肉皮的完整程度，炖煮时间最多也绝对没超过两小时，不仅谈不上骨酥肉烂，甚至就连炖入味没有都得打上几个问号，而且…… 　　吸、吸—— 　　鼻翼微微翕动，夹杂在饭菜香味中还有股不易察觉的猪骚味，至于葱姜以及大料的味道……没有，也找不到去腥后那种淡淡的酒香味。 　　限于身体条件，陈默一时间没办法再通过嗅觉判断出更多细节，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可以断言这道上汤猪膀实在是炖得一塌糊涂，说句不客气的话，仅仅只比单纯的“煮熟”要稍微好一些而已。 　　就算是在点亮【特级厨师】职业传承之前他都能轻松做出比这完善不知道多少倍的菜来好吧…… 　　果然指望日本人能够做好华夏菜就是个天马行空的命题。 　　横向类比，就好像指望韩国人能够理解中国八大菜系的区别一样不切实际。 　　心里打定主意不会碰这道连猪骚味都没除干净的上汤猪膀哪怕任何一筷子，陈默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不再去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目光直视向一脸笑意盈盈的室户堇：“上次我们提到过的关于787……” 　　“您还真是直奔主题啊……不过现在可是饭点噢？”室户堇无奈的摇了摇头：“正事还是等吃过午饭再聊吧，要在这个灾后重建起来的东京都找到会做华夏菜的厨师，我可是废了很大功夫的。” 　　“有劳了……” 　　陈默张了张嘴，他是真的很想说句你就请我吃吃寿司饭团海鲜刺身啥的不好吗？非要搞得这么花里胡哨……花里胡哨就算了，这位你废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的“中餐厨师”还只是个半吊子，跟我闹着玩呢？ 　　不、也不对……这么说太侮辱半吊子了。 　　哪怕只是在某东方稍微学过一两个月厨理的、老师傅们口中连“切菜打下手都不配，只配刷盘子洗碗”的厨师学徒都懂得硬菜必须要去腥的重要性吧？尤其是猪膀这种骚气冲天的部位…… 　　算了。 　　还是刚才那句话，指望日本人能够做出地道的广府菜式，这根本就不现实。 　　应该说室户堇竟然可以找到一家还能做华夏菜的餐厅，这已经让陈默感觉很惊讶了。 　　毕竟即使是在经历原肠动物灾害之前的日本，厨师里面中厨的人口总数占比也极为稀少，十之一二是夸大的说法，往多了夸大。 　　这就好比在中国的厨师里面找到能够干净利落做出一盘地道又漂亮的日式刺身来的人数比例一样，虽然并不是没有，但真的非常少。 　　而八年多以前那场彻底摧毁了旧世界的原肠动物大战更是屠戮了七八成的人类，没想到室户堇竟然硬是在新东京都找到了一间能做中式菜肴的餐厅…… 　　怪不得门外面挂个【止水】的木牌，装修也搞得这么古色古香，原来是把中餐作为卖点了吗？ 　　心思电转间，陈默大致是搞清楚因果始末了，看着旁边室户堇一脸催促自己赶紧动筷尝尝的表情，他轻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向最近的一盘蒜薹炒肉丝。 　　“蒜薹肉丝啊……” 　　根本不用尝，光是看肉丝的纹理和光泽度，陈默都已经能幻想出那种老到塞牙的口感了。 　　入口之后，果不其然炒得很老，而且还很咸。 　　估计厨师是以为中菜一定都要大火烹炒，高油高盐才行吧…… 　　大火烹炒倒是没错，不过之所以大火是为了用高温瞬间锁住肉丝里面的水分，另外还可以使热量快速穿透食材，达到即下即起的效果，炒出来的肉丝自然是鲜嫩爽滑，然而这位厨师很明显就炒过了火候……嗯，炒得很过。 　　看到陈默吃下一口蒜薹炒肉，室户堇眼睛发亮的盯着他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还行。” 　　陈默面无表情起身给自己盛了一碗白饭，然后扒拉了满满一口，让大米淀粉的甜味慢慢把舌头上咸到发苦的味道压下去：“挺下饭的，你要不也试试？” 　　“啊……我就算了。”室户堇摆了摆手笑道：“我有固定的饮食食谱，一般不在外面吃的。” 　　固定食谱……？ 　　陈默抬头多看了这个成熟丰满的女人一眼，并没有在她脸上找到任何促狭的表情，这才低头又扒拉了一口饭。 　　嗯……有一说一，菜虽然做得一塌糊涂，不过米饭倒是不错。 　　咽下饭之后他放下碗筷。 　　“我吃好了，谈事情吧。” 　　“诶？” 　　室户堇表情错愕，语气有些怀疑道：“您……饭量这么小吗？” 　　“只是今天胃口不好而已。” 　　这当然是假话，他胃口一向不错。 　　不过陈默丝毫没有欺骗别人的负罪感，他一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一边很认真的盯着室户堇说道：“你真的应该试试这些菜，就算不喜欢在外面吃，也应该试试。” 　　“试试……？” 　　话说到这个份上，室户堇也不是什么蠢人，当即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起身也夹了一筷子蒜薹炒肉丝，入口的瞬间她便紧紧蹙起了眉头。 　　“吃口饭压一压，然后喝点水会感觉好受些。”陈默边说边递了小半碗米饭过去。 　　早在室户堇拿起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盛好饭了。 　　“谢谢！” 　　也许是被咸得厉害，室户堇也顾不上其他事情了，接过饭碗往嘴里刨了口饭，然后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这才很不好意思的放下水杯，脸颊微红道：“他们这家餐厅的反响还不错的，听说厨师口碑也可以……” 　　“能在灾后重建的东京都找到中餐厅，你的这份心意已经足够抵过山珍海味了。” 　　感觉到室户堇的尴尬，陈默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替她缓解气氛，然后笑容微敛道：“上次我们谈论过的，关于787机械化部队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吗？” 　　“那件事……虽然我是新东京都地区的项目负责人，但是很抱歉。”在陈默目光炯炯的注视下，室户堇垂下视线微微摇头：“787机械化部队的存在是绝密的，我曾经以为凭您的社会影响力和科学界地位应该是能够介入其中的，但或许我还是太小看了它的绝密性……您为什么不试试从天童大臣那边寻找切入口呢？” 　　“天童菊之丞啊，找他就算了吧。” 　　“不能找天童大臣帮忙吗？”室户堇略微思索片刻，忽然表情一惊：“是和您……在那栋别墅里做的事情有关吗？”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抬手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我明白了……” 　　室户堇咽了口唾沫。 　　作为一个聪明人，而且还是全人类公认智商站在人类这个种族顶点上的聪明人，她有着聪明人独有的敏锐嗅觉。 　　陈默隐藏了某些秘密，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没料到，这个秘密竟然大到连天童菊之丞都牵扯其中的地步。 　　不、不对…… 　　看着陈默此刻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室户堇隐隐感觉到这个秘密或许并不止如此。 　　天大的秘密。 　　同时也代表着天大的麻烦。 　　她跟陈默的交往并不算深，所以当然犯不上去承担这么大的麻烦，但同时作为一个绝顶聪明的聪明人，除了嗅觉足够敏锐之外她也有着大多数聪明人都有的通病，那就是好奇。 　　能让自己惹上一身骚的、麻烦得不得了的、天大的秘密。 　　真是好好奇啊…… 　　“所以，我是无缘见识到787机械化部队了对吗？” 　　“是这样没错。” 　　与陈默平静的目光对视两秒，室户堇忽然弯下腰，从餐桌下面提上来一个银色的金属盒。 　　金属盒不大，只有二十公分乘三十公分的样子，厚度不到十公分，打开双排锁扣后盒盖自动弹起，露出里面泡沫包裹的一根自冷式金属试管。 　　“不过，我为您带来了这个。” 　　金属试管外侧有一道透明观察条，其中盛装的琥珀色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梦幻而又晶莹。 　　“这是……？” 　　“787机械化特殊部队的基石，新人类创造计划的核心，还记得您曾经接触过的超越者药剂吗？和那种为了量产而研发出来的不稳定的东西不同，这个要更加安全，效果更强，但同时造价也更昂贵，一支就足够买下外面的整条街道。” 　　室户堇双手从金属盒内取出药剂，动作温柔而谨慎：“药剂的官方名字是EPE，Evolving-person，进化者，而我正是当初参与研发这种药剂的最高负责人，所以才有权利私自带出一根来。” 　　安全、强大、昂贵…… 　　陈默将目光落到室户堇手中所持的试管上：“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室户堇微微前倾身体：“您究竟为什么，会对【新人类创造计划】如此的兴致勃勃？”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陈默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语气就像在菜市场里跟菜贩子讨价还价一样：“换一个问题吧。” 　　“啧……” 　　陈默没有回答倒是不出室户堇预料，所以她也没感觉有多失望，接着就问出了下个问题：“那您应该能告诉我您做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坏吧？” 　　“是好是坏啊……这可就很难说了。”陈默食指动了动，下意识就想从衣兜里掏烟，但他随即想起之前拜访天童木更的时候是没有带烟的，于是只好作罢。 　　“不过这样说吧，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存在的话，那祂一定不会允许有这种残忍的事情发生。” 　　“残忍……？”室户堇不解的蹙起眉头。 　　“生物学的进步跟残忍从来都脱不开关系，人道也好不人道也好，都总该有人去做才行。” 　　陈默笑了笑：“比如说你，又比如说我，虽然研究的领域各不相同，但其实本质上都算是同一种人……这个答案不知道你还满意吗？” 第四十九章 首先必须要承认我是一位严谨细致的科学家 　　地下实验室内，冷调灯光通彻透亮，特质玻璃隔墙两端，陈默身着一袭纯白研究员大褂，目光一眨不眨地与四肢皆被电磁镣铐束缚、并且整个身体都被拉起固定在半空中的女孩对视着。 　　“你怕死吗？布施翠。” 　　这句话其实已经算是明知故问了，毕竟只要是人，就没有谁会不怕死。 　　但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布施翠依然瞳孔颤抖着点了点头。 　　“我不怕，大人。” 　　“很好，越是怕死的人就越是死得更快。” 　　陈默向前走了一步，手指轻轻放到电源总控按钮上：“抱着必死的觉悟咬牙坚持到最后吧，千万别让意识被痛苦击溃了，否则……这次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你再救回来。” 　　“我明白了……” 　　陈默从来不会在实验室里开玩笑，虽然他总是很有幽默感，而且还老喜欢说些恶趣味的话去捉弄别人，但毫无疑问的是，只要他一踏进实验室里，整个人就会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你真的明白吗？”陈默微微眯起眼睛，落在电源总控按钮上的手指像是石化一样纹丝不动：“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 　　“我明白的，大人。”布施翠嘴唇轻轻颤动着，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话语中所说的那么平静，而那双好看的浅紫色眼眸也控制不住地积蓄起了晶莹泪花，眸底似是胆怯又仿佛带着认命般的哀婉目光，与总控台前的陈默久久对视着。 　　“大人您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早就已经彻底坏掉了的世界，您在实验室里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将世界挽回到正常的轨迹上而已……况且就算我现在逃避了，也终究是要有人代替我来配合您完成实验的，兴梠梨花吗？还是穗倉？还是说其他哪个受诅咒的孩子？”布施翠摇了摇头，眼中有透明泪光坠落：“开始吧，大人。” 　　“……” 　　布施翠今年九岁了。 　　准确来说，她刚过四月份的生日还没多久，如果按旧历来算的话是九岁零一个月又三天。 　　但凡有一丝可能，陈默也会竭尽全力保障她的生命。 　　不过事实却是即使他竭尽了全力，布施翠仍然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死掉。 　　毕竟……他现在进行的是实验，而非医疗，缝尸人的技能效果死而复生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深深凝视着女孩无声流泪的双眼，陈默停滞片刻道：“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想说的话…… 　　布施翠想了想，忽然露出个情绪复杂的笑容。 　　嘴角微微向上牵起、唇色因为过度恐惧而显得格外苍白、只能说是十分勉强的笑，但她确实是笑出来了。 　　笑容里有无奈，有挣扎，有痛苦，有奉献……也有浓浓的不舍与眷恋。 　　不舍谁？眷恋谁？ 　　她直勾勾看向玻璃隔墙另一端，那道穿着白大褂的高大而瘦削的身影。 　　“如果，我……真的死、掉了，死掉了的话……还请……请大人不要太为我难过……”布施翠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能够帮助大人实现这番伟大的事业，是我……布施翠这辈子做过的、最……最高兴的一件事情……所以，谢……谢谢您，大人。” 　　布施翠说完，泪水紧接着便扑簌簌滚落眼眶，而陈默则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会记住你的，布施翠。” 　　下一刻，他不再停滞，手指轻轻一动，将电源总控按钮从上至下一拨到底。 　　——滋滋！！！ 　　瞬间，超过50万伏特的电压化作实质的青紫色电蟒，在玻璃隔墙对面的空气中炸裂开噼啪的爆响，又似乎成百上千只鸟儿集体发出的叽喳声，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之后就缠上了被固定在半空的幼小女孩身躯。 　　“滴滴滴滴滴滴！” 　　电光乍闪的同时，陈默身旁的检测器也发出了密集的警告声，数据屏幕上，一行行夸张的数字接连跳出。 　　【心率：47次/秒】 　　【体温：103℃】 　　【心肺扩张：4.7倍】 　　“布施翠，心跳，注意控制你的心跳。” 　　每秒接近50次的心率，即使是对于身为半原肠动物的诅咒之子来说，也已经触及到了危险的红线。 　　更何况，实验到现在才算是刚刚开始而已…… 　　玻璃隔墙内，布施翠咬紧牙关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面对50万伏特以上的超高压外接电场，她浑身毛发都已经倒竖漂浮了起来，根根洁白发丝之间，青色、蓝色、以及紫色的电光以肉眼无法观测的速度来回跳跃着，赤红如血的眸底映出一片火焰升腾般的光泽。 　　呼…… 　　吸…… 　　【心率：44次/秒】 　　【体温：101℃】 　　【心肺扩张：4.5倍】 　　等待片刻后，看着最终稳定在44次每秒的心率，陈默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的叹了口气。 　　毕竟不是真正的原肠动物啊…… 　　他还记得曾经用来测试静默装置的那头阶段四的原肠动物，即使承受了数百万伏特的电压也依然保留有部分行动能力。 　　“干得不错布施翠，现在要准备好提高气压了。” 　　玻璃隔墙内，布施翠挣扎着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也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力，只能用赤红眼瞳凝视着总控台前的那道身影，表示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那就开始了。” 　　话音落毕，陈默紧接着又将压力阀转了五圈，一圈十万千帕，五圈就是五十万千帕，然后将气压拉杆一推到底。 　　嗡—— 　　实验室内部，数十台大型气压调节装置共同启动，发出的嗡鸣声如同某种骇人猛兽的低吼般，震动感沿着金属地面传达到身上，使得心脏和肺腑都被压迫得略微收缩。 　　而这还仅仅只是站在实验区域以外的感觉罢了。 　　陈默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总控台上的压力计指数从0快速爬升到5，而就在指针移动到3的数字上时，玻璃隔墙内就已经爆发出阵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指到4时，惨叫声变成了生不如死的哀嚎，而最后当指针指向5的时候，连哀嚎声都没有了，实验区域寂静一片中就只剩下叽叽喳喳的电流蜂鸣。 　　抬起头，看到的是女孩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软趴趴挂在电磁镣铐上的样子。 　　在她手上仍旧残留着兽化后的毛发和利爪。 　　但很显然，即使是半原肠动物化的诅咒之子，也扛不住这样的折磨与摧残。 　　【心率：80次/秒】 　　【体温：175℃】 　　【心肺扩张：7.4倍】 　　肉眼可见的，女孩原本娇小的躯体此刻已经膨胀到像是一个小巨人一样了，丝丝缕缕鲜红血液顺着她的下颌曲线跌落到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纤细洁白的双腿也淌出了血迹，大概是内脏损伤造成的肛部出血。 　　要继续吗…… 　　毫无疑问，布施翠现在还活着，虽然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但她的生命体征依然相当旺盛。 　　不过如果要继续下去，那可就说不定了。 　　陈默犹豫了一下。 　　他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下。 　　下一刻，他直接打开了药剂投放开关。 　　——咔！ 　　开关打开的同时，从实验区顶部垂下来一条金属臂，末端是一根脊椎夹，每节脊椎缝隙的位置对应着都有一对锐利的金属注射探针，正在咔咔作响地一张一合运动着。 　　脊椎夹贴上布施翠背部之后便自动定位并且锁死，一节节注射探针依次插入脊椎缝隙，针头深入进脊髓开始注射药剂。 　　万分之三浓度的纳米颗粒级别錵-46-1元素无菌高分子溶液，配合50万伏特的高压外加电场，足够彻底从细胞层面将侵蚀率在50%以下的诅咒之子体内的受感染细胞剥离并且杀灭掉，而且溶液内还混入了EPE药剂，足够弥补剥离受感染细胞后残缺的身体组织。 　　理论上来说，这是足以将诅咒之子恢复成正常人的奇迹药剂。 　　当然，理论之所以是理论，就是因为还没有进行过证实。 　　而如果证实失败的话…… 　　布施翠虽然曾经配合他进行过许多次受感染细胞剥离实验，但实验烈度都控制在相对比较安全的范围内，而像现在这种完全剥离受感染细胞的实验，几乎已经可以算是先把她杀死再尝试拯救回来了。 　　危险系数很大。 　　这一点他在进行实验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但布施翠的话也没错。 　　即使今天陈默没有让布施翠来进行这个实验，早晚也会有其他受诅咒的孩子代替她成为试验者。 　　否则理论永远都只会是理论，没有结出果实的一天。 　　就像他告诉室户堇的那番话一样。 　　“生物学的进步跟残忍从来都脱不开关系，人道也好不人道也好，都总该有人去做才行。” 　　随着药剂注入，布施翠原本跟一块死肉似的挂在电磁镣铐上的身体忽然像过电一样猛烈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检测仪上的数据也开始飞速波动起来。 　　前一秒心率还是80次每秒，后一秒就变成了50，再后一秒又重新爬升到了75，体温也是不断在110℃到70℃之间变动着，大量组织液混杂着血水像是开大了水龙头一样顺着女孩的身体哗哗流淌而下。 　　不对…… 　　完全不对。 　　反应得太剧烈了，应该再缓和一点的。 　　是药剂配比的问题吗？ 　　还是布施翠的体质扛不住完全性的受感染细胞剥离？ 　　毕竟猫型原肠病毒也不是以超强恢复力而出名的。 　　不不……也有可能是EPE药剂的适配性问题？ 　　眉心紧锁着观察片刻后，陈默果断关闭了总控电源，然后从低温冰柜里取出一管早就准备好的浓缩病毒针剂，快步向实验区域走去。 　　玻璃隔墙内部，电磁镣铐已经全部打开，一滩完全认不出是人形的“东西”摔落到地上，最上面原本应该是一对赤红色的眼珠，现在只剩下一只红色，另一只已经变回了紫色。 　　一紫一红，像极了红宝石与紫宝石。 　　实验……失败！ 第五十章 将鲜血染红的死之花献祭于天空吧 　　痛苦……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布施翠……” 　　仿佛隔着一层湖面般，隐约听到了有人呼唤的声音。 　　“……不要让你的意识被痛苦吞没了，布施翠。” 　　啊……是陈默大人在呼唤自己吗？ 　　“保持思考，布施翠，现在睡过去的话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思考……？ 　　意识更深层的黑暗当中，像是被塞进了大堆大堆的棉絮，让思考也变得艰涩困难起来。 　　对不起，大人…… 　　我又要……让您失望了…… 　　“——布施翠！” 　　熟悉的呼唤逐渐远去，像是拍岸的涛声终归寂静。 　　下一刻，无尽黑暗席卷而上，迅速淹没吞并了女孩脑海中最后仅剩的一丝清明。 　　死，掉了吗…… 　　混沌一片的虚无当中，连“自我”都已经失去的意识漫无目的地漂流着。 　　“布施翠姐姐？” 　　“她这是……？” 　　“快点好起来吧，布施翠！” 　　偶尔会有一两道似曾相识的话语声在意识深处响起，就像掷入平静湖泊的一块石子般荡起涟漪。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奇怪的滴滴声…… 　　不……不对，这应该是维生机器发出的声音。 　　维生机？ 　　疑惑产生的瞬间，黑暗中浮现出一幅实验室内的画面，总控台前竖立着一架金属立方体仪器，显示屏幕上跳跃着几条不同颜色的曲线以及相对应的数字。 　　对了，这就是维生机。 　　跟大人进行过那么多次实验，自己早就已经对这种滴滴声非常熟悉了。 　　不过……大人？ 　　谁是大人？ 　　一个名字在黑暗深处呼之欲出，但仅仅只是这层犹如窗户纸般一捅即破的屏障，却任凭意识无论如何努力也没办法回忆起来。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的瞬间—— 　　“该醒了，布施翠。” 　　——滴滴！——滴滴！——滴滴！ 　　像是跨越湖面，重新从水里回到空气当中，维生机的滴滴声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更远处，气流扰动的风声、树叶摇晃的沙沙声、鸟儿啁啾的叽喳声、窗帘飘荡的呼啦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海潮般涌入脑海，黑暗的世界变得光彩照人。 　　闻得到，空气里淡淡的太阳花香味。 　　“大……人……”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微不可查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细微且干涩的回应声，枯槁白发的刘海之下，一对半红半紫的眼睛艰难睁开，眼睑眯出一道细缝，视线径直看向静坐在床边的男人。 　　“欢迎回来，布施翠。” 　　虽然心里早有预期布施翠会在今天清醒过来，但此刻看见女孩睁开眼睛，陈默还是亲昵的伸出手轻轻蹭了蹭她脸颊侧面的发丝：“大家都在等你醒过来呢。” 　　“大家……？” 　　“是啊，大家。”陈默笑了笑，一一列举道：“梨花、穗倉、天童小姐、圣天子殿下……哦对，还有你见过几次的司马未织，听说你出事全部都来看你了哦。” 　　听到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布施翠苍白而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她随即又担忧道：“那我……会不会，给大人造成……麻烦了啊？” 　　“麻烦？噢对，确实是有点麻烦的地方。”陈默盯着布施翠摇了摇头：“这次你伤得可不轻，怎么样才能让你快点好起来呢，实在是麻烦啊……” 　　“啊……？” 　　布施翠楞楞的盯着陈默看了会儿，忽然有点脸红起来：“大人……您、您该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我关心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芜湖…… 　　直球！ 　　效果拔群！ 　　不过还没等布施翠来得及害羞，陈默紧接着就站起身，继续说道：“你可是我非常珍贵的研究素材，快点把身体养好起来吧，布施翠，后面还有一大堆实验在等着你呢。” 　　“是……是的，大人……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布施翠努力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成功从病床上撑坐起来，最终只能看着陈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就绕过病床转身走出了房间。 　　终究还是实验失败了啊…… 　　病房外，陈默靠在墙壁上掏出根烟叼进嘴里，正要点燃时却被路过的某个小护士给瞪了一眼。 　　“这里是禁烟区，医生！” 　　医生……？ 　　陈默一时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因为他是卡好时间专程到医院等布施翠醒过来的，之前几天都泡在实验室里昼夜连轴处理各项研究数据，所以现在身上还套着件白大褂，显然这个小护士是把他错认成医院里的医生了吧？ 　　搞清楚事情原由，陈默也没有多解释什么，重新把香烟塞进口袋，然后耸耸肩露出个很有地痞无赖气质的笑容，油腔滑调的调笑道：“护士姐姐还真是敬岗爱业呢，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我给你做做私人升职辅导啊？” 　　“流氓！” 　　很显然，现实不是某V，陈默虽然没有得到一记代表着女拳暴击的耳光，但也没有真就问到人家的联系方式，护士小姐姐只是低声啐骂了一句流氓就快步小跑着离开了。 　　望了几眼小护士屁股一扭一晃离开的背影，陈默回过头，无视掉走廊内一众脸上写满“卧槽，这人也太油腻了吧”表情的病患和医护工作者，抬手挠了挠几天没打理的蓬乱头发，本来想要叹息一张嘴却直接打了个哈欠出来。 　　泡在各种繁琐的实验数据里面连续推算了97个工作时，即使精神上能够扛得住，但身体也确实是已经达到极限了。 　　估计就这几天的功夫，他说不准都得少活个三年五载了吧？ 　　没有神力和职权，陈默也没办法准确看到自己这具身体现在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不过仅凭对于身体的掌控感知来说，他确实是受到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损伤。 　　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的？ 　　短命鬼，没错，他现在就是百分百的短命鬼了。 　　不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也基本上弄清楚了几天前的那场实验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 　　简而言之，布施翠的原肠病毒类型是猫科动物，在恢复力上只能说是一般般，而万分之三浓度的剥离药剂溶液对她来说造成的杀伤效果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50万伏特的高压外加电场在药剂生效过程中使得纳米级别的錵-46-1微粒完成了多次饱和磁化，这就好比原先既定好的一轮轰炸变成了好几轮轰炸，而EPE药剂又在饱和磁化后錵金属微粒的影响下被更改了电子排列顺序，药效大打折扣不说，还引发了细胞适配性上的排异。 　　毫不夸张的说，但凡陈默几天前在进行后续急救处理的时候动作稍迟一步，此时此刻的布施翠都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过实验失败倒也不能说一定就是坏消息了，至少这次失败给陈默指出了改进药剂的方向，只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实验，将各种不同的药剂配比与实验体的生理反应录入数据库，就能够统合出完美的“剥离药剂”配方。 　　况且这次实验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失败了…… 　　布施翠……她绝对是个奇迹。 　　诅咒之子的奇迹。 　　同时也是人类的奇迹。 　　当天陈默冲进实验室的时候，这个女孩已经彻底没有了生理特征，用通俗的话来说，她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完全死掉了——如果不是陈默在进行后续急救的时候触发了【缝尸人】技能的话。 　　系统面板上，属于【缝尸人】职业的技能树顶端，唯一一个技能框闪耀着浑浊不清却又晶莹剔透的复杂光芒。 　　“【渎命者】Lv.3：亵渎生命之人，同时也亵渎了神灵； 　　盗取火种之人，同时也盗取了权柄。” 　　语焉不详的终结技能，字句间都透露出一股强烈的嘲弄。 　　作为【缝尸人】的职业传承者，陈默当然清楚所谓的“火种”与“权柄”是什么。 　　“生”的“火种”，以及“死”的“权柄”。 　　而被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布施翠，她的身体也具备了相应的奇迹属性——在她体内产生了抗体。 　　对于原肠病毒的抗体。 　　其实说抗体也不太对，准确来说应该叫做抗性，在她身体里面有接近50%的器官和组织都拥有了抵抗原肠病毒侵蚀的属性。 　　所以布施翠的眼睛才会有一半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 　　这样的奇迹可以复制吗？ 　　陈默不知道，要搞清楚这个问题还需要再进行几次重复的类比实验才能知道，不过他有一种微妙的预感——在布施翠身上所发生的奇迹大概是无法复制的了。 　　而这个奇迹对于布施翠来说其实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显而易见，她永远不会因为侵蚀率过高而变成原肠动物了，坏处则是她的身体素质，包括力量、速度、恢复能力、反应能力等等在内，全部都要比其他诅咒之子低上一筹……嗯，或许不止一筹？ 　　这个还需要等后续测试过才能知道具体数据。 　　恢复力降低之后，再有什么实验陈默可不敢让布施翠躺上实验床了，那根本不叫实验，那叫谋杀。 　　不过实验室里少了布施翠，实验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所以下场实验挑谁来？ 　　兴梠梨花？还是兴梠穗倉？还是其他再找几个诅咒之子？ 　　思来想去，陈默最后掏出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是我……嗯，有点事，帮我预约一下IISO最近的监管区域，我需要再找一批实验样本。” 第五十一章 若风到这里也缱绻 　　布施翠出院的时候并没有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就像她住进医院时一样平平常常，不过为了庆祝小姑娘康复出院，陈默还是为她准备了一场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庆祝宴会。 　　不算大嘛……毕竟整场宴会他只邀请了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人，都是即跟他有点交情又认识布施翠的朋友们。 　　至于为什么说也不算小，那就要看他邀请的这些朋友们的身份了。 　　天童木更，虽然再过不久她就准备脱离天童家了，但仅限于目前来说她依然还是天童家的千金大小姐，而天童家在新东京都的体量则无异于是地下皇帝般的庞然大物，水涨船高之下，她的身份也不可谓不重。 　　司马未织就更不用说了，司马重工企业可是把生意触须蔓延至全球范围的军工巨兽，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新东京都的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天童家族的影响力更强一些，但平心而论，无论底蕴还是实力，司马重工都丝毫不弱于天童家，两者随便哪边轻轻跺一跺脚，便能让整个新东京都跟着晃上几晃。 　　不过实力强归实力强，但明面上天童家和司马重工的身份倒并不算太过夸张，前者只是政要高官的家属族群罢了，而后者说难听点就是军火贩子，拿到阳光下根本入不得大雅之堂。 　　所以陈默还把圣天子也邀请来了。 　　被架空的皇帝，那也还是皇帝啊。 　　不然董卓为什么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单单手里有实力是不够的，还必须要占着堂堂正正的大义，那样才能安然无恙的从暗地里走到阳光下来。 　　而圣天子代表着的就是新东京都地区的大义。 　　天童木更、司马未织、圣天子。 　　官僚集团、军工重企、国家统治者。 　　三足鼎立之下，宴会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三人中间目光交错，似乎有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在你来我往激烈交锋。 　　天童木更对于天童家根本毫无归属感，也完全不屑于以天童家千金小姐的身份自居，所以对其他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全都回以了一个“你瞅啥？”的眼神，而司马未织则是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微笑，眼中却又暗自眸光流转，就像一只小狐狸一样让人拿捏不清她心里的想法，唯有圣天子是真的单纯得不行，脸上就差没有写上“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这两行大字了，然而正是这种懵懂单纯的态度加上她贵为国家统治者的身份，顿时就变得无懈可击起来。 　　“呵呵……圣天子殿下还真是悠闲呢？” 　　思忖片刻后，相比起一副满不在乎样子的天童木更，司马未织还是选择先从圣天子那边入手，笑里藏刀的试探道：“竟然这么轻松就可以随意出入皇居……” 　　“啊？不、不是的。”坐在靠左边位置的圣天子闻言一愣，然后赶紧摆了摆手：“平时想要出入皇居的话肯定是要经过很多手续的，大家也都不容易，毕竟要担心到我的安危，不过这次听说是陈默先生邀请之后，大臣直接就同意了让我来赴宴……那个，毕竟陈默先生是……是我的……他是……” 　　圣天子边说边抬起头偷瞥了一眼陈默，脸颊迅速飞上两抹殷红，而她这种可疑的态度也让司马重工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陈默身上。 　　“看我干什么？”陈默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我只不过是殿下一位普普通通的朋友罢了，倒是你，司马小姐，我是请你来参加布施翠的庆祝宴会的，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抱歉抱歉……我自罚。” 　　被陈默如此毫不客气的驳了面子，司马未织依然笑容不改自罚了一杯酒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桌面上只有陈默一个成年人，当然不可能有酒了，所以她喝的只是一杯果汁，这也算是司马未织狡猾的地方了。 　　一杯果汁下肚，司马未织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笑吟吟的敬向陈默旁边的座位，正在大快朵颐的布施翠的方向。 　　“恭喜康复出院呀，布施翠。” 　　“……唔？” 　　即使以诅咒之子的早熟，但今年刚满九岁，并且从未见识过大人间勾心斗角的布施翠也完全无法理解司马未织三人间的无形交锋，她甚至连一丁点不对的地方也没有察觉出来，全程都在埋头吃吃喝喝，现在突然被提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愣住了，两只小手沾满油腻腻的污渍，嘴里还塞着满满的一口饭菜，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陈默在一边抽出纸巾，抓过她的双手擦拭起来，把油渍都擦干净之后又倒了杯果汁递到她手里：“别人恭喜你，你要说谢谢，要有礼貌知道吗？” 　　“唔喔……” 　　接过果汁，布施翠懵懵懂懂的想了想，这才动作笨拙的学着司马未织的样子，朝她举了举杯，含糊不清道：“协……协协洁洁……” 　　陈默摇了摇头，抬手轻轻一拍布施翠头顶，再次教育道：“说话的时候嘴里的东西要先咽下去，不然别人会觉得你不尊重她的。” 　　“呜……” 　　连着被教育了两次，布施翠有些难过的低下脑袋，看到她这个样子陈默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让小姑娘自己吃去，然后才转头看向司马未织：“小孩子不懂这些，你还是收敛点吧。” 　　司马未织吐了吐舌头，很可爱的一个动作，可惜在场没有任何人欣赏她的卖萌，在陈默目光平静的注视下她只好投降似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就是想活跃下气氛嘛……” 　　话语间，司马未织忽然又将视线转向坐在陈默另一边的兴梠两姐妹身上。 　　“陈默冕下……这么喜欢小孩子啊？” 　　“别试探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默摸了摸身旁正在啃鸡腿的兴梠穗倉的脑袋：“她们跟布施翠一样，都是受诅咒的孩子。” 　　“哈……啊哈哈……原来如此啊……” 　　本来是想试探一下陈默身边另外两个小女孩的身份，没想到却自讨了个没趣，即使是以司马未织的城府也不由得尴尬的哈哈了两声，不过她心里的思路却已经活络开了。 　　陈默新建的那栋别墅，结构图里有个通常并不常见的庞大地下室设计，而且还从司马重工以私人身份订购了一大批军工级别的研究器材，甚至被派遣去探查别墅内根底的九号也一去无回，毫无疑问的是在别墅里肯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身边领养着三个诅咒之子，这两者之间可能会毫无关联吗…… 　　心里思绪百转，但表面上司马未织却绝口再也没提关于试探的话题了，整场宴会都在笑嘻嘻的哄炒着气氛，直到宴会过后离席时也维持着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完美诠释了两面派这个词的含义。 　　“您不该邀请她来的，陈默师傅。” 　　望着司马未织离开的背影，天童木更叹息道：“司马家的人，跟天童家都一样，全部都当着一套背后一套，你看她脸上笑得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实际上还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什么歹毒的事情，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今天毕竟是布施翠出院的日子，跟她认识的有点分量的人也不太多，所以就凑合着请过来了。”陈默笑了笑说道：“至于司马未织这个人，她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只要没触及到我的底线，想琢磨什么都随便她好了，这是她的自由。” 　　“您……” 　　天童木更久久凝视着陈默目光平静的双眼，半晌才无奈笑道：“您还真是个性格随和的人呐。” 　　随和……？ 　　陈默觉得有些稀奇，上次有人夸他随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真的觉得我随和吗？” 　　“当然了。”天童木更毫不犹豫肯定道：“一点架子都不摆的指点我剑术，那些价值千金的研究成果也无偿贡献了出去，被司马未织那个女人三番两次的试探也不生气，您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呢。” 　　嘶…… 　　这说的，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哈？ 　　所以，我其实是个性格随和的好人咯？ 　　陈默摇摇头，笑而不语。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是好人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估计就没有坏人了。 　　远的不说，单说近的，被封进水泥块里面沉了东京湾的某人绝对不会承认他是个好人。 　　而在天童木更眼中他是个好人的那些证据，全部都只是因为没有与他的利益面发生冲突罢了。 　　不过这些话陈默就没必要再向天童木更解释了，有时候一些美妙的误会要比解释澄清更加的恰逢其会，既然别人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他又何必千方百计澄清自己其实不算是好人呢？ 　　嗯……厚黑也算是“坏”的一部分了。 　　送走了司马未织和天童木更之后，陈默又亲自把圣天子送上了路边专程接送她的保镖轿车，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转身回到别墅里面。 　　既然布施翠已经出院了，那搁置已久的某个实验课题也终于可以开始了…… 　　地下室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牵着手从标本陈列区域走过。 　　“大人……她们、她们是……” 　　看着身旁一个个玻璃标本罐中以深绿色溶液浸泡着的残缺不全的女孩躯体，布施翠脚步一滞，被陈默牵着的小手也不由得微微握紧。 　　上次她跟着陈默来这里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些玻璃标本罐…… 　　“啊，你说这些啊？”陈默侧头看了眼布施翠畏怯的表情，随口答道：“你出院前的那段时间，实验总不能因为你在住院就暂停了吧。” 　　实验……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烈痛楚从记忆深处浮现而出，让布施翠原地打了个冷颤。 　　“所、所以……她们是……” 　　“嗯，没错。”陈默知道布施翠想问什么，点点头说道：“不过她们都没有像你这么好的运气，这些孩子最久的撑了十四分钟零七秒，最终还是没挺过来，所以才进了标本罐里。” 　　生物学最前沿的实验，尤其是关于病毒研究的实验类型，从来都不缺乏死在研究过程当中的事例，甚至布施翠也亲手处理过数十上百次实验失败后的生物尸骸，不过那些全部都是原肠动物的尸体，一堆造型狰狞而恐怖的、明显非人的血肉残骸。 　　如此直观的亲眼目睹诅咒之子因实验而死的尸骸……今天还是第一次。 　　内心感到恐惧的同时，某个令她浑身如坠冰窟般的念头也不由自主浮上脑海——有朝一日，我也会像她们这样，实验失败死掉后被泡进标本罐里吗？ 　　念头一起，就再也压制不住，犹如野火燎原迅速蔓延至整个脑海。 　　再看向标本罐中时，布施翠甚至仿佛从那些残缺严重的女孩尸体上看到了自己的脸颊。 　　“不要胡思乱想，布施翠。” 　　陈默轻轻拍了拍布施翠的脑袋，牵着她通过了标本陈列区域，然后到实验台前取出一支金属针筒，从她胳膊上抽足半管后就开始制作临时装片。 　　“那个……大人？”布施翠捂着胳膊上已经开始愈合的针眼怯怯的叫了一声。 　　“嗯？你要是觉得害怕的话就先回上面去吧，我这边实验暂时不需要打下手。” 　　陈默一边把血液与无菌溶液稀释后的液体均匀涂上载玻片，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就凑近到电显微镜前面观察起来。 　　“……” 　　布施翠张了张嘴，但看到陈默一边观察一边记录试验笔记的专注样子，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句是，转身准备离开地下室。 　　再次经过标本陈列区域时，她稍微顿了顿足，目光一一从四周的标本罐上掠过，深绿溶液浸泡之下总共有七具标本，漂浮其中的女孩大多都失去了一半以上的躯干，像是被融化的蜡烛人一般，而其中甚至还有两具尸体出现了极为恐怖的异变，粉红色的血肉增生组织诡异可怖而又令人作呕。 　　七具标本…… 　　布施翠忽然愣了愣，从自己醒过来到今天出院为止，正好是八天时间。 　　过去七天，大人他一直都没有休息过吗？ 　　想到这里，布施翠回过头，视线穿过一座座浸泡着诅咒之子尸骸的标本陈列罐，遥遥看向此刻正在实验台前忙碌着解析血液成分数据的那道男人身影。 　　白大褂下笼罩着的是一副虽然骨骼高大但却极为枯瘦的身躯。 　　偌大的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与浸泡在玻璃罐中的标本作伴，一个人……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可论及对于原肠病毒的研究，这个世界上谁又能够达到他的高度呢？ 　　在这里的，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第五十二章 受诅之莲 　　嗡嗡——！ 　　小型分离机转动发出的轻微嗡鸣声在寂静的实验室内显得清晰可闻，根据转速不同，被固定在环形支架上的血样试管中也不断分离出各种细胞样本。 　　对于布施翠血液成分的解析过程很顺利，毕竟仅仅只是分离出血液里面所包含的不同种类细胞，并且做好相应的记录而已，就单纯的技术性与可操作性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困难的地方。 　　不过血液成分虽然是解析出来了，但陈默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将最后一份血清蛋白样本也妥善保存进低温冷柜里面，陈默一筹莫展的抓了抓头发，然后直接仰身坐倒在转椅上陷入了长久的思索当中。 　　之前的几天里他也重复过在布施翠身上所做的那种剥离实验，但结果却并不怎么美好……应该说是不尽如人意吗，那七个浸泡着受诅之子尸体标本的玻璃罐就是实验结果最直观的说明了。 　　七次实验，七次全部都失败了。 　　除了布施翠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例成功的“奇迹”发生。 　　刚开始的四次实验还算比较正常，虽然实验最后都是失败了，但陈默也推算出了剥离药剂的最佳临床配方比例，既不会因为由錵-46-1纳米微粒所引发的过度剥离反应而影响到受诅之子的基础生理活动，也调整好了EPE药剂作用在受诅之子身体上时的效果，甚至根据不同的原肠病毒类型，他还规划出了一张适应性外加电场浮动表格，然而万事俱备之下，第五次实验却依旧是以失败告终。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还是说自己有什么思维盲区没有考虑到？或者实验过程中失误了？ 　　一整个晚上反复查看了十几遍实验录像后，陈默排除了技术上的操作失误问题，转而开始从头思考剥离药剂是否真的能够让受诅之子恢复回正常人的样子，而不是一剂专门针对受诅之子的强效毒杀药品。 　　第一阶段，剥离受诅之子体内的异变细胞，并且在高压外加电场的刺激下引导并放大錵-46-1元素的辐射强度，彻底灭杀掉脱离寄宿体后的原肠病毒母株，从根源上将侵蚀率降回0%。 　　第二阶段，利用EPE药剂的强效维生效果修复原肠病毒侵蚀细胞被清除后的残缺身体组织与内脏器官。 　　理论上来说，剥离药剂确实是可以有效将受诅之子转化回正常人类的。 　　但现实却是五次实验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既然理论和现实存在如此巨大的差异，那一定是有某个极为关键的地方出了差错。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冥思苦想中，陈默将目光投向了标本罐中的五具尸体。 　　前四次实验和第五次实验虽然都是以实验体死亡为告终，不过两者间依然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死在前四次实验中的尸体都是残缺不堪的，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陈默当时还没有完成药剂比例的调配，要么是剥离反应太强，超出了恢复的极限，要么就是EPE与受诅之子产生了适配性排异，最终导致了实验体的死亡。 　　而第五次实验的尸体就有些说道了，经过调配后理论上百分百可以将受诅之子转化回正常人类的剥离药剂，这次倒是没有再让尸体变得千疮百孔、残缺不堪，但实验进行到一半时，受诅之子体内的原肠病毒侵蚀细胞却像是磕了猛药一样飞速畸增，直接将实验体从外形娇小的女孩变成了一堆恶心的粉红肉块，当然，在原肠病毒侵蚀细胞增殖的过程中，受诅之子的侵蚀率也飞快突破了50%，于是陈默迫于无奈只能选择将她人道处理了。 　　畸变增生……为什么受侵蚀细胞会突然出现畸变增生的现象？ 　　一定是有某种催化剂的存在，就像是给树苗施肥一样，刺激了原肠病毒细胞的分裂和感染能力…… 　　催化剂……？ 　　EPE？ 　　脑海内犹如惊雷乍闪般，陈默忽然如梦方醒，从本质上来说EPE只是一种可以大幅刺激细胞活性的生物增强药剂而已，它并不能区分普通细胞和受原肠病毒侵蚀细胞的区别，而且在经过自己的调配之后，EPE药剂变得更加适合受诅之子的体质……换句话来说，也更适合作用在受原肠病毒侵蚀的细胞上面。 　　找到弊病所在之处，陈默立即开始着手处理问题，他的解决方案也很简单，就像氢弹内部的分级构造一样，点火装置与爆炸装置是相互独立的，他也在药剂成分里面添加了一种中和剂，以阻断EPE成分对于原肠病毒细胞的修复作用。 　　再然后就是第六次实验和第七次实验了。 　　陈默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但现实却依旧还是失败，标本陈列区域又多了两个样品罐。 　　第六次实验的受诅之子仍然是出现了组织畸变的情况，于是陈默加大了阻断中和剂的用量，然后第七次实验的受诅之子重新变回了前四次实验时那种残缺不堪的死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不通…… 　　就在陈默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布施翠出院的日子到了，他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从布施翠身上寻找到突破口，然而解析完她的血液成分之后，陈默却再次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困境当中。 　　一半是完全正常的人类血样，另一半则是侵蚀率在37%的受诅之子血样，两者诡异而融洽的共同相处在一起，就连陈默也没办法从科学的角度解释那一半正常的血液细胞为什么会突然具备原肠病毒抗性。 　　不……或许他是知道原因的。 　　【缝尸人】职业技能【渎命者】，以及下属的【起死回生】技能特效。 　　不过系统传承的职业技能本来就是凌驾于科学之上的规则，想用科学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倒是太过天方夜谭了。 　　所以……“奇迹”真的是唯一的吗？ 　　还没等陈默这边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通电话就打进了他的实验室里。 　　电话接通，来电人署名是天童木更。 　　“喂……嗯，不打扰，你说。” 　　或许是因为上次指点过她剑术的原因，从那天起天童木更对陈默的态度就一直很不错，电话里也礼数周全的进行过一番问候，然后才提到正事。 　　“……今天上午我就已经搬离天童家了，现在正在收拾住处这边的东西，稍晚些时候能请您来参加乔迁聚会吗？” 　　今天？ 　　陈默愣了愣神，抬头一看实验室上方的电子钟才发现距离布施翠出院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自己又在实验室里待了三天吗…… 　　所以现在是连续研究了……多久来着？ 　　以陈默的精神属性来说本来不该出现记忆模糊的问题，但极限化的使用身体却让他一时间有些迷糊，脑袋里像是被塞满了胶水，思绪转动速度也比平时要慢好几拍。 　　“……师傅？呃……陈默师傅？喂？在吗……？” 　　“在，在的……你继续说。” 　　从恍惚中回过神时，陈默轻轻拍了拍脑袋，提起注意力记下天童木更搬家后的地址，然后便挂断电话起身离开了昼夜不分的实验室。 　　“哥哥大人！” 　　通往地下的实验室入口外，今天守候在这里的是兴梠梨花，两姐妹平时总是轮换着看守入口，看到陈默出来时小姑娘还挺高兴的扑了他个满怀，然而正常女孩的体重却险些把陈默给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啧，虚得厉害啊…… 　　心里感叹了句自己被损耗过度的身体，陈默伸手把梨花扶稳，嘴上不轻不重的教训了一句：“咋咋呼呼的可一点都不淑女，好好站，别摔到了。” 　　“噢……” 　　小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被陈默教训了一句后梨花也没多想，更没有注意到他憔悴得有些病态的脸色，以及脚下刚才那一瞬间的踉跄，或许在她眼中哥哥大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看到兴梠梨花乖乖的点了点脑袋，陈默也顺手在她头顶抚摸了两下，一边享受着女孩脑袋上柔软而温热的发丝触感，一边轻声交代道：“今天晚上我有点事，就不在家里吃饭了，你跟穗倉和布施翠把冰箱里的饭菜热一热就行，不用等我。” 　　“知道了，哥哥大人。” 　　兴梠梨花抬起头，在陈默的抚摸下顺从而舒服的眯起眼睛，身体也下意识靠在了他腿上。在梨花眼中，哥哥大人就是她和妹妹的天，而哥哥大人所说的话就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事实，所以她也根本不需要问为什么、怎么了之类的话，只要乖乖听从哥哥大人的吩咐就好了。 　　“真乖……” 　　小姑娘如此乖巧而又顺从的样子落在陈默眼中，顿时便让他颇感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受诅之子，这个群体普遍都较同龄的孩子来说更加早熟，她们从小就见够了世间最阴暗不堪的角落，幼小的身躯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与折磨，但却并没有被那些阴暗肮脏的污秽所侵蚀，更没有在苦难与折磨中被扭曲了善良的本性。 　　她们心智成熟，却也满怀单纯。 　　个性坚韧，同时又充满脆弱。 　　就像是挣扎着钻出淤泥，在狂风暴雨中无助飘摇的幼小白莲，纯洁到令人忍不住为之心疼。 　　只不过可惜的是…… 　　“走吧，今天就不用再守在这里了。” 　　牵着兴梠梨花离开地下室入口，四月的太阳撒下金晃晃一片炫目而璀璨的光辉，让陈默有些不适的稍微眯了眯眼睛。 　　可惜，这样美好到纯洁无瑕的孩子们，却通通都被诅咒了。 　　就像世人为她们所取的别名一样。 　　——受诅咒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 扣你几哇呀，太君 　　人类城市外面是什么？ 　　——原肠动物遍地走的危险世界。 　　“……其实也不尽然吧。” 　　视野最远方，巍然伫立于地表之上的黑色巨石碑逐渐缩小成地平线尽头的漆黑小点，而陈默则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户外保暖套装，坐在他旁边的布施翠也同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刚从极地归来的科考学者一样。 　　轰隆隆隆隆隆—— 　　机舱外，鱼鹰直升机那数对庞大机翼搅动气流所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前后还有另外两架直升机在保驾护航，上面乘坐着ip序列排名200以内的民警与其受诅之子搭档。 　　从记事开始就没出过新东京都这块小地方的布施翠此刻显然是感觉很新奇，所以眼神一直忍不住的偷偷瞥向窗外，哪怕因为视角问题看不见下方的陆地，只能看见一片又一片单调的云层，但依然阻挡不住小孩子好奇而兴奋的目光。 　　“先生，您要先休息一会儿吗？” 　　直升机爬升到预定航行高度后，从前方传来了驾驶员的声音：“我们应该能赶在中午之前到达目的地，不过这里已经脱离无线网络的覆盖范围了，您可以小睡一觉，时间也是完全充足的。” 　　中午之前…… 　　陈默看了看时间，现在刚过八点钟，也就是说还剩下最长四个小时的航程。 　　“我知道了，谢谢。” 　　点头向驾驶员道了声谢，陈默打开手机里面一份加载过后已经保存进内存空间的新闻报道浏览起来。 　　【新定日县记者报道……】 　　大片大片的文字下方，是一张广角镜头实拍的雪山远景照片。 　　喜马拉雅山脉主峰，珠穆朗玛峰。 　　这座素有世界第一高峰美誉的险峻雪山，无论是在原肠动物灾害爆发之前还是之后，哪怕全球范围内七成以上的人口都惨遭灭绝，依旧静谧挺立于西藏与尼泊尔的边界处，一如当初般不改它神秘而美丽的朦胧面纱。 　　只不过和原肠动物灾害爆发之前相比，因为海拔过高而成为“生命禁区”的珠峰，如今却已经有了生命在峰峦上的皑皑白雪间定居。 　　当然，肯定不可能是人类这种肉身孱弱的生物。 　　其他自然界正常孕育而出的生物也大多无法承受大雪山上要命的海拔与低温。 　　而能够无视生命禁区威胁并且定居于此的，当今世上显然只有唯一的一个种族。 　　——原肠动物。 　　根据原肠动物会通过身处不同环境来调整自身基因结构的特点，陈默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篇报道如果所说无误，那么在大雪山上出现的原肠动物肯定有着完全迥异于现有已知原肠动物的基因突变类型。 　　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受诅之子复原课题上陷入完全停滞的状态，陈默又重新启动了关于原肠动物可控性进化方面的研究，而一种全新的基因突变类型对于研究进度来说实在是有着无可比拟的帮助和促进作用，所以在看到那篇报道后他连求证是否属实都等不及，直接就申请了赶赴珠穆朗玛峰进行实地考察的预案。 　　刚开始东京都高层对于他的预案态度还挺暧昧的，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颠过来倒过去始终不离一个拖字诀，大概意思就是说您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跑那么远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万一出了意外咋办？ 　　不过在陈默又提交了一份更早些时候用在布施翠身上的降低侵蚀率的药剂成分表之后，那些反对的意见全都不见了，预案一路绿灯的通过了高层全体表决，今天一大早就把他送上了去往珠峰的直升飞机。 　　“大人！雪山，是雪山！好高！好大！上面真的有雪诶……！” 　　就在陈默琢磨着弄到新的原肠细胞之后怎么物尽其用时，布施翠忽然晃了晃他的胳膊，一双浅紫色眼睛闪闪发亮的看向机舱窗外，视线最远端跃然而入一道通天彻地、上抵云霄的庞大山影。 　　世界第一高峰。 　　珠穆朗玛峰。 　　到了。 　　“先生，我们到目的地了，降落时可能会有一些颠簸，请您坐稳。” 　　随着布施翠叽叽喳喳的惊叹，驾驶员也从前面提醒了一句，然后三架鱼鹰直升机排成纵列一字，依次从航行高度降落到巡航高度，再从巡航高度降落到近地高度，最终悬停在地上十米左右的距离。 　　下方一片宽阔平整的停机坪周围，数十人高举着藏语和英语交错的欢迎牌，陈默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上面写着“欢迎陈院士莅临日喀则”。 　　“院士？”陈默皱了皱眉头。 　　“先生您不知道？” 　　“我应该没有什么院士之类的身份吧？” 　　听到陈默疑惑询问的声音，驾驶员立刻为他解惑道：“可能是您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吧，不过先生您在军区内的研究所是挂在新东京都立大学新材料学研究院名下的，所以您在外的身份也是研究院的院士。” 　　“知道了。” 　　点点头，陈默不再去关注这些身份之类的琐事，他一天到晚实验室里的研究课题都忙不完，哪有闲工夫去在意那些高层的肥猪给自己安排了个什么身份？ 　　院士也好，打杂的也罢，只要能让他安安心心待在实验室里做做研究就够了。 　　做做菜，搞搞研究，不声不响的就把世界本源规则弄到手了，这不比以前打生打死还占不到太多便宜要好得多吗？ 　　“大人，您皱眉头啦？” 　　“嗯……呃？有吗？”陈默摸了摸眉心，放下手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笑容：“走吧，布施翠，中午带你去吃吃看藏族的特色美食。” 　　“藏族？” 　　今年才满九岁的布施翠还有很多不懂的事情，就像她不知道新东京都外面并不只有饱经原肠动物肆虐的天空、大地、以及海洋，同时还有很大很大的世界、很多很多的人类聚居城市一样，她也无法理解“藏族”究竟是个什么族，甚至在小姑娘的脑袋里面，就连“国家”的概念也是朦胧而模糊的，作为一个九岁的小朋友，哪怕人情世故方面比较早熟，但她依然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没见过，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学习。 　　“呵呵，走吧。” 　　陈默并没有对布施翠解释太多，这些东西以后学校里的老师们自然是会教的，所以现在只是牵起她的小手，等直升机在地面上停稳之后就迈步跨出了机舱。 　　“啊……陈默院士下来了！” 　　“陈院士！” 　　“欢迎！欢迎啊陈默院士！” 　　刚出机舱，鱼鹰直升机螺旋桨搅起的气流都还没来得及平息，四周就有一大片头发花白的老头围了过来，说英语的说英语，说藏语的说藏语，中间还有几个人憋了半天憋出句“扣你几哇”和“依拉虾姨妈死”，端是乱得一塌糊涂。 　　“扣你几哇……是说的kon ni chi wa吗？” 　　作为有1/4原肠动物血统的前受诅之子，布施翠耳朵还是很尖的，一下子就从周围叽叽喳喳的嘈杂人声中辨认出了发音极具外国人特色的土味日语，当即就脸红红的笑了出来，同时仰脸望着陈默说道：“大人，这些老爷爷好像在欢迎我们诶？” 　　“嗯，他们确实是在欢迎我们。”陈默抬手摸了摸布施翠的脑袋，目光一扫人群，开口就是腔调十分正宗的地道藏语：“各位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公事公办，先调查清楚这份新闻报道的虚实吧。” 　　说话的同时，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报道珠峰之上可能有原肠动物存在的那篇新闻。 　　好流利…… 　　而且好像还带点日喀则这边的口音？ 　　本来以为陈默大概会回英语，或者压根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结果却完全让人大跌眼镜，陈默不仅会说藏语，甚至还说得如此流畅，四周的老头们直接齐刷刷愣住了，片刻后才有人回过神来，又是一番惊为天人的歌功颂德式夸赞，然后才簇拥着陈默和布施翠朝停机坪外面走去。 　　“陈默先生，他……会说藏语？” 　　另外两架直升机上的驾驶员和民警们也听见了陈默和藏民老头们的交流，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都写满了不可思议，面面相觑半天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搭载陈默的那架直升机的驾驶员。 　　“你们看我干什么？”被众人注视着的驾驶员差点没直接跳脚骂人：“我要是连那种大人物的事情都知道，我还会在这里开飞机？倒是你们这些民警，赶紧追上去啊，陈默先生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回东京之后全部都得把脑袋取下来谢罪！”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到驾驶员的话，其他人纷纷醒悟过来，民警们赶紧一拍自己的起始者搭档，几道小女孩的身影踏着风声飞快窜了出去，眨眼间就已经跟上了前方正被人群簇拥着走远的陈默一行，随后才是肉体凡胎的民警与直升机驾驶员们一路小跑着努力追赶的身影。 第五十四章 谁道人间花落去，曾忆宫池雨打萍 　　毋庸置疑，华夏是人口大国。 　　九年前爆发的原肠动物灾害中，越是人口大国受到的创伤就越严重，而日本的人口数量虽然并不能和华夏这样的人口大国相媲美，但其密集度超标的人口密度依然吸引了很大一部分原肠动物发起进攻。 　　人类，对于原肠动物来说就意味着食物。 　　也因此人口数量越多的地域就越能吸引原肠动物的攻击。 　　反而是像倚靠着喜马拉雅大雪山珠峰边界的日喀则这样人口数量稀少且地处偏远的落后城市，却几乎没怎么遭受到过严重的原肠动物骚扰事件，所以才得以勉强延续下这片和平而安宁的天地。 　　“叮铃铃——” 　　午后一点，新定日县上空依旧席卷着来自延绵雪山的凛冽寒风，藏民们手制的彩色三角小旗纵拉成线，与黄铜风铃交错间隔着一串一串挂在屋顶四角之上，随着寒风吹袭而不断叮铃作响。 　　饭店里，陈默低头看了看圆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并没有急着动筷，不过身旁的布施翠倒是有些忍不住了，眼巴巴的伸长脖子咽口水。 　　“饿了就先吃吧。” 　　“可是……” 　　布施翠抬头打算观察观察陈默的脸色，却被他轻轻拍了拍脑袋：“小孩子别想那么多，饿了就吃，这里没有谁敢对你摆脸色。” 　　“噢……” 　　听到陈默语气平静但却分明是在宠溺自己的话，布施翠头顶的一对毛绒绒耳朵轻快抖动了两下，随即抄起筷子便伸向餐桌近处的一盘羊肉烩面。 　　羊肉不是红烧，不是酱焖，也不是蜜烤，就是从羊肉汤里捞起来的原汤煮羊肉，烩面时加了点盐和孜然稍作调味，不过无论是羊肉还是面，分量都非常充足，这一大盘起码得有个四五斤的样子，虽然说不上有多精致，但胜在料足、实诚。 　　筷子从餐盘里捞起一块比荔枝稍大一些的贴骨羊肉，布施翠一转手就递到了陈默面前，小脸有些微红道：“大人，您先吃……” 　　投食？ 　　看着已经递到面前的羊肉，陈默也没多说什么，一低头就吃进嘴里，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到小姑娘缩回手慌慌张张夹菜的样子上。 　　虽然是低着头，不过贴伏在头顶正微微颤抖的耳朵却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出卖了个彻彻底底。 　　看着布施翠吃了会儿东西，饭店外依次钻进来十几个人，除了之前接机时见到的那些小老头之外，人群中还有个哆哆嗦嗦的中年人，脖子上挂了台型号老旧的摄像机。 　　“你……您、您好，那个……” 　　中年人落座后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整个人从头到脚就连眼神里都写满了紧张。 　　容不得他不紧张啊…… 　　日喀则高层的大佬们亲自到他家把他“邀请”到这里来，说是要问问关于他以前撰笔过的一篇报道的事情，这让自从原肠动物灾害爆发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新定日县的他如何能够不心情紧张？ 　　警察和大佬们敲开他家门的时候，拖鞋里脚趾头都扣紧了好吧…… 　　此刻中年人的紧张落到陈默眼中，并没有让他提起什么多余的情绪或者想法，紧张是件好事，人只要一紧张就喜欢说实话，哪怕撒谎也很容易看出破绽，于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珠峰上面可能有原肠动物存在的那篇报道，是你写的吗？” 　　“是，是我……”中年人再次咽了口唾沫，这种公事公办的严肃氛围，外加餐桌上一群大佬们都目不转睛关注着他的凝重视线，都让他感觉心跳加速起来。 　　啧……有这么慌吗？ 　　看到中年人紧张过头的表现，陈默微微皱了皱眉，拿起桌上的手机，唤醒屏幕后划到新闻报道里关于原肠动物的部分，继续询问道：“这篇报道里面的内容都属实吗？” 　　“属实，属实！”中年人赶紧点了点头：“上个月五号……嗯对，就是五号，我当时在珠峰脚下采景准备写篇关于节气更替的文章，算是应付一下业绩，哪知道却听见一阵像是风吹在深谷里的奇怪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你能模仿一下吗？” 　　“呃……我想想。” 　　中年人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分多钟，直到同桌的老头们都纷纷面露不满时才有些不敢确信道：“好像是，Houooo这样的声音……我也没有听太清楚，因为这个声音是从山上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下来的，几乎都要跟风声混在一起了。” 　　“哦？”陈默交叉十指追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这其实就是风声呢？” 　　“我绝对没有听错！” 　　出乎陈默意料的是，从进饭店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紧张的中年男人，面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时竟然毫不犹豫就摇头肯定了自己并没有听错。 　　“虽然那阵声音很模糊，但却一连响起了五次，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动物在雪山上面吼叫咆哮一样……所以我很肯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中年人目光熠熠的说完，忽然又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摄像机：“而且我还拍了照片！” 　　“照片？”陈默挑了挑眉，如果有照片的话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不过他心里依然存有疑惑：“既然有照片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贴进新闻报道里面？” 　　“这个……您还是自己看吧。” 　　中年人叹了口气，递给陈默一张照片，入目第一眼就能看到照片的像素并不算高。 　　仰角拍摄的雪山照片，陈默努力辨认了许久才在半山坡的皑皑白雪间看到了个仿若针尖般大小的黑点。 　　不……不对，似乎比针尖要稍大一些？ 　　摘了眼镜，他把照片凑近到眼前，皱紧眉头仔细观察起来。 　　黑点只是形容，照片上的物体晃眼看上去虽然确实很像是个被拍糊了的黑色像素颗粒，但其实它并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圆点状图像，且四周有棱有角，很明显并不属于大自然能够单纯凭借环境造就而出的景观。 　　是生物…… 　　某种活着的生物。 　　“是原肠动物！” 　　中年男人用力拍了下饭桌，似乎聊到这个话题后他已经忘却了之前的不安与紧张，一双黑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憎恶与怨恨的目光：“我在山脚下听到的那阵声音，绝对是原肠动物的叫声！” 　　人类对于原肠动物的憎恨和厌恶，果然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地区，都完全的如出一辙，没有任何区别呢…… 　　陈默低头看了看身旁，布施翠此刻已经停下了筷子，纤细而瘦小的肩膀轻微抖动着，显然中年人话音里的怨恨她也察觉到了。 　　“我知道了先生，很感谢你作出的这篇报道，至于珠峰上面到底是不是原肠动物……这点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好了。” 　　抬起头，将照片还给中年男人，陈默连留他吃饭的话也没说，直接示意同桌的老头们送客，把这位记者朋友哪儿请来的就送回哪儿去。 　　“诶……那，我……现在……不是……？” 　　中年男人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一众大佬们带路把他引出饭店，他也不敢强留下来，只能边走边喊道：“我也可以帮忙的啊……原肠动物是我发现的，我……” 　　帮忙？ 　　陈默摇了摇头，连多看一眼被带出饭店的中年男人都懒得。 　　看来日喀则确实是没怎么被原肠动物侵扰过，否则的话住在这里的人就应该明白在面对原肠动物时，畏惧永远比仇恨更加重要。 　　而关于这一点，新东京都的居民们就做得很好。 　　他们虽然一个个都整天嚷嚷着人类与原肠动物不共戴天，但如果真把原肠动物放进市区……这些人绝对连多在市区里逗留半秒都不敢。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才是普通人得以明哲保身的正理。 　　那么谁才是专业人士呢？ 　　“先生。” 　　守在饭店外面警戒的民警们走到近前，陈默点了点头：“消息属实，可以准备开始行动了。” 　　“是。” 　　听到消息属实，民警们再次回到饭店外面，与自己的起始者搭档准备起登上珠峰所需的一应器材。 　　餐桌边上，布施翠轻轻拽了拽陈默衣角，仰起的小脸上左眼还是浅紫色的正常瞳孔，右眼却已经染上了赤红微光，两行透明的泪痕蔓延过脸颊，在下巴凝聚出水珠，啪嗒啪嗒掉在餐桌上面。 　　陈默伸手为布施翠擦了擦眼泪，但擦干净一行眼眶里又涌出来一行：“为什么哭呢，布施翠？” 　　“对……不起……对不起……”布施翠哽咽着摇了摇头，稚嫩的脸庞因为哭泣时脆弱的表情而显得像是一块易碎的瓷器一般。 　　“对不起谁？” 　　陈默没有再为布施翠擦拭眼泪，他只是语气平静的询问道，表情并不算温柔，但也算不上冷酷。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谁？ 　　是啊，对不起谁呢？ 　　这个问题布施翠答不上来，她只能不断重复着对不起，细微的哽咽声像是阴天里延绵的小雨，带着令人怜惜的无助与彷徨。 　　半天后，日落时分。 　　陈默站在大雪山脚下，抬起头仰望着川藏线的傍晚黄昏，橙红晚霞在这里有着新东京都无法欣赏到的磅礴与震撼，而天边翻涌的云海则仿佛触手可及般瑰丽动人。 　　“啊……” 　　牵手跟在陈默身边的布施翠此时也被这难得一见的景色吸引住了注意力，一双眼睛里倒映出浩瀚无边的煌煌霞光。 　　欣赏了会儿晚霞，等到天空泛起入夜前的深蓝色时，陈默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众民警与他们的搭档：“大家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先生。” 　　“好，那就上山。” 第五十五章 白雪山上有龙吟 　　爬山不容易。 　　否则爬山又怎么会长期都名列在户外运动的热度榜前列呢？ 　　而当本就不易的爬山运动遇上那些坡度陡峭、山体嶙峋、拔地万丈的名山险峰时，自然就更加的难上加难，无论对于人体机能还是攀登技巧都是一大考验，更何况置身于悬崖峭壁之间，稍一失足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能够将这份危险视若无睹的胆量也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的。 　　因此想要攀登素有世界第一高峰美誉的珠穆朗玛峰，这几乎是每个热衷于挑战自己极限的登山人毕生的追求与梦想，攀登珠峰不仅代表着自己时刻都有可能殒命于大雪山上，死后连尸骨都没人能够找回来，更意味着向登山这一极限运动的究极境界发起冲锋。 　　体质，技巧，心态，意志，运气……哪怕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稍微出现了差错，都会招来死神青睐的绝命一吻。 　　如此之高的风险、如此之大的代价、如此之苛刻的先决条件，几乎刷掉了九成九热爱攀登高峰的登山爱好者，只有真正愿意用生命挑战极限的冒险家们才会选择踏上攀登珠峰的险峻道路。 　　而正是这样令无数登山人望之却步的难度，也让珠峰真正成为了代表着登山运动最高境界的王冠明珠。 　　“抓紧绳子，大家注意别掉队！” 　　“雪太大了！” 　　“先生！注意脚下！” 　　珠穆朗玛峰半山腰大概1/5的位置，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喊几乎要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风啸声中。 　　从傍晚六点多钟开始登山到现在，陈默也计算不清楚自己到底爬到海拔多高的地方了，最初的几百米他倒还能精准记住个位数的高度变化，但当队伍踏入进雪际线范围后天空就逐渐开始飘落起雪花，并且每多攀登百米左右的高度，雪势都会跟着加大一些，直到不久前，寒风呼啸卷携的暴雪已经让人连脚下的雪地和山石都看不清楚了，而仅凭体感来判断高度当然就做不到再像之前一样精确。 　　视线的阻隔，体感的低温，狂风的阻力……仅仅只是这些就已经让攀登队伍陷入了无比艰难的境地当中，然而大雪山上真正的威胁此刻才刚向登山的众人显露出冰山一角而已。 　　混淆的方向，混淆的高度，混淆的时间……陈默抬手看了看，腕表玻璃此刻已经被一层磨砂般的厚冰包裹，他试着用手指擦了擦表盘，保暖材质的细腻手套外层显然对除冰用处不大，几番擦拭后冰壳依然顽强的攀附在表盘玻璃之上，让人无从看清内部指针的变化。 　　不知道时间的变化，这才是大雪山上真正比低温症更加隐蔽的致命杀手。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登山队伍，就因为错估了时间，想着趁夜雪风暴来临前多攀登一段距离，结果却白白葬送了性命。 　　更何况高原反应加上过度疲惫，给人体带来的感觉很容易和低温症相混淆，那些亡命在雪山之上的幽魂们，不知道多少都是陷入了低温症而不自知，最终活生生被冻死成冰棍，深埋进那千古不化的白雪死地当中。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立志攀登珠峰的登山者队伍，都会在天色稍微见晚时就选择扎营休息，有时候多攀登半个小时，甚至哪怕是十分钟，都有可能让整个登山队伍都送命在雪峰之间，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面对珠穆朗玛峰这样的天险绝地，无论再怎么谨慎小心都毫不为过。 　　估摸不准时间，陈默也不敢太过冒险，在茫茫暴雪中又继续前行了一会儿，途经一处背风谷地时他便直接叫停了队伍。 　　“大家原地露营，注意别让雪风吹散了，帐篷围在一起，晚上也能有个照应。” 　　“是的先生。” 　　听到陈默开口露营，队伍里的民警们都纷纷松了口气，此刻已经完全入夜，笼罩在山脉上空的雪云更是令一丝星光都穿透不进来，如果关掉强光探照灯，四周就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黑暗与低温令每个人都感觉内心压力颇大，倒是跟在民警身边的受诅之子们表现得没什么异常，大雪山上对于常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低温，以她们的体质轻轻松松就可以扛过去了，就像正常人穿件短袖站在初冬的小雪里面一样，最多只是感觉稍微有些凉罢了，远远达不到让她们难受的地步。 　　至于说黑暗……这就更不是事了。 　　众所周知，受诅之子的眼睛普遍都有着强化夜视的功能，继承自野兽基因类型的原肠病毒赋予了她们超强的视觉能力，而人类的眼球……老实说，只能识别出三原色的眼睛，这在自然界里已经算是低端货色的范畴了。 　　况且哪怕真遇到完全无光的环境，也别忘记受诅之子的眼睛可是会发光的…… 　　严寒低温的威胁与黑暗无光的环境都没办法对受诅之子造成太大影响，再加上她们超强的运动能力，这座活人禁地的巍峨雪山真就变成了受诅之子随意出入的后花园，要不是为了照顾到身为普通人的民警和体质比普通人还要更弱几分的陈默，恐怕这些小姑娘们今晚当夜就能完成珠峰登顶的壮举。 　　对于身怀原肠病毒细胞的她们来说，这并不夸张，也算不上有多困难，轻而易举得就像普通人爬一座公园小山一样。 　　试想一下，受诅之子普遍的跳跃能力都在数十近百米之间，而个别基因优异适合跳跃的个体一跃跳出上百米也不成问题，珠穆朗玛峰的海拔总共才多高？又能顶得住她们多久的跃进？ 　　原肠病毒，真是种神奇的力量啊…… 　　纯粹的血肉构造竟然也能够做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要知道，即使理论上只要把肌肉密度、骨骼强度、心肺功能等体质因素一直往上提高，就能够无限制的提升力量，但生物并不是冷冰冰的机械，也不是死板套路的程序，纵使可以通过锻炼各项体质指标来提升力量也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限度就会让生物本身发生崩溃。 　　而原肠病毒的存在，却完全违背了生物的自然规律与属性，就像是一把万能钥匙，解开了名为物理极限的大锁，令受侵染的生物能够完全违背能量守恒定律，以血肉之躯达到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不可思议境界。 　　打个比方，让布施翠跟一个大力士比赛腕力，布施翠连真格都不用动就可以直接获得胜利，甚至再来十个大力士也没用，她只要稍微用一用力就可以轻松拧断大力士的整条胳膊。 　　但大力士的体重却是布施翠的将近十倍！ 　　按照物理规律来说，体积十倍于布施翠的大力士，体重也是十倍于布施翠，所以两者的肌肉密度其实是相当的，所以每平方厘米肌肉所能够发挥的力量也应该没有区别才对，而十倍的体重则意味着大力士的力气远超布施翠这个小女孩，但实际上如果布施翠动真格，十倍体重的大力士在她手里就像是一只小蚂蚁一样，稍不留神就会把对方碾得稀碎。 　　能量和物质质量挂钩，那么布施翠身体里是哪来的这么庞大的能量？ 　　就好像一只蚂蚁掀翻了一头大象，它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再打个更好理解也更加直观的比方。 　　最近一年来陈默亲手培育过上百头阶段二的原肠动物，从阶段一进化到阶段二时，原肠动物的体质会迎来一次飞跃性的增强，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体重的增加和外型的增大。 　　明明没有投喂过任何东西，仅仅只是注射了几十毫克能够改变原肠动物体内基因突变率的针剂，按理来说哪怕进化了也应该是体型变小才对，毕竟进化本身也是一大耗能活动，尤其是像原肠动物进阶这样十分剧烈的变化过程，然而结果却恰恰相反，进化到阶段二的原肠动物不仅没有缩水变小，反倒是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多余的质量，那些增长出来的血肉，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合成身体组织所需要消耗的庞大能量又是从何而来？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答案——原肠病毒。 　　如果单纯从宏观物理的角度来说，这种神奇的病毒实在是可谓匪夷所思到极点啊…… 　　陈默心下感叹的同时，有着自己起始者搭档的帮助，民警们也迅速完成了营地的搭建，寒风呼啸的漆黑雪山中，一点代表着文明的灯光缓缓亮起，为这片生命绝地增添了一抹亮色。 　　…… 　　翌日。 　　风停雪消，昨晚的那场黑风暴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般，天际云层中垂落下点点细碎金光，在白雪上反射出金晃晃一片华彩光池。 　　大雪山的天气永远都是如此阴晴不定，昨夜的暴雪天一亮就消弭无形，下一刻也有可能再次刮起蚀骨寒风，所以陈默并没有多在营地逗留，让民警们收拾好装备就启程出发，准备趁天气好多攀登一段距离。 　　半小时后，队伍在一块突出山体的雪岩前停了下来。 　　直径十米有余的雪岩中央，一枚三趾脚印深深烙印其上。 　　“蜥蜴科，阶段三……准备好静默装置，是只大家伙。” 　　研究了这么久的原肠动物，陈默仅仅只是看一眼就判断出了留下脚印的正主特征，随后跟在他身旁的布施翠上前在脚印坑里摸了摸，略微冻红的鼻尖耸动两下，立刻抬手指向雪岩的右前方。 　　“大人，在那边！” 　　猫咪嘛，对气味可是很敏感的。 　　再加上这枚脚印很明显是天亮雪停后所留，要判断出残留气味消失的方向也并不算难。 　　向右前方一路行进了二十来分钟，沿途脚印越来越密集，民警们也将静默装置调整到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终于在又前进数分钟后发现了目标。 　　一片雪峰凹谷中央，远远看去像是放大版科莫多巨蜥的生物正在酣甜沉睡，不过在它背后却生长着一对长度远超体长的赤红巨翼，头顶还竖着一只漆黑粗长向上弯曲的犀牛角，其余身体各部分都或多或少有着其他物种的特征，蛇鳞、狮爪、象足、蝎尾……无不在向外界宣告着这是一只何等恐怖的杀戮怪兽。 　　“果然是阶段三……” 　　远远的站在高地上观察了片刻正在深谷中沉睡的原肠动物，陈默朝身边的民警们点点头，立刻就有五道娇小的女孩身影无声窜出，迅速在深谷内围绕着原肠动物放下了五台随时可以激发的静默装置。 　　“开始吧。” 　　下一刻，随着陈默发出指令，成千上万道幽紫电光猛然迸射出盈满整个雪峰凹谷的雷池电弧，密集的叽喳声中，五枚针状装置本体弹射上半空，即使连无形的空气也在脉冲波段下犹如水面起伏般泛起涟漪。 　　“昂——！！！！” 　　几息后，一颗鳞甲遍布的庞大头颅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肺腑内全部的空气都吐干净一般绝命嘶吼起来。 第五十六章 怪物的诞生 　　回到东京已经是攀登大雪山过后的第二天了，陈默没有理会任何高层政员们打来的问候电话，也没有理会那些发到他邮箱内的信件，下飞机就直接一头埋进了秘密实验室里面。 　　关于大雪山上的那头原肠动物…… 　　龙……肯定不是。 　　虽然外形就像是西方传说里最广为人知的恶龙一样，但其实珠穆朗玛峰上的那头原肠动物只不过是一条大蜥蜴罢了，至少受病毒侵蚀的主要类型就是来源于大型两栖爬行类生物。 　　这是陈默在分析完了血液样本之后得出的结论。 　　除了构成突变基因的主体蜥蜴之外，其余乱七八糟的基因碎片可就多了，有鹰有狼，有熊有狮，甚至还有一小部分人类的基因…… 　　“草率了啊。” 　　从基因图谱里识别出属于人类的碎片信息时，陈默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虽然很多原肠动物都会有捕食人类的习性，然而在它们的突变基因里其实并没有人类什么事，毕竟以人类孱弱不堪的身体结构来说，实在没什么值得原肠细胞吞噬的地方，因此它们捕食人类也只是为了吃而已，并非进化的需求。 　　但这头原肠动物竟然融入了人类的基因，哪怕只是很短很短，只能勉强记录下一小截遗传信息的基因碎片，这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至少陈默亲手培育了这么多原肠动物，拥有人类基因的他还一次都没见过。 　　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早知道这头原肠动物竟然如此特殊的话，他肯定说什么都要捕捉到活体样本，而非只是在它死前抽了几管血那么简单。 　　不过事已成定局，陈默也没有过分沉湎于惋惜当中，既然没有活体，那他就自己创造个活体实验对象出来。 　　“滴滴！” 　　两声轻响过后，实验室金属门侧向滑入墙内，十八对猩红复眼瞬间同时聚焦到踏入房间的那道人影身上。 　　“哟，看起来你气色还不错啊，162。” 　　陈默拎着注射器缓步走近到玻璃隔墙跟前，目光满意的打量着正被四道电磁镣铐紧紧束缚住行动的原肠动物，语气略带感慨道：“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突变到阶段四了，体型比上次又变大不少嘛。” 　　半年前，162号实验体还只有近3米高，但仅仅半年时间过去，它如今的身高早已突破了五米，即使是整座地下实验基地里面积最大的实验室也只能刚好塞下它，再大的话恐怕就只能选择扩建实验基地了。 　　没办法，这就是原肠动物进化的方式，每个阶段体型都会迎来一次幅度异常夸张的增长，尤其是从阶段四到阶段五，根据书籍记录内容……如果书上没乱写的话，那么从阶段四到阶段五，原肠动物的体型至少将会扩大500倍！ 　　五百倍是什么概念呢…… 　　一般城市地标性建筑都没有这么高，而所谓的“大厦林立”里的大厦，往往也才只有两三百米，远达不到五百米的标准。 　　而这还只是以一米高作为标杆，阶段四的原肠动物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几米，翻个五百倍那简直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陈默站在玻璃隔墙前肆意打量的样子落入162号猩红一片的复眼中，立刻让它发出了愤怒的低吼与咆哮声，不过无论再怎么吼再怎么叫，那四道锁住它行动能力的厚重镣铐依然稳定闪烁着高压电流的光芒。 　　看了会儿162的状态，见它还能精神十足的朝自己大吼大叫，陈默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像菜园子里的菜农整日挑粪担水、拔草驱虫，终于看见种下的蔬菜成熟的那天。 　　现在也是时候采摘成果了。 　　确认过162号状态良好后，陈默伸手按下控制台前的一个按钮，玻璃隔墙对面立刻有浓厚的铅黑色烟雾极速翻涌而出，三秒不到就完全填满了所有空间。 　　“吼！！！” 　　烟雾笼罩下，162号高达五米多的魁梧身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能听到一阵阵震慑人心的怒吼，不过没过多久，162号的怒吼声也弱了下去。 　　等待半分钟，陈默再次按下刚才排放铅黑色烟雾的按钮，笼罩实验区域的黑雾迅速散去，露出162号像挂死猪肉一样被挂在电磁镣铐上的样子。 　　专门针对原肠动物的非杀伤性气雾麻醉剂，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就是原材料稍微贵了点，处理过程也比较麻烦，毕竟錵金属可是受到国家高层严格管控的资源，普通人基本是没有途径可以入手的，就连民警也需要提前报备用途才能够有权利领用。 　　麻醉掉162号实验体，陈默紧接着又解除了玻璃隔墙的安全管控，然后就拎着注射器走到它身前，近距离仔细打量着这头自己亲手造就出来的恐怖生物。 　　不……应该说是怪物才更加合适吧？ 　　深红泛黑的粗粝皮肤，肌肉犹如铁汁浇筑般坚硬，脊椎向外突出形成造型狰狞的棘刺，口腔部位则是一对犹如昆虫般的钳状口器，十八对猩红复眼不规则排列在整个头颅上面，无论前后左右都没有任何死角可言…… 　　普通人光是看它一眼，就能够感觉到一股冷嗖嗖的凉气袭遍全身，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头能够迅速收割生命，并且造成大范围破坏的可怖怪兽。 　　而这也才仅仅只是阶段三啊…… 　　要是让它获得更多的基因信息，更多的遗传代码，然后进化到阶段四，甚至是阶段五……光是想想都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呢。 　　陈默扶了扶眼镜，拿着注射器往162号小腿肌肉上轻轻一扎，錵金属特制的锋利针头轻而易举就深入进了肌腱组织内部，随后自动开始注射针筒里色泽偏蓝的暗红液体。 　　采集自大雪山上那头飞天蜥蜴的血液原浆。 　　如果是人类的话……不，哪怕不是人类，自然界中随便哪个物种都是有着排异反应的，不同血型的血液注入体内只会引起身体机能的紊乱甚至崩溃，但原肠动物却是个例外。 　　它们是病毒催生出来的异种，不属于自然界正常孕育，当然也不必遵守名为“常理”的规则。 　　整整一针管的血液注射完毕，162号实验体依旧沉睡不醒，麻醉烟雾所采用的技术是将杀伤力相对较弱的錵金属杂合剂混入血氧当中，然后在神经系统内阻隔正常的电位传导，所以直到麻醉剂成分被稀释排出体外之前都不用担心实验对象有可能会因此受到刺激而苏醒过来。 　　“好好睡吧，大家伙。” 　　拔出针头，陈默转身离开试验区域，玻璃隔墙重新恢复了安全管控的权限锁定，不过就在他踏出实验室，房间内灯光熄灭的同时，电磁镣铐幽紫色微光照射下，一根粗壮的手指轻轻向内弯曲了一下。 　　旋即…… 　　“咕噜——” 　　随着一阵粘液搅动的声音，十八对猩红复眼同时转动，没有咆哮也没有低吼，只是悄无声息注视着玻璃隔墙另一侧，那道通向实验室外的金属门扉。 　　“自……由……” 　　许久的寂静当中，黑暗深处传来了沙哑而生涩，仿佛破旧收音机发出的电流噪音般的呢喃。 　　随后紧接着，是另外两个字眼。 　　“……人……吃！” 　　【究竟是神灵创造了人类？】 　　【亦或是人类创造了神灵？】 　　【试问人类会变成神灵吗？】 　　【试问神灵会变成人类吗？】 　　书房内，陈默伸了个懒腰，今天难得没有什么能让他废寝忘食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课题，剩下的只要等待看看162号在接受了飞天大蜥蜴的基因信息之后会出现哪些进化特征就行了，所以他倒有闲工夫看看书调剂一下最近几个月以来紧绷过度的神经。 　　《七度人格》 　　这部本来仅仅只是单纯讲述哲学的书籍，后期内容却逐渐有些偏向宗教体系了，甚至还提出了关于神与人关系的辩证性问题。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上位古神，看这种书陈默倒是觉得挺好玩的，有种“原来在人的眼里世界以及神灵是这个样子啊”的感觉。 　　翻完最后一页，他思忖片刻准备写点随笔，但刚把笔帽打开，房间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哥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是兴梠梨花。 　　“不打扰。”陈默合上笔盖，起身把书放回书架原位，然后打开房门看向站在门外的女孩，微笑问道：“有什么事情吗，梨花。” 　　“是的，有客人找你。”兴梠梨花点点头：“是天童姐姐。” 　　天童姐姐？ 　　天童木更啊。 　　跟布施翠不同，兴梠梨花和兴梠穗倉即使也见过天童木更，但称呼一直都是很生疏的“天童”，而非直呼名字的“木更”。 　　应该说是对陈默的依赖性太强了吗？两姐妹虽然待人接物都非常有礼貌，不过这种礼貌中却时刻都透露出难以消融的隔阂。 　　这是名为“苦难”的刻刀在她们身上所留下的印记。 　　“嗯，我知道了。” 　　轻轻揉了揉女孩头顶温热的发丝，随后陈默便牵起梨花的小手，离开书房朝楼下走去。 第五十七章 我经常帮助一些翘家的人 　　别墅一楼。 　　玄关外的正门打开后就看见身穿一袭纯黑水手制服的天童木更正站在门外，略微下垂的脸颊上表情似乎有些纠结。 　　“木更小姐，看起来你最近过得应该很不容易啊？气色比上次见面时又要憔悴了许多。”陈默笑眯眯的招呼道：“有什么事情先进来坐下再说吧，正好上个月有人送给了我一些品质不错的咖啡豆，我让布施翠磨杯咖啡给你尝尝。” 　　咖啡……？ 　　天童木更闻言抬起头，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不过她还是稍微拿捏了下大小姐的姿态，口不对心道：“那……那我就，尝尝看好了……” 　　“你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虽然天童木更此刻一副明明就很想要却又装作不想要的样子实在是很容易看穿，不过陈默还是笑呵呵的给她留了几分面子，语气热情道：“我们是盟友嘛，当这里是你家就好了，别有太多心理负担。” 　　“谢谢……” 　　“请进吧？” 　　陈默边说边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天童木更有些脸红的低着头走进玄关，然而就在换鞋时，她的动作却忽然僵硬了一瞬。 　　咕噜噜—— 　　细微的，像是幻觉一样的，肠胃空鸣的声音，从少女腹部的位置传来。 　　虽然声音很小，但却并不是幻觉。 　　这可一点都不淑女呢…… 　　陈默恍然大悟的挑起了眉毛。 　　他说怎么平时没事几乎不会到自己家来登门拜访的天童木更，今天竟然会主动跑来找自己，而且脸色还苍白得就像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轻飘飘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羽化登仙般的空虚之感。 　　原来是肚子饿了啊…… 　　能让这位自尊心非常之强硬的大小姐不顾羞耻跑到熟人家里打算蹭吃蹭喝，估计她至少也得饿了有四五天了吧？ 　　甚至更久也不是没有可能。 　　否则以陈默对于天童木更的了解，她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肚子饿了就舍得放下脸皮跑到自己家来寻求帮助。 　　毕竟……这位昔日的千金大小姐在一年前离开天童家之后，满怀着一腔创业慾望的她可没有少挨社会的毒打，而天童木更又很显然并不是那种容易屈服的人，于是性格就变得越发高傲起来。 　　正应了那句老话，越穷越要生……啊不是，是越穷越大方，天童小姐就是此类典型，生活过得越是不如意，境遇越是萎靡困顿，她越是会装出一副万事顺利的样子，以保全自己的脸面。 　　因此，能够让这样的一位口不对心的傲娇大小姐放下脸皮和自尊心跑来寻求帮助，可想而知她得饿到什么程度，估计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吧？ 　　也就是在肚子发出咕噜噜声音的同时，天童木更身体瞬间陷入僵硬，随后她“唰”的一声猛然抬起头，正好看见陈默挑起眉毛的微妙表情。 　　……他听到了？ 　　“你离开天童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啊，木更小姐……” 　　陈默这个时候也没有恶趣味的嘲弄她什么，毕竟天童木更的性格并不是那种能开得起玩笑的类型，于是只是摇头轻叹道：“离开天童家之后，外面的世界虽然确实很大很自由，但也有许多不容易的地方，如果遇到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干嘛非要硬撑呢？” 　　——他果然听到了！ 　　天童木更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脸上本来还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红，转眼就变得通红一片，像是要当场自闭到去世一样。 　　地上有没有缝…… 　　机器猫……哪里有时光机…… 　　好想死…… 　　等到天童木更从羞耻心几乎炸裂的眩晕中回过神来时，浑浑噩噩间她已经被陈默带着走进客厅里坐下了，面前还放着半杯香气弥漫的热咖啡。 　　“怎么样，这些咖啡豆还可以吧？”陈默晃了晃手里端着的咖啡杯：“送这些咖啡豆给我的是财务省主管大臣，据他说是贡品一级，喜欢的话待会儿走的时候可以带一些回去。” 　　“不……不用了……” 　　天童木更咽了咽口水，作为曾经的天童家千金，她品鉴咖啡的水准当然也不错，这些咖啡豆确实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种低级货色，磨出来的咖啡无论口感还是回香都非常浓郁，要说不想带点回家那肯定是假的。 　　但她刚才已经在陈默面前出过一次丑了，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最后一点颜面。 　　别人给什么就要什么？ 　　她，天童木更，才没有那么不知羞耻！ 　　“你这话说得可就有些见外了。” 　　陈默招了招手，站在沙发旁边的布施翠随即便递过来一个浅棕色挂包，里面是装满了新打出来的咖啡粉的罐子：“如果你还承认有我这个盟友的话，那就收下吧。” 　　“这……” 　　天童木更表情为难的盯着挂包，眼神似乎有些意动，但还是试图拒绝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默没有再给天童木更犹豫的时间，直接把挂包放到了她面前：“盟友之间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这又不算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你只要收下就行了。” 　　盟友，吗……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收下陈默赠送的礼物，天童木更反而松了口气，之前肚子叫唤闹出来的别扭情绪和羞涩窘迫也消散了很多，见她整个人不再那么紧绷绷的了，陈默适时开始询问起关于她近况的问题：“最近是遇到什么急需要用钱的事情了吗？我看你饿得可不轻，应该好一段时间都没吃过饭了吧？” 　　“没……” 　　虽然心情已经舒缓了下来，但提起自己刚才肚子叫的事情，天童木更依然感觉有些难堪的红了红脸，然后才细声细气断断续续道：“主要，是公司……最近几个月来经营状况都不算太好……这个月只接到了一单生意，结果也被搞砸了……所以……” 　　“公司……我记得是叫天童民间警备会社对吧？” 　　“嗯……” 　　陈默摸了摸下巴，早在大半年前天童木更公司开业的时候，他就跑去凑过热闹，那里地处在远离东京都繁华地带中心的老旧城区，四周都是五花八门的各种扑街企业……说是企业，其实也跟天童民间警备会社差不多，都只是在烂尾楼里盘下一层空间，然后糊里糊涂就开起来的私人企业。 　　糊里糊涂的企业，账面当然也是荒里荒唐了。 　　所以早在见到天童木更的公司时，陈默心里就几乎已经断定了她肯定会创业失败，不过当时看这傻孩子一脸高兴激动的喜悦表情，陈默倒也没有主动开口破灭她的创业梦，只等着哪天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了，她自然就知道放弃了。 　　没想到她竟然直至现在也没有破产啊？ 　　不……或许应该说她只是单纯凭借一口不服输的硬气强撑过来的？ 　　这么一想，陈默顿时就觉得有些佩服她了。 　　小姑娘家年纪轻轻，没想到对自己倒是够狠的啊…… 　　不过再怎么狠，从天童木更跑到自家来求帮助的时候，她就完全卸下了所有坚强。 　　这种时候陈默也没有乱开玩笑或者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只是声音平静道：“公司处境的困难，吃过饭之后再慢慢说，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平静，却透露出一股极为强烈的安全感，话音沉稳而充满令人内心不由自主卸下担子的力量。 　　仿佛只要有他在，自己身上承受的所有烦恼和压力就通通都有了迎刃而解的办法。 　　“谢谢……” 　　百感交集中，天童木更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示，只好郑重其事的再次向陈默道了声谢：“谢谢你，陈默先生。” 　　“谢什么，太见外了。”陈默摇了摇头：“我们是盟友嘛，互相帮助是很正常的事情，遇到难处到我这儿来就好了，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 　　天童木更咬了咬嘴唇，看向陈默的眼神颇为复杂。 　　从当初第一次认识到现在，虽然陈默一直都在强调，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天童菊之丞，所以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 　　但随着相处程度的加深，认识时间的增长，天童木更越来越察觉到自己和陈默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说是相互帮助，但她其实并没有太多能够帮到陈默的地方，这让她实在是不想过多的跑来寻求帮助。 　　说白点，她没有自信也没有把握，自己有能力可以还上陈默的人情。 　　而一味承受超出自己偿还极限的恩情，那不就成被包养了吗？ 　　表面上看来，自己今天只是跑到陈默家来蹭了顿饭吃，所以日后只要还请他一次或者多请几次就好了，但人情却并不是这么算的。 　　就好像你在快要饿到不行了的时候有个人给了你一顿饭吃，那你能说自己只欠他一顿饭吗？ 　　或许有些人可以理所当然的说能，但天童木更绝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人。 　　就连占敌人的便宜她都不屑，更别提占盟友的便宜了。 　　“可是什么啊可是，我又不要求你回报什么。” 　　虽然确实很佩服天童木更骨子里那种刚直的性格，但有时候太较真也不是好事，陈默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反问道：“我说你啊，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要到我这儿来蹭顿饭吃，现在又忸怩个什么劲，还是说你肚子忽然又不饿了？那你走？” 　　咕噜—— 　　似乎是在反驳陈默的话，天童木更腹部再次传来一阵肠鸣的声音，清晰告诉了天童木更两个字——我饿！ 　　听到她肚子叫唤，陈默也不想再跟这个扭捏怪继续纠缠下去了，最后甩下一句话：“就算在街上看见有离家出走的陌生女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吝啬给予她一些帮助的，你难不成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吗？” 　　“……” 　　话说到这个份上，天童木更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于是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第五十八章 永夜高悬之孤星，未曾停歇之钟鸣 　　虽然陈默说的只是弄点东西给天童木更吃，但他也没有真就随便弄点能让她填饱肚子的吃食就草草了事了。 　　讲究不将就，这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毕竟享受是人的天性，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自己好一点又有何妨呢？天童木更毕竟也不是什么外人，陈默当然不会吝啬于费些心思为她准备一顿合口味的餐食。 　　一句话，举手之劳而已。 　　而作为地道的日本人，天童木更肯定是比较喜欢吃日式菜的，所以陈默从冰箱里取了两条已经提前熟成好的秋刀鱼和一块内酯豆腐出来，其他的还有一些诸如海带丝、菌菇片、胡萝卜、鸡肉牛肉之类的零散食材，打算做顿地道的日式餐食出来。 　　主菜是香煎秋刀鱼和照烧牛肉汉堡饼，搭配一碗用内酯豆腐与菌菇片做出来的味增汤，小菜则是酸辣味的海带鸡丝沙拉，算是非常传统的日式餐食了，当然也很迎合日本人的口味。 　　在厨房里忙碌了二十多分钟，等到陈默端着摆满碗碟的餐盘回到客厅里面时，立马就看见天童木更像是饿急了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猫一样眼睛亮晶晶翘首以盼的样子。 　　因为陈默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缘故，所以早在十分钟以前她就闻到空气里飘荡的味增汤香味了，还有牛肉和三文鱼的味道，本就饿得不行的天童木更口水都差点没飙出来，肚子更是叽里咕噜响个不停，短短十分钟时间愣是把她忍得抓心挠肺，几乎都要失去理智冲进厨房里去了。 　　“木更小姐，请用吧。”陈默将餐盘稳稳放到茶几上，然后递上新拆开包装的一副餐具。 　　“谢谢……！” 　　都说细节才是最能体现一个男人气度与魅力的地方，这点天童木更也无法反驳。 　　看着摆盘细致美观、菜式搭配也非常迎合日本人口味的餐食，以及陈默此刻递过来的崭新餐具，她着实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个人魅力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 　　就像是一座宽厚的大山，拥有厚重而可靠的胸膛。 　　同时还不失体贴入怀的温暖。 　　可以说一个男人身上最能够打动异性的地方，陈默都已经展现出来了。 　　这种强烈的个人魅力犹如吸铁石般，让天童木更忍不住怦然心动起来。 　　无关情感，当然也说不上浪荡与否，仅仅只是生物的固有属性而已。 　　优秀的雄性会吸引雌性，类比漂亮的雌性也会吸引雄性，男人吸引女人，女人也吸引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莲太郎那个木头呆瓜也能像陈默先生这样可靠又体贴就好了…… 　　内心一边抱怨着某位呆瓜不开窍，天童木更接过餐具，只来得及说声谢谢，然后就再也忍不住肠胃传来的激烈饿意，埋头先是呼噜了一大口味增汤，滑嫩的内酯豆腐被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块，随着几片菌菇一起入口，强烈的香味顺着鼻腔冲上头顶，让天童木更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两个大字—— 　　幸福！ 　　能吃饱，就是幸福！ 　　在这个前提上，如果还能吃到美食的话，那就是加倍的幸福！ 　　天啦噜…… 　　天童木更感觉自己现在已经超级加倍了好吧？ 　　太幸福了！ 　　嘴里的味增汤还没来得及全部咽下去，两边腮帮子高高鼓起随着咀嚼的动作而一动一动的，她像是正在囤食的仓鼠般又将目光放到了汉堡肉上。 　　嗅嗅…… 　　是牛肉的味道！ 　　“咕噜！” 　　用力咽下嘴里的味增汤，天童木更抓起刀叉切了一块汉堡肉，塞进嘴里的瞬间立刻就发出了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升华般的轻哼。 　　妈耶…… 　　这也太、太好吃了吧？ 　　牛肉的香味与汉堡肉松软的口感共同奏响了名为“美味”的乐章，而进一步咀嚼时又会发现在这份松软的口感中竟然还略带一些弹牙的筋道，天童木更并不知道给牛肉馅抓上劲的秘诀，所以此刻她只能赞叹一声这是何等绝妙的厨艺，但对于其中奥妙却是完全的一无所知。 　　咽下第一口汉堡肉，紧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比成年男性巴掌还要略大一些的肉饼，仅仅片刻功夫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童木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竟然吃不腻呢？ 　　按理来说，像汉堡肉这种属于快餐范畴的食物，一般都是高油高热量的经典代表，就算刚开始她因为肚子太饿所以没怎么觉得，但吃了大半块汉堡肉之后她再怎么饿也应该察觉出来油腻了啊。 　　然而事实却是，一点都不油腻。 　　或者应该说是油腻被中和掉了……？ 　　在浓烈的牛肉香味中，还有另一种清新的气息，调和了牛油原本腻人的味道。 　　那种带来清新气息的食材，到底是什么？ 　　产生疑惑的同时，天童木更再次切下一小块汉堡肉，不过她这次却没有急着入口，而是凑近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 　　漂亮的深棕色肉饼，即使仔细观察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反而是天童木更肚子里的馋虫再次被勾了起来。 　　“啊~唔~！” 　　一口将观察无果的汉堡肉吃进嘴里，她将询问的视线投向正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陈默。 　　“是胡萝卜。”陈默倒也没有卖关子，老实说他挺不喜欢那种故弄玄虚的人，况且区区做菜的手艺窍门而已，瞒着掖着算什么？敝帚自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服落布？” 　　嘴里正在嚼着东西的天童木更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经陈默这一提醒她倒确实觉得那种清新的气息很像胡萝卜的味道，不过紧接着她又有些不解了，为什么肉饼里看不到胡萝卜呢？ 　　“我把胡萝卜蒸熟之后碾成稀泥，混着牛肉馅一起抓匀上劲，再煎出来就完全分辨不出胡萝卜的踪迹了。”陈默边说边做了个碾压东西的动作，接着道：“不过你可以仔细看，普通汉堡肉的颜色与这份略有差别，我做的色泽要更明亮一些。” 　　“哦？” 　　顺着陈默的话，天童木更凝神一看，果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得再次念叨起了某位此刻不知道在哪儿的木头呆瓜先生。 　　要是莲太郎也能有这么厉害的厨艺就好了…… 　　看见天童木更一边继续胡吃海塞一边神飞天外的样子，陈默坐在一旁笑而不语。 　　刚才的话他其实并没有说完，光是在这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汉堡肉上，他所使用的料理技巧就已经不下二十种了，包括牛肉在被剁成肉馅之前通过拍打将内部纹理破坏的技巧，剁成肉馅之后添加的除腥佐料，佐料的量多量少也是学问，多了会影响牛肉的本味，少了又压不住牛油的浓烈腥臭。 　　牛油这种东西，说起来其实也挺神奇的，做好了会很香，香到让人连舌头都忍不住想要咽下去，但做不好又会很臭，至于这个“很臭”是有多臭……语言形容不出来，只能类比一下，大概跟农村用来堆肥的大粪坑属于同一个水准量级吧。 　　忍耐力差的人，只要闻一闻或许就会直接呕吐出来。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进行煎制时的火候，黄油用量的多少，什么时候翻面，什么时候浇油，放什么香料提味增鲜，挤多少柠檬汁可以化解油腻又不显得发酸……诸如此类，零零总总二十多种技巧，如果陈默展开来一一细说的话怕是能把天童木更给说晕过去。 　　不过对于他本人来说，使用这些技巧完全不需要过多思索，动手做菜的同时就已经很自然使用出来了。 　　作为一个厨师，让食客品尝到菜肴最美味的状态，才是他进行料理的初衷和目标。 　　即使吃他料理的人是生死仇敌，在决定了要为对方做一顿饭的时候，陈默也绝对会全力以赴投入进烹饪的过程中去，不夹杂半点私心。 　　精于厨，诚于厨。 　　就像曾经传承的【黑衣剑士】职业，除了给予他强力的技能特效以外，也让他拥有了一颗至诚于剑的通彻剑心。 　　所以哪怕只是做道简简单单的汉堡肉，他也是倾注了心血和诚意的。 　　而做菜时的诚意……或者换个说法，叫菜肴里所包含的感情，这也是一个厨师能为食客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没有感情的料理，就像一个虽然很精致但却没有灵魂的人偶，尤其是在【厨心】这样效果完全脱离了常理范畴的玄幻技能影响下，更是会产生出截然不同的差别。 　　而另一个极端就是空有感情却厨艺不精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贝芙莉，她做菜的时候倒是蛮有熱情的，可惜菜品味道却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记住了自己几成的手艺…… 　　不过现在的话，她应该已经不做菜了吧？ 　　想起那个金色蓬松长发如同阳光般明媚跳动的女孩，陈默不由得露出怀念的笑意，而这道笑容刚好落到了已经解决完所有菜肴的天童木更眼中，瞬间让少女的第六感敏锐跳动起来。 　　这笑容……有故事啊？ 　　好奇与八卦之心作祟之下，天童木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冷不丁问道：“陈默先生在笑什么？” 　　…… 第五十九章 幼月之章——序（一） 　　“诶……？” 　　听到天童木更冷不丁的出声问询，陈默迅速从追忆当中回过神来，抬起右手摸了摸稍微冒出些胡茬的下巴，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已经快到20岁了，正好是该长胡子的时候。 　　“我笑得有这么明显吗？” 　　“嗯。” 　　天童木更从茶几上摆着的纸巾盒里抽出餐巾纸，姿态优雅的擦了擦嘴唇，完全看不出她不久之前还是一副饿死鬼投胎般胡吃海塞的样子：“能让陈默先生笑得这么开心的事情可真是罕见……是女朋友吗？” 　　女朋友……？ 　　陈默在脑海里勾勒了下贝芙莉的样子，单纯论外貌的话她毫无疑问是个水准超高的美少女，不过自己又不是什么没见过女人的情兽，怎么可能到处对身边的美少女下手？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大哥哥和小妹妹？不，也不太恰当……那爸爸和女儿？这又太过了…… 　　思索片刻后，陈默只能得出一个比较模糊的答案，他跟贝芙莉的关系应该就是好心大叔和失足少女之间的关系了，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如果不是自己拉了她一把的话，估计这个小姑娘早就已经朝着黑暗的深处堕落下去了吧？ 　　大多数时候，堕落这种事都是不能看起因的，哪怕当初贝芙莉是被吸血鬼怪人所胁迫，为了保全性命才做出了伤害无辜之人的行为，但只要双手染上过鲜血，那她的灵魂就会一辈子都和罪恶绑上关系，这是无论再怎么事后忏悔，亦或是做好事来弥补，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在这个问题上，一路趟过无数尸山血海的陈默有着绝对权威的话语权。 　　第一次杀人，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可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已，杀人前与杀人后，眨眼间就已经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要不是当初被陈默阻止了杀害巡警的企图，贝芙莉现在虽然不一定会变成什么坏人，但她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死在她手里的可怜家伙，甚至直到老死时也依然会被沾染了无辜鲜血的阴云所笼罩。 　　嗯，好心大叔和失足少女……应该算是比较合适的关系了。 　　不过这些话陈默当然不可能说给天童木更听，所以他只是轻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女朋友？像我这种性格糟糕的人，你觉得会有女朋友吗？” 　　“完全没有的事。”天童木更毫不犹豫否认了陈默自嘲性格糟糕的话：“就算站在陌生女性的角度来说，陈默先生对女孩子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呢。” 　　“是吗？” 　　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赞自己，陈默忍不住摸了摸脸颊，创造这具身体的时候他可是按照自己原原本本的面貌来弄的，四平八稳的五官虽然说不上丑，但距离那种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级奶油脸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而且因为完全是普通人的体质，所以神性的崇高之美也一点没剩的内敛进了神魂里面，除了因为庞大的精神力而显得格外发亮的眼神之外，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能让人在外貌上称道的地方。 　　而看到陈默表情充满怀疑地抚摸脸颊的动作，天童木更当即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我可一点都没有奉承你，虽然帅气的长相对女孩子也很有吸引力，不过陈默先生身上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肤浅啊？ 　　外貌协会听到可要哭了哦。 　　不过陈默倒是挺喜欢这个说法的，毕竟他对外貌协会虽然不讨厌，但也提不起太多好感，尤其是在雄性审美的方面，男子汉难道不应该充满阳刚健硕之美吗？如棒子国般阴柔过头岂不是倒行逆施？那世间要女子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阳刚过头也不好，任何事情过了度之后都会两级反转，就好像女子妩媚过头便会透露出一股令人下意识反感的做作一样。 　　所以乍听到天童木更说自己很有吸引力，陈默可是真的没有料到，他这具身体因为经年累月长期泡在实验室里进行高强度研究的关系，早就已经被透支得干干净净了，看上去就像是弱不禁风的火柴人一样，事实上如果他现在脱掉衣服，天童木更立刻就能看到一副皮包骨的枯瘦身躯。 　　别说什么阳刚之美阴柔之美了，如果他去医院挂号就诊，科室医生连体检都不用，只要看一眼就会给他开张营养不良体虚肾亏的报告单出来。 　　正是因此，陈默依然信不来天童木更的话，只当是她白吃了自己一顿饭，不好意思才在违心奉承，于是推了推眼镜继续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身上怎么就对女孩子很有吸引力了。” 　　“因为你的眼神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天童木更目光坦然的注视着陈默的双眼：“只要见到过一次你的眼睛，大概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忘记你的样子吧……” 　　她当然没有在撒谎，也没有阿谀奉承。 　　那是一种令人极为难以忘却的目光，谈不上具体的好坏，硬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特别”。 　　太特别了…… 　　作为曾经的天童家千金，天童木更见过形形se色的人，无论上层中层还是底层，甚至连那位在政坛上翻云覆雨的家主天童菊之丞，她也见过许多次，但这些人的眼神全都跟陈默不一样。 　　前者充满了喜怒哀乐人间百味，哪怕是天童菊之丞那个很会掩饰自己情绪的老家伙，偶尔也会从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耐人寻味的目光，而陈默则恰恰相反，无论他是喜是悲，是欢欣鼓舞或是一筹莫展，种种浮现于面孔之上的嬉笑怒骂都并不真实。 　　无论表情如何，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发生过变化。 　　那是一种比下弦月洒下的清辉还要更加冷寂的默然与平静。 　　简单来说，虽然陈默置身在红尘浊世的浪涛当中，但他内里却一直有某种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东西，犹如扎根海底的礁石般任由潮水如何冲刷都屹然不动。 　　而这种迥异于常人的独特目光，对于异性来说甚至比英俊帅气的长相或者壮硕健美的躯体更有吸引力。 　　天童木更认识陈默这么久，唯一的一次看到他眼神真正发生变化，还是在刚才，他走神微笑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得八卦起来，像陈默这种心若磐石般的铁人，竟然也会露出那种……很温柔的笑容？ 　　“你倒是挺会拍马屁的。” 　　被天童木更揭开了平凡面具下异于常人的特质，陈默倒也没怎么惊讶，一来是他从未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所以被别人看出来也很正常，二来则是天童木更毕竟已经跟他认识这么久了，只要她不是那种脑子里缺根弦的傻逼，比如某只从小黏自己到大，智商还一直没怎么发育过的傻狗，看出端倪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你的猜测可以放下了，恋爱之类的事情我可没什么兴趣，也不需要什么女朋友。” 　　“啊……？” 　　不需要女朋友？ 　　天童木更当然知道有些人确实对恋爱无感，但不需要女朋友…… 　　怎么说呢，人类虽然自诩是万物之灵、是拥有智慧的理性生物，但既然还是生物的话，那就依然逃不开生物的固有属性和基础本能啊。 　　什么叫生物的固有属性？ 　　吃喝拉撒，睡觉交配…… 　　话有点难听，但这就是事实。 　　对恋爱有没有兴趣跟对女人有没有兴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就算不想谈恋爱，但有需求了总要解决的吧？ 　　以陈默的身份地位，如果对女人也没兴趣的话，那他怎么解决需求？ 　　手动发电？ 　　还是说…… 　　随着脑子里一通头脑风暴，天童木更看陈默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对起来了，目光逐渐往他下半身移去。 　　而在陈默眼中，这小姑娘在琢磨什么他根本都不用想就能猜出来，于是边收拾碗碟边提醒道：“你现在的眼神可是很没有礼数啊，木更小姐。” 　　“啊……！” 　　被陈默这一打岔，天童木更脸上顿时就烧了起来，随即她赶紧抬起头坐直身体，语气慌乱的掩饰起来：“抱、抱抱……抱歉！失礼了……我，那个……我是在想……对了，我有点想上厕所了……可以借用下厕所吗？” 　　喂喂…… 　　借用厕所？ 　　拜托找理由也找个靠谱点的吧，空腹状态下刚吃过饭就想上厕所，你的肠子是高速公路吗？ 　　无言注视着面飞红霞的天童木更，片刻后陈默才收回视线，整理好餐具站起身，点头道：“请便吧，出客厅左转就是了。” 　　“谢谢……” 　　天童木更此刻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借口的纰漏，脸颊变得比之前更红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之后，等到陈默再次回到客厅时，少女已经恢复了常态，额头发丝根部隐约可见一些水渍，显然她是在卫生间里洗过脸了。 　　陈默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两杯水，一杯放到天童木更面前，自己则端着另一杯坐了下来。 　　关于天童木更的近况，还有她为什么会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窘况，陈默可是很有兴趣的。 　　他记得天童木更的民警公司虽然地理位置不太好，宣传工作也做得不够到位，但她那位名叫里见莲太郎的追随者可是货真价实有着民警ip排名的促进者吧？ 　　还有那个叫蓝原延珠的Initiator…… 　　因为经常去IISO之类的官方受诅之子收容机构挑人，当得知了天童木更公司里唯一的民警已经选好起始者搭档之后，陈默也拿到了一份关于蓝原延珠的能力报告。 　　怎么说呢…… 　　能打没有被实验损伤过身体之前的五个布施翠，换成兴梠姐妹的话翻一倍也不成问题。 　　总之就是很强就是了。 　　旗下有着如此强力的起始者，即使天童木更真的财运不佳也绝不应该这么落魄才对。 　　后面肯定还有故事。 　　“说说看吧。”陈默坐下后喝了口水，像是寻常闲聊一样随意问道：“远的不提，你之前说公司这个月接到了一单生意，结果却被搞砸了……连蓝原延珠都没办法处理好的事件，是阶段三吗？还是说阶段四？” 第六十章 幼月之章——序（二） 　　听到陈默一开口就是阶段三、阶段四，天童木更无奈的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新京都好歹也是整个远东战区警备力量排名前列的国家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阶段三甚至是阶段四的原肠动物入侵进来？” 　　说到这里，她又换了个角度继续说道：“况且阶段三以上的原肠动物可都是大体型的家伙，只要一出现在城市范围内就绝对没理由不被发现，真有那种高等级的原肠动物入侵进来的话，政府早就下命令开始围剿行动了。” 　　“木更小姐，对原肠动物很了解嘛？”陈默抬眼有些好奇的注视着少女，以前他倒从来没发现过对方竟然还有这么能说会道的一面。 　　同样是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司马未织就跟天童木更完全不同了，如果这番话是由司马未织说出口，那么陈默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惊奇，毕竟她的性格虽然不怎么惹自己喜欢，但无论行事的能力还是布局的思路都完全称得上是非常优秀了，而天童木更竟然也有如此思虑周全的一面，与自己答辩时也条理清晰，实在是让他颇感意外。 　　“毕竟是公司难得接到的业务，作为社长总要有些了解的……” 　　天童木更勉强露出微笑，笑容里夹带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苦涩滋味。 　　公司的业务差到财政好几个月都一度濒临赤字的危机，从几周前开始更是连正常吃饭都成为了问题，这让她哪里还有心情再做什么甩手掌柜？ 　　不过可惜的是，即使全心全意接下了这个月唯一的一单生意，最后也还是黄了。 　　而要说原因的话…… 　　“都怪莲太郎那个粗心大笨蛋！” 　　“莲太郎？” 　　陈默放下一次性纸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长相还不错的少年身影，根据天童木更的说法，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兼随从，不过和天童木更一起脱离天童家之后，这位从小被她幼驯染的里见莲太郎小哥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她的追随者兼公司职员。 　　“不是因为业务目标太难对付，而是里见小哥那边出了问题吗？” 　　“没错，都怪那个大笨蛋！” 　　提起里见莲太郎，天童木更脸都黑了，边说话还边咬牙切齿，像是想要从某位大笨蛋里见莲太郎先生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似的。 　　“里见小哥的话……我记得他还是蛮靠谱的吧？”陈默想起见过里见莲太郎的那几次，有些不信道：“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才不是误会呢！” 　　天童木更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随即端起纸杯像是在发泄怒火般一口气喝光，然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呆瓜本来都已经把委托做完了，结果竟然忘了找警察领事先谈好的酬劳，现在事情过都已经过去了，再去找人家别人肯定也不会认账……好不容易才接到的委托业务啊，也泡汤了……” 　　说完，天童木更虽然依旧还是哭丧着脸，但右手却猛地一紧，喝空的纸杯瞬间被捏瘪成了一条。 　　而听到少女诉苦的陈默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干完活忘记领钱……没想到看起来还挺靠谱的里见莲太郎竟然也有如此脱线的一面啊。 　　不过稍微想了想，本着朋友劝和的原则，他还是强行帮里见莲太郎找了个理由：“会不会是里见小哥临时有什么急事？比如……呃……” 　　理由说到一半，陈默忽然卡住了。 　　里见莲太郎从小就被天童家收养，父母亲戚全部都死在原肠动物灾害当中，所以家里人出事的借口也没办法用啊…… 　　“急事倒确实是有一件急事。”天童木更满脸残念表情的呵呵笑了两声，笑声里充满了令人感觉背后冷嗖嗖的意味：“超市限时折扣……” 　　？？？ 　　即使是以陈默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心性，听到这几个字时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太过疲惫，以至于都出现幻听了。 　　喜欢赶着去买超市折扣商品的人他认识不少，说近的，埼玉就经常因为没钱所以总是等到超市折扣才去采购东西，但他可以保证，即使是埼玉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要赶去买折扣商品而忘记领取工作酬劳。 　　但是，里见莲太郎却做到了，其他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疏忽大意可以概括的范畴了吧？ 　　打个比方，你跟别人玩牌赢了钱，而且这还是在你财政赤字的情况下赢的，你会因为打牌到饭点所以就赶着去吃饭而忘记要钱吗？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是饿得不行了很想吃饭，也会跟别人商量好等你吃完饭回来记得把钱给你吧？ 　　但听天童木更的意思，里见莲太郎竟然是直接忘记了，还有薪金酬劳这回事…… 　　“这个月公司的收入是零，即使省吃俭用，但上次委托剩下的报酬也已经快花干净了，所以直到下次接到委托为止，我可全指望着这次的委托报酬，结果还是搞砸了……” 　　陷入名为“财政危机”的漩涡当中，天童木更语气低沉且语速极快的自言自语起了公司目前面临的窘况，作为初代社长和公司创始人，她真切体会到了肩头压力的存在， 　　毕竟…… 　　社会，是现实的。 　　人不吃饭，是真的会饿死的。 　　“这都是谁害的……都是谁害的……” 　　陈默起身重新为天童木更接了杯水过来，放到她面前时，少女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包含着某些羡慕的情绪。 　　“要是莲太郎那个没用的大笨蛋能够稍微靠谱一些就好了，我也能轻松很多……” 　　至少不会沦落到饿肚子跑朋友家里来蹭饭吃的地步。 　　不过陈默却注意到了少女话里的另一个方面：“没收到报酬的话……里见小哥那边没问题吗？他应该也没吃饭吧？” 　　“不用担心他。”天童木更摇了摇头：“那个笨蛋连报酬都不要就跑去赶超市的限时折扣，最后买了两袋豆芽回来，肯定饿不着他。” 　　“豆芽？” 　　陈默挑了挑眉，超市里限时折扣一般都是六折起步，比常驻折扣的力度要大得多，而即使是限时折扣也只买得起两袋豆芽，或者说是只舍得买两袋豆芽……看来天童木更公司的财政状况应该比自己猜想的还要更差一些啊。 　　不过既然有豆芽可以吃，她又怎么会跑到自己这里来求助呢？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陈默发问，天童木更紧接着就为他解释了疑惑：“豆芽那种东西又不顶饿又没营养，哪有肉好吃。” 　　是因为不喜欢吃豆芽，想吃肉所以才不吃的吗？ 　　然而这又是个很明显的谎言了。 　　天童木更饿得连面子都舍不得顾了，还会挑挑拣拣不吃这个不吃那个？ 　　况且她原本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被宠坏的脾气，离开天童家的一年时间里也吃了许多苦头，挑食这种习惯是肯定没有的。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默盯着天童木更看了片刻，感觉以她的傲娇程度，自己应该是问不出真话来的，于是便伸手摘了眼镜，漆黑眸底蓦然划过星穹流火般的银辉。 　　随后开口问道：“既然里见小哥买了豆芽，你也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再来我这儿吃顿好的打牙祭啊，饿肚子的感觉可不好受吧？” 　　“才不要呢，垫肚子也不要。”天童木更表情厌恶的摇了摇头：“况且腾出肚子来才能吃下更多好吃的东西，豆芽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实际上…… 　　【才两小袋豆芽，炒过还要缩水，莲太郎已经是个男人了，肯定是很能吃的，延珠又还小，不吃饱会影响身体发育，自己饿一饿无所谓，总不能让延珠也跟着挨饿啊】 　　“噢？” 　　陈默笑了笑，戴上眼镜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戴上眼镜后原本刚刚合适的镜片度数又变得有些模糊了，看东西时还会出现轻微的重影，眨了两下眼睛才习惯近视加深后的感觉。 　　“想吃的东西吃不到，整天饿着肚子不说，还要时时刻刻为钱发愁……” 　　天童木更并没有发现陈默的异状，诉完苦她也感觉轻松了很多，整个人随着叹气的动作而瘫坐进了柔软的沙发靠背里面：“经营一家公司，比想象中还要更加辛苦呢。” 　　因为没钱所以只能租下地处偏僻的公司地点，营业额度连维持基本日常生活也很艰难，偏偏职员还脑袋不开窍把好不容易等到的生意给搅黄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至少还有个厉害的盟友可以在落难时投靠投靠。 　　想到这里，天童木更抬头看向陈默笑道：“莲太郎那个大笨蛋，一点都不懂得体谅我的难处，听到我抱怨的时候他竟然对我说要我出卖色相去为公司吸引顾客这种话……” 　　出卖色相？ 　　陈默下意识扫视了两眼天童木更的身材，虽然并不是Av及裡番里那种夸张的豪乳母牛，但依然称得上凹凸有致，又因为常年锻炼剑道的缘故，身上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赘肉，再配上她完全在水准线以上的俏丽长相……这样身段玲珑且又充满少女感的年轻美人，可是很多人甘愿豪掷千金也想要品尝品尝滋味的极品呢。 　　“【木更姐穿女仆装去发传单就好了】……他可是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哦。” 　　什么啊……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出卖色相吗？ 　　听到天童木更后面半句话，陈默不露痕迹收回审视的目光，同时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之前说的被里见小哥搞砸的委托，可以详细跟我聊聊吗？如果方便的话我就出面去帮你跟警察谈一谈好了，他们应该是不敢在我面前赖账的。” 第六十一章 幼月之章——序（三） 　　听到陈默的提议，天童木更眼神亮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动的样子，但随即她忽然又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吧，这件事情就不麻烦你费心了。” 　　“就算财政赤字也没关系吗？”陈默挑了挑眉头，继续劝说道：“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你们应该拿到的合法报酬，除了财务纠纷之外，委托你们的警察于情于理也都该拿出说法来，毕竟赖账可不是什么正直的行为。”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 　　天童木更的顾虑并没有让陈默露出任何一丝迟疑的神色，他无所谓的笑着，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太阳真好一样：“我只要去警察那边问问情况就行了，他们不敢拿谎话来搪塞我的。” 　　“这……好吧。” 　　在陈默的再三坚持下，天童木更终于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同意了让他出面帮自己讨回酬劳的事情，不过心里却升起一股淡淡怅然的情绪。 　　又欠人情了啊…… 　　虽然是盟友的人情，但也是要还的。 　　这是天童木更最底限的坚持。 　　“那么详细跟我说说看吧，这次委托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默交叉起双手十指，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委托……刚开始倒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天童木更一边回忆着细节一边缓声说道：“警察接到报案说有市民发现了疑似原肠动物入侵进市区的迹象，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一些风吹草动引起的误会罢了，毕竟从十年前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们，大多都有点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毛病，这也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灾后应激症状，按以往的经验来说，被三十多座巨石碑包围在中央的新京都应该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原肠动物突破进来的，十起所谓的“疑似原肠动物入侵事件”中，基本八、九起都是因为报案人精神太过紧张搞出来的乌龙，所以这次警署也只是派出了一队普通巡警准备去探探虚实……” 　　听着少女的叙述，陈默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的端起纸杯抿了口水，后面的情况他大概也猜到了，狼来了是真的狼来了，原肠动物入侵也是真的原肠动物入侵，那队被派遣去查探虚实的巡警估计直接成了原肠动物的口中餐，当然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 　　普通人面对原肠动物，就好像人类面对一只小蚂蚁一样，两者相差悬殊的量级意味着不可能有任何悬念的存在。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到天童木更继续开口说道：“结果那队巡警全部都一去不返，警署这才意识到情况的危险，立刻加派了武装警察封锁住现场，并且找到公司来委托我为他们解决此事。” 　　“原来如此……”陈默脑海里已经随着少女的叙述捋出了一条清晰的事件时间线，随后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那些警察是兔死狗烹，卸磨杀驴咯？” 　　“兔……死？什么？……驴？” 　　来自天朝的深奥词汇，让天童木更脑袋上冒起了疑惑的泡泡，在灾后教育体系和文化传播都受到巨大影响的情况下，文盲是很普遍的一种状态，即使天童木更作为豪门千金也不可能重新享受到曾经文明世界那种齐全的教育环境。 　　“是兔死狗烹，卸磨杀驴。”陈默笑眯眯的纠正了天童木更的发音：“意思就是先让你干完活，然后没用了再扔掉。” 　　“唔……” 　　或许是被这种说法刺激到了，少女哑口无言的涨红了脸颊，表情里有恼怒也有羞愤，心底原本已经压下去的不甘再次被勾了起来。 　　当然，这可不是陈默刻意引导的结果。 　　他只不过是习惯性的腹黑毒舌，说话不留情面而已。 　　“所以结果呢，里见小哥三两下就把原肠动物解决了，然后跑去赶了趟超市的限时折扣活动，回来警察就不认账了？” 　　“是……” 　　虽然出差错的是里见莲太郎，但身为公司社长兼那个呆瓜大笨蛋的青梅竹马，天童木更也体会到了感同身受般的耻辱，尤其是此刻陈默略带几分玩味的语气，更是让她羞愤得连拳头都紧紧捏了起来，两边纤细的肩膀也跟着轻微颤抖着。 　　“不过……事情也有蹊跷的地方。”羞愤归羞愤，天童木更倒也没忘正事，继续讲述起事情的后半段：“认真来说，委托其实还并没有完成。” 　　“噢？” 　　终于出现了让自己略感诧异的地方，陈默起身去给两人的纸杯里都续上水，回来坐到沙发上点头示意道：“继续说。” 　　“莲太郎虽然确实是诛杀了一头原肠动物，但那只不过是一个人类感染者变成的子体，至于感染源……”天童木更说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警察的网络里并没有任何关于感染源的目击报告，它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凭空的就消失不见了。” 　　“哪有会凭空消失的原肠动物，毕竟又没有哆啦a梦和任意门。” 　　陈默顺着话头开了个玩笑，但天童木更却只是皱着眉头叹气连连，脸上连一丁点笑意都没有露出来。 　　“你说得对，原肠动物又不是野比大雄，也没有哆啦A梦和任意门，而且以原肠动物的体型，只要出现在市区里就肯定会被警察系统记录下来，但这头感染源的去向却实实在在的消失在了警察系统当中，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简直……” 　　说到这里，天童木更忽然闭上了嘴巴。 　　——简直就好像是，有一双幕后推手，在暗地里悄然操纵着这一切一样。 　　无论是感染源的去向也好，还是警察系统里的记录也好……都被这双幕后推手隐藏了起来。 　　所以表面上看才会有种凭空消失的感觉。 　　虽然这种推测有些阴谋论的感觉，但却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而且天童木更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件。 　　七年前，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晚…… 　　以及倒在血泊中的，至死都依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亲。 　　【木更……不要忘记仇恨】 　　【复仇，替我们复仇】 　　【用天童家族人的血】 　　【复仇，复仇】 　　【复仇……】 　　恍惚间，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双亲的声音。 　　这是天意的暗示吧？ 　　潜入城市中心的原肠动物，隐藏在幕后的神秘推手，还有倒在血泊中的无辜之人…… 　　一切的一切，和七年前的那个夜晚，竟是如此的相似。 　　本来天童木更还没有太多感觉，但在陈默的梳理下重新回味了一遍事情经过，她顿时察觉到了两者惊人的相似之处。 　　“你没事吧，木更小姐？” 　　就在天童木更即将被心头席卷而起的复仇焰火吞没时，一道询问的声音唤醒了她，回过神看到的是陈默疑惑的表情：“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吗？你脸色很差哦。” 　　“抱歉……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 　　迅速收拢起思绪，天童木更并不想把自己刚才内心升起的情感告诉陈默，而是找了个完全不相干的借口：“因为突然想起，今天就是该洗肾的日子了……” 　　谎话。 　　陈默甚至都不用多加思考，直接就看穿了天童木更的伪装。 　　撒谎的人身上的味道……那种像是鲱鱼罐头酱浇在臭豆汁上，再浸泡沾了牛奶的破抹布的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过识破是一回事，陈默却并不准备拆穿她的谎言。 　　毕竟是女孩子嘛，多多少少也要给对方留点遮羞布。 　　况且其实天童木更所说的话也并不全都是谎言，她刚才心里绝对在想其他能导致自己心情变得很不好的事情，因为洗肾而忧愁只不过是借口而已，但陈默也能看得出，天童木更确实是应该洗肾了。 　　望闻问切，中医的医理也在【缝尸人】的技能效果提升之下，而随着职业传承程度的加深，他的眼光也越变越毒辣起来。 　　“洗肾而已，不用太紧张，你先去我房间休息一下吧。” 　　“诶……？” 　　去……他的房间？ 　　纵使和陈默已经认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听到这句话时天童木更依然忍不住有些想歪了。 　　“别想太多，只是去给你准备血液透析机而已。” 　　毫不犹豫打破了少女脑海中刚冒出来的旖念，随即陈默便起身离开客厅，朝地下实验室走去。 　　虽然原肠动物不需要洗肾，但为了进行某些极不人道的实验，比如说全身换血、局部换血、抽干血液以证实不同类型不同阶段原肠动物的恢复能力差别，所以实验室里还真有透析机，而且各种型号各种功率都一应俱全。 　　而对于天童木更来说…… 　　她差不多已经快习惯这个盟友可靠到离谱的万能程度了，专业研究新材料学的顶尖级别科学家，同时也会做做像血液透析这种低难度的常规小手术，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天才？ 　　怪物？ 　　管他呢。 　　天童木更没有再去思考这种注定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在布施翠的带路下乖乖到陈默的房间躺了下来。 　　能白嫖一次洗肾，又节约了小半个月花销，反正她自己是不亏的，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第六十二章 幼月之章——上（一） 　　大濑前景公司。 　　作为民警ip排名7803位的促进者，佐井有些无聊的坐在事务委托办公室里，而他的起始者安娜正蹲在落地窗前，双手扒着玻璃伸长脑袋往下看。 　　又是闲得无所事事的一天啊…… 　　虽然大濑前景公司并不是什么圈内数一数二的厉害企业，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比那些连名气都没有一点的小公司要强得多了，所以公司内部倒是也有一批高排名的好手。 　　不过很显然，佐井并不属于那一批好手的范畴之内。 　　所以他平时被委托人指派出去完成业务的几率也很小，毕竟没有哪个委托人会不希望自己能找到个厉害的民警组合，好在佐井的工资并不是看委托出勤率，只要他还在公司挂名每个月就依然有收入，当然这份收入也与他的ip排名相挂钩，而7800多位的排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所以薪资水准也不上不下。 　　于是佐井每天的日子就变成了枯燥的划水摸鱼拿工资，舒服是挺舒服的，也完全没有出任务时的危险，但他好歹也算是战斗人员，所以偶尔也会感觉自己被憋得有些烦闷，想要找人抱怨诉苦发发牢骚之类的。 　　“可恶啊……明明才30岁都不到，就已经提前步入养老生活了吗……” 　　就在佐井将双手枕到脑后，整个人都随着办公转椅而左右摇晃时，一阵敲门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外传来。 　　不会真有委托来了吧……？ 　　听到敲门声，佐井猛然从办公椅上坐直起身体，心里逐渐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了。 　　我刚才只不过是随便发发牢骚而已啊，摸鱼其实也挺舒服的，真的！ 　　但后悔归后悔，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喊了声请进。 　　啪嗒—— 　　门锁转动，发出细微的响声。 　　下一刻，办公室房门打开，一个让佐井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陈……陈默先生……？！”认出来人的相貌，佐井差点没惊愕得直接从办公椅上一个没坐稳摔了下去。 　　“您、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陈默摆摆手，让佐井稍安勿躁，然后又跟已经从落地窗前站起身，此刻正露出一副局促不安表情看着自己的小女孩笑眯眯打了声招呼，这才说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其实这件事也并不是非要麻烦你的，不过毕竟我们以前有过一起合作的经历，所以还是过来找你了……你有听说过今天上午那起原肠动物入侵市区的事件吗？” 　　“上午……？” 　　听到陈默只是来找自己问些关于原肠动物的情报，佐井心里总算是安稳了许多，他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今天一整天我都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过，所以关于外面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不过您可以去找我们的社长问问，他或许能知道一些内情。” 　　“那你们社长的联系方式是？” 　　“啊……您请稍等一下。” 　　如果是一般人询问这个问题的话，佐井大概会直接把对方打发了，毕竟虽然大濑前景公司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企业，但至少也在圈内有点名气和影响力，社长的联系方式哪有这么容易就要到手。 　　不过跟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少年比起来，大濑前景公司只不过是个虾米一样的小角色罢了，应该说人家在有事情想要打听时能够找到这里来，已经算是公司的运气了……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只要把有需要帮助的意愿放出去，分分钟都会有一大堆比大濑前景公司厉害几倍十几倍的企业会社，甚至是政府高层的要员们上赶着来帮他解决需求。 　　社长，我这次可是帮你笼络到了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金大腿啊…… 　　心下窃喜的同时，佐井在一张空白信签纸上写下公司社长的住址和电话，表情恭敬而讨好的递了出去。 　　“这是我们社长的联系方式，还有他的住址，您可以去找他当面详谈，相信社长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大濑前景公司的社长吗…… 　　这样也行吧。 　　陈默接过信签纸看了看，心里也明白像佐井这种在公司里地位并不算高的中层业务员，大概是真不知道上午的事情了，能找到公司社长问问也不错，至少比问员工要靠谱得多。 　　“那就多谢你了，佐井。” 　　“哪里、哪里……能帮上先生的忙就好，您真是太客气了。” 　　佐井擦了擦汗，目送着少年离开，安娜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我饿了……” 　　…… 　　离开大濑前景公司，陈默掏出手机打开新京都的地图，对比了下信签纸上的地址，认清楚具体方位后就回到停靠在路边的轿车里面，跟保镖兼司机说了目的地。 　　而就在轿车启动时，一通令他有些意外的电话打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来电人署名显示着圣天子三个字。 　　“喂？” 　　接通电话，陈默只来得及说了声喂，然后就直接被圣天子焦急的声音打断了。 　　“陈君，请认真听我说，出大事了，最近请你待在军区研究室里面不要离开，或者直接来我的圣居这边，还有身边的朋友也可以带着一起，我会为你们安排好住所和活动的空间，这段时间外面可能会变得非常危险……你现在人在什么地方，我让武装部队来接你！” 　　一长段话，圣天子几乎是犹如连珠炮般语速极快的说完，并且语气也十分焦急，完全没有给陈默插话的余地，直到她说完陈默才开口询问起情况：“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殿下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焦虑过，我现在人很安全，你慢慢说不要急。” 　　“抱歉……” 　　随着陈默的提醒，圣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电话对面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深呼吸声音，然后紧接着便是数秒的寂静。 　　“是七星的遗产。”几秒后，圣天子言简意赅的说出了事情最核心的关键。 　　而听到这几个字，陈默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眉眼间露出严肃的神色。 　　“确定是七星的遗产？” 　　“不会有错……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出错，已经查实是七星的遗产了。” 　　电话对面，圣天子的声音里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苦涩和茫然，虽然和两年前相比她现在已经成熟了许多，但在面对陈默时，这位新京都的最高统治者总是会不自觉卸下防备，露出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今天早上负责将七星的遗产从未采查领域运送回新京都的人员出现了意外，受感染变异后携带着七星的遗产跑进了市区里面。” 　　早上……？ 　　陈默听到这里时眉头一跳。 　　感染者，市区，又恰好是今天早上…… 　　“打断问句题外话……这位受感染的人员，不会就是今天上午在市区里面弄出伤人事件的那头原肠动物感染源吧？” 　　“诶……？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应该已经吩咐其他人将网上的情报全部都删除干净了才对啊？” 　　听到圣天子惊奇的声音，陈默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是破案了。 　　他现在也不需要去找大濑前景公司的社长了，直接就可以跟天童木更交代清楚感染源的事情。 　　“总之，陈君你现在赶紧到圣居来，七星的遗产下落不明，整个东京恐怕都要乱上一段时间了，你的智慧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 　　“我理解，稍后会过来的。” 　　对于圣天子拿人类大义来说事的话，陈默倒是没什么反感的情绪，一来是她毕竟身为国家统治者，必要的政客思维也是很重要的技能，二则是圣天子说这种话也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命运所担忧，像她这种性格单纯执拗的人，即使说出了什么让人听着感觉不太舒服的话，也肯定不会是故意包藏着坏心。 　　“正好我现在也在车上，直接让司机转路到圣居就行了，不过我家里的三个小家伙，还有一位以前跟我同班的花泽莱莱同学，嗯……我想想，还有就是在大濑前景公司任职的佐井和他的起始者，以及天童民间警备会社的社长，你也认识她，天童木更，跟天童木更的小男朋友里见莲太郎，差不多就是这些人了，他们也请殿下一并邀请过来吧。” 　　“没问题。” 　　圣天子毫不犹豫同意了陈默的要求，随后就准备吩咐下面的人去做这件事情，但就在这时，还没有挂断的电话对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车胎摩擦声，以及司机略带慌乱的话音。 　　“撞……我好像是，撞到人了？” 　　虽然被派来担任陈默保镖的人员大多都是有着一定战斗力的军伍人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够做到面对自己开车撞人的情况后还能淡然处之。 　　下一刻，就在司机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看看时，一只胳膊突然从车下伸了上来。 　　那是一只戴着白手套，衣着鲜红的胳膊。 　　“哦呀？本来只是准备过来为里见君准备一份友人间亲切问候的小礼物，没想到……竟然让我撞见这样的惊喜呢。” 　　看着从车下爬起来，脸上还带了块白色笑脸面具的红礼服男人，以及对方轻松就贯穿车窗将司机脖子拧断的右手，陈默不动声色把手机揣进衣兜里，同时声音镇定的问道：“你是谁？” 　　“蛭子影胤，很荣幸能够有机会在这样浪漫的场合下见到你，人类的救世主先生。” 　　自称蛭子影胤的红礼服男人边说边从车前窗中抽出右手，并且轻轻甩了甩粘上不少血渍的白手套，随着他的动作，一层半透明的无形力场勃发而出，迅速将污血弹飞了出去。 　　“救世主……？”男人怪异的说法让陈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可从来都不喜欢这种中二的东西。 　　“是最近几年的报纸和新闻里对你的称呼哦，不得不说，这可是很高的赞誉……单纯对人类而言。” 　　蛭子影胤说完已经走到了后排车门前，弯腰从摇下的车窗口探进上半身，然后伸出那只像捏死小鸡仔一样捏死了司机的右手，轻巧滑进陈默的上衣口袋，取出了仍然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 　　“这样鬼鬼祟祟的不光彩行径，可不是救世主先生应有的作为呢。” 　　话音落毕，无形力场弹出，瞬间将手机绞了个粉碎。 　　几分钟后，等到武装部队赶赴现场时，车内只剩下死不瞑目的司机尸体依然软倒在驾驶位上，后排却已经完全不见了陈默的踪迹。 第六十三章 幼月之章——上（二） 　　【哦呀？本来只是准备过来为里见君准备一份友人间亲切问候的小礼物，没想到……竟然让我撞见这样的惊喜呢。】 　　审讯室里，里见莲太郎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可惜他的双手被锁在了桌面上，所以只能站起到一半便重新坐了回去。 　　“老实交代吧，里见莲太郎！” 　　负责进行审讯的老刑警看到这个少年激动的表现，立刻追问道：“你跟这段通话录音里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要想着有什么隐瞒，你的事情都已经败露了，现在老实交代还可以争取减轻刑罚！” 　　“是……” 　　虽然很不满老刑警一口咬定自己就一定和录音里的人是同伙的说法，但里见莲太郎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曾经与蛭子影胤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次经历。 　　几分钟后，听完他讲述的老刑警也停下了笔录。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你其实并不认识这个人，而且还跟他有过一次战斗？” 　　“对。” 　　虽然老刑警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自己，不过里见莲太郎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都是实话，问心无愧！ 　　“那蛭子影胤呢？”老刑警突然转变了话题，他只给里见莲太郎听了这一段录音，后面关于录音里的人自报名讳的部分并没有放出来，所以按照少年刚才的说法，他应该是不知道蛭子影胤这个名字的。 　　“你认识蛭子影胤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老刑警全神贯注观察起了里见莲太郎脸上的五官变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微表情。 　　“不认识，是这个人叫蛭子影胤吗？”里见莲太郎坦诚的摇了摇头，并且追加上了自己的评价：“真是奇怪的名字。” 　　他……真的不认识蛭子影胤？ 　　没有从里见莲太郎的表情里看出任何可疑之处，老刑警只好重新审视了一遍他刚才记下的口供笔录。 　　出现在原肠动物入侵事件现场的男人，穿着红色燕尾礼服，带着白色的笑脸面具，还有白色的手套，礼帽下的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像参加化装舞会的绅士一般，但实际上却在杀人时有着毫不留情的嗜血手段，而且身手还远超常人……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基本就可以构建起一个变态杀手的人物侧写，但真正让老刑警无法接受的是接下来的一段叙述。 　　脖子被踢断，脑袋都转了180度以上，竟然还能自己伸手把头掰回来，并且继续跟电话里名为“小比奈”的同伙沟通交流…… 　　这真的合理吗？ 　　你确定说的是人类，而不是原肠动物？ 　　老刑警想起了关于面前这个少年的资料，好像是某家民警公司的员工，只不过ip排名有些低。 　　他不会是执行委托前吸嗨了，所以产生幻觉了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看见老刑警奇怪的目光，里见莲太郎皱眉强调道：“我说的可全部都是真话！” 　　“包括脖子被踢断了那段也是？” 　　“当然！” 　　好吧…… 　　老刑警摇了摇头，丰富的刑讯经验让他可以确认少年并没有说谎，但理智判断又在告诉他，这家伙当时大概是喝麻了或者吸嗨了，以至于竟然会出现“自己把别人脖子踢断”的这种离谱幻觉。 　　跳过这段继续往后看…… 　　那个红礼服男人在跟同伙交流过后就离开了现场，离开前还留下了一句话：我是毁灭世界的人，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 　　看到这段笔录的时候，老刑警简直是梦回国中二年级啊。 　　真的有人可以毫无羞耻感的一本正经说出这种羞耻到炸裂的话吗？ 　　难道不会原地爆炸，尴尬到直接进六道轮回投胎将人生重新来过吗？ 　　如果这段笔录不是少年吸嗨了的幻觉，那么在蛭子影胤的人物侧写里又可以加上条“老年中二癌”的特征了。 　　不过从头到尾，老刑警都没有想过哪怕一次，万一里见莲太郎说的全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呢？ 　　而那句“我是毁灭世界的人”，如果并不是中二的宣言，说这句话的人真有这个打算呢？ 　　“好了，审讯结束了，你……”整理好笔录，老刑警离开审讯室前看了里见莲太郎一眼，顿了顿继续道：“年轻人，有什么烦心事别总想着通过买醉啊，嘻毒啊去解决，只要有耐心，肯努力，哪有人被事憋死的道理，总会找到出路的。” 　　“……？” 　　听到这话，里见莲太郎整个人都直接蒙了好吧，什么买醉什么嘻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老刑警也没再继续跟他多说，留下这句话之后就推门离开了审讯室，心里不禁赞叹自己还真是改不了年轻时候那种古道热肠的习惯啊，看见有年轻人行差踏错一步，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拉对方一把。 　　模范刑警也不过如此了吧？ 　　注视着老刑警离开，里见莲太郎安静坐在审讯室里又等了会儿，一道纯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圣天子……殿下？！” 　　面对露出一脸震惊之色，仿佛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的里见莲太郎，圣天子拉开刚才老刑警所坐过的位置，洁白发丝轻微晃动，容貌精致的脸颊上却再也挂不住平时面对外人的那种端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无法压抑的焦急与疲惫。 　　“警官说，你没有撒谎？” 　　“我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话。” 　　深深凝视着里见莲太郎说话时认真的目光，圣天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相信你没有撒谎，但是现在暂时还不能放你出去，毕竟陈院士对整个新京都的意义实在是太过重大了，所以任何知道他被绑架情况的人都不能随意在外走动，希望你能理解。” 　　就算无罪也不能被释放吗…… 　　是出于封锁消息方面的考虑吧？ 　　毕竟有时候人类内乱起来甚至要比原肠动物入侵都更加棘手与恐怖呢。 　　看着圣天子此刻已经完全掩饰不住疲惫的神色，里见莲太郎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可以接受关押，您也有您的难处，不过我并不是一个人……” 　　“其他人都没事，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七星的遗产流落在外，不久前陈默又被自称蛭子影胤的匪徒绑架，短短半天时间内接连发生了两件性质如此恶劣的事件，圣天子几乎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个时候听到里见莲太郎同意接受关押的请求，她着实是感觉心情舒畅了很多。 　　“天童木更小姐和蓝原延珠都已经被接到圣居里面保护起来了，你不需要有任何额外的顾虑，她们现在都很安全。” 　　圣居……？ 　　里见莲太郎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要把木更姐和延珠接到圣居里去，而且还说什么被保护起来之类的话……还有特别跟自己强调她们现在都很安全的说法也很奇怪好吧？ 　　“殿下……冒昧问一句，除了那位陈默先生被绑架的事情之外，难道还发生了其他什么危险的情况吗？” 　　“……” 　　面对里见莲太郎的追问，圣天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头道：“不，没什么事情。” 　　真的没事吗？ 　　看着她这样摇摆不定的态度，里见莲太郎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肯定还有其他事，而且还是很危险的事情。 　　…… 　　“唔……？” 　　意识从昏沉中醒过来的时候，陈默用力挣了挣被捆绑在背后的双手，意料之中的并没有能够挣脱。 　　自己之前是被打晕了吗？ 　　然后被那个叫蛭子影胤的男人带到了这里来。 　　挣扎无果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处境，这里是一处有些类似于深井的狭窄正方形空间，天花板……不，应该说是上部开口距离地面大概有七八米的样子，四周墙壁长宽都只有两米左右，很像以前农村里面用来储蓄粮食的井窖。 　　“好黑啊……” 　　因为内部没有任何光源，所以陈默只能抬起头借着从顶部开口外投入的光亮观察四周，然而就在他吐槽好黑的时候，一个硬邦邦的触感忽然从他后腰部位传来。 　　“乱动的话，就在你身上开个洞哦？” 　　很清脆的少女……不，应该说是女孩的声音。 　　因为双手都被反绑着，所以陈默只能用肩膀撑起上半身，用力拧转脖子才看到身后的黑暗中正有两点赤红色光亮忽闪忽闪地注视着自己。 　　等等……注视？ 　　陈默眨了眨眼睛，红色光点也跟着闪了两下。 　　再眨，再闪。 　　又眨，又闪。 　　“你一直盯着小比奈干什么？” 　　好家伙，这是个人啊！ 　　呃……不对，听声音应该是个小女孩？ 　　就在陈默觉得有些惊讶的时候，之前从后腰传来的那种硬邦邦触感又捅了他两下。 　　“小比奈在问你话呢，不回答的话就砍了你哦。” 　　“小比奈？你叫小比奈？” 　　虽然被女孩威胁着要砍自己，但陈默倒是觉得这种体验也有些新奇，于是脸上跟着就露出了笑容。 　　“我叫陈默，可以跟你做朋友吗，小比奈？” 第六十四章 幼月之章——上（三） 　　“朋友……？” 　　“对，朋友。” 　　陈默笑着点了点头，后腰上硬邦邦的触感稍微松了一些，不过随即又比之前更加用力的捅了他两下。 　　“闭嘴……小比奈，不需要朋友！” 　　“为什么会不需要朋友呢？”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还有小比奈刚才让你闭嘴了！” 　　随着女孩恼怒的声音，顶在陈默后腰上的那种硬邦邦的触感消失了一瞬间，然后一道令他肌肤轻微刺痛的冰凉锋芒便紧贴了上来。 　　是刀吗…… 　　陈默侧过头看了看，黑暗中可以隐约辨别出一抹雪白的金属反光，两点猩红赤瞳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紧盯在他身上。 　　“真是可怕呢，小比奈。” 　　“谁允许你叫小比奈的名字了？” 　　这次可不再是吓唬他了，女孩做到了一开始的威胁，锐利刀刃刺入进后腰大概四公分的深度，血腥味立刻充塞满了整个井窖内的空间。 　　“好严厉啊，小比奈。” 　　陈默盯着身后女孩眼睛的位置，因为双手都被反绑住了，所以没办法摸到她的脑袋，心里稍微感觉有些遗憾。 　　而看着陈默哪怕被自己刺伤也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小比奈一时有些愣住了，语气呆呆道：“你难道不痛吗？” 　　“痛？”陈默仔细感觉了一下：“其实还好吧，这种程度的话早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倒是你一直举着刀难道不累吗？。” 　　“奇怪的人……” 　　女孩这次没有再纠结陈默叫自己名字的事情了，连带着把刺入他后腰的刀刃也拔了出来，不过刀刃虽然拔出来了，但伤口却一直在往外冒血，井窖内空气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陈默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这点都是小意思洒洒水而已了。 　　名为小比奈的女孩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受伤流血以及死亡在她的世界观里都是很正常的情况，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于是两人又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对视，只不过女孩手里染血的刀刃却没有再收回到刀鞘里去。 　　片刻后，井窖内安静的气氛让陈默感觉有些无聊，他试着找了个话题问道：“小比奈的话……应该不是全名吧？你的全名是什么呢？” 　　“……” 　　女孩没有回答。 　　于是陈默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 　　“所以说，你的全名是？” 　　这次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所以他又又问了一遍。 　　“你的全名是？” 　　“……” 　　好吧，又双问了一遍。 　　“问你全名啊？” 　　又又双问了一遍。 　　“全——名——是——？” 　　又双双问了一遍。 　　“我说你啊，全名到底是……” 　　“蛭子。” 　　“诶……？” 　　也不知道究竟是终于被陈默的诚意和耐心所打动，还是单纯的厌烦他吵闹，小比奈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全名：“蛭子……蛭子小比奈。” 　　蛭子影胤。 　　蛭子小比奈。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陈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问道：“你跟蛭子影胤……他是你的哪位长辈吗？” 　　“爸爸，就是爸爸……” 　　“血缘关系上的？还是说只是收养而已？”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的瞬间，陈默立刻感觉到身后女孩盯着自己的目光变得尖锐了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再捅自己一刀一样。 　　好吧，看来确实是亲生的…… 　　不过蛭子影胤倒真是个狠人啊，能把女儿养成动不动就要捅别人一刀的样子。 　　知道了女孩跟绑架自己的人的关系，陈默紧接着就开始打探起其他情报：“那小比奈知道你爸爸把我抓来是想干什么吗？” 　　这次女孩没有再回答陈默的问题，估计是被惹得有些生气了，于是他只好换个话题开口道：“对了，小比奈也是受诅之子吧？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基因类型吗？” 　　“螳螂……” 　　“螳螂啊？那你的战斗能力肯定很厉害咯。” 　　与之前不小心戳中了女孩的雷区不同，此刻听到陈默夸奖自己战斗能力厉害的话，蛭子小比奈脸上随之便露出淡淡的开心笑容：“当然，小比奈是最厉害的！” 　　好吧…… 　　小孩子果然很好懂。 　　察觉到身后挟持自己的女孩逐渐好转的情绪，陈默大概也摸清楚了她的性格特征，第一是很喜欢爸爸是个父控，第二就是对别人夸她厉害没什么抵抗力……或许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有关？ 　　不过无论原因如何，了解了女孩的性格喜恶，陈默当然就顺着能让她高兴起来的话题，把交流重心放到了个人武力方面。 　　“小比奈战斗的时候喜欢用刀吗？” 　　“嗯……” 　　果不其然，谈到有关战斗的话题，蛭子小比奈立刻提起了兴致，沉默两秒后主动开口道：“砍人，很快乐！” 　　好家伙…… 　　现在的小孩子都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真是可怕啊，小比奈。”陈默感叹般的笑了起来：“长大以后肯定会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恐怖杀人鬼吧？” 　　让人闻风丧胆的恐怖杀人鬼？！ 　　听到这句话，女孩赤红色的眼眸顿时亮了亮，她喜欢闻风丧胆这种形容，也喜欢被人称为恐怖杀人鬼！ 　　而感觉到蛭子小比奈喜悦兴奋的情绪，陈默又继续顺着话题问道：“小比奈平时一直都在跟着爸爸砍人吗？” 　　“没错，小比奈是爸爸最可靠的工具。”被哄得开心起来的蛭子小比奈答话的速度也变快了很多。 　　“真好啊，那你爸爸一定很喜欢你才对，毕竟像小比奈这么厉害又听话的孩子，应该没有谁会不喜欢吧？” 　　“小比奈，才不要别人喜欢……只要有爸爸就够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女孩话音里轻飘飘的语气却将她此刻的心情暴露无遗。 　　感觉气氛差不多已经铺垫到位了，陈默趁机问出了下个问题：“除了砍人之外，小比奈平时还有其他喜欢做的事情吗？” 　　“其他……喜欢做的事情？” 　　如果是不久之前陈默刚醒过来那阵子，他贸然向女孩问出这种问题的话，估计只会收到一句冷冰冰的“再吵就砍了你哦”的威胁，不过现在女孩却已经在他的带动下认真思考起来。 　　而等待片刻后还是没有等到回答，于是陈默便主动开始引导道：“比如说看动画片啊，打游戏啊之类的，还有去主题公园游玩也不错，你坐过云霄飞车吗？上面的风挺凉快的，而且美食步行街还有好多好多很好吃的东西，比如说鲷鱼烧啊，碳烤八爪鱼啊，牛丼卷饼啊……” 　　陈默说到这里时忽然停了下来，随即立刻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孩疑惑的声音：“怎么不继续说了？” 　　“继续说的话可就太多了……外面那些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就算说上一整天都说不完呢。”陈默摇头笑了笑，反问道：“那小比奈呢，小比奈有什么想试试的东西吗？” 　　“我……” 　　蛭子小比奈习惯反射性的脱口而出就想说“我只要能跟着爸爸砍人就够了”，但话到嘴边她却突然卡住了，心里有种说“都想试一试”的冲动。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默不紧不慢的叙述声再次响了起来。 　　“夏天的时候可以去水世界玩水，那里面有很多人，非常热闹，而且还有许多跟你同年龄段的孩子，速降水滑梯你知道吗？就是从很高的地方顺着滑梯通道滑下来，里面还有活水流动，打在身上凉嗖嗖的很舒服，水上气床也不错，就像踩着云朵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摔倒滚成一团，不过如果是小比奈你去的话，应该很轻松就能掌握诀窍了吧……毕竟小比奈这么厉害，其他小孩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玩累了就去盥洗室用热水冲干净身体，再换上有花边裙摆和好看图案的轻飘飘的裙子，戴着宽沿凉帽在暖烘烘的太阳下散步，还可以喝冰冰甜甜的汽水……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喝汽水之前透过玻璃瓶看太阳的话，看到的是各种五颜六色很漂亮的光哦。” 　　随着陈默的轻声叙述，蛭子小比奈已经完全失神了……虽然她此刻依旧身处在黑漆漆的狭窄井窖当中，但眼前却仿佛看见了盛夏时节绚烂而灼热的太阳，肌肤上还传来凉嗖嗖的冷水触感，嘴里也有种甜甜的味道，像是真的在水世界里游玩一样。 　　说完夏天，陈默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女孩铺陈开秋季与冬季的画卷。 　　“秋天可以去看看枫林里红叶飘落的景象，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那种沙沙的脆响总是能够让人感觉心情平静下来，无论之前有什么苦闷或是忧愁，只要秋风一吹，立刻就会消散在林海轻摇的不绝涛声当中……等到冬天降雪的时候，就在屋檐下挂个风铃，然后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面，靠坐在走廊边上，再烧个小碳炉，烤冰糖蜜橘吃……” 　　沉浸在从未有人向自己描述过的景致当中，蛭子小比奈只感觉内心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悸动与颤栗情绪。 　　这是什么…… 　　抬手摸着胸口，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欣喜。 　　跟砍人时的那种狂热兴奋不同，这种欣喜是轻飘飘的，软绵绵的，甜丝丝的……像是采下了天际的云朵塞进心房一样。 　　自己……是在高兴吗？ 　　能感觉到，心脏跳动时好像比平常多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虽然具体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不过并不难受就是了。 　　就在蛭子小比奈出神般楞楞思索着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逐渐衰弱下去的男人叙述的声音。 　　——扑通！ 　　直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传来，才将她从纷乱的思绪当中拽回到现实。 　　低下头…… 　　看到的，是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整个井窖内的地面，此刻已经被粘稠的鲜红所铺满。 　　“喂……？” 　　小比奈伸手推了推男人，想要把他叫醒起来，不过却只看到对方的身体在她的推搡下晃了晃，然后就再次变得一动不动了。 　　“喂，醒醒……你醒醒……小比奈同意跟你做朋友了……” 　　蛭子小比奈一次次徒劳的推动着男人，声音里逐渐带上了哭腔，心脏也开始传来犹如针刺般轻微的疼痛。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是因为他不厌其烦的跟自己搭话吗？ 　　还是因为他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 　　又或者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跟她说想成为自己的朋友这种话？ 　　蛭子小比奈不知道，她也完全没有想那么多，此刻在女孩脑海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不要死！ 　　人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精通杀人技巧的小比奈当然知道这点。 　　不过她也仅仅只是知道这点罢了。 　　在被蛭子影胤洗脑并且训练的七年时间里，小比奈没有学到过任何除杀人以外的东西。 　　哪怕是像紧急止血这样简单的基础医疗措施。 　　所以她此刻只能一边不断推搡着男人倒地不起的身体，一边哽咽着重复呼唤出他的名字。 　　“别死……求求你，不要死……陈默！” 第六十五章 幼月之章——中（一） 　　好痛—— 　　醒过来时，陈默稍微动了动身体，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虚弱伴随着针刺般的头痛传来。 　　“总算是醒过来了啊，救世主先生。” 　　转过头，看到的是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红礼服男人立在床边低头俯视自己的样子，在他身旁还跟着个外貌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之前在井窖里跟自己聊天还捅了自己一刀的那位蛭子小比奈小姐了。 　　不过……井窖啊。 　　想起自己竟然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陈默重新转回脑袋，眼神毫无焦距的盯着房间天花板，喉咙传来的干渴感觉提醒着他自己身体极度缺水的状况。 　　“有……咳，有水吗？” 　　“小比奈，去端杯水过来。” 　　吩咐了让女孩去端水，蛭子影胤接着便从床边拉过一把高背座椅，翘着二郎腿就坐了下来：“幸好我只是出门去处理了一点小事，否则你可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哦？” 　　陈默压根就懒得搭理这个现行绑架犯，抿嘴攒了攒口水稍微湿润了下干燥的喉咙，然后才风马牛不相及的开口说道：“男人跷二郎腿容易影响性功能和生育，还会导致脊椎畸形和腰间盘突出。” 　　“……” 　　蛭子影胤没有接话，但从他恢复到正常坐姿的动作可以看出，陈默的劝告还是起了几分作用的。 　　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关于性功能的部分起作用了呢？还是关于生育的部分起作用了？又或者这个女儿都已经有了的老家伙其实是在害怕腰间盘突出？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改变坐姿后蛭子影胤主动开口说道：“救世主先生，果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呢。” 　　“不一样你妈呢？” 　　如果是常人的话，面对这种别人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就算心中再怎么不高兴，表面上也应该顺坡下驴了，毕竟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然而陈默却丝毫没有给这个装模作样的现行绑架犯任何面子，当即就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来亮了亮，同时嗤之以鼻道：“看清楚了，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边耳，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成天往脸上戴面具的怪癖，怎么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被陈默嘲讽戴面具的怪癖，蛭子影胤倒也不生气，毕竟面对俘虏的咒骂如果也能被气到的话，那未免显得他气量太过狭隘了。 　　于是蛭子影胤想了想，问出了一个他自己觉得很有水平，也很能显示出他绅士优雅风度的问题：“看来……救世主先生对我似乎有很大的怨念呢？” 　　“哈，怨念？” 　　陈默是真的快被这傻逼给气乐了，尼玛活脱脱一个杀人犯兼绑架犯兼kb分子，搁这儿装个母猪屁的绅士啊？ 　　先是把自己绑架来这里，然后又差点被他调/教出来的小杀人犯给直接玩死在地下井窖里，现在竟然还有脸问什么怨念之类的话？ 　　再看看对方脸上的笑脸面具，陈默忽然冷不丁问了句：“你是不是还有个外号，叫欢乐喜剧人啊？” 　　“欢乐……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跟先天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者似的。” 　　怕蛭子影胤听不懂这种至少需要初中生文化水准才能理解的词汇，陈默说完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通俗点说，你跟脑残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要是你妈知道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肯定会十分为你感到高兴的。” 　　“……” 　　面对陈默如此不加遮掩的语言侮辱，蛭子影胤也装不下去绅士了，面具后面一双目光阴冷的眼睛里放射出令人脊背发寒的恶意。 　　不过对陈默来说，这种程度的恶意有与没有都没什么差别，连一阵微风都算不上。 　　“眼睛睁这么大干什么，你瞪你爸呢？”他依然自顾自的嗨皮嘴臭着：“看你长得这么大一坨，虽然脸可能残了所以才拿个欢乐喜剧人的面具来遮着，但至少人还是高高大大很顺眼的嘛，怎么净喜欢说些狗屁倒灶的废话，做些荒里荒唐没谱的事呢……啧，说半天我嘴都干了，等喝过水再继续骂你。” 　　下一刻—— 　　“哐啷！” 　　蛭子影胤站起身，无形力场猛然扩散而出，从陈默额前的发丝尖擦着掠过，瞬间便将屋内的各种挂件和摆设都砸了个稀烂。 　　“你未免，也太过放肆了点吧？” 　　说话的同时，蛭子影胤微微低下头，目光残忍而狂躁地直视向陈默依然维持着平静的脸庞：“看来救世主先生还不太能理解现状呢……我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扯你妈的淡！” 　　陈默冷笑着指了指自己脑门：“要动手就痛快点，往这儿来。” 　　“……” 　　这下蛭子影胤又不说话了，他现在确实是不能拿陈默怎么样。 　　毕竟，为了争夺七星的遗产，这可是一张极为重要的底牌。 　　况且哪怕不提用陈默作为人质的事情，单论这位号称是“以一己之力推动了整个新材料学百年发展前景”的天才科学家，他的价值都实在是太大太大了，蛭子影胤随便就可以想到千百种能从他身上获得的好处，简直堪称人型移动宝库，又哪里舍得杀呢？ 　　就算被骂得心火升腾…… 　　那也舍不得！ 　　国士无双啊，真不是说着玩玩的。 　　“废物。”陈默冷冷瞥了眼不敢动手的欢乐喜剧人，随即便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了。 　　几分钟后，蛭子小比奈端了杯水进来，水是温热的，刚好适合入口，陈默一口气喝干净才总算是觉得身体又有了点力气。 　　不过大量失血亏空的精气却不是这么容易恢复的。 　　“喂，欢乐喜剧人。” 　　他朝蛭子影胤叫了声，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接受这个称呼，直接就开始使唤道：“你去给我买只鸡回来，记住要粮食喂养的老母鸡，最好有蛋的那种，还有人参和枸杞也弄些来，实在没人参就搞点党参，其他的像阿胶、天麻、当归，你看着药店里有什么就偷什么吧，我整锅老母鸡汤补补血。” 　　听到陈默使唤自己的话，蛭子影胤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拜托……你是被我绑架的，不是来我这里度假的好吧？ 　　而且你难道都不怕我会对你做出些什么恐怖的事情吗？ 　　嘴臭骂人，脾气还大，使唤起别人来简直就是一副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样子…… 　　“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就把我送回到圣居去啊。”陈默挑眼看着蛭子影胤笑脸面具后已经开始渗出黑气的可怕眼神：“求爷爷告奶奶想要伺候我的人多了，就算是天童菊之丞那个老家伙也得哄着我，你个藏头露尾见不得光，只敢缩在下水沟里搞些蝇营狗苟勾当的东西又算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忍！忍！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住！不能杀啊！ 　　蛭子影胤感觉自己把半辈子的好脾气都花在了现在这一刻，胸口高高低低起伏了半分多钟才总算是压下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杀人欲望。 　　“好！” 　　“别搞得这么不情愿嘛，委屈了自己多不好。” 　　与陈默笑嘻嘻的样子不同，蛭子影胤一言不发的走到房间门口，离开前回头朝着蛭子小比奈吩咐道：“看好他，如果他有什么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就绑起来，不过不可以再捅他了。” 　　“知道了，爸爸。” 　　最后深深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蛭子影胤实在是恨得有些牙痒痒，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被人这么羞辱过了，那些敢跟他作对的人早就全都安安稳稳躺进了坟墓里面，更别提像陈默这样当面辱骂指使他了。 　　而发现了蛭子影胤仇视的目光，陈默撇撇嘴都懒得再骂他了，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记得帮我带套睡衣回来，我可不想穿你这儿的衣服睡觉。” 　　说完，他摆摆手，做出一副乏味疲倦的表情，然后侧过身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嚣张…… 　　太嚣张了！ 　　蛭子影胤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绑了这尊大佛回来，简直是自找不痛快啊。 　　心里实在是气不过，他也只能想想通过陈默能获取的那些好处，然后才感觉平衡了一些。 　　就当自己是给了他国士所应有的礼遇吧…… 　　蛭子影胤离开了，关上门时门锁回弹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一直竖起耳朵的陈默立刻睁开了眼睛，脸上哪还有什么疲倦的神色，反倒是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精光。 　　“小比奈，怎么样，没见过你爸爸这么吃瘪的样子吧？”陈默说话的同时朝站在床边的女孩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然后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虽然大失血确实是让他感觉很难受，但还远远没到妨碍行动的地步。 　　“坏蛋，不许你再欺负爸爸！” 　　蛭子小比奈瘪着嘴举起拳头，表情很不高兴的想要锤一下陈默，但看着他腰间裹了好几圈的绷带，以及浑身瘦了吧唧的皮包排骨，拳头落下时已经变成了毫无力道的轻触，就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 　　“行了，知道你跟你爸爸关系好，我不作弄他了行吧？” 　　从床边抓过一件崭新的白衬衫，陈默穿上后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臂，抬腿就准备往房间外走去。 　　“等……等等，你不可以出去……！” 第六十六章 幼月之章——中（二） 　　“外面的空气还真是舒服啊。” 　　距离欢乐喜剧人离开后的二十分钟，又一个戴着欢乐喜剧人面具的白衬衫男人走到街道上，迎着晨光伸了伸懒腰：“自由的味道。” 　　“爸爸回来要是知道我把你放出来了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蛭子小比奈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跟在陈默身后，腰间难得没有带她那两把几乎从不离身的小太刀。 　　“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嘛。”陈默笑着伸出手，终于如愿以偿揉到了自己被绑在井窖里时就很想揉的女孩脑袋，发丝触感一流：“所以咱们现在算是利害一致的同伙了，你会跟你爸爸告密吗，小比奈？” 　　怎么可能告密嘛…… 　　但是如果不说的话，瞒着爸爸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背叛吗？ 　　抬头看着陈默笑眯眯的表情，蛭子小比奈顿时气鼓起了脸颊：“我讨厌你，陈默。” 　　“别这么说嘛，你看我不也戴了面具吗？” 　　陈默抬起手敲了敲脸上戴着的跟欢乐喜剧人同款的白色笑脸面具，指尖立刻便传来一阵硬邦邦的触感，同时还伴随着细微的敲击声。 　　这是他跟蛭子小比奈达成的交换条件，小比奈不许把刀具带出门，而他出门则必须戴上面具以免暴露身份。 　　二十分钟之前。 　　面对张开双臂拦在门口不许自己出去的蛭子小比奈，陈默试着推了推她的手臂，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任何作用，受诅之子哪怕不进入战斗状态，平时日常也有少说好几百斤起步的臂力，当然不可能是他现在这具普通人身体能够推动得了的了。 　　“好吧……” 　　于是陈默摇了摇头，放弃了推开蛭子小比奈的打算。 　　紧接着蹲下身把双手放到小女孩腋下，站起的同时就把她举了起来。 　　虽然陈默没有动辄几百斤的力气，不过三四十斤的臂力还是有的。 　　“你……你在干什么？快点把小比奈放下来！”突然被人架着胳肢窝抱起，从未体验过这种举高高待遇的小比奈立刻有些慌神了，她甚至都顾不上再拦陈默，手舞足蹈的就想要挣脱下来。 　　一边挣扎还一边嚷嚷着放我下来之类的话。 　　“别乱动，很危险的好吧。” 　　陈默轻轻挠了挠女孩胳肢窝里的痒痒肉，当即就让她不停挣扎的身体软了下来，连推拉自己手臂的动作也失去了力气。 　　等到蛭子小比奈重新回过神来时，陈默已经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里。 　　发现自己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阻止他出门，于是小比奈拎了捆绳子过来：“陈默不听话，我要把你再绑起来。” 　　“好啊，那你捆吧。” 　　陈默也没有反抗，笑眯眯的伸出双手，让女孩为自己系了个结结实实的水手结。 　　这么老实？ 　　蛭子小比奈有些狐疑的看了陈默一眼，但既然他现在已经被绑起来了，那应该就没…… 　　下一刻，就在蛭子小比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陈默左右扭了扭手腕，两只手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转动几下，掌心沿着绳结的位置轻轻搓揉起来，仅仅一会儿功夫不到，那捆绳子就已经被解开了。 　　“就这啊？”陈默提着绳圈晃了晃，脸上表情很是得意：“这不行啊，小妹妹。” 　　玩捆绑他可是专业的，之前是因为被反绑着不好活动，而且也看不到绑住自己的究竟是什么类型的结扣，所以才没能挣脱出来，不过现在这种正手结，想解开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压根没有任何难度好吧？ 　　面对陈默得意的表情，蛭子小比奈抬手抓向绳圈，打算再把他捆起来一次。 　　这次直接把整个人都绑住好了，然后再扔进房间里锁上门，不信他还能挣脱出来。 　　“哎，等等。”陈默把绳圈往上抬了抬，同时另一只手按在女孩胳膊上，阻止了她抓绳子的动作：“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我们是朋友了吧？” 　　“嗯。” 　　“是朋友你还要把我捆起来啊？” 　　“这不一样。” 　　蛭子小比奈坚定的摇了摇头，仍然没放弃捆住陈默的打算：“爸爸说过让我看好你了，所以你不能出去……而且我会轻轻不伤害到你的。” 　　这话倒是不假。 　　作为家里养了三只受诅之子小萝莉的孩子王，陈默可是很清楚这些小家伙们认真起来究竟有多恐怖的，如果不是因为害怕用力了会伤害到自己，估计他现在早就被蛭子小比奈放翻到地上了吧。 　　这也是为什么他面对蛭子影胤和蛭子小比奈这对绑架犯父女时，采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 　　蛭子影胤叫得出他的名字，还能喊出“救世主先生”这种羞耻的外号，证明对方是知道他身份的，而且言语间不难听出这家伙还有着利用自己的打算，陈默当然就有恃无恐起来了。 　　至于说会不会惹恼了对方，然后被虐待之类的问题……他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什么虐待吗？ 　　况且如果能让自己感觉到生不如死的痛苦的话，那陈默还真的很有兴趣想要尝试尝试。 　　但很可惜，倒也不是他瞧不起蛭子影胤，但事实确实如此，这家伙根本连虐待他的胆魄都没有。 　　就这还敢说自己是反派角色啊？ 　　丢人！ 　　想想这些年落到自己手里的那些对头们的下场，陈默感觉论坏自己简直都能做蛭子影胤的祖宗。 　　而蛭子小比奈就不同了，之前在地下井窖里被她捅了一刀的时候陈默便已经察觉到对方身体里潜藏着的残忍灵魂。 　　小孩的恶毒本来就是很纯粹的东西，如果再加上后天引导，往往会质变成非常邪恶而扭曲的畸形人格。 　　虽然蛭子小比奈倒还没有达到能被称为“畸形”的程度，不过兴奋起来随手把自己捅死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平白无故死上一次可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你爸爸说的是如果我有什么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才把我绑起来吧？” 　　陈默一本正经的跟蛭子小比奈讲起了道理：“你看，我有鬼鬼祟祟吗？我是正大光明的想要出去透透气好吧？” 　　“可你是爸爸的俘虏，不能出去。” 　　“俘虏难道就没有透气的权利和自由了吗？没听说过！”陈默眼睛一瞪：“就连关押犯人的监狱也有定时放风的规矩，罪行累累的甲级战犯都有在审判法庭上为自己辩驳人权的自由，为什么我就不能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呢，难道我就没有基础的人权吗？” 　　说到最后，他甚至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的叫嚷起来：“而且我可是伟人！伟人你懂吗？想想看你爸爸被我骂了都没对我做什么，你这是在侵犯一位伟人神圣的人权！” 　　蛭子小比奈有些被绕晕了，她下意识感觉陈默是在胡说八道，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具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口进行反驳，只能声音弱弱的说了句：“要是你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走着走着就跑了呢？” 　　“这好办。” 　　陈默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可以跟着我一起，从头到尾一直监督着我，就不怕我会跑掉了啊。” 　　“可是……”察觉到自己好像踏入了语言圈套里面，蛭子小比奈有些急了起来：“可是你出去会被人认出来的吧？爸爸说你是很有名的人，被认出来会破坏爸爸的计划的。” 　　计划…… 　　听到这个敏感的词汇，陈默眯了眯眼睛，不过心里明白自己虽然跟女孩成为了朋友，但这种涉及到蛭子影胤的事情多半是没办法从这个父控的小家伙嘴里问出来的，于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办法。 　　“那这样好了，我把脸遮起来，然后再让你监督着我就行了吧。” 　　在客厅里张望两眼，陈默从摆放杂物的柜子上拿起一块白色笑脸面具：“就用这个欢乐喜剧人的面具，怎么样？” 　　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被堵死了，又不敢强行留下陈默，怕把他本来就失血严重的虚弱身体给折腾废了，蛭子小比奈最终只能同意了他的要求。 　　不过临出门前，陈默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女孩背在腰后的两把小太刀。 　　“你平时都是带着刀出门的吗？” 　　“对啊。” 　　蛭子小比奈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带武器的话，遇到原肠动物怎么办？” 　　“你经常遇到原肠动物吗？” 　　“嗯。” 　　看着女孩再次点头，陈默表情不变，心里却已经有了判断。 　　新京都的城区里可没有那么多原肠动物……所以蛭子影胤平时都是在巨石界碑外围，或者干脆就是在巨石界碑所无法笼罩到的未采查领域活动吗？ 　　“把刀放在家里吧，你看我也照顾到了你的心情，戴上了面具……就算是交换条件怎么样？” 　　陈默说完蛭子小比奈还在犹豫，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把刀留在家里，我就给你买汽水喝。” 　　“汽水……？” 　　蛭子小比奈想起来了，之前陈默在地下井窖里有给自己讲过，关于汽水的事情。 　　冰冰的，甜甜的……不过甜又是什么味道？ 　　爸爸还从来没有给我吃过甜的东西呢…… 　　这么一想，女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后勉强同意了他的交换条件。 　　“可以……不过我要，嗯……我要两瓶！” 　　“成交。” 　　陈默笑着答应了蛭子小比奈的要求，推开门面对屋外通彻清朗的晨光眯了眯眼睛。 　　昨天被绑架时还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现在都已经到早上了啊…… 　　伸完懒腰接受了女孩的讨厌宣言，陈默忽然朝她伸出右手。 　　“什么……？”蛭子小比奈疑惑的偏过脑袋，有些搞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 　　“你爸爸难道没有牵过你的手吗？” 　　“牵……手？”蛭子小比奈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啊……很难说吧，也许有也许没有。”陈默边说边晃动着手掌：“不如你自己来感受感受怎么样，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好。” 　　蛭子小比奈同意了，伸手跟陈默牵在一起。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重合的瞬间，她感受到了这种行为的“意义”所在。 　　好温暖…… 　　不止是体温，更多的是一种……蛭子小比奈也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胸口散发出某种让她忍不住想要跳起来的雀跃情绪。 　　而牵着女孩的小手，陈默也愉悦的勾起了嘴角，微笑脸的欢乐喜剧人面具在朝阳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白光。 　　“走吧，小比奈，今天的天气应该会很不错才对。” 第六十七章 幼月之章——中（三） 　　早上八点多钟的新京都，到处都弥漫着名为“清新”的气息。 　　或许是从高楼大厦间投射下来的洁白晨光，又或许是由静谧向复苏逐渐转变的城市，陈默走在行人稀稀拉拉的空旷街道上，脑海内忽然跳出来一段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虽然经历过十年前的大灭绝灾害，但新京都也绝对不是什么人口稀少的地方，更谈不上“空山”的说法。 　　清晨湿润的空气倒是能够跟新雨挂上点关系，不过天气晚来秋那就完全是在牵强附会了，毕竟现在压根不是秋天，而是酷暑艳阳的夏天，说句烈日炎炎似火烧倒是挺应景的。 　　“陈默，你想去哪里？”跟着陈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蛭子小比奈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去哪里？ 　　我也还没想好啊…… 　　陈默侧回头看了眼女孩身上的深蓝色连衣裙，双层荷叶边的蓬松裙摆一直垂到腿弯位置：“小比奈很喜欢穿连衣裙吗？” 　　“喜欢……？”蛭子小比奈稍微偏了偏脑袋：“衣服只要不影响活动就可以了，不过这件裙子是爸爸送给我的，所以……是的，我很喜欢这件连衣裙。” 　　“是这样啊……” 　　心里感叹了句父控还真是种可爱的属性，陈默拍掌做出了决定：“那我就带你去买衣服吧。” 　　“诶？” 　　“所以说，买衣服啦。”陈默边说边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标出了商业步行街所在的位置：“你喜欢你爸爸我也理解，但身为女孩子，通常来说还是要多穿穿各种好看的衣服才会显得更加可爱嘛，所以试试看不为了你爸爸，单纯只为自己选件喜欢的衣服吧？” 　　可……可爱……？！ 　　蛭子小比奈闻言略微低下头，脸颊顿时就红了一片：“我……才不需要，可爱、什么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陈默牵着女孩的小手朝商业步行街的方向走去时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的存在。 　　果然，只要是人形雌性生物，对于好看衣服的抵抗力都无限近乎于零啊…… 　　半小时后，商业街的一家精品儿童成衣店里，陈默低调而内敛地掏出了他那张充满奢华气息的暗金色银行储蓄卡。 　　“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随手点了几件蛭子小比奈从进店开始就一眼都没有看过的衣服和裙子，然后陈默接着说出了那句相当有名的话：“除了这几件不要，其他每种款式的衣服都给我打包两件。” 　　“……？” 　　梳着高单马尾的少女店员愣了愣神，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起得太早瞌睡没睡醒，所以才听错了。 　　而就在下一刻，本来还待在柜台那边玩着电脑游戏的丰腴店长犹如瞬移般出现在她身旁，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陈默手里的银行卡，同时表情讨好道：“哎哟！这位客人，您可真是眼光独到啊！我们店里的衣服……” 　　店长一边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努力吹嘘自家店面的衣品好，各种服装种类齐全，一边拿起计算机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滴滴答答的计算。 　　几分钟后，反复核算过三遍，她这才终于舍得放下计算机，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面容上露出妩媚得像是老树回春般的荡笑。 　　“诚惠壹拾捌万伍仟円整，先生您的支付密码是？” 　　陈默伸手在pos机上按出密码，支付成功的清脆滴声落入店主耳中，立刻让她感觉像是喝下琼浆玉液般浑身轻飘飘的舒坦到了极点。 　　185000円啊……旺季小半个月的订单金额量，这才一大早就已经凑够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心里盘算着这一单自己能够赚到多少纯利的同时，她把银行卡双手递还给眼前这个听声音应该很年轻的神秘面具人，然后开始使唤起直至此刻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少女店员。 　　“凛音，别愣着啊，快去把客人要的衣服都打包好！” 　　“啊……好，是、是，这就去。” 　　听到店主催促的声音，名为凛音的少女店员晃了晃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手忙脚乱的开始打包起衣服。 　　铺平、熨烫、掸上好闻的香水、折叠成漂亮的小方块、整齐封装进真空包装袋里…… 　　不算简单也并不繁琐的步骤，光是打包各种衣服就花了少女店员足足十几分钟时间。 　　打包完成后，虽然店主主动提出可以免费把这些衣服都包送回家的建议，但出于保密考虑，陈默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于是离开成衣店时，蛭子小比奈左右手都各拎了十几只塑料手提袋，重倒是没有多重，不过看起来却实在滑稽得不行…… 　　至于陈默，他很肾虚的捂住自己其实并没有被捅到的腰子，表示真的没力气提东西了，所以就理所当然把拎袋子的任务交给了今年才刚满十岁的蛭子小比奈。 　　“自己买的东西自己提，这叫自食其力。”出了儿童成衣店后，他如此对女孩说教道。 　　而涉世未深、除了关于杀人的事情外其他方面都是一张白纸的蛭子小比奈思索片刻后，表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这也太好忽悠了吧…… 　　看着小比奈老老实实拎塑料袋的样子，陈默忽然觉得有些良心不忍，于是践行了出门前对她的承诺，走到小卖店里买了三瓶玻子汽水。 　　一瓶是给自己喝的，薄荷味。 　　另外两瓶是给小比奈的，青苹果味和草莓味。 　　毕竟对于小孩子的口味来说，薄荷可不算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们更喜欢单纯甜到发齁的味道。 　　“这就是，汽水吗……？” 　　蛭子小比奈想要从陈默手里接过玻子汽水，但她此刻双手都被塑料袋占住了，所以只能用小猫一样好奇的目光仰视着淡绿色玻璃瓶。 　　而看着女孩这个样子，陈默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想喝吗？” 　　他晃了晃玻子汽水，瓶口的玻璃珠立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蛭子小比奈毫无戒心的用力点着头：“嗯！” 　　“那这样……” 　　把草莓味那瓶揣进口袋里，然后再把青苹果味和薄荷味的两瓶反向扣在一起，用拇指按住薄荷味玻子汽水的瓶盖，稍微向下一用力—— 　　啵！ 　　就像起盖器一样，薄荷味玻子汽水的瓶盖轻松撬开了青苹果味玻子汽水的瓶盖。 　　把圆润光滑的瓶口递到女孩色泽粉嫩的唇边，并且稍微倾斜瓶身，陈默露出了微笑。 　　“喝吧。” 第六十八章 幼月之章——中（四） 　　玻子汽水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很多霓虹人共同的儿时回忆了。 　　夏天、盛暑、阳光、树荫、蝉鸣、水池、风铃、捕虫网、玻子汽水、还有那些和小伙伴们一起嘻嘻哈哈，仿佛每天在闪闪发光般的日子。 　　不过对于大灭绝灾害之后的受诅一代来说，他们的童年只有无数弥漫着硝烟的断壁残垣，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了昨日烟火，如同泡沫般消散在酷暑烈阳之下，人们的哭泣与悲嚎日复一日伴随了他们整个儿时的夏天，哪怕现如今曾经的废墟上又建造起了新的城市，但那份从痛苦和悲伤中跋涉而过的记忆却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忘记，只是埋藏进了脑海最深处的角落里而已。 　　作为比受诅一代还要更晚出生的受诅之子们，当然就更不可能知道玻子汽水这种东西在曾经的霓虹人心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了。 　　通常来说，玻子汽水有两种类型，第一种是经典款，软胶瓶口处有一颗玻璃珠作为瓶盖而存在，开启时只需要下压玻璃珠就可以正常饮用了，因为这颗玻璃珠会卡在瓶颈内部，并随着摇晃玻璃瓶的动作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同时兼具了饮用和趣味两种用途，所以玻子汽水在小孩当中尤为的流行。 　　而这种经典款的玻子汽水设计也有劣势的地方，就是作为瓶盖封口的那颗玻璃珠其实是可以取出来的，虽然在没有专门工具的情况下想要强行取出玻璃珠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但这并不足以成为阻挡住小孩子们旺盛热情的理由，只要买下了一瓶玻子汽水，在喝干净里面的碳酸糖水之后，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那颗叮当作响的玻璃珠给搞出来，甚至还会互相攀比谁收藏的玻璃珠更多，并且以此为荣。 　　天可怜见，当生产商看着缺了玻璃珠的玻子汽水瓶时，内心究竟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虽然制造一颗玻璃珠的成本并不算高，但“低成本”并不代表着“零成本”，况且把玻璃珠放进玻子汽水瓶里其实也挺麻烦的，多余出来的工序都够再制造一个新的玻子汽水瓶了。 　　这样的弊端放在十年前尚且还稍微能够让人接受一些，毕竟那颗叮叮当当的玻璃珠也是玻子汽水最大的特色和卖点，但在经历过大灭绝灾害之后，社会生产力和财富总额都大幅下跌，这种弊端就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于是新一代的玻子汽水应运而生，不再采用塑胶环瓶口，而是选择了通体玻璃材质，这样就可以把玻璃珠给牢牢卡死在瓶颈里面，除非砸烂瓶子，否则其他方法都不可能取出那颗玻璃珠。 　　不过也正是因为更换了瓶口材质，依靠玻璃珠作为瓶塞的方式也变成了过去式，毕竟玻璃瓶口和塑胶瓶口的摩擦系数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极端，密封性当然也大大不同了，所以这种新款的玻子汽水还是选择了金属瓶盖封口，失去一部分特色的同时也换来了生产成本和人工成本的节约。 　　“给，喝吧。” 　　面对开盖后递到自己面前的玻子汽水，蛭子小比奈低头打量两眼，随后便毫无戒心地张嘴轻轻含住了瓶口，陈默见状稍微抬了抬瓶身，一股带着强烈刺激的液体立刻充满了女孩整个口腔。 　　“唔……？！” 　　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的蛭子小比奈只来得及用力瞪大眼睛，然后嘴里含着的液体就开始使劲往她咽喉和鼻腔里窜。 　　眼看女孩很快就要被呛到了，陈默立刻往回一收手，拔出还塞在她嘴里的玻子汽水瓶口：“咽下去。” 　　“咕噜、咕噜——” 　　随着吞咽的动作，蛭子小比奈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委屈起来。 　　毕竟小家伙是第一次喝碳酸饮料，多少都会觉得喉管里有点像是被刀割一样的感觉。 　　“陈默，这个不好喝。”她苦着脸吐了吐舌头，再看向玻子汽水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像是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畏惧的神色。 　　“怎么会不好喝呢？应该是你没喝习惯吧。” 　　陈默摇摇头，决定给小比奈证实一下玻子汽水并不难喝的事实，于是又打开了薄荷味的那瓶，对嘴一口气吹了大半瓶，放下瓶子时长舒一口气，脸上也跟着露出舒爽的神色：“你看，一点都不难喝的。” 　　蛭子小比奈还是有些不信，眼神在薄荷味和青苹果味两瓶之间转来转去，忽然开口道：“我也要喝这瓶！” 　　“薄荷味的？”陈默愣了愣神，还是好心劝告道：“这个味道你可能会喝不惯哦？” 　　“我试试。”蛭子小比奈依然很坚定的盯着薄荷味玻子汽水。 　　“好吧……” 　　看她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陈默放弃了再劝的打算，把另一只手的薄荷味玻子汽水递到了女孩嘴边。 　　这次不再用陈默吩咐，蛭子小比奈自己就已经含住瓶口，脑袋一仰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好冲鼻子……而且还有些刮喉咙。 　　在正常人身上都会让他们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以受诅之子的感官敏锐程度，当然会觉得更加不适了。 　　而强忍住第一时间的难受和反感，紧接着蛭子小比奈就体会到了好处。 　　好冰，好甜…… 　　作为少数比肥宅快乐水还要更加甜腻的碳酸饮料，玻子汽水一向都在儿童当中有着广泛的口碑和受众，大人反倒不太喜欢它过度甜腻的味道。 　　更加巧合的是，身为儿童的蛭子小比奈从小都没有品尝过甜食，第一次对“甜”有了如此清晰直观的认知，她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甚至就连薄荷那种并不受小孩子所喜欢的味道都被忽略了过去。 　　吃甜食，是会上瘾的。 　　有些人戒烟时用甜食来转移注意力，结果烟戒掉了，却染上了甜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生物对甜食的依赖和成瘾性甚至要比烟草更大。 　　甜＝幸福＝快乐，这是建立在生物DNA本能中的公式。 　　看着蛭子小比奈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瓶薄荷味玻子汽水，陈默不由得意外的挑了挑眉毛，他也没料到这个小家伙竟然会对甜食这么喜欢，但随即还是微笑着询问道：“怎么样，喝起来还不错吧？” 　　“唔，很好……嗝~喝！” 　　一下子喝太多碳酸饮料的副作用。 　　打嗝…… 　　蛭子小比奈脸上还残留着兴奋喜悦的表情，但同时绯红已经爬满了耳根。 第六十九章 幼月之章——中（五） 　　果然是小孩子啊…… 　　看到蛭子小比奈脸红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陈默佯装没有发现她打嗝似的，伸手把青苹果味玻子汽水塞到她手里，然后掏出兜里装着的草莓味那瓶，咬开瓶盖喝了一口。 　　本来他是准备把这瓶给蛭子小比奈喝的，不过现在他的那瓶已经被小比奈喝完了，所以就只能喝草莓味的了。 　　不过这倒也不错其实。 　　又喝了一口草莓味玻子汽水，感受着跟随二氧化碳气泡一起冲击上口腔和喉管的甜腻味道，陈默咂了咂嘴，舌头上还残留着些许甜到极致之后的发苦感觉。 　　猛男喝个草莓味汽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像猛男都穿印着猫咪和狗勾的T恤衫、都用粉色少女款的私人定制机箱、都玩可爱的暖暖环游世界换装游戏一样，谁还不是个粉粉嫩嫩的小公主了？ 　　而就在被陈默牵着逛来逛去的时候，蛭子小比奈举起玻子汽水瓶，透过瓶身和瓶子里还剩大半的玻子汽水往外看去，阳光映入她眼中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发现女孩的小动作，陈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路过的一个杂物小摊买了副大大的圆边蛤蟆墨镜，打开支架给她戴上了。 　　和布施翠她们不同，蛭子小比奈并不懂得如何收起自己绯红色的眼睛，估计是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只能用墨镜稍微遮一遮，否则大街上一个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可疑人物，身边还跟着个受诅之子，很容易就会招惹来意外的麻烦。 　　“陈默，这个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戴过墨镜，所以蛭子小比奈一直在相当频繁地推着镜架，看她耷拉着嘴角的表情应该是很不开心才对。 　　虽然女孩不开心的样子看着挺可怜的，但陈默并没有给她摘下墨镜的打算，只是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安慰道：“忍忍吧，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好东西？” 　　蛭子小比奈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到了话题上，不过陈默也不跟她说吃什么，摇头道：“别急嘛，待会儿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步行街内部的一家烤肉店里，陈默带着小比奈落座，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扫视起来。 　　而就在他点菜的时候，服务生也在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他。 　　虽然在商业步行街这种人流量密集的繁华地段开烤肉店，她平时也会接待很多各种各样的客人，但戴着面具的客人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要不是对方一进店里来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并且叫了声服务员点单，她还真的差点以为遇上打劫的抢劫犯了呢。 　　女服务生悄悄打量自己的视线，陈默当然也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过在意的样子，毕竟自己这副打扮出门，被人关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如果说他走在街上竟然没人偷看自己，那才叫奇怪好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蛭子影胤倒也算是个挺了不起的人，每天都顶着那副cosplay一样的衣着和面具在外游荡，多多少少都应该有点心理疾病吧。 　　否则正常人谁整天都戴着面具啊？ 　　又不是面具被烙在脸上了，还是说真以为自己是兰陵王了，因为长得太帅所以不得不戴面具才能维持威严？ 　　神经病吧。 　　反正陈默从头到尾对蛭子影胤的感觉都不太好，说话就好好说话嘛，非要拿捏着一副跟变态似的腔调，说出来的话也假模假样的虚伪得不行，要不是他腰子被蛭子小比奈捅了一刀，身上没什么力气，当时他差点就忍不住想从床上窜起来给这家伙一个大逼斗了。 　　人活在世都是形形色色千奇百态的，而对待像蛭子影胤这种活得不耐烦了，非要装出一装苦大仇深和高深莫测样子的贱人，陈默是相当有经验对付这类人的，一句话——打就完事了。 　　至于说打不打得过，单单仅凭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倒也不能保证真能打得过蛭子影胤，不过反过来说，蛭子影胤也是真的不敢对他怎么样。 　　一边点菜，陈默一边头也不抬的对坐在旁边的女孩说道：“小比奈，你可千万别跟你爸爸学。” 　　“嗯……？” 　　“反正你记住就是了，像你爸爸那种人是会被别人在背后吐口水的。” 　　说话间，陈默点好菜，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然后喝了口汽水，继续说道：“一般在学术上你爸爸应该叫反社会型破坏人格，而喜欢戴面具又是因为他个性中存在相应缺失的方面，大概是过去经历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吧，所以才会导致出现隐性的自我否定表现，通俗点说就是心理变态了。” 　　因为惨痛的过往而变成心理变态固然值得可怜，但同时作为绑架犯和杀人犯、并且还疑似正在策划什么恐怖活动的蛭子影胤，陈默一点都不觉得他值得可怜。 　　那位负责接送他的保镖兼司机，别人就没有家庭了吗？ 　　他还记得曾经跟那位保镖闲聊过，家里孩子今年刚满七岁，老婆已经怀了第二胎，算算月份，应该还有三个月左右到预产期，父母身体也不错，平时喜欢跟街坊吹嘘自己孩子在政府部门工作，把他当做全家的骄傲和柱梁…… 　　谈论起自己家庭的时候，保镖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陈默直到现在也依然能够清晰记起。 　　杀戮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强者对弱者的屠杀，但同时杀戮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过度沉溺在力量带来的高高在上的感觉里面，很容易就会让人忘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生命的可贵。 　　倒不是说他忌杀什么的，不过陈默非常、非常、非常讨厌毫无意义的争斗与毁灭。 　　争斗不会创造出任何东西，只会伴随着无尽的伤害与痛苦。 　　而毫无意义的争斗，甚至是随手夺走他人的生命，更是一种性质极为恶劣的消耗行为。 　　从蛭子影胤把蛭子小比奈当作杀人机器一样训练的行为里面就可以看出来他对待生命的态度究竟有多亵渎了，所以陈默压根连半点好感都对他提不起来。 第七十章 幼月之章——中（六） 　　作为能够在商业步行街生存下来的成功者，烤肉店的出餐效率非常快，点单之后不到五分钟，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菜品就已经摆满了餐桌。 　　肉食部分有肥厚红润的牛肉片，颜色略微发褐的羊肉片，肥瘦均匀的切片五花，连带着皮脂的鸡大腿，冷链运送的新鲜蛤蜊和皮皮虾，以及一大堆肉丸火腿之类的深加工肉制食品。 　　至于蔬菜就是经典的金针菇，黄瓜条，还有卷心菜叶子了。 　　没有什么荤素均衡的说法，来烤肉店不吃肉等于白来，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陈默都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主义者。 　　而蛭子小比奈……作为螳螂型基因的受诅之子，喜欢吃肉可是刻录在小女孩DNA里面的遗传本能，毕竟螳螂虽然是昆虫类，但也依然是正儿八经的凶猛掠食性动物嘛。 　　另外从小比奈重点盯在餐桌上各种肉类菜品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她确实是对肉食很感兴趣。 　　电磁加热的烤肉铁盘短短两分钟时间就已经预热完毕，陈默拿起油刷把烤肉纸铺进铁盘里面，然后招呼蛭子小比奈开始往烤肉纸上放自己喜欢的菜品。 　　“纸……？” 　　第一次来烤肉店吃饭，蛭子小比奈好奇地盯着平铺在烤肉铁盘上的白纸，小小的脑袋瓜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层薄薄的白纸竟然不会燃起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纸。”陈默连抬眼看她都不用就能猜出小女孩心里在想什么：“这种用来烤肉的纸是经过特殊处理之后的，燃点在两百度以上，而且还不会被油脂浸透，是专门为了高温加工肉类而生产出来的特制纸。” 　　“特……制，纸……？”小比奈感觉有些头晕，虽然她已经努力在理解了，但毫无任何常识基础和知识储备的大脑显然并不支持她的行为。 　　一个十岁的孩子，正常来说应该至少都已经在读小学四年级了，像燃点融点这样最基本的物态变化属性，就算不能知其所以然，但也肯定是能知其然的，毕竟小学开设了物理和化学的前身启蒙课程——自然学，老师不可能不给学生们讲讲经典的固液气转化课题。 　　不过很遗憾的是，受诅之子大部分都从未接受过系统性的正规教育，这个群体内文盲的现象是相当普遍的一件事。 　　看到小比奈还在那里纠结关于烤肉纸原理的问题，陈默见状便随口安慰了一句：“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你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学。” 　　以后…… 　　蛭子小比奈闻言忽然顿了顿，抬起头时看向陈默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某种特殊的情绪。 　　“我……受诅之子，也能有以后吗？” 　　因为侵蚀率的问题，受诅之子几乎是没办法活过童年的。 　　即使有着可以控制原肠细胞，让侵蚀率不再提高的药物，但那种药物都被严格把控在政府高层手里，想要获得只有成为正式登记在册的起始者才有可能，而一旦成为起始者……那就意味着必须要与原肠动物进行战斗。 　　伴随着战斗，病毒侵蚀率会迅速提高，药物的作用只是控制原肠细胞让侵蚀率提高的过程停止下来，却并不能降低已经提高上去的侵蚀率，这无异于是在饮鸩止渴。 　　而如果不用药，哪怕是在平时的日常生活当中，受诅之子体内的病毒侵蚀率也会一点点慢慢上升，直到突破临界点，彻底由人型向原肠动物转化而去的那一刻到来。 　　所以受诅之子是没有未来的，因为她们根本连童年都没办法活过去。 　　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然而…… 　　“为什么受诅之子就不能有以后了？” 　　——此时此刻，就在蛭子小比奈的面前。 　　有人对这个事实、这个铁律，提出了质疑。 　　“可……可是……” 　　“可什么是？”陈默瞥了眼蛭子小比奈脸上震惊的表情，接着道：“你爸爸肯定没有跟你提过我是做什么的吧？很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新闻和报纸上把我称作救世主，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是全世界最有可能将人类从原肠病毒的阴影里解救出来的天才科学家，我就是希望。” 　　“希望……” 　　“没错，希望。”陈默点点头：“是他们（人类）的，也是你们（受诅之子）的。” 　　蛭子小比奈楞楞的看着眼前戴着白色笑脸面具的男人，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了。 　　希望……受诅之子也能拥有未来吗？ 　　未来…… 　　那是她从来都不敢去奢望的话题。 　　在蛭子小比奈的脑海中，她只要成为爸爸手里最锋利的刀刃就好了，不断的战斗、战斗、战斗，不断在生死边缘错身而过，砍杀敌人，夺走生命，直至侵蚀率达到极限的那一刻，再像烟花绽放般，迎来短暂而绚烂的终结。 　　至于未来怎样，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因为受诅之子是没有未来的人。 　　但现在，一份希望出现在了她面前。 　　“怎么，不信我？”看到蛭子小比奈木楞失神的样子，陈默又给自己的话增添了一块可信度的砝码：“就在我家里，地下实验室药品冷柜的二到四层，全是能够降低原肠病毒侵蚀率的药物，相关的研究报告我也早就已经提交过一份给新京都高层的那些老家伙们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他们把消息封锁下来了而已。” 　　药…… 　　有药？！ 　　陈默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平铺直叙，但落入蛭子小比奈耳中却犹如惊雷滚滚，让她瞬间从呆愣状态回过神来，纤细而娇小的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真……真的，有药吗？你没有……没有，骗小比奈……吧？” 　　虽然是质问式的话语，但问出口时却带着祈求般的语气。 　　“我骗你干什么，况且降低侵蚀率又不是我研究的最终目标，原肠病毒虽然确实会让生物变成毫无理智的嗜杀猛兽，但它对生物机体能力的巨大提升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何在保留理智的情况下利用这份力量，才是我研究的最终课题。” 　　说到这里，陈默话音稍顿，也不管自己究竟说出了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是自顾自的从烤肉铁盘里夹出一片五花肉和一小束金针菇，然后卷进鲜绿菜叶里面，蘸了蘸甜辣酱递到小比奈嘴边。 　　“烤肉好了，来张嘴说啊~” 第七十一章 幼月之章——中（七） 　　“啊……” 　　还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撼当中，蛭子小比奈下意识张开嘴，乖乖含住递过来的筷子头，然后一股酸甜微辣的奇妙风味立刻在她口腔内弥漫开来。 　　“……唔？” 　　犹如本能般，下颌自己就动了起来，牙齿咬开翠绿菜叶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 　　然后，就在下一瞬间…… 　　强烈的烤肉香味，伴随着不断涌出的鲜嫩肉汁，像是炸弹一样猛然席卷过舌尖的每一个味蕾细胞。 　　“好、好好次……嘶哈……” 　　“怎么样，烤肉很不错对吧？” 　　陈默笑眯眯的看着蛭子小比奈注意力完全被烤肉所吸引的样子，一边继续翻转着铁盘里的食材一边耐心教导起她来。 　　“你看，这种肉呢就叫猪五花，因为肥瘦分布十分均匀，所以肉质不会太老太柴也不会显得过于油腻，是猪身上最适合用来烧烤的部位，基本只要烤到两面出现轻微焦黄的颜色，并且泛起细小油泡就可以吃了……喏，你看这块也烤好了。” 　　说话间，陈默又从铁盘里夹出一块烤好的五花肉，这次他没有再用卷心菜叶子去裹起来，而是夹了两根黄瓜条卷在五花肉片里面：“这样吃的话会比较爽口解腻，你试试？” 　　“嗯！” 　　蛭子小比奈含住陈默递过来的黄瓜肉卷，因为五花肉片切得并不算厚的原因，所以在味觉上反而是黄瓜条的味道显得比较突出，果然一点油腻的感觉都尝不出来。 　　教完了烤肉最简单的两种吃法花样，陈默放下筷子道：“除了烤好直接吃之外，烤肉的吃法其实都挺简单的，所以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来吧，不过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再叫我噢。” 　　“小比奈，没问题的。”蛭子小比奈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烤肉的技巧，同时拿起筷子就开始模仿着陈默之前的样子，挨个翻转起烤肉纸上的食材。 　　哟……？ 　　看着蛭子小比奈由生疏逐渐转变为熟练的动作，以及她不时换着花样吃烤肉的样子，陈默不由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 　　还别说，小家伙学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嘛…… 　　不过这或许是受诅之子们独有的生理特征？ 　　大脑发育程度比普通人更加全面，以此带来更为优秀的理解和学习能力，倒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受诅之子这个群体内会出现普遍性的早熟现象了。 　　顺着这个思路深入想想的话，布施翠那三小只在没有任何知识基础的情况下，刚开始上学就跳到了小学二三年级的程度，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应或者学习吃力的样子？ 　　大脑啊…… 　　看来自己之前倒是遗漏了一个很大的研究领域。 　　就在陈默静静思索的时候，蛭子小比奈也已经吃完了一轮烤肉，拦住女孩想要继续往烤肉纸上铺放食材的动作，陈默叫来服务生给铁盘换上新的烤肉纸，并且刷上食用油，等待温度提上来的空档时间，蛭子小比奈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不吃烤肉吗，陈默？” 　　“烤肉啊……你觉得我戴着这东西怎么吃？” 　　陈默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虽然他也有办法在不摘下面具的情况下吃饭，但那样的话动作就显得不太雅观了。 　　一顿烤肉吃了半个多钟头，在第一次接触烤肉的情况下，蛭子小比奈全程都是火力全开，小小的肚子里至少塞进了五斤以上的纯肉类，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烤肉丸、烤肉肠、烤鱿鱼卷，甚至是烤鲷鱼烧之类的食物，最后听到小家伙终于说吃够了，陈默本着喝汤浇缝的思想，又给她叫了一碗解腻的菌菇汤泡饭过来，结果才刚吃两口就听到女孩说想加肉的声音。 　　还要加肉啊？ 　　行吧……加肉就加肉吧…… 　　半斤上好的切片酱牛肉，混着一大海碗菌菇汤泡饭下肚，风卷残云般吃完后蛭子小比奈仰躺在座位上，一边露出满脸幸福的表情，一边轻轻抚摸着完全不见鼓起的肚子，同时满足叹息起来。 　　“好饱啊……” 　　“你平时也像这么能吃的吗？” 　　结完账回来时，陈默发出了灵魂一问，这顿烤肉总共花了他五万多円，并不是因为烤肉店收费有多高的缘故，单纯只是因为蛭子小比奈太能吃了。 　　这点钱对他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不过蛭子影胤又没有什么固定的收入来源，整个就是一随心所欲的偷税犯罪分子，他真能养得起这个一天三顿饭就能吃干净普通人一个月工资的小家伙？ 　　陈默表示深感怀疑。 　　“小比奈平时才没有吃这么多。”似乎也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吃太多了，蛭子小比奈说话时有些脸红：“只是因为烤肉很好吃，所以……那个……” 　　“懂了。” 　　陈默点点头，觉得自己除了大脑之外或许还应该研究研究受诅之子的肠胃结构，毕竟……一顿饭能吃下七八斤东西，看蛭子小比奈的体型估计也就40斤左右，那就是相当于体重1/5的食物了。 　　而且吃这么多她还并不显得肥胖，肚子也没有很夸张的鼓起来，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才能，代表着消化系统拥有极高的能量利用效率。 　　离开烤肉店时，陈默像是不经意间般抬头往店门口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看了眼，然后感叹道：“今天太阳真好啊。” 　　“太阳？” 　　蛭子小比奈也抬头看了看天空，不过这里已经是商业步行街的内部了，所以街道上都被玻璃穹顶覆盖，看不出太阳到底好不好的问题。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陈默摇了摇头：“出来散心也散够了，况且你爸爸如果知道你同意让我出来闲逛的话肯定会生气的吧，那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你觉得呢？” 　　“……爸爸？” 　　被陈默提起蛭子影胤的事情，蛭子小比奈晃了晃神，然后立刻忙不迭点起了头：“对……对，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回去之后，衣服记得藏好哦。”陈默说着指了指蛭子小比奈双手拎满的服装口袋：“不过现在要最后再来一瓶玻子汽水吗？” 　　“唔……” 　　犹豫了一秒。 　　“要！” 　　果然，甜食的魅力是无穷的。 　　陈默笑了，带着蛭子小比奈往路边商店的方向走去。 　　当然，沿途路径始终都暴露在街道监控的笼罩范围之内。 　　买东西嘛，刷卡嘛…… 　　如果这都没办法察觉到他的行踪的话，那天童菊之丞干脆就引咎辞职退位让贤算了。 第七十二章 幼月之章——中（八）祝母亲百年华诞生日快乐！ 　　人生本来就不容易。 　　短短几十年，期间又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辛苦，各种各样的无奈，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聚散辛酸，穷人劳碌拼搏一辈子，到死才能获得解脱，富人往往也过得不如别人看上去那么洒脱无拘，临到暮年辞世时，哪怕富可敌国终究也逃不掉化作一抔黄土，与百态纷呈的众生一起随风吹散进白山黑水的浩然世间。 　　或许人活在世，酸甜苦辣咸五味当中，唯有苦字才是从头到尾贯穿始终的主旋律吧。 　　既然活着本来就已经这么苦了，那平时又怎么能不多吃点甜的调和一下呢？ 　　“噗哈——嗝儿~” 　　一口气灌下大半瓶冻得冰冰的树莓味玻子汽水，陈默一伸脖子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响亮的长嗝，他可跟打个嗝就脸红半天的蛭子小比奈不同，喝碳酸饮料如果不打嗝的话，那不就失去了其中最大的乐趣了吗？ 　　不过这种没脸没……啊不对，应该说是潇洒不羁，这种潇洒不羁的境界显然对于蛭子小比奈来说还为时过早了些。 　　小姑娘双手捧着玻子汽水瓶，动作拘谨的扭扭捏捏喝了一小口，然后眯起眼睛让冰冰甜甜的碳酸糖水在嘴里充分挥发出气体，等到气儿都散干净了才咽下去。 　　“你这么喝就没意思了啊。”陈默伸出手就要抢她的那瓶玻子汽水：“不喝给我喝，别浪费。” 　　“不要。”蛭子小比奈背起手侧了侧身，躲开了陈默抓过来的魔爪。 　　俩人就这么大剌剌站在人家的小卖商店门前打闹起来，高个子男人戴着个说不清是滑稽还是危险的白色笑脸面具，女孩则戴着副大到几乎能遮住半张脸的蛤蟆墨镜，旁边还放了一大堆装衣服的纸袋，倒是吸引了不少路过行人关注的目光。 　　片刻之后，感觉有些玩闹累了，陈默缩回手不再去抢蛭子小比奈的那瓶玻子汽水，两口并作一口喝完自己剩下的汽水，随手把空瓶扔进街边的分类垃圾箱里，然后就招呼着小比奈准备回去了。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多远，一道慌不择路逃窜出人群的娇小身影就跟他撞了个满怀。 　　准确来说，应该是那道身影把他直接给撞飞了出去。 　　哎，我草……？ 　　人还在半空，陈默脑子都被撞蒙了，视线回望看到的是一双微微发亮的赤红色眼眸。 　　原来如此，是受诅之子啊…… 　　仅仅只是不经意被撞到一下就直接被撞得倒飞了出去，虽然其中也有自己这具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不过终究还是只能感叹一句，果然受诅之子这个群体内都是普遍非人的存在啊。 　　哗啦—— 　　几乎是在陈默被人撞飞的同时，蛭子小比奈隐藏在墨镜下的双眼猛然亮起两轮犹如血月般的炽烈红光，紧接着她直接扔掉手里拎着的服装袋，整个人后发先至跳跃到陈默即将跌落的位置，然后伸出双臂将他稳稳接在怀里。 　　“疼……” 　　虽然被小比奈接住了，并没有直接摔到地上被磕到碰到之类的，但陈默还是有些难受的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撞到的部位。 　　肋骨……虽然没断，不过感觉离被撞断肋骨也就只差一点点了。 　　毕竟在掌控身体状况方面，陈默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而听到他喊疼，蛭子小比奈立刻将他放下，一双小手轻轻在他身上到处抚摸起来：“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疼？这里疼不疼？……” 　　陈默有些哑然失笑的看着小比奈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的动作，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疼而已，要说伤的话你在我身上捅的那刀可比被撞一下严重多了。” 　　“唔……” 　　提起这个话题，蛭子小比奈说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难过的低下了头，双手捏着裙角绞动起来。 　　面对陷入自责情绪的小比奈，陈默也没有安慰她什么，毕竟自己被捅了一刀是事实，虽然伤得不算太重，只是因为后续没有及时止血才会晕过去，但错了就是错了，能够让她自责一下也是好事，太过亚撒西的宽容只会把小孩宠成自私自利的巨婴。 　　不过要是让蛭子影胤知道，他花了好几年功夫才培养出来的顺手杀人工具，到自己手里总共一天不到的时间，竟然就已经会因为伤人而自责愧疚了，估计他肯定会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吧？ 　　毕竟跟小孩子相处什么的，我可是最在行了啊。 　　嗯……准确来说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不那么在行的事情，其实还真没有多少。 　　哪怕是生孩子，如果他想的话…… 　　陈默一边很愉快的想象着当蛭子影胤看到蛭子小比奈不再是那副成天把砍人挂在嘴边的样子时，面具后面究竟会是怎样一番精彩纷呈的表情，一边牵着蛭子小比奈回到之前被撞飞出去的位置。 　　此时那个慌不择路撞到他的受诅之子已经被人给按倒在了地上。 　　“臭小鬼！偷了东西还想跑？” 　　“外围区的垃圾，真是让人恶心！” 　　按住女孩的是两个面相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虽然他们正值身强力壮的年纪，想欺负一个小孩子简直不要太容易，但陈默可是绝对忘不掉之前他被这个受诅之子无意间撞飞时，那种像是犀牛冲锋一样完全不可阻挡的力量。 　　如果她真想挣脱这两个男人的话，只需要稍微用用力，随便晃一晃胳膊就完全可以做到了。 　　甚至是反过来将这两个男人给杀掉，也绝对不会比普通人踩死两只蚂蚁费力多少。 　　毫无疑问，受诅之子拥有这样的力量。 　　而被两人按倒在地上，女孩虽然也有拼命地挣扎，但她的眼神却一直盯在正走过来的陈默身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对不起。 　　吗……？ 　　陈默不仅会读唇语，也会读心声。 　　虽然不如拥有神力时那么便捷清晰，但基本能做到八九不离十的程度。 　　他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女孩的道歉。 　　“没关系，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 　　女孩的眼神放松了下来，但随即一只大手突然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猛地向后拉起。 　　“做了坏事还想逃？东京区内可不是你们这群蛆虫能够为所欲为的外围区，垃圾！” 　　一个警察打扮的中年胖男人拽着女孩的头发将她拖到了陈默面前：“这位先生，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这家伙在人家的商店里偷了东西还打伤了人，逃出来之后又撞到了你，待会儿我就会把它给处理了，你要一起来看看吗？” 　　胖警察说话时目光扫了眼跟在陈默身边的蛭子小比奈，视线重点集中在她那副宽大的蛤蟆墨镜上，但又看了看她一身漂亮得体的小洋裙，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陈默倒是并不在意胖警察不规矩的视线，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方面。 　　它……？ 　　“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 　　胖警察满脸神秘的笑了笑，笑容里写满了心照不宣的意味，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做了个枪击的动作。 　　“原来如此。”陈默点头表示了然，看向胖警察的目光变得不屑起来：“那你这个所谓处理的手段，倒真是有够低级的。” 　　胖警察闻言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你难道不觉得仅仅只是像这样简单的手段，根本就起不到任何惩戒的效果吗……” 　　陈默话音稍顿。 　　虽然因为面具遮挡胖警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令人脊背发凉的险恶语气：“一个外围区的垃圾罢了，把她交给我让我来处理吧，一千万円，如何？” 　　“一……一千万……？！” 　　胖警察瞪大双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也没有听错，然后他的第一反应直接就是义正言辞的拒绝。 　　“想贿赂我？收起你这套吧，看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警服，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巡街民警制服：“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而且我看你戴着个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才需要遮住长相吧，今天遇上我就算你倒大霉了，跟我回警局走一趟吧！” 　　……正直吗？ 　　并不。 　　胖警察说出这番刚正不阿台词的同时，以面对陈默的姿势快速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完一转身看向跟他共同出警的另一位警员同伴道：“那么我就先把这几个人带回警局去了，巡街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我觉得，我还是跟你一起押送他们回去吧，前辈……” 　　同伴警员也不是傻白甜，看向胖警察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的意味，而且视线余光还不时从陈默身上掠过，显然是对那一千万念念不忘。 　　好家伙，现实版的无间道？ 　　还是说龙hu斗来着？ 　　不过看这两个警察中的败类菜鸡互啄的样子，估计就算顶破天也只能算是蛇鼠斗吧？ 　　正好还有个词叫蛇鼠一窝呢嘛不是。 　　反正陈默是被逗笑了，之前那两个按住女孩的商业街店员早就被这俩警察败类给赶走了，他现在也不想玩些什么虚的，更没功夫再往警察局里跑一趟，身边的蛭子小比奈如果不是被他牵着手的话，估计已经有砍人的冲动了……哦对，她身上没带刀，那就只能手撕了。 　　“两千万。”陈默竖起两根手指：“你们两个一人一千万。” 　　本来还在相互暗地里交锋的两个败类警察，在听到两千万这个数字时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两只可怜鸡仔一样，共同戛然而止没了声音。 　　民营企业单位普通人的工资，一个月大概在十万到十五万円之间，而且还得是在工作效率和业绩都不错的情况下才能有这么高，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警察体系里的体制内人员，但无奈等级太低阶层太低，工资少不说，各种福利待遇也都是最最差的一档。 　　一年，大概也就一百万円上下浮动吧。 　　一千万已经是他们辛勤工作十年，而且不吃不喝不应酬不生病不进行任何消费行为的收入了。 　　尤其是胖警察，他人到中年，基本已经没有了再往上晋升的机会，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比如说彩票中奖之类的，那么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千万级别的存款。 　　其实另一个警员也差不多，虽然他比胖警察更加年轻，但年纪轻轻就心甘情愿混到跟老油子一起来巡街的地步，未来如何也不用多说。 　　俩败类警察犹还处在两千万带来的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陈默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伸出的两根手指头一下子变成了四根。 　　“四千万，你们自己看着分吧，干就干不干就……” 　　“干！干！” 　　胖警察像是过电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他以丝毫不符合自己肥胖体型的敏捷动作，迅速按住了陈默伸出来的四根手指头：“四千万！说好了，就四千万啊，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感受着从胖警察手掌传来的颤抖，陈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不怎么说是老油子呢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又是两千万又是四千万的，估计早就已经贪心大起，动些不该动的心思了。 　　但现在胖警察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兴奋激动之外，就只剩下了讨好和畏惧，一点都看不出贪婪的欲望。 　　能够随口叫出四千万的人，并且还是只为了换一个来自外围区的、毫无作用的垃圾，这种角色他拼了命都惹不起，所以见好就收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否则为了钱却丢了命，这种事例作为警察他可见识过太多了。 　　四千万转账并不算少，但说多也真没有太多，手机操作不到两分钟就已经完成了转账汇款的全过程，甚至都不够触及到转账限制的金额。 　　看着自己银行卡里一转眼就多出来了数千万存款，胖警察只觉得世界一片天旋地转，而年轻警员已经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前辈……” 　　“急什么，急什么？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的！” 　　被年轻警员从飘飘yu仙的幻觉中叫醒过来，胖警察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这钱的来路可一点都经不起查，还得专门找人运作一番洗干净才能安心存进银行卡里……嗯，存钱的银行卡也不能是自己的。 　　幸好，他干这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能运作资金洗钱的人倒还真认识几个…… 　　送走了心思各异的俩败类警察，陈默低头看向表情有些忐忑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语气若有所思道：“四千万啊……你可是我花了整整四千万买来的，究竟应该怎么处置你才算值回本钱呢？” 第七十三章 幼月之章——幕间 　　咔哒—— 　　寂静黑暗笼罩的房间内，蓝原延珠耳朵动了动。 　　门锁的声音…… 　　然后刺眼的灯光亮起，将来人的样子清晰映照而出。 　　锋利刀叶状裙边的纯黑水手制服，以及带着淡淡洗发水香味的柔顺直发，正是天童木更。 　　“圣居的浴室……用起来应该很舒服吧？”盯着天童木更看了一眼，同时鼻尖微微翕动，蓝原延珠忽然冷不丁开口问道，声音里完全听不出平时的活力，只剩下昭显心情的低沉与沙哑。 　　而听到她满怀恶意的询问，天童木更脸上原本强拉出来的笑容也彻底维持不下去了，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缩在床脚与墙壁的夹缝间，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不同的是，灯光驱散了黑暗，可以看到这里并非天童木更或者里见莲太郎的住所，而是装潢设计相当大气且华贵又不显得过于奢靡的犹如宫殿一般的房间。 　　事实上，这里其实真就是座宫殿。 　　圣居、皇居、王居、天居，人们有很多种称呼来形容这处居所，不是因为其庞大而华丽的宫阁楼庭与富丽殿堂，仅仅只是因为居住在这座庞大宫殿当中的人身份超凡。 　　——圣天子。 　　今天，是天童木更和蓝原延珠被请来圣居的第二天。 　　也是里见莲太郎被秘密拘押的第二天。 　　“延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沉默发酵许久后，天童木更看着整个人都缩在墙角夹缝里，从披散着的头发下露出阴翳目光的蓝原延珠，语气有些不忍道：“要是莲太郎知道你……” 　　“莲太郎？”蓝原延珠抬了抬头：“你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的喊出莲太郎的名字的？” 　　因为抬头的动作，披散而下笼罩住面部的发丝也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女孩此刻的真容。 　　颤抖着的猩红血瞳，像是湖面随时都可能会破碎的虚幻月光，氤氲雾气中，一层层摇晃荡漾的水波盈满溢出，从眼眶顺着脸颊曲线聚集到下颌，最终不堪重负坠落到地面，在细微的啪嗒一声中摔成粉碎。 　　如此憔悴又脆弱的蓝原延珠，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所以一时间天童木更竟然失去了言语，就这么楞楞的看着蓝原延珠止不住流泪的模样。 　　而发觉了天童木更目光中的异常，蓝原延珠嗤笑了一声，重新低下头让发丝遮掩住面容，只有低沉喑哑的话音依然从发丝笼罩下传来：“怎么样，丧家之犬的样子好看吧？” 　　“什么叫丧家之犬？”天童木更皱眉纠正道：“莲太郎只是被拘押了而已。” 　　“……被拘押……而已？” 　　蓝原延珠声音顿了顿，足足半分多钟都没有什么动静，然后她忽然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呵……呵呵……莲太郎虽然经常叫你木更姐，但他对你的感情，可是连本小姐都要嫉妒的啊，如果换作是你突然被别人秘密拘押，不说原因也不通知什么时候放出来，甚至连探视都做不到，他肯定早就已经坐不住跑去想法设法打听你的消息了吧？” 　　“……” 　　沉默。 　　也唯有沉默。 　　天童木更双手用力捏紧，她难道就没有尝试打探过莲太郎的消息吗？ 　　和缩在这间小小起居室里把自己躲起来的蓝原延珠不同，她从昨天开始就在不停的向所有能接触到的人打听情况了，警卫、文员、官员、女仆、侍从，她甚至还强行压下心头的焦躁与急迫，仔细洗了个澡去面见圣天子，但除了得知“这段时间外面会出现很危险的突發情况，因此有人委托我把你们保护起来”以及“里见莲太郎现在很安全，过段时间就会释放他了”之外，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获取到。 　　什么样的动乱？谁进行的委托？过段时间是过多久？到底为什么要将莲太郎拘押起来？ 　　心头一重又一重的疑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像是大山一样压得天童木更有种近乎无法喘息般的错觉。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强打起精神，从根本露不出一丁点笑容的脸上硬挤出微笑，准备来安慰一下缩在房间里的蓝原延珠。 　　从昨天被请来圣居，得知里见莲太郎被秘密拘押后，一直到现在，她连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 　　论起莲太郎在心中的地位，天童木更只能说，她对里见莲太郎的爱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但里见莲太郎对她而言却并不如对蓝原延珠那么重要。 　　毕竟，她心里除了里见莲太郎之外还有复仇的信念，而蓝原延珠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里见莲太郎。 　　如果有一天里见莲太郎出意外了，那她的天也就塌了。 　　现在虽然莲太郎并没有出意外，但仅仅只是原因不明的拘押，也极为严重的影响到了蓝原延珠的状态。 　　深知这点的天童木更没办法对她说出任何一句过于苛责的话，只能小声的自我辩护道：“我也是有向其他人打听过的……” 　　“那么结果呢？” 　　“结果……” 　　天童木更说不出话来了。 　　“莲太郎为什么会被拘押，他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还有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放出来，有没有伤害到他？”质问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意料之中的没有等来任何答复，于是蓝原延珠再度发出了嗤笑：“你都不知道，对吧？” 　　充满讥诮讽刺意味的笑声中，她的话音逐渐侵染上邪意盎然的狂气：“要不然这样好了，反正这里是圣居，不如直接把圣天子挟持过来……” 　　“延珠！”天童木更猛然呵斥一声，中断了蓝原延珠的狂言乱语：“我理解你的心情，莲太郎被秘密拘押，现在情况不明，我也跟你一样急迫，但是再怎么急也不能在这里胡乱说话……这里，是圣居！” 　　“跟我一样急迫？” 　　蓝原延珠隐藏在发丝下的目光直勾勾盯在天童木更身上：“圣居的浴室，用起来比家里的舒服多了吧，呵呵呵……” 　　“延珠，你冷静一下！” 　　“冷静……你放心，我很冷静，也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蓝原延珠边说边缩起双腿，然后环抱住膝盖把脑袋埋进臂弯中：“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等莲太郎回来。” 　　看着蓝原延珠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天童木更又继续在原地站了会儿，但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莲太郎回来之后，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难过的吧……” 　　房门关闭，门锁回弹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片刻后，床脚与墙壁的夹缝间伸上来一只纤细的胳膊，手掌拍落在电灯开关上。 　　下一刻，房间重归黑暗。 　　黑暗，寂静。 　　只有墙壁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 　　圣居另一侧的花园小亭内。 　　兴梠穗倉望着桌上一盒盒五颜六色的马卡龙，还有白瓷茶壶内冒着香甜热气的蜂蜜红茶，喉咙忍不住上下滑动起来。 　　“穗倉，习题做完之前不可以偷吃。” 　　自家妹妹是什么性格，兴梠梨花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仗着哥哥大人一味宽容大度的宠爱，兴梠穗倉都有些被宠坏了，所以她只能扮演起严厉姐姐的角色，替哥哥大人行使家长的教育义务。 　　警训穗倉的同时，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目光始终专注在手里运笔如飞的习题册上。 　　“知道了，姐姐……” 　　兴梠穗倉缩了缩肩膀，面对拿出姐姐威严的兴梠梨花，她还是非常畏惧的，不敢再像平时打闹的时候那样撒娇耍赖，乖乖俯身做起自己那份习题。 　　而这边两姐妹的动静落入布施翠耳中，立刻让她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笑容：“穗倉你干嘛这么怕你姐姐啊？想吃就吃呀，要是大人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喂你吃几个马卡龙的，你姐姐就是趁大人不在想要耍耍威风，别真被她唬到了啊！” 　　“咕噜……”兴梠穗倉手中的笔尖稍作停顿，胆怯而又跃跃欲试的稍微抬起一点脑袋，目光偷瞥向旁边兴梠梨花的位置。 　　然后映入她视线的，是一双平静对视过来的眼睛。 　　——！！！ 　　一瞬间，兴梠穗倉整个后背的寒毛都疯狂倒竖起来。 　　大片鸡皮疙瘩浮上手臂，就连双眼也染上了微微赤红的光芒。 　　看着自家胆小可爱而又调皮任性的妹妹，兴梠梨花缓缓在脸上露出一道笑容：“你想要试试吗，穗倉？” 　　“不！不敢不敢……我，我我我，那个……先把习题做完再吃！” 　　明明是兔型基因的受诅之子，但兴梠穗倉却在此刻露出了炸毛猫咪一样的表情，战战兢兢说完话就赶紧低头看向习题册，连握笔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哎呀……” 　　教唆兴梠穗倉挑衅姐姐威严的计划失败，布施翠颇感遗憾的叹了口气，但随即她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无论是穗倉挑衅梨花还是梨花教训穗倉，都能给她带来不少乐趣，尤其是看着穗倉被梨花吓唬得连说话都开始哆嗦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愉悦了。 　　听到布施翠如此不加遮掩的笑声，兴梠梨花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维持姐姐威严可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好吧，但布施翠似乎对捣乱很有兴趣，应该说不愧是“猫咪”吗，每次都要来煽风点火一番。 　　“布施翠姐姐……下次我再教训穗倉的时候，麻烦你不要捣乱好吗？” 　　“好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虽然口头上做出了保证，但兴梠梨花还是有些信不过布施翠真的会规规矩矩不再捣乱，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再捣乱的话，那等哥哥大人考察出差回来，我就告诉他你经常趁他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进盥洗室里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被兴梠梨花提起自己某个不可告人的羞涩小爱好，布施翠浑身都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语气有些狼狈的做出了保证：“我保证，保证以后都不打扰你教育穗倉了好吧？梨花你还真是上纲上线耶，不就是跟你开开玩笑嘛……” 　　作为三小只里跟陈默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布施翠的性格多少也染上了点他随性而为的一面，而兴梠梨花则是学会了他的认真严肃，平时在家里俨然就是一副小家长的样子，至于兴梠穗倉…… 　　其实梨花对她的剖析就已经很贴近事实了，说是被宠坏的孩子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头上还有布施翠和兴梠梨花两位姐姐的存在，所以穗倉几乎逃过了所有需要安排或者处置的事物，协助研究方面有七八成都是布施翠在负责，而家务活儿每天都有专门的女仆和保姆上门清理，难得有个什么洗碗洗衣服放洗澡水之类的事情，也是兴梠梨花第一时间就去做好了。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好吧好吧……” 　　面对随时随地都可以板着脸变得严肃起来的兴梠梨花，布施翠就好像看到了大人在做实验时那种平静而又不苟言笑的样子，头顶的一对猫耳抖动两下，然后就低头开始做起自己的习题。 　　《数学·国小五年级》 　　虽然按照上学的阶段来说，她们现在都还只是国小三年级的学生，但作为生活在陈默家里的家人，三个小家伙学习起来是真的拼了命，谁都不想因为成绩拉胯而给陈默丢人。 　　五年级够吗？ 　　做完了这些习题册还有考卷，考卷考到满分再继续做六年级的习题……和陈默十五岁时就享誉天才之名相比，区区国小的知识层面还是太浅太薄。 　　还剩五年多时间，能不能追赶上陈默世界级天才的名头，三小只没有任何自信，不过至少也得成为普通人里面的天才吧？ 　　绝对不能给大人（哥哥大人）丢脸！ 　　这就是三个小家伙用功读书的动力源泉。 　　否则学的知识太少了别说丢不丢脸的事，她们甚至连给陈默的实验打打下手都不行，只能充当一下经受实验的小白鼠。 　　甚至连小白鼠也不配。 　　毕竟……布施翠可是记得很清楚的，陈默的实验是会死人的，而她和兴梠姐妹能活到现在，只意味着一点，那就是陈默刻意规避了对她们进行有必死几率的实验。 　　为了有资格能够帮上大人的忙，好好用功读书吧…… 　　重新一头扎回进习题的海洋，布施翠暗暗给自己定下了个目标。 　　在大人考察出差回来之前，至少要把国小五年级的数学习题全部做完！ 第七十四章 幼月之章——下（一） 　　大会议室内，闪烁着荧光的投影幕布上倒射出整个新京都数十个区域的俯瞰地图。 　　地图中的内容刻画非常详尽，大到建筑楼层，小到街道巷陌，全部都可以放大拉伸成为实景，而此刻的地图里已经有超过1/5的部分都被各种密集的红点和线条进行了标注，代表着经过搜查之后的区域。 　　还是没有找到…… 　　整整一宿的地毯式搜查，也只是排查完了整个京都1/5的地皮，而剩下4/5的区域，则意味着至少还要再搜查三到四天，才能保证将新京都的地皮全部都翻过来彻查一遍。 　　但即使如此，能不能找到陈默也还是两说。 　　毕竟绑架他的匪徒肯定不会大剌剌把他关在什么很容易就可以发现的地方，如果藏匿位置太过隐蔽，或者干脆就是逃进了未探查领域，那找不到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况且为什么匪徒会绑架陈默，也就是犯罪意图还并没有显露出来，求财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求财意味着不会轻易撕票，至于最坏的结果……圣天子根本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 　　失去陈默的头脑与智慧究竟意味着什么？ 　　新材料学领域直接止步在他目前研究的进度，原肠病毒的破译工作再次陷入停滞，本来已经能够逐渐看见的曙光重新被黑暗淹没，再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任何希望。 　　全人类都接受不起这个损失。 　　而对于圣天子本人……她更加承受不起这个损失。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被绑架的时间每多过去半天，甚至哪怕是一个小时，陈默出现危险的可能性都要比之前更大几分，头发花白的犯罪心理学分析小组激烈争论了大半晚上，最终给出的遇害概率是4.3%，而这个概率的数字还会随着时间的过度越变越大，增幅速度也会越来越快，到今晚六点整是8.1%，明天是23.5%，后天是88.2%，短短三天之后就会达到375.9%。 　　这几乎已经是必定遇害的几率了。 　　犯罪心理学分析小组的专家老头们又列举了上百起情节类似的案件卷宗，其中受害者遭遇撕票时候的遇害概率最大也只有62%，而最小才不到1%，用专家的话来说，绑架犯大部分都是潜在性的反社会破坏人格，所以哪怕有1%的可能性会做坏事，他们也肯定会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而当这个可能性达到一半以上时，他们就几乎必定会按照这个可能性去做了。 　　后天吗…… 　　圣天子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而突突跳动的额头跟太阳穴，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给大会议室里的众人下了死命令：“今天，就在今天以内，傍晚之前我要看到成果，至少得有继续搜查下去的方向和情报来源可靠的相关线索。” 　　少女的话音让大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下一刻，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和敲击键盘的咔哒声冗杂传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圣天子的命令提出不满或是质疑，他们都明白如果陈默被撕票将会给整个新京都，甚至是给全世界目前幸存的所有人类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排查、排查、排查…… 　　对比监控，筛除数据，寻访行人，测算路径…… 　　在实行消息封锁的保密前提下，哪怕运用起所有能够用上的资源，但想要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出一个被有心藏起来的人的踪迹也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而就在搜索排查工作陷入泥潭中时，一个负责筛选银行方面数据的技术人员忽然猛地从电脑桌前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并且发出了兴奋的叫喊声：“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瞬间—— 　　大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动作，无论是在敲键盘的、翻卷宗的、按鼠标的、还是在灌咖啡揉脑袋的，全部都将视线投到了发出喊声的技术人员身上。 　　找到了……？ 　　天童木更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这个技术人员身边，不顾对方熬了一宿后微微发酸的体味，俯身将脑袋凑近到电脑屏幕前。 　　“圣、圣天子殿下……” 　　——太近了！ 　　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纯白少女，技术人员有些忐忑的咽了口唾沫，视线不由自主就开始往对方笼罩在长裙下的身体曲线上飘，然后他猛然从旖念中醒转过来，努力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到电脑数据上，并且伸手指出一行资金流水道：“殿下您请看，这是十分钟前从一区的商业步行街pos机端上传来的消费记录，扣费卡主正是陈默先生，类似的消费记录还有好几条……” 　　技术人员说着移动鼠标点进了陈默的卡号账户页面，果然有一串不长不短的消费扣款提示，时间都是在今天上午。 　　那么一个被绑架犯劫走的人是怎么做到跑进商业街里面购物消费的呢？ 　　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安全逃出来的可能性，毕竟如果他真的安全逃离出来了，那第一时间肯定会给自己这边打电话通知一声，圣天子有这个自信。 　　而如果没有逃出来的话，剩下的就只有三个可能性了。 　　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可能性，绑匪从陈默身上搜出了银行卡，并且逼问出密码，再去商业街进行了消费。 　　第二个可能性则是银行卡是陈默主动丢出来的，密码也是他连同银行卡一起留在原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别人捡到，然后进行购物，间接性地向自己传达出消息——商业街附近就是他被关押的地方。 　　而第三个可能性比较小，常人来说基本可以不做考虑，不过放在陈默身上却也依然有着实际性的可能，那就是他和绑匪达成了某种协议，在接受控制的情况下外出透风，并且利用这个时机购物消费，留下了银行方面的资金流水痕迹。 　　三种可能性，无论是哪个都会对破解案情有着极为巨大的帮助。 　　想要确认究竟是哪种可能的办法倒也很简单。 　　“监控呢？” 　　圣天子从技术人员的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一边环视向大会议室内的所有人，一边指挥命令起来：“一区商业步行街从今早到现在的监控，十分钟必须排查出所有行迹可疑的人员，把监控画面投到屏幕上。” 　　“是！” 　　随着命令下达，立刻就有负责排查监控方面的技术人员开始行动起来，同时商业步行街今早时候的监控画面也同步投影到了会议室大屏幕上。 　　朝阳初升，行人稀疏，街道店面三三两两接连打开，直至日上三竿，步行街内行人如织，店铺商家一片红火。 　　作为最靠近新京都腹心地带的一区，商业街能有如此繁华的人气实属正常。 　　而就在监控内时间即将从九点到十点的时候，不断闪动的画面忽然定格了下来。 　　白色衬衫，瘦高身形，笑脸面具…… 　　——没有错，就是陈默！ 　　圣天子瞬间握紧双手，差点没有忍住叫出声来，虽然这道身影被面具遮住了脸部，但她绝对不可能认错陈默身上的那种感觉。 　　况且即使不提“感觉”这种唯心的说法，但在里见莲太郎对于犯罪者的口供描述当中，绑架犯蛭子影胤也正是这幅脸戴面具的打扮。 　　一切都对上了…… 　　圣天子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这个人就是陈默，不过现在还是应该谨慎一下，毕竟作为决策者，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对下属的所有人有着直观且深远的影响，作为能够引发大范围连锁反应的链头，谨言慎行才是一位合格决策者一切行为的前提和准则。 　　“把监控目标锁定在这个人身上，调出他在商业街内的行径路线。”圣天子深呼一口气，继续命令道：“然后再对比银行卡消费流水的那些店家，数据模块组也分析一下他的身型数据，在资料库里进行同类筛选。” 　　几分钟后，行径路线图和消费流水的店家分布图完全重合在一起，没有丝毫偏差。 　　同时数据模块组那边也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怎么会……陈默先生逃出来了？！” 　　果然…… 　　得到确定的答案，大会议室内所有人都轰然欢腾起来，圣天子像是被抽掉浑身力气一样，整个人滑坐在椅子上，苍白嘴唇露出细微的笑容。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完全脱离天童菊之丞帮助的情况下，将一件关乎国家兴衰甚至是全人类共同命运的大事给完美做好。 　　不……现在说完美还太早了。 　　陈默还没有救出来，暂时不可以松懈。 　　想到这里，圣天子强撑起绵软无力的身体，继续下令道：“监控组继续跟进，我要看到陈默是怎么进商业街的，以及他离开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组织一队……不，五队特警，另外再带十组民警，随时准备救援行动。” 　　“是！” 　　“记住，一切以保障陈默的生命安全为最高行动目标，绝对不可以让他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命令传达之后，圣天子这才终于完全卸下心头提着的那股劲，海潮般的疲倦立刻向她汹涌而来。 　　搜救行动出结果之前……先小睡一会儿吧？ 　　而就在圣天子缩靠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即将睡着的时候，一阵敲门的声音忽然从会议室外传来。 　　房门打开，敲门的是个普通警卫，面对整个会议室里面一群像是红眼病一样顶着对灯泡眼的各种技术和工作人员，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还是迈步走进室内，同时举起了手里的一盘录像带。 　　“殿下，圣居门口发生了当街杀人事件，行凶者逃离前留下了这盘录像带，还……还说……” 　　警卫犹豫了下，声音有些颤抖着说道：“还说……整个东京已经尽在掌握，三天之内要让新京都在东亚地图上彻底除名。” 　　好大的口气！ 　　会议室内立刻就有人开始破口大骂，但圣天子却挑了挑眉毛。 　　当街行凶杀人，离开前还放下这种狂妄嚣张的狠话，这种性质恶劣的事件即使是在平时也极少发生，几乎一年都碰不到一次，但现在却刚好撞在陈默被绑架的节骨眼上发生，难道是巧合吗…… 　　虽然下意识感觉内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但圣天子心里提着的那股劲已经松掉了，所以只能语气软绵绵的说道：“我知道了……先看看录像带吧。” 　　从警卫手里接过录像带，安全技术员检查过里面并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病毒后，便立即开始播放起录像内容。 　　“嗯唔~上午好啊，各位无能的猪猡们。” 　　录像画面并不算清晰，大概是拍摄器材比较老旧的缘故，所以甚至还有黑白花斑不时闪过，不过依然能够让人看到坐在画面里空白房间中央的红色礼服男人。 　　红礼服，白面具！ 　　充满嘲弄的声音！ 　　蛭子影胤！ 　　在场所有人，除了送来录像带的警卫之外，全部都是详细浏览过案件卷宗的，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里见莲太郎对绑架犯外貌和声音特征的描述，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画面内男人的身份。 　　圣天子从椅背上坐直起身体，略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模糊画面中只能看清个大概体型轮廓的红礼服身影。 　　而就在她打量着录像带画面的同时，视频里面的男人仿佛也若有所察般的继续开口道：“应该说是初次见面吗，可怜的国家元首殿下~” 　　可怜吗…… 　　最初刚刚登上新京都元首宝座的时候，更难听的话圣天子都听过，像什么无能元首、傀儡元首、亡国元首之类的，这种程度的讽刺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忽略过去，直接对情报官说道：“分析出他的位置，还有这段录像里所有能够判断出来的信息。” 　　“是，殿下。” 　　情报官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性，虽然她从昨天开始也跟着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一起熬了个通宵，但此刻眼中却依然闪烁着精明敏锐的目光。 　　“画面里的房间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特征，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壁，连天花板顶灯都没有安装，无法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以此人所坐位置占地的面积来判断，一平方米大概可以坐下一个人，所以整个房间的面积在15到20平米左右，小到这种程度的蜗居，前20区里是找不出来的，哪怕20区以后这种未装修的蜗居也极少，而25区后面就没有这种完整且干净的房屋了，所以他的位置应该在20到25区之间。” 　　情报官注意多看了眼视频里的地面，虽然画面很模糊，不过依然可以勉强分辨出那是陶瓷地砖。 　　“这种价格虽然不高，但也并不算低廉的地砖，在23区之后都可以不用考虑了，20区和21区可能性极小，最大的几率是在22和23区的烂尾楼区，建议按照23区到20区的顺序排查，一定可以找到此人的踪迹。” 　　分析完成之后，情报官目光自信地直视向圣天子：“兵贵神速，请下令搜查吧，殿下。” 第七十五章 幼月之章——下（二） 　　当你手里握着一张王炸，但也仅仅只有这一张王炸的时候，应该怎样才能把王炸的效用最大化呢？ 　　蛭子影胤幸福而苦恼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绑架陈默能为他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几乎能让他获得一切他想要获得的东西，完成所有他想要完成的计划，但问题在于他想要获得的东西和完成的计划有很多很多，而陈默却只有一个。 　　到底应该怎样去运作，才能使利益最大化呢…… 　　为什么陈默不会像真菌一样进行有丝分裂？ 　　真是令人苦恼啊。 　　路过海边的时候，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下冒出半个黄灿灿的脑袋，金色晨辉倾撒在蛭子影胤一身血红晚礼服上，也将他纯白的笑脸面具照得亮晃晃的。 　　真美啊，这个世界…… 　　可惜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中却有太多太多无能且肮脏的卑劣蛆虫。 　　就仿佛是在一块完美的奶油水果蛋糕上肆意洒满了腐臭汁液，实在是引人作呕。 　　既然王炸只有一张的话，那就把自己最想要完成的愿望先完成了再说其他吧…… 　　海潮冲上沙滩的不绝哗啦声中，蛭子影胤做出了决定。 　　十几分钟后，一家数码影像店内。 　　四十多岁留着一头艺术家波浪长发的店主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戴了个白色笑脸面具的神秘男人，手里还捧着半碗没吃完的面条：“先生你要的那种老式录像设备，真不是我说，现在哪家影像店还会卖那种老掉牙的东西啊，都被淘汰几十年了……” 　　“噢？真的没有吗？” 　　“没有，你真想要找那种老式录像器材的话，去录像博物馆或许更加靠谱一些。” 　　店主脑袋摇成拨浪鼓一样，说完就开始继续呼噜他才刚吃到一半的早餐面条。 　　然而就在下一刻，看着面具男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手枪，并且将黑洞洞枪口直指向自己的动作，店主浑身猛地一哆嗦，牙关紧闭把面条咬成了两截。 　　“你……你、您您、您……” 　　店主呼吸一阵轻一阵重地颤抖着，目光聚焦在手枪枪身上，这是一把造型极为浮夸的手枪，通体呈现出华丽的银白色，而且还是那种会在灯光下出现镜面反射的十分光滑且极具质感的银白，枪口下方插着大概与匕首刀刃同样长度的微型刺刀，看起来竟然有些像cosplay的模型道具枪一样。 　　于是店主咽了咽口水，被吓到毫无血色的嘴唇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您这枪，不是真……” 　　“砰——！！！” 　　蛭子影胤稍微抬高一些枪口，毫不犹豫开了一枪。 　　巨大的枪声在影像店内席卷回旋，子弹近距离掠过头皮带来的狂躁气浪将店主艺术家造型的发丝卷起，也正是在蛭子影胤开枪的这一瞬，店主整张脸都变成了死人一样的惨白，过了好半天才从嗡嗡作响的耳鸣与大脑传来的眩晕中回过神来。 　　然后他清晰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枪是真的，比真金白银都真。 　　以及第二件事…… 　　他漏尿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枪口指着，而且还对着脑袋的位置开了一枪，哪怕其实并没有真的瞄准他的头，只是空放了一枪，但那种近距离感受到生命仿佛烛火般随时都有可能被子弹卷起的风浪吹熄的强大压迫感与灵魂层面的震慑，都令年过四十的店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缩在被窝里看鬼片一样，脑袋一懵意识一白，裤裆里就传来了湿湿热热的感觉。 　　闻到空气中混着拉面香味的尿骚味道，蛭子影胤重新将枪口下移，指着店主的脑门问道：“现在有了吗？” 　　“有……有有了，您、您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给其他同行朋友打个电话……” 　　四十多岁的尿裤子店主边说边放下面碗，双手抖得像是帕金森综合征患者一样，试了好半天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然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报警，我……” 　　“哈……报警？”蛭子影胤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正常人所无法理解的疯狂：“无所谓，报警的话就把警察全都杀掉就好了。” 　　杀、杀警察……？！ 　　店主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弄掉到地上去。 　　他不知道这个变态面具男到底是在说大话还是真就这么打算的，不过哪怕是在说大话，能有胆量说出这种狂言乱语的人也是他完全招惹不起的存在啊……更何况，经历了刚才一言不合就直接冲自己开枪的一幕之后，他隐约预感到这个变态面具男或许真的敢杀警察！ 　　所以说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跑来的极恶分子啊？ 　　新京都原来这么危险的吗？ 　　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开个影像店而已，为什么要让我摊上这种危险的事情？ 　　极端的恐惧催生了内心像是发泄般的疯狂吐槽，但表面上店主却越发怯懦恭敬了，他手抖得太厉害，按了十几次才按正确一次号码，电话接通后从听筒对面传来友人熟悉的话音。 　　“喂？斋藤桑，怎么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啊，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了！ 　　——救我！ 　　店主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依然用手枪指着自己的变态面具男，然后咳嗽两声防止自己因为恐惧而变得过于沙哑的声音被友人听出什么端倪来，尽量平复心绪道：“确实是有点小事，你那边有老式录像设备吗？用录像带的那种。” 　　“录像带？” 　　电话对面的声音顿了顿，店主的整颗心也跟着顿了顿，然后就听到友人毫无防备的笑声：“哈哈……斋藤桑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我这里还真收藏了一台老式录像设备，而且保养得不错，继续录像都没问题呢。” 　　“是……是吗……” 　　店主长松了一口气，胸膛里悬到半空的心也降了下去，不过随即他又开始自责愧疚起来，与友人认识这么多年，从国中到大学，一起经历过金融危机和疫情风暴，又一起艰难熬过了十年前的大灭绝灾害，并且在灾后重建的新京都上开起了两家影像店，但自己现在却为了一己之私而抛弃背叛了他…… 　　电话对面，友人依旧毫无戒心的继续说着：“让我猜猜看，是左原告诉你的？还是上条君？唔……总不可能是黑崎桑吧，哈哈哈……” 　　——嘟嘟嘟！ 　　听不下去友人的笑声，店主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在蛭子影胤的枪口下写出了一行地址。 　　“很好，你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收下地址纸条，蛭子影胤直接转身离开了这家影像店。 　　至于说杀死店主，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危而出卖友人，这种行为说好肯定不好，但说坏也肯定算不上真的坏，真要说坏的话，蛭子影胤知道自己才是引发这起背叛事件的罪魁祸首，他才是真的坏，可这又如何呢？ 　　人类玩弄虫豸的时候会介怀自己究竟是好是坏吗？ 　　所以他也并不介怀自己行为的好坏。 　　反正无论是刚才那个店主还是店主的友人，通通都是虫豸中的一员罢了。 　　而作为虫豸，被戏耍被玩弄甚至是被杀死，那也无可厚非吧？ 　　毕竟人类这个物种，注定将要淹没在时代的大潮之下。 　　世界的未来，只属于原肠动物！ 　　数码影像商店里，店主浑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透了，平时最让他自恋的充满艺术家气质的波浪长发也黏在背上，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味、尿骚味、还有拉面的香味，闻起来腻歪到有些恶心。 　　报警…… 　　要报警才行！ 　　那个变态……他肯定是去友人的店里了。 　　脑海中不断翻转着报警的念头，但实际上店主却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手指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按出报警电话。 　　【无所谓，报警的话就把警察全部杀掉就好了】 　　想起来了，狂人所说的狂语。 　　那么杀掉警察之后呢？ 　　接下来要杀的，会不会就是报警的自己？ 　　店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黑洞洞的枪口，耳中犹如幻听般的耳鸣起来。 　　嗡嗡…… 　　嗡嗡…… 　　嗡嗡…… 　　空气污浊的影像店内，店主像是失去灵魂一样伸手捧起面碗，呼啦呼啦大吃起来。 　　他最后还是没敢报警…… 　　他选择了忘记，今天早上谁也没来过店里，他也没有出卖过友人，更没有被枪口指着过脑袋，一切都像往常那样，自己起了个大早，勤劳开店，点了最喜欢的一家拉面外卖，加六块酱香浓郁的叉烧肉，对半切开的整颗煮鸡蛋，不要香芹，猪骨高汤，淋上芝麻香油…… 　　吃完面条，店主仰起头把碗里的高汤也一饮而尽，放下面碗时，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脸颊。 　　湿漉漉的…… 　　我……哭了？ 　　可是为什么会哭呢？ 　　啊，是因为这个吧…… 　　店主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尿湿透的裤裆。 　　“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咕呜……”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清晨安静的影像店里，传来了男人压抑而痛苦的哭嚎声。 　　“所以说，人类果然都是应该彻底灭绝并且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低等生物。” 　　二十三区的一栋烂尾楼中，蛭子影胤随意踹开了某间仅有十几平米的狭窄蜗居，在窗边架设好录像设备，又去外边找了把椅子放在房间中央，开始录像后便大马金刀坐在了椅子上。 　　那么，该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才比较得体呢？ 　　“嗯唔~上午好啊，各位无能的猪猡们。” 　　以及…… 　　蛭子影胤想了想，如此说道：“应该说是初次见面吗，可怜的国家元首殿下~” 　　狭窄房间内，只有老式录像设备运转发出的细微声响，但蛭子影胤却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名为圣天子的纯白少女，在自己的嘲弄声中被气得流出眼泪来的一幕。 　　于是他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被誉为人类希望的救世主先生落到鄙人手里已经整整一夜时间了，你们竟然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情报或者是关于救世主先生的踪迹，不得不令我感叹，这个国家的无能程度实在是夸张到有些超越我的想象了。” 　　“而可怜的救世主先生，他还在等待着这个无能国家和无能元首的救援呢~” 　　蛭子影胤话音嘲弄地说完，又在录像镜头前伸出一根手指：“那么我们不妨来进行一场交易好了，用人类的“希望”，来换取人类“绝望”的交易，很公平对吧？” 　　人类的希望，说的当然就是陈默了。 　　而人类的绝望则是…… 　　“七星的遗产。”蛭子影胤站起身，走近到录像镜头跟前，然后弯腰让整张白色笑脸面具都贴到镜头上：“找到遗失的七星遗产，然后用它来交换陈默，别想着耍什么花招，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们的救世主先生还回到你们手里时，是不是还能继续正常喘气，或者身上有没有少点什么零部件之类的东西。” 　　“时间就在明天傍晚之前，到时候我会亲自来取走七星的遗产，所以留给你们的寻找时间……只有一天。” 　　说完，蛭子影胤直接关闭录像，取出录像带离开了房间。 　　在他离开之后，一道半透明的无形力场犹如暴风般在十几平米的蜗居内反复肆虐，彻底消除了所有他有可能遗留下来的证据。 　　上午九点整，圣天子皇居外。 　　轮班警卫看到一个身穿猩红晚礼服的可疑面具男子正信步朝皇居入口走来，于是立刻拔出警棍拦住道路，盘问道：“先生，这里是圣居重地，闲人免进，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是有一件事情。” 　　蛭子影胤看着拦住自己的警卫，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抬起，斥力场瞬间扩散而出：“能找你借一样东西吗？” 　　“借什么……” 　　警卫话刚问到一半，忽然觉得心口麻嗖嗖的，而且还有点凉，好像有冷风直接灌进了胸腔里面一样。 　　下一刻，他楞楞低头，看到的是自己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贯穿出个大洞的胸膛。 　　“……你、你……我……嗬嗬……” 　　警卫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开始发出临死前倒气的声音，而就在他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同时，蛭子影胤扭头看向圣居入口前另一位已经被吓呆了的警卫。 　　“新京都已经完全落入我的手中，庆贺吧，三天之内这个国家就会变成原肠动物狂欢的乐园！” 　　把录像带扔在已经死透了的警卫尸体上，蛭子影胤毫不压抑自己话音里携带的险恶笑意：“新京都，将在东亚地图的板块上彻底除名。” 第七十六章 幼月之章——下（三） 　　收到录像带后的半个小时，二十三区烂尾楼内。 　　一队搜索人员迅速突入房屋，将屋里的陈设打量片刻后又再次退出，继续突入了下一间房屋。 　　同时进行搜索的还有另外几个小队，不过他们都分布在其他楼层，而就在搜索小队快要探索完这层楼的时候，一阵激动的话音突然从耳麦里传来。 　　“我……我好像找到了！” 　　…… 　　上午十点过后。 　　看着由搜索人员呈报回来的探查结果，情报官紧皱起眉头，双手用力握拳在会议桌上锤了一下：“可恶，还是晚了一步吗……” 　　实景拍摄的照片上，房间依稀可以辨认出就是蛭子影胤拍摄的录像视频里出现的那个房间，但房间内却早就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还遭到了很严重的二次破坏，墙壁、屋顶、地面，都像是被犀牛群践踏而过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和缝隙，并且整个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碎石与灰尘，哪怕搜索人员已经掘地三尺，但却连任何一丝有用的线索都没能寻找出来。 　　凝视着搜查报告里血红刺眼的“暂无结果”四个大字，情报官深呼一口气，将不甘的心情平复下去，然后朝圣天子愧疚地低下头道：“很抱歉，殿下，看来这个人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加谨慎得多，短时间内应该是没办法将他缉拿归案了。” 　　“无妨。” 　　本来满怀希望的下令派出人员去进行搜查，最后却是这样让人失望的结果，期待全部落空，虽然圣天子这会儿的心情也不太好，但她还是不忍心指责情报官，一来指责她并不会为事情带来任何进展，二则是站在情报官的角度她确实已经相当的尽职尽力了，圣天子又怎么忍心去横加指责呢？ 　　“既然短时间内缉拿无望，那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我认为……”情报官话刚说了个开头，随即却忽然声音一顿，眼神颇有些为难的看着圣天子，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吧，只要是有理有据的意见，我都会认真考虑的。” 　　“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保障陈默先生的人身安全，毕竟从蛭子影胤之前的行为逻辑来看，这绝对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危险角色，所以……”情报官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所以，我们最好按照他威胁的那样，在明天傍晚之前找到七星的遗产，然后送到约定交换人质的地点。” 　　“什么……？” 　　“要向那家伙屈服吗？” 　　“简直荒谬！” 　　“那可是七星的遗产，万一再次引发大灭绝灾害，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没错，怎可将整个新京都民众的安危如此儿戏置之。” 　　随着情报官的话音，整个大会议室内都瞬间哗然起来。 　　在座所有人最低也都是政府机关的高层官员，只不过他们平时的职位并没有涉及到政务，而是专门负责技术类方向，但无论职位侧重是政务或者技术类型，高层终归还是高层，所以对于“七星的遗产”这一阅览权限只有十级的消息他们并不陌生。 　　也正是因为不陌生，他们此刻才会对将七星的遗产交给蛭子影胤的话感到如此恐惧。 　　什么是七星的遗产？ 　　或者换个说法……何谓七星？ 　　“星”这个说法，大概一眼看到就会让人想起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那些如同飘带般环绕深邃宇宙的璀璨星河，“七星”则会让人有更加具体的想象，比如说北斗七星，又比如说二十八星宿，提起七星总是会给人以太多太多玄奇联想的空间。 　　但有没有想过，“七星”或许并非来自天上，而是撒落于人间呢？ 　　十年前，人类世界还没有被大灭绝灾害割裂成无数残缺碎片时，日本富山县以南，长野县以北，交壤处拔地而起了由近三千公尺高度等级的群山所组成的飞驒山脉，而山麓位置有一个寻常的小村落，其名称正是“七星村”。 　　“七星的遗物”并非来源于天上七星，而是源自人间七星。 　　而抛开这一切虚饰的伪装，所谓“七星的遗物”实则只不过是一辆破旧的儿童三轮车罢了。 　　——来自十年前七星村的，曾经是某位小女孩心爱之物的，儿童三轮自行车。 　　但却能吸引来全世界仅有十一头的阶段五级别的黄道宫原肠动物当中的一头。 　　而阶段五的原肠动物，哪怕不提它们堪称恐怖的单体武力，仅以不受錵金属巨石碑影响这一点，就足够让它们成为任何一个幸存人类国家的灭绝者与绝对天敌。 　　“任何一个”当然也包括现目前的新京都了。 　　所以在场的众人才会表现出一致反对的态度，毕竟陈默如果死了，他们还有三十多座高耸屹立的巨石碑，还有外围区数之不尽的受诅之子，还有成千上万的民警组合，后路依然相当充裕，而一旦七星的遗产落入那个叫嚷着要让新京都三天之内彻底在地图上消失的狂人手中，那么生死安危就真的会变成旦夕之间的现实。 　　座位上，天童木更也陷入了长久的思索当中。 　　哪怕从昨晚到现在，她的表现一直都很冷静很优秀，但面对“希望”与“绝望”的选择题，这位年轻的决策者终究还是太过稚嫩了。 　　选择陈默（希望）就意味着新京都很有可能会迎来黄道宫原肠动物（绝望）的入侵，让十年前的大灭绝灾害在十年后重现，整个新京都上至官员下到百姓，所有人都齐芯协力共同艰难维持的珍贵和平就此付之一炬。 　　而如果选择放弃陈默…… 　　在这个遍地都布满了绝望（原肠动物），甚至就连人类本身都在逐渐被绝望所侵染（受诅之子）的世界，真的要把最后一束光也交给黑暗吗？ 　　要连仅有的希望也放弃掉吗？ 　　是选择明哲保身，只顾自己能够平安顺利的存活下去就够了，还是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换来整个人类未来复兴的契机？ 　　求生的欲望，以及为人的大义。 　　如果圣天子知道蛭子影胤在今天更早些时候做出的事情的话，肯定会瞬间发现，此刻她所面临的抉择与那位尿裤子店主曾经被迫做出的抉择是何其的相似。 　　不过虽然很相似，但两边也有不同的地方。 　　那就是抉择的“重量”。 　　尿裤子店主的抉择只在自己与友人之间，二选其一，而圣天子的抉择……一边是整个新京都民众的安危，另一边则关乎人类未来是否有机会彻底消灭原肠动物，从这个绝望的世界手中夺回曾经的文明与繁荣。 　　到底……应该选择哪边才好？ 　　要是选择的对象只有自己的话，圣天子绝对毫不犹豫就能做出牺牲的决定，但现实却远没有自我牺牲来得那么轻松。 　　没错，轻松。 　　与一句话决定无数人的生死相比起来，决定自己的生死实在是轻松到像是做梦一样了。 　　如果是陈默的话，他会怎么选择呢…… 　　圣天子脑海内的天平不断摇摆着，思绪间或浮现出陈默曾经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名字只不过是代号罢了，重要的是你自己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 　　圣天子吗？ 　　可圣天子又是谁？ 　　新京都的最高决策者、地位尊崇、受人仰慕、权势滔天…… 　　不对，这些都不对！ 　　少女扪心自问，她真的想要这一切吗？ 　　权势也好，财富也好，地位也好，这些都并不是她想要追逐的东西，她仅仅只是希望能够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就够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别人带来快乐和幸福，而非高坐在圣居王位之上，接受万众膜拜，被当成笼中白鸟般保护起来。 　　她是圣天子。 　　但圣天子却并不是她！ 　　那么抛开圣天子的身份，此时此刻她真正想做的决定是什么呢…… 　　要救！ 　　那个人，那张面孔……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陈默骗出晚宴聚会时开始，圣天子就被他完完全全的吸引住了。 　　他身上的不拘与洒脱，那种真正自由的笑容，还有仿佛可以看穿她心底一切秘密和想法的深邃目光，都让当初那个只敢在梦里望一望蓝天的懦弱少女为之深深着迷。 　　游隼…… 　　自由翱翔于广阔天际的游隼。 　　现在，也轮到我来勇敢一次了！ 　　陈默的面容与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游隼在眼前交替闪掠而过，圣天子心里摇摆的天平逐渐倾向其中一端，最终她深呼一口气，做出了或许是这辈子最勇敢，同时也是最沉重的决定。 　　“立刻派人开始全力搜索七星遗产的踪迹，另外把能够找到的所有高位排名民警都集中起来，明天……如果恶客真的敢来，那就将他永远留下吧！” 　　…… 　　天童府邸。 　　一处寂静无人的翠竹小苑当中，天童菊之丞动作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沏泡着香茗，苑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族长，殿下那边有新消息了。” 　　天童菊之丞正在倾倒茶水的动作随之一顿：“说吧。” 　　“是，今早殿下查明了疑似陈默失踪之后留下的蛛丝马迹，不过就在正要派人深入追查的时候，绑犯却主动送来了要挟的录像，声称明天之内就要用陈默交换七星遗产，否则就会撕票，所以殿下现在一边继续追查着陈默的行踪，一边做好了用七星遗产进行交换的准备，还下令将新京都地区的高排名民警都集中起来，应该是想在明天进行交换时把绑犯当场缉拿下来。” 　　即使隔着一扇院门，但下属传报消息的声音依然明确而又清晰，听完消息之后，天童菊之丞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继续开始倾茶。 　　碧绿色茶汤，冒着丝丝袅袅热气，香味清雅袭人，仿佛恬然小睡时的一帘幽梦，亦如爬满了青苔的古朴井口，往内看去，井中洞，洞中天，天中人。 　　一壶好茶就应该如此，安静内敛却又万象纷呈。 　　天童菊之丞浅饮了一口自己新泡好的这杯香茗，茶当然是好茶，他泡茶的手艺也不差，小苑里微风拂过翠竹，轻柔悦耳的沙沙声更是令心绪舒缓平静下来。 　　“殿下……倒是成长得比老夫预料当中还要更快一些啊。” 　　感慨着放下茶杯后，他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明天的行动，会有人提前进行埋伏，都是高排名的民警，需要我安排一下帮你支走一些吗？” 　　“无需费心，区区才能平庸的人类，就算来得再多也只不过是为主角充当陪衬罢了。” 　　电话对面，腔调怪异的话音传来，如果让之前大会议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听见这道声音，都肯定会立刻认出说话之人的身份。 　　蛭子影胤！ 　　恶性绑架犯与当街杀人犯的罪魁祸首！ 　　妄图想要利用七星的遗产重演十年前大灭绝灾害的狂人！ 　　而天童菊之丞此刻却主动帮着狂人出谋划策，一点点将圣天子做出的决策透露给他。 　　“有自信是好事，毕竟自信也是能力的体现标志之一，但你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情失败，被殿下的人抓住之后老夫可绝对不会搭救你，更不可能承认与你有过任何程度的交集。” 　　“搭救……？” 　　电话另一边，蛭子影胤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你见过蚂蚁将人给咬死的吗？” 　　“但蚂蚁多了，可是连大象也能啃噬殆尽的。” 　　“我说过了，无需担心。” 　　听到蛭子影胤自信的答复，天童菊之丞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关于陈默的事情，你似乎并没有看管好他，殿下现在已经摸索到关于他的行踪轨迹了，你还是小心点吧，千万不要还没等到明天交换的时候，底牌就被别人给翻出来了。” 　　“这方面我会注意的，倒是你……把七星的遗产交到我手里真的好吗，我想做的事情，跟你应该是利益相悖的吧？” 　　利益相悖吗…… 　　天童菊之丞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道：“做好你的事情吧。” 　　说完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人……也是时候该回想起，原肠动物究竟是何等邪恶而又肮脏的存在了。 　　翠竹小苑内，风声渐大。 第七十七章 幼月之章——下（四） 　　通话挂断，蛭子影胤盯着不断传来嘟嘟声的手机，隐藏在面具后的脸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天童菊之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真的是很好懂呢。 　　哪怕手段再多，但本质上却依旧是个单纯的人，对目标拥有强烈而直接的进取欲。 　　不过要说这点的话，那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将手机揣回进衣兜里，蛭子影胤现在并不打算回去看看陈默的情况，哪怕天童菊之丞刚向他提醒过小心底牌被人给翻出来了，但唯独蛭子小比奈对他的忠诚度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至于说陈默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估计是把小比奈哄开心了吧，看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对付小孩肯定很有一手。 　　而通常来说，对付小孩子很有一手的人，对付起女人来也一定是相当的厉害。 　　啊，当然了，吊儿郎当只是客观上的说法，在女孩子们眼中，那叫风流，叫倜傥，叫痞坏，叫浪漫，所以绝大部分女孩儿对陈默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抵抗力，况且实际上他也并不止是吊儿郎当，他还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一个人很有本事就意味着他很靠谱，但同时越靠谱的人在平时生活中就会显得越沉闷，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把有趣和靠谱同时兼具在一起，要么就是那种自以为很厉害其实只是半壶水响叮当的二流子，因为有大本事的人一定有着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大恒心与大毅力，而这两者往往都是性格沉闷的代名词，轻浮的人心态也会跟着轻浮起来，这是人类无可避免的心理惯性。 　　然而陈默却不同，他完美得简直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一身白大褂，高高瘦瘦站在街边，头发乱糟糟蓬松成一团，眼眶顶着对大大的黑眼圈，一边揉眼泪一边打呵欠，表情永远都是无精打采的死鱼眼，但脊背却站得很直，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稍大些的风给吹倒，不过眼神中却流露出犹如万仞高山般厚重而不可动摇的平静。 　　这是个轻易不会让他人升起厌恶感的家伙，并且浑身充满了内敛而醇厚的独特魅力。 　　即使站在黑白相对的敌人立场上，蛭子影胤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他太过完美了…… 　　只是可惜，一个如此完美的人，却不能理解人类这一物种低劣的现实……或者说虽然可以理解但却不能接受？ 　　无论如何，从陈默选择站在人类那边的时候开始，他和蛭子影胤就注定只能是立场相对的敌人了。 　　而现在，蛭子影胤就准备潜入进这个敌人的老巢里去，把他针对原肠病毒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全部都摧毁殆尽。 　　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比抄掉敌人老家更令人感到舒畅和快意的呢？ 　　——没有！ 　　敌人开团我偷家，这简直就是主角般的行为！ 　　大摇大摆“潜入”进陈默位于新东京湾生态保护公园景区内的豪华别墅里时，蛭子影胤忍不住心情愉悦的低笑了起来。 　　嗨到不行啊我现在真是…… 　　入门玄关处的声控顶灯检测到正门开启时所发出的声音，立刻洒下柔和而明亮的洁白光线，走廊两侧，墙壁上悬挂着颇具艺术感的抽象线条画，蛭子影胤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抽象画中的每一幅都是从十年前大灭绝灾害还未爆发时便完整保留下来的珍贵藏品。 　　而正如字面意思一样，珍贵往往意味着珍稀，也意味着昂贵。 　　单这一个玄关走廊的价值，就足以抵得上在新京都一区内全款买下四五套房子了吧？ 　　“还真是奢靡啊……” 　　摇头感叹了一下，蛭子影胤穿过玄关走廊，进入到前厅里面，粉金色花纹壁纸并非廉价的工厂流水线制品，凑近仔细观察可以看见十分细腻的手工痕迹，而能用手工制作出这种仿佛机器般的准确精度，不用想都能猜到壁纸肯定也出于大师之手。 　　除了大师手制的壁纸以外，前厅内充满现代设计感的各种茶几和沙发之类的家具，包括一整面升降式的投影荧幕墙，以及由真正动物毛皮鞣制而成的地毯，每一处都透露着轻奢主义的气息。 　　还真是符合那些所谓上层阶级的贵族名流们的审美口味啊。 　　不过蛭子影胤对这些却全然没有兴趣，他只是站在前厅里感受了一下富贵逼人的气息，然后便径直朝别墅深处走去。 　　走廊过道内放满价值连城名酒的酒格、以玻璃穹顶打通整个别墅楼层的中庭花园、传统欧式的复古餐厅…… 　　最终蛭子影胤在一扇红木房门前停了下来。 　　房门正上方有一个检测虹膜的猫眼孔洞，但他对于破译密码或者解锁技术没什么研究，所以只能暴力突入了。 　　——嘎吱！！！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中，厚度足足在一米以上的錵金属大门当然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了，但相比起厚重的金属门来说较为脆弱的门轴却直接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给强行推开，露出了门背后通往地下的金属楼梯。 　　就是这里…… 　　蛭子影胤跨入楼梯通道时，因为入口大门被外力强行破坏，负责维持地下实验室正常运转的后台系统也直接进入了紧急模式，明亮的洁白灯光立刻变成刺眼的红色，并且急促闪烁起来，同时还伴随有电子合成的女声警告。 　　“Warning， serious warning， illegal invasion caused great damage， the power supply system of the laboratory will be completely cut off in five minutes， warning……” 　　（郑重警告，非法入侵行为引起破坏，实验室供电系统将在五分钟后全面切断） 　　五分钟吗…… 　　蛭子影胤目光略微转动，五分钟时间也已经足够用了。 　　金属楼梯大概只有五十米左右的长度，按垂直距离来算，实验室应该是位于地下三十米深，楼梯尽头是一段直线贯穿前后的金属走廊，这里的自动照明灯光同样也变成了不断闪烁的红色，配合上走廊两侧一个个大门紧闭的实验室房间，霎时便让空气里多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蛭子影胤并没有想着要去打开这些房间，毕竟他多少还是知道点陈默平时究竟是在做什么研究的，贸然打开这些连陈默本人也必须锁上的实验室房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的目标，在更下面一层。 　　实验室地下二层，猩红闪烁的刺眼光线与电子合成的警告声音像是一针兴奋剂，让这里成为了原肠动物狂欢的海洋。 　　蛭子影胤刚踏入进这一层时，铺天盖地般传来的咆哮声差点把他震了个踉跄，然后他才来得及借助闪烁着的红光观察这个楼层。 　　和整洁干净的一层不同，二层虽然也算不上有多脏乱差，但却充满了粗暴野蛮之感，这里没有任何分割出来的实验室房间，整个二层都是打通了的，高度大概有八到十米的样子，整体面积在两百平米以上，偌大空间内放置着许多庞大的金属笼，而笼内则是…… 　　“——吼！！！” 　　就在蛭子影胤观察着整个地下二层空间时，离他最近的一头原肠动物猛然发出咆哮声，并且不断用身体疯狂撞击着铁笼栅栏，发出哐哐哐的声响。 　　没错，这些笼子里全部都关押着危险的活体原肠动物。 　　要是让这些原肠动物都跑出去的话…… 　　大概，新京都一半的地区都会直接陷入恐怖与内乱当中吧？ 　　毕竟这些原肠动物可不止是阶段一阶段二那么简单。 　　确认过铁笼的材料是特质錵-46-1金属之后，蛭子影胤稍微靠近了点，观察起外部标牌上的分类介绍。 　　【阶段三，主基因牛型，进化程度12%】 　　分类介绍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融合基因种类和参与实验次数，这头三阶段的原肠动物参与了四次实验，而令蛭子影胤觉得非常感兴趣的则是最下方的一段记录。 　　【二型57%→二型80%→三型2%→三型12%，融合种类6】 　　什么意思…… 　　阶段三，进化程度12%，参与过四次实验……这不就正好对应四次进化吗？ 　　至于融合种类，是指的基因种类？ 　　一念至此，蛭子影胤顿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颤栗从脚下升起，然后迅速窜上天灵，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所以说，陈默……他在主动培育原肠动物？ 　　虽然蛭子影胤大概也知道陈默有在偷偷研究原肠病毒，但他却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这个研究竟然会是如此的离经叛道，如此的惊世骇俗！ 　　如果让新京都的其他人，知道这位救世主先生，竟然在研究室里人工培育原肠动物的话…… 　　“喂喂，这可不是在闹着玩的啊……” 　　蛭子影胤喃喃自语时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止是震惊，还有恐惧。 　　哪怕是身为原肠动物主义者，但在同时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高等级原肠动物时，他依然感受到了直入骨髓般的冰凉与恐惧。 　　自己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要是让普通人知道陈默在这个地下实验室里捣鼓的这些东西的话……恐怕新京都再也不会有救世主先生的立足之地了吧？ 　　更甚者，他或许还会被其他人当成原肠动物主义者给逮捕起来，经过民众的唾骂与审判之后，再被当众仲裁以极刑。 　　不用怀疑，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任何与原肠动物有关的人或事，都绝对怀抱有最大程度的恶意。 　　就像中世纪教廷当众烧死异端分子一样，明明是极为残忍的酷刑，但却能收获来信徒们狂热而虔诚的呼声。 　　他们是真的能够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不过…… 　　蛭子影胤着重多看了两眼铁笼外侧标记牌上所写着的“进化程度”四个字眼，他很喜欢“进化”这个说法。 　　没错，进化，就是进化！ 　　只有原肠动物才是世界未来唯一的方向！ 　　这是一场生物筛选的进化！ 　　而负隅顽抗、沉溺于弱小文明的人类，只会被进化的大潮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下！ 　　自我陶醉了会儿，蛭子影胤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陈默果然是个真正意义上拥有超越时代智慧的天才，在所有人都只顾着憎恨原肠动物、仇视原肠动物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隐藏在原肠动物丑陋外表和凶残本能下的“可能性”。 　　——进化的可能性！ 　　只是很可惜，也正是这位天才，同时还研究出了诸如錵-46-1合金在内的一系列针对原肠动物拥有巨大杀伤力的实验成果。 　　不然他肯定能跟陈默有许多共同语言，特别是在关于“进化”的方面。 　　啊……没错，进化！ 　　人类唯有进化，向着更强的原肠动物进化，才有资格在这个新世界继续存活下去！ 　　蛭子影胤又忍不住开始陶醉了。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沉浸太久，五分钟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绕过一个个囚禁着高阶段原肠动物的铁笼，蛭子影胤来到二层尽头的一座金属办公桌前，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分类整齐的文档，电脑也正处在息屏待机界面。 　　移动鼠标唤醒电脑，他直接点进了本地文件夹里，然后随便挑选一个标注着十级阅览权限的绝密文件浏览起来。 　　一边浏览，一边用手机拍摄记录着。 　　本来蛭子影胤是抱着摧毁陈默研究成果的打算来这里的，不过刚才“进化”那两个字让他改变了主意，现在他对于陈默的研究成果可是相当的感兴趣。 　　【关于阶段四原肠动物晋升至阶段五的途径猜想与基因溯源分析——附注：*****（已被消除）号实验体（高危红色字体）不可启用该研究计划】 　　好家伙，一来就是重头菜！ 　　刚看了个文件标题，蛭子影胤就迫不及待拍下了整整十几张关于内容的照片，然后就在他打算继续拍摄下一个绝密文件时，电脑屏幕突然哔的一声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红色警告灯光不断闪烁的地下实验室也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咚咚！！！ 　　地下一楼的某间实验室内，传来了撼动地基的蛮力冲撞声。 　　“——————————————————————吼！！！！！！！！！！！！！！！！！！！！” 　　——以及令蛭子影胤一瞬间感到头皮酥麻，浑身如坠冰窟般的悚然咆哮。 第七十八章 幼月之章——下（五） 　　捡了个小孤儿。 　　啊……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对，虽然确实是个小孤儿，但却是自己花了足足四千万巨款买来的。 　　面对陈默的审视和打量，小女孩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肩膀，同时脚下往后退了半步，不过随即她又站定住了，绯红赤瞳里流露出佯装的坚强目光。 　　“我才没有偷东西，他们……是那个店员，明明收了钱的，是我在外围区捡了很久垃圾才攒出来的钱，结果收了钱之后就不承认了，说我是在店里偷的东西！” 　　原来如此…… 　　听到小女孩为自己的辩解，陈默心里一下子就了然了，污蔑陷害，这确实是很像那些社会垃圾会做出来的事情，尤其被污蔑的对象还是受诅之子，仇恨的连锁遇上人渣的组合，就更加变得肆无忌惮没有底线起来。 　　事情是搞清楚了，不过……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诶？”女孩愣了愣神，表情有些不可思议，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于是陈默俯下身将目光降低到与女孩对等的高度，眼睛直视她的双眼，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我说，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话的同时，如果没有戴着欢乐喜剧人面具的话，就可以清晰看见他脸上此刻正露出标准反派式的嘲弄笑容：“我不关心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又或者到底因为什么才被抓起来，更不关心你在外围区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也不可能同情你甚至是想帮助你，我只关心我花在你身上的四千万，四千万你懂吗？” 　　陈默边说边伸出四根指头，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我花四千万把你买下来，可不是单纯就为了做做好事而已，你得让我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都不浪费才行。” 　　“……” 　　小女孩一下子哽住了，这个世界上世俗功利的人有很多，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的欲望如此直白并且不加掩饰的人。 　　“我……又不是我要求你把我买下来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陈默站直起身，双手撑着腰眼扭了扭脊背，话音平静而冷漠地从面具后传来：“如果不是我把你救下来的话，刚才那两个小警察肯定是会想办法弄死你的。” 　　一直安静待在陈默旁边的蛭子小比奈也同意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小比奈，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说完她抬起头盯着陈默问道：“可以砍吗？” 　　“不行哦，小比奈。”伸手揉了揉单纯想要砍点什么的蛭子小比奈的脑袋，陈默继续说道：“现在听懂了吗，不是你有没有要求我买下你，而是如果我没有买下你的话，你今天铁定就完蛋了。” 　　小女孩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完全说不出任何一句意见不同的话来。 　　身为受诅之子，继承了基因里犹如野兽般敏锐感知危险的能力，所以她其实也是隐约察觉到了的——那两个警察完全没有把她当成是人来看待。 　　而落到这种败类警察的手中，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她也不敢确定，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公正公平的结果。 　　最后女孩只能勉强开口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同情？” 　　陈默有点被逗笑了，他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人潮汹涌的商业步行街，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可怜的人有很多，真要论起来，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很可怜，你看街上这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全部都是十年前原肠动物灾害的幸存者，而外围区里过得比你惨的孩子也大有人在，甚至哪怕是此时此刻，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里说不定就有受诅之子惨死在他人手中……别误会，我没有说你不可怜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可怜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而拯救陷入悲剧命运当中的人们的办法也并非是同情心，如果仅仅只是同情的话，那就什么问题都没办法解决了。” 　　说完，陈默不想再跟这个小家伙继续讨论什么可怜不可怜的问题了，他直接就近找了家手机店买了部新手机，然后激活电话卡在通讯录里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把手机递给女孩问道：“会用手机吗？” 　　“嗯……” 　　女孩点点头，明白了陈默的意思，直接从通讯录里找到唯一一个署名是“主人”的电话，并且拨打了出去。 　　——嗡嗡！ 　　同一时间，陈默自己的手机也跟着震动起来。 　　“很好。” 　　挂断电话，点击来电保存，他低头看向小女孩：“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新川……新川绘桐……” 　　“新川绘桐？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嘛。”陈默边说边移动手指在联系人署名里留下了新川绘桐四个字：“你妈妈给你取的？” 　　“不，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小女孩摇摇头，生活在外围区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出生后就被丢掉的弃儿：“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哦？” 　　陈默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小女孩一眼，语气有些惊讶道：“你上过学？” 　　“没有……不过我很喜欢看书，会识字。” 　　没上过学就会识字？ 　　这可有点厉害了啊，特别是对于朝不保夕的受诅之子来说，坦诚点讲，真的很了不起。 　　仔细打量两眼女孩身上的衣着装扮，破布衣服和破烂毡帽，以及脏兮兮像是雄狮鬃毛一样蓬乱披散着的长发，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像是野草般顽强而坚韧的力量……或者应该叫意志？ 　　是块好苗子。 　　陈默心里暗赞了一声，对于恢复能力远超人类，甚至是达到某种不可思议领域的受诅之子来说，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因为她们承受不住自己实验的烈度，而是过于强烈的恐怖痛楚击溃了她们的求生意志，所以才会主动在生不如死之间选择死亡。 　　“小比奈，给她一套衣服吧。” 　　吩咐小比奈分一套衣服给女孩，陈默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过段时间我会打电话联系你，到时候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哪儿，然后我就会过来接你。” 　　“……你就不怕我跑掉吗？” 　　“想跑就跑呗，腿长在你身上，跑不跑是你自己的自由，不过就算你跑掉了，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陈默边说边露出笑容，同时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面也放射出意味深长的危险目光：“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算我输。” 　　…… 　　“陈默……” 　　由小比奈领着往据点回去的路上，陈默突然被她拉了拉衣角。 　　“你真的觉得，她不会跑吗？” 　　听到小比奈的问题，陈默摇了摇头：“我哪有说过她不会跑这种话，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那你还……” 　　“我只是说，就算她跑了我也会把她找回来而已。” 　　“可万一找不回来了呢？” 　　“真找不回来了就算她运气好咯。” 　　陈默摇头笑了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度的深入讨论下去。 　　想跑就跑，那也要跑得掉才行啊……真当自己是无偿做慈善的了吗，要是那孩子识趣点，老老实实的等自己联系她还好，如果真像蛭子小比奈担心的那样跑掉了……陈默可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宽容大度的好人。 　　回到蛭子影胤据点的路途并不算短，到据点附近时已经接近晌午了，陈默正要继续往前走，手臂却忽然被小比奈一把拽住了。 　　“怎么……” 　　陈默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蛭子小比奈浑身大量冒起的滚烫热气，以及即使是被墨镜遮挡也完全掩饰不住的赤红瞳光。 　　“退后，有敌人！” 　　敌人…… 　　陈默愣了愣，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蛭子小比奈口中的敌人，那不就是来救自己的人了吗？ 　　看来自己之前留在商业步行街里的线索起作用了啊。 　　效率倒还挺快的嘛…… 　　而随着蛭子小比奈拽住陈默的动作，两边烂尾楼脚下的阴暗小巷里呼啦一声涌出来几十个武装到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的持盾特警，眨眼间便迅速将两人给包围了起来。 　　“陈默先生，请您放心待在原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激怒匪徒，我们一定会竭力将您救出来的。” 　　领头的特警拿着个大喇叭，一边躲在持盾警员后方，一边大声威胁道：“前面的匪徒，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束手就擒才是你唯一的生路，不要妄想着能够突破我警的封锁，更不要伤害人质，否则必将会迎来严厉法律的惩处！” 　　滋啦—— 　　蛭子小比奈并没有理会领头特警的言语威胁，她缓慢向下弓起身体，隐藏在轻飘飘裙装下的脊背肌肉似弓弦般拉紧，双腿膝盖弯曲微沉，手掌则抓握成爪，指甲延长变得像是刀片般锋利且坚硬，边缘泛着危险的幽蓝光泽…… 　　高率特征…… 　　螳螂！ 　　“小心！她要……” 　　陈默只来得及开口提醒小心，同时一道带着淡淡水仙花香味的甜腻阴风便猛然席卷过他眼前，两点如血般的猩红光亮在阴风中隐现，然后就是自下而上的凶狠一抓。 　　撕拉—— 　　像是用裁纸刀切开一张白纸般，持盾特警的盾牌，连同躲在盾牌后方的警员本人，全部都随着幽光一闪而被切成了两半。 　　“她要……动手了……” 　　直至此刻，陈默提醒的后半句话才终于来得及说完，而那道将持盾特警连人带盾牌一起切成两半的幽光也停了下来，视野中拉长的光弧缓慢凝结成蛭子小比奈指甲边缘的幽蓝反光。 　　用指甲，活生生硬剖了一个人？ 　　而且还是隔着厚实敦重的防爆盾牌…… 　　在场目睹这一幕的所有特警全都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背后像是贴了块寒冰般，不断传来嗖嗖的凉气。 　　直至此刻，他们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受诅之子跟其他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受诅之子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她是绝对杀人不眨眼的凶狠恶徒。 　　并且这个恶徒，还拥有着犹如原肠动物般的怪物能力和人类绝对无法比拟的超人体魄！ 　　“血的味道……可以继续砍吗，爸爸……” 　　站在死掉特警的大片血泊当中，蛭子小比奈微微仰起头，沾染着些许血迹的脸颊流露出单纯而快乐的表情，指甲边锋上，犹有尚未冷却的滚烫血珠顺着指尖滴落而下。 　　滴答…… 　　滴答…… 　　仿佛叩门声。 　　声声敲落在四周的警员们心头。 　　“呐……呐，爸爸，可以再砍吗？” 　　蛭子影胤显然并不在这里，所以蛭子小比奈的询问也仅仅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杀光吧？把他们都杀光吧？好吗，爸爸？！！” 　　下一刻，蛭子小比奈猛然低头，朝着离她最近的警员露出了嗜虐的残酷笑容：“就先从你开始吧。” 　　“什……不！” 　　被血瞳盯上的瞬间，警员霎时浑身一颤，手里的盾牌都差点没拿稳，额头汗出如浆的同时，视野中那个小怪物的身影消失不见，下一刻眼前就多了一张满是残虐笑容的脸庞。 　　“哈！” 　　指甲撕开第二个警员的身体，蛭子小比奈狂意十足的大笑了一声，然后她猛然一个转身，已经生长到了十几公分长度的右手指甲千钧一发的拦住正朝她劈砍而来的短剑，持剑者却是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受诅之子……？ 　　蛭子小比奈脸上的笑容稍微减退下去了一些，而陈默也被警员们趁机保护了起来，领头特警再次用大喇叭开始喊话：“大家不用慌乱，维持好队形，千万不要放跑了这个怪物。” 　　“是！” 　　随着己方的受诅之子出场，刚才还有些恐惧气氛蔓延的特警队伍立刻稳定了下来。 　　怪物就是要用怪物来对付嘛…… 　　而随着领头特警的喊话，四周又陆陆续续包围过来了九个受诅之子，连同之前用剑的小女孩，一共十人将蛭子小比奈夹在当中。 　　“一下子要砍这么多人吗？先从谁开始才比较好呢……” 　　蛭子小比奈脸上露出犯难的表情，同时伸手摸向腰间，然而却并没有摸到刀柄那冰冷坚硬的熟悉触感。 　　啊……想起来了。 　　自己出来之前好像把太刀留在家里了…… 　　就在蛭子小比奈想要拔刀却摸了个空的时候，刚开始第一个跟她对拼了一剑的女孩压低剑锋向前逼近了一步。 　　“放弃吧，你没有机会的。” 　　“机会？” 　　蛭子小比奈表情一愣，随后她脸上忽然再次露出了之前那种疯狂的笑容：“绚烂死亡的结局也不错，就像烟花一样呢……你看过烟花吗？” 　　“……什么？” 　　“绽放在漆黑夜空当中的，五颜六色的烟花，虽然很短暂，但却能用自己的力量在一瞬之间刺穿黑暗，照亮整片夜空。”蛭子小比奈语气满怀向往的说完，表情变得像是朝圣般狂热而又崇高。 　　“呐……跟我一起去吧，去迎接绚烂死亡的终结！” 第七十九章 要进来坐坐吗？我家其实还蛮大的 　　在古代日本的剑客当中，有一类人被称之为死狂。 　　何为死狂？ 　　追求死亡者、为生命的消逝而狂热者，即为死狂。 　　有我无敌，亦或有敌无我，这就是死狂的剑客们所信奉的剑道，他们在与人交手时绝对不会吝啬将对手斩杀于剑下，当然也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感到畏惧害怕，试问当一个人如果连死亡都不怕了，又有什么事物是能够击溃他们的呢？ 　　不惧死亡者，是勇士，更是狂士。 　　而与狂士交手则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情，因为他们不在乎受伤，不畏惧死亡，没有任何一丝胆怯懦弱之心，并且只要一有机会，哪怕仅仅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更甚者即使是同归于尽的机会，他们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杀死。 　　所以在古代日本，大部分达到剑豪之境的剑道名家都是死狂理念的信徒，某些陷入其中过深的剑豪甚至还会因为在比试时败给他人而直接剖腹自杀……当然，有胆量跟一位死狂的剑豪进行剑术比试的剑客也并不多，毕竟如果落败的是自己的话，那可是会直接丢掉性命的。 　　而对于信奉着死狂理念的剑豪们来说，从踏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整个人生当中就只剩下不断获胜的唯一选择了——败北，即意味着死亡。 　　不过哪怕一位剑豪能够一直赢到最后，把前路上的所有对手全都斩杀得干干净净，最后他也依然难逃一死。 　　死狂，即为追求死亡者，因死而狂热者，当他终于杀无可杀时，最后还剩下的唯一一个值得动手斩杀的敌人，就只有自己了。 　　——这便是死狂的悲歌。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蛭子小比奈其实也只能算得上是半个死狂而已，虽然她并不缺乏杀死他人的意志，但却在自我玉碎之道的决心上犹有欠缺。 　　所以她直至最后也没能完成自己口中所说的，犹如烟花般的绽放。 　　面对生与死的最后一刻，小比奈犹豫了，而也正是那一刹那间的犹豫化作永恒，直接促成了她的失误。 　　就结果论而言，没能杀掉对手，甚至连自己也没能杀掉。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最糟糕的结局——沦为俘虏。 　　不过对于陈默来说这个结果倒还不算太糟，毕竟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什么太过严重的伤势，现在生命安全也得到了保障，而蛭子小比奈也没有因为负隅顽抗到底而遭到就地格杀。 　　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嗯……对于蛭子影胤来说这个消息或许就不是那么好了。 　　“小比奈，你和你的爸爸都输了，这一局是我赢了哦。” 　　陈默走到正被一个用双钺当作武器的受诅之子按倒在地上的蛭子小比奈身前，姿势吊儿郎当像是拉屎一样蹲下来，并且面带笑意与她目光对视着：“别想着挣扎了，你的基因型是螳螂，而这位按住你的小朋友可是熊型基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蛭子小比奈没有理会陈默的风凉话，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挣扎着。 　　而看到这个小家伙一脸不信邪的样子，陈默笑笑嘻嘻的继续说道：“这意味着你就算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没办法挣开人家的一根手指头，所以还是趁早省省功夫吧，旧世代和平年间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螳臂当车，意思是自不量力做出完全超越自身能力极限的愚蠢行为，怎么，你现在也想创造个新词儿出来叫螳臂当熊吗？” 　　“……”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了陈默的劝告，还是说单纯只是挣扎得没有力气了，蛭子小比奈终于停下了扭动，老老实实被熊型基因的受诅之子按着，但目光却极为冰冷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爸爸……一定会来把你们都杀光的。” 　　“得了吧。” 　　蛭子小比奈放弃挣扎的同时陈默就已经伸手摸上了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并且像是盘猫一样抚摸起来：“连你都对付不了的局势，就算你爸爸来了，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爸爸，很强。”蛭子小比奈倔强地抬起脑袋，目光中透露出强烈的自信神采：“爸爸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是吗？”陈默摇了摇头：“那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好了，看看结果究竟如何。” 　　说完他站起身，蹲久了对腰上的伤口不好，然后朝一旁的警员征询道：“麻烦把她押送回圣居，没问题吧？” 　　“是的，没问题！”被问到的警员一下子将脊背站得笔直，就像是正在接受检阅般大声回答道：“很荣幸为您帮忙，陈默先生。” 　　…… 　　陈默被救出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圣天子整个人都楞坐在了位置上，好半天都没办法回过神来。 　　激动吗？有点。 　　喜悦吗？也有点。 　　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恍如梦中般的虚幻感。 　　这种感觉直到陈默站在她眼前时才终于消退下去，变成了十足的庆幸与激动喜悦之情。 　　“听说你受伤了？”她站起身板着陈默的肩膀左右看了看：“伤哪儿了？严不严重？我马上给你叫最好的医生！” 　　“殿下太多虑了，只不过是小伤而已。” 　　陈默边说边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侧腰上被医疗绷带裹起来的部分，伤口所在处渗出了一些血液，干掉之后颜色有些发褐，看起来确实并不严重。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就算是小伤，待会儿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比起我受到的伤势，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才对。”陈默放下衣服，顺便把圣天子按在他肩上的双手也推开了：“蛭子小比奈……也就是挟持我的那个绑架犯的帮凶已经成功被俘获了，不过绑架犯本人却依然还在逍遥法外，你这边调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线索……” 　　听到陈默提起关于蛭子影胤的事情，圣天子这才从他平安无事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随即轻轻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愧疚道：“之前是查到了一些线索的，可以确定明天傍晚前蛭子影胤肯定会来圣居附近取走七星的遗产，不过现在你已经获救了，所以他很大可能……” 　　打草惊蛇了吗？ 　　陈默有些遗憾的点点头表示了然，很多时候事情都是这样的，保全了一边就难以保全另一边，自己能安全回到圣居固然是好事，但这也使得蛭子影胤行踪成谜。 　　只能感叹，果然是世间难得双全法啊…… 　　不过他的遗憾情绪并没有发酵太久，下午三点多钟，从东京湾区域的下属警局传来了一道直达天听的消息。 　　——今天上午曾经有一道疑似是蛭子影胤的嫌疑犯身影，沿途断断续续经过三条摄像头位置安装得比较隐蔽的街巷，路径目标直指新东京湾生态公园景区。 　　而当陈默看到监控录像的瞬间，消息里“疑似蛭子影胤”的描述也可以把“疑似”两个字划去了。 　　猩红晚礼服，绅士高礼帽，以及最具辨识度的独特笑脸面具…… 　　这分明就是蛭子影胤本人！ 　　绝对不会有错！ 　　“马上出警！把附近区域的所有警力都调集起来！”圣天子说完咬了咬牙，继续追加道：“还有民警也是，联系周围所有能够联系到的民警公司，务必要把整个生态公园都包围起来，绝对不能放走这个家伙！” 　　“是！” 　　统辖东京一区、同时也是全京都所有警署直辖的最高总长官，被称为大警督的圆脸小老头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响：“如果放走了嫌犯，我愿意提头来见殿下！” 　　保证得够决绝的啊……？ 　　陈默闻言不由得挑眉多看了几眼这个小老头，心里有些佩服他的果决与胆量。 　　蛭子影胤是何许人也？ 　　新京都重建十年以来出现过的最大最恶的绑架犯，甚至还公然在圣居入口大门前犯下了当众杀人的罪行，并且意图威胁身为国家元首的圣天子殿下。 　　面对如此罪行滔天的十恶不赦之人，他作为大警督如果不在第一时间表现出十足的逮捕对方的决心，那么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有的是想要踩他上位的人来借题发挥，所以此刻无论他内心究竟是何想法，都必须表现得足够坚决、坚定，否则但凡再多半分犹豫，都有可能会成为日后击倒自己的绊脚石。 　　陈默站在一旁，心里默默称赞着这位大警督的人情练达。 　　只能说，不愧是做大官的人。 　　这份反应速度，以及这份胆识、胆魄，都实在是八面玲珑，精于世故啊。 　　而和陈默看得透彻不同，圣天子很天真的以为她治下的这位大警督阁下仅仅只是单纯的忠君爱国而已，所以她也就很天真的点头答应了大警督做出的保证里的条件：“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瞬间…… 　　大警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陈默亲眼看着这位保证放走嫌犯就提头来见的小老头脸色从正常的红润一点点失去血色，又由纸一般的苍白逐渐转变为黢黑。 　　这都快跟锅底有得一比了吧…… 　　“老夫……老夫定当……竭力……竭尽全力，不让殿下还有……还有京都的民众们，失望……” 　　“嗯！我相信你！” 　　在圣天子满怀信任的注视下，小老头嘴唇哆哆嗦嗦的退出议事厅，陈默眼睛虽然近视了，但耳朵还是很好使的，这小老头刚退出议事厅，他就隐约听到了一阵怒急攻心的咆哮声。 　　“赶紧给我加派警力！东京湾附近是哪几个区？让他们全都把空余的警力派遣过来……” 　　“什么？不方便？！说不方便的是哪个区的警署？你直接去问他们署长，是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坐得都不舒服了！” 　　“还有民警公司，能调动的都给我调动起来……” 　　“困难？我不需要知道你们有什么困难，有困难就克服困难，不能克服那就换个人来做，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够了，现在告诉我你们还有没有困难？！” 　　好家伙…… 　　大警督从议事厅门外传来的咆哮声逐渐远去，陈默摇了摇头，看着圣天子佩服的竖了根大拇指：“你是早就计划好了要趁机敲打敲打这个鬼老头吗？” 　　“敲打……什么？”圣天子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眼神清澈得能让人直接从瞳仁看见她的后脑勺。 　　好吧…… 　　看来驭下之术，有时候心机与单纯都各有各的好处。 　　毕竟单纯也算是阳谋中的一种类型。 　　而像圣天子这样单纯又坚定的个性，同时内里还没有失去自己本心的那份温柔与善良，说不定意外的是能够成为明君的性格？ 　　如此一想，陈默稍微有些期待起少女将来的样子了。 　　…… 　　下午四点钟。 　　整个东京湾生态景区公园都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警察和民警们给包围了起来，荷枪实弹的警察们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但看着景区公园上方数十架低空盘旋的直升机，以及从机舱内部伸出大半截三角形漆黑枪管的旋转机炮，没有任何一个围观群众敢靠近到警戒线十米内的范围。 　　“是在围捕kb分子团伙吧？” 　　“不像……这么大的阵仗，大概是有海洋生物类型的原肠动物从东京湾入侵进生态景区里了。” 　　“啊？原肠动物入侵了？你可别吓我，我最怕原肠动物了……” 　　“不是在吓你，我也只是分析分析嘛……”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在围观群众的激烈讨论下，很快就有关于“原肠动物入侵东京湾”的消息通过不同的途径传了出去。 　　而佐证消息的，恰恰就是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与带着受诅之子的民警的照片。 　　就在民间讨论逐渐趋近于白热化的时候，陈默也随着一队精英民警的保护，沿途顺着蛭子影胤留下的各种痕迹，一路追踪到了线索的尽头。 　　——一栋倚靠在悬崖边缘，面朝林海涛声与漆黑大海的三层豪华别墅。 　　“这里是……” 　　小队领头的男人在悬崖前方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独栋别墅，然后又回头看了眼被保护在队伍中央的陈默，随即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而陈默则是目光平静地跟他对视一眼，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别墅的钥匙。 　　“这里是我家。” 第八十章 一笠烟雨一季秋，半与风声半予愁 　　从被抓住的时候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时间了呢？ 　　监狱牢房里并没有安装电子时钟，所以只能通过生物钟的体感来自行判断。 　　大概……有一天时间了吧？ 　　可是既然都过去一天了，为什么爸爸还没有来救我呢？ 　　肯定，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吧？ 　　只要再等等…… 　　再等等…… 　　漆黑牢房内，蛭子小比奈蜷缩在角落里面，安静等待着。 　　某一刻，明亮的灯光亮起，一道人影打开牢房大门走了进来。 　　——但却并不是她一直在等待着的蛭子影胤。 　　“听看守牢房的狱警说，你在这里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很安分，也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不怎么喜欢吃饭？”陈默边说边走到蛭子小比奈蜷缩的墙角跟前，并且随手拉过牢房里配置的椅子，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坐在了她旁边。 　　“是伙食不对你胃口吗？不过这里可是专门关押特大重案要案犯人的特种监狱，你看，这间牢房连墙壁和栅栏都是用錵金属打造的，造价昂贵不菲，应该不至于在伙食上克扣虐待你吧？” 　　陈默就像是在跟朋友拉家常一样，随意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而听见他絮絮叨叨的啰嗦，蛭子小比奈仍然一动不动的缩在墙角位置，只是不动声色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没什么心情跟陈默来点友情互动。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冷淡啊……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陈默动作夸张的来了个西子捧心，但看到蛭子小比奈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只好叹了口气，拿捏着腔调开口道：“好吧好吧，本来我还准备给你透露一点关于你爸爸的消息呢，现在看来你也……” 　　“爸爸？！” 　　瞬间。 　　听到有关于蛭子影胤的消息，小比奈猛然抬起头，一对猩红目光像是钉子一样牢牢锁定在陈默身上。 　　“别这么看我，会把我娇嫩的小心脏给吓漏气的。”陈默摆摆手，也没有接着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这趟前来带给蛭子小比奈的消息：“你爸爸，蛭子影胤，他已经死了。” 　　死…… 　　蛭子小比奈愣了愣，然后她立刻断然否定道：“这不可能！” 　　“是人都会死，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对！爸爸……爸爸他、他是绝对不会死的！” 　　上一刻还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蛭子小比奈，眨眼间就已经猛然蹿到了陈默眼前，并且浑身蒸腾起大量体温剧升的热气，一头蓝卷发也像是迎风飞舞的草叶般猛烈飘扬起来。 　　倒竖皱起的眉毛下方，是一对猩红发光的凶恶眼瞳。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 　　“我很少会骗人，况且你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让我欺骗的好处。” 　　陈默摇了摇头，与蛭子小比奈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扑上来般的凶恶目光平静对视着，同时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了两样东西，轻轻扔在牢房地上。 　　第一样东西是一叠仅有四五张的照片，以受诅之子超人的视力，蛭子小比奈完全不用蹲下身就可以看清楚照片里的景象。 　　地下室、被破坏的庞大铁笼、碎裂的电脑、四处喷溅的血液、以及各种恶心的器官与组织碎片…… 　　值得注意的是，在各种五颜六色不知道都是由什么生物留下的血液喷溅痕迹中间，一抹刺眼的猩红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而在那些零零散散的器官与组织碎片当中，隐约可以分辨出半具从脊椎位置断开成两截的残缺骸骨。 　　“血液和尸体的DNA比对结果完全一致，我们还从蛭子影胤躲藏的据点里提取到了他的头发残留，两者吻合度达到99.86%，已经可以确定这具尸体就是蛭子影胤本人了。” 　　陈默介绍照片内情况的话小比奈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失神的看着扔在地上的第二样东西。 　　那是一副曾经被陈默戏称为欢乐喜剧人的白色笑脸面具。 　　准确来说，现在应该叫它大半副面具。 　　面具从左侧下颌位置开始，一直到鬓角部位，有大概1/3的部分都出现了缺失，而在缺失的断口处，带着熟悉气息的鲜血将白色面具染成暗红。 　　这是蛭子影胤血液的味道。 　　“爸爸……” 　　看着地上的大半副面具，蛭子小比奈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样，原肠化高率特征迅速消退，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面具旁边，失去神采的双眼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具上沾染血迹的位置。 　　这就被打击废了……？ 　　陈默有些诧异的绕着女孩转了两圈，对方毫无反应，他又伸出手在小比奈眼前晃了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把面具挪开，她也还是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跪坐在地的瘫软姿势，并且眼神像是死掉一样愣愣出神的盯着地面。 　　好家伙……这是直接物我两忘了啊？ 　　可惜自己没有传承过什么佛学大师或者少林寺方丈之类的职业，不然现在应该直接就可以把她给超度……哦不，应该叫剃度了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皈依我佛，忘记执着？ 　　有够扯的…… 　　陈默有些看不下去蛭子小比奈这幅颓靡的样子了，于是他想了想安慰道：“小比奈，其实你也不用太为你爸爸感到难过了，他的尸体对我现目前进行的研究很有帮助，这可是造福国家和人民，甚至是造福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啊，你应该为你爸爸感到骄傲才对。” 　　听到这话，蛭子小比奈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慢抬起头，目光呆呆傻傻地盯着陈默，一道透明的涎水忽然从她嘴角流淌而下，随后拉成长丝滴在地上。 　　傻了……？ 　　陈默皱了皱眉头，掏出纸巾准备给蛭子小比奈擦擦口水，然而就在他伸出手掌的瞬间，女孩整个人都从地上扑了过来，一双纤细白皙的胳膊搂在陈默脖子后面，双腿则用力盘在他腰上，然后胯部锁紧，姿势极不雅观地将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爸爸！爸爸！爸爸！……” 　　贴抱住陈默的同时，蛭子小比奈还亲昵的用脸颊蹭着他的颈窝，一下子就把口水糊得到处都是。 　　卧槽…… 　　感受着怀里小小一具挂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躯体，陈默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如纸，随后他表情无比痛苦的想要把蛭子小比奈给弄开，但却只换来了更加用力的搂抱。 　　痛！ 　　好痛！ 　　腰啊……我的腰…… 　　陈默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感觉自己后腰部位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不，不是好像…… 　　他反手一摸后腰，手掌立刻传来湿漉漉的温热触觉。 　　“小、小比……奈……松……松开……” 　　不止是后腰，因为被蛭子小比奈用力抱紧的缘故，陈默连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胸腔肋骨在巨大外力的压迫下弯曲成了极为危险的弧度，他说话时嗓子里甚至开始发出嘶嘶倒气的声音。 　　糟…… 　　要完…… 　　怎么在这种时候都还藏着一个bd彩蛋啊？ 　　就在陈默快被怀中妹抱杀时，一阵无声的剑啸骤然在他脑海内鸣响，同时也让他从眼冒金星的昏沉中勉强恢复了些清明。 　　虽然只有短短数秒的清醒时间，不过也足够用了。 　　“警卫……救命……” 　　因为气息不足，所以求救声显得有气无力，好在牢房只有普通起居室大小，守在门口的狱警闻声立刻冲进了牢房里面，錵金属警棍一棍就把蛭子小比奈从陈默身上抽了下来。 　　“妈的！小兔崽子，就知道你不老实，反了你！” 　　看着陈默捂着胸口和后腰不停咳嗽的样子，狱警直接大步上前，朝蜷缩在地上的蛭子小比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揍。 　　“爸爸……爸爸，好疼啊……爸爸……”即使在狱警手持警棍暴力痛殴的过程当中，小比奈依然不忘抬起头仰视着不远处的陈默，赤红眼瞳中不断涌动着清澈透明的泪光。 　　这小家伙……真把我当成爸爸了？ 　　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让缺氧的大脑缓过劲来，陈默抿了口带着些许血腥味道的唾沫，摆摆手示意狱警停下来，然后走近到蛭子小比奈身前，低头与她对视着。 　　“我是谁？” 　　“爸爸！” 　　“那你是谁？” 　　蛭子小比奈眼神有些疑惑的望着问出这种莫名其妙问题的陈默，但还是乖乖开口道：“小比奈，就是小比奈。” 　　自我认知倒是没什么问题…… 　　陈默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问道：“我叫什么？” 　　“陈默……爸爸你怎么了？”蛭子小比奈继续回答着陈默的问题，不过眼中的疑惑却是更浓了。 　　好吧，看来也不是把我错认成蛭子影胤了。 　　陈默捂着被夹裂伤口的后腰，从墙角那边把椅子拉过来，坐下继续问道：“那你认识蛭子影胤吗？” 　　“不认识。” 　　蛭子小比奈摇了摇头，在她摇头的同时陈默注意观察了下眼神，清澈透底，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的阴霾。 　　“讲讲我和你的事情吧。”陈默伸手摸了摸蛭子小比奈的脑袋：“爸爸想听。” 　　“呜嘿嘿……” 　　被陈默摸头，小比奈顺从的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毫无戒心道：“爸爸可厉害了，是被人叫做救世主的大科学家，小比奈是爸爸最最最喜欢的女儿，爸爸，爸爸……” 　　不正常。 　　看着蛭子小比奈明显不对劲的精神状况，陈默初步在心里做出了判断，她应该是患上了创后应激性失忆症以及臆想症的病状，大脑自动把关于“蛭子影胤”这个人的一切记忆都屏蔽掉了，然后再用自己的信息取代了蛭子影胤的存在。 　　就像她知道自己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但却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进行着关于原肠动物的禁忌研究一样，因为在蛭子小比奈的认知里，她仅仅只知道自己是个厉害的科学家罢了，其他东西一概都不得而知。 　　又比如她完全说不出与自己相处的过往，因为两人此前完全没有过任何交集，当然也就说不出共同相处的回忆了。 　　不过这些可疑之处在蛭子小比奈看来却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你也没办法通过语言去唤醒一个臆想症患者。 　　“陈默先生，她这是……？” 　　狱警也看出了蛭子小比奈的异常，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同时表情略带焦急的辩解道：“我……我刚才，也没有用多大力气啊，况且……况且我也是、也是……一下子有些气上头了，毕竟您差点……” 　　——差点在自己看管的牢房里出意外。 　　后半句话硬生生被狱警咽回了肚子里去。 　　不过陈默倒也没想着要苛责他什么，只是一边继续抚摸蛭子小比奈的脑袋，一边吩咐道：“有拘束环吗？” 　　所谓拘束环，其实说是环更贴切来讲应该叫项圈。 　　这是受诅之子收容组织根据陈默半年前提出的錵-46-1元素在衰变期内通过特定的短频脉冲刺激，可以释放出影响原肠病毒细胞活性的理论开发出来的一种拘束装置。 　　效果很简单，只要戴上拘束环就可以让受诅之子彻底变成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再也用不出一丁点原肠细胞带给她们的力量，甚至长期佩戴还可以降低病毒侵蚀率。 　　“有，有的……先生您稍等。” 　　听到陈默要拘束环，狱警立刻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牢房，而看着他的背影，陈默掏出手机给圣天子打了个电话。 　　“喂，我要从监狱里捞一个人。” 　　同一时间，天童家府邸。 　　天童菊之丞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摆在眼前办公桌上的一份报告档案，旁边茶杯垫上放置的茶水早就已经凉透了也没有动过一口。 　　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报告档案当中，间或夹杂着十几张照片。 　　这些照片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陈默家别墅地下实验室里的景象。 　　而占据了大部分照片内容的，则是一个个仿佛被某种怪力扭曲破坏的庞大铁笼。 　　究竟是什么东西破坏了这些铁笼？ 　　而原本的铁笼又到底是为了关押什么才铸造出来的？ 　　良久之后，天童菊之丞从档案前抬起头，缓慢而悠长的叹出一口气息。 　　“你到底在做什么呢……陈默……” 第八十一章 梧桐院落听残笛，人道缘尽是归期 　　绑架事件过后的次日。 　　虽然整个事件都是在严格遵守保密的情况下开展行动的，不过陈默遭到绑架并且严重受伤（只是后腰的刺伤）的消息依然迅速传遍了全球各大灾后重建国家的高层人员耳中。 　　“……丑闻，真是丑闻呐，圣天子殿下。” 　　圣居露台上，圣天子握住电话的手掌微微收紧，晚风拂过露台时将她额前的发丝扬起，露出少女柳眉紧锁的浅紫眼眸。 　　“陈默先生虽然是定居在你们新京都这边，但他的头脑与智慧却是全人类集体的财富，是所有人类国家都共同承认的瑰宝，但是……但是啊，这次的事件却让我等意识到了圣天子殿下你或许并没有保护好陈默先生的决心以及能力。” 　　电话对面，粗犷的男声继续豪放着狂言：“所以我全权代表大阪府地区，强烈要求你交出陈默先生，相信在我的国家，陈默先生一定不会再经历被歹徒绑架，甚至是受伤的厄运……你觉得呢，圣天子殿下？” 　　“我……” 　　圣天子张了张嘴，但却连半句否定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默被绑架是真，受伤也是真，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此刻圣天子完全想不出能够替自己辩解的理由，而如果毫无理由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想起电话对面那人的身份，以及他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圣天子握住电话的手掌不由自主收得更紧了几分。 　　如果自己现在真的一口回绝了对方的要求，并且还拿不出相应的理由来的话……他是真的会掀起战争的。 　　“容我……暂时先考虑一二吧，齐武大总统阁下。”最终圣天子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拖延之计了：“最迟明晚，我会给你答复。” 　　“明晚……？” 　　电话对面沉吟了片刻，然后才传来齐武宗玄回话的声音：“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夜考虑的时间，明天，明天我会亲自前来新京都拜访，希望到时候圣天子殿下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挂断电话前，齐武宗玄语气无不威胁的说道：“古语云，合则两利，现在距离由原肠动物引发的大灭绝灾害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光景，人类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高速发展阶段，这个世界也经历了太多战争的伤痛和折磨，我们都需要和平……你说对吗，圣天子殿下？”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圣天子久久伫立在圣居露台上，目光悲愤而又无奈地眺望着天边似流火般绯红的晚霞。 　　她不想交出陈默。 　　但她更不想引发新京都与大阪府的战争。 　　就像齐武宗玄刚才在电话最后的威胁那样，合则两利，若是不合……他绝对不会吝啬通过战争的方式，以武力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个人有着这样的魄力。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狂热分子与大独裁的统治者。 　　而如果自己把陈默交出去的话……让齐武宗玄获得了世界级的天才头脑，圣天子简直无法想象之后会发生怎样不可预测的事情。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无论是对自己、对新京都、对世界上幸存的所有人类，甚至对陈默本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明天…… 　　站在露台上思虑良久，圣天子最终叹了口气，从私人电话里找到陈默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喂？陈默先生……你晚餐的时候有空吗？” 　　“晚餐？” 　　正在农贸菜市场里挑选各种蔬菜以及肉类的陈默听到圣天子的问话，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道：“不好意思啊，今晚准备陪家里的几个小家伙吃顿团圆饭，实在是没什么空。” 　　“这、这样啊……” 　　“嗯。” 　　“那就不多打扰了……” 　　就在圣天子有些失望的想要挂断电话时，陈默继续说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不过如果殿下愿意屈尊的话，倒是可以到我家来，人多一起吃饭也热闹嘛。” 　　——我愿意！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圣天子表情瞬间从阴郁低落变得明朗生动起来，但她还是很矜持的没有急吼吼直接开口说愿意，而是深呼两口气，委婉道：“如果不打扰的话……” 　　“怎么会打扰呢，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咱们晚点见！” 　　挂断电话，陈默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虽然他刚才在电话里表现得很热情，但那也只是为了不伤害到圣天子敏感脆弱的情绪，实际上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口不对心的傲娇交流了，就像去抚摸一只明明很想要被抚摸，但真正被抚摸之后又会给你一爪子的小猫咪一样，坦诚点多好？非要把大家都搞得这么心累。 　　大概女生跟猫咪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同一类生物吧？ 　　算了……反正他活这么长时间，撸猫技巧也早就点满了，应付个傲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板，这条鱼不要了，换条八斤的。” 　　把手机揣回衣兜里去，陈默顺便跟正在捞鱼的鱼贩老板说了声，让他给自己换条更大的鱼。 　　“好哟！” 　　生意买卖顾客就是上帝，听到上帝发话，老板一点也不嫌麻烦，直接把已经捞进抄网里的大马哈鱼放回水箱中，然后眼疾手快的捞了条更大的起来。 　　上称一称。 　　“八斤三两！算八斤吧，客人你觉得呢？” 　　“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陈默嘚瑟的挑了挑眉毛：“八斤三两就八斤三两，就按八斤三两来算，少一两的钱我都去商检局举报你！” 　　“哎呀！客人您这……客气！太客气了！” 　　三言两语间，鱼贩老板就把“你”换成了“您”，边破鱼边眉开眼笑的塞了捆新鲜海菜进装鱼的塑料袋里。 　　“今天中午跟鱼货一起刚进过来的海菜，不值钱的东西，也就是吃个新鲜，您带回去尝尝？” 　　“行吧，下次还来你家买鱼。”陈默点点头，算是承了这个鱼贩老板的情。 　　所以说呢，为什么有些人哪怕摆个地摊随便卖点东西都能生意火爆，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话又好听，眼睛又会看事，客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不像其他商贩走卒那样扣扣搜搜的图些蝇头小利，把耿直做到表里如一……这种人活该他天天都生意火爆赚大钱。 　　陈默很喜欢跟这种爽快的人相处，快人快语真的是一种很享受的交际模式，只是可惜……身处在浑浊的社会泥潭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始终恪守本心，保持住自己的那一份独立与纯洁呢？ 　　难啊…… 　　和平年代想要做到表里如一的善良与正直都尚且艰难，更何况是在这个人类社会早就被原肠动物摧毁的乱世当中。 　　八斤多重的大马哈鱼，哪怕剖去内脏之类的部分，净肉重也有足足七斤，陈默自己来拎肯定是够呛，不过他也不需要自己拎。 　　隐藏在人群中的保镖一个错身就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然后折返回集市外的轿车上去放置妥当，自从昨天被绑架归来之后，陈默身边的保镖数量直接翻了一倍，每时每刻都有警备人员严密监控着他周围百米内的所有风吹草动，不给任何危险可乘之机。 　　晚上快七点钟时，陈默离开集市，轿车后备箱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各种鸡鸭鱼肉，各种山珍海鲜，远超他平时外出采购食材的数量。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家里多了两张……呃不对，今晚应该是多了三张嘴吃饭，所以如果还是按往常的量买，就会显得有些不够吃了。 　　“先生，现在是回家吗？”驾驶位的司机边问边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了陈默一眼。 　　陈默此刻正忙着摆弄手机，最近一家游戏公司新出了款魔女题材的养成类抽卡游戏，他瘾有点大：“嗯，回家吧。” 　　“好的先生。” 　　黑色轿车从集市路口出发，离开市主干道，上行进入高速，十几分钟后通过军队关卡，驶入了通往军区内部的专用车道。 　　因为东京湾别墅内部被从地下室闯出的原肠动物破坏的缘故，所以他现在又搬回到了军区内的住所。其实陈默早在昨天第一眼看见别墅内仿佛被龙卷风肆虐而过般的惨状时，就已经做好了秘密曝光的心理准备，同时也开始思索起该怎么应对闯入新京都的那些原肠动物，但实际上他却只发现了地下实验室里那几十个被破坏的囚笼，而本应该逃窜出来的原肠动物却是一头都没有发现。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养在这里的实验素材们呢？ 　　那几十头龙精虎猛凶神恶煞的原肠动物呢？ 　　唯一让陈默有些头绪的，就只有别墅面朝悬崖和大海那边墙壁上足有七八米高的窟窿了。 　　所以是逃进了大海吗…… 　　半小时后，轿车在陈默曾经居住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为他打开了后车门：“我们到了，先生。” 　　“嗯，好，辛苦了。” 　　收起手机，陈默下车时也朝司机邀请了一句：“要不要一起来吃顿晚饭？” 　　“不、不敢！” 　　“别紧张，那你就自己解决吧。” 　　“谢……感谢先生体谅！” 　　看到司机这么诚惶诚恐的样子，陈默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寻思着自己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个样子吧？ 　　但司机心里想的却是之前在农贸市场里听到的陈默跟圣天子通话的内容。 　　乖乖，随便打个电话就能把殿下邀请到家里来吃晚饭……怎么想这两个人都…… 　　停停！ 　　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 　　苟命要紧！ 　　及时刹住有些脱缰的思绪，司机用力摇了摇头，反复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一句话：作为大人物的司机，只有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越好！ 　　少说多做，不会有错的！ 　　至于圣天子殿下跟陈默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俩人少男少女的，又是电话又是晚餐，说不会发生点什么故事他是真的信不来。 　　呵……当谁没有年轻过一样？ 　　一个正值青春期的骚动少年，会无缘无故约一个同样豆蔻年华的美妙少女共度晚餐吗？ 　　你会吗？ 　　你会吗？ 　　反正他不会。 　　况且昨天刚好恰逢陈默先生被绑架归来，殿下心系情郎的安全，上门送炮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就能看到殿下挺着个大肚…… 　　“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偷笑什么？” 　　陈默站在别墅门前正准备开门，忽然心头一动，转身就看见司机脸上露出的神秘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也说给我听听呗？” 　　“没……不、没什么……只是，只是……”突然被陈默冷不丁问了一声，司机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后磕磕巴巴道：“我只、只是……想起来一件高兴的事情，我朋友的老婆生了。” 　　“你朋友的老婆生了……你就这么高兴？”陈默狐疑的看了司机一眼：“你朋友的老婆，跟你关系很好？” 　　“是，是……” 　　司机头皮还有些发麻，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话赶话道：“他老婆就是我老婆。” 　　噫…… 　　陈默顿时觉得心底一阵恶寒。 　　真人版的无颜之月么这是…… 　　都说贵圈真乱，怎么现在平头小百姓的圈子也变得这么乱了？ 　　算了，他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别人背刺还是绿帽。 　　陈默摇摇头，最终只能勉强笑了笑，恭喜道：“那确实是挺值得高兴的，你还是快点去照顾照顾你朋友的老婆吧。” 　　…… 　　漆黑会议厅内，荧光闪烁的投影幕布上正滚动播放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的资料。 　　“陈默……他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吗？” 　　靠近幕布的前排，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女孩仔细观察着资料里记录的内容：“是狙杀还是刺杀任务？不过如果是刺杀的话，还是交给露易丝或者莉塔比较合适吧？” 　　“不，这次的任务交给你最合适。”坐在女孩后面一排的男人缓声道：“他可是个很谨慎也很聪明的男人，观察力也好，应变力也好，行动力也好，都非常棘手，所以无论是莉塔还是露易丝，想要在他面前隐藏住自己的身份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有你白天时候那种困顿的状态有可能可以迷惑住他，所以这次的任务我要求你只能在白天进行。” 　　“可是白天的话，就没有办法战斗……” 　　“不需要战斗。” 　　男人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颊上露出了笑容：“你只需要接近他身边，潜入到他家里，再想办法溜进实验室里面……然后把他的第一手研究资料传输回来就可以了，哪怕在那之后再也没办法回来，也无所谓。” 　　“再也……没办法回来？” 　　“意思是这次的任务你要有赴死的决心和勇气，缇娜·斯普莱特。” 第八十二章 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 　　别墅正门打开，玄关鞋柜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双可爱的圆头小皮鞋，暖色调灯光一下子驱散了屋外街道上暗沉的暮色。 　　陈默这边刚把买回来的菜都提拎进屋，转身关门时就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走廊方向传来，随后一具娇小而温热的躯体便扑到了他背上。 　　“欢迎回家，大人！” 　　女孩双手环抱住陈默的脖子，脸颊在他颈侧不停地蹭来蹭去，一对毛茸茸的猫耳轻快抖动着，显然此刻心情很不错。 　　“布施翠……”陈默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发丝触感一流：“这段时间肯定很想我吧，功课有落下吗？” 　　“嗯！很想！超级超级想！” 　　紧紧搂在陈默身上享受着跟他贴贴的感觉，布施翠眼神依恋地望着他的侧脸说道：“功课一点都没有落下，还有梨花和穗倉也是，五年级的数学已经完全掌握了哦！” 　　“是嘛，完全掌握？这么厉害？” 　　陈默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虽然受诅之子的学习能力普遍要比同龄孩子优越很多，但接二连三的跳级学习高年级内容，甚至还说什么已经完全掌握了的话，他还是有些怀疑的，于是就随便出题考验道：“那你算算看，5.69乘以8.7，再除0.12是多少？” 　　虽然只是随便出的题目，而且考校的也是基础连乘和小数除法，但这种题目的计算量可一点都不轻，单纯只用心算的情况下估计连高中生都要被难住许久。 　　不过…… 　　“412.525……是这样吗？” 　　连一秒钟不到，布施翠就已经给出了准确答案。 　　陈默这次是真的被惊讶到了，哪怕用高等数学里的简便计算方式，或者以做奥赛题的取巧算法来算这道题目，正常人至少也需要几秒到十几秒的反应时间，但布施翠却在转念间就完成了解题，并且结果精准无误。 　　是天赋吗…… 　　陈默侧过头看了看布施翠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什么压力，依然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576354286863379248387。”他冷不丁爆出一长串无序数字，接着道：“平均数是多少？” 　　“平均……” 　　这次布施翠总算是没有再脱口而出了，她想了想才缓慢开口念道：“5.428571428571428571428……呜，后面好像都是571428了，是个循环小数吗？” 　　没错……就是个循环小数。 　　陈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真就受诅之子方方面面都要比正常人类更加优越呗？ 　　“算得很好，布施翠，你确实是已经完全掌握小学五年级的数学了。” 　　“嘿嘿……”听到陈默夸奖，布施翠脸红红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主动从他背上跳下来，细胳膊细腿毫不费力就拎起了足有几十斤重的各种蔬菜和肉类。 　　“大人，我来帮你提菜吧？” 　　“好，乖。” 　　虽然布施翠一个人就完全能够把所有菜都拎进屋子里了，但陈默还是一手提起一个塑料袋走在前面，把大人的派头做足了出来。 　　人家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拎着，他也不好意思两手空空跟在后面不是？ 　　进入客厅时，陈默刚好看见兴梠姐妹正在一人一个的教着蛭子小比奈和新川绘桐小学教科书，四个小家伙凑一块埋头在茶几边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陈默跟布施翠走进客厅的脚步声。 　　喔……很认真嘛？ 　　陈默悄悄靠近到兴梠穗倉和蛭子小比奈身后看了一眼，她们面前摆着的是国小二年级的日本语教科书，而旁边的新川绘桐则在兴梠梨花的指导下学习着数学。 　　“大人……？” 　　“嘘。” 　　朝跟在身后的布施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陈默轻手轻脚走进厨房里，放下塑料袋问道：“她们一直都在家里学习吗？” 　　“嗯，是的。”布施翠点点头，把所有菜都放到一堆，然后眼神有些闪烁的旁敲侧击道：“那个叫蛭子小比奈的家伙……她跟大人您……” 　　“别胡思乱想，你看我像是生过女儿的人吗？” 　　陈默抬手轻轻敲了下布施翠的脑袋，一边把塑料袋里的各种菜品都分门别类取出来，一边解释道：“她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脑袋受到了冲击，所以记忆出现了问题，把我当成是她爸爸了，这种情况只能等她自己慢慢好转过来，你可别在人家面前乱说话，万一把病情刺激得更严重就棘手了。” 　　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布施翠留了个心眼，她下意识感觉到陈默之前所谓的“到外地进行实地考察”或许并不止是出差那么简单，事情的关键点有很大可能就在这个蛭子小比奈的身上，但陈默现在既然没有主动跟自己细说，那她也就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小女孩的想法非常简单——大人不想说肯定有大人的理由，她只需要听从大人的吩咐就够了，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情对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真是狡猾啊……明明我才是最早跟着大人的……” 　　看着布施翠微微气鼓起来的脸颊，陈默好笑的摇了摇头：“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在这里吃什么飞醋？要不然你也叫我爸爸？” 　　“才不要！”布施翠扭过脑袋轻哼了一声：“梨花和穗倉都叫您哥哥，新来的那两个家伙一个叫您主人一个叫您爸爸，只有我是叫您大人……听起来就像那些保镖和佣人一样。” 　　说话的同时，她用力撅起嘴巴以表现自己的委屈，陈默看得有趣就在她嘴唇上轻轻刮了一下，立刻让小家伙整张脸颊都飞满红霞。 　　真是可爱啊…… 　　可爱又诱人的小苹果。 　　陈默见状忍不住又在布施翠撅起的嘴唇上轻轻刮了两下，一边继续逗弄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一边眉毛弯弯的笑眯起了眼睛。 　　“大人您就知道欺负我……” 　　被陈默使坏，布施翠也没有躲闪，只是脸颊红润得像是要沁出血珠一样，嘴里小声说着“欺负”之类的话，但身体却很诚实地仰起了脑袋，目光迷离的盯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人。 　　“布施翠，不可以轻易朝男人把脸仰起来哦。” 　　“唔……？” 　　“因为女孩子对一个男人仰起脸，意思就是在让那个男人亲她啊。” 　　亲…… 　　布施翠闻言愣了愣。 　　然后就在下一瞬间，她脸上很夸张的冒起了那种只有在搞笑漫画里才能看到的蒸汽水雾，一双浅紫眼眸右眼亮起了赤红微光，眼神也变得晕晕乎乎，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意识一样。 　　逗过头了…… 　　看到女孩已经在自己的言语挑拨下达到了羞耻感的极限，陈默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愉悦与满足，同时见好就收停下了拨撩，拿着一捆青菜塞进了布施翠手里。 　　“把蔬菜都择洗出来，我待会儿要用。” 　　“噢……哦、好……” 　　…… 　　晚上八点整。 　　一阵电子门铃的声音从别墅玄关外响起。 　　陈默正在厨房里伺候着各种烹饪到一半离不开人的菜肴，给他帮厨的布施翠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眼看暂时也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就离开厨房去给来客开门了。 　　两分钟后，一道拉长了的夸张“哇”声从他身后传来。 　　然后身着便装的圣天子就像兔子一样快步蹿进厨房里面，并且直接伸手抓向灶台上摆着的已经做好了的一道卤味猪心冷盘。 　　而此刻陈默正忙着往炒锅里烩入一勺提前勾好的调料芡汁，所以也就没有来得及去阻止她偷嘴的举动。 　　“我在别墅外面就已经闻到味道了，还说是谁在做饭，怎么会这么香呢，原来今晚是大厨亲自掌勺啊，看来我是有口福咯？” 　　圣天子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嫩葱般的白皙手指，拈起一片切得薄薄的卤猪心塞入口中，咀嚼两下后眼神发亮地问道：“这……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肉吗？好好次！呜呜呜呜……口感绵软而又不失筋道，还有一种很浓郁的回香风味，和酸酸辣辣的浇汁混合在一起，这也太好次了吧？！” 　　看到圣天子吃得这么感动的样子，陈默大勺一挥把锅里的香芹炒羊肉盛起到盘子里，然后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是心脏，猪的心脏。” 　　“嘎……？” 　　本来还很幸福地咀嚼着卤猪心片的圣天子，听清楚陈默说的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后，表情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猪的……心脏？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猪心？” 　　把香芹炒羊肉和卤猪心冷盘递给布施翠，陈默伸手从筷篓里取出一双筷子，然后夹起两片猪心当着圣天子的面吃了下去。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还嫌弃，猪心怎么了，猪心就不是肉了吗？” 　　“可是……这可是内脏……”圣天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她也无法反驳好吃这一点，但生理上的口腹之欲依然不能说服她接受食用内脏的事实。 　　果然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不约而同都有着矫情的通病啊…… 　　陈默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劝圣天子纠正她对于食用内脏的偏见，只是夹了筷子猪心和羊肉丝塞进布施翠嘴里，然后就让她送菜去餐厅了。 　　而一旁看着布施翠离开厨房的圣天子忽然又开口道：“给小孩子吃内脏会影响身体发育的……吧？” 　　“通常情况是这样，但受诅之子除外。” 　　飞了个白眼给一身娇小姐脾气的圣天子，陈默本来还打算做个肚包鸡来着，现在也只好作罢，转而取出恒温箱里已经熟成完毕的超大块羊排，然后从刀架上抽出一柄尖头的切肉刀，开始给羊排表面划开塞料的切口。 　　“闲话待会儿留到饭桌上再说也不迟，现在先说正事吧。” 　　“嗯……” 　　提起正事，圣天子眼神立刻变得庄重严肃起来，表情也多了几分无奈：“这次你被绑架的事情，虽然我已经下令让所有知情人员都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了，但相关情报还是没有完全瞒住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高层耳目……这点是我的失职。” 　　“无妨，殿下不需要为此自责。” 　　对于消息走漏风声的事情，陈默倒是觉得挺正常的，即使是在和平年间，世界各地的国家都互有间谍和地下情报人员，更别提现在整个世界都沦丧在原肠动物的淫威之下，局势动荡至此，要说新京都的执政部门高层里如果没有几个叛徒或者谍报工作者，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圣天子虽然为人单纯，但她也并不愚蠢，这种政治层面初级阶段的东西还是能够理解的，所以点点头道：“我明白，之后我会让心腹的人秘密展开捉虫调查，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到此为止。” 　　“殿下能够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将牛排表面开好花刀，陈默又从食材冰柜里取出一整块起司，然后在每个花刀切口里都塞进一块起司片，而圣天子也继续说道：“不过也正是走漏出去的消息，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动了念头……其实就在今天傍晚我跟你通话之前，刚刚还接到了大阪府地区最高统治者齐武宗玄的电话，他以新京都无力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为理由，要求我将你交给大阪地区来保护，如若不然就会掀起战争。” 　　“战争啊……这位齐武大总统阁下还真是够看得起我的哈？” 　　陈默一边给平底锅均匀涂抹上黄油，一边朝圣天子抛出了两个问题：“无论殿下愿不愿意交出我，作为在您治理与统辖范围内的居民，我都赞同您的决定，不过在做出抉择之前，您还是好好想清楚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齐武宗玄甘愿发动战争也要带走我，他可不是跟您一样心系苍生的圣人，所以我身上肯定有他极为需要的某种特质，那么殿下您接着就可以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了……” 　　等到锅内温度逐渐上升至两三成热时，陈默把去腥提味的各种香料也下入锅中，略作翻炒便开始煎制起了羊排。 　　“——齐武宗玄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的、他的野望、以及他最缺少的东西，我想殿下您都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第八十三章 饮茶先啦~ 　　关于齐武宗玄的问题，陈默也就是简单给圣天子分析了一下，实际上并没有提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看法。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无论圣天子最后是决定交出他还是不交出他，对他本人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 　　但真的论及本心，陈默还是更希望能够留在新京都，毕竟这里好歹也是他苦心耕耘了好几年的试验田，挪挪窝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需要重新处理的问题，况且齐武宗玄那个人他偶尔也能在报纸上见到一些相关新闻，性格跟圣天子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为人相当的暴虐嚣张，到这样一位奉行暴政统治的大总统麾下生活，陈默确实是觉得有些被膈应到。 　　齐武宗玄的目的吗…… 　　陈默劝完一句就不再继续多言了，而圣天子则开始认真思考起他话里所说的内容。 　　要说关于齐武宗玄的野望，她只知道这是个有名的暴政君王，整个日本五大新区国家里面，唯有大阪府是以其强硬的铁血外交手段和对内的“武力治国”方针所闻名，而圣天子少数几次与齐武宗玄的会面，都是在政治外交宴会上，对方那种充满侵略欲望的野性眼神，以及交流时从语气中透露出来的霸道与桀骜，都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样一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王，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将陈默掌握在自己手里呢？ 　　圣天子拿自己来做了做对比。 　　如果说齐武宗玄是霸道之王的话，那她就是仁道之王了，而她之所以想要把陈默留在新京都、留在自己身边，于公于私一共有两点原因。 　　于公来说，陈默的存在对于新京都而言无异于是深邃黑暗中看到的一抹曙光，是“希望”一词的具象化体现，更代表着人类将来是否有机会收复失地，彻底将原肠动物消灭殆尽的“可能性”。 　　毫不夸张的说，文明与智慧在他身上结出了名为火种的果实，所以圣天子当然有义务守护好这颗火种——这也是她身为王者必须的责任与担当。 　　另外从私人方面，圣天子对陈默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说是憧憬向往没错，说是依赖眷恋也没错，同时很多时候她遇到自己难以处理或者是不好抉择的事情，下意识就会想要找陈默征询征询看法，心里早就已经真正把他当成了一个可靠而亲密的友人，并且也只有在跟陈默相处的时候，她才会久违的感到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仿佛就连呼吸进肺部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自己是这样，那么齐武宗玄呢？ 　　于私……他跟陈默连半分钱关系都搭不上，两人平生素未相识，能有什么私交好说？ 　　而于公，陈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齐武宗玄跟推行仁治的自己不同，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什么人类的未来，什么种族命运的希望，估计在这位暴君眼中都是一文不值吧？ 　　那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果然让一个单纯脑袋瓜去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还是有些勉强了啊。 　　圣天子皱眉沉思的功夫，陈默已经煎好了芝士羊排，顺便还煮了一大锅香味四溢的奶油什锦肉汤，烘烤并且切片了几根法棍面包作为肉汤的配菜摆在深底盘四周，然后就着烤羊排剩下的芝士碎和椒盐又弄了盘甜辣风味的盐焗蜗牛，等到他处理好所有菜肴还把厨房都收拾干净，少女仍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身为政客，还是太过稚嫩了啊，无论是思考的深度还是对事件的嗅觉敏锐程度，都远远配不上统治者的地位……” 　　坐上餐桌前，圣天子满脸苦笑如此自嘲了一句，但当她在餐桌前落座时，所有的伤感都瞬间化作了对美食的渴望，整桌五花八门的各式菜肴像是一朵繁茂盛开的华丽花卉般映入眼帘，并且伴随着强烈而极富层次感的香味冲击进鼻腔，视觉和嗅觉上的双重刺激令她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大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出这些菜肴品尝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味道了。 　　——砰！ 　　陈默站在调酒台前开了瓶甜型的白葡萄香槟，然后一比三用果汁兑了五杯“儿童饮料”出来，端给乖乖等候在饭桌旁边的五个小家伙，同时扭头朝圣天子问道：“殿下想要喝点什么？” 　　“啊？那个，冰茶就好了。” 　　“冰茶是吧……我明白了。” 　　听到圣天子的要求，陈默点点头转回到调酒台后面，弯腰从冰桶里提上来一大堆高高低低的酒瓶， 考虑到圣天子的酒量，他只是选取了个标准容量的玻璃水杯，往里面摞进几颗冰块给杯壁提前打一下霜，然后就开始调酒。 　　没错，调酒。 　　冰茶嘛…… 　　十五毫升的金酒、十五毫升的朗姆酒、十五毫升的龙舌兰、十五毫升的伏特加、十毫升的君度、五毫升糖浆，最后再加半个柠檬现挤的柠檬汁。 　　所有原料都倒进摇酒壶，陈默又往里面放了两颗金属冰球，一阵叮叮当当的摇晃之后，把杯壁已经打上一层薄霜的水杯倒掉冰水，加入半透明略微显得有些浓稠的酒液，最后他啪的一声拉开了一听冰可乐。 　　吨吨吨吨吨~ 　　加入可乐之后的酒液用搅拌勺上下提拉几下，混合均匀后再放进一片鲜柠檬，然后顺着杯壁插进金属吸管…… 　　“殿下，喝的时候请慢一点，可能会有些刺激。” 　　把冰茶端上餐桌时，陈默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过圣天子显然并没有把他的劝告太过放在心上，礼貌点头致谢的同时，嘴唇含住吸管一口就喝掉了将近半杯。 　　咕咚、咕咚、咕咚—— 　　随着喉咙滑动，她慢慢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肉眼可见的，少女肤色白皙的面颊就像是傍晚六七点的晚霞般，迅速涨红起来。 　　“这……是，冰茶？” 　　与圣天子不可思议的目光对视着，陈默表情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长岛冰茶，经典款鸡尾酒。” 　　鸡尾酒…… 　　酒…… 　　圣天子嘴唇哆嗦了一下。 　　我说的冰茶跟你端给我的“冰茶”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意思啊喂！ 　　况且给未成年少女喝酒，这根本就是违法的事情吧？！ 　　陈默桑，我可要报警了哦！ 　　呃，不对……好像自己就是新京都的最高统治者来着？ 　　那现在是不是要把他抓起来呢…… 　　半杯冰茶下肚，圣天子几乎已经快把自己给灌醉了。 　　不过作为第一次喝酒，会有这样的表现也实属正常。 　　看着圣天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耍酒疯什么的，陈默回到调酒台后给自己也调了杯酒，九比一的生命之水与伏特加混合，强烈的酒精味道几乎都要刺穿鼻腔直接捅进脑袋里了。 　　乌龙茶…… 　　或者应该叫可燃乌龙茶。 　　端着“乌龙茶”坐到餐桌正位上，陈默举了举酒杯：“干杯吧，小比奈，还有绘桐酱，以后要跟大家好好相处哦？” 　　“噢……” 　　“知道了爸爸！” 　　几个小女孩一起举杯，就连晕晕乎乎的圣天子也跟着举起了那杯“冰茶”，七只玻璃杯叮的一声碰到一起，各色液体在餐厅灯光下荡漾出五彩交织的光泽。 　　…… 　　翌日。 　　圣天子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少女迷迷糊糊的被陈默从床上拽起来，然后又迷迷糊糊的在几个小女孩的共同伺候下换上一套纯白色调的华丽礼装，最终站在别墅二楼的阳台前目光呆愣地注视着晾衣架上正在随风飘荡的，自己昨晚穿来的那套便装。 　　“衣服的话，是布施翠帮你洗的。”陈默端来一碗手工藕粉，目光瞥了眼挂在第二排晾衣架上的内衣，补充道：“还有内衣也是，至于你晚上睡觉穿的睡衣，是梨花连夜帮你买来的，现在这套礼服是我帮你挑的，应该还合身吧？” 　　“谢谢，很合身……” 　　从陈默手中接过藕粉，圣天子舀了两勺才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穿什么尺码的？ 　　“别胡思乱想。”就在圣天子脑海中蹦出疑惑的同时，陈默也捧着碗藕粉边喝边说道：“我以前做过一段时间裁缝，一个人穿什么尺寸的衣服基本看一眼就知道了，放心，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这样啊……” 　　被陈默说破了自己的心思，圣天子脸颊顿时浮上些许微红，内心羞涩作祟之下只好埋头跟藕粉较起劲来，不过这一较劲她倒是突然发现了，碗里的藕粉跟自己以前吃过的藕粉好像有些许不同？ 　　仔细品尝一口，香甜滑腻的藕粉当中好像还有另外一种似乎很陌生，又仿佛似曾相识般的味道。 　　“呼噜、呼噜……” 　　看着圣天子在那里细尝慢品的样子，陈默接连呼噜了两大口藕粉，咽下肚子后砸吧了下嘴巴，这才主动为她解惑道：“我在晒藕粉的时候洒了点桂花酒上去，另外冲藕粉加的桂花糖也是酿桂花酒剩下的。” 　　……酒？ 　　又是酒！ 　　圣天子现在一听到酒这个字脑袋就立刻一钻一钻的疼，昨晚第一次喝酒就被陈默弄了杯长岛冰茶那么刺激的东西，没想到就连喝碗藕粉都能跟酒扯上关系。 　　“酒可是好东西啊，你现在还不懂。” 　　喝掉碗里的最后一口藕粉，陈默瞥了眼此刻正柳眉微皱的圣天子，语气说不清是缅怀还是感叹的说道：“有时候太过清醒，带来的只有痛苦罢了，但人生又难得能有几回糊涂呢？喝酒就不错，酒是忘忧的良方，也是消愁的解药，等以后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上午九点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圣居入口处。 　　跟盛装赴会的圣天子不同，陈默只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下身一条休闲牛仔裤，脚上穿着平时吃饱饭后出门遛弯的凉拖鞋，从衬衣到牛仔裤再到凉拖鞋，全套装备加一起连两百円都不到，随便找个服装批发市场外的路边小地摊就能买到。 　　pia嗒、pia嗒、pia嗒、pia嗒~ 　　陈默每走一步，脚下拖鞋就会传来一道响亮的pia嗒声，走在前面的圣天子几乎快要无法忍受圣居内仆从和女佣们偷偷瞥过来的目光了，但陈默本人倒是完全不受影响，一边吊儿郎当的跟在她身后，一边闲不下来的扯扯树叶，踢踢石头，整个一副混不吝的地痞小流氓样子。 　　而用陈默自己的话来说，这就叫对什么人露出什么态度。 　　面对值得尊重的人，或者值得重视的场合，那自然是应该正装出席，并且时刻注意端正自己的礼仪。 　　但他齐武宗玄算个什么牛马？ 　　陈默并不喜欢这个人，所以他当然也就没有必要为了这次会面而特意换装打扮。 　　一句话，没那个必要。 　　“齐武大总统阁下可是一位脾气相当不好的统治者，你难道就不怕他当面发飙吗？” 　　“怕？” 　　坐电梯时，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空间里，陈默奇怪的看了眼朝自己抛出这种低级问题的圣天子，随即他也没有选择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殿下所治理的新京都，在整个日本五大重建区域内算是什么等级？一流吗？还是说中等？或者末流？” 　　“这……中等吧？大概……” 　　圣天子本来开口是想说一流，但她又实在说不出这种嚣张的话，于是话音一顿就变成了中等。 　　“那就是一流了。”陈默看了眼圣天子继续问道：“既然新京都的国力算是一流档次，那殿下为何要害怕齐武宗玄发飙？这里可是新京都的腹心地带，而您身为一国之君，统御着整整一个大区的帝王，在自己的圣居里面又怎能率先向外人示弱？” 　　“可是，他万一掀起战争……”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陈默目光平静而清冷地注视着圣天子，同时以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了令她浑身直冒寒气的话：“暗杀也好，渗透也好，想要阻止一场战争的方法有很多，况且齐武宗玄只要敢率先掀起战争，在整个人类的大义立场上，他就已经站不稳脚跟了，到时候甚至不需要我们动手，整个世界将会全部都是他的敌人……所以现在，殿下您还是稍微坚定一点吧，这里是新京都，是您的国家，而非大阪，您在这里拥有着几乎无限的权利，哪怕是杀了齐武宗玄都不会有人追责什么的。” 　　杀了……齐武宗玄？ 　　陈默这番话说完，还没来得及给圣天子反应的时间。 　　——叮！ 　　电梯停止上行，紧接着金属门向两边打开。 　　会客大厅，到了。 　　…… 第八十四章 霓虹人的传统艺能不就是讲小品吗？ 　　作为整个新京都地区最高统治者的居所，圣居内的一切装潢与布置都可以说是按照豪华甚至是奢侈为标准所配备的，因为这不仅关乎着圣天子的居住体验，更代表了新京都地区对外的脸面。 　　“怎么样，这里的风景？” 　　站在会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墙前，陈默边问边回转过身，朝正对坐在自己后面沙发上的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朝着齐武宗玄露出了讽刺的笑容：“齐武大总统感觉如何，这样和平的国家，以及如此繁荣的景象，在您所统治的大阪府地区应该难得一见吧？” 　　“……唔？” 　　感觉到陈默话音里隐约有些不对的语气，齐武宗玄皱了皱眉头，转过视线时看到的是圣天子微抿嘴唇一言不发的样子。 　　这是……在给自己施压？ 　　齐武宗玄表情变了，本来作为到东京都来造访的客人，刚才迎接圣天子与陈默进入会客大厅时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此刻他却是收起了那种虚伪客套的表情，五官粗犷的脸上露出充满野性气息的危险笑容。 　　“和平？繁荣？只有胆怯无能之辈才会追求这种表面上的强大罢了。”齐武宗玄略微向后靠坐在沙发上，同时目光毫不掩饰挑衅地盯向圣天子：“在这个灾难后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世界，唯有武力的强大，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强大，也唯有武力的真实，才是真正不会被战争与灾难再次夺走的真实！” 　　武力…… 　　圣天子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握紧，感受到从齐武宗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霸道而强烈的气场，她喉咙里像是被卡了块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却又说不出来，并且浑身肌肉都不由自主陷入僵硬紧绷的状态，就连心跳也格外加速了几分。 　　“武力啊……” 　　看到齐武宗玄摆出一副不服就干的野蛮人样子，陈默忽然嗤笑了一声，立刻就让这位暴政的大总统阁下将目光从圣天子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你在笑什么？难道是觉得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不，不……我可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陈默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同时再次转身看向落地窗外的新京都景象：“齐武大总统阁下能有这样敢打敢拼的想法是好事，毕竟这个残败的世界如今正需要像您这种勇武精进之人，才有希望能够夺回昔日属于人类的领地，但有一点还希望大总统阁下不要忘记了。” 　　说到这里，他话音稍顿，回头看向目光凝视着自己的齐武宗玄：“武力只是征服的基础，而一味的征服并不是长久统治的良方，没人会愿意生活在一位暴政统治的君王治下。” 　　“哼，可笑，他们别无选择。”齐武宗玄冷笑了一声：“和喂原肠动物比起来，区区暴政统治又算得了什么？和平统治只会让手中的权利变得分散，圣天子殿下还是没有明白当今这个世道的法则，软弱无能可不适合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齐武大总统……又是怎么知道，我不算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呢？”圣天子紧攥双拳开口问道。 　　“这又有何难？”齐武宗玄笑容傲慢道：“你身为新京都的统治者，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的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吗？” 　　为所欲为……？ 　　那当然是不能。 　　圣天子咬牙反驳道：“难道判断一位统治者是否合格，不是通过治下百姓生活得幸福与否吗？” 　　“无聊的公仆想法……所以我才说你软弱无能啊，圣天子殿下。” 　　齐武宗玄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跟圣天子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直接奔赴正题道：“说说关于陈默先生的事情吧，前段时间那起绑架事件可真是十足的丑闻呐，在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现在你还确信自己能够保护得了他的安全吗？” 　　“……当然。” 　　圣天子下意识瞥了眼站在落地窗前的陈默，话音里不自觉带上连她自己都能听得出来的心虚。 　　于是她紧接着又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当然可以，我以新京都最高统治者的身份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同样的疏忽。” 　　“哦？是吗？”齐武宗玄笑容玩味道：“可陈默先生的安全也并不是儿戏，这关乎到的是整个人类未来的共同命运，你的保证……似乎有些不够分量吧？” 　　圣天子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牙齿咬得更紧了一些。 　　“所以我看圣天子殿下还是将他交托给更合适的人进行保护如何？” 　　齐武宗玄说到最后已经是图穷匕见了：“比如说，我……”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看着齐武宗玄跟圣天子明里暗里的博弈了半天，陈默也几乎快失去耐心了，于是索性直接挑明话头道：“齐武宗玄，不得不说你实在是个很不要脸的人，就你治下的那块破地方，还想让我去你那儿待着？你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你自己没点逼数？还是说你真觉得自己威风八面霸气无双？能让我乖乖听话跟你去大阪？做梦都没你这么做的吧。” 　　“你……！”乍听到陈默突然翻脸的话，齐武宗玄有一瞬间愣在了沙发上，但他随即回过神来，猛然起身怒道：“陈默先生，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吧？” 　　“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陈默轻蔑的笑了笑，缓步走到圣天子身后，伸手扶住沙发靠背外侧边缘：“这里是新京都，不是你的大阪，齐武宗玄。” 　　视线在陈默与圣天子之间来回转了转，齐武宗玄表情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一抹冷笑：“圣天子殿下，你这是打算掀起战争吗？” 　　“呼……” 　　感受到身后男人的存在，圣天子轻轻呼出一口因为之前齐武宗玄的压迫而憋在心里的闷气，随后微抬起头，直视向他充满敌意的愤怒目光：“请注意你的措辞，齐武大总统阁下，这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呵呵……正当防卫？”齐武宗玄转头看了眼会客大厅落地窗外的新京都景象：“那你又真的准备好让这个地区、这个名为新东京都的国家，陷入因为你的个人决策而引发的战火当中了吗？” 　　“战火？你可真会开玩笑。” 　　陈默有些被齐武宗玄这份毫无来由的自信……或者应该说是盲目乐观的自大精神给逗乐了。 　　“不说当前世界的全球局势，单单说日本境内，札幌，仙台，博多，大阪，东京，你才算老几啊？讲什么战争、战火……就凭你那块连自己都快自顾不暇的破地方，也配让东京陷入战火？” 第八十五章 我摔倒啦！我睡着啦！快把我捡回家为所欲为吧！ 　　老实说，陈默是真的很希望齐武宗玄能够沉不住气做出点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出来，然后他才好借题发挥，让这位大总统阁下知道新京都终究不是大阪，到了这里不管是龙是虎都得乖乖盘着。 　　不过可惜的是即使他已经把话挑明了，但齐武宗玄却依然只是恶狠狠地冷笑了几下就作罢，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那般大闹一场。 　　只能说这位外界盛传的暴君，其实心思倒也并不算完全像他外表体现出来的那么粗犷与野蛮。 　　“这么招惹他，真的没问题吗？” 　　目送着齐武宗玄离开时，圣天子忍不住有些忧虑的叹息道：“万一他真的不管不顾，发起战争的话……” 　　“放心吧，他没有那个胆子。” 　　陈默坐在招待外宾规格的茶话桌旁边，边说边捧着碗水果沙拉正往嘴里送一块芒果。 　　“战争这种事情，你别看他刚才一副战争狂人似的样子，但如果大阪和东京真要开打的话，他绝对没有破釜沉舟的那份勇气和魄力，所谓的战争只不过是他趁火打劫进行勒索的由头罢了，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外强中干，你可别被他给唬住了，真敢开战的人才不是这种怂包的样子。” 　　“嗯……” 　　虽然听到了陈默分析的话，但圣天子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定，于是他又换了个角度开口问道：“殿下觉得齐武宗玄为什么会想要从你手里把我夺过去，换言之，我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重要的地方，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是以开战作为要挟？” 　　话问到最后，为了防止圣天子想岔，陈默还没等她开口就继续补充道：“跟殿下的善良不同，齐武宗玄内心绝对毫无任何一丝这样慈悲的想法，他虽然确实是个垃圾人，但好歹还并不算废物。” 　　“我……我是废物？” 　　“殿下何必对号入座。”陈默摇摇头放下餐叉，顺手拿起餐巾布擦拭嘴角：“你除了善良还有愿意改变这个世界的决心，所以殿下也不算是废物，而齐武宗玄却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利己主义者罢了，这就叫垃圾人。” 　　“利己主义者……” 　　听到陈默对于齐武宗玄的形容，圣天子忽然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思绪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但她一下子又无法完全看清这道灵感的全貌，于是便立刻皱眉思索起来。 　　如果说齐武宗玄暴政的一面仅仅只是他的掩饰，实际上他却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的话…… 　　下一刻，圣天子忽然眉头一跳，但随即她又露出有些迟疑的表情，犹豫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在很久以前……大概就是我刚接任成为新京都最高统治者的时候，齐武宗玄曾经向我提出过一次合作请求……” 　　“什么样的合作请求？”陈默端起水杯漱了漱口，安静等待着圣天子的答案。 　　“是电磁炮。”圣天子此刻回想起当初听到这个请求时的场面依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说可以提供大型运载火箭，将东京湾的电磁轨道炮运送上月球，这样就能将所有阶段五的原肠动物都一网打尽了。” 　　“扯淡。”陈默毫不掩饰轻蔑的笑了笑，同时目光直视向圣天子问道：“那么殿下现在怎么觉得呢？” 　　迎着陈默夹杂了些许调侃意味的戏谑目光，圣天子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这是个阴谋……他想要清除的不仅是原肠动物，还有地面上剩余的所有人类国家。” 　　“殿下英明。” 　　陈默调笑着拍了拍手掌，而他的放肆笑声也让圣天子忍不住脸颊微红，但还是继续说道：“齐武大总统阁下应该是看上你的那些研究成果了吧？” 　　“是，也不是。”陈默竖起两根手指，轻轻弯下中指：“其一确实是因为我的研究成果，哪怕不提各种原肠病毒抑制剂和促进剂，单单是最基础的錵钢异形合金的锻造与利用，或者是錵-46-1元素的提炼，都足够让任何一个国家元首甘愿铤而走险了，不过我对他来说还有另外一层作用。” 　　陈默说着弯下食指：“大义的作用。” 　　…… 　　接近晌午的时候，陈默拒绝了圣天子让他留下来共进午餐的邀请，只身离开了圣居。 　　说是只身，其实身边明里暗里跟着不下二十个保镖和特务。 　　看着一左一右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两个面容严肃的黑衣黑墨镜保镖，以及身旁各个隐秘角落里若有若无传来的动静，陈默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 　　估计就连圣天子本人出行也没有这么严密的警备力量吧？ 　　所以自己现在这算不算是体验了一把国宝级待遇？ 　　就在陈默感觉挺新鲜的时候，左边的一个保镖忽然伸手将他拦在身后，接近两米的魁梧身躯向前一步，陈默眼前顿时就只能看见保镖犹如棕熊般肌肉围度夸张的背部线条了。 　　咔嚓—— 　　身边右侧，另一位保镖直接从西服内侧夹层里取出来一柄微冲，眨眼间就完成了上膛瞄准的动作。 　　敌袭……？ 　　陈默眨了眨眼睛，绕过拦在身前的保镖张望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跌坐在地上。 　　嗯……补充，应该是穿着睡衣的小姑娘。 　　“她干什么了吗？”陈默拍了拍身边强壮得跟头熊似的保镖问道。 　　“是的先生，她刚才骑着自行车朝您撞过来。” 　　……自行车？ 　　扭头一看，路边不远处果然还躺着一辆自行车。 　　好家伙，自行车刺客了这属于是？ 　　陈默有些失笑的向小姑娘走近两步，身旁的俩保镖立刻露出一脸如临大敌般的表情，伸手就想拉住他。 　　“先生……！” 　　“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我都没怕你们怕什么？” 　　朝两个保镖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这么紧张，陈默走到此刻依然还跌坐在地上的女孩身前，蹲下身问道：“请问，需要帮助吗？” 　　“……帮……？” 　　女孩似乎很困的样子，眯稀着睡眼抬头看向他脸上善意的笑容，然后…… 　　“……？” 　　看着脑袋一垂直接倒进自己怀里的睡衣女孩，陈默愣了愣，一扭头看到的是身后俩保镖跟他同样满脸呆愣的表情。 　　“她……这是，讹上我了？” 　　两个保镖齐齐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经历过这么玄幻的事情。 　　“好吧……” 　　陈默转回过头，再次看向怀里的睡衣女孩时，甚至都已经能够隐约听见从她鼻息间传来的平稳呼吸声了。 　　这是……睡熟了？ 　　确认女孩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装的之后，陈默再一次震惊了。 　　眼睛一闭就睡着，都不带酝酿一下的吗？ 第八十六章 用歌，于黑暗柔柔拍和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把女孩就这样放在街上他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毕竟现在世道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便太，万一把人家小女孩害得有个什么好好歹歹，那又是青天白日下的一起人伦惨剧了。 　　所以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睡衣女孩，陈默想了想还是抱着她站起身来，同时朝身边的保镖问道：“附近有咖啡厅吗？” 　　“有的先生。”保镖看了看被陈默抱在怀里的女孩，有些犹豫道：“那个……需要我帮您把她叫醒吗？” 　　“在这大街上？”陈默微微摇头：“先找家咖啡店坐坐吧，正好现在也快到中午饭点了，你们就跟我一起在咖啡店里应付一顿吧。” 　　“这……很荣幸能够跟先生一起共进午餐！” 　　“不用搞得这么客气，倒是有些委屈你们了。” 　　“不、不委屈！” 　　跟在陈默身边的两个保镖闻言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惶恐起来，毕竟这个瘦高少年的身份可不是他们这种中下阶级的小角色可以搭上话的存在，况且陈默之前在圣居里拒绝圣天子午餐邀请的时候他们也是在场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有机会跟这位大人一起共进午餐，实在是让两人感到惊喜与荣幸的同时内心深处又升起无限的惶恐。 　　十几分钟后，圣居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 　　或许是因为靠近圣居的原因，这家咖啡厅平时估计没少接待过高层政要以及各种达官显贵，所以看到由两位黑衣保镖护送着的陈默进门时，门口的接待服务生表情丝毫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动作非常娴熟且从容地为他指引到了一处靠窗的座位。 　　晌午，日头正足。 　　咖啡厅里虽然开着温度很低的冷气，但一窗之隔外又有炽烈盛暑的高温源源不断袭来，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冷气温度太低了。 　　陈默落座后刚把仍在安睡的女孩横躺着放在身旁沙发上，一阵旋律舒缓的蓝调小提琴乐声便从席位侧边传来，扭回头时看到的是一位身着黑色燕尾小礼服的中年绅士，正一边拉奏着小提琴乐曲，一边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 　　“请容我将这首曲子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小姐，愿她能够拥有一段安稳静谧的香甜睡眠。”（法语） 　　“Merci， mon ami.”（感谢你，善良的朋友） 　　听到陈默回以纯正法语的致谢，小提琴乐师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眉毛，不过随即他也从善如流的笑了笑，手中一刻不停地继续拉奏着蓝调乐章。 　　“C'est un honneur， Monsieur.”（我很荣幸，先生） 　　陈默没有再接话，独奏乐师本来就是高档咖啡厅的服务项目之一，他倒还是挺欣赏这位雅趣十足的中年绅士的，不过正是因为欣赏，所以才不会再继续打扰乐师进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片刻后，舒缓犹如一条小溪般潺潺流水的小提琴乐声中，咖啡厅服务员送来了菜单。 　　“三位想要喝些什么？”身穿棕褐条纹围裙制服的女服务生双手交叠在身前小腹的位置，笑容如沐春风般问道。 　　“给我来杯冷萃黑咖就行了。” 　　陈默看了眼并排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两个壮汉保镖，心里估摸着他们平时应该不经常来咖啡厅这种休闲放松的地方，于是继续开口道：“给他们来两杯热焦玛吧。” 　　“冷萃黑咖啡和热焦糖玛奇朵是吗？”女服务生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么请三位稍微休息等候片刻。” 　　焦糖玛奇朵……？ 　　两个保镖彼此对视一眼，正如陈默内心所预料的那样，他们是真的没有来过咖啡厅，平时日常基本就是在保镖公司与军队行伍之间两点一线，像咖啡厅或者甜品屋之类风花雪月的休闲场所对于随时都有可能要与人搏命的特务保镖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不过如果说是酒吧的话，那他们倒是挺熟悉的…… 　　“别担心。”将两位保镖懵懂的目光看在眼中，陈默摆摆手一边继续浏览着菜单，一边安慰道：“焦糖玛奇朵还是挺好喝的，就算没喝过咖啡或者喝不惯咖啡也没关系，毕竟是用牛奶花冲出来的东西，里面还加了焦糖，所以喝起来也是很甜很梦幻的口感，第一次喝大概会觉得很惊喜吧。” 　　“噢、噢……” 　　两个保镖闻言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没有了对咖啡会不会很苦，以及如果真的苦得不得了，那当着陈默的面他们也不好把咖啡吐掉的忧虑。 　　看着保镖放下心来的样子，陈默笑了笑没说话，其实他还有后半句话没继续说完，那就是关于焦糖玛奇朵这种咖啡的别名…… 　　因为口感真的特别甜，而且奶香浓郁很好入口，基本尝不出咖啡本身那种苦苦的酸酸的味道，所以焦糖玛奇朵又被一些人称为女士咖啡-“Lady's coffee”，并且从销量受众上来说，这种咖啡也确实很受女性的喜欢。 　　正如他之前所说，这是一款很甜很梦幻的咖啡。 　　而女性对于甜蜜与梦幻一贯都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几分钟后，还是刚才送来菜单的那位女服务生，双手端着一块木制托盘回到了咖啡桌前，动作轻柔优雅地将三杯咖啡摆上桌面，然后抱着托盘看向已经浏览完菜单的陈默。 　　“一份意大利面，一份蔬菜沙拉，两份今日推荐的牛排，再来四杯冰鲜柠檬水。” 　　点完正餐，把菜单递还给女服务生，陈默端起摆在自己面前的白瓷咖啡杯喝了一口，强烈到直冲脑门的冰冷苦涩味道立刻在口腔内绽放，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刺激舌苔的果酸味，以及咖啡豆那种浓郁的油脂回香，如此层次丰富的饱满口感，确实是工序正宗的冷萃黑咖啡。 　　拳头大小的咖啡杯，喝到还剩下最后一层浅底时，女服务生推着一辆小餐车再次回到咖啡桌前，先是摆好柠檬水和蔬菜沙拉，然后才把三个用不锈钢盖子遮住的白瓷餐盘摆到了陈默与两位保镖身前。 　　意大利面，以及牛排。 　　揭开餐盖时，随着酱汁香味与肉香味的弥漫，一阵咕噜咕噜的细微肚子响声也从陈默身边的沙发位置上传来。 第八十七章 万千的混沌星座，围着邪月分布就座 　　嗅、嗅嗅…… 　　听到从身旁传来的细微声响，陈默侧过脑袋就看见女孩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边伸手揉着眼角，一边循着香味朝咖啡桌的方向看去。 　　“服务生。” 　　陈默按了按桌边的呼叫铃，让服务生重新上了一份意面牛排，并且将餐盘轻轻推到女孩的位置上。 　　“吃吧，我请你的。” 　　“请……？” 　　女孩此刻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低头盯着意面牛排看了半天才伸手缓慢抓起刀叉，然后姿势有些笨拙地卷着沾满牛排酱汁的意面。 　　而看到她如此生疏的使用刀叉的动作，陈默一边端起水杯一边随口问道：“平时没怎么吃过西餐吧？” 　　“嗯唔……”正在嗦面的女孩闻言点了点头，嘴里嗯唔一声算是回答。 　　问什么就答什么，还真是有够不怕生的啊…… 　　而且这么轻易就吃下陌生人给的食物，是警戒心太低了吗？ 　　醒过来突然发现自己在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是惊讶的情绪，甚至连疑惑都没有，这已经不能用大大咧咧来解释了吧？ 　　陈默微眯起眼睛浅抿了口柠檬水，看到女孩吃东西的动作逐渐变得狼吞虎咽起来，他又把自己的那份意大利面也推到女孩旁边，示意两个保镖自己用餐不必管他之后继续问道：“你是之前饿了很久吗？不用吃得这么急，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点。” 　　“嗯、嗯……谢谢。” 　　女孩努力咽下嘴里包着的一大口牛排与意面，然后吐出粉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边沾着的酱汁：“缇娜已经两……三天没吃饭了……” 　　“缇娜？你叫缇娜？” 　　“嗯，缇娜·斯普莱特，是我的名字。”女孩说完又开始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不过虽然说是狼吞虎咽，但其实她吃东西的动作并不算夸张，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间，腮帮子快速鼓动，没有吧唧嘴也没有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如果忽略掉她笨拙生疏的使用刀叉的动作，那十足就是一位优雅的小小淑女了。 　　所以经历过严格的教育，但却缺乏常识吗…… 　　“你是哪里人呢，缇娜……我直接称呼你名字应该没问题吧？”陈默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桌面上，语气像是朋友闲聊一样盘问道：“还有你为什么会饿那么久呢，你的家人不会管你吗？” 　　“家人……？” 　　缇娜闻言歪了歪脑袋，然后表情完全没有任何一丝不自然地回答道：“我没有家人，之前也是一直都在到处流浪，两三天吃不上饭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她眼中亮起了赤红色微光。 　　“缇娜，是受诅之子哦。” 　　看着女孩那双像是盛夏天空般清澈透亮的蔚蓝眼眸迅速侵染上赤红光泽，陈默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而看到他挑眉的动作，女孩也停止了进食，放下刀叉说道：“感谢你的帮助……谢谢你请缇娜吃的这顿美餐，我会把恩情记在心里的，能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陈默。”陈默低头看了眼还剩一些的牛排和意面：“剩下这些是已经吃饱了吗？” 　　“不是的……只是，我是受诅之子……” 　　缇娜双手一撑站起身来，脸上表情又开始变得睡意朦胧起来，但她还是朝陈默鞠了鞠躬道：“非常感谢你，陈默先生。” 　　“你这是……？”看着缇娜一副要告辞离开的样子，陈默微微皱了皱眉头。 　　“缇娜要去找个地方继续睡觉了，等到晚上才能打起精神来。” 　　“夜行生物型基因？” 　　“嗯，是猫头鹰型原肠因子。” 　　就在缇娜打算转身离开时，陈默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还有……什么事吗？陈默先生？” 　　大概是真的太困了，缇娜整个人都随着手臂被拉住的动作晃了晃，而陈默则盯着她身上脏兮兮的睡衣，还有那一头缺乏打理的蓬乱金色长发，几秒后才开口说道：“到我家去睡吧，以后别再流浪了。” 　　——答应他。 　　“好。” 　　——别表现得太急迫。 　　“好……可是，我是受诅之子……” 　　“我知道，不过我不在乎。” 　　陈默说着也站起身，抬手在女孩头顶乱糟糟的蓬松金发上拍了拍，动作就像是在拍一只金毛大狗狗的脑袋一样，同时声音温和道：“缇娜·斯普莱特，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到处流浪了，欢迎成为我的家人。” 　　家……人……？ 　　缇娜·斯普莱特闻言忽然愣了愣。 　　两个普普通通的字眼，落入耳中时却让女孩心底骤然停跳了一拍。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从胸腔内快速扩散至全身，犹如温热泉水般将她温柔包裹其中 　　——任务第一阶段执行成功，这段时间你先自由行动吧，等待下一阶段任务的行动指令。 　　收到从脑内芯片传来的指令消息时，缇娜·斯普莱特眼神轻微波动了一瞬间。 　　不过就在下一瞬间，她迅速将刚才由家人两个字所引发的陌生情绪给压制了下去，眼神也重新变得笃定起来。 　　任务…… 　　没错，自己只需要按照行动指令的要求完成好任务就足够了。 　　至于现在的自由行动时间…… 　　“……好困。” 　　缇娜表情困倦地闭上眼睛，再次扑倒在了陈默怀里。 　　…… 　　同一时间，远离城市喧嚣的野外。 　　即使是人类当中最为强大的IP序列排行第一位的民警组合也无法深入的、原肠动物遍地肆虐的未采查领域。 　　曾经名为长野的县城与曾经名为富山的县城交界处，在三千公尺等级群山组成的飞騨山脉中，隐约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一座隔世村庄存在的踪迹。 　　“吼吼——！！！” 　　“昂呜！” 　　“咕啦啦啦！” 　　“叽嘎、叽嘎……” 　　幽邃森林掩映下，无数各阶段原肠动物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而就在某一瞬间，仿佛突然有人按下了静音键一般，所有噪音全部戛然而止，林野间只剩下高山地区呼啸不止的风声。 　　片刻后，地面轻微震荡起来。 　　——咚、咚！ 　　伴随着低沉震荡的响声，一双光是从脚掌底部到脚背都几乎比周围树冠线还要高的黝黑猿类大脚踏上了荒村的土地。 　　脚掌往上，是堪比千锤百炼的精钢般坚硬、又犹如火山黑曜石般粗糙黝黑的大腿。 　　而大腿再向上，一头简直就是纯粹由钢铁般肌肉凝聚而成的凶蛮猿兽正微微佝偻着近百米高的脊背站立于此，宽度夸张到遮天蔽日的背阔肌随着它呼吸的动作而一收一缩地不断膨胀起伏，每次呼吸时胸膛内都会发出沉闷到令人直欲呕血的磅礴共鸣。 　　像是在拉动风箱，又仿佛轰然雷鸣。 　　面对这头突然闯入的猿兽，整个三千公尺飞騨山脉之上，所有的原肠动物都趴伏下了身躯。 　　无论是阶段一。 　　还是阶段四。 　　哪怕是同样拥有上百米身高的霸主级原肠动物，此时此刻也不约而同放缓了呼吸声，小心翼翼如同在朝拜自己的君王。 　　而在这头猿兽眼中，它没有去看脚下任何一只俯首的原肠动物，庞大头颅上无数对密密麻麻的猩红复眼都共同盯着摊开的手掌中央。 　　那里有一个屏幕常亮状态的手机，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此刻正显示着一张照片。 　　如果蛭子影胤现在还活着，他肯定可以认出这张照片正是他在陈默的地下实验室里拍摄的那个十级阅览权限的绝密文件照片之一。 　　而文件的标题则是…… 　　——【关于阶段四原肠动物晋升至阶段五的途径猜想与基因溯源分析——附注：*****（已被消除）号实验体（高危红色字体）不可启用该研究计划】 　　“进、化！” 　　猿兽张了张嘴，血盆大口即使只是微微张开也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散而出。 　　有人类的血腥味。 　　也有受诅之子的血腥味。 　　更多的，还是原肠动物的血腥味。 第八十八章 暗幕连锁 　　入夜时分。 　　新东京军区的某栋别墅。 　　地下负三层内，空旷宽敞的实验室顶部忽然亮起了柔和洁白的灯光，寂静空气也被古典钢琴曲的乐声所搅动，顿时就使得整个实验室里面原本冷清的氛围变得欢快了许多。 　　看着唱片碟在留声机上正常播放转动的样子，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休息区，一边往身上套了件崭新的干净白大褂，一边独自在实验室区域内游荡起来。 　　片刻后，从保存尸体样本的冰柜里拉出一架金属小推车，他低头端详着躺在小推车上的两截尸体残骸，尤其是尸体已经被冻得发青并且还死不瞑目的面容，然后伸手一拉口罩把自己下半张脸颊遮了起来。 　　“长得一点都没有恐怖分子的范儿，怪不得平时都喜欢戴个吓唬人的面具。” 　　打开手术灯，冷色调灯光下照出一张怒目圆瞪的铁青脸颊，过于瘦削的两侧颧骨就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病人一样，完全看不出其身为连环恐怖杀人分子的那种凶悍气质。 　　拥有这张脸颊的尸骸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死在陈默另一所地下实验室内的蛭子影胤。 　　“放跑了我那么多实验素材，活该你现在死得这么惨。” 　　陈默低头对死不瞑目的蛭子影胤喃喃自语了一句，同时右手拿起一柄手术刀，稳稳沿着他从下颌开始被撕裂掉的整个口腔落刀，皮肤上立刻便有一道细细的血线浮现而出，刀口深处隐约可以看见森白的骨骼。 　　因为距离死亡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并且尸体也已经处于完全冷冻的状态，所以陈默轻轻松松就把蛭子影胤脸上整个烂掉的下颌都拆卸了下来，切割过程中甚至连多余的血液都没有流出来太多，只是浅浅地在白布床单上留下了些许黑褐色死血印迹而已。 　　死相真惨呐…… 　　把拆卸下来的颌部放在一边的金属小盆里，陈默脑海中大概已经重构出了蛭子影胤死亡时候的场景——先是脸颊被抓住，然后被原肠动物像是抡大锤一样甩来甩去，最终那头抓住他的原肠动物又用另一只手或者是鳌足拽住他的下肢，直接用力一撕—— 　　很明显，在身体被拽断成两截的同时，蛭子影胤的脸颊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所以才会连下颌都被扯烂掉了。 　　太惨了。 　　一边在脑海中重构着蛭子影胤的死亡过程，陈默一边颇为感慨地咂了咂舌。 　　他也算是见识过很多千奇百怪的死法了，但哪怕是对他而言，像蛭子影胤这样死前还经历过如此惨烈痛楚的可怜虫，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在通常情况下，人的死亡都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除非是瞬间破坏掉大脑中枢神经，否则哪怕是被腰斩，或者是被砍头，人也并非是立刻死亡的。 　　历史上著名的砍头实验就是如此，当代化学之父拉瓦锡在被判处死刑之后与刽子手约定，让他从自己被砍头的那一刻起开始观察自己的眨眼次数，结果刽子手一直数到第十一次，拉瓦锡才彻底断气死亡。 　　而这十一次眨眼总共耗时将近半分钟，也就是说从被砍头开始，拉瓦锡仍然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是具备清醒意识的。 　　陈默可以肯定的是，蛭子影胤绝对比拉瓦锡死得更慢，毕竟他是从腰椎开始被拽断成两截而死的，比起斩首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情况，他还有上半身大部分的器官可以继续维持身体机能，所以蛭子影胤在临死前绝对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生不如死的极致痛楚，然后才含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脸上会露出死不瞑目的样子。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惨。 　　心下感慨蛭子影胤死状之惨烈的同时，陈默手里也一刻不停，银白的锋利手术刀在他尸体残骸上飞快游动，几乎犹如庖丁解牛般毫不费力就拆卸下了他的四肢，然后又分割开表皮层与真皮层，刀锋灵巧转动间就揭下来了一整张干净人皮。 　　当然，所谓的干净并不是说物理意义上的干净，而是指剥下来的皮肤内侧没有粘上任何一丝脂肪，皮就是皮肉就是肉，绝不拖泥带水，活儿做得干干净净，清爽利索。 　　就他这一套剐皮的操刀技法，任由几十年剥皮经验的老屠夫见了，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好本事。 　　把揭下来的皮肤挂在一旁，然后又把四肢和脑袋分别按位置摆好，陈默接着开始分切起蛭子影胤身上的筋肉组织，当把他的胸膛彻底剖开时，一股浓浓的机油味顿时扑面而来。 　　“哈！找到了……” 　　拆掉护胸的肋骨，看着从蛭子影胤胸膛里面暴露出来的东西，陈默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暗红色胸腔内，血与肉的包裹中间，露出的赫然是与常人完全迥异的金属器官。 　　几天前从被蛭子影胤绑架的时候开始，陈默就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为什么会有那种仿佛是在操纵斥力般的神奇能力，是超能力吗？还是说是机关技巧？ 　　首先可以排除掉超能力的可能，毕竟如果这个世界的人类真的能够开发出超能力，那估计也轮不到原肠动物来作威作福了。 　　至于剩下的机关技巧的可能性…… 　　现在不就已经找到证据了吗。 　　看着从蛭子影胤体内露出来的金属脏器，陈默继续清理着他胸腔里面的各种血肉组织，咽喉以下的食道、食道连接的胃部，还有大肠小肠倒是都很正常，不过其他像心脏肺脏以及肝肾之类的主要身体器官则全部都已经被金属机械替代了。 　　改造人吗…… 　　彻底解剖完蛭子影胤的尸体，陈默盯着摆在金属盘当中的一大堆机械零件，皱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能够有实力研究出改造人技术的组织，肯定不会是什么默默无闻的角色。 　　所以到底会是谁呢…… 　　就在他思索着所有可能的对象时，实验室灯光照射下，沾染着一层黑红血污的机械零件表面，一行细小的激光刻印编码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関東 JSDF-787-N06】 第八十九章 打蛇打七寸，打人打（） 　　“强和弱，你们是怎么看的？” 　　IISO专门用来测试受诅之子身体能力的宽敞活动房间内，陈默点了根烟慢慢腾腾的抽着，在他面前整整齐齐站着一排十岁不到的小女孩。 　　“布施翠，你来说。” 　　“啊……？” 　　突然被陈默点名，站在队列第一个的布施翠愣了愣神，然后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见陈默面色如常才试探着说道：“大概……就是速度，力量，还有临场反应能力……之类的吧？” 　　“就这些吗？”陈默不置可否的掸了掸烟灰：“还有没有其他影响强弱的地方？” 　　“唔……” 　　布施翠紧皱着小眉毛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道：“对不起，大人，我想不出来了……” 　　“嗯，那就是速度，力量，还有临场反应能力了对吧？” 　　陈默一边说着又继续挨个看向其他女孩们：“穗倉，梨花，绘桐酱，小比奈，缇娜，你们也都是这么觉得吗？” 　　“嗯……” 　　兴梠两姐妹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从小流浪在外经常与人争斗的新川绘桐也同意道：“力气更大，就会变得更强！” 　　“但速度也很重要的吧。”蛭子小比奈反驳了她一句：“不管再怎么大的力气，如果打不中人的话那都是无效攻击，而且速度越快力量也会跟着变大。” 　　缇娜打了个呵欠，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站在队列末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一般。 　　“看来大家的意见都是一致的。”陈默竖起三根指头：“速度、力量、临场反应能力，这三条就是决定强弱的要素了对吧？” 　　见小家伙们陆陆续续点头同意的样子，他扭头朝玻璃隔墙外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活动房间天花板四角上的动捕跟踪器立刻开始运转起来。 　　“嘶……” 　　陈默深深吸了口香烟，让尼古丁在肺腑之间过了一圈，然后张嘴喷吐着烟雾说道：“我数三个数，然后你们就开始进攻我，不过不能全部一起上，车轮战也没关系，一个一个来。” 　　“大人（哥哥）……？” 　　布施翠和兴梠姐妹同时惊愕出声道，其他两个女孩也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看着他，就连睡意朦胧的缇娜都不由得半睁开了眼皮。 　　人类……跟受诅之子打？ 　　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吧？ 　　两者就好比蚂蚁与哺乳动物之间的区别一样，后者只需要轻轻动动指头就能毫不费力地将前者碾压致死。 　　“三。”陈默捏灭了烟头，不为所动的开始数数：“二。” 　　“大人您真是……胡闹！” 　　“一。” 　　话音落毕，刚才还喊着胡闹的布施翠此刻却是第一个冲了上来。她清楚陈默的性格，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他正经说出口了的，那就绝对不会是在无的放矢，不过无论陈默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提出让自己进攻他，但人类跟受诅之子比起来实在是太过脆弱了，所以…… 　　“异想天开也该有个限度吧，陈默大人。” 　　拥有猫型原肠因子的布施翠，虽然此前完全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任何格斗技巧，但进攻时身体却下意识摆出了最适合发起突袭的姿势，女孩整个娇小身躯犹如灵猫般飞窜至陈默身前，并且脊背肌肉也与手臂大筋绷紧成一线，紧接着猛然拧腰——发力！ 　　拳风呼啸。 　　陈默眯了眯眼睛，早在刚才布施翠右臂肩头肌肉微微鼓起的同时他就已经开始往右侧斜后方侧过左肩，此刻动作后发先至，恰恰好避开了呼啸而来的拳风。 　　“什……？！” 　　被陈默犹如未卜先知般避开自己的攻击，布施翠满脸讶然的呆愣了一瞬，但她随即回过神来。 　　是自己太慢了吗？ 　　因为害怕真的把陈默打出个好歹来，所以她刚才只用了大概三分力气，而且态度也是很随意的应付。 　　看出了布施翠的留手，陈默不轻不重的讽刺了一句：“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布施翠？” 　　“……还早得很呢！” 　　布施翠脸颊有些发红地咬牙发起了第二轮进攻，这次她的动作不再有任何一丝迟疑，拳肘肩靠不断发动着犹如潮水般源源不绝的攻势，双眼也变成了半红半紫的异瞳样子。 　　“这才像话嘛。” 　　面对布施翠不断加快的疯狂攻势，陈默一会儿侧身一会儿后退，时不时弯弯腰或者偏偏脑袋，硬是从容不迫地躲开了她的全部攻击，同时还有闲心朝其他几个女孩开口道：“你们也一起来啊，我还行。” 　　“哥哥大人……好厉害……！” 　　亲眼看着陈默以“慢吞吞”的动作不断躲避着布施翠的猛攻，兴梠穗倉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加入了战团。 　　然后兴梠梨花，新川绘桐，还有蛭子小比奈也纷纷加入了进来。 　　胸口左拳…… 　　陈默朝右边走了一步，躲开挥向他左侧胸口的小拳头的同时脚下一跳，又避开了低扫向他脚下的鞭腿。 　　快是够快了，不过缺乏配合。 　　因为陈默之前说过不能同时朝他发起进攻，所以几个小家伙你一拳我一脚的忙成一团，反倒比之前只有布施翠一个人时给他的压力还要小了许多，至少布施翠的攻势是连贯的，那种急速近身快打几乎把受诅之子传承自基因的战斗本能发挥到了极致，但此刻几个小家伙各自为阵，反倒会打乱彼此之间的进攻节奏，让他拥有更多反应的时间。 　　“呼哈~~” 　　站在不远处的缇娜打了个哈欠，陈默偏过脑袋躲开蛭子小比奈跳起来的一记高踢腿，随即他突然把脑袋往回一偏，颈侧立刻就将小比奈的腿脖子给夹住了，腾空而起失去着地点的蛭子小比奈挂在陈默身上下意识就想转腰发力，但下一刻一双灼热的大手狠狠抓在了她腿根的软肉上。 　　“呜咛……！！！” 　　腿根软肉被人抓住，任由蛭子小比奈浑身再大的力气，此刻也半分都使不出来了，只能软绵绵被陈默像捏小鸡仔一样捏在手里。 　　“爸……爸爸……痛……” 　　“痛啊？” 　　陈默笑眯眯地一只手拎住蛭子小比奈的脚腕，把她整个人都倒提在半空，另一只手则死死掐住她的腿心不肯松开，然后目光看向停止进攻的其他几个女孩。 　　“速度也好，力量也好，临场反应能力也好，你们说得都很对，这些确实是影响强弱的因素，不过在力量和速度还没有达到足以无视任何技巧的情况下，战斗经验才往往是实战中最能够决定胜负的条件，明白了吗？” 　　“明白了……” 　　看着几小只纷纷点头的样子，陈默松开蛭子小比奈的腿根软肉，轻轻擦了擦女孩眼角被自己掐得痛出来的眼泪，让几个小家伙自己在活动房间里练练，然后就转身从门口离开了。 　　一出门，他立刻看到了室户堇神情复杂的目光。 　　“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嗯？我当然是人类了。” 　　“不像……” 　　“像？” 　　陈默怔了怔，但随即他相当油腻地咧嘴一笑并且朝室户堇张开双手：“那要不你来给我做个私人检查如何，全身的那种哦，室户医生。” 　　…… 第九十章 居家男人的捡漏日常 　　全身检查……？ 　　室户堇闻言立刻脸色一红，然后微皱着眉头轻啐了一声，目光很是不屑的打量着陈默一身瘦了吧唧的排骨：“陈君还是多注意保养保养身体吧，过度透支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多谢室户医生关心，不过身体这一块呢我一直都有好好保护的。”陈默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况且年轻人，偶尔透支透支也不算什么大事，倒是室户医生才是呢，上了年龄就应该多注意保养身体，女人只要一过三十可就老得很快了哦？” 　　“……” 　　室户堇感觉有些被噎住了。 　　不知道对于女人来说年龄从来都是最大的禁忌话题吗？ 　　而且自己平时也有很注意保养气色的好吧？ 　　不过看着陈默一脸贼贱兮兮的笑容，室户堇连半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干巴巴的强笑着回了一句“谢谢关心”。 　　“哈哈，室户医生客气了！” 　　陈默仿佛看不出室户堇表情勉强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人就是说话贴心，嘴又甜，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优点了。” 　　你嘴甜你**呢？ 　　“有……有心了……” 　　室户堇努力向上拉扯着嘴角，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消失，同时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上面：“对了，你刚才在活动房间里面是怎么做到的？我是指跟受诅之子正面战斗还能不落下风这一点。” 　　“只不过是随便玩玩而已，这不有手就行吗？”陈默抬起胳膊晃了晃自己的双手：“你别看我平时经常待在实验室里搞研究，但我这人打架其实还是蛮厉害的。” 　　“是吗？”室户堇眯起眼睛再次把陈默浑身上下都仔细打量了一遍：“这倒真看不出来……” 　　“室户医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三言两语的也确实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了。” 　　陈默想了想，还是把刚才问三小只的那个问题拿来再次问了一遍：“室户医生觉得评判一个人强弱的标准都有哪些呢？” 　　“强弱？” 　　突然被陈默问到这样跳跃的话题，室户堇略微愣了愣神，然后还是以自身对强弱的理解回答道：“身体组织强度，还有神经反射速度吧？” 　　陈默点点头，也没说好坏，继续问道：“那你有什么依据吗？” 　　“嗯……原肠动物比人类强，就是因为它们拥有能够轻易撕裂钢铁的组织强度，这让原肠动物足以无视绝大部分人类赖以武装自身的热武器，而受诅之子也是同样，她们轻轻挥挥拳头就可以把人类的骨头打断，甚至是连身体都打穿出一个大窟窿来，而普通人对她们的进攻也完全没办法逃过她们动态视觉的捕捉，对常人来说快若闪电的攻击，在受诅之子眼中只不过像是飞来的羽毛球一样，所以强者一定拥有比弱者更加强大的身体组织，以及更加迅捷的反射神经。” 　　室户堇的说法相比起刚才几个小家伙，显然更加的有理有据，分析得也十分有条理，不过两者的核心思想都没什么区别——力气更大，速度更快，反应更迅捷的，就是强者。 　　“你说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强者确实比弱者拥有更加优越的身体机能。”陈默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室户医生是否觉得自己对于强弱的释意有些太过片面了呢？” 　　“片面……？” 　　“没错，身体机能的强弱确实是在战斗中决定胜负的一大方面，但室户医生有没有考虑过战斗经验的问题呢？” 　　“不……不对吧。”室户堇紧皱着眉头反驳道：“我曾经在【新人类创造计划】的超人实验中做过测试，战斗经验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战斗胜负的走向，但对战双方一旦超越了三个以上不同的体重量级，那身体机能更强的一方就几乎百分百不会落败，更别提把人类与受诅之子进行比较了。” 　　“那只不过是因为技巧还不够娴熟罢了。” 　　“可是……” 　　见室户堇还想继续反驳什么，陈默笑了笑，随口举出了一个令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反驳的例子：“你看，刚才我就赢了对吧？而且我也并不强壮，反而被你提醒要注意好好保养身体。” 　　“……” 　　确实…… 　　室户堇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当中。 　　她刚才在活动房间外隔着玻璃也观察了一会儿，几个小家伙进攻的速度快到几乎都要超出她的视觉极限了，可陈默却硬是靠着他慢吞吞的动作，以慢打快跟小家伙们玩得不亦乐乎。 　　没错……就是玩。 　　因为他甚至还有闲心抽空扭头朝房间外的自己这边瞄了一眼。 　　所以，无法反驳…… 　　战斗技巧达到极致真的可以成为与身体机能相提媲美的、足以决定战斗胜负的强弱因素吗？ 　　室户堇一瞬间感觉到了动摇。 　　而陈默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他伸手在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叠照片递了出去。 　　“这是……？” 　　“我这次约你来的理由。” 　　室户堇有些疑惑地从陈默手里接过照片，然而就在她低头看去的瞬间，捏住照片的手指仿佛触电般轻轻一抖，紧接着脸上也立刻露出肉眼可见的失态表情。 　　“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照片？”室户堇抬起头，目光牢牢锁定在陈默身上，表情凝重而严肃。 　　“就在东京军区的实验室里，我昨晚亲手解剖了一具尸体，然后在尸体的胸腔和腹腔里发现了这些东西。”陈默眼神平静地与室户堇对视着，手中比了个咔嚓拍照的姿势：“我想你应该能够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所以就拍了照片拿来找你。” 　　“这些东西……确切来说应该是这套假想装置。” 　　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技术开发阶段进行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研究，室户堇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装置上的编号【関東 JSDF-787-N06】，分别是指陆上自卫队关东方面军，787机械化特殊部队，新人类创造计划第六号实验体……而且看这套假想装置的机型，应该是内置植入人体内，取代身体器官发生作用的防御型装置。” 　　说到最后，她目光郑重地盯着陈默问道：“能问问看，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具尸体的吗？” 　　“哪里啊……” 　　消化完室户堇的话，陈默表情神秘的笑了笑：“大概算是在家里捡到的吧。” 第九十一章 新的灵感 　　新人类创造计划啊……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绕回到了这个曾经与自己有过好几次交集的实验课题上。 　　陈默第一次接触到新人类创造计划，还是在大半年以前，那时候实验室里被一个司马重工企业派遣来的不知道是特工还是间谍的家伙给闯了进去，但这位可怜的倒霉虫先生也是运气不好，那么大一座地下两层的实验室，他却偏偏选择潜进了关押162号实验体的房间里面，结果直接被饥肠辘辘的162当成烤串一样给撸了，最终找回来的尸体残骸稀碎得跟豆腐渣似的，拼都拼不起来。 　　不过也正是借由着从这位倒霉虫先生遗物里搜寻出来的那支超越者药剂，让陈默初次接触到了两个他此前闻所未闻的名词。 　　【新人类创造计划】…… 　　——以及【787机械化特殊部队】。 　　虽然从获取信息的安全等级上来说，陈默拥有着足以随意浏览任何哪怕是十级绝密档案的权利和资格，但这里其实有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主动获取信息和被动获取信息的区别。 　　打个比方，同样是一份十级绝密文件，在文件入库归档的时候圣天子就会自动知道关于这份文件的详细内容，因为下面的人会替她整理好关于文件内容的归档报告，然后再放到她的办公桌上。 　　而对于陈默来说，虽然他完全有能力也有权限去调阅那份文件，但别人并没有通知他的义务，如果根本不知道有这份文件存在的话，那又谈何获取文件里记录的信息呢？ 　　所以那位可怜的倒霉虫先生实在是帮了陈默一个很大的大忙。 　　是他将新人类创造计划以及787机械化特殊部队的存在引入了陈默的视线当中。 　　得知新人类创造计划的存在之后，陈默又从东京地区整个实验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也就是室户堇手中弄到了超越者药剂的进阶版，同事也是【新人类创造计划】的技术核心——EPE进化者药剂。 　　到此为止，陈默掌握了EPE药剂的配比剂量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展开研究，然而后续却全部都是实验失败的结局，布施翠险死还生……不，应该说她当时是真的已经死掉了，只不过在陈默的全力抢救下触发【缝尸人】职业被动才勉强又活了回来，而往后的七次实验，每一次都有受诅之子惨死在实验床上，最后被他泡进福尔马林标本罐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默昼夜冥思苦想，排除掉了所有可能会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但最终还是一次次不断失败。 　　——简直就仿佛这个世界根本不允许【受诅之子转变成为正常人】这个事实发生一般。 　　所以在涉及到世界根源的规则面前，陈默只能无奈放弃了这条实验路径，转而开始继续研究起原肠动物的进化方向问题。 　　不过就在今天，从室户堇口中得知了蛭子影胤体内植入的机械装置竟然是新人类创造计划的一部分之后，陈默却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靠着EPE药剂大幅度增强人体机能的效果，蛭子影胤才得以熬过了艰难的排异反应，硬生生让人类的血肉之躯接受冰冷生硬的机械植入，用“假想装置”来代替内脏器官发挥作用…… 　　可想而知，在内脏被剖空，并且接受机械装置植入之初，蛭子影胤躺在病床上每天都经历着何等惨烈的痛苦折磨，如果没有EPE药剂这种能够全方位修复身体，同时还可以大幅度刺激生命力的神药的话，仅凭人类的体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熬得过如此恶劣的实验的。 　　但是。 　　蛭子影胤活下来了。 　　所以新人类创造计划也是完全可行的。 　　以人类的血肉之躯，融合功能更加强大的机械——达成这一堪称奇迹般的超凡进化壮举，EPE药剂功不可没。 　　而新人类创造计划唯二的缺点，大概就是这一技术的成本略高，过程也有些让人一言难尽…… 　　嗯，一言难尽是好听的说法。 　　诚实点说，这就是个野蛮而不人道的残忍实验。 　　不过残忍不残忍……陈默倒是并不关心这些。 　　毕竟真要说残忍的话，跟他这几年所做的研究比起来，新人类创造计划还是有些太过稚嫩了点。 　　他真正关注的，是脑海中由新人类创造计划所引出的那个灵感。 　　人体融合机械，是进化的途径之一。 　　那么人体融合原肠病毒后产生的变异，为什么不能当做是另一条进化的途径呢？ 　　自己之前一直执着于如何彻底清除受诅之子体内的原肠因子，那么如果反其道而行之会如何？ 　　侵蚀率达到50%以上，病毒感染至大脑，破坏神经系统，然后失去理智彻底成为受兽性本能驱使的怪物？ 　　这种变化真的是不可压制、不可逆转的吗？ 　　未必吧，毕竟新人类创造计划已经为他开了一个成功案例的好头。 　　既然人类融合机械都可以做到，那么融合原肠病毒应该也可以借鉴借鉴新人类创造计划的经验，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没准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成果呢？ 　　关键还是在于EPE进化者药剂。 　　人体对于机械器官的强排异反应，以及仅凭人类脆弱体质无法承受机械植入手术的问题，全部都在EPE药剂的辅助下得到了解决。 　　同样的思路换到受诅之子身上，只要在感染率超过50%以后还能继续保持大脑神经中枢的完整，不让原肠病毒破坏脑域，那应该就可以做到完美的“原肠病毒进化”（Perfect virus evolutionist）了。 　　【PVE】./ 　　在实验室电脑内新建的空白文档中敲下最后一个字符，陈默站起身，接过一旁布施翠手中抱着的白大褂和防菌面罩，穿戴整齐后朝实验区外的消毒池走去。 　　“大人……”跟在陈默身侧，布施翠抬头看着他脸上平静的表情，语气有些忐忑道：“现在是要去，进行实验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布施翠脚下步伐停滞了一瞬，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上次差点死在实验室里的情景，以及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自己不断远去般的脱离感，头顶本来微微伏贴着的猫耳也因为恐惧而炸毛竖起。 　　“没事的，不用怕。”陈默眼角余光轻轻一瞥女孩悚然惊惧的模样，脚步不停安慰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再适合参与我的实验了，待会儿只要给我打打下手就行。” 　　“噢……” 　　听到自己不用参与实验，布施翠立刻觉得心跳踏实了许多，那种令她浑身汗毛倒竖、头皮一炸一炸发麻的恐惧感也很快降了下去，不过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种说不清楚是怎样的失落感悄无声息袭上心头。 　　原来自己……已经再也没有能够帮到大人的资格了吗？ 　　大人物啊…… 　　布施翠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被送到陈默别墅里来的第一天，那个送她来的黑西装男人对她说过的话。 　　陈默大人，是抵上一百个她都赔不起一根手指头的大人物。 　　天才、伟人、救世主……跟在陈默身边，布施翠总是不乏能够听见外人敬仰称颂的声音。 　　她很荣幸，很荣幸明明是出身卑劣的自己，竟然也能够有机会跟随一位如此伟大的主人。 　　同时她也很庆幸，庆幸除了身体之外别的便再也一无所有的自己，仅剩的身体竟然恰好能够在陈默大人的实验中充当实验体，为他的研究贡献绵薄之力。 　　荣幸与庆幸之余，她时常仰起头注视向陈默表情平静的面庞，就像在晴朗冬日的闲暇午后抬手沐浴微微温暖的阳光。 　　真的、真的好远啊…… 　　远到仿佛太阳般不可触摸。 　　而且现在还越来越远了…… 　　“别胡思乱想，到我这儿来。”严格进行完全身的消菌杀毒，陈默朝布施翠招了招手。 　　后者刚应声走近两步，他就直接拉住女孩的衣领，然后两边同时往上一提，轻飘飘的连衣裙就整件脱了下来。 　　“大人？” 　　因为以前每次进行实验的时候都会被陈默扒一次衣服，所以布施翠并没有害羞，只是目光疑惑地盯着他。 　　“进行颅内手术之前要先消毒。” 　　“颅……？” 　　还没等布施翠反应过来陈默说了什么，他就提着消毒喷淋器兜头兜脸往小姑娘身上淋去。 　　片刻后，确认过已经彻底消毒完毕，陈默带着布施翠走进一间纯白色手术间模样的实验室里。 　　刚进实验室，布施翠的目光立刻被躺在实验室中央手术床上的女孩所吸引。 　　“之前我已经给她打过特制的强阻断效果麻醉剂了，直接从痛觉神经中枢阻断电位信号传导，整个手术过程中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的……把摄像机拿稳。” 　　陈默一边扒开手术床上女孩的眼皮打着手电筒看了看，一边给布施翠解释道，然后他打开手术大灯，伸手塞了个黑色摄像机到布施翠怀里。 　　“PVE，第一次活体开颅实验。” 　　摄像机镜头中，陈默声音平静而冰冷地说完，双手从手术床边的托盘里拿起一台手持式轮锯。 　　下一刻。 　　滋啦——！ 　　电钮按下，轮片开始飞转…… 第九十二章 黑夜里 　　錵钢特制的手锯轮片飞速旋转。 　　在实验室冷色调的手术大灯下闪烁出仿佛能够刺痛眼球般的冰冷寒光。 　　锋芒如洗，又像是一线皎然月光。 　　陈默握住轮锯把手的动作非常稳定，单片眼镜上固定着的电显微镜运转正常，他看了眼站在手术床边腿肚子都开始打颤的布施翠，最后叮嘱了一句：“注意镜头，不要抖得太厉害了，这是很重要的实验数据，所以一定要记录清楚。” 　　“是，是的、大人……我会努力……” 　　——呲呲！ 　　布施翠刚来得及咽了口唾沫做出保证，但她话才只说到一半，陈默就已经低头将手持电锯的轮片切向手术床上女孩的前额。 　　薄薄的一层皮肉在飞速旋转的轮片前毫无抵抗之力便被切开，鲜红血液瞬间涌出，顺着剃干净头发的颅骨两侧流淌而下，眨眼间就浸湿了大片洁白床单。 　　“生命体征，正常。” 　　看了眼生命体征监测仪上显示的数据，陈默手中继续向下用力，轮片很快就碰到了受诅之子硬逾钢铁般的骨骼。 　　而哺乳类动物浑身最坚硬的骨头，当然就是颅骨了。 　　不同于之前的势如破竹，这次他手里的轮锯握把上传回来了力道相当强烈的反弹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把普通电锯往青冈岩上硬怼一样。 　　随着轮片的弹刃和抖动，女孩前额切口附近的皮肉也难免被撕裂开来，血液混着肉渣四射飞溅，有些就近落到了床单上、有些喷溅得更远，把手术床边的地面都染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薄红，更多还是沾在了陈默的面罩和白大褂身上，再配上他一脸无动于衷的平静表情…… 　　冷酷、疯狂、混沌…… 　　布施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头顶一对猫耳向下耷拉着想要遮住耳洞。 　　身为感染猫型原肠因子的受诅之子，她对于声音的敏锐程度是远超人类想象极限的。 　　所以在她耳中，此刻轮锯切割颅骨的呲呲声简直就犹如是人类耳中有人用指甲抓挠黑板般的感觉。 　　不过她好歹还记得陈默刚才对自己的叮嘱，怀里抱着的摄像机一直稳稳将镜头对准了手术床的方向。 　　开颅还真是有够麻烦的啊…… 　　尤其是给受诅之子这种体质超人的小怪物开颅。 　　几分钟后，就在陈默手都有些压酸了的时候，单片电显微镜下，一道细微的肉色忽然从白森森的骨质层中暴露出来。 　　切开了？ 　　犹如精准机械般，陈默立刻停下了切割。 　　手指松开轮锯电钮，锯片减速的同时，他腾出另一只手开始给切口附近的出血点做止血处理。 　　一边止血，他一边头也不抬的朝布施翠吩咐道：“走近点，布施翠，把镜头对准切口这边。” 　　“是……大人。” 　　虽然感觉很是不忍直视女孩前额切口内的状况，但布施翠更不愿意忤逆陈默的吩咐，于是磨蹭两步还是走近到他身边，然后老老实实把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手术床上的女孩前额。 　　大概像一张牛皮纸那么厚的皮肤层，因为是贴骨肉，所以中间并没有任何脂肪的存在，再往里面就是颅骨了，切口断面除了沾染的血迹比较刺眼外，骨头原色是象牙般的纯白。 　　“正面切口处理完毕。” 　　片刻后，眼见女孩头上已经止住出血，陈默重新拿起了轮锯：“现在开始处理两侧颅骨。” 　　说完，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地落下轮片，血液与肉渣的混合物再一次喷了他满头满身。 　　等到把女孩前额正面与两侧的颅骨都环切完了一圈，陈默这才终于彻底放下轮锯，脱掉沾满血迹的橡胶手套，换上一副新手套，然后看了眼布施翠对准女孩脑袋的摄像机，双手轻轻取下已经被自己切开的那块颅骨。 　　“这就是……受诅之子颅内大脑的情况，让我来向你展示。” 　　随着一道黏糊糊的拉扯声，半浸泡在透明脑脊液中的大脑完整暴露在了镜头前。 　　放好女孩的头盖骨，陈默手中拿着一支激光笔不断在大脑的各个部位比划起来，一边比划一边介绍道：“左半叶、右半叶、外裂隆起、脑回沟、垂直内裂、中央沟、胼胝体、脑室腔隙……虽然是受诅之子，但脑部结构依然和人类有着90%以上的相似，所以从医学上可以做出断定——受诅之子虽然拥有着远超人类的身体机能，但其仍算是与人类同种族的生物。” 　　收起激光笔，陈默又从女孩的脑室腔隙脉络丛裂沟间取了一管5毫克的脑脊液，妥善保存进冷柜后便开始往女孩的大脑上连接金属探针。 　　尖锐的探针顶端刺破蛛网膜中没有神经聚集的部位，与透明脑脊液不同的乳白色脑浆略微从脑膜包覆下渗出些许，代表着探针已经深入到了大脑灰质皮层下的内部白质脑髓当中。 　　“额叶、颞叶、枕叶、顶叶……还有脑岛。” 　　将一根长长的探针深入插到外侧裂内部，直到从探针顶端传来刺进脑岛的触感时，陈默摘下电显微镜，走到手术床一侧的电流仪器旁边，用微电流刺激起不同部位的神经丛。 　　而在微电流的刺激下，手术床上的女孩先是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又分别出现了皮肤起鸡皮疙瘩、抖腿、呼吸加重、眼球转动、小声轻哼、牙齿咀嚼等在内的生理活动，测试完成后陈默点了点头道：“脑功能一切正常，情感中枢、记忆中枢、运动中枢、反应中枢，全部都处于健康状态。” 　　近距离看着他像是操弄人偶一样控制着麻醉状态下失去意识的女孩做出各种反应，布施翠完全不能理解陈默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感觉从脚底升起一股令自己浑身都忍不住颤栗的冰冷寒气，顺着脊背冲上头顶，刺激得头皮一炸一炸地直发麻。 　　大人……好可怕！ 　　如果陈默能够得知此刻布施翠内心对自己升起的惊悚畏怖，那他肯定会浑不在意的嘻笑一声。 　　自己刚才只不过是给躺在手术床上的受诅之子做了个传统的开颅手术，以及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大脑功能是否健康完整而已，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真正的实验……现在才正要开始呢。 　　——0.8赫兹。 　　记录下女孩此刻的脑波频率后，陈默打开一个密码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支冷冻保存的金属注射器。 　　“这是鹰型原肠因子的高浓缩病毒针剂，和实验体属于同种基因类型。” 　　把金属注射器在摄像机镜头前露了露，陈默回过身直接将整支针剂都通过近心注射的方式，抵在女孩胸口注射进了她心脏里面。 　　“滴滴滴滴滴——！” 　　几乎是在病毒注入的瞬间，生命体征监测仪就发出了刺耳的蜂鸣声。 　　心率105、180、273、360、442…… 　　体温241℃…… 　　心肺扩张倍率7倍…… 　　与此同时，女孩身上也出现了剧烈的高率特征反应。 　　双手十指拉长变细，指甲增生凸起，中指与无名指竟然逐渐长合到一起，眨眼间就从正常的女孩小手变成两只狰狞的鹰爪。 　　而在手术床底部，女孩两侧肩胛骨的位置也突出了两个巨大的鼓包，皮膜在鼓包上拉长变薄，汗毛则变长变粗，短短十几秒时间就凭空从她背后长出一对翼展达到两米多的翅膀。 　　除此之外，女孩的脚掌也和双手一样变成了鹰足的样子，皮肤鳞片化，最让人感到惊悚的还是她的面部…… 　　如果那还能被称作是面部的话。 　　原本是正常人类头骨模样的面部，现在整个脸颊都变得畸形起来，嘴巴两侧裂开到接近耳根的位置，唇桥则向前凸起，柔软唇瓣生长出一层厚实致密的角质层，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嘴唇”了，说是“喙”倒要更加合适一些，鸟类动物特有的浅灰色绒毛细羽在她脸上蔓延，眼皮遮挡下眼珠也变成了竖瞳的样子。 　　病毒侵蚀率：70.61%。 　　陈默全程面无表情冷静观察着病床上女孩的变化，直到血液监测中病毒侵蚀率稳定在70.61%并且停止增涨时，他这才扭头看向脑波检测仪。 　　206赫兹…… 　　这已经不是人类应有的脑波频率了。 　　一般人在日常活动中大概也就只有几赫兹到十几赫兹的脑波频率罢了，即使是遭遇了铭心刻骨的惨痛经历，心绪剧烈波动也绝对不会超过八十赫兹，而在医学上，100赫兹就是人类脑波频率的理论极限了。 　　而此刻达到206赫兹之高的脑波频率……不对，现在是247赫兹了，陈默可以完全负责任的说，她的大脑绝对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结构了，之前在女孩前额切出的开口现在也已经完全生长愈合，只剩下五根金属探针依然还深深插在里面。 　　运动中枢……正常。 　　反应中枢，也正常。 　　情感控制中枢…… 　　陈默逐渐加大刺激情感中枢的探针电量，但躺在手术床上的女孩却连丝毫反应都没有做出。 　　另外还有记忆中枢也是同样。 　　没有了感情和记忆，人还能被称作是人吗？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当病毒侵蚀率达到50%以上时，受诅之子的大脑就会在原肠因子的感染下产生组织变异，增强其运动能力与反应能力的同时，脑电波强度也会极大幅度地上升，或许还能够使其获得能量、磁场控制之类的领域性超能力，但同时当病毒侵蚀率过高时，受诅之子脑内的情感控制中枢与大脑皮层的记忆中枢也都会遭到破坏，进而使其彻底变成只懂得遵循生物本能的野兽。” 　　为这次手术实验做完口头总结，陈默看了眼依然还站在手术床边上，虽然脸色已经被吓到苍白得跟纸一样了，但还是坚持拍摄的布施翠，忽然温和微笑道：“好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上去休息会儿吧，看你脸色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我没问题的……” 　　“叫你上去就上去，听话。” 　　“知道了……大人……” 　　听到陈默加重语气，布施翠只好点点头转身缓步离开。 　　走路都走不稳了啊…… 　　看着布施翠小腿一个劲哆嗦着离开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等到彻底看不见她背影时，他直接把电流控制器的限制开关打开，然后手指向上一拨。 　　——噼啪！ 　　细微的炸响声从躺在手术床上的受诅之子颅内传来。 　　与此同时，女孩已经增生变异到完全看不出人样的畸形躯体也跟着抽搐抖动了两下。 　　滴——————————！ 　　生命体征监测仪的警告蜂鸣声在这一刻彻底停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白月光 　　机械化士兵啊……真是跨时代的天才构想。 　　陈默轻轻转了转咖啡杯，即使距离昨晚的手术实验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但他依然能够清晰记起受诅之子脑内的每个细节。 　　病毒入脑，侵蚀情感中枢与记忆中枢，进而使其化作毫无理智可言的野兽…… 　　所以接下来的第一步就先试着调整一下EPE药剂的配比，做出专门针对大脑神经中枢的靶向药物好了。 　　就在陈默静静思索的时候，一双小手从旁边伸过来，替他换掉了已经有些变凉的咖啡。 　　“缇娜……？” 　　转头看向来人，陈默有些好奇问道：“今天怎么有精神啦？现在才刚到上午，你不困吗？” 　　“是……前几天总是那种困顿的样子，真是让您看笑话了。”缇娜一只手稳稳端着咖啡托盘，另一只手从裙兜里掏出一瓶药片，解释道：“不过今天我去买到了止睡的药，所以白天也能提起精神来了。” 　　“止睡？” 　　陈默看了眼药瓶上的文字，是咖啡因片剂。 　　“就算能够有办法提起精神来，但一味地违反生理需求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 　　“勉……强？” 　　缇娜闻言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稍微犹豫一下才开口道：“可是……如果不能提起精神来的话，我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所以你的价值就是帮我换杯咖啡？”陈默说着端起新换的这杯咖啡喝了一口：“嗯，咖啡泡得倒是不错……你加了热可可？” 　　“是……” 　　“下次记得把热可可和奶泡一起冲打，然后再勾进咖啡里面，味道会更细腻柔和一些。” 　　随便指点了下用巧克力和牛奶冲泡咖啡的技巧，陈默接着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所谓的价值……你认为价值是什么东西呢，缇娜？” 　　“……” 　　缇娜微微张了张口，但一时间却又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出自己对于价值的理解。 　　“说不出来，对吧？”陈默替她开口道：“所谓的价值呢，就是体现出自己对别人的用处，以及有多能干，对吧……你应该就是这么觉得的吧？” 　　“难道……不是吗？” 　　“怎么说才好呢，倒也不能说这种想法是错的，不过你不觉得人还是应该为自己活着才比较好吗？” 　　“为自己活着……” 　　缇娜低下头，目光盯着托盘中央的咖啡杯，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好了，你自己去想想吧，以后别整天琢磨着怎么讨好我了，你的价值也并不只是端端咖啡杯而已。” 　　一针见血地戳破了缇娜的小心思，陈默再次喝了口她刚才新泡的咖啡，起身道：“我说过，以后你就是这个家庭里的一员了，在这里没人会要求你必须做什么，你也不用展现出什么所谓的价值……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有必须展现出价值的必要的话，那就每天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开心点、更坦然点如何？”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努力生活，开心生活，本来就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陈默笑了笑，朝缇娜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努力的、开心的……生活…… 　　缇娜微微捏紧了咖啡托盘，心湖内不受控制地涤荡起了悸动的波澜。 　　陈默见状虽然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但还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女孩头顶梳理整齐的柔软金发。 　　“这里是你的家，缇娜。” 　　…… 　　勾田小学校。 　　五年级三班，陈默推门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小孩子们嘈杂吵闹的声音立刻安静了下来。 　　“马上就临近假期了，不知道大家准备期末考准备得怎么样了呢？” 　　站上讲台，看着下方一片神情紧张的小脸，以及眼神忐忑的目光，陈默拿捏了一下腔调，笑着开口道：“看同学们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都很有信心在期末考中拿下一个傲人的成绩吧？” 　　说完他亮了亮手里拿着的一个牛皮纸密封袋，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テスト】（测验考试） 　　看到这三个字，教室里立刻响起小孩子们惨痛哀嚎的声音。 　　而陈默则依然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分发完试卷就直接宣布考试开始，然后让班长负责一下教室里的纪律，自己转身出了门口。 　　走了……？ 　　看到陈默离开，一些学生立刻开始起了小心思，动作鬼鬼祟祟地把手伸到了课桌抽屉里。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个脑袋忽然从教室门口伸进来，微笑着注视教室里的一举一动。 　　“大家一定不可以作弊哦？” 　　被陈默的去而复返突袭了个正着，那些本来内心还有些骚动的坏学生们一个个都被吓出了满身冷汗，纷纷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 　　不过坐在靠门一侧墙边最后一排角落位置的结城痰斗却是例外。 　　他这个位置是门口视野的死角，如果不走进门看的话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而如果陈默回到教室里，进门一瞬间他就会快速收起小动作，完全不虞有作弊暴露的危险。 　　真可谓是天选之子般的座位啊…… 　　就在结城痰斗洋洋得意地这么想着，一边将左手伸进抽屉里找教科书，一边右手无聊地转着原子笔的时候，一股脊背发麻的被人注视的感觉忽然从身旁传来。 　　于是下意识的，他转头朝旁边看了一眼…… 　　——盯。 　　教室窗口的最角落位置，陈默正露着小半个脑袋，目光直勾勾与他对视着。 　　“吓……？！！！” 　　就这一眼，直接将结城痰斗吓得亡魂直冒，浑身仿佛过电般不断传来颤栗的惊悸感觉，而他嘴里发出的倒抽凉气的惊吓声也让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然后同样与陈默露在窗口的脑袋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仿佛是福至心灵一般。 　　结城痰斗还放在课桌抽屉里的左手迅捷绕过了新材料学教科书，转而握住橡皮擦退了出来。 　　随后他也不敢再跟陈默继续对视下去了，只是埋头一个劲地不断用橡皮擦在试卷上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什么……虽然他的卷子到现在为止还是一片什么都没写的白板。 　　小孩嘛，都是不老实的。 　　这很正常。 　　陈默的心态挺好，他并没有责怪班上的学生们有作弊的想法，如果一个小孩太老实了反而会显得很没有灵气，不够古灵精怪。 　　通常来说大人都很喜欢那种乖乖的，听话的孩子，因为管教起来很轻松，所以他们就发明了一个褒义词，叫“少年老成”，专门用以形容踏实沉稳、乖巧听话的孩子。 　　但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沉稳与否，从来都是跟他的阅历相挂钩的，试问一个小孩又能有多少阅历呢？ 　　活泼爱闹，好逸恶劳，甚至是偷奸耍诈，满口谎言，个性怪诡，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所谓的乖巧听话、少年老成，只不过是在大人没有耐心去陪伴孩子、管教孩子时，才会随口凭借自己的喜好和期望捏造出来的假象罢了，而顺应着大人的这种期望，一部分孩子确实变得看似“踏实认真”，但实则却是被残忍扼杀了身为孩童的本来天性而已。 　　举个另外的例子。 　　不少孩子从小都会听到大人的某些说法，诸如杀鸡时从鸡肚子里取出来的没见过天日的蛋不能给小孩吃，吃了会变笨，煮鱼的鱼头不好吃所以爸爸妈妈会提前把鱼头单独盛出来，自己吃掉之后还美其名曰说“大人就应该吃不好吃的鱼头，这样才能把鱼身上好吃的肉留给你吃”，大火旺油爆炒出来香飘十里的动物内脏也是同样，小孩是一筷子都不许碰的，说动物内脏里的激素吃了对身体发育不好…… 　　孩子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 　　对于小孩来说，父母说的话就是世界上绝对正确的铁律定理。 　　然而实际上，鸡肚子里没见过天日的蛋跟生出来的鸡蛋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因为鸡蛋胚胎还没有开始发育的缘故，所以炒出来会更香更好吃罢了。 　　鱼头好吃不好吃的问题，这个得看个人口味，不过处于身体发育阶段的小孩大多都是爱吃肉的，所以根本也不存在鱼头不好吃就给家长吃的说法，而且鱼头内富含的蛋白质、氨基酸、维生素和大量微量元素，对补五脏，健脑益智都有很好的效果，中医里鱼头汤也是食补养身、安神健脑的首选。 　　动物内脏有害健康倒是没有说错，不过针对的对象却说反了，大人吃动物内脏才会对身体不好，年龄越大就越应该远离内脏类食品，因为会增加体内新陈代谢的负担，而小孩吃动物内脏却基本是没有危害的，实际上，动物内脏不但营养丰富，其健脑作用也大大优于动物肉质本身，因为动物内脏比肉质含有更多的不饱和脂肪酸，能够加快并且促进大脑功能的发育，让孩子变得更加聪明。 　　把好的说成坏的，喜欢吃鱼头就说鱼头难吃，动物内脏炒出来很香就说吃了影响发育……大人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他们喜欢能让自己省心的孩子，所以就宣扬小孩应该听话懂事的思想，丝毫不顾及扼杀孩童天性会给孩子们带来的痛苦，甚至还要摆出“我这样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的圣人模样。 　　不过这些恶行陋习大概也是一脉相承的东西吧…… 　　毕竟一辈辈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昔日被畸形教育管束着长大的孩子们，变成大人之后再次把这种畸形教育还给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一代传一代，代代不息。 　　拜托好下堂课的老师在下课前帮自己收一下试卷，陈默离开学校坐上等候在校门口的保镖专车，然后跟司机报了个医院的地址。 　　正午临近一点钟的时候，轿车在医院外的街道靠边停了下来。 　　陈默带着两个保镖随便买了点饭菜，然后拎着打包好的快餐便当盒就走进了医院里面。 第九十四章 涡流暗涌 　　内科附B栋，血液透析区。 　　一路经过专门提供给住院病患们散步晒太阳的中庭花园，然后又坐电梯到四楼，陈默顺着门牌指引走到407号病房前，让两个保镖自己待在门口守着，这才推门走进了病房里面。 　　洁白病房内，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躺在病床上的黑发少女侧转过头，刚好与推门而入的陈默四目相对。 　　“好久不见啊，木更小姐。” 　　他说着提起手里打包好的快餐便当盒：“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午餐。” 　　“陈默……先生？” 　　看到突然来访的陈默，天童木更表情一楞，随即就想要询问一下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正在医院做血液透析的，但听见午餐这两个字，腹部却先她一步发出了咕叽的空鸣声。 　　“……呜——？！！！” 　　反应过来的瞬间，天童木更猛然抬手捂住小腹，白皙脸颊上也迅速烧起了蔓延至耳根和脖颈的殷红。 　　果然是少女呢…… 　　被人听到肚子叫就这么害羞的样子。 　　“看起来木更小姐精神头还不错啊？先吃饭吧。” 　　陈默表情如常地笑了笑，语气也仿佛无事发生般说道，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病床外侧坐下，帮助天童木更把床位上半部分升起来，然后架好小桌子，并且细心地拆开了快餐便当盒。 　　——咔哒。 　　便当盒盖打开的瞬间，即使天童木更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羞涩的绯红，但她依然不受控制般地狠狠咽了两口唾沫。 　　好香…… 　　太香了！ 　　而且还有肉的味道！ 　　医院外小餐馆打包的快餐，主食与配菜是猪排饭和海菜丝，另外还有一份加了豆腐块和鸡肉的味增例汤。 　　看起来十分朴实无华的一份快餐，但却非常管饱。 　　毕竟猪肉搭配米饭就是这点好，顶饿。 　　对于天童木更日常窘迫饿肚子的境况，陈默还是知道得比较清楚的，所以才会选择这样一份很能填饱肚子的猪排饭套餐，可以说是相当迎合天童木更的胃口了。 　　拆开快餐便当盒包装，陈默表情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用吧，木更小姐。” 　　“好！呃……不是……那个、我是说那你，你吃过午餐了吗？” 　　虽然天童木更右手第一时间就已经抓握住了筷子，但她还是勉强维持着淑女的仪态说道：“如果没吃的话，那……那……” 　　……那？ 　　陈默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天童木更，想要看看她能说出个怎样的说辞来。 　　那两个人共吃一份猪排饭？ 　　怎么可能……她跟莲太郎都没有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好吧！ 　　况且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跟一个成年男性同吃一份饭算什么？有失体统不说，她还要清白不要啦？ 　　“……那……那就……” 　　天童木更缓慢把右手伸向陈默那边，但手中紧紧握着的筷子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脸上也满是不舍的表情。 　　呜呜…… 　　猪排饭啊…… 　　鼻尖不断传来的肉排香味仿佛一双拥有神奇魔力的无形大手，将天童木更在手心里捏扁搓圆，同时又欲拒还迎般地挑逗着她空空如也的肠胃。 　　“咕叽咕叽——” 　　小腹再次发出了抗议的空鸣声，但天童木更已经没心思害羞了。 　　唾液腺犹如大坝开闸一样，她嘴里包着的口水都快咽不过来了。 　　而就在天童木更内心不断在羞耻与食欲和饥饿感的地狱之间不断摇摆时，陈默适可而止地停下了对少女的戏弄，轻轻将她的右手推了回去。 　　“猪排饭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还是快点吃吧。” 　　“可是，你……” 　　“我当然是已经吃过了啊。” 　　得到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吃饭的理由之后，天童木更点点头，同时手里下箸如电般夹起一块切成食指宽的猪排，送进口中咔吱一声嚼开酥脆外壳，照烧酱与鲜嫩肉汁在口腔内共同绽放瞬间的快感，就好像有一道涓细而清冽的泉水从头到脚灌溉遍浑身每一个细胞般让她欢欣鼓舞。 　　——美——味——啊！ 　　有人说，当被困在沙漠中饱经干渴折磨的旅人遇到绿洲时，他所饮下的每一口清水都远比世界上最甘醇的美酒还要更加接近“玉液琼浆”的形容。 　　天童木更此刻的感觉就是如此。 　　她为了攒钱做这次血液透析，此前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了。 　　三天……还是四天？ 　　好像是四天半吧？ 　　记得五天前吃过一顿半片面包加鸡蛋的早餐来着，然后又喝了很多很多清水…… 　　本来就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还做了血液透析这种很耗费身体的手术，再加上天童木更本就羸弱不堪的体质状态，这顿猪排饭几乎让她吃出了半条命都活过来一般的充盈感觉。 　　“慢点吃，别吃得太急，对肠胃不好。” 　　“嗯唔嗯唔……” 　　听到陈默提醒慢点吃的声音，天童木更头也不抬的嗯唔答应了两声，但手中筷子刨食的动作却是连半点都没有减速下来。 　　等到她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所有饭菜之后，又一仰头咕咚咕咚喝干净味增汤，这才呼哈一声叹出一口长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躺靠在了床垫上面。 　　“得救了……果然还是要吃肉才会让人觉得满足啊……” 　　“一顿饭菜而已，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尽管向我开口，不过你倒是挺有骨气的啊，木更小姐。” 　　陈默一边收拾快餐盒，一边语气揶揄地调侃着天童木更：“只是这么硬气的样子，怎么面对区区一顿猪排饭就不攻而破了呢，难道这就是大家族出身的千金小姐才具备的优良品行吗？连一粒粮食都没有浪费呢……哦、不对，是连一滴汤汁的没有浪费呢。” 　　陈默说着举起盛装例汤的那个快餐盒，对着病房内的灯光打量了两眼，透光之后可以清晰看见盒底干净得简直像是被洗过一遍似的，真是连一滴汤汁都没有被浪费。 　　“呜呣……” 　　天童木更低下脑袋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吃饱肚子的感觉又确实是很舒服，一时间竟然有些想要钻进被子里团起来，脸颊烧得滚烫不说，脑子都比平时转慢了几分。 　　吃饱喝足…… 　　人果然就会变得困顿起来啊。 　　把快餐盒收拾好丢进垃圾桶里，陈默回到病床边坐下，直接说起了正事：“其实这次来找你呢，知道你在做透析所以来探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要拜托你帮个忙。” 　　“帮忙……？” 　　脑子转得慢归转得慢，但天童木更又不是傻了，当即疑惑道：“可是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你也需要找人帮忙的话，就凭我的能力……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地方吧？” 　　“不。”陈默摇了摇头：“这件事恐怕只有你才能帮到我，其他人都不行。” 　　“圣天子也不行？” 　　陈默依然摇头：“她也不行。” 　　“噢？” 　　这下天童木更倒有些好奇起来了，在新京都的一亩三分地里面，竟然还有事情是圣天子都不能解决的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陈默盯着天童木更的眼睛，声音忽然放得很轻说道：“确切来说，应该是查一个受诅之子。” 　　“查人……？” 　　天童木更愣了愣，以陈默的身份地位，想要查清楚一个人的底细难道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况且就算他自己不想查，那随便拜托给其他政府官员也应该很容易就能得到结果了吧，圣天子就更不用说了，怎么会只能拜托给自己呢？ 　　就在天童木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陈默探过身体，将头凑近到她耳边，低语道：“我查这个受诅之子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说完他手指分别朝窗口和门外的方向隐蔽地指了两下，同时天童木更忽然感觉自己怀里多了一张照片。 　　“缇娜·斯普莱特，就是她的名字，可以拜托你帮忙查一查她的来历吗？” 　　把手缩进被窝里，然后低头打量了眼照片上金发女孩的样貌，天童木更犹豫片刻后同意道：“好，我会通过民警的网络帮你查的，不过不一定能有结果。” 　　“非常感谢。” 　　陈默脸上露出了笑容。 　　缇娜·斯普莱特……她身上的可疑之处实在是多到自己就算半闭着一只眼睛都能看到了。 　　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她潜伏到自己身边的呢？ 　　新京都高层的那些老家伙们吗？ 　　有可能，毕竟他们早就想要彻底将自己控制成手里的一枚听话棋子了。 　　还是说……齐武宗玄？ 　　也有可能，作为大阪府最高统治者的他前不久才刚在自己这里吃了鳖，无论是从找回场子的报复角度，还是从想要将他掠夺到大阪府地区去的利益角度，这位暴君大总统阁下都有十足的行动契机。 　　又或者是其他自己还不知道的某个人？ 　　都有可能，毕竟作为名声享誉全球的顶级学者，以及手中掌握了錵-46-1元素这样战略性技术的科学家，每天对他心怀不轨的家伙都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区别只在于有人敢将想法付诸实施，而有的人还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罢了。 　　同一时间，新京都军区内的某栋别墅中。 　　正躺在自己床上蜷缩着身体沉睡的缇娜忽然睁开了眼睛。 　　——赤红色的眼睛。 　　“是，是的……”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目光毫无聚焦地注视着空气说道。 　　“知道了，Master。” 第九十五章 贵族式的优雅，是吸血鬼在黑天里嗜血般的诡笑 　　“四天才之一的蛭子影胤……竟然会折在了东京那块弹丸之地，真是天大的丑闻呢，阿鲁布雷多·葛留纳瓦特公爵。” 　　窗户明亮干净的办公室内，午后灿金色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彻洒满整个房间，头发一丝不苟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西装男人正站在两面交叉摆放的星条旗前，一边伸手抚摸着旗帜上红白间隔的条纹，一边面带笑容说道：“只是也不知道他究竟败在哪家的机械化士兵手下？亚瑟·札纳克吗，还是说室户堇那个女人？” 　　谈起室户堇，男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浮现出了几分讥诮的意味：“不过既然是在东京出的事情，那应该就是室户堇手下的机械化士兵干的吧，毕竟日本就是她所负责的区域呢。” 　　“不，兰德，你错了。” 　　男人耳廓边缘夹着的麦克亮了亮，随后另外一道男人说话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首先蛭子先生是一位合格的战士，这点是我们全都有目共睹的事实，他的战斗素养与作战能力无愧于我等四天才之名，所以蛭子先生此次折戟在东京也绝对不是什么丑闻，而应该是令人感到痛心疾首的悲剧噩耗。” 　　大西洋另一边。 　　与美国远距十万八千里的德国，一间装潢复古的欧式客厅内，身着酒红色绅士礼装的葛留纳瓦特公随意朝身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一位身姿高挑的金发女仆为他面前金丝纹木桌上摆放着的空酒杯里倾倒红酒。 　　汩、汩、汩…… 　　客厅灯光下，色调暗红的酒液表面泛着一层令人迷醉的润泽光芒。 　　看到红酒逐渐漫过杯底时，葛留纳瓦特公轻轻打了个响指：“Das reicht， Schatz.”（可以了，亲爱的） 　　“Es ist mir eine Ehre， Mylord.”（我的荣幸，大人） 　　女仆抱着酒瓶微微躬腰，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之后便退回到了原位。 　　什么，叫顶流的贵族生活？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端起酒杯，葛留纳瓦特公刚轻抿一口红酒，嘴边立刻又有另外一位娇俏蓝卷短发的女仆为他送上剥好皮去过籽的晶莹葡萄，酸酸甜甜的果肉正好中和了干型红酒特有的浓烈涩味。 　　咀嚼两口葡萄，葛留纳瓦特公忽然又皱了皱眉头：“Zu sauer. Hast du Äpfel？”（太酸了，有苹果吗？） 　　“Ja， ich bin gleich fertig.”（有的，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女仆从果盘中拿起苹果开始削皮的可爱样子，葛留纳瓦特公一边继续小口品酒，一边舒适惬意地交叠起双腿，目光径直看向壁炉墙上直径足有四五米的庞大鹿型原肠动物头骨挂件。 　　由此可见，无论原肠动物灾害爆发之前还是之后，真正的贵族生活永远都是高贵而不失优雅的啊…… 　　“然后是另外一件事。” 　　咽下一口红酒稍微润了润喉咙，葛留纳瓦特公继续说道：“虽然蛭子先生确实是折戟在了东京，但他却并非直接死在室户女士掌控的机械化士兵手中……” 　　“哦？”耳麦另一边，安·兰德的话音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兴趣的语气：“这么说，难道日本那边还有高手？” 　　“事情的具体经过究竟怎样，老实说，即使是我现在也并不太清楚。”葛留纳瓦特公说着换了个坐姿，从左腿叠右腿换成右腿叠左腿：“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蛭子先生的死亡跟一个人有着很密切的巨大关系。” 　　“谁？” 　　“这个人的名字，你应该也是听过的……” 　　小女仆削好苹果喂了一瓣雪白果肉过来，但葛留纳瓦特公却并没有急着吃，而是缓慢开口说出了那个名字。 　　“新材料学之父与原肠病毒研究的最前沿学者之一——陈默阁下。” 　　“……陈默？！” 　　“嗯，有什么问题吗，兰德？” 　　办公室内，安·兰德此刻已经走到了落地窗前，目光远远眺望向地平线尽头巨石界碑以外的荒芜大地，脸上露出半是觉得诧异半是感到有趣的古怪笑容。 　　“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与他有着这样的渊源，不过蛭子影胤此次折在他手里，足以证明这个所谓的新材料学之父似乎也并不像他对外界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啊。” 　　“听你语气，好像对陈默阁下很熟悉的样子？” 　　“倒也说不上有多熟悉吧，只是稍微了解过一点点而已。” 　　毕竟，如果自己真的对陈默了如指掌的话，那也不需要再往他身边安插什么间谍了啊…… 　　挂断与葛留纳瓦特公的电话，兰德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略微思忖片刻便打开了自己的隐藏通讯名单，目光在其中一个电话号码上犹豫了会儿。 　　【齐武宗玄】 　　算了…… 　　靠日本人，还不如靠自己。 　　那个国家的人一贯作风都是无能且无耻的，而且还很贪得无厌，同时又脸皮厚如城墙，毫无羞耻心可言。 　　兰德并没有犹豫太久，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将目光从这个号码上移开，转而找到另一个电话拨打了出去。 　　——嘟！嘟！ 　　两声忙音过后，电话接通。 　　“兰德教授……？” 　　“嗯，是我，你那边情况进展还顺利吧？” 　　“是，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你现在还在目标家里吗？” 　　“是的……” 　　“很好。”兰德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运筹帷幄的得意笑容：“那么是时候开始下阶段的任务了，目标家里实验室的位置你应该已经摸清楚了吧，潜入进去。” 　　“可……现在吗……？” 　　“时不我待，就现在。” 　　“……” 　　注意到电话对面女孩反应的异常，兰德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只是，白天精神有些不太好。” 　　缇娜蜷缩着身体躲在被窝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天空般蔚蓝清澈的双眸已经染上了赤红。 　　“知道了，Master。” 第九十六章 一步之遥 　　作为典型的地下建筑，车库总是住宅区域里面湿气最重的地方。 　　“踏、踏……” 　　无人的地下车库内，脚步声空旷回荡。 　　缇娜缓步走到车库中央通向更下层实验室的电梯门前，伸手按下按钮的同时，三枚飞行监控器从她身边升起，其中两枚留在了车库里面随时监视着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剩下一枚则跟随她一起进入了电梯里面。 　　——嗡嗡！ 　　电梯门关闭，听到从电梯上方传来的电机运转声，缇娜面无表情直视着电梯按钮，瞳孔却愣愣出神地失去了焦距。 　　真的……要做吗？ 　　【缇娜·斯普莱特，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到处流浪了，欢迎成为我的家人。】 　　家人…… 　　缇娜脸上忽然露出了像是在无声哭泣般的悲伤表情。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其实只是为了窃取研究成果的话，还会对自己说这种话吗？ 　　家人……真是一个奢侈到像是在做梦一样的词汇啊。 　　——叮！ 　　电梯门打开，缇娜迈步走进实验室里面，站在电梯出口的铁架高台上，她一眼望去就能够将整个实验室内的所有区域统统都一览无余。 　　要做吗……？ 　　要做吗…………？ 　　要做吗………………？ 　　——踏、踏！ 　　内心不断犹豫的同时，她一步步走下高架台，经过实验区域入口前挂着件白大褂的衣架时，她忽然抬起头目光朦胧地看着大概是陈默随手换下来挂在衣架上并没有洗的白大褂，受诅之子出色的嗅觉让她能够清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男人味道。 　　真的、要做吗？ 　　缇娜面色苍然的露出了凄笑。 　　真是好笑……想什么要不要做的，但自己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兰德教授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叛徒存在的。 　　深吸一口气，缇娜艰难迈开步伐，跨过衣架走进了实验区域里面。 　　办公桌上专门用来记录实验日志和研究结果的电脑并没有设置密码锁，毕竟这里是新京都的军区，整个东京不会有任何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 　　换个说法，但凡能够进到这所别墅里来的人，全部都是由陈默亲自授信过的。 　　而现在她却要亲手将这份信任践踏到污泥里去。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就在缇娜握住鼠标准备点进电脑文件夹里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询问声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瞬间—— 　　“……？！！” 　　缇娜蓦地惊诧回头，看到的是陈默双手揣在白大褂兜里疑惑询问的样子。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可……我、明明……” 　　与陈默四目相对的刹那，缇娜脑海内轰然一声陷入了空白当中，潜意识内各种思绪乱麻一样搅成一团，在脑内芯片的感知里，【仙费尔德】明明运行正常，而且也没有观察到有人经过的迹象，可是为什么…… 　　“哦，你是在问这个东西吗？” 　　陈默说着双手一掏，分别从左右两个口袋里掏出来了两枚圆球一样的飞行监控器，并且监控器表面的运行指示灯依然还亮着正常状态的绿色灯光，只不过接入端口上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根U盘笔。 　　“别看我研究的方向是新材料学和生物病毒什么的，但其实我对电脑编程和信息工学也蛮有研究的喔。” 　　陈默笑了笑，随手将两个圆球一样的飞行监控器扔到缇娜脚下：“你的监控器似乎还连接了某种外置接收装置和发信装置？不过没关系，我也通过发信网络一起给你黑掉了，所以无论是从接收端还是从发送端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 　　看着被扔在自己脚下的监控器，缇娜尝试了两下，果然无法命令其飞起来，就连一直悬浮在她身旁的第三枚监控器，也只是始终保持着她进入实验室时做出的“跟随待机”命令，其他任何动作指令都无法完成。 　　所以…… 　　自己这是已经暴露了吗？ 　　缇娜微微后退两步，目光不由自主扫向陈默身后。 　　“行了行了，不用看了，就我一个人。”陈默一脸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语气如常道：“再说，你不是都已经见过我跟布施翠她们对练的时候了吗，难道你还真觉得我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研究人员啊？” 　　被陈默这一提醒，缇娜倒是忽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体质连一般人都比不上，但却掌握着邪门到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的离奇战斗技巧，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如果自己太过掉以轻心的话，说不定还会被他擒拿下来…… 　　想到这里，缇娜左手攥紧成拳头，右手则伸到背后握住了一把手枪的枪柄。 　　但就在缇娜浑身肌肉绷紧，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的同时，陈默却像是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一样，语气有些惊奇道：“你这身衣服我倒是没见你穿过啊……原来你喜欢这种晚礼服一样的裙子吗？” 　　这是大实话。 　　他是真的没见缇娜穿过此刻这一身墨蓝底色的靛青礼装长裙。 　　与陈默好奇打量的目光对视片刻，缇娜突然开口道：“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潜伏任务这件事。” 　　“噢，你说这个啊？” 　　陈默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要说发现你有问题的话，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哦。” 　　“什……？！” 　　缇娜瞪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别这么惊讶嘛，你看啊……正常来讲如果真是一个流浪儿的话，那最基本的就是身上会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对吧？”陈默摇了摇头：“但你身上可一点都不臭，不止是不臭，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呢……嗯，有点像百合花的味道。” 　　香味…… 　　缇娜脸颊有些泛红，但她还是努力板着脸，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除此之外，虽然你当时一直都是很困的样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吃饭时的礼仪显得难能可贵……你都已经困得眼睛一闭就能睡着了，却还是保持着安静用餐的礼仪，而且用餐速度也非常快，这种习惯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有的。” 　　陈默说完话音稍顿，随后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朝缇娜伸出手道：“不过我当时也早就对你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无论你是受诅之子还是别的什么……电脑第三个文件夹里就记录着我所有的实验成果，抽屉里还有拷贝硬盘。”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已经做好战斗、甚至是被抓住后自我裁决准备的缇娜，此刻却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当中，目光不断在陈默伸出的手掌与电脑之间徘徊。 　　而陈默则是始终紧紧注视着她的面庞。 　　“你还有机会，缇娜，你现在还可以做出选择。” 第九十七章 回望已别去，缘尽莫再追 　　家，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她只觉得仿佛卸下了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背负在自己身上的重担，这样香甜舒适的安宁梦境真是让人想要一直沉浸在睡梦当中，再也不要清醒过来。 　　她仍记得眼前晕染铺开的那片鲜红血色，意识陷入黑暗的刹那，心中竟然浮现出无限的解脱与轻松。 　　一切的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兰德教授…… 　　民警排行…… 　　受诅之子…… 　　机械化士兵…… 　　还有陈默先生…… 　　全部……全部都要结束了。 　　“缇娜，还在睡吗？” 　　“真是的……都快睡了两天了哦，也该醒了吧。” 　　“缇娜，醒醒……快醒醒，缇娜……别再睡啦！” 　　缇娜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睡太久导致的头痛欲裂让她刚坐起身就忍不住抬手轻按额头，同时以睡眼朦胧的迷茫视线看向出声叫醒自己的那人。 　　轻飘飘的白色洋装连衣裙、胸口扎着浅蓝色丝带、相貌大概十来岁样子的一个小女孩，头顶还有一对毛茸茸的可爱猫耳。 　　猫耳……？ 　　缇娜愣了愣，原本思绪还有些迟钝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后她表情呆滞地开口叫出了眼前女孩的名字。 　　“我记得你的，你……你是……布施翠吗？” 　　“当然啦，才睡了两天你不会就把我忘了吧？” 　　布施翠边说边放下手里端着的装了曲奇饼干和巧克力牛奶的餐盘，伸手在缇娜额头上摸了摸：“不会是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吧……也不烫啊。” 　　目光茫然注视着布施翠把手伸到自己额头上试探体温的动作，过了好半天缇娜才回过神来，语气呆呆的询问道：“可……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 　　布施翠目光怪异地注视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有大人在，你想死可就难咯……知道我这双眼睛是怎么来的吗？” 　　说话的同时，她双眼也跟着变成了一红一紫的模样，随后布施翠指着正常状态下绛紫色的那只眼眸继续说道：“我曾经跟随着大人进行过无数次危险实验，这双眼睛就是其中最后一次实验时给我留下的纪念……那一次，我只差一点点就死在了实验室里面，你能够想象出一个人几乎80%的身体都化成骨肉汁水是什么样子吗？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大人依然把我抢救了回来。” 　　说完，布施翠闭了闭眼，让两边眼眸都恢复成正常的紫色，然后深呼一口气，语气略微感慨的轻叹道：“只要大人不想让你死，哪怕是死神亲自来勾魂也绝不可能从他手中将你的生命夺走。” 　　与死神争命吗…… 　　缇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她突然伸长手臂掐住床边布施翠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捏。 　　“哎？！痛痛痛痛痛——！！！你干什么……？！！” 　　听到布施翠痛呼的声音，缇娜立即松开手缩回了床上。 　　“原来，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啦！”布施翠眼角含泪地一边轻揉着手臂被掐的部位，一边瞪了她一眼：“再说，要掐你就掐自己啊，干嘛掐我？真的很疼的好不好！” 　　“可是……这不可能啊……” 　　回想起自己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刻的记忆，缇娜不自觉伸手抚摸着自己胸口，掌心传来心脏隔着胸腔室跳动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咚…… 　　但她分明记得，面对陈默所提出的选择，自己最后哪边都没有选。 　　二选其一的选择题。 　　兰德教授的命令。 　　以及对家的温暖与归属感的向往。 　　缇娜脑海中像是被割裂成了两边，一边叫她赶快打倒眼前这个男人，然后从电脑里面取得实验资料，好完成兰德教授的命令——这是她存在的使命与意义。 　　可是……意义？ 　　【努力生活，开心生活，本来就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难道不是吗？】 　　陈默曾经跟她说过的这番话不绝回响于耳边，一次次动摇着她的心湖，让她拳头不断重复着握紧又放松的过程。 　　……兰德教授，从来不会给予自己这样的温柔。 　　在教授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件得意【作品】罢了。 　　而在这里，缇娜却有了自己的一席容身之处。 　　没人会介意她的身份，也不需要她表现出什么价值，并且她还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这是她的家。 　　家…… 　　家，对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缇娜浑身开始颤抖。 　　她颤抖着缓慢从背后拔出了右手握住的那柄手枪。 　　——咔！ 　　枪机上膛。 　　随后缇娜抬起头，目光径直望向此刻依然还在对自己伸出手掌的陈默，泪水朦胧的模糊视线已经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整个世界都在她眼眶涌动的波光中荡漾起伏。 　　“对不起……”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违反兰德教授的命令。 　　但同时她也没办法狠下心来，亲手将自己的容身之处给毁掉。 　　以及—— 　　“……再见了。”（さようなら） 　　“——砰！” 　　交叠的道别与枪声同时响起，一时间倒让人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是道别，哪边是枪声。 　　血液飞溅中，缇娜能够清晰感觉到心脏从破裂到加速到减速再到停跳的整个过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随着心跳频率一同减弱的，还有她体内赖以为生命之源的血液热度。 　　鲜红血色在实验室地面上肆意蔓延，当眼前彻底被鲜红铺满的那一刻，缇娜逐渐灰败的瞳孔中露出了些许欣然的目光。 　　太好了…… 　　既然总要伤害到其中一方，那自己索性就哪边都不选、哪边都不伤害。 　　哪边都不选，这也不失为是一种选择。 　　“可能不可能，你现在不是已经非常清楚了吗？” 　　布施翠笑了笑，重新端起餐盘递到缇娜面前：“吃点东西吧？这是大人叫我给你送来的，他说你脑内被人植入了技术还不太成熟的芯片，如果不是因为受诅之子体质极强、恢复力超人的话，恐怕你都没办法活过一年时间，由此也可见你的过去一定非常不容易，他希望你能够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生命从来都是只此一次的珍惜品，人类也好受诅之子也罢，不管对谁而言都是如此，所以往后就请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直到再也没力气吃饭、再也没力气喝水、再也没力气呼吸、再也没力气心跳为止吧。” 　　从今往后……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 　　“我快乐过吗？”缇娜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过自己从有记忆起的林林总总，一股莫名的疲惫和哀婉像是阳光下的倒影般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 　　脸色数变后，缇娜突然伸手接过布施翠端着的餐盘。 　　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曲奇饼干，一边努力咀嚼一边哽咽道：“真好吃……” 　　“好吃吧？这可是大人亲手给你烤的。” 　　“好……好吃……呜……呜呜呜呜呜呜……！” 　　缇娜坐在床上纵声痛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到嘴边，浸入唇缝时是万般皆空的苦味。 　　同时也带着仿佛雨过天晴般的丝丝微甜…… 　　房间外，陈默站在门前悄悄听了会儿墙根，当女孩包含着痛苦与解脱的哭声从房门里侧传来时，他又默不作声地转身缓步离开，就像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一样。 　　小孩子的事情，就交给小孩子自己去处理和安慰好了。 　　剩下的时间，也该是轮到大人去找大人算算事后的总账了…… 第九十八章 眼睛红红的是小兔兔想吃胡萝卜了嘛？ 　　审讯室中。 　　亮度即使是闭上眼睛也足以打透眼皮的台灯正对着一张形容憔悴的男人面颊，厚厚的黑眼圈与油腻杂乱的头发都无不显示着其疲倦到极点的精神状态。 　　……一夜？ 　　不，不止如此……远远不止。 　　事实上，这盏台灯已经不分昼夜地照在他脸上足足四天三夜时间，也就是整整三个晚上的通宵。 　　人体对于熬夜的承受极限是多久，这个略带残忍性质的问题自古以来便非常受到人类自我的好奇，古往今来无数刑讯学者、生物学家、哲学家、甚至是掌权一方的政客都对其有过相当程度的研究，不过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却又往往是南辕北辙，相差甚远。 　　从较为浅层的生理学角度上来说，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因此对于熬夜带来的精神压力抗性与身体耐受能力也都各有不同，自然不可将人类这个由无数个体集中构成的庞大群体视作是一个单独的个体，然后一概而论得出具有普及性的平面化结论。 　　而除了各人生理情况上的差异之外，哪怕是同一个人，在他生命当中的不同时期，以及不同处境情况下，其对于熬夜的耐受度也是有所不同的。 　　打个很容易理解的比方，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即使一两天不睡觉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等到几十年之后，身体迈入老年阶段时，再让他熬一天不睡觉，可能都会对体内的各种脏器以及大脑造成很严重的负担。 　　而同样是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让他看一晚上书跟让他打一晚上游戏又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精神状况，就好像让他躺在床上听着舒缓的轻音乐他会很快睡着，但让他待在乐声震耳欲聋的酒吧舞池里他的大脑又会整晚都维持在一个比较高的兴奋程度上面。 　　总而言之，一个人的熬夜能力是受到多方面因素影响的，不过大致上来说，如果没有很强烈的外部环境刺激的话，那么正常人只要一晚上不睡觉白天就会感觉非常疲惫了，而当这个时间上升到两天时，疲惫感就会由强烈但还可以忍耐逐渐变得无可抑制起来。 　　困倦而不得安睡…… 　　这可是名震古今的一大酷刑啊。 　　即使是刑讯技术发展到如今这样百花齐放的近现代，利用人体天然的睡意来折磨一个人的精神依然是很多刑警在逼问时最为钟爱的手段，第一是不会对受刑者造成身体上的明显损伤，第二是一个精神虚弱的人永远比一个精神旺盛的人更好应对，并且也更容易露出破绽，第三则是这种刑罚虽然看似并不怎么严酷，但却会对人的精神造成不亚于皮肉之痛的极强折磨。 　　一盏瓦数极高的台灯，一个封闭阴暗的房间，以及两张相对摆放的椅子。 　　这就是整个刑讯过程中所需要用到的全部道具。 　　在台灯直射下，人体会因为眼球受到的强烈刺激而迟迟无法入睡，在很多有过受刑经历的人脑海中，哪怕时间过去再久他们都依然能清晰记起一段共同的痛苦回忆—— 　　昏沉的、头痛欲裂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化作一片朦胧的、耳鸣声不断回响的、深刻到直入骨髓的强烈困意像是潮水一样跌宕起伏，而就在自己快要睡着的下一刻，一道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刺痛眼球的锐利光线仿佛实体化的刀剑般狠狠插入脑海，让昏沉欲睡的大脑再次回到清醒当中。 　　然后紧接着就是那道千篇一律的盘问声，不知第几次从自己耳边传来： 　　“现在你有什么想交代的事情了吗？” 　　“……” 　　男人枯槁的面容上此刻连痛苦的表情都挤不出来了，他只能满脸麻木地抬起头，眼眶内因为毛细血管破裂而变得猩红一片的眼球略微转动，目光呆愣看向坐在台灯后面的那个男人。 　　“我……” 　　片刻后，他咽了咽唾沫，因干渴而开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不似人声般的回应：“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吗？”陈默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台灯的金属外罩来回摆动，与此同时瓦数惊人到像是一颗小太阳一样的灯光也不断晃着男人的眼睛，好让他不至于在自己盘问的过程中就直接昏睡过去。 　　“四天前你的回答就是无话可说，现在四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你的回答依然还是无话可说……神岐君，你还能不能再撑住四天呢？老实说，就算你还能再撑四天对我而言也只不过是多费一点时间罢了，但你所经受的折磨却每分每秒都在不断加剧，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 　　男人没有回答，脸上露出充耳不闻般的痴呆表情。 　　装傻么……？ 　　“没用的，神岐君，装傻也是没用的。”陈默撒开台灯，双手十指微微交叉，语气里流露出充满余裕的恶趣味：“不过如果你真的打算跟我耗下去，其实我倒是蛮期待的，毕竟你现在都已经熬了四天了，接下来又还能熬多久呢？一天？两天？还是五天？十天？真是令人期待啊，神岐君。” 　　……五天？ 　　……十天？？？ 　　听到陈默语气温和地说出了这么危险的话，男人喉头忍不住略微滑动了一下，随即他沙哑着声音发自内心的咒骂起来。 　　“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恶魔……” 　　“恶魔吗？” 　　陈默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伸手在审讯桌上轻敲两下：“神岐君，你骂人的词汇还真是令人遗憾的匮乏呢……不提这个，你骂我是恶魔，那么涉嫌卖国罪的你又算是什么呢？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黑心鬼吗？” 　　“行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对这种审讯逼问的把戏感觉有些腻了，他直接对男人下达了最后通牒：“到底是谁指使你放任缇娜·斯普莱特接近到我身边的，说了我现在立即就可以放你离开，并且不追究你任何后续责任，不说的话就再在这里待十天吧。” 　　十天…… 　　就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听到陈默语气平静而冷酷的话语，男人坚守了四天三夜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到达极限，彻底崩溃了。 　　“是……天童大臣。” 第九十九章 这下你可算是被我攥在手里了吧 　　天童……？ 　　听到男人口中吐露出的这个名字，陈默挑了挑眉毛，身体往后靠坐到椅背上，心里却是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童大臣啊……这个国家有资格被称作天童大臣的人，有且只有仅仅一位而已。 　　原来又是天童菊之丞那个老东西，这可就有意思了。 　　在缇娜口中，要求她潜伏到自己身边来的是个名为安·兰德的美国籍教授，而这位兰德教授派出的机械化士兵缇娜又经过天童菊之丞的特许顺利进入了新京都的范围之内…… 　　要说这两人间若是没有点什么阴谋勾当或者权钱交易的话，陈默可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信的。 　　所以目前的问题就在于，天童菊之丞和安·兰德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他们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从不同阵营的敌人变成同阵营的伙伴，而两人各自与对方进行合作的目标也是需要进一步调查的事情。 　　不过…… 　　私通别国往本国派遣特工，这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叛国行为了吧？ 　　因此哪怕天童菊之丞在新京都手眼通天，但如果能够拿捏好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段和过程，说不得就要让圣天子身边副补辅佐大臣的位置上换个人坐坐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大爆消息啊…… 　　“大、大人……我都已经交代了……” 　　亲口说出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个人身份，从精神上被彻底摧毁的神岐仿佛丢掉了脊梁骨，瞬间就从之前那种抵死不从的样子软化下来，眼神畏惧又带着讨好的表情开口问道：“您刚才说过会放了我的……您是大人物，总……总不会……跟我这样一个、马前卒一样的小角色……一般计较吧？” 　　“噢，放心，我肯定会放了你了。” 　　被神岐的询问声从思忖中唤醒过来，陈默当即就做出保证道，不过他紧接着又继续补充道：“但是，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现在还得继续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多待一段时间……？ 　　神岐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神，他记得陈默刚才明明说的是只要吐露出自己背后站着的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就可以立刻放他离开的啊，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可是……大人……” 　　“神岐君，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现状啊。”陈默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请你好好想一想，你被我派人抓起来的事情有可能瞒过天童大臣的耳目吗？肯定是不可能的对吧？而你在被我派人抓起来之后，过了三四天却又被我毫发无损地放了出去，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可疑举动，天童大臣可能会当做无事发生吗？肯定也是不可能的对吧？所以如果我现在放你离开的话，恐怕你刚走出审讯室大门，小命就会被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射来的子弹就此终结。” 　　“……” 　　神岐表情木楞地与他对视着，因为长时间被剥夺睡眠而变得迟钝的大脑足足运转了好几圈才明白过来陈默话里的意思。 　　但他此刻依然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天童大人……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怎么，还是心存侥幸吗？”陈默不屑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换个更直白的说法，你是整个新京都唯一知道天童菊之丞私通别国证据的人，而这个证据又足以让他从云端神坛直接跌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所以当你这个移动的人证出了任何可能会暴露他的意外之后，他第一时间想要除掉的人就是你，神岐君。” 　　“我……？” 　　见神岐表情有些恍惚，陈默又补了一刀：“再者说，天童菊之丞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子，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天童菊之丞……他谨慎、敏锐、严酷、并且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哪怕是自己的血亲后代都能下得去手，是个拥有十足残忍手段的合格冷血政治家。 　　神岐陷入了默然。 　　“所以你现在应该已经理解了吧？”陈默站起身，走到神岐边上为他打开了手铐：“从你出卖天童菊之丞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是站在同一条战船上的合作伙伴了，我让你继续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也是为了保护你……至少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会突然有一颗子弹打进你的额头，也不用担心下一口饭菜里会不会有毒，或者会不会有人趁你睡着暗杀你之类的问题……当然，你现在也可以离开，我遵守我的约定，门没有锁。” 　　陈默说完就从神岐身边退开，让出了通向审讯室前门的道路。 　　离开……？ 　　神岐抬起双手看了看，手腕上还存留着两道暗红色血印。 　　“呼……” 　　深呼出一口气，下一刻，他自己主动拿起手铐重新又把双手铐了起来。 　　“多谢……大人厚爱。” 　　“看来你确实是想通了，那就先好好睡一觉吧。” 　　盯着神岐重新戴上手铐，陈默笑了笑，走到桌边把连开了三晚的台灯关掉，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咔哒！ 　　听到门锁回弹发出的细微脆响声，他脸上缓慢浮现出冰冷笑容。 　　神岐啊……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跟天童菊之丞合伙往新京都境内暗送特工，如此重罪怎么可能真的放他离开？ 　　所谓的门没锁，只不过是在攻塌他的心理防线罢了。 　　而现在既然人证已经被自己说服，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是弄到足够一锤定音的物证了。 　　时势可以造就枭雄，时势当然也可以毁灭枭雄，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又有圣天子站在自己背后发声助力，真可谓是“天命在我”，任由天童菊之丞再大的本事，也都只剩下引颈受戮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这份关键性的物证，应该去哪里找呢？ 　　离开审讯室的路上，陈默一边缓步行走一边默默思索着，午后阳光撒落到身上时，他忽然从衣兜内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默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 　　能干秘书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陈默嗯了一声，开口说道：“帮我联系一下国土交通省副大臣阁下，我有要事需要与他当面进行协商。” 第一百章 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别人，一份快乐就变成了两份快乐！ 　　国土交通省，这个口语化简称是交通省的部门。 　　主要管理的工作内容是国家土地工程建设项目，可以说是关乎国运兴衰的重要工作。 　　因此国土交通省的大臣与副大臣，当然也就不可能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够胜任的了，据陈默所知，国土交通省的大臣阁下早在十年前由原肠动物所引发的大灭绝灾害还没有爆发的时候就已经身居政府高层了，人脉关系网络遍布整个东京黑白两道的上上下下，是真正手眼通天的顶级政客。 　　而副大臣阁下嘛…… 　　不值一提。 　　只不过是个大发战争横财，并且靠着搞小动作上位的下三滥罢了。 　　能力、心机、手段、人脉、城府……通通都是下中之下的资质，唯一让陈默觉得稍微看得起他一点的地方，也就只剩出身了。 　　这位副大臣阁下的姓氏是天童——天童菊之丞的天童。 　　出身自新京都排名第一的顶尖豪门，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与底气，也是他借以一路畅通无阻向上攀登的最好台阶。 　　打个比方，当他和另一个人同时拥有晋升机会的情况下，最终真正能够获得晋升的一定会是他而不是另外一个或许比他更有能力的人。 　　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他姓天童而已。 　　不过即使有着如此便利的vip式快捷晋升通道，但这位国土交通省副大臣阁下的年龄也着实是有些年轻得太让人吃惊了。 　　26……不，今年应该算27岁。 　　年龄不过30，却几乎已经登上了政客道路的尽头。 　　坐火箭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先生，天童大人到了。” 　　就在陈默静坐在会议室里，面前的绿茶续到第三杯时，门外传来了秘书子轻声提醒的话音。 　　这么快就来了……？ 　　陈默抬起左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距离他向交通省副大臣发出邀请到现在，也才仅仅只过去了半小时不到而已。 　　他随即放下左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开口道：“请进吧。” 　　“是。” 　　会议室门外，一身纯黑ol装束的秘书子从门口退开到一侧，然后微微朝面前的男人点头道：“天童大人，请进吧，先生已经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 　　“有劳了。” 　　房间木门推开，被秘书子称作天童大人的男人迈步走进了会议室里面，并且一眼就与盘腿坐在榻榻米坐垫上的陈默对上了视线。 　　天童大人……说的当然不可能是天童菊之丞了。 　　“哎呀呀，没想到和光阁下竟然真的会应约亲自前来，实在是令鄙人感到荣幸之至、不胜惶恐呢。” 　　陈默满脸笑容地露出了热情恭迎的表情，不过身体却一动不动维持着盘腿坐的姿势，丝毫没有打算起身迎接的意思。 　　下马威？ 　　来者不善啊…… 　　“客气了，突然听说陈默先生有约，我就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事由前来赴约，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要紧事嘛……倒是确实有一件与和光阁下密切相关的事情。” 　　陈默抬眸看了眼依然站在门边没有动作的天童和光，一边说话一边端起架在小茶桌泥炉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又倒了第四杯茶：“不过大家难得一聚，和光阁下怎地如此着急，不若先坐下与我共同品杯香茗再细细详谈如何？” 　　天童和光略微皱眉，几步走到陈默对面的榻榻米坐垫前，随后动作标准而漂亮地跪坐上去，整个人脊背挺直的样子与陈默盘着双腿弯腰驼背的吊儿郎当坐姿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来，和光阁下，尝尝这茶。” 　　看到天童和光在自己面前坐下，陈默笑呵呵地端起茶壶给他也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盯着他一饮而尽，这才开口询问道：“怎么样，喝起来感觉还不错吧？” 　　“嗯……是好茶叶。” 　　不太懂怎么品茶的天童和光只觉得这杯茶水的味道实在是苦得有些上头，但他还是努力强忍住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在放下茶杯时微微抿了抿嘴，随后违心地夸了句好茶叶。 　　好茶叶……？ 　　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天童和光脸上各种难忍苦涩的微表情，陈默心底里几乎都快要笑翻了好吧？ 　　本来他喝茶的口味一直都是偏苦的，所以这壶茶也是正儿八经的苦茶，一般人喝了甚至可能会被苦得反胃呕吐出来，不过天童和光倒是挺能忍的啊，明明已经苦得眼皮直抽抽了竟然还能夸得出好茶叶这种话来？ 　　所以下一刻，陈默再次从火苗烧得正旺的泥炉上端起茶壶，决定发扬一下精神。 　　毕竟做人嘛，总不能太小气是不？ 　　“看来和光阁下也是一位懂茶的雅人呢，有好茶能够与阁下这样的雅人共赏，实在是一件既雅且妙的趣事呢……来，请再饮一杯。” 　　眼睁睁看着陈默又给自己把茶杯倒满了，天童和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茶实在是非常的苦，光是闻到茶水溢散飘出的味道就知道这绝对是种纯粹苦得不行的苦茶，但他还是咬牙喝下了第二杯。 　　咕咚、咕咚、咕咚—— 　　一口，直接干完了一杯。 　　“好！” 　　精神可嘉啊！ 　　陈默几乎都要为天童和光勇于挑战自我的极限精神而鼓掌了，于是他再次端起茶壶：“来来，和光阁下……” 　　还来？ 　　“不……不行！” 　　赶在陈默倾茶之前，天童和光眼神惊恐地一把抢过茶杯，脑袋摇得飞快道：“其实呢……最近我有在调理肠胃，所以最好只喝清水！”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陈默动作顿了顿，随即他也没有硬逼着天童和光继续再喝一杯，只是表情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就把茶壶放回到了泥炉上去。 　　“咳、咳咳……”轻咳两声缓解了下尴尬，天童和光开口问起正事：“不知道陈默先生约我前来到底是有什么要事商议，如果是需要帮忙的话，还请但说无妨。” 　　“帮忙的事先不急，不知道和光阁下对巨石碑了解多少呢？” 　　巨石碑……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天童和光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沉了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心存侥幸而又自欺欺人者，愚者是也 　　巨石碑…… 　　亲眼看着天童和光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峻而充满敌意起来，陈默微微翘起嘴角，动作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苦茶，目光中流露出令天童和光感觉浑身如坐针毡般不适的戏谑神色。 　　“什、什么……什么巨石碑？”他心虚地低垂下视线道：“陈默先生究竟在说什么，我可完全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听不懂？” 　　将天童和光此刻紧张而又局促的样子看在眼中，陈默语气感慨的轻叹道：“和光阁下啊，和光阁下……您好歹也是政客一级的人物，总不会还像小孩子一样存在有侥幸心理吧？那就真是太幼稚，也太过自欺欺人一点了。” 　　“我……”天童和光表情僵硬地扯出一抹强笑：“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好吧，看来您是确实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陈默摇了摇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盒香烟，右手食指屈到盒底轻轻一弹，不多不少的两根香烟就冒了出来。 　　“和光阁下，来一根？” 　　“不，谢谢……我不抽烟。” 　　“好吧。” 　　递烟被拒绝，陈默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动作自若地将递给天童和光不过他却没有接的那根香烟卡在了耳廓缝里，然后自己叼上另一根香烟，又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把烟头点燃。 　　“嘶——” 　　深深吸入一口充满尼古丁与焦油的烟气，暗红烟头随着他吸气的动作而猛然骤亮起来，下一刻，陈默张嘴冲着天童和光喷出一口淡白烟雾：“哈……” 　　太无礼了！ 　　天童和光深深皱起了眉头，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没心情再计较陈默举止失礼的事情，一门心思都是想要弄清楚陈默究竟是不是捏住了自己的那个把柄。 　　“你……陈默先生，刚才说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和光阁下还真是急躁啊，这可不行。”陈默慢慢悠悠地又朝他喷吐了口充满呛人烟味的淡白气雾，伸手轻轻弹了弹烟灰，刚好大部分都飘落到了天童和光一身高档得体的手工西装上去：“身为政客，如此沉不住气很容易就会被人找到破绽呢。” 　　“……” 　　天童和光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落到自己西装上的烟灰，然后目光一抬，与陈默仍旧维持着戏谑的眼神对上了视线。 　　瞬间，仿佛灵光乍现般。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被戏耍的事实。 　　“喔？这个眼神还不错噢。”陈默叼住香烟腾出双手来鼓了鼓掌，夸赞道：“看来和光阁下多少还是从政坛中学到了点真本事的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位合格的政客就是应该保持这种状态。” 　　天童和光闻言沉默半晌，随后以冷嗖嗖仿佛直冒凉气般的恐怖眼神盯着他：“陈默先生……闲话到此为止如何，你现在也该玩够了吧？” 　　“够？”陈默表情疑惑地歪了歪头，忽然咧开嘴露出纯粹觉得有趣的笑容。 　　“和光阁下，说话还真是有趣呢……” 　　有趣？ 　　天童和光咬牙就想发怒，然而他立刻看到了陈默仍旧维持着戏谑的眼神，他确实是未够。 　　“你将我邀请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戏耍于我吗？” 　　“戏耍？不、不……我可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陈默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容玩味道：“我只是很诚实地有一说一，告诉了您一位合格政客所应该具备的品格，和光阁下真是误会我了。” 　　“那好……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之前提起过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事情，应该也可以把话说全了吧？” 　　“说全？和光阁下现在不也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陈默笑了笑：“身为政客的才能虽然不怎么样，但您倒实在是装糊涂的高人呐。” 　　“装、装什么……糊涂……” 　　天童和光表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目光又开始变得飘忽起来。 　　“好吧，好吧……那我就跟您直说好了。” 　　最后狠狠吸了口香烟，陈默伸手掐灭烟蒂，语气里带着老师在教训那种非要把话点透才肯认错的顽劣学生的无奈语气，感觉有些无聊道：“32号巨石碑，偷工减料的事情，我这么说您应该不会再听不明白了吧？” 　　何止是不会再听不明白啊…… 　　当“32号巨石碑”这几个字从陈默嘴里说出来的瞬间，天童和光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整个面颊都变得铁青发黑。 　　但他随即还是试图狡辩道：“啊嘞，32号巨石碑……偷工减料？有这回事吗？哈哈……真是奇怪啊，我、我完全……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啊，毕竟我也……” 　　“和光阁下。” 　　陈默轻叹一声打断了天童和光的狡辩，脸上带着胜利者式的从容表情道：“不要再说什么您没有负责过32号巨石碑的建造事宜之类的蠢话了，既然我今天把您约到这里来当面进行详谈，那就肯定是已经掌握了足以让您彻底粉身碎骨的决定性证据，所以这些借口和狡辩还是收起来吧，它们只会让您显得更加可怜且可笑。” 　　这些话其实半真半假，32号巨石碑偷工减料的事情可是国之大忌，一旦这件事暴露出去，整个东京由上自下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弄掉几个主谋者和协从者的脑袋当然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陈默手里却并没有真能直接证明天童和光与这件事有关的证据，所以他现在只算是在诈他罢了。 　　“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完全陷入东窗事发的恐惧情绪当中，天童和光彻底失去了理智和分寸：“钱吗？女人吗？地位吗？你想要什么？我全部都可以给你！” 　　“嘘……冷静点，和光阁下。” 　　陈默取下夹在耳廓缝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然后递给天童和光：“抽根烟吧，尼古丁能让你稍微镇定下来。” 　　“……” 　　天童和光此前是拒绝抽烟的，但他现在却不敢再拒绝陈默的敬烟。 　　伸出手哆哆嗦嗦接过香烟，初次过肺的刺激感觉让他止不住地猛咳起来。 　　而在天童和光的咳嗽声中，陈默仿佛在说昨晚吃了什么般语气平静道：“我要你做我的内应，帮我找到天童菊之丞私通别国的证据。” 第一百零二章 一时爽和一直爽，你选哪个？ 　　“……事情呢，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天童民间警备会社公司狭小的会客正厅兼社长办公室内，陈默站在窗前一边看着窗外街道上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这里楼层并不算太高，所以连行人说话的声音他都能隐约听到一些，一边朝正在为自己泡茶的天童木更随意说道：“从今以后在天童菊之丞身边，我们就有了一枚很好用的暗子了，相信天童和光应该很快就能取得相应的成果吧？” 　　“和光兄长……吗……” 　　回想起自己往昔脑海记忆中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和看法，天童木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毛，手中洗茶的动作倒是并没有因此而减缓多少，只是语气有些忧虑道：“现在应该叫他国土交通省副大臣阁下了吧？虽然在官衔职位上他确实已经站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但以我对和光兄长的了解，他并非是那种能力与手段都极为高强的厉害政客，别说跟天童菊之丞比，就算是在家族同辈中的其他从政子弟里面，他都算不上什么能力优秀的出色后辈，只是靠着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才攀登到了其他人无法企及的位置，在天童菊之丞那种精于算计的老狐狸眼中，他估计连小雏鸡都算不上……您让和光兄长去深挖天童菊之丞私通敌国的证据，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识破的吧？”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嘛……” 　　陈默摇了摇头，抬手将窗户关好，然后回身坐到天童木更对面的沙发上，交叠起双腿悠然地叹了声气，继续说道：“无论和光阁下使用的手段有多么令人不齿，甚至是卑鄙到不堪入目，但他都实实在在坐上了交通省副大臣的位置上去，这是我们无法否认的事实，所以不要总是一味地贬低别人嘛。” 　　“嗯……这或许也是和光兄长唯一仅有的优点了吧。”天童木更表情鄙夷地说完，双手捧起一杯刚泡好的新茶奉到了陈默面前：“试试看我泡的茶吧，茶叶不好别见怪哦？” 　　“无妨。” 　　低头看了眼茶杯中盛装到八分满的碧绿茶汤，陈默接过直接一饮而尽，咽下后轻轻咂了咂嘴。 　　天童木更的话倒不是在自谦，资金赤字到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她确实买不起什么好茶叶，所以茶壶里装着的几乎全是零散碎茶，即使倾倒时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但还是难免会有细碎茶渣混进茶杯里面，看上去就是一小粒一小粒的黑点漂浮在澄绿茶汤中间。 　　这种散装碎茶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毛尖龙井之类的香茗了，所以味道也很单薄，回香又淡又浅，苦味倒是挺足的，如果拿来提神醒瞌睡的话感觉会很有效果，不过品茶还是算了吧。 　　“您竟然能喝得惯这种劣茶吗？！” 　　看到陈默接过茶杯直接一饮而尽，并且面色如常的样子，天童木更有些惊讶道：“这种茶叶我平时也就只是用来熬夜醒瞌睡而已，您难道不觉得苦吗？” 　　“苦不苦，这得看各人口味不同，有些人或许就是喜欢喝比较苦的茶水呢？” 　　“不、不……这已经不是比较苦的概念了吧？” 　　“那你就当我很能吃苦好了。”陈默摇头笑道：“倒是你啊，木更小姐，招待客人竟然用熬夜醒瞌睡的劣茶，这就是天童家传的待客之道吗？” 　　听到陈默的挖苦，天童木更脸色微微一红，随即表情无奈道：“谁让我穷到家里连锅都快揭不开了呢，这种穷苦人家的烦恼，想必您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 　　“你这话可就又有问题了……我早就说过让你有困难就向我开口，是你自己死撑着不愿意找我，我难道还能硬逼着把钱塞到你手里吗？”陈默一边说一边耸了耸肩：“木更小姐，尊严确实是比金钱更加重要，但这句话却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在金钱能够维持生活时才适用，而你现在别说是生活了，就连生存与否都成问题，何苦还像个傻瓜一样一直执着于虚无缥缈的尊严和脸面呢，要懂得放下执着啊。” 　　放下执着……？ 　　这说辞怎么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耳熟呢。 　　天童木更嘴角抽了抽：“陈默老师是想要出家当和尚吗？” 　　“这叫处世哲学，什么当和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默伸手从天童木更面前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绿茶，依然是仰头一饮而尽。 　　而全程目光炯炯注视着他动作的天童木更不由得感慨道：“难以置信……您竟然是真心喜欢喝这种又苦又涩的劣茶啊。” 　　“两个问题。”陈默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能让我真正讨厌起来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第二，能让我真正喜欢起来的东西同样很少很少。” 　　天童木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目光问道：“那您究竟喜欢喝苦茶吗？” 　　“并不讨厌。” 　　“诶……？” 　　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天童木更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所以不讨厌是说的喜欢吗？” 　　“不讨厌就是不讨厌，仅此而已。” 　　陈默微微摇头终止了这个问题，话锋转回到正事上说道：“关于天童和光，他的把柄就是关于第32号巨石碑偷工减料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手里缺乏足够决定性的证据，所以我们最好是跟他达成制衡关系，不必将他逼得太紧，鱼死网破之下是否会因此而获损还不得而知，但是应有的好处肯定是一点也拿不到的，所以将他当作一枚暗子才算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一方面是彻底掌握了名为天童和光的这个存在，毕竟他再怎么无能也是国土交通省的副大臣，有了他的协作之后，无论我们想干什么都能在许许多多方面获得巨大帮助，另一方面作为天童家族里少数身居政要高位的族人，他比其他人都更有可能接近到天童菊之丞的核心秘密，当然也就更有几率替我们掌握天童菊之丞私通敌国的切实证据了。” 　　“话虽如此……” 　　天童木更慢慢捋顺了陈默所说的话，随后眉头微皱道：“可是万一和光兄长被天童菊之丞识破了我们该怎么办？据我对和光兄长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能够禁得起拷问的家伙……” 　　“这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陈默笑容不屑道：“天童和光嘛，他并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而人只要没有了信仰，紧接着就会失去底线，你又能指望一个没有底线的人立场能有多么坚定呢？更何况他还是出于被威胁的情况下才选择跟我们站到同一边的，所以更不可能在暴露之后还替我们隐藏情报了，天童和光……我想想啊，要是他真的暴露了的话，估计连严刑拷问都不用，直接就会为了将功折罪而把我们招供出去，反正就是十足的明哲保身派做法。” 　　明哲保身派么…… 　　也对，和光兄长倒确实是那样的性格。 　　听完陈默对天童和光的看法和分析，天童木更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又担忧道：“既然您已经对和光兄长的性格有了判断，那为什么又要选择将他作为一枚暗子呢？” 　　“利益最大化啊，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 　　陈默抬手扶了扶额头，感觉跟天童木更这种菜鸟级政治思想的大脑解释清楚官场里那些暗戳戳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困难，于是换了个角度道：“这样好了，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如果天童和光这次是落到你的手里了，你准备怎么处置他？第二个问题，如果让你来深挖天童菊之丞私通他国的证据，你会怎么做？” 　　“唔……”天童木更略作思索道：“和光兄长的话，我大概会将他私下处决了吧？毕竟是做出了那样肮脏的事情呢，在巨石碑的建造过程中偷工减料，无异于是将全东京成千上万人的生命统统都出卖给死神，才换来了自己一路顺风顺水的节节高升，实在是……可恶至极啊！” 　　说话的同时，天童木更双手已经攥紧成了拳头，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憎恨恶意，显然是被天童和光的禽兽行径勾起了自身伤痛的往昔记忆。 　　“私刑处决吗？” 　　陈默呵呵笑了两声，暂时不置可否的没有予以评价，只是提起茶壶替天童木更倒满茶杯，然后淡笑着继续问道：“还有呢？” 　　“第二个问题……我暂时没有好的主意。” 　　想到自己和天童菊之丞之间巨大的身份地位差距，天童木更无奈叹了口气，端起陈默给自己倒满的那杯茶浅抿一口，被苦得紧皱眉头的同时，她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 　　“那么木更小姐，你现在不妨想想，如果真按你说的那么去做，除了一时的痛快与畅爽之外，你还得到了什么呢？”陈默摊开双手朝天童木更亮了亮，掌心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但如果你按照我这样做，掌控了国土交通省副大臣，在东京的这一亩三分地上面，他会为你提供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巨大帮助，另外拿捏着他致命把柄，你想什么时候让他完蛋他就会什么时候完蛋，根本不虞恶人有作恶却得以逃脱的机会，并且作为天童家族的核心族人，天童和光有很大机会能够接触到天童菊之丞见不得人的那些秘密，这可是很重要的一颗关键性棋子。” 　　天童木更听得有些怔神，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方面。 　　“可是，万一和光兄长他被发现了……” 　　“没关系。” 　　陈默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表情是无比悠闲的轻松笑容：“如果天童和光真被发现了，知道我们在调查自己私通他国的事情，天童菊之丞只会感到悚然惊惧和恐慌害怕罢了。” 　　…… 　　离开了天童民间警备会社公司，陈默刚到楼下就被两位黑衣保镖接到了停在路边的防弹轿车里面。 　　“圣天子殿下呢？” 　　坐进轿车却没有看到之前陪同自己一起来天童民间警备会社公司这边的圣天子，陈默探头朝前排的司机问了句。 　　“殿下刚接布施翠小姐她们放学，现在应该是去外围区了。” 　　“接布施翠放学……？” 　　“是的先生。” 　　陈默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好像确实是到下午学校放学的时候了，不过他随即又皱眉问道：“可是殿下去外围区干嘛？” 　　“这……是殿下问小姐她们放学想去什么地方玩玩吗，穗倉小姐说她想回外围区看看以前的朋友们，所以……” 　　“行了，我知道了。” 　　摆摆手让被自己问得有些忐忑起来的司机不用继续说下去了，陈默掏出手机一边拨通室户堇的电话，一边朝司机吩咐道：“去外围区吧。” 　　“是的先生。” 　　听到陈默的吩咐，司机立刻一脚油门踩下，轿车发动的同时陈默手里的电话也拨通了。 　　“喂，室户医生，我今天可能会到得比较晚……嗯，有些事情需要稍微耽搁一下，就拜托你先做好实验前的准备工作，麻烦了。” 　　从天童民间警备会社公司所在的城市边缘区域到外围区其实并不算远，骑自行车大概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轿车行驶起来当然更快了。 　　只过去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轿车在一片都市废墟中央停了下来，陈默下车时刚好看见不远处正在一群小孩簇拥下的圣天子。 　　“殿下还真是漂亮啊……” 　　傍晚时分，天际霞光如同流火般烫红了一大片云朵，纯白色的少女被微风掀起裙摆，孩子们纯真的笑容更加衬托出少女仿佛莲花般不染纤尘的珍贵品格。 　　而陈默的轻声感慨落在司机和保镖耳中，一时间却让他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这种可以说是欣赏也可以说是不敬的话，可不是他们这样人微言轻的小角色有胆量敢接的。 　　不过好在陈默也并没有非要他们做出什么评价来，只是自言自语般轻声感慨一句之后就朝圣天子迎面走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被诅咒的世代与斩断因果的宿命 　　“殿下真是好兴致啊。” 　　“嗯……？” 　　抬起头看到正朝自己这边缓步走来的陈默，圣天子略微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真挚开心的笑容：“哪有的事，只不过是陪布施翠她们到外围区来看看这些受诅之子罢了，大家都是很听话也很可爱的乖孩子呢……你已经找木更小姐聊完事情了吗？” 　　“算是吧……您知道她的，脑袋有些不开窍，所以稍微费了点口舌。” 　　“什么叫脑袋不开窍啊？形容妙龄少女可不能用这么粗野的说法，特别是像木更小姐那样漂亮的女孩子！”圣天子语气认真地纠正道：“只能说，毕竟木更小姐个性又较真又要强嘛，不过最后能把事情谈妥就好啦。” 　　“又较真又要强……这不就是脑袋一根筋，不开窍吗……” 　　走近到圣天子身旁时，注视着她脸上毫无阴霾的单纯表情，陈默不由得有些好奇道：“话说回来，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我跟木更小姐都聊了些什么事情吗？” 　　“诶……我应该很好奇吗？”圣天子闻言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不解道。 　　“正常来说，其他人都会觉得很好奇的吧。” 　　“这样啊……那可能就是我比较迟钝的原因咯？” 　　圣天子难得表情俏皮地开了个玩笑，随后神态自若地微微摇头道：“不过我是真的不好奇，因为如果是需要让我知道的事情的话，陈默先生一定会主动告诉我的吧，而如果是我不需要知道的事情，那就算强行知道了也只会自讨烦恼，不是吗？” 　　“您倒是看得挺开的……” 　　陈默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围在圣天子四周的某个受诅之子的脑袋，小女孩立刻有些胆怯地往后倒退半步，同时还将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做出了马上就要挨打时的动作。 　　不过紧接着，预料当中犹如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殴打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反而是从头顶传来了一双宽厚温热的大手轻轻抚摸的触感。 　　“呜嘤……” 　　小女孩颤抖着微微抬起头，刚好看到陈默柔和注视的目光。 　　“大、大哥哥……是姐姐的，朋友……吗……？” 　　……姐姐？ 　　陈默有些诧异地看了圣天子一眼，不过他随即还是低头朝小女孩安慰道：“没错，大哥哥是姐姐的朋友，不会伤害你们的。” 　　话音落下，围在圣天子四周的其他受诅之子们纷纷彼此对视起来，随后她们让开包围圈，把陈默也围了进去。 　　而直到这个时候，陈默才看清楚在小女孩们的中央，圣天子脚边正放着一个加大号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大半口袋各种零食和衣服鞋子之类的日用品。 　　“殿下今天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目光在圣天子和塑料袋里的吃穿用品上转了转，然后又看了几眼周围簇拥着圣天子的受诅之子们，陈默笑着对她竖起了大拇哥：“这事儿干得利落，痛快！殿下平日里也常来外围区这边吗？” 　　“也没有经常来吧……不过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想办法到外围区来，看看这些孩子们……” 　　圣天子被夸得有些脸红，弯腰从塑料袋里拿起一件淡蓝色连衣裙，然后又递给附近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看着女孩开开心心接过连衣裙的样子，她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低落道：“只不过，我能做到的事情或许也就只有这些了吧……” 　　“但您至少在做。”陈默也跟着一起分发起各种日用品：“仅这一步，就已经比大部分袖手旁观的人都要更加了不起了，不是吗？” 　　“嗯……谢谢。” 　　圣天子的低落并没有维持太久，身旁一个个小女孩们接过吃穿用品时感谢的声音和笑脸很快就让她恢复了元气，眼睛里也再度浮现出充满干劲的亮光。 　　“我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每个都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殿下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 　　眼见圣天子没有再继续自暴自弃下去，陈默微笑着继续说道：“其实这次我去找木更小姐商量的事情，也是跟殿下的愿望相关的噢。” 　　“什……” 　　圣天子正想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一阵女孩嬉闹的笑声忽然从废墟深处传来。 　　笑声渐近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布施翠以及兴梠姐妹几人的身影。 　　“陈默大人！你怎么也来啦？” 　　看到跟圣天子站在一起的陈默，布施翠立刻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加快脚步小跑了过来。 　　“你们几个，现在也该玩够了吧？”陈默双手叉腰，脸上露出微微愠怒的表情：“害得殿下也跟你们一起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嗯？布施翠你是老大，难道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吗？” 　　“对不起，大人……” 　　布施翠表情委顿地低下脑袋，头顶一对毛绒绒猫耳也跟着耷拉了下来。陈默平常很少会凶她，所以偶尔被凶一次时，哪怕只是轻微斥责，也让她感觉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哥哥大人，你就别怪布施翠了。” 　　看到陈默黑着个脸在训斥布施翠，兴梠梨花立刻拽了把身边的兴梠穗倉，然后抬起手“咚”的一声敲了敲后者的脑袋：“是穗倉非要回来玩的，而且我身为姐姐，当时也没有想着要拦住她，如果您非要怪的话也请把我们一起责怪吧！” 　　“对、对不起，哥哥大人……” 　　被自家姐姐拽着，脑袋上还挨了下很疼的手刀，穗倉单手抱着额头，眼角含泪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任性的……您不要再怪布施翠姐姐了，我知道错了……” 　　“错什么错？这次知道错了，那下次呢？”陈默表情稍霁，但语气还是不依不饶道：“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也是简简单单只说一句知道错了就没事了吗？” 　　“对……呜、对不……对不起……哥、哥哥，大人……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呜呜……” 　　眼看兴梠穗倉被说得泪眼朦胧，连一句话都抽噎得说不完整的样子，圣天子轻叹一声上前做起了和事佬：“陈默先生也不要太严厉嘛，她们只是想回外围区看看以前的朋友罢了，小孩子哪能没有几个朋友呢？而且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没事吗？” 　　“殿下，我在教育小孩子啊……您可真是……” 　　教训几个小家伙的话头被圣天子打断，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好再继续教训下去了，只能板着个脸对小家伙们说道：“这种事情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跟你们圣天子姐姐道歉，还有说声谢谢，要不是她给你们说好话，今晚回家我非得让你们一人写一份检讨出来。” 　　“对不起（谢谢），圣天子姐姐……” 　　“诶，诶……哎……你们这……” 　　被几个小家伙们的道歉和感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圣天子最后只能气鼓着脸瞪了陈默一眼：“你看看，这下好了吧，本来大家都挺开心的，现在谁都开心不起来了，你满意了吧？！” 　　“殿下这话可就让我有些心寒了，我也是为了您的出行安全着想啊。” 　　“那她们想到外围区来玩还是经过我同意的呢，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骂一骂我呢？” 　　“殿下言重了。” 　　面对开始胡搅蛮缠的女人，陈默还是挺有经验的，立刻摆出一脸公事公办的肃然表情：“常言道，君忧而臣劳，君过而臣受，君辱而臣死，所以哪怕殿下做出了再怎么任性妄为的举动，您也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你、你……！” 　　君忧臣劳，君过臣受，君辱臣死……这不就是在拐着弯骂她确实是做错了吗？ 　　而且这种弯弯绕绕的说法往往比直接说她有错还要更加令人难受几分。 　　可惜圣天子没有在华夏待过，否则此刻她肯定会在心里暗骂一句阴阳怪气。 　　“……你强词夺理！” 　　与人争辩经验少得可怜的圣天子“你”了半天，最终只憋出来一句强词夺理，差点把正在强装严肃的陈默逗乐得笑出声来，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继续一脸正经道：“殿下现在没有出事真是侥天之幸，如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布施翠她们全部都要为此而负责，哪怕是我也要担负一定的过失。” 　　与陈默认真脸的严肃目光对视片刻，圣天子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放软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了……陈默先生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呢，这样的糟糕性格真的会有女孩子喜欢吗？”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陈默表情笑嘻嘻的打了个哈哈，随即露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况且我也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 　　就在圣天子面露疑惑时，陈默继续说道：“我心中只愿这世间能够早日恢复到河清海晏的光景，希望人类能够重新收回往昔那片盛世河山。” 　　“……” 　　圣天子目光楞楞的看着陈默此刻嬉皮笑脸的样子，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人类，真的能够无耻到这种境界吗…… 　　无欲无求，心怀苍生？ 　　好嘛，合着你就是个圣人，这话说得全部都让你给高完了。 　　“殿下您为何如此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啊？”陈默害羞的遮了遮脸：“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小苹果。” 　　“你……” 　　圣天子喉咙里卡了卡，硬是把“牛逼”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 　　傍晚天际由橙红逐渐转向深蓝色时，圣天子带来的所有日常吃穿用品全部都发散到了聚集在废墟上的受诅之子们手中，而一个穿着卡其色军装上衣和迷彩长裤的三十来岁肥胖男人也被保镖抓着扔到了他们面前。 　　“陈默先生，圣天子殿下，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边的矮墙后面，我看他行迹可疑就把他给抓过来了。” 　　“喔？” 　　看着被胶带绑住双脚，此刻只能像条肥大肉蛆一样在地上扑腾蠕动的男人，陈默走近几步，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 　　虽然穿着军装上衣和迷彩长裤，但看他身形以及体态，应该是从未经历过系统性体能训练的，所以首先可以排除军伍人员的可能。 　　而男人一头蓬乱油腻的卷曲长发，以及他满脸长期熬夜和不规律生活带来的暗沉痤疮，无一不是在向陈默证明着其宅男的身份。 　　“军装倒是搞得还蛮像那么回事的……军迷宅吗？” 　　基本判断完男人的身份，陈默又伸手摸向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帆布小包，而看见陈默要抓走自己怀里包裹的动作，男人本来已经消停许多的挣扎动作忽然又变得剧烈起来，被胶带牢牢封住的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反应这么大？怕是有鬼喔……” 　　拽住帆布小包的肩带用力拉了两下却没有拉出来，陈默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站起身，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加速，眨眼间前脚掌便像是尖头锤一样狠狠踢进了男人的小腹里面。 　　“呜呜——！！！” 　　看着陈默一脚就把男人几乎踢得昏死过去的样子，圣天子有些不忍道：“等等，还是先问问他是谁吧，你这样会不会太粗暴了？” 　　“粗暴……？”陈默失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这可就是多虑了，正常人谁会闲得无聊往外围区跑啊，况且还是个平时基本不会出门的尼特族，再看他这么紧张这个小包的样子，里面肯定不简单。” 　　陈默说着手里一用力，这次军迷肥宅毫无抵抗之力就被拽走了紧紧抱在怀里的帆布小包，拉开拉链后往里一看，陈默立刻发出了拖长尾音的“呜喔~”一声。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迎着圣天子好奇的注视，陈默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拎住帆布小包的底角，然后轻轻往下一抖…… 　　——轱辘辘！ 　　一个约摸着有人头大小的土黄色包裹立时跌落而出，随后滚动到了圣天子面前。 　　“随身携带着土制炸药包这么危险的东西，这可不是一位良好公民应有的行为呢……” 　　陈默边说边抬脚踩在炸药包上，脚尖轻轻搓捻几下就把里面的火药粉末带了出来，同时还有大拇指长短的一些黝黑铁片。 　　不过这可不是铁片那么简单的东西…… 　　“錵钢碎片，呵呵……还是个破片炸弹呢？” 　　捡起一片錵钢认出其材质之后，陈默心里瞬间明白了这个军迷肥宅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跑到外围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把受诅之子当成是正常的人类，所以就将仇恨、恐惧、还有施暴欲望都宣泄到她们身上么？” 　　回到万念俱灰的肥宅身前，陈默随手把錵钢碎片扔到他旁边，然后说出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句话。 　　“绑去沉了吧。” 　　“是。” 　　听到陈默的吩咐，等候在旁边的保镖立刻拽起肥宅的脚腕，像是拖死猪一样拖着他上了一辆轿车。 　　而这次圣天子全程都只是攥紧双手咬住下嘴唇，并没有再劝阻陈默的行为。 　　“殿下，您无需有任何负罪感，也不用感觉悲伤或者是自责……” 　　夜幕渐深的墨蓝色天穹下，陈默回转过身，面色平静而认真地对圣天子说道：“这个世道早就已经彻底崩坏了，而您则是为了修正它而生。” 　　“……莎士比亚么？” 　　圣天子表情无比哀婉的笑着：“被诅咒的因果、啊……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您当然可以。” 　　陈默同样露出了笑容，那是不同于圣天子动摇的深邃与坚定，并且一边微笑一边纠正了她的说法：“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必须做到，这是您的责任与宿命。” 第一百零四章 终焉的呼唤 　　入夜。 　　巨石碑边界线以外。 　　高耸入暗沉云端的漆黑方碑像是锚定在大地之上的路标般，为人类划分出了一席静谧安稳的净土，而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的方碑另一侧，则是被野蛮与死亡所统治的荒芜世界。 　　吼——！吼——！ 　　嘎呜！嘎呜！ 　　叽叽叽叽叽叽——！ 　　站在高架于巨石碑半腰的巡逻台上，小洵彻步一边打着手电修理坏掉的探照灯，一边在耳麦里跟其他同队的巡逻人员吐槽道：“这些原肠动物还真是恶心，最近半个月来几乎每天晚上都围在外面怪叫个不停……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它们平时嗅着錵钢的味道恨不得掉头就跑，怎么这段时间突然开始转性了？” 　　“唔……说不定是在原肠动物里也流行起抑郁症了，所以准备集体朝巨石碑这边发起自杀冲锋呢？” 　　听到耳麦里一位性格跳脱的朋友打趣的声音，小洵彻步也跟着开玩笑道：“喂喂，不是吧，真要集体自杀式冲锋的话，最后辛苦的不还得是我们……你想啊，那么多原肠动物撞死在巨石碑上面，什么血液啊脑浆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崩得到处都是，洗起来肯定要了老命了。” 　　说到最后，小洵彻步故作嫌恶地“噫”了一声，并且啧啧感慨道：“原肠动物都老臭了，这种又累又臭的辛苦活儿，到时候我可干不了。” 　　“哈哈……要说整活儿果然还是小洵桑你比较在行，原肠动物的血可是腥臭得跟粪水有得一拼。” 　　“粪、粪水——？！呕……别说了别说了，我都已经好像闻到味儿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就听不下去啦？粟岛君这么敏感可不行呢。”认出了干呕求饶的那个人的声音，小洵彻步笑道：“做我们这一行肯定是免不了要跟原肠动物打交道的，你入行比较晚，现在应该还没有真正近距离见过那些怪物吧？” 　　“是……是的……小洵前辈……” 　　“这样啊……那你还是趁早做好心理准备吧。” 　　“心理准备，说的是？” 　　“当然就是指近距离直面原肠动物的心理准备喽。”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与仅仅十几米外的那头高阶段原肠动物紧张对峙的经历，小洵彻步语气颇为缅怀道：“不过相信我，无论你做了多少事前的心理建设和准备，真正到和那些怪物面对面的时刻，脑海里都只会剩下一片木楞呆滞的空白。” 　　“咕噜……” 　　随着小洵彻步的叙述，耳麦里传来粟岛清晰的吞咽口水声，而其他巡逻队员们此刻也纷纷沉默了下去，没有再像刚才一样气氛欢快地开着各种原肠动物玩笑。 　　身为负责在巨石碑边界附近进行巡逻工作的专业人员，大家都有着大同小异的相似经历，特别是在关于原肠动物方面，很容易就会引起众人的情感共鸣。 　　最终还是同理心最弱的粟岛率先打破了沉静的气氛。 　　“可、可是……前辈在面对原肠动物的时候……又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呢？” 　　“嗯，这个问题嘛……”小洵彻步闻言深吸一口气，略带着点野兽腥臭味道的冰凉晚风让他精神立时为之一振，随后解释道：“巨石碑对于原肠动物的驱逐效果是由强至弱的，从阶段一到阶段四，原肠动物能够接近的范围也越来越近，更甚者则是全世界仅有十一头的阶段五原肠动物，其中每一头都拥有直接无视巨石碑影响，大摇大摆进入人类驻地的能力……我想曾经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头原肠动物，应该就是阶段三或者阶段四的存在吧，否则也不可能靠近到那种程度。” 　　“阶、阶段……阶段四——？！！” 　　“嘛，嘛，不要这么惊讶啦，这个世界上原肠动物的数量远比你最夸张的想象还要多得多得多，所以偶尔看见一次高阶段原肠动物从边界线外围路过也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等你哪天也遇到一次就明白了。” 　　“就算前辈您这么说了，可是……”听到自己竟然迟早有一天也能亲眼见见阶段四的原肠动物，粟岛只感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前辈们，果然都很厉害呢！” 　　“得了吧，厉害什么呀厉害。”小洵彻步扯了扯嘴角，语气自嘲道：“我们只不过是比你入行得更早一段时间罢了，大家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如果没有巨石碑保护的话，谁又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原肠动物面前晃来晃去呢？” 　　“啊，对了，说起巨石碑……” 　　或许是觉得被粟岛吹捧得有些不好意思，耳麦里另一位巡逻队员岔开话题道：“小洵桑有没有想过，最近一段时间这些原肠动物突然变得骚动起来，而且还成群结队集体围在边界线以外，会不会是錵钢对原肠动物的驱逐效果减弱了呢？” 　　“怎么可能。” 　　小洵彻步摇了摇头，蹲下身从工具盒里取出新的探照灯炮，然后对准基座位置缓慢旋入：“如果錵钢的效果真的减弱了的话，上面肯定会第一时间就通知我们的。” 　　“呃……那换个角度想想，会不会是野外的这些原肠动物突然进化出对錵钢磁场的抗性了呢？”耳麦里那位巡逻队员话音稍顿，随即又继续说道：“毕竟原肠动物的进化过程一直都很快，那再进化出一个錵钢磁场抗性的特征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进化……？ 　　小洵彻步闻言一愣，然后浑身都忍不住狠狠打了几个哆嗦。 　　——咔！ 　　也正是在这时，新的探照灯炮终于安装完毕，一道清脆卡扣的响声过后，刺眼光线犹如直插黑暗的一柄利剑般亮起。 　　光…… 　　被突然亮起的探照灯刺激得眯了眯眼睛，片刻之后，等到小洵彻步视野恢复时，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幕，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无以复加的震惊与愕然情绪当中。 　　庞大的、猩红的、仿佛末日血月般升起到数百米高空的…… 　　——兽眸。 　　此时此刻，在重新亮起的探照灯照射下，数十上百枚猩红兽眸正一动不动锁定在小洵彻步身上。 　　“人、类！” 　　漆黑云层上空，夜晚天穹忽然撕开了一道狭长裂隙，仿佛传说中直接通往地狱的无底深渊。 　　亲眼目睹了如此远超常理的光景，下一瞬间，脑海思绪近乎陷入停滞的小洵彻步忽然奇迹般的重新恢复了理智，紧接着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道深渊裂隙的真实面目。 　　是口啊…… 　　是原肠动物的血盆大口！ 　　高度达到数百米的头部，从那张血盆大口中喷吐出带着浓烈野兽腥臭味道的浊气，只不过在被晚风稀释过后就变得淡薄了许多。 　　怪不得…… 　　仿佛惊雷乍闪般，小洵彻步脑海中猛然跳过一丝灵感，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有闻到淡淡的野兽腥臭味，原本还以为是从边界线外成群聚集的那些原肠动物身上飘来的，结果竟然是这头庞然大物！ 　　……阶段四吗？ 　　仰头盯着那些几乎与巨石碑齐高的猩红兽瞳，小洵彻步浑身颤栗着咽了口唾液。 　　这样恐怖的高度……绝对不会是阶段四该有的体型！ 　　甚至连某些体型较小的黄道宫原肠动物都没有如此夸张的海拔！ 　　阶段五…… 　　错不了，是阶段五！ 　　“这是神灵降下的天罚吗……” 　　生命最后一刻，小洵彻步双膝一软跪倒在了铁架高台上，双目视野已经彻底被无法抑制涌出的泪水遮挡朦胧。 　　轰隆——！ 　　轻轻一巴掌拍死了巨石碑半腰上某只犹如沙粒般渺小的蚂蚁，猿兽以与其庞大身形完全不符的灵敏动作，双手攀住巨石碑边缘轻轻一跃，整个身体就跳上了巨石碑顶端。 　　而在它下方，聚集在边界线外的无数各阶段的原肠动物都变得越发暴躁激动起来，但却迟迟不能逾越巨石碑的阻隔。 　　“吼、吼……” 　　猿兽低吼两声，忽然将手腕送到嘴边，獠牙轻而易举便撕裂了覆盖在动脉表层的皮肤与肌肉，紧接着深黑血液立刻如同暴雨般喷洒而下。 　　——滋！滋！ 　　接触到猿兽血液的巨石碑像是遭遇了强烈腐蚀般冒起大量白烟，同时坚固的錵钢内芯也被融蛀出蜂窝一样密密麻麻的孔洞。 　　仅仅片刻功夫，原本完好的巨石碑就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起来。 　　而猿兽脸上则是露出充满人性化的得意表情，并且抬起大脚狠狠践踏在巨石碑顶端。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阶段五原肠动物数百米高的身型，体重更是无以计数，伴随着猿兽的猛力践踏，整座巨石碑终于从基座部位开始寸寸崩碎，最后炸裂成满地碎屑残骸。 　　“吼——！！！” 　　虽然小块的錵钢对原肠动物依然有着不弱的驱逐效果，但在猿兽猛捶胸膛仰天发出的咆哮声中，之前一直犹豫不敢跨过边界线的原肠动物群体此刻终于移动起来，仿佛海潮般一股脑涌进了夜幕笼罩下静谧沉睡的东京。 　　…… 　　“陈默小哥，今天好像一直都很心不在焉的样子嘛？” 　　实验室明亮灯光下，室户堇一边观察着电显微镜内刚分离掉细胞膜的受原肠病毒侵蚀细胞的自我恢复过程，一边对站在她身旁的陈默打趣道：“是不是交到小女朋友了呢？让我猜猜看……圣天子殿下？还是木更小妹妹？” 　　“室户医生，有人跟你说过你找话题的方式真的很低级吗？” 　　陈默撇了撇嘴，从离心机里面取出一管上白下蓝的溶液，用胶头滴管吸掉上半部分白色透明的液体之后，试管里就只剩下了像是蓝宝石一样色度纯正的剔透溶液。 　　“低级不低级又有什么关系呢？生活总是要有点乐趣才不会显得枯燥无聊嘛，特别是对于你我这样的天才而言，否则很容易就会丧失生存欲望的哦？” 　　“屁话，生存欲望是人类最大的欲望，无论你是不是天才，只要还算是个人类，就不会有丧失生存欲望这种说法。”陈默嗤之以鼻的轻哼一声，往蓝色溶液里又添加了几滴提纯分离剂，随后重新把试管放回到离心机里面加速起来：“况且自己管自己叫天才可真是有够臭屁的呢，室户医生。” 　　“按你这么说的话，找乐子本身就是一种无聊的臭屁行为，陈默小哥何必要自己骂自己呢？”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比你要更加坦诚、也更加透彻得多。” 　　陈默微微摇头，边说边环抱起双臂在离心机边上等待了会儿，再一次提纯的溶液已经变成了蓝到发紫的颜色，质感也从清澈流动的液体变得像石油一样粘稠。 　　而注意到陈默的举动，室户堇突然从电显微镜前抬起头提醒了一句：“正常人使用的话，这种多次提纯的高浓度EPE药剂可是会让人体机能快速衰竭的哦？” 　　“受诅之子可不是正常人，她们就应该用这种提纯品。” 　　将提纯药剂另外装进一个试管里面，陈默眉心紧锁着走到密码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锁头后拉出了整整一屉冷冻保存的金属注射器。 　　室户堇这时也拿着一管刚才完美分离出细胞膜，然后又重新长好，此刻已经是没有经过任何基因“污染”的始祖级原肠病毒侵蚀细胞溶液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打开的密码保险柜里摆放整齐的金属注射器。 　　“这就是你提前调配好的靶向药剂吗？” 　　“嗯，让药剂的恢复效果只作用于脑内神经中枢，并且在侵蚀过程的最后时刻反向转录受病毒感染的机体细胞，理论上就能达到人体自我的【纯净原肠动物进化】。” 　　陈默伸手从室户堇手中接过装载有始祖级原肠病毒侵蚀细胞溶液的试管，连同提纯后的EPE药剂一同吸纳进金属注射器里面。 　　“不会变成怪物，也不会失去理智，而是以纯粹人类的血肉之躯，获得犹如原肠动物般快速增殖躯体、大幅提升机能、以及无限进化的能力——这就是PVE药剂。” 　　“完美原肠病毒进化吗……” 　　与陈默共同注视着实验室灯光下银白色的金属注射器，室户堇正要继续说些什么，一阵猛烈摇晃的眩晕感忽然从脚下地面传来。 　　“地震？” 　　感受到大地摇晃，陈默第一时间将金属注射器装回密码保险冷柜里面，随即一阵即使身处地下三层的实验室中也能听到的猿类猛兽咆哮的声音隐约响起。 　　“吼——！！！” 第一百零五章 比太阳更加遥远的地方 　　轰隆——！轰隆——！轰隆——！ 　　夜晚十点的东京都，往常时候本应该笼罩在静谧安详的氛围当中，但此刻熊熊燃烧的导弹火焰却将半片夜空都染成了令人呼吸压抑的深沉赤红。 　　陈默带着室户堇跑出别墅前门时，头顶正好有一架超音速状态飞行的战斗机从低空疾掠而过，沿途发出刺耳音爆声的同时还留下了长长的乳白色管状烟囱隧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战争吗？哪个国家竟然敢在这种时候……” 　　目光随着战斗机驶离的方向看去，室户堇本来已经冒到喉咙口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又被她咽了回去。 　　“原……原肠……” 　　“是原肠动物。” 　　被战火烧成赤红色的夜空下，战斗机俨然已经缩小成了一个个芝麻点大小的微粒，而在数十颗微粒的包围与环绕当中，则是一头即使隔着大半个东京湾都能感受到其体型之庞大的恐怖猿兽。 　　——更正，应该叫它猿类原肠动物。 　　——阶段五的猿类原肠动物。 　　“怎么可能……竟然出现了第十二头黄道宫等级的原肠动物……” 　　以室户堇的眼光，她当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头原肠动物的等阶，并且也认出了这头阶段五的原肠动物并不属于已有观测记录的任何一头黄道宫等级原肠动物，而是前所未有的第十二头——也就是自大灭绝灾害过后，世界上首次诞生的第一头阶段五级别原肠动物！ 　　“不、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这太荒谬了！” 　　全世界仅有十一头的黄道宫等级原肠动物，现在居然诞生出了第十二头，这种事情无论是让任何一个对原肠动物有过一些了解的人知道，他们都只会露出比此刻的室户堇更加惊讶、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 　　作为世界上现存所有原肠动物——包括从阶段一到阶段四的整个范畴的始祖病毒寄主，黄道宫等级原肠动物最初的诞生途径一直以来都是各国的最高机密，即使像室户堇和陈默这样拥有极高阅览权限和尊崇社会地位的顶尖学者，也只是朦胧的知道黄道宫等级原肠动物在大灭绝灾害爆发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同时也是后来引发大灭绝灾害的病毒源头，其他情况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在各国的学者间共通的常识—— 　　那就是除了十一头黄道宫等级的始祖之外，其余所有原肠动物都不可能进化到阶段五的级别，Lv.4就是它们进化的顶点了，简直好像上帝在这些黄道宫始祖后代的基因里加上了一把锁一样。 　　因此这种现象也被称作“上帝禁区现象”或者“基因锁”现象。 　　而针对这种奇妙的基因锁现象，早年间许多国家明里暗里都进行过相应的研究，有人培育出了体型突破上百米的霸主级阶段四原肠动物，有人为了破解原肠动物体内的“基因锁”奥秘活剖了成百上千个受诅之子……诸如此类的种种禁忌研究实在是不胜枚举，哪怕室户堇与其他三位闻名天下的“四圣人”都无法免俗地参与其中，并且后续的“机械化士兵”计划也是那个狂热研究时代的遗物。 　　在经过无数堪称人理沦丧的残忍实验过后，世界各国的科学界间逐步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共识。 　　——阶段五等级的原肠动物，有且只有十一头。 　　为了好记也为了警醒世人阶段五等级原肠动物的恐怖，人们以不同星座的名字为其命名，并统称它们为黄道宫原肠动物。 　　至于黄道宫原肠动物究竟是如何达到阶段五这个等级的……不知道。 　　就好像对“为什么阶段四等级就是原肠动物进化的终点了？”提出的疑问一样，没人知道如何让阶段四进化到阶段五，黄道宫等级原肠动物的进化诱因成为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学术谜题。 　　不过各国的科学家们倒是提出过许多很有意思的理论，比如说基因自我删减学派、蚁型社会构架学派、尊重传统的基因锁学派、甚至还有某些研究疯了的科学狂人提出了更加具有阴谋论色彩的外星人控制学说，以及量子潮汐学说…… 　　反正陈默当初最开始看到这些史料记录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把嘴里正在喝的一口果汁给喷了出来，从基因遗传学一路研究到微观量子领域，即使是他也只能竖起大拇指说一句“真牛人是也”。 　　学问牛，脑洞更牛，牛哇牛哇。 　　而这个想法此时此刻也在室户堇脑海中盘旋。 　　“是自然诞生的吗……不，不对……从外貌上看最主要的猿类基因特征显得尤为突出，看得出有人工诱导进化的痕迹……” 　　经过了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室户堇现在已经开始端详起远方正在朝着半空中那些战斗机胡乱挥舞手臂的庞大猿兽，作为一个科研至死的纯粹学者，这一刻她对于眼前这头未知黄道宫等级原肠动物的好奇已经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到底是谁……哪个国家，竟然破解开了上帝禁区的谜题……”看着导弹火焰笼罩下猿兽庞大而魁梧的壮硕躯体，她目光一时间有些迷醉了：“简直是鬼斧神工……如此完美的力量与速度的结晶，生命升华的自然奇迹……太美了！” 　　“室户医生。” 　　同样认出远方那头原肠动物身份的陈默面无表情推了推眼镜：“巨石碑已经被攻破了，现在继续待在东京城区并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去避难吧？” 　　“等一下……让我再看看……”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看也不迟。” 　　伸手拉了拉室户堇的胳膊却没能拽动，陈默目光往身后一瞥，几个小家伙们此刻也已经从别墅里出来了，于是他眼神朝蛭子小比奈示意了一下。 　　“是的，爸爸。” 　　小比奈双手拎起裙摆施了个淑女礼，随后脚下小腿重重往地面一踏，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魅蓝幻影，电光火石间窜至室户堇身后，同时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磕到了她后颈上。 　　“干得好。”伸手搂住昏迷软倒的室户堇腰肢，陈默先是夸了蛭子小比奈一句，然后才把室户堇交到她怀里抱着道：“小比奈就先带着室户阿姨跟其他人一起去避难吧，从这里到圣居该怎么走你还记得吗？” 　　“嗯，还记得。”蛭子小比奈点了点头，目光忽然投到陈默身上：“那爸爸你呢？” 　　“我啊……” 　　陈默眯起眼睛远远眺望向东京湾另一侧正在仰天咆哮的庞大猿兽，直冲云霄的怒吼声即使隔着整个海峡也依然能够清晰听见。 　　“我留在这里收拾一些研究资料，实验室里的东西你们比较生疏，还是我自己来更快一点。” 　　“可是爸爸，万一遇到原肠动物……” 　　“那就让布施翠留下来跟我一起收拾好了。”陈默表情轻松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她比你们对实验室里熟悉多了，等收拾好重要的资料我就来找你们。” 　　兴梠穗倉闻言歪了歪脑袋，目露疑惑道：“哥哥大人，我跟姐姐也对实验室里很熟啊，为什么只留布施翠姐姐呢？” 　　“穗倉，今晚的事情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噢？” 　　“呜……？！” 　　陈默笑眯着眼睛看了兴梠穗倉一眼，立刻就把小姑娘吓得不敢再继续出声询问了，随即他又看向其他几个女孩。 　　“梨花，绘桐，缇娜……到了圣居之后就拜托你们保护好圣天子殿下了，现在抓紧时间快点过去吧。” 　　“知道了，哥哥大人（主人/陈默先生）！” 　　得到陈默让她们保护圣天子的任务，几个小女孩再也不疑有他，转身毫不犹豫就奔赴进了漆黑夜幕里面，而陈默则是带着布施翠回转过身，重新踏入已经变得空无一人的寂静别墅里面。 　　“大人……” 　　电梯朝实验室下行时，布施翠忽然开口问道：“您的所有研究记录，还有各种实验成果资料，应该都有随时同步备份到移动硬盘和网络云端上的吧？” 　　“哈，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收拾资料的谎言被布施翠拆穿，陈默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好意思或者惊慌的神色，只是抬起右手随意抓挠了几下已经许久都没有好好打理过的头发，同时风马牛不相及的感慨道：“这几年为了研究原肠病毒，倒是错过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嗯……？” 　　“比如说高中生活，你看啊，通常情况下人生都只有一个高中阶段可以度过对吧？即使是地位尊崇的圣天子殿下，也不可能令时光倒转重流，因为要忙着分析各种数据，还有不断推演后续的研究，结果却错失了高中生活的乐趣，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大遗憾啊。” 　　“不，您说得不对！” 　　听到陈默自我调侃的话语，布施翠下意识捏起小拳头反驳道：“陈默大人是很大很大的大人物，跟那些普通学生才不一样呢！” 　　“大人物？”陈默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然后立刻恍然失笑起来：“哦对，好像是有这么说过……那你觉得我到底算是多大的大人物呢？” 　　“即使抵上我一百条小命都赔不起您一根……不对，是半根指头的大人物！” 　　布施翠毫不犹豫便给出了回答。 　　而看着她在答复时始终维持着坚定不移的眼神，陈默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许多：“翠啊，翠……” 　　“什、什么……有什么吩咐吗，大人？” 　　很少被陈默这么亲昵地直呼名字，布施翠脸颊立刻烧红起来。 　　“没事，只是觉得稍微有些感慨罢了。” 　　实验室电脑桌前，陈默拉开抽屉取出记录了自己这几年所有实验过程和研究成果的移动硬盘，妥善放进布施翠衣服口袋里，并且拉好拉链后继续对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来找我吗？” 　　不在身边……？ 　　布施翠感觉有些疑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地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立刻点头回答道：“会！” 　　“如果无论再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内心不断升起的警戒预感几乎快让布施翠头顶的猫耳都要炸毛了：“哪怕是寻找到大地和天空的尽头，我也会一直找下去，地球上找不到，那就跑到太阳上去继续找！” 　　“是吗……” 　　感受着女孩话音里的决意，以及深厚到仿佛将整个生命都依托到自己身上的浓浓眷恋，陈默长长吐出一口闷气，蹲下身从密码保险柜里取出仅仅只调配好一支的PVE药剂，然后抓起布施翠的右手。 　　整支药剂，用在布施翠身上只要一半就够了——毕竟她曾经在实验事故中永久被抹除掉了一半的受诅之子“特性”。 　　“不过这样会不会太亏欠你了呢？” 　　“什么亏欠……” 　　听到陈默自言自语的声音，布施翠一边顺从地伸出胳膊让他扎针，一边疑惑问道，不过就在下一刻，从金属注射器上亮起的一抹苍蓝焰火瞬间便让她失去了言语。 　　那是何等夺人心魄的火焰啊…… 　　仿佛穷尽世间一切规则与事理般的深邃之蓝； 　　同时还带着无法用语言所表述的“重量”。 　　早在陈默曾经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他释放出来的苍炎就已经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了。 　　而时至今日，燃烧神魂所升起的苍炎更是足以赋予凡俗之物以“神迹”般无可磨灭的超凡属性。 　　药剂注入到一半停止，布施翠霎时便软倒在了陈默怀里。 　　注视着女孩此刻仿佛正在香甜沉睡般的静谧容颜，以及从她周身虚空当中悄无声息诞生而出的纯白焰火，陈默又看了看自己因为使用苍炎而变得像是破碎瓷器般随时都有可能断裂成零散碎片的整个左臂，随即便将剩下的半支PVE药剂统统都注射进了脖颈动脉里面。 　　呲——！ 　　轻微挤压声中，注射握柄一推到底，冰凉液体也随之尽数涌入血管。 　　完全按照受诅之子的身体承受能力来调配的药剂，作用在体质孱弱的人类身上，哪怕仅仅只有半支也足以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咯吱、咯吱！ 　　浑身所有骨节都发出剧烈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肌肉纤维快速重复着断裂又修复的过程，更深层的人类基因链也开始崩溃，随即又以更加优异的方式组合起来…… 　　这样从破坏到重建再到破坏的过程，每次眨眼间都会发生成千上万次，如果此刻有人能从微观层面上观察陈默体内的细胞，就会发现那些组成他细胞的原子正在犹如潮汐般的一起一伏。 　　跌落、上涨，跌落、上涨，跌落、上涨……能量增幅的速度甚至比恒星燃烧还要更加具有效率！ 　　无声无息的，一朵漆黑火焰从他周身温吞燃起。 　　“原来如此……” 　　感受着火焰里面混乱而癫狂的污浊恶念，陈默了然的点了点头。 　　苍炎所赋予给这支PVE药剂的额外神迹属性，就是由精神力而生的火焰。 　　只要一经燃起，便再也不会熄灭……似乎跟日本神话传说里的天照灭世之火很像，但却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这种火焰是真的会一直燃烧下去，物质、能量、空间、时间……甚至是位面本身。 　　只要精神力足够，它最终会将所有“存在”与“不存在”的东西都统统灼烧成虚无，直至连“存在”、“不存在”、以及“虚无”的概念也消失为止。 　　而熄灭它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使用这种火焰的人主动停下来，要么从源头上切断火焰的精神力供给。 　　“倒是弄出来了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掌握清楚火焰的具体用法之后，陈默颇感有趣的笑了笑，除了达到极致的燃烧能力之外，这种火焰还有另外一个让他觉得很好玩的地方，那就是会根据使用者的精神特质不同而带上各不相同的属性。 　　比如说陈默本人的黑焰，会给被燃烧的对象附加“疯狂”、“混乱”、“邪恶”、“毁灭”的四重属性。 　　而从布施翠身边燃起的纯白火苗里则带着与他截然相反的“忠诚”和“纯洁”。 　　就算找到太阳上去也一定要寻找到自己吗…… 　　陈默低头看向布施翠，表情依然还是两人当初第一次在别墅客厅里见面时的那副温和而又明朗的笑容。 　　“我不能再照顾你啦……” 　　他说着轻轻伸出手，习惯性揉了揉女孩头顶触感温热的猫耳，随后又为她挽起耳鬓两侧略微散乱的洁白发丝：“以后一个人，要多注意身体。” 　　低声喃语的同时，丝丝缕缕鲜血从他全身各个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孔隙中冒出。 　　先是眼睛，鼻孔，嘴巴，耳朵这样的部位。 　　然后是指甲缝和肚脐，还有更加隐私的性器和肛部。 　　最终连毛孔都开始往外渗血。 　　以纯粹的人类之身来使用PVE药剂，就好像陈默曾经对布施翠进行过的最后一次实验一样，迎来的是细胞与基因层面的溶解和崩溃。 　　“做过那么多次实验……咳、没想到……最后一个活体实验对象，居然是……我自己么？” 　　感受着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烧焦般灼辣难忍的剧痛，以及从皮肤和肌肉上传来的有若凌迟一样的痛苦，陈默缓慢坐下身体，将背部靠在了电脑桌挡板上，然而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都令他感受到浑身骨骼像是被人折断后又活生生挫灰般的痛楚。 　　“嘶……狗日的，倒是忘了药剂还有放大神经敏锐程度的效果。” 　　被疼得呲了呲牙，陈默稍微喘匀一口气后缓慢竖起右手食指，指尖闪烁着一点纤弱但却坚韧的银白微光。 　　“162啊……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你现在也该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话音落毕，他轻轻划下了右手食指。 　　与此同时，正在东京湾另一侧大发神威的凶悍猿兽忽然凭空消失在了已经变成陨石坑般的城市废墟当中。 　　…… 未闻花名& Charlotte夏洛特 第一章 有星星也有月亮，没星星也没月亮 　　光明在此销声匿迹。 　　黑暗也悄悄藏匿起了踪影。 　　这里是位面之海外无穷无尽的混沌。 　　唯剩下夹隙间闪烁着仿佛拥有世间一切色彩，又恍如毫无颜色般令人心醉也心碎的“光”。 　　“陈——默——大——叔——！！！” 　　无尽混沌的某处，一枚像是由剔透水晶打造而成的群星之杯正一边缓慢旋转着，一边不断向深邃虚空挥洒下五彩纷呈的秩序神光，而在星杯的笼罩范围之内，优纪赤着双脚坐在岸边，任由温吞涌动的神力潮汐一下下冲刷着她白嫩的脚丫，同时双手环抱住腿弯，仰起头朝坐在星杯最上方杯壁边缘的黑衣男人大声喊道：“你——在——看——什——么——呀——？” 　　“看山，看海，看斑斓世间。”陈默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看诞生，看毁灭，看生灭轮回。” 　　“哈？大叔又在装哔了……” 　　位面之间是全无任何规则的无法之地，所以根本没有“距离”这一说，无论优纪说话大声与否，陈默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他也没有继续解释自己在看什么的问题，只是以闪耀着炽亮银白神辉的目光注视向沉浮于混沌当中的无尽位面之海。 　　哗啦、哗啦—— 　　在他身边，一根根或粗或细的秩序之链由星杯底端开始缠绕而上，直到延伸出杯壁顶端边缘才算终止，每当混沌深处的无形之物靠近过来时，这些秩序锁链都会哗啦摇晃着狠狠抽击向虚空当中。 　　“系统。” 　　望着星杯外位面夹隙的景色又看了会儿，陈默忽然收起视线，转身一跃跳回到神力之海上方，脚尖与海面大概相距四五公分地虚立着，而在他面前则是一枚光华环绕的大茧。 　　“星杯外面，是什么？” 　　听到陈默的询问，光团仿佛心脏般轻轻跳动了一下，置身于光团笼罩当中的那个神秘少女——或者应该说是系统本身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停顿几秒后便给出了答复。 　　“——位面之海，以及无尽之墟。” 　　“墟……？” 　　“位面之海内每时每刻都有无穷的世界诞生而出，当然也有无以计数的世界凋零逝去，这些世界大部分都是中小型的世界，不过经常也有高等级世界踏上死亡的进程，而对于拥有世界意识的高等级世界来说，它们本身就已经算是一种另类的生命了，所以那些高等级世界死后也会有怨念留下来，怨念与怨念的融合，最终就形成了以吞噬一切世界为欲望的无尽亡界之墟，在宿主的理解中也可以称其为混沌。” 　　亡界之墟？ 　　混沌？ 　　陈默抬起头再次看了眼星杯之外不时便会向杯口这边侵蚀过来，然后很快又被秩序神链击退回去的污浊黑雾，继续问道：“按你这么说，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咯？” 　　“宿主暂时不用担心亡界之墟的侵蚀问题。”光茧缓慢跳动着答复道：“墟只会遵从最基本的吞噬欲望行动，并且面对规则越全面的世界，墟的吞噬欲望也会相应变得越强，不过宿主现目前掌握的规则所引发的侵蚀程度暂且还在星杯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内，所以无需太过担心。” 　　暂时……？ 　　注意到系统微妙的措辞，陈默眉头越发紧皱起来道：“意思是如果我继续掌握更多规则，混沌侵蚀的程度很快就会达到星杯的承受能力极限，对吗？” 　　“宿主可以这么理解。” 　　“那具体还剩多久？” 　　随着陈默的再次提问，一道半透明光幕叮的一声从他眼前弹出，上面是星杯在无尽虚空中悬浮的画面，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星杯上缠绕的秩序锁链也变得密集繁荣起来，不过面对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混沌侵蚀，终于在某一刻达到了星杯的承受极限，整个杯体都轰然炸裂成齑粉，随后犹如群星风暴般四散消失在了位面之海当中，而剩下的秩序锁链也被系统口中所说的亡界之墟包裹着逐渐侵蚀磨灭，直至所有一切都消弭于无形…… 　　画面结束，光幕消失。 　　下一刻，系统冰冷而机械的女声紧接着传来：“根据推演，宿主所掌握的上位规则达到十一条时，混沌侵蚀便会到达星杯承受的临界点。” 　　十一条…… 　　陈默稍作沉吟，随即便唤出了属性面板。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残缺） 　　身高：？？？ 　　体重：？？？ 　　精神：？？？ 　　力量：？？？ 　　敏捷：？？？ 　　耐力：？？？ 　　体质：？？？ 　　神力：10^9/s（10^80/10^80） 　　职权：【战争-最强】（高位）【超凡-异化】（高位）【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超凡-进化】（高位/残缺）【轮回-生命】（高位/残缺）【轮回-死亡】（高位/残缺）【武斗-剑】（中位）【元素掌控】（中位）【军械掌控】（中位）【原罪】（中位/残缺/已补完暴食） 　　职业传承：【黑衣剑士】【幻构枪械师】【曜日魔王】【特级厨师】【缝尸人】 　　能量：10^80/1000000” 　　【轮回-生命】和【轮回-死亡】么…… 　　没想到缝尸人这个职业竟然触摸到了上位规则的门槛，这倒着实是让他有些惊讶了。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对，毕竟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让人获得起死回生的能力，技能效果涉及到生死的领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算是绝对的顶流规则。 　　而【超凡-异化】规则也因为在上个世界的研究而得到了补完，可以说是收获满满的一次行程。 　　前提是，在陈默还不知道亡界之墟存在的情况下…… 　　现在看着这一大堆代表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绝对至高无上神权的规则，他只觉得头疼无比。 　　“系统，那这些残缺的规则怎么算？” 　　“宿主所掌握的规则中，每两条残缺规则对混沌的吸引能力相当于一条同等级完整规则，同样是每两条低等级规则，对混沌的吸引能力相当于一条高等级残缺规则。” 　　听完系统的算法，陈默立刻开始数了起来，片刻后他松了口气地长长叹息一声。 　　五条高阶的上位规则，外加一条中位规则，以及一条中位残缺规则。 　　“还好……” 　　不过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内心也深刻忧虑起来：“有办法能抵抗这种侵蚀吗？” 　　“宿主可以尝试加固星杯，使其变成一个拥有完整世界构架的新位面。” 　　“创造一个新的位面……？” 　　陈默略微挑眉，从神力持有量和神灵阶位上来说，他确实是在这两方面都达到了能够创世的基础。 　　“这样做就可以阻挡住亡界之墟的侵蚀了吗？” 　　“宿主请不要曲解本系统的意思，这只是一个有可能会成功的方法，但并不一定真的能够达到宿主所期望的效果，不过位面等级越高，对混沌的抵抗能力就会相应变得越强。” 　　“这样嘛？那看来我还得过一把高等级位面创世神的瘾咯？”陈默笑了笑，继续问道：“情况我基本都知道了，具体该怎么做呢？” 　　“创造一个新生的高等级位面需要五大基本规则，空间与时间是位面存在和运转的前提，物质构成宏观框架，能量构成微观框架，最后则是令万物在位面内诞生滋长、繁荣不息的轮回规则。” 　　轮回……？ 　　陈默失笑一声，这不是巧了么。 　　不过如此算下来的话，他还要再掌握四条高等级的上位规则，并且把轮回规则补完，届时在他手里的规则就是十条上位规则以及一条中位规则和一条中位残缺规则了。 　　刚好擦着星杯承受能力极限的边。 　　“系统，以前的职业传承者们也都是像我一样，最终走上了创世的道路吗？” 　　“不。” 　　光团微微跳动了一下：“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 　　陈默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眼神木讷的盯着光影朦胧的液态球体内部似婴儿般蜷缩起身体的纤细少女轮廓，半晌才干涩开口道：“也是哈……毕竟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答案了，真是问了个蠢问题啊……” 　　穿越伊始，传承第一个【黑衣剑士】职业的时候，陈默就与系统有过关于这个问题答案的对话。 　　作为系统所选择的宿主，只有当他身死之后，系统才会继续去寻找下一位职业传承者。 　　“宿主请端正心态，认清一个问题，职业传承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传承强大职业也好，升格生命层次也罢，两者都意味着掌握力量，而越强大的力量也会带来越麻烦的问题……事实上，过于强大的力量本身就是无尽位面当中最大的苦难漩涡，对宿主而言，唯有不断往更加强大的方向奋力迈进，才不会被漩涡吞没了自身。” 　　“你倒是看得挺透彻的……” 　　陈默勉强一笑，忽然又问出了当初在地下城面对试炼任务时质问过系统的问题：“呐，系统，我现在算是合格的职业传承者了吗？” 　　“……” 　　这次系统罕见的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在陈默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 　　“宿主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职业传承者，本系统真挚的引你为豪。” 　　“……哈？” 　　陈默揉了揉耳朵，这种很有人情味的话，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冷冰冰系统会说的。 　　而且就在刚才系统回答的同时，他好像还看到了……一双仿若新雪初霁般剔透而又婉约的浅灰色眸光。 　　不过等到陈默回过神再看时，光团表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露出什么眼眸，也没有再答复他任何一句话。 　　“大叔，你在跟系统姐姐说什么啊？” 　　直到岸边传来优纪询问的声音，陈默只好作罢不再深究，不过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作罢转身离开海面的同时，蜷缩在光团内的少女也微微放松了一些身体。 　　回到岸边，陈默好奇的对优纪问道：“你认识海上那个光团吗？” 　　“认识啊。”优纪点点头，理所当然道：“我可是大叔你的剑诶，系统姐姐的事我当然清楚啦，还有以前被关在大叔心锁里的那个讨厌鬼，他也是知道系统姐姐的事的，可惜现在讨厌鬼已经把自己……” 　　说到最后，优纪忽然皱了皱鼻子，收声不再继续往下详说了。 　　讨厌鬼？ 　　心意之光么…… 　　想起自己陷入死志的自我沉睡那段时间，心意之光代替他在外界的种种作为，以及最后献祭自身换取第五阶心意之光，将他从本应永恒的沉睡当中唤醒的经历，陈默轻叹一声，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你叫系统姐姐，难道她真是女的……我是说生理上的女性？” 　　“这……”优纪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眼珠一转：“系统姐姐不让我说。” 　　虽然不让说，但却再次跟自己强调了一遍是“系统姐姐”…… 　　这已经算是侧面的答复了。 　　陈默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再就系统性别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伸了个懒腰转回到神力海洋岸边，让水面浸没过自己脚背，随后调动起神力眨眼间便又捏了具新的躯体出来。 　　获取新的高等级上位规则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 　　加固星杯的事也并不急于一时。 　　现在他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处理，那就是彻底补完【超凡】规则，然后给自己创造出一具足以容纳全部神魂与神力，并且不会被过多的上位规则撑破的坚韧躯壳出来。 　　“系统。” 　　“叮——！” 　　“准备进行位面跃迁。”陈默想了想，接着说道：“主词条超凡，子词条进化，本源意识还没有诞生或者觉醒的世界，开始检索吧。” 　　…… 　　对于视觉依赖性生物的人类来说，能看得清楚是一件好事。 　　但有时候看得太“清楚”了也不见得总是一件好事。 　　比如说灵媒视觉，毕竟有句话叫“能看见幽灵的人都是不幸的人”。 　　“是因为没有把握好身体强度的范畴吗……真是烦人啊，这种个位数级别的力量变化。”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普通人躯壳的捏娃娃经验，但10点以下的属性变化实在是太微小了，就好像常人压根不会察觉到一微米的事物变化一样，对陈默而言，哪怕是10点属性和1000点属性的差距都几乎没什么区别，更别提10点以内的属性变化了。 　　而错估属性值的后果则是，他现在的视力好像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看得太清楚了。 　　蹲在樱木町商业大街路口，陈默一边若有所思地单手抚摸着下巴，一边以直勾勾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女性公厕门口。 　　准确来说，他视线的最终落点其实并不在任何一处有实质的地方。 　　公厕门口的路边，一个外貌大概十四五岁的银色长发女孩正目光呆呆地与他对视着。 　　而除了陈默之外，商业大街上路过的所有行人全部都对女孩的存在视若无睹，倒是偶尔会有一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捂住裙摆快步跑过他身边，然后再远远的对他投来充满鄙夷的厌恶视线。 　　大白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蹲在女性公厕门口……现在的色魔都已经这么猖獗了吗？ 　　“呸！人渣……” 　　不知道哪位少女暗骂了一声，大概是在……七十二米以外，身后从左往右数43度5的那个位置，小姑娘一边骂还一边走路，啪嗒啪嗒的，听脚步声应该是7公分的高跟鞋，头发用的是茉莉花味道的洗发水。 　　这该死的敏感过头的五感啊…… 　　不止是小声暗骂他的那个少女，事实上在陈默的脑海中，此刻整条商业街都完全被他了若指掌。 　　包括斜前方一百米外正在舔冰淇淋的那个傻帽小屁孩，香草口味的冰淇淋球，还有一点点他自己的鼻涕，舔得津津有味。 　　也包括傻帽小屁孩头顶，一家小卖铺二楼窗口那对正在吵架的夫妻，听女人口音……嗯，大阪人，果然骂起架来不同凡响， 　　老人小孩、商贩走卒、居民游客、保安扒手……还有面前不远处正蹲在女公厕门口的路边，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好像都无法看见的女孩。 　　又盯着女孩看了会儿，陈默忽然开口问道：“喂，小孩儿，银色头发穿白裙子的那个，你是幽灵吗？” 第二章 按照常识，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他方面私家侦探都是万能的 　　“喂，小孩儿，银色头发穿白裙子的那个……” 　　陈默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子，他已经蹲在公路边伸长脑袋盯着女厕所门口看了十几分钟了，而相应的那个银发女孩也至少应该在路边蹲了十几分钟时间。 　　“……你是幽灵吗？” 　　按照常理来说，面对有人朝自己发问，被询问的人无论想不想搭理对方，至少都应该有一些言语或者动作上的表示才对。 　　比如说“嗯”一声啊、“噢”一声啊之类的，再不济也会斜斜的瞥对方一眼吧？ 　　不过很可惜的是，陈默的询问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女孩依然维持着一副呆呆的表情和他对视着，虽然眼神确实是投向他这边，但从那双湛蓝色眸子中流露出的视线却毫无焦点可言，简直就像是在魂飞天外的走神一般。 　　“我说，那边那个小孩儿……”陈默有些无奈地伸手在女孩眼前晃了晃：“你是在假装看不见我吗？还是故意逗我玩呢？” 　　“诶……？诶诶诶诶诶——？！！！” 　　这次女孩终于有了反应，看着眼前上下摇晃几下的手掌，她脸上表情一楞，随即整个人都从环抱膝盖蹲在路边发呆的姿势被吓得往后一屁股跌坐到了路沿上，一边被疼得眼眶里蓄满了雾气缭绕的泪水，一边用活见鬼一样的惊讶眼神直瞪着陈默。 　　“你……你你……大叔你能、能看见我吗？” 　　“你这话问得好玩，看不见你的话我难道还能是在跟鬼说话啊？” 　　陈默想了想又觉得好像不太对，于是改口道：“不对不对……看不见你的话我难道还能是在自言自语啊？你看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可、可是……面码我……我已经是幽灵了呀，大叔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女孩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着陈默说道：“明明其他人都看不见芽间的……” 　　“一般人而言的话确实是看不见你，不过我不同，我比一般人稍微厉害了那么一点点。” 　　陈默咧开嘴表情嘚瑟的笑了笑，同时手中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用两根指头缝形象的展示了一下所谓“一点点”的距离，然后好奇道：“面码？你叫面码吗？”（めんま，Menma） 　　“Menma就是Menma噢。” 　　女孩似乎还在思考“一点点”到底是多少的问题，所以回答关于自己名字的问题时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本名的话，好像是叫本间芽衣子……本间（Honma）是姓氏，芽衣子（Meiko）是名字，所以大家都叫我面码（芽间/Menma）啦。” 　　“类似小名或者外号吗？” 　　“……外号？” 　　女孩偏着脑袋想了想，片刻后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数一边惊讶道：“啊！原来这就是外号吗？那仁太叫仁太，安鸣叫安鸣，鹤子叫鹤子，波波叫波波，雪集叫雪集也都是外号咯？！” 　　“仁太……？” 　　听到女孩叫出来的几个人名，陈默疑惑道：“这些人都是你生前的朋友吗？还是说你变成幽灵之后才新认识的幽灵朋友？” 　　“幽灵的话……面码还没有见过其他幽灵哦。” 　　“是吗……” 　　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世界的人死后都会变成幽灵的话，那面前这个幽灵少女的存在就肯定不会是特殊个例，但她却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其他幽灵，所以由此可见当人死后是否能够变成幽灵，中间一定还有着某种特殊的筛选机制，而这种机制也正是区分开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差别的根本性要因…… 　　毕竟无论这个世界看起来究竟有多么正常，但系统挑选的世界类型都是不会骗人的，【超凡】规则下的世界肯定会有其【超凡】的特殊之处。 　　所以自己想要寻找到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区别，突破口就在眼前这个幽灵少女身上吗…… 　　一念及此，陈默当即便站起身，完全不顾身边路人把他当做变态神经病一样的怪异视线，主动朝此刻仍然跌坐在路沿上的幽灵少女伸出右手，笑容和煦道：“面码是吧？我叫陈默，外号随你喜欢或者就叫我大叔也行，介意跟我交个朋友吗？” 　　“朋友……？” 　　女孩有些疑惑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同时双手交叉着摆在身前，语气警惕道：“妈妈说过，不可以相信突然接近自己的可疑陌生人……” 　　“我看起来很可疑吗？” 　　陈默笑得越发绚烂起来了，就像是七月份能让人晒到融化的太阳。 　　而面码则是左右探头看了两眼，整条商业街上几乎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朝这边投来了嫌恶的视线，尤其是经过陈默身边的行人，他们甚至主动避让出两米多范围的一个椭圆，脚下快步行走到几乎像是在小跑一样的速度。 　　“可疑！很可疑！” 　　看到面码飞快点着小脑袋的动作，陈默一伸手突然拽住她胳膊，然后强行拖着她离开了商业大街。 　　“疑似有妄想症的可疑男子，以及来历成谜的幽灵少女，啧啧……这叫什么？这叫缘分啊。” 　　陈默一边拖着幽灵少女朝街道尽头走去，一边脸上堆满热情到有些令她害怕的笑容继续说道：“所谓缘分天定，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如果不做朋友的话简直就是对命运最大的消遣吗？” 　　“不、不觉得……！面码才不要跟可疑大叔做朋友呢！呜呜，救命呀！！！” 　　“嘘……千万别叫，你是幽灵，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能听到，也别哭，因为你哭得越大声我就会越兴奋啊，哈哈！” 　　说着如此教科书式的标准反派台词，陈默手中紧紧拽着刚被自己拐骗（明抢）来的幽灵少女，一路上大步流星，很快便消失在了商业大街尽头的拐角小巷当中。 　　…… 　　十几分钟后。 　　一处相较商业大街来说稍微有些冷清的步行街路边，陈默选来选去最终选定了一家卫生环境和店面装修都挺不错，而且明显消费水准还很便宜的快餐店，带着已经放弃反抗和挣扎的幽灵少女推门走进其中。 　　“叮铃——” 　　店门朝内推开，固定在门楣上的小铜铃摇响，发出的声音有些像是祭祀死人的香台前摆放的铃铛一样，这让面码不由得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很熟悉？”注意到幽灵少女的动作，陈默略微侧头询问了一句。 　　“也……不是特别熟悉……”面码低下头，情绪不知怎地就变得有些消沉起来，连带语气也发生了变化，一听就能让人知道她现在不是很开心。 　　“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嗯。” 　　没有太过深究面码情绪变化的问题，陈默来到点餐台前，看着菜单上一大堆高油高盐高糖高热量高致癌率的套餐组合，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正宗的洋快餐垃圾食品，口头上却是迅速点好一个加量版炸鸡全家桶和一个至尊霸王芝士蟹堡，以及两大杯多冰可乐，然后拿着餐位牌走到就餐区等候起来。 　　至于说结账的问题嘛…… 　　以他变态的感官敏锐程度，衣服和裤兜里早就塞满各式各样的钱包了，全部都是一路上从那些跟他擦身而过的小偷扒手们身上摸过来的。 　　“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啊！” 　　总共八个钱包，里面多的少的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万日円，购买力等同于两千多块人民币的价值，而这仅仅只是十几分钟的反扒成果罢了。 　　点清楚钱币总额，陈默随便找了个容量最大的钱包把所有钞票都装好，然后剩下七个空钱包就直接扔进垃圾桶里，感受着厚厚钱夹带来的安全感，他顺手抽出一张2000円面额的纸钞塞进前来送餐的女服务生手中，后者立刻露出遇到天上掉馅饼般的惊喜表情给他来了个90度深鞠躬。 　　“阿里嘎多哦噶客撒嘛！”（非常感谢您客人） 　　“呀，不不……这只是你应得的小费而已。” 　　小费？谁家快餐店服务员随便拿到一次小费就是2000日円啊？ 　　这样大方的客人实在是……只能用人类高质量顾客来形容了吧？！ 　　高啊！太高了！ 　　本来就只是在高中读书之余才出来兼职做服务员赚点零花钱的小女生一下子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手里紧紧捏住那张可爱的2000円面额钞票，再次来了个90度鞠躬。 　　“红豆泥！阿里嘎多！！！” 　　趁着服务生第二次鞠躬，陈默微微前探脑袋，视线立刻便看到在她身上穿着的快餐店员工制服里面，其实还有一套女子高中生校服，心中顿时恍然对方原来是个兼职的学生妹，怪不得稍微给点小费就红豆泥阿里嘎多呢，而再然后…… 　　“偷窃！是不好的！” 　　名为本间芽衣子，别名是面码的幽灵少女突然从旁边伸出小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钱包，并且紧紧抱在怀里说道：“不可以随便偷走别人的东西！不劳而获可耻！坏大叔！” 　　“……？” 　　陈默目光楞楞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自己有多久没被人这么数落过了……？ 　　“客人？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 　　被服务员的询问声从呆愣当中唤回过神来，陈默扭头盯着护崽一样把钱包护在怀里的面码，然后又回头朝服务员问道：“你……难道看不见吗？” 　　“诶……？看见什么？” 　　“不，没什么。”陈默摇了摇头，摆手道：“你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这边桌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助的了。” 　　“那就祝客人用餐愉快吧~” 　　金钱的魅力是无穷的。 　　哪怕陈默刚才做出了让自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但只要一感觉到手里那张2000日円钞票上油墨纹路的触感，她立刻就变得心情舒畅起来。 　　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大方客人啊！ 　　就是可惜年龄大了点，估计得有个二十五六岁了吧？ 　　不过想想也对，正是因为年龄大才会这么大方……啊，不对不对，应该说是有魅力啊！ 　　自己似乎也有点能够体会到那些大叔控的姐妹们是什么心情了呢~ 　　盯着女服务员小屁股小腰一扭一扭离开的背影，陈默端起一杯可乐稍微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然后目光转向依然抱紧钱包不肯松手的幽灵少女。 　　所以被她碰到的东西，其他人也会看不见吗…… 　　“钱包，还给我。” 　　“不要！而且这些钱才不是你的呢！” 　　“谁说不是我的？到了我的手里，那就是我的，拿来！” 　　“才！不！要！”面码气鼓着脸对陈默说道：“我亲眼看见你从其他人身上把这些钱包偷过来的！” 　　“那是因为他们也都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这些钱包啊，我这叫以恶制恶，你懂什么？” 　　“就、就算……就算是这样……” 　　幽灵少女眼睛里转起了蚊香圈，不过她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怀疑陈默的说辞会不会是编来骗自己的借口，而是认真捋清楚前后关系才继续开口道：“就算是这样，但偷东西就是不好的！” 　　“妈的，服了你了……” 　　眼见这个被自己半拐半抢来的幽灵少女竟然是个愣头愣脑的傻缺，陈默无奈放下手里端着的大杯可乐，试图感化她道：“你是幽灵，幽灵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就能活着了，但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类啊，人得靠吃饭喝水才能活下去，而且没钱我也没地方可以住啊，衣服穿久了不换会臭，没钱我甚至连拉屎擦屁股的纸都买不起……” 　　“大叔，你难道没有家吗？” 　　盯着一脸试图跟自己讲道理表情的陈默，面码的眼神逐渐变得同情起来。 　　草…… 　　我跟你说没钱吃饭会死人的，你问我有没有家？ 　　“没有……所以你还是赶快把……” 　　“既然这样的话！” 　　没等陈默把后半句话说完，面码忽然露出莫名很有干劲的表情，一只手继续护住钱包，另一只手捏紧小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那我们就去找工作吧，大叔！” 　　“哈……？”陈默有些傻眼了：“那这些钱怎么办？” 　　“当然是去还给最开始被偷走的失主啦！” 　　说到这里，面码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对了，大叔你偷东西这么厉害，不如就开家侦探事务所吧，专门替人找回丢失的东西！” 第三章 嘘……只要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我其实是个变态 　　“侦探事务所？”陈默盯着一脸跃跃欲试表情的面码，身体往后一靠坐进了柔软椅背的包裹当中：“你是指私家侦探那种吗？” 　　“对啊对啊！侦探好帅的！” 　　面码像是沉浸到了某种回忆里面一样，忽然摆出个奇奇怪怪的中二病pose，并且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新几子哇一滋摸一多滋！” 　　“名侦探柯南吗？小孩一样……” 　　对于面码反串柯南的幼稚举动，陈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他随即忽然又反应过来了，这家伙不就正是个小孩儿吗？ 　　至少从外表年龄上来说，十四五岁确实是该被称作小女孩的年纪，叫少女都算有些太早了。 　　“对了……问你件事啊面码。” 　　“嗯？” 　　陈默伸手从炸鸡全家桶中拿起一根鸡腿啃了两口，接着问道：“你过世的时候是多大啊？也是像现在这幅样子吗？” 　　“唔……好像不是吧？” 　　眼馋的看着陈默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面码一边咽口水一边说道：“我记得……那个时候妈妈还给面码过了八岁的生日呢，所以是八岁才死掉的哦！” 　　“八岁啊？那不能这么算，已经过了八岁生日的话就算是九岁了。” 　　一个鸡腿啃完，陈默又换了块大鸡排继续啃，这次他抖了半袋辣椒面上去，味道立刻就变得刺激了很多：“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八、九岁，十四五倒还能说得过去，所以你变成幽灵之后也是在继续成长的吗？还是说这副模样只是你期望中自己的样子？” 　　“期望……什么？” 　　看着幽灵少女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迷茫眼神，陈默放弃了这个对她而言或许确实是有些复杂过头的问题，转而更加直白地问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什么时候死掉的？” 　　“啊……这个，什么时候死掉的吗……” 　　面码苦着脸紧皱起眉头思索了好半天，最终在陈默目光期待的注视下吐着舌头轻轻敲了敲脑袋：“呜嘿嘿……我忘啦……” 　　“呜嘿嘿你个头啊！” 　　陈默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连自己去世时间是多久都能忘，这家伙不会是在变成幽灵的时候唯独漏掉脑袋了吧？ 　　太呆了，简直就是没头脑啊！ 　　虽说男人的天性确实是会更加喜欢比较偏单纯（呆）一些，同时长相又很可爱（幼）的女孩子，但这种审美观念深究起来其实只是根植在雄性生物基因深处的掌控欲望罢了，就跟狗狗喜欢到处撒尿划分领地一样，毕竟单纯（呆）的女孩子好骗又好哄，喜欢起一个人来也是死心塌地，而可爱（幼）除了在长相上的视觉加分之外，其本身就是一种“我很乖很听话，很容易就能被搞定哦”的弱者信号。 　　从这个角度上来分析，人类喜欢各种可可爱爱的毛茸茸会嘤嘤叫的萌物，全部都是基于强者统治弱者的支配欲望罢了。 　　这又与古代君王称天下百姓为“子民”，自居父位的表现如出一辙。 　　父系，仅字面意思就能让人感受到其强权统治的力量，就好像在大多数原生家庭里子女对于父亲的感情一样。 　　即依恋又害怕，即崇拜又恐惧。 　　不过陈默却不一样，他确实更喜欢看起来比较可爱的女孩子，毕竟从养眼的角度上来说跟可爱的女孩子相处怎么地也比天天对着一头母暴龙更加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不是？ 　　但除此之外，他对所谓单纯（呆）的女孩子真是连半分好感也欠奉。 　　说得更透彻一点，傻逼这个词从来都是不分男女的，和那些动物本能作祟需要靠哄骗呆逼女孩子来强调自己在两性关系中父系强权地位的PUA“萎”男子不同，他只是单纯不做作的很讨厌傻逼。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除了软饭男和少部分性格比较软弱的男生之外，大部分正常男性都会在潜意识里或多或少的讨厌跟聪明人相处，而如果这个聪明人还是个明显各方面都很优秀很强势的独立女性的话，那么厌恶感就会像气球充气一样飞速膨胀起来，直至彻底变成肉眼可见的恶劣态度和语气。 　　而对陈默来说，他倒是很喜欢跟聪明人相处，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总是能够快速理解各种现状，并且及时给出利益最大化的解决方案，如果这个聪明人还是位独立能干的精明女性那就更好了，又能养眼又能干活儿，遇事还能自己拿定主意，不需要太过麻烦他去主动操劳各种棘手的问题，简直不要太赞啊…… 　　至于说相处的人太聪明，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既得利益与主导地位？ 　　你见过一个人跟蜗牛赛跑还总是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超过的问题吗？ 　　哪怕这只蜗牛是蜗界中百年、千年都难得一见的竞速天才，结局也还是一样的。 　　一句话，能力决定眼界，眼界决定格局，所以人最重要的往往还是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啊…… 　　啃完一整块大鸡排，陈默舔了舔嘴角沾着的辣椒面，端起可乐一口气喝掉半杯，然后长长地打了声汽嗝，立刻引得坐在他旁边的幽灵少女把双手拇指和食指交叉成一个方框挡在身前，并且又喊出了一番令他眼角直跳的羞耻中二病台词。 　　“无敌屏障——！这是没办法被反弹的屏障哦，用出这个面码就是无敌的！” 　　啊啊，受不了了…… 　　果然呆逼小孩儿就是烦啊！ 　　不仅没什么头脑总是一副傻白甜的呆样，而且竟然还有中二病……这家伙就算是货真价实的幽灵也只配被放进幼儿节目里充当吉祥物吧？ 　　嗯……或许在青春恋爱剧里充当一下女主角也不错？ 　　不过陈默是真的品不来这一口，他现在只想狠狠地往面前这个傻白甜幽灵少女的脑袋上敲一记暴栗。 　　“说什么无敌……你真的明白无敌意味着什么吗？” 　　微微低下头，从垂过眼前的刘海缝隙间露出深邃到令人心头发悸的冷漠目光，他接着轻声开口道：“小孩儿，无敌这个词，可是很沉重的。” 　　“诶……？” 　　被陈默突然露出的这种眼神吓了一跳，面码缓缓放下双手，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几秒过后那双湛蓝眸底就开始浮现出雾气缭绕的晶莹泪光。 　　“算了，不吓唬你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爱哭……没劲。” 　　眼看这个被自己半拐半抢过来的傻白甜幽灵少女就要哭起来了，陈默放下可乐杯，从炸鸡桶里翻找出另外一只大鸡腿，塞进她手里说道：“请你吃炸鸡腿，就当我给你赔罪了，别哭好吧？” 　　“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面码本来还只是将哭而未哭，结果陈默这一安慰，她竟然直接被安慰得哇哇大哭起来，眼泪流得跟泪腺崩溃了一样，看得陈默在一旁紧紧皱起了眉头。 　　“我说，让你别哭，收声！” 　　“呜嘤——” 　　瞬间。 　　仿佛大坝工人关上了泄洪闸。 　　面码双手紧捂住嘴，眼神略带几分委屈地看着他，表情幽怨得跟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似的，但哭声也是真的停了下来， 　　好好安慰不听，非要被凶两句……幽灵竟然也会这么欠教育的吗？ 　　陈默轻叹了声气，恢复到轻言轻语的温和语调，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记不得去世时的具体年份了，那你还记得当时的一些比较有特征的景物，或者什么新闻吗？” 　　“景物啊……？” 　　面码一边小声抽噎，一边啃着炸鸡腿，一边主动伸手端过另外一杯可乐，一边吧唧吧唧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鸡腿酥皮下鲜嫩溢出的肉汁，一边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冰冰凉凉的可乐汽水，一边…… 　　直到她把一整根炸鸡腿都吃完，才终于彻底止住哭声，满足地拍了拍肚皮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也来这里吃过东西的！” 　　“哦？” 　　面对陈默好奇的目光，面码忽然莫名得意起来，哼哼两声道：“当时这里还是叫BOMBOM汉堡店的哦，厉害吧？” 　　“厉害厉害……” 　　面无表情捧读了两句厉害，陈默扭头看向店面玻璃橱窗外，招牌上清楚印着“Wcdonald”几个字母，并不是什么BOMBOM汉堡店。 　　“服务员！” 　　叫来之前收过自己小费的那个女服务生，陈默微笑着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在你们这个快餐店的位置上之前是不是还开过一家叫BOMBOM汉堡店的？” 　　“BOMBOM……？” 　　女服务生闻言略微偏了偏脑袋思索起来，虽然自己只不过是趁着学业之余来打打零工，并没有在这家店里工作过很长时间，但她好歹也算是樱木町本地人，所以对于这家店铺的历史多少还是有一些基础了解的。 　　“好像是有过这样一家快餐店吧，而且BOMBOM汉堡店的老板也跟外当劳（Wcdonald）是同一个人哦，客人问这个干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那请问老板现在还在店里吗？” 　　“在的。”女服务生点点头，秒懂了陈默的意思：“客人需要我帮您联系一下老板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真是太感谢了。” 　　“您请稍等。” 　　看着女服务生转身离去，陈默一边轻咬可乐吸管一边思索起来。 　　如果是老板的话，对方应该是有店面消费账单的电子存档的，只要一对比本间这个姓氏的顾客曾经来店里消费的时间，自己差不多就能弄清楚幽灵死后物质世界时间流速与其相貌成长速度的比例了。 　　只不过自己应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老板同意自己查看几年前的店面消费账单记录呢…… 　　“呐，面码。” 　　等待的时间，他继续对面码问出了后续的问题：“你去世之后都是在到处游荡来游荡去的吗？白天晒太阳跟晚上照月亮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去世之后……不知道哟。”面码摇了摇头道：“死掉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意识啦，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刚刚睡醒的时候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感觉？唔……总之就是我也不太清楚呢！” 　　以莫名变得很有干劲的语气说完这样一句极度没用的废柴宣言，面码继续说道：“晒太阳就是暖暖的很舒服呀，月亮没什么感觉……不过晚上会有一点点冷，可能是我穿得比较少吧？” 　　嗯，一件童款的白色连衣裙，确实挺清凉的…… 　　不动声色看了眼面码身上的打扮，陈默再次问道：“那你去世之后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又是怎样恢复意识重新出现在世界上的？” 　　“所以我都说了，我也不太清楚呀……感觉就是睡了一觉，睡醒过来就已经变成这幅样子，然后出现在街上啦。” 　　一问三不知…… 　　真没用。 　　陈默有些嫌弃的叹了口气，不过他还是稍微总结出来了一些可以确定的情况。 　　第一就是幽灵的形态并不是固定的，这个世界的幽灵似乎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长的？不过具体成长速度与时间流速的比例，以及形态发生变化的规则都还有待考究，暂时只能确定“幽灵并非恒态存在”这一情况。 　　第二是幽灵并不害怕阳光，照月亮也并不会增强灵体的能力，从面码可以触碰实物这一点看来，灵体大概是一种介乎于能量与物质之间的存在…… 　　“喂，面码。” 　　“……嗯？” 　　陈默伸手抓过一脸懵懂的面码右手，仔细感觉两下后就松开了。 　　——嗯，再补充一点，灵体是有“质量”的，只不过比真正的人体要轻了许多，一整条手臂大概也就只有一根同等长度、小拇指粗细的树枝那么重吧。 　　还有就是幽灵的皮肤倒挺不错的，手感顺滑，冰冰凉凉又带点温热……啧啧，触感一流。 　　最后第三点，幽灵是完全物理意义上“透明”的，并且所有被幽灵触碰到的东西也会跟着变成透明，至于被面码吃掉的食物究竟会转化成怎样的物质形态，以及她会不会排便，排出来的粪便组织结构如何…… 　　“大叔，你干嘛这么古怪的看着我？” 　　被陈默饶有深意的诡异目光盯得有些发毛，面码浑身打了个哆嗦问道。 第四章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看你顺拐了没？ 　　“嗯？有吗？可能只是你的错觉吧。” 　　陈默脸不红心不跳的移开目光，心里继续琢磨起来。 　　这种“透明”的能力实在是有些神奇，物质上是存在的，但物理意义上又是完全透明的，简直就好像是将她所触碰到的所有东西全都赋予了“幽灵”的属性一般。 　　而且除此之外，更神奇的则是…… 　　陈默眼神转移到面码屁股下坐着的椅子上，以及她上半身前靠的餐桌。 　　如果说触碰到的东西都会变成透明，那么这些桌椅为何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真要较真起来，只要面码还赤脚站在地面上，那么按照之前确定的“触碰即透明”的规则，整个地球都应该变成透明的才对，至少地壳岩层肯定是逃不了要变成透明的，然而事实却是地壳岩层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所以“透明”的前提除了“触碰”之外还有别的因素吗…… 　　思绪陷入逻辑死结当中，陈默暂时停下了思索，目光重新看向正在悄悄伸手从炸鸡桶里掏鸡块吃的面码问道：“面码，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当私家侦探吗？” 　　“嗯……对啊，怎么了吗？”本以为陈默叫自己名字是因为偷吃鸡块被发现了，面码立刻缩回手把刚抓住的一块炸鸡胸藏在身后，不过随即她又听到陈默的后半句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舒缓许多。 　　“没怎么，我同意了。”完全无视了面码小孩儿偷吃一样的举动，陈默笑容玩味道：“咱们一起成立一个侦探组合吧，你不是喜欢说柯南的台词吗，那你知不知道柯南的偶像是谁？” 　　“知道知道！是福尔摩斯！” 　　“没错，就是福尔摩斯。” 　　看着面码一谈到动画片就变得兴奋起来的高兴表情，陈默笑得也越发明媚灿烂了：“我是福尔摩斯，你就是我的约翰华生，我们也来做日本平成年代的名侦探吧！” 　　平成年代的……名侦探？ 　　名侦探面码？ 　　“唔喔……” 　　在陈默的一番教唆与怂恿之下，原本就是涉世未深、阅历仅有大约八岁左右的幽灵少女很快便被他鼓吹得脸颊通红，眼神闪闪发亮起来。 　　“怎么样，感觉很不错对吧？” 　　估摸着自己也忽悠……呃不对，是说服得差不多了，陈默接着便露出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道：“那么作为大侦探的第一次工作，接下来你就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注意看我的眼色行事，好吗？” 　　“啊？这……” 　　听完陈默的安排，面码眼神略带几分犹豫道：“这，有些不太好吧……” 　　“怎么就不太好了，工作的事情哪有百分百顺心如意的，还是说你难道觉得有什么不满吗？”陈默边说边挑起眉毛，立刻就有种强烈压迫感的职场气质从他身上透露出来。 　　“不、不是不满啦……”被质问得低下脑袋，面码小声说道：“可是，我们这不就是在骗人了吗？” 　　“面码……”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事情不能像你这样去想，你要把思路放宽一点，目光长远一些好吗？格局，格局你懂不懂？” 　　“不懂……” 　　“谅你也不懂。” 　　毫不出乎意料的得到了“不懂”的答复，陈默非但没有觉得苦恼或者是不高兴之类的，反而笑眯起了眼睛，眉毛弯弯的样子像极了趁天黑悄悄溜进鸡圈里的一只黄鼠狼。 　　不懂……不懂就对了啊。 　　不懂就好办了呀。 　　就是要不懂才好给你点眼药啊…… 　　“什么叫格局？格局就是一个人看待事物的高度和深度。” 　　“不懂……” 　　面码依然摇头，看她一副像是要把脑瓜子里的脑浆都晃匀了似的蠢样，陈默端起可乐杯，贴脸凑到了面码眼前。 　　“你看见了什么？” 　　“……可乐？” 　　“笨！” 　　稍微挪开一些可乐杯，陈默指了指杯子上印着的字母“C”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这个字母，C，你觉得你看到了可乐只是因为你知道它是一杯可乐而已，这就是我说的格局的意思了，如果你不知道这是一杯可乐，那你就会跟我说这是一个纸杯，而如果你连纸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会说看到了一个字母C……这就叫看待事物的高度。” 　　一下子说完这么一大段话，陈默刚好将就着手里端着的可乐润了润口，然后继续说道：“就好像看待这杯可乐一样，你看待其他事情也不能仅仅只看到眼前，却忽略了事情的整体全貌和深层意义，一个有格局的人就是应该走一步至少往前看三步，这样才能步步为营、步步争先，而想要做好一个侦探的本职工作，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格局，更别提我们的目标了。” 　　“走一步，看三步，步步为……为……” 　　“是步步为营，步步争先。” 　　“噢噢……” 　　看着幽灵少女实在是有些呆过头了的样子，陈默忍不住单手扶额，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煞费苦心的铺垫这么多来忽悠她，对于这种没头脑的小孩儿，或许单纯的用语言去鼓动一下，就能成功给她洗脑得彻彻底底了。 　　于是他立刻改变说服方向道：“面码，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啊……？目、什么目标？” 　　oh my God…… 　　这就是跟小孩儿聊天的坏处吗？ 　　刚说过的话，稍微打岔一下，转眼就被忘得干干净净了！ 　　无语归无语，陈默还是只能忍住脾气，重新替她回忆了一遍：“侦探啊，我们不是说好要成为像工藤新一那样的日本平成年代最厉害的名侦探吗？” 　　“啊，对哦！名侦探面码！” 　　被陈默这么一提醒，面码立刻又变得干劲满满起来，不过她随即偏了偏脑袋，疑惑道：“可是……工藤新一，是谁啊？” 　　你妈的…… 　　如果陈默穿越到了某些暴漫规则的世界里，现在他额头上一定爆满了井字形青筋。 　　“工藤新一，就是柯南啊。” 　　…… 　　几分钟后。 　　之前那位女服务生重新回到陈默这边的餐位桌旁，跟在她身侧的还有一位身穿黑白绅士小西装的中年男人。 　　走近到餐位桌周边范围时，中年男人就已经快速将陈默上下打量了一眼。 　　就一个人么…… 　　点餐倒是挺多的，一个炸鸡全家桶……嗯，加量版，还有一个招牌的至尊霸王芝士蟹堡，可乐两大杯倒没什么好稀奇的，但相比起如此大量的纯肉类油炸食物与几乎跟成年人脑袋差不多大小的霸王汉堡，点餐的客人却并不是什么脂肪肉山的大胃王类型，看起来除了身材骨架有些魁梧之外，其他方面就完完全全是个纯粹的普通人罢了。 　　他真的能吃完这些食物吗…… 　　嘛，不过这种事情也不需要自己来关心就是了。 　　“您好，这位客人。” 　　心思电转间，中年男人已经跟随着女服务生的带领走到了陈默桌前，微微弯腰道：“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助到您的地方吗？” 　　“没有，我这边一切正常。” 　　陈默手里拿着根鸡翅慢条斯理的啃着关节小脆骨，目光斜瞥了眼中年男人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以及看似普通实则却是由纯手工制作而成的昂贵西装内衬，包括他不经意间露出一角的手表腕带。 　　虽然他对这个世界的机械表行业不甚了解，不过这只手表也是跟西装内衬一样，都由匠人精心手制而成，以他这具身体夸张到有些离谱的入微级视觉，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手表腕带上不同于量产表的锻造、雕刻、以及打磨痕迹。 　　果然，快餐店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百分百的暴利行业呀…… 　　特别是像这种开了好几年都没有倒闭，甚至还换了店面招牌与装修，不断做大做强的快餐店。 　　确定了店主人有钱的身份之后，陈默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装神弄鬼）的笑容：“不过我这边没事，你就不见得也没事咯？” 　　“客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脸上客客气气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同时左手小指轻微抖了抖，呼吸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嚯…… 　　注意到男人身上的这些变化，陈默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叫了一声巧合。 　　他本来只是打算借着面码幽灵的身份来忽悠忽悠这位店主，但没想到店主人本身还真有问题啊？ 　　这不就叫瞎猫撞上死耗子么？ 　　当然，自己肯定不瞎，不过店主人死不死就不好说咯…… 　　在陈默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注视下，中年男人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忍耐下有些纷乱的情绪，让跳动失去分寸的心脏缓和下来，继续开口问道：“请问是用餐出了什么问题吗？我们店从来都是诚信经营，如果有问题的话我立刻为您更换一份新的餐点如何？” 　　“不用不用，炸鸡很好吃，汉堡也做得不错。” 　　啃完鸡翅，陈默随手扔掉骨头，脱下一次性手套捏成一团放进餐盘角落里，然后把餐盘往前轻轻推了一下。 　　“喔噢！名侦探面码，开始探案！” 　　只有陈默一个人能够听见的雀跃声音在快餐店空气里飘荡。 　　下一刻。 　　“哎哟！” 　　中年店主忽然抬手捂住自己前额，然后目光呆愣地看向眼前半空当中。 　　几根犹带着些许啫喱香味的发丝在店内灯光照射下缓缓飘落…… 　　“做多了亏心事，当心鬼上身呐……” 第五章 黄泉彼岸花开，遍体鳞伤独白 　　亏心事……？ 　　鬼上身？！ 　　“我、我听不懂……客人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嘛，是什么意思呢？” 　　看着脸上表情惊惧交加，已经完全失去分寸的中年男人，陈默从餐盘中拿起只有用双手才能捧得起来的超大霸王汉堡，一边慢条斯理地剥开汉堡外包装纸，一边抬起头目光漫不经心瞥了眼站在一旁完全不知所措的女服务生。 　　而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向，中年店长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朝女服务生问道：“樱川小姐，是吧？” 　　“啊……噢，是、是……店长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记得这家店里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字，其中也包括外聘的清洁大妈和高中生临时工。” 　　“好、好厉害……！”被店长身上释放出来的强烈掌控气场所震慑，女服务生有些紧张又有些崇拜的感叹了一句。 　　“这只是开店的基础罢了，并没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目光不露痕迹从女服务生胸前别着的【临时员工：樱川惠奈】金属标牌上收回，中年男人继续说道：“那么樱川小姐，这里暂时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能请你先离开一下吗？我有一些个人私事需要与这位顾客先生聊一聊。” 　　“嗯，好……” 　　虽然很好奇所谓的“个人私事”是什么，但面对自家店长的命令式请求，樱川惠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话的转身离开了餐位桌附近。 　　“先生……您现在可以跟我说清楚了吧？” 　　“啊？清楚？什么清楚？” 　　欣赏完中年男人屏退女服务生的全过程，陈默努力把嘴张开到最大咬了口汉堡包，让芝士与蟹肉的味道共同在口腔内绽放。不得不说作为这家快餐店的招牌，汉堡里芝士的分量实在是足到不能再足了，一口咬下去就直接爆浆，蟹肉排也很新鲜，至少就快餐食品来说，陈默觉得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了。 　　而看着陈默此刻装傻充愣的样子，中年男人先是眉头紧锁与他对视片刻，随后突然长呼出一口气，主动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您刚才说的亏心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所谓的“鬼上身”又是指的什么？” 　　问到这里，中年男人话音略微一顿，同时脸上表情也变得严厉了许多：“魔术吗？还是说障眼法？但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请都不要再拿刚才那种装神弄鬼的伎俩来欺骗我了，否则……我在樱木町这附近还是有一些白道和黑道人脉的。” 　　“唔、唔……” 　　听完男人语气严肃的警告，陈默仿佛是已有觉悟般的乖乖点了点头，但等到他咽下嘴里塞满的汉堡之后，一开口就是令男人脸色骤然变得阴沉难看起来的话语。 　　“我说啊，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轮回，以及报应的吗？” 　　轮回？ 　　报应？ 　　“呵呵……” 　　以表情冰冷的笑容回应了陈默神神叨叨的言论，中年男人霍然站起身，低头看着他慢慢悠悠喝可乐的样子，最后丢下一句狠话：“看来这位先生是完全无视了我之前的警告呢，那我们现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再次见面的那天。” 　　说完中年男人便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脚下却突然传来仿佛绊到什么东西般的感觉，随即一个不察便脸朝下狠狠摔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扑通一声，以及他压低的痛哼声。 　　而目睹着中年男人一头朝地面栽倒下去摔了个狗啃泥的狼狈衰样，陈默颇为幸灾乐祸地啧啧两声道：“所以我都告诉你了呀，要小心轮回报应噢~” 　　“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啊！！！”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幸灾乐祸的嘲讽声，中年男人虽然还是没有搞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在心里断定了就是陈默在作怪，于是咬紧牙关撑起身体，双手用力攥着拳头就想要发怒。 　　不过就在下一刻。 　　中年男人回转过身，看着眼前单脚立在地上凭空旋转的椅子，大脑彻底陷入了呆滞的空白当中。 　　“这、这这……” 　　“哎呀呀，看来你惹上不得了的麻烦了呢？” 　　一口气彻底喝空可乐，听着从纸杯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陈默噗哈一声松开嘴里叼着的吸管，在中年男人充满疑惑而又兼具着些许恐惧的目光中缓声说道：“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你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的话，自然也就不怕会有恶鬼缠身了，现在你应该相信我没有在吓唬你了吧？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难……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有鬼？” 　　“喏，你不都已经亲眼看见了吗？” 　　陈默朝着仍在单脚转动的椅子那边努了努嘴，忽然露出嘻嘻哈哈的表情嘲讽道：“不过你这家伙也真是够厉害的哈，竟然能搞出怨气这么大的恶灵来，估计犯的事儿不小吧？” 　　怨气……恶灵？ 　　中年男人表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浑身打了个哆嗦，语气颤抖着询问道：“这位……高人？还是大师？” 　　“你就像之前那样叫我先生就好了。”陈默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姓陈名默，继续说吧。” 　　陈默？ 　　“……华国人？”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有，那陈先生，我就继续说了。”中年男人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接着说道：“请问陈先生，您看到的这个……恶灵，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还是说……” 　　中年男人眼中忽然浮现出浓浓的愧疚与恐惧，声音也像是嗓子里被粘痰卡住一样，瞬间变得沙哑干涩起来。 　　“……还是说，是个……是个未满月的，婴、婴儿……呢？” 　　喂喂，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陈默轻叹一声，连分辨他询问时的微表情都不用，直接便露出一脸悲悯表情道：“没错，就是个婴儿。” 第六章 是谁站到台上，聚光灯下登场 　　……婴儿？！ 　　中年男人闻言仿佛松了口气般垮下肩膀，但同时他眼中的恐惧与愧疚也瞬间达到了顶点。 　　“果、果然……我就知道……是我，是我……对不起她的……是我……” 　　就在中年男人陷入某种不可自拔的情绪漩涡当中，并且脸上表情也跟着变得浑浑噩噩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从前面传来。 　　——啪嗒！ 　　单脚旋转的椅子像是失去某种无形支撑般，左右摇摆两下过后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发出的脆响声同时让两个人都忍不住眉头一跳。 　　“陈……陈先生，这是……？！” 　　“咳咳……无妨，这只是因为恶灵的能力在白天受到了很大限制，所以才会暂时停下来而已。” 　　目光隐晦地瞪了眼不小心失手把椅子弄倒在地上的面码，陈默继续恐吓道：“不过也正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它之前才会仅仅只拔了你几根头发而已，如果是晚上的话……” 　　“晚上，的话……？” 　　中年男人肩膀抖动着打了个哆嗦，同时表情无比惶恐地咽了咽唾沫。 　　“如果是在晚上，估计刚才被拔掉的就会是你的脑袋了。” 　　陈默边说边抬起右手，表情淡漠地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立刻吓得中年男人嗓子里发出像是小鸡仔被掐住脖子般“咯”的一声。 　　“救……救救……陈先生，我……你救救我，我、我……” 　　说话间，中年男人像是意外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竟然几步冲到陈默身边，一把拽住他胳膊摇晃拉扯起来，一边拉扯一边央求道：“对了，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噢不，您，既然您能看见那个……那个“东西”，所以您也肯定有办法可以救我的对吧？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有钱么？ 　　这点自己倒是已经提前猜到了。 　　不过，很有钱啊……？ 　　听到这话，陈默脸上的表情顿时便舒缓了下去，也没有再计较胳膊被中年男人像是拽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拽住的事情了，只是垂眼看了看摆在桌上的一大堆鸡骨头和吃剩的半个霸王堡，意有所指道：“哎，你家的东西味道确实还不错，就是价钱么……稍微贵了点。” 　　贵……？ 　　男人闻言表情一楞，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反驳道：“陈先生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能来我家店里吃东西是我的荣幸，简直蓬荜生辉啊……退款，必须退款！这顿饭的钱我绝对不能收！收了天理难容！” 　　诶，这就很上道嘛。 　　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主要不是钱不钱的事，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嗯？你说，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怎么可能！”男人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您这一身贵气逼人，任谁都看得出是有大本事大能耐的，要是您说穷的话，整个埼玉县……噢不，整个日本都找不出有钱人了吧？” 　　“不错。” 　　陈默抚掌而笑。 　　真TM会夸！ 　　虽然露骨是露骨了点，不过听着舒坦呐！ 　　要说夸人啊，那就得夸得露骨一点，什么俗气不俗气的都无所谓，如果真有人要讲究个雅致那还追求什么吹捧，这玩意儿不就是为了能让别人把自己骨头都夸得酥酥麻麻吗？ 　　看到陈默被自己一通胡吹乱侃夸得舒坦起来的样子，中年店主表情小心翼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那……您，您可以……” 　　“想要我帮你驱邪啊？” 　　“嗯嗯嗯嗯嗯！”中年男人小鸡啄米一样快速点着脑袋，急得眼睛里都开始冒出泪花来了。 　　“这个嘛……倒也不是不行。” 　　瞥了眼中年男人满脸虔诚而渴望的乞求表情，陈默心里简直爽翻了天，人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几乎是予取予求的，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剃了剃指甲，像是菜市场商贩讲价般拿捏着语气说道：“按理来说，平时遇到这种事情我都是见一个救一个的，毕竟人死之后变成亡灵投胎转世是天理轮回的循环，所以超度那些因为种种执念而常驻世间不愿意离去的亡灵也算是顺应了天命，但你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复杂……亡灵对尘世的执念太深，不好办呐……” 　　“陈、陈先生……您能不能，就是说得稍微……直白那么一点点？” 　　“行吧。” 　　把鸡骨头全都扫进餐盘里，然后又抽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桌面，陈默换了个姿势双手十指交叉着摆在桌上说道：“亡灵我经常见到，凶灵恶灵我也没少见过，不过怨气大到像你这边这只的，老实说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咕噜——” 　　中年男人表情紧张兮兮地用力吞了口唾沫，同时拽住陈默手臂的力度也变大了许多。 　　什么亡灵、凶灵、恶灵的，他是一个都听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自己此刻已经危险到极点的处境，毕竟字面意思摆在那里，还有像“怨气”这种说法，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很牙白的东西好吗？ 　　“那、那我……” 　　“店长先生。” 　　“啊，我我叫，宫崎正野……您叫我小野就好了！” 　　“好吧，宫崎君。”陈默摊开手，露出坦诚的无奈表情：“怨气这么大的恶灵，而且还是所有恶灵类型里最难处理的婴灵，我如果插手进来帮你举行驱邪仪式的话，第一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失败，到时候一旦失败，就连我也有可能会被婴灵记进仇杀名单当中，第二则是就算侥幸成功了，我也会有很大的损耗，所以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去购买各种珍惜补品，到时候这些钱就只有你来出资了，毕竟这是你的驱邪仪式，还有第三点……” 　　说到这里，陈默话音稍顿，看向宫崎正野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婴灵的来历，还希望宫崎君能够如实相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绝对不能有半点隐瞒或者弄虚作假……这也是驱邪仪式能否顺利成功的关键。” 第七章 玩得花不花，跟年龄其实并没太大关系，需知老骥伏枥…… 　　婴灵的，来历…… 　　宫崎正野闻言表情犹豫地挣扎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终于长叹出一口气，像是放弃了某种坚持般，眼神中浮现出无比深沉的愧疚与哀伤道：“自己造的孽，终究还是需要自己来偿还吗……果然就像先生您说的那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叹完气，他露出充满自嘲意味的苦涩笑容，接着语气悲痛道：“这件事最初始的开端，其实是……” 　　十几分钟时间，宫崎正野缓声向陈默详细讲述了一个堪称是现代版皇帝选妃大戏的都市多金钻石王老五泡妞连续剧。 　　简单来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虽然并不一定是百分百全中的定理，但绝对是具有大范围普遍适应性的经验之谈。 　　宫崎正野，作为一个有钱多金，而且穿着打扮也非常得体，言谈举止又绅士又儒雅，据他自己所说还“黑白通吃”，也就是所谓的樱木町附近一带的地头蛇级别人物，绝对满足了大部分怀春少女对于“气质帅大叔”这个词的一切想象，同时“多财多金”“有钱有势”的优点也吸引了不少想赚点“外快”的不良女孩的注意。 　　而对于宫崎正野本身，三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食髓知味且又风流多情的年龄，无论是在体力、经验、技巧、还是情调上都达到了整个漫长人生旅途当中最厉害的阶段。 　　所以他面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年轻少女们几乎统统都来者不拒，平时自己也会偶尔去打打“野味”，时而驱豪车到高中、大学门口钓一两个雏儿开开洋荤，或者翻找翻找老情人的通讯录，趁着迷离夜色去钻几个空闺熟妇的房换点刺激花样……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就是个仿佛都市黄文男主般，私生活极度丰富多彩而又异常放浪糜烂的滥情花花公子。 　　不过自己私底下玩得嗨归玩得嗨，但作为事业发展顺利的成功人士，宫崎正野倒也是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大房夫人的，而且跟他感情还很好。 　　“……等会儿等会儿，感情好？”陈默听到这里时忍不住目光狐疑的打量了宫崎正野一眼，感觉这家伙是不是脸皮太厚了点？ 　　“你跟你老婆感情好，那你还天天出去乱搞？” 　　“不，陈先生，您说错了，这当然是两码事……男人的爱与欲，又怎么能够混为一谈呢？” 　　宫崎正野目光悲伤地看了陈默一眼，露出那种像是在说“你什么都不懂啊”一样的表情，然后继续讲述起来。 　　按照他的后续说法，虽然他每天都会与各种各样风情万种的萝莉、少女、御姐、熟妇、三无、纯情、傲娇、腹黑、学生装、职业装、家居装、睡衣、旗袍、礼服、cos服等等等等……这些少女促膝长谈人生理想与世界格局，但在他内心深处时时刻刻挂念着的都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他与妻子之间的爱情当然也是纯洁无瑕而又不惹一丝纤尘的了。 　　——好家伙！ 　　陈默听完也只能说好家伙了。 　　果然是贵圈会玩啊…… 　　如此令人瞠目堂舌的贞洁观与爱情观，简直就是绝绝子了好吗？ 　　而这位风流多情又痴情专一的宫崎正野先生常在河边走，终于有一天也被浪水打湿了皮鞋，当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鲜红醒目的两条杠时…… 　　“……那一刻，我感觉好像整个世界的天空都崩塌了。” 　　宫崎正野表情痛苦、双手抱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令自己无比愕然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厄运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真的无法理解……明明每一次我都有很小心的做好事前安全工作，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天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天天拿自己的臭老二去捅别人家小姑娘，你活该呗。 　　陈默撇了撇嘴，不想跟这个情场老禽兽多谈这方面的事情，继续听他讲述起来。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所以当时就犹豫了很久，等到终于下定决心想让她去把孩子打掉的时候……” 　　“人家姑娘不愿意了？”陈默颇感兴趣的翘起二郎腿，手里只差夹根烟就完全像是在听人说评书一样了。 　　“嗯……”宫崎正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面颊上仍然止不住地浮起略微焦急而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她……真由理她说、说她想，生下来……” 　　“时间在我跟真由理的僵持中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大，眼看着真由理的肚子已经挺大到连学都没办法去上的时候……” 　　“上学？”陈默诧异的抖了抖眉毛：“高中生？” 　　“不……”宫崎正野略微摇头，表情说不清是后悔愧疚还是洋洋得意……或许二者兼有？随后继续说道：“是初中生。” 　　尼玛…… 　　陈默微微张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禽兽本兽啊你这是？ 　　面码原本还站在宫崎正野身边等待着下一步行动指示，但在听到他面色坦然地说出这种污言秽语的瞬间，也是立刻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宫崎君……你这样做难道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呃？为什么要这么觉得呢？”宫崎正野疑惑道：“真由理是在初中三年级才与我交往的哦，年龄的话已经是可以合法性爱的范围了。” 　　“但你对一个初中生下手，这多少有失做人的根本吧？”陈默边说边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牙白啊…… 　　这个人实在是很牙白啊！ 　　“可是就算我不下手，她再过一两年，大概高一高二的样子吧，应该也会被其他男人泡到手，然后做跟我一样的事情噢。” 　　宫崎正野摇头晃脑道：“如果真理子上到大学还没有谈过男朋友的话，肯定是会被身边的朋友嘲笑的，像她这种相貌可爱的女孩子，处女肯定不可能留到大学的时候啦，我记得交往过时间最短的一任女朋友，她现在应该也是高中生了吧，而且当时跟我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换过四五十任男朋友了，所以在这方面其实女孩子倒是比男生更有优势一些呢。” 　　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陈默有些无语，滥情男女的价值观他实在是不能苟同，于是单独挑出被嚯嚯到怀孕的那个女生说道：“初中阶段就失去贞洁，还被弄到怀孕，你这样做完全是在毁坏那个女孩的名誉，让她从今往后都难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下去！” 　　“名誉？”宫崎正野歪着脑说道：“贞洁跟名誉完全是两回事吧……况且当时是真由理追的我哦？” 　　“她……追你？” 　　“是啊。”宫崎正野说着露出怀念的笑容：“我记得那时候我看她年龄太小就拒绝了，结果她还垂头丧气了好一阵呢，直到我同意跟她交往才重新开心起来，哈哈……” 　　好吧…… 　　看来是自己理解错了。 　　原来不是滥情男女的价值观，而是日本人的性爱观大抵都是如此。 　　果然是个变态的民族啊…… 　　当问题上升到民族性爱观的劣根性上时，陈默反倒不好再说什么谴责的话了，只能干巴巴问道：“然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 　　宫崎正野眼神中闪过一抹后怕，接着道：“怀孕期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冲动了，跟我僵持时间太久，真由理她竟然挺着大肚子天天到我家附近转悠，差点就被内人发现了，不过就算没被发现，内人其实也从我那段时间坐立难安的情绪状态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老实说，之前听您说不见得我也没事的时候，我几乎都要误以为您其实是内人专门雇佣过来调查我是否有婚外情的私家侦探了。” 　　怪不得呢，之前稍微敲打一句就让他这么心神不宁的样子，原来病结在这里啊…… 　　陈默面色不变，继续问道：“所以最后你是用什么办法打消你老婆怀疑的。” 　　“陈先生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宫崎正野无奈一笑，声音干涩道：“那个时候，真由理虽然确实是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如愿以偿，所以就从她父母的方向入手……” 　　“你把她怀孕的事告诉她父母了？” 　　“不，这倒没有，只是天天让人去她父母经营的水果店里捣乱，然后导致生意变差开始亏钱……最终我给了真由理一大笔钱弥补损失并且让她去打胎，算是得以私了了。” 　　“原来如此。” 　　听完故事全程，陈默也不说自己的态度和想法，只是淡淡询问道：“没有什么隐藏或者疏漏的地方吧？” 　　“没……” 　　宫崎正野看着陈默一脸面色如常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巴。 　　“有话就赶紧说。” 　　“陈先生……是华国人对吧？那您对于我的这些所作所为……”宫崎正野略微紧张地吞了口唾沫道：“难道，不会觉得很恶劣，很讨厌吗？” 　　“没什么想法。” 　　陈默摇了摇头。 　　他没兴趣去批判一个在民族劣根性下挣扎扭动的可怜虫。 　　而批判日本这个民族变态的性爱观与价值观，他又着实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毕竟就算他此刻批判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改变不改变的……说得不好听点，跟他连屁大点关系都没有，那他又何必徒费口水去多嘴说些什么义正辞严的调论呢？ 　　一句话。 　　与他无关，所以不关心，不在意。 　　“既然没有什么隐藏的话，那就走吧，去准备一下进行驱邪仪式的东西。” 　　“诶……？现在吗？” 　　“不然还要等到多久？” 　　陈默站起身，看着窗外逐渐变得昏黄起来的天色，忽然扭回过头朝宫崎正野露齿一笑，牙齿雪白森寒。 　　“时候不早了，宫崎君，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紧接着他的话音，等候在一旁的面码也很配合地用力一推椅子。 　　——嘎啦！ 　　“啊……！” 　　看着无缘无故凭空横移出一米多远距离的餐位桌配套座椅，宫崎正野冷不丁被吓得惊叫了一声，同时只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一路径直穿过脊椎直冲上天灵，让他连心脏跳动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那、那我们……我们就快走吧！” 　　再次确认了“邪恶婴灵”存在的真实性之后，宫崎正野侧头一瞥快餐店外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橙红起来的天际云彩，然后又抬起手腕看了眼机械表盘上马上就要指向数字“6”的时钟指针，表情立刻变得焦急起来。 　　“我……我我，我有车！陈先生，咱们要去哪儿？” 　　“先去一趟肉畜市场，我要买一条大黑狗，还有一只公鸡，一只黑猫。”陈默说着又把目光投到了宫崎正野身上。 　　“再然后……就去你家。” 第八章 曹贼竟在我身边……噢不对，曹贼竟是我自己？！ 　　“……我、我家？” 　　宫崎正野闻言愣了愣，随即脸上忽然露出夹带着些许惶恐的表情。 　　由不得他不惶恐啊…… 　　眼前这位，自己可是刚把以前做过的那些破事都一一详细说给他听了的，要是被妻子知道的话…… 　　“不……不去我家里……不行吗？” 　　“不行。” 　　陈默垂下眼帘一边轻轻刮了刮指甲缝旁边的手指死皮，一边表情随意的说道：“你自己也说过，那位女生是知道你家住哪儿的，并且她在怀孕期间还经常挺着个大肚子去你家附近转悠……换句话说，现在那只恶灵也是知道你家位置的，所以驱邪仪式肯定要在你家进行。” 　　说到这里，陈默忽然抬起眼皮，目光戏谑的直视着宫崎正野道：“还是说，宫崎君难道是想赌一下么？看看恶灵敢不敢大半夜跑到你家来找你玩耍玩耍？” 　　“玩、玩耍……？”宫崎正野表情无不紧张地用力吞了口唾沫。 　　“这个嘛，我想想看啊……” 　　陈默偏着脑袋略作思索状，随后脸上忽然露出阳光到不像话的爽朗笑容：“大概就是跟你玩拍皮球的游戏吧，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在走廊里滚来滚去，小孩儿应该都喜欢这样玩。” 　　“去、去去去……多久……多久去、我家？！” 　　被陈默这番语气平淡的话吓得整个脊背都汗毛倒竖，宫崎正野再也忍耐不住内心深处升起的极具惊悚感觉，掏出一串车钥匙哆哆嗦嗦问道。 　　“别急，咱们现在还得多跑一趟肉畜市场，只是也不知道关没关门啊……” 　　看见陈默脸上露出的担忧表情，宫崎正野立刻一拍胸膛道：“不用去肉畜市场，陈先生您就直接跟我回家吧，您需要的那些东西交给我来置办就好了。” 　　“这……似乎不太好吧？” 　　嘴上说着不太好，但陈默脸上却露出了算你识相的笑容，随后一路跟着宫崎正野走到快餐店外，视线看向街边停着的两排轿车，询问道：“哪一辆是你的？” 　　…… 　　作为有钱人。 　　嗯，而且还是很有钱的有钱人。 　　宫崎正野家的宅邸完美符合了高调豪放、品质奢华的形容。 　　足有四层楼高的超大型独栋别墅，坐落在整个樱木町地理位置最好的豪华商圈内，左边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一系列贵族学校校区，右边是政府办公大楼和司法裁判机关（法院），前面是一条气势雄浑的奔腾大江，后方倚靠着樱木町居民区的万家灯火。 　　“你这别墅，不简单啊……找人看过风水？” 　　大概打量了两眼别墅周边的地势分布，陈默手里拿着一串随便从路边买来的章鱼小丸子，像逗一只小狗一样逗着眼馋不已的面码，而在看不见幽灵的宫崎正野眼中，只觉得他此刻手持章鱼烧时高时低挥动的样子充满了令人莫名觉厉的神秘气场。 　　“瞒不过您的眼睛，建这栋别墅的时候专门花钱从华国台湾请来的风水大师，选址在这里说是可以旺命生财，福荫后代。” 　　花里胡哨…… 　　陈默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心里却是极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这个世界虽然也是超凡规则的世界，但规则并不外显，代表着世界等级过低，估计就连本源意识应该都还没有诞生，在这种世界里是没有“命运”那么高级的东西的，所以所谓的“风水改命”也完全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大师说得不无道理，以前我相信这里确实是一处难得的宝地，不过现在嘛……” 　　陈默摇了摇头，在宫崎正野一脸担忧的注视下继续说道：“你家前方的江水盘活了周围整片地区的大势，左边文运，右边官运，还有附近商圈的财运，全都在江水流动间被盘活了，再加上后面整个樱木町的居民区，把所有气运都镇在了你家里面，实在是极品的风水局啊……可惜现在情况却反过来咯。” 　　“陈、陈先生，能否详细说说？” 　　“也罢……既然决定了要帮你，那我就跟你说清楚吧。” 　　瞥了眼表情紧张得不得了的宫崎正野，陈默略作思索便编出了一套“风水大师”唬人的说辞，侃侃而谈道：“江水能盘活周围地区的大势不假，但水本身就是属阴，黑水更是属煞，只不过因为平日里江水流淌不息才不会使这种阴煞之气积聚起来，而现在婴灵身上的怨气却吸附住了周围的阴煞……不信你再看。” 　　陈默说着把吃干净章鱼小丸子的竹签塞到宫崎正野手里，然后又在他西装上擦了擦手掌，这才伸手分别指了指别墅左边和右边：“左边的学园校区热闹喧嚣，像不像一只咆哮山林的猛虎？右边的政府大楼沉静肃杀，就是一头蛰伏云端的恶龙，而这附近的商圈，就是囚困住你家地气的牢笼，至于后面樱木町的居民区……” 　　陈默说到这里话音稍顿，面颊上忽然露出令宫崎正野遍体生寒的怖笑：“知道砍头吗？古代砍头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些平民百姓了，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头被砍下来骨碌碌滚落到地上，血从腔子里一喷好几米高……啧啧，那可是平民百姓们在无聊日子里难得的消遣活动，比看戏听评书都有意思多了，你难道不觉得别墅后面的居民区就像是一群等着看砍头的百姓吗？” 　　说完陈默抬起右手比了比虎头刀的姿势，左右转动着在宫崎正野眼前晃了晃，然后竖起掌心从上往下虚虚一劈，同时嘴里发出“咔嚓”一声。 　　“……啊！” 　　本就心神失守的宫崎正野哪能禁得住他这么吓，立刻就脖子一缩发出了恐惧的惊呼声，似乎无形中真有一道冰冰凉凉的锋锐感觉从他脖颈之间划过一般。 　　至此，这位曾经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樱木町一带大佬级人物，对于神鬼之说便再也深信不疑了。 　　…… 　　入夜。 　　晚上八点多钟。 　　迎着凉爽晚风走出宫崎家正门，并且拒绝了宫崎正野相送一程的请求之后，陈默站在人潮涌动的商圈夜市当中，也不顾因为自己一身黑狗血和公鸡血就远远躲开他的行人，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部崭新手机，点开手机银行，看着同样新置办的银行卡余额一栏显示的数值，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舒畅的笑容。 　　活期余额——捌仟伍佰万円。 　　所以说，杀猪果然还是得杀肥啊…… 　　自己好像有点能够明白古代那些劫富济贫的侠士们的心情了。 　　赚穷人的钱多辛苦啊，哪有赚富人的钱这么痛快？ 　　“大叔……你这是什么笑容，骗人就这么开心吗？”旁边的面码看见陈默意淫时露出的笑容，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过……幽灵竟然也会起鸡皮疙瘩？ 　　陈默撇撇嘴，把手机揣回衣兜里，看准街边的一家成衣店走了过去：“你这话说得可就没道理了，宫崎君只是花钱买个安心罢了，无论恶灵之说是真是假，这件事都会变成他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一个死结，我是在帮他走出过往的阴影啊，稍微收一点点好处费过分吗？” 　　“唔……那你为什么非要去宫崎大叔家里呢？” 　　“因为很好奇啊。”陈默脚步忽然一顿，脸上随即露出令面码感到有些费解的古怪笑容：“有了老婆还天天出去鬼混，而且鬼混就鬼混吧，心里竟然还对自家老婆念念不忘，怎么想都觉得很好奇啊，这种奇女子不亲眼见见实在是有些可惜。” 　　“那……见过之后呢？我觉得那个温柔大姐姐人还不错哦，她好像仁太的妈妈啊。” 　　又是仁太……？ 　　注意到幽灵少女口中再次提起的这个名字，陈默心里稍微留意了一下，嘴上还是继续评价道：“确实是熟透了的一位美人，说她是风情万种也毫不为过，宫崎君倒是艳福不浅。”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把大黑二黑杀掉啊？” 　　提起大黑和二黑，面码眼眶中浮现出泪光，同时把怀里抱着的小黑猫搂得更紧了几分。 　　所谓大黑二黑，就是宫崎正野让人送来的一条大黑狗和一只大黑公鸡，黑狗和公鸡都被陈默宰了放血进行“驱邪仪式”了，而狗肉和鸡肉现在还炖在宫崎家的高压锅里，至于最后那只小黑猫，本来陈默也是打算给它一起放血的，结果却被面码抢了下来。 　　“做戏就要做全套嘛，再说你不都已经救下小黑了吗？” 　　“喵~” 　　仿佛是在配合陈默的话般，被面码死死保护在怀里的小黑猫声音糯糯的喵了一声，并且还挣扎着不断想往面码怀抱外面钻，同时一对碧绿偏蓝色的猫眼始终都水汪汪地看着他。 　　“这只猫肯定是只母猫。” 　　“诶……？” 　　“你看它不都已经被我的魅力俘获了吗？” 　　陈默这句话虽然是在瞎扯，但小黑猫倒确实是一只母猫。 　　“噢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站在成衣店门口，看着玻璃橱窗里的各种展览服饰，他头也不回地朝跟在自己身后的面码说道：“大叔这个称谓到现在为止就是过去式了，以后你得换个称呼叫我。” 　　“换称呼？” 　　“嗯，我想想啊……以后你就叫我老板好了。” 　　“诶……？”（喵？） 　　转回身，看着一人（幽灵）一猫两脸懵逼的样子，陈默笑容和煦道：“没错，我当然是咱们侦探事务所的老板了，而你就是我的头号助手兼唯一员工，今天这第一次委托任务完成得很好，以后再接再厉！” 　　侦探、委托……？ 　　面码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噢！我我会努力的，老板大叔！” 　　“叫老板就不用再加个大叔作为后缀了。” 　　“是的老板！知道了老板！” 　　头脑简单的面码很快就忘记了今天自己跟陈默合伙骗人的事情，她眼神闪闪发亮地用力挥了挥小拳头，而被她另一只胳膊夹抱在怀里的小黑猫则是满脸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喵~” 第九章 不如我们拥抱后分手，不如眼泪有空偷偷流 　　钱啊，钱…… 　　钱不是个好东西，有钱人能面色坦然地说出不喜欢钱，对钱没兴趣这种话，生怕在自己身上沾到了些许俗不可耐的铜臭味。 　　可钱又着实是个好东西，缺钱的人总是想尽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想要搞点钱花花，世界上从来都不乏因为缺钱而走上不归绝路的案例，人们对于金钱的向往与热情甚至要远超对于自己生命的珍惜。 　　在职场的人情世故上有句老话，叫做“任何所谓不可逾越的底线都只是因为既得利益没有达到他们的心理预期罢了”，那些平日里目光温和而又善良的眼睛，只有在面对足以动摇底线的金钱时才会让你深刻明白潜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黑暗到底能有多么丑陋与肮脏。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出发，陈默姑且可以认定现在的自己应该是幸福的。 　　“男人的钱包厚度果然是跟幸福感相挂钩的啊……” 　　“这个……客人您在说什么？” 　　“没事，无聊的感叹罢了。”陈默瞥了眼身旁正朝自己投来好奇视线的老太太，接着开口道：“房东婆婆请继续带路吧。” 　　“好哟。” 　　跟好奇心旺盛的年轻小姑娘不同，老太太并没有太过深究刚才陈默到底自言自语了什么的问题，毕竟活到她这个岁数，早就已经学会了把眼前的事情看开看淡，好奇心自然也就减退了许多。 　　几分钟后，在房东老太太的带领下，陈默看着眼前毗邻着居民街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位于整条街道最末端的一栋两层商铺式小楼，也没急着说行不行，而是推门先走了进去。 　　——哗啦！ 　　木门在门轨上滑动，并没有发出老旧房门特有的那种刺耳吱吱声，反而非常顺利的就一滑到底了。 　　“这门新换过的？” 　　“是的，毕竟是要租出去的房子嘛。”老太太微笑着点头应道：“其余还有家里面上了年头的老物件，都已经换成崭新的家具了，像床被棉褥这样的私人用品也全部换过一遍，客人可以慢慢看。” 　　“嗯，放心，我会的。” 　　虽然老太太说得很坦然，但陈默也并没有真的因为她这一两句话就放弃了对房屋情况的勘察，经过玄关走廊时他随手从鞋柜表面擦过，随后指尖轻轻搓捻两下，完全没有灰尘滞黏的感觉。 　　清洁倒是做得挺干净的…… 　　陈默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像他这种细节控来说，房间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真的是很大的一个加分项。 　　而注意到他擦拭鞋柜后轻轻搓捻手指的动作，房东老太面颊上略微露出几分自得的神色，但嘴里依然还是默不作声，继续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陪同着一起查看房情。 　　经过玄关走廊，走进客厅，陈默一眼就看见了换新过后还没来得及拆开塑料防尘薄膜的沙发以及茶几套件，紧接着目光便被茶几上摆放着的崭新茶具所吸引。 　　“这茶具是……” 　　走近两步，端起最大的茶壶，他手指刚碰到壶柄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手工制作的紫砂茶壶？” 　　“毕竟客人您给的预付金非常充裕，老太婆我肯定不敢中饱私囊啊，所以就在这种小物件上多花心思了。” 　　房东老太太似乎是对陈默脸上终于露出的惊讶表情感到非常满意，一张皱巴巴的脸颊笑成了菊花样子。 　　“你……没吃回扣？” 　　“客人真是说笑了，那样的钱赚来也花不踏实的。”房东老太抿了抿嘴，有些担心假牙被笑掉出来，继续说道：“老啦老啦，做什么事都想求个心安。” 　　“您这境界倒是够高了。” 　　放下茶壶，陈默环顾了客厅一圈，墙上挂着的【清心静己】四字很明显也不是批发货，看墨迹应该是专门请人写的，还有之前让他一眼就注意到的新沙发……伸手往下轻轻按压两下，回弹力度饱满而柔和，价位肯定低不了，估摸着在二十万円上下吧。 　　而他总共给房东老太太的预付金也只有100万円，也就是他预计租房期限一年费用的1/2。 　　两百万日元，折合成人民币的话，大概就相当于十一万左右，对半分就是五万块钱。 　　五万多么？ 　　好像不多。 　　但说少也绝对不少了啊。 　　房东老太太竟然能把预付金全部花在改造房屋以及更换家具上，这实在是让陈默很佩服。 　　不过佩服的同时他也有另外一个疑惑之处：“房东婆婆，您把预付金全都花在购置各种家具物品上面去了，难道就不怕我看完房说不满意，然后自己倒贴100万円给我？” 　　“阿婆人虽然老啦，但还没有老到变糊涂的地步，眼睛也没花。” 　　房东老太太抿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皱巴巴眼眶里是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瞳：“小伙子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这一身堂堂正正的气势就不像常人，肯定跟那些整天只顾着蝇营狗苟的小畜生不一样，又怎么会故意坑害阿婆呢？你说对吧？” 　　……蝇营狗苟？ 　　小畜生？ 　　陈默闻言一愣，随即便跟着房东老太太一起笑了起来，边笑边看了眼旁边哼哼唧唧在说“老板骗人精”的面码，顿时就笑得更开心了：“房东婆婆，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啊？” 　　“只是眼睛看得比较清楚而已。” 　　眼睛看得清楚么…… 　　陈默摇了摇头，笑容里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神秘意味：“要说眼睛看得清楚不清楚的话，那您应该还是比我略逊一筹。” 　　十来分钟时间，陈默从一楼到二楼把整栋房子都里外查看了一遍，然后满意地交付了剩下的100万円租金尾款。 　　“接下来一年，这里就是我们的侦探结社秘密基地了。”送走了房东老太，陈默意气风发地向面码宣布道。 　　……秘密，基地？ 　　听到这个词汇，面码表情一楞，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必须要去做的、很重要的事情，但随即还没等她来得及深入细想下去究竟是什么事情，陈默就拽着她走进了书房里面。 　　铺纸，雪白素净的宣纸！ 　　研墨，乌黑稠密的松墨！ 　　吮毫搦管，挥笔成书。 　　【陈记侦探事务所】 　　放下毛笔时，陈默指着宣纸上墨迹淋漓的几个大字，塞了把蒲扇到面码手里。 　　“慢慢扇，把墨水吹干。” 第十章 不要靠近表情凶巴巴的男人，猫生会变得充满不幸 　　扇扇子没什么难度，拿着蒲扇随便摇一摇而已，小孩儿都会干的活儿。 　　不过扇扇子其实也还蛮难的，摇久了以后手臂会觉得很酸。 　　至于说幽灵会不会跟人一样胳膊酸…… 　　陈默泡了壶新茶，端着泡好茶水的紫砂壶和配套茶杯回到书房里时，面码哭丧着小脸的表情就已经算给到他答案了。 　　——哪怕是幽灵，也是会觉得累的。 　　而看见陈默回到书房，面码立刻眼巴巴的盯着他问道：“老板，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啊？好累……” 　　“别急，让我先看看墨水干没干。” 　　走近到书桌前，陈默伸手挨个摸了摸宣纸上写着的几个大字，指尖触及到墨迹时完全没有任何一丝潮湿的感觉，确实是已经干透了。 　　“行了，现在可以停了。” 　　叫停还在摇晃蒲扇的面码，陈默将就着自己正在喝的茶杯重新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喝杯茶休息休息吧，小心烫。” 　　“噢噢……谢谢老板！” 　　看着幽灵少女接过自己端着的茶杯，陈默顺便把紫砂茶壶也塞到她手里，然后从书桌上揭起宣纸，转身离开了房屋。 　　十几分钟后，他提着用玻璃框装裱好的招牌回到一楼门前，手里还拿了根长长的晾衣杆，撑着玻璃框后面的挂钩往门楣上方一顶，招牌就被他工工整整挂到了店门口上面。 　　【陈记侦探事务所】 　　两层高的老旧木制居民楼，和墨迹遒劲的手写招牌搭配在一起，倒是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反而有种意外和谐的感觉，就仿佛这里本应如此一般。 　　“老板……？” 　　听到一楼屋外传来的动静，面码从二楼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勾着脑袋目光好奇地盯着他问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啊？” 　　“挂招牌啊，你要下来看看吗？” 　　“招牌？”面码歪着脑袋想了想，像是突然想起来竟然还有这么回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要看！老板你等等，我我马上下来！” 　　语毕她缩回上半身，但却因为动作太急所以直接失去平衡摔进了屋子里面，紧接着就是一道听着都疼的“咚”声，以及幽灵少女带着浓浓哭腔的“呜呀”痛呼。 　　果然是个傻瓜啊，这家伙…… 　　片刻后，面码捂着额头出现在陈默面前，看她眼眶红红的样子明显是刚哭过，并且睫毛上还残留着些许泪迹未干的水痕。 　　陈默大略打量了她一眼，身上倒是没受什么明显的外伤，应该就是脑袋被磕到了，于是顿感无语道：“我说你啊……难道就是传说中哪怕在平地上走路都会摔跤的那种类型吗？” 　　“才……才不会摔跤呢！” 　　听到陈默“平地摔”的言论，面码立刻鼓起脸颊反驳道：“虽然大家都说我平时一直呆呆的样子，不过我也没有呆到那种程度！” 　　“是吗？” 　　陈默深感怀疑地单手抱胸，另一只手厮磨着下巴再次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摇了摇头：“果然你就是那种类型的人……嗯，幽灵呢。” 　　“唔呣呣呣呣呣呣！！！” 　　面码气鼓着脸瞪了陈默几秒，忽然快步扑到他面前，捏起拳头就往他胸口上锤，一边锤一边喊道：“不是不是，我才不是，我只是反应比较慢而已，又不是真的傻呢！” 　　好轻…… 　　感受着幽灵少女像是一阵风吹过来一样的体重，以及连给自己挠痒痒都嫌太轻了的拳头力道，陈默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视线余光忽然瞥见门口蹲着的一道娇小黑影。 　　昨晚本来应该跟狗兄和鸡兄一起惨遭放血的黑猫，此刻正蹲坐在门口悠哉悠哉地注视着他，对上视线之后还卷起舌头打了个哈欠，砸吧小嘴的样子像极了茶馆里一边看戏一边嗑花生米的大爷。 　　“麻痹，这么喜欢看热闹是吧？”陈默露出完全足以被称为凶神恶煞的表情道：“今晚就拿你这傻猫来开荤。” 　　“……傻猫？” 　　听见陈默杀气满满的恶劣发言，面码一边继续往他胸口抡拳猛砸，一边扭头看向他视线落点的地方，然后…… 　　“啊，小黑？你怎么在这里呀！” 　　“喵呜——！” 　　面对飞扑而来并且向自己伸出罪恶之手的幽灵少女，黑猫迅速从蹲坐的姿势站立了起来，弓着脊背炸毛喵叫了一声，然后灵巧侧跳躲开了她的扑抱。 　　嘶，这猫…… 　　陈默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黑猫竟然还真能通灵啊？ 　　下一刻，旁边不远处正在不断躲闪着面码怀抱的黑猫突然纵身一跃，毛绒绒软乎乎的身子就安稳落在了他肩头。 　　“喵呜~喵呜~” 　　黑猫伸出脑袋想往陈默侧脸上蹭蹭，结果迎接它的却是毫不留情的铁手制裁。 　　跟动作软绵绵，反应也慢吞吞的面码不同。 　　陈默估摸着自己这具身体的五感敏锐程度应该连狙击枪子弹飞行的轨迹都能看清。 　　那么黑猫的动作有子弹快吗？ 　　很显然差远了。 　　所以它妄图想要蹭蹭这个身上气味很好闻的人类的举动也彻底落空了，赶在它把脸贴上去之前，陈默就已经掐着它脖子一伸手将它拎到了半空，手掌缓慢用力收紧的同时脸上也露出冰冷残酷的笑容。 　　“呵……” 　　“恶、恶恶魔！老板是恶魔！赶快放开小黑！” 　　面码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边跳着脚想要救下被他掐着脖子拎在半空的黑猫，一边眼泪都快被急出来了的对他喊道。 　　低头看着幽灵少女满脸焦急的表情，陈默松开手，已经快翻白眼的黑猫直接掉进她怀里：“你喜欢这个小东西那你就自己养，再让这只臭猫跑来烦我我就把它扒了皮炖来吃……认真的。” 　　“呜、呜呜……老板是坏人。” 　　“我说你啊，你觉得养猫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吗？”陈默无奈摇了摇头：“猫屎猫尿搞得满屋子都是，收拾起来又脏又臭，还有等到猫发情期的时候，叫春叫得你瞌睡都睡不踏实，要我说就应该赶紧把这猫扔出去。” 　　看见陈默说着又开始变得不怀好意起来的凶恶眼神，面码赶紧护紧了怀里的黑猫：“小、小黑她不会乱拉的！” 　　“是它，不是她……还有你这话有什么根据吗？” 　　“反……反正就是……” 　　面码嗫嗫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护着怀里黑猫的动作倒是一点都没有放松。 　　“算了……” 　　眼见自己怎么都说服不了让她放弃养猫的想法，陈默只能无奈叹气道：“想养猫可以，不过屎啊尿啊全部得你自己收拾，要是弄得房子里满屋都是猫屎的臭味……那晚上就等着吃猫肉吧。” 第十一章 不如将过去统统丢掉，留在记忆最美的一角 　　猫肉……肯定是没得吃的。 　　那只被掐得气若游丝的黑猫在面码的连番推肚子、挠下巴、拍后背、外加用棉棒喂水的精心照顾下重新活了过来，但它恢复活力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四脚一蹬猛然窜出面码的怀抱，随后便再次跑到陈默身边转悠了。 　　“喵呜~” 　　低头看着正在用脑袋和脖子亲昵磨蹭自己裤腿的黑猫，陈默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它是“不知死活”还是“没脸没皮”了，而且猫咪这种动物不是都很记仇吗？难道自己刚才掐它的那一下导致缺氧伤到脑子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抬起正在被蹭的右脚，本来是想对准猫脑袋来一记黄金射门大力爆抽的，不过在一旁幽灵少女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轻轻用脚背勾起黑猫的肚子，把它重新抛进了面码怀里。 　　“喵！喵喵喵喵喵！咕呜呜呜——喵喵喵！！！” 　　“好啦好啦，乖哦……不要闹啦……别闹……” 　　努力按住正在自己怀里疯狂挣扎的黑猫，面码抬起头眼神可怜兮兮的问道：“老板，你到底对小黑做了什么呀，它怎么这么喜欢跑到你那里去？” 　　“没做什么啊，拳打脚踢算不算？不过我猜应该不算吧。” 　　陈默表情无辜的耸了耸肩，回到客厅沙发前坐下，并且伸手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温度已经被放凉到刚刚好的绿茶品尝起来。 　　而面码很明显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一脸无法接受道：“可是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亲近你？！” 　　“我又不是这只蠢猫，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这问题问得就有些莫名其妙的。”陈默想了想，又漫不经心补充了一句：“或许是因为它贱吧？”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老板！！” 　　“嘛嘛……别这么激动，那我就稍微教你一招好了。” 　　眼看面码就快要按不住挣扎得越发剧烈的黑猫了，陈默端着茶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黑猫的眼睛，脸上缓慢浮现出邪意的狞笑。 　　“闹吧，闹吧……再继续胡闹下去，今晚真的就吃你了。” 　　瞬间—— 　　仿佛有人突然按下了静音键，本来还在精力旺盛地喵喵直叫的黑猫，此刻却一下子就哑了火，毛绒绒的猫爪子也跟着哆嗦了几下，然后夹起尾巴主动往面码怀里缩了缩，再也没有丝毫刚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了。 　　陈默见此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爽朗的和蔼表情，眉开眼笑道：“你看，它不闹了。” 　　其实不闹的不止是黑猫。 　　面码表情僵硬地咽了咽口水，笑得比哭还难看：“老、老板，好厉害……” 　　“那肯定厉害啊，不然怎么成为像柯南一样厉害的平成年代福尔摩斯？” 　　陈默随口开着玩笑缓和了一下气氛，他身上的杀欲早在成神之初就已经升华成一种近似于直死法则一般的领域性气场了，哪怕只是随便动一动这方面的念头都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反正从今往后这只黑猫估计见他都得绕路走了，如果正好憋着有尿的话还得被吓到尿崩。 　　回到沙发前坐下，他一边继续品茶一边对面码说道：“养猫的事虽然我已经同意了，不过该说的规矩还是要说，约法三章懂吗？” 　　“约……法……什么？” 　　“是约法三章。” 　　纠正了文盲幽灵少女磕磕巴巴的发音，陈默左手竖起三根指头，一条一条说道：“第一，我之前也说过，这只蠢猫如果不会扒拉猫砂盆，在家里到处拉屎拉尿的话，那它的屎尿都得由你来收拾，除此以外还有掉毛的问题你也要负责，我的要求是家里不能有任何猫屎或者猫尿的味道，地板上也不能看见任何一根猫毛，否则你晚上就等着吃猫肉煲吧。” 　　“我我……我会教它用猫砂盆的！” 　　面码一边撸着似乎受到了很严重心理创伤的黑猫，一边保证道：“还有家里的清洁卫生，我也会打扫干净的！” 　　“嗯，然后就是第二点。”陈默弯下一根手指头继续说道：“虽然这只蠢猫是交给你来照顾的，但养猫花的钱终究还是我出，所以你也要付出相应的劳动……具体来说，除了平时协助我完成一些顾客委托的侦探助理工作之外，你还得负责做饭，洗衣服，叠被子，擦鞋，包括上一条的打扫卫生，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以后家里的一切家务活儿都得由你来干。” 　　“做饭、洗衣服、叠被子……唔，还有，还有……” 　　看着表情开始犯难起来的幽灵少女，陈默接着说道：“最后一条，以后再也不许往家里带什么猫猫狗狗之类的东西了，知道了吗？” 　　“噢……” 　　连着定了三条“约法三章”的规矩，面码表情有些不太高兴的噢了一声，陈默也不着急哄她开心起来，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品着绿茶。 　　茶叶是房东老太太提前准备好的茶叶。 　　虽然算不上什么香茗，但陈默也没有太多地去挑剔什么，他品茶早就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对他来说茶杯里装着的到底是茶水还是清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哪怕最极品的香茗也远不及一杯“心茶”苦得那么百转千回。 　　过了会儿，看着撸猫猫撸得情绪又好起来的幽灵少女，陈默放下茶杯问道：“有件事情稍微有些好奇，想问问你。” 　　“……啊？” 　　“你说你死掉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最近才突然出现在樱木町街上，感觉就像是睡着醒过来一样对吧？” 　　“唔嗯，好像是这样子……不过虽说像是睡着醒过来一样，但又好像有些不同的地方？我也不是太懂啦……” 　　“这个问题就先不深究了，我想问的是另外的事情。” 　　陈默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短信应用中宫崎正野昨天半夜发给他的一条信息，然后翻转到面码眼前。 　　【2003-9-18 日账单流水结算记录】 　　【0118次 顾客单号：5684*****2546】 　　【结算金额：***】 　　【结算方式：银行卡结算】 　　【顾客信息：175*****2536 本间女士】 　　“时隔将近八年之后的再次出现，而且还是以这样成长之后的状态……” 　　把手机揣进衣兜里面，陈默抬眸注视着表情呆愣的面码，继续问道：“究竟是什么把你从亡者的世界重新唤回到了现世呢，面码。” 　　“我……好像……” 　　在陈默的追问下，面码缓缓睁大了眼睛。 　　——叮铃！ 　　风铃拂动，白纱窗帘扬起。 　　七月份的阳光，带着仿佛从太阳花田中间穿过一般的味道。 　　披散着银灰色长发的女孩坐在病床边，表情天真无邪而又庄重认真地做出了保证。 　　【我知道了！面码答应阿姨，一定会——】 　　“啊嘞……好奇怪……” 　　一定会，干什么来着？ 　　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 　　只是，虽然想不起来，但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却已经开始啪嗒、啪嗒地，不断的掉落了下来。 第十二章 你也想当死神？ 　　谈起关于侦探的市场行情。 　　在日本这种生存压力巨大的国家，任何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都很容易朝着极端的方向快速激化，所以除了警察之外，私家侦探也是颇为吃香的一个职业。 　　但吃香归吃香，这里面深究起来其实也是有很多门道和行数的，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想要生存下去，最基本必须具备三个大的要素： 　　人脉、宣传、履历。 　　人脉并不是说要认识多少多少人之类的，而是说顶上要有人，所谓的“顶上有人”说白了就是要在警察官方那边有关系，否则许许多多麻烦就会接踵而至找上门来，并且如果一家侦探事务所跟官方之间的界限划得太清楚的话，其是否有能力完成事务委托也会成为雇主心中难以定夺的担忧。 　　第二点宣传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言，良好的广告和口碑宣传不仅能够积攒知名度，甚至还可以形成“品牌效应”，扩大客源的同时也对其他同行产生了市场资源上的挤压。 　　最后无论人脉有多牢靠、宣传做得有多么到位，雇主真正关心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委托能否被完成的问题，而看一家侦探事务所完成委托的能力，最直观的体现之处就是行业履历了。 　　作为初来乍到的“外地人”，陈默在樱木町这边毫无疑问是不认识任何警署官方人员的，他倒是可以拜托宫崎正野来帮自己搭一搭关系，不过如果那样做的话，他就等同于是在主动拉低自己在两人相处地位中的位置，很明显得不偿失。 　　同样的道理，虽然他手里还剩下许多从宫崎正野那儿赚来的外快，不过真要打广告的话，这些钱也就只够打打水漂，运气好兴许能溅起几朵浪花，运气不好连一道波纹都荡不起来。 　　所以陈默最近几天都在为了积累履历而辛苦工作，作为一家没人脉没宣传，新开不久连一次大案要案都没有接手过的三无侦探事务所，落到他手里的理所当然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的单子，像什么找猫捉狗啊、调解纠纷啊之类的事情，不过哪怕现目前暂时还没什么好活儿可接，但干着这些小鱼小虾的委托单子他也依然能够做到甘之如饴。 　　什么话嘛……小鱼小虾就不用收钱啦？小鱼小虾难道就不算是履历啦？ 　　任何大生意、大企业都是起始于微末的，一个连小鱼小虾的活儿都干不好的人，其他无论任何事情他也肯定干不好，而换个角度来想，一个明明能干好活儿却因为看不上小鱼小虾所以就撒手不干的人，就算真有什么适合他的事情恐怕别人也不放心交给他吧。 　　就像是百丈高楼打地基一样，高度越矮的房子地基就越浅，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无一不是把自己的根基深深埋进了泥土和岩石里面。 　　能把腰弯低到别人无论如何都低不下去的地方，自然也就能够把头抬起到别人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高度。 　　多么简单的道理啊！ 　　至于那些眼高手低的人，或者待价而沽自持身价的人，陈默只能摇头感叹一句他们眼界太浅，格局有限了。 　　“阿伯，这应该就是您家的花咪了吧？” 　　把怀里抱着的一只小橘猫交给面前的老头，陈默面带微笑说道：“刚找到花咪的时候它还躲在下水道里，应该是被捣蛋的小孩吓到了吧？因为看它身上太脏，所以我就擅自给它洗了个澡，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不介意……” 　　重新抱回自己前几日意外走失的爱宠花咪，老头眼睛里都开始泛起泪花了，声音哽咽着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你，实在是太感谢了……我和老伴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它，没想到在你这儿才刚委托完半天就找回来了，你真是神了啊！” 　　“阿伯可别这么夸，只是力所能及，在所不辞罢了。” 　　陈默含蓄的笑了笑，看得一旁的面码气冲上头直跺脚。 　　“明明是我把猫咪从下水道里救出来的，还有给猫咪洗澡的也是我！老板大坏蛋！装模作样，臭老板！” 　　呵呵…… 　　无视了在自己眼前嘟着嘴大发牢骚的面码，陈默心里不屑冷笑了两声。 　　这只叫花咪的橘猫确实是面码亲手从下水道里掏出来的，也确实是她爱心爆发主动给当时一副脏兮兮样子的猫咪洗了个澡，不过在此之前，找到躲藏在下水道里的橘猫可跟她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了寻找蛛丝马迹，陈默还搭进去几十円钱专门买汽水去向街上的熊孩子们打听消息呢。 　　不过，说起钱的话…… 　　“诚惠，两千円委托尾款，您还是像之前一样付现金吗？” 　　“啊……对对，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差点忘了正事。” 　　在陈默一脸笑眯眯表情的注视下，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大皮钱夹子，然后手指有些哆嗦着数了两千円零钱出来，就这么抓在手里一大把递了出去。 　　“都是些零钱，你别见怪啊……” 　　“哪里的话，零钞整钞都是钞票，又怎么会见怪呢？” 　　接过钱，点清钱币面额，然后陈默就毫不在意的拉开茶几抽屉，把一大堆零钱随便扔了进去。 　　抽屉里基本都是零散的纸钞，间或还有几枚数额不等的硬币，全部都是他这几天辛勤工作的成果。 　　目送着老头离开，陈默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什么叫做知名度的养成啊？ 　　这就叫知名度的养成。 　　虽然现在来找他下委托的人大多还是一些住在这条街上的大爷大妈，并且委托的事情也只是找寻失物或者调解家庭纠纷之类的小事，但名气这种东西却正是在这样毫不起眼的情况下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接个大案子啊，就像柯南……哎呀！” 　　面码有些无聊地抱着小黑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身体碰到陈默时直接被他毫不留情推了下去，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了地上。 　　“羡慕柯南经常有大案子可以接？那你知道柯南的外号又是什么吗？” 　　低头俯视着面码脑袋撞地被疼得委屈巴巴的样子，陈默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如果你真想接个大案子的话，那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十三章 别问，问就是超能力 　　“哟！又是一天忙碌的工作和学习时间结束，欢迎各位来到今晚的欢乐七点半！” 　　“欢迎！” 　　“啊嘞嘞……小左鹤今天看起来似乎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嘛？呜呼，难不成是终于在电车上遇到痴漢了吗？” 　　“才没有！明明是渡边君每天都精神过头了吧！还有你这种一脸期待的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好恶心……” 　　一男一女两个身穿马甲西装与晚礼短裙的电视主持人在舞台上相互捧哏，你来我往间三两句话就完成了整档真人秀节目的开场预热。 　　眼见台下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除了安插在人群中的水军之外，真正的观众席上也逐渐开始有善意的笑声传来，男主持人与女主持人对视一眼，随即两人便默契地迅速结束了段子时间，舞台后方由升降梯送上来了一块闪烁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大转盘。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抽选出今晚本场节目的第一位幸运观众吧……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真是很难说呀，毕竟被抽到可就要上台展示才艺咯，不过如果什么都展示不出来的话……” 　　男主持人说到这里忽然表情夸张地捂住嘴发出了“噗咕咕咕”的笑声，随后女主持人也跟着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轻轻用手肘顶了顶他说道：“渡边君真是，一如既往地坏心眼呢……再笑下去我可要一个人开始转了哦？” 　　“嘛嘛……小左鹤随时都这么认真的样子以后可是会嫁不出去的，等到过了三十岁还是单身的话，胸部就会缩水哟。” 　　“随时随地都能对年龄小于自己的可爱女性说出这种性骚扰式的发言，真是糟糕啊，渡边君你。各种意义上都是……” 　　被女主持人充满鄙视地斜瞥了一眼，男主持人只是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了两声，毕竟节目内容都是提前写好的剧本，他也好女主持人也好，两个人都在逢场作戏罢了。 　　“那么接下来就动真格的了！” 　　把手掌重叠到女主持人扶住转盘边缘的手背上，男主持人表情郑重地对着话筒喊道：“让我们一起倒数，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倒数落下，转盘也在两人的共同推动中飞转起来，一连串“叮叮叮叮”的节目音效接踵响起，然后速度逐渐变慢，直至最终彻底停顿下来。 　　“哇哦，是数字6——第6排的观众朋友们，看起来你们今晚的运气似乎不错哦~”看着轮盘停转后出现在指针下的数字“6”，男主持人顿时便故作惊讶地“哇哦”惊呼了一声，并且语气幸灾乐祸般说道。 　　而在他的有意推动下，坐在台下第六排位置的观众们也确实开始变得嘈杂不安起来，随即男主持人立刻趁热打铁，与女主持人再次扶住了轮盘边缘。 　　“接下来就是最后了，今晚究竟是哪位幸运儿将会登上舞台呢……撒！让我们一起倒数三个数！” 　　看着舞台上高举左手并且竖起三根指头的男主持人，现场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甚至台下都已经有人开始跟他一起倒数了。 　　“三、二、一——！！！”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飞转的轮盘搅动出无数五彩斑斓的光圈，在现场上百位观众，以及电视节目直播中几万人的共同注视下，第二个数字也终于随着转盘的彻底停转而水落石出。 　　“9！是9！第6排，第9列！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幸运观众！” 　　******…… 　　上百人的节目现场，有接近一半数量的观众都很有参与感地鼓起了掌，看他们此刻满脸兴奋的表情，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被抽到的就是他们自己呢。 　　实际上，如果真是他们被抽到的话，这会儿别说兴奋了，恐怕早在得知自己被选中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变得面红耳赤、表情僵硬起来，并且内心深处不断升起逃跑的想法了吧。 　　所以说，人类这种动物的心思还真是奇奇怪怪，难以琢磨啊…… 　　幸灾乐祸且又毫无同理心到如此地步，该说果然是人之初，性本恶吗？ 　　嗯……恶劣的恶。 　　不过无论其他人再怎么恶劣，在Lv上也绝不可能超过自己就是了，对比起来就好像是沙粒与行星的区别一般，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掌声、灯光、热情的主持人。 　　下一刻，陈默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语气平静而生硬的捧读道：“啊，是我吗，真的是我吗，好开心，好激动，不可思议，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我都一直是个运气糟糕的边缘人，没想到终于时来运转了，我也有成为电视节目幸运观众的一天，真是不可思议呢。” 　　这小子…… 　　节目后台，导演眼皮剧烈跳动起来，心里忽然升起后悔的情绪。 　　怪不得像自己负责的“欢乐七点半”这种电视台大冷门节目都有人塞红包想要来当一次幸运观众，亏自己还很高兴的专门给他写了剧本台词，结果这家伙竟然是想要来掀场子的吗？ 　　一念及此，导演有心想要喊停，但此刻陈默已经从观众席走上了舞台，并且在与主持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交流中便让台下传来了一阵惊讶的低呼声。 　　看到情况似乎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么急转直下，反而节目效果还不错的样子，导演已经冒到嗓子眼的喊停声也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去。 　　“超……超能力？！！” 　　舞台上，男主持人瞪大了眼睛，表情满脸错愕地盯着陈默。 　　剧本里……有这段吗？ 　　他忍不住略微侧过头瞥了眼女主持人，后者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 　　剧本里写的特长不是绕口令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超能力了？ 　　而且超能力……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竟然都能说得出口？你特么有本事就真的表演个超能力给我看看啊！ 　　男主持人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笑容，然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完球了，这下自己该怎么圆场才好啊…… 　　“啊……我懂了，这位观众的意思应该是魔术吧……” 　　“不，就是超能力。” 　　陈默一脸郑重其事表情地朝男主持人逼近了两步，声音和气势里都带着一股格外认真的感觉。 　　“我说，我的特长就是超能力，不是魔术，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就是超能力，听明白了吗？” 　　“明、明明明明明……明白！明白了！” 　　男主持人再次咽了口唾沫，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开始哀嚎起来。 　　牙白牙白牙白牙白牙白……！ 　　要出事，这次是真的要出事了，舞台事故而且还是没救的那种…… 　　——导演，这可真不是我的锅啊！ 第十四章 完美魔术 　　超能力什么的…… 　　饶了我吧，就算真是捣乱也没必要找个这么扯淡的借口吧？ 　　而与男主持人的面色发苦不同，节目录制现场观众席上却传来了人群感兴趣的惊呼声，特别是在听到陈默重复强调自己的特长就是超能力而非魔术之后，现场气氛更是明显可见地高涨了起来。 　　超能力……这种充满神秘学气息的话题历来都是电视台最欢迎的节目题材之一。 　　其他跟“超能力”一样最受电视台青睐的爆点题材还有外星人、幽灵鬼怪、时空穿越之类的，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神神叨叨的话题，作为无聊闲暇时光中比较日常的一种消遣方式，观众就是喜欢看这种既可以满足自己好奇心又能够带来些许超脱常识的刺激感的电视节目。 　　所以与“超能力”相关的话题在许多电视台都是他们用以斩获收视率的不二法宝，不少节目导演都有编撰过所谓“第六类接触”、“超凡人类”、“都市怪谈”之类剧本的经验。 　　不过无论是电视台收视率也好，还是观众对节目内容的欢迎度也好，超自然题材虽然确实是个香馍馍，但这一切却也有个最大的基础前提，那就是必须提前安排好节目台本。 　　否则你说你有超能力，结果搞了好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或者做些很低级的事情并称其为超能力，比如说用口香糖吹个泡泡之类的，那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唔，或许这种桥段放在搞笑节目里会是个不错的新梗，可以用来活跃活跃台上台下主持人与观众之间的气氛，但欢乐七点半却并不需要什么小品笑料，毕竟这是一档纪实向真人秀节目，横向类比美丽国达人秀，参与节目的观众嘉宾在主持人没有提前收到相关剧本的情况下就突然玩这么一手所谓的“超能力”特长，这已经算是在砸场子了。 　　这一系列突发变故所带来的隐秘利害关系，男女主持人心底里都是门儿清，但台下的观众却统统都不得而知了。 　　他们只是遵循着人类渴望找乐子的本能，嘴里发出新奇而感兴趣的惊呼声，想要亲眼目睹一下站在台上表情平静的那个男性嘉宾言之凿凿的“超能力”。 　　又或者……欣赏一下男女主持人被节目嘉宾砸场子之后尴尬出丑的局面？ 　　不用怀疑，人类就是如此乐于吃瓜并且丝毫不以为耻的种族。 　　这种丑陋而恶劣的根性深植于蛋白质双螺旋的DNA构造当中，他们出于天性地幸灾乐祸着，并且也出于天性的想要安坐在高枕无忧的观众席上，以别人的不幸和灾祸来调剂自己闲暇无聊的生活。 　　近现代堪称巨儒的一位思想与文学家革命先生就曾经对此提出过言辞极为尖锐辛辣的口诛笔伐，但即使以其横断一个时代的大文豪级别的文字功底、哪怕手中有笔如刀，也依旧无法彻底唤醒“人类”这个从根源上充满恶劣习性的种族，让人们弯腰重新从脚下捡起自己早已遍布灰尘且又残破不堪的道德荣辱观。 　　事实上，不止是革命，历史上各朝各代都从不缺少意识到人类天性之卑劣并希望唤醒浑噩世人的大哲先贤，但纵使穷尽了这些前朝至圣们毕生的心血，今朝世人依然绝大部分都没能达到人类自我标榜的那种道德高度。 　　哪怕时间再过去一千年，此等令人扼腕且又不齿的污浊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毕竟历史早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在同理心的缺失上面，古今中外，台下观众看客皆是如此。 　　不过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坏对错的说法，如果硬要说个对错的话，也只能感叹一句天性使然罢了。 　　就犹如茹毛饮血的野兽间血亲交尾一般，你肯定不能指责它们寡廉鲜耻，因为禽兽的世界观里面根本就没有廉耻，人类也是同样，你当然不能指责一个吃瓜的人吃瓜不嫌事大，因为吃瓜找乐子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幸灾乐祸看别人的热闹也是他们不可侵犯的人权的一部分，所以这可以说是一种文明而又不文明的习性，并且广泛存在于全体人类中间。 　　而看见台下观众席上的看客们开心了，幕后指导着整场节目进行的导演自然也就改变了叫停节目的想法，砸不砸场子和出不出丑都跟他无关，只要节目效果与收视率到位就足够了，所以他不止没有叫停节目，反而还让后台工作人员播放了一段鼓点紧凑的背景伴奏音乐，主动将现场气氛往更加热闹的方向推动起来。 　　搞什么啊，导演…… 　　听到明显变得欢快了许多的背景音乐，男主持人只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条小鱼干，此刻正在被幕后导演与台下观众一起架在烧得正旺的碳火上猛烤，而陈默这个罪魁祸首不慌不忙站在台上，一副淡定平稳的样子实在是让他郁闷得胸口闷疼。 　　不管了，节目要是真被搞砸……那可不是我的错！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陈默言之凿凿的“超能力”话题给圆下去，导演也像是吃错药一样迟迟没有叫停节目，男主持人看了眼身旁跟自己露出差不多手足无措表情的女主持人，确认真的没有任何幕后台本之后，他一咬牙就接着“超能力”的话题开始继续往下问道：“既然是超能力的话，不知道嘉宾先生擅长的是哪种超能力呢？” 　　“念力，或者叫念动力吧。”看到节目主持人竟然如此配合，陈默自然也就乐见其成的顺水推舟道：“大概可以做到用意念移动一些东西，或者弯曲金属勺……嗯，我是说金属铁丝之类的程度。” 　　本来陈默是想说弯曲金属勺的，不过随即面码就垮着个脸用力摇头说不行不行，于是他又改口说金属铁丝了。 　　用意念移动一些东西，还有弯曲金属铁丝…… 　　“哇哦——” 　　男主持人拖长语气哇哦了一声，脸上也摆出很惊讶的表情，但心底里却是稍微有了点谱。 　　——果然，就是魔术吗？ 　　像什么意念移物啊，随便弯个勺子叉子啊之类的把戏，应该算是“念力”魔术里比较常见的类型了，进阶版还有人体漂浮、瞬间移动、隔空取物之类的玩法，作为电视台正式应聘的主持人，他见过不少厉害的魔术师，当然也了解其中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所以此刻当即就在心里给陈默所谓的“念力”异能定了性。 　　不会错的，肯定就是魔术了。 　　这倒是个蛮聪明的家伙嘛，估计是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魔术师，没什么名气所以就想着通过电视节目来作秀，以“超能力”为噱头展示魔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还真能被他吸引到不少观众粉丝。 　　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摸透了这位观众嘉宾的心思，男主持人朝女主持人眨了眨眼睛，示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然后开始配合起“魔术师”嘉宾的说辞，继续故作惊讶道：“哦，天呐，不可思议，好神奇！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吗，嘉宾先生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言下之意，你的魔术靠不靠谱，不靠谱的话这就是给你最后的台阶，你踩着就下去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 　　陈默指了指自己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紧接着目光笃定道：“不是魔术，也没有开玩笑，货真价实的超能力哦。” 　　好吧……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啊？ 　　把陈默否认是在开玩笑的话语理解为他对自己的魔术胸有成竹的意思，男主持人一边暗自做好了待会儿万一魔术出现差错后救场的准备，一边按部就班继续往下推进节目道：“口说无凭，嘉宾先生能不能现场展示一下念力异能呢？我想电视机前和台下的观众们应该也都很好奇吧，真正的超能力是什么样子的？” 　　“是啊是啊！” 　　“展示一下吧！” 　　“让我们见识一下超能力，哈哈哈……” 　　紧接着男主持人的话音，观众席上立刻传来了人群起哄的附应声和看热闹的笑声。 　　而面对如此无论是任何魔术师都会下意识感觉到紧张的场面，陈默只是面色如常的点头说了声好，随后便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支路边文具店到处都有卖的廉价钢笔，对着台前的摄像机镜头亮了一下。 　　“这是一支钢笔，就在电视台外面大街上的文具店里买的，120円一支，很便宜。”话音落毕，他忽然松开手，钢笔在重力作用下立刻自由掉落了几十公分距离。 　　在那一瞬间，男女主持人和台下观众都清晰看见了，钢笔四周是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接触并且对其施加外力的媒介的，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原本掉落到一半的钢笔却蓦地失去了踪迹。 　　像是人间蒸发般，又恍若传说中的神隐。 　　在现场上百双眼睛的共同注视下，那支钢笔就这样毫无前兆的、凭空消失了。 　　“……消、消失，了？” 　　“没有消失哦。” 　　看着男主持人脸上难以置信的诧异表情，陈默终于露出了登台以来第一个笑容，而在他微笑的同时，面码也拿着钢笔几步小跑到男主持人面前，末端朝下把钢笔插进了他胸前的小口袋里。 　　“嗯……？” 　　感受到自己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男主持人一低头，视线直接就看到钢笔的金属笔帽此刻正别在自己胸前的口袋边缘。 　　“这、这真的……真的是魔术？” 　　看见钢笔重新出现的瞬间，男主持人不由自主用力吞咽了口唾沫，同时内心原本坚定不移的魔术猜想，现在也却仿佛风中之烛般剧烈飘摇起来。 　　“当然不是。” 　　陈默表情笑眯眯的给他补了记刀：“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啊，这可不是什么魔术，这是念力，是超能力哦。” 第十五章 本间·毛利小五郎·芽衣子 　　真是超能力？ 　　不不……就算亲眼目睹了钢笔完全违反自然法则地凭空消失又重新出现的一幕，甚至就连他自身也切实参与到了其中，但要说这是什么超能力的话，果然还是有些…… 　　该说太勉强了点吗？ 　　或者换个说法，男主持人坚信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让他此刻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所谓“超能力”的说法。 　　可是……如果不是超能力，那又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在自己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魔术界里虽然也有很多号称是隔空移物、意念飘浮、移形换影之类的伎俩，但那种展现在摄像机镜头里的天衣无缝跟现实中亲眼目睹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因为所有魔术师在正式表演之前都会跟电视台串好气，无论摄像机的摆放位置也好，还是镜头画面的切换时机也好，都非常的具有迷惑性，能够在极大程度上帮助魔术师完成一场外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完美魔术”。 　　而就近景魔术来说，一些手法特别高明的知名魔术师或许也能够达到“完美魔术”的标准，他们会通过各种技巧与语言上的引导来让参与魔术的嘉宾完全看不出任何漏洞和破绽，但那也只是针对眼界有限的普通人而言，作为与电视台正式签约的编内工作人员，男主持人曾经见过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魔术师，在舞台上展示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魔术，不过也正是因为了解得更多，此刻他才会感觉到无与轮比的震撼和惊诧。 　　魔术……准确来说应该是近景魔术。 　　这种需要魔术师与观看者和参与者高度互动来完成的魔术类型，一般而言最常见的伎俩就是通过语言诱导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再趁着别人注意力被转移快速完成魔术的主体步骤。 　　不过男主持人可以肯定，刚才自己绝对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钢笔上的，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钢笔从陈默手中松开落下到凭空消失前后不过仅仅半秒左右的时间，相比正常人眨眼平均几秒到十几秒一次的间隔，想要做到目不转睛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况且，陈默在撒手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并非是为了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从钢笔上移开，反而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钢笔的来历，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集中到了钢笔——这一魔术主体上面。 　　然后再下一刻，他松开手，钢笔直直下坠又凭空消失，全程可谓是众目睽睽，并且男主持人可以绝对保证陈默没有用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去触碰到钢笔，这也就能够排除掉魔术师惯用的超快手法的嫌疑了。 　　不是话术，也没有使用什么需要肢体触碰的魔术手法，那么道具呢…… 　　男主持人脑海中刚升起这个可能性的念头，随即立马就被他掐灭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道具，才能够让一支钢笔在别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凭空消失？ 　　别开玩笑了，现实又不是魔幻剧，钢笔在下坠过程中完全性地四面悬空，如果真有什么魔术道具的话他肯定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了，哪怕透明度最高的玻璃人眼也是可以分辨的好吧？ 　　不是话术、不是手法、不是道具…… 　　眼睁睁看着钢笔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自己上衣的前胸口袋里，而且全程陈默连脚步都没有移动一下，两人中间可是还隔着四五米的距离，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陷入思维死角的男主持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致幻剂的影响了。 　　魔术界里相关的新闻报道虽然不多，不过许多犯罪分子倒是挺青睐使用这种手段的。 　　在衣服上喷涂掺杂了化学致幻剂成分的气雾，进而使得身边的其他人产生幻觉并失去抵抗能力…… 　　但这里可是电视台哦？ 　　就算真有什么致幻剂能让现场的所有人都集体产生了幻觉，但摄像机镜头总不会骗人吧？ 　　沉浸在千方百计无论如何都想要破解出这个魔术的想法当中，男主持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这种心理状态，其实已经是内心极度动摇的在外体现之一了。 　　而陈默也没有管台上的男女主持人怎么想，毕竟他专门跑来参与这档节目的目标并不在此，主持人如何难以置信、如何震惊诧异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标，是台下坐满整个摄制现场的观众，以及摄像机镜头背后，成千上万通过电视台播放观看到这档节目的人们。 　　古语云：人以类聚，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超凡，总是会吸引超凡。 　　就像群星相互吸引组成星群与星系。 　　想必那些存在于此世光明之下的隐秘超凡组织，又或者是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普通人身份的超凡者们，在看到这档节目之后肯定会有所回应的吧？ 　　回应的人并不需要太多，就算只有一个两个也无所谓。 　　毕竟对于陈默而言，他只是需要一个进入超凡者世界的中间媒介罢了。 　　所以即使只有一两个回应他的人也足够了。 　　嗯……顺便的顺便，再帮面码实现一下她的名侦探梦想，省得这个闲不下来的幽灵整天都在自己耳边嚷嚷着想接个什么大案要案，实在是扰人清闲啊。 　　“那么，正式再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转过身，正面朝向摄像机镜头，陈默一抬手钢笔就又回到他掌心中央，金属笔帽在录制现场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鄙人，陈默，姓陈单名一个默字，今年28岁，华国人，特长是超能力，至于职业……” 　　说到这里，他手掌猛然合拢，在摄像机镜头前露出自信洋溢的笑容：“是名侦探哦。” 　　“……哈？” 　　身后的男女主持人闻言不约而同露出满脸茫然的表情，而看着台下一片神色惊愕呆愣的观众，陈默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扩大起来。 　　“无论是失物寻回，还是亲友失踪，任何你们解决不了的疑难问题，都请到侦探事务所里来找我吧，并且鄙人以侦探的名誉保证，只要是在合法合理的范畴之内，不管什么样的委托都会完成，如果无法解决的话我分文不取。” 　　“侦……探……？” 　　“不对。” 　　听到身后男主持人语气呆滞的询问话音，陈默侧回过头，微笑着纠正道：“是名侦探，比所有侦探都要厉害的名侦探哦。” 　　…… 　　真是，大放厥词地说了许多豪言壮语呢…… 　　从节目前台下来，陈默坐在休息室里抬手轻轻捏了捏鼻梁，同时闭上眼睛仰头叹息了一声，微皱着眉心的表情也跟着变得舒缓了很多。 　　“超能力”和“名侦探”的双重爆点，哪怕欢乐七点半并不是一档人气旺盛的节目，但相信只要经过今晚之后，网络上自然就会出现别人转载自己超能力表演和名侦探豪言的视频吧？ 　　“面码，你一直想要的大案子，再过不久应该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了哟。” 　　“喔~！” 　　精力旺盛的幽灵少女一下子便从陈默身边的沙发座位上蹿了起来，右手握拳平举到胸前，模仿着陈默之前在节目舞台上的样子喊道：“面码呢，可是比所有侦探都要厉害的名侦探哦！” 　　区区废柴幽灵…… 　　陈默不屑的撇了撇嘴，刚开始认识这个幽灵少女的时候，他还是对“幽灵”这种存在抱有一些期待的，但随着彼此接触时间的加长，直到现在为止，面码除了一次次刷新他对“幽灵”的废柴程度认知之外，别的哪怕稍微比常人厉害一点的地方都没有展露出来。 　　是这个世界的幽灵都这么弱吗？ 　　还是说，单纯只是这家伙太废柴了？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面码都已经在陈默心里变成类似“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了。 　　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人一幽灵的侦探组合，面码觉得他们是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的黄金组合，但实际上却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前者超神，后者超鬼。 　　不过这么一想面码和毛利小五郎倒还真有蛮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都是同样的废柴没用，又比如说都是同样的迷之自信…… 　　看着幽灵少女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嘴里还不断嘟囔着“名侦探面码”的样子，陈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柯南在面对毛利小五郎时那种无奈笑容的心情了。 　　——叩叩！ 　　“失礼打扰了。” 　　就在陈默琢磨着后续各种各样事情的时候，节目后台休息室正门突然被人推开，随即一个蓄满络腮胡的邋遢中年人便直接走了进来。 　　“你就是那个说自己会超能力的私家侦探对吧？好像是叫……陈默？” 　　“噢，是我没错。” 　　挑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语气自然进行盘问的中年男人，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强势而又不容置疑的气场，陈默心里顿觉有些惊讶起来。 　　没想到电视宣传效果好得出奇啊，这么快就有人看到节目找了过来？ 　　而且自己现在连电视台都还没有离开呢，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该说……不愧是警察，吗？ 　　“您倒是消息够灵通的啊。” 　　视线快速从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扫过，陈默心里思绪翻涌，同时表情乐呵呵的笑着掏了盒香烟出来，一根自己叼着，另一根将烟嘴弹出香烟盒，递向中年男人道：“别这么严肃嘛，警司先生，抽根烟怎么样？” 第十六章 凭空出现的爆炸与凭空消失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 　　被陈默一口叫破了警察的身份，中年男人眼神略微有些诧异，但他随即便又露出释然的表情，抬手抓挠着头顶乱糟糟的卷曲长发。 　　“是在警署厅新闻发布会上见过我吗？还是说在报纸里看过关于我的新闻？真是的，早就跟宣传科的那些家伙说过，让他们不要每次遇到什么案子都叫来一大堆记者了……” 　　“什么记者？我平时不怎么喜欢看新闻，无聊又浪费时间。” 　　陈默举烟盒举得有些累了，反正这位警司大人看起来好像也不想接他烟的样子，于是他收回手把刚弹出来的那根烟嘴重新塞回盒子里面，然后自己给自己点上香烟，美滋滋地深吸一口，吞云吐雾道：“如果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身份的话，我只能跟你说直觉了，毕竟做侦探这行的，对一个人身上的气势啊、气场啊之类的东西总是会有异常敏锐的嗅觉，而且从你推门进来到现在为止，那种只有执法公务部门才会具备的刚硬强势气场可是在一刻不停地散发出来，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警察几个大字了，实在是太明显了啊，警司先生。” 　　直觉……？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但他倒也没有觉得陈默是在敷衍自己，毕竟作为资深刑警，他对于一个人身上的气场也是能够有着比较模糊的判断的，所以直觉之说并非一般人想象当中那么不切实际，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陈默断定自己身份所用的时间。 　　从进门开始，到判断出自己警察的身份……前后大概二十秒不到吧？ 　　如果非要用直觉来解释的话，那这份直觉未免也太过敏锐了些…… 　　“怎么，觉得我在唬你？” 　　察觉到中年男人眼神的变化，陈默张嘴哈出一口白茫茫的烟雾，然后在对方满脸愕然的注视下，烟雾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之物般，飞快扩散并且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警司先生应该是看到电视节目才找过来的吧？”陈默边说边抬手掸了掸烟灰：“对于超能力者而言，能够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难道不是很正常吗？况且如果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恐怕警司先生反而还会心生失望才对吧？” 　　“啊……你说得没错。” 　　好歹是做了十几年刑警的人，中年男人闻言很快便收敛起惊讶的情绪，看向陈默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无论真的是超能力也好，还是什么魔术把戏也罢，这些都无所谓，光是你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份敏锐感知的本事，我这趟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他确实是看到电视节目里陈默放出的那番豪言才会找过来，本来就只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毕竟那件案子在警方手里已经陷入了一筹莫展的死角当中，现在能多个侦探来帮助他们破案也不错，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自称“超能力者”的私家侦探倒似乎真有些不得了的本事。 　　“说说看吧，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案子吗？”陈默叼着香烟不急不缓剃了剃指甲：“不过事先说好，我这里可不是公益慈善组织，发面小锦旗是打发不了我的，而且如果真是很麻烦的案子的话，收费可不会便宜。” 　　收……费……？ 　　中年刑警愣了愣，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有警方人员主动找到侦探事务所寻求帮助，后者难道不应该很激动才对吗？ 　　“你……警署又不是什么强买强卖的黑涩会组织，会好好支付给你佣金的。” 　　“是吗，那就好。”剃好指甲，陈默张开手掌左右打量两眼，甲片边缘弧度圆润而光洁，并且没有任何一丝毛糙的小刺，顿时便令他深感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夹住香烟用刚剃好指甲的手指轻轻掸去烟灰。 　　“警司先生不要怪我市侩，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提前说好，也省得以后大家双方闹出什么不愉快来，你说对吧？” 　　“无妨……” 　　中年警司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具体案情属于警方内部的保密消息，所以还请跟我到警署里面再详谈案件内情吧……另外，我的名字是弘治孝人，你直接叫我弘治就好了。” 　　“好的，弘治警司。” 　　陈默说着又从香烟盒里弹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继续吞云吐雾起来，表情快哉且惬意：“不过警司先生真的不想来一根香烟抽抽吗？这里不是警署里面，抽一根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不必了。”弘治孝人有些头疼地捂住前额再次拒绝了他：“我不会抽烟。” 　　“不会吧……？！” 　　像是突然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般，陈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目光惊骇地瞪着弘治孝人：“你竟然不会抽烟？” 　　“呃，不会抽烟的人也有很多啊……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被陈默突然表现出来的惊讶神情吓了一跳，弘治孝人顿时感觉有些不是很理解他的脑回路了，自己毫无预兆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没有惊讶，察觉到自己真实身份是警察的时候他也没有惊讶，现在反而因为自己不会抽烟就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 　　不会抽烟，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有必要啊，肯定有必要啊！” 　　陈默深吸了口香烟，表情略带感慨道：“三十多岁的颓废大叔，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而且还吊着个死鱼眼，身份是警察，怎么想都跟老烟鬼是绝配吧……不对，应该说像你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抽烟，不抽烟简直就是对香烟最大的消遣！” 　　颓废大叔、不修边幅、邋遢样子、死鱼眼……还有身份是警察。 　　弘治孝人眼角抽了抽。 　　我颓废不修边幅真是对不起你了哦？ 　　我外表邋遢还吊着个死鱼眼真是对不起你了哦？ 　　我是警察也真是对不起你了哦？ 　　“不抽烟是因为香烟伤身，你难道平时没看过科教片吗？”弘治孝人抬手点了点右边胸口的位置：“长期抽烟的话，肺泡会被焦油填满，抽个二三十年香烟我估计都不用在出警过程中受什么伤，光是肺气不足就可以让我提前退休了。” 　　“噢，是嘛？”陈默表情可惜的摇了摇头：“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弘治警司，况且做刑警的，就算你不抽烟也不见得能够顺利活到退休的时候哦。” 　　草…… 　　这特么是人说的话？你直说就是在咒我死吧！ 　　被陈默如此露骨的言语说得目瞪口呆之余，弘治孝人咬了咬牙，声音微怒道：“这个……就不用你来担心了！倒是陈先生才是，二十多岁就烟不离身，看你这一根接一根抽个不停的样子，瘾不小吧？” 　　“嘛，我烟瘾确实挺大的。” 　　陈默叼着香烟咧嘴一笑，上下两排大白牙丝毫没有附着暗黄色烟垢，跟那些牙齿都被熏黑的老烟民完全不同。 　　不过他的烟瘾比起老烟民来说绝对只大不小。 　　而看着陈默如此坦然直言自己烟瘾不小的样子，弘治孝人也稍微平复下心情，语气略带感慨地劝说道：“这么痴迷香烟这种精神麻醉品，以后抗压能力会变得越来越弱哦。” 　　“哈哈……弘治警司这是在关心我吗？不过你大可以不必担心，区区烟草这点麻醉能力，在我眼里还不怎么够看。” 　　别说烟草了，哪怕是高度提纯后的化学毒品，陈默都能拿来当吸氧机大口吸着玩儿，真正能对他产生精神上影响的东西，唯有高等职权相对应的规则，而且即使如此也仅仅只是影响罢了。 　　哈哈大笑的同时，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香烟前端立刻闪烁起赤红光亮。 　　…… 　　漆黑的警署会议厅内，烟头明灭不定的微弱火光一下子变得显眼起来。 　　就像是夜空中只亮起一颗星星的光芒，哪怕这道光芒细微且暗淡，也会瞬间吸引仰头注视夜空的人的视线一样。 　　“这……就是我们警方关于嫌疑人的所有资料了。” 　　幻灯片定格在一个十四岁少女的个人资料页上，弘治孝人闻着会议厅封闭空间内充满尼古丁味道的空气，眉头忍不住皱了又皱，不过关着灯陈默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所以烟头也是亮了又亮，那赤红闪烁的微光简直让弘治孝人感觉后槽牙都痒痒起来。 　　【松户雪织】 　　这是少女的名字。 　　黑色短发剪成在国中生中间很流行的波波头造型，肉嘟嘟又不失线条的可爱脸颊，淡灰色眼瞳搭配上嘴角轻轻牵起的一抹安静笑容，还有资料照片里针织外套加学生装内底衬衣的打扮，一眼看上去就能给人留下“可爱”、“乖巧”的印象。 　　“真好啊，青春可爱的女孩子……我看看，还是名门家族出身，就读在贵族女校里面，学习成绩优秀，个性阳光开朗，朋友交际圈广泛，乐于助人……” 　　看完几乎全部都是各种正面评价的少女资料，陈默捻灭烟蒂，语气调笑道：“这是什么王道动漫里的女主角吗，说说看吧，她犯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们警察都无法解决。” 　　“她……准确来说，我们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她干的，只是从现场留下来的各种痕迹进行分析，松户雪织就是可能性最大的头号嫌疑人。” 　　弘治孝人一边说一边切换幻灯片，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后面全部都是从各个不同角度拍摄的，一栋仿佛被导弹洗地式轰炸过般残破不堪的教学大楼。 　　楼层里面，随处可见学生与老师被炸得零部件遍地都是的尸体，具体生熟程度从全生到全熟再到焦炭，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绘图。 　　“嚯……” 　　看着幻灯片里惨不忍睹的景象，陈默不由得露出稍感兴趣的笑容：“这是地下沼气爆炸了，还是被国际恐怖分子袭击了？光用一两枚炸弹可没办法炸得这么彻底吧？” 　　“这所学校就是松户雪织就读的高校，没有什么沼气爆炸，也不是恐怖分子袭击……”弘治孝人语气低沉道：“警方彻查了现场，结果却根本找不出爆炸的原因，就仿佛是凭空出现的爆炸一样。” 　　说到“凭空出现”这个形容词，他忍不住多看了陈默一眼，在欢乐七点半的节目当中，那个钢笔消失又出现的“超能力”展示，同样也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而在弘治孝人别有深意的注视下，陈默只是语气平淡问道：“那松户雪织呢？既然你们怀疑她是最有犯罪嫌疑的人，就应该第一时间将她控制起来才对。” 　　“她……” 　　提起松户雪织，弘治孝人本就紧皱着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深了。 　　“松户雪织，她消失了。” 第十七章 鱼肉要吃鲜活 　　消失……？ 　　“是说的畏罪潜逃了吗？”陈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香烟盒上轻敲：“不应该啊，十四岁未成年，火车飞机轮船都坐不了，长途汽车也是要核验身份的，所以估计她就只能在城市范围内坐坐公交车了……你们警察难道就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比如说像街道监控或者网络痕迹之类的。” 　　弘治孝人表情无奈而又阴翳的摇了摇头：“要是能查到的话，我也就不会病急乱投医来找你帮忙了。” 　　“原来找我帮忙处理案情竟然是病急乱投医吗？”陈默一听这话，手指轻敲香烟盒的动作顿时便停了下来，随即他作势就要起身：“好的，明白了，我这就走。” 　　“等等！是我说错话了，咱们警民合作天衣无缝，不是病急乱投医，不是病急乱投医！” 　　“弘治警司，说话就要说清楚嘛，真不是病急乱投医？” 　　“真不是！” 　　看着弘治孝人斩钉截铁摇头的样子，陈默起身的动作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缓慢坐回到座椅上面：“不管是与不是，但看来警司先生对鄙人的专业能力都很不信任啊？” 　　“抱歉。”弘治孝人长叹了口气，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庞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涩表情：“毕竟这件案子几乎都已经快被整个警署厅给放弃了，无论是犯罪动机，作案过程，还是案件发生之后嫌疑人的去向，全部都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情况，更别提这件案子还是牵扯重大的多人死伤流血案件，一筹莫展的时间太长了，即使是我也不免会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相信我了。” 　　陈默翘起二郎腿又点燃了一根香烟，雾气弥漫中他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弘治孝人，眼神透露出一股令人内心不由自主安稳下来的力量：“唯有信任才是合作顺利进行的基础，不是吗？弘治警司。” 　　“啊……没错，你说得对。” 　　弘治孝人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会议厅内浓郁的尼古丁味道似乎也没有之前觉得的那么呛人了：“那么这件案子就委托给你了，无论最终能否成功破案，警署方面都会同样支付给你相应的劳动报酬的，拜托了！” 　　“客气了，警司先生。” 　　陈默伸手一掸烟灰，语气平淡道：“你们付钱，我帮你们解决问题，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况且侦破疑难案件本来就是侦探的职责所在，完全不需要有什么觉得承情的地方。” 　　离开警署时，夜幕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樱木町。 　　“闪闪发亮的，真好看啊……” 　　抬头仰望着高远深邃的夜晚星穹，陈默双手揣在风衣外兜里感叹了一句，随后身边立刻就传来面码附和的声音。 　　“嗯嗯，面码也很喜欢看星星！” 　　“哦？你也懂这个？” 　　本来陈默是完全把幽灵少女当成是小孩儿一样看待的，却没料到她竟然也懂得这种高雅审美的趣味，当即就觉得有些惊奇起来：“那你说说看，你觉得这些星星像什么？” 　　“唔……像，像……”面码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思索片刻后忽然眼神一亮道：“啊！有了，像烟花棒！” 　　烟花棒吗…… 　　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就是很像啊，噼啦噼啦的，亮闪闪的，冒着金色的还有银色的火星……” 　　描述着燃放烟花棒时的景象，面码脸颊上露出纯粹得像是洁白小花一样的笑容，浅蓝色眼眸中倒映着星月交辉的整片夜空。 　　晚风拂过，白色连衣裙摇摆间陈默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 　　淡淡的，却能让人印象深刻，像溪泉一样清冽，但又不会显得过于冰冷，反而带着些微暖意的香味。 　　这个时候路边忽然有一辆小汽车呼啸而过，车灯照亮了人行道内侧老大一片地方，也让逆着灯光的陈默看清了他面前这个幽灵少女脸上的表情。 　　在哭，呢……？ 　　透明泪痕划过脸颊，在下巴聚集成晶莹泪珠，啪嗒啪嗒摔落到了地上。 　　“说话就说话，你哭什么？”陈默摸了摸衣兜：“别哭了，待会儿哭出鼻涕来我可没有纸巾给你擦干净。” 　　“我……呜，我……没有、有哭……” 　　面码边说边抽噎着用力吸了吸鼻子，不想真的像陈默说的那样哭到鼻涕都流出来，但是看到她吸鼻子的动作，陈默却顿时后退一步，离她稍微站远了一些。 　　“咸咸的，黏黏的，滑滑的，还有一点冰……” 　　“什、什么……？” 　　“鼻涕啊，你不都已经吸了一大口了吗。” 　　听到如此言语直白且又不带遮掩的调侃，面码表情愣了愣，然后脸颊瞬间变得像是被沸水烫过的猪皮般通红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 　　“别叫得这么大声，会把没咽干净的鼻涕喷出来的。” 　　陈默略微转身做了个躲避的动作，然后歪着脑袋注视着幽灵少女的侧脸，笑眯眯道：“你脸红的样子其实还挺好看的，要不然以后我就给你起个外号，叫鼻涕虫面码好了。” 　　“老板乱说！我我才没有流鼻涕！” 　　听到“鼻涕虫”这个恐怖的词汇，面码立刻通红着脸颊用力挥舞起双手，仿佛想要甩开什么无形的东西一般。 　　“可是你刚才那么用力的吸鼻子，我都听到鼻涕被吸进嘴里的响声了哦？” 　　“幽、幽灵……幽灵是没有鼻涕的！” 　　面码一边很没有底气的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一边抬起手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角，并且试图转移话题道：“对了，老板你还没有吃过晚饭吧？回家之后我可以给你做哦！” 　　“你？还会做饭？”陈默深感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不会是泡方便面和泡自热米饭吧？” 　　“当然不是，老板小看人！” 　　“说什么屁话，你压根就不是人。” 　　“唔呣呣呣呣呣！” 　　看着脸颊气鼓鼓的幽灵少女，陈默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相信她一次：“那你说说看，你都会做些什么菜？我正好顺路到超商去买点食材。” 　　“我会做蒸面包！”面码一挥小拳头，自信满满道。 　　“蒸面包吗？作为主食倒还勉勉强强，其他的呢？” 　　“其他……？” 　　面码被问得愣住了，她想了想才继续说道：“面码的话，就只会做蒸面包哦。” 　　“只会做蒸面包也叫会做饭？”陈默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我说你啊，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饭吗？” 　　“只会做蒸面包，不叫会做饭吗？” 　　“当然不叫了，做饭可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光是基础菜谱每个国家每个不同的菜系就有成百上千种组合搭配方式，细分下来还有地方菜，特色菜，江湖菜，私房菜这些比较偏门的小菜种，深入讲菜理的话，刀功火功缺一不可，用料的多少与时机也有讲究，还有……” 　　“菜系，地方菜……特色……特色刀功？” 　　面对满脸懵懂的幽灵少女，陈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停下了长篇大论，反正说得再多她估计也听不明白，还是直接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什么才叫真正的做饭好了。 　　“今晚吃鱼，你讨厌吃鱼吗？” 　　“鱼……？” 　　面码很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关于做饭的话题当中回过神来，愣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不讨厌，妈妈在家里也会经常做鱼来吃的，老板现在要去买鱼吗？” 　　“不买。”陈默摇了摇头：“现在太晚了，24小时超市里售卖的那种盒装切片鱼不新鲜。” 　　“可是，不买的话那怎么吃鱼啊？” 　　“樱木町不就挨着一条大河的吗，直接到河里去捉鱼来吃就行了。” 　　说着，陈默撩开风衣下摆，伸手从侧腰枪套里抽出一把警用黑色制式手枪，卡啦一声卸下弹匣，里面装满了黄澄澄油亮亮的花生米。 　　“而且，我有这个！”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默带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烧烤设备，还有各式各样的调味料以及蔬菜和肉类来到了紧挨着河流的跨河大桥下方，在桥洞水泥地基背风处安置好烧烤架，并且把碳火点上，然后陈默就叼着根冰棍赤脚淌进了岸边的浅水区里面。 　　捕鱼捕鱼，钓鱼是捕鱼，网鱼是捕鱼，徒手捉鱼是捕鱼，那用手枪打鱼当然也是捕鱼了。 　　不过如果让弘治警司知道他竟然拿着警署特批的手枪来干这种事情的话，估计立刻就会气得直接把手枪收缴回去吧？ 　　哈哈，这样说起来其实也多亏了那位躲藏功夫厉害得连警察都找不到人的嫌疑人小姐，要不是因为她属于特别危险类型的犯罪分子，自己肯定是没办法光明正大找警署特批一把手枪下来的。 　　就在陈默一边嘬着冰棍，一边漫无边际联想着关于犯罪嫌疑人的事情的时候，视线余光忽然瞥见水里一道鱼鳞的反光骤闪而过。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 　　——砰！ 　　漆黑的枪口，火光迸现。 第十八章 别挽留，给她自由 　　随着枪声响起，淡淡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散。 　　陈默向前走了几步，一弯腰就从河水里拎起整条脑袋已经被打烂了的鲤鱼。 　　鱼身足有成年人手肘到指尖那么长，即使缺了个脑袋，掏干净内脏后也是足够两个人吃的，所以他当即就收起手枪回到了岸上。 　　“哇！真的能捉到鱼啊？！” 　　看见陈默拎着条大鱼从河岸边上来，面码立刻像是过年等着发红包的小孩子一样凑近到跟前，不断围着他绕来绕去又蹦又转，并且眼睛闪闪发亮地始终盯在鲤鱼身上。 　　“老板，这是什么鱼啊，怎么长得这么大呀？” 　　“鲤鱼。” 　　言简意赅回答了面码的问题，陈默随手把缺了个脑袋的鱼身扔到自己之前摆烧烤架的时候就已经提前铺好的塑料薄膜上，然后一边挑挑拣拣各种时蔬配菜跟调味佐料，一边好奇问道：“你没见过鲤鱼吗？” 　　“没……”面码摇了摇脑袋，看向那条鲤鱼时充满新奇感的目光完全佐证了她的发言：“妈妈在家里只给我们做过细细的鱼，扁扁的鱼，还有一块一块的鱼。” 　　细细的、扁扁的、一块一块的……？ 　　陈默挑拣调味料的动作稍作停顿，随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细细的鱼应该说的是秋刀鱼，日本人对这种鱼类的热爱就好像四川人钟情于麻辣火锅一样，煎炸烹煮炖无所不用其极，裹上面糊糊还可以做成天妇罗，加点日本酱油和豆腐、裙带菜一起煮就是鲜香开胃的秋刀鱼味增汤，吃法可谓是非常之多。 　　至于说扁扁的鱼，鱼类市场上比较常见的就是带鱼了，而且日本人也确实有烹饪和食用带鱼的习惯，煎得两面金黄的带鱼淋上咸香浓郁的照烧汁，味道与口感都堪称一绝。 　　而最后面码口中所说的“一块一块的鱼”，这个陈默就真的不好猜测了，毕竟切块装的鱼类有很多，像三文鱼啊，金枪鱼啊，或者马鲛鱼啊，这些鱼类在进行销售时基本都是切成一块一块单独装在盒子里的，而且也全都有着被日本人端上餐桌的可能。 　　不过无论“一块一块的鱼”是哪种鱼，它都绝对不可能会是鲤鱼，这种土腥味厚重的淡水鱼类，刺多肉腥完全不符合日本人吃鱼的口味，也就只有中国内陆那些真正精通食理的大厨，才能够做好像鲤鱼这样料理难度极高的水鲜食材了。 　　“既然没见过的话，那今天我就让你尝尝看鲤鱼的味道好了。” 　　挑拣好自己待会儿需要用到的所有调味料和辅材，陈默拎起一把菜刀咄咄两声斩下被子弹击碎后还剩下一丁点烂肉的鱼头根部，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随后他又竖起刀锋逆着鳞片生长的方向“咔咔”剐蹭起来，不出片刻就已经将鱼身上的鳞片全部都刮除得一干二净。 　　刮完鱼鳞，在鱼尾和鱼鳃上各切一刀，两边都抽出腥线，再开膛破肚，用清水冲洗干净鱼身上残留的污血和各种秽物，等到最后在不锈钢盆里放进葱姜盐料酒和鲤鱼腌渍入味的时候，陈默抽空洗干净手试了试烧烤炉的温度，隔着半米多距离都能感觉到炉底碳火滚烫灼人的热力，显然温度已经很适合进行烧烤了。 　　“老板，现在要烤鱼了吗？”面码在旁边一直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见陈默处理好鲤鱼开始试碳火的热度，她立即有些期待的问道：“可以让我来试试吗？我我学会了的话，以后就可以做给你吃了。” 　　“你纯粹就是手痒想玩吧。”陈默不屑的笑了笑，小孩子突然对做饭表现出兴趣，绝对不可能真是因为她们想要学做饭什么的，而是仅仅出于好玩的心态罢了。 　　“我……我才没有……”面码脸色有些发红的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我就是想学会怎么做饭而已，而且我很聪明的，仁太妈妈教我做蒸面包的时候我可是一下子就学会了哦，才不是因为觉得好玩，想玩所以才……才……” 　　“行了，别才了，过来给我帮忙。” 　　陈默感觉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随后直接开口打断了幽灵少女小孩子嘴硬式的忸怩狡辩，同时手里撕开一袋烧烤脆皮肠，一边用菜刀给脆皮肠顶端打上十字花刀，一边对她吩咐道：“拿烧烤签把我改好刀的脆皮肠串起来，隔一个再串一块你自己爱吃的蔬菜上去，没问题吧。” 　　“噢……噢，没问题！” 　　听到陈默交给自己的任务，面码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抓起一大把不锈钢烧烤签，然后按照他说的，一个脆皮肠间隔着一块蔬菜地串了起来。 　　改刀脆皮肠的过程中，陈默随口问道：“你提起仁太妈妈的次数有些多啊，这是你家的亲戚吗？” 　　“不是呀。”面码不假思索便微微摇头，表情理所当然道：“仁太妈妈就是仁太妈妈哦。” 　　好嘛，回答了跟没回答一样…… 　　被这种呆头鹅式的回答呛了一下，陈默换了个说法继续问道：“那仁太妈妈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呢？” 　　“关系……？” 　　这次面码没有再脱口而出说什么“仁太妈妈就是仁太妈妈”之类的蠢话了，她认真想了想答道：“应该就是认识的阿姨吧，大概。” 　　只是认识的阿姨的话，提起次数未免也太频繁了些吧…… 　　想到这里，陈默略微挑眉道：“所以你跟这个阿姨关系很好咯？” 　　“嗯！”面码用力点着头说道：“仁太妈妈很温柔的，还教会了我好多好多事情！” 　　“比如说蒸面包？” 　　陈默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很单纯啊，像是雪一样的纯白，又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亮，实在是…… 　　“真是令人羡慕呢，你这家伙，明明是个笨蛋幽灵来着。”陈默有些感慨的笑骂道。 　　但随即他又在心里斧正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应该说正是因为笨，所以才能够保持这样的单纯吗？ 　　反过来说，很多时候太过精于算计，许许多多事情就会在尔虞我诈的计量中变得复杂起来，世间绝大部分的黑暗都只会朝着内心同样黑暗的人揭开面纱。 　　“老板又乱说，我才不是笨蛋！” 　　“好好，那你是聪明蛋行了吧？” 　　“聪明……蛋……？” 　　看着面码歪头思索的样子，陈默心里再次确定了。 　　果然就是个笨蛋幽灵呢。 　　…… 　　烧得正旺的碳火上，一串串各式各样的肉蔬烧烤正发出细微的呲啦声。 　　之前串好的脆皮肠此刻已经变成了开花肠，顶端的十字开口彻底外翻，孜然粉和烧烤酱被碳火的热度烘烤得紧紧附着在脆皮肠表面，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便由此而生。 　　除了脆皮肠之外，放在烧烤架上的食材还有羊肉牛肉和各种菌菇时蔬，以及腌渍入味后摊开用好几根铁签串起来的鲤鱼，随着陈默一遍又一遍的刷酱、刷油、翻面，鱼肉成熟的同时原本就十分浓烈的香味也变得越发令人难以忍耐起来。 　　——咕噜噜！ 　　面码满脸通红地捂住肚子，在陈默向她投来目光时就迅速摇头道：“不不、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肚子叫的！” 　　然而急着替自己辩解的面码并没有发现，陈默视线的焦点并不在她身上，而是遥遥落在她背后，那片漆黑夜幕笼罩下的幽邃山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唔，虽然我也很饿啦，不过真的真的……” 　　“别藏了，出来吧。”没有理会还在努力澄清的面码，陈默目光直直看向树林间的某个位置，笑容泛冷道：“肚子叫得那么大声，想吃的话不如出来认识一下怎么样，反正我一个人吃这些烧烤也肯定吃不完。” 　　话音落毕，漆黑山林中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如果是从无法发现幽灵少女的第三者视角来看，此刻的河岸边只有哗啦的水声和细微的风声，气氛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时间也仿佛逐渐被拉长，一股像是弓弦绷紧般的紧张感在空气中酝酿，刺激得隐藏在暗处的那人浑身寒毛都不由得倒竖起来。 　　下一刻，山林边缘缓慢走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准确来说，应该是娇小且狼狈的身影。 　　走出树木覆盖的阴影之后，皎白月光洒下，陈默顿时便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衣衫褴褛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依稀可以辨认出像是学生装制服一样的衬衣与针织外套变成破布条似的丝丝缕缕挂在身上，脖颈、锁骨、手臂、双腿，几乎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布满了血迹斑斑的划痕和污泥，微微鼓起的胸部可以证实其女性的身份，不过枯槁蓬乱的及肩长发和消瘦干瘪的脸颊却实在是憔悴得不行，看起来就像中世纪逃难的灾民一样，让人根本分辨不出男女。 　　与少女麻木呆滞的目光对视一眼，陈默不动声色将手伸到腰间枪套上：“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过来吃点东西怎么样？” 　　——咕噜噜！ 　　听到让自己来吃东西的邀请，少女腹部再次发出了肠胃空鸣的响声，然而还没等陈默来得及露出个善意的微笑，她却突然转身重新跑进了山林里面。 　　“草！” 　　眼见少女背影迅速消失在林间的黑暗当中，陈默也顾不上刚烤好的烧烤了，拔出手枪便立刻追了过去。 第十九章 日冕之火的少女 　　——沙沙！ 　　漆黑夜幕之下，幽邃树林就像是择人而噬的恐怖鬼影般来回摇晃着枝叶，接连发出令人心生惧意的窃窃低笑声。 　　陈默已经冲进这片山林里面快十分钟了，但对方好像早就彻底摸熟了这附近的地理走势，哪里有个坡哪里有道坎儿她全部一清二楚，所以这十分钟时间里面陈默不仅没有追到人，反而逐渐被拉开距离，现在就连少女那道跟泥猴子一样到处乱窜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不过虽说如此，但他其实还是没有跟丢的，在林间各种嘈杂的虫鸣鸟叫、树动风吹声中间，一道细微的心跳与呼吸声，还有渐渐变得缓慢下来的脚步声，始终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心跳加速，呼吸紊乱，脚步迟缓……终于跑累了吗？ 　　陈默一边继续朝少女奔逃的方向追去，一边拉开手枪保险，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之前他本来是想生擒下对方的，但是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对这附近的山林情况如此熟悉，措不及防之下才会一下子被甩开距离，而这次他可不会再像刚才那么仁慈了。 　　第一目标虽然还是生擒少女，不过待会儿情况只要稍有不对，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至于说开枪之后能不能打中的问题…… 　　陈默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他玩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枪械还握在他手中，击发出膛的子弹还在继续飞行，那被他瞄准的目标就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 　　——呼哧、呼哧、呼哧…… 　　少女的呼吸声不断朝着越发急促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还有像是擂鼓一样快速跳动的心跳声，都在共同昭示着她的体能已经达到了极限。 　　普通人在完全没有经过开发的野外丛林间全力奔袭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消耗活动只要经过短短几分钟就能够轻松累趴下一个体态健硕的成年人，更别提现在被陈默追着的少女原本就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四周的树木和藤蔓太过密集的原因，直线冲刺的话陈默早在追逐之初就应该已经把她按倒在地上了。 　　不过现在也无妨，双方体力上的差距注定了少女没办法跑出太远，所以结局只不过是她被追上的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到底在哪里呢？躲起来的小老鼠。” 　　耳边的心跳和呼吸声已经近在咫尺，脚步声更是完全停了下来，陈默也跟着放缓了追逐的脚步，拎着手枪在树林间像是捉迷藏游戏中的“鬼”一样，一边四处游荡寻找着少女的踪影，一边戏谑狞笑道：“你知道猫咪吗？虽然看起来很可爱，但它们其实都是跟老虎属于同一个种族的顶级掠食动物哦，而在猫科动物的基因里面，关于捕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追逐，所以哪怕它们已经吃饱喝足，并且也没有再进行狩猎的打算和欲望了，但只要有什么东西从它们面前跑过，它们就会开始追逐，因为这就是猫科动物的掠食本能，它们总是会情不自禁。” 　　说话的过程中，陈默不断兜着圈子在方圆二十几米的距离内反复逡巡，并且一点点朝内收缩寻找的范围，从方圆二十几米到方圆十几米，再到方圆几米，最终他在一颗三人环抱有余的苍郁大树前停了下来，目光径直看向树木侧后方及腰深的灌木草丛。 　　“……所以我能够给你的忠告，就是千万别在追捕者面前逃跑，追逐只会让追逐你的人越发兴奋与高昂，就像猫科动物一样，他们也总是情不自禁。” 　　结束了关于掠食者与被掠食者的话题，陈默已经抬起手将枪口平持着正对向草丛了。 　　与此同时，耳边咚咚的心跳声开始加剧，但呼吸声却反而被强行压低，就像是某人竭力地想要隐藏起自己的存在一般，将这些所有动静都听在耳中，陈默脸上逐渐露出残酷的笑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打算出来吗？” 　　下一刻，他猛然跨步越过草丛，枪口对准草丛后方的阴影处左右一扫—— 　　“嗯？” 　　及腰深的灌木草丛后方，丝毫看不出有人在此躲藏过的痕迹，很显然从刚才开始这里就没人。 　　“啊啊……找错了吗？” 　　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草丛，陈默脸上猫捉老鼠一样的笑容逐渐消退下去，同时语气也颇有些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 　　“——骗你的！” 　　转身、举枪。 　　面对紧紧趴在身后树杈上神情愕然的少女，陈默狞笑着略微上移一些枪口，手指轻轻扣下扳机。 　　——砰！ 　　硝烟弥漫中，子弹的火光擦着少女后背高高窜射入夜空。 　　“乖乖下来吧，否则下一枪就是打在你脑袋上了。”陈默手中持枪的动作没有任何一丝颤抖：“当然，你也可以赌一赌是你跑得更快还是我打中你脑袋更快，不过我输了的话大不了再追你一次就是，而如果要是你输了……命可只有一条。” 　　然而陈默的威胁少女并没有听进去，她脑海中现在已经完全变得空白一片了。 　　枪声…… 　　轰然作响的、震耳欲聋的枪声。 　　野地山林里空气湿度大多都在百分之六七十以上，再加之四周密集高耸的粗壮树木，以及头顶华盖如伞的厚实树冠，天然就形成了更适合声音传递与回响的封闭结构。 　　刚才那道枪声，从树林间滚滚而过又折返回响，仿佛夏季末积雨云层中央低沉得让人胸口发闷的滚滚雷声一般，直接震得少女整个人都陷入了浑浑噩噩的失神当中。 　　脑海内所有念头、所有想法、所有思绪，全部都在这一刻被枪声所粉碎，没有真正面对过朝向自己的枪击的人是绝对无法理解这种感觉的，而紧随着陷入空白的意识，少女潜意识里也疯狂拉响了刺耳的警报蜂鸣。 　　——危机感，千钧一发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以及压力……面对死亡的压力。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从她身上散发出了红光。 　　这并不是什么形容词，少女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光，物理意义上的发光，丝丝缕缕破布条一样的衣服下面露出变得像是赤玉般通红透亮的肌肤，而少女双眼的瞳孔更是惊人，两束探照灯一样的光线从她眼中直射而出，落在陈默身上立刻便让他感到像是被火焰灼伤般的燎痛。 　　等等，火……？ 　　闪身躲开少女目光直视的同时，陈默忽然想起了弘治警司在跟自己讲述案情时，通过幻灯片播放的那些案件现场的照片。 　　像是被导弹和燃烧弹洗地轰炸过一般倒塌得只剩下半截的教学大楼，以及楼内四处遍布的，被火焰烧焦之后的学生跟老师们的尸体残骸。 　　下一刻，仿佛是在印证陈默的猜测，少女身上的红光变得越发炽烈且凝实起来，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热气开始蒸腾，直到温度上升至临界点的瞬间…… 　　——轰！ 　　摇曳而上的火焰猛然腾起数米高的焰墙，火蕊包裹当中，浑身衣服都被烧成灰烬的少女赤果着身子不断扭动并且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原本被她趴在身下的树杈也直接被点燃，火焰无视了鲜活树木中饱含的水分，几秒钟时间便蔓延到了整棵大树。 　　一阵噼里啪啦的树干爆裂声之后，少女从烧断的树杈上径直跌落下来，犹如破布娃娃般在林间地面滚动两圈，点燃更多东西的同时，她身上的火焰也变得更加灼热高涨起来，方才还只有数米高的焰墙迅速攀升至十几米，携带着惊人热力的高温扭曲了空气，山林顶端的树冠层也被火焰烧穿出一个窟窿。 　　“麻烦了啊……” 　　眼看着一场山林大火即将酿成，陈默把手枪收回到枪套里面，皱眉看了两眼正在火焰中央挣扎扭动的少女身影，随即便不再犹豫直接冲进了焰墙包裹的范围当中。 　　痛…… 　　并且不止是痛。 　　真正被火焰触及到时，陈默才理解到为什么之前看到的那些照片里，教学大楼会呈现出像是被导弹轰炸过一般的惨状。 　　简单来说，这种火焰的温度远远超过了自然存在的火焰。 　　这是能把砖石烧断，钢铁烧熔的火焰。 　　并且随着火焰范围的增大，温度还在不断上升……上升速度非常之快。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一晚上时间这片大山就会被烧成万物灭绝的荒芜死地吧？ 　　或许到时候还有没有这座山头都是两说…… 　　两秒时间，陈默被烧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血人，浑身遍布着皮肤碳化后黑糊糊的痕迹，但他也成功靠近到了少女身前，亮着摇曳银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少女额前，立刻便熄灭了从她身上喷涌而出的日冕般的焰火。 　　“啊……对了，日冕，就是日冕啊，这种火焰！” 　　璀璨的银白光辉掠过树林，熄灭了那些还在不断燃烧蔓延的焰苗，最终缩回到陈默身上时，也将他被烧溃的肌肤修复如初，不过代价则是满头发丝有接近三分之一都由黑转白。 　　这种白色并不是天生白发的那种银白，而是迟暮老人行将就木时的那种毫无生机的枯槁之白。 　　不过陈默对此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他一弯腰从地上抱起双目紧闭的少女，目光兴奋地打量着对方容貌稚嫩的脸颊。 　　“能释放出日冕之火的少女吗……没想到遇见的第二个超凡者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过也无所谓了。” 　　确定对方就是超凡者的身份之后，陈默立刻便打消了将她移送到警署去完成委托的念头，不止如此，他现在还需要把这个少女给隐藏保护起来。 　　毕竟这个世界，超凡者们一个个都躲着掖着，自己好不容易才碰到的第二个超凡者，当然是要留在身边好好观察观察了。 　　至于他遇到的第一个超凡者…… 　　面码除了身为“幽灵”的特质之外，其他方面都太过废柴，连普通人都不如的超凡者，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观察价值啊。 第二十章 今宵也有着圆满的月光 　　你见过绝望吗？ 　　那是一片浑浊的、混沌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并且拥有绝对性的、压倒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 　　出身在松户家这样手底下坐拥着好几个庞大财团的豪门望族，在外人眼中，松户雪织每天都过着令无数寻常人羡慕不已的生活，这位富家千金应该是很幸福的，因为哪怕是现目前还身为国中生的她，却已经每个月都拿着远超普通白领阶级工资的零花钱了。 　　在这个金钱至上、资本为王的时代，有钱无疑是幸福的，而能够出生在一个身处社会上层阶级的富裕家庭当中，完全不需要经过任何后天的努力奋斗，只要一出生就天然拥有其他人或许奋斗终生都无法获得的财富，这更是无比幸运的一件事。 　　所以推而及之，松户雪织无疑是一位幸运且幸福的天命的宠儿，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除了她自己…… 　　“欢迎回家，雪织。” 　　自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这句话就成为了松户雪织每天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一年的生日，她正式年满十周岁，陪同她过生日的是名为松户弘之的男人，她名义上与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富丽堂皇的空中酒店被整层包了下来，偌大餐桌上却只有她们两人。 　　松户雪织的母亲在生产她的时候就因为难产而不幸离世了，松户泓之不算专情，他找了许许多多情妇来慰藉自己每逢夜晚便倍感孤独的身体与灵魂，不过他又十分的痴情，亡妻过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婚娶的念头，随身携带的怀表里面也镶嵌着两人结婚时的照片。 　　但就是这样一位既忠实于欲望，又痴情得像是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男人，却在松户雪织嘟着小脸努力鼓气吹熄插在蛋糕上的蜡烛时露出了仿若遭遇雷击般的怔然表情。 　　“爸爸……？” 　　等到小雪织发现坐在身旁的父亲不对劲时，松户泓之颤抖着手从胸前衣兜里掏出怀表，咔哒一声按开表盖，视线落在照片中温婉微笑的女子面庞上，下一刻他瞬间便湿润了眼眶。 　　“像……太像了……” 　　那时的松户雪织，还不能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像她同样无法理解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包含着的复杂情绪，以及突然变得比往常亲昵了许多的态度。 　　他会精心亲手准备平时都是由保姆阿姨负责的早餐，会在小雪织出门上学前亲吻她的额头，并且无论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只要是与小雪织放学的时间冲突了，他都会直接推掉，为的就是面带笑容对刚回家的小雪织说一句欢迎。 　　起初松户雪织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甚至她反倒还有些开心，毕竟父亲陪伴她的时间变得更多了，而且陪着她的时候也很明显比以前用心了许多。 　　但慢慢的，这种陪伴却逐渐变了味道。 　　越来越长的亲吻时间，越来越炽热的眼神，越来越贴近、甚至是犹如男女朋友般紧紧搂在怀里的拥抱，以及越来越亲昵的“小雪”的称呼…… 　　十二岁，初冬。 　　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松户雪织，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身旁正平躺着一道漆黑身影，恐惧之余打开灯才认出这道身影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松户泓之。 　　那是第一次，松户泓之表现得像是偷东西被抓住的小孩子般惶恐，他在小雪织面前痛哭流涕，一边诉说自己对于亡妻的深切追思之苦，一边捶胸顿足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任何逾越父女关系的举动行为。 　　听着父亲的忏悔，小雪织选择了原谅并且相信他，然而紧接其后的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松户泓之一次又一次践踏了自己的诺言，一次又一次深夜爬上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床。 　　被践踏的诺言像是一把坏掉的锁，再也关不住松户泓之越发膨胀的欲望，仅仅半年时间之后，他就彻底掌控了松户雪织的全部生活。 　　清晨起床，睁开眼睛一定会看到这个男人含笑注视的目光，以及听见一句声音极度宠溺的“你醒啦，小雪，昨晚睡得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松户雪织曾经态度无比坚决地向这个男人表达过自己的愤怒：“要问为什么的话，当然就是因为整晚都有你睡在我的旁边啊！你是我的父亲，拜托请不要再做出让我困扰的行为了，这样真的很恶心，别再继续下去了好吗？！” 　　然而即使是面对这样的情景，松户泓之也只是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掏出手机一边按着松户雪织班主任的电话，一边说道：“既然没睡好的话，那今天就先别急着去上学了，我帮你请个假，今天在家好好补一补瞌睡吧。” 　　之后发生的事情当然就是松户雪织被他按着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是的，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就这样躺在床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动一下。 　　松户泓之的爱失衡了。 　　男女间的热爱之情、夫妻间的挚爱之情、父女间的亲爱之情，他全部都倾注在了松户雪织身上。 　　他甚至不再去外面找自己昔日的那些情妇，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松户雪织一人。 　　如此超纲的爱恋，松户泓之付出得如痴如醉、甘之如饴，但松户雪织却逐渐的感到难以承受起来。 　　你能想象有个人在你想要刷牙的时候就把挤上牙膏的牙刷塞进你嘴里替你刷牙吗？ 　　你能想象有个人在你正上厕所的时候面带笑容推门而入，问你需不需要他帮忙擦干净屁股吗？ 　　你能想象有个人趁你洗澡的空档悄悄溜进换衣间里偷闻内衣裤上的味道，甚至是在你闭着眼睛洗头发的时候溜进浴室里贪婪呼吸吗？ 　　黑暗…… 　　松户雪织眼前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试过逃跑，但每次逃跑都会被松户泓之在一天之内抓回来。 　　她也试过把自己的遭遇说给朋友听，甚至是公布到社交网络上，结果那些朋友第二天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当中，而网上更是连丝毫波澜的浪花都没有掀起来。 　　松户雪织很清楚这个男人的手段，他非常有钱，所以他也非常擅长用钱来为自己扫除障碍，铺平道路。 　　“你觉得钱就能解决一切吗？悲哀！卑鄙！悲剧！” 　　面对松户雪织濒临崩溃的大喊大叫，松户泓之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浅浅地抿了口单瓶叫价便足有数万欧元之多的顶级红酒，然后很有绅士风度地牵起自己女儿的左手，低头往她无名指上轻吻了一下。 　　老实说，松户雪织快吐了。 　　她已经不再是十岁时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女孩子了，即将年满十三岁的她早已初步明白了男女之防，然而悲哀的是让她觉醒男女之防意识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松户泓之。 　　往后又过了一年时间，松户泓之的骚扰变得越发恶劣起来，他的眼神里燃烧着让松户雪织悚然惊惧的滚烫欲火，一些日常的亲密行为逐渐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揩油，进行早安吻与晚安吻时亲吻额头的动作也在不知不觉间转移到了脸颊。 　　并且她还能清晰感觉到，每次被吻脸时从侧脸上传来的湿乎乎的感觉……那是松户泓之在用舌头舔舐她的脸颊。 　　十四岁生日，松户雪织彻底坠入了黑暗。 　　当天晚上，松户泓之在喝了半瓶红酒之后打开家庭投影，给自己刚满十四周岁的亲生女儿播放了一部色情影片。 　　粗重嘈杂的喘息声，不堪入目的光影画面，白花花的肉体在投影幕布上相互纠缠……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松户雪织正呆滞着，一双热度惊人的大手就轻轻搭在了她大腿上。 　　“雪儿……” 　　瞬间—— 　　松户雪织腾的一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红得像是煮熟的大虾一样，甩手给了松户泓之一耳光，然后就冲进自己的卧室把房门反锁了起来。 　　那一夜她跟松户泓之都失眠了。 　　前者嘴唇哆嗦着站在房间窗前，不断在跳与不跳的选择间犹豫徘徊，后者则跪在女儿的卧室门前，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地磕头。 　　第二天早上，看着晕倒在房间门口的男人，松户雪织面无表情拨通了医院电话，同时内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有时候不止释然会让人感到平静。 　　万念俱灰也会。 　　黑……黑色，绝望的黑色。 　　没有太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没有光，什么都没有，只有吞没一切的绝望的黑色。 　　某一天，松户雪织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化身成为一颗孤独悬挂在宇宙深空中的炙热恒星，剧烈燃烧着释放出无穷的光与无穷的热…… 　　——无穷的，光！ 　　——无穷的，热！ 　　以及……燃烧！！！ 　　“——啊！” 　　从往昔回忆的噩梦中惊醒，松户雪织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片老式居民房屋的木质天花板。 　　“嗯？你醒啦？” 　　陈默此刻正咬着根廉价糖水冰棍坐在床边，趁少女刚睁开眼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伸手快速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很好，看来已经退烧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二十一章 叔叔我啊，对未成年的小姑娘可没有半点兴趣呢 　　退烧……？ 　　刚醒过来就突然被陌生的男人摸头，然后又听到什么退烧之类莫名其妙的话，松户雪织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大脑顿时变得更加迷糊了。 　　她双手稍微用力想要从床上撑坐起上半身，结果浑身却不断传来仿佛长跑后虚脱般的无力感，最终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背部倚靠在床头软垫上，眼神恐惧得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盯着陈默问道：“你……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还有什么退、退烧？” 　　“问什么我是谁……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对不起，不过我完全没有印象……” 　　与少女充满畏怯的戒备目光对视片刻，陈默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发，随即脸上忽然露出戏谑而又残酷的冰冷笑容：“啊啊……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呢。” 　　“存、存在必要……？！！” 　　被陈默突然变脸的危险话语吓了一跳，松户雪织脊背生寒的同时也绞尽脑汁思索起来，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从外形上她确实毫无印象，不过对方那戏谑的笑声却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节点对上了号码。 　　昨天晚上……幽邃漆黑的山林当中……轰然作响的枪鸣……以及如同流星骤放般闪耀于枪口的火光…… 　　“你……你你、你是……！”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 　　目睹到松户雪织瞬间骤变的表情，陈默收起变态般的笑容，正色道：“存在必要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刚才的话，你对我来说可是相当重要且珍贵的人才呢。” 　　“人……才……？” 　　松户雪织脸上的惧意更深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珍惜的地方……除了一点，那就是她的身体。 　　而陈默倒是丝毫没有在意这个小小少女望向自己时的恐惧目光，他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激情洋溢的演讲般，站起身张开双手说道：“啊，没错，人才！松户雪织，你身上具备着其他普通人类都完全没有的特殊才能，这是仿佛苍天之幸般的命运垂青，是你超越凡人抵达超凡的甘美奖励与独特证明，你是特别的，松户雪织！” 　　“我……是，特别的？” 　　虽然陈默的这番话既说得语焉不详，同时又让人觉得费解难懂，但松户雪织好歹还是听明白了最基础的一点，那就是他好像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于是少女内心当中顿时便长舒了一口气，脑海里始终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立刻松弛了下去。 　　“你那过分璀璨耀眼的才能，就在昨天晚上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尽情肆意地大闹了一场呢。” 　　陈默说到这里时，仍坐在床上的松户雪织忽然浑身僵硬了一下，与此同时双眼瞳孔也略微收缩。 　　她直到现在才彻底想起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又“起火”了…… 　　而且这次还是在山林里面。 　　低头俯视着松户雪织脸上露出的担忧表情，陈默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主动替她解释道：“呀，那可真是好大的一场山火啊，轻而易举就燎燃了整座山头……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好吧？真要是点燃了那么大的山火的话，你现在哪儿还能躺在我家里听我跟你侃大山？火刚烧起来就被我扑灭了，然后你昏迷过去还发了一场高烧，那几百几千度的怪火都烧不熟你的脑子，结果才四十度不到的风寒感冒就差点把你给烧没了，啧啧……” 　　——噗~！ 　　空气里好像传来有什么东西漏气发出的声音。 　　陈默顺着声音刚一抬头，立刻就看到少女脸颊变得赤红无比的样子，左侧耳鬓发丝末端甚至还飘摇起一缕细小的金黄焰苗，于是他立刻出声警告道：“你最好还是注意收敛着点情绪，松户雪织，不要太过放纵你的才能，而且这里是我家，如果烧坏了什么东西的话可是要按照原价的十倍价格来进行赔偿的。” 　　“十……十倍……？！” 　　即使此刻羞意并没有彻底褪下去，但当松户雪织听到如此离谱的赔偿条款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吐槽道：“正常来说，不应该是原价赔偿吗？” 　　“原价？”陈默甩了个白眼给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现在都0102年了，竟然还有人没听说过溢价赔偿吗？伞兵。”（时间线在未闻花名一年前，夏洛特五年前，无误） 　　“可就算是溢价……两倍三倍也就是极限了吧？” 　　“说你伞兵还不信，什么两三倍？”陈默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胸口，语气嚣张得像是电视剧里在大结局决战前狂立flag的反派一样：“这里是我家，听懂了吗？我说赔多少就是多少，没让你百倍赔偿都算我良知未泯了！” 　　“……” 　　好不要脸…… 　　大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松户雪织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亲手将她拽进黑暗地狱当中的男人。 　　就在她脸色变得低沉下去的同时，陈默接着说道：“喂，小孩儿，以后你还是别叫松户雪织了。” 　　“嗯……嗯——！？？” 　　本来还有些变得小伤感起来的氛围，随着陈默这句话却一下子又变得豁然明朗起来，松户雪织无辜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搞清楚话题究竟是如何突然跳跃到让自己换个名字这么离谱的方向上去的。 　　而陈默则只是掏出手机翻到弘治警司发送给他的电子档案情卷宗，扔给坐在床上的少女道：“如果你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身份出现在外面会发生什么……你自己看吧。” 　　“哦哦……” 　　松户雪织点点头从被单上捡起手机，转到屏幕正面后仅仅只看了十几秒便骤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陷入到无以伦比的震撼当中，就连手机什么时候被陈默取走都一无所知。 　　“怎……么会……” 　　“没什么怎么会，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就是既定的事实。”重新把手机揣回衣兜里，陈默笑得颇为邪意丛生：“现在的你，出去在外面就是享受着警方最高通缉力度的重罪杀人犯和反社会恐怖分子，所以我才会叫你换个名字，至于松户雪织……就当叫这个名字的人死了吧。” 　　“不，不对……我不是说这个……” 　　松户雪织瞪大眼睛呆坐在床上，表情像是木偶一样僵硬：“学校里……有那么多人死了，都是因……因为我……” 　　“死就死咯，多大点事，难道你还能叫他们又活过来吗？” 　　陈默摇了摇头，走到房间置物桌前，拿起一把小刀在少女眼前晃了晃：“还是说你觉得良心过不去，想要以死偿命？这里有刀，只要往胸口心脏的位置，顺着肋骨缝隙插进去就可以了，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痛苦，不过赎罪的话就应该是这样的哦。” 　　刀…… 　　……赎罪？ 　　明晃晃的刀锋闪了松户雪织的眼睛一下，立刻便让她感觉有些畏惧地哆嗦了下身子。 　　“好吧，看来你自己是下不去手了，不过这也没关系。”陈默边说边拎着刀走近到她面前：“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一把。” 　　“不——！不用、不用了！不……呜……” 　　下意识偏转身体躲避过刀锋的方向，松户雪织到此刻终于是忍耐不住又羞又愤又惧又怒，同时还有些愧疚、有些无地自容地哭了出来。 　　而陈默则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毫无波动的低头注视着少女犹如是在宣泄情绪般酣畅淋漓放声大哭的模样。 　　嗯……一脸的眼泪和鼻涕，实在是很狼狈。 　　不过也很自由。 　　许久之后，等到松户雪织哭够了，他贴心地伸手递过纸巾道：“哭归哭，但既然你不准备偿命的话，那日子就还得接着过下去，松户雪织这个名字肯定是不能再用的了，想好以后要用什么名字继续生活下去了吗？” 　　“嗯……” 　　刚被夺走了唯一姓氏与名字的少女点点头，随后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新名字：“新川，新川惠。” 　　“惠……？” 　　“嗯……怎么样，是个好名字吧？” 　　面对努力从脸上挤出笑容的松户……噢不，现在应该叫新川惠了，陈默咧开嘴同样回以一个灿烂而不失礼貌的儒雅笑容：“一听就很像那些十八禁的本子里面，女主角或者女二号的名字。” 　　“喂！” 　　好不容易想出个让自己满意的名字，结果却惨遭调侃说像本子女主角，新川惠羞恼大叫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用眼神偷偷观察了下陈默脸上的表情。 　　“你……难道就不害怕我吗？像我这样的杀人犯……” 　　“怕你？”陈默毫不犹豫便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像你这样罕见的人才我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怕你呢？” 　　人才…… 　　又是这个说法。 　　新川惠眼神略微黯淡了下去：“我只不过是个身上会起火自燃的怪胎罢了，又有什么好值得你……值得你这么看重的呢？就算你说想要我的身体，我都觉得比这个说法更好接受一些。” 　　“身体？就你这俩干干瘪瘪的小豆丁？” 　　陈默嫌弃而不屑地撇了撇嘴，看向新川惠的眼神里写满了可怜与同情：“小妹妹，叔叔我啊，对像你这样未成年的小姑娘可是连半点兴趣都没有呢，想让我稍微提起一丁点兴趣来的话，你还是再努力发育几年吧。” 　　瞬间…… 　　空气里再次响起了漏气一样某人面颊烧红的声音。 　　…… 第二十二章 莫比乌斯环 　　“嘛……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私人侦探结社的助手二号了。” 　　事务所一楼，陈默大马金刀坐在社长办公桌后面，晃手“噗”的一声打开折扇，让上书【日進斗金】四个墨笔大字的纸面正对向姿态有些局促地站在办公桌前的少女，同时推递了一份劳动合约过去。 　　“……二号？” 　　新川惠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不过却也没有深究太多，毕竟一家侦探事务所里同时有好几位助手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随即她便拿起劳动合约逐条逐条观看起来。 　　而看到新川惠这么一本认真的样子，陈默摇晃着折扇随口说道：“关于这份劳动合约里的条款呢，你也别太当真，咱们就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我可没打算真的付给你工钱哦。” 　　“哈……？” 　　“哈什么，离开了我这里你还能在其他地方立足吗？”陈默说着忽然促狭一笑：“啊，对了，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什么？” 　　看着陈默脸上明显不可能是什么好事的笑容，新川惠不由得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脖子，心情也一下子悬了起来。 　　陈默这次倒是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截了当就告诉了新川惠她目前的处境：“就是关于你的赏金的事情啊，你现在好歹也是警署厅严令抓捕的重罪嫌疑犯好吧，挂在你身上的赏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只是提供了关于你行踪的消息，确认情况属实后都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呢。” 　　说到这里，他不无恶意地上下打量了新川惠两眼，笑容玩味道：“要是以后咱们事务所太久都揭不开锅了，你可是我非常重要的一笔备用业务额度来源。” 　　……备用业务额度来源？！ 　　新川惠闻言一愣，随即她立刻怒瞪着眼睛把劳动合同拍回到社长办公桌上，惊惧交加道：“你别……别吓我啊喂！这样可一点都不好玩！” 　　“吓你？”陈默摇了摇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可不会有任何一丝犹豫哦，这就是残酷的成年人世界。” 　　新川惠一下子沉默了，她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好半天，然后才缓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你现在就是、是在包藏罪犯吧？这是知情包庇，所以你也算是我的……我的同伙！” 　　“哟？不错嘛，还知道知情包庇罪？” 　　陈默啪的一声合拢折扇，扇骨末端点了点劳动合约上的某项条款，摇头晃脑道：“不过你刚才肯定是没有看仔细，这份劳动合同可不是我随便就拟定的，工钱虽然我不会付给你，但合同条款依然具有法律效益哦。” 　　“什么……？” 　　顺着陈默伸手用折扇指着的方向，新川惠低头一看，随后眼神瞬间就呆住了。 　　【条款第十三：本人谨以个人身份担保，绝无任何超出工作范畴外的帮助、资助、协助、救助履约者的意图或是行为，且不对履约者在超出合同规定的工作范畴外做出的任何行为承担后果，如若履约者在超出合同规定的工作范畴外造成了任何社会或个人损失，本人及本事务所概不承担一切责任。】 　　你妈…… 　　这甩锅甩得也太干净了吧？ 　　新川惠呆站在原地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陈默那边却已经掏出一盒印泥，自顾自拽着她右手拇指，在合同末尾落上了一个鲜红色指印。 　　“好了，这下子合约就生效了。” 　　收起合同母本，陈默得意笑着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春风满面道：“欢迎你，新川惠，我的二号助手小姐，现在能不能请你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一下呢？” 　　说完他又接着补充道：“噢对，收拾卫生也在助手的工作内容当中哦。” 　　我……这就把自己卖了？ 　　直到此刻新川惠都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她低头表情呆愣地看着自己染满了红色印泥的右手拇指，内心情绪复杂得像是一锅东北大乱炖一样。 　　不过即使陈默给她定下了一大堆厚颜无耻的霸王条款，但如果真要让她离开侦探事务所的话，那却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毕竟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身为受到警署厅最高力度通缉的重案嫌疑犯，自己现在已经天大地大无处可去了，眼下也就只有这个男人经营着的侦探事务所可以留给她一席小小的容身之地，让她能够稍微喘匀呼吸，不至于溺毙在外界的滚滚人潮当中。 　　自己这是被吃得死死的了啊…… 　　等到新川惠终于认命般决定接受被剥削的人生时，陈默已经离开了侦探事务所，社长办公桌上留了一把备用钥匙和一个牛皮纸信封，拆开信封后里面是一沓不算太厚的钞票。 　　虽然不算太厚，但钞票却是绿油油的美刀。 　　新川惠倒出钞票数了数，一共是5000刀，这已经快达到普通低层白领一个季度的收入了。 　　身为真正意义上被从小富养的豪门千金，新川惠倒不至于见到这么一点钱就迷花了眼睛，但同时她也感觉内心微微温暖了些许。 　　5000刀多吗？绝对不算多。 　　那5000刀少吗？绝对不算少。 　　明明是把自己套得死死的“奴隶主”，还给自己定下了一大堆不平等劳动合约条款，甚至直接对自己说如果以后事务所揭不开锅就拿自己去警署厅抵业绩这种人渣发言，结果现在却留了整整5000刀给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拿着钱直接跑路了吗？ 　　虽然受到警署厅通缉追捕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但只要最近这段时间小心点尽量不跟别人打照面，等风头过去情况就会松泛很多，甚至只要自己花钱买张黑船的船票跑到其他国家去，立刻就能改名换姓过上完全崭新的人生。 　　“真是够信任我的啊……” 　　装着美刀钞票的信封下面还压了张小纸条，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一句简单的嘱咐： 　　【这些钱是给助手二号的活动经费，请新川惠小姐不要随意使用，事务所里虽然包吃包住，但你可没有工钱哦】 　　看完纸条的内容，新川惠脸上不禁略微失笑，原本因为自己把自己卖了而感到沮丧失落的心情，顿时也好转了许多。 　　“好吧……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干活干活！早干活早休息！” 　　把纸条叠好连带着钞票一起塞进口袋里，她稍微用力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后露出干劲满满的表情，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朝客厅外走去。 　　收拾房屋卫生……作为侦探助手二号小姐接到的第一个任务，难度当然并不算有多高。 　　不过对于从小到大一次都没做过卫生的新川惠小姐来说，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般极具挑战性的艰难任务。 　　她决定……第一步先从寻找拖地的墩布开始！ 　　“你一定可以的，雪织……啊不对不对，是小惠！你一定可以的小惠！” 　　另一边，陈默走在商店大街上，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各种商铺，跟在身旁的幽灵少女有些闲不住地绕着他转来转去，嘴里也不消停的问道：“老板老板，我就是侦探助手一号吗？” 　　“不然呢？”陈默强忍住爆粗口骂她一句傻逼的欲望，无语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不是你的话，难道我还能是在说鬼吗？” 　　“对哦……” 　　面码一脸傻兮兮表情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她忽然又后知后觉般的来了句：“可是面码就是鬼呀？” 　　妈了个大血逼的臭傻逼…… 　　陈默彻底失去了和这个心智只有十来岁的幽灵少女对话的欲望，他目光继续在街上逡巡片刻后，终于找到了自己这趟出门的目标。 　　【小町家的理发店】 　　推门走进理发店内，一位浑身带着淡淡啫喱香气的狼尾耳钉小帅哥迎了上来，他看向陈默的目光有些奇怪，视线主要集中在他夸张隆起到宽松衬衣都快遮掩不住的二头肌与三头肌上面，然后是将衬衣纽扣鼓胀撑起的结实胸肌与硬朗腹肌，最后才是他的脸颊。 　　仿佛是错觉般。 　　陈默好像看到这位时髦小帅哥快速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饶是陈默这般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人物，在这个气氛微妙的瞬间也不由得尴尬地偏了偏视线，与此同时时髦小帅哥脸上露出好看到甚至有着妩媚的笑容，声音温柔道：“欢迎光临，客人要理发吗？” 　　“咳，不理发……” 　　陈默轻咳一声，视线扫向理发店内墙壁两边挂着的各种杀马特大头贴一样的模特海报，言简意赅道：“你们店里卖染发剂吗？” 　　“卖的哟，客人需要哪种颜色的呢？” 　　哪种颜色…… 　　陈默稍微回忆了下新川惠的五官长相与整体外貌，她是属于个子比较矮小的身型，精致而小巧的五官几乎找不出任何肉眼可见的瑕疵，所以老实说她长得也蛮可爱的，很符合奶油系少女和动漫系少女的感觉，等到以后身子与五官再长开一些的话，机车系少女跟电玩系少女应该也不错。 　　“金色吧，还有橙色跟粉色都来一点。” 　　说完自己需要的颜色，陈默视线忽然扫过身旁玻璃镜里的那个男人，从额头往后，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头发都是毫无生机的枯槁苍白。 　　“嗯……还有黑色的染发剂也要一份。” 　　几分钟后，拎着一大袋染发剂和各种辅助染发的工具离开理发店时，陈默抬起头望了眼天空，上午十点多钟的太阳明媚高悬，尽情宣泄着岛国盛夏季节的酷暑与炎热。 　　明明有着像是能够释放出日冕之火的少女那般强大而恐怖的超凡个体存在，但普通人的生活当中竟然完全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异样的痕迹，甚至如果不是意外遇到了徘徊在樱木町街头的幽灵少女面码，陈默自己估计都要以为这就是个没有任何超凡规则存在的低等位面了。 　　“水与火，平凡与超凡，规则截然不同的两端却仅仅只有一线之隔，水可以变成火，平凡也可以变成超凡……真是个有趣的世界啊。” 　　心生感慨的同时，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宫崎正野的电话：“喂，是我，陈默，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第二十三章 以意志点燃的，是改变命运的烽火 　　作为区县一级的小城镇，樱木町整体面积并不算大，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足够从商业大街到侦探事务所跑个来回了。 　　——哗啦！ 　　木门拉开，陈默低头看着玄关地板上潮湿得都能够反射人影的水迹，停顿两秒后迈步跨进门框，脚下立刻传来鞋底与地面水渍沾黏的声音。 　　“呜哇……湿哒哒的……” 　　跟在他旁边的面码见状忍不住好奇地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水渍，然后举起手掌就往陈默身上摸去，同时面露惊容道：“老板老板，你快看！地上有好多水啊！” 　　“看到了，我没瞎。” 　　闪身躲开面码湿乎乎抓过来的手掌，陈默继续往房间里面走去，沿途地板全都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一般，潮湿得不像话，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茉莉花洗衣粉味道，陈默不得不一边缓步行走一边小心扶住身旁的墙壁，抓地力薄弱的皮鞋很容易就会在这种水迹斑斑的地板上打滑，到时候要是一屁股摔到地上可就不好看了。 　　片刻后，从玄关走廊进入到一楼客厅，陈默在沙发与茶几的缝隙间看到了新川惠，这个可怜的姑娘此刻正弯腰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满头大汗地用一根抹布努力擦拭地板上的水渍，在她旁边还放着个装了大半桶水的塑料桶，空气里浓烈的茉莉花洗衣粉味道就来源其中。 　　陈默小心翼翼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到新川惠身后，把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放到茶几上，低头像看傻逼一样盯着她挂满汗珠的白皙脖颈问道：“我才出去了一小会儿，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癫？” 　　“我……我在做清洁啊。” 　　听到陈默的声音，新川惠抬起头仰视着他说道：“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把房子里外都打扫干净。”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打扫？”陈默伸手朝四周湿漉漉的地板指了指：“你干脆从厕所里接根水管出来直接开着水龙头冲得了，打扫卫生是你这样打扫的吗？” 　　“不、不是吗……” 　　“你觉得呢？” 　　新川惠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在陈默指指点点的数落下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把事情给搞砸了，顿时目光就变得飘忽起来，不敢再跟他的眼神相互对视了。 　　不过虽然新川惠搞砸了做卫生的事，还把家里到处都弄得像是被水漫金山一样，但陈默倒也没跟她生气，看着这个小姑娘浑身又湿又脏的样子，他摇摇头说道：“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浑身是汗，都臭了。” 　　臭……？ 　　在没有别人提醒的情况下，人一般都是注意不到自己体味的，新川惠闻言下意识翕动了两下鼻翼，然后脸颊立刻像是烧开了沸水的水壶一样冒起夸张的热气。 　　真的有汗臭味……她闻到了。 　　“我，我这就去洗澡！” 　　新川惠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正要奔向厕所，脚步却忽然又停了下来，随即她神情犹豫地咬了咬嘴唇，然后用力一闭眼睛弯腰道：“以后……我以后会好好学习怎么做清洁的，所以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拜托了！” 　　对于从小过着优渥生活的千金大小姐来说，把“求”字说出口的瞬间，新川惠几乎是鼓起了十几年人生当中最大的决心和勇气，她甚至不敢直起腰，同样也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会看到陈默脸上露出令自己尊严受伤的表情，更害怕听到他或是冰冷或是嘲弄的拒绝。 　　然而…… 　　陈默只是笑眯眯地伸出手摸了摸新川惠的脑袋，然后又把手掌往她肩头衣服上蹭了蹭，语气温柔得像是渣男大哥哥一样：“乖，快点去洗澡，你这一头黏糊糊的臭汗摸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脏。” 　　“呜呜呜呜呜——！！！” 　　原本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建设的新川惠，在这一刻完全破防，满面通红地悲鸣着冲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紧接着，布满洗衣粉水迹的地板又让她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平沙落雁，幸好的是小姑娘胸前还没开始发育，一马平川的俩小豆丁直挺挺摔倒在了地上，虽然还是被磕到了下巴，但总也好过另外一种更加悲惨的境遇与痛楚。 　　听着新川惠从悲愤的呜呜声一下子变成了悲惨的痛哭声，陈默小心翼翼绕过茶几，然后舒服地坐进沙发里面，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叫了个保洁服务。 　　不到一刻钟时间，玄关外就传来房东婆婆惊讶不已的喊声。 　　“客人先生，是家里的水管爆了吗？” 　　“不是！” 　　提高音量远远的回了房东婆婆一句，陈默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想法，他强忍着笑意继续喊道：“只是因为厨房开着的水龙头忘了关，所以漫出来了，打扫的事情就拜托您啦！” 　　厨房……？ 　　厨房不是安装了地漏的吗？怎么还会漫这么多水出来？ 　　房东婆婆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同时她鼻子也轻轻耸动了两下。 　　“奇怪……怎么这么大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 　　原本十来分钟就能够洗完的澡，因为听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动静，所以新川惠迟迟赖在卫生间里不敢出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被认出来自己通缉犯的身份，还是单纯的因为害羞才一直躲在卫生间里面。 　　送走再三向自己嘱咐离家时一定要记住关好水电气的房东婆婆后，陈默走到卫生间门前抬手敲了敲雾蒙蒙一片的毛玻璃。 　　“房东人都走了，你还要再躲着吗？” 　　下一刻，卫生间玻璃门打开，换了身宽松男式白体恤衫和运动短裤的新川惠红着脸走了出来。 　　“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可以……叫别人来家里？” 　　她忸怩着拽紧体恤衫衣角埋怨道：“我还在洗澡呢，万一被认出来……” 　　“放心吧，房东婆婆不怎么用手机的，她不认识你。” 　　“就算是这样，可我现在这种样子……” 　　“什么这种样子？”陈默歪头打量了新川惠一眼：“挺好的啊，闻起来香喷喷的，洗得也很干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新川惠闻言脸颊顿时变得更红了：“可……可是，我穿着的，可是你的衣服哦！” 　　“噢，原来如此……你穿着这身衣服确实是挺容易被人误会的。” 　　陈默促狭笑着掏出手机做了个按号码的动作：“那我要不赶紧打电话叫房东婆婆回来，就说让她看看我的小女朋友？” 　　“不要！” 　　新川惠猛然瞪大眼睛，伸手往前一探，空气里立刻便“噗”的一声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苗。 　　金色的焰蕊、橙色的焰苗、红色的焰冕…… 　　飘摇而又炽热的火焰…… 　　看着随自己探手的动作凭空燃起的火焰，新川惠表情呆愣了一瞬间，然后她急忙用力摆了摆手，抖灭火苗的同时声音磕磕巴巴地辩解道：“——啊！不、不不是的，我……我这是……这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所以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镇定点，你这么慌张干什么？”陈默看着新川惠完全被吓坏了的样子，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这只是你的才能流露而已，为什么要道歉？” 　　“……啊？” 　　“我说，这只是你的才能流露而已，不需要跟我道歉。”陈默像是人生导师一样慢条斯理道：“就像鱼儿在水里自己就知道摆动尾巴，鸟儿在空中自己就知道挥舞翅膀，雄狮在草原自己就知道猎食奔跑，这只是你身上过于闪耀的才能不自觉流露出来而已，用不着向任何人道歉。” 　　说到最后，他竖起一根指头补充道：“不过话虽说如此，但你今后还是多加控制点比较好，不要让你的才能信马由缰脱离自己的掌控，否则将来总有你为这份失控的才能咽下苦果的那天。” 　　陈默的这番话其实也不是他在故意恐吓新川惠，从她被带回侦探事务所到现在为止，短短半天时间，这份被她自己称为“起火”的超能力一共失控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过于羞愤时从鬓角冒出了火苗，第二次就是刚才，两次都伴随着情绪的大起大落，可见她自己其实并不能完美地掌控“起火”异能，一旦情绪失控，能力就会跟着失控。 　　而失控的能力，或者换个说法，被自身过于强大的能力所吞没的人，最终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近点，昨天夜里新川惠被自己枪击时，由死亡的压力与恐惧引发的能力失控差点烧毁了整座山林延绵的大山，而她就读的那所贵族女校之所以会遭逢灭顶之灾，不用说也是因为外界环境的压力引爆了新川惠的情绪，进而使得能力失控伤及无辜。 　　“如果不能主宰自己的才能，那你就一辈子当输家吧。”陈默话音一如往常般的平静，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冷意：“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永远都躲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面。” 　　听到陈默这样说，新川惠下意识用手指绞紧了衣角，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泛青，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内心就是不愿意让陈默看轻自己，于是硬着头皮狡辩道：“我……我刚才，只是……只是一下子大意了……所以……” 　　“一时大意了、刚才没有认真、如果我鼓起干劲来的话就一定可以……”陈默表情无不嘲讽地说道，紧接着露出像是在看可怜人般的眼神：“败家之犬都是这样说的，你是败家之犬吗？” 　　“不……” 　　新川惠咬紧嘴唇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败家犬，那就收起你现在这种悠哉的心态。”陈默边说边掏出香烟盒，食指轻轻一弹就抖出了一根香烟：“首先要正视自己的才能，不管你叫它“起火”也好还是什么别的名字也罢，这都是很了不起的一种能力，你要学会接纳它，并且控制它，然后你的人生就将会发生180度大转变。” 　　“控制……？” 　　“没错，学会控制，你要用自己的意志掌控火焰，你才是能力的主宰。” 　　灌完励志鸡汤，陈默捏住烟嘴，抽出香烟后将烟草的那一头递向新川惠。 　　“来，点燃它，让我看看你的意志和信念的力量。” 第二十四章 密语其一、血肉永约 　　意志、 　　和信念…… 　　我的意志，和信念……？ 　　新川惠目光楞楞地盯着陈默微屈手指夹在自己面前的香烟，嘴唇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信念什么的意志什么的……那种东西实在是太没有实感了，也实在太过于抽象了。 　　事实上，在她十几年来的人生当中做过最叛逆最坚决的一件事情，也只不过是下定决心逃出了那个犹如金丝鸟笼一般的家而已，所以现在突然一下子对她说什么意志、信念之类的话，就算主观上能够理解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的身体也好心灵也好，都完全体会不到所谓“信念”和“意志”的感觉。 　　“这样吗……做不到吗……” 　　与少女毫无觉悟的眼神对视片刻，陈默摇了摇头，放弃了刺激她超能力成长的想法。 　　对于拥有“才能”的天才来说，适当的教导与刺激往往能够促使其“才能”迅速成长，从生根发芽到枝繁叶茂再到长出可供人采撷的累累硕果。 　　不过对于没有“才能”的庸才来说，再多的教导与刺激都只是白费苦心的无用功罢了，甚至还会起到揠苗助长的效果，毁坏掉他们本就平庸的根基。 　　而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地昭示出来了——新川惠，这个好运气拥有超凡能力“才能”的少女，在超凡能力的发掘上却并不具备更多的“才能”，也就是说她的“才能”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后就是揠苗助长了。 　　啊啊…… 　　陈默眼神微动，心里默默替她感到有些惋惜，同时也觉得有些怜悯。 　　比完全没有才能之人更加可悲的，正是这样明明拥有着能够踏入光辉的机会，但却因为天赋有限而不得不止步于此的状况啊！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就结果论来说，她也是个“平庸之人”呢。 　　想是这样想，陈默还是决定安慰几句，毕竟像少女心这种轻盈又脆弱的东西，如果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也并不介意分出精力来好好呵护一下：“算了，你也不用感觉太有压力，突然跟你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让你觉得有些困扰了吧？没事的，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好言安慰的同时，陈默收回夹住香烟的右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烟头却突然像是擦过了什么高温物体的表面般，呲啦一声便燃了起来。 　　“……嗯？” 　　愕然转头，映入陈默视线的是新川惠略微喘息的表情，以及沿着她苍白脸颊缓慢流淌而下的汗珠。 　　“说什么意志、信念之类的话，我确实是不太明白，不过啊……” 　　喘匀一口气后，新川惠露出疲惫的笑容道：“只要让它燃起来，就行了吧？” 　　点燃了…… 　　毫无疑问，确实是点燃了。 　　陈默低头看着正在明暗不定闪烁的暗红烟头，脑海内迅速回闪过了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好像是有什么高温的东西从烟头上掠过……火焰吗？透明的火焰？ 　　不对，不是火焰，那是比火焰更加接近高温与燃烧本质的东西…… 　　说到底，高温与燃烧的本质，又究竟是什么呢？ 　　是分子与分子间加速的运动？ 　　是不断积聚并且提升的能量等级？ 　　还是破坏宏观物质结构的微观力量？ 　　不对……这些都不对，在这个拥有【超凡-进化】规则的世界里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规则啊！ 　　生物在超凡进化之下诞生出来的——燃烧的规则！ 　　也就是【超凡-燃烧】的规则！ 　　看来自己刚才还是太草率了，搞错了一件事情…… 　　新川惠，这个昨晚被自己像是在路上捡到一只小野猫一样，一时兴起捡回家的通缉犯少女，在她身上毫无疑问有着自己强烈需求的才能！ 　　不是“庸人”，而是“天才”啊！ 　　身为超凡者的才能，以及开发超能力的才能……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强运，才会随便一捡都能捡到如此恰逢其会的“野猫”？ 　　“噗——”陈默忍不住低头失笑出声：“噗哈……噗哈哈哈……” 　　你与我，简直就是命运般的相遇啊，新川惠！ 　　我出现在你人生穷途末路的死局当中，成为你踏入崭新生活的提携之人，帮你踏开一条毫无荆棘、遍地阳光的通天坦途。 　　而你……将会指引着我，不断深入了解这个世界【超凡-进化】的真相，直至最终彻底掌握超凡规则，实在是一桩两全其美、相互成就的双赢交易啊。 　　WIN-WIN呢…… 　　“那……那个……” 　　看到陈默莫名发笑的样子，新川惠有些紧张地问道：“陈默……先生？我现在还需要继续做些什么其他事情吗？” 　　其实她本来是想问陈默到底在笑什么的，不过他突然毫无征兆就开始发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瘆人，所以问题涌到嘴边却变成了询问自己还需要做些什么其他事情吗。 　　“啊……不用了，而且你现在应该也感觉很累吧？” 　　陈默一边收起愉悦至极的笑容，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白色手帕巾，递给新川惠道：“擦擦汗吧，点燃一个烟头而已，对你的放火能力来说应该很轻松才对，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从陈默手中接过手帕，新川惠沉默几秒后接着说道：“不过有一点……之前几次放火的时候，火焰都是无意识自己燃起来的，当然源头肯定是我，不过我并没有想着要让它燃起来或者控制它燃烧程度大小之类的问题，所以完全没有体会到任何压力，很自然就燃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像是……呃、像是……” 　　“像是呼吸。” 　　陈默缓步走到客厅窗前，眼神眺望向天际延绵无边的云海：“也像是心跳、像是脉搏、像是吞咽、像是眨眼、像是血液流动、像是奔走站立……人类往往在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一系列或是简单或是复杂的动作，因为这正是人类身为自然界生物的本能啊。” 　　经陈默这么一说，新川惠先是表情一楞，然后她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用力点头道：“对，对！没错！就是这样，像呼吸和心跳，自然而然就已经放出了火焰，完全不会有半点艰难或者辛苦的感觉，不过刚才我在努力凭借自己的意愿主动去让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感觉却完全不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劳累……” 　　新川惠说着抬手轻轻捂住了胸口，主动让火焰燃起来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很深层次的疲惫当中。 　　头痛欲裂、意识昏沉、血流加速、心跳失衡……如果她有过长时间连续通宵的经历，一定会立刻发现那种莫名疲惫的感觉与长时间熬夜竟是如此的相似。 　　不过此刻即使新川惠自己形容不出来那种疲惫感具体是什么样子，但陈默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疲惫感，劳累吗…… 　　主动与被动，两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意识驱动这一点上，而意识驱动的根源则是——精神力。 　　也就是说这种超能力纯粹是由精神力量诞生而出的，与肉体超能完全不同，所以驱动力也是纯粹的精神力量。 　　可是这么解释的话也有不对的地方…… 　　新川惠是个精神贫弱的少女，哪怕她有着相比于同龄女生更加坚韧的意志，但在陈默眼中，1与1.1或者1.2的数值区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哪怕是1与100、1000都只不过是略有差异罢了，如此贫弱的精神力就连点燃一根香烟都疲惫得面色苍白了，很难想象她前几次究竟是怎么释放出那种威力堪比导弹爆炸、温度又仿佛日冕喷发一样的超高温火焰。 　　所以……精神力只是“钥匙”吗？ 　　躯体是“门”与“锁”，精神力是“钥匙”，少女过于强大的超能力突破了“门”与“锁”的承受极限，所以只要情绪失控就会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但在她情绪稳定时，想要用贫弱的精神力去操控强大的超能力又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但是，这样解释又会出现新的问题…… 　　陈默回转过身，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扫视向新川惠套在男士体恤衫下的单薄躯体。 　　如此贫弱的精神与体魄，到底要怎样才能孕育出那般强大的超能力？ 　　真想解剖看看啊…… 　　一念及此，陈默夹着香烟的食指轻微颤动了一下，系统技能树面板上【缝尸人】的职业技能也跟着微微发光。 　　“那、那个……” 　　被成年男性露出犹如掠食者一般的目光，新川惠出于女性本能地感到了紧张和胆怯，她哆哆嗦嗦的缩了缩脖子道：“陈默先生，你……你肚子饿了吗？” 　　“啊，有一点……” 　　陈默闭了闭眼睛，一口气将香烟抽到烟蒂，然后碾熄在烟灰盘里，再看向新川惠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眼神：“不过话说回来，你可是我正式雇佣的二号侦探助手呢，新川惠小姐，以后记得注意礼节，你可以叫我侦探大人，或者直接叫我老板也行。” 　　“是……是的，老板。” 　　看着新川惠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陈默和善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啊，对了……如果你想问我刚才为什么发笑的话，该怎么说呢……” 　　……为什么发笑？ 　　新川惠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确实挺在意刚才陈默突然发笑的原因，是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说出来。 　　“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顺利到甚至有种天命在我一般的感觉，但凡是个人都会感觉到心情舒畅，愉悦至极吧？” 　　陈默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肆意起来：“这也就是所谓的【时来天地皆同力】呢……噗咕、噗咕咕咕咕咕……” 　　外貌大概有27、8的成年男人，在一个十四岁的贫弱少女面前露出如此阴森枭笑。 　　新川惠小腿一哆嗦，差点被吓得直接跌坐到地板上。 　　好、好可怕……老板好可怕！！！ 　　“好了，闲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现在该做正事了。” 　　解释完自己之所以发笑的理由，陈默拎起放在茶几上的购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和各种剪刀刷子发夹之类的小物件，走到沙发背后朝新川惠招了招手。 　　“助手二号，过来这边坐下。” 　　“噢……” 　　大人的压迫力，怪人的压迫力，老板的压迫力…… 　　新川惠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走到沙发跟前，然后立刻就被陈默按着肩膀坐到了沙发上面。 　　“别太紧张，放轻松，只是给你换个造型罢了……头发有什么想要的颜色吗？” 　　感受到少女肩颈部位僵硬的肌肉，陈默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看着眼前摆了一大堆的各色染发剂，手掌轻轻拍了拍新川惠头顶道：“染发这种事你应该是第一次吧，第一次可是很重要的，要慎重考虑哦。” 　　…… 第二十五章 密语其二、圣言 　　——斯拉。 　　木梳小齿从发丝中间划过，发出细微的游走声。 　　——斯拉。 　　男人的呼吸像是风声在耳边轻轻的吹，吹红了脸颊也吹乱心扉。 　　“如果觉得扯到头皮了痛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再轻一些。” 　　“噢……” 　　新川惠低着脑袋小声应了一句，塑料外套下双手用力绞紧了手指。 　　木梳一下又一下轻轻梳理头发的感觉非常微妙，更微妙的是随着木梳移动而插入她发丝缝隙之间，贴紧头皮轻柔按摩的那只滚烫大手。 　　老实说，以陈默无比老道的按摩手法和力度，能被他按摩头部确实是很舒服的一件事，但舒服之余新川惠的少女心也快因为过度羞耻而爆炸了。 　　好近…… 　　身后男人说话时喷吐出来的温热气息掠过耳廓，瞬间便燎红了她半边脸颊。 　　好烫…… 　　那只正在按摩着自己发丝根部的大手，仿佛带有什么不得了的魔法一样，每次指尖触及到头皮时都会有一股滚烫而炽热的悸动顺着脊椎向下袭遍全身，令她灵魂都忍不住跟着瑟瑟颤栗起来。 　　就在这时，陈默忽然停下了梳理和按摩，低头将嘴唇凑到少女耳边，小声道：“要注意控制哦，助手二号。” 　　“知、知知……知道了……” 　　新川惠忙不迭快速上下点着小脑袋，但脸红的趋势却是越发严重起来。 　　好近，好近好近好近好近好近……！！ 　　况且为什么非要贴在自己耳边说话啊？他是故意的吗？！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是不是故意的吧？” 　　“没……没有……” 　　“撒谎都不会，你绝对就是这么想的吧，下次撒谎的时候记住眼神别再躲躲闪闪的了，还有语气也是，我都懒得再拆穿你这种逊得不行的谎话。” 　　陈默不屑冷笑着直起身，手里梳子继续一下下梳理起她的头发：“你要说我是故意的话其实也没错，这也算是训练的一部分吧。” 　　“训练……？” 　　“没错，开发你能力的训练。”陈默想了想说道：“不过万事都要有个目标，所以现在就先定个小目标好了，让你能够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控制放火与否，而不是情绪为止吧。” 　　给新川惠定完小目标，他坏笑着继续说道：“在你能够达到那种程度之前，我会随时找机会撩拨你的情绪的，做好准备吧，助手二号。” 　　“随、随时？！” 　　新川惠一听这话人都傻了，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出声抗议，陈默那边也已经梳完了她的头发，手里端起一盒事先调好的橙色染发剂就开始往她发丝上涂。 　　长至齐肩的纯黑中短发，染发时不需要像披到后背甚至是屁股的长发那般有一大堆着色先后的讲究，只要保证手足够稳就行了。 　　染发时手稳，染出来的发色才会更加均匀自然。 　　陈默的手就很稳，他拿着染发梳一下又一下将着色剂均匀涂抹到新川惠的发丝上，每梳完一层他就会将那一层头发用小夹子别起来，然后继续梳理下一层头发。 　　“好……好厉害……” 　　虽然新川惠从来没有染过发，她也并不熟悉染发的各种步骤和技巧，但当看到陈默如此高效且赏心悦目的染发手法时，她依然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陈……老板，那个……你以前开过发廊吗？” 　　“嗯，稍微开过一段时间吧。” 　　“噢噢……” 　　稍微开过一段时间……这个稍微是多久呢？ 　　看他容貌长相大概在二十七、八左右的样子，应该最多不过十年吧？ 　　就在新川惠暗自琢磨着陈默底细的时候，他也刚好染完了一层打底的亮橙色，手里的染发剂换成金色开始一层隔一层地进行挑染。 　　橙色和金色，两者同属于温暖的明亮色系，后者又比前者更多了几分豁然开朗的活力感，而以橙色打底挑染出细碎的金色，可爱中透露出充满向上积极的活泼，正适合像新川惠这样正处于人生中即将步入青春期年纪的少女。 　　挑染完金色染发剂，陈默转到新川惠正面，目光审视地打量了片刻她的脸庞，最终在她左侧鬓角的发丝末端又染上了一缕澄蓝。 　　“好了，搞定。” 　　“这……就完了？”新川惠盯着陈默眨了眨眼睛，表情里写满了疑惑：“不用再用那种像锅盖一样的东西把脑袋罩进去吗？” 　　“那是烫发，你想搞个站街妹同款的小波浪还是咋的？边儿去待着吧。” 　　给新川惠脑袋上戴好头套，陈默一挥手将她赶到旁边等着染发剂稳定后再洗干净头发，自己则坐到新川惠刚才的位置上，手里也拿起了一盒染发剂。 　　“黑白撞色的头发倒也不错，可惜就是白得不算太好看……”盯着自己镜中额头附近苍白而枯槁的发丝，陈默自言自语一句摇了摇头，随后便将黑色染发剂梳了上去。 　　…… 　　晌午过后。 　　一墙之隔的空调外机正在炎炎烈日下不断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室内则是冷气嗖嗖席卷而过。 　　陈默靠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腿交叠着搭在茶几边沿，手里摊开一份报纸慢条斯理的看着，空调冷风偶尔吹过时就会掀起他一头漆黑柔顺的发丝。 　　在他身旁，沙发坐垫略微下凹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体重只比一根枯树枝稍沉些许的幽灵少女正坐在旁边，手里小心翼翼削着一颗外皮红亮的苹果。 　　几分钟后，陈默侧头一瞥看见苹果已经削好并且分切成适合入口的一瓣瓣果肉了，于是立刻探身从茶几上摸过来一根牙签，随意往身旁一插就有一瓣雪白的果肉出现在牙签尖端。 　　“老板！这是我削的苹果！” 　　眼看自己的劳动成果竟然被别人窃取，面码赶紧护住剩下的苹果，气鼓着脸对他说道：“你要吃的话，就自己削啊，不许抢我的！” 　　“天真，自己削的苹果哪有别人削的好吃。” 　　陈默一边咔嚓咔嚓咀嚼着嘴里的苹果，一边轻蔑地扫了眼单纯的幽灵少女，手里随便一弹将牙签弹进垃圾桶，继续看起报纸来。 　　而就在他看报纸的空档，厨房隐约响起的水声也停了下来，戴了条粉红小猪围裙的新川惠在围裙上擦着手走进客厅里面，伸手从果篮里抓起一颗苹果就想啃，不过却被陈默叫停了下来。 　　“这些苹果买来可没洗过，你就这么吃？” 　　“啊……？” 　　新川惠把苹果从嘴边稍微拿远了一些，她低头仔细看了看，苹果表面光亮洁净，感觉就算直接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有些脏东西光靠看是分辨不出来的，所以她还是决定保险起见。 　　“那……我拿去厨房洗一洗？” 　　“嗯，这一篮都顺便拿去洗了吧。” 　　洗你妈…… 　　新川惠眼角一抽，她刚洗完午餐的碗筷，现在又被使唤着去洗水果，她毫不怀疑自己就是被陈默当成了女仆佣人一样的在使唤，不过看着一脸表情平静地靠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报纸的这个男人，她最终还是端着果篮回到了厨房里面。 　　“老板，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啊？”望着新川惠橙色发丝与金色发丝跳跃着消失在客厅走廊拐角的背影，面码咔嚓咔嚓嚼着苹果说道：“什么事情都使唤别人去做，自己会因为太懒变成一头肥猪的哦？” 　　“傻逼，这又是你活着的时候从哪本童话书里看来的故事？放心吧，就算你变成肥猪幽灵我都不会有半点变化的。” 　　陈默头也不抬的讽刺了面码一句，接着说道：“你也好，助手二号也好，我这里又不是开慈善院的，不想待了就自己滚，街上也好，山里也好，世界那么大，天高地远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只要还待在我这里一天，那就得听我使唤一天，况且收留助手二号我也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的……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区区一个幼稚幽灵罢了。” 　　“什么叫【区区一个】、【幼稚幽灵】啊！我才不幼稚呢，我都已经长大了！” 　　被陈默说是幼稚幽灵，面码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转着圈展示自己成长以后的姿态，然后趾高气昂地抬起了脑袋：“你看你看，面码现在可是个大人了哦，哼哼~” 　　“大人个屁，你懂什么叫大人吗？” 　　陈默一抬眼，视线上下打量了片刻幽灵少女一马平川的直板身材，随即嗤之以鼻的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室外温度是三十三摄氏度，太阳直射下体感起码有四十，再加上空气湿度和地气蒸腾，四十五度是没跑了的，你以为现在能舒服地待在空调房间里是因为谁？” 　　不劳不食这种需要一定语言基础才能够理解的话对于面码来说或许还有些难懂，所以陈默直接换了种更加便于理解的说法。 　　“你是幽灵还好说，但助手二号可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得吃饭、得睡觉、得有基础的衣食住行，解决完这些生存的刚需之后，人类还需要精神上的慰藉，需要能够发挥出自己存在感的舞台，需要实现自我价值，需要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些都是我提供给她的，包括对她身份的保护，也包括现在吹着的空调，以及中午吃的午饭、为她染头发的染发剂、提供给她洗澡的浴室、让她能够安睡的床榻房间，你现在还觉得我仅仅只是使唤她就很过分了吗？” 　　“我……” 　　——叮咚！ 　　就在面码有些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一阵门铃声忽然从玄关外传来。 　　陈默合拢报纸起身离开客厅，片刻后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张正式的居民身份证。 　　身份证背面，照片框处赫然是橙金色齐肩短发的少女。 　　【新川惠】 　　【1992.03.11】 　　“新川惠，92年三月生人，十八岁，樱木町孤儿院长大，无人领养，已离开孤儿院独自生活，现寄住于工作地点的老板家中……资料倒还做得挺像模像样的嘛。” 　　看完手机上宫岐正野发给自己的，关于伪造出来的新川惠的个人信息资料，陈默扬了杨身份证，继续说道：“给予了她作为新川惠的第二次人生，光是这份恩情她就已经欠我一辈子了。” 　　“一辈子……什么一辈子？” 　　洗完苹果的新川惠端着果篮重新回到了客厅里面，陈默见状随手抓起一颗苹果啃了起来，同时也把身份证递了出去：“喏，拿着吧，我吃你一辈子的饭卡。” 　　“什么一辈子，什么饭卡……奇奇怪怪的……” 　　新川惠越发不解地歪了歪头，伸手接过身份证卡片，低头一看照片框里自己的样貌，疑惑的表情顿时便凝固在了脸上。 　　“这……这是……？！” 　　“你的身份证，恭喜你，正式的重获新生了。”陈默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道：“从今往后，尽情享受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吧，你自由了，新川惠。” 　　自由……？ 　　新川惠闻言蓦地回过神来，随即她拿着身份证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手在颤抖、肩膀在颤抖、发丝在颤抖、瞳孔在颤抖、灵魂在颤抖……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关押了十几年的罪犯终于从囚牢中被释放出来一般。 　　不……不对，比那要更加强烈！ 　　恍惚中，新川惠仿佛看见了以往那个瑟缩在阴森家庭角落里的女孩，此刻正一步一步与自己背向着渐行渐远。 　　名为【松户雪织】的女孩犹如狂风吹沙般彻底消散在了时光当中，而剩下的未来，将属于名为【新川惠】的少女。 　　这一刻，拨云见日。 　　她眼前的黑暗照进了无穷璀璨的光亮。 　　“我、我竟然……我还可以重新回到社会里去吗……？”新川惠手里用力握紧了自己的身份证，泪眼朦胧地朝陈默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不过……为什么年龄是十八岁啊，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这样真的很过分诶！” 　　“不然呢，我这里可不会雇佣童工。” 　　陈默啃着苹果坐回到沙发上，表情嘚瑟地翘起了二郎腿：“怎么样，这张饭卡够我吃你一辈子吧？” 　　“嗯！”少女抬手一抹眼泪，目光坚定地承诺道：“以后我养你，陈默先生！” 　　“养我？就凭你啊？”陈默摇了摇头道：“养我就算了吧，只希望你以后做好助手的本职工作就够了，比如说按时做清洁啊，洗衣服啊，吃完饭主动收拾碗筷啊，削水果泡茶啊之类的，一个优秀的助手可是很需要主观能动性的，别总是让我说了才知道动嘛。” 　　洗衣服洗碗，削水果泡茶…… 　　新川惠闻言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道：“这……应该是女仆才需要做的事情吧？” 　　“怎么，你不愿意啊？” 　　“不，完全没有那回事。”新川惠摇了摇头道：“无论女仆还是助手，我都会努力加油的！” 　　“哦？”陈默挑眉看了她一眼：“既然你这样说的话，以后我可不会吝啬把各种事情都交给你去做哦？” 　　“嗯，交给我就好了，老板。” 　　…… 第二十六章 密语其三、复活夜 　　傍晚时分。 　　夕阳渐沉，暮色正好。 　　紧挨着樱木町山脚的林木线边缘不知何时拉起了黄色的警戒横条，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交错的警灯停靠在路边，老油条警员们凑一块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着香烟，眼神漫不经心从偶尔驶过身前的车辆上扫过，始于车标，终于牌号。 　　“草……这帮有钱人，真威风啊。” 　　警员中面相比较年轻的一个目光颇为不忿地瞪了一眼刚从他身前飞驰而过的豪华轿车尾灯，深吸一口香烟后语气羡艳道：“开这么好的车出来跑这种烂山路，真是暴殄天物，狗日的我要是也能买得起这种豪车，我能把车当老婆一样供起来！” 　　“哈哈！” 　　听到年轻警员羡慕嫉妒恨的抱怨，其他几个警员们纷纷善意大笑起来，稍微离他近点的一个中年男人更是毫不客气数落道：“你这家伙还是趁早别做梦啦，就咱们每个月的那一丁点儿工资，不管养车还是养老婆都完全没戏的啦，别人爱开豪车跑烂山路是人家的自由，别说烂山路了，他就算想把车开进海里去都跟你没有半分钱关系……哦对，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你还得跳下去救他，毕竟谁让你穿这身衣服吃这碗饭呢？” 　　“切……我才不救呢。”年轻警员有些不爽的别过脑袋，表情闷闷地吸了口香烟，眼神还在依依不舍的看着豪车驶离的方向。 　　“别看了别看了，人家油门一踩都已经开得没影了还看……这么拜金你就不该来当警察的。” 　　还是刚才出声数落的那个中年警员，此刻一边说话一边抬起手掸了掸烟灰，然后微眯着眼睛感叹道：“做咱们这一行的，命都苦。” 　　“那……那也不一定啊！”年轻警员咬牙反驳道：“只要能进重案组，或者刑侦队……” 　　“哎哎，等一下，打住打住！”听到话题逐渐有些不对，中年警员赶忙打断道：“什么重案组、刑侦队的……你小子真是钻钱眼里去啦？” 　　“是！我是钻钱眼里去了！”年轻警员脖子一梗：“难道你不喜欢钱吗？就在樱木町这种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地方，当个芝麻大点儿的小片警又能有多少前途？我现在还年轻，还能继续往上晋升！” 　　“年轻……晋升……” 　　看着年轻警员义愤填膺的表情，以及他年轻到与曾经的自己不无二致的脸庞，中年警员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为他浇了盆凉水：“你现在是还年轻，也确实是还能继续往上晋升，但晋升需要履历，你的履历又在哪里呢？” 　　“我……” 　　年轻警员一下子哽住了，就在他喏喏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的时候，中年警员碾熄了烟蒂，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数道：“你是一流警校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吗？你有从政的旁系亲戚或者直系长辈吗？这两点都没有吧？所以你就是一介白身，那么一介白身的你，抓过几次重罪犯？破获过几次大案要案？出生入死过吗？负伤过吗？也都没有吧？” 　　说到最后，中年警员再次摇了摇头，眼神与身旁的其他几个同期老油条警员们彼此对视交错，目光里写满了无奈。 　　他泼年轻警员凉水，又何尝不是在泼曾经那个踌躇满志的自己的凉水呢？ 　　“况且就算你如愿以偿调进了刑侦大队里去，你知道刑侦大队里每天处理的都是什么案子吗？” 　　“不知道……” 　　注视着年轻警员茫然的双眼，中年警员冷笑着抬手往自己脖颈间来回移动了两下。 　　“要人命的案子，你真的敢冲在第一个吗？” 　　“我……敢……咳，我敢！” 　　“得了吧。”中年警员一边嗤笑着，再次从香烟盒中抽了根香烟出来点燃叼进嘴里：“安安分分的当你的小片警吧，安安分分的混着，然后安安分分的退休，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但真遇到什么要命的案子，上也轮不到你去上，送命也轮不到你去送命，况且等你再混个几年，老片警的收入其实也还是不错的，人要懂得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 　　年轻警员沉默了，看到他沉默，周围的其他几个老油条警员也没有再搭话，只是一根又一根抽着香烟。 　　知足，真的能常乐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自我麻痹的借口罢了。 　　把话说得难听一点、真实一点，混到他们这种程度，连送命都没有资格。 　　别人刑警武警在跟匪徒斗智斗勇、生死一线的高光时刻，他们只能蹲在昨晚刚发生过山林大火的山脚下守着一根没用的警戒线，这样的工作虽然确实很安全，但当警察的谁心里没有压着过一团熊熊燃烧的炽热火焰？谁又不想冒着枪林弹雨亲手擒获犯罪团伙？ 　　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这种资格。 　　就在年轻警员以及几个老警员暗自神伤的时候，一道金光像是利剑般猛然穿刺过傍晚已经明显昏暗下去的暮色，晃得他们不约而同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一辆计程车刹停在了路边。 　　“诚惠一千零七十二円，您给个整，一千零七就够了，先生。” 　　“一千零七？凑整有你这么凑的？” 　　陈默掏出钱夹子数了一千一百円，递给面色错愕的司机：“一千一，不用找了，助手二号，下车。” 　　“噢，好的老板。” 　　坐在计程车后排的新川惠并没有在意陈默多给钱的事，得益于犹如天顶星人般多财多亿的家境，她对金钱真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哪怕离家出走后吃了不少苦头，金钱观也只是从不识柴米油盐变成了金锄头锄地的层次而已。 　　俩人一高一矮甩门下车，下车后陈默还从后备箱里拎了个黑色旅行口袋出来，计程车一溜烟开走时带动的气流把他的风衣下摆扬起，暗红色夕阳照在他下午才新买的黑色大衣上，看起来真的非常酷。 　　“老板，你穿这一身……难道不热吗？” 　　新川惠怀里抱着两顶施工用的多功能头盔站在一旁，目光有些复杂的盯着他说道：“耍耍帅是不错啦，但你的额头上都出汗了哦。” 　　“呵呵，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头脑简单。” 　　陈默飞了个白眼给她，拎着旅行口袋朝山脚警戒线边的几个警察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自己的事务所名片，人还没到名片就已经递了出去。 　　“陈记侦探事务所……私家侦探？” 　　接过他名片的警察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后把名片递还给他道：“私家侦探来这里干什么？警署已经宣布封山了，请回吧。” 　　“封山？因为昨晚的山火吗？”陈默一边收回名片一边问道，脚下却是连半步都没有后退。 　　“没错，就是那场山火，上面发话说在没有彻查过现场之前谁都不能进去，你还是等过几天再来吧。” 　　警察解释得耐心，陈默也回以一笑，不过他依然没有后退，只是继续犹如闲聊般说道：“啊呀，说来也难怪，毕竟昨晚上那场火可真是烧得够大的呢，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停下来的……” 　　“好了好了，不管是怎么烧起来的还是怎么停下来的，等警署派人过来调查过就都知道了。”警察此刻终于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驱赶道：“你真的该走了，先生，不管有什么事都请改天再来吧。”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 　　陈默摇了摇头，迎着面前几个警察的注视微笑道：“不过你们为什么不试着打电话问问看警署里面，鄙人经营着的这家侦探事务所可是和你们警署是合作关系哦？” 　　“……什么？” 　　刚才跟他交谈的警察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稍作犹豫还是打通警署里面值班同事的电话询问起来。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朝身旁其他几个警察点了点头：“是真的，这位侦探先生确实跟我们警署是合作关系。” 　　陈默闻言一笑：“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嗯，你进去吧。” 　　几个警察让开路，看着陈默从他们身前不紧不慢经过，然后是抱着头盔的新川惠。 　　这个人…… 　　作为在场几个警察中年龄最轻的一位，之前刚被老油条们泼过冷水的年轻警员盯着新川惠隐藏在橙金色发丝下的面庞，表情逐渐变得震惊起来。 　　“等一下——！” 　　听到有人喊停的瞬间，新川惠脚步猛然顿住，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被、被认出来了……吗？ 　　与新川惠一同停住脚步的，还有已经走到警戒线前面的陈默。 　　“你，那个……这位小姐。” 　　年轻警员快步绕到新川惠正面，视线始终紧盯着她的脸颊。 　　新川惠连嘴唇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一股又一股犹如通电般的悸动感沿着她的脊背反复激荡，情绪绷紧到临近极限的瞬间，新川惠猛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要放火了！ 　　这个男人会被她烧死！ 　　不过虽然能意识到，但她却无法控制。 　　就像尿液涌进尿道后是没办法再原路憋回去的一样。 　　对不起……陈默先生！ 　　真的、不行了……！！ 　　下一刻，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平复了她即将失控的能力，同时也让她终于从窒息般的紧张当中缓过劲来。 　　“这位警官，不知道你找我家可爱的助手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拉着新川惠的肩膀把她拦在身后，陈默上前一步并且略微低头，超过一米九的爆炸身高轻松睥睨着与他相比显得格外贫弱的年轻警员，出声询问的同时左手一撩头发，根根漆黑发丝间骤闪而过几缕苍白。 　　“啊、没……那个，我我……就是……” 　　年轻警员抬头看着身前男人投射下来的一大片阴影，表情有些紧张道：“我就是，想问问……这位小姐她、她的电话……是多少……” 　　“电话？她？” 　　陈默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而看到他挑眉的动作，年轻警员赶紧继续说道：“啊，突然问一个女孩子的电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呢，那就先交换一下线上id还有邮箱好了……怎么样？” 　　“这个，你问她自己吧。” 　　陈默转身重新往警戒线内侧走去，经过新川惠身旁时轻声说了句“速度解决”，随后便一个翻身轻松跃进了封锁圈里面。 　　……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要你的联系方式？” 　　半山腰上，陈默一边打开头盔的前置探照灯一边感叹道，工业级的探照灯瓦数非常充足，方圆数十米内瞬间变得亮如白昼。 　　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新川惠也打开了自己头盔的探照灯，她红着脸分不清是懊恼还是害羞的哼唧了一声，反驳道：“什么叫没想到啊，难道我就不能有男生喜欢吗？我长得……长得又不差……” 　　“不是这个问题啊。” 　　陈默微微摇头，没有再跟新川惠这个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继续解释下去。 　　虽然她确实长得很好看，而且自己替她染的头发更是放大了这份魅力，但十四岁的孩子无论长得再怎么好看，五官面貌也始终都是稚气未脱的模样啊，那个警察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没想到竟然还好这口？ 　　只能说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不过虽然陈默不打算再继续解释了，但新川惠却没想着就这么放过他，一路都叽叽喳喳反复询问到底是什么问题，被吵得心烦，陈默直接瞪了她一眼，语气渐冷道：“山脚下被那个警察叫停的时候，你又差点失控了吧？” 　　“是……” 　　谈到自己刚才差点失控的事，新川惠立刻老实了下来，低着头乖乖跟在他身后，表情像是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一样。 　　“你的能力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以至于无论是意志还是身体都难以承载，所以你往后更要努力锻炼自己才行，助手二号。” 　　“嗯……我知道的。” 　　“知道可不能光是嘴上说声知道就完了。” 　　陈默站在一片被烧成焦土的林间空地前，放下手里拎了一路的旅行口袋，然后从中取出一柄折叠铁锹，递给新川惠道：“给你三个小时，任务就是把这里的地全都翻一遍，不许喊累，不许叫停，不许偷懒，必须翻完，我会检查你翻得合不合格，现在开始吧。” 　　“翻……地……？” 　　新川惠表情呆楞地握着铁锹，一下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不然呢？”陈默说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旅行口袋，敞开的袋口里面隐约可见一捆捆待栽的树苗。 　　“昨晚你烧的那些树，今晚全部都要再种回来。” 第二十七章 密语其四、无酵饼 　　——吭嚓！ 　　深黑色铁锹挥舞而下，虽然使用者的力气有些稍显不足，但它依旧凭借其本身锻造精良的锹刃深深陷入进了大地泥土当中。 　　抬脚踩住锹背棱边，双手用力往下一压，一大块干结的土壤就被翘了起来。 　　然后是把土壤粉碎成松散的泥沙，经过昨晚那场超高温大火的袭击，这里的地面干燥得不可思议，铁锹一拍土壤块就会被直接震裂开来，然后只需要横横竖竖拍几下插几下就可以了，对技巧没什么要求，不过力气一定要使足，干结的泥土可不是沙土块那种一撮就碎的东西，它非常非常坚硬。 　　“呼……” 　　又翻好了一小块土地，新川惠深呼出一口灼热的闷气，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塞进了烤炉里一样，虽然现在是晚上，而且还是在山林里面，但酷暑最烈的时节炎热可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她一身短裤背心早早就被汗水打湿透了，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声叫喊着三个字。 　　——渴！ 　　——累！ 　　——热！ 　　除此以外，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大热天，但陈默却非要穿一身风衣和长裤上山来的原因了。 　　不是因为什么装逼耍帅之类无聊的理由。 　　而是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嗡、嗡嗡、嗡……嗡嗡嗡……” 　　——是蚊子。 　　而且还是那种一咬一大个包，毒性猛烈的山蚊子。 　　又渴又累又热，耳边满是蚊子的嗡嗡声，浑身仿佛每个角落都在传来难以忍耐的瘙痒感觉…… 　　“不许暴走，控制好你的能力，调整呼吸。” 　　就在新川惠感觉糟糕到快要抓狂时，陈默冷不丁出声道：“呼、吸、呼、吸，慢点……平静下来了吗？” 　　“……” 　　新川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汗水立刻便顺着她的下巴滴答滴答摔落到地上。 　　“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你早就知道山上会有这么多蚊子！” 　　“对啊，我是知道啊。” 　　陈默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道：“夏天本来就是蚊虫繁衍的季节，山林里面更是滋生蚊子的温床，这可是生活常识哦。” 　　“知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新川惠表情悲愤地一抬左手，整个玉藕般的手臂此刻已经被蚊虫叮咬得肿成了疙疙瘩瘩的萝卜。 　　“嗯？你这是什么语气，我这不也是为了锻炼你吗？” 　　陈默一边拿着小电风扇照头猛吹，一边喝了口放在旅行包冷冻保温夹层里的冰可乐，然后表情快活无边地长舒出一口气：“你看，你现在不就在被很高效率地同时锻炼着意志和身体吗？所以不要再埋怨了，快点继续努力吧，助手二号！” 　　“努力……努力你个头啊！！！” 　　被陈默手里的冰可乐勾走了魂，新川惠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铁锹摔到地上，两眼冒着血丝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陈默表情讥诮的笑了笑，随后一边晃悠着手里的可乐瓶，一边以充满诱惑的语气继续说道：“可以啊，现在放弃也行，我不会斥责你，也不会要赶你走什么的，包里除了可乐还有果汁、椰汁、啤酒、运动饮料，全部都是冰冰凉凉的哦。” 　　可乐、果汁、饮料…… 　　冰冰凉凉…… 　　对于一个又热又渴的人来说，这样简简单单的几个词汇，其所拥有的魅力却完全不亚于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而珍贵的事物。 　　新川惠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同时脚下往前迈出一步。 　　然后她弯下腰，捡起自己刚才扔掉的铁锹，吭哧一声狠狠铲进地里。 　　“我、还没有，输……” 　　“嗯，确实。” 　　陈默缓慢拧上可乐瓶盖，脸上收起了讥诮的笑容，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少女拼尽全力忍耐干渴、炎热、劳累、蚊虫叮咬，咬牙努力挥舞铁锹的样子。 　　“你当然还没有输，远远没有。” 　　…… 　　午夜，时间刚过零点。 　　陈默检查完附近焦土的翻新情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就把黑色旅行口袋拎到新川惠身前，笑容满面道：“干得不错，助手二号，自己喝点水休息一下吧，我来教你怎么种树。” 　　水…… 　　新川惠做了个吞咽唾液的动作，但是她现在嘴里已经完全挤不出任何一滴水分了，嘴唇更是干燥到起壳开裂，如果说几小时前的她是感觉很渴但却并不算太缺水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虽然不觉得太渴，但身体已经处于严重缺水的情况了。 　　而陈默让她喝水休息的话则直接唤起了她一直忍耐着的对补充水分的渴望。 　　“哐啷——” 　　铁锹落地弹跳两下发出声音，新川惠根本没有挑，伸手从旅行包的保温夹层里拿到哪瓶就算哪瓶，拧开瓶盖直接咕咚咕咚大口往肚子里猛灌，陈默也难得没有奚落这个拼命努力过后此刻终于露出狼狈一面的少女，只是提起一捆树苗走到了掉落在地的铁锹前，蹲下身开始演示起种树的步骤。 　　“看好了，助手二号，这一棵树我来种，剩下的都会交给你，如果树没种活的话以后你还得再来受一趟罪噢。” 　　陈默一边捡起铁锹一边提醒了句还在继续往肚子里灌水的新川惠，后者闻言立刻集中起注意力，她是真的被折磨怕了，无论如何都不想把今晚的经历重新再体验一次。 　　“因为种的是树苗，所以第一步挖坑要注意在坑的中央留出一块比较高的地方，四周继续往下深挖一圈作为储水层，这样可以防止树苗脆弱的根部被水浸烂。” 　　翻新过一遍的泥土很轻松就挖出了一个四十公分左右的坑洞，陈默告诫完要领后继续在坑的四周往下深挖了十公分下去，只留下中央一块作为放置树苗的基座，盖上泥土后又去旁边的树林里找了几根长树枝回来，用铁锹背哐哐哐哐几声钉进树苗四周的地里面。 　　“因为刚种的树苗根系并不发达，很容易就会被风吹倒或者被野兽踩倒撞倒，所以一定要用支撑物来保护它们，就像我做的这样。”陈默说着拿细麻绳拴紧钉进地面的树枝，另一头则松松垮垮地系在树苗上面。 　　“要点在于这些绳子不要系得太紧，会伤害到树苗的，而且一定要按时检查树苗的生长状况，避免被绳子勒伤。” 　　系完麻绳，陈默站起身将铁锹插在地上，让出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你来试试吧，助手二号。” 　　“好……来了。”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果汁，新川惠深呼了口气，内心重新做好继续奋战的准备，然后向前几步走到刚种好的树苗前，看着这棵往后将会慢慢长成苍翠大树的小树苗，她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伸手拔出铁锹就开始在地上挖坑。 　　而就在少女手法笨拙地忙活着挖坑种树时，陈默这次却没有再继续站在一旁看她，转身消失在了四周的密林当中，等到他再出现时，手里已经拖回来了一根橡胶水管。 　　一棵、两棵……新川惠虽然是第一次种树，但树苗的埋种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最难的翻土她早就已经做完了，所以速度反而比之前要快上不少，两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把旅行包中的小树苗全都种进土里，而且每一棵都是完全按照陈默的要求和要领来种的，并没有偷工减料或者有失水准。 　　“喔？挺能干的嘛？” 　　检查完每棵树的栽种情况，陈默走到空地尽头，大拇指和食指掐住正在不断淅淅沥沥往外淌水的水管出口，只过了片刻，一股强烈的压力便将他的手指顶开一道缝隙，随后水流“噗”的一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在半空充分雾化后又均匀洒落向林间空地。 　　看着陈默此刻洒水灌溉树苗的场景，午夜时分的月色清冽皎然，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像是在发光似的朦胧银白，新川惠杵着铁锹呆站在一旁，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膜拜感。 　　好美…… 　　虽然是浇水种树这样仿佛树农般的事情，但却让她感觉像是在观看创世绘图中神怜世人的画卷般，内心难以控制地悸动起来。 　　然后下一刻，陈默把水管塞到她手里，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来吧，像我这样洒水就可以了，这片山地的肥力是足够的，昨晚又在这里烧掉了那么多大树，所以水一定要多浇点才行。” 　　“诶？我……我来吗？”新川惠表情有些呆愣地接过水管，顺手把铁锹插在了一旁。 　　“嗯，你来，我还有点其他事情。” 　　陈默蹲在旅行包前低头翻找片刻，等到他站起身时手里已经多了副狩猎弹弓，亮银色的弓柄显然是用极好的钢材锻造而成，弓筋也是使用的兽筋而非人造橡胶，棘刺造型的外观光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威猛暴力的感觉。 　　“老板，你这是……”新川惠看着陈默熟练卡弓筋的动作，深更半夜的在山林里掏出这种东西来，要干嘛当然是一目了然的，她明知故问只是因为眼馋而已。 　　弹弓啊！ 　　我的天，难道有人能够抗拒玩弹弓的诱惑吗？ 　　“这都看不出来？当然是去打猎啊。” 　　陈默快速上好弓筋，在新川惠眼前晃了晃造型炫酷的弹弓，然后就转身一头钻进了密林里面：“你加油，我去去就回。” 　　“等……” 　　看着陈默快速消失在树林当中的背影，新川惠这才来得及把后半句话也说出来。 　　“——等一下，我也想玩弹弓啊……呜呜……” 　　不过如果陈默晚走半步，听到她这话，肯定立刻就要转身教训她几句。 　　玩弹弓和狩猎，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和前者相比，后者抱有的是“杀”的决心和意志，为了自己而猎杀其他生命，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觉悟的话，那么用弹弓射杀其他动物的行为充其量只不过就是跟小孩子踩死蚂蚁取乐一样低级而又幼稚的做法罢了。 　　凌晨快要到三点钟时，陈默拎着一根麻绳回到了空地附近，麻绳上全是脑袋被打得稀碎的麻雀。 　　“老、老板……你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干什么？” 　　看到陈默带回来的“战利品”，新川惠完全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你不会，是准备把这些东西带回事务所去吧？” 　　“当然不。”陈默随手把一绳子麻雀扔到地上：“这是我们的宵夜，就在这儿吃。” 　　“宵……宵夜——？！” 　　瞬间，新川惠脸色都变了，她瞪大眼睛目光像是在说你疯了吗一样的盯着陈默，而在她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陈默从旅行包里又翻了个煮东西用的小铁锅出来，然后是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药材和调料。 　　“你，你什么时候带的这种东西……？” 　　“从一开始就带了啊，只不过你没注意到罢了。” 　　在地上随便找了几块石头垒出灶台底座，陈默一边点燃固体燃料块，一边把铁锅放在临时灶台上，然后就着水管里流淌出来的自来水烧了起来。 　　看他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而又不假思索，新川惠表情都快崩坏了：“你不会，真打算吃这种东西吧？” 　　“什么叫这种东西？”陈默略微抬头斜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屑道：“瞧你那点见识，麻雀可是大补，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待会儿我做好了你别求我就行。” 　　麻雀？ 　　大补？ 　　“行行行，你爱吃那就你吃吧，我肯定不会求你的。” 　　新川惠就地坐在一块稍微干净点的林间草地上，一边喝水一边缓气休息，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去碰陈默待会儿做出来的东西。 　　吃麻雀……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好吧？ 　　“哼，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新川惠不肯吃麻雀，陈默也没有再劝她什么，水烧沸后把开膛破肚的小麻雀们放进滚水里烫一烫，顺手从上往下一撸就能很轻松地拔掉各种羽毛和细小绒毛。 　　其实如果新川惠这个时候凑过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一件非常诡异的事，那就是每只麻雀被钢珠打烂的脑袋上，头骨裂口都总是出现在同一个位置。 　　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第二十八章 密语其五、Shiva 　　体质的话，大概有个200点吧……？ 　　给小麻雀拔毛的同时，陈默略微估摸了一下自己这具身体的各项属性值。 　　纯粹的力量大概在267到280之间……嗯，应该是273点，体质215，速度300。 　　之前钻进林子里去打个麻雀的时间，他已经差不多评估好了自己这具身体各项属性的大致数值，以他对力量把控的精确程度，误差绝不会大过五个点。 　　唤出系统一看……果然没错。 　　力量273，体质217，速度301，完全在他的预估当中。 　　这样一具身体，放在普通人里面已经完全算是“怪物”级别的了吧？ 　　同样两三百点的能力值，当初他还在刀剑神域位面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全世界雇佣兵战场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形绞肉机，甚至只要他想的话，花点时间慢慢将全世界政府都攻溃瓦解这种事也不难做到。 　　可以说，在毫无中等或者高等级规则存在的日常系位面，超过100点的属性值就已经足以抗衡各种热武器，并且对“人类”这一物种的存在造成灭绝程度的致命威胁。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具有灵媒视觉，以及一系列敏锐到洞若观火般的身体感官。 　　就目前这个世界向他展现出来的力量层次来说，屠杀普通人完全就跟杀麻雀一样，根本不具备任何挑战性与难度，打个比方，他现在遇到的最强人类就是新川惠了，那种温度超高的日冕火焰甚至在眨眼间便将他灼烧到了重伤状态，但如果真是在对敌的情况下，这个少女压根不可能有丝毫释放出超能力的机会，更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详细来说，早在察觉到四周温度异常升高的瞬间，陈默就会果断行动起来，他只需要十分之一个眨眼的时间就能够徒手把这个女孩的脑袋给拧下来，这并不比拧断一只麻雀的脑袋复杂太多。 　　不过当然，他讨厌毫无意义的杀戮。 　　曾经那些浸满刺眼血色的记忆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往，现在的他只是单纯追求着简单随性的生活罢了。 　　确认自己这具身体的综合能力应该是足以明哲保身之后，陈默倒掉小铁锅里面用来烫毛的脏水，重新接了半锅自来水，把处理好的麻雀一只只放进去，然后又往里面加了一大堆枸杞子、山药、芡实之类滋阴补肾的药材，最后铺上一层参片封顶，盖盖闷煮起来。 　　“我说，老板啊……” 　　就在陈默等待着铁锅里的麻雀煮熟的时间，新川惠一点点挪动着小屁股坐到他旁边，两只眼睛贼不溜丢地偷偷看向随意丢在地上的弹弓。 　　“不行，不许玩弹弓。”陈默压根不需要问都能猜出这家伙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于是还没等她开口提出要求就立即否决道：“晚上天这么黑，你在树林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乖乖在这儿坐着休息，等天亮我们就回去。” 　　“不会有危险的啦……”新川惠表情有些沮丧的鼓起脸颊，仍然没有放弃玩弹弓的念想：“我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问题，你就让我玩玩嘛，老板……好不好嘛？” 　　说到最后，她央求着拽住陈默左边侧胳膊，一摇一晃地撒起娇来。 　　“……” 　　自己，这是多久没被人撒过娇了？ 　　感受着手肘部位被少女温热躯体包裹住的触觉，陈默略微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松动底线，轻叹一声道：“行吧，就这一次，而且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可……” 　　“喔！谢谢老板！老板真好！” 　　陈默的警告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香风从他面前拂过，少女已经兴奋蹦跳着捡起弹弓蹿进了林子里面。 　　夜间犹如小太阳一样的头盔灯光在漆黑密林的掩映下逐渐拉远、消失，盯着新川惠快速跑远的背影，陈默不由得摇了摇头。 　　原本还以为之前刨坑种树的一溜子事情应该已经把她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小瞧年轻人在“冒险”和“玩耍”这两件事上的热情与动力了吗？ 　　等到下次，下次一定要更加努力地锻炼她才行了…… 　　心里琢磨着下一次针对少女超能力开发训练的相关事宜，陈默揭开锅盖看了看，小铁锅里的汤水已经沸腾起来，于是他随便捡了根树枝削掉表皮当做筷子，沿着锅边水面刮过一圈后迅速向锅外一挑，血水浮沫就这样被他甩了出来。 　　把简易灶台底座下的酒精块熄灭几颗，让火焰由大转中，陈默放回锅盖，目光转移向整片重新种满树苗的林间空地，脸上逐渐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昨天晚上那场大火来得蹊跷，警察那边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追查的，而自己昨晚追着新川惠跑到这附近来时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可能被顺藤摸瓜查上门来的证据，不过现在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了，因为现场已经被他完全破坏了。 　　连地都被翻过一遍，又是种树又是浇水的，如果警察这都能查到什么可疑的证据，那就算他输好吧？ 　　哈哈……也不知道弘治孝人知道自己干的好事时，会不会连鼻子都被气歪呢？ 　　他明明是雇佣自己来协助警察方面破案的，结果自己反手就跑进疑似有人为猫腻的蹊跷火灾现场，一通耕地种树浇水的操作，把任何可能存在的证据都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果咩了，弘治警司，其实我系卧底啊……” 　　在心里对始终都兢兢业业希望破案的弘治孝人说了声抱歉，陈默毫无任何负罪感地揭开锅盖，二次撇开浮沫，然后稍微撒了点精盐下去提味。 　　盐是百味之精，这句话真的说得没错，原本只是弥漫着淡淡肉腥味以及各种药材气味的麻雀汤，撒进精盐后只过去短短几秒时间，立刻便散发出了强烈而诱人的香气。 　　麻雀，这种平时生活中最常见不过的鸟类，经常会被许多人轻视看不起，觉得这是一种命很贱的动物，但是只有真正了解它们的人才会知道，隐藏在这种不起眼小鸟身躯下面的，究竟是多么旺盛的生命力。 　　中医药理里将麻雀列为了紧急进补的大药，其营养之丰富，甚至能把一些身体底子不太好的人给活生生补出病来，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猛男，吃多了也难免会出现面色通红鼻血横流的窘况。 　　甚至有些长期不举的萎男子，把麻雀与海马、参丸、甲鱼一起进补，配以五鞭（狗，羊，马，牛，虎）酒共同服用，一夜过后就必须要进急救病房。 　　如果把一般补药比作持续释放热力的温泉，那么紧急进补的大药就像是点燃打火机冒起的火苗，从含有的能量上后者肯定是比不上前者的，但火苗却能轻松把人烫出严重烧伤的燎泡。 　　麻雀正是属于这种烈性补品的范畴。 　　正常人绝对不应该经常吃，更不应该一下子吃太多，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过陈默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的体质是217，生命力之旺盛，比十头蓝鲸再加十只霸王乌贼叠一块都强。 　　况且一直时不时催动心意之光来平复新川惠濒临暴走的能力，这样做实在是太过透支身体了，他本来就应该好好补一补。 　　嗯……说起来也好在催动的是心意之光，而不是直接使用神力，那样做的话他现在估计已经成为光荣的残障人士了。 　　“人类之躯，果然还是太脆弱了啊……” 　　别说神力与神权那种涉及到位面构成本源的高位存在，哪怕是五阶段的心意之光，一旦燃烧起来，用不了五分钟时间就会把他这具身体全部的潜力都烧灼一空，紧接着就是从每个细胞中压榨出能量，直至连同生命都彻底抽空为止。 　　也幸好他捏这具身体时没太注意把属性值都稍微拉高了一些，否则哪怕只是之前用心意之光平复新川惠超能力的举动，也足够活生生抽空好几个普通人的全部精气神和体力了。 　　再次在心底确定了一定要早日完成神躯重构的目标之后，陈默吸溜一声嘬干净树枝筷子上夹着的麻雀肉，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来电提示的屏幕上显示着助手一号四个大字。 　　“——嘟！” 　　按下接听键，陈默把电话拿近到耳边，一边咀嚼着炖煮松散的麻雀肉，一边询问道：“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吗？家里进贼了？” 　　“老板！不是的老板！你快点回来吧！哎呀，我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啦……总之你回来看了就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听到面码的语气不像是在犯蠢或者开玩笑，陈默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正色道：“实在不知道事情整体该怎么说，那就捡你知道的部分说。” 　　“好……” 　　电话另一头，面码浑身哆嗦着瑟缩在客厅墙角，眼神满是惶恐地看向漆黑房间内正坐在沙发上的那道人影。 　　——叮！——叮！——叮！——叮！…… 　　人影手中，一枚金色硬币不断弹起又落下。 　　而在人影面前的茶几上，赫然摆放着一只齐腕而断的手掌。 　　透窗而入的皎白月色下，手掌腕口的断面正缓慢流淌出猩红血色。 　　“是、是手……” 　　“手？”陈默皱了皱眉头：“什么手，说清楚点。” 　　“是断掉的手，有人带着一只断掉的手到家里来了。” 　　虽然知道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应该看不到自己，但面码说话时声音依然带着很浓的颤抖哭腔：“我……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他现在就坐在客厅里面……” 　　“你是说，有个不认识的人带着一只断手溜进了事务所里面，而且他现在都还坐在客厅里没走是吗？” 　　“是……老板你快点回来吧！我、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不好的味道，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杀人犯么？ 　　不对……可能性不大，哪有这么大摇大摆的杀人犯。 　　所以，是隐藏在普通人日常下的黑暗世界里的那些臭虫们，闻到肉味主动找上门来了吗？ 　　没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心血来潮决定到电视台去作秀的效果竟然这么好，不过超凡者们都是这么自信的吗？直接跑到他的事务所里去了，也不怕钩直饵咸背后有诈？ 　　这种人，要么是脑子有泡，要么就是有着绝对的底气，相信自己足以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 　　那么，异能超凡世界里的超凡者们，他们的底气又究竟来源于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 　　超能力。 　　而且绝对是很厉害的超能力。 　　“麻烦了啊……” 　　因为目前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超凡者们评判力量强弱的准则，所以陈默一时间也拿捏不好该怎么去应对那个现在正坐在事务所里等待着自己的不速之客，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对方绝对来者不善。 　　别人都带着一只断手上门了，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谈论一下“哎呀你也是超能力者呀？要不要我带你了解一下咱们超能力者的世界呢？”这种不瘟不火的话题，更有可能是威逼利诱让他归附到某个势力属下。 　　至于这个势力是好是坏……还是同样的答案。 　　别人都带手上门了，这是好人、好势力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怎么闻都充斥着一股犯罪集团和恐怖分子的味道吧？ 　　所以，既然是对付坏人，如果对方的能力跟新川惠是同一层次的话，那他就直接把这家伙的头拧下来好了。 　　而如果对方的能力很强，甚至强到超过自己这具身体的对抗极限的话…… 　　那他就只能催动心意之光，然后再把这家伙的头拧下来了。 　　“妈的，我好不容易才补回来一点啊，希望别又让我白费力气了吧……” 　　端起小铁锅呼噜几声喝干净麻雀汤，陈默一边咀嚼着一片党参，一边拨通了新川惠的电话。 　　“喂，助手二号，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赶紧回来，有正事了。” 　　“老、老板……！” 　　电话接通后，新川惠直接无视了陈默的话，声音有些激动哆嗦着说道：“你简直都不敢相信我发现了什么，这次咱们事务所要发达了！” 　　“发达？”陈默皱了皱眉毛：“什么发达，你发现了什么？” 　　“是据点啊，我发现犯罪团伙的据点了！” 第二十九章 幕间、前尘被揭开的一角 　　距离林间空地两公里远以外的另一处山坡。 　　陈默伸手拉开眼前遮蔽住他视野的茂密树枝，立刻就看见了撅着屁股正趴在草丛里面的新川惠。 　　这傻姑娘还不知道她现在整个后半身都已经暴露了出来，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似的，压低呼吸静静注视着前方山林小径尽头的一间简陋板房。 　　“这就是你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犯罪团伙的秘密据点？” 　　“啊……？！！” 　　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男人询问的声音，新川惠猛然被吓得惊叫了一声，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侧头朝陈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老板，你别这么大声啊，万一里面还有犯罪分子可就惨了，会被听见的哦！” 　　“被听见？” 　　陈默歪着脑袋打量了两眼前方山路尽头的那间破陋小屋，语气好奇问道：“我况且还不论你是怎么确定这一定就是犯罪分子团伙秘密躲藏起来的据点，哪怕那个小棚子里面真的还有犯罪分子，而且我们说话的声音也被他听见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 　　“对啊，怎么样呢？” 　　陈默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新川惠，而少女显然被这种直球式的问题给问得有些蒙圈，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回答道：“被，被发现了的话……那可就、可就糟糕了啊……” 　　“是吗？” 　　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下一刻他也没有去管此时依然小心躲趴在草丛里面的新川惠，直接迈步沿着山路朝破陋屋棚的方向走去。 　　“……老板？！！” 　　新川惠诧异而恐惧的小声惊呼逐渐从耳边淡去，陈默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紧张地一步步靠近到小屋近前，然后他便直接伸手朝门口推去。 　　至于新川惠口中所说的犯罪分子？ 　　他还真就完全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担心。 　　不是因为通过什么迹象或者痕迹判断出了这里并非是犯罪分子据点的事实，而是在这间破陋小屋里压根就没有半点人类心跳的声音。 　　没错，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他现在才能如此不假思索便伸手朝门口推去，完全没有任何担心会不会突然有几个荷枪实弹的匪徒罪犯从屋子里蹿出来的想法。 　　——哗！ 　　关闭却并没有上锁的木门向另一侧推开。 　　门背后露出拉面店入口似的布帘。 　　掀开布帘，陈默抬手按下头盔探照灯，刺眼的光亮立刻将整个面积不大的破陋小屋照了个里外通透。 　　“老板……这里是……” 　　新川惠轻喘着粗气从身后追了上来，她探过脑袋跟陈默一起打量着破陋小屋里的状况，眼神里露出有些失望的黯然目光。 　　“怎么，不是真遇到犯罪分子据点，你就这么失落吗？” 　　侧头看了眼新川惠脸上略微沮丧的表情，陈默一边迈步踏入小屋，一边继续问道：“虽说突然在山林里面遇到这样一间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小屋确实是有些可疑，但你又怎么会觉得这里是犯罪分子据点呢？也有可能是猎人小屋，或者流浪汉窝棚啊。” 　　“这个……” 　　新川惠双手绞着衣角站在小屋门口，脑袋都快低垂得下巴触碰到胸口了，过了几秒她才通红着脸回答道：“因为，侦探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啊……突然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遇到这种简陋小屋，要么是杀人犯用来藏尸的地方，要么就是犯罪分子们的秘密据点……” 　　“你……” 　　听到新川惠这样离谱的理由，陈默脚步不由得一顿，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侦探小说里的情节都当真吗？ 　　“你以后，没事少看那些闲书小说了。” 　　“诶……？？为什么啊？！” 　　“我怕你看得走火入魔，哪天自己也想来试试看侦探小说里的那些杀人情节。” 　　面对陈默的理由，新川惠自然是不肯认账了，但无论她再怎么不依不饶的嗷嗷抗议，陈默却始终没有松嘴归还给她自由阅读小说杂书的资格。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嘛？”新川惠嚷嚷着嘴巴都快嘟成茶壶嘴一样了：“我爱看什么书是我的资格和自由，你没有权利限制我！” 　　“不，我当然有权利。” 　　陈默摇了摇头，声音冷酷地纠正了新川惠的说法：“劳动合同生效期间，只要你还是咱们事务所的助手一天，那我就有权利限制你的生活习惯一天，这可是协议里白纸黑字写明了的条款，你不会根本就没有认真看过那份协议吧？” 　　“我……我当然……” 　　好吧，看来确实是没有。 　　扭头看着新川惠面色古怪语气也磕磕巴巴的样子，陈默再次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儿心都这么大的吗，签合同协议之前竟然完全没有认真了解过协议的内容？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就是了。 　　毕竟那份协议的各项条款都是以最有利于他的方向来进行设计的。 　　“别露出这种哭丧着脸似的表情嘛，助手二号。”陈默缓步沿着破陋小屋的四个角墙边走动：“少看点那些七门八杂的侦探小说或者悬疑小说，回头我给你找个学上……这也是为你好。” 　　“噢……” 　　提起上学的话题，新川惠状态越发消沉了下去。 　　她初次能力暴走的时候，接近半个学校的人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葬身在了火海里面。 　　而就在新川惠独自消沉的时候，陈默也逛完了整个小屋，最终他在一幅横向展开的世界地图前停了下来。 　　地图上布满了横横竖竖的折痕，显然已经被使用过很久了，而且还标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圈圈和叉叉，每个圈或者叉都落在一个国家的方位上。 　　【超和平buster】 　　地图左边，支撑起整个小屋结构的木制框架外侧，一行像是小孩涂鸦似的字迹被刻印在了横架上。 　　看来新川惠之前冒冒失失的那通电话也并没有全部都说错嘛…… 　　虽然不是犯罪团伙的据点，但这里绝对是别的什么组织的秘密基地。 　　组织名叫【超和平buster】，具体是干什么的还不知道，光靠一副地图实在推测不出更多东西了，不过那些事情都可以再往后放放，搞清楚所谓“犯罪分子据点”只是少女的臆想之后，他现在还有一件更加重要，也更加紧迫的事情需要马上返回到事务所里去处理。 　　…… 第三十章 密语其六、德摩斯 　　凌晨四点钟，虽然还有一小会儿时间天就差不多该亮起来了，但此刻夜色依旧深邃暗沉。 　　带着新川惠一起赶回家来的陈默，刚进门就注意到了亮着灯光的玄关走廊地板上，那一滴滴介乎于凝固与不凝固之间的深褐色血迹。 　　是的，血迹，而且不是什么狗血、鸡血或者颜料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人血凝固后留下的血迹。 　　“吸、吸……” 　　鼻翼轻微翕动两下，陈默已经嗅到了空气里淡淡弥散开的血腥味。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 　　回到事务所的一路上，陈默已经把闯入者的具体情况全部都告诉了新川惠，所以她此刻丝毫没有提出什么疑议，很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满脸紧张表情的往陈默背后躲了几步。 　　经过亮着灯光的玄关走廊后，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并没有开灯。 　　当看见陈默那道熟悉的身影刚出现在客厅门口时，躲在墙角的面码立刻兴奋惊呼一声，并且起身朝他飞扑过来。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 　　被幽灵少女扑到身上，陈默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目光始终锁定在客厅沙发上的那道人影。 　　“哦？已经回来了吗？” 　　与陈默波澜不惊的平静目光对试着，人影本来靠坐在沙发上的姿态稍微变了变，身体略微向前倾斜，双手以肘部为支撑点搭在大腿上，同时也停止了一直弹硬币的举动。 　　“看起来，你好像对我的出现并不太惊讶嘛？” 　　“惊讶啊，怎么不惊讶了。” 　　陈默咧嘴笑了笑，抬手摸向身旁的墙壁，啪的一声开关响动过后，刺眼灯光瞬间将客厅照了个通亮。 　　光线映照出了入侵者与陈默想象当中相比起来显得过于青涩的面庞。 　　同时也映照出了陈默摸向电灯开关的那只手掌上，五指根部正戴着的一双不锈钢锥刺指虎。 　　“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年轻。”看清楚入侵者的面庞后，陈默倒也不急着制服他了，另一只手缓慢抚摸着指虎冰凉而光滑的表面问道：“为什么要闯进我的事务所里来，回答得令我满意就不杀你。” 　　“杀我？哈……你也比我想象中要更加自信。” 　　年轻入侵者闻言一愣，随即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般，手里叮的一声弹起金色硬币。 　　硬币脱手，在动力势能的作用下向上腾空，一圈又一圈地翻滚着，直至动能耗尽的那一刻。 　　下一刻，本应重新落下的硬币却突兀悬停在了爬升途径的最高点，然后又瞬间加速成一道金色闪光，眨眼间就在客厅内以肉眼几乎无法观测的速度往复穿梭了数十上百次。 　　五秒后，年轻入侵者掌心向上张开右手，金色闪光嗡的一声急停在他手掌上空，又重新变成静止不动的硬币样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回答不满意就杀了我吗？”年轻入侵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刚才只要我想的话，瞬间就能把你的头盖骨打成漏勺，不知道你又打算怎么杀我呢？” 　　“杀你还不简单，需要像你一样耀武扬威吗？”陈默眉头一扬，抬起了自己没戴指虎的那只手：“小孩儿，看看这是什么？” 　　“嗯？” 　　年轻入侵者面相大概在十五岁左右，跟老奸巨猾的专业特工或者暗杀者比起来终究还是太嫩了点，他想也没想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往陈默的手中看去，结果却瞬间感到双眼内部传来火烧一样的刺痛，立刻就惨叫着捂住了眼睛，指缝间泪水犹如泉涌般疯狂流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你对我做了什么？！！” 　　“傻逼，小屁孩儿还学人家来玩什么特工游戏，活该你倒霉。” 　　陈默施施然收起指缝中间夹藏着的小型激光笔，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小得有些不怎么起眼，但功率却一点都不低，瞬间点照能刺破气球，当然也可以烧伤晶状体了。 　　“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眼珠子像是在被火烧一样？痛的不得了，而且那种热辣的痛觉还在顺着眼眶直往脑子里钻？知道等待着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吗？” 　　陈默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等着做一辈子瞎子吧，小屁孩儿。” 　　“瞎……我会瞎？！” 　　随着双眼灼痛的加剧，年轻入侵者丝毫没有过多的怀疑就相信了陈默的说法，他表情惊恐几秒后，忽然面色一狠，捂住眼睛只剩下半张脸的面庞上露出咬牙切齿的狰狞之色。 　　“竟然、竟然敢……对我做这种事情……” 　　“嗯，做了噢，那又如何？” 　　陈默嘻笑着朝沙发走去，戴着指虎的右手已经握起了拳头：“看看你现在的惨样，你还能对我做什么呢，小瞎批。” 　　“饶不了你……绝对饶不了你！”年轻入侵者松开捂住眼睛的手掌，紧闭着的眼皮下流出了血泪：“我要你死！” 　　——嗡嗡！ 　　硬币瞬间加速到金色闪光的状态，划破空气直射向陈默刚才进入客厅时站立的方向……当然，打了个空，仅仅只是叮的一声嵌入进墙壁而已。 　　“想什么呢你，不会真觉得自己瞎了都还能杀人吧？” 　　“找到你了！” 　　就在陈默嘲讽出声的同时，入侵者猛然将挂满血泪的脸颊转向话音传来的方向，嵌入墙壁的硬币嗡的一声转射而回，电光火石间便在陈默胸口开了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才怪。 　　“太慢了太慢了，你的想法都已经被我摸透了，这么头脑简单的样子果然不愧是小屁孩儿呢，稍微给你设个陷阱就急着往里钻，只能说……实在是太好懂了呢。” 　　陈默身影乎左乎右犹如鬼魅般靠近到入侵者身后，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吐气息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要闯进我的事务所里来，交代清楚了就不杀你。” 　　“杀……你不敢、你不敢杀我！” 　　“哦？” 　　陈默伸手掐住入侵者的后颈，稍一用力就将他迎头按倒在了茶几上：“小孩儿，你很了解我吗？” 　　“你、你是……你是侦探……你绝对不敢杀人！” 　　“原来如此。”陈默点点头，戴着指虎的右手握拳高举了起来：“那么要赌吗？看看我这个侦探究竟敢不敢杀人。” 　　“我……我……” 　　年轻入侵者咽了咽唾沫，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了，但从陈默这句语气平静到甚至毫无起伏的话里，他却嗅出了与组织里杀人如麻的那几位狠人极为相似的危险气息。 　　“你看，你怕了，连跟我赌命都不敢。”陈默掐着对方的后颈，把他的脸颊压在茶几上当抹布一样擦了擦：“真怕死的话，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 　　背叛，还是死亡？ 　　年轻入侵者并没有犹豫太久，他还很年轻，不想为了组织的忠义而英年早逝。 　　“好！” 第三十一章 密语其七、昨日囚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非要吃到苦头才知道听话。” 　　“好”字出口的瞬间，年轻入侵者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完全放弃了扭动与挣扎，而陈默也毫不担心他会不会是诈降，直接松开手往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叠起二郎腿点了根烟问道：“说吧，姓名，年龄，社会成分，家住哪里，在哪儿上班……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是中学生吧？那就在哪里读书，全部都跟我老实交代了。” 　　“我……我叫，渡边……渡边健……” 　　自称渡边健的入侵者单手捂着眼睛，缓慢从茶几玻璃上撑起身来：“十五岁，是组织作为暗杀者培养的孤儿，没有家……当然也没有读过书。” 　　“组织？” 　　听到这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忽视的关键词，陈默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换了边腿交叠起来：“详细说说，你们组织都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民间研究超能力的私人集团……”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只想听实话。” 　　“我们是超能力犯罪集团……” 　　“这不就对了嘛。”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 　　“是……” 　　渡边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随着他泄露出的信息越来越多，组织放过他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作为组织里曾经执行过叛徒清除任务的精英暗杀者，他对于组织的冰冷与残酷也有着绝对清晰的认知，为了保命而把组织信息出卖到现在这种程度……他绝对会登上组织内部的猎杀名单。 　　跑…… 　　等到从这个男人手里逃脱之后，自己唯有立刻脱离组织，跑到一个组织爪牙目前还没有触及到的地方，才有可能生还存活下来。 　　为了活命，他可以毫不犹豫将组织信息全部都泄露出去，所以当然也可以毫不犹豫背叛这个将自己作为杀手培养长大的组织，其他像通过整容来实现改头换面什么的更不用说，退路他早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 　　一个人最可怕的时候，就是当他毫无任何希望可言的时候，完全陷入到生无可恋的绝望当中，这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有了能够令自己感到害怕的东西或事情，然后就会变得毫无破绽可言。 　　反之，只要一个人仍然还心存希望，那他就必然有着可以被攻克的破绽。 　　渡边健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他的破绽已经完全被陈默拿捏在手里了，所以为了保命他直接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把组织内部的情况泄露了个通透。 　　超能力犯罪集团。 　　包括了超能力者、企业财阀、黑白两道，甚至还有专门研究如何开发超能力的科学家……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上像你们这样的组织多吗？”听完渡边健的叙述，陈默眉头稍挑问出了下个问题：“还有你的超能力，究竟是什么？” 　　“应该不多吧，超能力者的存在比例是很稀少的。”渡边健捂着眼睛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的能力是念控金属，只要在周围方圆二十米以内，我都可以对30克以下的金属物体做到随心所欲的操纵，不过速度最大不能超过5马赫，而且金属也只限定黄金和黄铜一类的黄色系金属……” 　　“阉割版的万磁王？” 　　“万磁王……？万磁王是谁？” 　　“跟你一样，是个能够控制金属的超能力者。”陈默边笑边补充道：“不过他可没有你这些限制，只要精神力撑得住，他就能够控制一切金属物质，小到人体内的铁元素，大到飞机导弹甚至是核潜艇，他全部都能够自由控制。” 　　飞机导弹核潜艇，还有人体内的铁元素？ 　　“这……这样的超能力……” 　　渡边健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像是要脱臼一样问道：“这样强大的超能力，真的存在吗？” 　　“假的。”陈默笑容恶劣道：“骗你的，只不过是电影情节而已，真有这种超能力的话，人类的末日估计也就不远了吧？” 　　“也……也是哈，我就说嘛……” 　　渡边健表情错愕了一瞬间，随即他立刻释然地长松了口气。 　　虽然是松了口气，不过语气深处却也隐藏着一抹低落的忧伤。 　　硬要说的话，这或许就是金属操控系超能力者对于更强大能力孜孜不倦的追求与向往吧，所以在知道陈默刚才向自己描述的画卷并非现实后，心里也难免会感到低沉失落。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说正事吧。”陈默收敛起笑容：“如果要给犯罪集团也分个等级的话，像你们这样的超能力者犯罪集团应该就是所有犯罪集团当中最顶级的八星八钻了，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来找我这个普通人的麻烦？还有带着这只断手上门，威胁意味未免也有些太过昭然若揭了吧？” 　　“……威胁？” 　　听到陈默的话音，渡边健略微一愣，随即他立刻纠正道：“带这只断手上门来的话，并不是为了威胁之类的理由，这只是一份组织用来进行拉拢的礼物罢了。而且我原本接到的任务也不是来找你……” 　　“不找我，那还能是找谁？” 　　陈默本来是打算摇头一笑的，但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茬事情，立刻扭头看向新川惠的方向。 　　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位置，新川惠正双目失神地跪倒在客厅地板上，眼眶内不断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流淌而出，迅速划过脸颊滴落到地板上。 　　而在她视线的尽头…… 　　“这只断手，哪来的？” 　　“今天午夜刚从一个叫松户泓之的男人手腕上割下来的，不信您看，血迹现在还新鲜着呢。” 　　渡边健努力从脸颊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因为他双眼现在还没有恢复视力，所以只能通过猜测来判断陈默脸上的表情，并且做出进一步的行动。 　　松户泓之…… 　　陈默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对新川惠……不，应该说是对松户雪织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一辈子都难以抹去的噩梦，也是她心底深处最不可触碰的伤痕。 　　所以，超能力犯罪集团派人闯入自己的事务所，其实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而是以新川惠作为目标…… 　　这只断手就是他们送给新川惠的拉拢礼物。 　　不过超能力犯罪集团里的那些人什么都算得挺好的，唯独却算漏了两点。 　　第一是自己这个“普通人”存在的重量。 　　第二就是新川惠对于松户泓之感情的复杂。 　　诚然，松户泓之带给了她一辈子都难以愈合的深刻伤痕，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是名为“松户雪织”的少女世间唯一的骨肉血亲。 　　“渡边君……你很老实，也很聪明，没有企图再用谎话来蒙骗我，所以我也履行我的承诺。” 　　理清思绪后，陈默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渡边健身上，立刻便将他踢翻在地：“滚吧，回去跟你的狗主子报道，还有欢迎你下次再来。” 　　再来……？ 　　渡边健浑身打了个哆嗦，虽然陈默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出什么太过离谱的强大能力，但凭借暗杀者的直觉来说，他宁愿同时面对五个超能暗杀者的追杀也绝对不想再跟陈默刚一次正面了。 　　“不、不敢……多谢大人饶命！我现在就滚，现在就滚！” 　　望着渡边健略显仓惶的逃离背影，陈默沉吟片刻后站起身，伸手从茶几上拿起断手，用几张餐巾纸包裹起来就直接揣进了衣服内兜里面。 　　“老……板……？” 　　新川惠茫然抬头，看到的是陈默平静对视而来的清冷目光：“抓紧时间去睡觉吧，天亮之后我们可有得事情忙了，助手二号。” 　　助手二号…… 　　不是松户雪织，而是助手二号。 　　在这里，有她作为助手二号、作为“新川惠”这个存在的容身之处。 　　少女眼中逐渐亮起了微光，虽然她此刻依旧难以掩盖视线深处的那一抹幽邃哀伤，但却缓慢从地板上爬起身来，抬手擦了擦眼泪，用力一吸鼻子道： 　　“嗯……我知道了，老板。” 第三十二章 密语其八、死者苏生 　　清晨的辉光洒下，像是为大地笼上了一层淡淡朦胧的薄纱。 　　陈默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现磨黑咖，悠哉迈步走进了警署厅大门，阔别几日的弘治孝人此刻正盘手坐在审讯室门外的走廊座椅上，等待的同时快速轻点着脚尖，显然心情并不平静。 　　他确实应该不平静，前天夜里在深山中爆发的那场诡异野火，火势凶猛且来历蹊跷，以他从警十几年来的敏锐目光，一眼就看出这场山火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只等着正式开始排查现场后就能够得出明确的答案，然而今天一大早天刚亮的时候，他却从负责照看现场的警察同事那里接到电话，说是火灾现场已经被完全破坏了，而破坏现场的犯人…… 　　“早啊，弘治警司。” 　　陈默走到一脸虎视眈眈表情的弘治孝人身前，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发怒，就主动开口道：“一大早的叫我来警署厅，不会是为了给我颁发个好市民奖什么的吧……哈哈！” 　　说完他抬手吸溜了口略微有些滚烫的香浓黑咖，快餐式咖啡店一般都习惯往咖啡里加入大量的奶精和白糖，以此来调节咖啡本身强烈的酸涩苦味，不过这杯咖啡是陈默专门叮嘱过前台店员的，所以是完全无糖的纯黑咖，喝起来非常的香浓，当然也非常的苦涩。 　　“好市民？呵呵！”弘治孝人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冰冷笑容：“你所谓的好市民行为，就是连夜跑到被警方封锁起来的疑似案发现场去，然后把现场内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全都破坏一空吗？回答我，陈大侦探！” 　　“嘛，嘛……警司先生，不要这么激动嘛。” 　　“我不激动，我现在很冷静，只是你最好快点给我一个能让我感觉可以接受的，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也说不好这份冷静还能维持多久。” 　　弘治孝人表情恶狠狠地咬牙说道，破坏案发现场的行为其实已经是违法的了，不过陈默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警方还没来得及确认那片烧起大火的山林背后到底有没有埋藏着更深的隐情，所以对于陈默破坏现场的行为，认真追究起来的话实在是很难说清他究竟违法与否。 　　而看到弘治孝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语气略微转冷道：“警司先生，咱们现在好歹也是相互合作关系吧，你这话问得是不是有些……” 　　“合作？”弘治孝人气极反笑：“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与前天夜里那场来历蹊跷的山林大火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陈大侦探，你要是还想继续跟我打马虎眼的话……那接下来咱们就只有进里面去聊聊了。” 　　他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抬手指向身旁紧紧闭拢的审讯室大门：“别怀疑我说这话会不会是在吓唬你或者诈你之类的，身为刑事课课长，这点小小的权力我还是有的。” 　　“好吧……” 　　陈默轻叹了口气，仰头喝光杯子里的咖啡后，他一脸戏谑笑容地伸出双手道：“我是无辜的，我无话可说，你问再多遍我也还是这两句话，在这外边刚好有些站累了……走吧，课长大人。” 　　“冥顽不灵！” 　　本来就濒临暴怒边缘的弘治孝人，这下子是彻底绷不住了，直接起身从腰带上取下手铐，咔咔两声给陈默铐上，押着他就走进了早已提前打开门锁的审讯室里面。 　　一张四脚都固定在地面的金属小桌，一把坐起来怎么都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刑讯椅，一盏瓦数可以调节到很高很高、而且全天24小时几乎不会关闭的台灯，一面单透镜的玻璃隔墙，这就是审讯室里全部的摆设了。 　　“陈大侦探，你是“超能力者”，第一次见面时你在电视台表演的那些小魔术可是让我直到现在也还依旧记忆犹新呢……” 　　反复确认过陈默的双手已经被牢牢锁在了刑讯椅上，弘治孝人双目紧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不过无论你是真的超能力者也好，还是瞒天过海技艺精湛的魔术师也罢，现在既然被关进了这里，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不必要的小心思为妙。” 　　“小心思？”陈默歪了歪脑袋，表情疑惑道：“警司先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明白呢。” 　　“哼，装模作样！” 　　弘治孝人眉头一竖，伸手从腰间皮套里抽出硬橡胶质地的警棍，咚的一声用力杵在金属桌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心里有数才对，从你踏入审讯室门口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彻底掌控你的一切权利和自由了，如果不想受苦遭罪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哈……严刑逼供吗？” 　　陈默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真是野蛮人一般的做法呢，况且对罪大恶极的犯人进行严刑逼供我还尚能理解，但我根本没有做出过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现在却遭到了如此恶劣的对待……弘治警司，作为一位人民警察，你现在难道不会觉得脸红发烫吗？” 　　有一说一，他这番话说得倒确实是真情实意，而且还没有半个字的谎言。 　　前天夜里那场山火虽然跟他有着抹不开的关系，不过他不仅不是火灾的罪魁祸首，反而还是舍己为人扑灭山火的英雄，除了穿越而来时从那个花心老渣男的手里骗走一大笔钱的事情之外，陈默难得可以理直气壮地拍拍胸口说出“没错，我就是个好人”这种义正言辞的话。 　　啊……这就是站上道德制高点的感觉么…… 　　——简直爽死了好吗！ 　　就是手有点痛。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少在这里鼓吹你的花言巧语！” 　　被陈默三言两语说得心里像是蒙了块猪油似的又憋又堵，弘治孝人这次不再是警告了，橡胶警棍钝头朝下狠狠落在他手背指骨缝隙中间，然而预料之中那种疼痛惨叫的声音却并没有传来，低头时看到的只有一抹令他心头一颤的冰冷目光。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被这道目光盯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弘治孝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脚下竟然在无意识中略微后退了两步，旋即他猛然反应过来，脸上一瞬间闪过惊惧、羞耻与愤怒的表情，手里也高举起了警棍，小臂因为过度用力而迸起根根青筋，眼看着就要当头挥落而下—— 　　“一言不合就私刑审讯……警司先生还真是威风呐。” 　　陈默冷清的话音就像是一瓢凉水，从头到脚将弘治孝人浇了个通透。 　　他手里的警棍最终还是没有挥落下去，说不清是因为被这句话唤醒过神来，还是因为潜意识里仍然在恐惧着之前那道目光…… 　　“弘治警司，明明身为警察却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审讯着的犯人挑动起了情绪，你还真是让我失望呢。” 　　“哼……” 　　想起自己刚才一冲动差点就把陈默给爆头了的糊涂行为，弘治孝人脚步有些踉跄着退后几步坐到了金属桌另一侧的椅子上，一边平复自己惊魂未定的心绪，一边语气不善道：“我是刑警，情绪高昂点是好事，论起破案能力我可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差。” 　　“是吗？” 　　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还没等弘治孝人因为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而再次发怒，他就接着说道：“既然警司先生对自己的刑事破案能力这么自信的话，我倒有两件很重要的情报可以提供给你，一件或许跟前天晚上那场山火有关，另一件……” 　　“什么？！” 　　听到陈默提及山火的事情，弘治孝人猛然坐直起身体，满脸错愕表情的说道：“难道说……你真的跟那场山火无关？” 　　“当然无关！” 　　这句就是十足的谎话了。 　　陈默理直气壮地挺着胸膛昂起脑袋，表情那叫一个趾高气扬：“在距离事发地点东南方向大概两公里远外有一座林间小屋，里面是一个可疑组织的秘密据点，关于山火事发当晚的情况，你也许可以试着从那个据点的方向入手调查。” 　　“秘密据点么……”弘治孝人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我回来会亲自放你出去并且郑重向你道歉的，另外一件事情是什么？” 　　“另外一件事……是关于你之前委托我调查的，松户雪织的情报。” 　　“松户雪织？！” 　　弘治孝人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滚圆。 　　和松户雪织那件校内多人遇难死亡并且现场疑似遭到炸弹袭击的案子比起来，区区一场山火而已，瞬间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了。 　　不过弘治孝人好歹也是老刑警了，他很快就收敛起剧烈波动的情绪，表情严肃追问道：“她，松户雪织，她在哪里？” 　　“具体地点我也不知道。”陈默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她现在大概已经死了吧。” 　　死……？ 　　饶是弘治孝人经过刚才的一惊一乍，此刻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但当他听到死这个字时，仍然不由得露出了满脸愕然的表情。 　　“你……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的话，现在就放在我衣服内兜里面。” 　　听到这话，弘治孝人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起身走到陈默面前，伸手从他上衣内兜里掏出了一只被餐巾纸包裹起来的断手。 　　嗯……从手型、骨节以及毛孔和汗毛来分析，这很明显就是一只男性的断手。 　　“这只断手是松户雪织的生身父亲，松户泓之的手掌，你可以拿去做基因比对。” 　　抬头盯着此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弘治孝人，陈默继续说道：“这只断手是我从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的内部弄来的，因为消息渠道有限，所以具体更多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松户雪织和松户泓之都落到了这个犯罪集团手中，而松户泓之现在已经遇害，松户雪织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跨国……犯罪集团？”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弘治孝人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对于一位充满职业热情的老练刑警来说，有什么事情是比抓住超大刑事案件的蛛丝马迹更令人感到兴奋激动的呢？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上报上去，无论再怎么厉害的犯罪集团，只要暴露到了警方的视线底下，就一定会有落入法网的那天！” 　　弘治孝人收好断手，转过身脚步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审讯室。 　　看着这个年近四十却仍旧热血不改的暴躁刑警消失在门外，陈默打了个哈欠，视线一瞥坐在金属小桌边缘晃悠着小腿的幽灵少女，后者一脸天真的问道：“老板老板，你刚才说的秘密据点是怎么回事呀？” 　　“那个啊，你感兴趣吗？” 　　陈默抬起头看着审讯室顶角红光闪烁的监控镜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笑道：“昨天晚上忙完山林修复的事情过后，我和助手二号在山上发现的一个秘密组织据点，名字叫什么超和平buster，感觉还挺中二的。” 　　“超、和平……buster……？” 　　面码缓慢睁大了眼睛，双腿也停止了摇晃。 　　脑海内，往昔的记忆犹如潮汐浪涌般，疯狂倒卷而回。 　　那个夏天…… 　　那句本不应该问出口的试探…… 　　以及…… 　　——超和平buster的大家。 　　“面码！” 　　记忆当中面容已经有些模糊的男生，露出像是六月份阳光般令人憧憬的笑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第三十三章 一别两地浮生寐，三年五载客复归 　　“怎么，你知道这个组织？” 　　陈默挑了挑眉，他一直都对面码以前的事情很好奇，不过平时这个幽灵少女总是一副呆呆蠢蠢的样子，所以他也没有专门询问过，此刻看到面码如此异常的反应，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好奇的火种：“你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接触过超和平buster吗？” 　　“嗯……” 　　脑海内回忆掀起的波澜逐渐平息下去，面码略微点了点头，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些许黯然之色，话音停顿片刻后才接着说道：“超和平buster，是大家约定好要一起守护世界和平的秘密组织，我，仁太，鹤子，安鸣，波波，还有雪集……大家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为了守护世界和平而积极的行动着……” 　　仁太…… 　　又一次、又一次从她口中听见了这个名字。 　　如果仅仅只是儿时玩伴之间的羁绊友情的话，那么为什么被面码时刻挂在嘴边的不是超和平buster小队中的其他几个孩子呢？ 　　就像她刚才提到的那一串小名，鹤子、安鸣、波波、雪集，既然都是能够被冠以昵称的同伴，彼此间关系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但被她经常提起的却仅仅只有“仁太”这一个人而已。 　　所以……除了同伴之外，这个被她称为仁太的儿时玩伴对于面码来说，肯定还有更为深刻的意义。 　　如果自己能够搞清楚这份意义究竟是什么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得以一窥“幽灵”跨越生死界限重回人间的真相，以及构成此世“超凡”的部分规则本质也犹未可知呢…… 　　一念及此，陈默不动声色试探问道：“这么说来，那这个所谓的超和平buster，其实不过也就只是你们一群小孩儿过家家闹着玩的游戏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嘛，更别提守护世界和平了，这些话肯定都是其他人吹牛骗你的，嗯……比如说那个叫仁太的小孩儿，你难道不会觉得他很奇怪吗？” 　　“才不会呢！仁太最帅了！” 　　听到陈默在说仁太坏话，面码一下子从金属小桌边缘跳了下来，气愤得双手用力攥紧裙边跺脚道：“说仁太奇怪的老板才奇怪！怪老板！骗人精！我以后都不要再理你了！” 　　“喂喂……至于么？你跟那个叫仁太的，关系就这么好啊？” 　　“哼！” 　　看着面码环抱起双手别过脑袋，皱眉闭眼好像真的不打算再理会自己的样子，陈默只好无奈摇头叹道：“好吧，好吧，是我说错话了，这样总行了吧？仁太是你们的领队吗？” 　　“当然了，仁太可是很厉害的！” 　　“是嘛……那他具体厉害在什么地方呢？” 　　“唔、他……他……” 　　面码冥思苦想着抬手敲了敲脑袋，随即她下巴忽然猛地往上一扬，朝陈默露出一脸趾高气昂的表情卖弄道：“他捉到的独角仙是所有人里面最大的！可厉害了！” 　　“独角仙……？” 　　听到这个完全出乎自己预料的答案，陈默不由得稍微一愣，然后不确定问道：“你说的独角仙……是那种脑袋上长了一只犄角，像巴掌一样大的，会飞的甲壳虫……对吧？” 　　“对对，就是那个！”面码表情兴奋的一拍巴掌：“仁太真的好厉害啊，波波和雪集他们怎么都比不过仁太呢，又有勇气爬到很高很高的树上面去，学习成绩好到连鹤子看见都只能偷偷躲起来哭哦，而且……而且……” 　　“而且？” 　　看着面码一副小迷妹样子地叙述儿时玩伴仁太的事迹，陈默像是在听人物故事会一样催促问道：“而且什么，快说啊？” 　　“而且，笑起来还很好看……” 　　面码低着头脸红红的小声说完了后半句话。 　　她的声音是真的很小，完全不比十米外一只母蚊子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噪声要大多少。 　　不过……陈默开了上帝修改器的听力却是更胜一筹。 　　所以他清清楚楚的把这句话给听了个真切。 　　“我说你，不会是喜欢这个叫仁太的……” 　　……喜欢？ 　　面码闻言肩膀猛然一哆嗦，还没等陈默说完就急忙尖声否认道：“不！不、不……不是！才不是……不是的！！！” 　　反应这么大，简直就是教科书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所以明明就是很喜欢吧…… 　　已经完全摸清楚这个幽灵少女小心思的陈默撇了撇嘴，没有再继续挑战少女羞耻心的极限，而是直接跳过关于喜不喜欢仁太的话题，问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面：“所以，你会在死后重新以幽灵的模样出现在樱木町，也是因为跟超和平buster里大家的思念与羁绊吗？” 　　嗯……这句话的原话其实是“也是因为舍不得仁太吗”，不过陈默稍微润色了一下，使它变得不会再直接刺激到幽灵少女贫瘠的羞耻心。 　　其实仔细一想，小时候死掉的女孩，重新以幽灵形式出现时却变成了长大以后的姿态……这无论如何都很奇怪吧？ 　　那么有什么理由，是必须要以“成长后的姿态”出现才能够实现的呢？ 　　大人能做小孩儿不能做，如果小孩儿想做的话就只有等到长大之后才能做……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 　　那就是“恋爱”啊。 　　只要面码接下来承认她之所以会以幽灵的模样重回人间，就是因为“跟超和平buster里大家的情感羁绊”，陈默就可以直接确认她变成幽灵的关键就是“爱情”。 　　然而…… 　　“这个，我还是没有想起来耶……”面码一脸为难表情的抬起双手，用食指关节抵在太阳穴上来回旋转：“刚才有一瞬间我好像确实是想起来了，不过马上就又记不太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了，不过大概跟超和平buster里的大家没关系吧……我的直觉在这么说啦。” 　　“直觉？” 　　“嗯嗯！” 　　陈默盯着用力点头的面码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她。 　　毕竟老话也说过，越是脑袋一根筋的笨蛋，在直觉这方面的准度就越是高得离谱，典型案例比如说某某骑士王亚瑟……（雾） 　　嘛，真正的理由其实是陈默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在告诉他，面码这时候说的话应该就是事实了。 　　超越一切时间、空间，乃至诸天位面的至强精神力，哪怕现在受限于过于贫弱的承载体而无法得以发挥出诸多玄妙无比的威能，但仅仅只是溢满而出的一丝半毫精神力所带来的直觉，对他而言也已经算是犹如未卜先知般精准无误的超能力了。 　　不是因为“爱”么…… 　　关于“幽灵体”溯源的推测再一次中断，陈默无奈长叹了口气，不过虽然推测有误，但他现在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触动面码回忆的开关、让她一瞬间想起了自己为何会以幽灵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世间的原因，全部都是因为听到“超和平buster”这个名字。 　　仅仅只是听到组织名就能想起诸多往事，那么要是让她再次接触到曾经的那些儿时玩伴们呢？ 　　雪集、安鸣、鹤子、波波…… 　　还有承载了幽灵少女特殊情感的关键一人——仁太。 　　“好，就这么决定了！” 　　“什、什么……？” 　　陈默抬头一看表情疑惑的面码，露出各种意义上都非常牙白的笑容：“等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就给你放个长假，让你回去见见超和平buster里的大家吧，见过他们之后你应该也能想起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诶？”面码表情越发迷茫了：“可是……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啊？” 　　“当然是因为我很好奇啊。” 　　陈默丝毫没打算隐瞒，笑得兴趣盎然道：“你的来历，幽灵的构造，以及人与幽灵相互转化的关键……你难道就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明明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但为什么偏偏是你，一个平凡无奇的笨蛋女孩变成幽灵回到了这活生生的人世间？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很奇怪，对吧？” 　　“唔、好像，是有点奇怪啦……” 　　跟随着陈默的话音，面码低头略微思忖片刻，忽然她又猛地一抬脑袋，涨红脸羞怒道：“我我才不是笨蛋女孩呢！” 　　“重点是这个吗？你果然就是个笨蛋。” 　　陈默嗤笑一声，没等面码继续反驳就堵上了她的话头：“除此之外，你应该也很想看到吧……以前一起在超和平buster里守护着世界和平的大家。” 　　“我……” 　　幽灵少女低了低头，垂落到审讯室地面上的目光复杂且怀念。 　　“嘛，这也算是照顾一下员工的个人生活了，要好好珍惜机会哦，助手一号。” 　　…… 　　傍晚时分。 　　樱木町街头。 　　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迷茫伫立于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让她脚下每一步都迈出得充满犹豫。 　　“原来，变的不仅仅是面码吗？”跟随人群一起等候马路红绿灯时，面码露出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开心的微妙笑容，视线越过人群与高楼，远远眺望向天际赤红如血的云霞流火。 　　“樱木町……也已经变了好多呢……” 　　下一刻，红绿灯跳动，街道两边等候着的行人们纷纷相对而行。 　　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面码，鼻尖忽然飘过一缕似曾相识的淡淡幽香。 　　“呐，我说鸣子，昨天你怎么没有来参加联谊啊？” 　　“对对，鸣子你昨天没来可是吃了大亏哦，有几个小帅哥长得像是偶像爱豆一样，光是看着都觉得诱人可口呢。” 　　鸣子（Naruko）……？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面码回转过头，然后瞬间就睁大了眼睛。 　　“安……鸣……？” 　　橙发双马尾从街道转角一闪而过。 　　…… 第三十四章 尘世外飘荡的亡灵 　　——咔哒！ 　　门锁转动，锁芯弹开发出清脆响声。 　　再次出现在审讯室中的弘治孝人表情里明显带着意气风发的喜悦神色，陈默连问都不用问就可以猜到事情进展绝对很顺利。 　　“你把情况都上报给警署厅了？” 　　“啊，是的，警署厅很重视这件事。” 　　弘治孝人本来是打算矜持一笑的，但笑容刚露出来就立刻收不住了，他满脸乐得合不拢嘴的表情继续说道：“作为案情的第一上报者，这件案子接下来都会由我全权进行处理与跟进，你提供的那只断手实在是非常关键，如果没有这样决定性的证据的话，想要真正立案处理可有一大堆麻烦的流程呢。” 　　“是吗？那我就先提前恭喜警司先生破案高升了。” 　　“哈哈……毕竟是集团作案，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 　　弘治孝人挠了挠脑袋哈哈大笑起来，陈默见状也是跟着露出附和式微笑，不过心里却是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两声。 　　跨国集团犯罪，而且还是拥有着超能力者和大势力财阀等等错综复杂关系的庞大犯罪组织，你一个小小的警署厅刑警就妄想独自吃下这么大一顿饕餮盛宴，倒真是口气够大的啊？ 　　只是不知道，你的牙口是不是跟你的胃口一样好就是了…… 　　能吃得下亦或是被崩掉一嘴牙，这些都暂且不提，哪怕他真能吃下这顿盛宴，但区区一位毫无任何身份背景可言的刑警，却硬要强行调查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庞大犯罪组织，恐怕唯一的下场就是肚子被直接撑爆吧？ 　　没有任何悬念，这就是弘治孝人未来将会落到的下场境地。 　　心思电转间，陈默笑容里也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他略微抬了抬被拷在刑讯椅上的双手：“既然警司先生现在已经锁定了案件，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您说对吗？” 　　“陈大侦探这话可就是在说笑了，你是我的福星才对啊，我又怎么会嫌你打扰呢？” 　　弘治孝人摇头一笑，虽然他嘴上还在跟陈默相互打着哑谜，不过手里却很痛快的掏出钥匙替他解开了铐锁。 　　锁住手腕好几个小时的束缚被解开，陈默站起身扭了扭略微酸楚的关节，同时微笑致谢道：“那我就多谢警司先生抬爱了。” 　　“是我该谢你才对。” 　　弘治孝人走到审讯室入口伸手打开房门，回头笑道：“走吧，大侦探先生，我为我之前的莽撞向你道歉，现在你自由了。” 　　话音轻飘飘落下，前天夜里那场山火的事情到此也直接被划上句点。 　　无论陈默究竟是为什么才会专程跑到火灾现场去搞什么“山林修复”，把可能存在的证据全都破坏一空，他现在都已经完全不再关心了。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区区一场波及范围连方圆五里都不到的山火事件，无论如何都跟涉及到诸多人命的跨国犯罪集团案件没得比的。 　　更何况后者还牵扯到了他一直都在追查着的松户雪织一案，弘治孝人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两者相较立刻就倒向了后者一边。 　　至于前天夜里山林大火的事情…… 　　反正那场山火最终也没有烧得起来，而且陈默后来还主动去给火灾蔓延的区域重新种上了植被，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没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思是弘治孝人直至此刻也还在怀疑陈默跟那场来历蹊跷的山林大火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但从严重性、危害性，以及事后造成的影响几方面来看，他又觉得即使就这样把山林大火的案子给结束了其实问题也不大。 　　况且……现在还有另外一件更大的恶性犯罪案件等待着自己去处理。 　　“以后别再在靠近野外的地方生火做饭了，而且我看你这烟瘾也不小，烟蒂记得一定要确保完全踩熄之后才能离开。” 　　带着陈默离开审讯室后，弘治孝人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番话，同时伸手在衣服内兜摸索片刻，取出一叠照片递到他面前。 　　照片很新，明显是刚冲洗出来不久，陈默低头定睛一看，眉毛立刻就挑了起来。 　　“这是……” 　　一共四张的照片上，第一张是陈默独自从大桥侧边小路经过时被抓拍到的背影，第二张是河岸边还残留着生火痕迹的简易灶台，第三张第四张都是河边碎石滩上被踩扁的烟蒂。 　　弘治孝人表情略带得意的笑了笑，说道：“对于刑警来说，现场勘察也是破案很重要的一环，别小看日本全国的监控覆盖率啊。” 　　“嗯……我知道了。” 　　陈默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谨慎，竟然忘了监控这茬。 　　不过还好弘治孝人现在已经找到了更大的目标，对于一场小小的山火不再感兴趣了，否则自己这边恐怕免不得还有许多麻烦的事情需要处理。 　　但转念一想，如果弘治孝人知道他一直苦苦追查的松户雪织一案，其最大犯罪嫌疑人松户雪织，正是引发这场山火的罪魁祸首的话……啧啧，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而另外一边，那个目标同样也是松户雪织的超能力者犯罪集团，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借着他们用来拉拢松户雪织的“礼物”，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头上。 　　很简单的思路。 　　既然两边人都想要找到（拉拢）松户雪织，那自己不妨做个好人，牵线搭桥让他们彼此争斗好了。 　　到时候狗咬狗一嘴毛，鹬蚌相争谁都好过不了，而自己却能始终作壁上观，摘身事外静观发展，无论哪边吃瘪他都没有任何损失。 　　实在是堪称完美的风险规避啊…… 　　踏出警署大门时，夏季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陈默抬头看了看已经过了午时最高点的日头，忽然不着头脑的低声自语道：“去吧，去见见你以前的朋友们，超和平buster的大家。” 　　“嗯……谢谢你，老板。” 　　少女轻轻淡淡的话音若一缕带着铃兰花香味的微风般，打着旋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 　　“安鸣……安鸣安鸣！是安鸣啊！” 　　正跟两个同伴彼此交谈着的安城鸣子忽然表情一楞，同时脚步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鸣子？” 　　“啊、没……就是，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安城鸣子抬手摸了摸胸口，薄薄的一层夏季吊带衫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重量，里面穿着的bra也没什么问题，是贴身弹力的款型，但她就是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闷闷的不是很舒服。 　　“安鸣……也看不到面码吗……” 　　明明曾经要好的玩伴就在眼前，但在她的双眼瞳孔当中，幽灵少女却完全看不到属于自己的倒影。 　　“胸口闷？”与安城鸣子交谈着的两个不良少女彼此对视一眼，突然开始默契坏笑起来。 　　而看到同伴莫名发笑，安城鸣子一边继续轻按着胸口一边疑惑问道：“对啊，就是胸闷啊，你们笑什么……？” 　　“没，没有，就是那个……我说鸣子，你再仔细感觉一下。”斜挎书包的一个不良少女坏笑着用双手比了比乳房的轮廓：“到底是真的觉得胸闷呢，还是其实是感觉到胸口发胀呢？” 　　“胀？我为什……” 　　安城鸣子话刚问到一半就察觉到不对，仔细一想后她猛然反应过来，脸颊立刻变得比此刻天际的晚霞还要更加绯红……乳房发胀，那不就是妊娠期反应吗？ 　　“你们两个……就算是开玩笑也要给我适可而止啊！” 　　“哈哈，抱歉抱歉，实在是你逗起来太好玩了，我请你喝奶茶咯？” 　　“哼……” 　　安城鸣子走了。 　　和两个不良少女嬉笑怒骂着，推门进入一家街边新开的饮品店，然后坐在靠近玻璃橱窗的位置上，一边低头操作着手机一边嘴唇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安鸣……” 　　店内与店外。 　　一道玻璃橱窗隔开了幽灵与少女。 　　就像是生与死隔开了曾经是亲密无间玩伴的两人。 　　玻璃橱窗的倒影里有天空、有太阳、有高楼、有街道、有聚散流转的云朵、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却唯独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一如安鸣眼中那个名为【本间芽衣子】的女孩早已消失不见的世界…… 　　直至此刻，面码才恍然惊觉，时隔数年后的醒来，她竟然再也找不到能够容纳自己的一席之地。 　　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她都是不存在的人。 　　不过这样也对…… 　　毕竟她，早在好几年以前就已经死掉了呢。 　　洁白裙摆飘荡着消失在饮品店外，正在轻咬奶茶吸管的安城鸣子忽然皱了皱眉毛。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瞬间传来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悲伤感觉。 　　但就在下一瞬间，这种感觉又完全消散一空了，就好像刚才仅仅只是她的幻觉般。 　　好奇怪…… 　　太奇怪了。 　　这种悲伤到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的感觉，上一次经历还是在几年前。 　　那个注定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第三十五章 何以为真何作假 　　【宿海】 　　夜幕降临，面码恍然抬头，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栋小小的复式居民楼。 　　木质房屋外墙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与整个樱木町旧都一样，全都散发着犹如暮色黄昏般与其说是衰落苍老倒更不如说是宁静祥和的气息。 　　“我是，什么时候……” 　　望着这栋比记忆中还要略显老旧一些的房屋，面码神情有些怀念地抬手轻轻抚摸着【宿海】二字的屋主名牌，但她现在却并不打算推门进去了。 　　要是，仁太也……像安鸣一样……看不见自己的话…… 　　站在房屋门前静静伫立了一小会儿，面码放下抚摸着屋主名牌的手掌，表情黯然地转过身就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 　　脚步，迈不出去。 　　连一步都无法踏出，躯体的本能在呼唤着让她转回过身，然后敲响这户名为【宿海】的人家的房门。 　　转身、抬手、屈指—— 　　“叩叩叩！” 　　啊…… 　　敲下去了…… 　　房门被敲响的同时，面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怪不得老板一直都说她幼稚是个笨蛋之类的话，明明知道即使敲门了也只不过是在做白费力气的无用功罢了，但她却还是这么做了，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呢。 　　不过另一方面，敲门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像是卸下什么重担般，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为什么，会感觉轻松了许多呢？ 　　面码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那是因为她在渴望着再次见到他吧，见到那个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男孩子。 　　即使他看不见自己也无所谓…… 　　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啊……仁太！ 　　“叩叩——！叩叩叩——！！” 　　“谁啊？来了来了，别一直敲门。” 　　随着面码越来越急促的敲门频率，间隔片刻后屋内也传来了一阵少年回话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咚咚声。 　　——咚！——咚！——咚！——咚！——咚！…… 　　到底是脚步还是心跳，面码已经分不清楚了，她现在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房屋门口，等待着房门打开的那一刻。 　　几秒钟过去，木质推门向侧边滑开，一张似曾相识的少年面孔映入面码双眼瞳孔当中。 　　“仁……太……？” 　　和记忆里那个永远都维持着阳光般高昂笑容的男孩相比，这张面庞显得就像是阴云遮蔽的天空般低沉而又衰败，但两者间九成以上相似的五官轮廓还是让面码在转瞬间就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继而表情激动地直接一跃向他怀里扑去。 　　“仁太！仁太仁太仁太仁太——！”飞扑入怀，面码使劲把脑袋往少年胸口与咯吱窝间的缝隙猛蹭：“我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你啊，仁太！” 　　然而就在幽灵少女话音出口的瞬间，那个本来应该看不见她才对的少年，浑身也开始跟着哆嗦抖动起来。 　　“面、面码……？” 　　宿海仁太牙关打颤着垂下目光，俯视向正将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头顶。 　　银白色发丝与洁白连衣裙在晚风中轻微摇晃，老旧居民街道仅仅只有一排亮度微弱且分布稀疏的路灯作为照明设施，这样的一幕本来就已经有些瘆人了，更别提此刻扑进他怀里的少女……竟然与多年前就已经离世的一位儿时玩伴有着惊人的相似。 　　特别是那一声“仁太”…… 　　除了家里那个啰嗦老爹之外，多久……已经多久没人再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了？ 　　“真的是，面码……吗……？” 　　宿海仁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而将脑袋埋在他怀中的少女也发出“嗯？”的一声，随后缓慢仰头露出面颊。 　　“你……你能看见我吗？仁太？” 　　与少女略带疑惑的询问声相重合的，是记忆当中身穿洁白连衣裙的女孩转身回头，露出天真而又单纯的微笑并且呼唤出自己名字的场景。 　　【仁太——！】 　　下一刻，已经正式迈入青春期的十六岁少年宿海仁太，脚步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然后像是被吓坏的小女生一样惊声尖叫起来。 　　“鬼……有鬼啊！！！” 　　…… 　　大小不过十五平米的起居室内，灯光通亮。 　　宿海仁太盘腿瘫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往额头上贴冰凉贴，鼻孔里还塞着一根搓成条状的卫生纸。 　　岛国的夏季本来就是典型的湿热天气，而宿海仁太家里也没有什么吹空调的余钱和习惯，再加上被“压力综合征”所引发的幽灵幻觉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所以他很光荣的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流出了鼻血。 　　没错，压力综合征所引发的幻觉…… 　　宿海仁太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幽灵”这种违反科学定理的事物存在……拜托，作为国中时期只差一点点就能够考上明星高中的优等生，他信奉的是爱因斯坦和霍金等一众唯物主义大牛（附1），什么神神鬼鬼的，对他来说都是无稽之谈好吧？ 　　肯定……肯定是因为国中考试发挥失常，现在整天都逃学待在家里日子过得太闲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离谱过头的幻觉！ 　　不过，幻觉都是像这么逼真的吗…… 　　鼻子里还塞着卫生纸条，宿海仁太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正以鸭子坐的姿态双手撑在榻榻米上歪头盯着自己的“幻觉少女”，然后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太……太近了…… 　　而且为什么幻觉身上还会有洗发水的香味啊…… 　　完了，我不会是压力累积过度，终于患上严重精神疾病了吧？ 　　“你，你现在也该……也该消失了吧，区区幻觉什么的……” 　　“幻觉？面码才不是幻觉，不信你摸摸看。” 　　摸……？ 　　宿海仁太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少女连衣裙下的单薄躯体上面，然后他本就泛红的脸颊立刻变得更加通红起来：“谁谁谁要摸啊你这家伙！是幻觉的话就赶快给我从家里消失啊！” 　　“所以我都说了，我不是幻觉！仁太大笨蛋！” 　　“不是幻觉那你想说你是什么？幽灵吗？” 　　“昂，面码现在就是幽灵哦。” 　　看着满脸通红不敢跟自己对视的宿海仁太，面码骄傲的哼哼了一声，接着洋洋得意道：“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变成幽灵，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子哦！” 　　“说什么事实事实的……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那种东西存在呢，幽灵什么的……” 　　宿海仁太说着忽然直接仰身倒在了榻榻米上，抬起右手略微遮住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的刺眼灯光，眼神像是上课时盯着黑板发呆一样失去了聚焦。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幽灵的话…… 　　那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肯出现到自己身边呢…… 　　无可挽回的那一天发生过后，她没有出现。 　　超和平buster的大家慢慢渐行渐远时，她没有出现。 　　自己沉浸在强烈的负罪感当中无可自拔时，她没有出现。 　　国中被众人排挤孤立，成为学校里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怪人时，她没有出现。 　　国中考试发挥失利后心灰意冷，不想再看见国中那群同学的嘴脸，所以决定放弃上学，那个时候她依然没有出现。 　　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全部发生过了，她却突然重新出现在自己身边，说什么幽灵之类不着边际的话…… 　　这些想法绝对不是怨恨，事实上除了自己之外，宿海仁太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硬要说的话这些想法大概就是类似于“遇难者对自己不幸境地的哀叹”一样的东西吧，而更加确切的形容则是“强忍着不哭的孩子一边倔强咬牙一边向其他人伸出求救的手掌”，不过宿海仁太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承认有这回事就是了。 　　“唔……” 　　看到宿海仁太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真的是幽灵，面码想了想忽然拉起他的右手，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往自己胸口一贴—— 　　哦呼~…… 　　“——你！！你你你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一刻，仿佛触电般，宿海仁太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并且露出满脸惊恐兼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眼睛紧盯着“幻觉少女”喊道。 　　幻觉竟然……还有这种杀必死服务吗？ 　　难道说在这个幻觉里还掺杂了自己青春期躁动的性欲？ 　　宿海仁太这边还在脸爆红着梳理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面码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表情认真道：“仁太，你感觉到我不是幻觉了吗？” 　　感觉……？ 　　右手五指下意识略微抓握了一下……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料，不过自己这个幻觉的身材其实还是有那么点…… 　　——不对！！！ 　　打住打住打住打住……！ 　　非礼勿念！非礼勿念啊！ 　　下一刻，宿海仁太猛然摇了摇脑袋，把各种混乱的思绪全部都赶出脑海，然后努力从通红无比的脸颊上露出严肃的表情：“面码……不管你到底是幻觉还是其他什么，但就算真的是幻觉，这种事情也是不可以的！” 　　“这种事情？”面码满脸天真地伸出食指点了点嘴唇：“这种事情是什么事情啊？呐呐，仁太，你说仔细点好不好嘛？” 　　“这、这种……这种事情……就是……那个……” 　　宿海仁太瞳孔都开始颤抖起来了，他的视线又逐渐向眼前“幻觉少女”的连衣裙飘去。 　　然后…… 　　“噗”的一声。 　　另一只鼻孔也喷出了罪恶的鼻血。 　　…… 第三十六章 早知往日不可追，何故今夕求垂怜 　　——呜！呜！ 　　不大的单人起居室内，气氛有些凝滞。 　　听到热水壶烧开发出的声音，仁太像是得救一样赶紧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来，连因为跪坐太久而感觉又麻又痛的小腿都顾不上管，转身就往房间外快步走去。 　　“我、那个……水烧开了，我去关火！” 　　嘴里像是解释般喊出这样一句话的同时，他用力拉上房间木门，脸上表情却在房门关闭的瞬间跟着沉了下来。 　　幻觉吗…… 　　还是说，难道真是幽灵？ 　　仁太动摇了。 　　他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此刻竟犹如风中浮萍般剧烈飘摇起来。 　　不过眼前发生的事实也容不得他不动摇。 　　目光下瞥，视线一下子就看见了左边鼻孔中塞着的白色卫生纸团，这是刚才看见他流鼻血时，那个自称“幽灵面码”的少女带着满脸焦急的表情塞进他鼻孔里的东西。 　　如果是幻觉的话…… 　　仁太抬手摸了摸卫生纸团露出鼻孔的部分，这确实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可如果不是幻觉，难道世界上真有幽灵不成？ 　　不，不……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咔！” 　　拧灭燃气灶开关，仁太转头看了看玻璃橱窗中倒映出来邋遢男生，那张写满“衰”字的蠢脸实在是令自己看到都会觉得恼火。 　　“我……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 　　对着橱窗玻璃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然后又翻起眼皮仔细观察了会儿眼睑上分布均匀的毛细血管，仁太最终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感觉挺正常的啊…… 　　虽然确实是太过颓废了点，但躺平跟有病也根本挨不着关系吧？ 　　所以……自己真的遇到幽灵了吗？ 　　“仁太！” 　　脑海中一瞬间回闪过那个白色连衣裙飞扬的女孩身影，仁太忽然用力咬了咬牙。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幽灵呢？ 　　“明天，还是去看看医生吧……精神病可拖不得。” 　　片刻后，仁太端着两杯泡好的红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就看到幽灵少女仰躺在他床上，直直平伸出去的双手正翻看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书籍。 　　“喂，那个，面、面码……你在看什么？” 　　“仁太？” 　　面码翻身从床上坐起，面色好奇地盯着他问道：“是从你床底下翻出来的图画书啊，不过这些人好奇怪喔，她们为什么都不穿衣服呢？” 　　床底下……？ 　　仁太右边眉毛狠狠地跳动了几下，放下茶杯后定睛一看，幽灵少女手中拿着的那本书不正是被自己藏在床下的“作业素材”吗？ 　　肉眼可见的，他脸上浮起一层赤红之色，然后又快速转黑。 　　脸红是羞的，脸黑是气的。 　　黑着脸几步走到床边，仁太劈手夺过自己平时偶尔才会看看的“作业素材”，也没有回答她“为什么书里的人都不穿衣服”的问题，胡乱把书裹叠几下就塞进了居家短裤的浅兜里面。 　　“呐，仁太……？” 　　被仁太如此过激的反应搞得有些疑惑，面码歪过脑袋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仁太喜欢不穿衣服的女孩子吗？” 　　“……噗！咳咳……咳咳咳咳……！” 　　收缴完“作业素材”本来都已经坐下开始喝茶的仁太，听到幽灵少女如此语出惊人的恐怖言论，刚喝进嘴里的红茶直接喷了出来，然后他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慌忙用纸巾擦拭榻榻米上的水迹，同时语气惊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喜欢不……不穿衣服的，女、女孩子？！” 　　“因为啊，被仁太很看重的藏起来的书上全部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停！打住！别说了！！” 　　宿海仁太发誓，今天绝对是他这几年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天。 　　哪怕中考失利后遗憾落榜，得知自己无缘明星高中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不堪且恼怒过。 　　“区区幻觉，口出狂言也要给我适可而止啊！！！” 　　一手攥紧擦干净榻榻米上的水迹后变得湿漉漉的纸巾团，另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仁太正打算再继续说些什么，身后的房间木门却突然被人拉开了。 　　“什么什么适可而止啊？在楼下就听到你啊啊啊啊的声音了哦？” 　　“呃……”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仁太缓慢扭转过头，然后他与打开房门的人都同时愣住了。 　　“啊！是叔叔！” 　　跪坐在床上的面码惊喜叫喊着跳下床来，穿花蝴蝶一样绕过挡在中间的仁太跑到门前：“好久不见，叔叔又变老了一些呢！嗯嗯！” 　　仁太目光随着面码雀跃的身姿而略微颤抖了一下，不过随即当他发现自家老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神情时，顿时表情释怀而又怅然地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果然……是幻觉吗…… 　　不过仁太释怀了，宿海笃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仁太……” 　　“嗯？怎么了吗？” 　　“虽然我知道年轻人总是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也确实是到了这个年龄阶段……不过，还是尽量注意不要太透支身体了。” 　　透支身体……？ 　　听到自家老头打哑谜一样的话，宿海仁太不由得愣了愣，然后很快，当他看到随着自己刚才站起身来的动作而滑落出短裤浅兜的“作业素材”时，脑袋里顿时轰隆一声划过了惊雷。 　　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鼻孔塞着止鼻血的纸巾，手里攥着可疑的湿漉漉纸团…… 　　“等、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说了。”宿海笃摆摆手：“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年轻人确实很难控制，不过还是要注意别搞垮了身体……” 　　说到最后，他眼神一瞟掉落到地面后自然张开书页的“素材”书籍，嘴角含笑道：“真是年轻啊……不过相比起过膝袜，等再过几年你就能理解连体丝袜的魅力了。” 　　话音落毕，宿海笃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出去时还不忘反手替他拉上房门，父爱的体贴就藏在这样不甚起眼的细节当中。 　　“仁太，叔叔走了哦？” 　　眼见宿海笃离开，面码回头看了仁太一眼，却发现他一言不发捡起地面上的书籍，然后走到书桌前面，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把书籍放进去后关闭抽屉并且拧上了锁头。 　　翌日。 　　从沙发上醒过来的仁太，睁眼后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猛然坐直起身，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床榻。 　　然后…… 　　“呼呼……呼呼……” 　　略微隆起一团的被窝内，自称幽灵的幻觉少女正恬然酣睡着，清淡晨光洒落在她不染纤尘的小巧脸颊上，美得就像一朵新绽出花苞的浅粉莲花。 　　看见少女睡颜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颤栗之感随心跳勃发至全身。 　　幻觉、还是幽灵…… 　　这些真的重要吗？ 　　对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目光近乎贪婪地留恋在少女静谧的睡颜上，仁太切实感觉到了一股平安喜乐的欣然情绪在胸腔中蔓延滋长。 　　——对自己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她就在自己身边”的事实啊。 　　幻觉也好，幽灵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太好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仁太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从昨晚第一眼看见出现在家门口的面码时，内心就涌起了强烈的庆幸与狂喜。 　　不过就在下一瞬间，被窝里的少女缩了缩脖子，嘴里发出睡意朦胧的呜咛声，也正是这一声轻哼将仁太从出神注视的状态唤醒过神来。 　　“幻觉，竟然这么顽固的吗……” 　　重新一头栽倒回沙发上，宿海仁太觉得自己确实真的该去医院看看医生了。 　　——啪嗒。 　　房间地面上，一滴泪珠悄然跌落。 　　幻觉，幽灵……真的重要吗？ 　　都不重要了…… 　　毕竟，早在不可挽回的那一天发生过后，名为本间芽衣子的女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五光十色的繁华世间。 　　吃早饭时，仁太抬头看着餐桌对面一边吃饭一边调转电视频道的宿海笃，犹豫好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今天……那个，能不能给我点钱？” 　　“……嗯？” 　　宿海笃诧异回头，平时仁太基本不会向自己额外要钱的，平时家里买点什么东西剩下的零钱都在他手里，所以要说零花钱充裕程度的话，宿海仁太在普通同龄人里面其实还算是数一数二的款爷，当然，富二代那种肯定是没得可比性就是了。 　　不过诧异归诧异，宿海笃倒也没打算追究太多，他相信自家儿子不会要钱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怕昨晚刚撞破了他自我发电的好事，但眼下却依然毫不犹豫就掏出了钱夹：“要多少？” 　　“大概……两万吧？” 　　“这么多？” 　　“多……多么……” 　　宿海仁太难得觉得有些心虚又有些难堪了，连带着面颊都烧红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咬定就要两万，毕竟医院那种地方，花起钱来可一点都不磕碜，他小时候经常去医院，所以对医院里收费又高又贵的德性还是知道一些的。 　　“好吧，那就给你两万。” 　　宿海笃叹了口气，从钱夹里取出两万放在饭桌上，然后说句吃好了就起身准备出门。 　　两万啊……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工地还在招人，得赶紧把缺口补回来才行了。 　　望着自家老头也没多问就掏钱然后默默出门的背影，宿海仁太一声不吭把碗里剩汤喝完，然后收拾干净碗筷，打电话到医院前台取消了挂号预约。 　　而全程看着他动作的面码不由得疑惑道：“不去医院了吗，仁太？” 　　“不去了。”宿海仁太摇摇头，面色平静而严肃的对她说道：“面码……不管我为什么会产生你这样的幻觉，是因为青春期各种各样的压力也好，还是因为我真的被愧疚心折磨出精神分裂了也好，我都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所有事情，都对不起。”仁太说着闭上了眼睛：“那一天，那个时刻……这几年来就像是梦魇一样，几乎每次睡着我都会重复梦到跟你、跟超和平buster的大家在一起的时光，真是耀眼的回忆啊……” 　　似乎再次想起了往昔的事情，仁太嘴角浮现出笑容，不过随即他又继续说道：“但超和平buster已经解散了，大家也互不联系很久了，你……你也已经、已经……死掉了，一切早就已经不可挽回了，这是事实。” 　　“可……” 　　面码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宿海仁太睁开眼睛，目光像是企求又像是正在哭泣般，无比哀伤地盯着她说道： 　　“所以，请你走吧……离开我的生活，永远的。” 　　…… 第三十七章 灯惹红裙，步钗轻摇 　　夜帘下，灯火葳蕤。 　　城市的繁华到了晚上完全没有因为夜幕降临而减弱丝毫，反倒是新增了些许令人心旗摇荡的颠沛与迷离，晚风吹过时，就连风里都飘散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不过在樱木町这种仅有一区之地的市外乡隅，夜色下比城市更加繁华的却是漫天交映流转的银练星河。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陈默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煮着一壶香茗，这是他从警署出来之后回家路上顺手从茶市买的新茶，壶内沸水汩汩翻涌，香茗茶叶旋转舒展，令人心神一清的气味逐渐弥散而出。 　　“我还以为你今后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呢。”再次开口的同时，他轻提起壶盖掖了掖有些泛沫的茶杯边沿，目光落到静静站在客厅入口的少女身上。 　　更正，幽灵少女。 　　“我……” 　　面码低着头双手绞了绞裙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陈默开口提自己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反而是想起遇到安城鸣子和宿海仁太之后两人各不相同的反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呜——” 　　“打住。” 　　一声呜咽才刚从喉咙里冒出来一半，陈默就立即开口打断了她，然后看着幽灵少女眼眶红红的样子，在对方茫然无措的注视下指了指正在不断冒出淡白雾气的茶壶。 　　“茶煮好了，坐下来喝杯茶再说吧。” 　　喝茶……？ 　　听到这话，面码有些愣住了。 　　陈默喜欢喝茶，她是知道的，虽然她跟陈默也才没认识多久，但他泡茶时那种平静而舒缓的表情却是连面码这种没什么眼力的呆子都能看出他确实是很享受泡茶时的那种感觉，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非常喜欢喝茶了。 　　“噢、噢……好。” 　　短暂的呆愣过后，面码顺从地点了点头，几步走到沙发边上，一杯打着旋儿的碧绿茶水就送到了她面前。 　　“喝吧，小心烫。” 　　“谢谢……” 　　双手捧过茶杯，看着客厅灯光下泛着一层玛瑙般莹润光泽的茶水表面，面码心里暗自做好了准备。 　　茶的话，应该会很苦吧……？ 　　然后她把茶杯凑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气，吸溜浅饮了一小口。 　　“……嗯？！” 　　幽灵少女瞬间瞪大了眼睛。 　　“瞧你这样子，很惊讶？”陈默直到这时才飘然出声，同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你的茶杯里我加了很多糖的，知道你吃不了苦，所以放心喝吧。” 　　“嗯嗯……谢谢老板！”面码眼神亮亮地飞快点了几下脑袋，鼓起嘴吹吹杯沿又喝了一口糖茶。 　　茶水加糖，没喝过的人可能会觉得很怪，但老一辈地里干活儿的人经常会这么喝，茶水可以提神，糖水补充体能，所以糙汉子们索性就直接把茶叶跟白糖泡在一起，结果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喝，白糖的甜味中和了茶叶的苦味，但却并没有过度的抢走茶叶本身那种独特的清香回韵，而且因为有茶叶本身苦涩味道的存在，白糖的甜腻感也被反向中和掉了。 　　几口清甜滚烫的糖茶下肚，面码终于舍得放下茶杯，她仰头注视着客厅顶部光线明亮而柔和的水晶吊灯，半晌才幽幽轻叹出一口长气，眼眶也随着叹气的动作而再次泛红起来。 　　陈默这次没有再叫她收声别哭之类的，手里慢慢转动着茶杯，水面却是波澜不惊没有丝毫起伏。 　　不过面码倒没有哭，她只是双眼出神地注视着灯光，不言不语，像是在发呆一样。 　　“说说吧。”陈默突然出声，目光定定注视着坐在身旁沙发位置上的幽灵少女。 　　她应该是有些话要说的才对。 　　又等待了片刻，终于听见少女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 　　“我，说……呜……什么……？” 　　“想说什么说什么，就从你昨天跟我分别之后说起好了。” 　　陈默抬手喝了口茶，很苦。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虽然并不讨厌甜食，但对于苦涩更有着近乎执着的偏爱。 　　所以他的茶杯里是没有加糖的。 　　“昨，天……？” 　　面码嘴唇轻轻哆嗦了一下，脸上也跟着露出悲伤的表情。 　　“老板，我……我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了。”陈默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别人都，都看不见……我，就连……安鸣……安鸣也……所以呢，我果然是……咕呜……” 　　看着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呜咽出声，泪水不断涌出眼眶的幽灵少女，陈默默然不做声的思忖了会儿，忽然伸手挑起少女稚嫩的下巴，手指从她光洁柔软的脸颊上划过。 　　“……呜……呜、诶？” 　　正哭着突然被人挑起下巴，面码一下子甚至都收住了哭声，愕然抬头看见的是陈默缩回手轻轻捻磨着拇指和食指的动作。 　　“果然，幽灵是没有实体的啊……仅仅只是能量干涉物质吗？” 　　看着拇指和食指上虚幻消散的湿润泪痕，陈默略微点头肯定了自己对于面码身体构造的猜测，然后目光一转，与面码疑惑而惊愕的眼神对上视线：“想那么多干嘛？别人看不见你就看不见你好了，说到底别人究竟看不看得见你，那种事情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啊？”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问？问什么呀……？” 　　看到幽灵少女一副“我很呆，我什么都听不懂，我什么也不知道”的傻样，陈默无语的叹了口气：“明明这么迟钝，你哪来的那么多多愁善感的情绪？还有那个叫什么什么安鸣的，她看得见你也好，看不见你也罢，对你难道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吗？你现在依然存在在这里，自由做着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呼吸空气，可以吹晚风，可以喝糖茶，可以像现在这样向我哭诉，可以一抬头就看见夜晚繁星……你还觉得有什么好不满的吗？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 　　随着陈默的话音，面码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不过随即，她脸上忽然又再度露出黯然之色。 　　“可……可是，仁太他……” 　　“他也看不见你？”陈默有些不耐的撇了撇嘴：“所以我都跟你说了，重要的不是别人看不看得见你，重要的是……” 　　“——仁太他，可以看见我。” 　　幽灵少女清清淡淡的话音，落下时却瞬间让陈默闭上了嘴巴。 　　“他，看得见你……说的是？” 　　“仁太他一下子就看见我了，就像老板你一样。” 　　人类，看得见幽灵？ 　　陈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能够看见面码的原因是这具身体堪维数据，借此带来了第六感延伸的灵媒视觉，不过除了他以外，这个世界上可能会再出现另一个灵媒视觉吗？ 　　答案是……可能。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 　　和他过强身体素质带来的全面提升不同，这是个拥有超能力者的世界，所以“灵媒视觉”这种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别人的超能力。 　　中大奖了啊…… 　　意识到这位面码口中的“仁太”少年有可能会是超能力者之后，陈默皱眉的表情顿时舒缓了下来。 　　“继续说，他看得见你，然后呢？” 　　“然后……” 　　十几分钟时间，面码说完了自己从昨天晚上再次见到仁太到今天被他哀求着离开的所有事情，然后不声不响的就开始流眼泪。 　　“不相信你真是幽灵，觉得你只是他的幻觉？” 　　听完面码的话，陈默也有些无语了，这位“仁太”少年看似是挺理性的，但仔细琢磨一下，真的会有人像他这么想吗？ 　　打个比方，你多年前已经死掉的朋友，某一天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第一反应难道不会是“啊，这个人好像我以前的朋友某某啊”吗？ 　　但是“仁太”少年却很有特色，他一不考虑会不会真的是幽灵这种可能性，二不怀疑会不会是有人在故意恶搞他，反而从一开始就咬定牙关坚信自己肯定是精神分裂产生幻觉了……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也是挺离谱的，那就是关于现实与幻觉的区别。 　　身处幻觉当中的人虽然确实大部分都没办法察觉到自己正在经历幻觉，不过就像睡着之后做梦一样，梦里的人察觉不到自己正在做梦，可梦境与现实的差别却是真实存在的，所有从梦境中转醒过来的人，清醒的瞬间立刻就能够理解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根本原因就是“梦境”与“现实”两者间迥然不同的差别。 　　这么说来或许有些太复杂了，简短而言，幻想出来的“人”跟真实存在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仁太”少年竟然毫不犹豫就相信自己绝对是产生了幻觉，就连陈默都不得不佩服他在这方面的果决与断然。 　　啊，当然，“果决”也好“断然”也好，这些都只不过是好听的说法。 　　至于不好听的说法嘛…… 　　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甚至就连摆在眼前的事实都可以无视，很中二，而且很傲慢。 　　陈默瞥了眼仍在黯然落泪的面码，决定还是别把自己内心对于“仁太”少年的人物侧写告诉她比较好。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 　　放下茶杯，他掏出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送出去，然后挑眼朝面码问道：“所以你伤心就是因为那位仁太少年没有回应你的心意吗？” 　　“……心、心意？” 　　面码还在哭着，脸蛋却飞快变得通红起来。 　　“我、我……呜……哪有，什……么心意……你你说……什、呜……什么……” 　　“屁话，脸都红成猴屁股了还嘴硬。” 　　看了眼短信收信人刚发回来的消息，陈默收起手机，眼含笑意对面码说道：“说你是幻觉，还求你别再缠着他了，无论如何一个男生竟然毫无风度地对女孩子说出这种话，确实是非常过分的行为，你想教训他一下吗？” 　　“教，训……？” 　　面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陈默笑嘻嘻的继续说道：“说教训也不太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一口咬定你是幻觉，那不妨就让他尝尝看幻觉的厉害好了。” 　　“幻觉，的厉害？”面码听得越发疑惑了：“老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嘿嘿……” 　　陈默一脸阴恻恻表情地愉悦低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恶趣味的光芒：“当然是一夕春梦了无痕啊……” 　　作为陈默初到樱木町就相中的第一桶金的苦主，宫岐正野无疑已经是被他彻底忽悠瘸了，沦为了一位极为称职的工具人。 　　所以哪怕是在晚上八点多钟，他正准备出门狩猎的时候，接到了一则“马上准备一套和服送到事务所来”这样颐气指使的信息，他也丝毫没有怨言，立刻打电话许以重金同时聘请了好几位专业和服设计师，硬是在十点以前驱车将装着和服的礼盒送到了陈默手里。 　　“辛苦了。” 　　陈默揭开盒盖看了眼，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就打发了忙前忙后一个多钟头的宫岐正野：“没你的事了，天黑路滑，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是，是，一定。” 　　宫岐正野有些受宠若惊，前几次陈默使唤他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些关心的话。 　　片刻后，看着夜幕下路边逐渐远去的车尾灯，面码一脸疑惑道：“老板，这个坏大叔他干嘛要这么讨好你啊？” 　　“哦？你竟然看得出来他在讨好我吗？”陈默颇感诧异的瞥了眼面码，原来她也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呆嘛。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啊，坏大叔见了老板你，就像路边喂熟了的小狗一样，噫……有点恶心。” 　　“哈哈，好比喻，不过宫岐正野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小狗，他是头吃人不骨头的狼。”陈默摇头纠正了幽灵少女目光略显浅薄的看法，同时替她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宫岐正野在我面前极尽讨好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这个老鬼坏事做多了，怕又遭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恶鬼幽灵报复，所以才次次都对我有求必应罢了。” 　　谈完关于宫岐正野的事情，陈默关上房门带着面码回到客厅里面，然后打开包装精致的礼盒，取出里面的和服在灯光下展开。 　　大红色的和服，上面是粉金丝线纹出来的樱花，花瓣在枝头摇晃欲落，仿佛正迎着初春时节吹面不寒的暖风一般，内里底衣则是粉色布料，片片鲜红樱花以随风飘落的姿态点缀其上，配着和服的还有一件云纹飘转的轻薄柔纱，可以罩在身上充作坎肩与腰饰。 　　“哇……” 　　大概是女性对于好看衣服天生的喜欢，面码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凝视着这件和服，心里有千百种赞美却找不到词汇来形容，最终只能哇了一声。 　　而陈默在仔细端详这件和服片刻后，忽然伸手到背后遮挡了一下，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握着一支粉金色头钗，主体是纤细树枝的造型，末端则垂下来几条惹人怜爱的樱瓣流苏。 　　把和服与头钗都交到面码手里，陈默面带笑容说道：“来，穿起来给我看看。” 　　“我……给我穿的吗？” 　　“不然还能是我穿吗？”看着面码呆呆的样子，陈默不由得催促道：“好了，赶紧换吧，换好之后还有事情要去做呢，咱们一起去见见你的那位仁太少年。” 　　…… 第三十八章 秋露染蒹葭，一往而情深 　　10年代的日本，经济复苏逐渐步入高速，各方面的就业机会都比十年前要多了不少，挣钱也不再成为能让人整日都焦头烂额的难题。 　　除了像东京都那样生存压力巨大的核心城市之外，在日本的其他大部分地区，可以说“只要足够勤劳就不缺自己一口饭吃”已经成为了社会大众的集体认知，尤其是像樱木町这种地处偏僻的小城，低消费带来的低生活压力让这里无疑是变成了一处养老宝地，就算整日悠哉打打零工也足够应付全部的日常开销。 　　不过，也正是因此，才会让区区两万日元都成为宿海笃眼中一笔不小的开支。 　　往大了说，两万日元多吗？真的不算多，可能有些人出门陪女友过个周末双休都不止这个数了。 　　但对于宿海笃而言，两万日元已经足够让他交清家里整整一个季度的水电消费，确实也不算少。 　　“可恶，可恶可恶……” 　　洗碗时，宿海仁太紧紧咬住牙关，水槽里的碗盘都被他弄得叮铃哐啷响个不停，但他仍然兀自不知般继续粗手粗脚地清洗着。 　　面码、那个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家伙…… 　　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也太没有毅力了吧，应该说不愧是我的幻觉吗？ 　　客厅窗外，橙红斜阳投射而入，将榻榻米染上大片温暖光辉，清洗完所有碗筷后的宿海仁太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怔了怔，脑海里又想起早上时那个洁白连衣裙的少女在自己的苦苦哀求下神色黯然离去的场景。 　　她……离开之后又能去哪里呢？ 　　宿海仁太脸上刚露出担忧的表情，但随即他又立刻猛然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没错，幻觉！ 　　“幻觉……吗……” 　　坐在榻榻米小桌前，宿海仁太有些无力地向后躺倒身体，抬起左手遮住眼睛：“就算是幻觉，但对面码说出那种话的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啊。” 　　【仁太！】 　　记忆中那个经常围着自己打转的小小女孩…… 　　那个喜欢朝自己露出毫无防备微笑的女孩…… 　　那个会无条件相信自己说的每句话的女孩…… 　　【呐……你喜欢面码对吧？仁太】 　　是的！我喜欢！我喜欢面码！ 　　——那时候，要是自己这么说的话，就好了。 　　一幕幕回忆在强烈的后悔当中席卷过心灵，宿海仁太不知何时已经昏沉睡了过去，窗外斜阳逐渐被暮色所取代，直至一阵轻微的触碰感，连带着少女熟悉的呼唤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仁太，仁太……我说啊，仁太，醒一醒啦，仁太……” 　　面码……？ 　　还处在朦胧睡意中的大脑有些迟钝地分辨出了话音的来源，随即宿海仁太猛然一个激灵从榻榻米上坐直起身来。 　　“……面码？！” 　　“嗯，是我哦，仁太。” 　　客厅里的顶灯已经被打开了，柔和淡黄色光线下，面码露出责备的表情说道：“不可以在客厅里睡觉，会感冒的，就算仁太很厉害也不行。” 　　然而宿海仁太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进她在说什么了，一双眼睛只是呆愣地注视着她身上大红色缀满樱瓣的华丽和服，脸颊逐渐变得通红起来。 　　“你……你你、你，你不是……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为什么又回来？还有你身上的这……这套衣服，是怎么回事？” 　　“唔……仁太讨厌我回来吗？”面码有些低沉地垂下脑袋，眼神里流转着一泓晶莹欲滴的波光，仿佛只要得到肯定的回答就会立即哭泣落泪一般。 　　“我，我……”宿海仁太喉结上下滚动，然后无比艰难地一咬牙：“我不讨厌！欢、欢迎你回来，面码……” 　　“你能喜欢就好呢，仁太。” 　　面码微红着脸颊羞涩说道，一席大红和服随着她跪坐的姿态平铺在榻榻米上，灯光照射时仿佛真有樱树花瓣随风飘落一般，而花雨环绕的娇羞少女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不过就在少女耳中，一枚小巧隐蔽的耳麦正微微闪烁着绿芒。 　　“至于这身衣服……” 　　与宿海家隔了好几条大街外的一家饮品店内，陈默一边微眯起双眼眺望着玻璃橱窗外行人如织的晚市街道，一边缓声朝夹在衣领口上的麦克说道：“这不是仁太最想看到的样子吗？” 　　听到从耳麦里传来的话音，面码脸颊顿时羞得更红了，她只是单纯不谙世事又不是真的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清楚的，不过还是乖乖按照陈默的指示原话说了出来。 　　“至于这身衣服……这不是仁太你最想看到的样子吗？” 　　“我、我才……！没有……” 　　宿海仁太本想大声反驳回去，但话音到最后却不自觉就变小起来。 　　真的，没有吗……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面码此刻华服盛装，娇媚羞涩的模样。 　　记忆中那个单纯得像是一朵路边随风摇曳的洁白小花一样的女孩，逐渐与眼前的少女彼此重叠起来。 　　“面码……真的是、面码吗？”宿海仁太有些犹豫又有些渴望地注视着面码，询问时连话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他想要听到肯定的回答。 　　上钩了啊…… 　　幻觉？幽灵？这些重要吗？ 　　男人终究还是男人，特别是这种刚进入青春期的毛躁小伙子，拿捏起来实在是太轻松了。 　　陈默坐在饮品店里端起混合果汁汽水喝了口，嘴角勾起愉悦而舒适的微笑。 　　“先别急着说话，站起来转一圈，动作慢点。” 　　面码依言起身，穿着洁白锦袜的双足轻盈点地，身子就缓缓转动了一圈，云纹纱织摇晃飘荡间，赤色和服上樱瓣也随之抖动。 　　宿海仁太仰头愣愣出神地注视着少女美轮美奂的身姿，然后就看见面码重新跪坐下来，微闭双眼温婉笑着撩了撩鬓边白丝：“我当然是面码，是你的面码哦，仁太。” 　　我的……面码？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仿佛过电般，一股难言的悸动猛然贯穿了宿海仁太心脏，令他不可自抑地浑身哆嗦了一下。 　　“我、我可以，就是……”宿海仁太目光在面码身上反复流连着，本就通红的脸颊变得越发滚烫起来：“我可以，摸……摸一下、你吗？” 　　哈哈！ 　　饮品店里，陈默几乎都快要笑出声来了。 　　该说不愧是精力充沛的大小伙子吗？ 　　虽然误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幻觉，并且还听到了“我是你的”这种暧昧话，但……还真是敢说呢，仁太少年！ 　　“可以哦，当然可以。”陈默捏住吸管搅了搅饮料杯里的冰块，接着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握住他的手，放在你自己脸上，然后跟他说……” 　　“可以哦，当然可以……” 　　“诶？！” 　　本来话说出口的瞬间，宿海仁太就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摸一摸你”这种轻浮话了，但紧接着来自少女同意的答复立刻就让他脑海陷入了电闪雷鸣的轰然当中。 　　可以……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可以摸吗？ 　　可是，自己到底要不要摸？ 　　她都同意了啊，而且还是自己的幻觉！所以就算摸一摸应该也……也没关系的吧？ 　　不对不对……冷静啊！ 　　就算她同意了让自己摸，但这也只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影罢了，如果是真正的面码的话…… 　　如果是真正的面码的话…… 　　思绪翻飞间，宿海仁太猛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面码、她当初……应该是喜欢着我的，吧……？ 　　可自己却害得她的人生永远停滞在了那个蝉鸣的夏天！ 　　明明自己才是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现在竟然产生了这么亵渎的想法和幻觉？ 　　宿海仁太，你难道还要让你的罪孽更加深重一些吗！ 　　思绪至此，刹那间仿佛有一盆冰水兜头淋下，让他脑海中所有躁动的想法都冷却下来。 　　“我……” 　　宿海仁太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但面码已经跪坐着挪动位置贴近到他身前，然后伸出一双白嫩小手与他的左手交叠起来。 　　“你、你……你干什么……？” 　　左手突然被人握住，感受着从手背上传来的鲜活无比的触觉，宿海仁太牙关打颤着询问出声，脑海内原本已经恢复清明的思绪也随着左手被握住而再次变得纷乱起来，然后下一刻，面码轻轻牵起他的左手贴到了自己侧脸之上。 　　——轰！ 　　脑海内一声巨响。宿海仁太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你你……你，我……” 　　与宿海仁太此刻的失态相比，面码的状态其实也并没有好得了多少，她脑袋里也是嗡嗡的响个不停，如果宿海仁太这时候还有维持思考的余力的话，瞬间就能够发现她正在浑身轻微颤抖着，白皙脸蛋也是酡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一样。 　　不过很显然，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已经完全在宿海仁太脑袋里被崩断掉了，所以现在别说是察觉到面码的异常，他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到的也就只剩下耳边像是擂鼓一样剧烈响起的心跳声了。 　　而状态比宿海仁太好不了多少的面码，她则是继续按照耳麦里陈默的提示行动着。 　　“天……天这么晚了，我们……我们该、该去……睡觉了吧？” 　　睡觉…… 　　我们…… 　　如果宿海仁太还清醒着的话，这两个关键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忽视掉，但现在他只是迷迷糊糊的哦了两声，然后就被面码带着一步步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房间里面。 　　睡觉之前，要干什么呢…… 　　先脱衣服吧？ 　　宿海仁太脱掉T恤衫和短裤，目光转向红着脸低头站在身旁的华服少女，颤抖着伸手替她解开和服束腰。 　　宽衣解带的那一刻，面码按照耳麦里陈默的话音，声音颤抖着说了句“小女子请多多指教”，然后就听到“滴”的一声。 　　耳麦被远程关闭了。 　　陈默刚好吃完面前摆着的一堆小吃零食，端起还剩半杯的果汁汽水就施施然离开了饮品店。 　　饮品店外，街上行人丝毫不见减少，毕竟现在时间尚早，晚市一般要在十点以后才会逐渐冷清下来的，于是他掏出手机给还待在事务所里的新川惠打了个电话。 　　两声“嘟”音过后，电话接通，少女轻快的话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喂？老板？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叫你出来吃个宵夜，来不来？” 　　……宵夜？ 　　电话里新川惠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然后就听到她像是在说“哟西，我已经燃起来了”一样的激昂话音：“来，来，当然来！你在哪儿老板，我来找你！” 　　“商业街，快点，来晚了我可不等你。” 　　“十分钟，马上到！” 　　电话被挂断，陈默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的画面，片刻后忽然忍不住摇头失笑。 　　真的一点点在变化啊，助手二号…… 　　曾经那个被自己追赶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在山林里东躲西窜的少女，到后来跟自己签订协议被收留在事务所里敏感谨慎生怕被赶走，直至现在才算是逐渐恢复了些许符合她年龄的活泼本色。 　　只是也不知道，你又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卸下心里的所有负担，真正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呢，助手一号？ 　　一边想着关于面码的事情，陈默几口喝完冰块已经快要化光的饮料，随手把空杯子扔进分类垃圾箱里，然后仰头眺望着夜晚繁星悠悠叹息了一声。 　　“老板，我到了，咱们去吃什么？” 　　新川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一回头瞥了眼少女满脸迫不及待的表情，目光鄙视道：“平时叫你干个活拖拖拉拉抱怨半天，吃宵夜倒是来得挺快啊，十分钟只用了六分半，一路跑着来的？” 　　“嘿嘿……” 　　新川惠厚着脸皮笑了笑，挑染成橙金色的发丝根部隐约可见汗迹，她确实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拿你没办法，走吧，带你去吃粉。” 　　“粉？” 　　“嗦粉都不知道，你这大小姐当得也是够可怜的……” 　　夜幕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当中。 　　…… 　　翌日。 　　清晨。 　　宿海仁太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个非常不得了的梦，梦境的内容即使是他现在想起来也会觉得羞赧到不如直接死掉算了。 　　不过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被窝，他长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遗憾。 　　而就在遗憾之情升起的瞬间，卧室房门突然被拉开了。 　　“该起床了哦，仁太！” 　　面码身穿着一袭粉红色和服底衣，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现在宿海仁太眼前。 第三十九章 时光，再次开始转动 　　“面、面码……？！” 　　看见少女身影出现在门口的瞬间，宿海仁太表情顿时一僵，明白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非梦境之后，他红着脸略显有些心虚地偏转开了视线。 　　“仁太，你脸好红哦？是睡感冒了吗？” 　　然而让宿海仁太整个人都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的是，看见他脸红，面码立刻放下手里端着的面碗，穿着粉色和服底衣的娇小身躯爬到床上，双手双脚分别跪撑在他身体两侧，然后低头用前额抵住了他的脑袋。 　　——好近！！！ 　　“你、你……”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庞，宿海仁太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但即使是紊乱的呼吸也无法阻断丝丝缕缕飘入鼻端的清甜气息。 　　像是幽兰香、清新俊逸。 　　像是花蕊密、香甜沁人。 　　这就是，女孩子身上的味道吗？ 　　好香…… 　　鼻孔不受控制地扩张又收缩的同时，宿海仁太眼神也不自觉向着眼前少女的胸襟内看去，粉色底衣的领口开得并不算高，中间露出大概半拳宽的一道缝隙，就着清晨时候澄然无瑕的天光，刚好可以看见锁骨处白若凝脂般的肌肤向下蔓延爬升出一抹可爱弧度…… 　　好、好可爱！！ 　　宿海仁太喉咙止不住地上下滚动着，同时感觉自己鼻孔里面又开始痒痒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面码也一脸迷糊表情地抬起头，坐直上半身后自然而然就将屁股落在了他还盖在被子下的小腹部位。 　　“唔……额头也不是太烫呀，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呐呐，仁太你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仁太？” 　　面码的连声呼唤终于将还在愣神感受小腹部位那种微妙触感的宿海仁太唤醒过神来，他仿佛在遮掩什么般表情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才努力收敛起飘飞的思绪说道：“我、咳，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应该没有感冒。” 　　“呼……没感冒就好，吓死我了。” 　　听到宿海仁太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面码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她上半身向床边倾斜，小屁股也跟着侧挪了一下，等到她重新坐回仁太小腹上时，手里已经捧起了之前放在床边的面碗。 　　“仁太，该吃早饭了哦。” 　　“嗯、嗯好……这是你做的吗？” 　　虽然面码一直在扭动屁股的动作让宿海仁太有些脸红，但他还是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低头盯着那碗看起来分量有些偏大的速食拉面说道：“你用两包速食拉面煮出来的么，我试试……” 　　说着他正准备伸手捧过面碗，却被面码转了转身给躲开了。 　　“仁太只要乖乖张嘴就行了，我来喂你！” 　　“喂……？” 　　宿海仁太眼睛一瞪，就看见面码真的夹起一筷子热气腾腾的拉面，放在樱唇前反复轻吹了好几遍，然后凑近到他嘴边：“仁太，啊~？” 　　啊什么？ 　　真要喂他？ 　　开什么玩笑！我是没长手吗，岂能容你如此辱我？ 　　下一刻，宿海仁太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地张开嘴。 　　“啊~” 　　“乖哦乖哦，仁太好乖。” 　　面码笑眯起眼睛再次夹了一筷子拉面：“啊~？” 　　“啊~” 　　整整一大碗速食拉面，十几分钟时间就吃完了，直到最后被面码跳下床摸了摸头，宿海仁太仍然感觉自己害臊得想要就在原地死掉算了。 　　而这份强烈的羞耻心直到洗脸刷牙时，被冰凉水流浇在脸颊上才让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不过，昨天晚上竟然真的不是梦吗…… 　　抬头注视着镜子里满脸水珠的少年面庞，宿海仁太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厌恶。 　　自己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可以说是他当初咎由自取。 　　在那无可挽回的一天，他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说出口了无可挽回的话、最终导致了无可挽回的结局，结果昨晚竟然还产生了那样痴心妄想的幻觉…… 　　抱着面码睡觉什么的，这种幸福的救赎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又怎么敢去痴心妄想？ 　　“真是……太肮脏了啊……” 　　宿海仁太低下头，拧开水龙头将一捧又一捧水泼在脸上，双手用力摩擦脸颊，像是要把这张令人作呕的面皮直接搓洗下来一样。 　　并且…… 　　哗哗的水流声中，少年本就刻意压低的呜咽自然也就显得微不可闻了。 　　面码“幻觉”的出现，非但没有让他感觉好受多少，反而像是一剂猛药般，摧枯拉朽地击溃了他的一切心理防线，让他再次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个纯白女孩。 　　并且回忆愈深，悔恨便愈发沉痛。 　　如果、如果面码还活着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么大了吧……？ 　　但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面码早在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超和平buster的众人，也离开了自己。 　　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听不见她叫自己的那声…… 　　“仁太？” 　　盥洗室外传来少女敲门喊话的声音：“你在里面好长时间了哦？是上厕所没有纸了吗？” 　　“不、不……我没事，只是……嗯，你要上厕所吗？” 　　“不是，是叔叔出门了哦，仁太不去送送叔叔吗？” 　　叔叔……？ 　　宿海仁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幻觉少女说的应该是自家老头吧，他从水龙头前抬起头来，看了看没什么红肿的眼眶，这才放心地取下毛巾擦了擦脸，随后开门走出了盥洗室。 　　经过客厅，来到玄关门口，宿海笃正坐在台阶上换鞋。 　　“你……这么早就要出门？” 　　“啊，是仁太啊？不多睡会儿？” 　　“睡够了……”宿海仁太不自觉低下头别开脑袋，视线里多少带了点愧疚的意味。 　　自己这么放纵自我地旷课休学天天待在家里，但是自家老头却从来没有说出过什么怨言，更没有对他使用任何暴力手段，反而最大限度地理解他、信任他、包容他，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自己休学在家无所事事睡到天光大亮，但他也只关心自己要不要再多睡会儿。 　　“老爸，我……” 　　“睡够了的话，我在桌上给你留了早饭的，记得要好好吃饭哦，还有就是昨天你找我要的钱，我也一起放在餐桌上了。” 　　换好出门的鞋子，宿海笃站直起身，露出一脸毫无阴霾的清爽笑容：“另外……今天的仁太君，看起来状态很好哦。” 　　“……诶？”宿海仁太怔了怔神，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近几年，仁太一直都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虽然也是很努力的没有表现出来，但那种低气压的感觉却是瞒不住人的哦。”宿海笃注视着自家儿子闻言愣住的表情，目光温柔像是四月微风：“不过今天，仁太状态很好，老爸真的很高兴，所以呢……不要再强撑下去了，笑也好，哭也好，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说完，宿海笃并拢食指和中指点头送了个wink给他，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家门。 　　看着宿海笃离开，仁太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面码就凑到了他身边，一脸疑惑道：“仁太，最近几年过得很不开心吗？” 　　“啊……啊，什么？噢……开心，当、当然开心啦……” 　　被面码的询问声惊醒，宿海仁太有些磕磕巴巴的强笑着辩解了一句，然后就扭过头往屋里快步走去。 　　他怕走慢一步，自己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爸那个家伙…… 　　而在宿海仁太身后，面码满脸狐疑地盯着他背影打量了片刻，同时眉毛也逐渐紧皱起来。 　　“哼……撒谎！撒谎的仁太，不是好孩子！” 　　客厅饭桌前，宿海仁太看着还在冒热气的煎秋刀鱼和豆腐味增汤，以及白米饭碗下压着的两万日元纸钞和一张便签信筏，表情略微动容。 　　【致仁太君： 　　早饭一定要好好吃哦，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豆腐味增汤，虽然比起味增汤你肯定更喜欢吃盐味拉面，不过因为前几天一直在吃拉面，所以今天就换换口味，均衡一下营养~ 　　另，洗碗的事情也拜托你啦（双掌合十）（双掌合十）（吐舌头）（吐舌头）】 　　便签的最后，是手绘的一张歪歪扭扭的笑脸。 　　“看好哦仁太，向上拱起的弯弯两笔是笑眯眯的眼睛，向下拱起的弯弯一笔是笑眯眯的嘴巴……完成啦，笑脸！” 　　依稀记得，小时候曾经被宿海笃教着怎样去画笑脸，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很会画画，所以画出来的笑脸总是歪歪扭扭的，很丑。 　　学会画笑脸的要领之后，仁太很轻松就超越了宿海笃。 　　低头看着便签最后歪歪扭扭的笑脸，宿海仁太眼眶有些泛红地吸了吸鼻子，忽然轻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画的笑脸还是这么丑……” 　　说罢他转身到杂物柜前找了只笔，回到饭桌旁边坐下，认认真真在宿海笃画得歪歪扭扭的笑脸后面重新画了个工整好看的笑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便签纸放到一边，目光看向桌上摆好的饭菜。 　　“那么……我开动了。” 　　先是豆腐味增汤，咸香醇厚的味噌很不错，入口后沿着食道进入胃部，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长舒出一口气来，三寸见方的内酯豆腐块也很顺滑，喝过第一口就想要继续再喝第二口。 　　连着喝了好几口味增汤之后，宿海仁太放下汤碗，目光凝重地看向面前摆着的这一大碗白米饭。 　　豆腐味增汤很好喝，也很开胃，煎秋刀鱼虽然他还没动过，不过闻着香味应该也不错，问题只在于…… 　　——咕噜！ 　　宿海仁太用力咽了咽唾沫，左手轻抚硬鼓鼓的上腹。 　　他差不多已经快九成饱了…… 　　面码啊…… 　　幽怨视线扫了眼正坐在饭桌另一边，露出满脸天真表情盯着自己的幻觉少女，宿海仁太缓慢长呼出一口气，伸手端起了饭碗。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浪费才对呢。 　　食物也好，心意也好…… 　　下定决心要把这顿饭好好吃完，宿海仁太表情坚定地一闭眼就开始往嘴里扒拉米饭。 　　好吃……嗯，果然很好吃。 　　不过再好吃他也涨得慌啊…… 　　努力把整碗米饭和煎秋刀鱼、豆腐味增汤一起吃得干干净净，宿海仁太克制着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仁太好厉害！” 　　然后他就听见了，坐在饭桌旁边的面码欢呼的声音：“吃完两包速食拉面还能再吃这么多东西，好强！” 　　“……” 　　本来宿海仁太现在就是很想要呕吐的状态，听见面码还在不断强调自己究竟吃了多少东西，他更加感觉喉咙眼传来恶心反胃的作呕冲动，脸色一阵黑白变换才再次将呕吐欲给压制下去。 　　要不是担心开口说话可能会直接吐出来，他现在就得好好的指责一下面码了。 　　早餐任谁都知道应该从简从精，就她离谱给自己整了那么大一碗速食拉面，至少也有两包的量，本来如果只是一包速食拉面的量的话，就算再吃一碗饭他也还能撑得住，但两包拉面的量就不行了。 　　就像泡面一样，一包吃不够，两包吃到撑，而刚吃完两包泡面又再往肚子里强塞了一整碗白米饭，一整碗味增汤，以及半条煎秋刀鱼，这可是很需要一点肚量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无奈扫了面码一眼，宿海仁太端着收拾好的碗筷就准备去厨房清洗干净，一边迈动脚步一边有些埋怨的想着。 　　明明是自己的幻觉，为什么做事情就这么不靠谱呢…… 　　思绪飘过，犹如灵光骤闪。 　　然后就在下一刻，他猛然停顿住了脚步。 　　幻觉？ 　　可是……幻觉又怎么可能做饭给自己吃呢？ 　　“面码……” 　　宿海仁太表情如遭雷殛般呆愣回转过身，视线颤抖着看向此刻仍坐在饭桌旁边的华服少女。 　　“真的……是面码、吗？” 　　“嗯？是我哦。”面码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怎么啦，仁太？” 　　“不、我……我，那个……” 　　宿海仁太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在想什么了，又或者他已经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什么都没有在想，唯一知道的事情是身体在颤抖。 　　止不住地颤抖着…… 　　啪嗒、啪嗒—— 　　“仁、仁太！” 　　面码惊呼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哭了？啊……这个，你别哭，别哭呀！我我我我……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啊嘞、 　　哭……？ 　　我，在哭吗？ 　　宿海仁太后知后觉地一只手端着碗筷，腾出另一只手来摸了摸脸颊。 　　入手一片濡湿…… 　　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 　　好像……自从那个蝉鸣的夏天之后，眼泪就已经流干了吧？ 　　可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哭出来了呢…… 　　望着手掌上被泪水沾湿的痕迹，他一时间陷入了怔然。 　　时隔多年后，名为宿海仁太的时间再次开始转动。 　　…… 第四十章 仁太、和面码，要永远在一起 　　“呐，我说仁太……” 　　洗刷过碗筷，重新回到客厅里面的宿海仁太还没有想好自己今后应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死而复生的面码……不对，不应该叫死而复生，应该说是以幽灵状态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才对，就听到她拖长了语调的询问话音。 　　“仁太为什么都不用上学呢，今天好像还不是周末吧？” 　　上学…… 　　宿海仁太脸颊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般他露出遮遮掩掩的笑容，脑海内飞速转动为自己罢课休学的行为找到了理由：“因为，呃……今天是那个……那个，就是学校里面组织的考前假期，嗯，没错，考前假期！” 　　“考前假期？” 　　“因为马上就要临近这学期结束了嘛，所以学校就放假让我们自由准备一下如何应对期末测试。” 　　脑海内捋顺了借口和原由，宿海仁太撒谎时语气也变得自然了许多，但面码却一脸横眉竖眼的表情从客厅小桌后面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道：“骗人！仁太每次骗人都会露出奇怪的表情！骗人不是好孩子！仁太竟然还逃学，坏仁太！坏仁太！” 　　“我、我没……” 　　宿海仁太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竟然连一句“我没有骗人”都无法说出口来，毕竟他确实是在撒谎，而且撒谎的对象还是令自己这几年来昼夜都不断朝思暮想的……面码。 　　于是他最终只能缓缓低下头，表情像是犯错被捉住的小孩一样失落而迷茫：“对不起……对不起，面码。” 　　“你应该对叔叔和阿姨说对不起才对！” 　　面码气哼哼地双手叉腰别过脑袋，然而紧接着她就听到仁太低沉的话音：“妈妈，她早就已经过世了……” 　　过世？ 　　面码愣了愣，回过头看到的是仁太淡淡哀伤的目光。 　　是的，仅仅只是淡淡哀伤罢了…… 　　毕竟时隔多年，对于母亲因病过世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看开看淡了许多，只是每次重新提起时仍会觉得略微伤感罢了。 　　而看见面码愕然回头，宿海仁太甚至不需要猜都知道她想问什么，当即便露出苦涩笑容说道：“就在那一年你出事之后不久，母亲她……也跟着因为病情恶化而离开了。” 　　“是吗，原来阿姨也……” 　　面码目光黯然地垂下脑袋，半晌都没有说话。她跟宿海妈妈的感情其实还挺好的，对于从因故死亡到重回人世只不过感觉像睡了一觉的她来说，这份打击可不是宿海仁太那么好消化的，宿海仁太好歹也经历了年复一年的时光冲刷才逐渐淡化了对母亲亡故的哀恸，而她却仅仅只是一觉睡醒就被告知失去了一位关系要好的长辈，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委实是有些让她难以接受了。 　　看到面码脸上露出的低沉表情，宿海仁太心里针刺般尖锐疼痛了一下，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直接把母亲过世的消息告诉面码，但现在说后悔也晚了，他要想办法补救一下才行。 　　“啊！对了，那、那个……上学！”宿海仁太用力一拍手掌说道：“决定了，今天就回学校去吧，你觉得怎么样呢，面码？” 　　“上学……？” 　　在仁太隐藏着关心的注视下，面码失落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你要回学校去上学了吗，仁太？” 　　“嗯……” 　　宿海仁太硬着头皮强笑着点了点头。 　　回学校去上学啊…… 　　他背上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但说出口的话就不能反悔，况且……看着面码脸上重新露出的笑容，宿海仁太感觉无论有再大的困难自己都可以克服！ 　　哪怕是上学也一样！ 　　说起来，自己之所以会产生讨厌人群喜欢独处的怪癖，好像也是从面码当年因为意外而死掉的时候开始的吧？ 　　然后紧接着母亲的离世更加促进了他性格自闭的固环形成。 　　不过现在面码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了，虽然是以幽灵的形式……但宿海仁太确实感觉到了，名为“救赎”的情感正逐渐从胸腔内滋生出来。 　　以及失而复得后强烈的珍惜之情。 　　——要保护好她！ 　　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不要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而在这份强烈决心的面前，区区重归校园上学而已，又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呃，那个，我看看……宿海同学，对吧？” 　　“是、是的……” 　　教师办公室里，宿海仁太后悔得腿肚子都在打颤了，自己颐养了好几年的自闭习惯，哪有“只要鼓起勇气就一定可以战胜”那么好克服的，现在他几乎都要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晕厥在办公室里了。 　　不过好在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班主任很快就在学生花名册第一页找到了宿海仁太的名字和大头贴照片，惊讶于这位自己高一开班以来就从来没到班里上过一天学的问题学生竟然有能力登上校内学生花名册第一页的同时，他也对比了一下照片和眼前少年的面容，虽然后者明显比照片上（高冷学霸的国中时期）的气质更加阴沉一些，但两者确实是同一人无误。 　　“嗯，看来确实是宿海同学。” 　　合上厚厚一本学生花名册，班主任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审视地盯着浑身都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硬的少年问道：“能够以优异成绩考入这所学校，你应该不是那种成天都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才对，但为什么要从开学就开始直接休学呢？是家庭原因吗，还是说是有什么隐情？” 　　“只是……只是一些……个人的、的问题……”宿海仁太嘴唇有些发白，这种师生交谈的紧绷感让他头皮都快炸开了。 　　“噢？”班主任在办公椅上换了个坐姿：“愿闻其详，了解班上的每一位学生也是我身为班主任的职责，希望你能够理解呢，宿海同学。” 　　“是……” 　　宿海仁太有些眩晕地闭了闭眼睛，然后猛然深吸一口气，九十度鞠躬下腰：“我……有自闭症和抑郁症，所以……非常抱歉这大半学期都没有来上学，对不起！” 　　几分钟后，在班主任的带领下走出办公室，宿海仁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酥软了。 　　脚步像是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不着力，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但他还是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自己……做到了。 　　重归校园什么的，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其实也不算太难嘛。 　　不过宿海仁太之所以能够撑过班主任的询问，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面码一直都在旁边为他加油鼓气。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早就打退堂鼓夺路而逃跑回家里了。 　　“仁太最帅气了！好棒好棒！” 　　脚步虚浮的宿海仁太身边，面码犹如穿花蝴蝶般绕着他不停打转，满脸兴奋雀跃的欣喜表情，仿佛克服人群恐惧重归校园的是她而不是仁太一样。 　　踏、踏、踏—— 　　班主任的脚步在一间教室门前停下，开门前他小声给宿海仁太打了一针预防：“因为宿海同学你没有来参加过开学时的分班考试，所以虽然你的入学成绩在全校学生里也算是名列前茅，但……最终还是被分到了我们班来，嗯，我的意思是我们班是全年级有名的差生班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老师。” 　　宿海仁太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班级好不好，同学爱不爱学习，跟他都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关系，当初他在国中时期就是以“没朋友”和“成绩好”闻名，习惯了独自学习的他无论是在优等班还是在差生班都不会受到半分影响。 　　对于这一点，他拥有着无比强烈的自信。 　　“那就最好不过了。” 　　感受到从宿海仁太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烈自信心，班主任随即便不再犹豫，拉开前门带他走进了教室里面。 　　“哄——” 　　教室门拉开的瞬间，看见班主任眼镜后面平静中透露着丝丝威严的面容，原本还是一片嬉闹声海洋的教室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呵…… 　　与班主任一同目睹了教室里转瞬之间的变化，宿海仁太一边跟随着他共同走上讲台，内心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之情。 　　果然不愧是差生班级呢，毫无自律可……言？ 　　然而这种学霸心态的俯视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看到坐在教室中间某个位置上的熟悉女生时，宿海仁太差点没忍住直接在讲台上失声惊叫出来。 　　她（他）怎么会在这个班上？！ 　　虽然他还在国中时期就一直都有听说安鸣那家伙学习好像不太行，但再怎么不行也不至于会沦落到掉进这种差生班级里面来的地步吧？ 　　而在宿海仁太视线的尽头，安城鸣子内心却是另外一种别然不同的惊讶情绪。 　　他……怎么突然舍得到学校来上学了？ 　　“咳咳……” 　　讲台上，班主任目光在教室里左右扫视两眼，最终一指某个空位道：“宿海同学，直到下次分排座位的时候为止，你就暂且先坐到那里吧。” 　　“知道了，老师。” 　　面对班主任的安排，宿海仁太纵使心头有再多的话想找昔日好友问个清楚，但此刻也只能先按耐不动，走到分给自己的座位前坐下，不过他心头却下定决心，放学之后一定要找安鸣问个清楚。 　　…… 　　开学以来就休学了大半学期的神秘新同学，这件事情并没有在班上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老实说，对于差班学生们来说，他们有更多值得关注的事情，譬如某某班的某某学生被班上的某某泡到了手，还拍了视频在朋友圈里不断转发，又或者某某跟某某约架打得头破血流缝了多少多少针，事后还被学校记大过处罚，和这些“大新闻”相比，区区一个休学生重新回到学校来上学而已，当然算不上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了。 　　所以直到放学的时候，宿海仁太都没有遇到过哪怕一次他早就在心里排练过许多次的“搭讪”或者“找茬”戏码，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挥拳打空的失落之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安……安城同学！” 　　差点把“安鸣”这个外号叫出口，宿海仁太心里直呼好险，表情却是变得越发严肃了，目光直视着正跟另外两个打扮得像小太妹似的女同学一起即将踏出教室门口的少女：“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谈谈。” 　　“哇偶~” 　　“表白吗？” 　　“加油啊，新生同学！” 　　“哈哈……” 　　放学后还没有离开教室的学生里面，有人起哄地吹起了口哨。 　　而看到拦住自己的宿海仁太，安城鸣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朝两个同伴低语几句，然后独自走到了他面前：“仁太……”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城？”宿海仁太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为什么会在这个差生班上？” 　　“我……” 　　安城鸣子眸光转了转，脸上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虽然是笑着，但却让人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忧伤：“我学习一直就不好嘛，不像你……从小都是那么聪明，虽然现在也是跟我一样在这个差班里面，但只要等到下次分班考试的时候，一定就可以考到名列前茅的班级里去了吧？” 　　“安城……” 　　感受到安城鸣子语气里的忧伤，宿海仁太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明明是他跑过来找安城鸣子质问的，但此刻两人的身份却仿佛随着一句话的功夫而对调了过来。 　　看着宿海仁太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安城鸣子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好啦，还有人在等我，有机会改天再聊吧，再见了仁太。” 　　“再见……” 　　木楞地说了声再见，木楞地看着安城鸣子踏出教室，木楞地呆站在教室里直到整个教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仁太，安鸣走了哦？”面码从身旁凑过脸来，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不追上去吗？” 　　“不……” 　　宿海仁太忽然转过头，不让面码看见自己脸上动摇的表情。 　　安鸣……？ 　　不对，现在是安城鸣子。 　　已经没有安鸣了，也没有波波，没有雪集，没有鹤子…… 　　然而在超和平buster早已分崩离解的现在，面码却回来了。 　　为什么会回来呢？ 　　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自己身边？ 　　不是安城鸣子，不是松雪集，不是鹤见知利子，不是久川铁道，而是他——宿海仁太的身边。 　　“呐，面码……” 　　残阳从教室窗外斜斜照入。 　　如血，绯红。 　　“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吗？” 　　“嗯？”面码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但她随即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当然了，仁太是特别的！” 　　“那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面码呢，永远都不……” 　　——永远都不会，离开仁太。 　　话至末尾，面码清脆而笃定的声音却卡住了。 　　回忆仿佛此刻教室里随着傍晚微风轻摇晃动的窗帘般，逐渐掀起了涟漪。 　　【那就约好了哦，面码？】 　　【嗯！约好了！交给我吧，阿姨！】 　　约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才行呢。 　　一定要…… 　　眼前视线忽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体内也传来仿佛抽离般的无力感，下一刻，面码直接双腿一软摔倒在了教室地上。 　　——扑通！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耳边只剩下仁太焦急而惶恐的呼唤声。 　　“面、面码？！面码！你怎么了？别别吓我啊……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面码！！” 第四十一章 “永远”的含义 　　“——叮！” 　　黑暗的房间里面，忽然响起清脆悠扬的敲击声。 　　望着摆在神龛上方的相框内，女人温婉而又柔和的知性笑容，面码目光有些痴了。 　　“阿姨……” 　　过了会儿，她缓慢将双手合十，低下脑袋像是在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约定好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哟，面码是遵守承诺的好孩子吧？” 　　神龛上早已变成一张照片的女人没办法给出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的笑容始终未变，目光也总是温柔，但跪坐在神龛前坐垫上的少女却逐渐发出了幽幽的哭声，纤弱肩膀随着抽噎的频率而摇晃颤抖着。 　　为什么要哭呢，仁太…… 　　为什么，要哭出来呢…… 　　明明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就在傍晚听到宿海仁太问的那句“你会离开我吗”时，面码一下子回想起来了，关于与仁太妈妈约定的事情，以及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幽灵重新回到世间，全部都想起来了。 　　——要让仁太哭出来。 　　这是她跟仁太妈妈之间秘密约定好的事情。 　　结果刚约定完没过多久两人就相继离开了人世。 　　而自己现在之所以会以幽灵的模样重新回到世间，为的就是践行当初的那一个承诺。 　　然而…… 　　“我……我不想、真的不想，离开仁太啊……” 　　哭声渐弱，不是因为面码收住了哭，恰恰相反的是她哭得越发悲伤起来，但哭声却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不断流淌而出的泪水沾湿脸颊，而她整个身子则蜷缩躺倒在神龛前的地板上，并且止不住的战栗颤抖着。 　　不过……自己现在完成了当初做出的承诺，这应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只是没办法，再继续陪在仁太身边了呢。 　　稍微，有些遗憾…… 　　黑暗的房间内，空荡荡的神龛坐垫前，地面只剩下些许湿漉漉的水痕，但再过会儿就连这些水痕也将消失，就像刚才这里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这里也的确从未有人来过。 　　…… 　　快要凌晨一点时，陈默从书桌前直起身来，退后两步品鉴着自己刚完成的一幅墨宝。 　　洁白宣纸上，【生死无常】四个大字墨透纸背。 　　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又重新提起毛笔在下方空白处继续题字。 　　【生，无常事；死，亦无常事；故世间生死皆无常事】 　　“可惜了，没个印可以戳……” 　　写完整幅书法，陈默放下毛笔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问道：“回来了？事情进展怎么样了？” 　　随着他的询问声，书房门口传来了些许衣服摩擦的响动，然后就听到少女明显言不由衷的话音：“还……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陈默回转过身：“顺利就是顺利，不顺利就是不顺利，哪有什么还好的说法？” 　　“……” 　　在陈默目光如炬的注视下，面码一时间嗫嗫着有些说不出话来，而看到她这副霜打茄子似的衰样，陈默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摇头就往书房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进展顺利，过来我房间里再跟我详细说说。” 　　“噢、噢……” 　　略微迟钝两秒后，面码这才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心绪却是随着两人在安静走廊间清晰回荡的脚步声而越发沉落下去。 　　几分钟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陈默转过身看向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央的幽灵少女，表情说不上和煦也说不上严厉，就像是普通闲聊一样问道：“说说看吧，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面码轻叹一口气，缓声把自己从昨天到今天经历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她本来就不是心思复杂能藏得住话的类型，所以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任何一丝保留。 　　听完面码的叙述，陈默沉吟着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自己之前猜测的方向其实是没错的，面码变成幽灵确实是与“情感”有关……或者应该说是与“强烈而纯粹的情感”有关。 　　不过支撑着面码的情感却并非“爱情”或者“友情”，而是“约定的羁绊之情”，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是约定的羁绊成为令她变成幽灵的情感呢？ 　　爱情、友情，这两者应该也是极为强烈而纯粹的情感才对，为什么偏偏会是约定的羁绊之情呢？ 　　陈默目光略微转向站在房间当中的幽灵少女，然后他一瞬间就想通了——是年龄的问题啊。 　　当初因为意外而死之前，面码还是个感情方面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虽然对仁太有着特殊的依赖之情，但她很显然并不能意识到那就是爱恋的萌芽，而至于跟超和平buster中其他人之间的友情，那就更加的不值一提了。 　　所以这个世界超凡真相的第一块拼图，就是“足够强烈而又纯粹无暇的情感”么…… 　　但这样想也有不对的地方，毕竟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各种各样的人在经历着无数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仅仅只是强烈而又纯粹的情感爆发就能够引导出超能力诞生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的超能力者应该也不至于会这么稀少了。 　　所以，在第一块拼图的基础之上，一定还有什么限制因素才对…… 　　某种成为“锁”的机制…… 　　究竟会是什么呢？ 　　思索间，陈默下意识想从衣服内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但看着面码实在是伤心得不行的样子，他已经抬起到一半的右手忽然顿了顿，最终只是摸了摸鼻梁，放弃了抽烟的打算。 　　而就是抚摸鼻梁的这个动作，却让一道灵光从他脑海当中骤然闪过。 　　面码、新川惠、还有那天夜里潜入进事务所的那个不速之客…… 　　如果要说三者有什么共同之处的话…… 　　“是年龄啊！” 　　一念想通，陈默顿时只觉得豁然开朗，他本来还一直在疑惑着为什么国际超能力者犯罪集团会仅仅只派遣个小孩儿来执行任务，是因为看不起他这个“普通人”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隐藏的原因？现在瞬间就解开迷题了，派小孩儿来执行任务是因为超能力者只会在年轻的少男少女间诞生，而且陈默猜测即使是觉醒了超能力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应该也会重新变回普通人，否则犯罪集团里面再怎么也应该有一批成年超能力者才对。 　　想通了关键要隘，陈默看着站在身前的幽灵少女，出声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面码低头看着自己变得略微透明的手掌，约定达成，执念解开，她的身体现在已经逐渐开始涣散起来。 　　“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待在老板你这里……” 　　“待在我这里啊？” 　　“不，行吗……” 　　“我可没说不行。”陈默微微摇头：“不过你真的舍得吗？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世间来走这么一遭，而且还重新遇到了那个人，你舍得直到消失都不再去见他吗？” 　　“舍得……不舍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面码表情悲伤地笑了笑，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无力与低迷：“现在这样，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要是亲眼看到我消失的话，仁太他一定……一定会，非常……非常的……” 　　说到最后，面码再次泣不成声。 　　而陈默只是静静看着她抽泣，听着她痛哭，然后在她哽咽着停下哭声时递上纸巾。 　　“欢迎回来，助手一号。”他嘴唇勾起，露出从不曾在面码眼前露出过的温柔笑容。 　　“你的存在，你的消失，还有你对他的眷恋，都会随着我此刻的见证而永远、永远地流传下去。” 　　…… 　　恍如一梦醒。 　　宿海仁太缓缓从沙发上睁开眼睛，目光几乎是在睁眼的第一瞬间就望向了不远处的床榻，希望能够看到被窝里正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 　　然而被子工整叠好的场景却再度让他希冀破灭，眼里只剩下失望后的呆滞与麻木。 　　今天是面码消失的第三天，他仍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竟然再次失去对方的事实。 　　三天前，面码突然晕倒在学校教室里面，被吓坏了的宿海仁太只能匆忙背起她回到家中，结果半夜一觉转醒，原本被他放在床上的少女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 　　起初宿海仁太还不太在意，但直到天亮之后依然还是没有等到回来的面码，他心里就逐渐开始产生出难以压抑的焦躁与担忧，整个人变得坐立难安起来。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他彻底放弃了希望。 　　面码……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面码会突然再次离开自己？老实说宿海仁太直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到自己大概已经再次失去了面码。 　　各种复杂情绪轮番拉扯着他的内心，时而是不舍到仿佛心脏都快要被揉碎了一般的痛苦，时而又是想要破坏一切的无比强烈的疑惑与愤怒，这样的精神状态下他整个人都变得朦胧了起来，之前经历的种种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般，淅淅沥沥洒落在心湖岸边。 　　可是，真的是梦吗？ 　　宿海仁太看着挂在房间里的学校制服，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不甘，无论面码究竟为什么突然离开了自己，他都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更不打算坐以待毙的待在家里，任由痛苦和愤怒吞噬自己，像是个无能废物般接受面码消失的事实。 　　时隔多年的……他要再努力一次。 　　下定决心之后，宿海仁太深深呼出一口长气，拿起手机找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电话号码。 　　拨打、接通，故友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喂？是仁太吗？” 　　“嗯，是我，波波……” 　　“喔！真是仁太啊？！” 　　电话里沉重宽厚的男声却发出了像是小毛孩一样毛躁的话音，宿海仁太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波波。” 　　“变？仁太你也是一点都没有变哦？” 　　宿海仁太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昔日好友里面，能够跟他像这样轻松而随意地提起关于往事话题的人，大概也就只剩下波波了吧？ 　　“呐，波波……帮我一个忙好吗？” 　　“没问题，什么忙？” 　　“帮我，一起完成面码曾经的愿望。” 　　对着电话说出“面码”二字的瞬间，宿海仁太似乎听到了从另一边传来的呼吸紊乱声。 　　“毕……毕竟，我们是超和平buster的伙伴对吗？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逃避，现在也该是时候好好面对当初的那件事情了，你觉得呢？” 　　“呼……” 　　“波波？” 　　“不愧是仁太呢，真是勇敢啊……” 　　如此模棱两可的微妙回答，立刻让宿海仁太有些紧张了起来。 　　“所以……” 　　“我答应你了，仁太，如果面码泉下有知的话，她也一定会安息了吧？” 　　安息…… 　　宿海仁太眼睑跳动了一下。 　　“嗯、嗯……肯定会的，那我们改天见面再聊吧，我先挂了。” 　　话音落毕，他还不待波波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安息、么…… 　　几天前面码身穿华服盛装出现在他面前的记忆此刻依然无比清晰，宿海仁太表情几度变化，最终逐渐被破釜沉舟的坚决所代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码会突然离开，但他绝对不会放弃寻找面码。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面码……” 　　除了自己之外再也空无一人的卧室房间内，宿海仁太目光痴痴注视着半空，眼神不断重复着聚焦又失焦的过程。 　　片刻后，他再次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出了另外一个号码。 　　松雪集…… 　　那个总是对自己怀抱有强烈的敌意，并且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早就被自己看穿了的幼稚家伙。 　　实在是不想跟他打交道啊……不想看见他那张眼神明明洋洋得意，但表情却装得很冷静很理智的脸，简直就是一个集合了自卑感与凌虐感的，像是鼻涕虫一样黏糊糊恶心到极点的家伙。 　　不过宿海仁太按下拨号键时却一点都没有犹豫。 　　他确实很讨厌松雪集，可他更讨厌再次失去面码之后的现在！ 　　记得，面码对自己说过，怀念曾经超和平buster的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吧……？ 　　那他就把这群烂到骨子里的人中渣滓全都重新聚集起来好了。 　　他有这个能力。 　　因为他是宿海仁太。 　　至于这样做了究竟能不能让面码回到自己身边…… 　　“喂，雪集。” 　　宿海仁太不知道，但就像落水后即将溺毙的人会死死抓住一切可能让他获救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稻草一样，他现在也只能努力去做好所有自己能够想到的让面码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事情了。 　　即使最终结果可能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更可怕的是放弃希望。 　　——那样他真的会崩溃的。 　　【你喜欢面码吗？仁太】 　　曾经逃避过一次的宿海仁太，这次不允许自己再逃避现实，他要凭借自身的意志行动起来，只要不放弃就依然有希望存在，放弃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 　　“我最喜欢的，就是面码了啊。” 第四十二章 夏日最末的烟花 　　“我最喜欢的，就是面码了啊。” 　　“什么……？” 　　听着从电话里传来的愕然声音，宿海仁太脸上露出无比肆意的笑容：“雪集，从小时候开始，你就喜欢面码对吧？” 　　“宿海？你突然打电话过来跟我说这种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 　　宿海仁太笑容转冷，直接打断了松雪集的话音道：“松雪集，你这个可怜虫，我虽然一直都很鄙视你，但果然还是更加可怜你呢……毕竟，怎么说好呢，其实当初面码也偶尔私底下跟我说过呢，觉得你好可怜之类的话，真是卑微啊你，哈哈！” 　　“……” 　　电话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当中，但松雪集却并没有挂断电话，宿海仁太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挂，谈论到关于面码的话题，这家伙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又等了一会儿，松雪集努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宿海！” 　　“怎么，觉得我在搬弄是非？”宿海仁太不屑轻笑了一声：“你可能是忘记了，那就让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好了……从小到大，你没一次赢过我，面码喜欢的也是我，相信你也是察觉到这点才会挑拨离间的吧？嘿……结果却导致了那场意外，为什么你现在还会继续活着呢？松雪集同学，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以死偿命去向面码赎罪了，真亏你还能厚颜无耻的继续苟活这么久，只能说……不愧是你呢，松雪集。” 　　“你……说我，没赢过你？” 　　电话里，松雪集的声音越发咬牙切齿起来：“这像话吗，明明现在……明明现在，身为强者的是我，而你才是那个卑劣的弱者！” 　　“哦……？真是这样吗？”宿海仁太抬起头，目光直接就看到了书架上摆着的水晶奖杯。 　　“从那次意外开始，我几乎就没怎么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了，可你却拼了命的学习、运动、参加社会活动、在同学里树立人设，呵呵……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着面码吗，但你自己的生活倒是丝毫没有受到什么负面影响嘛，你既没有寝食难安，也没有心绪不宁，对面码的回忆与愧疚估计也是有一点儿的，不过你更在乎的果然还是你自己的生活呢，我没说错吧，亲爱的雪集同学？” 　　“……” 　　松雪集没有回答，宿海仁太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过呢，就算你拼了命的学习，到了国中时成绩也还是没有一次追上过我，我考第一你连前十都进不去，我考前十你至少也在五十名开外，二年级的时候，你为了参加市内举办的书法展，苦练了大半年的书法，这些我都是有看在眼里的，所以我就跟着稍微练习了几个星期，轻轻松松拿到了你梦寐以求的银赏……噢对，我差点忘记了，还有运动方面也是，你一直都有悄悄练习长跑对吧？从国小到国中，结果我天天从学校到家里两点一线，身体荒废这么多你都跑不过我，不知道你现在百米能跑到多少秒呢？呵呵……” 　　“宿海仁太……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电话另一头的松雪集终于出声了：“你落榜的明星高中，我考上了，这就是你轻慢的下场！” 　　“你觉得很得意？那如果我告诉你，整场考试我都没有好好发挥呢？” 　　“哼，你也只会说这种嘴上逞强的话了……” 　　“雪集，你了解我的，我不是那种人。”宿海仁太摇了摇头：“那次考试我大概发挥了60%左右的水准吧，差三分够到录取线，你呢？学霸雪集君？算了，估计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一定会在心里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来证明你比我更加优胜、证明你现在已经全面超越并且碾压我了……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非常的了解你，雪集，毕竟我们超和平buster的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呢。” 　　超和平buster…… 　　松雪集握着电话的手掌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你今天真是说了些让我感到意外的话，宿海，这些年你都在伪装吗？装出那种……不堪的弱者模样。” 　　“伪装？我跟你不同，雪集，面码消失后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我才会那么颓废，如果认真来说的话，就连对面码的喜欢你都不如我呢，雪集。” 　　一口气把这些年来压在心头的郁结全都撒完，宿海仁太舒爽地长呼出一口闷气，直接切入正题问道：“现在给你个机会，去弥补当年我们共同犯下的罪责，你来不来？” 　　“……” 　　电话另一头的松雪集重重喘息了几声，他真的很想一口拒绝宿海仁太的邀请，但简简单单的一个“不”字却卡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来。 　　“在……哪里……？” 　　“这就对了嘛，雪集。” 　　宿海仁太脸上露出笑容，同时报给了松雪集一个地址。 　　…… 　　超和平buster的基地。 　　或者应该说，这里是以前护林人使用的临时过夜小屋，后来随着樱木町的发展，山林面积缩小，护林人成为历史，这处小屋被几个小孩儿发现，就成为了归他们所有的“秘密据点”，其实真正的主人应该是樱木町政府下属的林业管理局。 　　松雪集赶到这里的时候，小屋里已经站着好几个人了，彼此面貌都陌生而又熟悉。 　　“鹤子，你怎么也来了？” 　　看着跟自己身穿同样校服的鹤见知利子，松雪集很自然就叫出了她的外号，后者也是毫不在意的回答道：“跟你一样，都是被宿海仁太邀请过来的，说是赎罪什么的……” 　　“那家伙！” 　　松雪集攥紧了拳头，他下定决心待会儿等到宿海仁太出现时，一定要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然后举起拳头让他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如果给出的理由不能让自己满意的话就把他揍成猪头！ 　　在松雪集和鹤见知利子旁边不远的地方，安城鸣子有些想要跟他们两个打打招呼，但喉咙滚动几下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来，倒是穿着一身夏威夷款式衬衣和短裤凉拖的久川铁道，表情毫无任何负担的就大大咧咧走上前去，并且语气夸张地一指松雪集说道：“喔？这不是雪集吗？你长高了好多！变成帅哥了啊！” 　　“你是……？”松雪集看着面貌粗犷的久川铁道，皱眉想了想却回忆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长这样的人。 　　一旁的鹤见知利子推了推眼镜说道：“他就是波波。” 　　“波……波波？！” 　　松雪集差点被惊得脚下打了个趔趄。 　　不怪他这么惊讶，毕竟当年的波波可是超和平buster六人组里身材最瘦小的，就连面码都比他壮实一些，可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儿短短几年不见就长得像是相扑力士一样高大壮硕……这份反差实在是太具有冲击性了。 　　而久川铁道只是笑嘻嘻的竖起大拇指。 　　“喔！是我哦，雪集！” 　　鹤子，安鸣，波波，还有自己…… 　　松雪集眼神越发阴沉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仁太…… 　　几个人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作为把昔日超和平buster的众人重新聚集起来的邀请者，宿海仁太稍迟一步就出现在了小屋门口。 　　“大家，上午好啊。” 　　他嘴角带着笑，很奇怪的笑，笑得让松雪集感到有些脊背发寒，甚至都忘记了之前打算好的要薅住他衣领质问他的想法。 　　紧接着，宿海仁太继续说出了让松雪集更加感到通体冰凉的话语。 　　“嘛，大家好几年不见，应该也都有些生分了，不如这样……”宿海仁太轻轻一拍手掌：“咱们来搞个前情重现，也算是超和平buster的团体活动吧？” 　　“前情重现？什么前情重现？”其他三人脸色都变了，唯独久川铁道有些迟钝的问道。 　　“当然是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啊。”宿海仁太露出怜悯而悲伤的笑容，像是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一样：“作为我们集体共同回忆的，那一天。”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迟钝的久川铁道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脸色跟其他三人一样变得难看起来。 　　“胡闹……” 　　沉默当中，鹤见知利子忽然转过身打算离开这个让她感到非常低气压的地方，但就在她迈动脚步的同时，宿海仁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鹤子，你不是一直都很嫉妒面码吗？现在竟然还留了长发，戴了眼镜……老实说，这几年你是怎么忍住内心深处那种罪恶煎熬的？” 　　脚步，停住了。 　　鹤见知利子猛然扭回过头，瞳孔紧缩着直视向宿海仁太，看到的却是他眼含笑意的目光。 　　“你……” 　　“宿海，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然而紧接着，还没等鹤见知利子来得及说出什么话来，松雪集就先她一步提前爆发，狠狠一个前刺冲拳捣在了宿海仁太脸上。 　　眼睁睁看着快速袭来的拳头，身为国中时期校运会的跑步健将，宿海仁太的身体素质足以支撑他轻松避开这一拳，同时再反过来把松雪集给放倒在地上，但他却仅仅只是闭上眼睛，然后不躲不闪、表情平静地承受了这一拳。 　　——砰！ 　　像是重击牛皮口袋一样的声音。 　　伴随着安城鸣子的尖叫，久川铁道的呵止，宿海仁太脑袋被打得一扬，鲜血瞬间涌出鼻腔。 　　不愧是有在一直努力锻炼身体啊，雪集…… 　　“这一拳，算是我给你道歉了，为我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那些话。” 　　宿海仁太吸了吸鼻子，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把鼻孔塞上，然后看着握紧拳头微微颤抖的松雪集，目光由他开始逐一扫过鹤见知利子，安城鸣子，久川铁道，最终轻声说道：“我们，都是困在同一天里的罪人，如果不好好面对那个时候我们犯下的过错的话，未来就永远不会朝着我们展开……所以，现在还有人想要逃避吗？”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安城鸣子和久川铁道都不由自主垂下了脑袋，松雪集与鹤见知利子则是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惊讶。 　　这……是宿海仁太说出来的话吗？ 　　那个逃避了好几年的宿海仁太，现在竟然对他们说不能再逃避，否则属于他们的未来就永远不会开始这种话？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震惊，宿海仁太笑了笑：“只是最近，被某个傻瓜给拯救了而已，然后我突然想到，有些东西虽然努力了也不一定有用，但如果你不努力去争取的话，那就一定会一无所有，所以我决定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属于我自己的救赎，你们要帮我吗？当然，帮我也是在帮你们自己。” 　　说到最后，他笑着长长叹了口气：“毕竟，我们都是共同活在那一天里的罪人啊……” 　　罪人么…… 　　松雪集有些颓然的放下沾染了些许血迹的右手，安城鸣子肩膀颤抖着开始小声抽噎起来，久川铁道则楞楞望着宿海仁太面带笑容的脸庞，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只有鹤见知利子在沉默了会儿过后主动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烟花。” 　　宿海仁太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他昨晚在本间家门口跪了半宿才哀求得来的，属于【本间芽衣子】的笔记本。 　　印着粉嫩可爱图案的纸页翻开，里面记载着面码曾经天马行空般的想象。 　　【超和平buster的大家，要一起守护世界和平】 　　看着这些童言无忌的单纯话语，宿海仁太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他仿佛又想起了抱着面码睡着的那晚，心脏传来尖锐刺痛的同时，他翻开笔记本记录着内容的最后一页。 　　“我们以前，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做烟花吗？比节日庆典上看到的，更厉害的烟花。” 　　【取出大量的火药】 　　【放进厕所纸筒里】 　　【点燃然后就能射上天了】 　　轻轻抚摸着写满了天真话语的纸页，宿海仁太神情温柔得像是在抚摸面码的脸颊一样：“就用这个，来作为赎罪的方式好了。” 　　“可是……烟花的话，要做到比庆典上还厉害，会很贵吧？”鹤见知利子皱眉提出了难点之处。 　　宿海仁太闻言只是毫不在意的付之一笑，他完全不在乎过程会有多么困难，只要一想起几天前怀抱着面码时的感觉，内心就会涌起无尽的斗志和勇气：“困难确实是有，不过也正是因为不容易，赎罪才有意义，对吗？” 　　“你……” 　　看着这样的宿海仁太，鹤见知利子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目光里多了些温柔的东西。 　　“你真的，变了许多呢，仁太。” 　　…… 　　八月末。 　　赶在夏天结束的末尾之前，五个少男少女克服了诸多困难，在荒凉山坡上竖起了一座烟花发射塔。 　　——呲！ 　　烟花点燃，带着他们背负多年的罪恶，也带着宿海仁太无声的期盼，咻然蹿上高空，然后砰的一声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距离山坡不远处的公路边上，陈默半摇下车窗，眯眼打量着烟花升空的场景。 　　而就在烟花绽开的那一瞬，后座位置传来少女虚弱得像是风过耳畔的幻觉般的声音。 　　“我果然……最喜欢，仁太了呢……” 　　烟花短暂的绽放过后，陈默摇上车窗，一踩油门驱车驶离了这段公路。 　　后视镜内，车厢座位空空荡荡，再无幽灵少女存在过的痕迹。 第四十三章 风中递来的邀请函 　　十月，秋高送爽。 　　夏天几乎席卷整个岛国的热浪在短短十天时间内就突兀被凉爽所取代，前后可能仅仅只隔着一场骤然来袭的暴雨，温差就拉开了十度以上，从三十多度直接落到堪堪二十度，而且每过一天温度还在继续不断下滑。 　　陈默一大早起来就点燃了小泥炉，坐在事务所前门玄关台阶上，一边欣赏着街道巷陌内白露凝霜的景象，一边揭开泥炉上沸水汩汩翻涌的茶壶，往里面倾倒了些当季新采的秋茶。 　　“汩汩——！汩汩——！汩汩——！汩汩——！……” 　　皱巴巴缩成一团的茶叶在沸水冲击下仿佛跳舞的精灵般在壶内起落旋转，逐渐舒展开完整的叶片，也将澄澈透明的清水染上了浅淡的绿意。 　　“老板？” 　　茶水火候差不多快好的时候，陈默背后传来了新川惠还带着些许惺忪睡意的软糯声音：“你起得真早啊，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多赖赖被窝嘛，反正……呼哈~反正咱们事务所也不缺钱。” 　　跟着陈默在事务所里呆了几个月时间，新川惠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身处环境的具体情况，总的来说陈默绝对算是个好老板，对员工约束很少，只要她每天按时乖乖打扫打扫房间清洁，再出门买买菜或者去洗衣房洗个衣服什么的，那她剩下的时间就都是可以自由支配的了，哪怕抱着电脑打游戏陈默都绝对不会多念叨半句。 　　除了给予足够的自由之外，在财务方面新川惠也享受着绝对的自由，虽然陈默曾经说过作为冒险收留她的代价，她在事务所里是没有工资可以拿的，但同时也将自己的储蓄卡交到了她手里，让她看着购买各种生活日用品。 　　新川惠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当她第一次使用那张储蓄卡，去超市购物刷卡时，从收银员脸上露出的强烈震撼表情。 　　而后出于好奇，新川惠自己也去银行查询了下余额，看到金额那一栏里面一长串零的夸张数字，她立刻就傻眼了。 　　当侦探……竟然这么捞钱的吗？ 　　身为松户家的大小姐，更多钱她也不是没见过，但见过钱跟亲手掌握着钱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所以她依然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什么叫不缺钱？钱这个东西永远没有缺不缺的说法，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不缺钱。” 　　陈默提起茶壶，用小镊子翻了翻泥炉底部燃烧着蓝火的燃料块，然后又重新将茶壶架了回去：“再说早睡早起对身体健康有好处，人一天无论睡太少还是睡太多都会生病的哦。” 　　“我又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哪有那么容易就生病啦……”新川惠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巴。 　　“嗯，确实。”听到新川惠小声的嘟囔，陈默点点头说道：“就算是老奶奶都知道要早睡早起，你跟人家老奶奶比起来可就要差远了。” 　　话音落毕，他倒出一杯滚烫的绿茶，捧在手里舒服轻叹一声，头也不回的朝新川惠吩咐道：“既然你现在起都已经起了，那就快点去弄饭，口味尽量清淡一点。” 　　“噢……” 　　面对陈默颐气指使的使唤，新川惠随手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然后就乖乖转身往事务所内厨房的位置走去。 　　毕竟从一开始就说好她要承担力所能及的家务，所以被使唤着去做饭也算是她的分内之事，并不过分。 　　况且最近几个月以来，新川惠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喜欢上待在厨房里的那种感觉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讨厌做饭的人吗？ 　　不会吧不会吧？ 　　嘛……反正她是觉得挺享受做饭时那种随心所欲进行厨艺创作的感觉的。 　　因为陈默说了今天早餐想吃清淡一点，所以她只是用肉桂粉和罗勒碎随便调了个番茄酱浇汁，然后清水下锅煮了一把意面，再在盛盘时浇上预先调好的酱汁就算大功告成了。 　　虽然步骤听起来很简单，但只要在盛盘时往意面顶端轻轻摆上一枚薄荷叶，然后再切半块柠檬放到餐盘周边，最终用勺子舀起剩下的番茄浇汁在餐盘空白的地方随意划个半圈，这就是一道看上去给人以强烈精致之感的传统意面料理了。 　　“嚯，意大利面啊？” 　　被新川惠叫到餐桌前坐下时，陈默望着盘子里摆放精致的意面，脸上不由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然后拿起叉子轻轻搅散面条，略微卷裹几下就送入口中。 　　“唔、唔……” 　　牙齿合拢，咀嚼的第一瞬间从牙床反应回脑海的是爽弹的意面口感，伴随着番茄酱酸甜口的味道，一下子就将昏沉了一整晚的胃口给打开。 　　仔细品尝时，以盐作为调味统合起来的肉桂粉香气夹携在番茄酱当中，适度的咸鲜不止没有抢走番茄酱本身的主角地位，还让意面在酸酸甜甜之余更多了几分类似肉酱面般的醇厚口感。 　　而看似是点缀用的薄荷叶其实也并非全是点缀，摆在热气腾腾的意面顶端时，受其灼热温度影响，薄荷叶本身的清新气息被激发出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确实是依附在了番茄酱汁里面。 　　就是这一点点薄荷叶的气息，犹如画龙点睛般，为整盘意面增添了超越平均水准的灵魂。 　　短短咀嚼一口意面的功夫，陈默就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新川惠刚才制作这道料理时的全部过程，然后他睁开眼睛，在少女紧张的注视下端起水杯漱了漱口，这才施施然开口道：“十分满分的话……七分吧。” 　　“呼……” 　　听到七分的瞬间，新川惠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放松起来，上次她做意面料理时，得到的评价是4分。 　　【意面煮得太软了，虽然日式意面料理通常都会把意面煮得比较软，以此来适应日本本国人的口味习惯，但你要知道，传统意大利面应该是Q爽弹牙的，而且酱汁味道也不对，你往里面加肉酱了对吧？真是胡闹，肉酱跟番茄酱抢味了，更别提你还加了其他更多香料进去，味道这么杂，换做别人隔夜饭都得被腻歪得吐出来不可】 　　曾经陈默对她做出来的意面料理的评价，此刻依旧历历在耳，不过这次看来是不会再被数落了，毕竟十分满分的话，能有七分其实也已经不算低了，再怎么应该都有一般饭店厨师的水平吧？ 　　“还不错，一般饭店里的厨师，差不多也就能做到你这个样子了。” 　　果然…… 　　听到陈默的追加评价，新川惠脸上不由得露出微微自豪的表情。而对于陈默是否有资格在这里评判料理的分数，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怀疑，毕竟这个人做饭的次数虽然并不算多，但每一次下厨都必然能让她舌尖味蕾幸福到几乎昏厥过去。 　　用比较浪漫的说法，那就是“料理的魔术师”，而不那么浪漫的说法嘛……新川惠有时候真的会怀疑，陈默做的料理里面是不是下药了，比如说加了嘤粟壳粉这一类成yin性的东西。 　　如果让陈默知道她心里竟然有这种想法的话，他估计是要笑出声来的。 　　成癮性药物？ 　　嘤粟壳粉？ 　　在【特级厨师】的各项技能加持下，他的料理可比这些下三滥毒品的成癮性要强多了，只要吃过一次就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忘记，这还是没有附加【厨心】的状态，如果料理过程中加入了某种厨心的话…… 　　陈默瞥了眼餐桌旁表情略微有些得意满满的新川惠。 　　像她这种普通人，大概会直接幸福到因为筷感太过强烈而直接脑死亡吧？ 　　“老、老板……？” 　　新川惠那边正得意着，忽然感觉遍体一凉，扭头就看到陈默无声注视的目光：“你看我的眼神好怪……” 　　是真的怪啊，从第一瞬间的直觉来说，新川惠感觉陈默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一般。 　　“那个……是有、有什么事吗？” 　　“没事，吃饭。” 　　“噢……” 　　陈默不想说，新川惠当然也不敢接着追问，只能埋头呲溜呲溜吸着面条，虽然从餐桌礼仪的角度来说，意大利面是要裹着酱汁卷在餐叉上吃的，这样既没有多余的声音，又不会显得咀嚼的动作太过粗鲁，非常符合贵族式优雅的定义，不过日常的时候即使是英国人或者法国人也不会次次都遵守礼仪，该大口呼噜面条儿就大口呼噜面条儿，满足口腹之欲是全人类共通的一种美好享受，不应该被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所限制拘束。 　　看着新川惠吃得这么开心的样子，陈默也不忍心打搅她，独自起身去厨房，简单煎了两个荷包蛋，然后回到餐桌边上把一枚荷包蛋倾进她盘子里。 　　“唔……？”新川惠愕然抬起头，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浅灰色眼瞳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陈默。 　　“光吃碳水没营养。”陈默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也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意大利面：“别看我了，快点吃，吃完去收拾厨房。” 　　“唔、偶偶……斜斜脑本！” 　　“嘴里咽干净再说话。” 　　“嗯嗯……” 　　新川惠点了点头，眉心紧锁着飞快运动腮帮，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笑嘻嘻说道：“谢谢老板！” 　　“不用谢，助手二号。” 　　用餐叉挑开蛋黄，看着浓稠黄液向下渗透直至逐渐包裹住面条，陈默卷起被蛋黄浸透的那部分意面，送入口中咀嚼的同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果然，品尝美食真是一种令人感到身心都被治愈的享受啊…… 　　…… 　　用过早餐，趁着新川惠收拾厨房的时间，陈默调好染发剂比例，站在卫生间镜子前，一点点用密齿梳将黑色染发剂均匀涂抹到自己头上。 　　片刻后，等到上色完毕洗掉剩下的染发剂残余时，看着自己满头乌发，他说不上表情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挑了挑眉，然后就收好染发剂就离开了卫生间。 　　客厅里，新川惠正抱着着一个毛绒玩偶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追剧，因为事务所里开着空调暖气的缘故，她穿得很清凉，一身短袖短裤的居家常服打扮，陈默甚至都不需要仔细去看就能瞥见她盘腿坐时从短裤裤管走光露出来的白嫩腿根。 　　不过可惜的是他对这种十四五岁的小女生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趣就是了…… 　　看一眼，收回目光，他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来提醒提醒这位明明走光了还犹不自知的家伙注意一下男女之防，玄关外却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老板，有人在按门铃哦？” 　　“我听到了。” 　　低头俯视着追剧过程中一点都没有动弹意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分毫的少女，陈默只能自己转身走到玄关打开房门。 　　“您好，这里有您的信件，麻烦请签收一下。” 　　门外站了个快递员小哥，看到房门打开就礼貌微笑着递上一个快递文件袋。 　　信件……？ 　　陈默心里有些犯嘀咕，他可没有那种能够寄信过来的熟人，事务所客户的生意范围目前也只是在樱木町这一带而已，怎么会收到这样一封快递呢？ 　　但疑惑归疑惑，确认地址无误后他还是签收了这封快递信件。 　　不管寄这封快递过来的人是谁，对方又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要拆开看完信件内容应该就能清楚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回到客厅直接往新川惠身旁的沙发上一坐，拿起小刀就裁开了快递包装，然后手指撑起文件袋切口，翻转过来轻轻抖动几下，两张花纹精致的邀请函以及一张信纸就飘然而出。 　　【陈默先生与松户雪织小姐敬启：】 　　信纸抬头第一句话就让陈默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新川惠就是松户雪织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多…… 　　除了他本人之外，也就只有几个月前深夜上门的那个超能力者犯罪集团了吧。 　　所以……自己这算是已经彻底进入世界另一面的超能力者们眼中了吗？ 　　是个人？ 　　还是集团？ 　　陈默视线一转看向邀请函，其中一张标注着自己的名字，另一张则是【松户雪织】的名字。 　　而邀请人…… 　　【星之海学园董事长-乙坂隼翼】 　　是集团啊。 　　…… 第四十四章 大侦探，与大侦探助手，来到京都 　　凌晨时分，漆黑夜空中划过深红机翼尾灯。 　　东京都羽田机场T1候机大楼像是一座灯火通彻的璀璨玻璃城堡般静静伫立在机场跑道尽头，即使现在已经夜深，但却依然有许多旅人来来往往出入于其中，丝毫不减白日的喧嚣。 　　因为这里是东京。 　　国际化大都市，不夜之城——东京。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东京，到了，请注意随身行李及个人财务的安全，下机时请等待飞机停稳后再下机，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东京，到了……” 　　听到从飞机广播里传来的空乘小姐甜美的声音，陈默放下手里才刚喝到一半的咖啡，目光平静注视着机窗外宽阔开敞的机场跑道，身旁座位上的新川惠也忍不住好奇地探过脑袋往飞机外面张望着。 　　看见她这么新奇的样子，陈默随口问道：“怎么，以前没来过东京吗？” 　　“嗯，没有……” 　　新川惠摇了摇头，双眼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机窗外面：“从小到大我连秩父市都没有出去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呢。” 　　“也说不上有多远吧，特快高铁只要一小时左右，飞机三十分钟就到了。”陈默说着抬了抬咖啡杯：“你看，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用不了，其实还挺近的。” 　　而就在他跟新川惠说话的同时，机舱底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颠簸感，随即整架飞机便彻底在跑道上停了下来。 　　“这就是东京啊……” 　　踏出机舱时，新川惠似乎很有些感触想要抒发抒发，但岛国初秋季节的晚风已经初显峥嵘，她刚开口简单感叹了一句，下一刻就被冷嗖嗖的寒风灌进脖领子里面，整个人都跟筛糠似的猛打了几个冷颤。 　　看到新川惠如此不堪寒冷的样子，陈默脱下自己穿了一路的绒呢大衣，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就套在了她身上。 　　几十分钟飞机的路途，这件正品水貂绒大衣早就被捂得暖烘烘的了，刚披上身新川惠立刻就不抖了，看向陈默的目光里满是感动：“老板，你把衣服给我穿了，那你不冷吗？” 　　“冷？”陈默斜瞥了眼少女满脸感动不已的表情，不屑笑道：“以为我像你一样蠢吗？看看这是什么。” 　　他边说边撩起衬衣下摆，露出贴身的超薄保暖内衣，以及腰上像是贴膏药一样贴了满满一圈的保暖贴：“这就叫有备无患，只有你才会傻乎乎的被冻成狗一样。” 　　“……” 　　新川惠默默紧了紧身上的绒呢大衣，同时脸色也有些泛红。 　　“懒得说你……走了，今晚先去把住宿落实一下，明天再办正事。” 　　带着新川惠离开机场，陈默随手在街边招来一辆计程车，虽然大晚上打车确实不如白天方便，但唯独在像机场或者火车站之类的地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轻松找到接客的空车，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车坐的问题。 　　坐进车厢后拉上车门，陈默一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司机打量的目光，“两位去哪儿？” 　　“本羽田町，进町区我给你指路。” 　　纯正的京都腔口音让司机内心里的小算盘一瞬间全都消弭无形，他脸上堆出笑容，同时脚下一踩油门道：“好哟，那就请二位坐好了。” 　　夜幕下，计程车缓慢驶离机场大道，由市内支路汇进高速，然后沿着高速一路向本羽田疾驰而去。 　　几十分钟后，本羽田二丁目街区内，陈默带着新川惠住进了一家商务旅馆里面。 　　因为商务类型的旅馆主体客户面对的是各种商业人士，所以装潢通常都是偏向于高品质轻奢风格的，他现在落榻的这家商务旅馆也毫不例外。 　　巨大而澄净的落地窗式玻璃外墙足有两米四高，从天花板一直连接到房间地面，透过这扇落地窗可以直接看见与整个大田区遥遥相对的东京湾。 　　东京湾啊…… 　　陈默倒了杯白葡萄型香槟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眺望着漆黑夜色下的东京湾景色，思绪却是翻飞回了另一个与眼下和平世界截然不同的战火纷乱的东京。 　　也不知道，翠她们有没有好好辅佐圣天子呢？ 　　小比奈记忆错乱的问题恢复正常了吗？ 　　天童菊之丞几次三番被自己破坏了好事，估计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吧？ 　　还有圣天子，现在是否已经完成了她改变世人对于受诅之子偏见的宏愿…… 　　浅抿了口果味浓郁的香槟，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心意之光的银白辉火从指缝间闪转而过，一支深紫色溶液试管就凭空出现在了他掌心当中。 　　这是上个世界时他倾尽数年心血，不断利用【缝尸人】职业剖析原肠动物基因本源，最终获得的果实。 　　PVE病毒药剂原株…… 　　如果他现在把这支药剂扔到地上，立刻就会掀起一场全球范围的进化狂潮。 　　而且因为PVE药剂是针对受诅之子的特化版本，所以体质孱弱的普通人大概会死掉九成九，只剩下肉体更为强健的动物才可能幸存下来，然后剩下那一小撮人类就将不得不面对各种恐怖怪兽横行的凶恶世界了。 　　也不知道，超能力者和原肠病毒进化兽之间，究竟哪一边要更强一些呢？ 　　随意把玩着玻璃试剂管，陈默仰头饮尽高脚杯中剩下的香槟酒液，然后手掌轻轻一翻，灯光下反射着危险瑰紫色光泽的PVE药剂就凭空消失不见，只剩下点点星光般的银辉缓慢洒落半空。 　　玩火这种危险的行为，陈默一向都不是很喜欢。 　　所以还是让这个世界继续保持和平好了……至少表面来看很和平。 　　灯光熄灭，旅馆房间立刻融入进漆黑夜色当中，不过玻璃外墙却反射出星星与月亮的光辉。 　　前半夜时遮住月亮的乌云，此刻完全散去，露出隐藏在云层背后的繁华星空。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呢…… 　　躺在床上最后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陈默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陈默洗漱完走出房间，敲门叫醒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新川惠，带她到专供餐饮的楼层吃起早饭。 　　而这就是商务旅馆的好处了，一般都有早中晚餐点供应，而且味道也不会太差。 　　至少新川惠吃得很开心。 　　看她左手右手一边一只大鸡腿，啃得小嘴油光光的满足表情，陈默喝了口白粥，往手机浏览器里输入星之海学园以及乙坂隼翼这两个关键词，随即立刻就有一大堆相关网页推荐弹了出来。 　　星之海学园……直升式小初高一体化学园、名门重点私立学园、市政府认证超一流学园、豪华贵族校区、京都十大极密学园之首、京都星之海，天下无二学…… 　　这是关于“星之海学园”的词条索引推荐，五花八门让人看得目不暇接，总结起来反正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能上这所学校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至于乙坂隼翼的词条搜索结果，那就要比星之海学园简单明了得多了：星之海学园创始人兼现任校长，同时也是为学校进行注资的唯一股东，董事会唯一成员，对整所学园都拥有随意支配的巨大话语权。 　　看完关于乙坂隼翼的介绍，陈默粥也喝得差不多了，不过新川惠还在继续啃着鸡腿，于是他就独自走到楼层中的室内观光花园，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一边仰头打量着各种移栽后茁壮生长的观光植荟，一边照着网上查来的乙坂隼翼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两声过后，电话接通，陈默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然还真能打通啊……？！ 　　然后就听到一阵语气沉稳的少年话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你好，请问你……” 　　“是乙坂隼翼，对吧？” 　　还没等电话对面的询问声说完，陈默就先一步问道：“我是陈默，你寄给我了邀请函，还记得吗？” 　　“……”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 　　“陈先生昨天深夜刚下飞机，今早就打来了电话，真是雷厉风行啊。” 　　听到别人一口叫破了自己的行踪，陈默略微挑眉：“你调查我？” 　　“不算是调查吧，毕竟陈先生你也没有刻意隐藏过行踪，而且我们的情报网络还是比较完备的。” 　　“我们？” 　　注意到谈话中的关键词，陈默立刻追问道：“我们是谁？星之海学园吗？学校也有情报网？” 　　“当然不是，我们就是我们，星之海学园是我们，但我们并不止是星之海学园。” 　　“所以……所谓的学园只不过是你们的幌子而已，对吧。” 　　陈默掏出烟盒轻轻一弹，一支香烟就叼在了嘴里，火机咔吧一声打开，烟头随之燃起了火光：“你们到底是谁？邀请我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人已经到东京了，现在不妨开诚布公一下吧。” 　　“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你，我，还有新川惠小姐，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并不多，按照俗世里给我们的称呼……我们被叫做超能力者。” 　　果然…… 　　听到这里，陈默露出意料之中的目光，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倾听起来。 　　“这个世界对于像我们这样的超能力者来说并不算美好，一但身份暴露，立刻就会被官方或者私人的各种团体盯上，所有人都想要弄清楚超能力诞生的秘密，我们就像是小白鼠一样，唯一的价值就是供人研究……所以我成立了这所星之海学园，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超能力者不再受到抓捕和伤害。” 　　“你的意思是……你寄给我们邀请函，是为了保护我们？” 　　“是。” 　　电话对面笃定的话音透露出强烈的决意，陈默揉了揉额角，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是说我和新川惠。” 　　“新川惠小姐的超能力是起火对吧？很神奇的能力，而在我身边也有一位神奇能力的拥有者，他的能力是……检测到其他超能力者的大体位置和能力，怎么样，很厉害对吧。” 　　谈论起关于这位神奇能力拥有者的事情，乙坂隼翼语调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但随即他又突然话音一顿，间隔几秒后才继续说道：“不过陈先生，你的能力却是连我这位伙伴都无法探知的，如果不是因为仔细研究过你曾经在电视节目上进行的那次超能力表演的话，我其实也无法肯定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超凡吸引超凡啊…… 　　陈默笑了笑，伸手一掸烟灰，看来自己当初那个主动登上电视节目去展示“超能力”的举动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至少现在他跟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新川惠获得了相同的待遇，也算是赝品上位了不是？ 　　再者说，其实把他当作超能力者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就他这一身全属性过百点的五维属性，已经堪称是都市小超人了，虽然做不到肉身抗火箭或者脚刹动车之类比较夸张的事情，但至少徒手拆几辆坦克还是很轻松的，如果要拿其他超能力者来进行横向对比的话，杀十来个新川惠这种级别的超能力者对他来说大概只需要一分钟时间就足够了。 　　呃……为什么又是新川惠？ 　　毕竟陈默接触时间最久的超能力者就是她了，对比起来也更加严谨一些。 　　真的，毫不夸张的说，两人相距五十米以内时，陈默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在新川惠眨眼的那个瞬间就把她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下来。 　　这种事情他曾经在刀剑神域世界的全球各地战场上重复做过许多次，可以说是相当的得心应手了。 　　“……所以，你的答复是？” 　　电话对面，乙坂隼翼虽然是在询问陈默的意见，但语气却非常的充满自信。 　　他说了这么多，把超能力者在毫无庇护的情况下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全都分析了一遍，但凡是个有理智的人都会做出加入星之海学园的判断。 　　然而…… 　　“我考虑考虑，改天再说吧。” 　　“……哈？” 　　“我说，让我考虑考虑，改天再说加入你们的事情。” 　　碾动指尖掐灭还剩下1/3的烟蒂，陈默笑着朝电话说道：“秩父市的樱木町只是块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到了东京都这种繁华的大城市，我肯定要好好领略一下堂堂京都的气概和风情才算是不虚此行啊。” 第四十五章 京都演奏会诡事、自由振动的空气（一） 　　一个电话打了十多分钟，等到陈默转回自助餐点供应区时，新川惠已经结束了她油腻的早餐奋战，正端庄坐在藤椅上品着一杯热茶。 　　“吃好啦？” 　　“嗯。” 　　陈默走近到她身边，端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汤颜色澄红透亮，显然是比绿茶更好入口的红茶，不过他也不挑，有啥喝啥随便往嘴里灌了一口，微微滚烫的茶水流淌过舌尖，香味过浓而回甘偏弱，只能说是很一般的红茶，味道并不能配得上它的卖相。 　　几口将杯子里的红茶喝完，陈默放下茶杯看着还在继续装模作样品茶的新川惠笑道：“看你刚才吃早饭的时候那一副饿死鬼投胎似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有品茶这种情趣啊？” 　　“咕唔……” 　　新川惠端起到一半的茶杯随着陈默这句话而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同时喉咙里也发出像是被人给冷不丁踩了一脚一样可疑的声音，但随即她还是继续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淡淡道：“这不是跟你学的吗，你平时也经常喝茶什么的。” 　　“那我还抽烟呢，你要不要也试一口？” 　　陈默不怀好意笑着，掏出香烟盒打开，左手食指在底部一角轻轻一弹，一根淡黄色烟嘴就单独从中冒了出来：“喏，来一根？老话都说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啊，哈哈！来一根来一根！” 　　随口开黄腔，也不怕教坏小孩…… 　　新川惠有些鄙夷的斜瞥了陈默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餐厅区墙上的禁烟标识：“这里是禁烟区，老板。” 　　“噢，是这样嘛？” 　　被新川惠提醒，陈默收起烟盒满脸不以为然的挠了挠脑袋，他能不知道这里是禁烟区吗？只不过突然想逗逗这个装模作样喝茶的家伙罢了。 　　而现在逗也逗过了，看她喝茶根本就是拙劣模仿，一点都没有品茶的感觉，陈默随手弹了个响指问道：“难得到东京来出差一趟，你也说没怎么出过远门，有什么想玩的或者想去的地方吗？” 　　“……玩？” 　　新川惠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可是……昨晚不是说过今天要做正事吗？” 　　“正事刚才就已经做完了啊。”陈默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正事，就必须是忙前忙后的到处跑来跑去，一整天下来脚不沾地累得身心俱疲吗？拜托，能打电话解决的事情我干嘛非要亲自跑一趟呢？” 　　好吧，你说得很有道理…… 　　新川惠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是真以为今天一整天都要跟着陈默到处跑来跑去，结果现在却被告知所谓的“正事”他打个电话就已经解决完了，颇有些蓄力一拳却挥到空处的难受感觉。 　　“怎么，让你公费旅游，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陈默略微挑眉问道。 　　“不是不满意啊，只是……”新川惠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老板，你这决定下得也太随意了点吧？” 　　太随意了么…… 　　还好吧？ 　　陈默是真的觉得还好。 　　“既然你都叫我老板了，那当老板的肯定是随心所欲啊，今天就当是我这个老板给你派送员工福利好了，毕竟咱们事务所平时的团建活动也不多。”陈默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同时随口给新川惠列举出了几个东京附近比较热门的游玩地点：“浅草神社周边的闹街人流量很多，玩起来会比较有气氛，你还可以去求个签看看吉凶之类的，虽然我是不怎么信那些就是了，或者去歌舞伎座看看表演也不错，你在樱木町那边应该还没见过正经的歌舞伎演出吧？还有就是三大电气街之一的秋叶原，这个你绝对不能错过，喜欢热闹的话银座也是必去的景点之一……怎么样，有觉得稍微让你心动一些的地方吗？” 　　陈默说完，在他询问的注视下，新川惠脸色微微发红道：“我……我都想去……可以吗？” 　　“都去？” 　　陈默诧异看了她一眼，就在小女生内心被盯得七上八下时，他突然露出笑容：“都去的话，一天时间可不够给你玩的，再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行。” 　　“这样啊，那要不还是算了吧……”新川惠表情有些黯然地低下脑袋，她是真的都想去玩一遍，刚才陈默随口描述的那几个地方，光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很有意思了，对于从小到大几乎都被父亲严格管控着自由的新川惠来说，这样新奇的游玩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将少女脸上难以抑制的失落表情看在眼里，陈默笑容不减道：“算什么算了？为什么要算了？我说需要两三天时间才够玩只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毕竟全情投入的去玩可是很累的一件事，你也是贪心，一口气就想把东京附近好玩的地方全都玩个遍，那么在没玩完之前我可不允许你打退堂鼓啊。” 　　“……诶？” 　　新川惠愕然抬头，看到的是陈默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时间紧迫，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好、好……” 　　迷迷糊糊牵住陈默伸过来的手掌，迷迷糊糊被他带着办好退房手续，迷迷糊糊上了高速列车，然后…… 　　“第一次亲眼看见富士山，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陈默笑眯眯的伸手接住半空飘落的雪花，进入到富士山周边的范围之后，从山顶向下倒流的寒潮激起了轻巧飞扬的小雪，现在是富士山开始积蓄冠雪的封山季，所以他只能带着新川惠远远的站在山脚眺望整个山体的景色，而无缘攀登上这座素有着“日本第一峰”美誉的瑰奇雪山。 　　不过新川惠倒是没有什么遗憾的情绪，小姑娘本来就不是“我来我见我征服”的霸道性格，所以比起亲自用双脚去丈量并征服这座大名鼎鼎的山峦，她更喜欢像此刻这样远远的眺望峰顶白雪皑皑的景致。 　　“好漂亮……” 　　积雪渐深的富士山确实算是一大绝景，这座承载了古往今来无数诗作家、词作家、戏作家、曲作家浪漫幻想的山峰，对每一个日本人来说都有着无比深厚且悠长的人文意义，富士山之于日本，就像是五岳之于中华，这是他们心目中永远的“圣山”。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层考虑，陈默才会率先带着新川惠第一站就奔赴到富士山脚下，共同欣赏这座积雪季节的沉眠火山。 　　没错……这座紧挨着东京的日本圣山，是一座正处在休眠状态的活火山。 　　它睡着时，形态优美的锥形山体瑰奇壮丽，积雪季节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足以成为每位瞻仰者毕生难忘的梦幻景色。 　　而当它醒来的那一天，属于大地与星球的强劲脉搏便会沿着火山口喷涌而出，为山脚下的众生万物都带来平等的死亡与毁灭，在毁灭中又将会孕发出崭新的生机。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富士山确实无愧是日本第一奇峰。 　　陪同着新川惠在山脚下瞻仰了会儿富士山的美景，陈默去找照相馆租了一架相机过来，这附近有很多摄像器材出租的生意，或是店铺或是个人，陈默信不过那些搞兜售的皮条客，所以选择了一家门面装修看起来比较正规的照相馆。 　　租来的相机不需要再经历过多的调试，镜头和采光都已经被照相馆工作人员提前设置好了，拿起来对准富士山就可以直接按下快门，光是如此简单方便的人性化服务就已经胜过那些皮条客太多太多了。 　　“我数一二三，然后你就跳啊。” 　　一段公路坡道下面，陈默端着相机对站在坡道顶端的新川惠说道，然后不快不慢的开始倒数：“一，二，三——跳！” 　　接近晌午时分，雪云遮蔽住了太阳，不过天光依然非常充足，细小的六边形冰晶雪花一枚枚从云层中缓慢飘落向大地，也为富士山顶多添了一丝晶莹洁白，而以此作为背景的，是少女飞扬的裙摆与橙金色发丝，起跳瞬间咔嚓一声被照相机记录了下来。 　　“真是难得的好照片啊，平时半年都不见得能遇到一次拍得这么美的照片。” 　　冲洗照片时，照相馆工作人员有些羡艳的赞叹道。 　　只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拍摄照片的手法好，还是照片背景的富士山好，亦或是单纯在夸作为照片主角的新川惠长得好看。 　　陈默自以为他拍照是有一手的，至少这张照片绝对在80分的优良线以上，背景里的富士山模糊而不失生动，不仅没有因为是近景聚焦而使壮丽雪景失真，反倒增添了些许朦胧梦幻的美感，作为聚焦主体的新川惠就更不用多说了，拍摄动态物体时容易出现的糊底情况完全没有在这张照片里出现，少女起跳瞬间那种裙袂飞扬的青春活泼之感几乎要透过照片直扑出来，而连接远近虚实的漫天雪花则完美将雪山之景与少女之景融洽结合起来，丝毫不显唐然突兀…… 　　不夸张的说，这已经是可以放在摄影展上进行评奖的照片了。 　　但看着冲洗照片的工作人员色迷心窍想要找新川惠要个联系方式的油腻表情，陈默哪还能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在夸谁啊，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自己拍照技术这么无可挑剔的一张照片，结果就只成为了新川惠的陪衬呗？ 　　亏你还在照相馆工作呢，一点都禁不起美色的考验，活该给别人打工！ 　　“老板……我，这个……” 　　看到自己在照片里这么美的样子，新川惠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了，但面对找自己要联系方式的工作人员，她不由得有些畏怯地往陈默身后缩了缩。 　　而陈默自然是要罩着自家这位弱不禁风、也就只能在情绪激动时随便烧死几个人的可怜小助手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再看给你把眼珠子薅出来，回去找你妈要联系方式去！” 　　他一挥手把相机租赁费用和冲洗照片的钱拍在前台上，然后就带着新川惠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踏出照相馆时，新川惠的脸颊还有些发红，不过和刚才羞怯的脸红不同，她现在脸红是因为觉得很不好意思。 　　“老板，别人只是找我要个联系方式而已，你……也没必要骂他吧？而且还骂得那么难听……” 　　“哟呵？我帮着你你倒还开始说我不对了？” 　　陈默嗤之以鼻的不屑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到接下来游玩时的心情的话，他甚至都懒得跟新川惠解释：“他找你要联系方式你觉得可能是安了什么好心吗？虽然我给你办的假身份证是成年人，但他又不知道你身份证上的年龄，单论外貌而言，明眼人基本一看就知道你未成年，他刚才那副色眯眯的表情像是都快要钻进你裙子里一样了，对这种渣滓你难道还要客客气气的吗？那可真就是你自己不尊重自己了。” 　　“我、我哪看得出来这么多嘛？”被陈默语气冷冰冰的数落声说得有些委屈，新川惠低下脑袋细声细气道：“我又不是你，对色眯眯的人那么熟悉……” 　　“阴阳怪气是吧？” 　　“没有……” 　　“下次撒谎的时候记得别把大拇指扣在手掌心里捏拳头了，坏习惯。” 　　陈默斜瞥她一眼，接着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刚才看了旅游宣传指南，上面说这附近有一家温泉寿司，富士山火山温泉，看起来还挺有噱头的，要去试试看吗？” 　　温泉寿司…… 　　新川惠悄悄咽了咽口水，年轻人饿得快，哪怕她早上吃得很饱，但消化一上午到现在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于是闻言立刻便忙不迭点头道：“好啊好啊！那我们就去这家吧！” 　　“吃个午饭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饿了啊？” 　　“嗯嗯！” 　　饿……就对了。 　　饿了就好拿捏你了。 　　“哎！” 　　陈默装模作样的长叹了口气：“可是啊，刚才有人在阴阳怪气我，我现在心情好差，一点都不想吃饭，该怎么办才好呢？” 　　“老板……！” 　　新川惠涨红着脸攥紧拳头飞快敲在陈默身上，看起来声势挺厉害的样子，但力道却很轻，像是情侣间的嬉笑打闹一样：“我道歉！快点带我去吃饭！！！” 第四十六章 京都演奏会诡事、自由振动的空气（二） 　　午饭时间过得很快，新川惠或许是饿的有些厉害了，成人规格的十八枚各式寿司外加一份鱼生刺身也没有喂饱她，又再点了续加一份才算吃饱。 　　至于说噱头十足的温泉寿司味道如何嘛…… 　　只能说是没有糟蹋了制作寿司的食材，还算勉强可以入口吧。 　　以陈默对于料理的挑剔口味，他那份寿司只吃了一半，剩下就没有再继续动筷了，只是小口品着这家寿司店附赠的清酒，虽然寿司并没有做出让他眼前一亮的感觉，但清酒的味道倒还不错，酒香柔和适口还带着竹筒的丝丝清甜，如果不是新川惠还没有成年的话，陈默都想拉着她对饮几杯了。 　　吃过午餐，搭乘上特快高速动车，两人赶在下午三点前到达了旅程的第二站。 　　【雷门】 　　抬头仰望鸟居顶部额束上写着的雷门二字，陈默顺着鸟居将视线拉远，一下子就能看见隔着老长一段繁华街道的浅草神社。 　　“可惜啊，来得太早了点。” 　　“什么……？” 　　听到陈默感叹的声音，新川惠侧过头盯着他看一眼：“什么早了点？” 　　“浅草神社在十一月和十二月都会有烟花大会，不过十月份就没有了，我们稍微来早了些，否则就可以欣赏到盛大的花火晚会和节日庆典了。” 　　“烟花大会？！” 　　新川惠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个八度，女孩子都喜欢亮晶晶很华丽很浪漫的东西，她也不例外，而烟花恰好就完美符合这几个特征，再加上她从小到大都被严格管束着，基本没有亲眼见过几次烟花绽开的场景，所以此刻更是觉得遗憾万分。 　　想看烟花！ 　　真的好想看烟花！ 　　只不过遗憾的是，她现在来得却并不是时候…… 　　“呜……真是可惜啊！” 　　这下子感叹可惜的人就从陈默变成新川惠了，两人瞬间交换了个立场。 　　而看着少女满脸失落之色溢于言表的样子，陈默难得主动发扬了下风格，开口安慰道：“别多想了，就算没有烟花可以看，但你也可以去神社许个愿啊，就让神明保佑你以后年年都能看到烟花好了。” 　　“以后，那也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就想看嘛……” 　　看不到烟花，新川惠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巴，就连初到浅草神社的新奇劲也被冲淡了几分，整个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恹恹不乐的样子。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垂头丧气，你是小孩子吗？真是……拿你没办法。”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在浅草街道内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忽然迈步朝其中一家商店走去：“在这里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啊？” 　　新川惠闻言抬起头，看到的却只有陈默汇入人潮的背影。 　　热闹繁华的浅草大街上，她独自伫立在原地，突然感觉浑身有些发冷。 　　“干什么嘛……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毫无来由的，新川惠有些想哭，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压制住眼眶发酸想要落泪的感觉，但越是这么做她就越是觉得委屈难过起来。 　　几分钟后，陈默手里拎着一个不透明的黑色塑料口袋回到这边，并且神秘兮兮的塞给了她一个打火机，把她拉到街尾路边。 　　“干、干什么啊？” 　　被陈默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新川惠语气弱弱的问了一句，然后就看见他把塑料口袋朝自己敞开，里面赫然竟装着整整一大把烟花棒。 　　没错，就是那种点燃了会冒出许多闪闪发亮的小火星，一边冒火星一边还会噼里啪啦的作响，并且还可以拿在手上挥来挥去的烟花棒。 　　“你不是想放烟花吗？喏喏，拿去放吧！” 　　“……” 　　看着陈默认真的眼神，新川惠半天时间都哑口无言，然后她手里不知何时就被塞进了几根拆开包装的烟花棒。 　　——呲啦！ 　　火焰升起，烟花棒点燃，两人蹲在路边盯着它冒出火星，可供燃烧的部位一点点缩短，直到最后烧尽成一根光秃秃的金属丝。 　　“老板，这时候我要不要喊一句【tamaya】（玉屋）？” 　　“你愿意喊就喊咯，反正丢脸的人又不是我。” 　　新川惠与陈默对视片刻后忽然咯咯轻笑起来，主动点燃一根烟花棒转动挥舞起来。 　　虽然没有赶上烟花大会确实是感觉有些可惜。 　　但，就这样跟老板一起燃烟花棒玩似乎也不错…… 　　沿街一路走走停停，浅草大街各种特色小吃几乎挑花了新川惠的眼睛，像什么打糕、天妇罗、荞麦面、鸡素烧、烤鳗鱼、樱花饼、甘薯羊羹等等都可以说是遍地可见了，又比如什么糯米糖、善哉饼、丸子烧等江户地区特色小吃也不堪枚数。 　　等到步行至浅草神社山门鸟居前方时，新川惠肚子已经吃得滚圆滚圆了。 　　她中午本就一人吃了两人份的寿司，现在才下午四点钟不到，中午吃的东西都还没消化完全，又往肚子里塞一大堆小吃零嘴，好悬没有把她撑得涨死过去。 　　最离谱的是，即使已经涨得快要吐出来了，但新川惠依然眼巴巴望着街面上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小吃，眼神里似乎还有几分跃跃欲试的目光。 　　而相比起来，陈默中午本就吃得不多，现在一路走过浅草大街，也没有像新川惠一样继续胡吃海塞，只是手里多拿了一串章鱼小丸子，站到浅草神社鸟居前方时，他刚好咽下嘴里最后一颗丸子，扔掉小竹签双手就再次恢复了方便。 　　神社正殿前方是清洗池，虔诚的信徒会饮用其中的水来保证身心的清洁，但陈默显然不可能这么魔怔，他只是带着新川惠在清洗池前拿起水瓢舀水洗了洗手，其他像漱口甚至饮水的举动通通都敬谢不敏。 　　洁净过身体，从寺院僧侣处买来两捆扎好成束的熏香，一束大概有大拇指那么粗，陈默分了一束给新川惠，然后就排队去给寺庙上香祈愿了。 　　是的……上香还需要排队。 　　每天到浅草神社来旅游观光的人就是有这么多。 　　不过好在排队的时间并不算长，轮到陈默时他双手将熏香插入进炉中，并且按照上香的规矩耐心等待熏香烟雾蔓延到他全身，这才双手合十许愿起来。 　　虽然陈默本人并不信这个，他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神灵，哪还会去企求别的什么不知真假的神灵来保佑自己？ 　　但他仍然闭眼合掌祈愿，只当是讨个好彩头了。 　　希望……世界和平。 　　嘛，如果不和平的话他也没办法，毕竟他已经诚心诚意的祈愿过了。 　　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非常亵渎的念头，陈默一边退开到一旁，将上香祈愿的位置让了出来，而紧接在他身后的就是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新川惠了。 　　上香、合掌、闭眼、祈愿…… 　　也不知道她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反正等到她祈愿完成退开到陈默身边时，脸上那种傻乎乎的笑容简直就像是把开心两个字刻在了脸上一样。 　　“助手二号，你许了什么愿望？” 　　有问题就问，陈默盯着新川惠直接问了出来，而她则是立刻皱起眉头拒绝道：“哪有刚祈愿完就问别人许了什么愿望的道理，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呵呵，封建思想。”陈默露出一脸不屑的笑容：“实现愿望，实现梦想，真正要靠的永远都是自身够强够硬，而与什么神灵保佑无关，明白么？” 　　“可是不信神仙，你来拜什么神仙？” 　　“傻瓜，说你傻你还真傻啊。”陈默摇摇头，表情风轻云淡不沾一丝烟火：“我来拜的不是神仙，而是一份心情，同样的道理，我祈愿也不是为了什么神仙保佑，而是为了明确自己的愿望和梦想，再说这里毕竟是神社，你可以不信神，但却不能不尊敬神，明白么？” 　　“哼、哼……满口歪理……” 　　新川惠被说得有些词穷了，她总觉得陈默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仔细一想又总是抓不住那个最关键的点，于是只能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以示对他说法的不赞同和抗议。 　　这两声哼哼落在陈默耳中甚至连让他有丝毫的别扭都做不到：“别哼哼了，快告诉我你许的什么愿，我好奇得紧。” 　　“凭什么要我先告诉你，那你先告诉我你许的什么愿啊？” 　　“世界和平。” 　　毫无一丝犹豫的，陈默脱口而出道。 　　然后听着这响当当的四个大字，新川惠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等、等等……刚才你说……” 　　“世界和平。”陈默不待新川惠问完就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语：“我许的愿望就是世界和平，怎么样，很厉害对吧？” 　　“啊、哈……是的呢，挺厉害的……” 　　新川惠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不然她又能怎么说呢，只能顺着陈默的话头夸他厉害了啊。 　　“所以，你许的愿望是什么呢？”陈默也没计较新川惠明显带着捧读语气的话音，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家这位助手小姐究竟许了个什么样的愿望。 　　不会是每天都能吃到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吧？哈哈！ 　　虽说这种想法只是在调侃，但以新川惠贪吃贪玩的少女性格，就算念头成真陈默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我……我的愿望……是……”新川惠盯着陈默看了眼，脸颊逐渐飘起两酡绯红：“天天都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她撒谎了。 　　几乎是在新川惠撒谎的瞬间，陈默立刻就做出了精准判断。 　　不过判断出她在撒谎是一回事，戳不戳穿她的谎话又是另一回事了，之所以要撒谎估计也是因为有不得不撒谎的原因吧？陈默选择了不戳穿她，多为她保留一些个人的秘密和隐私。 　　但果然还是很好奇啊，她的愿望究竟会是什么呢…… 　　好像……瞒过去了？ 　　另一边，看到陈默并没有继续往下深究，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法，新川惠心里顿时也长长松了口气。 　　她刚才在香炉前熏香祈愿，心愿其实是“希望以后天天都能跟老板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前后两者之间不过短短几字之差，对于新川惠来说却是足以使她羞涩到原地爆炸的惊天差距，不过万幸的是还好自己瞒过去了，否则……如果让陈默知道自己真正祈祷的是什么愿望的话，大概她的能力会瞬间失控吧？ 　　浅草神社之行，在这样双方都各有保留的微妙气氛下结束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确实真有神灵存在的话，那么祂现在应该会在浅草寺里笑翻得在地上不停打滚吧？ 　　离开浅草之后，陈默并没有再带新川惠回到昨日落榻的那家旅馆，而是一路深入京都中央腹地，来到了与极具怀旧气息的浅草截然相反的高度现代化街区——银座。 　　如果说富士山是日本自然绝景的代表的话，那么银座就是日本高度现代化的最好证明。 　　与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纽约第五大道并列为世界三大繁华中心，并且素有东京心脏之美誉的，正是银座。 　　因为从浅草出发时已经是临近下午四点钟了，所以等到陈默真正踏上银座街区时，天色已经完全被深邃墨蓝所覆盖，街道周边则是华灯齐放驱散黑暗，各色商铺从玻璃橱窗中透射出五颜六色的霓虹光芒，就像是由斑斓色彩组成的天上星河，而整个银座街区都徜徉在这条光彩耀人的炫目星河当中。 　　人间繁华如此，确实配得上它“东京心脏”的美誉。 　　就在陈默心生感慨的同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富丽堂皇街景的新川惠，此刻更是已经被满眼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给冲击得头脑昏昏沉沉了，她甚至就连赞叹都无法赞叹出声，只能维持着震撼而又呆滞的目光，不断流连注视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切。 　　虽然她一直都有经常听到陈默调侃说樱木町是个小地方，但唯有此时此刻，新川惠才真正体会到陈默说出那番话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确实……与银座这样繁华得好似天上人间般的街区相比，樱木町可不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吗？ 　　甚至就连整个秩父市，在此刻灯火辉煌的景色面前，都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第四十七章 京都演奏会诡事、自由振动的空气（三） 　　银座国际大厦。 　　贯通式的中庭可以从一楼直接望见玻璃穹顶外的绚烂星空，灯火通明的楼层看起来华丽而宏伟，到处都弥漫着令人心醉的繁华气息。 　　大厦三楼，陈默带着新川惠直接杀进了购物中心里面，作为一位小有资产的私家侦探，那些名牌服装与饰品下面的价位标签显然并不足以成为阻止他挥洒采购欲望的理由，当然，对于真正价格不菲的奢侈品他连多看半眼都不会就是了。 　　而男人逛商场和女人逛商场，主要感兴趣的东西其实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就比如同样是一家服装店，男人在拥有足够换洗的衣服之后其实就已经是兴趣缺缺了，比起让自己的衣柜里多添一件陌生的西装西裤，他们往往会更倾向于花费精力仔细为自己挑选一条外观造型精巧别致而又不失高档大气的领带或者皮带。 　　但女人却恰恰相反，她们对于好看的衣服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购买欲望，有时候哪怕是一款同品牌同型号的衣服，仅仅只是换了个配色都能让她们心甘情愿掏出钱包，而自家衣柜里衣服的多少并不能够成为影响她们购买新衣服的理由，至于其他像什么首饰项链之类的饰品也都是同样的道理，女人喜欢漂亮的衣装和华丽的首饰，就像巨龙喜欢闪闪发光的珠宝一样，这就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天性。 　　所以几十分钟后离开购物中心时，陈默仍旧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的样子，只不过大衣袖口下不声不响间就比来时多戴了一只造型简约的银白机械腕表。 　　——哒、哒、哒、哒…… 　　这只腕表是一个德国产的小名牌，无论外观还是工艺都完美具备了德国腕表特有的精致和准确。 　　——哒、哒、哒、哒…… 　　陈默很喜欢听到腕表齿轮咬合时发出的那种脆响声，哪怕声音细微得像是蚂蚁迈动脚步一样，但这也无所谓，他能很清晰的听见指针移动时“哒哒”的声音。 　　和陈默的潇洒不同，跟在他旁边的新川惠可就惨了，这家伙左右手都拎满了各种五花八门包装的塑料袋和纸袋，一边少说也有十几个袋子，里面几乎全部都是她新买来的衣服和裙子。 　　侧目瞥了眼新川惠略显狼狈的样子，陈默不由得摇头道：“你买这么多，能穿得完吗？” 　　“能！”小姑娘倒是一点都没担心，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道：“我一天换一件穿，天气冷和天气热都有不同的衣服，肯定能穿得完！” 　　“呵呵……你倒是口气不小。” 　　对于新川惠“一天换一件”的豪言壮语，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脑海里却是想起某些将女人视作衣服的渣男，两者这是何其的相似啊？ 　　不能说很像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当然，买买买只不过是银座繁华的一部分，体验过在各种名牌商店间辗转流连的感觉之后，陈默带着新川惠坐上电梯，来到了位于大厦顶层的超大影城。 　　真的是超大……不是夸张的形容。 　　整个顶层，数百上千平米，全部都只为了这家影城而存在。 　　影城周围甚至都繁衍出了一个极小型的功能齐全的商圈，有娱乐区域、餐饮区域、休息区域、购物区域，甚至还有一家美甲店开在一排按摩椅的正前方。 　　把新川惠买来的那一大堆衣服全都寄存好，经过餐饮区域时，陈默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你饿吗？饿就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吧。” 　　“不饿不饿……” 　　小姑娘脑袋转得飞快，她直到现在肚子都还是鼓鼓胀胀的，哪还能再吃得下东西，不吐出来都是不错的了。 　　而陈默也没打算真带新川惠再吃什么东西，他只不过出于礼貌随口问问罢了，问完就自顾自买了两桶奶油爆米花和两大杯饮料，然后去到影城前台向工作人员查询起今晚剩余的院校。 　　“您好，今晚的话总共还剩下三部电影有余票，您看您是需要购买哪一部呢？” 　　工作人员说着点击了下鼠标，前台的玻璃屏幕上立刻浮现出三部电影的剧照和封面，以及电影相关的简介。 　　【雨夜惊魂】：护林员藤井最近总觉得自己能在下雨的时候听见从森林深处传来的奇怪声音，不像是往常偶尔听见的动物嚎叫，反而像是某人呼唤他名字的声音，藤井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其他护林员，结果却并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所有人都觉得他在撒谎，而为了证明自己，藤井终于决定在下一个雨夜孤身进入密林深处…… 　　故事类型：惊悚/鬼怪 　　【天神的日常】：作为见习天神，爱玛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然而就在某天，一次小小的意外却逐渐打乱了她的日常…… 　　故事类型：喜剧 　　【恋爱事务所】：在繁华的城市——东京，某条不起眼的街巷中隐藏着某家不起眼的事务所，经营着这家事务所的是现年35岁，即将面临中年危机的独居单身男性孝二先生，以及刚刚高中毕业正在这里打暑假工的19岁少女岚，而这家不起眼的事务所却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业务范畴——恋爱！ 　　在街角贴上员工招募启事的这个夏天，孝二先生迟来十五年的青春恋爱物语，也随着岚的出现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故事类型：温馨/爱情 　　三部电影，三种不同的故事类型，陈默大概扫了眼就准备选雨夜惊魂，他其实还挺喜欢看恐怖片的，尤其是身边跟着像新川惠这样怕鬼的小女生，快乐瞬间就翻倍了有没有啊？ 　　漆黑的电影放映室里，恐怖片中扣人心弦的背景音乐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然后五官狰狞丑陋的恶鬼猛地出现在大屏幕前，给所有观众都一视同仁的来了个跳脸杀，与此同时身边座位上也传来少女惊恐尖叫的声音…… 　　光是想象到这个场景陈默都觉得内心极度愉悦了起来，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欣赏新川惠被吓到花容失色的样子了。 　　“那就选……这部电影好了。” 　　陈默伸手指向恋爱事务所。 　　他确实想选雨夜惊魂，不过那样的话整个影城里的人可就都危险了。 　　至于为什么不选天神的日常……他侧眸看了看新川惠，这个小姑娘一双眼睛都直盯着恋爱事务所的剧照，只差没在脸上写出“想看”两个大字了。 　　“好的，恋爱事务所，请问需要连号座位吗？”工作人员笑眯眯的看着陈默与新川惠，补充道：“加订连号座只需要多付两百円就够了哦。” 　　“那就订连号座吧。” 　　陈默财大气粗的拍了张两千面额的钞票在前台桌上，片刻后就得到了两张恋爱事务所的连号票据。 　　一张给新川惠，一张自己拿着，他摇摇摆摆去了娱乐区。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好一会儿时间，他可不想像个傻子似的呆站在这里等待，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去玩玩夹娃娃机呢？五十円一次，没准就能夹到个大抱枕了呢？ 　　如果新川惠知道陈默竟然有这种打算的话，肯定会哈哈笑他两声。 　　夹娃娃嘛，这东西虽然也跟技术有关，但更多的其实还是玄学，毕竟夹娃娃机的钳子可不怎么牢靠，你以为它已经抓稳了的时候，没准刚提起来娃娃就从钳子里松脱开掉下去了呢，这都不好说的。 　　然后陈默就在新川惠一脸看笑话的表情下用五十円去换了一枚游戏币。 　　是的，五十円一次的夹娃娃机，陈默只换了一枚游戏币而已。 　　他也只准备夹一次。 　　毕竟…… 　　“嗡嗡！” 　　游戏币投入，夹娃娃机启动，钳子在陈默的手控下开始移动起来，速度还一点都不慢。 　　“老板，夹娃娃不是你这么玩的，太快了！” 　　看到陈默飞快操纵摇杆的动作，新川惠忍不住出声劝告道：“你慢点啊，不然那个钳子会一直乱摆的，这样怎么可能夹得到东西？要等钳子停稳再夹……” 　　而就在新川惠话说到一半时，陈默压根没有听她的啰嗦，直接啪的一声按下了抓取键。 　　“嗡！嗡！嗡！嗡！……” 　　原本因为陈默快速移动摇杆而晃晃悠悠的夹娃娃钳，随着他按下按钮的动作开始缓慢下放起来，落到最底部的娃娃池后就收紧爪子，又重新缓慢提了起来。 　　而在提起来的抓娃娃钳末端，一个超过五十公分高的卡通狗造型抱枕正随着娃娃钳的摇晃而摇晃着。 　　“什……？！” 　　新川惠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多半是产生了幻觉。 　　然而即使她一遍遍的揉眼，抓娃娃钳上的玩偶抱枕也依然挂在那里，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他真的，把娃娃抓起来了…… 　　而且还是那么轻描淡写的样子抓起来的！ 　　陈默丝毫没有管新川惠能不能接受，以他这具身体的眼力，还不至于连抓个娃娃都要企求抓娃娃机不出纰漏才能达成，继续移动摇杆取出抱枕玩偶，塞给还呆站在原地的新川惠，然后他就溜达着去玩其他东西了。 　　跳舞机，没难度。 　　投篮机，轻轻松松。 　　街霸还是拳皇？ 　　陈默犹豫了会儿，最终选择了街霸，拳皇毕竟在画面上不如街霸来得华丽炫酷，然后他依然是用五十円换来一枚游戏币，接着就是堪称炫技的困难模式一命通关。 　　合金弹头，一命通关，古墓丽影，一命通关，三国无双，一命通关…… 　　新川惠抱着玩偶抱枕站在陈默身后，头皮都快要看麻了。 　　这个人……他难道就是游戏厅之神吗？ 　　还有什么游戏是能将他难倒的？ 　　没有！ 　　至少在这里找不出来！ 　　不止新川惠，娱乐区的其他年轻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有人正在把整个娱乐区都当做是一场大型游戏来打通关的举动，于是不出十分钟就在陈默身后围了一圈，小声对他的各种游戏操作评头论足着。 　　而这些议论声当然不可能对陈默造成任何影响，他面色如常地坐进狂野赛车的游戏舱，选择竞速模式并且开了张难度最大的sss级地图。 　　游戏加载，过场画面，三秒倒数…… 　　下一刻，油门声轰然响起，陈默已经驾驶着提前三秒预热好的赛车弹射起步冲了出去。 　　东京区最佳记录是两分38秒71的地图，他跑进了两分半。 　　八秒的差距看似不大，但周围旁观这一幕的人群当中，只有那些真正热爱狂野赛车的玩家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目睹了怎样一个奇迹。 　　“这是历史被创造的瞬间……” 　　有骨灰级玩家喃喃自语道。 　　而陈默这时候已经拉着新川惠检票走进了影院大厅里面。 　　游戏而已，随便玩玩罢了，他还算玩得挺开心的。 　　“老板……” 　　新川惠转过头目光亮闪闪的盯着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不过陈默却提前一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打断道：“嘘，电影要开始了，别说话。” 　　“噢噢……” 　　新川惠脸红红的点了点头，转回过头将目光投向影院幕布，不过怀里却加大几分力度抱紧了刚被陈默从夹娃娃机里夹出来的玩偶抱枕。 　　恋爱事务所是一部好电影，至少就恋爱题材来说确实如此，很适合情侣两人结伴观看，浪漫又不失温馨。 　　但陈默心里仍旧觉得有些遗憾——他果然还是更想看雨夜惊魂啊。 　　新川惠倒是看得一脸心满意足，甜甜的恋爱剧情对小女生拥有巨大的杀伤力，特别是像她这种从小到大一直处于畸形父爱控制当中的少女，这种正常男女之爱的电影不只是满足了她对于爱情的浪漫幻想，更唤起了少女对于恋爱的信心与期待。 　　所以踏出国际大厦时，她的脚步都比来时要明显轻快活泼了许多。 　　“今天，感觉过得好快啊！” 　　新川惠仰头眺望着夜晚疏星，低头又一眼就能看见整个灯火辉煌的繁华人间，脸上不由得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 　　晚风拂来时，少女耳边和额头的橙金色发丝也随之摇晃。 　　“幸福的人生里时间当然过得很快了，只有无聊的人生才会显得苦闷漫长。” 　　陈默说着笑了笑，他手里不像新川惠那么大包小包的拎着各种购物袋，所以边笑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目光看向街边一个流动广告屏。 　　【浪人演奏会——集结！为音乐发声！为梦想助力！】 　　【地点：银座六丁目，yamaha大楼音乐厅】 　　【10月17日至10月21日】 　　六丁目……距离这边也很近啊。 　　而且17号就是明天。 　　心里琢磨了会儿，反正明天应该也会继续待在银座附近游玩，顺路去看看演奏会也不错，于是陈默朝着新川惠开口问道：“助手二号，明天要一起去看演奏会吗？” 第四十八章 京都演奏会诡事、自由振动的空气（四）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水龙头发出刷刷的出水声，友利一希鞠了一捧清水泼洒在脸上，十月份的京都已经初显寒冷了，更别提他此刻直接用自来水浇脸的举动，冰冷感觉立刻从脸部扩散到后脑勺，再由脊椎向下传递，迅速炸裂至全身，让他哆嗦着打了一个冷颤。 　　因为自己需要钱。 　　母亲艰苦持家需要钱。 　　妹妹即将升学到国中也需要钱。 　　整个穷困的家庭都需要钱。 　　所以，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钱……而非什么“对音乐的热爱”。 　　亏自己还一直都喜欢着行业内大名鼎鼎的英国后摇滚乐队“ZHIEND”，并且励志要成为像乐队主唱的莎拉·谢恩小姐一样出色的音乐家，结果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输在了钱手里。 　　“这样子的我，真的有资格成为音乐家吗……” 　　目光愣愣出神地盯着镜子里长发遮脸的少年面孔看了会儿，友利一希取下旁边毛巾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离开卫生间回到二十五平米的个人休息室里面。 　　五米乘五米的狭窄休息室，除了一个标准大小的置物柜之外，就只剩下一张单人长椅，以及正对着长椅的仪容镜。 　　这里是银座六丁目的yamaha音乐大楼，按理来说乐手休息室本不应该如此寒酸的，但这个社会上不管各行各业都是有鄙视链存在的，哪怕是所谓的“浪人音乐家”，相互之间也会若有若无的攀比一番，资历、名气、获得过什么荣誉，这些并不止是成名音乐家们才会关注，而友利一希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无论哪方面都根本拼不过那些早就在这一行当里摸爬滚打了数年甚至是十数年的老油条们。 　　所以其他人可以享受宽敞的大房间，但他却只能坐在这狭窄的二十五平米休息室里面，独自摆弄着他浑身上下唯一值钱一些的财产——一把吉他。 　　“噔噔……” 　　指尖轻轻从琴弦上拂过，清冽如雪山冰泉般的吉他声随之流淌而出。 　　而按压指板的那只手上，五根手指都有一层明显迥异于常人的粗厚皮肤，这是他身为吉他手的骄傲与证明。 　　细到只有几毫米的钢丝琴弦被手指按下时，当然也会反向对手指施加巨大的压力，寻常人一天练琴超过半小时就会觉得指尖剧痛难忍了，但他却能对着谱子弹上一整天，这份强烈的热爱贯穿了他学习吉他的始终，其证明就是手指上厚厚的老皮。 　　和其他辛苦工作带来的死茧不同，练吉他的人手上是没有茧的，经常握笔的人食指和中指会有茧，经常搬砖的人指腹和手心会有茧，经常挑扁担的人斜方肌和整块肩胛骨都会起茧，但吉他手却不会。 　　刚开始时按压琴弦的手指会随着按压时间的增长而剧痛难忍，然后指尖接触琴弦的那个部位会逐渐下凹、红肿、发炎，再然后伤口愈合结茧，不过指头上的茧又会很快随着高强度的压弦而脱落下来，最终形成的就是一整块比常人要厚很多的粗糙皮肤。 　　看着像茧，但跟茧不同。 　　首先茧壳是硬的，而这种粗厚皮肤仅仅只是比普通人经久耐操一些罢了，摸起来其实还是软的。 　　其次茧其实就是死皮，所以没有知觉，但这种粗厚皮肤是有知觉的。 　　而正是因为有知觉，所以长时间弹琴时仍然会很痛。 　　每次都痛。 　　回忆起自己从初学吉他到现在经历过的事情，友利一希弹奏吉他的指法也逐渐变得狂野起来，明明他是如此的热爱音乐，可为什么生活却总是处处制肘于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铮！！ 　　一记大力的下滑轮指，强烈声波猛然突破到人耳所能识别的音频以上，狭窄休息室的墙壁震落些许白灰，置物柜的铁皮门更是哐的一声凹陷了进去，不过正对着长椅的易碎玻璃镜却连半点事情都没有。 　　这是他刻意将袭向玻璃镜方向的声波震荡中和了的结果。 　　毕竟……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赔钱的。 　　狭窄休息室里，吉他的余音逐渐平息下去，友利一希抬手摸了摸自己心跳有些过速的胸口，等到呼吸重新变得稳定时，他站起身走到置物柜跟前，打开凹陷变形的铁皮门，从里面往外轻轻捶打几下就让铁皮门恢复了正常。 　　“呼……还好。” 　　看着置物柜外观完好无损的样子，友利一希坐回长椅上松了口气。 　　没有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失，自己当然也就不需要赔钱了。 　　再次抱起吉他，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同时手指既轻且柔地落下。 　　“噔~噔~噔~” 　　断音。 　　“噔~噔~噔~噔~” 　　两小节柔和的前奏过后，舒缓如山间微风般的吉他琴声便源源不绝从他指尖飘荡出来。 　　这段吉他琴曲没有名字，只是他随心而发弹奏出来的。 　　和刚才狂野炸裂的琴调不同，此刻的吉他琴声里只有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与包容。 　　琴声如人。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刚猛极端的人，只是穷困生活所带来的苦难实在是让他的内心太过压抑和痛苦了…… 　　一曲作罢，友利一希久久没有睁开眼睛，手指也停滞在了最后一个拨动琴弦动作的位置上。 　　“叩叩叩——” 　　休息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哥哥。” 　　“奈绪？” 　　友利一希赶紧睁开眼睛放下吉他，两步并作一步跨到门前，扭开门锁就看到妹妹正满脸笑容地捧起一束鲜花递了过来。 　　“要演奏顺利哦，哥哥！” 　　“噢、噢……好。” 　　友利一希有些发懵的接过花束，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你……哪来的钱买花？” 　　“是你之前给我的钱省的呀。” 　　之前…… 　　友利一希稍微回忆了下，他是中午才到银座的，刚赶到这边就被分配了个最差的休息室，因为还要准备曲目练习所以没时间陪妹妹好好逛逛银座，就给了她一千円让她自己在周边稍微玩一下。 　　一千円并不多，老实说算很少了。 　　毕竟他身上带的钱也有限，再者说让自家妹妹手里拿太多钱，他也担心安全问题。 　　“所以，你把那一千円全都拿去买花了？” 　　“昂！” 　　看着妹妹点头时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友利一希知道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可惜把仅有的一千円买花拿来送给自己，并且她也是真的为此而感到高兴。 　　“奈绪……” 　　友利一希鼻子有些发酸，然后他赶紧用力一吸鼻子，抑制住落泪的冲动，同时声音干劲满满道：“那你就等着看老哥今晚大出风头吧！” 　　“嗷！哥哥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么？ 　　休息室门关上，友利一希独自坐回长椅，将妹妹花掉仅有的一千円送来的花束放在身旁，然后重新抱起了吉他。 　　雏菊花，代表着纯洁的爱与天真的希望。 　　“谢谢你，奈绪……” 　　友利一希温柔抚动着琴弦，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滚落在琴弦之间。 　　…… 　　傍晚六点半。 　　十月中旬的天空黑得很早，这个点已经看不见太阳了，虽然天还是亮着的，但夜晚的氛围已经在城市中弥漫开来，街边路灯一排排亮起，yamaha大楼更是早早的就灯火通明。 　　陈默带着新川惠赶到这里时，门口的接待人员略微伸手拦住了道路。 　　“您好，请问是两位吗？”接待生礼貌微笑着弯了弯腰：“成人入场费是三千円，十二周岁到十六周岁可以享受半价优惠，一共四千五百円，您是付现金吗？” 　　“付现吧。” 　　这场演奏会的票价陈默是提前问好了的，所以直接从怀里取出钞票递了过去。 　　不过不是四千五，而是六千円。 　　接待生接过纸钞后愣了愣，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个看起来应该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竟然是成年人，于是赶紧鞠躬致歉道：“不好意思！非常不好意思！两位请里面进吧！” 　　“嗯。” 　　陈默也没多说什么，面色如常的带着新川惠就走进了大楼正厅里面。 　　“哇靠……合法萝莉啊，竟然真有这样的……” 　　“谁说不是呢，看起来怎么都像未成年……” 　　身后入口处接待生们的小声低语，陈默听见就当没听见处理，毕竟新川惠确实看起来很幼，他也不能管得了别人说不说闲言碎语，只要不涉及到什么侮辱性用词就行，而跟在他身旁的新川惠却是不理解了。 　　“老板，他们收你四千五你干嘛非要给六千啊？” 　　“四千五是把你当成未成年人在收费，别忘了你身份证上已经成年了，所以该给多少就是多少。” 　　“可……我本来就没有成年啊，收半价也不能算是占便宜吧？” 　　陈默斜瞥了眼自家这位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助手小姐，叹了口气给她把话点透道：“你真以为樱木町的那些警察已经放弃追查关于你的案子了吗？松户雪织确实是还没有成年，但新川惠已经成年了，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再这么掉以轻心的话，以后监狱就是你最好的去处，谁来都保不住你。” 　　“噢……” 　　新川惠有些失落的低下脑袋，虽然陈默说的话她听明白了也听进去了，但被教训之后心里面还是会觉得不高兴。 　　“怎么，觉得我语气太凶了？话说得太重了？” 　　“没有……” 　　“我好像跟你说过，撒谎的时候别把大拇指扣在手心里捏拳头吧？” 　　陈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手里变魔术一样递了颗糖到新川惠面前：“喏，给你吃颗糖，对不起我不该语气那么凶的，好吗？” 　　“……”新川惠依旧低着脑袋，没有接糖也没有说话。 　　“苹果味的，你真不要吗？我就这一颗噢？” 　　“要……” 　　看着新川惠伸手接过糖果的样子，陈默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没有人能够拒绝苹果味硬糖，没有人。 　　从yamaha大楼进入到音乐厅，现在演奏会还没开始，所以现场人员也是稀稀拉拉的，陈默就带着新川惠在前排随便找了两个挨着的位置坐下。 　　傍晚七点整，浪人演奏师们从侧门入场，登上空空荡荡的中央舞台。 　　而随着演奏师入场完毕，周围一圈观众席上的灯光也开始逐渐暗淡下去，指挥家先是朝着观众席方向略鞠一躬，随即他便转回到正面高举起了指挥棒，而原本略微嘈杂的现场也在这一刻骤然变得落针可闻般的安静。 　　能够自掏腰包来看这场浪人演奏会的观众，大多都是真正的音乐热爱者，他们当然不可能在演奏会即将开始时还故意发出声音议论喧哗。 　　下一刻，指挥棒在指挥家手中重重挥下，一落到底后又轻灵弹起，与此同时雄浑的低音圆号声也伴随着大提琴拉奏的声音共同在音乐厅上空交响盘旋。 　　而听见这第一道交响乐的瞬间，新川惠整个人都怔住了，紧接着就是从头皮传来的像是要炸裂开一样的感觉。 　　这就是音乐声所传递的力量。 　　在电视或者网络转播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体会到真正身处在演奏会现场的感觉，声音随着空气的振动传入耳中，那种浑身都被声波穿透的强烈悸动，远不是语言所能够形容得出来的。 　　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长笛、短笛、单簧管、双簧管、短号、长号、圆号、定音鼓、大鼓、小鼓、锣、镲、铃鼓、三角铁…… 　　交响乐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各种乐器声的和鸣所带来的复杂振动、那种彼此相互交融的韵律美感，远不是单种乐器独奏所能够相媲美的。 　　陈默的这种观念一直持续到中央舞台上的乐队换了三拨，一个看起来应该还在上高中的长发少年背着把吉他独自登台为止。 　　他在舞台中央坐下，表情似乎还有些紧张，不过目光从观众席前排的某个位置上扫过时很快就变得从容淡定起来。 　　然后他抱起吉他，手指弹出了第一个滑音。 　　“噔噔噔噔……” 　　琴声柔和而清冽，仅一个前奏的音调就能让人感受到乐曲中宁静温馨的意境，可以说完全挑不出任何一丝毛病。 　　但陈默却在听见这道吉他琴声的同时就微微挑起了眉毛。 　　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第四十九章 京都演奏会诡事、自由振动的空气（五） 　　声音，这一概念几乎是所有国家的基础物理课程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通常意义上来说，声音就是不同介质振动时所产生的自然效应，而音频顾名思义则是声音每秒钟振动的次数，人耳所能够分辨出的声波频率只有20到20000赫兹之间，低于这个标准的是次声波，高于这个标准的是超声波。 　　不过这些超出人耳识别范围之外的声波，在陈默听来却是分毫毕现，无比清晰。 　　简简单单的一把吉他，怎么可能弹出同时具备了超声与低声和鸣的诡异弦音呢…… 　　从台上少年弹奏出前奏的第一个节拍开始，数种声波混合共鸣的震荡便在空气内飞速传递，几乎瞬间就席卷笼罩了整个音乐大厅，普通人无法听出隐藏在琴声里的秘密，他们只觉得这首吉他琴曲弹奏得格外令人心神激荡……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无论超声波还是低声波，哪怕普通音频的声音都是具备能量的，而声波共鸣更是赋予了这份能量以坚实厚重的穿透能力，让它能够直接作用于人体内部的肌肉、脏器、甚至是骨骼。 　　而音乐当中所包含的情绪便借此得以进行传播。 　　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人弹奏吉他，甚至比一整个交响乐团集体演奏时还要更加具备情绪感染能力，怎么想都很离谱吧？ 　　陈默看向中央舞台的目光略带玩味，随着吉他乐曲逐渐进入高潮部分，现场观众也是一个个纷纷瞪大眼睛涨红脸颊，全身心情绪都被这一首暗藏玄机的曲子勾动了起来。 　　坐在陈默旁边的新川惠更是激动得双手紧握成拳，肩膀微微颤抖着，琴声一扬她就心跳加速，琴声跌落她又屏住呼吸，整个人都陷入进了乐曲的旋律当中。 　　看着自家这位助手小姐已经完全听得如痴如醉的样子，陈默也不得不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声。 　　真是犹如“魔法”一样的音乐啊…… 　　舞台上，友利一希身体随着指尖在吉他琴弦上的弹奏而轻微前后摇晃着。 　　从十二岁时开始，到现如今十六岁，四年间他一直隐藏着一个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那就是他拥有一项超乎常人的能力——控制声音。 　　或者准确点来说，他可以控制空气振动，并以此达到操纵声音的目的。 　　这个能力显然是不完全的，因为他能够控制的物体只有“空气”，甚至当空气中悬浮的固体微粒达到气雾状态时他也是无法顺利进行控制的，而且这个“控制”也有局限，他对空气的控制只有“振动”这一种模式。 　　如此残缺不全的能力，友利一希第一次发现它是在用盗版mp3听“ZHIEND”发行的新歌的时候，他半边耳朵戴着耳机，听到高潮时情不自禁跟着轻声哼唱起节奏，结果整个房间里竟然开始同步回荡起耳机里乐曲声的旋律。 　　从那天起，发现了自己与其他人不同之处的友利一希便疯狂喜爱上了音乐，对于自身残缺的能力，他不仅没有半分的嫌弃，甚至还认为这是上天赋予给他的使命，要让音乐声响彻整个世界。 　　不过后来随着年龄渐长，他逐渐发现主导这个世界的并不是音乐，所谓的“梦想”也并不伟大，真正主导这个世界的是手里拥有名为“权力”的武器的成年人们，而被人们奉为伟大的则是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 　　很不幸的是，出生在一个贫困家庭里面，这两者对于友利一希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他家没有权，当然也没有钱，有的只是整日因为穷困潦倒而唉声叹气的父母，以及每顿饭都只能吃个半饱不饱、经常一个星期才可以尝到次肉味儿、冬天舍不得开热水、夏天舍不得开冷气的艰难窘境。 　　而在这样压力巨大的生活环境下，友利一希那点梦想简直连屁都不是，他有天赋，他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他有满腔热爱音乐的熱情，但他首先得保证自己能吃饱穿暖，然后他还有一家子人同样需要吃饱穿暖，再然后才是怎么去实现梦想。 　　不过，如果能同时满足挣钱和梦想这两种需求的话就好了…… 　　友利一希仍旧记得他初次发现自己身上的超能力时内心深处升起的想法——这是上天赋予他的能力，是让他将音乐声响彻世界的恩赐。 　　所以第一次带着千辛万苦恳求母亲才买来的吉他走上街头进行演奏时，他并没有使用超能力，而是单凭自己的吉他水准老老实实的弹奏，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满街行人没有一个愿意给他投钱，甚至连稍微驻足停留一会儿的人都没有。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满打满算也才仅仅只学了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吉他，能够将随手拿到的一张谱子完整弹出来，并且中途不卡音不错音都已经算是他颇具天赋并且练习勤奋了。 　　然而这显然不能让友利一希满意。 　　他需要的是钱，而且是很需要钱。 　　所以第二次，他悄悄利用超能力增强了自己吉他琴声的共鸣，使其更具穿透能力，当天傍晚收工回家时，手里攥着一千多円的友利一希罕见的看到了父母惊讶而喜悦的表情。 　　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就会上街演奏，不过他从不会在同一个地点演奏两次，也不会连续两天上街，说是做贼心虚也好，心里有鬼也罢，但友利一希其实很害怕有人会识破他“作弊”的真相。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份恐惧纠缠了他很久，也让他越发将自己的超能力严严实实隐藏了起来。 　　父亲不知道，母亲不知道，妹妹不知道，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依靠着时不时上街演奏来补贴家用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十六岁，这一年，他的妹妹友利奈绪即将从国小升入国中，虽然公立学校收费并不算贵，但对于贫困的家庭来说这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友利一希需要钱。 　　比上街卖唱更多，同时也更稳定的钱。 　　除此之外……在街头演奏两年多时间，他也早就对更高的音乐殿堂心生向往，而一个街头卖唱的流浪艺人，即使技艺再怎么精湛终究也难登大雅之堂，他想要的可不是一辈子都躲躲藏藏，然后时不时再上街给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陌生人弹奏几首曲子而已。 　　哪怕时间过去四年，但友利一希依然清晰记得自己当初的梦想——要让自己的音乐声响彻世界！ 　　赚钱，出名，让全家人都过上好生活，然后实现梦想！ 　　踏出的第一步，就在此时！ 　　此刻！ 　　这一瞬间！ 　　音乐的激情在血管里燃烧，友利一希即使闭眼弹奏也能想象出观众席上众人如痴如醉的神态与目光。 　　哥哥大出风头的样子，很帅吧？ 　　奈绪……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空间宽敞的音乐厅内，吉他声突破了乐器的限制，竟然让人听出一丝宏伟浩大的气息。 　　友利一希弹奏得心驰神荡，各种高难度技巧在他指尖都无一不是信手拈来，这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灯光聚焦的舞台，座无缺席的观众，以及怀里抱着的吉他…… 　　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吗？ 　　不止是梦想成真，最重要的是在演奏会结束之后还能有钱拿，按自己这场吉他独奏的表现程度来说，他应该可以拿到不少钱。 　　只是不知道，此刻舞台下面有没有专业的乐曲点评人，或者音乐公司、歌剧院之类的老板呢？ 　　前者只要写篇关于他这场演奏的评价，立刻就能让他在业内拥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甚至如果是著名点评家的话，保不齐一篇评论就能直接让他脱胎换骨，立地成名。 　　而后者更不用多说，虽然钱确实是很俗气的东西，但踏上音乐殿堂的台阶却恰恰就是由钱一摞一摞搭建出来的。 　　就在友利一希做着如此美梦的时候，环形观众席最后排，一个黑衣黑墨镜的男人正满脸凝重地低头盯着手持的仪器表盘，片刻后他忽然站起身，默不作声离开了音乐厅现场。 　　出门后，男人从大衣内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已经确认友利一希确实为超能力觉醒者，能力危害较小，类型是声波类，可以开始尝试与其家长进行接触，目标家庭经济条件极为贫困，尝试从金钱方面入手或许会取得较好效果。” 　　…… 　　以一场吉他独奏达到高潮的演奏会，也在吉他手谢幕之后迅速冷却下去，仿佛过度运动后的疲惫期一般，观众席上的众人再听其他乐团演奏时始终都感觉有些提不起劲来，直到十点钟时整晚的演奏彻底结束，他们依旧还在回忆那位吉他手短暂而震撼的琴曲声。 　　“真没想到，吉他竟然还能弹得这么好听……” 　　新川惠面带感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正当她准备跟随人群走出音乐厅时，陈默忽然伸手拽住了她。 　　“老板……？” 　　“先别急，还有点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片刻后，音乐厅里人群散尽，陈默直接带着新川惠大摇大摆走进标注着“闲人免进”的乐手后台，一长串休息房间，门上分别挂着不同乐手或者乐队的名字。 　　【友利一希】 　　在走廊尽头，陈默驻足停下了脚步，以他的听力即使隔着门也可以清晰听见休息室房间里面的任何响声。 　　“怎么样奈绪，哥哥今天晚上帅不帅？” 　　“帅！太帅了！哥哥最棒了！” 　　“哼哼，会夸就多夸点，这次咱们可赚到了不少钱，明天带你去吃烤肉吧？” 　　“烤……烤肉？！咕噜！”（很响的吞口水声），“可是去吃烤肉的话，剩下的钱……” 　　“哈哈，都说了这次赚到不少钱嘛，吃顿烤肉而已，完全没问题的，剩下的钱也足够给爸爸妈妈交差了。” 　　“喔！烤肉万岁！” 　　钱……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几乎有一大半都围绕着“钱”这个话题，就连吃顿烤肉都要斟酌一二吗？ 　　陈默目光微动，抬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 　　“谁啊？” 　　清亮的女孩声音从门内传来，然后房门略微打开一条缝隙，从门缝中露出一双灵光湛湛的浅蓝色眼眸。 　　“你谁？” 　　“你好啊小妹妹，我找你哥哥。”陈默笑眯眯的对拥有这双警惕眼眸的女孩说道：“有一笔生意想找他谈谈。” 　　生意……？ 　　女孩眨了眨眼睛，然后房门咚的一声关上，片刻后她再次开门，这次是完全打开了。 　　“请进吧，刚才不好意思失礼了……” 　　道歉的同时，女孩红着脸鞠了鞠躬，直起身后陈默盯着她多看了一眼，银发、蓝眸，一身碎花连衣裙，五官很精致也很漂亮的小姑娘，演奏会时好像就坐在自己身旁隔着的第四个位置。 　　怪不得自己当时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到这里来，原来他们是兄妹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妹妹你也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心中思忖着两人身份关系的同时，陈默笑容不减摆了摆手，目光越过女孩看向她身后正坐在休息室长椅上的少年。 　　而少年的目光也从开门起就一直集中在他身上。 　　“你好，请问你是……” 　　“鄙姓陈，陈默。” 　　陈默边说边带着新川惠迈步跨进休息室房门，区区二十多平米的狭小休息室，里面还摆了长椅和置物柜，虽说站下四个人也不是不行，但多少都觉得有些拥挤了，不过陈默却丝毫没有露出不满或者轻蔑的神色，反而笑得像是寺庙里身宽体胖的大肚弥勒一样：“很高兴能认识你，友利先生。” 　　说着他向友利一希伸出右手。 　　友利……先生？ 　　这种正式的称谓让友利一希心底里有些高兴，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受到了重视，对于穷困家庭长大的孩子来说，来自他人的尊重是很大的一个加分项，于是虽然还不太清楚陈默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特意跑来找到自己，但他依然表情郑重地伸出右手跟陈默握了握。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那个……陈、默先生？” 　　“华夏名字的话，单叫姓氏就够了，当然，叫全名也可以，不过会显得比较生分。”陈默笑着纠正了一下友利一希的语法错误，接着便开口说出了让他脸色骤变的一句话。 　　“这次贸然来寻，主要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关于你那独一无二的吉他弹奏技法的生意，你觉得意下如何呢？” 第五十章 京都演奏会诡事、自由振动的空气（六） 　　独一无二的吉他弹奏技法…… 　　几乎是在听到陈默面带笑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友利一希心底就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他能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吉他弹奏技法？ 　　除了“那个”之外…… 　　“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太懂。” 　　看着眼中逐渐浮起警惕神色，面色也微微转冷的少年，陈默摇了摇头笑道：“我说过，我是来找你谈一笔生意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警惕，另外难道你真的确定要我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吗？” 　　说话的同时，陈默侧眸瞥了眼正露出一脸疑惑表情的友利奈绪，小家伙此刻已经完全被两人猜谜一样的交谈给绕晕了，只能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站在一旁。 　　而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友利一希稍作沉吟，还是对她温和说道：“奈绪，你先出去一下，哥哥有点事情要和这位叔叔谈一谈。” 　　“噢……” 　　友利奈绪听话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门，但双脚跨在休息室门口中间时，她又突然转回头来，盯着友利一希说道：“那要快点抓紧时间谈完哦，不然待会儿的乐队聚餐可就赶不上了。” 　　聚餐……？ 　　哪有什么乐队愿意让自己去凑合着聚一顿餐？ 　　友利一希闻言愣了愣，但他还是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会很快就谈完的。” 　　得到哥哥肯定的答复，友利奈绪这才满意地转回头踏出门口，并且还很贴心的反手关上了休息室房门。 　　全程她连一眼都没有看过站在友利一希身前的陈默。 　　不过陈默却是摇头轻笑起来：“友利先生，你有个很懂事的妹妹啊。” 　　“嗯……？” 　　“她应该是看出来我们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了，害怕我可能会对你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会故意说待会儿有乐队邀请你聚餐，让你注意时间，其实这话是专门说来震慑我，让我心存忌惮的。”陈默说着转头打量了几眼空间狭窄逼仄的休息室：“不过老实说，令妹在撒谎这件事上还是太过青涩了，比如你看，如果真有乐队愿意邀请你参加聚餐的话，你也不至于会被排挤到呆在这间破陋休息室里了不是吗？而且假设邀请你的乐队是因为看到你之前在音乐厅里出色的表现才产生了拉拢之心，那么为什么你现在还会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这里呢，他们早该将你犹如花团锦簇般簇拥起来了，你认为呢？” 　　“奈绪是个很聪明的好孩子，她本来就不习惯撒谎。”友利一希微皱起眉头说道，侧面肯定了陈默的推测。 　　“所以我才会说，你有个很懂事的妹妹呢，友利先生。” 　　陈默依然维持着令人看不出深浅的笑容，作为一个16岁的少年，友利一希看不透他笑容里究竟蕴含着什么深意，于是直接把话扯明了问道：“你之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 　　“当然，我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毕竟开诚布公才是交易之道。” 　　陈默笑着望了望站在身旁的新川惠，语气像是在说今晚吃牛排还是吃汉堡一样说道：“给这位友利先生展示展示你的超能力吧，助手二号。” 　　“啊……？” 　　新川惠闻言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随即立刻瞪大眼睛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陈默喊道：“老板，你、你你疯啦？！！” 　　明明之前还因为自己不愿意被收全票的入场费而口头教育了她一顿，结果现在却直接在外人面前让她展示展示超能力？ 　　好家伙，就算是自爆卡车都不带这么玩的吧？ 　　新川惠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并且还有种像是在做梦一样的荒谬感。 　　超能力……这玩意儿那是能随便展示的吗？ 　　真不怕她试试就逝世？ 　　“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就是。”陈默表情淡定的回头看着友利一希说道：“他也是你的同类，所以没问题。” 　　同类……？ 　　听到这个词，新川惠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瞬间便凝固住了，随即她缓慢转动视线，与陈默一同看向有些莫名其妙的友利一希。 　　陈默口中的同类，肯定不会是在说“你是人类，他也是人类”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 　　再结合刚才他让自己展示展示超能力的要求，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超，能力……者吗？” 　　“不然呢？” 　　陈默嘴角一撇反问了一句，同时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道：“让你展示一下你的超能力，你磨磨唧唧半天干什么？” 　　“好吧……” 　　虽然内心仍然非常惊讶眼前这个外貌毫不起眼的吉他手少年竟然是跟自己同样的超能力者的事实，但听到陈默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的话音，新川惠还是暂且压下心头的惊讶，抬起右手并且将掌心虚虚向上空张开。 　　下一刻。 　　——哄！ 　　深红色的、纯白焰芯的火苗仿若天穹流星般从她浅灰色眸底飞快划过，并且映射到现实当中，让她手掌上空凭空升起了温度惊人的火焰。 　　自如控制异能，这是最近几个月来陈默不断敦促她勤加练习情绪掌控能力所带来的进步。 　　而眼睁睁看着这惊人一幕的友利一希，眼神更是已经完全痴掉了，微微张开的嘴里连半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瞳孔不断重复着扩散又收缩的过程，显然是吃惊到了极点。 　　甚至，都有些被吓到了…… 　　他当然有被吓到的理由，毕竟“让空气振动”的能力与“起火”能力相比，后者无论是视觉效果还是火焰所带来的高温，都妥妥甩了前者十几条大街，存在感直接拉高到爆表了好吗？ 　　其实同样爆表的还远不止是“起火”能力的存在感而已，新川惠超能力所产生的火焰拥有极为活跃的分子状态，温度高到可以直接进行金属熔炼的程度，并且她自己是没办法控制这个温度的，所以休息室里原本略微冰冷的空气也迅速变得焦灼起来，温度直线攀升到三十度以上。 　　“够了。” 　　超能力展示得差不多了，陈默叫停了新川惠，看着额头微微见汗的友利一希笑道：“如何，现在这样应该够清楚了吧？友利先生，其实你并不用在我们面前遮掩自己超能力者的身份，毕竟大家都是同一类人，是站在共同利益立场下的伙伴。” 　　同一类人吗？ 　　友利一希此刻终于有些回过神来，看向陈默和新川惠的目光里满是百味杂陈的复杂神色。 　　原来……世界上并不止自己才拥有那种异于常人的能力吗…… 　　老实说，他现在有点小失落，不过更多的却是犹如松了口气般发自内心的轻松感觉。 　　自己并不独特，所以自己也并不孤独。 　　有人跟自己一样，拥有常理无法解释的神奇力量，就像陈默所说的那样，他们是同类，是“超能力者”。 　　“呼……好吧，那你呢？” 　　接受了还有其他超能力者存在的事实，友利一希深呼出一口气，看向陈默问道：“陈先生的超能力是什么？” 　　听到他这个问题，新川惠也忍不住悄悄偷瞥了陈默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好奇探知的欲望。 　　第一次在樱木町山林里遇见陈默时，面对濒临死亡的极致恐惧，她能力直接暴走失控，意识虽然陷入了朦胧模糊当中，但还是依稀能记得一道人影直接穿过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火海，然后漫天光雨洒落，直接将她暴走状态下的超能力硬生生中断掉了。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深埋在新川惠心底，陈默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她也不敢主动去问，况且就算问了估计也得不到关于真相的答案，反而还可能被忽悠调侃一顿。 　　时间过去久了，再回想起那晚上的事情，新川惠甚至会有种仿佛自己当时只是做了个梦一般的恍惚感觉。 　　不过女性的直觉却始终在告诉她，当晚绝对发生了些很不得了的事情。 　　“我的超能力啊……” 　　迎着友利一希与新川惠的注视，陈默有些为难的考虑了片刻。 　　他现在能用的能力其实并不算多，与神力和神权有关的所有能力都不敢轻易使用，用了就等于是在氪命，而剩下的也就只有传承自系统小姐的职业能力了，以及一身都市小超人般的破百属性。 　　而职业能力的展示也是有说法的，【黑衣剑士】九成本事都在一柄剑上，他总不可能把优纪叫出来装作是自己的超能力吧？心意之光虚空造物改写现实的能力又太过夸张不好展示，【幻构枪械师】的职业技能也是同样，至于【曜日魔王】就更不用考虑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框架连半点魔力都感知不到，他想玩魔法需要付出的代价比直接用神力也好不了多少，剩下的职业里……【特级厨师】与料理相关，【缝尸人】操弄生死，全部都是不方便展示的能力。 　　陈默眼前，五个光芒璀璨的华丽技能树页面轮番交替着，斟酌到最后，他眼睛一闭隐去系统面板，再睁开时已经伸手进衣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 　　100面额的硬币，樱花图案在休息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生动而清晰。 　　“这……就是我的超能力。” 　　说话的同时，陈默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硬币两边，然后表情毫不费力的往中间轻轻一夹…… 　　就像将一张a4白纸对折一样。 　　铜镍比例3：1的白铜硬币，在两根肉指间轻而易举就被折叠了起来，犹如那不是人的手指，而是液压机床一般。 　　陈默的动作并没有到此为止，他继续将对折起来的硬币三叠，四叠，再捏着那块已经完全变形的白铜疙瘩轻轻搓捻几下，一颗圆溜溜的金属小球就出现在了他手指中间。 　　并且整个全过程，他连眼皮都没有抖动一下。 　　这也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用力起来，否则以人体的生理构造，牵一发而动全身，脸上肯定会有肌肉不正常的抖动才对。 　　友利一希看着陈默手掌的目光变得惊悚起来。 　　这究竟是一双人类的肉掌，还是手掌形状的钢铁机床呢？ 　　要是他用这双手掌在自己身上轻轻敲几下或者捏几下的话，估计血肉连带着骨头都会一起变成稀泥烂渣吧…… 　　想到这里，友利一希嘴里咝咝的抽了几口凉气。 　　而跟他一起目睹了陈默随便就将一枚白铜硬币在指间捏扁搓圆的举动，新川惠更是惊恐到腿肚子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平日里，陈默可没少跟她有肢体上的接触，比如说推搡拉扯啊、在她身上轻拍一下啊、屈指弹她额头啊，之类的…… 　　如果那些时候他用出了此等骇人的能力，恐怕一个脑瓜崩下去她的脑袋就要开个大大的窟窿了吧？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关于生意的事情。”陈默随手把100円硬币捏出来的白铜小球塞回衣兜，目光意味深长的盯着友利一希说道：“我可很少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友利先生，你应该珍惜他人的善意才对。” 　　虽然是语气很平常的一句话。 　　但友利一希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像是在威胁他一样。 　　“好……咳嗯，好，请说说看吧，是什么样的生意呢？”因为心情有些紧张，友利一希刚开口时嗓子竟然都变得略微沙哑了，咳嗽一声后才恢复正常。 　　“友利先生早该如此快人快语了，不过谨慎无大错，那我就直言不讳了。”陈默话音稍顿：“我希望可以观察并且研究你的超能力，当然， 研究过程肯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 　　“恕我拒绝。” 　　陈默话还没说完，友利一希就果断摇头拒绝了他的“生意”请求。 　　对于一个超能力者、一个和普通人拥有截然不同特质的“异类”来说，没有任何字眼是比“研究”更能激起他们反感和厌恶情绪的了。 　　而被友利一希一口回绝了请求，陈默也毫不气恼，他只是笑眯眯的继续开口说道：“先别急着这么快就拒绝嘛，所谓交易呢，必然是双方都拥有让对方很感兴趣的货品才有进行下去的意义……”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友利一希冷眉冷眼的样子，陈默笑容不变道：“友利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家里应该……很缺钱吧？” 第五十一章 各自不同的远方 　　东京，世界闻名的繁华之都。 　　然而隐藏在表面舞榭楼台的风光之下的，却是整日都为衣食住行而奔波劳累的不堪与辛酸。 　　居住在这样一个生活成本奇高无比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友利一家来说，光是维持全家人的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更别提那些超出基础生活成本以外的高档花销。 　　比如男士们大多都喜爱的高档名车、定制西装、新款手机、机械腕表。 　　比如女士们相互攀比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展现出来的首饰钻戒、名牌香水、限量提包。 　　又比如……此刻摆在饭桌上正冒着汩汩沸腾声与充满香味的淡白气雾的老旧砂锅。 　　砂锅里煮着白嫩的内酯豆腐，鲜绿的当季冬蕨，廉价但却能解馋的超市批发装速冻鱼丸、鱼豆腐、蟹柳、虾饺，以及不那么廉价的A5级霜降和牛卷。 　　拿A5级的霜降和牛肉来做涮锅牛肉卷，这肯定不是友利一家能够承担得起的经济消费水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份涮锅的高档牛肉卷，是今晚到访友利一家的客人们随程携带的伴手礼之一。 　　是的……之一。 　　“友利先生，我们此次确实是诚意满满而来，所以还请务必收下这些礼物。” 　　应该被称作“京都总警视厅署长”的男人端正坐姿微微弯腰以额头触地，直起身后将面前放着的一个牛皮纸大信封推了出去。 　　信封很厚，入手之后沉甸甸的，友利雄己有些犹豫的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是一捆又一捆整齐扎好的绿油油钞票——美金！ 　　“这、这……您这是？！” 　　突如其来的强烈视觉冲击把友利雄己险些撞翻在地，他姿态有些狼狈地往后滑坐到榻榻米上，装满美金的信封也被他像是烫手山芋一样远远抛了出去。 　　——哗啦！ 　　信封刚好落到饭桌另一侧的妻子身边，袋口微微敞开，一捆美金便悄然从中钻出了个绿油油的富兰克林脑袋。 　　从08年的金融风暴到经济逐渐开始转向复苏的现如今，时至2010年，本杰明·富兰克林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受各国人民喜爱与追捧的人了。 　　妻子正在撇清砂锅里汤面浮沫的动作，随着富兰克林的出现而陷入了停滞当中，一同停滞的还有她的呼吸声。 　　哪怕是心跳，也有那么一瞬间重重停顿了下来，随即便是犹如擂鼓一般的猛烈加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妻子不自觉用力握紧了汤勺把手，视线里仿佛只剩下那个装满美金的厚厚信封。 　　天知道她每天都被困在穷苦潦倒的生活里面是怎么熬过来的，对金钱的渴望甚至让她连做梦都是买彩票中大奖或者天上掉现金。 　　而现在，美梦成真了。 　　厚厚一信封的美金足以解决她生活当中的一切问题。 　　不是“绝大部分”问题，而是“一切”问题。 　　将友利一家这两夫妻或惊恐或贪婪的神色看在眼中，警视厅署长继续开口说道：“这些只是纯粹的礼物而已，没有任何代价，也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所以还请放心收下。” 　　没有代价……？ 　　一听这话，妻子的眼神顿时变得更亮了，而友利雄己则是暗自留了个心眼。 　　今晚到访他家的客人里面，有这位京都总警视厅的署长，还有厚生省和司法厅的高官，甚至连参议院的议员都来了两位，真可谓是各路大神齐聚一堂了，难道是因为他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如果穷也算特别的话，那他家确实是特别穷，但这很显然并不能够成为大人物们突然集体到访的理由。 　　更别提主动寻上门来的大人物们随行还携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 　　A5级的霜降和牛卷本来就已经足够让友利雄己感到受宠若惊了，但姑且还能勉强安慰自己可能是家里面时来运转，成为了厚生劳动省的扶贫对象，可这厚厚一信封的美金，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收下的。 　　然而就算他不敢收又能如何呢？ 　　既然不敢收礼，难道他就敢拒绝了吗？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赏识，无论拒绝谁都是得罪，这群人里面他又能得罪得起哪一位呢？ 　　“那……那我、鄙人，鄙人就……多谢各位大人了？” 　　听到丈夫同意收下这份贵重礼物的话音，妻子动作奇快无比地将信封摸入餐桌以下，然后又很快就抽出手来继续打理起煮到一半的牛肉涮锅。 　　她可没有友利雄己那么多的担忧和顾虑，生活窘迫至此，哪怕自家真有什么东西是被对方惦记上了的，但看在钱的份上，别人想要什么就通通都拿走好了，和这些绿油油的可爱小精灵们相比，其他还有什么是无法放下的呢？ 　　说她见钱眼开也好，世俗功利也罢，但这么多钱已经足够撬开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心防了……毕竟，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整顿晚饭，友利雄己都吃得很压抑，妻子倒是眉开眼笑，许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 　　然而直到晚饭过后，大人物们纷纷起身准备要离开时，友利雄己却依然没有等到他预料当中的“过分要求”，错愕之余他也只能站在家门口恭送着大人物们离去。 　　“贡木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对他们直接下达命令呢？还给了这么多钱，这样真的能行吗？” 　　离开友利家，坐上等候在马路边的专车之后，警视厅署长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司法厅高官贡木三郎问道。 　　而贡木三郎闻言只是不慌不忙的拆开一只手工雪茄放在鼻端轻嗅起来，直到车辆开动他才放下雪茄，表情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道：“人心的贪婪都是逐步递进的，你看着有些人似乎有理智也有底线的样子，仿佛无论你给出再大的好处都无法动摇他们，但那其实只是表象而已，所谓有底线的人，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给自身的贪婪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阀门，然后欲望就会像是下水道里疯狂繁衍的细菌一样，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黑暗角落里飞快滋生蔓延，并且越是立场坚定的人，欲望蔓延的速度反而会比正常人更快许多……而现在，贪婪的阀门已经被我们给打开了，理性崩塌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说到最后，贡木三郎嘴角略微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接着朝警视厅署长吩咐道：“往后一个星期，你每天都带点礼物来看望一下这一家子人，京都生存压力大，他们住在这里毕竟也不容易，所以……钱可以稍微再多带一点，但我们警视厅和司法院都是公务执法部门，资金有限没办法一直资助他们，等过个一周左右时间，礼物这种东西就没办法再继续送下去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贡木三郎一边抚摸着雪茄烟粗糙的外皮，目光悠然投向车窗外灯火繁华的京都夜景。 　　贪婪啊，贪婪…… 　　人要是贪婪起来，那可比野兽还要丧心病狂得多。 　　到时候再让他们交出那对兄妹，事情应该就不会太难办了。 　　…… 　　夜幕下，友利一希表情有些沉郁。 　　他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陈默之前提出的条件。 　　只要自己同意让他观察并且研究自己身上的超能力，他就可以每个月提供给自己一笔数额相当巨大的金钱。 　　这些钱足够让妹妹无忧无虑的升上国中，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和书包，并且拥有充足的零花钱不在同学里面丢脸，甚至是还能让整个家庭都脱离吃穿住行的难题与危机。 　　心动…… 　　老实说，他真的很心动…… 　　所以友利一希哪怕内心非常反感陈默提出的交易，但他也没能再像初次时的那么毫不犹豫就开口拒绝。 　　“请、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考虑考虑。” 　　这是他最终给出的答复。 　　而跟在友利一希身边的小奈绪看到他满脸郁结难平的表情，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开口问道：“哥哥，这次演奏会你到底赚到多少钱呀？” 　　“啊……？” 　　思绪被打断，友利一希愣了愣神才迟疑回道：“也就，十万円吧……扣除了我们两个的路费和其他一些闲杂花销，还剩八万円左右……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嘛。”友利奈绪眼神闪闪发亮的盯着他继续问道：“八万円啊……为什么竟然会有这么多呢？” 　　“毕竟是演奏会，跟我们以前小打小闹不一样。” 　　友利一希说着就想起了曾经在街头流浪演奏的时候，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笑：“这场演奏会，光是门票就卖出去了超过两百万円，yamaha音乐厅压根都看不起这点钱的，他们想要的是维持知名度和业内热度，只要有了这两者，多得去的音乐人或者公司想要送钱给他们，我分到这点算是很少了。” 　　“这还少啊……” 　　友利奈绪咂了咂舌，她们家一个月总共的花销也才十万出头，等于是友利一希这一次演奏就赚到了家里大半个月的开支。 　　她不自觉有些憧憬道：“以后哥哥要是每个月都能参加几次这种演奏会就好了……” 　　“别想得太好了，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的。”友利一希摇头打断了自家妹妹美好的幻想：“咱们一没有名气，二没钱炒作，正规的演奏会谁又会邀请我呢？” 　　“噢……” 　　交谈间，两人回到了自己楼下，友利奈绪鼻子灵，她忽然微微耸动鼻尖，同时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好香……有人在煮牛肉吗？” 　　看到小奈绪满脸馋得不行的表情，友利一希无奈拉着她走进了楼道间里面：“别闻了，明天就带你去吃烤肉大餐。” 　　然而随着距离家门口越来越近，他自己也是闻到了一股醇和浓郁的牛肉香味。 　　而香味的来源则是…… 　　盯着自家布满锈蚀痕迹的破旧防盗铁门，友利一希和友利奈绪彼此对视一眼，目光里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应该，不会吧……？ 　　下一刻，随着钥匙插进锁孔里扭开门锁，香味也越发清晰起来。 　　“一希？演奏会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客厅里正在打扫卫生的妈妈，脸上竟然挂着兄妹两人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的轻松笑容，她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继续说道：“今晚吃的牛肉大餐，A5级和牛哦，饭桌上给你们也留了两份的，一直炖在砂锅里面保温呢，快去吃吧。” 　　A5级和牛，说贵其实倒也还好，不过肯定与友利家这种赤贫的经济条件无缘就是了。 　　所以友利一希听到这话时整个人都懵了，演奏会赚到的八万多円这会儿还藏在他吉他包里呢，自家哪来的钱这么铺张浪费？ 　　看着笑容满面的母亲，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扭头望向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 　　“爸，家里这是……” 　　友利雄己叠起报纸，抬头与友利一希对视着。 　　妻子的笑容，真是许久未见了，儿子和女儿这么晚才回到家来，也仅仅只是为了帮助家里分担点经济压力而已……或许那笔钱，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坏事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心底也像是卸下什么负担般蓦然一轻。 　　“一希，以后你就不用再上街去演奏赚钱了，你妹妹上学的钱已经有了。” 　　“有了？”友利一希表情有些错愕：“可是……不、突然这么说……等一下等一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 　　友利雄己稍作沉吟，还是打算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给儿子，于是点头说道：“中了一笔彩票，数目不小，家里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缺钱了。” 　　…… 　　深夜。 　　陈默接到了来自友利一希的电话，可惜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复。 　　“被拒绝了啊……” 　　他坐在豪华酒店的超级大床上有些怅然的感叹了一声，随即便换来正在对着投影幕布打电动游戏的新川惠的嘲讽：“肯定会被拒绝啊，谁让你非要说什么研究之类的话，用词太恶劣了。” 　　“实事求是而已，况且我都跟他说过研究的前提是不会伤害到他的身体啊……” 　　陈默仰面躺倒在床上，再次叹了口气，翻身望着巨大落地窗玻璃外闪闪发亮的东京塔，失落的情绪逐渐好转了许多：“嘛，算了，反正也只是意外遇到的超能力者，人各有志，不成就不成吧。” 　　说完他删掉已经备注好是“助手三号”的友利一希的电话，然后在通讯录里翻找片刻，拨打了乙坂隼翼的号码。 　　“——嘟、嘟！喂？” 　　两道忙音过后，电话接通，陈默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 　　要找超能力者，果然还是得靠这种专业人士啊。 　　而他与友利一希之间的命运轨迹，也随着这一刻开始，逐渐驶向截然不同的远方…… 　　…… 第五十二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无法抑制的恶性加速（一） 　　十月二十日，晴。 　　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时就从云层中钻出了太阳，金灿灿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让人想要舒服的眯起眼睛。 　　乙坂隼翼推开办公室窗户，对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深深呼吸一口，然后才拄着拐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面带笑容道：“呀，真是个让人心情舒畅的好天气啊，你说是吗，陈默先生？” 　　“是不错。” 　　办公桌前方的会客沙发上，陈默盯着乙坂隼翼灰败无神的双眼看了看，突然开口道：“乙坂隼翼，大名鼎鼎的富豪投资家，同时也是超级名门校区【星之海学园】的唯一控股人，背地里还在悄悄搜罗着全国各地的超能力者……结果竟然是个瞎子吗？” 　　双目失明虽然确实是“瞎”，但直接用“瞎子”这种难听的措辞未免就有些太过唐突失礼了…… 　　然而乙坂隼翼却丝毫没有生气，他只是淡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惊讶吗，或者说觉得有些失望？” 　　“两边都有吧。”陈默坐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叠起二郎腿，直言不讳道：“一个瞎子，竟然能做出如此伟大的壮举，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感到惊讶叹服，但瞎了毕竟是瞎了，在此之前我可是对你抱有很大期待的，如今一见只能说是……大失所望呢。” 　　无论“瞎子”还是“大失所望”，两者都是非常不客气的用词，一般人听到这里早该发怒了，就算能忍住不当场翻脸，心里也肯定会有所反感。 　　但……乙坂隼翼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就仿佛陈默从头到尾嘴里所说的都只是另外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人罢了。 　　沉默的气氛在办公室里缓慢酝酿了片刻。 　　然后乙坂隼翼淡笑开口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好多了。” 　　陈默收起二郎腿，在沙发上坐直身子，正色道：“乙坂校长在邀请函里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大概已经理解了，不过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一下校长。” 　　“应该的，你请说。”乙坂隼翼微笑颔首，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而看到他如此作态，陈默也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 　　养气功夫是真的不错啊…… 　　看乙坂隼翼年龄应该连二十岁都不到，但气量跟涵养却是远非年轻人所能够拥有的。 　　他随即开口说道：“乙坂校长想要邀请我和惠加入星之海学园，具体利弊虽然电话里你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但加入之后在学园当中我们又能够享受到怎样的生活呢，在外界我好歹也算是薄有一些名气的私家侦探，赚钱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如果因为加入了星之海学园就要失去优渥的生活……那样的话我可就得好好衡量一下究竟要不要加入你们了。” 　　“嗯……”乙坂隼翼略微沉吟后点了点头：“你的担忧很有道理，一般而言我校对于入读学生的待遇都是各项费用全免，并且还提供标准星级酒店规格的二到三居室公寓一间，以及一定量的食宿补贴，这些补贴的钱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已经足够他们日常生活使用了，甚至偶尔稍微挥霍一下也完全可以满足，但肯定比不上陈默先生当私家侦探的生意收入……这样吧，新川小姐我还是按照普通学生的标准给她提供生活条件，而你的话，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份跟私家侦探很像的工作，薪酬肯定比侦探只高不低，你觉得如何呢？” 　　“先说说看工作的内容吧。”陈默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份工作对于你来说应该并不算难，毕竟陈默先生的侦探事务所我也了解过一些，委托解决率竟然在95%以上，仅有的几次委托失败还是雇主方出现了问题，所以凭借你的能力肯定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乙坂隼翼第一时间并没有直接说工作的内容，而是先夸了几句陈默经营的侦探事务所，在这种人情世故的细节上他简直不像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哪怕三十多岁的社会老油条都不见得能有他夸人夸得这么轻松自然，随后才切入正题道：“正如你所知，星之海学园明面上虽然只是一个名门校区，但其存在的真实目的却是寻找并且保护那些存在于全国各地的超能力者们，这个过程肯定不会太过轻松，而且哪怕找到之后，如何说服他们加入学园也是一大难题，以及已经加入学园的学生们，如果有人突然依仗着超能力为非作歹，也会闹出不小的麻烦，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星之海学园的白手套……”陈默目光玩味的注视着乙坂隼翼：“是这样对吗，学园长大人？” 　　“没错。” 　　乙坂隼翼丝毫没有露出难堪或者不好意思的神色，略微点头道：“学园里需要一个代表着我的白手套，去处理那些我不好亲自出面处理的事情，可以是调停矛盾、可以是心理疏导、可以是裁决对错、也可以是……驱逐【不良】，至于在学园外面就更需要一个代表着学园官方的白手套了，无论是政治交往，还是跟其他搜罗超能力者的集团进行交锋，甚至是落实到每次寻找超能力者的过程，都需要一位能力非凡的白手套才行。” 　　“那你又是怎样判定我就适合来当这个白手套呢？”陈默伸手一指自己笑道：“就因为我经营的事务所委托完成率高吗？” 　　“当然不止如此，我也有我的情报网络。”乙坂隼翼终于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道：“几个月前，陈默先生曾经正面击退过境外超能力者犯罪集团派来的精英杀手，没错吧？这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啊……那次吗？” 　　陈默歪了歪脑袋，才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他甚至都能想起那个叫渡边健的小孩儿被自己摁着后脑勺拍在客厅茶几上时那种惊讶而畏惧的表情，不由得戏谑笑道：“原来他竟然是精英杀手吗？这我可实在没想到，还以为只是个小喽啰小杂鱼呢，毕竟随手就被我给玩废了，你们对于精英的定义未免也有些太过儿戏了吧？” 　　儿戏……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从开始到现在，乙坂隼翼一直维持着平静的情绪终于掀起了些微波澜。 　　“他可不是什么小杂鱼……曾经在境外使用念控金属的超能力屠杀了上千普通人，被警方通缉两年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还反杀了数十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这样穷凶极恶的超能力罪犯，在哪里都不算小喽啰的。” 　　“嚯……” 　　陈默挑了挑眉毛，他倒是真的没想到那个小孩儿竟然还有一份这么“风光”的履历，千人斩啊……在和平社会背景下的世界，能杀这么多人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屠夫”了。 　　“能轻松将他击退，所以我才相信你肯定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乙坂隼翼再次开口邀请道：“优秀而敏锐的侦探嗅觉，强大到独自击退超能力罪犯的实战能力，毫无疑问，你就是星之海学园白手套的最佳人选，所以……我需要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才。” 　　“出色人才么……”陈默抬眸看了乙坂隼翼一眼：“嘴上说得好听，所谓白手套，其实也要干黑手套的活儿吧？” 　　“……” 　　乙坂隼翼没有回答，因为陈默的话确实是事实。 　　良久以后，他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果然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吗……如果你是以普通形式加入学园的话，那就恕我不能提供更多更好的条件给你了，毕竟这样对其他学生也不公平。” 　　“不不不……我可没有拒绝，你似乎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嗯……？” 　　看着乙坂隼翼满脸疑惑的表情，陈默咧开嘴露出嗜虐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干一份活就是一份钱，干两份活就是两份钱，黑手套白手套的其实都无所谓，但钱一定要到位才行。” 　　战斗，杀戮……这些他并不陌生，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更别提乙坂隼翼希望他对抗的可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人，而是那些手里沾染了无辜鲜血的不法超能力罪犯者们。 　　所以只要钱到位，不管要他怎么杀，是站着杀，躺着杀，半空劈叉着杀，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杀，单手倒立或者双手倒立着杀，跳着踢踏舞杀，双手双脚在地上爬行着杀，踩着太空步杀，金鸡独立着杀……这些他都完全无所谓的。 　　原来……竟然是钱的问题吗？ 　　乙坂隼翼眼角一抽，他有些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一位凶人才会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到这种程度，如果是在上次逆转时间前还剩下些视力时的话，他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位陈默先生到底长什么样子才行。 　　而如果陈默知道乙坂隼翼此刻脑海中的想法的话，立刻就要大喊冤枉了。 　　他并不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只是有些人根本不配被称作是人，这种喜欢不干人事的畜生，杀了也就杀了便是，就算杀再多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所以，钱的事……” 　　“钱的事，都不算事。”乙坂隼翼叹了口气，一点都没有要卖弄的意思，他表情很真诚，语气也很谦逊的说道：“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在各国的银行里面存着的钱加起来，后面究竟是十个零，还是十一个零了。” 　　上百亿……？ 　　乙坂隼翼是日本人，他的习惯计量单位肯定不会是人民币，而上百亿日元的话……虽然也不能说少吧，但能支撑得起他这么大的口气，是日元的可能性也不大。 　　陈默想了想，询问道：“美金？” 　　“是英镑！”乙坂隼翼说着连自己都笑了，笑容里充满强悍到令全世界无数人为之折服的力量。 　　要说整个星之海学园里最强大的超能力者，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称得上第一呢？ 　　双目失明后，穿梭时间的能力确实已经失效了。 　　他如今的超能力是那么的朴实无华，且低调——有钱罢了。 　　但他就是凭借着足以左右日本国债的庞大财力，才能硬生生从本国政府及海内外各方势力的环绕窥伺中站稳脚跟，并且建立起这所超能力者们的桃园避风港【星之海学园】。（注①） 　　“既然待遇没问题的话，那我也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陈默说着露出微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乙坂隼翼点头致意道：“很荣幸成为您手中清除异己，稳固学园的一柄利剑，我尊敬的学园长先生。” 　　“这也是我的荣幸。” 　　乙坂隼翼跟着也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欢迎你，陈默先生，欢迎你和新川小姐加入星之海学园！” 　　…… 　　上午九点二十整。 　　学园中央大礼堂内，无论是预备级的国小部、国中部、还是正式年级的星之海学园本部（高中），数千学生齐聚于此，按照万人规模等级设计的中央礼堂并不显得拥挤，但喧然鼎沸的人声却十分嘈杂，叽叽喳喳像是正在炸薯片的油锅一样。 　　“——踏、踏！” 　　脚步声从礼堂演讲台的方向传来，经过拾音器与外放广播的扩大，清晰传到了现场每一位学生耳中。 　　而这道脚步声也让整个大礼堂躁动的氛围变得冷却了许多，大部分学生都自发性的逐渐安静了下来，剩下那一小部分学生则在周围变得安静之后不得不跟着闭上嘴巴。 　　演讲台上，陈默低头看了看乙坂隼翼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大概扫过几眼他就抬头看向大礼堂中人头攒动的学生们。 　　“同学们好，今天麻烦大家聚集到这里来呢，其实主要是咱们亲切的学园长先生的主意，他想给我搞个欢迎仪式什么的，所以大家可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学园长去吧，不信你们看，他连开场白的台词都给我准备好了。”陈默说着举起印满字迹的A4白纸，以佐证自己并没有信口开河。 　　大礼堂后方，被一众老师和教职工们簇拥着的乙坂隼翼脸都黑了。 　　“隼翼，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强大协力者……学园白手套吗？他看起来好像有些……” 　　“Pooh，你是在怀疑我吗？” 　　“没有没有……” 　　熊耳和七野、目时等人彼此对视一眼，几个从小到大的伙伴纷纷都默契无声的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无论怎么看，这位“白手套”先生都很不靠谱好吧？ 　　而演讲台上，陈默依然在滔滔不绝着。 　　“……作为同学们的生活助理老师呢，大家平时如果有什么问题，比如说女生第一次来例假不知道该怎么换卫生巾啊、被男朋友劈腿了很伤心想找人安慰啊、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们都找到男朋友了自己也想谈个恋爱啊……之类的，都可以放心大胆的来找老师哦。” 　　不、不…… 　　你都已经亲口说出这么牙白的话了，谁敢来找你才是真的有鬼了吧…… 　　看着大礼堂里神态各异的学生们，陈默笑着拍了拍手说道：“总而言之，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请各位同学们多多指教了，散会！” 　　…… 第五十三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无法抑制的恶性加速（二） 　　演讲结束后，陈默一身轻松的走下台阶，迎面就看见乙坂隼翼带着好几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哟，学园长大人。”陈默笑着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你给我准备的台词稿我看过了，用词太严肃我不喜欢，所以就自由发挥了一下，听起来还不错吧？” 　　还不错……个鬼啊！ 　　被陈默先声夺人玩了手恶人先告状，乙坂隼翼嘴角微微下撇显然心情并不太好，但他终究还是养气功夫到位，没有发怒或者埋怨，只是跳过演讲的话题开口道：“陈默先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校正式聘请的生活老师了，因为你的职位特殊性，所以我要郑重给你介绍几位星之海学园高层的管理人员，同时也是我的私交好友。” 　　说话的同时，他杵着拐杖略微侧转过身子，面朝向跟随在身旁的几人：“熊耳、目时、七野、前泊，他们都是在整个学园里面拥有除我以外最高权限的实际掌控者，并且各方面能力也十分出众，大家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虽然是略带请求意味的话语，但乙坂隼翼用的却是陈述式语气，代表着这一刻的他正在行使“学园长”与“领头人”的权力，而几位从小到大的伙伴也无意在这种时候去忤逆他，于是纷纷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熊耳。” 　　棕色长发简单扎了个低马尾披在肩头的少年露出友善微笑，率先开口道：“隼翼的协助者之一，超能力是发现其他超能力者，不过缺陷却是没办法主动使用超能力，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只能帮着隼翼出谋划策处理一下俗世的事情，很高兴认识你，陈默老师。” 　　被动式的超能力吗…… 　　而且这个能力……人体雷达？ 　　陈默一边暗自记下原来还有这种类型的超能力，一边朝主动向自己透露出善意的熊耳还以一个微笑，并且伸手跟他握了握：“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熊耳。” 　　有了熊耳的开头，紧接着站在他与乙坂隼翼中间的橙发少女也轻拍着胸口介绍道：“我是目时，同样也是隼翼的协助者之一，能力是催眠，但每次使用完自己也会睡着，跟像你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战斗系能力者的家伙不同，我、熊耳、七野、还有前泊，大家都是辅助系的能力者，不过要是敢因为这个就小瞧我的话，那可就是你的失策了。” 　　“目时小姐这又是哪里的话，我可一点都没有看不起你们呢。” 　　陈默说话时仍然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而看着他这种让人摸不清深浅的样子，目时忍不住略微皱起眉头：“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觉得我只是在虚张声势？你……” 　　“目时。” 　　乙坂隼翼抬起手杖在地面敲了敲，立刻就让目时紧紧闭住了嘴巴，不过虽然嘴是闭上了，但她看向陈默的视线却变得越发不爽起来。 　　这个女人……呃，或者应该叫少女？毕竟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高中在读学生的年纪，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吗？ 　　在目时像是要从自己身上咬掉一口肉下来般的厌恶视线当中，陈默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这些，毕竟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与喜怒无常，他犯不着要为别人的喜欢或者讨厌而争论什么，所以还是随她去吧。 　　“陈默老师真是个大度的人啊……” 　　而就在陈默决定不跟目时计较太多时，站在熊耳另一边的娃娃脸少年忽然微笑道：“我的名字是前泊，可以读心也可以操控记忆，不过只有在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才能发动能力，而且如果是操控记忆的话，必须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改成功，欢迎你成为星之海学园的一员。” 　　“谢谢。”陈默礼貌的朝前泊点了点头，然后主动将视线转向剩下还没做自我介绍的最后一人：“想必，这位就是七野君了吧？” 　　“哼……叫我七野就可以了。” 　　拥有一头偏金黄发的少年侧过脑袋轻啧了一声，表情跟目时是如出一辙的不爽与厌烦。 　　奇怪…… 　　陈默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失礼的地方吧，怎么这一个接一个的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呢？ 　　然后他转过头看了看目时，又看了看七野，脑海内蓦地灵光一闪。 　　噢~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想通事情的关键，他不仅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暧昧地对七野眨了眨眼睛：“道阻且跻啊，少年。” 　　“莫名其妙……” 　　七野显然并不能GET到陈默笑容里的含义，道阻且跻这个很需要一些汉语言文学功底、而且至少得读过诗经才能听懂意思的词他也完全无法理解，只是觉得陈默笑得让自己浑身都感觉别扭。 　　不过前泊和乙坂隼翼倒是似乎听懂了些什么言外之意，两人愣了愣神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与几人寒暄完毕陈默就转身离开了大礼堂，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空气当中，乙坂隼翼忽然开口说道：“这可不像你啊，目时。” 　　前泊也跟着点头附和道：“虽然我们都没有真正见过这位白手套的战斗能力，但我相信隼翼的判断，既然他能够正面击退境外超能力犯罪集团派来的精英杀手，那他肯定也可以轻松把学园里那些稚嫩的学生们杀得尸横遍地，你这么用语言去激怒他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平时的你可不会像刚才那样冲动。” 　　“我、我觉得……”七野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无奈的看向目时：“目时，你刚才确实……是冲动了。” 　　熊耳没有评论对错，他只是环抱着双臂，但平静中透露出失望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了。 　　“对不起，大家……” 　　在众人的包围当中，目时略微低下脑袋，她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许多，回想起刚才自己不知怎地突然就觉得很看不爽陈默的那种感觉，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大概……是因为超能力吧，我的超能力和精神方面有关，而刚才就在自我介绍的瞬间，我突然有种无端的烦躁感，平时明明就算面对杀人犯都不会这么强烈的……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 　　“不对，目时，不是错觉。”前泊接过话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在他身上我嗅到了很浓的血腥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奇怪很扭曲的感觉，就像是做噩梦被惊醒过来的时候一样……这位白手套先生很不简单呐。” 　　“对对！就是做噩梦一样的感觉！”目时瞪大眼睛盯着前泊问道：“你也感觉到了吗？可为什么你还……” 　　“因为我相信隼翼的决定啊，而且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 　　“他的脸。”前泊一边解释一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嘴角上扬做出微笑的表情：“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微笑，而且还是很善意的笑容，反倒是你突然对他说出那种唐突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失礼到极点了。” 　　前泊话音刚落，目时整个人便如遭雷殛般的呆愣在了原地。 　　确实，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 　　陈默从头到尾都是面带着礼貌而又善意的笑容，哪怕被自己言辞恶劣的挑衅了几句，他也完全是一副不跟自己计较的态度。 　　丢脸丢大了……！ 　　想到这里，目时双手用力捂住脸，耳朵绯红的发出了羞耻的声音。 　　“咕唔呜呜……” 　　听到目时的悲鸣，乙坂隼翼再次抬起手杖敲了敲地面：“这种事情，我希望下次你能够吸取教训，多跟前泊还有pooh学学吧，下午你去给陈默老师道个歉，大家以后毕竟是要一起共事的，别让人心散了。” 　　目时表情有些沮丧的耷拉着脸，不过还是点头应道：“呜呜……知道了，我会去的……”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陈默才刚离开大礼堂，一道身穿jc制服裙装的身影便跳到了他身前。 　　“锵锵！老板，快看看我这身，好不好看？” 　　新川惠说着轻巧转动了一圈，棕褐灰白四色的格裙略微飞扬起裙边，然后就被陈默给拽住了。 　　“老、老板……？！”新川惠红着脸咽了咽唾沫，双手欲拒还迎的轻轻捂住裙摆，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力。 　　他，他该会不会…… 　　然后下一瞬间，陈默拽着裙边用力往下一扯，立刻就让被卷到膝盖以上十几公分的短裙变成了与膝盖齐平的中短裙，随后他才冷哼两声撒开手，一脸阴沉表情警告道：“再让我逮到你把裙子卷这么高，我就把你活撕了，不跟你开玩笑。” 　　活撕…… 　　新川惠本来还因为陈默粗暴的动作而露出满脸吃痛的表情，但当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她立刻浑身打了个冷颤，目光看向陈默时，见到的是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我……我知道了，以后都不会了……” 　　语气哆嗦着做出保证的同时，她拎住裙边再次往下放了放，中短裙渐渐的就变成了中长裙。 　　而这才是星之海学园预备级国中部的女生制服原貌。 　　“老板，那我去班上报道了啊……” 　　“嗯，去吧。” 　　得到陈默的点头同意，新川惠一刻也不敢多留，转身快步就离开了大礼堂门口，虽然自家老板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只要是他认真起来说出口的话，那他就一定会做到，包括刚才他说要是自己再把裙子卷短到膝盖上面十几公分就活撕了自己的话，新川惠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这么做了，他就一定会真的把自己给活撕了。 　　“老顽固，不就是卷个裙子嘛……” 　　一边快步朝教学区的方向走去，新川惠一边小声嘀咕着抱怨了几句，但无论口头上再怎么抱怨，她都不敢重新卷起裙子了。 　　哪怕这个时候陈默其实早就看不见她了，她也不敢。 　　毕竟以陈默的雷厉风行程度，新川惠不敢赌自己会不会被发现。 　　或许她可以赢陈默无数次，但陈默只需要赢她一次就够了。 　　所以……不敢赌，也不能赌。 　　赶路过程中，突然有一阵大风拂来，道路两边的树冠哗啦啦摇动着叶片，整条路上也此起彼伏响起了女生们的惊呼声。 　　新川惠表情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那些被风吹起裙子春光大泄的女学生们，以及男生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努力占着便宜的丑态，她忽然一低头—— 　　“呼啦~呼啦~” 　　被放到膝盖以下的裙边轻微摇晃着，丝毫没有走光的风险，无论前后左右，最多也只能看见她靠近腿弯部位的小腿肚罢了。 　　…… 　　星之海学园的占地面积很大，而且陈默并不熟悉校区里的路线，所以哪怕是照着导航图他也足足找了几十分钟才找到教师楼，以及位于一楼走廊尽头的僻静办公室。 　　【生活咨询室】 　　光看办公室门牌标签的话，还以为是跟“心理辅导室”或者“医务室”类似的地方，陈默抬头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刷卡打开了办公室正门。 　　推门而入后，看到的是接近五十平米的宽敞房间。 　　整齐明净的窗户正对着朝阳一侧，可以将阳光完美采入办公室内，窗台不知是谁摆放了一盆多肉，胖乎乎的粉紫色叶片，沐浴在阳光下很是讨人喜欢。 　　至少陈默就觉得挺喜欢的。 　　办公室里的物件摆放颇具格局，对门的墙上是山河锦绣的横幅长挂画，两盆万年竹摆在墙两侧，窗边靠着深褐色实木办公桌，电话电脑之类的用具一应俱全，甚至电脑还是市面最高配置的版本，一体式超大屏简直满足了工作摸鱼的所有需求，而办公桌正对过去的整面墙都被改造成了巨大置物架，空出来的格子可以放放书本文件之类的东西，也有一部分格子已经被提前摆放好了造型精巧的艺术品。 　　办公桌与置物架中间，则是一整套的室内沙发组件，阳光照在沙发上时透露出来的那种皮革质感，陈默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价格不菲的真皮沙发，茶几则是正宗的日本红衫木茶几，并且至少也是四百年以上成材的巨树。 　　真不愧是财大气粗到能说出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种豪言壮语的超级富豪啊…… 　　“有钱，真好。” 　　陈默舒服坐进办公椅的包裹当中，脚尖点地左右转动身体，同时伸手轻轻逗弄着窗台上憨态可掬的多肉叶片。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新来那位生活老师的办公室吗？” 第五十四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无法抑制的恶性加速（三） 　　自己这才刚走马上任还不到半天，就有学生找过来了？ 　　陈默坐正身子喊了声请进，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国中一年生制服的眼镜男学生探头探脑的推门走了进来。 　　“那……那个……” 　　眼镜男脚步迟疑的走到办公桌前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陈默见状直接起身从立柜墙格里抽了一个空的文件夹出来，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打开文件夹并且按出原子笔芯，满脸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道：“姓名，性别，年龄，年级，来干嘛的，都登记一下。” 　　“我……我叫，高城……高城丈士朗……” 　　或许是没有料到这位新来的生活老师会这么严肃，眼镜男裤腿下面的脚肚子都开始打颤起来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性别，男，年龄是……十、十三岁，上个月刚过的生日……国中一年级、级在读，来这里是因为……我想拿点药，还有绷、绷带，碘伏之类的……” 　　“高城丈士朗，男，十三岁……”在文件夹里面的空白纸页上写下眼镜男的基本信息，陈默头也不抬的问道：“要拿药你去找校医务室啊，来生活咨询室干什么？不懂什么叫咨询吗？” 　　“不，那个……因为我、我……” 　　高城丈士朗结巴了一下，然后才脸色有些难堪道：“我，身上没钱了……” 　　听到他这么说，陈默瞬间就懂了。 　　秒懂。 　　虽然校医务室名义上是挂着学校的招牌，但药品该收的钱他们还是会一分不少照收不误的，最多不会过分溢价坑骗学生罢了，但也总不至于自己掏钱替学生支付各种药品的费用。 　　不过“生活咨询室”就不同了，所谓“生活老师”如果连学生的个人健康都不管的话，未免也有些太名不副实了，而“咨询”的意思就是动动嘴皮子，动动嘴皮子总不需要收钱吧？所以综合一下，眼镜男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昭然若揭了。 　　他明摆着是想白嫖啊…… 　　陈默停下笔，抬头看了眼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尴尬的眼镜男，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白嫖的行为是很丢脸的，所以根本不敢和陈默有任何目光上的交汇，而陈默也没有指责他什么，只是停顿几秒后开口问道：“学校给每个学生下放的生活费应该还是挺充裕的吧？是有人校园暴力抢你钱了吗？还是说……你用这些钱去做什么坏事了吗，搞得连校医务室都看不起了。” 　　“我没有！” 　　听到陈默猜测自己是不是做坏事了的话，高城丈士朗猛一抬头，但随即他又在陈默的注视下重新低下了脑袋：“我、我没有……也没人抢我的钱，只是……我……我……” 　　“慢点说，不用急，我又不会吃了你。”看到这个小男生实在紧张得不行的样子，陈默脸色稍霁安慰道：“作为你们的生活助理老师，我有义务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没钱去看校医务室的状况，所以不管有什么内情你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告诉我，毕竟你看，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更不可能把你的小秘密告诉其他人，这是身为生活老师的职业操守……所以，告诉我吧，你的钱都用去干什么了呢？” 　　“我的钱……都拿去看医生了。”高城丈士朗咬了咬牙，表情有些悲愤道：“今天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十七次受伤了，我……我实在是没有钱再去校医务室了，所以才……” 　　三十七次……？ 　　陈默眨了眨眼睛，他少见的有些真的惊讶了。 　　今天好像才二十号吧？ 　　这家伙平均每天就要受伤接近两次？ 　　而且还是那种必须去校医务室拿药的伤势？ 　　“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因为，我的超能力……” 　　说到自己的超能力，高城丈士朗突然开始抬手解起了学生外套纽扣，脱掉外套又继续脱打底的白衬衫，然后露出一身结实精壮的流线型肌肉。 　　陈默微微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紧接着就看见高城丈士朗转过身，朝自己露出同样肌肉健硕的背部，以及无数新旧交杂的擦伤创口。 　　“这只是上半身的，还有腿上……” 　　高城丈士朗说着还打算脱裤子，不过陈默立刻叫住了他，转而询问起关于超能力的问题：“你这一身伤口像是从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强行跳出来一样，跟超能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的超能力，就是把自己变成世界上最快的高速列车。”终于谈到这个让自己苦恼无比的超能力，高城丈士朗脸上有无法压抑的悲愤表情，但同时也有几丝微不可查的骄傲和窃喜。 　　虽然经常因为这个危险的能力而受伤，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绝对是个异常强大的超能力。 　　骄傲便来源于此。 　　想必任何一个超能力者都会因为自身强大无比的超能力而感到骄傲自豪吧？哪怕这个能力强大到每次使用都会伤害到自己。 　　而如此强大的超能力，少年心性肯定是希望能向其他人显摆显摆的，成功在“不经意间”对陈默这位新来生活老师透露出了自己超能力的强悍之处，高城丈士朗内心深处会感到窃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实从语言表述上也是能够看出些许端倪的。 　　【因为我的超能力，就是把自己变成世界上最快的高速列车。】 　　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有股沾沾自喜的味道吧？ 　　就好像“我不喜欢钱，我对钱从来都没有兴趣，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一样。 　　不过陈默没有说破，也没有拆穿，只是若有所思道：“疾速的超能力吗……可以自由发动，但却不能自如停止，那你可以在发动过程中转弯吗？” 　　“转弯……这个我好像还没试过诶？”高城丈士朗有点跃跃欲试道：“等伤口治好了我就去试试！” 　　“嗯，试完记得告诉我结果。” 　　陈默低头在纸张上继续记下关于高城丈士朗的超能力信息，抬头笑道：“我对你……对你的超能力，很有兴趣，改天咱们可以专门找个时间比比看谁的速度更快嘛。” 　　“啊……？”高城丈士朗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露出满脸惊容：“你、呃不对……老师您也是速度型的超能力者吗？” 　　“你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问题吧。” 　　陈默笑呵呵的抬起一只右手，掌心张开在高城丈士朗眼前展示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将五指合拢…… 　　——轰隆！！！ 　　骇人的雷鸣声凭空炸响，与此同时房间内骤然狂风四起。 　　高城丈士朗被狂涌的气流逼得抬手挡了挡眼睛，等到气流停歇时他才放下胳膊，满脸不知所措的盯着右手握拳挥出的陈默。 　　“速度也是有力量的，看清楚刚才那一瞬间了吗？” 　　“没……”高城丈士朗摇了摇脑袋，他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而陈默则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松开右拳重新提笔在纸张上记录起来。 　　虽然本人有着“疾速”的异能，但动态视觉却跟不上高速移动的物体么…… 　　记录完这个特征，他再次叮嘱了高城丈士朗一句， 　　“别忘了，下次咱们俩比比看谁的速度更快，不过话说回来，你连我怎么挥手出拳的都看不清楚，看来我是赢定了。” 　　“这……这可不一定吧？” 　　虽然语气有些发虚，但高城丈士朗还是相信自己的能力更强，这是他身为“疾速”能力者的骄傲和自豪，所以哪怕有些冒犯之嫌，但他还是开口顶了这位生活老师一句。 　　“嘛，谁更强这可不是说出来的，手底下见真章，比比看咯？”陈默边说边露出挑衅的轻佻笑容：“反正我是不相信你能赢。” 　　“那就等比过再说！” 　　被如此挑衅，高城丈士朗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当即就斗志满满的应下了陈默的提议。 　　“什么时候比，你说吧！” 　　“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能抽出空来就行，而且比完你的医药费我也给你包了。” 　　“那就一言为定！” 　　“嘿嘿……一言为定。” 　　陈默嘿嘿笑着，看高城丈士朗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家菜园子里的一棵大白菜一样。 　　比试？ 　　输赢？ 　　他才不在乎这种只有像高城丈士朗这样的小孩儿才会在乎的东西，况且如果他真的很在乎自己和高城丈士朗之间谁更快的话，对比一下双方的年龄以及阅历，他直接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之所以要强调“比比看谁更快”，只是为了勾起身为“疾速”能力者的高城丈士朗的胜负欲罢了。 　　毕竟……如果不勾起他的胜负欲的话，自己又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拿到他的各项身体数据呢？ 　　谁更快这种事情，既然这个对自己超能力自信满满的眼镜男想做“最快”的话，那就把“最快”让给他好了。 　　而且老实说，速度对于陈默来说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无法再用量化的方式来进行计算了。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几乎无限制的加速下去…… 　　音速？ 　　超音速？ 　　亚光速？ 　　或者传统物理框架中足以打破时空量子泡沫的光速？ 　　他的速度远不止于此。 　　【速度】的概念，在他这里是有颜色、有声音、有重量、有形态，并且可以被他实际握在掌中的。 　　御使神力的那一瞬，世间万物、诸天宇宙中一切被赋予了规则之物，对他来说都是“有限”的，而他则是凌驾“有限”之上的“无限”。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跟高城丈士朗比谁更快的问题。 　　两者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是同一条基准线上的层次，所以无论是输还是赢都已经没意义了。 　　至于自己这具身体实际上能有多快…… 　　陈默大概估摸了一下，亚音速到1.5倍音速之间的样子吧，所以能不能比高城丈士朗更快他还真的无法保证。 　　不过他也压根并不关心这种问题就是了。 　　【医用酒精、碘伏、绷带……】 　　在便条上写下一串医用品，最后落上自己的名字，陈默伸手把便条递给高城丈士朗，不过就在他准备接过时又稍微往回缩了一下：“这些医务用品可是我以个人名义资助给你的，记得跟我约好的事情，敢放我鸽子我就去校广播爆破你，知道了吗？”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高城丈士朗有些不服气的轻轻哼了一声，他还是没办法释怀自己最自信的“疾速”超能力竟然被别人挑衅这件事，哪怕挑衅他的人是老师也一样。 　　“行，那就快去医务室拿药吧，拖久了小心伤口发炎。” 　　陈默笑着挥挥手，送走了连句谢都不说的高城丈士朗，然后合上文件夹起身将其放回置物架格子里面，并且心情愉悦的吹了个口哨。 　　果然…… 　　要想近距离研究超能力者，还是得靠专业人士帮忙啊。 　　乙坂隼翼真是帮了自己很大一个忙。 　　还有“疾速”超能力者高城丈士朗…… 　　像他这种速度类或者力量类的超能力者，实在是太好懂了。 　　想要挑起这种人的胜负欲与怒火完全就没有任何实际操作的难度可言好吧？只需要简简单单几句话，贬低或者质疑一下他们的速度跟力量就足够了。 　　陈默心情不错的坐回办公桌后，打开电脑随便玩起了消雷。 　　十几秒后，一个弹框跳了出来。 　　【恭喜你，成功过关！请为本次记录的设备创建一个账户名：__】 　　叫什么好呢…… 　　陈默想了想，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文字。 　　【世界第二快】 　　“哈哈……高城同学，我可是一点都没有不尊重你啊。” 　　陈默笑着按下回车，于是扫雷游戏最高难度的全球排行榜上第一位瞬间从原先的玩家变成了一个名叫“世界第二快”的家伙。 　　短短的一个名字，却让全球无数攻坚排行榜的玩家感觉脸上像是被扇了一记耳光般火辣辣的疼。 　　什么叫世界第二快啊？你特么都已经登顶第一了好吧？取这样的名字敢说不是在故意引战吗？ 　　尤其是原本第一位的玩家，更是悲愤到了极点。 　　但看看记录时间，他又彻底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绝望当中。 　　十几秒……就算是照着透视图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点都点不了这么快吧？ 　　能打出这种诡异记录的人究竟是什么牛马啊？ 　　要么是八爪鱼，要么就外挂大哥，跟这种人比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第五十五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无法抑制的恶性加速（四） 　　玩了一上午电脑，直到中午饭点时陈默依然没有见到除了眼镜男外的第二个学生。 　　所谓生活老师，就是这样子基本整天都在划水的清闲职位。 　　而当闲职遇上顶级配置的电脑以及超快的网速，就形成了摸鱼人的天堂。 　　“真好啊，老板，我也想玩电脑……” 　　刚放了午休，响铃后不到十分钟新川惠就跑到生活室里来了，正好看到陈默在操作着鼠标和键盘激情杀怪的场面，立刻便露出满脸向往的表情嚷嚷起来。 　　“想个屁，你想上天摘月亮，那月亮难道就自己掉下来落进你手里了吗？” 　　陈默冷声讥讽了一句，同时手里快速操作着游戏角色打完关底boss，保留存档后直接退回桌面、清理后台、系统关机，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电脑黑屏，他站起身道：“走吧，去吃饭。” 　　“诶……？” 　　新川惠有些依依不舍的望了眼崭新的一体机电脑：“这么快就去吃饭啊？” 　　“不然呢？” 　　“我……让我也玩一玩电脑嘛，老板，好不好嘛……” 　　“不好。” 　　陈默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新川惠想玩电脑的请求，走过她身边时继续说道：“还有，在学校里要叫我老师，别把外面那些肮脏的社会习气带进纯洁的校园里来，知道了吗？新川惠同学。” 　　肮脏的社会习气……？ 　　新川惠闻言愣了愣。 　　明明当初是你自己要求的让我叫你老板好吧？怎么现在还拿这件事来说教自己来了？ 　　真就杀人放火的是你打电话报警的也是你了呗？ 　　属实是又当又立了哈…… 　　当然，这些话她一句都不敢真正说出口来，面对陈默侧斜着瞥过来的目光，新川惠同学乖乖点了点脑袋：“知道了，陈默老师。” 　　…… 　　作为贵族式校区，星之海学园的食堂当然并不止有一处。 　　国小和国中的食堂是一栋楼，学园本部（高中）的食堂是一栋楼，教职工食堂又是另一栋楼。 　　不同的食堂，虽然饭菜都很美味可口，但菜式多少也是有些不同的，国小和国中食堂以肉类食品与奶制食品为主，学园本部食堂以荤素均衡为主，教职工食堂则是整整一栋楼的自助餐厅。 　　新川惠作为国中二年级生，本来是应该到国中食堂去吃大锅饭的，但蹭着陈默的福利，她也享受到了教职工一级的待遇。 　　“——哇啊啊啊！” 　　刚进食堂，陈默就听到了这家伙兴奋激动的叫喊声，再看她两眼发光的样子，活脱脱就是现实版的一幕“新川姥姥进了大观园”，丢脸丢到家了。 　　“好大的龙虾！好大的鲍鱼！还有这个，这个，还有还有这个……！！！” 　　看着新川惠一手一个大餐盘仿佛化身双持战神的模样，陈默自我反思了一下，他平时应该也没有在吃喝上过度克扣这家伙什么啊？怎么现在表现得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饭一样？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到过这种豪华自助餐厅的缘故吧…… 　　陈默有些无奈的跟在新川惠后面，全程只拿了一份焗甜虾和一杯香槟，但餐桌上却堆满了从整个自助餐厅里的各个角落端来的菜肴，不用问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我说，你应该也不至于没吃过这些东西吧？” 　　等到新川惠终于在餐桌对面落座时，陈默放下香槟杯询问道：“这些什么龙虾、鲍鱼之类的……你家也不缺这点东西啊，干嘛搞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老实说，她家的条件在整个樱木町都是数一数二的顶级豪门，虽然樱木町本身也不算什么大城市，不过按她的家世来说，随便吃顿龙虾鲍鱼什么的那也只算洒洒水而已，远不至于表现得这么夸张。 　　而新川惠则是毫无自觉的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嘴唇说道：“可是在这里吃饭是记你的账诶，老……师，不吃白不吃，对吧？” 　　原来如此。 　　陈默忽然有些想把这家伙现在就赶出去，身为带着新川惠进教职工食堂来的引路人，她的餐位费自然是落在陈默头上了。 　　“那下次你还是滚去吃学生食堂吧。”面对表情有些得意的新川惠，陈默只是冷冷说出这句话就让她瞪大眼睛哀嚎起来。 　　“老师，不是……你不能这样啊，老师，我错了呜呜呜……” 　　“呵呵。” 　　陈默连理都不想理这个乐极生悲的家伙，餐叉从洁白瓷盘中串起最后一枚粉嫩的虾肉，送入嘴里缓缓咀嚼，当丝丝甜味充盈口腔时，再浅抿一口气泡丰富的白葡萄香槟，两种分别来自动物与植物的清甜在唇齿间交汇相融，实在是妙不可言。 　　厨师的西餐功底至少也是米其林认证级别，香槟更不用多说，如此淳厚而朴实的果香味，就像闻到了午后阳光洒满的乡村葡园一般，同时又带有由酒桶内时光沉淀出来的些微橡木气息…… 　　如果要将这一餐赋予文字形容的话。 　　那简直就是犹如“贵族式优雅”般的味道呢。 　　可惜，某些似牛嚼牡丹般暴饮暴食的人是肯定体会不到这种意境的了。 　　一边抽出餐巾布擦了擦嘴，陈默看着新川惠正在跟龙虾大钳子斗智斗勇的模样，淡淡留下句你慢慢吃，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自助餐厅。 　　下午的时间他依然是在电脑游戏中度过，本来是打算打通中午存档的那个格斗游戏的，结果刚开始还没有继续玩多久，办公室门就又被敲响了。 　　不是说好的闲职吗，干嘛总有人来打扰自己玩游戏…… 　　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句，他暂停游戏喊了声请进。 　　“打扰了。” 　　办公室门打开，出现在门外的却是早上曾经见过一面的目时。 　　陈默还记得这个女人，她对自己似乎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意见，自我介绍的时候还当面挑衅了他几句，不过都被自己大人有大量给无视掉了。 　　怎么，她是觉得早上还没过够瘾，所以现在准备继续来嘴臭自己了么？ 　　心思电转间，陈默多少也明白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把游戏打通关的了，于是一边存档退出一边抬头看向走到办公桌前的少女，嘴角一扬就露出个无懈可击的礼貌笑容：“你好，我还记得你，目时小姐对吧，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目时在办公桌前站定，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压力。 　　这也是当然的事情了…… 　　礼貌，代表着距离感，而距离感会让人变得谨慎。 　　陈默现在笑得很有礼貌，换句话来说，他表现出的距离感让目时内心变得十分谨慎，以至于一时间想不出该以各种形式开口才不至于冒昧唐突。 　　毕竟她早上才对自己那样的大放厥词了，陈默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挑衅，他现在的态度已经无异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你想想，当你到一个人的家里去做客时，对方笑得客气得跟成衣店展柜里摆着的塑料人偶一样，但凡是个有点眼色的人，心里都该清楚别人多半是不欢迎自己了。 　　然而目时显然没有这份眼力劲，她还在努力思考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开口、组织什么样的措辞才不会显得没有礼貌。 　　想了半天，她最终挤出一抹像是被人打了强颜欢笑一样的笑容，语气僵硬道：“我……那个，是来给早上的事情道歉的，对不起哈……” 　　道歉？ 　　不是挑衅吗？ 　　陈默闻言挑了挑眉毛，也正是随着他挑眉的动作，整个生活室内凝固的气氛瞬间回暖了许多。 　　既然是道歉的话，那就没事了。 　　“好说，好说，我也没有真的跟你生气，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是、是吗……” 　　目时没办法分辨出这么细微的气氛变化，她只是觉得呼吸一下子变得通畅了许多，还有看着陈默感觉他好像突然比刚才好说话一些，明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啊…… 　　虽然想不通，但她还是继续按照计划好的道歉步骤，继续说道：“那个，早上的事情实在是非常抱歉……我这段时间可能是有些紧张，所以言语才多有失礼之处，得罪的地方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目时小姐，你这又是哪里的话。” 　　陈默仍然是咧嘴笑着，不过现在的笑容却让人看了感觉亲切和蔼，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器械化的冰冷疏离感：“大家都是一起共事的同伴，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说法，更何况你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美丽的优秀女性，要是随便因为几句言语上的不快就跟你斤斤计较甚至怀恨在心，那样未免也太没有君子风范，也太过不解风情了吧？” 　　“美、美丽女性……？！是说的……我、我吗？”目时双颊瞬间浮起绯红。 　　长这么大以来，十几年还没有人夸过她“美丽”什么的呢…… 　　“在这里似乎也没有第二个人称得上女性了吧？” 　　陈默笑容完美符合绅士有礼的形容，他也不算是在说违心话，目时长得很漂亮，说她是“美丽女性”完全名副其实。 　　看着少女满脸娇羞的样子，他面露疑惑反问道：“难道目时小姐从小到大都没人向你表白过，或者夸赞过你容貌可爱漂亮吗？” 　　“没、没有……” 　　目时不自觉双手捧住滚烫的脸颊，她感觉有些窒息了：“可爱、漂亮……什么的，像我这种……” 　　“那我现在很认真的告诉你，你真的是一位很可爱，很漂亮，也很容易让男生心动的女性呢。”陈默表情严肃的单手抚胸说道，随后又忽然露出笑容：“老实说，如果我年轻个十岁左右的话，都要忍不住追求目时小姐你了呢。” 　　……追求？！！ 　　听见这个词的瞬间，目时脑子里顿时便响起嗡的一声，然后她晕晕乎乎的结巴道：“你、你你你……你别，别再、再拿我……开玩笑了……” 　　陈默只是微笑不语，他真想调戏这个少女的话，只消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能让她被逗得晕头转向。 　　也算是为早上她出言不逊的事情付出些许代价了吧…… 　　什么，不是说不在意，没生气吗？ 　　哈……那只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陈默自问他可从来不算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像现在这样些许调戏就罢手，已经是他看在乙坂隼翼的份上了。 　　毕竟接触超能力者的事情，乙坂隼翼也帮了他许多，现在自己还待在人家的地盘上，稍微大度一下也是有利于双方间友善关系维系的。 　　片刻后，等到目时终于让脑袋从宕机中恢复过来，她深呼一口气说道：“虽然陈老师你这么不计前嫌确实是让我很高兴，不过道歉还是要好好道歉的，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在先，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陈默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样做会让你觉得舒服一些吗？” 　　“是的。” 　　在目时坚持的目光下，陈默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弥补呢？” 　　对于他这个问题，目时早就用一上午时间思考出了答案。 　　“陈老师初来乍到，对学校里的各种地方肯定不太熟悉吧？其实星之海学园的占地面积还挺大的哦，就让我带你参观一下怎么样？” 　　“参观学校，张口就来啊？”陈默摇头笑道：“你这是早就打好腹稿了吧？” 　　“……” 　　目时脸颊微红，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而看到她这个模样，陈默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猜得一点没错，摆手安慰道：“没事没事，本来我就是打算抽时间逛逛学园校区的，正好有你帮忙带路参观，我可求之不得呢。” 　　“是、是这样吗……” 　　“当然，目时小姐实在是帮大忙了。”陈默一边睁眼说着瞎话，一边咧开嘴露出牙齿雪白的笑容。 　　哪怕目时不怎么熟络人情世故，但这个时候她多少也体会到一点自己好像是正在被照顾着情绪了，脑袋几乎都要低到胸口上去，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脚尖，像是正在被老师训话一样。 　　她突然觉得，自己早上竟然会感觉陈默身上有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般很不好的感觉，实在是太肤浅了。 　　这明明就是个很不错的人嘛…… 第五十六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无法抑制的恶性加速（五） 　　星之海学园很大，超乎想象的大。 　　本来陈默以为自己差不多已经摸清楚这所学园的占地范围了，毕竟他之前摸索着找到生活辅导室时也废了不少时间，走了许多弯路，但当他真正被目时带着逛完半座学园时，天空已经泛起了些微黄昏时候的光景。 　　“你确定……我们这才只逛了一半？” 　　陈默侧过头满脸怀疑的盯着走在身边的目时，他一整个下午都花在了不停赶路以及分辨方向上，天知道为什么这所明明是叫“学园”的校区竟然会有那么多像是准备好要打巷战一样弯弯绕绕的小路，河套平原的九曲十八弯到这里来也只能甘拜下风吧？ 　　“确实只逛到一半啊。”目时露出一脸像是在说太阳东升西落般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道：“剩下的还有大图书馆、超能力测训中心、风纪楼、超能力开发研讨会场馆、超人类格斗技巧集训基地、枪械测试场、军事武装展馆、枫林山等等等等……大概逛到十点左右就能逛完了吧？” 　　“十点？” 　　陈默一听这话立刻停下了脚步：“我说，你们星之海学园明明这么富，为什么就没有像校内观光车之类的设施呢？” 　　“观光车的话，其实是有的哦。”然而紧接着目时就点头应道：“只是我还以为你喜欢四处走一走逛一逛呢，毕竟走了一下午都没有喊累……” 　　我特么那是在照顾你的情绪！ 　　陈默脸皮一抽，尴尬咳嗽一声道：“那个，剩下的路咱们还是坐车吧，光靠走实在是有些太慢了，观光车都停在那儿呢？” 　　“有专门的停车场的，跟我来。” 　　在目时的带领下，陈默很快就看到了所谓的停车场，之所以叫“所谓的停车场”，纯粹是因为这就是在路边随便搭了个铁皮小棚，里面还锁着几辆不新也不旧的自行车。 　　豪华名车呢？ 　　毫无疑问，没有。 　　那高档轿跑呢？ 　　毫无疑问，也没有。 　　几辆明显曾被人开过不短时间，并且使用痕迹清晰可见的是6.5新自行车，这就是“停车场”里的全部了。 　　陈默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目时，后者则微微红了红脸，勉强鼓起勇气解释道：“虽然学校有钱，但也不能无节制的在学生们身上花钱呐，否则很可能会让他们养成奢侈无度的习惯，最终变成社会废人甚至是毒瘤。” 　　“好吧……” 　　还算可以接受的理由。 　　看来乙坂隼翼很关心这些超能力学生们的未来啊…… 　　而看到陈默再度失去了言语，目时误以为他是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语气试探着说道：“那个，陈老师，如果你觉得有些介意自行车的话……” 　　“啊……？介意？我倒不介意这个。”陈默摇了摇头，伸手摸上一辆自行车身经百战的坐垫真皮。 　　老实说，虽然停在这里的都是自行车而非名贵跑车，但光看这坐垫真皮上柔和的反光就可以知道这些自行车绝对质量上乘。 　　确认车只是有些旧，但车况还不错之后，陈默立刻一翻身跨上自行车座位，后面还留了半截位置出来：“上车吧，我带你兜兜风，你只要给我指路就行了，算是感谢你带着我逛了大半个下午学园的回礼。” 　　“这，有些……不好吧？”目时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他刻意留出来的半截车后座，表情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些自行车可不是双人自行车那种，而单人自行车的坐垫位置也就一个巴掌那么长，虽然他给自己留足了一半，但剩下那一半只要她敢坐上去，立刻就会跟陈默来个前心贴后背的超级亲密接触。 　　所以犹豫片刻，目时还是开口拒绝道：“那个，其实我自己就可以了……我会骑自行车的……” 　　陈默坐在自行车上拉了拉铃铛，依然留着半个坐垫的位置：“可你不是要给我指路吗？两辆自行车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如同乘一辆车方便吧？”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自然，一点都没有想要借题发挥恶意揩油的感觉，仿佛真的是在考虑同乘一辆自行车会比两人分别骑行更加方便一般，让目时听了也为自己内心深处担忧会不会被占便宜的想法而感到害臊。 　　人家压根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与之相比自己才是心思复杂的那边…… 　　而就在心生惭愧的同时，她也不自觉稍微松了松口道：“这……倒也是哈……” 　　“本来就是如此。”听到目时改换口风，陈默直接打蛇上棍道：“快点上来吧，再晚些可就太晚了。” 　　“那、那好吧……” 　　看起来没什么料的目时坐上自行车后半座时，屁股下面着力不稳的感觉立刻让她伸手紧紧拽住了陈默的两边衣角，同时也让目时整个前半身都贴靠在他背上。 　　好硬…… 　　即使隔着好几件衣服布料，但目时依然感觉到了像是磐石般坚硬的肌肉，以及灼灼袭来的滚烫体温。 　　像是火，又像是钢，仅仅只是简单依靠着就令人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难以言述的强烈安全感。 　　这跟目时曾经接触过的所有男性都完全不同。 　　如同火山般酝酿着狂野而暴力的喷发，又犹如大地般宽厚可靠，不可动摇。 　　“坐稳了，叔叔我要冲刺了。” 　　陈默再次拉了一声铃铛，脚下似抽水泵般缓慢踩踏自行车脚蹬，然后每半圈均匀加速一倍，不消片刻就已经让自行车跑出了轿车一样的速度。 　　也幸亏这些自行车虽然旧则旧矣，但毕竟用材扎实，才能经得起似他此刻这般的大力磨炼。 　　而速度一提上来，目时原本只是抓紧陈默两侧衣角的动作也变成了死死搂住他的后腰，仿佛恨不得手里能有捆绳子把自己绑在他身上一样。 　　啧…… 　　呼啦呼啦迎面袭来的晚风当中，陈默有些意外的微挑眉毛。 　　看不出来，她竟然还是有点料的嘛…… 　　是属于穿衣显“瘦”的那种类型吗？ 　　陈默载着目时，在校区里按照她的指挥四处转悠，速度确实是比步行快了许多倍，不到半个小时就游览完了剩下的所有区域，不过这其中也有自行车链子都快被磨秃了的功劳，车胎更是起了许多脱皮开裂的痕迹，毕竟学校里的路都是比较粗糙的石砾或者混凝土路，哪里禁得住陈默比竞速赛手还要更快许多的狂野骑行。 　　噢对，还有另外一点，那就是一辆车上坐着两个人，虽然是一男一女，但陈默本身的体重也不轻，他这具身体长得又高又大浑身肌肉块儿，再加个目时坐在车垫上的重量，以堪比汽车在高速路上行驶的速度，狂飙完半个星之海学园，车胎竟然还没爆，这已经算是奇迹了。 　　结束游览，目时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下自行车，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脸没事人表情的陈默：“陈老师……是肉体类强化的超能力者吧？” 　　“大概算是吧？” 　　陈默也是想了想才回答的，以他这一身剽悍神勇的怪力，说是肉体类强化的超能力者其实也不算是在撒谎。 　　而听见他承认，目时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同意让一个肉体类强化的超能力者蹬着自行车载自己兜风？ 　　刚才自行车骑到最快时妥妥破六十公里了，如果在那个节骨眼上，陈默脚下一个踩重了把踏板踩断的话……不用说，他是肉体类强化所以大概只会受点轻伤，但像自己这种非战斗人员十有八玖应该是直接就无了。 　　想到这里，目时满脸后怕的轻皱着眉头斥责道：“陈老师，你是肉体类强化你也不早说？” 　　“早说干嘛？肉体类强化很稀有吗？”陈默毫无自觉的盯着目时看了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哎，跟你说个事啊。” 　　“……什么？” 　　“你走光了。” 　　目时闻言一愣，然后她眼神顺着陈默的视线一点点下移，就看到自己裙子前面竟然不知何时倒卷起来塞进了裙腰里面。 　　应该是之前紧紧搂住陈默后腰的时候在自行车座上蹭的…… 　　下一刻，她猛然下压裙摆，然后通红着脸恶狠狠扫了陈默一眼。 　　“你……你看到了……多少？” 　　陈默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傻姑娘，他都在提醒走光这种话了，还能看到多少呢？ 　　当然是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啊。 　　“没怎么看清，天色太黑了。” 　　睁眼说瞎话的同时，少女套着纯黑棉袜的圆润大腿似乎还在陈默眼前轻轻晃悠着。 　　不过说起来，星之海学园本部（高中）的学生制服真的很不错啊，上身是打着小领带的白衬衫，下半身是百褶短裙与方头小皮鞋作为搭配，很好的突出了豆蔻年龄少女们的青春与靓丽。 　　目时看向陈默的眼神还是有些怀疑，她总觉得陈默应该是看到了些什么的，但还没等她来得及追问下去，紧促的手机铃声突然从裙兜里传来。 　　“喂？嗯，嗯……什么？好，我马上来！” 　　电话挂掉，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陈默。 　　“怎么，有急事吗？”陈默笑着摆了摆手：“有事就去做吧，你已经带我逛完整个学园了，剩下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那……那就失礼了！” 　　目时咬牙犹豫一下还是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就拉过被陈默骑得半死不活的自行车，也不管会不会有爆胎的风险，脚下一蹬就骑了出去。 　　看来确实是急事啊…… 　　陈默远远望着目时逐渐远去的背影，几缕浅橙色发丝随风扬起，飘飘摇摇又消失在黑暗当中。 　　之前夸她可爱漂亮的话，其实也是有一部分是认真在夸的。 　　这个女孩作为能够得到乙坂隼翼信赖与重用的心腹之一，她说话时声音大部分时候都是轻轻软软的，很有种少女的通透感，听她说话的第一感觉就是扑面而来的活力少女的气息，偏偏她语调又轻，让人听着非常舒服，然而实际上她却有着跟声音完全不同的顽强个性。 　　就好像今天下午一样，说好了要带自己参观学园以作道歉，结果她就真的半点折扣都不打的带他逛完了半座学园，并且一声累都没喊。 　　不过声音却又并不是她身上最为鲜明的特点，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一头浅橙色发丝。 　　目时留着刚到肩头的齐肩短发，丝丝缕缕柔顺垂落在耳鬓两侧，并不算太过出彩的五官却总是露出大人一样毅然的表情，眼神更是充满不屈向上的抗争欲望，偶尔又会变得非常淡漠，好像不会对任何人和任何事关心，但浅粉色瞳孔哪怕露出漠不关心的目光依然会让人觉得可爱，尤其是她浅橙色的发丝，更是放大了这种可爱的感觉。 　　所以任何一个刚认识她的人，第一眼看去时都会被她的头发所吸引，然后是她说话的柔和语调以及语气里满满的少女感，再然后是她实践派的行动能力，最后才是她的容貌。 　　陈默一边回味着跟目时小姐共同度过的下午与傍晚时光，一边经过人工湖畔的国小生部宿舍楼，而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突然让他脚步停顿了下来。 　　顺着空气中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宿舍楼平上六层的某个窗户中冒出了火光。 　　“失控了！小伊他超能力觉醒失控了！” 　　“是电线短路起火，火太大了，救不了了！” 　　“快跑啊！” 　　火光渐大，从宿舍楼中跑出来一大群嘈杂的小孩，中间还夹杂着十几个同样神情惊慌的老师，陈默只消竖耳一听就从庞杂的人声中获取到了自己想要的关键信息。 　　超能力觉醒失控引起的电线短路，然后触发了大范围火灾吗……？ 　　与他无关。 　　陈默摇了摇头，准备迈步离开，然而他刚回转过身，就看见人工湖边的草坪上歪斜倒放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 　　等会儿…… 　　急事？ 　　火灾？ 　　超能力失控？ 　　是巧合么…… 　　“我靠！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猛然回转过身，抬头看向已经喷吐出六楼窗口的凶猛火舌，也顾不上再想其他事情了，逆着人群就冲进了宿舍楼道里面。 　　“哎、哎！别挤，别挤啊！” 　　“那个谁，你干什么，火灾啊！不要命了吗？” 　　“别挤我，让我出去！” 　　“呜！妈妈……！” 　　数十上百人的集体潮涌，其中有成年人的老师也有就读国小部的小孩儿，在此刻竟被一人倒推着逆流。 　　下一刻，潮涌继续奔流向前，他就像扑进江河里的一朵小浪花般，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第五十七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无法抑制的恶性加速（六） 　　浓烟弥漫的楼道间内，空气中散发出令人肌肤微微刺痛的焦灼气息，随着距离火灾现场越来越近，甚至就连铁制的楼梯扶手都被炙烤得滚烫无比。 　　【5】 　　陈默抬头看了眼墙上醒目的楼层提示数字，更上一层的楼梯口此刻已经彻底被火势封锁，橙红色火焰像是喷火器一样轰鸣咆哮着喷涌出四五米距离，温度更是每分每秒都在急速上升，大概用不了多久火灾就会从六楼延伸到五楼的范围了吧？ 　　而自己现在光是站在五楼和六楼相接的楼梯间都觉得炙热难耐了，可想而知六楼之上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怪不得有人宁肯被水淹死，也不想被火灾烧死…… 　　从毛发、肌肤，到脂肪、肌肉，最后是内脏、骨骼，每一寸血管、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痛觉神经，全部都一点点的慢慢被火焰烤熟烤透……那种感觉即使用挫骨扬灰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而且和其他死亡方式相比，死于火灾绝对是过程最为漫长也最为煎熬的，被吊死或者被淹死可以归类为缺氧死亡，普通人最长坚持个三四分钟差不多就丧失意识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人则不会感受到太过强烈的肉体痛苦，唯有被烧死的人，直到浑身痛觉神经彻底被摧毁为止都会一直遭受惨无人道的剧痛折磨。 　　陈默曾经也是有幸体会过一次这种死法的，哪怕如今已经过去了上千年的久远时光，但他仍然可以清晰回忆起彼时的每一个细节。 　　浓烟、毒雾、以及铺天盖地的烈火…… 　　望着火蛇咆哮的六层楼梯间入口，陈默伸手握住铁制楼梯扶手，比刚烧沸的开水还要更加滚烫一些的炙热高温立刻就在手掌心上灼伤出大片通红燎泡，不过他却并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几分，然后吸气提力，猛然发劲一拽。 　　哐——！ 　　从五楼到六楼，整段楼梯扶手都被连根拔起，上下楼层的扶手焊接点齐齐断裂，只剩下中间大概六七米长的一截铁管，被他硬生生凭借着怪力扯断了下来。 　　把铁管前端探进已经化作一片火海的六楼入口，陈默深吸一口气，然后对准手里的铁管后端断口用力一吹。 　　呼的一声，楼梯口肆虐的火焰像是从中间炸开一样迅速荡向四周，滚滚浓烟也被暂时清理出了一条毫无遮挡的通路。 　　几乎是在火焰与浓烟荡开的同时，陈默脚下狠狠踏地，身躯便化作一道黑影迅速钻进了六层的楼道里面。 　　走廊两边原本雪白的墙壁现在已经满是漆黑烧痕，一间间房屋大门敞开，可以想见火灾发生时住在这里的学生与老师们夺路而逃的场景，偶尔有一间关着或者虚掩着的房门，陈默看见一间就冲过去踹开一间，铁皮钢芯的防盗门根本挡不住他的大力爆踹，直到又踹开一间大门紧闭的房屋时，防盗门哐啷一声撞在墙上，一股漆黑浓烟立刻伴随着滚滚火焰从屋内扑面而来。 　　高温袭人，陈默脚步稍退，然后他表情不惊反喜，也没管会不会被火焰烧伤，双手稍微护着脑袋就冲进了房间的火场里面。 　　大概五六十平米的单人学生宿舍，门口木柜和大部分木制家具都已经被烧成了半碳化的状态，窗口大敞开着，陈默之前在楼下看到喷出火舌的那个房间应该就是这里了，同时在靠近窗边的墙角，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平举起双手，在他周身环绕着电花迸射的淡紫色圆罩，也正是这个罩子保护住他没有被房间里的大火给活活烧死。 　　而在这个小男孩身后，目时双眼紧闭侧躺在地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救、救救……”看见踹门而入的陈默，男孩眼里亮起了希冀的光芒，他张嘴想要呼救，但嗓子里却只发出像磨砂一样干哑的声音。 　　此刻房间里大火不断，走廊也开始再次燃起了火焰，电路起火就是这点麻烦，到处都可能是起火点，陈默护住脑袋的手臂和肩背部位都开始出现烫伤的痕迹，他几步走到男孩身前，言简意赅问道：“你就是觉醒能力的那个小孩儿吗？” 　　“是……是我……” 　　男孩点了点头，看见终于有人前来救援，他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周身的电光罩也像是没电的灯泡一样闪烁两下就噼啪一声熄灭了。 　　“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 　　一手把脱力的小男孩夹着腰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另一只手小心扶起昏迷不醒的目时，陈默回头看了眼火势渐大的走廊，放弃了原路返回的打算，随即就近走到窗边向下张望起来。 　　六楼已经算是较高的楼层了，所以这里是没有防盗铁网的。 　　“小孩儿，你怕高吗？” 　　陈默低头盯着被自己夹腰抱起的男孩，脸上露出令他感觉有些不妙的笑容。 　　“我……我不怕……”男孩其实是怕高的，但他很聪明，看见陈默走到窗边向下张望又听到他这么问，心里已经猜到他可能是想从窗口跳出去了。 　　“不怕就好，要是怕高的话待会儿可能你就要尿我一身了。” 　　陈默笑着说完就打算翻出窗口，不过小男孩终究还是心慌得厉害，于是赶在他跳窗之前抢先问道：“下面……下面的人能接住我们吗？就这样跳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啊……” 　　“嗯……？什么下面的人？” 　　陈默面露古怪的看了男孩一眼，随即他忽然又长哦了一声，咧嘴笑道：“小孩儿，你是想岔了吧？你以为下面会有人接住我们吗？充气床垫？消防车登云梯？就像电视机里演的那样，把我们接住？或者是念动能力者和空气能力者？都没有哦，我就是准备直接这么跳出去的。” 　　直接……跳……？ 　　肉眼可见的，男孩脸都绿了，小腿肚子吊在半空中像是触电一样飞快抖动着。 　　这里可是六楼。 　　不是二楼也不是三楼，而是六楼。 　　别说人了，就算是一只猫从这里掉下去也得九死一生，哪怕侥幸没死，内脏也少不了要破裂出血的。 　　这要是人摔下去的话，估计直接就当场爆成一滩马赛克了，十条命来都不够死的。 　　“要……要不然……我、我我我我……我们还是……等等、等等看……” 　　“等？等到真有人来救你，你早就被烧死在这里了，信不信？” 　　说话间，陈默背后又被火浪舔舐了一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就烧烂了，贴肉那一层皮肤更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狰狞水泡：“不跟你扯皮了，做好准备吧小孩儿，我数三二一就跳，三。” 　　“不……我，我那个……不要啊，我怕！我怕高！” 　　刚才还说的不怕高呢，果然是逞强吧？ 　　陈默面无表情继续倒数：“二。” 　　“别，别别跳……呜呜呜……别跳……” 　　“一。” 　　倒数的最后一秒，准确来说在倒数出一的同时，陈默就纵身跳出了窗口。 　　“哇啊啊啊阿啊啊啊啊！！！” 　　窗外，夜幕深蓝，天穹之上星光闪烁，微风拂过陈默额前细碎的发丝，让他惬意的眯起了眼睛，而被他抱在怀里的男孩就像是小猫炸毛一样疯狂挣扎着。 　　然后下一瞬间，跃出窗外的动力耗尽，三人齐刷刷迎头向地面掉去。 　　死定了——！ 　　男孩脑海中快速回放过他短暂而悲剧的一生，十岁半就死掉，确实很短暂，死在这个强行拖着自己跳楼的疯子手里，也确实很悲剧。 　　对不起了，小花…… 　　明明说好了，长大一定会娶你的…… 　　还有我的好兄弟，小刚，永别了…… 　　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啊…… 　　这样的话，我或许就满足了罢…… 　　男孩闭上眼睛，眼角浮现出泪珠，然后泪珠立刻就被身旁狂涌的疾风撕扯成碎沫。 　　陈默当然无从得知自己抱着的这个小男孩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脑海中已经模拟好了落地之后的卸力步骤。 　　仅仅他一个人的话，跳下六楼当然无所谓了，但目时和男孩都是肉体凡胎，哪怕承受一点冲击的余波也足够让他俩驾鹤升天了。 　　尤其是小男孩，被自己拦腰夹抱着的姿势落到地上震一下，脊椎都能给他拉断了。 　　呼啦啦的风声当中，地面不断拉近，而地上人群的喧哗声也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哇！跳了跳了！” 　　“跳楼了！” 　　“我的天！真的跳出来了！” 　　下一刻…… 　　——轰隆！ 　　陈默沉腰落胯，双脚踏地时鞋底板猛然爆开，肉掌直接击穿了青石地砖，冲击波顺着腿胫骨一路向上，经过腰眼时他借力拧腰一甩就把小男孩远远抛到了柔软草坪上，然后抱紧目时横身一躺，在地上飞快滚动起来。 　　啊……？ 　　为什么不是把目时扔出去？ 　　陈默可以拍着胸口保证，他绝对没有见色起意，也不是在趁机揩油。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男孩漏尿了…… 　　具体是在半空中往下掉的时候尿的还是在落地的时候尿的，这个他也不知道，注意到的时候男孩的裤裆就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在地上滚出足足十几米距离，从六层楼高跳下来的冲击余力才总算是卸了个干净。 　　陈默撒开怀抱，刚坐直起身子就看到周围站了一大圈人，众人跟他面面相觑了几秒，然后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始鼓掌，接着就是所有人一起鼓掌，伴随着叫好声和欢呼声。 　　“生活老师，他是新来的那个生活老师吧？” 　　“好强！抱着两个人从六楼跳下来！好强！” 　　“那个小孩儿站起来了，小孩儿也没事！” 　　喧哗的人群欢腾庆祝着胜利，哪怕这并不是他们的胜利，但看着那些热情洋溢的脸颊，仿佛胜利的就是他们一般。 　　陈默拖着目时挤出人群，在人工湖边找了块安静的草地坐下，十月下旬丝丝冰凉的晚风像是一双治愈小手般，温柔轻抚着他手臂与肩背的灼伤，缓解从溃烂伤口上持续不断传来的热辣刺痛。 　　第一次被火焰燎到，皮肤会起水泡，然后第二次再被烧伤时，水泡就会逐渐溃烂形成大片开放式创口，陈默都没去数自己究竟被反复烧伤了多少次，从闯进浓烟弥漫的房间开始，他就几乎一直置身在汹涌的火焰浪潮当中，这也是他不愿意给那个小孩儿更多准备时间的原因。 　　像他这么严重的火焰烧伤，伤势不仅恢复起来速度缓慢，而且还很容易感染，也亏得闯进火海里面的是陈默，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能不能扛得住这么烧是一回事，就算抗住了，后续感染引起的并发症都能丢掉半条命。 　　“啊……想抽烟……” 　　痛觉一波又一波不断侵袭着神经，陈默摸了摸口袋，却只掏出来一个被压扁了的香烟盒，打开盒盖一看，果然里面的香烟也是扁扁的。 　　烟都没得抽…… 　　随手把香烟跟香烟盒都一并扔掉，陈默侧过头看了看仍然昏睡不醒的目时，要不是为了帮她卸力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他现在多少也可以吹着凉风抽抽香烟缓解一下疼痛，而且就因为在地上打滚的原因，他背上的伤口有不少都嵌进了细小石沙，清理伤口时少不了又得遭一趟罪了。 　　盯着少女双眼紧闭的脸颊看了会儿，陈默转回头望向人工湖面发起呆来。 　　刚入夜时深蓝色的天空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墨黑色，远处学生宿舍楼下终于赶来了消防人员，湖面水波荡漾间反射出粼粼灯光，映入陈默眼中却只留下两抹幽邃漆黑。 　　片刻过后，身旁草地上传来少女的低声轻哼，目时睁开眼睛目光迷茫的看着夜空繁星，脑海意识还残留在使用完能力昏迷前的最后一刻。 　　记得，是有人超能力觉醒失控了…… 　　然后自己去让他安静了下来，不过使用完能力自己也昏迷了过去…… 　　再然后…… 　　一缕火苗从目时的记忆中飘过，她猛然瞪大眼睛坐直起身，眼神惊骇地四周张望了一下，视线扫过陈默时却一下子顿住了。 　　“怎么，还以为自己在火场里面？” 　　陈默咧嘴朝她笑了笑：“你和那个小孩儿都被我救出来了，现在清醒点没？” 　　“你……你身上……” 　　陈默的话音落入目时耳中，她却完全充耳不闻，只是双眼呆呆注视着他背上血肉模糊的大片伤口。 　　“烧伤了，没办法的事，火有点大。” 　　陈默笑容不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受伤的只是别人一样，然后才听见他继续说道：“现在能不能拜托带我去找找校医务室呢？老实说……真的好痛啊。” 第五十八章 那么，最后再说一遍，前进要开始加速了！ 　　星之海学园的医务室，其实并不是人们常规认知里的那种医务室。 　　首先它并不单单只有一个房间，而是整整八层的一座独栋小楼。 　　其次与一般只负责给学生开点药片或者查个血，最多不过能提供输液吊水服务的医务室不同，这里设备齐全几乎都快赶上正规甲级医院的程度了，所以别说是吊水输液打点滴，哪怕是进行一场紧锣密鼓的高难度内科手术都完全可以自行支持，无论器械、药品、还是医生，全部都是找的最好的。 　　“虽然知道学园长很有钱，但这未免也太……” 　　趴在手术室的洁白床单上时，陈默还有心情跟站在一旁身穿无菌隔离服的目时说说笑笑着：“作为学园长身边跟他关系最近的几人之一，目时小姐应该从来都没有为钱发愁过吧？” 　　“嗯……” 　　目时紧张注视着医务人员用消毒水清洗陈默背后伤口烂肉的动作，同时心不在焉的微微点头说道：“隼翼他从刚认识我们的时候开始，就基本没有缺过钱。” 　　“哦？”陈默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毛：“学园长和目时小姐你们看起来应该也就二十岁不到的样子吧？刚认识又是多久呢？五年前？十年前？” 　　“是四年前，那个时候……” 　　目时张了张口正打算继续往下说自己刚跟乙坂隼翼结识时发生的事情，但她随即忽然注意到医务人员也在侧耳倾听，于是立刻就闭口不言沉默了下去。 　　趴在手术床上的陈默当然不可能看见医生是什么表情，但看着目时的双眼和神态，他多少也明白再继续往下说大概就是比较隐私的秘密了，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聊些别的什么话题：“对了，目时小姐知道学校里有个叫高城丈士朗的学生吗？” 　　“高城……？” 　　目时侧过脑袋略作思索，然后点头说道：“好像有点印象，他现在应该是在国中部就读的一年生，对吧？” 　　“没错，就是国中一年生。”陈默笑着趴在手术床上竖了竖大拇指：“目时小姐还真是博闻强记啊，佩服佩服。” 　　“哪里的话，毕竟超能力觉醒者在学生总数里占比并不算多，尤其是他的能力……还那么危险。” 　　想起高城丈士朗的能力，目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些微复杂的表情。 　　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的能力很强，而且还是罕见的拥有强烈攻击性的正面进攻型异能，这对于星之海学园极度缺乏可堪一用的超能力战斗人员的现状来说实在是极为可贵的特质，但除此以外他的超能力也有着跟优点同样明显的缺点——可控性太低了。 　　说是可控性其实也不太对，跟情绪波动过大时就会超能力暴走的新川惠不同，高城丈士朗的能力并不存在失控的风险，问题只在于他的能力太强了，强到本人根本无从控制的程度。 　　没错，不是“无法控制”，而是“无从控制”。 　　作为“疾速”能力者，高城丈士朗的速度快到近乎瞬间移动一般，但他本人却仅仅只是个体质稍微有些强壮的普通青少年罢了，而这也带来了异能与肉体匹配性差异过大的问题。 　　打个比方，如果在他眼前有一段五百米的道路，道路尽头是一堵实心钢墙，那么当他发动能力的瞬间，五百米距离就会立刻缩减成零，而下一瞬间他的脑袋就会在实心钢墙上盛开出美丽的红白鲜花。 　　动态视力跟不上能力发动时身体移动的速度，甚至就连脑神经都反应不过来，当然也就无从谈起控制超能力的问题了。 　　事实上，从高城丈士朗觉醒疾速能力到现在，他每次使用超能力都会面临着生命的风险，而且踩刹车只有一个方式，那就是靠撞。 　　强大而危险的超能力……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如此。 　　可以说，整个星之海学园都再难找出第二个像高城丈士朗这么奇葩的能力者了。 　　这也是目时对他印象深刻的最大原因。 　　“那个……你们说的高城君，他现在应该就在观察室里打生理盐水。” 　　听到陈默跟目时聊起关于高城丈士朗的话题，正在用小镊子一点一点清理伤口里深嵌着的碎石子的医务人员忽然插嘴道：“今天是高城君这个月第三十七次因为软组织挫伤和轻度骨折来这里拿药了，而且他应该已经没钱再支付药品的费用了，所以拿着的是新来那位生活老师开的批条作为抵账，要我说的话，高城君也是个可怜人……” 　　“批条？”目时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你给他开的？” 　　“毕竟是上任之后第一个找到我帮忙的学生，而且他还答应了我一些有趣的条件，所以……能帮就帮咯。” 　　陈默满脸无所谓表情的说道，同时背后医生拿着镊子的手也略微停顿了一下。 　　而感受到他的停顿，陈默忽然露出恶趣味的笑容：“对了，医生，跟你商量个事可以吗？” 　　“啊……你请说。” 　　“待会儿处理完这些伤口，麻烦也把我弄去跟高城同学一个观察室呗？” 　　“这……” 　　医务人员表情有些为难的抬头看了目时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他立刻松了口气道：“没问题，交给我就好了。” 　　“嗯，那就谢啦。”陈默笑嘻嘻的跟他道了声谢，然后视线忽然转向目时的方向：“也谢谢你，目时。” 　　“我……我也没做什么……” 　　即使隔着一层防护面罩，少女脸颊依然浮上了肉眼可见的绯红。 　　手术室内逐渐陷入无人说话的安静当中，只剩下镊子与手术钳在血肉内翻搅发出的轻响，以及偶尔一颗碎石子被夹进不锈钢托盘里的撞击声。 　　半小时后，陈默在目时的搀扶下推开一间病患观察室房门，迈步而入就看见高城丈士朗迎着自己望来的目光。 　　“陈……陈老师？！” 　　他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惊讶神色，并且目光飞快扫了眼陈默包裹着洁白绷带的上半身，诧异道：“您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您这一身……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嘛，又见面了，高城同学。”陈默在目时的搀扶下坐到与高城丈士朗相邻的病床上，随口笑道：“如果你现在出院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打听到国小部宿舍楼失火的事情，我这一身就是进火场去逛了一圈的后果。” 　　“……失火？” 　　高城丈士朗还有些没有理解过来事态，紧接着他又盯着站在陈默旁边的目时瞪大了眼睛：“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副理事长大人！” 　　“嚯，副理事长啊？” 　　陈默笑容满面的抬手朝目时拱了拱：“之前可真是多有失敬了，副理事长大人不会给我穿小鞋吧？” 　　“我……我不会的，那种事情……” 　　目时抬起右手绕了绕从耳边垂下来的一缕浅橙色发丝，而她这副羞涩表情落在高城丈士朗眼中，顿时便令他下巴都快被惊掉了，并且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接受不能的情绪当中。 　　直到目时告别离开病患观察室时，他才稍微回过些神来，语气不可置信道：“老师，您还认识副理事长大人啊？而且看你们的关系……” 　　“我是学园正式聘请的老师，她是身为学园创始人之一的副理事长，我们认识很奇怪吗？”陈默侧过头斜瞥了他一眼：“还有，我们关系怎么了？” 　　“就是，那种啊……”高城丈士朗表情暧昧的挤眉弄眼起来：“你懂的嘛，就是那种，那种呀……” 　　陈默感觉有些辣眼睛的扭过头不再去看他，然后一脸正儿八经的纠正道：“高城同学，你这思想可就有些不纯洁了，我跟目时副理事长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猥琐下流。” 　　“什……什么叫，猥琐下、下流……？！” 　　然而听到陈默纠正的话音，高城丈士朗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情绪莫名激动的叫喊道：“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啊，副理事长大人对你绝对是有意思的，我可以用打黄油多年的经历保证，她……” 　　话刚说到这里，高城丈士朗嗓子里却突然像是被卡住一样，支支吾吾失去了话音。 　　“她什么，继续说啊？” 　　陈默倒是饶有兴趣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无不玩味道：“高城同学，作为一个年龄十三岁刚刚脱离小屁孩这个概念的少年人，不得不说……与十三岁的年龄相比起来，你的兴趣爱好倒是蛮成熟的嘛？” 　　“我、不是……我……我……！” 　　高城丈士朗满脸通红的想要为自己解释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手舞足蹈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着一个“我”字，然后因为他幅度过大的动作…… 　　——噗嗤~ 　　细微的响声从手背上传来，高城丈士朗低头一看，输液针头被大力拽出，细微血珠连成一线从手背针孔中顺流而下，迅速染红了洁白被套。 　　“血……血血、血啊！！针、针头出来了！” 　　就在高城丈士朗慌乱得手足无措时，一只大手忽然从旁伸来，稳稳接住输液针头，控制好放药阀门流速后就重新把针头插進了他手背血管当中。 　　抬头一看，陈默正转过身往自己的病床走回去。 　　“谢谢、谢……老师？” 　　“不用谢。” 　　趴到松软舒服的床垫上，陈默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随口应了句：“真想谢谢我，以后就少打点黄油，那玩意儿弄多了对身体不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吧。” 　　“是……” 　　高城丈士朗羞愧低下了头。 　　…… 　　翌日。 　　上午十点多钟。 　　陈默裹着一身看起来就像重症伤病号似的绷带来到了专门测试超能力的场地，而高城丈士朗已经提前几十分钟到这里来了，输了一晚上液的他此刻正穿着一身高强度纤维制成的贴身弹力运动服，不断绕着800米一圈的超大操场迅速奔跑着。 　　要说这就是烧伤跟其他伤势的区别，一晚上过去陈默现在还是只能继续裹着绷带，高城丈士朗都已经重新活蹦乱跳了，最多额头或者手肘、膝盖之类的地方还贴着几块ok绷，但也完全不会影响他的正常活动。 　　“陈老师！” 　　远远看见陈默缓步走到大操场边上，高城丈士朗一个提速跑到他身前，额头和鬓角都可以看见清晰的汗水痕迹。 　　“我已经热身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测试呢老师？” 　　“现在就可以，要怎么测？” 　　“这个您拿好。”高城丈士朗递出来一个看起来很像秒表一样的东西：“我待会儿会从这条跑道上直线冲过去，您只需要一直按着启动按钮，它就会记下我的瞬间速度。” 　　介绍完记速器的使用方法，他眼神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陈默裹满绷带的整个前胸后背：“不过老师……您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可以……” 　　“稍微跑几步而已，最多外面穿件衣服挡挡风罢了。”陈默毫不在意的笑道：“以为我跟你一样，刹不住车？” 　　“……” 　　痛点被人直接击中，高城丈士朗心情一下子就跌落了下去，他也不再劝了，回到跑道上就摆出起跑的动作。 　　“准备好了，老师，开始吧。” 　　“好。” 　　陈默手里按下记速器启动按钮，高声喊道：“预备，跑！” 　　呼的一声，狂躁气流从他耳边席卷而过。 　　几乎是紧咬着“跑”字落下的话音，高城丈士朗已经在跑道尽头提前竖起的好几层软垫上撞停了下来。 　　【5.57 M.a】 　　看着记速器显示出来的速度数字，陈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超过5马赫的速度，已经达到超高音速的领域了，果然比自己快。 　　不过，快……才更好呢。 　　他表现出来的速度越是快，就越能证明这个世界的超能力确实具有其独特的可取之处。 　　“那么……接下来也该轮到我活动活动筋骨了。” 　　陈默穿上一件挡风卫衣，拉好拉链防止狂风撕开伤口绷带，然后鞋底轻轻在塑胶跑道上蹭了蹭。 　　“三、二……” 　　他摆出跟刚才的高城丈士朗同样的起跑姿态，嘴里轻声给自己倒数着。 　　“……一” 　　——轰隆！！！ 　　仿若平地惊雷。 　　塑胶跑道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外露出来的水泥地面更是像被铅炮轰击一般碎开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 　　加速！ 　　脚底狠狠踏地，带来无与伦比的强劲推力，瞬间将周遭景物都化作一团朦胧模糊的光影。 　　这便是疾速者眼中的世界——万物皆失去形态，也失去了边界。 　　无形的狂风在这里被赋予实体，光与影交错着斑斓色彩，像是万花筒拧动出周而往复的镜像，又像是混沌中绽放开了璀璨生辉的烟花。 　　脚下再次踏地！ 　　速度攀升，世界不断从有形向无形转变。 　　短短一个转念的瞬息之间，陈默猛然刹住脚步，塑胶跑道连同跑道下的砖石地面都在轰鸣爆响声中被高高刨起到半空。 　　然后他掏出记速器扔给神色震撼的高城丈士朗。 　　“417米每秒，我已经毫无保留的在跑了，是你赢了。” 　　话音落毕，他喘匀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你的超能力放在学校里实在是浪费了，以后有兴趣跟我一起做些好玩儿的事情吗？” 　　“好……玩的事情？” 　　高城丈士朗仍然还沉浸在震撼当中，虽然他的速度可以达到五马赫以上，轻轻松松就能突破音障，但那也只是凭借着“超能力”做到的，跟陈默硬生生靠血肉双足撼动大地跑出来的速度相比，他当然会更加向往那种充满视觉冲击力的暴力场面。 　　而看到高城丈士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道：“总比你呆在宿舍公寓里玩小黄油有意思也有意义多了，要来吗？高城同学。” 　　…… 第五十九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锁闭自我的困境（一） 　　东京，夜。 　　二月份的晚风带着初春时节独有的料峭严寒，似锐利刀刃般呼啸刮过少年两侧脸颊，让他腮帮子都开始哆哆嗦嗦颤抖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一动不动地蜷伏在堆满垃圾的肮脏巷尾，并且双眼目光活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小心翼翼望向狭窄的小巷入口，身上哪怕哆嗦得再厉害他也死死咬紧牙关，不敢让牙齿发出相互碰撞的声响。 　　拜托…… 　　千万、千万不要被那几个人发现了…… 　　在心里暗自如此祈祷的同时，少年脑海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后悔的念头。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每次利用“光学反射”的超能力去偷钱时都太过顺风顺水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把贪念打到了抢劫银行金库这种事情上面？ 　　而如果不是因为抢劫银行金库上了警署通缉令的话，他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到处东躲西藏的境地？ 　　早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不止自己一个超能力者的话，他就应该稳妥一点，哪怕仅仅只靠平时小偷小摸一下也不是没办法养活自己，何必要去打银行金库的主意呢？ 　　脑海中刚产生出些许悔意，少年忽然又面露狠色。 　　不，不对…… 　　不是自己的错！ 　　我可是超能力者！ 　　哪怕不是独一无二，也应该可以算得上万里挑一了吧？ 　　这样的自己，凭什么要跟其他普通人同样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呢？ 　　他就应该有钱、有势、有众星捧月般的簇拥、有国王一般的权利！ 　　毕竟……自己可是万里挑一的超人！是社会中的精英！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强者！ 　　所以错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仅仅只因为他抢劫了个银行就对他穷追不舍的家伙！ 　　他们才是真正的罪犯！ 　　想到这里，少年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躲避追缉的处境，牙关用力咬紧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响声。 　　而就在下一刻…… 　　“哈！还真是看到不错的表情了呢。” 　　一声嗤笑，从他头顶传来。 　　“谁……谁在那里说话？！” 　　少年慌忙退后两步，抬头就看见一双充满戏谑目光的眸子正微微侧歪脑袋打量着自己。 　　“不要这么惊讶嘛，少年。”陈默边说话边翻身跳下二楼阳台，厚厚马丁靴跟踏在小巷地面上，立刻溅起大片脏臭水洼，然后他几步走到少年面前，忽然就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他小腿胫骨上。 　　咔嚓…… 　　少年骨折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这寂静的小巷内却显得清晰可闻，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连惨叫都忘了，整个人像是羊癫疯发作一样剧烈抽搐着跪倒在地，大大张开的嘴里只有“嗬嗬”以及“咔咔”的奇怪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 　　而眼睁睁看着少年几乎痛到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陈默颇感可惜的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打算把这家伙另一只腿也踢断的，但这才刚踢断一根他就直接跪了，实在是不中用啊…… 　　不过可惜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陈默随即又露出险恶的笑容，把脏兮兮的鞋底踩在少年背上蹭了蹭，同时俯身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刚才，你咬牙的声音很大嘛，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烦人，特别可恶，而你之所以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原因也全部都是怪我啊？” 　　少年痛苦低吟的声音忽然颤了颤，他的第六感正在向他疯狂拉响着动物求生本能的警报。 　　会死的…… 　　如果回答不好的话，绝对、绝对会死的！ 　　这个力大无穷的怪物……他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任何一丝的心慈手软，就像刚才他一脚把自己小腿踢断的时候一样，哪怕踢的部位换成是自己的脑袋，他也绝对会面带笑容的踢下去！ 　　“我……我、我不……没有……没有那么想……” 　　“啊啊，是吗？你没有，没有那么想，又是这一套。” 　　陈默有些无聊的撇了撇嘴，直起身把鞋底沾着的脏水和污泥全都在少年背上蹭了个干净，然后继续说道：“你是我遇到的第四十七个这么说的人，然后还有十三个没有这么说的，他们可比你有意思多了……哎，你好不好奇那些人最后都怎么样了啊？” 　　“不……不好奇……” 　　少年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他已经下意识预料到陈默口中所说的那十三个人的下场了，所以立刻表情惶恐的摇头说道，然而陈默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你知道么，舞台上唱戏的角儿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唱腔好或者不好，他们只是想听见台下满座的欢呼声罢了，所以……你想让我失望吗？” 　　陈默缓缓露出个令少年脊背生寒的笑容：“跟我说，你想知道，你好奇。” 　　“我、我想……知道，我好奇……” 　　“哈哈，真是拿你这种年轻人没办法呢，好奇心这么旺盛……那我就大方点告诉你吧。”陈默抚掌而笑说道：“那十三个人呢，其中有一个人真的是连我都不得不夸赞他一句勇气可嘉了，哪怕被我把双手双脚都一根根踩断了，他也还是高昂着脑袋朝我吐了一口浓痰，所以为了给这位不屈的勇士以相应的英雄待遇，我可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一台大功率抽水泵，水管入口就放在化粪池里，出口则通过鼻饲的方式插入他食道里面，然后等我打开电门的那一瞬间……啧啧。” 　　陈默脸上露出回忆之色，摇头叹道：“他整个人，都被撑爆了。” 　　“嘚嘚嘚……” 　　少年上下牙关无可抑制的快速颤栗碰撞起来，同时胯下裤裆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尿了……？” 　　陈默有些惊讶的耸了耸鼻尖，表情惊奇道：“我还剩下十二个人没跟你讲呢，你就尿了？” 　　“求……求求、你……”少年已经完全顾不上尿不尿裤子的事情了，他拖着被踢断的一只腿匍匐爬行到陈默脚边，涕泪横流着抱住他脏兮兮的鞋面亲吻起来：“饶我，饶我一命吧……求求你，我再……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求你……” 　　看到少年这幅完全被吓破胆子的怂样，陈默逐渐收起笑容，面无表情俯视着他，片刻后才自言自语般低声轻叹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啊……” 　　话音落毕，他掏出手机淡淡说了句“收工”，一阵猛烈炸响的音爆声伴随着强烈气流从小巷外传来，然后是重物撞击的声音，又过了几秒，高城丈士朗满身衣衫褴褛的从入口处走来，看清楚巷子里的情况后他推了推眼镜问道：“老师，你这次又把人给弄伤了？” 　　“嘛嘛……小伤而已。”陈默讪笑着摆了摆手，脚下轻轻一踢还在痛哭流涕的少年：“喂，这个谁，你自己来说？只是小伤对吧？” 　　“对……对对，小伤，小伤……” 　　明明被踢断的小腿已经扭曲成了极端违反生物学构造的样子，但少年却硬是从脸上挤出来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嗓子像是在哽咽一样说道：“我……我一点都没事，不痛，不痛的……不……咕呜……痛……” 　　陈默也跟着附和道：“你看，他自己都说了，小伤，不痛！” 　　信你才有鬼了…… 　　高城丈士朗再次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道：“老师，我眼睛只是近视了，但又没有瞎，你把这家伙弄伤得这么严重，这次就算是副理事长也不会向着你说话的。” 　　“是吗？” 　　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就让她来找我好了，我接受一切处分和批评。” 　　…… 　　星之海学园。 　　生活室里的摆设还是跟两年前没有任何区别，不过窗台上的多肉却从一盆变成了整整一满个窗台，陈默办公桌上的电脑也换成了性能更加优越、更加适合摸鱼的最新款。 　　——叩叩！ 　　天刚亮，陈默在办公桌后坐下还不到半小时，一阵敲门声就打断了他今天的摸鱼计划。 　　“请进吧，门没锁。”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生活室正门被推开，乙坂隼翼和熊耳、目时、七野、前泊五人依次走了进来。 　　“陈默老师，最近别来无恙啊？” 　　乙坂隼翼开口就是一句语气有些生疏的问候，陈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时也看到目时正在朝自己飞快的眨巴眼睛，似乎正在暗示他什么。 　　昨晚刚出了那件事情，她现在还能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呢…… 　　肯定是“隼翼他现在很生气”、“你说话时小心一点”之类的内容吧？ 　　陈默笑着点击鼠标关闭了电脑正在运行的游戏界面，语气像是没事人一样随口说道：“别来无恙，当然别来无恙了，学园长大人才是，看你这一大早就忙着到我这里来视察工作，可千万别忙坏了身子啊。” 　　“……” 　　乙坂隼翼有些被呛住了，他不信陈默会是那种猜不出自己来意的蠢人，而现在他之所以还在这里跟自己打马虎眼，多半是并不在意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乙坂隼翼握住拐杖的手掌略微收紧了一些，站在他身旁的熊耳则轻轻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提醒他稳住心态。 　　“呼……” 　　乙坂隼翼缓缓吐出一口闷气，沉声说道：“陈默老师，到学园里任教已经两年多了吧？” 　　“两年零三个月又十八天……”陈默低头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八时十一分。” 　　“……不错，已经两年零三个月了。” 　　乙坂隼翼再次被陈默呛了一次声，但他也不好发怒，或者说不敢发怒，只能压着火气继续说道：“短短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你竟然就重伤了四十多个超能力者，甚至还……还杀掉了十三人！你知道要不是有学园方面给你兜底的话，你现在已经是全球通缉的连环杀人犯了！” 　　“是是，这方面我一直都非常感谢学园长和各位副理事长们的宽宏大量的。”陈默笑着双掌合十做了个感恩拜谢的动作：“以后我尽量多收敛一点嘛，各位消消气，消消气，要喝茶么？我这里有这个季度新采摘的春茶。” 　　“收敛……？” 　　乙坂隼翼闻言脸色立刻就黑了下去，熊耳、七野等人也是面露怒意，就连目时都别过脑袋不想跟陈默对上视线。 　　“上次，你说你会收敛，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还有上上上次、上上上上次……你每次都会这么说，结果呢？”乙坂隼翼深吸一口气，眼神失望的看着陈默说道：“结果你昨晚，又弄断了一个超能力者的小腿，医生检查之后说他腿部明明只受到过一次冲击，但整根小腿胫骨却全部粉碎成了豆腐渣一样的骨头渣子，终生都没有复原的可能！不得不说，你作为战斗人员确实是非常合格的……合格到都有些超纲了！我甚至在想当初招收你进入星之海学园，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当初啊……” 　　面对乙坂隼翼五人的集体施压，陈默坐在办公椅上向后拉伸了一下腰背，伸过懒腰才慢悠悠说道：“你要是跟我说当初的事情，那我可就有话要跟你好好计较计较了，虽然明面上我是以生活助理老师的身份加入进学园里面的，但你当初可是希望我做星之海学园的白手套的，顺便也帮你干干黑活儿，对吧？那我问你，这两年多的时间，我有让一个间谍探子潜入进学校里吗？我有让学园内学生被超能力恐怖组织掳走过一个吗？我有哪怕一次没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吗？现在倒好，来找我清算这些烂账来了？想做又当又立的婊子吗？” 　　陈默的话非常不留情面，也非常露骨，完全把两人间私底下的事情搬到了台面之上来讲，他倒是一脸你奈我何的无赖表情，乙坂隼翼表情就难看到了极点。 　　“但……即使如此，你的手段未免也太过极端暴力了一些吧？” 　　“极端暴力？你说我？” 　　陈默觉得今天最好笑的笑话都已经在此刻听完了，当即就露出一脸嘲弄的笑容，语气冷漠道：“就说昨天晚上那个家伙，他偷摸扒抢什么没干过？要说光学反射还真是很好用的超能力啊，差点连我都被他骗过逃走了，你知道他凭借着自己的这个能力偷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吗？除了偷摸之外，他还猥褻妇女，殴打致人残疾，这些你难道要跟我说你都不知道吗？行，哪怕你说你都不知道，但他是通缉在逃的银行劫匪，这你总知道吧？我只废了他一条腿，却换来他在学园里面今后稳定的生活，老实说，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 　　“他……也可能只是误入歧途，毕竟他还没有成年，突然有了强大的超能力，难免会……” 　　“难免会控制不住欲望，巴拉巴拉……我说你是圣母吗？”陈默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乙坂隼翼的说教，掏了掏耳朵逐客道：“下次我会注意控制分寸的，现在我有点困了，毕竟昨天晚上才刚熬夜执行了某位学园长大人下达的密令，身为生活老师晚上还要化身白手套做各种脏活儿累活儿，真是辛苦呐……啊，学园长大人，你还没有走吗？” 　　“……” 　　乙坂隼翼双目失明不能视物，但他却完全能够想象出陈默脸上究竟是怎样一副无赖的表情，原地踌躇片刻后他也只能闷声道：“好好休息！” 　　“多谢关心。” 　　陈默说着转动躺椅，双脚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闭眼做出瞌睡的样子：“记得帮我把门带上，谢谢啦。” 　　乙坂隼翼几人就这么走了，来时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走的时候却个个都灰头土脸，活像是一群打了败仗的行军部队一般。 　　而陈默当然不可能真的打瞌睡，隔着窗户看见乙坂隼翼一行人走远，他点开之前关闭的游戏界面继续操作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中午临近饭点时，他摆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两下。 　　【救命】 　　亮起的屏幕上只显示着如此没头没尾的短短两字，不过陈默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发信人的号码，他认识。 第六十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锁闭自我的困境（二） 　　晌午时分。 　　午休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老师推了推眼镜，简单两句话概括完还没讲到的知识点就宣布了下课。 　　新川惠这边正在收拾书包，一封浅粉色信笺就掉到了她面前，抬起头一看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落荒而逃的男生背影，连半句询问的机会都没给她。 　　好眼熟啊…… 　　盯着男生逃走的教室前门方向发了会儿呆，新川惠忽然“啊”了一声，脑海中想起了这道背影究竟是谁。 　　坐在她后面第三排左边正数下去第四列位置的男生，记得好像是叫……星英建二吧？ 　　可是他给自己写信干什么呢…… 　　新川惠有些疑惑的打开信笺，与浅粉色信笺纸相得益彰的淡蓝字迹勾勒出笔画娟秀的语句。 　　“致以一直以来都令我默默倾心的新川小姐：” 　　光是这开头的第一句话，直接就让新川惠整个人都陷入进了无与伦比的震惊当中。 　　默默倾心……？ 　　我？ 　　等等等等，这封信真的是写给我的吗？ 　　新川惠反复确认过“新川小姐”这几个字并不是自己眼睛花看错了之后，脸上忽然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所以这就是那个什么吧……叫情书的东西？ 　　有人给自己写情书了！ 　　哦呼…… 　　平时在跟陈默相处的时候，她完全无法得到关于自身容貌的正向回馈，然而此刻竟然收到了别人写给自己的情书……这样看来并不是她没有身为女性的魅力，纯粹只是陈某人不懂得欣赏罢了呢！ 　　心情大好之下，新川惠满脸堆笑的继续往下看这封情书，各种盛情夸赞的甜言蜜语几乎让她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比如什么“你就像是清晨第一滴洒落在树叶上的纯洁露珠”，以及“看见你微笑的时候，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有你的颜色”，简直让人看得又羞又喜。 　　“这个星英同学，平时看起来比较沉默寡言，但其实还是挺能说的嘛……” 　　再次把信笺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新川惠珍重收起这张自己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整理好书包里的东西之后就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她当然不可能是去追星英建二。 　　倒不如说与匆忙逃离教室的星英同学恰恰相反，她的目的地是教学区后面的教职工大楼、位于一楼走廊尽头的生活咨询室。 　　“老板！老板老板老板！” 　　新川惠一路风风火火的闯进生活咨询室大门时，陈默正盯着手机屏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她却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细节，或者说被强烈喜悦之情冲昏了头脑的她完全没有在意陈默脸上是什么表情，直接就兴奋干嚎道：“有人给我写情书了，老板，有人给我写情书了！” 　　被新川惠狼嚎似的声音唤回神来，陈默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说了多少遍，在学校里要叫我老师，别叫什么老板，怎么两年了你都还能叫错？” 　　“略略……” 　　新川惠翻着白眼吐了吐舌头，改口换成老师的称呼继续说道：“关键是有人给我写情书了啊，老师，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书吗？” 　　“情书而已，我见过得多了，还能是什么样子，夸你漂亮可爱举世无双，说自己有多仰慕你有多憧憬你，再用一些星星月亮、山河湖海之类的形容比喻一下对你喜欢的感情，都是老三样了。”陈默挑眼看向似乎被自己说中了所以表情有些扫兴的新川惠：“比起情书不情书的，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啊……？”新川惠有些懵懵的歪了歪头：“什么……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不会是有生命危险的吧？” 　　其实也不怪她这么敏感谨慎，实在是在星之海学园的这两年里陈默拉她去干过不少危险的活儿，每一次都可以说是与死神的完美擦身转肩，所以再听到陈默要带自己去做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时，她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了，不过陈默却立马开口说道：“生命危险确实是会有一点，但你还是应该听我说完是什么事情再决定去不去吧。” 　　“那……是什么事呢？” 　　新川惠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她已经决定好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坚决不去了。 　　毕竟是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啊，她今年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当然也不想死。 　　“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刚到东京的时候吗？”陈默边说边缓缓从躺椅上坐直起身：“那个时候，我带你去看了一场演奏会。” 　　演奏会……？ 　　新川惠脑海飞快转动起来，只是稍微回想她就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记得，当时好像有个叫友利……什么的吉他手？弹的吉他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别人的名字叫友利一希，不过既然你还记得的话那就好说了。”陈默脸上露出笑容：“就是这位叫友利一希的吉他手，咱们下午去救他吧。” 　　救…… 　　“……啥？” 　　新川惠有些懵逼的愣了愣，她实在是跟不上陈默跳跃的话题弧度了，人家到底怎么了就需要你去救他？ 　　而面对新川惠疑惑不解的表情，陈默只是笑着亮出手机晃了晃，发光屏幕上显示着简短的【救命】二字，不过发件人署名却是一串没有任何标注的号码。 　　“是求救短信哦，助手二号。”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戒备严密的地下科研设施内，刺耳警铃声伴随着不断闪烁的红光，正式宣告今天的午休时间到了。 　　所谓午休，需要被关押的人员在短短二十分钟以内，完成包括吃饭、洗澡、更衣在内的全部事项，然后就会被荷枪实弹的防暴特警们押送回观察区——一个白色的小房间里去。 　　如果这也可以算是午休的话…… 　　“快点走！0312号！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随着一声怒吼在耳边响起，友利奈绪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橡胶警棍，跟一年前刚被那群大人们抓到这里来的时候不同，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身子骨也发育得比小时候更加结实，所以这一警棍抽在她背上只是让她闷哼一声脚底踉跄了几步，并没有再像刚被抓进来时那样随便挨一下就会痛苦昏厥过去。 　　身体的发育，这是她反抗研究所的重大进步与首要筹码…… 　　是的，她要反抗……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把这份情绪表现出来。 　　所以虽然很不情愿，但友利奈绪还是微微张口，发出了不堪痛苦的低吟。 　　而这道少女的低吟声落在防暴特警耳中，无异于是天宫仙音般让他通体舒爽，整个人都觉得飘飘yu仙，当即就一脸神气的用橡胶警棍用力敲了敲金属走廊墙壁，沉闷的咚咚声不断回响。 　　“哼，你们这些小崽子，一个个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让你们都尝尝警棍的滋味！” 　　面对防暴特警的威胁，整个走廊里所有穿着白色研究所服饰的小孩都畏怯地低下了脑袋，其中尤其是刚挨了一棍的友利奈绪，脑袋低得几乎都要埋进胸口里了。 　　但跟其他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小孩子不同，她虽然也低着头，眼睛里却满是不屈的目光。 　　一年…… 　　被拘押在研究所里的整整一年。 　　这一年时光磨灭了她身上属于十几岁少女应有的天真，也让她不得不学会了隐藏、伪装自己，但却唯独没有让她真正变成从身体到心灵都完全受到研究所掌控的麻木人偶。 　　因为她恨…… 　　她一直都在恨…… 　　并且这份仇恨还在随着时间的增长而不断累加着。 　　要说仇恨的源泉的话…… 　　跟着防暴特警经过一处戒备格外严密的区域时，友利奈绪低着头，右手尾指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哥哥…… 　　研究所的研究对象是超能力者，所以友利一希从被抓进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与友利奈绪没有再见过一面——她只是被怀疑具备觉醒超能力的资质，而非真正的超能力者，当然无法享受到与友利一希同样的“待遇”了。 　　友利奈绪永远无法忘记，当被强迫和自己分别后的第二天，整个研究所内部的空气都在哥哥的能力操控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然后轰鸣变成哀鸣，哀鸣又变成嘶鸣，最终突兀停息了下去。 　　她不知道友利一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从关押着友利一希的那个区域里，几乎每隔十几天就会抬出来一个死相极为难看的超能力者尸体。 　　“看吧，好好看看吧，这里就是你们未来的归宿！” 　　防暴武警嚣张大笑着用警棍指了指超能力者关押区域内的冰冷金属隔墙，他很享受把这群半大的小孩儿吓得寝食难安的感觉，况且“吓唬”本来也是他的工作内容。 　　“……超能力者的能力开发，我认为主要是与素体的情绪波动有关，请看实验资料……根据这些长足而充分的实验，我们有理由确信激发素体超能力觉醒的最大要素，就是剧烈波动的情绪。” 　　这究竟是研究所里哪位白胡子专家提出来的观点，防暴武警早就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这个观点带来的结果就是，他每天的任务除了监督这群小孩儿别偷摸着搞什么小动作之外，还多了一份吓唬他们的额外工作。 　　不过工作不工作的其实也无所谓，毕竟他本人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凌驾、凌御、凌虐…… 　　啊……真是太棒了！ 　　而且这份工作最最最妙的地方是，研究所直属于日本参议院，所以他现在干的事情也是完全合情合理合法的，不需要担心会付出任何道德或者法律上的代价。 　　他只是执行了上司交给自己的任务而已，最多不过在执行过程中偷偷享受了一下凌虐别人的快乐罢了！ 　　“好了！放风结束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小猪崽，快点回你们的猪圈里去，等你们当中有谁觉醒超能力了，我会亲自接她出来！” 　　午休时间彻底结束，防暴武警用力敲着墙壁，橡胶警棍砰砰砸在金属墙上，就像是赶猪的哨子一样，他仅仅只有一个人，却毫无压力恐吓驱使着几十个少男少女们似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的牢笼里去。 　　一年多时间的暴力高压管理，除了友利奈绪还在心心念念一定要带着哥哥跑出去以及向研究所复仇之外，其他所有跟她同期被抓进来的孩子们，有的觉醒超能力被带进了研究所核心区域生死不明，有的承受不住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选择自我了断，有的则是活生生被虐待致死，剩下的人全部都接受了现状，他们已经失去了名为“心”的珍贵之物，还存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副毫无灵魂的躯壳罢了。 　　靠着这样的同伴，自己一辈子都绝对没有机会能逃出研究所，更不可能完成复仇。 　　根深蒂固背靠日本政府的暴力机关——研究所。 　　形同丧尸一般毫无生气与斗志的同伴。 　　高度密集的监控，以及动则暴力威慑的高压管理。 　　老实说，现状已经严酷至此了，就算友利奈绪心底的仇恨意志坚定不可动摇，但她也时常会有种想要放弃抵抗接受这一切的冲动。 　　如果跟身边的其他人一样丢掉“心”的话，大概就会变得轻松很多了吧……？ 　　“0312号，午休时间到了，出来吃饭！” 　　关押室铁门被敲响，又是新的一天。 　　然而当防暴特警将铁门打开时，门内却赫然是空无一人的景象。 　　“跑……” 　　以往威风不可一世的防暴特警，这一刻却神情惊恐地后退两步，然后他浑身巨颤着掏出传呼机大叫起来：“跑掉了！超能力者素体0312号跑掉了！快点把研究所出入口全部都关起来！” 　　超能力者素体，0312号，这就是友利奈绪在研究所里的名字。 　　但是……自己明明没有跑啊？ 　　友利奈绪双腿缩坐在床上，看着防暴特警左右张望神色越来越惶恐的样子，她心底忽然产生出了明悟。 　　超能力……觉醒了？ 　　是变成透明人的能力吗？ 　　透明…… 　　脑海内恍如惊雷骤闪，友利奈绪没有过多的去感慨自身刚觉醒的能力，她直接从床上一跃而下，径直冲过防暴特警身边，光着双脚竭力奔向研究所内专门管理素体与超能力者们随身物品的地方。 　　被抓进来的时候，哥哥身上是带着手机的…… 　　即使觉醒了超能力，但友利奈绪此刻依然非常理智，在被关押的这一年时间里，她无数次模拟过各种可能的逃离方案，“如果自己可以隐身的话”的情况也曾经不止一次被她考虑过。 　　光靠着隐身的能力，就想跑出各种武装戒备极度森严的研究所，这对她来说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但如果仅仅只是靠着隐身能力弄到一部手机就没有这么大的难度了，况且研究所的那群大人们估计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自己在觉醒超能力之后不仅不会往外面跑，反而是潜入进物品管理仓库里去找手机。 　　至于弄到手机之后怎么办，她心里也早有计划。 　　报警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无异于自投罗网，但在哥哥的手机里面，除了警察之外，联系人中还有另外一个同样具有超能力的人，如果他明明有超能力却还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外面游荡的话，那他肯定也有办法能把自己和哥哥救出去才对！ 　　时隔一年，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好在仓库里是有电源的，短暂充电后按下开机键，看着屏幕亮起的瞬间，友利奈绪几乎感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救命】 　　时间紧促，她也害怕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的防暴特警们会让自己这次千载难遇的机会付之一空，于是仅仅只编辑了短短的救命两个字就点击了发送。 　　发信中…… 　　发信中…… 　　发信中…… 　　——发信成功。 　　——对方已接收。 　　…… 第六十一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锁闭自我的困境（三） 　　“老师，我们真的不跟学园长报备一下，就自己来处理这种事情吗……” 　　面包车副驾上，新川惠表情有些担心的转头看向正在驾驶着车辆从市区内公路汇入高速的陈默，她身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换回日常便服，所以穿着的仍是星之海学园的制式学生校服。 　　“报备的话可就来不及了。”陈默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随口答道：“学园长大人日理万机，他可忙着呢，等到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去救什么人？” 　　“是……是这样吗？” 　　新川惠歪了歪脑袋，在她印象里学园长还是个挺干练的人，好像并没有陈默说得这么没用。 　　“当然了，难道我还会骗你吗？”陈默目不斜视道：“还有，在学校外面就别叫我老师了，叫老板。” 　　“噢，知道了老板……”新川惠低着头瘪了瘪嘴。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让我记得叫你老师别叫老板呢，现在又要我叫你老板别叫老师，真是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新川惠的小表情陈默并没有在意，他一直留意着高速路上的标志牌，当看到文京区的到达提示时，他头也不回的问道：“野田同学，查到了吗？” 　　“马上，马上就好……再给我一点时间……” 　　面包车后座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小胖子正满头大汗地操作着笔记本电脑，他身上穿着与新川惠款式极为相似的校服，不过校服的主体颜色却是蓝色。 　　蓝色，这是星之海学园国中部的校服配色。 　　小胖子名叫野田御茶子，是陈默在两年多以前刚进入学园任职时从一次学生宿舍楼失火事件中救下来的“纵火犯”本人，如今两年多时间过去，他已经从国小部升上了国中，当初曾经因为觉醒而失控的超能力也早就可以控制自如了。 　　电流操控——这就是他的超能力。 　　只不过能够操控的电流量却很小，并不是说他只能控制微电流，而是操控的电流量越大，他对电流的控制力就会越弱，反之则是对微电流无比精确的控制能力。 　　打个比方，如果让野田御茶子操控雷电降落，虽然他确实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但落雷后却很有可能自己先把自己给劈死了，而如果是让他控制微电流的话，他就可以立即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并且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之一。 　　换句话说，哪怕他想让全世界的核弹井都同时朝着一个地方发射，那也只不过是花费的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当然，如果野田御茶子真的这么做了，在核弹发射之前他就会被其他电气系超能力者阻止，并且立刻登上全球范围的超能力者罪犯通缉名单，成为臭名昭著的反社会恐怖分子。 　　不过陈默现在要他做的事情也远没有那么夸张，仅仅只是追查一个电话的短信发送地址罢了。 　　野田御茶子一边回答一边手指如飞地敲击着键盘，无数细微的紫色火花在他手指与键盘缝隙间快速跳跃出叽喳电弧：“对方应该是也有电气系超能力者提前布置过防火墙，瑞士银行的防御系统都没有这么厉害的。” 　　“哦？你还黑进过瑞士银行？” 　　“兴趣，兴趣而已……” 　　真的仅仅只是兴趣而已么…… 　　陈默抬头一看后视镜，这小胖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如果缺钱用的话只要去跟学园长说就可以了，你的超能力类型是属于极度稀缺型珍贵人才那种，所以他是不会吝啬在你身上花钱的，没必要去银行系统冒险。” 　　随口提点了这个喜欢玩火的小胖子一句，陈默接着问道：“要是他们也有电气系超能力者的话，你现在还能侵入得进去吗？” 　　“行的，肯定行的。” 　　野田御茶子抬手擦了擦汗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默说的话戳中了他的秘密，语气变得有些发虚：“只不过是一道反应僵硬的数据防火墙罢了，又不是真正的网络攻防，很快就可以了……很快……” 　　这个“很快”倒确实是很快，大概只过了两分钟时间，野田御茶子就兴奋大叫一声“好了”，然后从座位上弯着腰站起身，将电脑数据线插到了面包车导航控制台上。 　　“滴滴！” 　　随着连接上电脑，两道提示音从车载喇叭内响起，同时导航屏幕也显示出一副文京区的俯瞰地图全景。 　　地图当中，一个红色的三角形标志正缓慢沿着高速路下行支道移动着，而相隔十几公里外，另一个圆点标志闪烁着醒目的亮绿颜色。 　　十几公里吗？ 　　有点远啊…… 　　“你们两个坐稳，我要开始加速了。” 　　低头看了眼地图上显示着的最短路径规划方向，陈默一边叮嘱车内的两人，一边直接将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 　　——轰轰！ 　　油门踩下的瞬间，引擎咆哮声立刻让整辆面包车框架都跟着狠狠一颤，然后车轮便开始在市区公路内狂野奔驰起来。 　　“超、超速了……超速了啊，老板！” 　　新川惠多少还是有点交通常识的，她看着路边疾闪而过的【限速70㎞/小时】标牌，再看看面包车仪表盘上已经缓慢超过了90公里每小时数字的指针，顿时就忍不住大声提醒起来。 　　事实上，她也是迫不得已才大声提醒的…… 　　此刻面包车的整个车体框架都在非常明显地剧烈抖动着，哐哐声与嗡嗡声混杂着发动机轰隆的咆哮，如果是正常说话的话声音立刻就会被这些噪声给淹没下去。 　　所以陈默也大着嗓门回答道：“我知道超速了！不过没关系！我还能开得更快！” 　　“更……更快？！” 　　新川惠表情有些傻眼，她并不怀疑陈默敢不敢继续再开得更快，但就凭这辆面包车，难不成他还能像开私家轿车一样把速度飙到一百公里以上去吗？ 　　然后陈默只用了半分钟，就让新川惠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决定速度的从来都不是车辆的性能，而是你踩下油门的勇气”。 　　轰轰！轰轰！轰轰！ 　　哪怕进入了内城公路，陈默踩下油门的那只脚也没有丝毫放松，于是车速很快就从九十多公里攀升到了一百公里以上，然后又是一百零五公里、一百一十公里、一百一十五公里…… 　　和高速路上畅通无阻的情况不同，城市里面的公路不仅充满了各种支路、岔路、单双车道路之类的复杂路况，还有时不时经过马路或者横穿公路的行人、每隔一段距离就会遇到一次的红绿灯、学校医院之类的减速地段，所以在城市里面像在高速路上一样狂飙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但陈默却做到了。 　　无论遇到多复杂的路况他都能迅速反应过来并且调整好驾驶方式，路上的其他车辆也好、行人也罢，全部都被他操纵着方向盘完美避过，明明是一辆外形笨重的面包车，却硬是被他开出了比摩托车还要更加灵活的轨迹，至于红绿灯或者减速路段嘛……这次市内飙车过后他的驾照估计就要重新再考一遍了。 　　【130㎞】 　　看着仪表盘指针反复波动的数字，新川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刚张开嘴就被屁股下面快速震颤的车座抖得上下牙齿不断发出嘚嘚的碰撞声。 　　后座的野田御茶子更是早就已经抱紧笔记本电脑并且死死拽住安全带了，他望着车窗外像是走马灯一样飞速闪过的景物，忽然想起了两年之前，陈默带着他从六楼窗口一跃而下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闻到的死亡贴近的气息，与现在简直一般无二。 　　一百三十公里啊…… 　　不是三十公里也不是一百公里，而是一百三十公里啊！ 　　就算普通家用轿车在高速路上都不会开到这么快的好吗？ 　　更别提他现在还是在市区内，开的还是特么的面包车！ 　　真是见了鬼了，面包车怎么可能开到这么快？！ 　　之前时速90公里每小时的时候这辆车就已经在非常明显的抖动了，现在130公里更是抖得跟随时都有可能会散架一样。 　　无论新川惠，还是野田御茶子，此刻脑海中都只剩下两个大字在不断盘旋。 　　要死……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不过陈默倒是表情轻松，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如果不是怕教坏小孩的话，他现在甚至还想摸根香烟出来抽，至于说抖动得异常剧烈的面包车框架，他完全没有任何一点担心。 　　车体风阻与车速和车辆体积成正比，他现在把车速开得这么快，况且面包车又不是什么流线型的小型轿车，风阻过大时车架抖动是必然的事情，但只要没有发出那种车体零部件松动的杂音就不用担心会有车辆散架的危险。 　　其实这辆面包车还算是比较拉胯了，大概是火花圈火花塞质量不够好，车胎又太宽了，宽胎的地面附着力更好，所以对马力的消耗也更大，180码能跑到个140、150就算很不错了，而这辆面包车达到极速也只有130上下，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快。 　　要知道，某被誉为国产之光的五菱神车，在高速上普通轿车哪怕开到140公里都能被超掉，只要司机脚下敢踩油门，直接就能把面包车当成跑车来开，150、160公里都是可以达到的。 　　不过在那种速度下，无论对司机的驾驶技术水准还是心脏抗压能力都是一大考验。 　　首先是车会很抖，抖到握住方向盘时掌心都会被震麻的程度，其次是车会很飘，毫不夸张的说吹阵风过来都有可能让车翻到天上去。 　　所以与五菱神车相比，这辆即使把油门踩到油箱里去也才仅仅只能跑到130公里左右的面包车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 　　不到十分钟时间，陈默一脚刹车将面包车甩停在路边，车门打开时，新川惠和野田御茶子都脸色难看得可怕，尤其是野田御茶子，这小胖子解开安全带时手都是抖的，刚下车就扶住车门“哇哇”呕吐起来。 　　“野田同学，你看起来状态有些不太好啊？”陈默走到野田御茶子旁边，递了瓶矿泉水给他：“要在这里休息会儿吗，我很快就能办完事情回来了。” 　　“不……不用……” 　　伸手接过矿泉水往嘴里猛灌几口，压下胃部抽搐恶心的呕吐欲望，小胖子擦了擦嘴，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目光：“老师是要去救人的对吧？我也是可以战斗的啊！” 　　两年多以前，他超能力觉醒失控，学园副理事长目时小姐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超能力失控的状态平复下来，为此自己却陷入了昏迷当中，而生活老师陈默更是只身闯进火场，将他和目时都救了出来，虽然手法略微粗暴了一些，但他所做的事情却是毫无疑问的英雄行为。 　　那个时候的经历，在这两年多时间里无数次重复出现在野田御茶子梦中，也让他产生出了对“英雄”的憧憬与渴望。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默不止救了他一次，第一次救他是在熊熊烈火当中保全了他的生命，第二次救他则是避免了让他成为“网络世界的神”。 　　而现在救人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临阵怯步呢？ 　　“带上我吧，老师！”野田御茶子表情无比认真说道。 　　陈默打量了这个小胖子两眼，忽然掀起衣襟从内里掏了把手枪出来递给他：“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好觉悟吧，到了里面可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了。” 　　“嗯！” 　　野田御茶子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地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同时握紧了手枪。 　　星之海学园的超能力觉醒者，无论国小国中还是本部，都是学习过怎么使用枪械的，所以他倒不用现学该怎么开枪怎么瞄准的问题。 　　不过随即，野田御茶子又有些好奇的看着新川惠问道：“这位……学姐，那你呢？” 　　“我？” 　　突然被点到名字，新川惠有些发愣，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轻松随意的笑容。 　　这两年多时间里，她时常会被陈默以“训练”的名义带出学园去做一些很麻烦的事情，普通人也好，超能力者也罢，她已经很熟悉该怎么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去破坏人类的身体结构了。 　　除此以外，现在的她在“起火”能力的控制程度上也远非两年前刚进入学园时可比的。 　　——噗！ 　　一团火苗凭空燃起，绕着新川惠伸出的右手食指轻快转动一圈后又噗的一声消失。 　　她盯着小胖子笑道：“我有这个就够了。” 　　而陈默这时则从面包车底部置物夹层里提了个狭长的漆黑木盒出来。 　　啪嗒！ 　　四排锁扣打开，盒盖掀起，一柄长度达到两米以上的超大斩剑出现在内里海绵托架当中。 第六十二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锁闭自我的困境（四） 　　说起大剑，或许很多人脑海中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西洋十字剑，以及身披亮银重甲的威猛骑士，这几乎已经形成了固化性的刻板联想，类似的还有弧度弯曲的日本武士刀，轻薄有韧性的中式古剑，但实则每个国家都是有其对应大剑存在的。 　　像在日本，战国时期两米以上长度的大太刀是步战兵斩马的利器，那些夸耀着自己豪迈腕力与无双勇猛的武士们，往往一刀下去就可以将骑兵连人带甲劈成两片，除了用浑身力量发出的跳劈之外，他们还可以横向斩击马腿，挑斩撕裂马腹，直刺逼退骑兵等等，军阵丛中一位精通大太刀的武士甚至可以做到在力竭之前斩杀数十近百人，而且周身三米到四米的距离内都是他们的有限攻击范围，也就是说只要在开始交手之后，对方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而在素有武术起源地之一美誉的中国，大剑就更是百花齐放、种类繁多了，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几种之一就有汉代时期的著名斩马剑“陌刀”，光是柄长就足有四十公分以上，整体超过两米都算是很正常的长度，所谓“刀墙如林”，这个说法最初就是由陌刀步兵组成的军阵演变而来，长达八尺甚至九尺的陌刀被兵卒们刀刃朝外挺于胸前，然后并肩前行缓慢推进，遇到敌人后可刺亦可劈，重量达到十公斤以上的陌刀光是凭借着自重简单劈落就足以造成恐怖的威慑力与杀伤效果，更遑论由数百上千兵卒组成的陌刀队兵阵了，用“刀墙如林”来形容实在是贴切又合理。 　　不过陈默这把剑却比九尺陌刀还要更长一截，一米八的单刃剑身在光线下显露出层层叠叠的锻打水纹，握柄四十五公分再加上五公分的黄铜配重柄锤，整体足有两米三长，比九尺陌刀还要更多二十公分，长度接近一丈！（因为是与汉制陌刀相比，所以这里的尺度计量也是选择的汉制） 　　这么长的一柄剑，野田御茶子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时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疑惑道：“老师，你难不成就准备用……这个吗？” 　　“怎么，信不过我？” 　　“没……” 　　“没什么没啊，你就差没在脸上写出来不信两个字了。” 　　陈默边说边笑呵呵的提起剑鞘，另一只手握住剑柄噌的一声拔出十几公分剑身，迎着阳光看了两眼刃口处森寒如水般的锐利锋芒，然后还剑归鞘，也不准备跟这个小胖子解释太多，抬腿就朝着眼前看起来仅仅只是一座普通办公小楼的正门入口走去。 　　新川惠亦步亦趋紧跟在他身后，这把长度夸张的巨剑她曾经见到陈默拿出来耍过几次，每一次都会有人饮恨在剑刃之下，所以这一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不过那两兄妹是老板早就看上的人，虽然当初没能成功拉拢到对方，但别人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们俩头上去，以老板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却极为爱护短的性格，杀几个人泄泄愤她是一点都不惊讶的。 　　“待会儿我也要动手吗，老板？” 　　进门时，新川惠紧跟在陈默身后小声提醒道：“这件事情咱们还没有给学园长报备过，如果私自做得太过的话，难免会被追究到责任的吧……尤其是老板你昨晚又弄残了一个，估计学园长这会儿气都还没有消下去，所以我们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 　　“气都还没有消下去？”陈默脚步一顿，侧过脑袋盯着新川惠笑了起来：“他何止是气都还没有消下去啊，学园长大人现在应该都快气炸了……今天早上他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时候被我直接给顶回去了，你是没看见当时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啧啧……” 　　“啊……？” 　　新川惠闻言愣了愣，但她倒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毕竟以老板的性格，会做出这种事情也完全是在她的预料当中，于是很快就回过神劝说道：“那咱们更得收敛一下了啊，这次要不还是别做过头了吧……” 　　“过头？” 　　陈默仍然是笑着，不过却意味莫名的眯了眯眼睛：“助手二号，那你告诉告诉我，什么算是过头啊？” 　　“就是……”新川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准备继续说下去，然而她话音刚开了个头，一位腰间挂着橡胶警棍的保安装扮的男人就走了过来。 　　“你们俩，是做什么的？这里不许随便乱进！” 　　男人走近时，目光瞬间就被陈默手里提着的超大斩剑所吸引，他伸手想要摸向衣服内侧藏着的警用微冲，但手掌中却并没有传来枪械握把那种熟悉的冰冷触觉。 　　等等、手掌……？ 　　男人有些木楞地低下脑袋，视线所见却只有一只光秃秃的胳膊，从手腕往下的部位，整个手掌此刻都已经消失了踪影。 　　而也正是在他低头看向手部的同时，超大量的血泉噗的一声喷涌出腕口断层，然后淅沥沥洒落到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瞬间就染红了一片。 　　“请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陈默笑吟吟的拎着一只断手晃了晃，这只刚从男人身上斩下来的手掌还很新鲜，血液未凉前肌肤仍然拥有正常的体温与柔软度。 　　“手……我、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呆滞的目光在断掌与自己的手腕间来回移动片刻，忽然崩溃惨叫起来，整个人都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然后跪倒在了地面聚积的血泊当中。 　　“老板，我才跟你说过不要做得太过分了，可是你这……”新川惠有些无语也有些不忍的别开脑袋，不想继续再看这个突然遭逢不幸的男人的惨状，而陈默却只是莫名其妙的问了她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助手二号，你跟着我也快三年了吧？” 　　“是……两年零八个月了。” 　　虽然搞不懂陈默这么问的原因，但新川惠还是想了想如实回答道。 　　“两年零八个月啊……” 　　陈默语速缓缓的继续说道：“两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短，就像我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你一样，你应该也对我有着自己的一套认知方式，那么你觉得我是嗜虐成性的疯子吗？” 　　“是……” 　　“嗯？” 　　“不、不是！” 　　陈默斜瞥过来的一个冰冷眼神，吓得新川惠脊背瞬间炸起了大片寒毛，她赶紧正色道：“可是，这只是个保安啊……打晕他对于老板你来说并不困难吧？为什么……” 　　说话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被陈默拎在手里的断掌。 　　“偷看什么？喜欢看就拿去好好看看咯。” 　　陈默没好气的直接把断掌抛给新川惠，然后顺手倒转过长剑，剑柄末端作为配重的黄铜柄锤不轻不重磕在跪地惨叫的保安后脑勺，立刻就让他一声不吭地趴了下去。 　　“你……你把他杀啦？！” 　　新川惠手忙脚乱接住断掌，然后瞪着陈默大声喊道，过度惊讶之下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音里指责的语气。 　　于是小姑娘额头就挨了狠狠的一记暴栗。 　　“什么叫我把他杀了，只是打晕过去而已，这不是你想让我做的吗？” 　　陈默收回手弯腰从“保安”怀里摸出来一把微冲，卸下弹匣里面全是黄澄澄的子弹壳：“另外你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警用冲锋枪，而且还是压好了子弹的，你觉得他真会是一个普通保安？” 　　“我……” 　　新川惠有些语塞的顿住了话音，她又不是什么傻瓜，看到这把冲锋枪的瞬间就已经明白过来陈默为什么会一个照面就把男人的手掌斩下来了。 　　“人身上长一对眼睛不是拿来当摆设的，不提他怀里藏了枪的事情，光看他走过来时的步伐姿势，衣服下面比普通人更加敦实的壮硕体态，还有前脚掌着地的习惯，你就该知道他绝对不止是保安这么简单。” 　　出声数落的同时又给新川惠重新再教了一遍怎么分辨敌人威胁程度的知识，陈默忽然扭头朝呆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野田御茶子笑道：“野田同学，怎么脸色这么差，是被吓到了吗？” 　　“没……没有……”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野田御茶子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他确实是有些被吓到了……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好要跟着陈默杀进“邪恶组织”里去救人，这个时候就绝对不能露出怯色，所以小胖子努力强迫自己盯着地面的血泊看了几眼，还故意一脸凶狠地瞪了瞪男人断掌的腕口，活像是虚张声势的一只肥猫一样。 　　“你小子……” 　　被野田御茶子明明怕得不行却还佯装凶狠的表情逗得一乐，陈默摇了摇头把微冲递给他说道：“怕就是怕，装什么狠，真正的狠人都不会让别人看出来他们有什么想法或者意图的，说白点，无声狗才能咬死人，汪汪叫的那种你随便踢它一脚就变老实了……这些事情以后你再慢慢学就是了，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保护好自己吧。” 　　“噢噢……谢、谢谢老师……” 　　野田御茶子表情有些懵懂地接过微冲，过了几秒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便露出一脸惊容，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问道：“老师你是说，以后要让我跟你一起做事情吗？” 　　“你不愿意？”陈默也没回答，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 　　“愿、愿意！我当然愿意啊！” 　　两年前的那次死里逃生过后，作为野田御茶子心目中一直憧憬向往着的强大的英雄，陈默此刻向他发出的邀请，简直就像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一般。 　　而看着小胖子小鸡啄米般飞快点头的样子，陈默笑容稍敛，重新转身看向一楼正厅的大堂里面。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传来，数十个保安装扮的强壮男性成队向他们张开了包围圈。 　　“闯入者穷凶极恶，将他们就地拘拿，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领头的“保安”看着鲜血染遍的正门入口，声音冰冷的朝其他人下达了命令。 　　与此同时，陈默也笑着对新川惠说道：“注意点，别把动静闹得太大，也别把这栋楼给弄塌了，要是被活埋的话我可不管救你出来。” 　　“知道了，老板。” 　　新川惠站在原地握拳深呼吸几口，也不见她有什么额外的动作，半空中就骤然升腾起数个比篮球还要更大一些的炽烈火球。 　　火球表面是高温的橙黄色，并且越往内部颜色就越浅，逐渐从橙黄色变成亮金色，然后是淡金色，最终的核心部位则是一团仿佛液体般荡漾着柔和波纹的纯白火焰。 　　超能力者……？ 　　看见绕着少女周身飞旋的火球，领头“保安”表情里多了几分慎重，皱眉下令道：“动手！” 　　“动手吧。” 　　赶在新川惠的火球飞射而出之前，陈默猛然踏前一步，神速至完全看不清拔剑动作的一斩，长度达到一米八的剑刃就像是割草般瞬间将前方三人拦腰斩作两截。 　　一、二、三、四、五…… 　　惊雷乍闪般的剑光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动作，陈默默数到第八秒时，噗噗噗的三道声音从被斩三人腰间传来，高压水泵般的腹主动脉出血将他们上半身高高冲起，然后啪嗒掉落在地，直至此刻三人脸上才开始露出痛苦之色，随即他们眼中便永远失去了鲜活生命的灵动目光。 　　咕咚—— 　　一片寂静的大厅内，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 　　剑刃之上，层叠水纹仿佛反射出妖异血光，陈默平持着剑柄，看向前方剩下数十人的目光中毫无任何一丝怜悯的温度，脸上也缓慢浮现出残忍嗜虐的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刻，来自新川惠的火球轰然呼啸过他身边，同时少女愤怒的话音也从身后传来。 　　“老板！不是说好了要收敛的吗？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默讪笑着站直起身，还剑归鞘道：“实在是他们身上的敌意太明显了，让我也有点手痒……不过我这也就才杀了三个，问题应该不大，哈哈……” 　　“也就？才杀了三个？问题不大？” 　　新川惠几乎都快气晕过去了，但她又不可能对陈默做些什么，只好狠狠一挥手，不断操控着火球轰击不远处的那些“保安”。 　　“让你们动手！让你们有敌意！让你们绑架别人！让你们不做好事……！全部都给我乖乖躺下去吧！” 　　火球呼啸炸裂的轰隆声震动了整个一楼大厅，陈默则是提着归鞘的长剑，像是在菜市场里买菜一样时不时打晕一个人，而小胖子站在两人后方脸色煞白地撑开电光护罩，他没想到陈默拿着那把看起来长度夸张的奇怪大剑竟然眨眼间就腰斩了三个人，更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爱少女新川学姐发起飙来竟然会生猛得如此一塌糊涂！ 　　十几分钟后。 　　大楼地下四层，平日里24小时都灯光通亮的研究所，此刻只有暗红色警报灯光还在徒劳的闪烁着。 　　一群身穿白色研究所素体服饰的小白鼠们瑟瑟发抖着缩在各自的小房间里面，而研究员与防暴特警们则押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满脸戒备地站在封锁钢门前。 　　——咔嚓！ 　　就在研究所内气氛山雨欲来之际，一截数十公分长的剑刃，包裹着仅仅只是目视都会令人觉得双眼刺痛的锐利银辉，切豆腐般撕开了厚达一米的实心钢门。 　　然后仿佛坦克车对撞般的“哐哐”声从钢门后传来，不消片刻就将合金钢铁材质的门板暴力破开。 　　或者应该说是踹开…… 　　“呼……” 　　废了一番功夫后总算搞定了这扇像是把“怕死”两个字写在上面一样的实心钢门，陈默长呼出一口淡白气雾，抬眼看向正被一大群装扮各异的成年人挟持在最前面的女孩，脸上露出了笑容。 　　“哟，友利奈绪，友利一希的妹妹，对吧？我来救你们了。” 　　…… 第六十三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锁闭自我的困境（五） 　　“早上……你好像早上才跟我说过，以后会控制分寸的吧？” 　　学园长办公室内，乙坂隼翼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不断高涨的怒气，伸手将一张报纸砰的一声拍在了办公桌上。 　　【惊报！东京都文京区内竟在光天化日下出现恶性杀人惨案？！据悉死亡人数高达四人，更有数十人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永久性身体损伤！今日午时十二时五十三分许，在文京区内某办公大楼发生一起恶性死伤事件……】 　　“四个人，整整四个人……这就是你说的控制分寸吗？而且还有数十人不同程度的残疾损伤！” 　　看着乙坂隼翼越说越气，表情开始上头的样子，陈默掏了掏耳朵坐在会客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嘛，嘛，我的学园长大人，你先冷静冷静，不要这么冲动，冲动又解决不了问题。” 　　“冷静？你知道我今天下午电话都快被参议院打爆了吗？你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冷静？光是为了压下这次的事情，我就损失了至少三位议员的支持！让我冷静？我冷静得很！”乙坂隼翼怒极反笑道：“还说什么让我不要这么冲动的话，你一声不吭就跑去杀人的时候不是很利落很痛快吗？现在怎么反倒开始来安慰我了？” 　　“那我给你道个歉嘛，当时确实是事急从权。”陈默笑嘻嘻的朝乙坂隼翼拱了拱手：“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周全，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这样行吗？” 　　“呵呵！”乙坂隼翼只是冷笑两声，按在办公桌上的手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略微泛青：“下次你也一定会再犯，因为你上次就是这么跟我保证的！还有上次的上次，上次的上次的上次……我都已经记不清楚帮你擦了多少次屁股背了多少次黑锅了……说真的，陈默老师，你不会是境外超能力犯罪组织专门派来潜入到我身边的卧底吧？” 　　“卧底？”陈默一脸惊讶的指了指自己：“学园长大人，你觉得凭我这一身本事，我用得着来当卧底？” 　　“……” 　　乙坂隼翼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毕竟以陈默的能力，他真要是有什么别样的企图，根本犯不着当卧底那么麻烦…… 　　而看着乙坂隼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陈默嘿嘿笑道：“你看，你自己也明白，那并不现实。” 　　“好吧……” 　　如果不是卧底，那他就是真的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了。 　　怎么想都觉得后者并不比前者要好太多…… 　　至少乙坂隼翼脸色还是黑的。 　　“好啦好啦，我的学园长大人，别摆着这副臭脸了，开心点好不好？”陈默很有耐心的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说道：“至少你看，这次的事情已经被解决了不是吗？” 　　“是解决了，也不看看是谁在给你擦屁股！” 　　乙坂隼翼叹了口气，怒火盛极转衰逐渐平息下去，但他态度还是很不好：“就算不提那四个倒霉蛋的事情，你这次也还是弄残了好几十号人！” 　　“不不不……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学园长大人。” 　　“冤枉？难道你还想说这件事别有隐情吗？” 　　“也不能说是别有隐情吧，他们受伤致残确实跟我有关，不过又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陈默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头纠正道：“准确来说，那几十个受伤的人全部都是伤在新川同学手里。” 　　“新川惠？” 　　乙坂隼翼闻言略微一愣，然后他顿时怒不可遏起来：“新川惠同学两年前刚入学的时候还是多么淳朴的一个女生，结果这才刚刚过去短短两年时间，就被你带歪成随便出手就要致人伤残的不良少女了，陈默老师，你应该很认真的反省一下自己！” 　　“我？反省？”陈默瘪了瘪嘴：“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她淳朴了？外貌长相吗，但你又是个瞎子，真是莫名其妙。”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你难道能说她不淳朴吗？！”被直接戳中眼瞎的痛脚，乙坂隼翼眉梢很是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了，但我的心又没有瞎，也正是因为用心去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我才能发现你……陈默老师，当初我让你进入学园任职成为生活老师究竟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那你现在辞退我也不迟啊。” 　　陈默挑眼盯着一脸怒容的乙坂隼翼，然后办公室里忽然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当中，时间分秒流逝，乙坂隼翼脸上激动愤慨的神色逐渐恢复成平静表情，然后就听到他略显疲惫的话音：“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我也不得不承认……陈默老师，你实在是一位很值得托付后背的盟友，可为什么偏偏你就不懂得忍耐的意义呢？在你们华夏古话里有一句谚语，叫做忍一时……” 　　“忍一时，风平浪静？” 　　陈默从怀里掏出一盒香烟，打开盒盖后轻轻向上一抖，一根黄色过滤烟嘴就冒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所以只能打个比方了，忍耐只有在同等地位同等阶层时才具有最基本的意义，这叫相互尊重，而想做大事的人就更加需要忍耐，那叫胸怀猛虎细嗅蔷薇、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过如果你被蚂蚁咬了一口之后会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吗？或者一只蚂蚁从你面前走过，你的步子刚好会落到它身上，而且这时候脚下已经迈了出去，你会特意为了避让它而强行改换方向吗？” 　　蚂蚁…… 　　乙坂隼翼表情有些惊愕地坐回了办公桌后：“其他人，在你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只只生死都予取予夺的蚂蚁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陈默一边轻嗅着烟草的气味，一边继续说道：“提出这个比方，只是希望学园长大人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双方各种能力都差距过大时，所谓的忍耐就成为了一个玩笑，强者在普通人面前收敛武力，这叫克己，能够克制不去肆意使用自身的武力，这也是强大的一部分，但如果普通人嘻嘻哈哈着给了强者一耳光，你猜强者还会继续克己吗？” 　　不会…… 　　乙坂隼翼内心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是因为他们勇猛而无畏，如果敢于向更强者挥刀的强者，竟然不敢向普通人挥刀的话，那么他也就不配被称作强者了。 　　毕竟……如果说克己与忍耐是互有共通之处的两种品质的话，那么克己与怯懦、与优柔寡断就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天秤两端了。 　　所以答案很明显就是不会。 　　“那……陈默老师，你的比喻里所说的强者就是你自己吧？我现在已经见过了你的盛怒，你的克己又在哪里呢？” 　　“我的克己就在你眼前啊，可惜你瞎了，注定是看不到咯。” 　　陈默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过滤嘴将香烟抽出一半，然后又放了回去：“我现在想抽烟，但我没有抽，因为我尊重你，这就是我的克己。” 　　“尊重……这是人与人之间交际的基础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学园长大人，你觉得你跟那些被我宰掉的渣滓们又有什么不同呢？我是说在肉体的意义上。” 　　“肉体……的意义？” 　　“没有错，比如说他们都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这些你也全都一样，甚至你比他们还不如，因为你是个瞎子，不过总体来说大家都是人类，他们是，你也是，可为什么我面对他们时就可以百无忌惮，生杀予取，但面对你的时候连想抽根烟都选择了克制呢？”陈默说着合上香烟盒盖，换了边继续叠起二郎腿：“说白点，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得到我的尊重呢？” 　　凭什么呢…… 　　听到陈默话语非常难听这句问题，乙坂隼翼却陷入了久久的沉寂当中。 　　老实说，他想不出。 　　无论怎样都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明明双方差距大到犹如人类与蚂蚁，他也并不是那种会怜悯（怯懦）于不敢向弱者出手的优柔“英雄”，但到底是为什么呢…… 　　思考到最后，乙坂隼翼忽然理解了陈默问出这个问题的含义。 　　他对自我的克制，绝对超越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 　　因为这个陆上最强的男人，明明可以轻易将其他所有人都像碾死蚂蚁一样的碾死，获取到任何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但他却仍然接受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的选择。 　　从早上醒来到晚上睡着，他对每个普通人露出的笑容，对身边其他人的关照与尊重，甚至是悠哉悠哉打着电脑游戏偷闲摸鱼的时光，都是他“克己”的体现。 　　试问当你无所不能，强悍到甚至都无法被归为“人类”这个种族时，你还会甘愿以平常心去度过平凡的每一天吗？ 　　这究竟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啊…… 　　而这份克己的重量，也绝对不是像自己这样思维浅薄之人所能够理解得到的。 　　“想明白了吧？” 　　看到乙坂隼翼表情的变化，陈默恢复了平时那副笑咧咧的样子，随口补充道：“另外，还有两点我要纠正一下，第一是你说你已经见识过了我盛怒的样子，但老实说……我盛怒起来是什么样子，这个世界上估计还没人有幸真正见过，不过你最好祈祷不要真的有见到那一幕的一天，第二就是关于新川同学了，她在正式入学之前可是我的侦探助理，你说她淳朴不淳朴可算不得数，只有我说她淳朴不淳朴才有发言权。” 　　至于新川惠到底淳朴还是不淳朴嘛…… 　　生活在她那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下，只能说她内心确实是向往着淳朴的。 　　结束了关于自己和新川惠的话题，陈默忽然跟乙坂隼翼聊起了野田御茶子。 　　“学园长大人有关注过野田御茶子这位同学吗？” 　　“国中部的那个野田御茶子？” 　　果不其然，只听到陈默提起野田御茶子的名字，乙坂隼翼立刻就露出熟稔的表情。 　　“电气系超能力，而且还是精确操控微电流的能力，两年前在学园宿舍楼里自行觉醒……强大又实用的优秀超能力，清白可靠的来历身世，这种人才我又怎么可能不重点关注呢？”乙坂隼翼说着笑了笑：“毕竟这一声学园长大人，我总不能让你白叫吧？” 　　“嗨，哪有什么白叫不白叫的，您这水平绝对够称职了。” 　　陈默咧嘴笑着竖了竖大拇指，继续说道：“这个野田御茶子，交给我来带怎么样？” 　　“啊……？”乙坂隼翼闻言一愣，有些没搞懂他所说的“交给我来带”是几个意思。 　　“我说，我要这个人，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的任务，我都想带上他一起去解决。” 　　陈默也不跟他打哑谜，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像野田御茶子这种只有其他同类型超能力者才能够对抗的究极极客，留在自己身边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别的不说，光是现在的全球监控覆盖率，有了他自己几乎就等同于开了个全球范围的真眼，想看哪里看哪里都不带考虑的。 　　而陈默的想法，也正是乙坂隼翼的想法，他心里同样打着把野田御茶子培养起来之后留作自用的算盘，现在眼看小胖子已经升上国中了，再等几年就可以收割了，但陈默却突然中途蹦出来想截胡，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不行！绝对不行！”乙坂隼翼表情一脸义正辞严的拒绝道：“新川惠同学已经让你带坏了，野田御茶子同学绝对不能再被你给带上邪路，所以不行！” 　　“没有商量余地吗？”陈默表情有些不舍道：“就算……” 　　“就算怎样都不行，唯独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 　　听着乙坂隼翼语气斩钉截铁拒绝的话音，陈默失望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看上个不错的人才，结果你直接捂在自己手里了……不行，你总得给我点补偿吧？” 　　“补偿的事好说，野田御茶子同学绝对不能给你带。”无论陈默叹气叹得有多心灰意冷，乙坂隼翼都始终咬紧牙关毫不松口。 　　“那这样吧，我再找个其他人代替野田同学，平时在我打游戏的时候帮我端端茶送送水也行。” 　　端茶送水……？ 　　上班摸鱼不仅光明正大当着上司的面说了出来，还想让上司派人伺候着摸鱼么？ 　　乙坂隼翼感觉有些无语，但只要陈默不再继续打野田御茶子的主意，他也就妥协了。 　　“你想要谁？” 　　“友利，友利奈绪。”陈默咧嘴笑着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就是我杀了四个人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 第六十四章 生活助理老师记事、锁闭自我的困境（六） 　　红光闪烁的研究所内，“锵啷锵啷”的金属碰撞声不断尖锐回响着。 　　陈默单手倒提着剑柄，通体两米多长的超大斩剑被他拖行在地上，一路与走廊地面摩擦碰撞发出令人心神紧绷的声音。 　　某扇不起眼的自动金属门背后，负责管理这个研究所的所长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他已经用身份磁卡把这道金属门给锁死了，不过回想起那个凶恶的男人闯进研究所时直接把一米厚的实心钢门都捅穿砍烂的场景，眼前这道十几公分的自动金属门显然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所以他只能竭力蜷缩在金属门后的小房间里，并且祈祷那个男人不要太快发现自己。 　　拜托了，只要能坚持半个小时…… 　　他已经给自卫队官员发送过求救信息了，事情急迫，对方的回应也十分积极，保证能在半个小时以内就派遣自卫队过来。 　　所以，再坚持半个小时的话…… 　　研究所所长紧闭上眼睛，咬牙握拳在心里无比诚恳地祈求着日本高天原的八百万众神。 　　然后，从自动门外传来了令他心脏跳动都几乎要停滞的一道敲门声。 　　——叩！叩！叩！ 　　“摩~西~摩~西~？请问里面有人在吗？” 　　没有！没有人……！！ 　　所长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跳砰砰砰砰像是擂鼓般在他耳膜中回响，他内心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没有人，实际却变得越发安静无声了下去。 　　不过无论研究所所长再怎么避免发出声音，他的呼吸声、吞咽唾沫声、心跳震动声，这些也全都没有逃过陈默的耳朵。 　　“啊嘞？那这可就有些奇怪了啊，明明是自动门，怎么我靠近了还是关着的呢？”陈默边说边露出险恶的笑容，还伸手在门上拍了拍。 　　——砰！砰！ 　　门内的所长也随着这两道拍门声而浑身颤了颤。 　　陈默拍完门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所长内心不良的预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一般，一截摇曳着亮银光辉的剑尖“哐”的一声猛然刺入门中，然后咔啦咔啦像是在锯树一样缓慢将金属门撕裂开一个细细窄窄的切口。 　　其实陈默远不必要做得这么麻烦的，就比如这道金属门，如果他真的想破开的话上去随便蓄力踹两脚就可以踹开了，现在之所以把气氛弄得跟杀人狂恐怖血腥片一样，原因嘛…… 　　将金属门切开一道细窄裂缝，陈默弯腰从缝隙里面看了看，刚好跟所长惊恐欲绝的双眼对上了目光，下一刻，仿佛妇人遭到施暴般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便从门内传来。 　　“原来里面还藏着一个人呐？怪不得自动门见到我都变得不自动了，肯定都是你弄的吧？这可不行哦。” 　　陈默笑着将手掌硬生生插入进裂缝当中，然后动作像是掀被子一样往上一撕—— 　　刺啦！ 　　十几公分厚的金属门，在他手中就像是一张普通A4纸般，轻描淡写就被撕扯开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大洞。 　　研究所所长浑身瘫软在地，满脸涕泪横流的样子就这么暴露在了他眼前。 　　而与陈默一同见证了这一切的，还有此刻站在他身后的银发少女，友利奈绪。 　　“哎呀呀……看看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 　　陈默大步跨进房间里面，面带笑容像是故友相见般将研究所所长从地上扶了起来，并且弯腰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和灰尘，待到所有褶皱都被抚平、所有灰尘都被拍落，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反观研究所所长，此刻甚至已经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现在这么害怕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陈默始终都提在另一边手里的那把夸张长剑。 　　剑未收鞘，再多客气都只会令人感觉内心惶恐。 　　“对了，现在这样看上去才像个人样嘛，不错，嗯……真不错。” 　　替研究所所长整理好衣服，陈默伸手在他背后拍了拍，脸上笑容不变，手里却忽然一把薅住他的后颈，就像是猫妈妈含崽子一样，提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出了房间。 　　房间外，灯光明亮的研究所走廊令所长有些不适的遮了遮眼睛，陈默随手把他扔到友利奈绪前边，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友利小妹妹，这里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过来了哦。”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来……所以无论她现在做什么，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也不同担心会有任何人知道。 　　友利奈绪低头盯着手脚并用倒退到墙边的研究所所长，清澈明亮的淡蓝色眸子内，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一年多时间的拘禁折磨，动不动就是断水断粮的惩罚，更挨过研究所监管人员无数次暴力殴打……这一切归根究底的原因或许并不是所长的错，但所长却是毫无疑问的纵容者与同伙。 　　更别提哥哥遭受到的非人研究了…… 　　友利奈绪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自己有能力逃出研究所的话，以后一定要向这个研究所里的每一个人都进行复仇，其中首要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复仇对象，就是研究所的所长。 　　三刀六洞，千刀万剐？ 　　这些都太轻了。 　　在友利奈绪的幻想当中，她一点点用铁丝球将所长浑身皮肉都擦了下来，剖鼻剜耳，挖眼断舌，各种残酷的刑罚轮番上阵，都还让她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的现在，真正看着所长狼狈不堪缩到墙边，她却有些下不了手了。 　　并不是内心怜悯之类的，她的复仇欲望丝毫没有因为得救而减弱，只是无论内心再怎么呼喊着让她动手，她却连一根指头都移动不了。 　　“看起来，你似乎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啊。” 　　陈默提剑走到所长面前，笑容不改的两剑将他膝盖以下的小腿斩断，血液伴随着所长的惨嚎声噗嗤噗嗤喷涌而出，染在他黑色的裤腿上，立刻让裤腿的黑色变得更加深沉。 　　“别嚷嚷，也别乱动，好不容易替你整理好的衣服，待会儿又弄乱了，地上的血蹭到衣服上也不好看，等你死了可没有人会再来给你整理遗容遗表。” 　　遗容遗表……？ 　　研究所所长本来还在痛苦嚎叫的声音一顿，然后他立刻露出目眦欲裂的惊骇表情。 　　“好！这个表情不错，我喜欢！” 　　陈默边说边笑，手里又是两道剑光斩过，所长的双臂也从肩膀位置开始被砍了下来，然后他瞬间便嚎啕惨叫着在走廊地面滚作一团，噗嗤喷血声与痛苦惨叫声像是地狱的间奏曲一般，而陈默踏步在血泊当中，牵起友利奈绪的右手将剑柄交给了她。 　　“……” 　　剑柄上染着不少血，温温热热又湿湿黏黏的，友利奈绪低头看了两眼，一直木然僵硬的平静表情略微有些动容。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不……咦噫噫噫噫噫噫噫——！！！” 　　看见友利奈绪接剑，所长整个人都像条大肉虫子似的，在走廊内不停挣扎蠕动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而陈默嫌他动来动去不好瞄准，于是抬脚狠狠踩在了他断臂的血窟窿上面。 　　“这下好了，他不会乱动了，动手吧。” 　　动手…… 　　友利奈绪动作略微迟疑片刻，一边是脑海内不断翻腾着的复仇意志，一边是被削成人棍惨不忍睹的所长，她最终还是颤抖着举起了剑刃。 　　两米多长的巨型大剑，对于一个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当中的十四岁少女来说，实在是太大，也太重了。 　　十几公斤的剑刃在她手中哐啷哐啷响个不停，这种光是举剑就已经非常费劲的样子是没办法挥剑杀人的，不过还好陈默提前把所长踩住了，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挣扎，所以瞄准半天之后，友利奈绪成功将剑刃搭在了他脖子上。 　　“呼……” 　　浑身轻颤着呼出一口闷气，随即她手中用力往下一压。 　　——吭！ 　　沾满血迹的剑刃实在是太滑，而少女的力气又实在是太小，再加上所长即使被踩住身体也依然拼命扭动脖子挣扎求生的动作，所以剑刃仅仅只是从他脖子侧面削下来一片血肉，然后就吭的一声滑落撞到了地上。 　　活……还活着……？ 　　剑刃落地，所长脸上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表情，而友利奈绪握住剑柄的手掌则略微收紧了几分。 　　自己期盼了一年多的复仇，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但她竟然……连斩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都做不到？ 　　“别这么沮丧嘛，第一次确实是会有些生疏，失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默松开脚，走到友利奈绪身后抓住她握持剑柄的手掌，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抬起来，剑尖直指向正在拼命朝走廊外扭动挣扎着爬行的研究所所长。 　　“记住了，斩人的时候不要有任何犹豫。” 　　嘴唇附到少女耳边，陈默轻声吐气说道：“就像这样……” 　　——锵！ 　　急促的剑啸声在走廊内响起，同时银白剑光闪过，研究所所长的头颅被血压高高冲起撞到走廊顶部，然后又啪的一声掉落进地面血泊当中。 　　而随着剑刃斩落，一抹猩红血迹也溅射到了友利奈绪脸侧。 　　杀掉了…… 　　自己真的杀掉了那个研究所的所长。 　　生活咨询室窗前，友利奈绪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脸颊侧面被血液喷溅到的部位，即使现在距离她斩杀所长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但那个时候从内心当中升起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此刻依然丝毫没有淡化消失。 　　剑刃斩下时，剑柄传来的手感…… 　　她微微合拢手掌，目光出神望着窗外澄澈明净的蔚蓝天空，以及整个充满活力的喧嚣校园。 　　自己究竟是多久没有见过天空了呢？ 　　监狱里面的犯人姑且都会有外出放风的时间，不过她在研究所里却连随意走动的自由都没有，那间属于她的小小牢笼就是她唯一可以独处的空间。 　　——咔哒！ 　　身后传来门锁回弹的细微声响，友利奈绪下意识肩膀一颤就想缩起身体，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研究所了，这才转身看向走进生活咨询室的陈默。 　　“那个……”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陈默摆摆手，没有去听友利奈绪“那个这个”的话，反正她估计也是想说些什么感激涕零的废话，多听无益，还是直接跟她开门见山说起了正事：“以后就忘掉研究所，好好生活下去吧，这所学校是专门为了保护超能力者而存在的，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再来找你麻烦。” 　　“可、可是……我……” 　　友利奈绪低头盯着自己紧紧握拢的手掌：“我杀人了……” 　　“你什么时候杀人了？我怎么不知道？”陈默歪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说道：“人都是我杀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一个弱不禁风瘦得跟麻杆似的半大小孩儿，就算躺个人在你面前估计你都杀不掉吧？” 　　“……” 　　友利奈绪眼神有些发愣的看着陈默，几秒后不声不响就红了眼眶。 　　“谢谢……谢谢你……” 　　“停，打住。”陈默抬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我从来不会哄人的，所以你就算哭了也是白哭，而且你看这里又没有摆卫生纸，待会儿要是哭得一脸眼泪鼻涕什么的，那可就只能用你自己的衣服来擦了，你想想吧。” 　　“噗……” 　　陈默本来很认真说的一番话，友利奈绪听了却瞬间破涕为笑，搞得好像他在哄她一样。 　　事实上，如果友利奈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话，他真会顺手用这小姑娘的衣服给她脸上糊两下，免得弄脏了自己的办公室。 　　因为看不爽友利奈绪误会自己在照顾她情绪所以才故意说出那种话去哄她开心的样子，陈默表情凶狠地又补充了一句非常恶毒的话。 　　“笑个屁你笑，又哭又笑，黄狗撒尿！” 第六十五章 塔罗卦算，视界线外的观测者 　　与那个人的相遇，究竟算是一件好事呢，还是说不算一件好事呢…… 　　临近二月底，季节性寒潮将伴随着洋流飘来的冷风播撒向整个东亚大陆，即使是深处日本内陆的星之海学园上空也降下了晶莹的雪花，早春时节的降雪，有时候甚至要比深冬腊月更加使人感到寒冷。 　　这一天，新川惠一大早就洗漱更衣完毕，趁着学期末的小假离开学园，在街边花卉店里认真挑选了两束鲜花，一束是白百合，另一束是黄玫瑰，然后搭乘半天特快列车，由人声鼎沸的繁华之都东京回到了家乡的小镇——樱木町。 　　仔细一数，自从当初跟着老板去到东京，她已经有两年多时间没再回来过了啊…… 　　两年前的她，还是一个因为超能力觉醒失控而误杀了大半座学校师生的在逃通缉犯，那个时候陈默替她改头换面，捏造身份，让世界上少了一个名叫“松户雪织”的女孩，却多了一个名叫“新川惠”的少女。 　　现在新川惠重新回到樱木町，体会到的除了浓浓的故土之情外，还有内心当中挥之不去的一股陌生感觉。 　　两年时光转瞬即逝，说不上长，但也绝不算短，踏出列车站的路上，新川惠扭头看了眼商店壁橱玻璃里倒映出的自己，面容已经变得比当初要成熟了许多，总算是让女孩的稚气彻底蜕变成了少女的青春活泼，再搭配上一头俏皮挑染的橙金色碎发，任谁都分辨不出她竟然是两年前那个饱经家庭折磨的可怜女孩。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踏出列车站，站在樱木町街道上，新川惠抬头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和东京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但她却从风中嗅出来了一股令人熟悉的气息，那是穿插着无数悲伤与喜悦的、回忆的气息。 　　也只有闻到这股气息，新川惠才终于彻底放松下身体，表情变得舒缓宁静下来。 　　在东京、在星之海学园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轻松，也很自由，她每一天都觉得非常开心，但只有在这片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她才能真正感觉到彻底的放松与宁静。 　　深深呼吸过几口令人怀念的故乡空气之后，新川惠紧了紧怀里抱着的花卉，迈步踏上前往公墓陵园的方向。 　　作为在整个樱木町范围内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名门，松户家的家主死后竟然被埋葬在公墓里面，与那些三教九流的普通人、甚至是困苦一生的穷人们共享着同一块墓园，这无疑是极为讽刺的一件事，但却又无比真实地发生在了松户泓之身上。 　　其实追根究底，松户泓之落到这样下场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他并没有直系继承人，唯一的血亲女儿也成为了在逃通缉犯，而新川惠当然不可能为了继承家产就跑到警署去坦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松户泓之遇害身亡之后，他名下庞大的财产有一部分作为税金被国家吸纳了，但更多则是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大堆三亲六戚，像是蚂蟥吮血、蚂蚁噬肉般侵吞得一干二净。 　　那些拿着各种各样自证身份的资料，跑到律师事务所去在大堂里哄吵得面红耳赤的“亲戚”们，最终协商好按照与松户家亲疏关系的远近，一分一厘将松户泓之的遗产瓜分干净，哪怕半分日元都没有留下来，所以最后轮到给松户泓之处理后事时，他们当然也舍不得挑选什么价格高昂的墓穴，直接把骨灰盒往公墓里一塞就算了事，而且即使是这种敷衍的处理方式，依然有不少分钱分少了的“亲戚”们抱怨连天，觉得自己实在是亏大了。 　　生前风光无限，死后不得好眠……这或许就是对松户泓之一生最恰如其分的总结了吧。 　　午后一点多钟的公墓，即使是陵园看守人也眯在休息室里偷懒假寐去了，空空荡荡的墓园小道上，少女一身素衣白裙随风飘摆，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她走得格外认真。 　　公墓最角落里的一块破落墓碑，上面字迹歪歪扭扭刻着【松户泓之】和【松户晴雪】的名字。 　　只有名字，没有生平事迹，也没有生卒年月，想来应该是刻字的人不愿意多费功夫吧？ 　　毕竟正规师傅刻字都是要收费的，但看这块墓碑上“笔走龙蛇”的不拘一格字迹，大概又是哪位攀亲戚分遗产的叔婶姨伯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劳动成果吧？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来看你们了。” 　　白百合摆在松户泓之的名字下面，这是他最喜欢的花卉，黄玫瑰摆在松户晴雪的名字下面，因为松户泓之在世时每年都会在情人节往亡妻的神龛前放一支黄玫瑰，他说妻子在世时没有送过她太多玫瑰，当时不觉得遗憾，等到妻子亡故才觉得追悔莫及，于是要补齐两人相濡以沫那么多年来欠下的债。 　　现在松户泓之也跟着松户晴雪一起离开了人世，送那支黄玫瑰的人自然就变成了他们唯一的女儿，松户雪织。 　　不过……即使是松户雪织，现在也已经消失了呢。 　　新川惠凝视着破陋墓碑上松户泓之的名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该被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深夜摸到床上将她环抱在怀里露出暧昧笑容的样子。 　　“您真的是……做过很多很多、很过分的事呢，对我……” 　　不过即使记忆当中关于松户泓之的不堪回忆再怎么多，但新川惠依然没有忘记，曾经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松户泓之也为她撑起过整片宽广无拘的蔚蓝天空。 　　那个时候，他是女孩生命当中最珍爱的人、最重要的人、最依恋的人，是只有在童话故事书里才会出现的英雄。 　　“雪织，雪织，快来看爸爸给你带回来了什么？是甜心公主与彩虹木马的连环画册噢！” 　　“作业做完了想听故事吗？等下，爸爸马上就来。” 　　“今年雪织就六岁了，该学会一个人睡觉咯？什么……你害怕呀？害怕也不行，哎……哎哎？别哭啊，好了好了，最后再陪你睡一个月吧，下个月，下个月一定要自己睡！不许反悔！” 　　“雪~织~藏好了么？爸爸要来找你咯？” 　　“雪……织……（雪織り），跟着爸爸说啊，雪……织……” 　　“叫爸爸，叫爸爸，嘿嘿……雪织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爸爸会一直保护你的。” 　　不是说好了……会一直保护我的吗…… 　　“骗人。” 　　啪嗒、啪嗒，几点泪滴摔落在墓园石板上。 　　微风吹过时，空无一人的墓碑前，白百合与黄玫瑰花枝轻微摇晃、相互碰撞着，枝叶摩擦的婆娑就像是人的低笑声，轻轻柔柔，在风中来回反复的荡漾着。 　　…… 　　——滴滴！滴滴！滴滴！ 　　单人病房内，长发披肩的少年表情平静地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生命体征检测仪响声平稳。 　　观察玻璃外，友利奈绪已经站在这里静静看着病房里的少年超过两个钟头了。 　　“你就是家属对吧？有个好消息，病人现在已经初步脱离了危险……” 　　直至此刻，她仍然清楚记得医生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不过也有个坏消息，那就是他……病人的脑部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现有的医疗手段只能稳住病情不继续恶化，但想要痊愈的话……只能看运气了。” 　　医生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脑部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两个小时前，友利奈绪已经亲眼见过了。 　　少年像是发了狂一样声嘶力竭的惨叫着，整个特殊塑胶材质的病房都在他的嘶吼声中仿佛正在经历地震般剧颤起来，直到病房空气里被注入强制镇静剂，他才重新安静下来。 　　狂躁、疯癫、痛苦、以及歇斯底里…… 　　友利奈绪甚至被那个时候的友利一希吓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踏、踏！ 　　走廊另一侧传来了脚步声。 　　陈默走近到友利奈绪身后，无声注视了会儿才开口问道：“研究所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害得你和你哥哥遭受到非人待遇的主使者之一也获得了他应有的下场，现在你有没有觉得复仇成功，心里稍微轻松一点？” 　　友利奈绪肩膀轻微颤抖了一下，同样颤抖的还有她的声音。 　　“轻、松……？我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看到哥哥他、他现在这个样子……” 　　“可以理解。” 　　陈默伸手拍了拍友利奈绪肩膀，目光跟她一起看向病房里正在平静安睡的少年。 　　“不过这对你来说，对你们来说，都已经算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了，接受现实不容易，但你终究还是要接受它的……想开点吧，至少你哥哥还活着，也还有康复的希望，未来并不全是黑暗。” 　　“我明白……” 　　友利奈绪嘴唇微微张开一道缝隙，话音就从缝隙当中传出，虽然音量细若蚊呐，但陈默听着倒不会觉得模糊：“不过，我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拜托……请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安静？” 　　陈默将手掌从友利奈绪肩头挪开，语气既不体贴，也不温柔的冷淡反问道：“你究竟是想安静一下呢？还是想要一个人缩在茧壳里逃避现实呢？” 　　逃避现实…… 　　友利奈绪闻言嘴唇哆嗦了一下，双手也不自觉握紧成拳，她沉默片刻后忽然转过身抬起头，白净的小脸上早已挂满了湿漉漉的泪痕。 　　“有人跟你说过吗？陈老师……像你这样太过了解别人心思和想法的人，是很容易惹人讨厌的。” 　　“讨厌个屁，你少拿话来激我，这套对我无效。”陈默环抱起双臂，语气充满极不礼貌的傲慢说道：“还有，麻烦你下次形容我的时候不要再用这么不好听的描述了，什么叫【太过了解别人心思和想法的人】？我这叫心如镜悬、洞若观火，ok？”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于陈默厚着脸皮自夸的话，哪怕友利奈绪现在心情极度不愉快，她也还是忍不住反讽了一句：“洞若观火的人都是八面玲珑，说话可不会像你这么难听！” 　　“小屁孩儿，你懂个屁的八面玲珑。” 　　看到友利奈绪状态稍微好转，陈默摇摇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继续闲扯下去，而是直接谈起了正事。 　　“虽然研究所是被连根拔起了，不过研究所背后站着的却是国家层面的意志，哪怕是非官方组织，也有许多境外不法团伙存在，他们有人利用超能力犯罪，有人也干着和研究所同样的事情，不断抓捕并且研究超能力者，这个世界远不如你看到的那么和平。” 　　“那……又如何？” 　　“如何？” 　　陈默越过友利奈绪，走到观察玻璃前抬手轻轻拍了拍：“看看他，看看你哥哥，你觉得他的悲剧会是个例吗？友利小妹妹，我大概是能猜到一点你的心情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和你哥哥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我没……” 　　友利奈绪攥紧拳头就想要否认，不过陈默并没有给她否认的机会：“不管你有还是没有，我现在都要告诉你一个很严肃的事实，那就是你，还有你的哥哥，全部都算是幸运儿当中的幸运儿，因为有我来救你们了，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真正不幸的人，他们没有救世主，等待着那些人的下场会是怎样，不用我说吧？” 　　“……” 　　友利奈绪眼神略微黯然，她又想起了那些不时被抬出研究所的尸体。 　　“所以，为了不让像你，还有像你哥哥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同时也为了救出更多不幸的人，你愿意来帮助我吗？”话到最后，陈默语气真挚地向她发出了邀请。 　　“我……？” 　　友利奈绪眼神稍微有些动容，不过她紧接着又迟疑起来：“可我……我应该帮不上你的忙吧？我又不像你那么厉害……” 　　“不，不对。”陈默从观察玻璃前回转过身，目光认真直视着友利奈绪说道：“你的用处不在正面战斗上，你的能力也远比你想象当中更加强大。” 　　“我……我不理解……” 　　“你的能力是隐身对吧？” 　　“是。”友利奈绪点了点头：“不过同时只能对一个人有效，其他人是可以看到我的……” 　　“一个人，也足够了。”陈默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好像法院裁决需要审判，犯人伏法也需要证据，有时候这样的审判并不轻松，而认定犯人确实是罪有应得的证据也很难获得，然而对你来说却并非如此，毕竟……你对于犯人来说仅仅只是个不存在的人罢了。” 　　说完，陈默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塔罗牌递给了她。 　　大阿卡纳牌序列第九，提灯老人。 　　The Hermit——隐者。 　　“来成为我身边的助手吧，友利奈绪。” 　　就在少女伸手接过塔罗牌的同时，陈默也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背。 　　“我需要你！” 　　…… 第六十六章 幽灵喜欢学园祭与苹果糖与たまや~ 　　因为学期末紧接着就是传统的新年祭，所以星之海学园的学生会干部们在讨论许久之后决定赶在期末放假之前开展个学园祭庆典，既算是庆祝学生们又升上一级，也算是辞旧迎新，恭贺新年。 　　“陈桑，那边的横幅帮忙拉一下！谢谢啦！” 　　早晨天刚蒙蒙亮时，陈默就被一大群兴高采烈的学生和老师们簇拥着走出了他舒服的摸鱼办公室，来到正在布置各种彩纸装饰的学园正门前，并且手里还被塞了一块大红色横幅。 　　【星之海学园~学园祭~☆！！庆典仪式！】 　　低头盯着横幅上可爱的圆体字看了片刻，陈默手一抬就把横幅挂到了两米多高的金属钩上，他甚至连脚尖都不用垫，这具身体是按照本体的身材比例创构出来的，一米九的身高绝对鹤立鸡群，不过这也正是其他学生和老师跑来找他帮忙的原因——稍微矮点的地方他连梯子都不用搭，只需要抬抬手就可以够到了，省却了许多麻烦。 　　挂好横幅，陈默面带笑容看向拜托他帮忙的老师问道：“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可以了。”那位老师连连点头，看着陈默足足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魁梧身躯，满脸羡慕道：“陈桑长得这么高大，真是好啊，像我平时连换电灯泡都要踩着梯子，陈桑有什么长高的秘诀吗？” 　　“长高的秘诀嘛……”陈默笑容变得神秘起来。 　　而看到他笑得这么奇怪，老师也不知道是脑补出了什么剧情，立刻点头哈腰的道起歉来：“啊……实在是抱歉！不好意思陈桑，是我唐突了，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倒不是不方便说。”陈默笑着竖起了四根手指头：“多喝牛奶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啊？” 　　老师表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敷衍了，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似乎确实是有助长高？ 　　可是…… 　　“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 　　看着老师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陈默只好继续安慰了他一句：“其实吧，无论用什么外界手段，一个人身高的区间范围都总是固定的，比如基因决定了这个人能长到一米七，那他就算努力把所有有助长高的事情都完成了，最多也长不到一米八，当然，反过来也一样，哪怕这个人天天熬夜通宵、作息不规律、营养不良、从来不主动补充钙质，但他的身高也绝对不可能止步于一米六……所以，身高这回事，真想变高的话还是去做做外科增高手术比较靠谱，靠个人努力终究是有极限的，这就是所谓的命中自有定数啊。” 　　说完，他背着手离开校园正门，逛去其他地方帮忙了，只留下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慰到的老师独自站在风中凌乱了发丝。 　　嗯……二月末的寒风很冷、很凉，拂开老师头顶用作遮挡的发丝，露出光秃秃的头皮后就更冷、更凉了。 　　他现在是星之海学园本部（高中）的数学系主任，而在被学园长乙坂隼翼发动钞能力，以高薪聘请来任职之前，他还曾是东京大学的高数博士生导师…… 　　“长高、长高，使我心忧哟~长高、长高，使我心愁……” 　　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陈默到处在学园里面闲逛着，这边搭把手搬块木板（指重量超过两百斤的超大彩绘木板被他单手举着按在墙上用射钉枪钉死），那边搭把手又绑个气球（指从平地跳到一楼以上的楼层，然后把气球绑在走廊外侧的栏杆上，之所以不走楼梯的理由是跑来跑去太麻烦了），他甚至还客串着观众品评了一番学生会准备的庆典节目，不得不说这些学生们其实还是挺有才的，小品节目成功把陈默给逗得哈哈大笑。 　　“那个……老师……” 　　负责编排这个节目的男生表情有些为难的看着陈默，小声问道：“我们准备的这个节目，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那个……既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又在笑什么呢？” 　　“好笑，所以我就笑咯。”陈默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说完还鼓励了这个男生一句：“加油啊，同学，你的这个小品节目我很看好，祝你今晚斩获评分第一的桂冠。” 　　“谢、谢谢……” 　　明明是被鼓励看好了，但男生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发欲哭无泪起来：“可是，老师……我们的这个节目，它、它压根……就不是小品啊……” 　　“啊……？是这样吗？” 　　饶是陈默，这个时候也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打了两声哈哈就脚底抹油溜人了。 　　午休时，如火如荼的庆典准备工作依然没有停歇，因为赶时间，所以每个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争分夺秒，只有到处东走走西逛逛，偶尔帮忙偶尔捣乱的陈默看起来完全像是个没事做的闲人一样。 　　不过他也确实没事做就是了…… 　　“大家都说陈老师热心助人，我本来还不太相信，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性格，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了。” 　　就在陈默跟一群女学生嘻嘻哈哈用彩纸剪出各种镂空贴花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回头看到的是手里提着个不大不小的粉色布包，正单手叉腰站在门口的目时。 　　“副董事长大人？” 　　“别，还是叫我目时小姐吧，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那就目时小姐。” 　　陈默放下剪刀，跟几个表情变得有些拘谨的女学生道了声别，然后就起身走到目时旁边，好奇问道：“目时小姐不吃饭，中午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目时微微下低头，脸颊有些发红：“只是一些私事而已。” 　　“那我可就更好奇了。”陈默笑吟吟说道：“学园里有谁不知道目时副董事长大人，温柔不失公正，有什么事情是能让你说出私事这种话的呢？” 　　“就是，那个……”目时脸色越发涨红起来，她忽然语气一转不满道：“都跟你说了，叫我目时小姐，别叫我副董事长大人，听起来太生疏了！” 　　“是，是，那么目时小姐，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目时抬起头盯了眼陈默脸上平静微笑的询问表情，紧接着视线又转向陈默身后竖起耳朵正在偷听的几个女学生们：“我……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好。” 　　陈默点了点头，于是他跟着目时来到绿化区周遭无人的休憩短亭里面，刚坐下就看见目时拆开了手里提着的那个粉色布包。 　　而布包里面装着的，则是一个木制便当盒……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看着眼前漆黑描金的樱花图案便当盒，陈默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一向不太喜欢吃便当，主要是习惯不来日本人对于便当的口味底线，不过下一刻，当目时点头说“是”并且揭开盒盖第一层的时候，陈默立刻就改变了对于便当的看法。 　　——咔哒！ 　　两边的卡扣打开，白色热气犹如云烟雾绕般从便当盒内缓慢腾起，然后逐渐消散在空气当中。 　　热的……？ 　　竟然是热的！ 　　“现做的吗，还是说去食堂打的饭？”陈默询问时留意看了眼便当盒的边缘，并不是保温便当盒，顿时更加惊奇了。 　　“是……我现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现做便当？ 　　专程给自己送过来？ 　　而且脸这么红…… 　　看着满脸羞红的少女，陈默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就主动伸手把便当盒全部揭开了。 　　第一层装着手工卷好的厚蛋烧，金黄柔嫩的厚蛋烧表面还撒了肉桂粉和肉松以及鱿鱼须、海苔碎，清淡与厚重、陆地与海洋的味道结合，足以看出制作者的细致用心。 　　第二层分成两边，左边是外壳被煎得酥酥脆脆焦香扑鼻的开花肠，右边是清炒西蓝花和水芹，陈默轻轻翕动两下鼻翼，开花肠应该是撒了椒盐调味，西蓝花和水芹则是少油少盐的快火素炒，无论荤素搭配还是烹饪方式，都能体现出追求健康的思想。 　　最后剩下的第三层和第四层，第三层是海带豆腐汤，第四层装满了整整一格的扎实米饭。 　　这样的一份便当，老实说，从厨艺方面来讲简直满是错漏生疏之处，即使光说味道也非常一般，至于健康与否……目时并不是什么营养学家，她对健康的了解还只局限于荤素搭配，所以这也是个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过陈默却非常认真的，一筷子一筷子的，满脸享受表情的吃完了这份便当。 　　他甚至连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喝光最后一口汤，放下便当盒时他长呼出一口热腾腾的淡白气雾，双手合十感激道：“很美味的一顿午餐，谢谢你，目时小姐。” 　　“哪里的话，不用谢……” 　　目时抬起手又开始用手指绕起了鬓角垂下的发丝，她每次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都会这么做，这次也不例外。 　　“不，感谢是必须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了，这份心意完全值得我向你真诚致谢。” 　　陈默收拾好便当盒，双手推回目时面前，起身询问道：“目时小姐今晚有空吗？作为回礼，我希望能请你共进一顿晚餐。” 　　“有！！呃……啊，我是说……有……” 　　几乎是下意识般的，目时整个人都差点从亭子的长椅上蹦了起来，不过她随即便压下过度激动的情绪，脸蛋红红快速点头说道：“我我今晚有空的，多久？几点钟？我一定会准时赶到的！” 　　“晚饭的话……”陈默单手端着下巴思索片刻：“大概六点半吧，太早太晚都不好，就决定六点半在教学楼前面碰头，怎么样？” 　　“好！” 　　六点半…… 　　目时暗暗在心底把这个时间划上了浓墨重彩的红圈。 　　然后整个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忐忑的等待当中度过，临近六点钟时，她沐浴更衣，用了别人好评最多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喷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的香水，穿的衣服更是非常具有庆典气氛的红色中振袖和服，头上也戴了头钗和花饰，橙发与亮金色的头钗相互映衬，更显得少女容姿动人。 　　傍晚六点半，教学楼前。 　　目时一路红着脸在众多身着常服的学生和老师们或是惊讶或是赞叹的目光中来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让女士等待可是很失礼的事情，所以就原谅我为了成全自我绅士的美德而早来一步吧。” 　　陈默满脸微笑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下方，昏暗的天幕让暖色调路灯变得像是舞会灯光般暧昧，看见目时一身盛装的打扮，他由衷赞赏了一句：“你今晚看起来就像是梅花树开一样的美丽，目时小姐。” 　　“为什么是梅花树……？” 　　“因为梅花树的香味是我最喜欢的。” 　　陈默一句话就让目时瞬间破防，脑子都变得晕晕乎乎了，不过他紧接着又仅仅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她从羞怯不已的状态唤醒过来。 　　“目时小姐到得很准时，比我那两位没有时间观念的助手优秀太多了。” 　　“助手……？”女人天生的敏感，让目时心中忽然生发出了一股不良的预感。 　　他口中提到的这两位“助手”，恐怕都是女孩子吧？ 　　果不其然，正在目时心中有所猜测的同时，就听到了陈默解释的话音：“嗯，她们都是我在学园里面找到的助手，毕竟有些棘手的工作，多两个人协助处理处理总比一个人要方便许多，有什么问题吗，目时小姐？” 　　她们…… 　　果然是女孩子呢。 　　目时表情黯然了下去：“没……什么事……” 　　“嘴角都往下弯了，还没什么事啊？” 　　陈默摇头揭穿了目时的逞强，但他却并不想解释什么或者澄清什么，这个小姑娘喜欢他是她自己的事，他又没有必须向她解释澄清的义务，况且与新川惠相比，他跟目时的关系其实还算不上太好，真要说解释澄清的话，那也应该是给助手二号的新川小姐解释一下。 　　不过虽然没有解释的必要，但陈默还是准备安慰安慰目时，毕竟她愁眉苦脸也会影响到自己逛庆典的心情，于是伸手往怀里一摸，就像变魔术一样掏了颗苹果糖出来。 　　“喏，给你吃糖，笑一笑呗？” 　　“……” 　　从陈默手中接过的苹果糖上，糖面好像印着什么字迹，目时眯着眼睛左右转动两下才借着路灯看清楚了印着的到底是什么字。 　　【愁眉苦脸丑八怪，眉开眼笑最可爱】 　　“噗……” 　　目时嗔怪着瞪了陈默一眼，难受的情绪一下子就过去了大半：“陈老师这么会哄女孩子，连随身小道具都准备好了，一定有过不少女朋友吧。” 　　“哈哈……你猜？” 　　陈默笑了笑，他确实很会哄女人。 　　只不过被他哄过的女人，下场几乎都不太好就是了。 　　又等了几分钟，目时手里的苹果糖啃掉一小半，新川惠和友利奈绪才联袂来到了教学楼前，她们竟然也跟目时是同样的盛装出席，新川惠换了身酷酷的电竞少女装扮，友利奈绪则穿着白色华丽洋裙，像是个外国皇室公主一样。 　　如此三个风姿各异的女孩同时围着一个面相至少比她们年长十岁的大叔，陈默咧嘴笑着接受了庆典过程中路边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深夜十一点整，学园大操场空地中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疾速超能力者点燃烟花引线后立刻发动能力离开了操场。 　　刺啦啦…… 　　操场周围数百上千双眼睛共同注视着引线燃烧，直至烟花箱底部冒出火药闷烧的青烟。 　　下一刻—— 　　——嗖~砰！ 　　光彩繁盛的烟花在夜空下绽放开了五颜六色的花团，然后是第二团、第三团……一团又一团，交叠着、锦簇着、盛开着，耀亮了半片漆黑夜空。 　　“ta~m/a~ya~！！！” 　　新川惠朝着夜空用力挥舞手臂大喊起来，友利奈绪和目时也双眼出神地看着那些美丽动人的花火，嘴唇微张失去了话语。 　　陈默忽然啪的一声拍手，三人闻声都整齐回过头，就看见他闭目许愿的样子。 　　“今年的愿望是——我希望，世界和平！” 第六十七章 群星时代其一、最强的超能力者（上） 　　学园祭之后，烟花繁华的夜晚过去，学生们也迎来了学期末的考核测试。 　　对于普通学校来说，期末考只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例常任务罢了，但在星之海学园，这样的例常任务却让所有老师都如临大敌般绷紧了神经。 　　今年的期末考，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学生使用超能力作弊，和逮普通学生作弊不同的是，超能力者作弊几乎无迹可寻，老师们所能倚靠的就只剩下不断熟悉每个学生都有怎样的能力，然后对症下药防止他们在考场上成功作弊。 　　“陈桑，这是你的辅导册。” 　　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有老师给陈默送来了监考号和督考辅导册，监考号是一个标注着数字“77”的金属挂牌，而督考辅导册里则记录着他将要监考的那些考生分别都有着怎样的超能力。 　　随手把监考号牌挂到胸前，陈默翻开约莫有四五十页厚度的辅导册，从第一页开始浏览起来。 　　【考生号：0519，考生姓名：散华弥乃，超能力类型：自然反应-降温，能力详述：……】 　　玩冰的呐这是？ 　　看完超能力的详情描述，陈默又瞄了眼考生姓名旁边的照片框，这是个冰蓝色短发的小姑娘，五官看起来清爽利落，很符合冰系能力者的大众审美认知。 　　不过控冰能力，这算是所有超能力者里面作弊几率最小的类型之一了，其他同样属于安全线内的超能力还有控火啊、控风啊、放电啊、物质生成之类的，这些能力最大的共同特点就是易于观测，只要考生使用了超能力，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几乎是百分百，而与之相反的是，那些真正危险的能力即使在你面前用出来了，你也不一定能发现，典型例子就是幻觉、洗脑、催眠之类的能力，简直堪称是考场作弊利器。 　　四五十页的辅导册，陈默一路走马观花，只用了二十分钟就看得差不多了，他不仅仅是光看，看的同时还把里面的每个学生都分成了不同的危险等级，像散华弥乃就被他分为了安全的绿色，而一个名叫匂坂郁纪的学生则是危险的深红色，因为她的能力是第三视觉，可以在半径二十米的圆形范围内任意调整视觉，并且发动能力时整个人都毫无任何破绽，这简直就是纯粹为了考场而生的能力，所以陈默重点留意了一下她的名字。 　　匂坂郁纪……这位同学的家长肯定很喜欢玩沙耶之歌。 　　陈默坐在办公转椅上左右摇晃着身子，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属火机，脑海中已经有了督考的大概章程。 　　下午一点五十五，考场预备铃声敲响。 　　国中部二年级三班的教室里面，几十个学生有的正襟危坐，有的吊儿郎当，还有的正在临阵磨枪，听到铃声响起才磨磨蹭蹭把教科书和错题本收到课桌下面去。 　　陈默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安静等待了会儿，直到另一个监考女老师抱着试卷袋匆匆忙忙跑来时，他才装成自己也是刚到的样子笑着点头招呼了一句：“巧啊这位老师，你也是来监考三班的吗？” 　　“啊……对对对，那个……我是二年级七班和八班的语文老师，仓田樱子，叫我樱子就好了。”仓田樱子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老师，你也是刚到？” 　　“对啊，我前脚刚到就看见樱子老师了，你说这不是巧了吗？”陈默边说边笑，很有绅士风度的朝教室门口伸手邀请道：“预备铃已经打过了，咱们现在还是先进去吧？” 　　“嗯，好。” 　　仓田樱子显然是相信了陈默说的他也是刚到的话，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迅速平复了下来，然后抱着试卷袋迈步就推开了教室正门。 　　——哗！ 　　教室门在门轨上滑开，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一下子让整个教室都变得寂静无声，所有学生无论上一刻在做什么，此刻全部将目光投向了教室门口。 　　“下午好同学们，我是你们这堂考试的监考老师，仓田樱子。” 　　外貌看起来年龄并不太大的仓田樱子，为人处世还是很有礼貌的，她放下试卷袋首先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大家应该有不少人都认识我，毕竟我的办公桌就在你们班主任后面，所以如果有人作弊的话可别怪我告小状哦？” 　　兴许真是班上有很多人都认识她，听到仓田樱子语气毫无威慑力的这句话之后，许多学生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不过他们的笑声还没有来得及暖化教室里的气氛，另一道声音就立刻让空气内的温度直接降到了冰点。 　　“佐井孝治，斋藤野郎，渡边河原，还有匂坂郁纪，我点到名字的人都站起来。”陈默踏进教室也不站上讲台，就站在讲台桌前方目光冷冷的扫视着班上的学生们说道。 　　而听到他点名，短暂的嘈杂声之后，被点名的四个学生慢慢吞吞站了起来。 　　“你们四个……最好老实点不要动什么小心思。”陈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警告道：“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做下去吧。” 　　莫名其妙被点名警告不要作弊，如果是一般学生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要生气了，但身为被点名的本人，四个学生没有任何一人提出不满或者疑议，他们都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警告，实在是他们的超能力太容易作弊了，尤其是四人中的匂坂郁纪，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汗珠。 　　——铃铃铃铃铃！！ 　　两点整，考试正式铃声拉响，陈默冷着声音喊了句发卷，仓田樱子立刻开始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试卷分发了下去。 　　哗啦啦……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纸张翻动声，然后又很快恢复到安静，只剩下笔尖唰唰声不时传来。 　　陈默真的完美践行了他的警告，从试卷分发到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始终死死盯着之前点名的四个学生。 　　虽然他们用没用超能力他确实是看不出来的，但使用超能力之后，当他们得到了关于答案的信息，大脑会有一个接收并且处理信息的过程，这个时候瞳孔会不受控制的扩张又收缩一下，陈默就是在观察这个。 　　面部表情的控制很简单，但神经反射的瞳孔变化却是不受控制的。 　　当然，如果单说仅靠着观察瞳孔收缩来判断作弊与否的话，那未免也太过草率了，所以他同时还在观察这些学生做题的进度，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每个题目的解题速度来判断学力程度，如果遇到明明学力不足以解决的难题，但却很快就写出了正确的解题答案，或者卡顿许久之后忽然运笔如飞，并且还写出了流利正确的答案，那么再结合微表情和眼神变化，陈默就能保证一逮一个准。 　　咔哒、咔哒…… 　　挂在教室后墙上的机械圆钟一秒一次地发出指针走动的咔哒声，匂坂郁纪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她已经超过五分钟停留在同一道题目上了。 　　做不出来…… 　　真的做不出来…… 　　考试中把整整五分钟时间浪费在同一道题目上，这绝对是很愚蠢的一件事，匂坂郁纪已经察觉到自己就算再思考五分钟，也还是没办法解出这道试题，眼神慢慢就变得飘忽起来。 　　要作弊吗？ 　　可是…… 　　她悄悄一抬眼，透过刘海缝隙就看见陈默正露出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当即被吓得脊背冰凉。 　　如果被抓住的话…… 　　可如果不作弊的话，这道题目又确实是做不出来。 　　匂坂郁纪盯着眼前试卷上空白一片的答题栏，内心挣扎片刻还是下不去决心放弃它，而正当她咬牙准备发动超能力时…… 　　“匂坂郁纪同学。” 　　陈默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走到她背后，环抱着双臂表情冷然道：“这道题目你应该是做不出来了，还是先想想别的题目该怎么做吧，考试结束后我会亲自跟你的阅卷老师申请来批改你的试卷的。” 　　被发现了……？！ 　　虽然陈默并没有直接说出让她不要作弊这种话，但匂坂郁纪却从他的话里话外都听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 　　“知、知道了，老师。” 　　抬头朝陈默挤出个僵硬的微笑，匂坂郁纪直接跳过让自己思考了许久的那道题目，继续往试卷下面做了起来。 　　作弊什么的……果然还是算了吧。 　　放弃作弊想法的瞬间，她竟然浑身突然感觉一轻，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负担般，连教室里面其他同学沙沙的落笔声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一堂考试的时间很快过去，陈默帮着仓田樱子把试卷收齐，然后脸上冰冷的表情忽然变成笑容，扫视教室里一圈后单独对着匂坂郁纪眨了眨左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学生嘛，考试嘛，有作弊的想法实属正常，再加上身为超能力者，作弊的成本和风险都几近于无，所以他并不会因为监考的学生有作弊的想法就觉得他们是坏学生，况且匂坂郁纪被自己吓了一下就放弃了作弊的想法，也算是悬崖勒马知错就改了，孺子可教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地方呢？ 　　阻止了一个学生干坏事，陈默心情很不错，本来是准备去食堂给自己加餐犒劳一下的，结果路上却接到了乙坂隼翼的电话。 　　“喂？学园长大人？找我有什……” 　　“你现在在哪里？” 　　陈默刚按下接听键，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就听到了乙坂隼翼和平时略有不同的严肃话音。 　　“我刚监督完考试，怎么了？” 　　“来2号会议厅找我，有事情需要你出面处理一下。” 　　听到乙坂隼翼的话，陈默脸上表情逐渐沉了下去，所谓“需要他处理一下”的事情，肯定不会是生活老师能解决的，而是属于白手套的工作内容。 　　“我知道了，稍等。”陈默抬手看了看腕表：“十秒就到。” 　　话音落毕，他把手机妥善放进衣服内兜，拉好全身拉链，到这里花了六秒。 　　第七秒，他抬脚狠狠踏在学园小道的石板路面上。 　　——轰隆隆！ 　　晴空惊雷般的炸响声瞬息间便贯穿了大半座学园。 　　两秒过后，会议厅门外的走廊地砖尽数被炸裂掀飞，露出洁白瓷砖下面灰褐色的水泥楼体，陈默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服，正好在第十秒推开了会议厅大门。 　　门内，乙坂隼翼还保持着手拿电话的姿势，听到陈默在走廊里面搞出来的动静，他脸上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哟，学园长大人。” 　　陈默倒是一脸轻松的朝他打了打招呼，然后转头看向会议厅内的其他几人：“还有各位副理事长大人，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把大家都叫过来了？” 　　“咳……” 　　被陈默的话音提醒，乙坂隼翼收敛好情绪，轻咳一声说道：“Pooh，麻烦你先向陈默老师解释一下情况。” 　　“交给我吧，隼翼。” 　　被乙坂隼翼亲昵称呼为Pooh的熊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他点了点电脑鼠标，会议厅内灯光立刻黯淡下去，紧接着从投影幕布中跳出来一个大概十五岁年龄的少年照片。 　　“这个人……” 　　注视着少年似曾相识的面庞，陈默扭头看了眼乙坂隼翼，然后忽然微微睁大眼睛。 　　“这个少年的名字，叫做乙坂有宇。” 　　熊耳话音平静的讲述声证实了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猜测。 　　“学园长大人竟然还有个胞弟，这可真是……” 　　陈默就近在会议厅里面找了张椅子坐下，点头示意熊耳继续说。 　　“乙坂有宇确实是隼翼的弟弟，不只是他，隼翼还有一个妹妹，叫做乙坂步未。” 　　熊耳边说边点击鼠标，屏幕上的照片从乙坂有宇切换成了另一个年龄更小、看起来仅仅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女。 　　“所以呢？叫我过来只是为了介绍一下咱们学园长大人的家眷吗？” 　　“当然不止如此。” 　　熊耳凝视着一脸悠闲表情的陈默，话音稍顿后继续说道：“今年三月份，准确时间应该是三月六号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也就是下周星期五，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将会觉醒能力，他的名字……叫乙坂有宇。” 第六十八章 群星时代其一、最强的超能力者（中） 　　【最强】 　　这两个字是有着重量的。 　　无论任何事情，但凡与【最强】联系起来，都会变得沉重到令人难以忍受起来。 　　就好比一个熟能生巧的叉车司机，如果他技艺精湛到可以驾驶着叉车去完成穿针引线这样精细的工作，那么他确实值得上别人一句厉害的夸赞，但他是否就可以自称“最强的叉车司机”了呢？ 　　答案当然是可以，自称“最强”是任何一个人都具有的权利，然而实际上这个叉车司机永远都没办法成为真正的“最强”，毕竟谁也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叉车司机同样能够驾驶着叉车完成穿针引线的工作，或者就算全世界叉车司机都没办法重现他的技巧，但谁又说得准普通人里有没有那种天生就适合驾驶叉车的天才呢？ 　　所以【最强】二字的重量历来都是非常沉重的。 　　陈默有些好奇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最强的超能力者？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就是他的能力。”熊耳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出了那个即使是他自己也觉得震撼不已的能力：“乙坂有宇的超能力，就是可以掠夺其他人的能力。” 　　“懂了，能力小偷。” 　　看着陈默点头表示了然的样子，熊耳忍不住惊讶道：“你难道不觉得很难以置信吗？” 　　“难以置信？”陈默歪了歪脑袋：“你是指什么？” 　　“可以掠夺其他人能力的超能力啊！这种能力已经完全超标了吧？应该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这种超能力才对！” 　　“啊……你是说这个啊。”陈默往座椅软垫上一靠，双手交叉合十道：“在考虑掠夺能力超标不超标的问题之前，难道超能力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不值得惊讶了吗？可它确实就是实际存在的，所以即使你告诉我有人的超能力是毁灭地球或者毁灭宇宙，我也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毕竟既然已经接受了超能力的存在，那么再接受一些奇奇怪怪的超能力效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与毁灭宇宙比起来，区区掠夺能力还不至于让我感觉有什么好难以置信的。” 　　“你……” 　　熊耳张嘴想要反驳，但脑海中仔细一想又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自己连超能力这种超自然的东西都能接受，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有人拥有掠夺其他超能力者能力的超能力呢？ 　　“陈默老师说得没错。”就在熊耳张口结舌之际，坐在主位的乙坂隼翼淡淡说道：“有宇的能力，虽然确实是强大到有些过分，但目前他还没有掠夺过任何超能力者的能力，所以现在也是他最容易控制的时候……陈默老师，我能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吗？” 　　“当然可以。” 　　陈默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乙坂隼翼的请求，同时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搓：“不过价钱要到位，这可是你的亲弟弟，要是价钱不到位，我在工作的时候心存不满分神了或者下手重了，可不敢保证他浑身上下零部件是不是都完整齐全。” 　　“你要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陈默哂然一笑：“钱这个东西，学园长大人你不缺，我这两年来也赚了不少，所以这次咱们不谈钱。” 　　“不谈钱……那你要什么？”乙坂隼翼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像陈默嘴里所说的一样，钱他多得是，他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了，反而是其他一些无法用金钱度量的事物，才是他真正重要的资产。 　　“我要……” 　　陈默目光在会议厅里逡巡一圈，忽然飘到了目时的方向，这姑娘完全没有料到话题聊着聊着竟然会毫无征兆地跳转到自己身上，直到被点名时都还是一脸懵懵的表情：“我要你把目时副理事长大人调来我的办公室，做生活老师助理，如何？” 　　“这……” 　　乙坂隼翼迟疑一瞬后扭头朝向目时的座位，表情中略带着些征询的意味：“目时，你觉得呢？” 　　“我，嗯……”目时红着脸低了低头：“我听隼翼你的安排。” 　　话虽然是听凭安排，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那一脸羞涩难当的样子，很显然不可能是不愿意。 　　即使乙坂隼翼看不到她脸红的样子，但光听声音也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得到了目时的默认，乙坂隼翼直接拍板做出决定：“这次的事情过后，目时你就去生活咨询办公室，做生活老师助理吧，我这样安排你满意了吗，陈默老师？” 　　“满意，太满意了，学园长大人英明啊。”陈默笑呵呵的捧了乙坂隼翼一句，同时还光明正大朝着目时挤眉弄眼了一番，看得会议桌对面的七野牙齿咬得邦邦响。 　　临出会议厅的时候，陈默刚从座椅上站起来，忽然就“啊”了一声，瞬间让其他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 　　“陈默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倒是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了。”陈默挠了挠后脑勺，一抬脚就露出五根自由扭动的脚趾头：“刚才赶路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鞋底板给踩炸了，麻烦帮我准备一双新的皮鞋呗？” 　　“……” 　　乙坂隼翼表情有些无语，他没料到陈默竟然会脸皮厚到连皮鞋坏了都要来讹一讹自己，但这件事又确实是因为他让陈默快点赶过来所以才会导致鞋底都被踩炸掉的，于是只好点头承认道：“我知道了，一双新皮鞋，晚上之前就会送到你的办公室去。” 　　“那行……不过一定要真皮的，不要人造皮革哦？”陈默一边点头，一边仍然有些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 　　“人造皮革也不一定比真皮便宜！” 　　“还是真皮吧，真皮的比较有格调一点。” 　　陈默一脸恬不知耻的笑着说完就光着脚板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厅，只留下一路“噼啪、噼啪”的脚步声。 　　会议厅里，七野最先忍不住开始嚷嚷，他直接拍桌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的朝着目时质问道：“目时，你为什么不拒绝他？那个大叔肯定不怀好意！他要你去……” 　　“七野！”目时抬起头有些不满的瞪了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一眼：“陈默老师人很好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在背后说他坏话呢？” 　　“他好？”七野气极反笑道：“我知道，他刚来学校的时候救过你一次，但那次如果是我遇到了，我也绝对会冲进火场里救你啊！目时，你不能被小人给蒙骗了！” 　　“可是救我的是陈默老师，不是你。”目时脸上不满的表情逐渐变得失望起来：“另外还有一点……七野，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才是真小人吧？” 　　“我……我这叫揭穿他的狼子野心，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那你为什么不当着陈默老师的面这么说呢？” 　　目时面露不屑地看了七野一眼：“还是说，你不只是个背后说人坏话的真小人，更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呢？” 　　“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一直坐在七野旁边没有发话的前泊，这个时候开口当起了和事佬：“目时，你对陈默老师最好还是多个心眼，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些更深层次的秘密没有显露出来，还记得开学时候你对他的评价吗？要相信自己身为精神系超能力者的直觉……还有七野，你，你还是多收敛一点吧，目时愿意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尽量保持平常心，好吗？” 　　“我……”七野看了看前泊，又转头看了看熊耳跟乙坂隼翼，最终将视线落到目时身上，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待片刻还是没有等到他说出什么话来，目时摇了摇头，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会议厅。 　　“不要让我太失望了，七野。” 　　看着目时转身离去的背影，前泊起身走到七野旁边，安慰般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七野，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我们谁都知道你喜欢目时，但目时她……她已经回不去那个时候了，现在的你在她眼中估计只是个要好的朋友以及志同道合有共同目标的伙伴吧，就像我、像熊耳、像隼翼一样，你要早点看开，不要再继续深陷下去了。” 　　“……” 　　七野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得厉害。 　　坐在主位的乙坂隼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虽然他看不见七野跟目时争吵时候的场面，但光是听着两人的争吵声他都觉得心情纠结无比了。 　　熊耳干脆就埋头在电脑前不断敲击着键盘，处理起学校每天的各种事务文件，七野和目时两人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去解决好了，身为两人共同的至亲伙伴，他无论帮着哪边都觉得心里有负罪感。 　　…… 　　傍晚时，陈默在办公室外见到了给自己送来新鞋的目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夕阳的缘故，小姑娘脸红红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娇艳欲滴，就像是一朵微微张开花瓣待人采撷的鲜花一般。 　　陈默从她手中接过鞋盒，里面是一双鞋面油光锃亮的鳄鱼皮鞋。 　　“嚯，还真是真皮皮鞋啊？”手指在鞋面上按了按，陈默有些高兴的说道。 　　“隼翼他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弄虚作假的……” 　　看到陈默高兴的样子，目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她一边羞涩询问道：“那个……我，我今晚……睡在哪里呀？” 　　“你当然是睡在你自己家里了。”陈默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不然你还能睡在哪里？我这儿吗？” 　　“啊……？” 　　目时闻言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说蠢话了，顿时嗓子里发出“呃呜”一声，踌躇着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缓解此刻尴尬的场面。 　　不过陈默却没有像她这么思想复杂，直接走进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换起了皮鞋。 　　要不然为什么说人靠衣装呢，就他这一米九的大高个儿，骨架宽厚挺拔，肌肉线条又棱角分明，整个就是一人型的大衣架，穿上白衬衫黑西装，再蹬上油光锃亮的黑色鳄鱼皮鞋，站直身体那一刻抖擞出来的精气神，直接让站在门口的目时看得眼神都痴了。 　　“目时小姐，以后就不叫你小姐了，你也跟我的两个助手一样，按照排名我得叫你助手四号，今晚你就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吧，学园长安排的任务急，咱们早点做完早点收工，你说呢？” 　　“嗯……啊。好！” 　　听到陈默经过自己身边时说的话，目时楞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说好，然后转身关上生活咨询室正门，这才加快脚步跟上了陈默的背影。 　　夕阳下，两人映在地上的影子越拉越近，直至最终彻底交融到一起…… 　　与此同时，樱木町公墓陵园内。 　　弘治孝人低头看着松户家墓碑前安静放置的白百合与黄玫瑰，嘴里缓慢呲出一口云烟缭绕的白雾。 　　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不过现在抽了。 　　具体来说，应该是在两年多之前，一位跟他达成过警民合作协议的私家侦探——陈默，一夜之间突然人间蒸发开始，他就学会了抽烟。 　　“陈默……” 　　想起那个私家侦探在黑暗中抽着烟，烟头微微亮起时照亮出来的大半张脸颊，以及那双仿佛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预料一般的深邃眼眸，弘治孝人抬手将香烟滤嘴含入唇齿中间，然后深深地、深深地长吸了一口。 　　“咝……” 　　香烟过肺的感觉，第一次尝试时着实是把他呛得厉害，不过等到第二次、第三次就已经习惯了许多，现在他更是已经成为了痴迷于尼古丁所带来的头脑飘忽感的老牌烟民，这种深度过肺对他而言完全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存在。 　　“呼……” 　　白色烟雾弥漫在一片昏黄血色的夕阳晚霞当中，借着抽烟时带来的思绪活跃感，弘治孝人脑海中再次梳理起这两年时间里他已经不知道梳理过多少遍的案情。 　　松户家独女——松户雪织犯案潜逃，然后陈默以私家侦探的身份与警署达成合作协议，当晚樱木町山林里面就发生了来历莫名的山火，山火形式与松户雪织一案的学校现场简直如出一辙，并且在山火附近的河岸边还发现了陈默的踪迹，结果第二天他身边就多了个名叫新川惠的助手出来，时隔不久他又重新回到山火现场将烈火焚烧后的痕迹扫除一空，随后还牵扯出了松户泓之断手丧命一案…… 　　“咝……呼……” 　　深吸一口将香烟吸到烟蒂，弘治孝人闭上双目仰头呼出一长串淡白烟雾，再睁眼时原本颓然的目光已经变得清亮起来。 　　没有错……松户雪织就是新川惠，而且这一连串的案件，全部都跟陈默有着莫大的关系。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两个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就连警署里面的查询系统都查不到踪迹？ 　　看着墓碑前摆放的两束鲜花，弘治孝人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案件突破的线索。 第六十九章 群星时代其一、最强的超能力者（下） 　　东京，夜。 　　黑色轿车行驶在霓虹灯光笼罩的街道上，车厢内，陈默随意搭着二郎腿缓慢翻动手里的小册子，第一页开头就是一张一寸规格的正装学生照片，下面标注着详细的个人资料。 　　【乙坂有宇】 　　目光逐一划过他的身高体重之类无用的数据，陈默重点将注意力放在了超能力描述上。 　　“发动掠夺能力时会附身到被掠夺的人身上，不过能够掠夺的东西仅限于超能力，所以普通人被附身之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超能力者则会失去自身的能力么……” 　　大概看完了能力详情的介绍，陈默继续翻到下一页，这里记载着他的能力缺点。 　　“附身期间自身是没有意识的，所以无法移动或者使用任何已经掠夺到的能力，而且附身必须通过眼睛目视对方才能够发动，暂时未知是否可以通过望远镜等媒介来发动能力，但根据推测可能性较小，附身期间被附身目标所受到的伤害不会转移回本体，但疼痛却会继承到本体身上，能力发动的标志是眼睛亮起一圈绿色的光环……” 　　薄薄的几页小册子，陈默不到五分钟就已经仔细看完了，合上册子后他扭头朝坐在身边的目时询问道：“助手四号，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关于这次的行动。” 　　“啊，我……” 　　突然被叫助手四号这种称呼，目时一下子还有些习惯不过来，平时陈默对她的称呼要不然是副理事长大人，要不然就是目时小姐，助手四号这种称呼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生疏，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她还是规规矩矩答道：“尽量，这几天就不要去太过惊扰他了吧？毕竟他现在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再过几天就会觉醒【掠夺】的能力，突然上去对他说什么超能力之类的话，只会让他把我们当成神经病看待。” 　　“是吗？” 　　听完目时的分析，陈默抬手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个他很久以来都忽略的问题：“你……我们这些超能力者们，觉醒超能力的时候都是怎么发现的呢？像目时小姐你的催眠能力，如果没有一个契机的话，估计一辈子都没办法发现自己竟然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吧？” 　　“我的话……大概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目时微微皱眉考虑了片刻措辞：“就像婴儿生来就知道挥舞手脚一样，觉醒超能力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自己可以催眠别人，并且第一次进行催眠就已经非常熟练了。”（这段设定取自动漫内容，乙坂步未觉醒能力的时候，当晚曾经梦见过大地崩裂，并且首次使用超能力就将整座学校崩坏塌毁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反问道：“陈默老师难道不是吗？” 　　“我……嗯，也差不多吧，只是比较好奇像你这种精神系的超能力者，觉醒超能力时是不是也跟肉体能力一样。”陈默随口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道：“那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现在就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啊，趁着乙坂有宇还没有觉醒能力直接把他控制起来，什么能不能接受之类的问题都别管了，不然等到他过几天觉醒了超能力，我们两个再去不就成他的经验宝宝了吗？上赶着给他送超能力呢？” 　　“不会的。” 　　目时摇头否认了陈默的说法，更正道：“乙坂有宇的超能力，准确来说并不是【掠夺】，虽然他的能力效果就是【掠夺】，但觉醒超能力时他自己感知到的能力只有【取代（成为）他人】而已，所以只要短时间内他不与其他超能力者发生接触，并且在其他超能力者身上使用能力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他会发现自己的真正能力是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吗……” 　　陈默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忽然又落回到目时身上：“又是【附身】又是【掠夺】，又是【取代他人】的……你们对乙坂有宇还真是很熟悉啊？” 　　“呃……因为，熊耳的能力就是……” 　　“我知道，可以搜索到其他超能力者的方位以及能力嘛。”陈默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啊，助手四号，乙坂有宇现在可还是个普通人吧？你们甚至都已经知道了他将会在三月六号的上午九点到十点钟觉醒能力……作为相互合作的伙伴，有所隐瞒可是大忌，所以我想你们有必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 　　目时张嘴愣住了，她没有料到陈默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难，但如果要告诉他真相的话…… 　　两人在车厢内面面相觑片刻，最终还是陈默摇头放弃了追问：“算了，如果实在不好说的话那就不说了吧。” 　　反正……有所隐瞒的也远远不只是目时她们几人而已。 　　等到以后时机合适的时候，自己再亲自去盘问盘问乙坂隼翼就行了，相信那位学园长大人应该不至于编些谎话来搪塞自己才对…… 　　不过就算他真的撒谎，也肯定骗不过自己就是了。 　　这种近乎预知未来一样的手段，背后绝对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陈默心里跳动着这样的直觉。 　　而他的直觉，一向都非常精准。 　　…… 　　雪白的墙壁、墨蓝的黑板、窗外澄澈高远的天空…… 　　——嗡！——嗡！ 　　“同学们将教科书翻到第四十二页，今天我们要讲的是近现代文学家与诗作家村上春树的一篇作品节选……” 　　——嗡！——嗡！ 　　“哗啦、哗啦、哗啦……” 　　——嗡！——嗡！ 　　“关于村上春树呢，大家可以先看导语了解……” 　　——嗡！——嗡！——嗡！——嗡！ 　　又来了…… 　　那种像是有很多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又像是夏天夜晚烦人的蚊蝇一般，细微而尖锐的嗡嗡声。 　　“咳……咳咳……” 　　乙坂有宇捂住嘴低声咳嗽起来，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发烧，吃过药早上又打了针，现在勉强转为低烧的状态，虽然可以坚持着到学校来上课，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依然不是很好。 　　尤其是那时不时就会在脑袋里转来转去的嗡嗡声，更是让他整个后脑勺到风池穴的位置都胀疼不已。 　　这声音已经响了一晚上了，早晨给他打针的医生说，生病耳鸣是很正常的事情，让他注意休息以及保暖，多补充水分之类的……但乙坂有宇发誓，他从来没有在生病的时候耳鸣得像现在这么严重过。 　　嗡嗡的、嗡嗡的……吵得人头晕脑胀，两眼昏花。 　　“乙坂有宇同学？乙坂有宇同学……乙坂有宇同学！” 　　“啊、啊……啊？！” 　　被一道略带愠怒的喊话声从状态不佳的昏沉当中唤醒过神来，乙坂有宇一抬头就看见国语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 　　“乙坂有宇同学，你起来分析一下，这篇小说节选中哪句话体现出了笔者的核心思想？” 　　“……” 　　哪句话？ 　　核心思想？ 　　乙坂有宇整个人都是懵的，别说分析什么核心思想了，就连应该翻到哪篇课文他都不知道。 　　而看到这个不仅上课公然走神，甚至还露出一脸昏昏欲睡表情的学生，此刻呆坐在位置上发愣的样子，老师猛然一拍讲桌怒道：“乙坂有宇，你给我站起来！” 　　刷—— 　　随着老师的勃然大怒，全班几十双眼睛瞬间集中到了乙坂有宇身上，被盯得有些脊背发麻，他只好推开椅子从课桌后面站了起来，低头盯着课桌上连翻都没有翻开的课本陷入了沉默。 　　他的课本没有翻开，这点老师站在讲台上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所以发泄完怒火之后他也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已经乖乖站起来了的学生，单手举起教科书语气半是生气半是无奈道：“这节课的内容，是村上春树的长篇小说《舞！舞！舞！》节选，课本第四十二页，自己翻过去，把课文读一遍！” 　　“知道了，老师……” 　　乙坂有宇强忍着头痛和耳边嗡嗡响个不停的噪音，将课本翻开到第四十二页，一字一句的朗读起来。 　　“《舞！舞！舞！》节选，村上春树……” 　　听着学生的朗读声，老师这才转身在黑板上书写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粉笔与黑板碰撞，发出细微的哒哒声，白色粉末洒落到半空，在阳光与节能灯的照射下显得梦幻而朦胧。 　　学校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梦幻的、朦胧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线条清秀的粉笔字迹，在乙坂有宇才刚读到课文第二段时就就写好了这样一行文字。 　　就着他念诵课文的声音，老师给班上的其他同学讲述起了这篇小说节选的内容，直到乙坂有宇读完才收声看向他说道：“下次不要再上课走神了，还有……我听到你之前在咳嗽，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强撑，下课之后我会去给你们班主任知会一声，让他给你批半天假，到医务室去休息一下吧。” 　　“谢谢老师……” 　　“嗯，坐下去吧。” 　　乙坂有宇点点头坐回到位置上，他并没有拒绝国语老师的好意，因为头痛感就在他刚才念诵课文的时候又加剧了，就算老师不提出帮他请个假，下课之后他自己也会去找班主任请假的。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等到乙坂有宇捂着脑袋来到医务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不好，值班老师竟然不在，想开点止痛药吃都不行了，于是他只好强忍不适躺在病床上闭目休息起来。 　　嗡嗡、嗡嗡…… 　　闭上眼睛，本来只是让人觉得头疼跟心烦的嗡嗡声，除去视觉的干扰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重复的、单调的嗡嗡声，就像是催眠曲的节奏般，逐渐让大脑陷入昏沉与松弛当中。 　　不知何时，乙坂有宇竟然浅浅的睡着了过去，他像是在天上飞一样，飞过了城市，飞过了原野，飞过了大海，飞过了天空……一直一直飞到一片五光十色的梦幻之地。 　　好多的……声音…… 　　直到此时此刻，乙坂有宇才终于听清，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听到的那些“嗡嗡”声，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男女老少的声音，他们像是在自说自话般不停地小声倾诉着话语，而这些话音统合到一起就变成了“——嗡——嗡”的声音。 　　为什么，我能够听到这些声音呢…… 　　乙坂有宇试着靠近其中一个光团，结果光团不仅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合着将他纳入其中。 　　进入光团的瞬间，他就仿佛变成了这个光团一般，脑海中刚升起向左的想法，光团就向左飘了一点，完全没有任何滞涩的感觉。 　　我，是光团吗？ 　　不对……应该是我变成了光团！ 　　就在乙坂有宇内心产生出如此明悟的同时，他猛然从医务室床上坐直起身。 　　“呼哧……呼哧……呼哧……” 　　是……梦吗？ 　　乙坂有宇喘着粗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忽然反应过来那种嗡嗡的耳鸣声竟然消失了，顿时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露出惊喜交杂着疑惑的表情。 　　那个梦，真的是梦吗…… 　　自己，可以变成光团？ 　　——哗啦！ 　　就在乙坂有宇内心充满疑惑之际，医务室正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穿着白大褂的值班老师迈步走了进来。 　　“噢，你已经过来了啊？” 　　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乙坂有宇，老师也不惊讶，面带微笑询问道：“佐井老师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是乙坂同学没错吧，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我现在好多了，谢谢……” 　　与面带笑容的医务老师四目相对，乙坂有宇内心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冲动。 　　我……可以成为他……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肯定都是刚才那个梦…… 　　为了压下自己奇怪的想法，乙坂有宇硬是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朝医务老师主动搭话道：“老师你长得好高啊，怎么以前没有在医务室里见过你呢？” 　　“哦？高么？”老师闻言愣了愣，但还是笑容不变道：“还好吧，或许跟我基因优良有关？毕竟你知道的，有些人天生就长得高嘛……我也是最近几天才调过来，你不认识我是很正常的事，不过以后相信咱们一定会经常接触的。” 　　“原来如此，老师贵姓？” 　　“免贵，姓陈，叫我陈老师就好了。” 　　“陈老师……” 　　交谈间，医务老师坐到椅子上，侧身收拾起桌面上的一些纸张文件什么的，而盯着他的侧脸，乙坂有宇缓慢从半躺在床上的姿势换成坐在床边，内心那种【取而代之】的欲望却并没有因为两人间的一番交谈而淡化丝毫，反倒是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发跃跃欲试起来。 　　幼鸟……哪怕是刚刚出生的时候，也会本能地挥动着翅膀，因为它们身体里飞翔的基因在渴望着天空。 　　侧身面对乙坂有宇，陈默整理纸张的动作忽然一顿，在他眼角的余光当中，少年瞳孔内逐渐亮起一道鲜艳的绿芒。 　　绿光浮现，迅速向两端呈弧形延伸，直至交汇成圆的瞬间…… 　　“终于忍不住了么？” 　　陈默猛一转身，右手从身后掏出，掌心里面赫然竟抓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宠物老鼠。 　　比握拳还要略小一圈的宠物鼠，瞪着绿豆一样大的溜黑眼珠，挡在陈默脸庞前面，与乙坂有宇刚好亮起一圈绿色光环的眼睛四目相对。 　　——扑通！ 　　下一刻，少年坐在床边的身体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倒了下去，他那张还残留着浓浓惊诧与些许恐惧的脸颊直接迎面撞到地上，也不知道鼻梁骨安好与否。 　　而陈默则施施然站起身，拎着浑身僵硬的宠物白鼠，几步走到乙坂有宇的身体旁边，抬脚踩住他后脑勺，然后才低头看向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小东西。 　　“资料里面说，你这附体能力也就只有五秒钟啊……” 　　故意把“附体能力”几个字说给乙坂有宇听见，陈默嘴角忽然露出蔫儿坏的笑容。 　　最后一秒，他屈指往宠物老鼠两腿中间的那个小东西上轻轻弹了一下。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第七十章 幕间其一、弦月（上） 　　星之海学园。 　　校长办公室内，陈默坐在沙发上动作熟练的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水，而目时则站在乙坂隼翼的办公桌旁边，低声把乙坂有宇已经被带回学园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当听到目时说乙坂有宇连一根汗毛都没有被伤到时，乙坂隼翼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并不是他信不过陈默完成任务的效率，而是这家伙每次下手都又黑有重，实在让他不得不为自家亲弟弟的安危提心吊胆。 　　不过现在既然乙坂有宇没有受伤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 　　“陈默老师。” 　　听完目时的叙述，乙坂隼翼决定要好好嘉奖一下这次任务的大功臣，于是面带笑容询问道：“这次的事情你干得很漂亮，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奖励？”陈默嘶溜了口茶水，视线一瞥目时：“这种说法不太对吧，我们相互合作各取所需，应该叫你该给我什么酬劳才对，不过这次就算了，你该给我的酬劳都已经提前给过我了，倒是关于乙坂有宇……他的能力可危险得很，那又是你的亲弟弟，你准备怎么处置他呢？” 　　“有宇的事情……”乙坂隼翼皱眉思考了会儿：“我打算，先暂时把他的真正能力瞒着不说，就让他以为自己是附身能力好了，然后再让一些我比较信得过的……” 　　话刚说到这里，乙坂隼翼忽然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正在小口小口喝茶的陈默，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陈默老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带带乙坂有宇吧？” 　　“是……你就是整座学园里面最让我信得过的人了。” 　　“那熊耳他们呢？”陈默放下茶杯，目露审视问道：“你对我的信任程度，应该还没有高到那种程度吧？” 　　“熊耳……我是很信任他们，不过在能够保护有宇的所有人里，你就是最佳人选了。” 　　“哈……原来你是把我当成保镖了？”陈默嗤笑一声嘲弄道：“真不愧是亲弟弟，让我去单独保护他一个人，这份待遇可真是学园第一人，头一份儿了啊。” 　　“我可以给出你想要的任何条件……”因为是有求于人，所以乙坂隼翼声音变得软弱了下去。 　　不过陈默却并没有像他想象当中那样狮子大开口，反而话锋一改说道：“算了，我要的条件你给不起，不过保护你弟弟这件事我还是接下了，就当为这两年多时间的照顾还个情。” 　　“这样……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应该的。” 　　陈默摆了摆手，剩下的茶也不喝了，转身就往校长办公室外走去。 　　刚转过身的瞬间，他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 　　【掠夺】的能力啊…… 　　能把这种堪称稀有角色中的稀有角色一样珍贵的超能力者留在身边仔细观察，他这次可算是赚大了。 　　果然，当初选择来星之海学园的决定一点都没错。 　　乙坂隼翼……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另外一个小房间里面，乙坂有宇正戴着不透光的眼罩被反手锁在椅子上，陈默推门而入时他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脑袋，语气像是被劫匪绑架的人质般充满惊惶道：“你……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我、我我家里还有大人的……你不要乱来，他们、他们会报警……” 　　“好了好了，别报警啦。” 　　陈默走进房间顺便把房门关上，然后抬手摸向电灯开关，啪嗒一声打开吊顶节能灯：“我的声音你都忘啦？这才半天时间不到，你记性可够差的，要不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声音…… 　　被不认识的人反手绑在椅子上双目不能视物，是个人都会感觉惶恐难安，不过听到陈默这样说，乙坂有宇努力平复下心绪回忆起自己半天前在哪里听见过这样的声音，然后他瞬间就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双腿中间也一缩一缩的抽痛起来。 　　而看着乙坂有宇骤变的脸色，陈默哈哈大笑了两声：“很好很好，看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嘛？” 　　“陈……老师……” 　　想起那一弹指的风情，乙坂有宇下意识夹緊双腿，声音发颤道：“你、你就是……绑匪的头目吗？” 　　“什么绑匪不绑匪的，我要真是绑匪的话，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陈默一边说一边悠哉悠哉走到绑住乙坂有宇的椅子旁边，伸手轻轻一拍少年肩膀，惹得对方浑身一阵哆嗦，然后才语气幽幽的说道：“如果我是绑匪，像你这种浑身加起来都没有几两肉的小排骨，就算卖去非洲给别人做种猪，或者卖去给外国人挖石油挖煤矿，估计都没人肯花钱买你，所以你的价值就只剩下身体里面的那些器官了……什么心肝脾肺肾啊，什么骨髓干细胞啊，还有你这一身白净的皮肤，啧啧，全部都是能卖出价钱的高档货色啊，那些有钱人就喜欢买像你这样年轻小伙子的器官，不图别的，只图一个新鲜，嘿嘿……” 　　兴许是陈默很有讲恐怖故事的天分，听到他语气幽森渗人的话音，乙坂有宇可是被吓得不轻，牙齿都开始上下“嘚嘚”碰撞起来，结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你……你不……要乱来、来……我家……家长，见不到我、我回……去……真的会……报、报警的……” 　　“我说你啊，你是被吓傻了吧？”陈默伸出食指在少年脑袋上点了点：“我都说了，我不是绑匪，还有你家里，不就只有你跟你妹妹两个人吗？哪来的什么家长。” 　　咯噔…… 　　几乎是在听到陈默这句话的瞬间，乙坂有宇心头就蓦然一沉。 　　完了…… 　　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所以……他、他是有备而来？！ 　　至于什么“不是绑匪”的话，谁信啊？ 　　不是绑匪能把自己蒙着眼睛绑到这里来？ 　　“你，你不要……对我妹妹……” 　　乙坂有宇牙关哆嗦着想要跟“绑匪”交涉一下，好让他放过自家妹妹，看到他这幅样子，陈默叹了口气，感觉光凭语言已经无法说服他了，于是只好伸手拉住遮眼的黑布。 　　取下遮眼布之前，他语气郑重的在乙坂有宇耳边警告了一句：“先说好，你的眼睛之所以被遮起来，纯粹是因为你的能力太危险了，所以待会儿我把你的遮眼布取下来之后，你要是敢不跟我打声招呼就悄悄使用能力的话……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拧断你的脖子。” 　　他这话完全不是在恐吓乙坂有宇。 　　老实说，面对“可以附身视野范围内任何人”这种危险棘手的能力，以陈默如今这具身体，他也只能使用一些比较粗暴的手段才能够处理了，比如说最直接的把发动能力的人给杀掉，或者抠出他的眼珠之类的办法……而如果想要在不危及到乙坂有宇的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控制住他，陈默就只能绕到他身后去，双手架住他的脑袋让他无法转动视线了。 　　不过在那样的姿势下，他自己也不敢保证，究竟会不会突然手痒双手往反方向拧一下…… 　　对陈默而言，拧这么一下完全没有任何难度，而且咔吧一声也实在是非常的解压。 　　但对于乙坂有宇来说，被他拧一下的后果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陈默郑重其事的严肃话音，让乙坂有宇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我、我不会的……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太懂，怎么主动去使用那种……那种……” 　　“附身能力。” 　　陈默重新提醒了一句，同时手里直接把遮住他眼睛的黑布扯了下来。 　　“啊……灯！灯！” 　　结果刚扯掉黑布，乙坂有宇就被灯光晃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将眼皮睁开一条缝隙。 　　“绑匪”本人……也就是陈默，正露出笑容站在他面前。 　　虽然是在视野范围内，但乙坂有宇却完全不敢再尝试着“成为”他了，之前变成宠物老鼠被弹篮子的经历，以及陈默郑重警告的内容，都令他不敢再贸然的去以身涉险。 　　万一……脖子真的被拧断的话…… 　　他赌不起这个万一。 　　所以乙坂有宇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跟陈默面面相觑着，片刻后才声音弱弱的率先询问道：“那个……陈……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叫我陈老师吧，咱们注定是要有一段师生的情分了。”陈默笑眯眯的打量着乙坂有宇，越看越觉得他实在是个上好的观察素材：“别紧张，只要你不乱来，我就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现在还是再等会儿吧。” 　　“等……什么？” 　　“当然是让你相信我不是坏人的证据啊。” 　　不是坏人……？ 　　动辄把别人遮住眼睛绑到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去，这种绑匪一样的行径，好意思说“不是坏人”？ 　　张口闭口拧断脖子、人口贩卖、挖黑矿采黑石油、还有什么心肝脾肺肾的……好意思说“不是坏人”？ 　　乙坂有宇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出于生命安危考虑，他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来。 　　而看着少年敢怒不敢言的怂样，陈默笑得越发满意了起来。 　　怂好啊……怂点好。 　　怂人才不会多嘴多事，也好掌控，没有聪明人和胆子大的人那么多想法，他可老喜欢怂人了。 　　等待几分钟过后，房间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陈默转身到门口去开门，而乙坂有宇盯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附体的想法。 　　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再说，五秒钟的附体，以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恐怕拼命撞墙都不一定能撞得死这个身材高大魁梧得像是头棕熊一样的男人吧？ 　　而五秒之后，附体结束，自己肯定会被他宰掉的…… 　　乙坂有宇唯独毫不怀疑的，就是这点。 　　——咔哒！ 　　门锁打开，新川惠走进房间里面，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乙坂有宇，顿时疑惑道：“老师，你这是在搞什么？” 　　是什么新的play吗…… 　　这句话她憋住了没有问出来，主要还是怕被暴栗敲脑袋。 　　“没搞什么，只是他的能力比较危险，所以暂时绑起来控制一下……我先来给你介绍介绍吧。”陈默笑着看了眼没敢趁他背身过去的时候附体自己的乙坂有宇：“这位小帅哥呢，名字叫乙坂有宇……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乙坂。” 　　“那……你还把他绑起来？” 　　新川惠睁大眼睛有些吃惊道，虽然她知道陈默一直都不太甩乙坂隼翼的脸色，但表面尊敬还是要有的吧？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混饭吃，可现在…… 　　“我都说了，他的能力比较危险，况且就这么绑一下而已，我又没有弄得他伤筋动骨，学园长那边问题不大的。” 　　“噢，噢……” 　　新川惠点了点脑袋，目光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乙坂有宇，礼貌而生疏的问候道：“你好……那个，我叫新川惠，是老师的助手，乙坂……同学？” 　　“什么同学？” 　　乙坂有宇感觉自己都快被绕晕了，陈默倒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乙坂有宇，乙坂君，乙坂同学……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吧？那我就来告诉你好了，无论你相信与否，但现在你身处的地方，其实是在一座庞大的学园城市里面，至于这座学园的名字，你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它叫星之海学园。” 　　“星……之海……” 　　乙坂有宇愣住了。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应该说全日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不知道这所学园的学生吧？ 　　超超超超超……超级豪华的全日制高校，号称贵族学校中的贵族学校，每年都有数十上百亿円的专项资金用作学生们的个人福利发放以及教学资源购买，而且入学门槛至今都是未知，只知道里面的每个学生都是活在天堂里的天选之子！ 　　可是……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 　　看着乙坂有宇几度变化的表，陈默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敢相信我说的话，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进入了那所传说中的名门高校星之海学园……但我要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事实，而你之所以会被学园招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身上异于常人的超自然能力，当然，在这一点上她也一样。” 　　陈默说着瞅了眼身旁的新川惠：“展示一下吧，助手二号，你的【起火】能力。” 　　“嗯。” 　　听完陈默对乙坂有宇的解释，新川惠大概也搞懂了现状，于是顺从地抬起右手，掌心握爪朝上，然后…… 　　噗~ 　　随着像是气泡被戳破一样的声音，一团金红色火焰毫无征兆地凭空燃起，并且仿佛水波般轻轻涤荡摇晃起来…… 第七十一章 幕间其一、弦月（中） 　　三月九号，星期一。 　　从星之海学园分配给学生的豪华公寓宿舍中醒来时，乙坂有宇还有些没有接受自己竟然真的进入了这所贵族名校的事实，而与这件事相比，更令他接受不能的，则是这所学校里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超能力者，其中之一就有他自己。 　　魔幻现实主义也该有个限度吧？超能力什么的…… 　　换好崭新的国中三年级学生制服，乙坂有宇对着镜子握了握手掌，棕褐色瞳孔中逐渐亮起一圈莹绿光环，提醒着他“超能力”一说的真实性，以及自己现在确实已经不可能重新回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去的现实。 　　“……尼桑？” 　　就在乙坂有宇对着镜子愣愣发呆时，房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孩话音，他闻声慌忙隐去眼中超能力发动时的绿芒，转过身颇有些欲盖弥彰意味的摸了摸后脑勺：“步……步未？你怎么，也不敲下门就进来了？” 　　“嗯？” 　　正系着一条粉色围裙站在房间门口的乙坂步未歪了歪脑袋，语气无不疑惑道：“可是平时都是这样的呀？怎么感觉今天的尼桑有些怪怪的？好生疏的样子……” 　　糟糕…… 　　听见自家妹妹的疑问，乙坂有宇内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紧张过头，表现得太不正常了。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说辞，就听到乙坂步未自说自话般的嘀咕声：“唔……大概是因为突然搬家有些不适应吧？步未我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毕竟这个公寓比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高档太多了，总感觉有些梦幻呢……嗯嗯，肯定是这样。” 　　“咳、咳咳……” 　　乙坂有宇内心长松了口气，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紧张吞咽唾沫被呛到了一口，顿时便小声咳嗽起来。 　　而听到他的咳嗽声，步未一脸关切之色的走进房间里，还戴着厨房手套的双手在他身上拍拍摸摸，同时还忍不住担忧道：“尼桑，你没事吧？是感冒还没有好吗？我去帮你拿点药来吧？” 　　“不……不用了，步未，我已经没事了。”乙坂有宇一把按住准备转身出去拿药的妹妹，眼神飘忽着转移话题道：“那个……你这身打扮，是早起在准备早餐吗？” 　　“啊！对了！早餐！” 　　被乙坂有宇的话音提醒，步未惊叫一声挣脱他的手掌，转身就跑出了房门，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尼桑，快点去洗漱准备吃饭啦，今天是转学第一天，上课可不能迟到啊！” 　　“知道了……” 　　看着女孩一路连跑带跳快步离开房门外的背影，乙坂有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合拢嘴巴，无奈笑着扣好校服纽扣，跟着也离开了卧室房间。 　　步未那家伙，倒是接受现状接受得比自己要更快了许多…… 　　洗漱完毕，吃早餐的时候，乙坂有宇正在感慨着豪华公寓宿舍就是不一样，精装修的开放式厨房与采光良好的客厅，让他连吃个饭都感觉比以前舒坦了许多，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却忽然打破了兄妹二人安静温馨的早餐时光。 　　打开门，陈默站在门外露出笑容。 　　“早上好啊，乙……” 　　——砰！ 　　他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房门就直接被乙坂有宇毫不客气的关上了。 　　门内，乙坂步未晃悠着小腿坐在餐桌椅上满脸疑惑地盯着乙坂有宇，手里还捧着半碗蔬菜粥：“尼桑，是谁在敲门呀，你怎么反应这么大的样子？” 　　“……不是什么好人。” 　　乙坂有宇单手杵在门上，嘴里还轻轻喘着粗气，他对陈默的印象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这个明目张胆的绑架犯，又暴力（指弹蛋蛋）又粗俗（指言语恐吓），一大清早就被他敲门，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叩叩！ 　　而一门之隔的公寓走廊上，陈默再度屈指敲了敲房门，他知道乙坂有宇就站在门口，因为心跳声和喘息声都非常近，所以轻声开口道：“乙坂同学，我怎么说都是学园里正式任职的老师，作为学生给老师吃闭门羹可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吧？你要是再不开门的话，我可就直接硬踹了。” 　　硬踹……？ 　　听到陈默的警告，乙坂有宇目光不由自主扫了扫公寓房门，这可不是什么老式的空心铁皮防盗门，昨天晚上他刚搬来时伸手在门上敲了敲，砰砰的回音结实有力，证明里面夹着的是牢固的钢芯，而且就连包芯的也是两块厚厚的铁板，并非薄铁皮那种靠不住的东西，一般像这种铁板夹钢芯的防盗门，虽然不一定能挡得住专业破房工具，但仅凭人腿去踹，就算把胫骨震断了门也肯定没事。 　　所以……直接硬踹？ 　　他确定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 　　不，不对…… 　　乙坂有宇内心忽然警觉起来，陈默是在学园里面任职的老师，他对这所学园的认知肯定也要比自己深厚许多，既然就连刚搬来还不到一天的自己都知道宿舍房门是铁板夹钢的构造，那他同样没理由不知道这一点。 　　“乙坂同学……” 　　就在乙坂有宇内心警钟长鸣的同时，陈默站在门外再次补充了一句：“我又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怀疑我用来威胁你的话，因为所有无效的威胁统统都是在虚张声势，而现在我们的立场站位，正是我强你弱的局面，你认为身为强势一方的我，需要向弱势者的你虚张声势吗？” 　　——咔哒！ 　　几乎是在陈默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房门背后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锁簧弹动声，而看着缓缓打开的门口，陈默笑着对乙坂有宇祝贺了一句。 　　“恭喜你，乙坂同学，学到了在这所学园里面最宝贵的第一节课。” 　　“……什么？” 　　“千万不要跟我赌可能性，因为我赢的概率从头到尾都是百分百。” 　　陈默一边笑着一边自来熟的翻找鞋柜，拎了一大一小两双棉布拖鞋出来，自己换上大的那双，然后拍了拍乙坂有宇的肩膀经过他身边：“另外，也恭喜你，不用在刚搬来的第一天就花钱更换房门。” 　　“呵呵……我多谢你。” 　　乙坂有宇僵硬着身子转过头，看到陈默满脸笑眯眯的表情跟一脸迷茫之色的自家妹妹打招呼的样子，嗓子里一句“他是坏人，别跟他说话”涌动了半天，最终还是被他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去。 　　别问为什么要忍回去，问就是淡淡的忧伤…… 　　——砰！ 　　就在乙坂有宇也迈步朝餐桌方向走去时，房门像是被风吹动般砰的一声关了回来。 　　“你好呀，你就是乙坂有宇的妹妹吧？” 　　陈默自己给自己拉了张椅子在餐桌旁边坐下，笑得像是所有中学老师一样和蔼可亲：“你哥哥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很可爱，现在真正看到你的样子才知道你哥哥还是太谦虚了。” 　　“哪、哪里的话……可爱什么的……” 　　虽然之前刚听乙坂有宇说过，来的不是什么好人，但乙坂步未还是红着脸低下了脑袋，倒不是因为陈默夸得她害羞了，而是那句“你哥哥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很可爱”让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女孩脸蛋红红的样子，陈默也没有太去逗这个大概也就十来岁的小家伙，直接自我介绍道：“我是学校里的生活老师，姓陈，叫陈默，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大哥哥，哈哈……” 　　大……哥哥？ 　　乙坂步未稍微抬起头看了陈默一眼，就面相来说他怎么也得有个二十九、三十了吧？自己跟他相差了将近二十岁，这声哥哥他是怎么好意思让自己叫出口的？ 　　“初次见面，陈……老师。”乙坂步未最终还是没能勉强得了自己的良心：“我是尼桑的妹妹，乙坂步未，很高兴认识你。” 　　“步未。” 　　乙坂有宇这个时候也回到了自己的餐桌位置，一边坐下一边给自家妹妹使了个眼色（不要跟这家伙说太多话）：“去给老师拿一副碗筷过来。” 　　“噢？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陈默笑嘻嘻的弓腰塌背随意坐着，浑然没有在意乙坂少年毫无技巧可言的明显眼色，等到步未端来两副碗筷时，他才自己取了一副，然后起身盛满熬得又香又浓的蔬菜粥，真像他刚才话里所说的那般，一点都不客气。 　　“呼噜呼噜……” 　　“咔嚓咔嚓……” 　　“呼噜呼噜……” 　　香浓温热的蔬菜粥，盐水现咬出来的鲜渍萝卜皮，陈默大口大口吃得非常香，像是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一样，不过听到他呼噜稀饭的声音，乙坂有宇可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倒不是因为恶心之类的原因，老实说，陈默吃东西的样子其实还挺能刺激同桌人食欲的，只是看着他现在跟自己一起共进早餐的样子，乙坂有宇心里就是觉得莫名的别扭。 　　就好像有个人前一刻才给了你一耳光，然后拎着你脖领子把你暴揍了一顿，后一刻就搬根板凳来，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抽烟一边跟你唠唠家长里短的事情。 　　太违和了…… 　　但陈默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好几千年的老社交牛逼症了，这点儿变脸功夫算什么啊，想他当初一脸笑嘻嘻的把人脊梁骨都抽出来的时候，乙坂有宇连受精卵都还不是呢。 　　呼噜完一碗稀饭，他又给自己添了第二碗，开吃之前还呵呵笑着问了乙坂有宇一句怎么不吃呢？ 　　“我……吃好了。” 　　乙坂有宇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规规矩矩坐着等待陈默吃完。 　　惹不起，他难道还躲不起吗？ 　　忍气吞声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这瘟神总不可能一整天都缠着自己吧？ 　　就当家里进了条狗，自己看他可怜就喂他吃了点…… 　　就在乙坂有宇内心发扬着阿Q精神的同时，陈默忽然停下呼噜到一半的菜粥，抬眼似是不经意般微微瞥了瞥他，也没说什么话，但光是这一眼目光，就令乙坂有宇吓出了满背冷汗。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压迫、窒息、恐惧……以及血腥的气息。 　　乙坂有宇脑海中一瞬间联想到了宽广无垠的深邃北冰洋，冰洋上漂浮着巨大的冰川，陈默目光中的压迫感比冰川还要更加庞大，而被他盯上时的恐惧，就仿佛冰洋下黑暗海水中潜藏着的可怖巨眼一般。 　　要、要呼吸……不过来了…… 　　窒息前的最后一秒，陈默移开视线，继续呼噜起剩下的半碗稀饭，而乙坂有宇就好像被人松开了掐住脖子的手，猛然大口喘息起来，并且脸色也真的因为憋气而变得通红。 　　“尼桑，你怎么了？”乙坂步未莫名所以的问了句，然后她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惊道：“难道说，是感冒引发哮喘了么？！”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乙坂有宇一边顺气一边大幅度挥舞起双手，他不想让妹妹跟陈默这种危险人士接触太多，于是主动回避道：“是……是被口水呛到了！” 　　“口水？”乙坂步未有些不解：“可是被口水呛到，不是该咳嗽吗？” 　　“你还真是个迟钝的人啊，乙坂同学。”陈默放下喝光菜粥的空碗，有些可怜的看了眼乙坂有宇。 　　连编造理由来哄骗小女孩都不会，该说他社会经验太浅薄了呢，还是乙坂步未太早慧了呢？ 　　一顿早餐过后，乙坂有宇跟陈默一起离开了公寓，刚到宿舍外面，他就有意无意跟陈默拉开了距离。 　　不过陈默也没有在意这种事情，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乙坂有宇身后，直到他跨越小半座学园，走进国中部教学楼时，陈默才站在路边停了下来。 　　掏出香烟盒，抖出一根香烟，火机点燃，然后深吸一口。 　　“咝……” 　　质感比空气略微绵密一些的淡白气体在肺部转悠两圈后缓慢呼出，尼古丁带来的飘忽感和有害身体的焦油都停留在了身体里面，前者刺激大脑，后者堵塞肺部。 　　“老师，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你烟瘾太大了，应该少抽烟。” 　　“嗨嗨……” 　　陈默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又抽了口香烟，深度过肺后还啵了个花俏的烟圈出来，看得一旁的银发少女眉心紧皱。 　　“好啦，别皱眉了，影像资料都拍下来了吗？”几口就抽完一根香烟，陈默把烟蒂捏在手指中间碾灭，继续朝少女问道。 　　“嗯，都拍好了。” 　　友利奈绪握着手里崭新的录像机，表情有些疑惑道：“可是……老师你要这种东西干什么？” 　　“当然是给咱们尊敬的学园长大人一个交代咯，他不是让我保护乙坂有宇吗，这家伙倒是对我警惕心和成见不小啊，也给学园长大人看看我辛苦工作的成果嘛。” 　　陈默一脸坏笑着说道，不过眼神里却藏着一抹狡黠。 　　这么好的观察素材，当然是要有视频记录方便回看素体超能力特征才行了…… 第七十二章 幕间其一、弦月（下） 　　正午用餐时间过后，乙坂隼翼打来了回应他辛苦工作成果的电话。 　　“有宇他，似乎对你很有戒心啊？”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一句这样的询问声，陈默对此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一边把公共餐盘放到回收框里，然后从衣兜里变魔术一样摸出来一根牙签，呲开嘴剔着牙缝里面的食物残渣。 　　“……还是想个办法吧。”乙坂隼翼停顿片刻说道：“有宇是个好孩子，你们之间是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吗？” 　　“误会倒也说不上。” 　　剔完牙，陈默随手把牙签折断扔进垃圾箱里，语气闲散道：“只是在带他回学园之前，稍微被这小子反抗了一下，所以我就动手给了他一点点教训……” 　　“教训？”电话对面，乙坂隼翼声音瞬间就变了：“你不是说，没有伤到他吗？” 　　“对啊，就只是教训教训而已，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陈默眉毛一挑，语气有些疑惑道：“我在你眼中难道是那种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危险分子吗？” 　　“不……当然不是……” 　　不是，就怪了…… 　　被你“稍微教训一下”就直接弄残弄死了的人，难道还少吗？ 　　乙坂隼翼内心腹诽了一阵，接着问道：“可既然没有受什么伤的话，有宇也不应该对你态度这么不好啊？” 　　“这个嘛，可能是跟我教训他的方式有关吧？” 　　“呃……你说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他当时想附身我来着的，我肯定不能让他成功啊……” 　　想起那个时候的状况，陈默嘴角不由浮上一抹笑容：“所以我在他发动能力的最后一瞬间，用一只宠物老鼠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附到老鼠身上去了。” 　　“这……” 　　电话对面，乙坂隼翼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残忍恶徒竟然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 　　“不过这也不对啊……” 　　消化完陈默话里的信息，乙坂隼翼紧接着又继续问道：“如果仅仅只是被恶作剧了一下的话，有宇他也不应该对你有这么大的敌意才对……陈默老师，你确定没有再做别的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吧？应该。” 　　陈默嬉皮笑脸的竖起一根食指，指尖向掌心方向弯曲并且扣在大拇指下面，用力绷紧，然后大拇指一松就弹了出去，发出迅速而有力的“唰”的一声。 　　可怜的小老鼠，哪怕他仅仅只是轻轻弹了一下，但对于体型数十上百倍小于人体的老鼠来说，那也已经算得上是降维打击了。 　　“真的没有么……” 　　乙坂隼翼还是持怀疑态度，不过陈默始终都是一口咬定没有，所以他也只能暂且相信没有了，当即就开始思考起怎么替乙坂有宇开导心情。 　　“这样吧。”思考片刻后，乙坂隼翼再度开口说道：“你带着有宇去看几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他应该就能够放下芥蒂了。” 　　“喂喂……学园长大人，你就这么放心我的吗？” 　　陈默走出食堂大楼，坐在绿化草坪路边的长椅上点了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道：“难道你就不担心过程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你这位亲弟弟直接game over吗？” 　　“这……就要拜托陈默老师你保护好他了。” 　　“保护肯定是要保护的，我问的是万一保护不好呢？” 　　“万一保护不好……”乙坂隼翼狠心一咬牙：“万一没有保护好的话，那就只能怪有宇他……他难当大任了。” 　　难当大任……？ 　　陈默眉梢一挑，不过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暗暗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既然学园长大人这么放心我，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 　　一把掐灭烟蒂，陈默站起身问道：“有合适的任务人选吗？什么时候出发？” 　　“稍等……” 　　电话对面，乙坂隼翼点开办公电脑里的文档，屏幕上瞬间跳出来一长子文档分类，日本作为人口高度密集化的拥挤国家，在野的超能力者数量虽然占总人口比例并不算多，但其分布范围却一点都不显得稀疏，反而可能在一个小区里面就住着两个互不认识的超能力者，这都是发生过的情况。 　　翻找片刻超能力者文件列表，乙坂隼翼最终挑选出其中一个点开，打印成纸质文件的同时对着电话说道：“找到合适的目标了，具体情况我待会儿让目时把文件资料送到你的办公室去，今晚就可以动手。” 　　“今晚么……”陈默站在原地活动了下筋骨：“允许有死伤吗？” 　　“……？” 　　乙坂隼翼整个人都惊了。 　　这特么叫什么话？什么叫允许有死伤吗？ 　　“你……尽量别给我搞出人命来了！” 　　“尽量啊？那就是允许咯？我知道了。” 　　“不……！” 　　还没等乙坂隼翼呵止的话音说出口，陈默就直接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然后一路吊儿郎当朝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 　　【超能力者档案-04732，姓名：柳生哲平，年龄：16，性别：男，身高：168cm，体重：47kg】 　　【超能力类别：肉身系，兽化，狼人化，具体数据情况未知……】 　　一整页的文件资料，陈默看完又传阅给新川惠和高城丈士朗，友利奈绪端着录像机拍摄着车厢内的情景，目时坐在前座驾驶位控制着方向盘，小胖子野田御茶子也被他叫来了，这会儿正在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而坐在车厢最末尾座位上的乙坂有宇就像是个外人一样，浑身都散发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气息。 　　“老师，看完了。” 　　高城丈士朗看完资料内容后，伸手把文件递还给陈默，不过他却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紧张的乙坂有宇：“给他也看看吧。” 　　“他……” 　　高城丈士朗递出文件的手在半空顿了顿，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从新川惠和友利奈绪口中得知了这位姓“乙坂”的新人跟学园长的关系，所以其实此刻车厢里面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除了陈默是真的表里如一的淡漠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是在故意冷落乙坂有宇，而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跟这位学园长嫡系的小少爷相处。 　　迎合讨好吗？ 　　可是陈默提前叮嘱过，不可以让乙坂有宇知道自己跟学园长的关系。 　　那……也就只有不跟他说话了吧？ 　　尽量避免跟他说话，这样就不用担心可能会出现纰漏，也不怕得罪人。 　　不过现在既然陈默发话了，让高城丈士朗把目标资料也给乙坂有宇看一看，那他即使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转手把文件递向坐在车尾位置的乙坂有宇：“给你，那个……乙坂同学，你也看看吧，老师他这么说了。” 　　好生硬…… 　　车厢内，听到高城丈士朗话音的所有人内心都同时一紧，感觉他是不是语气太生硬了？ 　　这种干巴巴、冷冰冰的声音，还有这种“嫌弃”的语气，就像是他在刻意排挤乙坂有宇一样。 　　不过天可怜见，高城丈士朗一点都没有要排挤乙坂有宇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去跟这位学园天字第一号的隐藏小少爷说话罢了，而且有陈默提前叮嘱过的话，他连讨好也不敢讨好，就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话了。 　　“好，谢谢……” 　　听出了高城丈士朗语气里充满了“嫌弃”的“排挤”话音，乙坂有宇低着头接过文件，表情有些不愉的浏览起来。 　　“老、老师……我是不是……”注意到自己好像惹得乙坂小少爷不开心了，高城丈士朗有些提心吊胆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陈默，目光里满是求援。 　　“紧张过头不是好事，平常心。”陈默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然后就闭目假寐起来：“对吧，助手四号。” 　　“嗯，平常心。” 　　坐在驾驶位的目时跟着附和了一句，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是有些小紧张的，毕竟学园长就这么一个亲弟弟，究竟该用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去与他相处，这个问题很难使人不感到纠结与忐忑。 　　但抬眼看到后视镜中那个男人闭目假寐的平静面庞，她内心的忐忑情绪瞬间就平复了许多。 　　真是个神奇的人呐…… 　　是因为他强大的超能力吗？ 　　诚然，陈默绝对是目时见过最强的超能力者，而且他的强大并不是那些千奇百怪的各种诡异能力，比如什么思维控制、身体漂浮、操控重力之类的，而是实打实能给人带来极大视觉震撼的超人肉体。 　　但凡是见过陈默认真战斗起来样子的人，都绝对不会愿意跟他站上立场相对的两边，更不会想要面对一个这样的对手。 　　他的强大就是这么的具有压倒性与统治力。 　　但跟他肉眼可见的强大相比，更让目时觉得心安的还是他身上那种波澜不惊的感觉，仿佛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打破他的平静一般。 　　漆黑夜色下，中型商务车由市主干道驶入支路，然后缓慢在街边停了下来，车厢内的乙坂有宇也恰好看完了资料内容。 　　“这次的行动，你只是观摩熟悉过程，所以第一要务是保护自己的安全，明白了吗？” 　　下车时，陈默站在车门边朝一只脚迈出车厢外的乙坂有宇说道：“你的能力对于控制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在野超能力者很有用，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乙坂有宇低着头避开陈默的视线，扶住车门框跳下车厢，然后小声说道：“还有……我不会成为你的帮凶的，绑架别人强迫他们失去人身自由，你以为我会乖乖听话吗？” 　　“我倒也没指望你能听话。” 　　哗的一声把车门拉上，陈默一边环视着周围的街道景象，一边面色如常道：“乙坂同学，你觉得我强行带你回学园是暴力的，野蛮的行为，觉得我忽略了你的尊严问题，轻贱了你的人格……对吧？” 　　“难道不是吗！” 　　乙坂有宇听到这里忍不住略微夹了夹腿，同时一脸羞愤之色的抬起头盯着陈默低吼道：“你……你竟然对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陈默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一点：“在思考别人过分不过分之前，我觉得一个心理健全的人首先应该思考自己是否过分才对，你当时想要附体我，难道就不是对我的尊严的践踏吗？那么我反过来践踏你的尊严又有什么问题呢？乙坂同学。”（乙坂有宇刚觉醒超能力的时候为非作歹了不少，甚至已经超出了小罪小恶的范畴，中考作弊都可以量刑了） 　　说到最后，陈默拍了拍乙坂有宇的肩膀，脸上露出笑容：“倒不如说，你现在不仅不应该怨恨我、恐惧我、腹诽我，甚至该对我道歉，并且致谢，因为我给你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课——不要胡乱使用超能力。” 　　被陈默轻轻拍了拍肩膀，乙坂有宇攥紧拳头没有说话，他一直以来的受害者心理突然被毫不留情的击破，造成的落差感非但没有让他羞愧反省，反而令他心生愤恨起来。 　　“算了，看你这样子也听不进去……野田同学，开始吧。” 　　陈默略微摇头，转身朝坐在马路牙子上盯着笔记本电脑的野田御茶子吩咐了一句，小胖子粗粗的手指立刻像是跳舞般飞快敲击了会儿键盘，然后啪的一声按下回车。 　　与此同时，周围半径两公里的圆形范围内，所有监控摄像头，包括公用和民用，甚至就连手机录像拍照功能都遭到了入侵，全部陷入乱码当中。 　　而与此相反的，则是路边一排排亮起的商铺灯光，以及犹如玻璃宫殿般的璀璨大楼。 　　监控瘫痪的范围内，所有能亮的东西都亮了起来。 　　黑夜……变回了白天。 　　“干得漂亮，野田同学，回学园我就给你申请最高额度的食补！” 　　“嘿嘿……谢谢老师。” 　　野田御茶子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能帮上陈默他确实很高兴，不过顺便拿到最高额度的食补他当然就更开心了。 　　迎着灯火辉煌的大街，陈默走在街道中间，手里拎着根三指粗细、两米多长的厚壁钢管，L形弯头被拖在地上，一路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狼人啊…… 　　狩猎狼人，这可真是一项风雅的运动。 　　吹着冰凉的晚风，陈默抬头往夜空看了看，2/3下弦月高挂正中，月光清冷而皎洁，像是璀璨城市上点缀着的一颗纯净宝石。 　　吭哧……吭哧…… 　　不过即使是灯光如昼的街道，也有着光芒无法触及到的角落，一条漆黑巷道深处，血肉撕裂的声音不断传出，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刺鼻的腥臭味道。 　　“趴在地上吃东西，是已经无法控制住本能了吗？” 　　小巷口，突然传来的戏谑话音让里面“吭哧”的啃食声瞬间停顿了下来，然后一道至少三米高的庞大黑影缓慢从地面站立起来。 　　“长得还挺大一只……喂，能听懂我说话吗？你现在还有机会束手就擒，怎么样，要不要投降？” 　　陈默扛着钢管笑道：“现在投降的话，我就不用这玩意儿教训你了。” 　　“吼呜呜……” 　　黑影显然并没有交谈的欲望，或者说他已经丧失了与人沟通的基础理智，喉咙里发出威胁低吼的同时缓慢弓起脊背，下一刻，一张面目狰狞的狼脸就径直扑到了小巷口外。 　　而迎接他的，则是陈默高举起来的钢管…… 　　——呜！！！ 　　钝器破空，并非横击，而是直刺。 　　“嗤”的一声，钢管从狼人脊背后面直贯而入，然后斜着穿透整个胸腔，又从他下腹肚脐的位置刺穿出来，并且像是牙签插豆腐一样，毫不费力就深深钻进地面，将他钉死在了原地。 　　“吼呜……” 　　几乎是在被钉住的瞬间，狼人就停止了一切动作，虽然一根钢管对他来说想挣断并没有什么难度，但这根钢管却架在他体内柔弱的脏器上面，别说是挣扎了，就算轻轻抖动一下都会带来犹如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还行，没有彻底失智，恭喜你保住一条小命。” 　　陈默贯下钢管之后就撒手站在街边抽起了香烟，狼人挣扎不挣扎他都没管，挣扎的结果只有胸膛和肚子里的内脏都被搅烂而死，不挣扎反而还有一条命可活。 　　钢管钉在地上那一边至少深入地面四十公分，想要拔出来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抓住前端用力，第二种是从后端把身体抽出去，而狼人现在这样子使力拖拽钢管只会让内脏先一步受伤，脏器伤到可就用不出力气了，所以第一种肯定是不行，至于第二种办法的话…… 　　钢管末端是L形的弯头，他要是敢选第二种办法，五脏六腑直接就得被拉出来拖一地。 　　一根烟的功夫，新川惠和高城丈士朗就赶了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友利奈绪和目时，乙坂有宇有些不情不愿，所以和跑步艰难的小胖子一起被拖在最后。 　　不过当他看到艰难维持着身躯悬空姿势，并且被一根钢管钉死在原地的三米高狼人时，内心所有的小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目时催眠完狼人，这头骇人猛兽缓慢缩小成一个身材精瘦干巴的矮小少年，陈默把目时扶给新川惠照顾，然后随手就将钢管从地上抽了出来，少年扑通一声倒下，血液“嗤嗤”喷出一地。 　　“你看到了吧，不管外表再怎么无害的人，内心都可能隐藏着噬肉吮血的可怕猛兽，就像他一样。” 　　陈默甩了甩钢管上沾着的污血，指着地上的少年对乙坂有宇说道，同时高城丈士朗也紧皱着眉头从小巷里面拎出来了一具被啃得只剩下1/3左右的大型犬尸体。 　　犬尸脖子上，还挂着画有爱心的项圈和狗牌，显然这并非野狗，而是被某家人寄予深切关爱的家犬。 　　乙坂有宇看着不堪入目的残破犬尸，脸色有些发白，陈默站在他背后继续说道：“超能力就是释放出那头猛兽的钥匙，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内心随意使用超能力的欲望，那么你就跟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毫无区别。” 第七十三章 群星时代其二、焦灼万物的火种（上） 　　乍暖还寒的三月过后，接踵而来的四月份已经很有了一些春天的气息了。 　　路边樱花树一排排绽出粉嫩花蕾，风一吹，枝头坠乎乎来回摇晃，树下稀稀落落的花瓣也随风飘起，在街上滚动几圈后才重新停顿落下。 　　“汪！汪汪！” 　　乙坂有宇经过街边时，一只小狗突然冲着他吠叫了几声，狗主人是个十几岁穿花裙的小姑娘，她急忙拉住狗绳朝乙坂有宇鞠躬致歉道：“对不起，那个……很抱歉小黑它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脾气有些不好，没有吓到你吧？” 　　“啊……没事的，没事的……”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狗吠声吓了一跳，但小姑娘道歉道得很真诚，看着她毫不作伪的慌乱表情，乙坂有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还好，没什么问题，你这条狗……” 　　“小黑，它叫小黑。” 　　“嗯，小黑，它可能是有些花粉症吧？” 　　“花……粉症？”小姑娘有些发愣的看着乙坂有宇：“可是，花粉症不是只有人才会得的病吗？” 　　“当然不是了，这怎么可能？” 　　听见小姑娘毫无常识的询问声，乙坂有宇顿时便笑了起来：“虽然说是一种病，但花粉症其实只是呼吸道黏膜过敏罢了，人有呼吸道，狗难道就没有呼吸道了吗？当然不可能对吧？所以狗也是会得花粉症的。” 　　“啊……原、原来是这样吗……” 　　兴许是脸皮薄，小姑娘有些脸红的低了低脑袋，抓住狗绳的手掌也收紧了几分：“那小黑它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在花多的地方牵出来了啊？” 　　“瞧你这问的，人能得花粉症，但也可以戴过滤花粉的口罩啊，一些稍大点的宠物店里都有卖专门给狗戴的过滤口罩的，你给小黑戴上就没事了。”告诉了小姑娘解决花粉症的办法，乙坂有宇好奇问道：“你应该是第一次养狗吧？这种问题算是比较常识性的了。” 　　“嗯，是的……” 　　小姑娘脸红红的低头小声应了句，随即再次鞠躬说了句谢谢，然后就牵着狗离开了。 　　看她跟原本路径略有分歧的脚步方向，十有六七是去找宠物店买口罩了。 　　“不用谢……” 　　对着一人一狗离开的背影轻轻说了句不用谢，乙坂有宇也继续往学园的方向走去。 　　常言道，助人为乐，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算有多好。 　　小黑……看到这只宠物狗，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上个月刚被陈默拐进学园里面时，当晚看到的那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大型犬。 　　超能力，就是释放出内心野兽的钥匙吗…… 　　乙坂有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片刻后忽然轻轻叹出一口长气，虽然他对陈默的印象可以说是奇差无比，但唯独这句话，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辩解的理由。 　　刚觉醒超能力的时候，他忍不住想附到伪装成医务老师的陈默身上——这样的行为，以及这种想法，虽然主观上并没有什么不尊重的意思，但客观上却是毫无疑问的轻贱他人尊严与人格的行为，并且追根究底，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侧面也证明了在他的潜意识里确实是忽略了别人的自主思想。 　　但……人并不是什么道具，也不是谁的附属，他究竟是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的就想要附到别人身上呢？ 　　乙坂有宇想不出答案，或许真如陈默所说的那般，是因为超能力释放出了他内心隐藏着的那头“欲望猛兽”吧…… 　　所谓的“我思故我在”，揭示了人的存在，肉体仅仅只是一副躯壳罢了，真正让人得以成为“人”的，是他们的思想，否则一个毫无思想的人，就相当于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思想才是人类的灵魂所在。 　　而乙坂有宇轻描淡写就占领别人的肉体，覆盖别人灵魂的行为，除了“亵渎”之外，再也找不出别的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了。 　　亵渎人格，亵渎灵魂，亵渎身为“人”的本质…… 　　【你现在不仅不应该怨恨我、恐惧我、腹诽我，甚至该对我道歉，并且致谢，因为我给你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课——不要胡乱使用超能力。】 　　彼时陈默曾经对乙坂有宇说过，然而却被他当成是耀武扬威的讽刺而并没有听进心里去的话，此刻再度在乙坂有宇耳畔响起。 　　竟是如此的……震耳发聩！ 　　…… 　　——叩叩！ 　　电脑音响激烈的打斗声中，生活咨询室外传来的敲门声显得不甚起眼，陈默眼睛都没从屏幕上挪开一下，他操控的人物角色就快被清空血条了，手指头直接在键盘上空跳跃出亚音速的乳白气浪，唰唰作响着又轻轻落下，还好电脑硬件比较给力，才能经得起他这番狂造以及勉强跟上他操作指令下达的速度。 　　人物角色技能动作转变过快导致画面卡帧的时候，陈默忙里偷闲抬眼看向门口，粗着嗓门大声喊道：“进来！门没锁！” 　　随即他又低下头专心玩起了游戏，推门而入的乙坂有宇表情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等了会儿见陈默丝毫没有要招呼自己的意思，他才转身把办公室门掩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前边，低声说道：“老师……” 　　“有事？” 　　“嗯，我想……我想跟你说……” 　　“如果是道歉就免了。” 　　“……” 　　乙坂有宇愣住了，一句“对不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说不出口也咽不下去。 　　过了好半天，他才硬是改换口风，准备把“对不起”变成“谢谢”，然而陈默这时候又继续说道：“感谢的话，也不用说，我听着烦。” 　　“烦……？” 　　“你以为呢？” 　　如果不是还顾着要玩游戏的话，陈默这时候已经想飞个白眼给乙坂有宇了：“你跟我道歉也好，说谢谢也好，对我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没有吧？所以不管是道歉还是感谢，你自己藏在心里就好了，别说出口……算我再教你个乖，有些话，藏在心里比说出口来更有诚意，一旦说出口可就显得廉价了，懂吗？” 　　不懂…… 　　虽然没听太懂，但乙坂有宇也听出来陈默的言下之意了，他确实是不想听自己道歉或者感谢的话。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呢？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又是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要说什么的，对不对？”陈默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忽然一顿，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乙坂有宇，后者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讶的表情。 　　“太明显了，你的想法还有你要说的话，全部都写在你脸上了。” 　　“有……这么明显吗？”乙坂有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也不算明显吧，只是我看人的眼神特别厉害罢了。” 　　陈默得意的笑了起来，同时关掉电脑游戏界面，这款格斗类的大型主机游戏是他特别让小胖子调整过难度的，常规难度早就被他闭着眼睛单手打通关了。 　　嗯……是真的闭着眼睛，单手打的。 　　关掉游戏界面后，他拎起键盘斜着抖了抖，键位帽顿时哗啦啦掉下来十几个，这块键盘也该换了。 　　“对了，你不是刚才还想跟我道歉说谢谢吗？”陈默把键盘往站在办公桌前的乙坂有宇一递：“去找新川惠，帮我把这块键盘给她，让她中午带块新的过来给我，就算你谢过了。” 　　“噢噢，好……” 　　乙坂有宇有些愣愣的接过键盘，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过来道歉，说谢谢什么的，可能会被陈默刁难，却没想到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老师，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我的气吗？” 　　“我生你气干什么？” 　　陈默有些奇怪的看了乙坂有宇一眼：“放了一个月的假，你脑子瓦特了？” 　　“可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听你说两句废话我就要跟你动怒，岂不是显得我像个小孩儿一样幼稚吗？”陈默笑着坐回办公转椅上，搭着二郎腿从怀里摸出香烟盒来：“再说，你叫我一声老师，我也得对得起这声老师啊，你见过老师跟学生真正动怒的吗？得了吧，你还没有烂到那种程度。” 　　话说完，他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哈的一声喷吐出烟云密布的白雾。 　　“快点走吧，小孩儿抽多了二手烟会影响发育的，记得给我把键盘交给新川惠啊，别忘了。” 　　“好……那，老师再见。” 　　“再见再见。” 　　乙坂有宇离开之后，陈默继续深吸几口香烟，然后在友利奈绪表情不善的注视下讪笑着掐灭了烟蒂：“今天这就第一根，第一根……” 　　“是吗？” 　　友利奈绪从沙发上站起身，几步走到办公桌后面，蹲下身拉出被藏在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面基本都是烟头。 　　“这些怎么说？” 　　“这些……”陈默笑容不变，一脸理直气壮道：“这些是上周忘了倒垃圾桶剩下的，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二号她天天都会给你倒垃圾桶的。” 　　“啊……是这样吗？可能她上周忘了吧？毕竟她有时候脑筋不太好的样子，哈哈……” 　　“……” 　　友利奈绪眼神里透露出丝丝缕缕冰凉的目光，就这样面无表情盯着陈默看了半天，然后才在他一脸即使被戳穿谎言也依然恬不知耻的笑容中败下阵来，无奈叹气的同时，不知道是重复了多少次的规劝道：“老师，像你这么抽烟，绝对活不到八十岁的！” 　　“胡说八道。”陈默不屑的哼哼了一声：“知道什么叫抽烟又喝酒，活到九十九吗？男人不抽烟，枉来人世间啊。” 　　“你……你才是胡说八道！” 　　被陈默的歪理邪说给气得不轻，友利奈绪顿时便横眉竖眼地站起身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伸手进他衣服内兜里掏出香烟盒，然后打开盒盖，动作生疏的抽出一根香烟，就要往嘴唇边送去。 　　不过她的胳膊却被陈默抓住了，香烟跟烟盒也被他取了回来。 　　“你干什么？”友利奈绪瞪了他一眼：“不是说抽烟又喝酒，活到九十九吗？” 　　“我可以，你不行。” 　　陈默摇了摇头，含住友利奈绪刚抽出来的那根香烟，然后把烟盒重新放进怀里。 　　“你还抽……还抽是吧？你能拦住我一时，我不信你永远可以拦得住我！”友利奈绪像是看眼中钉一样恨恨盯着陈默含在嘴里的香烟，气急道：“你抽烟我就跟着抽，我看见你抽一根，我就抽两根……不，十根！” 　　“别傻了，想死直接从楼上跳下去还方便点。”陈默摇了摇头，取下含在嘴里的香烟，放进香烟盒，然后当着友利奈绪的面，一把将烟盒捏扁扔进垃圾桶。 　　“这样，你满意了吗？” 　　“哼……” 　　友利奈绪没好气的哼哼两声，把手里的录像机放到他办公桌上，然后毫无威慑力的又瞪了他一眼：“别让我看到你再抽烟！” 　　“行了，我知道了。” 　　把录像机储存卡里的东西拷贝了一份到电脑里面，然后重新还给友利奈绪，陈默挥挥手说道：“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不会再抽烟了，你说得其实也对，多活几年总比做个短命鬼强。” 　　“你真的……听进去了？”友利奈绪拿着录像机摆弄了会儿，开机的同时满脸怀疑地盯着问道。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快点走吧。” 　　看着少女的身影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办公室正门开启又关上，陈默微微闭了闭眼睛，整个办公室内气流的轨迹都在他心头呈现出来，像是每一缕空气都被染上颜色般，分毫毕现。 　　还行，确实是走了…… 　　确认友利奈绪真的离开之后，陈默随手点开刚拷贝过来的文件夹，里面是按照日期分类的许多子文件夹。 　　【3月17日】 　　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击开始播放后屏幕上出现了乙坂有宇早起打呵欠的画面。 　　20倍速播放视频的同时，陈默伸手在半空一夹，无数银白光粒似恒河之沙般聚集而来，在指间凝结具现成一根香烟。 　　“咝……” 　　香烟点燃，云烟飘散。 　　陈默眯着眼睛观看着视频里面乙坂有宇的一天，烟头落下的碎屑还没着地就还原成了银白光粒消弭在半空。 　　办公桌旁边的窗户开了条细缝，微风涌入，拂动了他额头发丝。 　　乌黑油亮到毫无破绽的发丝。 第七十四章 群星时代其二、焦灼万物的火种（中） 　　你相信背后灵吗？ 　　就是那种电视探索节目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人的身上往往可以同时存在好几种精神力量，除了本人的意识之外，还有在危机时刻现身予以守护的背后灵。 　　“扯你妈的蛋。” 　　陈默是不信的，不仅不信，他还对这种说法非常的嗤之以鼻。 　　他的眼睛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灵媒探索道具，要是真有背后灵的话，那肯定一眼就被他看见了，但结果却是除了面码之外，他还没有再见过任何一个别的什么亡灵，更别提“背后灵”这种说法更玄乎的东西了。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虽然具备让“灵魂”得以脱离肉体形成“灵体”的规则，但鬼魂的存在条件肯定也非常的苛刻，不然这几年时间里他再怎么也该见过些幽灵鬼怪之流才对吧？然而直到现在位置，无论是千百年的老怪还是小鬼三两只，他连半个鬼影都没瞅着过。 　　所以陈默是坚决不相信什么背后灵的。 　　“背后灵，是存在的。” 　　乙坂隼翼语气笃定的对陈默说道，与此同时坐在他旁边的熊耳也开始放映幻灯片。 　　——咔哒！ 　　幻灯片图像闪烁跳动了一下，一个金发碧瞳的十四五岁少女出现在画面上。 　　【西森柚咲】（黑羽柚咲） 　　“两个名字？”陈默目光扫了扫少女一身蓬松蓝白裙摆的打扮，这种华丽得像是晚礼裙糅杂了公主裙要素的制服裙装，倒是经常能够在各种live演出的爱豆偶像们身上看到，再看看少女双腿微屈、前倾身体，一只手虚按住膝盖裙摆，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平伸出去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般的动作，他心里大概就有了猜测。 　　“现役偶像吗？哪个是她的艺名，西森柚咲？还是黑羽柚咲？应该是西森柚咲吧，那黑羽柚咲就是她的本名了……我再猜猜看，她是偶像歌姬吗？嗯……不太像，那应该就是模特偶像了……” 　　缓声说完自己的猜测，陈默视线一转，看向表情已经完全呆住的乙坂隼翼和熊耳等人，咧嘴露出笑容：“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没……” 　　乙坂隼翼语气呆滞的回应了一句，然后他才猛然惊觉过来，一下子从位置上坐直起身体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你也是她的粉丝吗？” 　　“粉丝？我？”陈默指了指自己的脸，因为乙坂隼翼是个瞎批看不到他长啥样，所以他目光直接扫向熊耳和前泊他们：“你们看看，我长得像是追星的样子吗？” 　　“不……” 　　前泊摇了摇头，这位面相已经有30岁上下的大叔，五官明朗开阔，而且中庭饱满、眉峰入鬓，眼神幽邃慑人，走的明显是气势凛然的大开大合路线，说他像雇佣兵都比说他像偶像粉丝更加让人信服。 　　诶……为什么自己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雇佣兵呢…… 　　“你听，他们都觉得我不像是那种无脑追星的粉丝。”陈默笑着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乙坂隼翼身上：“只是像她这样外貌出众的偶像，如果还是个嗓音犹如天籁般的歌姬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再说站在偶像事务所的角度来看，培养一个色艺双绝的偶像显然不如挖掘她身上最有优势的颜值更能让利益最大化，所以不管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是专攻演唱的歌姬类偶像，偶尔客串一下唱唱歌倒是有很大可能性，不过专职的偶像歌姬还是算了吧。” 　　“就，这么简单……？” 　　乙坂隼翼语塞了一下：“这样判断，会不会显得太草率了一些？” 　　“草率吗？”陈默歪了歪脑袋：“那就再加一条好了，我相信我的直觉，这样就不草率了吧。” 　　不不……这样明显更草率了喂！ 　　乙坂有宇撇着嘴角没有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吐槽下去，他话锋一转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她的真名是黑羽柚咲，而不是西森柚咲的？西森柚咲明明听起来更顺耳吧？” 　　“原因你这不都已经说出来了吗？”陈默笑着交叉起五指，然后把胳膊肘撑在会议桌上：“如果我是偶像事务所的话，要培养一个能让事务所赚钱的偶像，名字肯定会选择西森柚咲（にしもり ゆさ/Nishimori Yusa），而不是黑羽柚咲（くろばね ゆさ/Kurobane Yusa）了，所以她的艺名只能是西森柚咲，而真名就只剩下黑羽柚咲咯。” 　　解释完自己的分析逻辑，陈默面带笑容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带着智商碾压的优越感俯视向感觉到了思维差距的众人，语气轻飘飘说道：“很简单的逻辑推理，这只是身为一个侦探的基础罢了。” 　　“咳，对、对……陈老师以前是做侦探的，我倒是忘了这点，想问题的角度和思路确实不是我们这些外行人能比得上的。” 　　乙坂隼翼反应还挺快，他迅速抓住陈默话语中隐藏着的台阶，顺坡就往下滚，成功把自己摘除出了“脑筋不太好的人”的行列。 　　推卸完理由，他又屈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叩了叩：“那个，Pooh，继续给陈老师讲讲这位西森柚咲小姐的情况吧。” 　　“嗯……” 　　熊耳也是个有点城府的，他装成完全没有参与到刚才交谈之中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同时点击鼠标进行幻灯片切换。 　　咔哒！ 　　第二张幻灯片是关于西森柚咲的个人资料，果然跟陈默刚才的猜测一点都没差，西森柚咲原名黑羽柚咲，小学六年级参加青少年时尚杂志举办的读者向模特评选，结果一下子就拿到了金奖，从此以后走上了模特偶像的出道路线，并且在电视节目《运动之晨》中/出演，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咖位，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身后的事务所觉得“黑羽柚咲”这个名字不利于她日后的发展，就给她取了“西森柚咲”的艺名，现在15岁的西森柚咲正在为了迎战升学中考而暂时退隐。 　　因为这些情况都是已经被陈默猜出来了的，所以熊耳接着切换到了第三张幻灯片。 　　而从这里开始，幻灯片内容就是关于她超能力类型的了…… 　　【超能力：招魂】 　　看着多媒体屏幕上确实无误的“招魂”二字，陈默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开始乙坂隼翼会对他说“背后灵是存在的”那种话了。 　　“招魂……巫女吗？” 　　陈默抬眼看着超能力内容的详情，边看边语调缓缓说道：“这要是生在欧洲中世纪，妥妥的就是巫女狩猎季的主角啊。” 　　“就算是在21世纪，万一这种能力被曝光出来，她也会被教廷贴上异端的讨伐标签。”乙坂隼翼也出声补充了一句。 　　而对于他的补充，陈默点点头深以为然，无论是在任何时代，中世纪也好21世纪也罢，教徒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疯狂的一群人，而且信仰越虔诚就越疯狂，他们是真的能干出“狩猎巫女”这种荒唐事情来的。 　　“然后呢，你是想把她带回学园里面保护起来吗？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动手吧。”陈默背靠在座椅软垫上说道：“区区招魂的能力，再说资料里写着她发动能力之后会直接被附体的鬼魂取代意识，甚至就连主动结束附体状态都要鬼魂愿意离开才可以……就她这一身肌肉都没有二两的弱鸡体质，哪怕李小龙附体、阿里附体、泰森附体都没用，你随便派个人去就能把她拐回来了，何必让我去呢？” 　　“可如果，附体在她身上的鬼魂……同样也是超能力者呢？” 　　这次乙坂隼翼还没有接话，坐在他旁边的熊耳就忽然开口说道，并且轻轻点下了鼠标。 　　咔哒—— 　　第四张幻灯片弹出，画面上是一个长相跟西森柚咲有六七分相像，但五官里比起她却少了几分温顺、多了几分豪迈，同时胸怀气量也豪迈许多的少女。 　　【黑羽美砂】 　　黑羽柚咲的血亲姐姐，半年前因为车祸而过世。 　　一家人，两姐妹，全部都是超能力者？ 　　看到黑羽美砂的瞬间，陈默就忍不住想到了乙坂隼翼跟乙坂有宇。 　　同样是血亲，同样是超能力者…… 　　这两者存在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遗传？ 　　感染？ 　　还是说…… 　　脑海内蓦然翻转过千百种思绪，陈默紧接着又意识到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黑羽美砂，都已经死掉变成鬼魂了，为什么她的超能力却并没有消失？ 　　“熊耳副理事长，这位黑羽美砂小姐，听你话里的意思……她的超能力可以通过附体在西森柚咲身上而释放出来，没错吧？” 　　“呃……是。” 　　再次被陈默不点自通的洞悉力震撼了一下，熊耳略微愣神后点头肯定道：“附体到西森柚咲身上之后，黑羽美砂确实可以使用自己原本的超能力。” 　　“这样吗……” 　　陈默脸上缓缓露出兴奋的笑容。 　　这样，那可就有意思了…… 　　从当初观察面码的时候开始，他就猜测过超能力是否跟灵魂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只是面码后来完成执念就消失了，他的猜测也因为没有再找到第二个灵体进行研究而被迫中断，但现在，决定性的证据终于出现了。 　　——黑羽美砂，她就是那份证据。 　　超能力确实跟灵魂有关，并且也只跟灵魂有关。 　　但区区普通人强度的灵体，究竟是怎么才能释放出超能力的呢？ 　　很不科学啊……这种现象实在是非常的，不科学。 　　超能力者们的灵魂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超能力又到底来源于何处？是自然界的能量吗？还是灵魂链接到了某处神秘的能量富集区域？又或者……比前两者还要更加高级，超能力是涉及到世界规则的本源变化？ 　　打个比方，如果有个世界，其中有一条本源规则是【陈默说出口的话都会变成现实】，那么他完全不需要动用任何力量，只要随便说话就可以心想事成了，替他实现言出法随的实际上就是世界本身。 　　那么，究竟是怎样呢？这个世界超能力的真相。 　　陈默感到自己眼前已经能够模糊看见那道诱人的身影了，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面纱还在继续遮挡他的视线。 　　真想马上就窥破这层面纱啊！ 　　既然超能力跟肉体无关，是灵魂层面发生的变化的话…… 　　陈默看向乙坂隼翼与熊耳等人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这所学园里面，汇聚的超能力者可一点都不少。 　　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他亲手从日本各地聚集而来的。 　　“陈、陈老师？你……这是怎么了，突然露出这种表情……” 　　坐在陈默对面的目时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刚才被他目光扫过的瞬间，她脑海里直接轰的一声陷入了空白当中，并且整个双臂胳膊都浮起了大片鸡皮疙瘩，像是突然掉进冻肉冷库里一般。 　　不止是她，其他人哪怕是看不见陈默目光的乙坂隼翼，在被他眼神掠过时都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情绪，身体也变得一动不能动的僵硬起来。 　　像是自然界遇到天敌掠食者的小动物，往往会浑身僵直伪装假死，这是生物基因深处的求生本能，只在死亡贴近的最后刹那才会显露出来。 　　“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陈默倒是面色如常，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自己人都杀的程度，以前倒是做过几次这种事情，不过现在他还有更多的选择和余裕，没必要搞得所过之处都血流漂橹。 　　再说，就算真到那个地步，他对新川惠估计也是下不去手的。 　　“学园长大人，这活儿我接了，什么时候动手？” 　　“你……你看着，感觉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吧……” 　　乙坂隼翼坐在位置上胸口高低起伏了一阵，内心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还是有些没有消散下去，他眼睛看不见东西，所以对气场的感知能力反而比其他人要更加敏锐许多。 　　就陈默刚才恶意涌动扫来的那一眼，他估计是有好几晚都得做噩梦了。 　　“行，那我就看情况再决定吧。” 　　临出会议厅之前，陈默忽然回过头，朝熊耳最后问道：“噢对，差点忘了问，这位黑羽美砂小姐的超能力又是什么呢？” 　　“她……”熊耳点击鼠标切到下张幻灯片。 　　【超能力：起火】 第七十五章 群星时代其二、焦灼万物的火种（下） 　　由东京都去往长野市的特快高铁上，乘务小姐温柔提醒着还有十分钟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车厢广播里柔和的音乐声是俄罗斯小提琴家B.K沙洛夫的著名曲目“灯火阑珊的莫斯科之夜”。 　　陈默随意搭着二郎腿靠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一只手肘撑住车窗台，掌心托住侧脸腮帮，另一只手正在翻阅长野市的导游指南。 　　“哇啊，是海！” 　　特快高铁经过临海大桥时，坐在他对面的乙坂步未站起身把脸贴近到车窗玻璃前惊叹道，而挨坐着乙坂步未的乙坂有宇只能无奈叹息一声，伸手把她重新拉回位置上坐下：“海而已，你不是在电视里见过吗？” 　　“可是尼桑，这是真的海啊！” 　　虽然被拉回了位置上，但乙坂步未仍然扭过头目光闪闪发亮的盯着车窗外面看个不停，近海岸边泛起乳白浪花泡沫，远海则荡漾着太阳投射下的粼粼波光。 　　“这么喜欢海的话，明天咱们就去海边玩玩，怎么样？”陈默合上旅游指南，笑眯眯的盯着乙坂步未提议道：“现在也已经不像前几个月那么冷了，去海边玩刚好可以吹吹海风，放松一下心情，我还可以教你打沙滩排球，好不好啊？” 　　“好……” 　　小姑娘一脸雀跃之色的正要答应，结果手掌就被乙坂有宇按住了：“不好！” 　　“诶？” 　　看着自家妹妹疑惑回望的表情，他微皱着眉头说教道：“去什么海边？多危险啊，你很会游泳吗？一个海浪卷过来，就把你冲得没影了，想玩水可以去游泳馆，又安全水又干净，打排球我也会啊，不一定非要沙滩排球，海里面还有吃人的鲨鱼，专门喜欢吃你这种小孩子！” 　　“鲨、鲨鱼……？！” 　　乙坂步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圆瞪着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真的，有鲨鱼吗？” 　　“有个屁。”陈默抬脚往对面座位的乙坂有宇膝盖上踹了一下，踢得他龇牙咧嘴的同时毫不留情揭穿道：“你哥哥骗你呢，近海有游客的地方一般都拦了网的，鲨鱼根本就进不来，而且本身鲨鱼就不太可能攻击人类，特别是在有很多人玩闹的浅水区域，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有鲨鱼敢咬你，那也得问问看我同不同意。” 　　说完，陈默亮了亮拳头，眼神一瞥还在抱着膝盖“哎哟哟”个不停的乙坂有宇，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反正……我是她哥哥，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涉及到自家宝贝妹妹的安全问题，乙坂有宇难得在陈默面前硬气了一次，可压根连一点用都没有。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看你今天就是皮痒了，想挨揍可以直接跟我说，不需要这么委婉。” 　　陈默一点都没有理会乙坂有宇的“哥哥宣言”，出声威胁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撸下衣袖纽扣屈指一弹，纽扣直接啪的一声打在乙坂有宇额头，立刻让他抱住脑袋“咝咝”倒抽起冷气来。 　　“尼桑！” 　　乙坂步未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哥哥，转过头表情失落道：“我，我就不去海边了……” 　　“那怎么行，我说可以去就可以去，别管你哥哥，明天就让他一个人待在宾馆里。” 　　陈默正要再给乙坂步未说几句她哥哥的坏话，车厢喇叭忽然传来到站提示的铃声。 　　长野市，到了…… 　　如果要说日本的长野市，那就像是中国的苏杭，欧洲的瑞士，是个水草丰茂、景色秀丽的观光名地，这里有冠绝日本的两大特产，其一是号称日本阿尔卑斯的飞驒山脉，其二就是当地盛产各种瓜果蔬菜的农林行业。 　　“这出差到长野县，多是一件美事啊。” 　　陈默一路目不暇接的游山玩水着，长野市虽然叫“市”，但其实只是个市级县而已，所以这里的繁华与东京都的高度近现代化相比，更多了几分乡野朴素的感觉，尤其是山林里面像是被水洗过一遍般的清透空气，甚至让呼吸都变成了一种美妙的享受。 　　跟在他身后的乙坂有宇难得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语气羡慕道：“住在这里的人，就连寿命都要比其他地方的人要长吧？” 　　两人继续在山林里面跋涉了会儿，因为担心乙坂步未习惯不了这种需要点体力才能干得了的活儿，所以陈默就把她安置在了宾馆里，只带了乙坂有宇出来。 　　不过说是留她一个人在宾馆里，其实友利奈绪早就住在隔壁的房间了，放小孩儿一个人在家里，这是只有粗心家长才会做的事情。 　　陈默当然不是家长，但他也不粗心。 　　“老师……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又继续在林间跋涉了片刻，乙坂有宇忍不住苦着脸问道，密林相夹的山路虽然并不崎岖，但走久了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会令人感到一定的疲惫。 　　不过这段路本来就是给郊游健走爱好者准备的，像乙坂有宇这种身体半废的城市少年，忍不住叫苦是很正常的事情。 　　陈默第一时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掏出手机看了看地图定位，然后继续迈步朝前方走去，边走边说道：“很快了，再坚持一下。” 　　“噢……” 　　走了快一个小时的山路，现在再想下山肯定是不可能的，乙坂有宇只能哀叹一声，跟在陈默身后继续跋涉起来。 　　不过陈默倒是没有骗他，又走了五六分钟，一块手工制作的小木牌出现在了路边。 　　【信州荞麦-黑羽】 　　【前行两百米】 　　信州，这是长野县古时的地名。 　　而黑羽……正是他此行的目标。 　　两百米开外，密林相夹的道路旁出现一座小木楼，门口挂着甘蓝色的布帘，以及【黑羽家·信州特产·荞麦面】的招牌。 　　“终于到了！黑羽！” 　　看见小木楼门前的招牌时，乙坂有宇表现得非常激动，他指着招牌朝陈默问道：“老师，是这里对吧，黑羽，这不就是任务目标的名字吗？” 　　“嗯，就是这里。” 　　陈默点点头，迈步走到店门口前，掀开布帘探头看向其中。 　　整整齐齐的桌椅，布置得既不会太拥挤，也不显得过于空旷，一个头缠毛巾穿了身白色厨师围裙的中年男人正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面忙碌着。 　　看到有人，陈默就直接大大方方走了进去，面带微笑问道：“你好？现在营业吗？” 　　“啊……营业！营业！” 　　中年男人抬头对他回了个笑脸，嗓门声音洪亮：“客人几位？先请坐吧，老婆子！来客人了！” 　　随着中年男人的呼唤，一个同样是白色围裙打扮的妇女从店铺内里走了出来，笑容满面递给陈默一本菜单。 　　“客人，您二位看看，想点些什么？” 　　菜单翻开，里面基本都是各种荞麦面和可以佐以下面的配菜，陈默看了两眼就把菜单递给了乙坂有宇。 　　“你自己看着点吧，公费报销，不用太替咱们的学园长大人节省。” 　　“公费……？” 　　乙坂有宇瞪圆了眼睛，然后瞬间秒懂，眼睛快速扫视着菜单上面的菜品，一边翻看一边时不时叫几个菜名。 　　“秘制酱料炸猪排，虾尾天妇罗，什锦荞麦面，蘸水羊肉，烩三鲜……” 　　随着他叫出的菜名越来越多，妇人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开心，最后等到他点完菜，陈默只是叫了碗清汤荞麦面，然后目送着乐呵呵的妇人离开，转头问道：“虽然是公费报销，但你点这么多，能吃得完？” 　　“吃不完，不过我可以打包啊。”乙坂有宇满脸喜滋滋的说道：“待会儿给步未也带份回去。”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你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盯着乙坂有宇脸上天真的表情，陈默嘴角微微上扬：“打包了肯定还要拎回去才对，那么这一路谁来拎，我吗？” 　　“啊……！” 　　被陈默这一提醒，乙坂有宇顿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只能目露期待道：“可、可以吗？” 　　“当然……不行。” 　　陈默微笑摇头，说出了非常绝情的话：“要么，你把自己点的东西都吃完，要么你就拎着再走一个钟头山路，把这份爱心打包的大餐送回去，想必步未小妹妹知道你有这份心意，肯定会非常高兴吧？” 　　其实乙坂有宇这次实在是犯傻了，既然都跟他说这次出差是公费了，那想让步未也吃点好东西，大可以回去之后再带她出去吃一顿嘛，非要搞什么打包，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几分钟后，陈默点的清汤荞麦面就上桌了，说是清汤，但实际上汤底却是用棒骨和子鸡熬出来的正经高汤，只不过看上去清亮而已，加入了滑溜弹牙的荞麦面以及香菜碎之后，再滴上一点点辣油，扑鼻而来的香气简直叫人把持不住。 　　“那么，我开动了！” 　　啪的一声合掌，入乡随俗做完餐前祷告，陈默抄起筷子呼噜噜就是一大口荞麦面，然后又吸溜了口鲜香四溢的汤汁，一口面一口汤，吃得不亦乐乎。 　　等到他放下空空如也的面碗时，乙坂有宇点的东西也开始陆续上桌了，各种五颜六色的大肉大菜，再加上非常巨大的一大碗什锦荞麦面，陈默看着不仅没觉得食指大动，反而因为已经吃得很满意了，所以还有些反胃。 　　吃东西，吃得很饱是一种享受，吃得恰恰好又是另一种享受。 　　已经获得第二种享受的他，满脸堆笑的看着乙坂有宇往第一种享受的方向奔去，然后…… 　　“吃、吃不下了……不行了……” 　　连一半的菜都还没吃完，面也只吃了三分之一，乙坂有宇就已经捂着肚子痛苦申吟起来：“已经，到极限了……” 　　“那看来只有打包咯？”陈默瞟了眼餐桌上剩下的餐盘碗碟，这些剩菜剩面，连汤带水加起来估计都要有四五斤了。 　　“老板，结账打包！” 　　结完账，陈默特意嘱咐老板娘多用几个袋子打包，免得回去的路上把剩菜撒出来了，足有五斤重的袋子拎在乙坂有宇手里，重也没有重到拎不起来的地步，但一想到自己要拎着这些东西再走一遍山路，他就觉得实在是种煎熬。 　　出了店外，乙坂有宇拎着打包袋转头朝陈默问道：“老师，你不去找那个叫西森柚咲的爱豆吗？” 　　“找啊，怎么不找。” 　　“那你……” 　　就在乙坂有宇面露疑惑时，陈默绕到小店后面，一棵早禾树正对着二楼窗户的位置，他伸手在树干上轻拍两下，然后脚下一蹬就蹿到了二楼的高度，回身轻踢树干，还没等乙坂有宇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口当中。 　　“二楼不关窗，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窗户里面，是一个粉色装潢的卧室房间，先前陈默在楼下嗦面的时候就已经听清了，楼上只有这一处房间有走动声和念诵单词的低语声传来。 　　而至于发出这些声音的人…… 　　西森柚咲目光茫然的从英语单词本前抬起头来，看到窗帘浮动时站在窗口旁边的那个陌生男人，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由茫然转变为恐惧。 　　然后……很突兀的，就在陈默准备解释来意时，她却像是瞬间换了个人般，无论茫然还是恐惧的表情都消失了，转而露出街头飞车党一样桀骜的神色，眼瞳从蓝色染成赤红，语气不善道：“你这家伙是谁？想对柚咲做什么！” 　　“我？我叫陈默，只是个来进行招生工作的老师罢了。”陈默微微躬身，很有绅士礼节的单手抚胸道：“不请自来，多有冒犯，不知道该叫你西森柚咲小姐呢，还是黑羽美砂小姐呢？” 　　“你……知道我？”少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眼中赤色加深，房间内的温度也开始上升起来。 　　“当然，我就是为你……准确来说是为了你们而来。” 　　陈默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温度上升的异常般，依然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语气怀念的感叹道：“发动能力就会变成赤瞳，你让我想起了一些故人呐。” 　　“什么故人不故人的……不要跟我打哑谜！” 　　少女皱起眉头目光不善的盯着陈默，他那种笑眯眯的表情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既然你知道柚咲的秘密的话，那这样你应该也不会惊讶吧！” 　　随着少女的话音，一团火焰轰然从陈默身前腾起，他一点都没有露出被吓到或者惊讶的神色，反而凑近观察起来。 　　“只是普通的火焰吗……” 　　“普通火焰？” 　　“嗯，我还认识一个人，跟你一样，也是起火能力者。”陈默笑着打了个响指，强劲到犹如空爆般的气流瞬间便将少女刚刚释放出来的火焰强行扑灭了。 　　“不过，她的火焰比你更强，那是地上不存在的、只存在于天空的，犹如日冕般的极炽烈炎。” 　　话音落毕，他将一份招生简章和录取通知书放到了书桌上，然后也不管少女满脸震惊的表情，一个翻身就消失在了窗前。 　　“——柚咲！你没事吧？” 　　几乎是在陈默翻出窗外的同时，卧室房门就被中年妇人推开，她疑惑的看着呆站在房间中央的自家闺女，继续询问道：“刚才你的房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是什么声音？” 　　“我……啊，电影！”黑羽美砂从窗口收回视线，努力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是电影，我刚才放了部电影，可能声音有点大……吵到你们了吗？” 　　“是吗？” 　　妇人依然有些怀疑，不过她也相信自家的乖乖二女并不像出车祸死掉的飞车党大女一样调皮，所以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看电影也不要那么大声音，对耳朵不好。” 　　“嗯，我知道了……” 　　目送着母亲离开房间，黑羽美砂走到窗前探头往下一看，外面早就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了，如果不是桌上的招生简章和录取通知书都不似作伪的话，她甚至都要以为刚才闯进房间里面的那个自称招生老师的人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不过……录取通知书？ 　　坐回书桌前，她拿起招生简章仔细观看起来。 　　纸页抬头就是几个烫金的大字——【星之海学园】 第七十六章 幕间其二、日之炎与人之火（上） 　　常言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所以虽然陈默言之凿凿只要有他在就不可能让乙坂步未出任何意外，但次日上午临到海边时他依然套了个儿童游泳圈到小姑娘身上，并且就连泳衣都是内藏救生气囊的安全款。 　　粉色的救生衣，上面有白色波浪条纹和独角兽小马的图案，胯部两边缀着三层重叠起来的轻飘裙边，不过在裙底、肋侧、背脊、领口，以及胸口这些部位都略微鼓起了一个小包，穿在乙坂步未身上一下子就让她纤瘦的模样变得凭空增胖了一圈。 　　再把同样绘制着独角兽小马图案的粉色泳圈往她腰间一套，陈默就直接挥手放她去海岸边撒欢了。 　　这里是专门供人游玩的海岸沙滩，远海海面上可以看见每隔几米就浮起来的一枚颜色醒目的鲜红浮头，浮头呈弧形延伸，将整个游玩点附近的海岸都包围了起来，而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浮头连接着直达海底的巨大拦网，并且网眼细密到足以挡下任何肉食性的鱼类以及危险水母。 　　除此以外，岸边介乎于沙滩和海水的中间位置，地上还搭了座眺望小塔，训练有素的救生员随时拿着望远镜在海面上逡巡，根本无须担心会有任何安全问题发生。 　　“——呀啊~！” 　　望着乙坂步未一边欢叫雀跃一边抱紧救生圈冲向海边的背影，陈默躺在沙滩椅上喝了口夏威夷风味果汁，因为四月份的天气已经不算太冷了，所以他身上也是沙滩裤加宽松衬衫的打扮，从敞开的衣襟中露出结实健美的八块腹肌，像是钢铁般坚硬又宛如大理石一样的光洁，胸肌更是随着他端起果汁杯的动作而浮动出一根根肉眼可见的肌肉纤维…… 　　“哇啊，你们快看，那边那个大叔……” 　　“噢……我的天……” 　　“拉、拉丝？！吸溜……” 　　“好猛，好有型……好想被他抱在怀里……” 　　海风中，近处也好远处也好，一道道或是惊叹或是赞美，或是怦然心动的女孩声音，统统都被沉默收于耳中，他对此丝毫没有回应，仅仅只是随手放下果汁杯，往眼睛上戴了副大蛤蟆墨镜，然后就双手枕着后脑翘起二郎腿假寐起来。 　　而就在他假寐的时候，一位穿着大胆三点式泳衣的金发波浪头姑娘忽然从几个女生的小团伙中脱离而出，靠近到他沙滩椅旁边：“哟，这位大帅哥，你一个人带着小孩来海边，怎么都不见孩子的妈咪呢？” 　　妈咪？ 　　陈默有些讶异的将墨镜压低了一些，深邃纯黑到仿佛要将人灵魂都吸入其中般的眼瞳与金发姑娘对视了一眼，然后便重新扶好墨镜，不再看她：“想钓凯子别来我这儿，滚吧。” 　　“你……！” 　　金发波浪妹闻言，脸上原本还在抛媚眼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眉梢高高扬起就准备发飙，结果下一刻，她只看到眼前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嘴里就被塞了个厚底的果汁杯，杯底直接抵到上颚张开的极限，让她连半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喀……喀……” 　　看着嗓子里只能发出怪异“喀喀”声的金发妹逐渐变得恐惧起来的眼神，陈默语气不咸不淡的继续说道：“让你滚就快点滚，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呜、呜呕……喀……呜呜……” 　　金发妹努力张大嘴巴，不敢给果汁杯施加太大的压力，生怕这个杯子会在自己嘴里碎成满嘴的玻璃残渣，与此同时，她喉咙一边蠕动着呜呜呕呕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一边用手指头夹住杯壁试图往外抽出，一边逃也似的转身跑走了。 　　而陈默倒是毫无负罪心理的躺在沙滩椅上，吹着海边舒服的小凉风，搭着二郎腿的那只小腿一摇一摇晃来晃去，实在是悠哉极了。 　　这样的悠哉，持续到一瓶按摩精油扔到他身上为止。 　　“老师！你刚才怎么又欺负人了！” 　　友利奈绪双手叉腰站在沙滩椅前，低下头表情愤怒地瞪着他，这次来海边玩，她身上也换了套正合时宜的泳衣裙装，紧身的泳衣将她可怜的身材暴露无遗，不过友利奈绪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身材穿泳衣不会太好看，所以专门购买了带有大量花边和丝带装扮的款式，胸口垂下的一圈波浪褶边完美掩饰了其平胸的不足，光溜溜的大腿上，一道带着湛蓝丝带的蕾丝大蝴蝶结更是为她本就可爱的容姿增添了几分性感和俏皮。 　　一句话，女人在为了掩饰自己身上不足的地方，并且放大优势之处而挑选衣服时，永远具备着男性拍马也赶不上的高超审美与独到眼光。 　　至少就这套泳装而言，穿在友利奈绪身上完美遮掩了她身材的劣势，转而火力全开，将少女活泼可爱的感觉放到了最大。 　　再配合她白皙的肌肤，容貌小巧精致的五官，一头略微卷曲的银白发丝，简直就让人几乎要误以为她是哪国的皇室公主了。 　　不过现在，这位“公主”却正对躺在沙滩椅上晃悠着二郎腿的男人大发雷霆…… 　　“你怎么可以把玻璃杯塞到别人嘴里！多危险的事啊？万一玻璃杯在她嘴里爆掉了怎么办？而且别人只是过来搭讪了你一句而已！你至于这么做吗？！” 　　“嘛嘛……反正她又没事，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陈默站起身，把按摩精油交还给友利奈绪：“再说了，还不都是因为你离开太久，才会害得我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给搭讪的，你以为我想被搭讪吗？我也吃了很大的亏，我也是受害者啊！” 　　“……” 　　友利奈绪表情呆滞的抱着精油瓶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果然啊，人至贱则无敌，脸皮厚确实是有脸皮厚的好处……古人诚不欺我…… 　　陈默倒打一耙完，紧接着就转身趴着躺回了沙滩椅上：“让你去买瓶精油都拖拉了这么久……算了，给我按摩一下就当是惩罚过你好了。” 　　按……摩……？ 　　低头盯着男人哪怕是以浑身放松的姿态趴着也依然棱角分明的强悍背部肌肉，友利奈绪脸颊逐渐浮上了两抹羞红。 　　从小到大，她哪里干过这种活儿啊？ 　　要说按摩的话，她最多也就给父亲按过肩膀，而且还是那种有气无力、毫无手法可言的按…… 　　但陈默既然都已经让她按了，她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缓慢靠近到距离沙滩椅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然后屈膝蹲了下来……要么蹲、要么跪、要么弯着腰撅起屁股、要么直接坐在陈默身上，她只能选择这样稍微矜持点的姿势了。 　　然后……该怎么做？ 　　友利奈绪茫然注视着陈默背上盘根虬结的狂野肌肉，双手停顿在半空，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从哪个位置开始下手。 　　“那、那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 　　听到友利奈绪磕磕巴巴的羞涩话音，陈默扭过头瞥了她一眼，顿时就明白这个小姑娘是完全不懂按摩了，于是手一撑直接从沙滩椅上翻身坐了起来：“按摩都不会，笨得跟什么一样……你来躺着，我教你。” 　　“诶……？” 　　友利奈绪表情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陈默刚才说了什么。 　　我……躺着……让他来按摩？ 　　一瞬间，她脑袋上就开始冒起了蒸汽，脑海内也轰的一声陷入了思绪混乱的空白当中。 　　“叫你躺着就躺着，诶什么诶？” 　　可陈默却完全不管她的惊愕，看她不动就直接站起身来，伸手一拉一拽一推，像是摆弄布偶娃娃一样轻而易举就把友利奈绪按翻在了沙滩椅上。 　　紧接着，还没等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反应过来…… 　　“——噫？！！” 　　冰凉的按摩精油倾倒在她背部，立刻让她惊声尖叫起来，不过陈默像是铁箍一样按住她后背的手掌又令她完全动弹不得。 　　“只是精油而已，你叫什么叫？别乱动！” 　　轻轻拍了下少女的后背让她停止惊叫，陈默又倒了点精油在自己掌心，随即便飞快揉搓起双手，直到整个手掌都微微发烫时，他翻转掌心往下一按—— 　　“……嘶！！！” 　　说不清楚是痛苦还是舒服，陈默落掌开始揉捏的同时，友利奈绪嘴里也发出了倒抽凉气的嘶嘶声，然后她又开始不断嗯嗯哦哦起来。 　　说到按摩，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力道重了会痛，力道轻了又犹如隔靴搔痒，始终不得真味，所以要想按得到位，归根究底还是得往重了去按。 　　不过每个人对疼痛的接受程度都各不不同，所以一位合格的按摩师傅会不停问你“这样合适吗？这样呢？这里这样按痛吗？”之类的问题，并且快速调整力度，以适应不同的人对按摩轻重的接受程度。 　　而对于陈默来说，他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双眼看去时直接就能透过体型体态分析出肌肉的分布和排列，薄薄的一层皮肤，在他眼中压根就像不存在一样。 　　友利奈绪属实是受不得痛的那种人，她甚至比城市少年乙坂有宇还要更加废柴，毕竟曾经遭受过研究所的圈养式虐待，身体底子不好，虽然近段时间稍微调养回来了一些，但也还是处于高度亚健康的状态，无论骨骼皮肉都疏散得很，就像德克士蜜汁烤鸡一样……不开玩笑的说，陈默现在虽然是在给她按摩，但五指之间只要稍微多加一点点力，直接就能把她浑身的骨头硬生生从皮肉下面拆解出来，这并不比给一只手撕鸡脱骨更难多少。 　　而同样是亚健康体质的城市少年乙坂有宇，他就比友利奈绪要好许多，拆他的难度可以跟卤牛排脱骨相比。 　　不过说起乙坂有宇……陈默完美践行了昨天对他的承诺。 　　这个几次三番阻挠自家妹妹到海边来玩的家伙，现在正被他留在酒店房间里面，苦哈哈的写着任务汇报文档…… 　　“呃、嗯……喔……嘶……” 　　就在陈默想到乙坂有宇的时候，友利奈绪已经完全压制不住那种又痛又舒服，好像浑身都被揉散了，然后又重新组装回来一样的畅爽感觉，满脸通红的大声叫唤起来。 　　陈默的手，有魔力！ 　　被他按过或者捏过的地方，久久徘徊着一种滚烫的热度，瞬间的疼痛伴随着持续的酥麻，过后是难以言喻的轻松，就像从出生便开始负重长跑的人，此刻终于卸下了身上的一切负担。 　　——爽啊！ 　　要不是脑海里还有理智存在的话，友利奈绪真的很想大喊一声“爽”来抒发自己此刻的感觉了。 　　“怎么样，舒服吧？”陈默一边按摩一边笑眯眯对她问道。 　　“嗯嗯！喔……嘶……好舒……啊……服……” 　　“那还想继续舒服下去吗？” 　　“想，呃啊……想……” 　　“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呢？” 　　陈默笑容瞬间转冷，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精油，然后朝还有些没有从余韵中回过神来的友利奈绪使唤道：“起来，我已经给你示范过所有的按摩手法了，接下来换你给我按。” 　　“我……等、等一下！”友利奈绪半从沙滩椅上撑起身来，脸色发红道：“我刚才、刚才有些没注意……你可以再示范一遍，吗……” 　　“你觉得呢？” 　　看着陈默一脸平静微笑的表情，友利奈绪打了个哆嗦，立刻麻溜爬下沙滩椅，然后拿起精油瓶挤了点精油在手掌上，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快速揉搓起掌心。 　　“搓的时候不要用死劲，掌心搓热就可以了。” 　　“噢、噢，好……” 　　陈默随便指点了一句就趴到余温未散的沙滩椅上，他倒也没指望友利奈绪第一次给人按摩就能有多好的效果，但……话还是那句话，有人伺候的感觉总比没人伺候舒服，更别提伺候自己的还是个容貌能打到8分以上的可爱少女了，就算单纯只是被那双柔软小手捏捏背也是种享受啊。 　　晒着太阳享受着海风吹拂与少女按摩，陈默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掏出手机一看，显示号码陌生来电。 　　“你好，哪位？” 　　“喂？是星之海学园的招生办事处吗？” 　　电话刚接通，一道熟悉的少女询问声便传进耳中，让陈默瞬间挑起了眉梢。 第七十七章 幕间其二、日之炎与人之火（中） 　　“黑羽小姐么，看来你是已经做出决断了啊？” 　　“你是……” 　　和刚听到声音就辨认出对方身份的陈默不同，电话另一头的黑羽美砂只觉得这个话音非常耳熟，但却分辨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鄙姓陈，陈默，昨天我们才见过面的。” 　　陈默趴在沙滩椅上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继续说道：“黑羽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呐，或者现在其实是西森小姐么？” 　　“……” 　　电话对面略微沉寂了会儿，然后才听到少女似乎语气有些不爽的话音：“柚咲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是黑羽美砂！还有……怎么这个招生简章上的电话是打给你的？” 　　“这点我昨天也已经告诉过黑羽小姐了，不过现在看来，你当时貌似并没有在意我说过的那些话啊。”陈默微微上扬起嘴角：“既然是来进行招生工作的老师，那么电话会打到我这里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你又为何要觉得惊讶呢？” 　　“我……有惊讶吗？” 　　“没有。” 　　听到黑羽美砂鸭子死了嘴壳硬强撑着不肯告软的语气，陈默也没有跟她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口风一转笑呵呵问道：“那么黑羽小姐现在既然按照招生简章上的号码打电话过来了，想必是已经做出决断了吧？” 　　“嗯，没错。”黑羽美砂话音强硬道：“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这个什么星之海学园，但我有三个条件。” 　　“呵呵……三个条件么？” 　　陈默第一时间并没有选择答应或者拒绝她，甚至就连开口过问是什么条件都没有，只是意味不明的呵呵低笑了几声，然后才缓声说道：“黑羽小姐……黑羽美砂小姐，你大概是对于我来邀请你加入星之海学园这件事情存在什么认知偏差的误解……” 　　“误解？” 　　电话对面，黑羽美砂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毛：“有什么误解，你说清楚！” 　　“好，那我就跟你说清楚。”陈默此刻依然是笑容满面的表情，不过他的话音里却透露出丝丝缕缕戏谑玩味的薄凉：“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存在有现目前科学所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现象的，就像黑羽小姐你的起火能力，又比如西森小姐能够让灵魂附身的招魂能力，这样的人通常被称为超能力者，并且广泛而又稀有的存在于全球各地的普通人中间，就像是沙滩上与黄沙混杂在一起的金砾一般……我这样说，你能够理解吗？” 　　“……继续。” 　　“好，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你是普通人当中的一员，某天突然发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会不会对这种力量忌惮几分？妒忌几分？甚至是……窥伺几分呢？” 　　电话对面，黑羽美砂的呼吸声突兀停顿了片刻，陈默全然没有在意她是否能够跟得上话题的节奏，继续笑呵呵说道：“而如果你恰好拥有可以对抗超能力者们、甚至是彻底摧毁他们的力量时……比如说庞大的金钱，又比如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利，你会不会因为心存忌惮而提防他们？会不会因为心存妒忌而残害他们？会不会……因为窥伺这种超越凡俗的个体力量，而抓捕并且研究他们？” 　　陈默说到最后时，正在给他按摩背部的友利奈绪手掌忽然轻轻一颤，电话对面的黑羽美砂也彻底陷入了悄无声息的寂静当中。 　　“所以现在，黑羽小姐，你能够正确理解我对你的招揽了吗？”陈默自顾自的继续对着电话说道：“现状并非是学校需要你，而是你需要学校，招生也并非是你选择了学校，而是学校选择了你……普通超能力者尚且需要学园来提供保护，才能免于遭受各种别有用心的团伙利用迫害，更遑论像你这种时常需要抛头露面的公众人物了，毕竟……黑羽小姐，西森小姐可是当红的偶像，你觉得谁又能成为保护伞来替她挡下那些恶意的贪婪目光呢？偶像事务所吗？” 　　“如果……超能力者的处境真像你说的这样严峻，那这所学园……” 　　黑羽美砂欲言又止的停下了话音，不过陈默却能理解她的意思。 　　星之海学园够不够格保护住超能力者……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你这就是无用的忧虑了，黑羽小姐。”回想起乙坂隼翼掌握的盘根复杂的关系网，以及他庞大的资产，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只要你同意加入学园，那么至少在日本范围内，不会有任何属于官方的研究组织敢公然对你、还有你的妹妹西森小姐下手。” 　　“那非官方的组织呢？”事关西森柚咲，黑羽美砂非常敏锐的瞬间提出了质疑：“还有，你是说【公然】对吧？意思是暗地里还是会有……” 　　“这是肯定的。” 　　黑羽美砂一句话还没有问完，陈默就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毕竟，人心的贪婪和欲望是无穷的，不过如果真的遇到有人或者有组织敢对受学园庇护的学生们出手的情况……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而听到他语气笃定的话音，黑羽美砂沉默了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那么，我同意……” 　　“等下。” 　　就在黑羽美砂即将同意加入学园时，陈默忽然又再次打断了她：“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三个条件，可以说说看，如果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的话，我或许能帮你跟学园长大人说说情，没准他就同意了呢？” 　　“……” 　　黑羽美砂拿着手机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刚才一听到自己有条件，陈默直接就说她没搞懂现状，然后又长篇大论讲了一大堆超能力者的处境，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你跟你妹妹是超能力者，没有庇护下场会很惨，星之海学园是个很牛逼的组织，愿意庇护你是你的福气，哪还有你提条件的份儿？ 　　行，她听完觉得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就准备直接同意加入学园，也算是给身藏超能力秘密的自己和妹妹找到了个同类聚集的组织，结果还没等她同意的话说出口来，陈默就又打断了她，然后告诉她有条件其实也可以，让她但说无妨？ 　　尼玛这是在玩欲擒故纵，有意敲打她呢？ 　　黑羽美砂内心翻涌的怒意，陈默当然是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倒是没什么言语敲打或者欲擒故纵之类的意思，他的想法也很简单，黑羽美砂要提条件才肯加入学校，这件事首先就不对，毕竟学园作为“保护者”的一方，被保护的超能力者竟然反而还觉得是学园亏欠了他们，这种想法未免也太过不识好歹了，所以他直接出声纠正了黑羽美砂的态度，但黑羽美砂想要提出的那三个条件，他倒是觉得无论答不答应都无所谓，毕竟不管是什么条件，麻烦的始终都是乙坂隼翼，跟他可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倒不如说……能够给乙坂隼翼多添点麻烦事，他反而还十分的乐见其成。 　　“好，那我就说了。” 　　短暂的愤怒与不满过后，黑羽美砂还是打算开口说出她的条件。 　　被耍不被耍的，哪有实实在在拿在自己手里的好处重要？ 　　自己被戏耍一下，换来妹妹安逸的学园生活，黑羽美砂觉得自己此刻暂且忍耐一下也不算什么难事，她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毕竟，为了妹妹嘛…… 　　“第一个条件，是加入学园之后，你们必须满足柚咲的一切需求，教她的老师必须是最好的，她上课的班级必须是最好的，日常住的地方也必须是最好的……总之就是有求必应，所有吃穿住行和教育都必须是最好的。” 　　“就这？” 　　陈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吃穿住行都要最好，这个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乙坂隼翼啥都缺，唯独不缺钱，他可是真正富可敌国的超级阔佬啊，养个娇小姐算什么难事？ 　　至于最好的老师嘛…… 　　那不就是在说他咯？ 　　“没问题，准了，回去我就跟学园长提一句，把西森同学的所有待遇都换成最好的。” 　　笑眯眯同意了黑羽美砂这第一条要求，陈默接着问道：“然后呢，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个条件……”没有料到自己觉得大概不会被同意的第一个条件竟然秒过了，黑羽美砂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略微惊讶的心绪，继续说道。 　　“第二个条件，就是你们不要让柚咲她，知道关于超能力者和她自己是超能力者的事情，必要的时候我也会附到她身上，就让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昏睡症好了。” 　　“……” 　　老实说，听到这第二个条件，就算是陈默本人都难免感觉有些意外。 　　黑羽美砂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物质生活必须要最好的，可想而知这第二个条件应该会更加的狮子大开口才对，结果……她却说什么不想让西森柚咲知道关于超能力的事情？ 　　短暂的惊讶过后，陈默脸上露出了笑容，语气里也带上了真正的善意：“行，我同意了……黑羽小姐，你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姐姐呢。” 　　“什……？！你在说什么怪话？”电话另一端，黑羽美砂声音略微急促道：“我要接着说第三个条件了！” 　　“第三个条件，就是我要跟一个人打一架！” 　　打架……这算什么条件？ 　　陈默想了想，疑惑道：“你想跟谁打？” 　　“就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人，和我一样的起火能力者。” 　　黑羽美砂说话时声音里充满了不愿服输的不甘，她对于自己起火的能力其实还是非常自豪的，所以陈默昨天翻出窗外前跟她说的，还有个比她更强的起火能力者的话，无疑是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心。 　　尤其是“地上存在的普通火焰”和“只存在于天空的日冕烈炎”这种比喻，更是让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比她更强……？ 　　都还没有真正打过，谁知道谁才更强？ 　　要让她就这么承认自己比别人弱，不可能！ 　　“噢……原来你是想跟她打一架啊？” 　　听到黑羽美砂不甘人下的话音，陈默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颇感有趣的意味，确实，如果自己站在黑羽美砂的立场上，知道有人跟自己是同样的起火能力者，并且还听到别人说什么自己不如另外那个起火能力者之类的话，肯定也是会心生不满的。 　　更遑论这位黑羽美砂小姐……性格简直就跟她的能力一样，如火般暴躁啊。 　　如此一来，她会想要跟助手二号做过一场，也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她……？” 　　而就在陈默露出颇感有趣的笑容时，黑羽美砂愣了愣：“你说的那个起火能力者，是女的？” 　　“嗯，她确实是女的。” 　　陈默摆摆手，示意友利奈绪可以不用帮他按摩后背了，然后从沙滩椅上坐起身来，继续说道：“你想跟她打一架，这件事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不过必须要是在你加入星之海学园之后，而且……交手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受伤，万一不小心受伤的话，轻伤重伤可就说不好了，你能接受吗？” 　　他这话一点都没有吓唬黑羽美砂，这两年多时间来，新川惠跟随着他到处寻找各种超能力者，其中有能力弱的，当然也不乏能力强的，偶尔还会履行自己“白/黑手套”的职责，或是从某些势力错综复杂的科研机构中救出受困的超能力者，或是清除叛逆、弹压其他心怀不轨的超能力者组织，其中遇到过的危险可一点儿都不少，所以现如今的新川惠，能力也早已发生蜕变，和当初那个只能控制一团小小火焰的女孩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的她……即使是陈默，也不敢轻易说自己能够无伤将之拿下。 　　回想起那种仿佛金乌将坠般，纯粹炙热的恐怖高温，陈默脸上露出邪意凛然的笑容。 　　“说不好的话，可能西森同学娇嫩的脸蛋就要被烧成重伤了呢……” 　　烧成重伤……？ 　　黑羽美砂迟疑了一瞬。 　　毕竟是涉及到西森柚咲的身体，容不得她不慎重。 　　但紧接着，强烈的不甘怒火就让她皱眉回道：“吓唬谁呢？你那边才是，被我烧伤我可不管！” 　　“一定，一定……那就这样决定了吧。” 　　挂断电话，陈默扭头看向一旁正在用毛巾擦手的友利奈绪，脸上换了副无辜的表情：“你刚才都听到了吧，是她自己说烧伤也无所谓的，我可是警告过她两次了。” 第七十八章 幕间其二、日之炎与人之火（下） 　　四月二十三日，晴。 　　西森柚咲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独自踏上前往东京都的列车。 　　在她背包里面，除了必要的一些个人用品之外，还有一份来自星之海学园的特招录取通知书。 　　最初刚刚得知自己竟然被那所全国闻名的贵族名校特招录取时，西森柚咲整个人都是不敢相信的状态，然而紧接着当她通过学园官网查询到录取通知书上印着的学生编号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之后，这份惊讶立刻就变成了喜悦之情。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星之海学园特招录取，也不知道这张录取通知书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放到自己书桌上的，但高兴就是高兴，这一点却毋庸置疑。 　　打个比方，就好比一个成绩普通的初三学生，突然收到了清华北大的附属高中夏令营邀请一般，即使这份邀请来得糊里糊涂，但只要确定邀请的真实性之后，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学子能够拒绝得了这份诱惑。 　　西森柚咲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她现在坐上了这列动车，远赴万里，从老家所在的长野县去往繁华而陌生的东京都。 　　全国首屈一指的超级贵族名校啊…… 　　即使像西森柚咲这种当红的人气少女偶像，也仅仅只是在普通的一流中学读书而已，她忍不住开始幻想起入学之后的生活，特招生的话应该是进入国中部吧？毕竟她现在才初三而已，跟着高中的学生一起学习大概有些不太好…… 　　传说星之海学园有超级豪华的酒店式学生公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而且入学的学生不止不需要学费，学校还会给学生发放高额的食宿补贴，毕业也会推荐到京都大学之类超级名牌的大学去进修，想想都觉得梦幻呐。 　　各种各样美好的想象与憧憬当中，西森柚咲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轻轻靠在随着列车行驶而略微颤动的车窗玻璃上，逐渐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直到一阵提示铃声传来。 　　“——叮叮叮咚~”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前方即将到站，东京都，请要下车的乘客注意保管好您的个人财物及携带行李的安全，Dear passengers and friends， the station ahead is approaching， Tokyo， please…” 　　“……唔？” 　　从浅睡的梦境中悠悠转醒，西森柚咲揉了揉眼角，然后坐在位置上小小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耳边重复传来的车厢广播提示音。 　　东京，已经到了么…… 　　扭头一看，车窗外逐渐减速的景色是与家乡截然迥异的钢铁都市，落地窗玻璃粼粼反光的高楼大厦伫立在地平线远端，而尖尖的东京塔则被拱卫在最中央，像是一位头戴王冠的国王，正在俯瞰着他的臣民。 　　“这就是……东京……” 　　西森柚咲还在盯着远处的东京塔发呆，车窗外的景物已经彻底刹停下来，她只能匆忙提起自己的行李小背包，然后就被汹涌下车的乘客人潮裹挟着离开了车厢。 　　车厢外，宽敞的候车平台连接着出入站点的快速通道，通道上方是红色数字的电子计时钟，此刻正好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二，即将临近午餐饭点。 　　出了快速通道，西森柚咲下意识踮起脚尖在人群中眺望起来，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头，偶尔举起一块写着人名的白板，不过都不是她的名字。 　　【秋原爱子】、【福村平次】、【中杉孝一】、【荒泷五郎】…… 　　视线在人名牌上转动片刻，西森柚咲忽然眼前一亮。 　　【西森柚咲】 　　没错了！就是来接她的！ 　　确认名字无误后，她快步走到举起名牌的男人身前，一脸兴高采烈道：“你好！请问你就是从星之海学园来接柚咲酱的老师吗？” 　　“你是……” 　　陈默眯了眯眼睛，他当然认得出西森柚咲是谁，但既然答应了她姐姐要把关于超能力者的事情都瞒着她，所以现在姑且还是表演一下素未相识的陌生感：“……是西森同学吗？” 　　“嗯！就是柚咲酱哦！” 　　西森柚咲飞快点着小脑袋，而陈默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她的口癖。 　　柚咲……酱？ 　　为什么要这样称呼自己呢？是因为觉得很可爱吗？ 　　总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这家伙脑子不会有问题吧？ 　　就在陈默目光微变时，西森柚咲又往他身后看了两眼，表情疑惑道：“那个……只有你一个人来接柚咲酱吗？” 　　“嗯，就我一个人。”陈默一脸不动声色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啦，只是感觉……” 　　“感觉排场有些寒酸？” 　　根本不用西森柚咲说出口，陈默就已经猜到了她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摇头笑道：“西森同学，你现在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纯粹只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们学校罢了，等你以后在学校里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现在已经是最大的排场了。” 　　“嗯……？” 　　看着少女满脸疑惑的表情，陈默也没有再跟她解释什么，只是笑眯眯的伸手替她接过行李背包，然后就领着她离开车站，进入了停靠在公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面。 　　上车把行李背包放在副驾驶座，陈默抬眼看了看正坐在后座东张西望的西森柚咲，忽然换了副阴恻恻的语气问道：“西森同学……你难道就不害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啊。”西森柚咲手掌心撑在座位的毛绒软垫上，双手紧挨着短裙下纤细光洁的大腿，一脸天真道：“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啊？柚咲酱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陈默……” 　　“陈默、陈默……好拗口的名字啊，老师不是日本人吗？” 　　盯着后视镜里正朝自己投来疑惑视线的少女，陈默一边挂挡起步，一边摇头回道：“是华夏人，这种名字在华夏并不算拗口，反而是你们日本人的名字，才在华夏那边让人觉得拗口。” 　　“好、好厉害！”西森柚咲眼神亮了起来：“柚咲酱还是第一次遇到华夏人呢！” 　　“是吗……” 　　驾驶着轿车开上高速，陈默又把话题转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你说你不怕我是坏人，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感觉算吗？”西森柚咲边说边歪了歪脑袋。 　　“你只凭感觉，就敢跟我上车？我要真是什么坏人的话，现在你就算想跑也来不及咯？” 　　“不会的，就算真是坏人，柚咲酱也有超级强运保护呢。” 　　“超级强运？” 　　“嗯！”西森柚咲有些得意的昂起下巴说道：“只要是坏人接近到柚咲酱身边，坏人就会被柚咲酱超级强运的力量打晕过去哦，厉害吧？” 　　厉害……个屁啊！ 　　这纯粹就是你那个姐姐附灵到你身上，然后把心怀不轨的人都弄晕了好吧？ 　　陈默正开着车，眼珠子却忽然一转，心里面逐渐浮起了一个坏念头。 　　“我说，西森同学。” 　　“嗯？” 　　“你看看我的样子，真的不像坏人吗？” 　　听到陈默的话音，西森柚咲抬头盯着轿车后视镜看了一眼，他正在开车的表情平静而专注，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于是西森柚咲当即回答道：“不像坏人啊。” 　　“是吗……”陈默呵呵低笑了两声：“那你现在再看看，这样呢？” 　　说话的同时，磅礴恶意从他眼中汹涌而出，整个车厢内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像是冻肉库般阴寒冰冷的气息。 　　——哐！ 　　车厢外，轿车底盘猛然下沉了两三公分，仿佛突然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到了车顶一样，把整辆车都压沉了下去。 　　“你……你……” 　　西森柚咲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感觉后视镜里男人那双眼睛像是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幽暗窟窿，黑洞洞的深处传来令她浑身血液连同骨髓都冻僵一样的寒气，而更令她惊恐不已的是，从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开始，她连移开目光都做不到了，眼睛动不了、脑袋动不了、身体动不了、手指动不了……就连心脏跳动都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肺泡扩张也变得艰难起来。 　　“现在你再看看我，还觉得我不是坏人吗？” 　　陈默戏谑的话音传入车厢内西森柚咲耳中，直接让少女双腿中间逐渐产生出暖意将生的感觉，下一刻，她双眼瞳孔瞬间染上了赤红。 　　与此同时，车厢内的空气也一下子升温起来。 　　“你这家伙，不要吓唬柚咲！” 　　“黑羽小姐？”陈默闻声立刻便收起刚才故意流露出一丝的恶意，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笑道：“我只不过是跟西森同学开个玩笑而已，嗯，玩笑。” 　　“你的玩笑，差点把柚咲吓坏了！” 　　黑羽美砂说着并了并双腿，刚才真的只差一点点，西森柚咲就要被这个兴趣恶劣的男人直接给吓到尿崩了。 　　十几分钟的车程，黑羽美砂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陈默，直到下车时才重新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西森柚咲。 　　“啊嘞……？”西森柚咲扶着车门晃了晃脑袋：“我，我记得我刚刚好像……上了车，然后，然后……” 　　“然后你就睡着了。” 　　陈默锁好车门走到西森柚咲旁边，面色如常道：“走吧，西森同学，我带你去办入学手续。” 　　“噢，噢……好的！” 　　西森柚咲点点头跟在陈默背后走进了星之海学园的校门，哪怕是这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学校都没能将她的心绪完全吸引回来，直至此刻，她仍然在想刚才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真的是睡着了么？ 　　记不清楚了，但好像睡着之前，还发生过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对…… 　　沉浸在思绪当中的西森柚咲并没有发现，自己下意识与陈默保持了至少五米以上的距离。 　　为什么要跟老师离得这么远呢？ 　　当然是因为，这个人非常危险啊。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危险。 　　入学手续办理过程很顺利，毕竟西森柚咲的各种入学工作，早在她入学的前几天就已经做好了，唯一没有派上用场的准备工作，大概只有急救车了吧？ 　　（你竟然没有把她弄伤吗？） 　　乙坂隼翼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样的话。 　　陈默立刻笑嘻嘻的回了他一句：“学园长大人似乎对我有很大的偏见嘛？我可是和平主义者。” 　　（你放屁） 　　乙坂隼翼嘴角抽了抽，接着回想起这个女孩子似乎是当红的歌姬偶像来着，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是因为看到她长得漂亮，所以才…… 　　“呸，看你还是一校之长呢，思想怎么这么污秽？” 　　陈默眼睛一翻回敬了乙坂隼翼一个白眼，看在西森柚咲眼中，只觉得这两个人一个表情丰富另一个自言自语，非常的高深莫测。 　　离开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陈默在走廊上忽然叫停了她。 　　“第三个条件，现在是时候给你履行承诺了。” 　　“什么第三……” 　　西森柚咲一句话还没有问完，眼瞳就瞬间失去了神采，然后迅速变成赤红。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说的那个起火能力者在哪里？” 　　“战意高涨嘛？”陈默看了眼笑容兴奋的少女，随即便转身带路往教师办公楼外走去。 　　“超能力者之间的战斗，学校里有专门的场地，跟我来吧。” 　　十几分钟后，曾经被陈默用来测试高城丈士朗疾速能力的操场上。 　　提早接到通知的教职工们已经完成了周围无关学生的疏散工作，毕竟火系能力者之间的战斗，而且其中还涉及到了被列为学园不可招惹禁忌之一的那位，稍有不慎就可能会直接送走路人。 　　操场中央用防火塑胶铺出了五十米乘五十米的区域，一群科学家和医生远远躲在安全屏障后面，就连救火的消防员都只敢站在跑道那边，而陈默倒是毫不在意的站在防火塑胶坪边缘。 　　战斗区域内，新川惠抬眼打量着正在揉手腕的黑羽美砂，目露好奇道：“听老板……师说，你也是起火能力者？你的火焰温度能烧到多高？” 　　“……” 　　黑羽美砂本来正在做着热身，生前身为飞车党大姐头的她，打架可是非常的内行，然而听到新川惠的询问声，她斗志满满的表情却一下子顿住了。 　　温度……能烧到多高？ 　　火焰不就是火焰么？ 　　“好吧，我懂了。” 　　跟着陈默这两年多时间，新川惠也是成长了许多，一看黑羽美砂满脸呆呆的木楞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个大脑空空的战斗派，顿时便摇头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唤出一团平层居民楼大小的火焰。 　　没错……平层居民楼大小。 　　漂浮在她右手上空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位置，整体呈现出规整的圆形，最外围是橙红色如同水波一样荡漾着的焰环，然后越往内颜色越偏蓝，焰蕊则是一簇纯白无暇的火苗。 　　从地面的黑羽美砂视角看去，庞大的火焰就像是太阳坠落下天空一般，遮天蔽日悬浮在她眼前。 　　“这……这是……” 　　“想必老师他应该是告诉过你的吧？我的起火能力，很强。” 　　单手托起如此庞大的火焰，新川惠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任何吃力的神色，她甚至还有余裕露出轻松微笑的表情：“日冕般的烈炎……这可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写照的说明，以及怜悯的提醒。” 　　日冕…… 　　黑羽美砂神情呆滞地仰头注视着这团遮天烈日，不自觉紧张咽了口唾沫。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么……日冕，确实是贴切的形容。 　　“学园里面的科学家用激光测温的方式替我测试过，我的火焰表面温度是1000摄氏度，是太阳日冕的千分之一，中间层温度是5万摄氏度，是太阳日冕的二十分之一，核心表层温度是20万摄氏度，是太阳日冕的五分之一，核心内层温度是一百万摄氏度，也就是……等同于太阳日冕的温度。” 　　介绍完自己的起火能力，新川惠礼貌微笑着问道：“怎么样，你要放弃吗？现在你还有机会认输。” 第七十九章 群星时代其三、翱九霄，揽星云（上） 　　万事万物，都应该有个名分，这样才叫名正言顺。 　　西森柚咲“低调”入学后的第二天，陈默再次找到了学园理事长的办公室。 　　“……名分？” 　　乙坂隼翼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眉毛，手肘搭在办公桌交叉起五指，同时心头也是微微一跳。 　　“没错，我总不可能一直让那些孩子们就这样跟着我吧？” 　　陈默坐在办公室会客沙发上，边倒茶边继续说道：“你看啊，那些孩子们每次跟我一起出去，都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是跟着老师出去郊游的学生们呢。” 　　“倒也是……”乙坂隼翼闻言点了点头，略做思考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呢？或者你觉得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名分比较合适？” 　　“这个么，我既然都已经来找你了，肯定是心里有数的。” 　　端起茶杯吹了吹杯口冒出的热气，陈默先是吸溜了口茶水，然后才接着说道：“我明面上的身份是学园里的生活老师，每次出去拐人又都是打着招录学生的旗号，不如你直接给他们成立一个部室得了，就招生部吧，我来当他们的部室辅导老师。” 　　“招生部？” 　　乙坂隼翼垂眸想了想，疑惑问道：“既然是以部室的名分，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招进学生会里面呢？这样给他们下放权利的时候也会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吧？” 　　“嗯，从权利方面来讲确实如此。”陈默略微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呢，学园长大人……作为学校里面的学生管理部门，以及沟通学生和老师的桥梁，学生会本身就有负责调度的公职，你再把更多事情压上去，整个学生会的结构就会显得太过庞杂累赘了，如此一来反倒还不如专项专立，单独成立招生部更加合适。” 　　“累赘么……” 　　这次乙坂隼翼思索的时间比刚才略长一些，他心里还是更加倾向于将陈默手下带着的那些学生招纳进学生会的……不是因为什么“学生会权利更大”之类的原因，而是学生会直属于学校，这样他也就变相的把陈默花费时间跟精力培养出来的那几位真正精英的超能力人才搞到手了，但另立部室则不同，像社团部室这种地方，听从的其实还是指导老师的指令，而陈默刚才也直言相告了，他想要自己做招生部的部室辅导老师，这样一来自己肯定是毫无插手余地的，更别提收服那些能力出众的精英学生了。 　　不过，说起那些学生……他还真是对陈默有些嫉妒起来了。 　　利用“重溯时间”的能力，他已经无数次的倒转了人生，但即使如今的他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并且还创建了像星之海学园这种足以在日本境内保护学园学生安全的组织，但……强如陈默手底下那些人才的学生，他却连一个都没有培养出来。 　　唯一一个或许可以算得上是“半听命于他”的人才，也就只有野田御茶子了，然而即使是那个小胖子，也因为两年前的救命之恩而对陈默充满了憧憬与向往，虽然乙坂隼翼眼睛瞎了，但他的心却还是敞亮着的，所以他完全能够分辨得出来，只要陈默有心想跟自己抗争一二的话，野田御茶子绝对会干净利落的倒向他那一边。 　　其他的正面战斗人才就更不用多说了，“疾速”能力者高城丈士朗，这两年多时间里，他早就已经被陈默勾搭得对自己离心离德，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奸细典型，“起火”能力者新川惠，她更是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信赖过自己，明明享受着学园里的一切福利，但还是经常会在私底下“老板老板”的叫陈默，一点都没有把学生的身份太当回事。 　　而且除了正面战斗人员，陈默手下还有负责情报工作的“隐身”能力者友利奈绪，虽然跟曾经被他打得半身不遂的那个“隐身”能力者相比，友利奈绪的隐身能力算不上太完全，但她脑筋却很活泛，是个绝好的助手人选。 　　另外还有目时…… 　　想起跟自己在无数次人生中都是至交好友的那位少女，这次人生竟然会倾心于一个年龄接近三十岁的男人，乙坂隼翼内心就忍不住的微微刺痛起来。 　　陈默……他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 　　实在是乙坂隼翼已经完全失明了，不然他一定要仔仔细细的好好打量清楚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才会让各种能力出类拔萃的人才都甘愿聚集到他的手下。 　　尤其是新川惠，昨天中午她跟新来的起火能力者西森柚咲之间进行的那次交战，熊耳亲口告诉了他当时的情况——直径十几米的庞大火球被托起在操场半空，像是从天空上落下来的太阳，并且不断释放出恐怖的光芒与热力，仅仅只是隔着上百米远瞟到一眼，就让人感受到大脑一片空白的震撼与压力。 　　多么恐怖的能力！ 　　多么强大的超能力者！ 　　但她却是完全听命于陈默的忠心附属。 　　并不是乙坂隼翼内心阴暗或者喜欢算计心机，实在是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名义上是学园学生的强大超能力者，实际却一点都不受自己的掌控，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心生惋惜，并且对她听命的那个对象感到吃味与嫉妒。 　　不过无论他再怎么惋惜，再怎么嫉妒，要让他跟陈默翻脸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家伙才是整个学园里面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最强的超能力者。 　　“好吧……” 　　再次在心底惋惜长叹了一声，乙坂隼翼情绪有些低落的同意道：“那就按陈默老师你说的这么办好了……从今天开始，学园里面成立对外招生部，负责招生部的辅导老师就是你了，稍后我会让Pooh出具一份相关文件，还有什么特别条款需要额外加进文件内容里吗？” 　　“没……哦不，有一条。” 　　陈默摇摇头正准备说没有，不过他立刻又调转回话头说出了要求：“招生部的学生有权利单方面拒绝学园的无理要求，这个【无理】与否的界定标准，就是学园的命令不能与我的个人利益相冲突……嗯，就只有这一条了。” 　　听招不听宣？ 　　就你特么的叫灌江口二郎神对吧？ 　　乙坂隼翼当然不知道二郎神听招不听宣的故事，但他也听得出陈默提出的这条要求究竟有多么的狂妄且目中无人——这是在彻底斩断招生部与学校之间的最后一层制衡牵连——有了这个条款之后，他在招生部里将会拥有比整个学园更大的话语权。 　　“好……” 　　“多谢学园长大人，学园长大人英明。”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陈默嬉皮笑脸的放下喝了一大半茶水的茶杯，起身离开了理事长办公室。 　　而在他背后，乙坂隼翼拳头捏得邦邦硬，然后又泄气的松开，接着又捏得邦邦硬，又泄气松开…… 　　越想越气，气也没法，越想越气，气也没法…… 　　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人才储备，亦或是学园内外的关系网络，如今的陈默已经跟两年多之前他刚来学园时大为不同了。 　　现在的他，拥有着正面与学园大谈条件的资格，而学园也早已习惯了依赖他的强大武力，以及他手下那些优秀人才们的力量。 　　“这就是所谓的同气连枝，生死与共啊……” 　　乙坂隼翼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绝对不会愿意和陈默这种人同气连枝、生死与共，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那种全方位毫无死角的、无懈可击的强大，注定了他绝对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下属，哪怕迫于一时的形势而暂且屈于人下，他也肯定很快就能攀登到与上位者同样、甚至是更高的层次。 　　这种人，是不会被别人驾驭的。 　　他或许会是个强大的伙伴，是个可靠的上司，但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位合格的下属。 　　因为他难以驾驭。 　　不过……现在这样或许比自己原先规划当中的未来要更好吧？ 　　叹够了气，乙坂隼翼往后轻轻一倒，靠在办公椅柔软的乳胶背垫上，闭上眼睛假寐休息起来。 　　无数次的人生，无数次以牺牲视力为代价，换来重新开启时间循环的轮回，他一步步前行着，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有可能会摔得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尤其是现在这一次，彻底丧失视力的他，也失去了重新开启时间的能力，所以他几乎是绞尽了所有脑汁，把每一次重生当中的经历和经验都运用了起来，这才换到了如今富可敌国、足以守护一方超能力者平安的局面……走到现在这一步，他的身心都已经不堪重负了。 　　陈默的强大确实是让他感到无法掌控，也无从驾驭。 　　但与此同时，陈默的强大也确实是替他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那样究极的勇武，对于任何超能力组织来说都是完全毁灭性的打击，虽然乙坂隼翼经常会吐槽陈默性格残暴，杀伐无度，动手就让人或死或残，但其实乙坂隼翼心里也清楚，会让陈默亲自出手的人都可以说是取死有道，况且要不是他残暴的手段震慑住了很大一部分世界各地的超能力犯罪组织的话，学园将会面临的敌人远远要比现在多出许多许多。 　　甚至因为陈默前段时间救出友利奈绪时直接连政府的研究所都杀穿了一座的狂妄举动，他无法无天的戾气及其残暴无比的血腥手段直接名震整个暗世界，在国外还被很多超能力者和超能力者组织取了个诨名，叫什么【疯魔神（Crazy fiend）】，还有些人更直接，叫他【东京屠夫】。 　　不过他也确实是个屠夫…… 　　前段时间，有个兽化能力的狼人被带回了学园，带回来时整个脊椎都被打断了，从胸口到腹腔，直径五厘米的贯通伤让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里面各种脏器就像是被撕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玩偶娃娃一样……那个学生命大没死，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里面，而且只要一看见穿一身黑色长风衣的人，他就会立刻大小便失禁，甚至有一次陈默本人从监护室外经过，他差点隔着观察玻璃窗直接被活生生吓死。 　　…… 　　深夜十点二十。 　　学园地下的实验室内，一群身穿白色研究员大褂的男男女女正围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共同聚集在研究区域的玻璃窗前，全神贯注观察着被激光照射的陨石碎片。 　　这块陨石碎片的来历并不一般，世界上所有超能力者的诞生，都可以追溯到陨石碎片的母体上面。 　　夏洛特——每隔75年便会与地球擦肩而过的长周期彗星，因其长长的绚丽彗尾。它在天文学界也非常的有名。 　　不过每次经过地球时，这颗美丽彗星都会投下无数碎片，从碎片中飘逸而出的粒子被人体吸收后，超能力便会在吸收者身上诞生而出。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激光照射一段时间后就停顿了下来，研究区域内本来在激光照射下呈现出犹如钻石星辰般绚丽色彩的陨石碎片也重新变回黑黝黝的模样，但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却迟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目光疑惑地盯着仪器屏幕上各种曲折跳动的线条，然后眉心逐渐严肃紧皱起来。 　　“堤内主任，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看见老头逐渐变得严肃的神色，离他最近的一位研究员不由得疑惑问道。 　　“嗯……没什么，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还不太能确定……” 　　老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究竟是什么，他视线一转，看向陨石碎片的目光里满是凝重。 　　“再做一次粒子测定实验，还有……我们学园里面两年前不是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生活助理老师吗？去找学园长，把他的资料带一份过来给我。” 第八十章 群星时代其三、翱九霄，揽星云（中） 　　一个学校经费充足，对于学生来说受到福利最多的群体大概就是各种社团组织和学生会了，毕竟比起普通学生的通常福利之外，他们还可以向学校申请各种各样的资金以及补助，而且越好的学校，下放的资金数额同样也会越大，各项福利待遇都不是普通学生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总之，为了庆祝我们招生部的正式成立，晚上就搞一次聚餐吧？” 　　午休时间，陈默召集了众人，向他们告知招生部成立的同时也微笑提议道：“聚餐经费由我上报给学园，大家不用太省，咱们学园长大人缺什么都不会缺钱，这点消费对他来说仅仅只算是九牛一毛，洒洒水而已了。” 　　公费聚餐……？ 　　本来因为招生部成立的事情而略感惊讶的几人，听到陈默这样说，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那……我可以去买点和牛卷吗？”乙坂有宇试探问道：“聚餐的话，和牛寿喜锅应该会很适合大家一起吃吧？” 　　“可以，完全可以，想买多少都行。”陈默盯着试探询问的乙坂有宇，脸上露出了别有深意的奇妙笑容。 　　想买就买咯，反正花的也是他哥哥的钱。 　　“那我要买点水果和淡奶油，用来做水果沙拉！”新川惠也跟着举手提议了一句。 　　“准了，去买吧。” 　　“聚餐的话，果然还是吃肉比较合适……”这是肉食主义者高城丈士朗。 　　友利奈绪也同意的点头附和道：“没错，肉类最棒了，吃肉吃肉！” 　　“那么牛肉吗？高蛋白低脂肪，或者鸡肉？不像牛肉那么难以处理……” 　　“柚咲酱，你想吃点什么呢？”正跟友利奈绪讨论着吃什么肉，高城丈士朗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表情有些落寞的西森柚咲，当即便露出一脸讨好之色凑了上去。 　　“啊……我、我……那个……” 　　西森柚咲表情怯懦地摆了摆手，下一刻，她茫然的目光忽然染上赤红，脸上怯懦的表情也换做不爽，同时伸手直接捞住高城丈士朗的衣领，硬拽着把他脑袋拉到与自己平齐的高度。 　　“你这家伙，露出这种一脸讨好的样子，是对柚咲有什么恶心的想法吗？啊？敢对柚咲出手的话，我就直接把你这张脸给烧掉！” 　　“……噫？！！” 　　被黑羽美砂一番言语恐吓，高城丈士朗立刻像是受惊小动物一样用力摇起了脑袋，然后衣领才被松开，还没等他来得及喘过一口气，就听到黑羽美砂接着说话的声音：“聚餐的话，肯定是要有荞麦面了！没有荞麦面怎么行？” 　　“荞麦面……似乎有些氛围不太对吧？” 　　“哈？怎么就不对了？荞麦面又有什么不好的嘛？” 　　几个学生叽叽喳喳、你来我往，讨论得逐渐热闹起来，陈默最终用一句话替所有人做完了总结。 　　“买，都可以买，公费聚餐，大家千万不要客气！” 　　“嗷！” 　　新川惠欢呼着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查询起附近有什么大型商场了。 　　…… 　　招生部的部室，距离生活办公室只隔着两百米远，是由一间舞蹈室大小的宽敞教室改造而来。 　　天还没黑，部室内崭新茶几边上就围了一圈椅子，茶几玻璃中央，小泥炉底部旺盛燃烧着固体酒精块火焰，泥炉上架着的砂锅里面已经响起了“汩汩”的沸腾水声，伴随着水声，香气扑鼻的白雾源源不断飘散到空中，让整个部室内都充满了和牛寿喜锅特有的鲜美芳香。 　　“来来来，和牛锅已经好了，大家喝汤咯！” 　　时刻关注着砂锅内情况的乙坂有宇，火候一到他就迫不及待盛出一碗金黄清亮的汤底，嘴唇凑到碗边轻轻一吹，香气四溢，然后他露出满脸陶醉的表情：“这喝汤，多是一件美事啊！” 　　“切……” 　　西森柚咲……更正，红眼睛的是黑羽美砂，黑羽美砂不屑的切了一声，茶几靠近她座位的方向摆着一架电热烤肉炉，旁边是各种摆放整齐的肉类。 　　“一个大男人，聚餐不吃肉光喝汤，真是没出息，聚餐只有吃肉才是灵魂！”一边说着，她把烤肉纸用一层薄油刷到了烤肉铁板上，然后开始往刷了油的区域码肉。 　　肉卷肉片，鲜蚝鲜蛤，鸡腿鸡翅，排骨五花…… 　　电烤炉的功率并不算小，几分钟时间过后，一阵阵刺啦刺啦的油脂炸裂声就从烤肉纸上传来，黑羽美砂把所有烤肉都翻了个面，然后往自己的味碟里面倒了点酱油，等她做完这一切，最先翻面的那一部分烤肉也已经彻底熟透了。 　　用筷子夹住一片炙烤成棕褐色、并且正在滋滋冒油的肥牛，从味碟中轻轻一蘸，入口咀嚼时，鲜美滚烫的肉汁与酱油的咸香共舞，仿佛一位热情四溢的西班牙舞者在舌尖味蕾上跳出了芭蕾，舞姿火辣到让每一个味蕾细胞都从沉睡中醒转过来。 　　“那……我也试试！” 　　黑羽美砂斯哈斯哈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吃肉的样子实在是太香了，高城丈士朗忍不住也想伸筷子去夹肉吃，不过他筷子刚伸出去，立刻就又被少女赤红的目光给吓了回来：“谁都可以吃烤肉，但唯独你这个四眼仔不行，除非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柚咲的主意。” 　　“咕呜……！” 　　高城丈士朗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但他随即还是缩回筷子，转而与乙坂有宇一起分享和牛锅去了。 　　“切，假惺惺……” 　　黑羽美砂再次嗤之以鼻的切了他一声，低头看着已经完全烤好的一整盘各种肉类，有些依依不舍的最后往嘴里塞了块排骨，啃完眼睛一闭，再睁开时赤红色的眼睛已经变回了原样，西森柚咲取代她掌控了身体。 　　“哇！烤肉？” 　　少女惊喜的声音就像是一觉醒来面前就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一样。 　　然后她也没有太纠结这些自己根本想不通的问题，合掌说了句“那么我开动了”就开始捞肉吃。 　　新川惠咔嚓咔嚓的吃着水果沙拉，玻璃盆里基本都是切块的西瓜啊、哈密瓜啊、雪梨菠萝之类多汁而爽口的水果，她每一口下去，伴随着手打奶油都是满满的清甜果汁。 　　“这么多水果，你不怕晚上尿床？”陈默有些诧异的询问道：“别光吃水果，你吃点其他菜啊？” 　　“哼……” 　　新川惠叉起一块西瓜送入口中，贝齿轻咬，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要你管！我乐意！” 　　“行吧，你牛呗。” 　　陈默竖了个大拇指，转回头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情，他面前是一个电磁炉，上面的小铁锅里已经烧热了香油，陈默伸手隔空试了试油温，感觉差不多就开始往香油里面溜肉条。 　　肉条是上好的猪五花，瘦肉居多七瘦三肥，表面裹了满满一层淀粉。 　　——刺啦！！ 　　刚把肉条溜进油锅里面，一阵完全不同于黑羽美砂烤肉时发出油脂炸裂声的声音就从锅内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气泡产生。 　　陈默下猪五花肉条的速度很快，他双手动作几乎没有停顿过哪怕一秒，十几根肉条为一批，等到所有肉条都被炸成外壳金黄酥脆的酥肉时，他就用漏勺盛起一批，放在铺了层吸油纸的小竹篮里控油，然后再接着炸制下一批。 　　“老师，你这是……在炸德克士吗？”友利奈绪坐在一旁观察半天后疑惑问道：“可是德克士炸鸡条是鸡肉做的啊，而且样子跟你做的这种好像也不太一样……” 　　“这叫酥肉，不是德克士。” 　　“酥……肉？” 　　“没错，酥肉，一种华夏传统的油炸食品。” 　　陈默一边继续炸制酥肉，一边随口纠正着友利奈绪的说法，同时还忙里偷闲，筷子夹起一根酥肉条，用疏油纸包裹着递给友利奈绪：“你可以尝尝看，跟德克士完全不是同一种味道。” 　　“噢？” 　　老实说，炸酥肉条和德克士鸡肉条的样子虽然略有区别，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两者有非常巨大的共通之处……比如都是油炸食品，都有一层酥酥脆脆的外壳，而且原材料都是肉条，所以友利奈绪表情有些怀疑的接过酥肉条，放进嘴里尝试着咬了一口。 　　“咔嚓……” 　　跟德克士鸡肉条如出一辙的，酥壳碎裂的声音，不过紧接着她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同的地方。 　　是口感…… 　　德克士鸡肉条，包裹在酥脆外壳下的，是滑嫩多汁的内涵，但这种叫“酥肉”的食物却不同。 　　柔韧、绵软、带着瘦肉特有的香味，肥肉部分已经变成了滋润的油脂，包裹在瘦肉纤维上。 　　第一次尝试着轻咬时，友利奈绪竟然没有彻底咬断酥肉里面的肉芯，于是只能加大力度，并且在贝齿咬合的同时手里也轻轻撕扯了一下，这才终于成功咬断了嘴里的那截酥肉。 　　好有嚼劲！ 　　不过也好香。 　　随着咀嚼的继续，友利奈绪逐渐发现了这种名为“酥肉”的食物的好处。 　　它不像德克士那么鲜嫩多汁，但却比德克士更有肉本身的那种香味，而且很耐嚼，越嚼瘦肉的香味就越被激发，实在是绝妙的佐嘴零食。 　　片刻后，吃完一条酥肉，她又将目光投向陈默已经炸得差不多的酥肉篮子，不过这次陈默却没有再给她酥肉吃。 　　依然是刚才烧油的那个铁锅，倒油加水注入到2/3深，大火把水烧沸之后，陈默直接一股脑往里面加入了酥肉、白菜、粉条、还有山竹笋和老豆腐，再用一点点盐调味……猛烈的复合香气，立刻便席卷了整个部室内的空间。 　　大乱炖，香可是真的香。 　　甚至就连精品和牛卷煮出来的寿喜锅都抵不过这种犹如爆弹般摧枯拉朽的强烈压倒性香气。 　　毕竟寿喜烧主要是追求食材本身的鲜美滋味，说到底也是一种讲究清淡的料理，而大乱炖可不同，“清淡”对于这种菜式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重油重盐重辣，追求感官刺激和口腹之欲的享受，这就是大乱炖，所以香味当然也是同样的霸道狂野了。 　　“老师……你这个，看起来好像好好吃的样子……” 　　友利奈绪眼睛像是被黏在锅里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热气腾腾的翻涌汤面。 　　并且其他所有人，此刻也都是纷纷偷来了眼馋的目光。 　　“怎么，都想吃？” 　　陈默笑了笑，伸手把电磁炉的热度调到最小的保温档，然后视线从众人脸上转过一圈：“想吃就自己拿碗来盛啊，都愣着干什么？我做了这么大一锅难不成还能是准备一个人把这些都吃完啊？” 　　招生部的庆祝聚餐持续到夜里很晚才结束，对于这顿聚餐所有食材以及厨具的费用支出，乙坂隼翼非常给力的毫不犹豫就签署了通过报销清单的同意书。 　　不过与这份痛快形成对比的，就是第二天早早就摆在了招生部辅导老师办公桌上的一份个人信息资料。 　　【斋藤晴川】 　　资料照片上是个乡土打扮的少年，15岁，并且理所当然的，他也是超能力觉醒者。 　　觉醒的超能力名为：飞行。 　　“哇……” 　　从陈默口中得知这个名叫斋藤晴川的少年的超能力之后，新川惠眼神发亮的惊叹起来：“竟然还有这种能力啊……真是个运气好到令人羡慕的家伙。” 　　陈默闻声斜瞥了她一眼：“要说运气好的话，你的超能力也很厉害吧？” 　　“可是，那可是飞行啊……” 　　“所以你就是单纯的憧憬飞行咯？” 　　面对陈默的询问，新川惠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道：“憧憬飞行很奇怪吗？能飞啊，那样的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想都是一件好浪漫的事情，你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话音落毕，她扭头看向部室里面的其他人，无论友利奈绪、高城丈士朗、还是乙坂有宇，哪怕是同为“起火”能力者的黑羽美砂，全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憧憬飞行啊……那我倒是有办法让你们梦想成真哦？”陈默笑嘻嘻的对他们做了个抬手抛投的动作：“凭我的腕力，应该可以把你们扔到很高很高的天上去，有人想要试试无责任被动式飞行吗？” 　　无责任…… 　　被动式…… 　　被扔到天上再掉下来，那不就直接摔死了吗？ 　　众人纷纷脸色讪讪的转开了视线。 　　“好吧，看来是没有。” 　　陈默颇有些惋惜的摇头叹了口气，随即收好这次行动目标的资料，双手撑桌起身说道：“那现在就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让人羡慕的飞行能力者……斋藤少年。” 第八十一章 群星时代其三、翱九霄，揽星云（下） 　　东京郊外，大片私有土地连成的山脉被苍绿林际线覆盖，这里大多都是富人和各种开发商们屯田的地方，所以外人一般是不能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进入这里的，否则就属于侵犯私人领土的行为范畴，妥妥的违法行为。 　　不过也正是因为长时间来这里都无人涉足，密林当中自然就成为了各种野生动物们的家园，与钢铁丛林的东京都相隔不过五六公里远的郊外，却是另外一片虫蝉鸣叫、鸟兽藏伏的生机盎然之地。 　　——咔嚓！ 　　时值午后，密林间的兽径小道被一行六人踩踏树枝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陈默背着军绿色反曲猎弓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专门给他抱箭壶的新川惠，以及换了身迷彩服的招生部其他几人。 　　其中高城丈士朗表现得比较游刃有余，即使陈默在密林中的前进速度并不算慢，但他依然可以紧紧跟随在后面，而黑羽美砂则落后他两三个身位，微微的气喘透露出她实际上并不轻松的状况。 　　但跟黑羽美砂累却能跟上相比，友利奈绪和乙坂有宇可就惨了，两个人早就已经看不见陈默的背影了，如果不是无线电定位仪上显示自己的光标时刻提醒着他们正确前进方向的话，这俩人指定是要来一场真人版的实境荒野求生了。 　　午后一点，就在高城丈士朗也开始喘气急促起来时，陈默终于拨开仿佛无穷无尽般遮挡住视线的树枝，密林前方出现一块宽敞开阔的绿野空地，他走到空地中央卸下背了整整一路的猎弓，转身看向唯二还跟着他的新川惠和高城丈士朗说道：“就在这里扎营吧，视野开阔适合观察空中的情况。” 　　“好的老板！”新川惠闻声立刻便撒手把箭壶扔到草地一边，表情兴奋的回应道。 　　虽然名义上是执行学园下派的任务，但她无疑是把这次行动当成郊游了。 　　连绵不绝的密林山脉，空气里飘荡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还有高远辽阔的天空……新川惠积极踊跃地一会儿打桩钉，一会儿拉帐篷定位线，等到被落在后面密林中的其他几人也赶到空地时，她已经跟高城丈士朗搭好了三座帐篷。 　　没错……三座帐篷，男生一座，女生一座，陈默单独一座。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教师特权、大搞特殊主义，是光明正大的以公谋私行为。 　　而且无论男生或者女生的帐篷都是那种长方形的多人营帐，只有陈默的帐篷是高级的单人露营帐。 　　“嘶……”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时，陈默刚坐在篝火堆旁边用新川惠释放的火焰点燃了一根香烟，吞云吐雾的同时他起身看向众人，黑羽美砂有些流汗，友利奈绪和乙坂有宇已经直接在暴风喘气了，看着他俩大口大口喘气的样子，陈默莫名想起了吐舌头喘气的哈巴狗。 　　“这里的这片私有土地已经被学园长买下来了，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在周围玩耍，不过还是要小心安全，附近可能会有危险野兽出没……” 　　“啊？” 　　听到陈默让他们随意玩耍，乙坂有宇喘匀一口气后忍不住疑惑道：“可是，我们不是要找到那个飞行能力的超能力者么……” 　　“找啊，怎么不找了。”陈默盯着他看了两眼，脸上忽然露出讽刺的笑容，双臂也向四周的密林山脉张开：“既然看你这么热心的样子，那这个光荣的重任就交给你好了，乙坂君，附近十几公里的山区能否请你仔仔细细的搜寻一遍呢？” 　　十几公里…… 　　听到陈默这话，乙坂有宇顿时就愣住了，然后他呐呐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也知道，就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搜寻完这么大一片地方的，对吧？”陈默仍然是嘻嘻笑着，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即使搜寻的人数增加到我们六个人，这片地方就能找得干净了吗？” 　　“不行……” 　　乙坂有宇表情有些沮丧地低下了脑袋，陈默见状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而是话音一转直奔正题道：“安心在这里扎营吧，咱们只要沉住气，最后先露出马脚的一定是那位斋藤少年。”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了。”陈默笑着掸了掸烟灰，动作悠然地朝半空吐了个烟圈：“这就叫守株待兔，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咱们能沉得住气，那别人就一定会先沉不住气，而且你觉得他没事跑到这片深山老林里来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不希望自己使用能力时被别人看见啊，在东京、在东京都，还有什么地方是比这片私人领域的密林山脉更加具有安全性的呢？” 　　“所以，当他看到我们突然侵入了他藏身的领域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我们……赶出去？” 　　“孺子可教也。” 　　陈默点了点头，弹指把烟蒂扔进篝火里面，一拍巴掌说道：“所以咱们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了，他早晚会露出马脚来的，而且你可千万别忘了……对于这片山林来说，它从前是属于前任主人的私人领土，现在则是属于咱们星之海学园的公共财产，所以入侵者应该是斋藤少年才对。” 　　说完，他弯腰从地上捡起猎弓，把箭壶往身后一背，随即只留下让众人随意活动的吩咐就径直走进了密林里面。 　　而几人当中，只有新川惠无声跟了上去。 　　“二号，当初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正在密林行进的过程中，陈默忽然头也不回的问道。 　　“嗯……”新川惠微微点头，她当然知道陈默口中所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樱木町的郊外山林里面。 　　“老板，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的。” 　　“说。” 　　“好，那我就说了……”新川惠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叫我助手二号，叫友利助手三号，叫目时老师助手四号，所以……肯定还有一位助手一号才对吧？” 　　“确实是有的。”陈默点了点头，话末又补充道：“曾经有过。” 　　“曾经……？” 　　听到新川惠疑惑的话音，他微微一笑说道：“助手一号比你早跟我一段时间，她的话……应该算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吧？” 　　就在这时，新川惠忽然莫名敏感问道：“她？女孩子么？” 　　“没错。”陈默侧目瞥了她一眼：“不过关于助手一号的事情，你其实也不需要思考太多……无论前尘如何，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她早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彻底消失…… 　　新川惠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意思就是，死了呗？ 　　“对不起，老板，我不知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只能怪她当初的执念太深。” 　　回想起关于面码的事情，陈默抬起头往密林上方影影绰绰的树冠绿叶望了一眼，语气轻叹道：“为了达成执念，就算是彻底消失也在所不惜吗？这就是所谓的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啊……” 　　陈默感叹的时候，新川惠并没有出声打扰，她心里想着“原来自家那个杀伐无度的老板竟然也有因为别人的死去而伤怀惆怅的时候”，同时又想到“如果死的是自己的话，老板会不会也有一天因为【助手二号】的死去而同样伤怀呢？” 　　真好啊……助手一号，可以有老板为你伤怀感叹…… 　　老实说，新川惠有点羡慕了。 　　陈默是个不轻易流露出真实情感的人，所以即使新川惠跟着他这么久，在各种方面都已经相当了解他了，但仍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在这位冷酷老板的心目中留下丝毫痕迹了。 　　不过现在看来，老板似乎也是有点人情味的啊…… 　　毕竟，已经死了至少两年多的那位自己素未蒙面的“助手一号”小姐，老板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忘记她的存在，并且还会因为她的死去而伤怀感叹。 　　这是个好迹象。 　　没准老板有朝一日也会如此为自己感叹呢？ 　　这么一想，新川惠又觉得心里有些小窃喜起来。 　　虽然她确实是不希望那一天真实到来，毕竟她也不是有自杀癖好的寻死追求者，但……如果死亡真的无可避免的话，能让似老板这般将冷血无情刻到骨子里的人都因为她的死去而感到悲伤，这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就在新川惠思绪翻涌时，陈默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在密林间前进的脚步。 　　“老……” 　　“嘘！” 　　小声打断了新川惠准备说出口的询问，陈默伸手一指前方密林中的某处地方。 　　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五六十米开外，一只浑身棕黑色毛皮覆盖的野猪正在树根下面用鼻子翻拱土壤。 　　……野猪？！ 　　新川惠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同时还带着浓浓惊诧的情绪，喉咙滑动间咽了口唾沫，随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正在从箭壶中摸箭的陈默。 　　咱们该怎么办，老板…… 　　陈默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自己准备怎么办。 　　全碳纤维的箭杆笔直硬挺，末端是漂亮的十字型翎羽，前端则是经过淬火开刃的三叉戟箭头，锋利箭头尾部回钩出倒刺，无声证明着其强大的杀伤能力与阴狠毒辣的设计。 　　而陈默，他从箭壶中摸出一根这样的长箭，箭尾卡扣搭在弓弦上，然后动作平稳而流畅地缓慢开弓，目标直指向远处正在不停拱食的野猪。 　　已经被锁定瞄准的野猪尚不知情，仍然欢快地将鼻子捅进树根烂泥里翻找着能吃的果实或者昆虫。 　　嗖！ 　　下一刻，利箭破空的声响终于让它抬起了头，也正是这个抬头的动作，锐利箭头狠狠贯入了它的眼眶，带起一抹猩红飞溅的同时，箭头又从猪脑后方的位置飞速射出，并且“哆”的一声插进树干1/3长度，哪怕这时箭尾染血的翎羽仍然还在“嗡嗡”晃动个不停。 　　“搞定。” 　　陈默重新背起猎弓，这把特制的160磅反曲弓实在是猛得一塌糊涂，野猪皮像是纸一样直接就被射穿了，他走到几十米远外的树下，查看了片刻野猪后脑的伤口，平整的切口意味着箭矢即使是在穿透野猪脑袋后，依然携带有足以致命的恐怖动能。 　　“老板，我也想玩这个！” 　　亲眼目睹着陈默射出了刚才那宛如神鬼般的一箭，新川惠双眼闪闪发亮地盯着他背上的猎弓，忍不住就开口讨要起来。 　　“你玩？”检查完野猪的死况，陈默看着一脸跃跃欲试表情的新川惠，摇头拒绝道：“不行，这把弓你根本拉不开，玩不了的。” 　　他这话可没有哄新川惠，即使反曲弓是省力滑轮构造，但160磅的弓哪怕省力之后也不是普通人能拉得开的。 　　不过新川惠可不会这么认为，她强烈要求道：“我不行？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那你就试试看好了。” 　　陈默随手把猎弓卸下来扔给新川惠，这姑娘憋红着脸拉了半天，却硬是连半弓都没能拉得出来，最终只好悻悻然放弃了玩弓的想法。 　　临近傍晚时，半山腰开阔空地的露营草坪上，陈默单手转动着一大把烤肉铁签，时不时另一只手往烤肉上撒点作料，周围满满坐着一圈翘首以盼的招生部众人。 　　即使是乙坂有宇，此刻他也放下成见，一脸眼巴巴表情望着陈默手里香气四溢的烤肉串。 　　今天下午，看到陈默从密林里扛了头至少两百斤的野猪回来时，他可是连下巴都快被惊掉了。 　　而现在，他却是下巴都快被馋掉了…… 　　烧烤野猪肉，铁签串串香……真的好香啊。 　　暮色渐深，营地附近的烧烤香味也随着晚风逐渐扩散至密林远方。 　　——沙沙！ 　　某一刻，陈默忽然耳朵一动，手中松开烤肉铁签，还没等周围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个翻身从旁边的草地上捡起猎弓，瞬间便完成了挽弓搭箭的全过程。 　　嗖！ 　　下一瞬间，箭矢骤然撕裂黑夜，一点锋锐寒芒径直扑向远处夜空当中的惊慌人影。 　　“啊……” 　　几秒过后，微弱的惨叫声传回来，隐藏在夜空中的人影也向下掉进了树林里面。 第八十二章 群星时代终章、神王的雷鸣（上） 　　——叩叩！ 　　樱木町警署，科长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是，打扰了！” 　　弘治孝人推开办公室房门，刑侦科科长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朝他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弘治警司……？我记得你最近是请了假说要去调查一件悬案线索的吧，这么快就回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是的，关于那件案子，我现在已经有所进展了，而且是很大的进展。” 　　弘治孝人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边说边走到科长办公桌前，将手里抱着的一本文件夹递了过去：“具体相关案情，我都已经详细记录在文件档案资料里了，科长请看。” 　　“好。” 　　科长的面相大概有四十岁上下，能在刑侦科这种地方担任科长，他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当即便正坐起身子，接过文件夹观看起来。 　　【第一案件嫌疑人：陈默……】 　　“这位陈默先生……” 　　刚看了会儿文件资料的开头，科长就抬起目光问道：“我记得，当初的松户雪织一案你就是委托给他合作处理的吧？好像他还经营了一家侦探事务所来着？” 　　“是这样的，科长。”提起关于陈默的事情，弘治孝人脸上多少也露出了点羞愧的神色，毕竟几年前是他主动去找到正在电视台作秀的陈默，并且提出了要让他协助警方侦破松户雪织一案的请求，结果谁知道那竟是引狼入室的开端，所以如果真要说的话，陈默可以算是他整个刑侦生涯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黑点之一。 　　“既然当初是你选择了要跟他进行警民合作，现在为什么又将他列为第一嫌疑人呢？”科长继续往后翻看着文件资料：“就因为他每次都巧合地与各种案件有着若有若无的关联吗？” 　　“科长……这是我多年刑侦以来的直觉，相信我，不会有错的！” 　　“错也好，对也好，直觉在我们这一行可不能当成判案立案的标准。” 　　年过四十的刑侦科科长这时已经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内容，他双手合上文件夹，抬起头目光直视向表情有些焦急的弘治孝人，缓声继续说道：“弘治警司，你做刑警这一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应该清楚我们跟那些民间的侦探之流有什么区别，侦探可以仅仅只凭借着一个直觉就对案情做出判断，但我们是警察，而且还是警察中的精英，刑侦特警，你又怎么可以说出【直觉】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万一你的直觉出错了怎么办？全日本的警督，包括我在内，统统都会因为你一人的草率决定而背上做事冲动的黑锅！又或者即使你的直觉没错，但光凭着直觉你就想去抓人吗？我们是警察，不是侦探，警察办案就得有理有据！你明白么？” 　　“可是……这几年时间里，陈默已经完全从社会上销声匿迹了，他要不是身上不干净的话，又何必……” 　　弘治孝人双手比划着努力想要继续说服科长，但换来的却只有科长摇头朝他摆了摆手下达的逐客令：“【要不是】、【又何必】，这种推理我也会做，你难道以为整个刑侦科就只有你一个人是吃干饭的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警察办案要有证据，证据你懂么？不是什么你觉得、你以为，更不是什么所谓的直觉，你在资料里说陈默就是松户雪织的包庇者，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还说陈默与松户家倾覆一案有着巨大联系，那你倒是说清楚究竟是怎样的联系啊？你说得出来么？一问三不知，满口怀疑、以为、觉得、直觉，有时候我才是真的怀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在刑侦这一行干了十几年的老刑警……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先出去吧，等什么时候彻底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这件案子。” 　　“我……”弘治孝人张了张口还欲继续再说些什么，然而当他看到科长冷漠的目光时，顿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自己继续再说什么，也不可能说服得了这个男人了，于是他只能缓缓闭上了嘴巴。 　　“是的，我知道了，科长。” 　　兴高采烈，壮志踌躇的进来。 　　失神落魄，满脸沮丧的离去。 　　看着弘治孝人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办公室外面，科长脸上原本维持着平静冷然的表情忽然变了变，他先是轻轻松了口气，然后起身走到透明玻璃墙前方，目光略微有些紧张的左右张望了片刻，随即拉下百叶窗遮住办公室里面的情景，并且仔细将门锁锁上，这才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再次打开了刚被他翻阅过一遍的文件夹。 　　“见了鬼的弘治孝人，就知道你是个麻烦……！” 　　每翻过一页写满了各种推理猜测和侧面证明方式的资料内容，科长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越发惨淡一分，直到放下文件夹时，他额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 　　陈默身上的问题，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身为刑侦科的科长，在侦查案件方面，他比起弘治孝人当然只会更强而断然没有更弱的道理，不过知道陈默身上有问题是一方面，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处理这件案子。 　　早在几年以前，从东京都的日本最高议会就传回来了一道密令，让他不要再管任何与陈默有关的案子，否则代价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刑侦科长能够承担得起的，同样的密令在同一时间也下达给了全日本所有警署的高层人员，并且最让科长感到噤若寒蝉的是，这道密令的全部戳印当中赫然就有司法院以及东京总警视厅的印章。 　　看见那些戳在密令纸张最后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印章时，科长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惹不起……无论陈默一案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惊天隐情，这件案子都已经绝不是自己所能够继续插手的了！ 　　所以他花了接近三年的时间，努力去淡化这件当初闹得整个警署刑侦科都沸沸扬扬的惊天大案，而就在他快要成功时……弘治孝人，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的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是巴不得自己不死啊…… 　　科长第三次翻阅起了文件夹里的资料，其中每一页上记载着的推断和猜测，其实都是言之确凿的事实。 　　他敢保证，只要自己按照这份文件中的推断，下达了对陈默的通缉令，不出两个小时就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将他带走，能不能留活口不好说，但肯定下场是极为凄惨的。 　　“不行，弘治孝人那个家伙，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想起弘治孝人离开时虽然沮丧失望但却并未放弃的眼神，科长咬了咬牙，忽然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对不住了，弘治！ 　　“——嘟！嘟！” 　　“您好，这里是东京总警视厅，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两道忙音过后，电话接通，转接员小姐清甜的嗓音让科长表情舒缓了许多，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文件夹，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对转接员小姐说道：“我是樱木町警署刑侦科科长，帮我转接一下你们的署长。” 　　“好的，您请稍等。” 　　…… 　　傍晚六点多钟，弘治孝人被叫到了署长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室里，仅仅只有署长与刑侦科科长两人。 　　“弘治孝人，你被辞退了。” 　　面对推门而入的弘治孝人，署长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表情平静地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宣告了这样一件事实。 　　“诶……？”弘治孝人愣住了：“辞……什么？我，我被辞退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辞退就是辞退，这是你的辞退信。” 　　署长伸手从办公桌上推了个信封过去，洁白的信封纸上写着【辞退信】三个大字。 　　“稍后你去收拾收拾个人物品，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在你的银行卡里了，以及今年截止到现在为止你的破案奖金。” 　　听着署长平静宣告的声音，弘治孝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他表情木楞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辞退信展开看了看，里面是官腔很重的一些话，比如什么夸奖他在职期间工作出色，勇于破案，不惧生死，是同行楷模之类的语句，末了才说但是他已经到了被裁定退休的标准，所以只能遗憾辞退他。 　　“你毕竟是为咱们警署办过许多大案的出色刑警，所以对你的退休待遇也不会差，每个月都有一笔退休金……” 　　看完辞退信，弘治孝人已经完全听不见署长嘴巴一张一合的究竟在说什么了，他只是扭头将目光投向始终保持着缄默坐在一旁的刑侦科科长。 　　下午刚上报了案情进展，傍晚就被辞退……他真是老到已经达到了必须被裁定退休的年龄了吗？ 　　要知道，他今年才三十六岁，正是一个刑警破案经验最为老道丰富，且体力还未衰退下去的黄金年龄。 　　别的不提，光说刑侦科科长，他今年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所以如果真要退休，那也得是科长先他一步退休才对！ 　　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尖锐刺人，又或许是因为心怀些微的愧疚，科长选择了低下脑袋避目不视。 　　“好，好……” 　　弘治孝人嘴唇颤抖着连说了几个好，然后就转身径直离开了署长办公室。 　　几十分钟后，处理完所有离职事宜，他抱着私人杂物箱离开了这个自己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 　　十几年间，他在这里出生入死过，也荣耀加身过，有过受罚，也有过晋升，是资历最老的那一批刑警，却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在弘治孝人的设想当中，他想到过自己可能会死在某次破案的过程中，被歹徒枪击射杀，或者因为身受刀伤失血过多而死，他也想到过自己可能会顺利工作到四五十岁退休，退休之前手底下一定要再带一两个机敏的小刑警出来，甚至也想到过……科长的那把椅子自己未尝不是没有机会去坐一坐。 　　但让弘治孝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他离开警署的方式竟然会是如此的惨淡、如此的屈辱。 　　不让我碰陈默的案子是吧？ 　　强制退休？辞退我？ 　　把私人杂物箱放到脚下，弘治孝人站在街边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在他后腰的皮带里面，卡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警官证他也带了一份备用的在身上，并没有全部都交出去。 　　他可是警署里的老人了，如果铁了心真想带点什么“本地特产”出来，那也只不过是稍微动动脑筋罢了。 　　“陈默……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将你绳之以法，关进牢房里面！” 　　一根香烟抽完，他又点燃了一根，这次没有再很快的去吸了，而是叼在嘴里任由烟头缓慢燃烧，随即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后门抱着杂物箱就坐了进去。 　　…… 　　星之海学园理事长办公室。 　　乙坂隼翼挂断了自己在议员里面支持者的电话，表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陈默……这家伙还真是能惹事啊。 　　这次又帮他平息了一个大嘛烦，自己在议员那边的人情也又用出去不少，实在是想想都觉得心痛……血亏啊！ 　　人情这种东西，用得越多就越是不值钱，就跟借钱一样。 　　你找一个关系好的朋友借钱，越借关系就会越疏远，而且借钱尚且还能通过“有借有还”来弥补，甚至是反向的增进友谊，可人情就不同了，尤其是一位实权议员的人情，用一次就掉一次的价，他几乎都感觉自己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陈默啊，陈默……我这么力保你，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哎……” 　　紧接着乙坂隼翼的叹息声，一通电话忽然打进了他的手机里面。 　　来电人名称显示，堤内博士。 　　不过乙坂隼翼看不见来电人的名字，所以接通电话后疑惑问道：“喂？请问是哪位？” 　　“理事长，是我。” 　　“堤内博士？”乙坂隼翼瞬间辨认出了这道苍老话音的主人正是主持学园实验室的堤内博士，随即语气有些兴奋问道：“是疫苗的研发有什么进展了吗？” 　　“疫苗……确实有进展，不过并不是什么关键性的突破，我给你打电话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说。” 　　电话另一头，堤内博士的声音略微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几秒后才听见他继续说道：“事关全世界所有的超能力者，也跟学园里面的生活老师，陈默有关……” 第八十三章 群星时代终章、神王的雷鸣（中） 　　“唔唔……唔唔唔、唔唔……！” 　　空旷草地上，斋藤晴川被绳子捆死了双手双脚，在他胸口下方横隔膜的位置插着根碳纤维箭矢，超大量的出血形成一道拖拽的血痕，陈默双手环抱站在他旁边，脸上是老实人般笑眯眯的表情。 　　“别呜了，没人会来救你的……也别瞪我，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会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陈默边说边笑着弯了手指，他这句话可不是在威胁。 　　如果斋藤晴川再继续瞪他的话，他真的会把手指捅进这位可怜的折翼少年的眼眶，食指跟中指并拢夹住眼珠后面的视神经连接，然后再像扣黄鳝洞一样把他的眼珠薅出来。 　　这样一来，想必学园长大人一定会非常关照这位与他同病相怜的斋藤少年吧？ 　　“怎么样，你想试试看吗？” 　　在陈默一脸险恶笑容的注视下，斋藤晴川脊背一寒，随即他立刻移开视线，不过嘴里仍然还是在“唔唔”个不停。 　　“助手二号。”陈默侧头看向新川惠：“把他嘴里的东西弄开。” 　　“知道了老板。” 　　新川惠低头盯着斋藤晴川嘴里塞得满满的破布团，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直接使用能力把布团烧掉的打算，毕竟看陈默的样子是想要跟他沟通交流一下的，自己要是把他的口腔或者舌头烧伤了的话，指不定就要被责备甚至是惩罚一顿了。 　　忍着恶心取出塞在斋藤晴川嘴里的布团后，还没等新川惠走开，就听到他大声叫嚷起来的话音：“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这是犯罪！是赤螺裸的犯罪！我要报警抓你们！” 　　“哈哈哈哈……” 　　因为没料到少年开口后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陈默顿时就被笑出了眼泪花。 　　他一边笑一边走到斋藤晴川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报警，你不会是真的没有理解到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吧？” 　　“你……你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随便跟你聊聊。” 　　陈默蹲下身，右手食指轻轻触碰在贯穿了少年胸腹交界处横膈膜位置的箭矢尾羽上，指尖仅仅只是略微一晃，少年立刻就面色苍白地咬紧了牙关，额头更是汗出如浆。 　　隔膜这个位置，隔开的是腹部里面的肠肚内脏，虽然也谈不上致命不致命的，但平常人只要被轻轻锤一下或者撞一下这个部位，立刻就会感到窒息般的疼痛，更别提斋藤少年整个前胸后背都被箭矢贯穿了。 　　之前中箭的瞬间，他连使用能力疾飞逃离此处都做不到，剧痛袭来之下，只能一头向地面摔去，万幸的是他掉落之处有树枝作为遮挡，不然光是那一下就足够摔死他了。 　　可惜的是……虽然他没被摔死，但随后却也逃脱不了陈默追来的步伐。 　　“斋藤晴川，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身上最大的秘密，飞行，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过多的侥幸想法……这一趟，我就是专程为你而来。” 　　“为了，我……？” 　　交谈过程中，陈默仍然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摇晃着箭尾，剧烈疼痛让斋藤晴川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编织什么谎言，只能顺着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疑惑问道：“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吧？你、你们……嘶呃啊啊啊！” 　　“嘘……嘘嘘嘘嘘，千万别撒谎。”陈默笑嘻嘻的手指轻微用力往下一按，箭矢随之又钻进了少年胸腹部位一段距离，立刻便让他到抽着冷气狂翻白眼起来。 　　“我……我没有……”等到斋藤晴川终于喘过一口气来时，他满脸鼻涕眼泪的怒视着陈默问道：“我哪里，做过什么坏事了？你说！” 　　“这里可是私人土地，你都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就擅自侵入了进来，还敢说自己没做过坏事？”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经过主人同意……” 　　斋藤晴川语气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但他还是犹自嘴硬道：“我跟这里的主人，关系可是很好的，他、他……他说我可以呆在这里，就算是想住下来都行！” 　　“是吗……” 　　陈默脸上的笑容越发蔫儿坏起来了：“可是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 　　话刚问到一半，斋藤晴川脸上的表情就愣住了。 　　“你、你是……这片山区的，主人？” 　　“我不是。”陈默笑着摇了摇头，就在斋藤晴川松口气时，他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老板是，而且叫我来抓你的，当然也是他。” 　　“怎么可能这么巧？！”斋藤晴川面红耳赤的睁大眼睛嚷嚷起来，似乎很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陈默见状只是一言不发地握住箭矢尾端，停顿刹那后动作迅疾而又干脆的往外一拔—— 　　“……噗嗤！” 　　鲜红血液划过一道抛物线喷洒在地上。 　　斋藤晴川脸上的表情也停顿在了双眼圆瞪的瞬间。 　　“就是这么巧，无论你信与不信，事实都已经发生了。” 　　直至此时，斋藤少年才听见陈默悠然回答的话音。 　　“助手三号，给他包扎一下，二号，给他见识一下你的起火能力。” 　　“……诶？现在么？” 　　“对，就现在。” 　　新川惠闻言愣了愣，随即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抬起右手掌心轻轻握拢。 　　——轰！ 　　金红色纯白焰蕊的火焰在斋藤晴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凭空出现，并且极富灵性地绕着新川惠手腕飘转了一圈，过度的惊讶甚至让斋藤晴川都忽略掉了从被洞穿的横膈膜部位传来的剧痛。 　　直到友利奈绪喷了点消毒酒精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面。 　　“嘶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啊——！！！” 　　趁着这小子被剧痛唤回神来，陈默继续说道：“就如你所见，拥有神奇能力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止你一个，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超能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你超能力者的身份一旦暴露，立刻就会被各种想要研究或者利用你的组织找上门来……” 　　“就比如，你们这样么？”斋藤晴川嘴唇苍白地有气无力对顶了陈默一句。 　　“切，我们可不是那种藏污纳垢的组织。”陈默表情不屑的撇嘴一笑：“明面上，我们组织的名号你应该也听说过，叫做星之海学园，实际上整所学园都是专门为日本境内的超能力者提供保护的庇护所，你这次可算是走大运了，小子。” 　　“星之海学园？！” 　　听到学园的名号，斋藤晴川表情一惊，实在是这所超级贵族学校在日本太出名了，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星之海学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所以，你们专门为了我而来，是想把我带回学园里面去，保护起来？” 　　“宾果，理解得不错。”陈默笑着打了个响指，然后在斋藤晴川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下继续说道：“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个很大的毛病，那就是我最看不得别人在我眼前晃了，因为那样的话会让我有种很想把他抓住撕裂成两半的冲动……不巧的是，你的能力想跑实在是太轻松了，所以我就稍微想了个办法，让你能够尽快的老实下来，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嘛。” 　　“好……个……” 　　——屁。 　　斋藤晴川喉咙一阵蠕动，好不容易才把最后一个屁字又咽了回去，面对像陈默这般仿佛从恐怖电影里跑出来的杀人魔一样可怕的家伙，他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发倏的，最重要的是…… 　　“啊！嘶……轻、不，不要……啊呃呃……噢喔喔喔——！！！” 　　友利奈绪已经用消毒酒精替他清洗完了前胸和背后的两处伤口，现在正用一根长镊子夹着酒精棉往他伤口里面捅，血水像是半开的水龙头一样往外淌着，陈默那一箭虽然没有伤及到他的任何内脏，但酒精棉在血肉里捅来捅去本就是一件痛苦无比的事情，他可是完全没有打麻醉啊！ 　　“放轻松，放轻松点，斋藤少年。”陈默坐在斋藤晴川身旁的草地上，目光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友利奈绪的动作，边看边安慰道：“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今有斋藤晴川无麻手术，实在是美谈啊。” 　　美你妈…… 　　斋藤晴川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惨叫着，低吟着，整个大脑都被过度剧烈的疼痛刺激得血管突突直跳，意识随之变得朦胧，竟不知天在何处，地又在何方，世界只剩下一片天旋地转的晕眩，浑浑噩噩、飘飘渺渺，浑然直欲登仙！ 　　要痛死过去了…… 　　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能清楚意识到的事情。 　　而陈默则表情惊讶的抚掌赞叹起来：“如痴如醉，欲仙欲死，天人合一，这是在悟道啊！他是要成仙！斋藤少年，确是有少年大帝之姿！” 　　“老板，你别玩儿了行不？” 　　新川惠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明明都快痛死了好吧？” 　　“嘛……痛死还有段距离。” 　　被新川惠打断了搞怪，陈默有些无聊的撇过嘴，随手扒开斋藤晴川的下眼皮瞅了瞅，意兴阑珊道：“连瞳孔都没涣散，眼睑颜色也挺正常，安啦，人可不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助手三号，你那边也快点结束吧。” 　　“知道了，老师。” 　　听到陈默催促，友利奈绪手头的动作加快了几分，用酒精棉处理完整个贯通伤，她又往伤口里挤了点止血生肌的药膏，然后三下五除二缝合完撕裂开的皮肉，最终涂上防止感染的药水，再用医疗纱布裹起来就算完事了。 　　等到斋藤晴川意识从昏昏沉沉当中恢复清醒时，他正躺在一辆中包车的尾座上，前面开车的人正是之前那个一箭将他射落半空，并且还对他百般折磨与恐吓的恶魔。 　　“噢？你醒了？” 　　通过后视镜看到艰难撑起上半身的斋藤少年，陈默边开车边说道：“还有一小会儿就到学园了，到了地方之后还会有专门的医生替你再处理过一次伤口，这次是有麻醉的，不用担心。” 　　“……”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 　　谢谢吗？ 　　可自己的伤不就是他弄出来的么？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话，自己现在应该还继续待在郊区山林里面，自由自在的飞行着…… 　　不过他说超能力者暴露之后下场会很惨？ 　　那自己希望通过飞行的超能力去好莱坞以“sky high-斋藤”的艺名出道的梦想岂不是也泡汤了吗？ 　　“那个……我想问一个问题……” 　　想起自己心里的那个梦想，斋藤晴川鼓起勇气出声问道：“你说……就是你之前说的，要是被别人发现我是超能力者的话……” 　　“被发现你就死定了，就算不死也会被当做犯罪的工具，总之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陈默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警告，为了增加说服力，末了还补充说明道：“替你包扎缝合伤口的女生叫友利奈绪，她是我的助手之一，而且她还有个哥哥，你知道她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斋藤晴川内心咯噔一声，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语气弱弱的问道。 　　“我的哥哥，他已经疯掉了。”坐在斋藤晴川前面一排的友利奈绪主动开口说道：“被研究所抓住，经历了非人能想象得到的痛苦折磨，结果就疯掉了。” 　　“啊……这，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友利奈绪摇了摇头，语气怅然中带着点感慨继续说道：“其实哥哥是幸运的，至少他仅仅只是疯掉了，在被研究所折磨致死之前他就得到了解救，我见过更多的超能力者，他们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再也没有出来是去哪里了？ 　　这种愚蠢的问题即使是斋藤晴川也心里有数。 　　进去了没有出来的人，当然是都死掉了。 　　而就在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郁时，陈默怀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掏出手机一看，是乙坂隼翼的电话。 　　“喂？学园长大人，嗯，我在回来的路上，斋藤晴川没事……嗯，嗯，没有死，也没有残废，只受了点小擦伤，嗯，十分钟内就能回来，好。” 　　陈默并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坐在后排的斋藤晴川此刻已经听呆了。 　　小擦伤……？ 　　自己这只算是小擦伤么？ 　　还有什么残废、什么死的…… 　　盯着坐在驾驶座的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斋藤晴川像是鹌鹑一样缩起身体打了个哆嗦。 　　几分钟后，中包车在星之海学园内的露天停车场停了下来。 　　陈默打开车门，迈步下车时，夜空中开始掉落起大颗大颗的雨珠。 　　春季的骤雨，来得不如夏季那么瓢泼倾盆，转眼间便是山呼海啸之势，但春雷却要比夏雷更加的宏大沉闷。 　　——轰隆隆！！！ 　　漆黑夜空之上，银白雷霆耀跃出的光辉仿佛云上天国般，瞬息间便将整个黑夜照亮。 　　顷刻之后，它又黯然寂灭下去，夜空重归黑幕。 　　“哗啦、哗啦……” 　　雨声交错，陈默踏上了前往理事长办公室的大楼门廊台阶。 第八十四章 群星时代终章、神王的雷鸣（下） 　　夜幕降临之前，黄昏笼罩整座学园。 　　熊耳替堤内博士倒了杯淡茶，然后又端了盘烤饼干过来放在茶几上，乙坂隼翼正坐在沙发另一边，表情疑惑问道：“博士，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疫苗有进展的事情，不知道究竟是哪方面的进展呢？” 　　“疫苗……” 　　堤内博士低头看了看捧在自己苍老手掌中的粗陶茶杯，杯口内是泛着一圈又一圈细微波纹的浅绿色茶汤，淡白气雾就从茶汤表面袅袅婷婷升起，随后缓慢融入进空气当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乙坂隼翼一眼：“最近这半年以来，疫苗的研发进度一直很慢，我之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 　　“很慢也没关系，至少还是有进度的嘛。” 　　乙坂隼翼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了笑容，身旁熊耳为他递过热茶，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润了润喉咙，然后才继续说道：“我最担心的是疫苗的研究陷入死局当中，一旦研究停滞，就意味着这条路或许有无法走通的可能……那样的话，“命运”这种东西无论是对于你我而言，还是对于当前世界上的其他超能力者来说，都太过绝望，也太过沉重了。” 　　“嗯……” 　　堤内博士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想要把话题拉回到他真正想说的那件事上面，就看见乙坂隼翼朝他举起了茶杯：“博士，敬疫苗的研究工作能够继续顺利进行，也敬全世界所有超能力者们共同的明天。” 　　就在乙坂隼翼举杯时，熊耳也笑呵呵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跟乙坂隼翼碰到一起，然后目光转向还在端着茶杯发愣的堤内博士。 　　“好……敬明天。” 　　与两人碰完茶杯，堤内博士只是意思一下的稍微抿了一口，然后就继续说道：“疫苗的研究，终究只是让以后的人类拥有对于夏洛特彗星的尘降物抵抗能力，但老实说，超能力究竟算不算是一种疾病，这个定义也实在是很难做出……” 　　“怎么就不是疾病了？” 　　听到堤内博士有些变味的话，乙坂隼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实验室不是已经做过病理测试了吗？测试结果证明，受夏洛特彗星的尘降物影响，导致人体出现的超自然能力现象，并不是什么上帝的馈赠，而是包装着糖果的毒药，现在你又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毒药也好，馈赠也好……终究都是我们人类自己对于它的定义罢了。”堤内博士低下头，目光定定注视着茶杯里面的茶汤：“虽然实验室的病理测试结果证明，这种超能力的现象其实是疾病的外化体现，但……它对于人体并没有任何有害的影响，反而催生出了各种奇妙的能力，是一种有益的变化，就像给婴儿接种牛痘来预防天花一样，某些特定的疾病也有可能会带来好的结果，或许、这或许是一种另类的进化呢？” 　　“进化？” 　　乙坂隼翼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坐在沙发软背上，紧皱着眉心闭目沉默了好半天，然后才缓声说道：“堤内博士，就算按照你这么说，这种疾病其实是一种有益于人类的另类进化，但它却并非是永久性的，迄今为止所有已知的超能力者，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结束这种变化，就像是人体自愈一样，而这个世界上对于超能力者有着无穷贪婪与欲望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非要去追求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的短暂强大，而与全世界为敌呢？研究出疫苗，结束这种虚妄的进化，才是真正的救赎之道！” 　　“并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天。” 　　“嗯……？” 　　堤内博士声音不大的一句话，却瞬间让乙坂隼翼猛然从沙发靠背上坐直起了身体，就连旁听的熊耳也瞪大了眼睛。 　　然后还没等两人回过味来，就听见他继续说道：“今天下午的时候，关于夏洛特彗星尘埃对于人体影响的实验取得了进展，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种会令人产生出各种超自然能力的疾病，自愈时间大概是在17岁到18岁之间，最晚不会超过19岁，也就是……青春期结束的时间。” 　　“青春期……？” 　　乙坂隼翼嘴里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然后他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如果说，疾病的结束时间最晚不会超过19岁的话…… 　　“那陈默！” 　　“他当然是有问题的了……” 　　堤内博士抬起头，手里茶杯轻轻放在茶几玻璃上，啪嗒一声：“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 　　“所以，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事关全世界所有超能力者，以及陈默老师的事情，么……” 　　“不错。” 　　——轰隆隆！！！ 　　办公室外，已经彻底入夜的黑暗天幕骤然划过一道璀璨银蛇，无数电光像是一张密集大网般在浓厚乌云上方张开，随即雨点便哗然而下。 　　“按照学园里面对陈默老师的履历资料来看，他最初展现出超能力是在樱木町的一个地方电视台，当时他在电视台一众主持人和摄像工作者的注视下表演了类似念动力的超能力，随后他又陆续展现出了包括超级体质，超级力量，超级速度，超级视力，超级听觉在内的众多能力，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年龄，绝对已经远远超过了19岁。” 　　缓缓将自己掌握到的关于陈默的资料讲述了出来，堤内博士眼中逐渐浮现出亢奋的神色：“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他会拥有如此之多的能力？而且每一种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缺点，他又是怎么做到不让超能力消失的？这简直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只要能够找到他保留超能力的原因，夏洛特彗星将不再是带来疾病的灾星，而是开启全人类下一阶段进化的……” 　　“博士！” 　　就在堤内博士越说越兴奋时，乙坂隼翼猛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音，然后皱眉躺回了沙发靠背上，闭目思索良久才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让你对他进行研究的话，你……有几分的把握？” 　　“没有实际研究过，我也不好说，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乙坂隼翼眉头皱得越发凝重起来，他忽然又朝熊耳问道：“Pooh，你怎么看？” 　　“我……觉得……” 　　熊耳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了，又跟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研究所有什么区别呢？学园的目标是保护超能力者不受伤害……” 　　“熊耳副理事长！” 　　听到熊耳与自己意见相左的看法，堤内博士急忙打断道：“我可以保证，整个研究过程绝对不会危及到陈老师的生命安全，况且只要破解出了他不让超能力消失的秘密，我们都将会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开拓者啊！让超能力者消失？不，我们要做的是开启人类朝着超能力者方向进化的历程，这难道不是对于超能力者最好的保护吗？” 　　“可……” 　　熊耳还想辩驳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憋了半天只能满脸涨红的问出一句话来：“可是，陈默老师，他能同意吗？” 　　“为了全人类，他应该同意！”堤内博士想也不想就表情狂热的开口说道：“全世界数以万计的超能力者，每一个又都是几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但却只诞生出了陈默老师这一个——唯一的一个，超能力不会随着疾病的自愈而消失的特例，这一定是神明赋予给他的使命，要让他来开启人类新的进化篇章！他应该为此感到万分的殊荣！” 　　殊荣么…… 　　乙坂隼翼思虑许久，终于松动了口风：“你……堤内博士，你准备怎么做？我是说你准备怎么对陈默老师进行研究？” 　　“放心吧，肯定不会是其他研究所那样置人命于不顾的研究方式。”堤内博士眉飞色舞道：“只要定期定量的抽取陈默老师一点点髓质，以及数量稍微比髓质多一点点的血液，再对他身体各项机能进行刺激实验，以确定特异之处究竟是只存在于某个部位又或者是普遍存在于全身，然后……” 　　十几分钟时间，堤内博士不断讲述着他的研究思路，乙坂隼翼听完松了口气，其中确实没有什么会致人死亡的危险部分，于是换到了下个问题：“即使像你说的这样，但没人会喜欢别人研究自己的吧？万一他不同意呢？” 　　“他会同意的！”堤内博士瞪着眼睛红光满面道：“这是他的使命！” 　　什么使命不使命的……陈默可不是那种菩萨心肠。 　　跟他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乙坂隼翼很清楚他肯定不会接受自己被别人研究的提议，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如果他真的不同意，那就要拜托理事长大人以及学园里的诸位了。” 　　“……” 　　堤内博士两眼放射出湛湛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闭目思索的乙坂隼翼，等待学园长最终给出的决定。 　　要为了全世界所有超能力者的未来，而将陈默送进实验室里去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堤内博士保证过不会伤害到陈默的人身安全。 　　最多不过，自己给他点补偿就是了…… 　　“好！” 　　乙坂隼翼坐直身体，让熊耳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喂？学园长大人。” 　　陈默的话音从免提喇叭中传来，堤内博士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乙坂隼翼则调整好心绪，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陈默老师吗？你现在在外面吗？” 　　“嗯，我在回来的路上。” 　　陈默一边开车一边简短回答着乙坂隼翼的问题，中包车开过减速带时震动了一下，发出哐啷一声。 　　“回来的路上？是飞行能力者的事情吧？我记得他好像是叫斋藤……嗯，斋藤晴川，他没事吧？” 　　“斋藤晴川没事，没有死，也没有残废，只受了点小擦伤。” 　　“小擦伤？那还好……” 　　因为心里夹着事情，乙坂隼翼很快就憋不住了，语气试探着问道：“你……咳，陈默老师，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 　　陈默目光扫了眼路边的地标牌，随口回道： 　　“大概七八分钟吧，最多十分钟以内应该就能回来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 　　电话挂断，乙坂隼翼长长松了口气，随即立刻朝熊耳吩咐道：“马上疏散学校里的学生，尤其是在办公楼这边区域的学生们，还有……叫目时她们都准备好，待会儿陈默老师只要一回学校，就找理由把生活部里的那些学生全都支出学校外面去，尤其是新川同学，最多十分钟，他就要到了！” 　　“隼翼……” 　　听到乙坂隼翼的吩咐，熊耳心里蓦然一凉，他本心是不愿意把陈默送进实验室里去的，但他也能理解自己友人心目中那份强烈的救赎全世界超能力者脱离火海的愿望，于是只好哀然叹息一声，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会办好的。” 　　同一时间，中包车驾驶位上，陈默把手机随便扔在杂物篮里，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脑海中却是升起一股不良的预感。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究竟会是什么事情呢？ 　　而且学园长说话的方式，也很奇怪啊…… 　　他以前要是听到自己说带回学园的超能力者没受什么伤的话，惊讶疑惑肯定是会有的，甚至还要怀疑自己有没有撒谎之类的，但这次却只是说了句“那还好”，实在是不合常理啊。 　　另外，虽然乙坂隼翼自以为把语气掩饰得很好，但陈默依然听出他声音里隐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做坏事的人被撞破时心虚的语气一样…… 　　几分钟后，中包车驶入星之海学园正门，一路开进露天停车场，虽然下着雨还是晚上，但沿途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教职工或者学生经过，直到下车时，沉闷雷声轰隆划过头顶，陈默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雷雨夜，正是杀人夜啊…… 　　希望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呢，亲爱的学园长大人。 　　踏着冰凉的雨水，他一步步走上了办公大楼前的大理石台阶，水渍滴落在楼道间内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鞋印。 　　13楼，走廊尽头，陈默抬手敲响了理事长办公室的房门。 　　——叩叩叩！ 　　“是我，陈默！” 　　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倒拖着那把长度夸张的狰狞巨剑。 第八十五章 群星陨落与真正的死者苏生 　　——轰隆！ 　　窗外黑夜上空翻卷过雷蛇，天地瞬间染上银白，也照亮了陈默手里倒拖着的冰冷剑刃。 　　熊耳自然是认得这把巨剑的，于是在陈默走进办公室后，他就立即上前一步将乙坂隼翼护在身后，并且眼神警惕地盯着自顾自走到沙发前坐下的陈默。 　　“学园长大人，夜深了，还不睡啊？” 　　陈默随意坐在沙发上，手里斜杵着剑刃，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语气如常说道：“还有熊耳副理事长也是，下雨天可是睡觉的好天气……咦？怎么堤内博士也在？老人家就是要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经常熬夜容易短寿哦。” 　　“……” 　　熊耳跟堤内博士都没有接话，两人共同默不住声凝视着被陈默斜杵在手里的超长巨剑，乙坂隼翼此刻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的挪了挪屁股：“Pooh……陈老师他……” 　　“副理事长大人，我这刚跑完一次任务就急着赶回学校来了，现在可是口渴得很，有茶水喝吗？”陈默笑眯眯的盯着一脸戒备的熊耳问道，同时也打断了乙坂隼翼准备询问出口的话语。他心下已经确认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大概就应验在此处，否则这几个人干嘛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呢？ 　　连看到自己拖着这么长一把剑进来，都不过问一句为什么…… 　　想必，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有……” 　　与陈默笑意吟吟的目光对视两眼，熊耳保持着正对他的姿势缓慢倒退到沙发边上，然后才弯下腰为他倒了杯茶。 　　茶水是冷的，因为乙坂隼翼并没有喝茶的习惯，所以这壶茶也已经凉透很久都没有换过了，不过陈默并不挑，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落在乙坂隼翼身上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学园长大人，我最近的工作应该没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地方吧？” 　　“没……咳，没有。”乙坂隼翼开口时嗓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干哑了一下，随即他立刻便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你干得很好，陈默老师。” 　　“是吗……很好么……” 　　陈默手指一下一下的在茶杯外壁上轻轻敲落着，过了片刻，他才微笑反问道：“既然我干得很好，那为什么学园长大人又会做出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情来呢？” 　　“卸……什么？”乙坂隼翼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陈默老师说话这么深奥，我有些听不太懂……” 　　“哈，忘了忘了，我的错，毕竟学园长大人估计也没有受过正统的学校教育，听不懂这种至少需要初中文化才能理解的俗语也很正常嘛……毕竟你也只是个高级文盲而已。”陈默一脸嬉笑的继续说道：“那我就说白点好了，教室外面的走廊里面七个，楼上四个，楼下三个，窗外扒着两个，大楼外面还围了十三……不对，十五个，不知道你让这么多人深夜过来是准备干什么呢？开party啊？”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听见陈默开始报数的瞬间，乙坂隼翼立刻就猛然绷紧了身体，此刻更是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是谁给你说的，野田吗？” 　　“野田同学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吧？他身宽体胖，吃得香当然睡得也香了。”陈默说着眼神讥讽的瞟了眼乙坂隼翼：“不像学园长您啊，日夜忧虑操劳……老实说，我其实很好奇你晚上不吃安眠药的话到底能不能睡得着？”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乙坂隼翼并没有理会陈默的冷嘲热讽，他脸色铁青咬紧牙关质问道：“不是野田，那一定就是目时了……没想到竟然出了个小家贼！” 　　“不不不，当然也不是目时小姐，她对您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这点连我都羡慕得很呢……要是让她知道您这么说她的话，一定会心里难过很久吧？” 　　陈默放下茶杯，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你叫来的这点人，他们的脚步声也好，心跳声也好，还有呼吸声，以及现在正在贴着门偷听的那一位紧张咽口水的声音，我可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真切得很呢。” 　　听见的……？ 　　乙坂隼翼表情一愣，他是知道陈默有超强的感官能力，但现在外面可是下着暴雨啊，而且还是雷暴雨，他竟然能将楼上楼下，甚至是大楼外面的来人心跳声和脚步声都听见么？ 　　事已至此，多说其他话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过乙坂隼翼还是挽回的追问了一句：“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这件事关系到全世界所有超能力者共同的未来，希望你……” 　　“那关系到我的未来吗？”陈默目光一扫此刻已经悄默声躲到角落里的堤内博士：“怎么，想研究我啊？行啊，打得过我就行，不过就凭你们这群烂草鸡也想拿下我么？” 　　一直没有出声的熊耳忽然开口道：“你未免也自信过头了吧？” 　　“是不是自信过头，你来试试咯？”陈默依然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巨剑只消一个撩砍再横着扫过，两米多长的攻击距离再加上他的臂长，立刻就可以把站在对面沙发跟前的乙坂隼翼开膛破肚，顺带再将熊耳的天灵盖旋飞下来。 　　不过陈默并没有这么做，无论乙坂隼翼也好，还是熊耳也好，这两个人连半点攻击力都没有，杀他们比宰鸡更简单，欺负弱小这种事情做多了其实也挺无聊的，更别提他跟乙坂隼翼之间多少也算有一段香火情吧？ 　　也正是看在这段香火情的份上，陈默最后给了他一个机会：“学园长大人，只要你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我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好吗？” 　　好！ 　　乙坂隼翼很想开口说好，不过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只要破解出陈默身上的秘密，从今往后整个世界超能力者们的地位就将会与现在截然不同，他们不再是遭受官方和民间双重抓捕与迫害的老鼠，而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拥有不再是残缺品的完整超能力，并且超能力也永远不会消失…… 　　堤内博士之前说过的那番话，此刻不断在乙坂隼翼耳边重复响起。 　　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要把陈默送进实验室里去了。 　　即使把陈默换做是乙坂有宇，他的亲弟弟，又或者是他自己，只要可以牺牲一人而救天下人，他都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看你这样子，那就是没得谈了啊……” 　　陈默表情可惜的略微摇头：“如果动手的话，生死勿论哦？” 　　乙坂隼翼深吸一口气，随即下定决心般的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动手！” 　　——轰！！！ 　　学园外，被目时支着正在小吃街夜市里闲逛的新川惠心头蓦地一跳，回身朝学园的方向望去，入目所见只有一片令天地皆白的璀璨电光。 　　雷电一闪即逝，她呆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吗？”旁边的目时也往学园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啊？” 　　“不……只是突然觉得……” 　　新川惠抬起手揉了揉胸口，好半天才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刺啦！ 　　巨剑剑刃从地面拖行而过，激起四溅水花的同时，点点猩红血迹也融入进地面的积水当中。 　　陈默一只手拖着剑柄，另一只手掐着堤内博士的脖子，一步步迈过大半座学园，面对实验室的指纹锁闸门时，他只是低头盯了眼像只大耗子一样在自己手里哆哆嗦嗦的堤内博士，然后提剑斜劈而过，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整扇闸门都被他劈成两半。 　　“就……就在这里，我的所有研究资料……” 　　被陈默带进实验室之后，堤内博士像是倒豆子一样飞快交代了自己的各种研究成果资料，然后陈默就直接把他扔到一边，用硬盘拷贝下电脑里所有的资料，最终来到了放置陨石碎片的玻璃罩前。 　　“夏洛特，真是一个梦幻的名字……可惜，别人却把你当成是瘟疫和毒药。” 　　哐啷！ 　　玻璃碎裂声中，陈默直接伸手拿起陨石碎片，往衣服里一裹就飞身化作一道黑影窜离了实验室。 　　片刻之后，等到堤内博士也哆哆嗦嗦走出实验室时，入目所见的只有一片像是猩红沼泽般的血海。 　　夜空当中无论再怎么多的雨滴洒落，都无法稀释地面上哪怕分毫血色，视线更远处，一架武装直升机正在“哒哒”倾泄着火力，然后一个蚕豆大小的人影拖着像是雷光般耀眼夺目的剑刃从地面逆冲上半空，银辉爆闪而过，直升机轰的一声炸成赤红火球。 　　堤内博士缓缓跌坐在地面血泊当中，嘴里不断喃喃着“恶魔”，苍老面孔上泪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滑落，落到地面时，都被同化成了血泊的鲜红。 　　——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将他唤醒过神来，堤内博士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乙坂隼翼。 　　“喂？理事长……” 　　“堤内博士，你还好么？” 　　“我没事……只是陨石碎片和研究资料被带走了。” 　　“没事就好。” 　　电话对面，乙坂隼翼问候完安全问题就不再继续说话了，但他也没有挂断电话，通话在两边都沉默当中继续保持着，只有雨声还在不断哗哗的传来。 　　良久之后，堤内博士声音颤抖着问道：“学园今天晚上……死了多少人？” 　　“数不清楚。” 　　乙坂隼翼语气麻木道：“只要是在他面前露了头的，都死掉了，一个活口不剩。” 　　“咕呜……噗……呜呜……” 　　已经一把年纪头发胡子都全部花白的堤内博士，听到这里时瞬间忍不住呜咽出声来，他涕泪纵横道：“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 　　“不，博士，错得并不是你。” 　　与实验室相隔大半座学园的另一边，跨过数以百千计的超能力者尸骸，乙坂隼翼坐在办公大楼入口前的大理石台阶上，熊耳站在他旁边替他撑伞，两个人都是满脸的呆滞与木然。 　　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与人体腹腔内那种独特的臭味交织着传入鼻腔，即使被大雨冲刷也久久不能散去。 　　好几年的努力，到今天几乎全都被付之一炬…… 　　学园里将近九成的战斗超能力者，全部命丧在陈默的屠刀之下。 　　“陈默也没错，我也没错，没有人错了……错的是这个人人都充满贪欲的世道，是逼得我们不得不与陈默站上对立面的那些人。” 　　乙坂隼旁边，正在为他撑伞的熊耳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声来。 　　他想说他错了。 　　如果世人对于超能力的贪婪是错的话，那他们对于陈默身上特异之处的贪婪也应该是错的。 　　想要彻底结束超能力者受迫害的现状……这种话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事实上，他们就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把陈默送进实验室里去而已…… 　　整夜的雷雨，到了天亮时逐渐变小，日头浮出地平线后就彻底停歇了下来。 　　“喵呜~” 　　曾经挂着【陈记侦探事务所】招牌的小木楼，门前已经换成了【阿亮卤肉铺】的牌子，住在里面的人当然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高个子爱穿黑色风衣的侦探，转而变成了一个扎着头巾眼神精明的男人。 　　大清早，卤肉铺开张时阿亮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黑猫，这只猫咪从他几年前盘下店面就已经在这儿了，怎么赶都赶不走，附近街坊说是以前住这儿的一位侦探养的猫，不过因为这只猫并不会到店里来偷卤肉吃，所以阿亮也没有硬要赶走它，驱赶几次不成功也就任由它继续留在这儿了。 　　“小黑猫啊，你这天天起得比我都早，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早起也没见逮着只耗子什么的啊。” 　　一边摆好今天的各种卤货，阿亮随便切了块边角料扔给黑猫，猫儿也不挑，低头用爪子轻轻拨弄两下就叼着跑到街角去啃咬起来。 　　而就在黑猫用餐的时候，一双锃亮皮鞋忽然在它面前站停了下来。 　　“蠢猫，你这日子倒是过得清闲。” 　　“喵~？” 　　黑猫抬头疑惑地看了眼来人，然后它立刻站起身，激动的喵喵直叫起来。 　　“乖，乖，我知道的，她在哪儿？带我去吧。” 　　“喵！” 　　黑猫一甩尾巴，动作敏捷地往街道上窜了出去，另一边刚刚摆好各种卤货的阿亮站在卤肉店里，目光眺望着黑猫独自跑远的背影，颇感不解的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道：“嘿，奇怪了，平时这家伙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今天自个儿就跑掉了？” 　　本间家，这个时间点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家母本间伊伦也出门买菜去了，家里空无一人。 　　某一刻，门口处忽然传来锁芯回弹的轻响声，然后一只毛皮油亮水滑的黑猫喵的一声蹿了进来，在客厅里面抖动几下身体，并且回头看向身后。 　　黑猫后面，是个一身黑色长摆风衣的男人。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我知道，我已经看见了。” 　　在黑猫声音急促的喵喵当中，男人经过客厅走到侧边供奉逝者的灵龛牌位前，低下头目光含笑注视着照片里面笑颜如花的女孩。 　　“睡够了就该醒了，助手一号。” 　　低语的同时，他伸出右手，食指缓慢向下垂落着恍若星辉般的银白光砂，光砂笼罩当中，一道少女蜷缩在地的透明虚影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虚影彻底换做实体的瞬间，男人轻轻打了个响指，银白光屑四溅，与此同时从少女胸膛当中也传来了富有生机与活力的心脏跳动声。 　　“醒来吧，面码。” 　　“唔……” 　　仿佛睡了好长一觉终于醒过来，本间芽衣子从地板上半撑起身体揉了揉眼睛，洁白的明亮晨光映入眼帘，黑猫蹲在她旁边舔了舔她的手指。 　　“小黑？你怎么会在这儿？” 　　“喵~” 　　猫咪不会说话，它只是轻轻喵了一声，看向少女的竖瞳当中写满了只有它自己才知道的，关于某位侦探的故事。 为美好的世界献上祝福 第一章 论一位骗子的自我修养 　　“不行啊……还是不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神力海洋上空，陈默低头凝视着手里七彩闪耀的透明结晶，唤出的系统面板上清晰显示着这块结晶的信息。 　　“职权：【超凡-进化】（高位/残缺）” 　　原本是晶莹透明的淡白色职权结晶，融入了从夏洛特彗星碎片当中解析出来的超凡规则之后，仅仅只是颜色由纯白变作七彩闪耀的样子，但职权阶位却依旧停留在残缺的高位规则上，并没有如他预想当中那般彻底达成补完。 　　盯着职权结晶注视片刻后，陈默叹了口气，手中随意一松，结晶便立刻化作流光遁入进无边无际的神力海洋当中。 　　“用残缺的规则去补完另一条残缺的规则，果然是行不通的啊。” 　　受夏洛特彗星尘埃辐射影响，诞生出来的那些超能力者们本身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比如说新川惠超强的起火能力却难以精细控制，友利奈绪只对一个目标有效的隐身能力，狼人变身后会失去理智和自制能力等等…… 　　而且从堤内博士的研究资料里，陈默也看到了对于超能力时限的推测，最迟19岁就会随着疾病的自愈而消失，这也难怪像乙坂隼翼那种老好人都会对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实在是他表现出来的“超能力”不仅没有任何明显的缺陷，甚至还突破了19岁的时间魔咒，对于那些残缺的超能力者来说，他身上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即使乙坂隼翼都会狠下心来同意把他送进实验室里去。 　　陈默倒并不觉得乙坂隼翼做错了什么，换个角度自处，他相信自己也一定会做出跟乙坂隼翼同样的决定。 　　不过理解乙坂隼翼的同时，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别人都准备要把你送进实验室里去了，你难道还能笑嘻嘻的伸手主动让别人把你捆起来吗？ 　　况且陈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像这个世界的超能力者一样的特征，如果真被研究出他的所谓“超能力”其实就是实打实的身体素质的话，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自己白废了好几年的功夫，只为了这一条残缺过头的超凡规则……血亏啊。 　　再次叹了口气，陈默在神力海洋上空一步迈出，周遭瞬间变换成岸边的景象，五棵郁郁苍苍的大树哗啦摇晃着树枝，树木后方的小木屋烟囱里正冒出淡白炊烟，推开木屋正门，陈默看着正围着条围裙的少女，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在忙呢？今天准备弄点什么吃的啊？” 　　“炖牛肉哦。” 　　优纪举起汤匙有模有样的晃了晃，面前深桶锅里咕噜咕噜不断冒出浓郁的香味，陈默走近到优纪身后搂住她的纤腰，鼻翼略微翕动两下就闻出了好坏。 　　“火候还可以，再炖二十分钟就起锅吧……不过下次可以加点菠萝汁，牛肉也熟成过头了，不要过度追求软嫩多汁的口感，适当保留一点牛肉本身的风味会更好。” 　　“大、大叔……” 　　优纪脚下有些打颤，陈默抱着她的时候并不老实，就在少女眼睛眯成水汪汪一条细缝的时候，陈默见好就收停止了作怪，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汤匙在锅内搅动两圈，空气中立刻多了股奇妙的香味。 　　【特级厨师】职业点满后，【原罪-暴食】的职权也得到了补完，他现在说是食神也没有半点问题。 　　陪着优纪吃完饭，陈默绕到木屋后面，身体开始向星杯上空疾飞，随着高度的增加，大片大片苍郁树林在他眼前纷至呈现出来，树林更远处，一座雄奇壮丽的巍峨雪山拔地而起，雪峰之巅似乎触摸到天际，凛然呼啸的疾风从峰顶席卷而过，无数绚丽壮烈的流云被顶峰撕裂成两半互不交融的云海，雪峰之下延伸出不知几千几万里的连绵山脉，长空映照着碧海，碧海的尽头又是宽广无垠的肥沃草原，河流从草原上交割而过，有鹿奔，也有狮咆…… 　　银白神辉在陈默眼中闪耀，他能够看到所有的一切。 　　视线穿过万万里，在远方的远方，在尽头的尽头，仍然还有下一个万万里，下一个远方的远方，下一个尽头的尽头，直至无穷万的万里、无穷远的远方、无穷尽的尽头。 　　草原、沙漠、沼泽、森林、山川、峡谷、湖泊、江海、冰原、熔岩…… 　　星杯其实很小，小到陈默一只手就可以拿下，但星杯其实也很大，大到寰宇都包裹在其中。 　　然而如此一个万象纷呈的世界，却是不完整的。 　　这里没有【空间】，目光从宏观落到细处时，可以看见许多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像是千层饼一样堆砌、又像是自行车铰链般交织在一起的空间，树林上重叠着树林，沙漠上重叠着沙漠，连绵不绝的山脉重叠着连绵不绝的山脉，一只猴子从密林中荡藤而过，紧接着却出现在重叠着密林的上层空间里面，它又荡藤，这次直接出现在万米之外的另一片树林当中。 　　这里也没有【时间】，一只雄壮的狮子在啃食着死去已久野鹿，但这只野鹿却是它明天才捕猎到的，小熊摇晃着母熊的尸体，但其实母熊就是未来的小熊，树木在一天之中从幼苗生长到参天大树，也有可能下一秒就又由大树复转回幼苗。 　　这里的【物质】与【能量】没有明显分隔的界限，万事万物时刻都在溃散，又时刻都在重组，十个脑袋的岩羊跳下山头，脑袋突然变成了五个，被它踏过一脚的山头却突然变成怪石嶙峋的石林。 　　唯一在这片寰宇天地当中正常运转的，就只有生与死的轮回。 　　死去的永远无法复生，活着的亦永远在朝死亡前行。 　　陈默心底已经彻底理解了系统曾经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时间】与【空间】是位面存在和运转的前提。 　　【物质】与【能量】构成了宏观和微观的框架。 　　最后是令万物诞生滋长、繁荣不息的【轮回】规则。 　　“系统！” 　　“叮——！” 　　“职权： 　　【战争-最强】（高位）、【超凡-异化】（高位） 　　【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超凡-进化】（高位/残缺）、【轮回-生命】（高位/残缺）、【轮回-死亡】（高位/残缺） 　　【武斗-剑】（中位）【元素掌控】（中位）【军械掌控】（中位） 　　【原罪】（中位/残缺/已补完暴食）” 　　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各种职权，陈默一闭眼，面板立刻隐入虚空，与此同时神力海洋骤然激起惊涛骇浪，无数神力蒸腾成星云般晶莹闪耀的朦胧烟雾，雾气如龙升起到半空，岸边五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也开始猛烈摇晃树枝，掉落下来的叶片与枝丫全部被裹入神力烟云当中。 　　陈默虚立在半空，手指犹如最精妙的艺术家般指挥舞动，一片片树叶舒展开脉络，叶肉则在神力的滋润下变得饱满而膨胀起来，树枝化作骨骼，骨髓与血液皆是旺盛到足以使枯骨都重新焕发出生机的澎湃生命力。 　　构筑完躯壳，最后还剩了一些神力，陈默随手勾勒出几个结构精妙的魔法阵，将神力纳入其中，又把魔法阵放进躯壳的小腹、心脏、大脑以及脊髓当中，打量着这具躯壳虽然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但外貌却像是十六七岁少年一样的面孔，他最后做了点改动，将十六七岁的外貌调整到二十岁，然后就飘身融入进躯壳当中。 　　开玩笑……这具身体可是用神力打底，以职业传承本源构筑出来的，哪怕没有融入进任何职权，但也已经达到了下等神祇一级的生命层次，所以不老不死青春永驻都只是基础能力而已，他可不想顶着副半青小毛孩的样子到处乱跑，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一句话，两个字：要脸！ 　　神魂沉入躯体深处，短暂的接洽过后，陈默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明亮翠绿色的眸子。 　　像是通透无暇的翡翠水晶般，全无任何一丝瑕疵的翠绿。 　　并且“明亮”也绝对不是什么形容词，哪怕在白天阳光下，他的眼睛也依然泛着一层晶莹温润的微弱光芒。 　　陈默伸手在半空拂过，一面水镜立刻浮现而出，看着镜子里那双招摇的绿眸，他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而且除了瞳色之外，这具身体的其他方面也实在是太过出挑了，即使是以他本人的样子作为模板捏造而出，但各种细节方面却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身材比例几乎重现了他当初那副完美神躯的样子，皮肤更是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毛孔的痕迹，像是羊脂玉石般光滑而细腻，身上还有一种仿佛雨后森林般清新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过来，把脑袋贴近到他身上深深呼吸，而在他的眸光当中却又带着神性特有的、高贵到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般的崇高感与压迫感。 　　“啧……” 　　看着自己刚刚亲手捏出来的这具躯壳的样子，陈默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个世界的教训之后，他这次当然是准备挑个高等世界再去继续补完【超凡】规则了，所以躯壳也当然是尽量朝着各方面能力都比较强的方向去捏造，然而他却唯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力量”本身就是“美”的体现，并且越是强大之物，其所展现出来的外在也会越发的趋近于完美，哪怕像克系众神那样扭曲而又污浊的存在，但当扭曲和污浊达到极限之后，依然会诞生出另类的“扭曲之美”和“污浊之美”。 　　更别提他自己可不是克苏鲁神系，而是世界本源之神的原力古神神系，所以在他的神力当中自然而然就带有浓烈的无暇烙印，即使陈默并没有主观要求躯壳外貌的标准，神力也会自然将他身上的各种瑕疵剔除，只留下美的部分。 　　不过对于陈默本人而言，他却并不太喜欢这样。 　　这副外貌实在是太过出挑，也太过招摇了，他讨厌招摇，时刻受人关注其实是很累的一件事情。 　　况且“完美”过头了，身上的人味儿也就淡了。 　　所以盯着镜子看了两眼之后，他略微闭了闭眼睛，等到再睁开眼帘时，那双明亮的翠绿色眼眸已经黯淡了下去，转而换成一双普普通通的绿眸，像是树叶抽发初芽时的颜色一样。 　　与此同时，他手里也多了副窄框的金丝眼镜，戴上眼镜之后，明明他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但在外人看来就会觉得他像是宝珠蒙尘一样瞬间变得平凡起来，一米九的魁梧身高别人会下意识觉得他就只有一米七几或者一米八，虽然高但也不至于太高，更别提其他什么气息感应之类玄乎的东西了，混入人群里面立刻就会泯然众人。 　　“这样就差不多了。”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陈默这才满意点头，手一挥，一套带着大兜帽的漆黑斗篷出现在他身上，胸口处以暗扣系紧，斗篷边缘铭刻有线条细腻而华贵的暗金色鸢尾花纹。 　　准备妥当，也是时候了…… 　　散去面前的水镜，陈默开口呼唤道：“系统！” 　　“叮——！” 　　“准备进行位面跃迁，主词条超凡，子词条进化，神魔类型高等世界，开始检索。” 　　…… 　　青草悠悠的小山坡上，垫着一张方格野餐布。 　　今天的天空格外湛蓝且没有多余的云霞，是个郊游的好天气。 　　“想……唔，想要加入红魔乡，你现在的气量可不够！” 　　外貌大概五六岁的红瞳女孩一边满嘴流油的大啃着烤肉，一边用油腻腻的双手在半空中比划。 　　“你的眼睛不是红色的，除非入赘给红魔乡当上门女婿，不然大家是不会接纳你的！” 　　“红色？” 　　一身漆黑斗篷的男人坐在餐桌布另一边，有些不解问道：“眼睛绿色还是红色，有区别吗？” 　　“这……这可是我们红魔乡最大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看在我请你吃了这么多天烤肉的份上都不行吗？” 　　“唔……”女孩露出苦恼的表情，思考很久后才勉为其难答应道：“那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许跟别人说噢？” 　　“好。” 　　男人满脸笑眯眯的表情答应得很痛快，然后就听见女孩悄悄低语道：“当然是因为红色的眼睛很帅气啊，你想想看，红瞳的大魔法师，是不是特别酷？像你这种绿色的眼睛就算了吧，虽然也很好看，但果然还是红瞳更帅啊！” 　　帅……？ 　　男人闻言忍不住愣了愣，然后目光有些古怪的打量了两眼正在继续大啃烤肉的女孩。 　　“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可没有骗你噢！” 　　“没，我相信你。” 　　看着男人明显不信的表情，女孩皱眉斜举起啃到一半的烤肉，正对向男人的脸颊：“吾乃惠惠！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以这个名义起誓，谁骗人谁就是……就是、唔……那个……” 　　“就是小狗？”看女孩有些词穷了，男人笑着替她出主意道。 　　“对！就是小狗！” 　　惠惠起誓完又狠狠地啃了一大口烤肉，嘴里鼓鼓囊囊说道：“总而言之，像你这种资质，加入红魔乡是不可能的啦。” 　　“资质？眼睛的颜色么？” 　　男人摇头失笑，忽然站起身准备离去。 　　看见他要走，惠惠急忙问道：“明天……你明天也会在这里吗？那个，烤肉……”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男人背对着女孩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没有让我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啊？！” 　　听男人说自己以后都不再来了，惠惠顿时感觉嘴里香喷喷的烤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味道，随即她忽然眼珠一转说道：“这样，你不是想加入红魔乡吗？入赘到我家怎么样？我很好养活的，只要你每天都给我烤肉吃就行了！” 　　“哈哈……你还小。” 　　“我、我已经，快六岁了！”惠惠一边说一边挺了挺胸，虽然胸前啥都没有。 　　“六岁也还小。” 　　男人笑着回头看了眼坐在野餐布上的女孩，开玩笑道：“要想嫁给我，你再等十年吧。” 　　“那就说好了，十年，这十年你都不许跑，明天也要再来这里给我烤肉吃！” 　　“你这家伙……对烤肉还真是执着啊？” 　　男人反问的话语让惠惠有些脸红，她家穷得几乎每天都揭不开锅盖，像烤肉这种奢侈的东西可实在是诱惑力十足…… 　　“反正，你想加入红魔乡，我已经告诉过你办法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怎么负责，负责你每天的烤肉吗？” 　　男人笑了笑，觉得跟一个小孩子较真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跌份，于是点头笑道：“好吧，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 　　“一言为定，不可以反悔？” 　　“一言为定，不反悔。” 　　第二天，男人没有再来。 　　第二天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没有再来。 　　惠惠站在山坡上捂着瘪瘪的肚皮嚎啕大哭起来，风儿听见她的哭声也变得哀婉了几分。 　　未来将会成为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魔法师的惠惠，在即将度过六岁生日前的这一天，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绿眼睛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欺骗了感情。 第二章 平平无奇冒险者 　　居住在红魔乡的红魔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族群。 　　这一点陈默已经知道了。 　　不过他想要加入红魔乡的企图却断在了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儿嘴里。 　　依靠眼睛颜色来区分所谓的“资质”，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有问题吧？ 　　但红魔族也确实全部都是红色的眼睛，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被称作红魔族，拆开来理解也是因为“红色眼睛”加“人均大魔法师”并称为“红魔族”而已。 　　对于陈默来说，把眼睛弄成红色并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但他始终觉得能把“红色眼睛很帅气啊”这种中二理由当成是理所当然一般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来的红魔一族，多多少少脑袋估计也有点问题，所以当即还是敬谢不敏了。 　　离开红魔乡的领地，他沿途经过的城镇也好，村落部族也好，从其他人口中问得的关于红魔族的情况，果然也跟他猜测当中一模一样。 　　“啊……红魔族是吧？红色眼睛，就是那个红魔族吧？” 　　被他问到的人往往会先露出一脸似乎很为难般的表情，然后又左顾右盼两眼，接着才会小声告诉他关于红魔族的真相。 　　“那个红魔族啊……确实是以盛产大魔法师出名，听说只要是红魔族的族人，成年之后就会自然拥有贤者级的深厚魔力，不过他们脑袋都有问题，总是会说些奇怪的话或者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诶诶，你可别乱说是我告诉你的啊……我跟你不熟，要是有人找到我说是我在传红魔族的坏话，那我可不会认……话虽如此，但其实红魔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没人敢光明正……咳咳！哎呀，不好说，不好说……” 　　魔力强大，但是脑子有病。 　　陈默大概是懂了，正因如此他才会感慨自己果断放弃加入红魔乡的选择实在是非常的英明。 　　上个世界他废了好几年时间却只捞了条残缺的超凡规则回来，结果屁用没有，这次再犯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他自己缺心眼了。 　　有缺陷的强大，他看不上。 　　他要的是真正无暇的超凡规则。 　　而且说到底，魔力也好，魔法也好，在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独立出来的超凡规则，其他还有什么像骑士啊、剑士啊、祭司啊、咒术使之类的东西，总之就是各种五花八门的职业，甚至连什么小偷、厨师、裁缝、农民之类的日常系行当都可以当成是职业，而在这些所有所有的职业上方，百川归海的原点则是…… 　　“欢迎光临，阿克塞尔冒险者工会！” 　　比四周建筑都要高上一截的，有着亮眼红瓦并且造型像是烘培坊一样的……冒险工会门口，女接待员业务熟练地迎向了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男人。 　　“这里是起始城镇阿克塞尔，您是生面孔呢？第一次到这里来么？如果想要注册成为正式的冒险者，请到前面柜台办理手续，肚子饿需要用餐的话左手边是用餐区域，您还有什么想要询问的吗？” 　　美女接待员态度相当热情，波也很大。 　　陈默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又将视线从整个冒险工会内部扫视而过，现在距离他从红魔乡出发已经过去三个月时间了，沿途不停地打听着方向，还因为路人的口嗨而走过好几次岔路，这才终于找到了这座新手冒险家城镇。 　　要注册成为冒险家，竟然不是随便哪个地方的冒险者工会都行，而是有着“新手冒险家城镇”这种说法，乍一听确实觉得不太合理，不过转念一想，刚成为冒险家的新人无论职业如何，但各方面能力肯定是普遍偏弱的，这时候如果遇到太强的怪物，那肯定直接就歇菜了啊，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专门为了新人冒险家而存在的“起始城镇”，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能让那些菜鸟们安全起飞，整个起始城镇周围的强力魔怪都会定期有人进行清理，只要菜鸟们不自己作死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进行冒险，那就基本不会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问题。 　　“没什么问题了美女，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哎……？！” 　　女接待员抬手捂住瞬间变得通红的脸颊，眼神里流露出惊讶而羞涩的目光：“美女什么的……我、那个……呜！！！我我去忙了……！” 　　“好的美女，慢走美女。” 　　目送着女接待员脚步匆忙跑远的背影，陈默向前直行走到工会中央的柜台前，一共四个咨询位置，他就近选了个没人的空位，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个金色长卷发的平胸少女。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注册个冒险者。” 　　“啊，冒险者……？” 　　女接待员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陈默一眼，表情有些欲言又止道：“最近魔王军的活动变得越发频繁了许多，而且就在两个月以前，听说一位被封印了很久的邪神从封印当中逃脱了出来，时局对于新人冒险者来说实在是有些危险，所以，您确定……要注册成为冒险者吗？” 　　“我确定，帮我注册吧。” 　　“好……那么请先缴纳一千艾莉丝。” 　　陈默掏了掏钱袋，一千艾莉丝的购买力大概跟五十块钱差不多，他一路从红魔乡出发到起始城镇，中途还是攒了点钱的，其中有些是偶尔兴致来了做做生意赚到的，有些是替城镇领主或者过往村庄的村民们驱逐魔物以及野兽得到的报酬，还有一些则是从拦路打劫他的人手里夺来的，区区五十块钱，随便就能拿出来。 　　“好的，那么这边即将为您进行登录，现在需要为您说明一下冒险家们的工作范围，请您留意倾听。” 　　柜台小姐姐拿出一份表格，手指逐一从表格上划过：“一般呢，我们将冒险家分为两种，战斗职业的冒险家与非战斗职业的冒险家，不过这里需要提醒您，所谓的战斗职业与非战斗职业并不绝对，只是有些职业在战斗方面具备优势，而有些则不适合进行战斗，所以才会划分出战斗职业与非战斗职业，比如说非战斗职业的厨师，拿上刀剑之后也是可以进行战斗的，只不过各方面的能力都会弱于同层次战斗职业冒险者而已，所以我们冒险家工会的任务也有很多是符合非战斗职业冒险者的，比如说替人寻回失物、替人照看庄园、替人打扫卫生之类的，总之就像万事屋一样，不过其他大部分任务还是会与战斗有关啦……” 　　战斗与非战斗么。 　　倒是挺灵活的…… 　　“不过无论是哪种职业，想要升级的话，战斗都是无可避免的哦。” 　　柜台小姐姐拿出了一张像是身份证一样的东西，指着里面的一栏数字说道：“这个叫做经验值，是只有通过终止其他生命的一切活动，才能从对方体内的灵魂中获得提升的一种东西，而只有当经验值提升到某种界限时，冒险者等级才能跟着提升，然后各方面像速度力量之类的东西就嗖嗖的上涨起来了，并且还会得到技能点，学习各种强力的神奇技能！” 　　接待员兴奋的讲述声并没有让陈默跟着激动起来，他只是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后语气平静的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职业呢？” 　　“啊……我、我吗？” 　　突然被打断了引导（传销）新人的步骤，柜台小姐姐一下子有些茫然，随后才缓过神来微低脑袋小声说道：“我，我的职业，就是冒险者工会接待员……” 　　接待员？意思就是非战斗职业啊…… 　　陈默很会举一反三，嘴里顿时就拖长语气“哦~”了一声。 　　“你……你这么个哦是什么意思？” 　　不过柜台小姐姐似乎很在意这件事情，按在柜台上的双手，指甲因为微微用力而泛起青白的颜色。 　　“就算是接待员，但我也有好好工作的哦！不对，我可是非常非常努力的工作了！每天都辛苦处理着各种情报，派发委托，给胡闹的冒险者擦屁股，有时候人手不够还要去端盘子洗碗，加班到深夜，连续几周不休息……只要我想要转职业，我早就可以转成战斗职业了！我这么辛辛苦苦工作可不是为了让你这种连冒险家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嘲笑的啊！！！” 　　“哪有。” 　　面对突然开始崩溃发飙的接待员少女，陈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了？看你面相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吧？二十二？或者二十三么？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吧？不要让自己年纪轻轻的就活得这么累，干什么其实都无所谓的，只要你觉得自己是在做有意义的事情，那么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呜嘤？！” 　　好……好可靠……！ 　　明明他看上去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为什么会有种仿佛父亲……不，不对！应该说是仿佛慈祥而又年长的博学贤者般，同时又犹如安抚子民的国王一样宽厚的感觉呢？ 　　片刻的呆愣过后，接待员少女红着脸把脑袋低在了平平无奇的胸前。 　　“很抱歉，让您看笑话了……我果然还是太青涩了呢……” 　　“没有的事。”陈默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笑着：“现在可以开始帮我注册了吗？” 　　“好的，您请先填一下这张表格。” 　　接待员少女红着脸拿出一张表格放在陈默面前，上面都是一些身高、年龄、体重、身体特征之类的项目。 　　身高么…… 　　虽然靠着遮断别人感知能力的眼镜，其他人看着陈默的时候会下意识把他当成一米七或者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但他这具身体确实是刚刚好一米九。 　　所以身高就是一百九十公分，体重七十公斤，年龄二十岁，特征褐发绿瞳…… 　　——二十岁！！ 　　柜台后面，接待员少女本来已经恢复一些的脸色，看到陈默填下的年龄时，立刻因为羞赧而再度变得通红起来。 　　比自己小……天呐！ 　　我竟然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两岁，而且连冒险家都还不是的小弟弟给安慰了么？！ 　　太丢脸了……呜呜呜！ 　　“好的，那么现在请您碰一下这张卡片……” 　　接待员少女拿着之前展示的那张像是身份证一样的小卡片递了过来，陈默伸手一碰，上面立刻浮现出字迹。 　　等到卡片的变化结束后，接待员少女缩回手低头看向卡片上面的内容。 　　“陈……默？好简短的名字啊，没有姓氏吗？” 　　“陈是姓氏，单名一个默字。” 　　“默·陈吗？陈默……姓氏排列在前？好奇怪的读法……” 　　“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只是不太常见，不过冒险者叫什么的都有，这也很正常……咳咳，那我继续了。” 　　接待员少女目光扫向名字下面一栏，然后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肌力：（斜杠）】 　　“不应该啊……是身份卡坏了？” 　　她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结果后面清一色的都是斜杠。 　　【生命力：（斜杠）】 　　【灵活度：（斜杠）】 　　【敏捷值：（斜杠）】 　　【持久力：（斜杠）】 　　【魔力：（斜杠）】 　　【智力：（斜杠）】 　　【幸运值：（斜杠）】 　　斜杠……那不就没有吗？ 　　但是怎么可能存在能力值全是斜杠的人？速度力量这些都还好，生命值也是斜杠又是什么鬼？ 　　接待员少女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站在柜台前面安静等待着结果的少年，很明显他就是活人啊，不是什么巫妖幽鬼之类的亡灵，更不是僵尸或者魔偶。 　　况且就算真是僵尸，生命力也该是“0”，斜杠又算什么？ 　　看到接待员少女表情几度变换，陈默开口询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身份卡坏了，你等等，我给你换一张！” 　　飞快注销掉这张身份卡，接待员少女重新拿出一张来给陈默进行注册登录，结果却依然是斜杠。 　　再换一张，还是斜杠，继续再换一张，依然还是斜杠。 　　“那个……您，您遇到了特殊情况……” 　　换到第五张时，接待员少女苦着脸递出了身份卡：“您的各项能力都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的原因，显示不出来，所以……您就只能选择最基本的最下级职业，【冒险者】了……” 　　【冒险者】职业，基本上只要还是个活着的人，还在喘气，那就可以成功转职。 　　对能力参数，没要求。 　　对日后的转职偏好，没要求。 　　对学习技能的规划方向，同样没要求。 　　不过与之对应的。 　　冒险者每升一级提升能力参数，是所有职业里最小的，甚至比非战斗职业还小。 　　冒险者转职前没有任何的职业加成，像剑士用剑时会有强力加成，魔法师使用魔法时会有强力加成，而冒险者……冒险者什么加成都没有。 　　并且冒险者学习技能需要花费的点数比其他职业都多，学会了之后使用出来的威力却比同样学会这个技能的其他职业都小，相当于花十倍的钱买十分之一的货物。 　　而唯一的，这个职业让人稍微眼前一亮的地方，或许就只有冒险者可以学习所有职业的技能了吧…… 　　从接待员少女口中了解完关于冒险者职业的所有情况之后，陈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不错的职业，非常完美，就这个吧。” 第三章 沃克的幸运日 　　【招募队友：……】 　　今年已经是沃克成为正式冒险者的第三个年头了，三年前的他一边憧憬着传说中那些勇者大人们的传说，一边毫不犹豫掏出一千艾莉丝，向冒险工会的柜台人员喊出了要注册成为职业冒险家的话。 　　而三年之后的现在，他并没像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闯出一番事业，甚至就连走出阿克塞尔这座新手起始城镇都没能做到……事实上，他现在的等级还停留在十三级而已。 　　准确来说，应该是【Lv.13（9961/20000）：圣职者-僧侣】。 　　整整三年的时间，他在第一年达到了十级，学会了僧侣的基本战斗技能，然后剩下两年中第二年的九月份达到了十二级，第三年也就是现在，他刚在这个月升上了十三级。 　　之所以升级进度这么慢，并不是因为他偷懒或者贪生怕死不敢接任务，而是所有平民冒险者的升级速度都大抵如此。 　　成为冒险者之前，他脑海中的冒险者世界就像是传记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注定将会消灭魔王的未来伟大但现在却籍籍无名的平民勇者踏上了消灭魔物、快速升级、学会各种强力技能、结识贵族伙伴与公主恋人、获取传说中的秘宝与稀世神器的史诗般的旅途。 　　然而真正踏上这条路，他才懂得了其中的艰辛。 　　所有工会任务中，为了战斗职业者而准备的任务，最简单的就是消灭各种蔬菜魔物了，但即使是蔬菜魔物，那也不是闹着玩的，有些蔬菜会飞，有些蔬菜会在水里游泳，而且速度还不慢，稍不注意它们就会用力道强劲的菜汁喷射弄瞎菜鸟冒险者的眼睛，并且不同种类的蔬菜还有不同的特技，比如说西瓜的种子会钻进人的肚子里生根发芽，莴苣的硬根在脑袋上敲一下能轻易打碎颅骨，竹笋可以毫不费力钻破廉价的铁皮盔甲，山芋飞起来打在身上就像是被战士的重拳猛击一般疼痛……而且最要命的是，所有蔬菜收割任务里，没有任何一种蔬菜是单打独斗的，它们习惯成群出没，想象一下铺天盖地的山芋以战士重拳般的力道向你猛冲而来，稍不注意就是重伤丧命的下场。 　　而比蔬菜收割任务更难一些的，是清除低级动物型魔物的讨伐任务，比如说像史莱姆、哥布林、巨型蟾蜍之类的，听名字可能会让人觉得这些魔物都是不值一提的杂鱼，沃克在各种勇者传记中看到的这种低级魔物，全部都是勇者大人们一刀一个仿佛砍瓜切菜般就能轻松收割掉的“经验宝宝”，然而事实上，史莱姆魔抗物抗都非常高，10级魔法师的魔法“火球术”基本得连发五次以上才能成功让它们的“核”暴露出来，而10级剑士的“突进斩”必须得配合精品刀剑才能有效切开它们极富柔韧性的身躯，不过史莱姆可能会乖乖站着不动让冒险者攻击吗？ 　　沃克亲眼见过一只小小的史莱姆，从十几米外瞬间弹射到当时他加入的那支队伍中的领头骑士脑袋上面，然后透过史莱姆半透明的身体，他目睹了领头骑士表情由震惊转变为恐惧再变成痛苦，最终窒息而死并且飞快被史莱姆消化成一团脓血的全过程。 　　那次是在他刚成为冒险者不久的时候，他是4级僧侣，领头骑士是12级骑士，直到沃克现在十三级了，他都再也不敢去接任何一个关于史莱姆的讨伐任务。 　　与史莱姆并驾齐驱的是哥布林，同为最最最低阶的低阶魔物，哥布林群居而生，力气很大，大到20级战士都不一定能跟他们正面硬掰手腕，缺点则是速度一般，而且智力普遍较低，但群居的特性完美弥补了这两个缺点，而且在哥布林群落周围，经常会有被称为“新人杀手”的恐怖魔兽出没……那些黑漆漆的家伙，喜欢把新人冒险者的脑袋当成糖豆一样嚼，无论是战士、骑士、祭司、弓箭手、魔法师、僧侣，或者其他任何一个职业，在新人杀手的眼里都一样——只是美味的糖豆而已。 　　沃克能够在三年的时间里，平平安安升到十三级，已经算是他步步为营，而且运气爆棚了。 　　比如说在刚成为冒险者不久的那一次，如果史莱姆弹过来不是攻击的领头那位骑士，而是他自己的话，那他直接就可以去天国面见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了。 　　偶尔的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成为冒险者三年后依然还是睡在马棚里的沃克也曾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自己哪天真的歇菜了，面对艾莉丝女神时，一定要许下一个愿望：不要再让他转世托生到这个糟糕的世界了，哪怕代价是肢体残疾或者终生贫穷也一样。 　　残疾，总比丢了小命好。 　　贫穷，再穷也穷不过睡马棚。 　　不过等到黑夜过去，日头升起，沃克还是会照例来到冒险工会当中，逐条逐条筛选起任务板上的内容，毕竟他现在还活着，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得要钱，而冒险者赚钱的路子就在冒险工会里、在那块可能潜藏着致命危机，也可能存留着一点点赚钱机遇的小板子上面。 　　这就是他，沃克的生存之道。 　　艰难，穷困，不过暂且还是苟活着。 　　……要是能有一个队伍收留我就好了。 　　今天的沃克在进入冒险工会时心里这样感慨了一句。 　　毕竟有队伍就意味着有队友，而有队友就意味着有了共同战斗的伙伴，沃克并不奢望能遇到那种高等级的厉害角色，再说高手们也大多不会停留在这座新手城镇里面，一般在二十级到四十级之间，冒险者们就会考虑往更加繁华的城塞进发，毕竟人往高处走，如果沃克也有二三十级，他肯定也会选择攒钱通过传送阵去往别的城镇，而现在，他只期待能够遇到一个缺人的小队，这样在逃命时多一个队友他就多一分成功逃脱的希望。 　　半个月以前，还是八人小队中一员的沃克就是这样成功从一群下位不死族“骷髅杂兵”的追杀中逃回了城镇……故意坑害队友的事情他没做，不过他的职业是僧侣，而且还是十三级僧侣，体力好，耐力足，所以当然跑得比其他人更快，也更久。 　　这半个月以来，他几乎天天都会到冒险者工会中寻觅有没有适合的任务，以及有没有招人的队伍，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任务倒是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任务就是：讨伐史莱姆。 　　任务下面还有工会批注：请二十级以下的冒险者，以及独身一人的冒险者谨慎选择，否则请准备好个人的安葬事宜，以防止死后化为怨灵或者僵尸，加大工会的任务量。 　　招募启事也有不少，其中要求最低的就是：急求二十五级左右冒险者，职业不限，年龄不限，男女不限！ 　　开玩笑……沃克算了算自己的等级，翻个倍才刚好差不多够到标准。 　　要遇到合适的任务，或者招收低级冒险者的队伍，实在是不容易啊…… 　　“艾莉丝女神保佑，希望今天能够有所收获吧。” 　　走到工会任务板前，沃克如此不抱任何期待的祈祷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向着今天的内容看去。 　　【招募队友：需要一位近战型职业者，战士、剑士、骑士、枪使、僧侣都可以，等级没要求，装备没要求，力气大，能听从安排就行了……噢对，最好是个吃苦耐劳的爷们儿，嗯，就这样。 　　——招募人：陈默】 　　等级没要求……装备也没要求？ 　　沃克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然后他赶紧撕下招募启事，又反反复复打量了几遍。 　　嗯……确实没看错！ 　　“艾莉丝女神啊……” 　　——老子终于又有队伍要了！ 　　沃克很激动，他也不得不激动，脱离队伍这半个月以来，他一个任务都没敢接，哪怕天天睡马棚，兜里的艾莉丝也已经快要见底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必须迫于生存而咬牙硬接任务……或者脱下冒险者的这身行头，换上汗衫去给工头打工，十三级僧侣被商人指挥着端茶送水，任劳任怨，陪笑干活……那他还不如直接找个风水宝地自己给自己超度了，再去找艾莉丝女神转世到另外一个和平世界算了。 　　“你好，那个……” 　　沃克跑到工会柜台前把任务递给接待员看了看：“我想知道这份招募启事，怎么样可以联系到发布的这位陈……呃，默？默·陈？好怪的名字啊……” 　　“是陈默，就按着顺序念就行了。”金发平胸的接待员少女面带笑容为他解释道：“陈是姓，默是名字，不过这位冒险者先生的名字要姓氏放到名字前面念，所以叫他陈默就好了。” 　　“哦、哦……陈默，陈默……那这位陈默先生现在……” 　　“他就在那边的角落坐着哦。” 　　顺着接待员少女手指的方向，沃克扭头一看，用餐区域的角落里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带兜帽斗篷的男人。 　　其人黑发、绿瞳、金丝眼镜，很有辨识度。 　　“呃……是绿色眼睛的那位吗？” 　　“就是他了，您过去跟他当面详谈吧。”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沃克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摆出“很有经验的冒险者”的派头，然后将手里被他攥得皱巴巴的招聘启事展开、捋顺，这才迈步向坐在用餐区角落里的男人那边走去。 　　接近时，男人也注意到了他，抬眼扫视而来，沃克丝毫不露怯色，态度不卑不亢的把招聘启事放到用餐木桌上，开口询问道：“你就是发布……” 　　“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结果他一句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皱着眉头给打断了。 　　“哈……？” 　　“我问，你有多久没洗过澡了？” 　　陈默重复询问了一遍，语气有些不满道：“你身上一股马粪的味道，难道都没人告诉过你吗？” 　　马粪……？ 　　沃克表情愣了愣，新手城镇里的菜鸟冒险者们，兜里基本都没什么闲钱，有钱也是立刻就用了，要么去买更好的武器和防具，要么去大吃大喝，要么去魅魔娼馆发泄压力和需求，而像住旅馆这种更次一级的消费，他们大多都是能省则省，说白点，在这座新手城镇中，有接近八成左右的菜鸟冒险者都在睡马棚，大家身上都是一个味儿，谁又能嫌弃谁呢？ 　　“没……没有……” 　　语气呐呐着回答了男人问题的同时，沃克这才注意到一件令他心脏跳动骤然加速的事情：这个人的身上，好干净！ 　　黑色的兜帽斗篷，乍一看似乎跟初级魔法师经常穿的法师斗篷没什么区别，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斗篷面料顺滑而光洁，仿佛高档丝绸一般，边缘缀有细腻华贵的暗金色鸢尾花纹路，这简直就是那些贵族大老爷们才能拥有得起的装束！ 　　再说他的面容，毫无皱纹的白净面部代表着他从未经历过风餐露宿，头发干净整洁意味着他至少住在一个可以天天洗澡的地方，而且从这个男人身上，沃克竟然闻到了些微的香甜果味……沐浴露，这可是属于奢侈品的范畴了。 　　公共澡堂里没有任何香味的沐浴露都要收费500艾莉丝半截拇指大的那么一小袋，而像他身上这种清雅袭人的味道，沃克根本想象不出来他用的沐浴露究竟会是多么的价格高昂。 　　所以，眼前这人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超高等级的冒险者，要么就是向往着冒险生活，并且第一次来到这座新手城镇的贵族少爷！ 　　沃克注意观察了一下他的五官，很年轻，所以大概率可以排除掉第一种可能了。 　　而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 　　沃克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贵族少爷可不是他这种平民能够高攀得起的存在，首先贵族世家基本都有着勇者的部分血脉，所以身体能力普遍超乎常人，初始就跟平民拉开了犹如天堑般的距离，其次贵族世家的少爷小姐们从小吃的都是取自高等级魔物的食材，潜在经验值高到离谱，只要一成为冒险者，几乎所有职业都能够自由挑选，更别提他们身上那些层出不穷的高等级附魔武器、防具，甚至是史诗、传说级别的英雄装备了。 　　自己，这是要发啊！ 　　感谢您，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伟大的艾莉丝女神——！！！ 　　而就在沃克内心激动到都开始尖叫颤抖的时候。 　　“身上这么脏，一股子的马粪臭味……你走吧。” 　　陈默看了看被沃克放在桌上的招聘启事，虽然很嫌弃，但还是尽量用比较文明的方式拒绝了他。 　　“啊……对、对不起！您请稍等片刻！一定，一定请稍等片刻！” 　　沃克鞠躬告罪一声，然后就转身像是奔命般飞窜出了冒险者工会，等到十几分钟后他再次出现在陈默面前时，已经是一身整齐的【圣职者-僧侣】职业装扮了。 　　“鄙人，沃克·内昂司，少爷请称呼我沃克就好了，现在是十三级僧侣，愿意为少爷鞍前马后，请少爷给我这个机会，拜托了！” 　　少爷……？ 　　陈默看了看眼前特意洗漱过一番，还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沃克，他是何其的人精，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家伙肯定是误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却也没有立刻戳穿，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沃克，你力气大么？” 　　“我的力气很大！试过的魅魔都说棒！” 　　沃克挺胸抬头努力做出很有力量的姿态，继续说道：“而且我已经学习了僧侣职业的【苦行者】技能，耐力也很充足，同等级的战士或者骑士之类的，论力气或者耐力全部都没有我厉害！” 　　他话只说了一半，僧侣力气是很大，耐力也很持久，但其他方面就很一般了。 　　不过陈默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其他的特长，力气大就足够了。 　　“好，那你就加入我的队伍吧，报酬方面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谢谢您，少爷！” 　　沃克面色通红用力拍了拍胸口：“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保护您的安全的！” 　　少爷……认为我是贵族么？ 　　听着倒是顺耳，就任他叫吧。 　　不过保护我安全嘛…… 　　几十分钟后，陈默徒手把一只巨型蛤蟆的舌头拽了出来，转头看着楞在不远处还保持着冲锋姿态的沃克，一脸轻松的笑道：“沃克，任务委托说是需要清理掉多少只巨型蛤蟆来着？” 　　“五……五只，少爷……” 　　“好，那我们继续吧，做完任务我请你喝酒。” 第四章 小小的野望 　　红色的红色的、红色的烟云。 　　像是蘑菇一样升起，像是晚霞般弥漫在天际，又像是火炉里烧得正旺的碳火……不过这可要比碳火远远炙热出许多许多。 　　“好厉害……” 　　黑发红眼的小女孩仰望着仿佛连天空都被炸出一个窟窿般的猛烈爆炸，由衷的赞叹出声。 　　“当然厉害了。” 　　沃尔巴克从半空优雅落地，低头看向小女孩说道：“这叫爆裂魔法，是最厉害破坏力也最大的上级魔法，之前就是你解开了封印对吧？作为报答，大姐姐可以满足你一个什么都能达成的愿望哦。” 　　“真的什么都能达成吗？”不知道是不是脑回路比较清奇，小女孩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不是什么爆裂魔法或者解开封印之类的事情，而是自称“大姐姐”的奇怪女人对她许下的报答承诺。 　　“那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然后把他带到这里来！” 　　“找人，找到之后再带过来，这可算是两个愿望了啊。”沃尔巴克低头望着女孩单纯而又天真的表情，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嘛……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两件事都很简单，那就算是一个愿望好了，不过你真的确定要把珍贵的许愿机会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吗？” 　　“这不是小事！”女孩仰起头，目光认真的看着沃尔巴克说道：“我要找的人对我非常重要，他说了要娶我的，但是又跑了。”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很重要呢。”沃尔巴克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既然如此的话，你仔细回想一下他的样子，我这就帮你找到他。” 　　“好！” 　　女孩……惠惠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想起那个欺骗了她感情的渣男的样貌，以及几天时间里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沃尔巴克脑海中也浮现出了相同的记忆。 　　与人通感，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她可是邪神，暴戾与怠惰之神——沃尔巴克，读取一个小女孩的记忆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小事了。 　　片刻后，惠惠睁开眼睛，就看到沃尔巴克朝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同时一座深红色魔法阵旋转着在地面上浮现而出。 　　“现身吧，胆敢欺骗未成年少女纯洁感情之人，就让吾邪神沃尔巴克对汝降下终生都会追悔莫及之天罚！！”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噗咻~ 　　在惠惠和沃尔巴克的共同注视下，深红魔法阵像是即将没电的手电筒一样，微微闪烁两下就彻底黯淡了下去。 　　“这……这不对啊……” 　　沃尔巴克表情变得有些慌乱，一旁惠惠投来的怀疑视线让她脸皮逐渐开始滚烫发红起来，于是她语气有些结巴的辩解道：“一定、一定是……那个，呃唔……一定是我刚从封印里出来，状态不太好，我再试试！再试试一定可以！” 　　她说完就高高抬起右手，耀眼的魔法光芒甚至照亮了半片红魔之里的天空，然后一道比之前那座魔法阵更大十倍，光芒也犹如血钻般晶莹剔透的魔法召唤阵被她按在了地上。 　　“嘿呀——！吾以邪神之名命令你，现身吧，负心弃信之人！！！” 　　随着沃尔巴克尖声呐喊到都已经有些破音了的呼声，魔法阵猛然光芒大盛，随后像是高速陀螺一样飞转起来。 　　抓到了……这次抓到了！ 　　沃尔巴克明显感觉到魔法阵的另一端传来了某种阻力，然后她猛然用力一拽。 　　嗖的一声，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从魔法阵中央飞出，径直撞在她白净的脸蛋上，同时还爆发出了惊人的恶臭味道。 　　这、这是…… 　　沃尔巴克表情僵住了，然后惠惠瞪大眼睛惊叫起来。 　　“是狗S！” 　　“咳！咳咳……咳咔咔咔、咔呕儿~！！！” 　　过了好半天，即使沃尔巴克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净化魔法全都在脸上放了一遍，但她却依然可以隐约闻到一丝丝的缥缈臭味，随即脑海中立刻回想起那坨黑色不明物在脸上砸成一滩时的场景，喉咙里又开始升起想要咳嗽以及呕吐的恶心感觉。 　　那个男人——！！！ 　　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竟然敢如此侮辱一位神灵！ 　　自己绝对要向他降下最为严酷的神罚！ 　　作为一位神灵，即使被外界盛传为“邪神”，而且与神界那些正统的上等神不同，沃尔巴克仅仅只是凭借着凡人信仰心成神的下等土著神，但神灵就是神灵，身为神灵，她当然也有自己的神罚。 　　在难得一遇的休息日里，从早到晚都提不起精神来，只能窝在被子里面浑浑噩噩的浪费掉一整天时间——这就是她，暴戾与怠惰之神，邪神沃尔巴克的残酷神罚。 　　“可恶的家伙，我一定要让你永生永世都为这次的冒犯而追悔莫及啊！！！” 　　“那个……” 　　就在沃尔巴克内心不断向那个可恶男人施加神罚诅咒时，惠惠走到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不是说要帮我找到他，然后再带他过来吗？” 　　“找……我当然已经找到他了！”沃尔巴克涨红着脸说道：“他就在起始城镇阿克塞尔，不过找到他和带他过来可是两个愿望，我已经帮你找到他了，所以现在才不会再帮你带他过来……注意，绝对不是我不能把他带过来哦！只、只是一个愿望就是一个愿望，两个愿望就是两个愿望，我我……我才、我才不是，不能带他过来呢，嗯嗯……”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无所谓，很简单，所以就当成一个愿望吗？” 　　“啊、啊嘞……？”沃尔巴克声音变得结巴起来，脸颊也变得越来越红：“我有、有说过，这种话吗？真、真真……真是奇怪啊，为为什么会，会没有印象呢……哈哈……” 　　“有说过。” 　　惠惠用力点了点脑袋。 　　“你之前说，【嘛……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两件事都很简单，那就算是一个愿望好了，不过你真的确定要把珍贵的许愿机会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吗】，就像这样说的。” 　　这个小鬼……！！ 　　沃尔巴克感觉脑门有些胀痛，但脸上还是努力挤出了一抹假笑：“小朋友，你记忆力还真是好啊？” 　　“那当然了，吾乃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很聪明的！” 　　“聪明……”沃尔巴克脑海中灵光一闪：“既然是天才的话，这个男人就应该你自己去找回来啊，所以我才只是告诉了你他在哪里，自己的男人就应该自己抓回来才对！” 　　“自己抓回来？”惠惠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是大脑里面哪根中二的弦对上了电波，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要亲手把那个负心汉抓回来，然后一辈子都关在红魔乡里面！” 　　年龄最多不过六七岁的女孩，一口一个“负心汉”的喊着……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违和啊。 　　不过惠惠却是摆出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单手遮住一只眼睛，剩下的独眼因为情绪激昂而微微放射出赤红光亮：“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家伙……脑袋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 　　看着已经沉入进某种奇怪状态中的女孩，沃尔巴克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段记忆。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自由自在的邪神，结果某天突然遇到了一群红色眼睛，而且脑袋很有问题的家伙，完全讲不通道理地对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胡话，然后就自顾自的开始用各种上位魔法轰炸她，最后把她给封印起来了。 　　这家伙，如此鲜明的红眼特征，同样像是有病一样的清奇脑回路……她该不会是…… 　　脑海中浮现出某种可能性，沃尔巴克顿时嘴角一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想要脚底抹油开溜了。 　　“我已经帮你完成了愿望，那现在……” 　　“不对哦，只是半个愿望而已。” 　　听到沃尔巴克想要开溜的话，惠惠立刻从中二状态当中回过神来，稚嫩的脸颊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讨价还价道：“你还欠着我半个愿望，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诺的，大名鼎鼎的邪神还不至于要跟我一个小孩子赖账吧？” 　　“当、当然……”沃尔巴克满脸僵硬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要……” 　　惠惠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当日被忽悠时，那个男人与她进行的最后一番对话。 　　【哈哈……你还小】 　　【我、我已经，快六岁了！】 　　【六岁也还小】 　　究竟是哪里小呢？ 　　她视线逐渐被眼前邪神伟岸澎湃的器量所吸引，然后又低头一看，自己啥都没有。 　　果然，是那个东西吧？ 　　男人都喜欢的那个东西！ 　　不会错的，爸爸飘三郎也经常会盯着森中阿姨的海咪看，而且还会露出很猥琐的表情。 　　想到这里，惠惠眼神坚定地喊出了自己的后半个愿望：“我要变成巨乳！” 　　“蛤……？” 　　“我说，我要变成巨乳！” 　　沃尔巴克沉默了，她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女孩全身，尤其是一贫如洗的胸前，然后说不清是什么感情的摇头拒绝道：“这个，我做不到，你换个愿望吧。” 　　“我不管！我就要巨乳！”惠惠不依不饶的坚持说道。 　　“你还小，以后还会发育的……” 　　“不行，我现在就要！” 　　“……” 　　这家伙，明明年龄还这么小，为什么会如此纠结于欧派的大小呢？ 　　沃尔巴克稍微读取了一下惠惠此刻之所以想要巨乳的心理活动，斟酌了半天措辞才开口说道：“女人征服男人用身体只是最无能的做法，你不是天才吗？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能力去征服他？” 　　“能力……？” 　　“没错。” 　　眼见惠惠终于上钩不再执着于变成巨乳了，沃尔巴克内心顿时松了口气，表面也是继续循循善诱道：“这样，我把爆裂魔法教给你，以后等你变成了最厉害的大魔法师，就可以去把那个男人强行绑回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很帅气？” 　　爆裂魔法……？ 　　惠惠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一身大魔法师斗篷，随意挥动法杖就引来天崩地裂般的恐怖爆炸，然后大声宣告出登场台词…… 　　“吾乃大魔法师惠惠！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驾驭爆裂魔法之人！哇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脑袋果然是有病…… 　　不对，应该说红魔族脑袋都有病。 　　沃尔巴克往后稍稍退了两步，远离了点正在大声呐喊出内心妄想台词的中二女孩。 　　…… 　　野外平原上，三个男人两前一后行进着。 　　赶在天色将黑之前，地平线尽头逐渐出现了一座城塞的弧形外墙踪影。 　　“好了，马上就要到了，沃克你还能撑得住吗？” 　　“可……可以的，少爷。” 　　“好，那你再坚持坚持。” 　　回头看了眼拖着装满各种魔物身体素材的拖车的沃克，陈默随即便转过头继续跟艾伦朝着阿克塞尔前进起来。 　　距离招纳十三级冒险者沃克加入队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时间里他又招募了一个十一级的剑士——艾伦加入队伍。 　　僧侣沃克的入队标准是力气够大，而剑士艾伦的入队标准则是……能用大剑削萝卜，并且保证萝卜皮薄可透光、全程不断。 　　艾伦在五级时用五个技能点学会了所有剑士的下级技能里最贵的技能之一：“心细如发”，又在十级时同样花费五个技能点，同样学会了另一个所有剑士的下级技能里最贵的技能之一：“渊渟岳峙”。 　　所以他出剑很稳，用剑的手法也很细，一柄大剑行云流水就把萝卜皮削了下来，并且就像陈默在招聘启事里要求的那样：薄可透光，全程不断。 　　入队前艾伦本来还在想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要求，但入队之后他很快就明白了，因为陈默从来不会让他去对付什么魔物，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分解各种魔物身上值钱的部位，然后扔给沃克打包装车。 　　没错……沃克负责的也不是战斗，而是拖着一辆至少两百斤的超大板车，专门装运从不同魔物身上分解下来的值钱的器官或者部位。 　　一整车都装满时，大概会有五百多斤，从白天拖到傍晚，这也是为什么陈默会要求队友力气大的原因。 　　最后至于陈默自己……他就像是一台高效率的收割机器般，沃克跟着他两个多月时间，从未见过任何开战后在他手底下撑过两秒的魔物。 　　一秒，见面即杀。 　　然后艾伦分解尸骸，自己拖车装运。 　　如此高效率的收割作业，让整个阿克塞尔都响彻了这支队伍的大名，别人叫他们“拖尸小队”，非常名副其实的外号。 　　今天陈默又去探索了新的魔物领地，所以沃克的板车装得很满，随着他费劲拖拽而不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板车也该换了…… 　　就在沃克心里盘算着回城之后就找木匠定做个更大更结实的板车时，走在前面的艾伦和陈默忽然停了下来。 　　前路正中央，一位容貌娇俏的少女衣衫褴褛跌坐在地，露出衣服下摆的小腿还缠着渗血的绷带，她泪眼婆娑盯着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三人，黄鹂鸟一样清脆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好痛、好痛啊……” 　　面对如此一个我见犹怜的受伤少女，陈默只是伸手从艾伦腰侧拔出了他专门用来分解魔物尸骸的那把双刃单手直剑。 　　轻薄的剑刃磨得很快，上面还泛着一层很有质感的青光，这是只有在魔具店里才能买到的附魔武器，效果有二：其一是坚固，其二是抗磨损。 　　“你也会、伤害我吗……” 　　少女微微泛泪的目光在剑刃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以更加令人心碎的悲伤声音说道：“都是因为，我是怪物……都是因为……我活着……就是种困扰……” 　　“没有的事，其实我很高兴遇到你。” 　　陈默走到少女前面半米站定，直接将剑尖连同剑刃都捅进地下，土壤立刻就被某种淡绿色汁液浸湿，然后他一伸手，少女容貌姣好的脑袋瞬间被他旋转了360度，并且“啵”的一声像是拔红酒瓶塞一样拔了出来。 　　“植型的魔物怎么也开始到处溜达了，早上出来还没有的，奇怪……” 　　随手把安乐少女的脑袋抛给艾伦，陈默接着吩咐道：“安乐少女的果实以及根部树汁都可以制成高强度的致幻剂，在炼金店很受欢迎，价钱也一直居高不下，小心点分割，别浪费了。” 第五章 想和我刘华强碰，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人形魔物安乐少女，准确来说应该是介乎于动物与植物之间的魔物，或者说是“拟态”魔物。 　　它们的根部深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则会生长成受伤少女的模样，并且能够自然而流利的说出各种充满迷惑性的语言，如果有人类被它的语言所迷惑，它就会通过树汁里的致幻成分将之迷晕过去，并且在对方的体内扎根吸取养分。 　　听起来这似乎是一种很邪恶的魔物，不过事实上安乐少女却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物理杀伤能力，它们唯一的攻击手段就仅仅只是通过树汁或者果实将人迷晕过去罢了。 　　并且因为冒险工会的魔物知识普及，基本上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冒险者，在野外遇到安乐少女时都会第一时间辨认出其真实身份，所以这种植型魔物曾经近乎被猎杀到了濒危的程度，还好后来有人发现了它们除了作为魔药原材料之外的另一个用途——帮助年老或者患上重病、每天都深受病痛折磨的人解脱痛苦，这也是它们的名字“安乐少女”的由来。 　　噗嗤~ 　　利刃从安乐少女跌倒的身体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平铲而过，发出充满汁液感的割断声，然后艾伦抬腿踢开安乐少女位于地面之上的拟态躯干部分，大片大片浅绿色汁液立刻从地下涌出，同时还有股非常香甜的味道在空气中快速弥漫。 　　像是花卉与水果的香味，又像是妙龄少女擦身而过时萦绕在鼻尖的幽芳…… 　　闻到这股味道，陈默微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朝正准备挖出安乐少女地下根部的艾伦提醒道：“小心，安乐少女的树汁带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过量吸入会产生不可自拔的幻觉。” 　　“我知道的，少爷。” 　　艾伦点了点头，一只手弯曲手肘将鼻子埋在肘窝里面，另一只手则还剑归鞘，提起铲子开始快速刨土。 　　由于下级剑士技能“心细如发”和“渊渟岳峙”的原因，他的手非常稳，每一铲都几乎是擦着树根的表皮挖入，整个挖掘过程中一点都没有造成二次损伤，十几分钟后就从地下刨出了几乎快有两个成年人那么大的瘤根。 　　安乐少女的根部有三种状态，第一种是不断往地下延伸的主茎根，第二种是有猎物上钩之后主茎根回缩转移进猎物身体里面的瘤块根，第三种则是安乐少女生长到一定阶段后进化而成的安乐公主，那个时候它们的根茎会不断向四周延伸，覆盖面积甚至能达到大半座森林的范围。 　　而看这一株安乐少女的瘤根大小，她总共捕食过两个成年人，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误打误撞上钩的天真新人冒险者，还是专门寻找安乐少女以求得解脱的绝症病患或者垂暮老人。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它的根都非常值钱。 　　“少爷，我挖出来了！” 　　因为瘤根断面还在不停散发着充满迷幻气息的味道，所以艾伦挖出根部后丝毫不敢多加耽搁，扔掉铲子就将瘤根抱起拿到了陈默面前。 　　“Freeze——” 　　咔嚓！ 　　陈默伸手从瘤根表面拂过，嘴里短暂咏唱出魔法咒文，一层透明冰壳立刻将整个瘤根都冰封起来。 　　“魔法还真是便利啊……”抱着瘤根的艾伦感觉到怀里冷冰冰的温度，不由得有些羡慕道。 　　陈默对此只是摇头笑了笑，轻拍他肩膀说道：“剑士也不差，等到了高等级之后，进阶成上级职业剑术大师，有个技能叫附魔剑，一样可以用出魔法来的。” 　　“剑术大师么……” 　　艾伦语气憧憬的感叹了一声，随即摇头苦笑道：“那距离我来说太远了，或许只有像少爷这种出身贵族并且天赋凛然的魔法师，才能够有机会一瞻上级职业的风光吧？” 　　“谁说我是魔法师了？” 　　“呃……不是吗？”正将冰封着的安乐少女瘤根交给沃克装车的艾伦闻言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他立刻转过脑袋看向沃克说道：“是沃克告诉我的，他说少爷是魔法师。” 　　“我……”突然被艾伦甩锅，沃克也愣住了：“少爷难道不是魔法师吗？” 　　“除了魔法之外，我好歹也用过其他战斗方式的吧？” 　　陈默无奈掏出自己的身份卡片，给这两个一直都误以为他是魔法师的呆头鹅看了看。 　　“看看，看清楚了吗？看到了吧？我的职业就是冒险者，不是魔法师。” 　　【Lv.35（34937/400000→+116）：冒险者】 　　“3……35级？！！” 　　沃克差点惊讶得把舌头都咬到了。 　　仅仅两个多月以前，陈默还是个新人冒险者而已，怎么这才两个多月，他就变成中级冒险者了？ 　　三十五级，毫无疑问已经完全脱离下级冒险者的范畴了啊！ 　　不过再一想到这两个多月以来，他每天都要杀得装满整整一板车的魔物，沃克忽然又觉得，少爷能升级这么快也没什么无法接受的……毕竟光是他一天杀掉的魔物，就已经达到别的小队大半个月、甚至是一个多月的猎杀量了。 　　别说是占据经验大头的陈默，就连跟着他共同分了杯羹的沃克，现在也已经是十六级僧侣了，艾伦则是十四级剑士，短短两个月就连升三级，这种事情放在两个月以前，沃克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但现在，他却亲身经历了如此魔幻的一幕，而获得经验远超他们十倍以上的陈默，能够升到三十五级似乎也变得正常起来。 　　和关注重点是等级的沃克不同，艾伦瞪大眼睛被职业经验条下面的技能栏所吸引。 　　“魔法粗通”、“熟练魔法”、“造诣精通”、“快速咏唱”、“缩短咏唱”、“魔力倍增”……这是魔法师的技能。 　　“苦行者”、“虔诚”、“降圣受肉”、“一心”、“破妄”……这是僧侣的技能。 　　“心细如发”、“剑如指使”、“渊渟岳峙”、“追风”、“锐不可当”……这是剑士的技能。 　　在更下面，还有更多的技能，战士、骑士、弓箭手、祭司、暗杀者……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技能？！” 　　过度震惊之下，艾伦甚至忘记了上下尊卑，抬头直接对陈默问道。 　　冒险者职业虽然确实是可以学习所有职业的技能，但学习时却需要花费更多的技能点，他三十五级，理应只有三十五个技能点才对，怎么可能学习如此之多令人琳琅满目的技能？！ 　　“可能是天赋吧。”陈默直接无视了艾伦和沃克的震惊，重新收好个人卡片，淡淡道：“我学习技能，无论是什么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所以就多学了些技能，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 　　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 　　虽然艾伦一直都知道，传承了勇者部分血脉的贵族们，一般都会继承些强大到离谱的天赋能力，但学习任何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这种能力已经不止是天赋可以形容的了吧？ 　　“放轻松，别这么惊讶。” 　　看着沃克震惊到嘴都合不拢的样子，陈默忽然忍不住露出恶趣味的笑容，继续说道：“要是我告诉你，虽然我的职业是冒险者，但学习任何职业的技能我都可以完完全全将这个技能原本应有的威力展现出来，你会不会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 　　沃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这还是【冒险者】吗？ 　　冒险者职业学习任何技能都会花费更多技能点，并且威力倍减，是所有人都公认的鸡肋职业。 　　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完全变味了呢？ 　　学习任何技能都只要一个技能点？ 　　并且威力也不会减弱分毫？ 　　“少爷……您真的不是哪位神灵的私生子吗？” 　　“私生子？我？”陈默嗤笑了一声：“就凭那些神？他们也配？” 　　——轰隆！！！ 　　就在他话音出口的瞬间，平原上空，一道完全迥异于正常颜色的漆黑雷霆骤然横跨过整片天幕，仿佛某种不详的警示一般，炸裂出令人头晕脑胀的沉闷轰鸣。 　　“少、少爷！噤声！噤声啊！小心天谴！” 　　被这道异常的惊雷炸得双耳嗡嗡作响，艾伦和沃克不约而同露出惶恐的表情，并且对陈默劝告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少爷，不可以对神灵大人们不敬！” 　　“好啦好啦，尊敬，尊敬，行了吧？”陈默有些无奈的对这两个胆小的家伙摆了摆手，眼睛一抬看向已经开始翻涌起黑压压乌云的天幕：“做个神，还这么小气，不就是编排你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吗，有种别光是放雷来吓我，直接当面见见我咯？” 　　“少爷！！！” 　　陈默嘴里的低声嘀咕，虽然音量确实很小，但身为十四级剑士的艾伦五感早已变得超越常人的敏锐，所以他依然听到了陈默低声嘀咕的话语，脸上立刻露出像是要哭一样的表情：“您、您别说了吧！真的会出事的啊！” 　　“嗨嗨……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回工会去交差吧，顺便把这些魔物素材都挂牌出售一下。” 　　陈默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为艾伦的胆小怕事，也为鸣雷之神始终藏身幕后不敢当面见他……否则说不定他拥有的规则里又要多出一条来了。 　　回到冒险者工会时，天色已经彻底入夜。 　　陈默推门而入的瞬间，还在工会里面的人，无论是接待人员还是冒险者，看到他时脸上都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两个多月时间以来，天天都会将阿克塞尔外面的平原已探索区域向外推进或是几十或是上百米，杀掉的魔物骸骨都够堆砌起一座尸观了……这种能力强手段狠的角色，没有任何人会想要给自己招惹到一位如此恐怖的敌人。 　　在陈默到来阿克塞尔以前，这里天天都会有许多冒险者丧命在野外，成为魔物们口中的美餐，具体每天的丧命人数不好统计，但可以这么说……阿克塞尔是整个贝尔泽古王国少数的几个新手城镇之一，所以近乎全王国的居民们，只要是有人想要成为冒险者，就必须到这座城镇来进行注册，这一点哪怕是贵族、大贵族、王族、乃至是王国公主与王子殿下也一样。 　　而作为崇尚武斗，并且以武斗立国的贝尔泽古王国，尚武是这里的风气，人们崇拜强者，向往强者，每十个孩子里，十个孩子的梦想几乎都是成为像传记小说里的勇者大人一样的强大冒险者，所以每天阿克塞尔的外来人流量究竟有多大也可想而知，这些人里八成以上都是想要注册成为冒险者的菜鸟新丁。 　　但无论每年、每月、每天究竟有多少新人冒险者涌入阿克塞尔，这座城镇依然还是一点都没有要被撑破的征兆，每天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那么涌入的新人冒险者们，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在阿克塞尔，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野外魔物的肚子里面。 　　起始城镇，同时也是九成九新人冒险者的埋骨之地。 　　如果说城里的冒险者们一天能狩猎一百头魔物，那么城外的魔物一天至少会猎食两百个新人冒险者。 　　而且事实上，真正伤亡的人数，只会比两百更多，绝对没有更少的道理。 　　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座群魔乱舞的地狱，哪怕成为冒险者，也只不过是在死前多了几分挣扎的力气罢了。 　　除了那些传承了伟大勇者血脉的王族、大贵族、以及贵族们，试问普通人如何能够凭借人类的孱弱血肉之躯，与天生强悍的魔物抗衡呢？（红魔族是血脉改造的生化人后裔，也相当于魔力特化的勇者血脉了） 　　新人冒险者对低级魔物，单打独斗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中级冒险者对中级魔物，还是同样的结局。 　　高级冒险者对高级魔物，依旧没有任何区别。 　　有人或许会说，为什么非要单打独斗呢？群起而攻之不好吗？但魔物的繁殖速度永远比人类更快，举个简单的例子：两只魔鼠半年时间就能够繁衍出足以屠光没有贵族坐镇的整座城镇的庞大鼠群家族。 　　有人或许还会说，那你可以用魔法道具啊，然而购买高等级的附魔装备根本不是普通冒险者能够负担得起的花销，稍微一般点的附魔武器还不如魔物天生的爪子和牙齿坚固锋利。 　　总之，这就是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充满绝望的世界。 　　大部分满怀着希望踏上冒险者之路的新人，最终结局都是命丧野外，连尸骨都没人入殓，有些倒霉蛋甚至还会变成不死族的魔物，跟昔日的同胞们相互残杀，最终死在更高等级的冒险者手下，那可就是真正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了。 　　不过陈默的到来，却完全逆转了这一切。 　　他只是个新人，毫无疑问，两个多月之前才刚在柜台办理了冒险者的注册程序。 　　但他却把那些不可一世的魔物，当成小鸡仔一样随意屠杀……而且远比那些魔物们猎杀新人冒险者时更加轻松。 　　拖尸队的队长，【狩魔人】陈默。 　　两个多月时间以来，他从籍籍无名一步步走到让阿克塞尔的所有冒险者都认识他，脚下的每一个鞋印里都渗着怪物的血水，有人说他是某支大贵族的遗落血脉，更有人猜测他或许与王族有所关联，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行走在自己身边的活生生的勇者史诗。 　　而陈默，他一路无视了那些或是尊敬或是畏惧的目光，径直走到公会中央的柜台前面，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晚上好啊，露娜小姐。” 　　“晚上好，陈默大人。” 　　金发平胸的公会接待人员，名为露娜的少女微笑着回应了一声，语气真挚道：“感谢您今天为魔物清除任务做出的贡献，明天也请继续加油努力。” 第六章 真正的恶魔 　　为了保证新手城镇周围不会聚集太多的魔物，所以冒险公会里一直都有长期挂牌的魔物清剿任务，根据猎杀到魔物的数量和等级的不同，任务奖励往往也会天差地别。 　　个人卡片从转账机器上方的凹槽里划过，露娜双手恭敬将卡片递回，然后又给陈默开具了一张票据。 　　“今天您的任务酬劳是六十五万七千两百零三艾莉丝，因为您已经连续一个月每天都狩猎到五只以上的二十级魔物，所以额外奖励五十万艾莉丝，总共是一百一十五万七千两百零三艾莉丝，因为金额不足一千万艾莉丝所以免除税金，已经全部都划入进您的个人余额当中了。” 　　“谢谢。” 　　从露娜手中接回个人卡片以及酬金收据，陈默接着问道：“有明天的任务内容预览吗，我想找一找还有没有更高等级的讨伐任务，城镇以东方向的骸骨巫妖已经被我讨伐掉了，最近闲得有些手痒。” 　　“您……还真是勤奋呢……”露娜有些为难的笑了笑：“一般来说，公会次日的任务内容都是绝对机密的情报，毕竟如果有冒险者知道了第二天将会发布什么任务，然后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对其他冒险者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不过如果是陈默先生您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 　　陈默略微偏了偏脑袋，随即就看见露娜神情小心翼翼地从柜台下面抱了本厚重的大书起来，哗啦啦翻开至最新一页，并且调转方向推到了他面前。 　　“……如果是陈默大人您的话，我相信您一定不会干那种投机取巧的事情，您的目标不在鸡毛蒜皮和蝇营狗苟上，而是危害甚大的各种魔物讨伐目标，所以请尽兴翻看吧。” 　　“谢谢你，露娜小姐。” 　　陈默点点头表示感谢的轻声道了句谢，然后低下头开始一条条查看起明天将会贴上公会板的各种任务，而露娜则脸颊微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低头查看任务手册的认真表情，一时间眼神有些发痴了。 　　陈默大人，认真的样子也好帅…… 　　【讨伐巨型食尸鬼】、【讨伐疑似三十级以上的水怪】、【讨伐变异狮鹫种魔物】、【讨伐三眼魔怪】…… 　　陈默快速浏览着一条条讨伐任务，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种高等级魔物，最终只能无奈合上任务手册，礼貌微笑着将它还给了还在痴痴盯着自己的露娜。 　　“感谢你的帮助，露娜小姐。” 　　“啊……啊那个，没、我也没有做什么啦……” 　　被陈默的话音惊醒，露娜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摇了摇头，然后才问起了正事：“您有找到想要的任务吗？” 　　“嗯……也算是有所收货吧。” 　　陈默的回答很鸡贼，他并没有说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任务，只是说了句有所收获——知道明天的任务里并没有高等级魔物讨伐任务，这也算是收获的一种不是么？ 　　“有收获就好……” 　　露娜低着头坐在柜台后面，双手紧握纠结了半天，最终才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向陈默问道：“陈默大人，您……那个，就是您今晚、今晚……” 　　——今晚有空吗？可以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吗？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露娜却有些说不出口来。 　　或许是因为陈默过快的成长速度，或许是因为他强悍的个人天赋，又或许是每天都见证着他大批大批屠杀魔物的壮举，露娜此刻在他面前已经不能再做到像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那样游刃有余说话了，下意识里，她将陈默摆在了上位者的位置上，所以不自觉就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今晚？” 　　在陈默的疑惑注视下，露娜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邀请来。 　　“——今晚，也请您好好休息！明天要加油哦~” 　　她这样说了。 　　陈默表情一愣，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原来只是祝愿吗？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嗯，一定，谢谢你。” 　　“没关系的……” 　　看着陈默转身离去的背影，露娜坐在柜台后面瞬间垮下了肩膀，满脸都是垂头丧气的表情。 　　今天，也没能说出口来啊…… 　　随即她又用力摇了摇脑袋，双手轻轻在脸上拍了拍。 　　明天，明天一定要说出口来！ 　　邀请陈默大人共进晚餐！ 　　准备好鲜花和蜡烛，一定会非常浪漫的吧？ 　　嘿、嘿嘿…… 　　“喂，露娜，你满脸发春的表情是在想什么呀？” 　　“诶……？！” 　　听到旁边另外一个接待员的调侃声，露娜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结结巴巴道：“有、有吗？你别乱说，我只是在想……那个、呃……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而已！嗯嗯！” 　　“哦？真的是这样吗？” 　　“那……那不然呢？还能是怎样嘛……” 　　跟胸部平平的露娜比起来，调侃她的另一个接待员身材明显更加风情成熟了许多，所以很轻松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露出坏笑说道：“我看你，是迷上陈默大人了吧？” 　　“什——？！什么话？我哪有！” 　　心里小小的秘密被戳穿，露娜瞬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猛拍桌子矢口否认道，连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却殊不知她这种态度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好的写照。 　　“好啦好啦，没有就没有吧~”另一个接待员圆滑的笑了笑，转过目光朝陈默离去的公会正门方向看去，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感慨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像陈默大人这样，年纪轻轻又前途无量的冒险者，强大、神秘、风度翩翩，而且每天都能斩获数目可观的公会任务酬金，将来注定是要成为大人物的……或许他本来就是大人物也说不定呢？那样夸张的战斗力，远远超出同等级冒险者应有的限度啦，还有像是作弊一样的个人天赋，说不定身体里就流淌着某位勇者大人的血脉呢？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六岁，肯定也会对他一见倾心的吧？” 　　“陈默大人当然是非常厉害的了，不过你难道不觉得他其实也很帅吗？”露娜微皱着眉头说道，她有些不太喜欢同事这种唯利是图的口吻，况且明眼人一看都能明白陈默绝对是个前途广大的年轻人，说不好背后还有很大的来头，但他又不是只有强大的天赋和实力，明明陈默大人也很帅的好吧！ 　　“诶……帅么？这方面我倒是觉得……嗯唔，挺一般的吧？” 　　“才不一般呢！”露娜有些生气的掰着指头细数起来：“陈默大人可是有一百九十公分高的哦，而且身型也很完美，腰胯臀腿以及整个上半身的臂展、胸围、头身比例都非常优越，还有他的眼睛，你不觉得那样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就像是被雪山之水冲洗过一样干净清冽吗？呜呜呜呜，陈默大人真的好好看……” 　　听着露娜小迷妹一样语气推崇至极的发言，另一个接待员小姐有些疑惑道：“有一百九十公分那么高吗？为什么我没察觉到过……” 　　“那是陈默大人低调！” 　　“好吧好吧……不过露娜你啊，果然就是很喜欢他吧？” 　　“唔——？！” 　　灯光通明的热闹冒险公会外，陈默走到街上时，斗篷兜帽已经被他戴了起来，现在的他名声正旺，不把脸藏起来很快就会被人认出身份，说不定还会有小姑娘冲上来强吻强抱他，这种事在过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了，所以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出行都会把兜帽戴起来，尽量不让别人认出自己。 　　从公会附近的街道回到旅馆之后，他点了份简单的土豆泥和烤牛排，配着卷心菜沙拉与红酒，独自端上位于二楼的房间里面，推开窗户看着窗外夜空中繁星闪烁的景色，坐在窗框边上慢条斯理就餐起来。 　　将土豆泥抹在牛排上面，切下刚好适合入口的小小一块，牙齿咀嚼时，鲜嫩多汁的牛排爆出肉浆，与土豆绵密细腻的口感共同融合成华丽动人的交响诗，再浅浅抿上一口馥郁的红酒……多层次的味觉享受，简直要让整个口腔都融化在美味的浪潮当中。 　　而就在陈默刚刚放下酒杯时，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忽然从房间里面传来。 　　“多么雅致的享受，这才是冒险者应有的生活。” 　　循着话语声侧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脸上戴着奇怪的面具，摆出仿佛某种礼节般奇怪的姿势，嘴里说着奇怪的话，并且正朝他投来奇怪的视线。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怪人，陈默扶稳餐盘跳下窗框，把自己刚吃了一口的晚餐放到靠近窗台的木桌上，然后才开口说道：“肆意闯进别人的房间里面，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哦，当然，忘了自我介绍了。” 　　面具男继续维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深邃优雅的感觉：“我辈，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公爵，并且位于七大公之首的大恶魔，Vanir……阁下今天傍晚时候的那次壮举，令天上诸神都震怒了，雷声响彻人间与地狱，所以我辈才忍不住好奇，想要结识一下能令神明震怒的狂士，此番擅自来访，多有冒昧了。” 　　“大恶魔？” 　　陈默好奇打量了两眼这个自称大恶魔巴尼尔的家伙，然后抬起双手向两边张开：“那现在你已经见到了，我并不是什么狂士，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冒险者罢了，有什么感觉？错愕吗？或者失望？” 　　“不不不……阁下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冒险者。”巴尼尔面具之后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目光：“身为地狱公爵，我拥有看破一切的权能，凡我双眼注视之物，除了神灵或者同为地狱公爵的其他几位大恶魔，其他任何万事万物，其过去、现在、未来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般可望而不可即，但阁下你……你的命运我却看不清楚呢。” 　　“哈！”陈默忍不住低笑一声，抬手轻轻掖了掖鼻梁：“难不成你想说，我是神灵吗？今天傍晚我才刚刚惹得天国的神灵大人雷霆震怒了哦？或者说你觉得我像大恶魔吗？” 　　“这个么……我辈目前也无从得知，不过有一点，我辈倒是能够确定了。” 　　“嗯？” 　　“阁下，果然是个毫无信仰心之人呢。” 　　“信仰心？”听到这话，陈默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盛了：“具体有没有信仰，那就要看想获得我信仰的神或者恶魔能够付得起多高的代价了。” 　　话音落毕，他站在原地的身影忽然像是一缕青烟般缓缓消散，而大恶魔巴尼尔的肩头却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手掌。 　　下一刻，一道饱含着连公爵级恶魔都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的庞大恶意的幽冷话音，从他耳畔传来。 　　“你又能付得起多高的代价呢……巴尼尔？” 　　——？！！ 　　刹那之间，房间内疯狂涌动起实质化的漆黑魔力风暴，然而任凭巴尼尔如何努力想要挣脱这只手掌，又或者是回头朝身后的男人发起攻击，他却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无法做到。 　　逃…… 　　要逃！ 　　作为地狱七大公爵之首，大恶魔中的大恶魔，巴尼尔已经记不清楚上次他感到恐惧是在多久以前了，但哪怕跟天国的诸神们正面对弈时，他都不曾有过如此悚然惊惧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在他的内心当中却像是摇铃一样不断升起了逃跑的想法。 　　“巴尼尔……哦，巴尼尔……看看你……多么的可怜，多么的狼狈，多么的追悔……你现在一定很想逃，逃回你的地狱里去，逃回你那座可爱的城堡，躲进熟悉的小窝里面……你还很愤怒，恶魔大公怎么可以被凡人吓到想要逃跑呢……啊，对的，恶魔大公，伟大的恶魔大公……” 　　在巴尼尔被禁锢得一动也不能动的时候，陈默靠在他背后，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略微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诉着话语，点点星荧般的神力从他身躯当中缓慢逸散进虚空，不过与之相应的，则是大恶魔巴尼尔脸上越发惊惧的表情。 　　“哦，哦，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伟大的七大公之首，伟大的恶魔之王巴尼尔，怎么可能会以真身降临到人间呢……不过这也无所谓，我可怜的巴尼尔啊……你的力量就像是一条绳索，指引着我找到那具被你藏在地狱深处的真正身体……” 　　力量……就是绳索？ 　　坏了！ 　　巴尼尔前所未有的疯狂挣扎起来，但是却连一点用都没有，那只按在他肩头的手掌就像是将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了上来一样，他能做的只有惊恐地瞪大眼睛，任由陈默顺着他真身与面具之间的力量连接，一点点向着地狱摸索而去。 　　“Hello，Vanir，Where are you……Hello，Vanir，Where are you……Hello，Vanir，Where are you……Hello，Vanir，Where are you……Hello，Vanir……” 　　某一刻，陈默低语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找到你了，巴尼尔。” 　　——吼！！！！！ 　　地狱深处，七大恶魔公爵之首的大恶魔巴尼尔的城堡当中，一双充满着混沌幽光的竖瞳猛然睁开，然后祂痛苦的怒吼声瞬间贯穿了整个地狱、人间、以及天国三界。 第七章 台风季 　　【地狱以东区域，幅员辽阔的岩浆炼狱受到公爵级大恶魔，君主麦克斯韦的统治……】 　　陈默合上名为【地狱指南】的硬封皮厚书，身旁立刻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而递送咖啡的人脸上戴着半黑半白的面具，只露出下巴和嘴唇，身上穿着整洁的燕尾服，正是前半夜才不请自来的大恶魔巴尼尔。 　　“少爷，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了解的事情吗？” 　　“暂时没有了。” 　　把地狱指南还给巴尼尔，陈默交叠起二郎腿，浅饮了口咖啡：“坐吧，巴尼尔，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是的少爷。” 　　因为旅馆房间里并没有第二把椅子，所以巴尼尔打了个响指，一把木椅出现在陈默正对着的前面，他规规矩矩坐好后说道：“少爷有什么事情可以但说无妨，我辈一定知无不言。” 　　“嗯，我倒是不怀疑你会不会藏私。” 　　陈默再次喝了口咖啡，然后轻轻将咖啡杯连同底托一起放在木桌上：“巴尼尔，你知道我在你身体里面放了什么吗？” 　　“不知道。” 　　坐在椅子上的巴尼尔摇了摇头，刚才陈默顺着他的面具分身和地狱本体之间的联系，将某种东西放进了他的灵魂本源深处，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巴尼尔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完全被陈默捏在手里了。 　　“那是一颗种子。”陈默盯着他笑了笑：“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物种，比如说种在田里的秋刀鱼，会在天上飞的卷心菜，咬人的番茄，还有不能吃的西瓜……要是你吃下了那些西瓜，它们的种子就会在你的肚子里生根发芽，一点点将根系蔓延到你的五脏六腑、每一根血管、每一根骨骼、每一丝肌肉的纤维，只要存在可以通过的缝隙，它们就会把根系深深地生长进去，最后在你的眼睛里、鼻孔里、嘴巴里、耳朵里……乃至任何一个可以冒出头来的缝隙里面长出嫩绿的藤枝……” 　　说话的过程中，陈默用手指头模仿着某种蠕动爬行的姿态，一点点向坐在面前的巴尼尔伸过去，直到话音的最后，他停住动作，一把将手掌握紧成拳：“那么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巴尼尔……伟大的睿智的、号称洞悉一切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千里眼大恶魔，巴尼尔，你知道在西瓜长出藤蔓之后，如果抓住藤蔓轻轻扯动会怎么样吗？” 　　“……” 　　巴尼尔没有接话，他表情有些难看，心里大概已经明白陈默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那些可怜的家伙，五脏六腑都会随着藤蔓一起被牵动，血管会因此而破裂、肌肉会因此而痉挛、骨骼会因此而折断，忍受非人能忍受的痛苦折磨，再在无尽的痛苦当中死去……” 　　陈默以仿佛歌剧家般的咏叹腔调说完，握紧的拳头轻轻往回做了个扯动的姿势：“那么，巴尼尔，我可怜的巴尼尔，你希望我扯动这根藤蔓吗？” 　　“不……” 　　巴尼尔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如果不是大恶魔的直觉在告诉着他，陈默绝对没有危言耸听的话，他现在早就暴起发难，把这个胆敢对公爵级地狱君主、大恶魔巴尼尔不敬的家伙的灵魂都抽出来了，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能语气卑微而虔诚的开口祈求道：“愿您能够始终保持高贵的仁慈，我尊敬的少爷。” 　　“高贵的仁慈……” 　　陈默闭上眼睛，表情陶醉而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搁在木椅扶手上的右掌，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落着，左手则松开握拢的拳头，放回了小腹部位。 　　“你说得对，巴尼尔，仁慈是一种高贵的品德，我应该始终保持仁慈。” 　　“感谢您……少爷。” 　　被陈默言语敲打过后，巴尼尔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反抗他，只能暂且放弃了挣扎的打算。 　　而陈默，陈默现在是真的非常开心。 　　大恶魔巴尼尔，虽然他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所谓的“大恶魔”到底有着怎样的价值与地位，但通过刚才巴尼尔给他的那本地狱指南，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地狱的情况。 　　这个世界分层明确，神灵居于天国，恶魔归于地狱，人间则夹在两者当中，地狱跟天国同样拥有近乎无限的领土，并且整个地狱，只有七位公爵级的大恶魔，犹如君主一般统治着所有的恶魔……巴尼尔正是其中之一。 　　“巴尼尔，你知道你今晚最大的失误是什么吗？” 　　“是……擅自闯进了少爷的房间？” 　　“不，并不是。”陈默微笑着对这只恶魔说道：“你最大的失误，就是在对我自我介绍的时候，告诉了我你是拥有看破一切事物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权能的大恶魔，这样的修饰，对我来说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的……嗯，更加的美味。” 　　“我不明白……” 　　“好吧，那我再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其实我是想要直接吞吃掉你的，就像是史莱姆靠着吞吃其他生物获得进化一样。”陈默一脸贪婪的笑着，看向巴尼尔的目光充满了占有欲：“不过就在刚才，我改变了看法，你是执掌着地狱的大恶魔，巴尼尔，所以你对我来说有着更高的价值。” 　　被陈默比恶魔还要更加恶魔的目光看着浑身发凉，巴尼尔语气有些紧张问道：“少爷……您、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个冒险者罢了。” 　　陈默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巴尼尔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你们恶魔都很喜欢交易，这样吧，我也跟你做一桩交易，好吗？” 　　我……难道还有说不好的权利吗？ 　　巴尼尔微微点了点头：“好……” 　　“很好。”陈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拍掌说道：“那么交易的内容就是这样的，你替我出谋划策，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你的一切包括且不限于智慧、武力、名誉、经验在内的各种才能，帮助我吞吃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那些个体，然后我就把那颗种子从你的本体里取出来，怎么样？” 　　“最……强大的个体？” 　　巴尼尔一时间并没有回答接不接受交易，而是目光愣愣地往房间窗外看了一眼，此刻夜幕深沉，没有雷鸣也没有电闪，一切都安静得像是往常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别看了，那些神听不见的。”陈默伸出食指转了转：“傍晚的时候是我不知道祂们竟然还会无聊到专门监听人间的一切风吹草动，现在我知道了，祂们就再也别想听到或者看到我、以及我身边的任何动静了。” 　　遮断神灵的耳目么…… 　　巴尼尔内心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即使是他也很难做到，天国的那些神灵虽然不怎么管事，但威能却远远不是人间那些邪神或者魔神之流能够相提媲美的，哪怕他身为公爵级大恶魔，面对来自天国的神灵时也仅仅只能做到勉强制衡罢了。 　　“好了，巴尼尔，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等待了片刻，陈默开始出声催促道：“我的这桩交易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无论神也好，恶魔也好，没有了最顶峰的那些家伙之后，整个天下就是你的地盘了啊……还是说，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下不去手？地狱的七大恶魔公爵，彼此之间竟然真的有手足情谊？得了吧，大恶魔。” 　　“您说得对，少爷。”收敛起内心惊诧的情绪，巴尼尔点头应道：“这是一桩非常公平的交易，我辈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默笑着伸出双手，然后两杯红酒出现在他手里，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则递给了巴尼尔。 　　“为了今后共同的光明未来，干了这杯怎么样？” 　　“多谢少爷。” 　　巴尼尔接过酒杯，与他微微相碰。 　　叮的一声，窗外满天星月都在此刻被乌云所笼罩。 　　…… 　　翌日清晨。 　　陈默走出旅馆时，天空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泛起微微的乳白晨光，而是呈现出暗红色，像是某种不良的预兆一般，地面偶尔可以看见一个个打着旋儿的气流漩涡，卷着灰尘和各种细碎杂物升起到半空，然后又交汇进空气里面。 　　“是台风。”巴尼尔从旁为他撑开了一把黑伞：“台风季要来了，少爷。” 　　“台风季？”陈默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仔细说说，我想知道细节。” 　　“是的少爷，台风季是每隔三个月到六个月就会来袭一次的台风气象，风力可以轻松将房屋都扯成碎片，人和牲畜当然也不例外，普通人嗖的一下就会被台风吸走，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重伤存活下来，不过大部分人只要被台风吸走，最终的下场都是尸骨无存，而且在这种天气里，各种动植物和低级魔物，以及某些特定的中高级魔物都会变得尤为的兴奋起来……” 　　说话间，巴尼尔已经随着陈默走进了逐渐变得剧烈起来的狂风里面，不过奇怪的是他那把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黑伞，却一点都没有被狂风吹翻的迹象，而笼罩在伞下的陈默，更是连衣袍带子都没有飘飞一下。 　　走近到冒险公会门前时，陈默示意他收起黑伞：“你刚才说，这种台风季到来之前，很多动植物都会有迁移的习惯是吗？” 　　巴尼尔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少爷。” 　　“安乐少女也会吗？” 　　“会的。” 　　“噢……”陈默这下子就完全明白了，怪不得他昨天早上出发出城外的时候还没见着什么东西，傍晚回来就有一只安乐少女刚好出现在半道上了。 　　原来是因为台风季到来之前的迁移吗…… 　　不过也算是让自己多赚到一笔艾莉丝了。 　　陈默侧目看了眼跟在身旁的巴尼尔。 　　嗯……或许不止一笔也说不定呢？ 　　台风季，各种动植物和低阶魔物都会变得兴奋起来，这不正是收割艾莉丝的好时机吗？ 　　——吱！ 　　想到这里，陈默推门走进冒险公会，大厅里面几乎没有几个人，露娜则是露出一脸愁眉苦脸的表情站在柜台后面，看见陈默来了，她脸上的表情才立刻好转了许多。 　　“早上好啊，露……” 　　“陈默大人！” 　　走近到柜台前面时，陈默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早安问候，就直接被露娜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这次的台风季比预测当中来得提前了半个月，公会方面完全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您能不能……不，是请您、请您务必要接下这个委托！” 　　说话间，她将一张任务委托双手呈递到了陈默面前。 　　【紧急委托！台风季魔物狩猎任务！】 　　【在公会魔法师释放完成台风抵御魔法前，阻止冲击阿克塞尔城镇的魔物，直到魔法释放完成！】 　　陈默只低头看了两眼，然后就直接伸手接过了委托函。 　　“好。” 　　没有任何多余的保证，也没有抱怨什么，仅仅只是一个语气平淡的“好”字。 　　说完，陈默就转身带着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巴尼尔走出了公会。 　　而在他身后，露娜呆呆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看见公会前门被他反手关回来时，她才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滑坐到了椅子上。 　　冒险公会外面，巴尼尔坏笑着对陈默说道：“少爷，那个女人似乎对你……” 　　一句调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扑倒在了地上，身体迅速化成泥土，只有那副半黑半白的面具在地上微微抖动了两下。 　　“我让你说话了吗，恶魔？” 　　陈默抬脚踩在面具上，脚底立刻传来咔的一声，等到他把脚挪开时，一条极为明显的裂缝已经出现在了面具中央靠左一些的位置，并且由上至下延伸出了接近三四公分距离。 　　“这只是一次小惩大诫，说你该说的话，做你该做的事，其余时间你只需要保持安静就好了。” 　　陈默平静注视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面具，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能被冠以恶魔之名的，果然都不可能是什么老实的东西啊，昨晚才刚刚栽在自己手里，刚才竟然就想悄悄试探一下自己的底线，以及两人之间的身份关系有没有松动的可能……真当他是那些灵觉迟钝的肉眼凡胎之人了吗？ 　　“行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别装死了。”警告完一句，陈默踢了踢地上依然一动不动的面具：“还是说，你想让我再扯动一下藤蔓吗？” 　　“……不！” 　　紧咬着他的话尾音，面具下方突然涌动拱起了一团人形淤泥，随即泥土重新变成了巴尼尔那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样子，只不过他面具上的裂痕却是怎么都恢复不了了。 　　魔龙骸骨炼成的面具，并且还加持了地狱君主的魔力…… 　　结果只被踩了一下就裂开了。 　　巴尼尔内心慌得不行，不过只要一想起刚才那种瞬间就令自己分身崩溃的、来自本体灵魂深处的撕裂剧痛，他也只能努力露出卑微而虔诚的表情，声音颤抖着快速祈求道：“我辈已经彻底明白现如今的状况了，还请继续保持您高贵的仁慈，不要再扯动那根脆弱的藤蔓了！少爷！！！” 　　“只要你安分守己，那就一定会如你所愿。” 　　注视着面具恶魔低头躬腰的姿态，陈默满脸冷然的表情忽然又转变为了笑容，并且像是在安慰好朋友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巴尼尔，咱们还有正事要去做呢。” 　　喜怒不形于色，这种驭下之术最让人恐惧的一点就是，你完全无法通过对方的表情来作为判断他情绪变化和心理活动的依据，笑并不一定代表着高兴，不笑也并不一定就是不高兴，哪怕前一刻他还在跟你聊着朋友间的话题，下一瞬间就有可能会冷血地将你处决，你能做的唯有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所以脚下迈出的每一步自然也会变得胆战心惊。 　　巴尼尔内心疯狂谩骂着身旁之人，表面却越发恭敬地为他撑开了黑伞，挡住已经变大到足以将人推到在地甚至是吹飞到半空的剧风。 　　陈默倒是无所谓巴尼尔心里究竟是怎么想自己的，只要他明面上不做出什么太过僭越或者把自己当成傻瓜一样糊弄的举动来，那就没问题。 　　反正，他也只不过是在利用这头恶魔罢了。 　　此刻的阿克塞尔城外，天幕已经彻底被染成了昏黄与暗红相互融合的浑浊颜色，地平线尽头，数道仿佛通天彻地般的粗大风柱正在似慢实快地向这座渺小城镇席卷而来…… 第八章 湮剑 　　风！ 　　大风！ 　　呜呜呜呜呜呜——！！！ 　　向上蔓延不知几千几万里、仿佛要直接捅到神灵居住的天国一般、夹携着昏黄沙暴的飓风，沿途不断发出震撼荒原大地的低沉呜鸣，仿佛在那些粗大风柱当中正有无数冤魂发出泣诉的哭声，而所有阻挡在飓风前方的东西，无论山丘还是树林，全部都被夷为了只剩黄沙的荒地。 　　“巴尼尔，你看……好大的一场风沙啊！” 　　陈默站在阿克塞尔城外的马车小径上，在他身旁是同样跟他一起眺望着远处急速逼近而来的恐怖风暴的大恶魔巴尼尔，而身后五十米开外，城门此刻已经被紧紧关上了，一个个冒险者与平民们都从城墙上方冒出头来，目光紧张注视着站在城外的两人。 　　他们不得不紧张，如果阿克塞尔在防御魔法还没有准备好时就经受到了飓风的冲击，整座城镇顷刻间就会被席卷成为一座空城，而要想让防御魔法顺利布置成功，城外那两人就必须拦住被飓风驱赶着正在向阿克塞尔城墙横冲而来的无数魔物。 　　“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两个人……冒险公会没有发布魔物阻拦任务吗？！” 　　“对啊！城里的冒险者们呢？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出去？其他冒险者呢！” 　　城墙上紧张注视的人群当中，有人站起身大声质问起来。 　　混在人群里的冒险者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没有提前接到冒险公会任务，他们身上的装备也好，身体的情况也好，都没有调整到万无一失的状态，面对台风季的魔物冲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城墙下方，正在跟其他公会工作人员一起匆忙组织着魔法师们布置防御魔法的露娜也听到了从城墙上传来的骚动，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咬了咬嘴唇，错判台风季的来临时间，虽然责任并不在她一个人身上，但身为冒险公会的接待员，她也同样的感到了与有耻焉。 　　不过比起内心的耻辱感，此刻更让她担心的则是独自接下魔物狩猎任务，欲以一人之力拦下所有冲击阿克塞尔城镇的魔物的陈默。 　　面对成千上万、数万、十数万、乃至数十万魔物所组成的恐怖洪流，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哪怕经常替陈默更新个人卡片状态并且收录新技能，她很清楚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男人绝对拥有着堪称破格的实力，可即使是那样，她也完全无法想象出陈默究竟要怎样才能在万千魔物的洪流冲刷当中存活下来。 　　事实上，从之前拜托陈默接下魔物狩猎委托时……她的内心就已经判定了这个男人死刑。 　　“陈默大人……” 　　露娜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她甚至无法完整祝愿出一句“希望您能平安回来”。 　　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次几乎等同于赴死的任务，陈默绝对没有平安回来的可能。 　　但陈默却一点没犹豫就接下了她的委托，没有说任何煽情的话，没有以此作为要挟向她索求什么，仅仅只是说了个好字，连转身离去的背影都充满了无惧与慨然。 　　是我……害死了他…… 　　“露、露娜小姐？你……你怎么哭了？露娜小姐？！” 　　“有谁欺负你了吗？喂，你们这些家伙，谁欺负露娜了？” 　　“哪有？！我们正忙着呢！” 　　一片嘈杂的人群当中，露娜抽噎着擦了擦眼泪，目光扫过周围的同事朋友以及魔法师们，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有些伤心，大家快点继续布置魔法吧，别让……别让陈默大人、他……的努力白费了。” 　　“露娜……” 　　经常跟露娜一起排班的女接待员目光柔和而怜悯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大声喊道：“都听到没？快点接着干活儿了！公会养你们这群魔法师可不是吃白饭的，要不然明天就准备好跟着那群苦哈哈的冒险者一起出任务去吧！如果你们还有明天的话！” 　　此刻的城外，星星点点浅灰色像是火山灰一样的东西缓慢从天空开始飘落，陈默伸手接过略微在指间搓捻了一下，旁边的巴尼尔笑道：“少爷，这是幽浮的翅粉，可以用来作为骷髅召唤魔法的媒介，很好用的。” 　　“幽浮？” 　　“没错，一种飞行魔物，只在台风季才会出没，所以比较稀有，看见幽浮的话，就证明这个时候再跑已经不可能跑得过飓风行进的速度了。”巴尼尔解释的同时伸手往天上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陈默抬头一看，果然有一大群像是气球一样圆鼓鼓的但又长了三对大扑棱蛾子似的翅膀的魔物从头顶很高的天上飞过去。 　　“这种魔物，有危害性吗。” 　　“幽浮是无害魔物，让它们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吧。” 　　为陈默介绍完了幽浮，巴尼尔满脸兴奋的笑着将目光投向地平线远方。 　　“少爷，您真正该担心的魔物们，可并不在天上。” 　　“嗯，我已经看见了。” 　　陈默也低下头，远方的地平线腾起了庞大的沙尘，却并不是因为飓风过境，在那些沙尘的笼罩当中，无以计数的魔物肩踵相接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它们疯狂吼叫着，将大地都踩踏出了轰隆摇晃的震鸣！ 　　天空，此刻已经完全压黑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浑浊的暗黄光线。 　　大地的震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轰隆隆、轰隆隆，像是鼓点般一声声敲落在城墙以内众人的心头！ 　　魔物们眼球充满血丝的疯狂目光，与陈默清冷的眼神对上了视线。 　　“实在是……多么熟悉的感觉啊。”陈默像是在品味一杯良醇美酒般，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略带魔物腥臭味道的空气，嘴里喃喃的感慨道。 　　魔物、魔物、魔物…… 　　铺天盖地的魔物…… 　　这种能让自己肆无忌惮杀戮的修罗场，实在是令人感到久违怀念而又杀意沸腾！ 　　他左手并拢剑指，一缕猩红剑气从指尖缠绕垂下，在半空中延伸出一米多长的锋锐剑痕。 　　剑痕仿佛烙印在虚空一般，边缘不断涌动着撕裂状的细密狞齿，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会让人感到眼球像是被刺伤般的剧痛。 　　而在他的右手当中，点点幽紫光屑似磷火般飘散到半空的琉璃剑刃正在仿佛呼应着他内心沸腾杀意般不断发出低声嗡鸣。 　　嗡嗡、嗡嗡……嗡嗡——！！ 　　魔物愈近，剑鸣愈烈，陈默脚下的灰尘缓缓向四周荡开，他最后轻声向正在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巴尼尔嘱托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一头魔物越过这条线。” 　　线……？ 　　哪里有线？ 　　就在巴尼尔想要询问出声时，陈默已经纵身迎向了急速逼近的魔物洪流，一道猩红剑气倒射而来，在巴尼尔身前的地面留下了半掌深的剑痕，而这道剑痕的宽度则是——整座阿克塞尔城镇的宽度。 　　“哎呀哎呀……真是会给人使派任务啊，少爷。”巴尼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他还是乖乖按照陈默吩咐的那样，双手向两边缓慢张开，而随着他展臂的动作，无数仿佛蔷薇花般的深红火焰在剑痕界线前盛情绽开。 　　魔物群中，一点黑色人影的融入就像是石子投进海面般，毫不起眼。 　　下一刻，延伸数百米长的紫光剑影在平原上空骤现，随后剑锋倒垂而下，像是割草一样瞬间将魔物洪流的前锋砍杀殆尽。 　　鲜血从魔物的体腔内喷涌而出，紧接着立刻就在飓风的吹袭之下逆冲上半空，前一批魔物的尸体刚倒下，紫光剑影再次闪过，又一批接踵而来的魔物被拦腰斩断，飓风裹携着的鲜血变成雨水般洒下，淅淅沥沥，空气都仿佛化作了淡淡的猩红。 　　陈默脚下不断踏地，每一次前扑，每一次挥剑，他都感觉到内心比前一刻更加畅快，于是他挥剑的速度更快，他突进的距离也更远，一片魔物倒下，前方还有更多的魔物正在义无反顾朝他冲来……密密麻麻充满整个视野的魔物，又让他回想起了曾经在地下城里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也像是现在这般提剑，像是现在这般冲杀，像是现在这般、置身于血肉旺洋的修罗场中！ 　　——咚咚！咚咚！咚咚！！！ 　　久远记忆被唤醒，与记忆一同醒来的，还有那颗在杀戮中疯狂跳动的心脏。 　　陈默狞笑着挥剑向前，眼底已经尽成血红。 　　当初……他所获得的第一个规则，可是湮灭神权啊！ 　　魔物群中，一头筋肉高涨的哥布林统领忽然察觉到不对，它的战斗直觉在疯狂鸣响着让它立刻逃离此处的警告，但置身在魔物洪流当中，它只能被裹携着继续冲锋，而就在危机感达到顶峰的那一刻，哥布林统领心灵福至般猛然抬头，一柄剑刃瞬间贯入它的口腔当中，刺穿后脑与脊椎，直接将它钉死在了地上。 　　紧随剑刃之后，一道黑袍飘飘的腥风身影也飞掠而来，陈默落地拔剑，十几米长的猩红剑气在他周身猛然旋转过一个圆弧，瞬间将魔物洪流砍杀出真空间隙，而他直起身体冷视着仿佛无穷无尽的魔物旺洋，庞大的紫光剑影随着他提剑的动作而在上空隐现。 　　下一刻，剑刃自左而右横向挥过！ 　　剑影笼罩之下的所有魔物，全都被拦腰砍杀成了两半。 　　霎时间，血雨下得更急了…… 　　挥剑与杀戮，陈默并没有刻意去计算究竟持续了多久，他就像是精准而冷酷的机器般，不断的砍杀、冲阵，周身沐浴腥臭血雨，但他却是感觉不错，这种无休止的杀戮对他而言早就成为灵魂深处的烙印了，偶尔重温一下往昔的时光倒也别有一番感触。 　　飓风过境之后，城门打开。 　　他走进城门时并没有迎来万众欢呼的场面，道路两边确实围满了人，不过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紧张与恐惧，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 　　陈默低头看了看身上，黑袍已经被血水浸湿，而且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印出一个猩红的脚印。 　　“巴尼尔，他们怕我？” 　　“确实如此。”巴尼尔跟在陈默身侧两步的位置，他看着这个男人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倒不是因为疑惑他的强大力量，而是陈默对于杀戮的习惯程度让他感到了诧异。 　　不过为了防止再次被处罚，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规规矩矩说道：“大屠杀在人类当中似乎是颇有争议的一种行为，哪怕是为了保护他们而进行的屠杀，但他们依然会感到恐惧，人性的奇妙之处就是如此了，少爷。” 　　“你说得对，巴尼尔。”陈默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这就是人性。” 　　而就在陈默快要走到道路尽头时，一道纤细人影却忽然从人群当中快步疾跑了出来，然后纵身向他扑来。 　　“陈默大人！” 　　少女入怀，陈默低头看着对方梨花带雨的哭颜，有些奇怪道：“露娜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以为，以为您……欢迎回来，陈默大人！” 　　露娜抬起头与陈默四目相对，眼中不断涌出透明泪水，但脸上却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是这样吗……不过我现在这样你难道不害怕么？”陈默双手向外将她略微推开了一些：“看看我，浑身都是血哦？” 　　“是那些魔物的血！”露娜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如果没有您舍命战斗，城镇早就因为被魔物冲撞而无法完成防御魔法的布置，大家全都丧命在飓风里面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害怕您呢！” 　　“哈哈……你真的这么想？” 　　“嗯！” 　　看着少女用力点头的样子，陈默嘴里低声念了句“Current”，一团清水凭空而来为他洗去右手黏糊糊的血污，洗干净手后他轻轻摸了摸露娜脑袋顶上温热柔软的发丝。 　　“知道你眼睛亮了，不过现在还是先松开我好吗？” 　　“大人……您是担心我也怕你吗？我说过不怕的！”露娜不止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您是保护城镇的英雄！”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 　　陈默双臂轻轻挣了下，露娜立刻就被一股巧力支开了，然后她才听到陈默接着说话的声音。 　　“我只是想去泡个热水澡罢了，身上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 第九章 为少女瑰色的慕恋献上华丽的祝愿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热水从水槽流淌进石臼一样的储水器，发出连续不断的滴答声，并且很快就没过了储水器内的一半高度，然后整个储水器都向下倾倒过来。 　　——哗啦！ 　　蒸汽腾腾的浴池边上，陈默背靠着大理石台阶，仰起头享受着微烫热水浸浴带来的舒适感觉，而在他周围，整个公共澡堂里面都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 　　“少爷，水温合适吗？” 　　巴尼尔的声音从澡堂后面的烧水房内传来，陈默眼睛也没睁一下的应了一声：“可以了，保持这个温度就好，你要来一起洗洗吗？” 　　“如果少爷不嫌弃的话。” 　　“行啦，我现在心情好，来一起泡泡吧。” 　　几分钟后，脱下燕尾服只剩一条四角内裤的巴尼尔也坐进了浴池里面，蒸汽扑在他一半黑一半白的面具上，立刻让他发出了舒畅的感叹声：“嘶……这泡澡，多是一件美事啊……” 　　听到声音，陈默睁眼看了看这个此刻已经脱得浑身光溜溜的恶魔，因为有水波和蒸汽的阻拦，所以显得对方的身影略微有些朦胧：“巴尼尔，你们恶魔也喜欢泡热水澡吗？” 　　“当然了，少爷，这可是连天国诸神都无法抗拒的享受。”巴尼尔左右晃动着脑袋抻了抻脖颈肌肉，继续说道：“不过在地狱，我辈恶魔们更喜欢直接泡进岩浆里面，普通沸水的热力连穿透我辈的皮肤都做不到，而岩浆的温度就刚刚好。” 　　“硫磺与熔岩、犄角与羊蹄么……倒真是有够传统的。” 　　“什么传统？”巴尼尔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在某个偏僻地方的小岛上，还流传着另外一种别有特色的恶魔形象的说法。” 　　陈默说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细胳膊细腿，说话爹声爹气，满脑子恋爱幻想……之类的。” 　　“那应该是魅魔族吧？”巴尼尔摇了摇头：“我辈恶魔当中，有九成以上的种族都是足以裂天踏地的雄壮体态，像我辈本体，如果真身降临到人界，整个阿克塞尔城镇都不过翻掌即可摧灭成齑粉，我辈口鼻之间呼出的炼狱吐息，顷刻间就能让世间最雄伟的雪山都化为大泽，又能让瘟疫在地上人王的国度当中横行千里！” 　　“那你为什么不用真身降临呢？” 　　“如果真身降临的话，天国众神就会施加手段开始干涉了。” 　　“天神么……”陈默若有所思的仰头看了眼澡堂穹顶：“你跟天神开战过吗，巴尼尔？” 　　“有过，很多次。”巴尼尔话音稍顿：“不过一次都没有赢过。” 　　“那天神很强咯？” 　　“很强，非常强。”巴尼尔语气里充满了笃定：“上一次的神魔大战，天国有一个叫什么艾莉丝的女神，那时候她还只是女神学院的一个学生，结果她仅仅站在云边喊了句【止步吧，恶魔！】，就让数以万亿计的恶魔殒命在了地狱和人间的边界，也就只有像我辈这样的大恶魔，才能够抵抗那些天神的神威吧？” 　　“艾莉丝？”陈默从浴池中伸出手，一枚金光闪闪的艾莉丝出现在他指间：“是这个艾莉丝的艾莉丝吗？” 　　“是。” 　　巴尼尔点头应道：“那场神魔大战之后，艾莉丝就成为了护卫人界的女神，被许多国家举国信奉，在这个贝尔泽古王国，艾莉丝教会更是王室钦点的国教，所以通行货币当然也是以女神之名来命名的了……毕竟，谁会不爱艾莉丝呢？” 　　说到最后，巴尼尔语调欢快的开了个小玩笑，陈默也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巴尼尔，谁会不爱艾莉丝呢。” 　　玩笑过后，陈默接着泡在池子里享受热水包裹全身的感觉，巴尼尔却是被打开了话匣，主动寻找话题说道：“少爷，您之前提到关于魅魔的事情……其实在阿克塞尔这座城镇里面，也是有魅魔娼馆的哦？” 　　“嗯，这个么，我知道。” 　　“既然少爷知道的话，那就好说了……”巴尼尔嘿嘿低笑了两声，语气里充满挑逗人类最基本欲望的腔调，继续说道：“虽然只是设在起始城镇的娼馆，但里面的魅魔小姐们绝对是个顶个的极品，她们能让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享受到犹如升上天国一般的完美体验，魅魔族天生就是干这个的，这是她们的种族天赋，而且如果您去的话，只需要报一下我辈的名字，嘿嘿……连钱都不需要付哦？” 　　“是吗？”陈默语气玩味道：“看起来，你跟魅魔们似乎都很熟啊？” 　　“当然了，我辈可是恶魔公爵，驾临地狱一切恶魔之上的君主，绝对没有任何一头恶魔会不发自内心的尊敬我辈、畏惧我辈！” 　　“恶魔公爵么……” 　　陈默仰起头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内心却是有些高兴。 　　看起来，所谓的地狱七大恶魔公爵之首，大恶魔巴尼尔，他的名头要比自己想象当中更加管用啊…… 　　“娼馆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利用巴尼尔名头的同时，陈默语气平淡道：“替我准备一身晚礼服，一套之前那样的黑袍，还有……要一捧二十二束的蓝色月亮花，再帮我准备一桌精致点的烛光晚餐。” 　　巴尼尔闻言，眼中瞬间划过八卦的精光：“少爷是要邀请露娜小姐共进晚餐吗？” 　　“对，有什么问题吗？” 　　陈默睁开眼睛，斜眸淡淡瞟了巴尼尔一眼，后者立刻果断摇头道：“没问题少爷！我会准备好的少爷！” 　　少男与少女约会的烛光晚餐么…… 　　Wryyyyyyyyyyy——！！！ 　　我真是嗨到不行啊！！ 　　如果不是害怕被陈默惩罚的话，巴尼尔此刻已经光着身子从浴池里站起身来，高声咏叹这纯洁而又骚人心扉的爱情了。 　　“巴尼尔，你在意淫什么？” 　　“没……没有的，完全没有！少爷！” 　　“最好没有。” 　　陈默嘴里轻哼了一声，直腰起身，旁边的巴尼尔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啪的打了个响指，一套称身得体的晚礼服就穿在了他身上，而巴尼尔自己，迈出浴池后他身上重新浮现出了之前穿的那套燕尾服。 　　燕尾服的执事与晚礼服的少爷，两人前后走出澡堂时，外面天色已经变成了黄昏将晚的时刻，一个穿着繁复贵族礼装的肥胖中年人在一群下人的簇拥当中迎了上来。 　　“陈默先生！哎呀，您可算是出来了！” 　　“你是……？”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完全陌生的男人，陈默侧目看了眼巴尼尔，后者立刻上前一步为他介绍道：“少爷，这位是阿克塞尔城镇冒险者公会的分会长，华伦·史提亚斯先生。” 　　“哦……原来是史提亚斯先生啊？”陈默闻言立刻换上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分会长大人的鼎鼎大名，鄙人早就闻名已久了，如今终于得偿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真可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哈哈！陈默先生谬赞啦！” 　　作为执掌一城冒险者公会的分会长，史提亚斯可是真正的大贵族，各种花里胡哨的马屁他都听过，所以并没有因为陈默的这两句吹捧就飘飘然了，反而更加放低姿态，用朋友一样的语气说道：“陈默先生叫我史提亚斯先生，我也称呼您陈默先生，如此一来未免太过生分了……这样，不如我就叫你陈默小弟，不瞒小弟说，我今年三十有六，痴长你十几岁，所以就托个大，你叫我一声华伦老哥如何？” 　　套你猴子的华伦老哥……一句话就把“您”换成了“你”，敬称换成了平称，果然贵族都没一个好东西。 　　陈默心里暗骂史提亚斯狡猾大大滴，脸上还是笑容不改道：“行，怎么不行啦，瞧老哥这话说的……您可是冒险者公会的分会长啊，小弟以后还得要承蒙您照顾着呢。” 　　看着陈默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史提亚斯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自己把“您”换成了“你”，结果他却把“你”换成了“您”，明面上看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风，他知难而退改用敬语，但事情可不能这么算啊！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哪怕陈默头顶着【拖尸小队队长】以及【狩魔人】的双重头衔，那也只不过是在阿克塞尔这座城镇里面稍微闯了点名头出来罢了，对于像自己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大贵族，充其量就是只个头大点的蚂蚱而已，想捏死也就捏死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却是受不起陈默这一声“您”了。 　　数千、数万、还是破十万？ 　　从陈默浑身染血归来到现在，几十个统计人员仍然还在城外的血泽里艰难统计着他总共斩杀掉了多少魔物。 　　面对这种凶人，哪怕整座阿克塞尔城镇所有的冒险者并肩齐上，有几个人可以在他手下活过一剑？又有几个人能保证可以将他拦下来？ 　　更何况……这次台风季的情况汇报到王都之后，上面还有真正的大人物点名指姓的要接见陈默，恐怕等到他改日去了一趟再回来，就已经成为地位丝毫不弱于自己的显赫贵族了吧？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平民还是贵族，从来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而没有旧人换新人的道理。 　　所以史提亚斯哪能受得起他这一声“您”？ 　　好一步以退为进啊！ 　　委实是油滑！委实是毒辣！ 　　史提亚斯觉得，自己好像错估了这位后生小辈的手段和城府。 　　“陈默小友，还是先请到公会一叙吧，我做庄家为你摆了庆功宴会，这次你可算是保住了整座城镇的大功臣啊！” 　　小弟又变成小友了么…… 　　这还差不多。 　　陈默笑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边请，这边请……” 　　史提亚斯擦了擦汗，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带领着陈默来到了冒险公会。 　　门还没推开，里面喧然哄吵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冒险者多粗人，每逢宴会聚餐这种场合，几杯浊酒下肚就忍不住暴露出了粗犷的本性。 　　不过陈默倒是喜欢这种粗人更胜过喜欢史提亚斯这种鬼精的家伙，毕竟前者率直不做作。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声浪让他眯了眯眼睛，而看见公会正门被他推开，里面无论是正在相互调侃还是正在用餐喝酒的冒险者，全都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隐隐的畏惧。 　　不久前，那道剑斩数十万魔物、令平原化为血沼的猩红身影，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不紧张、不畏惧？ 　　就像超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虽然你知道他不会伤害你，但是当他那双足以瞬间洞穿你身体的镭射眼漫不经心看向你胸口时，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紧张，一瞬间的恐惧，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肯定会的吧？ 　　这无关对方性情的好坏，纯粹是由于基因本能对于掠食者的恐惧。 　　而陈默……他的强大更是与杀戮相互挂钩。 　　哪怕被他屠杀的仅仅只是攻城魔物，但亲眼目睹了那场屠杀之后，所有人都在潜意识里将他与残酷、冷血、屠夫等词联系了起来。 　　就在公会大厅内气氛有些凝重时，一道纤细少女的身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吃继续喝吧，免单的机会可不常见，今天一定要不醉不休！” 　　“喔！！！” 　　冒险者，终究还是冒险者。 　　粗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有酒喝有肉吃有人相互吹牛就够了，陈默看着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的公会大厅，一脸微笑对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少女说道：“露娜小姐，你今晚很漂亮。” 　　“诶？！是、是么……” 　　露娜在陈默身前十几公分的距离站停了下来，低着头有些脸红不敢看他。 　　金色微微卷曲的发丝从她耳鬓滑落，衬着少女面若桃花般粉红的柔嫩脸颊，陈默视力好，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微的小小绒毛，精致可爱的耳垂更是已经被羞意染成了通红。 　　“巴尼尔。” 　　“是的少爷。” 　　陈默一伸手，巴尼尔立刻将准备好的二十二束一捧的蓝色月亮花递到了他手里。 　　下一刻，这捧花送到了露娜眼前。 　　“不知道鄙人是否有幸，能够邀请到您共进晚餐呢，这位美丽的小姐？” 第十章 女神在上 　　月亮花这种花，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反而算是一种“贱花”，命贱到随便一条臭水沟里就能扎下根来，长出花枝，然后在某个月夜悄无声息绽开花瓣。 　　不过命贱却并不代表着丑陋，恰恰相反，月亮花很漂亮，花瓣分两层，里外都是六瓣，而且还有蓝色和紫色两种。 　　蓝色的月亮花代表着兄弟姐妹以及至亲好友之间无暇的感情。 　　紫色的月亮花则象征着恋人坚贞不渝的恋情。 　　因为花语非常美好，所以月亮花又被称为“穷人的玫瑰”，而陈默送给露娜这捧蓝色月亮花，取义就是希望他们之间的情谊能够像是月亮花一样，永远保持纯洁无瑕，且不被世俗的功名利禄所玷污。 　　接过花束时，露娜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陈默笑意吟吟的点了点头：“难道在这附近，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能够被我称呼为美丽的小姐的女士吗？” 　　“谢谢！谢谢你！我非常喜欢！” 　　露娜低下头将鼻尖凑近到花瓣上方轻轻呼吸，立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雅芳香。 　　不像那些名贵花卉一样香味浓烈。 　　但却仿佛月色清冷时的一帘幽梦般久久都萦绕不散。 　　巴尼尔这时推开冒险公会前门，礼节周到的做了个请的动作：“少爷，露娜小姐，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吧。” 　　“你听，他这么说了。”陈默看着露娜笑了笑，伸出右手胳膊：“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呢？” 　　“噗……当然了！” 　　露娜忍不住单手捂住嘴唇轻笑出声，然后挽住陈默的胳膊，随他一起走到了冒险公会外面。 　　此刻的天空已经彻底入夜，月影与星河交相辉映，很显然今夜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一张双人圆餐桌摆在公会门外的侧面，周围既没有花园，也没有乐队，巴尼尔打了个响指，一阵轻快乐声忽然从空气中流淌而来，阿克塞尔城内由石块和石板铺就的街道地面，石头缝隙中摇曳生长出了纤细的月亮花嫩茎，从含苞到开放，眨眼间就绕着餐桌周围生长出了花园般的景致。 　　“嗡嗡嗡嗡……” 　　“叮咚叮咚~” 　　悠扬的弦乐器与清脆的打击乐器共同发出和鸣的乐曲声音，点点萤火虫在月亮花丛上方隐现，陈默邀请着露娜落座，随即自己也坐了下来，巴尼尔为两人点燃餐桌中央的蜡烛，然后安静站在一旁等候起吩咐。 　　“这……简直是……” 　　直到此时此刻，露娜依然有些觉得自己如在梦中，她不停眨巴着眼睛打量四周荧光点点的花丛，陈默只是平静微笑着为她倒了杯红酒。 　　“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露娜小姐。”他举杯说道。 　　“嗯……一定会的。” 　　露娜满眼感动的与陈默碰了碰杯，叮声清澈，一如她此刻在月色与烛影中轻微摇晃的心绪。 　　晚餐的内容是胡萝卜炖肉与蔬菜卷，很日常的菜式，加上红酒却也显得端庄起来。 　　陈默刚吃到一半，史提亚斯忽然从公会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他时忍不住眼神一亮，然后靠近过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史提亚斯的话，陈默有些抱歉的看了露娜一眼，开口道：“不好意思，或许我要失陪一下……” 　　“没关系的，我今天晚上已经很开心了！”露娜立刻用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就抱歉了。” 　　目送着陈默起身离开，露娜独自坐在餐桌边上，周围空气里依然还在飘荡着乐声，她仰头凝望着交相闪烁的星河，忽然像是感慨又像是释然般的叹了口气。 　　“仅仅只是友情吗……” 　　不过，这样也好。 　　他的身边，注定会有更加优秀的人出现，那个人肯定不会是自己，而她能被邀请吃这顿晚餐，并且收到蓝色的月亮花就不错了。 　　露娜视线转向餐桌周围无数盛开的花朵，这么多月亮花，里面却没有任何一朵是紫色的。 　　所以陈默的意思也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但是…… 　　但是啊…… 　　“果然，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呢。”露娜嘴唇轻扬，笑靥浅浅，一滴晶莹泪珠从脸颊上悄然而逝。 　　如果是紫色的月亮花，该多好呀…… 　　这种事情，还是留到晚上的梦里再去幻想吧。 　　冒险公会内，巴尼尔一脸愉悦笑容的跟在陈默身后，精神传音道：【少爷，刚才那个态势的话，已经达到可以顺利推倒的好感度了哦？】 　　【屁话一堆，你们恶魔是都这么低俗的吗？】陈默心里暗骂道，脸上则是完全不动声色。 　　【再者说，你认为我会缺女人？】 　　【当然不会，整个阿克塞尔现在大概已经没有少爷攻陷不了的女性了吧。】 　　【注意你的措辞，巴尼尔，我不是什么滥情猛兽，还是说其实你只是在找机会被我惩罚惩罚呢？抖M大恶魔？】 　　【哦，我的少爷，请您慈悲。】 　　【想要请我慈悲，那就先请你闭嘴。】 　　就在陈默警告巴尼尔的时候，前面带路的史提亚斯忽然停了下来，并且伸手引导着他的目光看向一位华丽剑士装扮的白色短发少女。 　　“那么，请容我向二位相互介绍。”史提亚斯眯起眼睛笑得像是一只油滑的大型鼹鼠一样：“这位女士，是来自王城的安娜小姐，安娜小姐，他就是您要找的那位，独自在台风季来临之前守护了整座城镇的大英雄，陈默先生。” 　　您……？ 　　陈默眉毛一挑。 　　史提亚斯在之前跟自己唇枪舌战时，暴露出过他不喜欢用敬语去称呼别人的性格，哪怕对方身份并不低于自己，甚至隐隐的略有超过，他也会尽可能争取到平辈相称的“你”，而不是使用敬语的“您”，但在介绍这个叫安娜的女人时，他却毫不犹豫的用了“您”作为称呼方式。 　　这个女人，身份至少也大他两三级啊…… 　　就在陈默内心得出结论时，安娜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然后略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毛。 　　“你就是陈默？看起来好像很平常嘛！” 　　“平常……这也要看您所认为的平常，究竟是如何定义的了。”刚一见面就被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随意评价着外貌如何，陈默倒是丝毫没有不高兴，只是伸出中指推了推眼镜：“正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华，厉害的人并不一定要显山露水，而张扬的人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混淆视听……您认为如何呢？安娜大人。” 　　“你叫我大人？”安娜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不知道。”陈默笑了笑：“只是就连分会长大人都要称呼一声您的人物，我这个小小的冒险者，叫一声大人怎么都不会吃亏吧？” 　　“你倒是有点眼力……” 　　听到陈默的辩解，安娜紧皱的眉头稍微松缓了一些，然后她拿起一份表格边看边问道：“你的冒险者登记资料上说，你有一百九十公分？可你看起来……咦……？” 　　就在安娜想说“你看起来只有一百八十公分”的时候，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面带笑容的男人，忽然又觉得他好像确实有一百九十公分那么高，而且体态也非常的健硕魁梧，只是……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太不起眼了。 　　属于那种站进人群里，瞬间就会被淹没的类型。 　　别人如果没有刻意去观察他身上的某些特征，很容易就会在不经意间将他忽略过去。 　　安娜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迟迟问不出来，陈默笑容不变问道：“我的身高，有什么问题吗？” 　　“没……咳咳，我听说你可以百分百用出任何职业的技能？” 　　“确实有这回事。”陈默点了点头：“或许，是神灵偏爱于我吧？” 　　他这话落进身后的巴尼尔耳中，立刻让大恶魔内心鄙夷不已。 　　这家伙可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言语亵渎神灵的胆大包天之辈，他既不信神也不害怕恶魔，甚至还把自己，堂堂的地狱七大恶魔公爵之首的君主巴尼尔大人都当成仆从一样的随意呼呵使唤，如果要说这家伙竟然也能被神灵所偏爱的话，那偏爱他的神灵该是得有多贱呐？ 　　打个比方，你在街上撞见一只小蚂蚁，蚂蚁张嘴就是“WCNMLGBDGZZ”，你会怎么做？肯定是一脚踩死它对吧？难道你还会舔着脸让它再继续辱骂你吗？ 　　若是说神灵都憎恨诅咒他的话，巴尼尔倒还觉得有点可能。 　　至于说被神灵所偏爱？ 　　三个字，呵呵哒。 　　安娜点了点头，直视着他双眼说道：“那你就示范一下吧。” 　　“在这里？”陈默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对，就在这里。” 　　“好吧……” 　　在安娜的执意要求下，陈默无奈摇了摇头，右手一抬，标准的魔法师伎俩：小火球术，轰的一声从他手掌上空翻滚起了赤红火球。 　　下一刻，他手掌一翻，火球熄灭，一道绿光从安娜身上闪过，这是祭司技能“小恢复术”。 　　被绿光笼罩的瞬间，安娜明显感觉到自己一路从王城来到这座起始城镇的舟车劳顿都消散了许多，她是经历过其他祭司小恢复术的，所以可以判断出这个技能确实一点都没有在威力上被打折扣，而之前那个小火球术也是同样。 　　“竟然……真有这种奇人？” 　　“世事无常态，关于这一点呢，我当初也是感觉很惊讶呢。” 　　“好吧，看来你确实是守卫住了阿克塞尔的英雄。”安娜此刻终于不再皱眉头了，她一脸正经的轻抚胸口说道：“那么我再正式地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娜，全名是贝尔泽古·卡斯特琳·安娜，卡斯特琳是我的家族姓氏，贝尔泽古是国王陛下御赐给我的姓氏，职位是保护公主殿下的贴身护卫之一，这次从王城前来阿克塞尔，是因为国王陛下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后，宣布让你成为公主殿下的战斗老师，和其他来自王国各地的老师们一起教授殿下战斗所需的技巧以及知识……最后我要声明一点，这不是请求，而是国王陛下的命令，你没有任何权利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陈默奇怪的看了眼安娜：“太傅啊，这不比当个冒险者有前途多了？升官发财的事情，干嘛要拒绝？” 　　“你能这么想就好。” 　　安娜点了点头，一脸不苟言笑道：“今晚你可以整理一下自己需要携带的东西，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传送去王城。” 　　“没问题。” 　　弄明白了自己以后就是太傅了，陈默一下子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很没有规矩的伸手拍了拍这位安娜小姐的肩膀：“那这么说的话，咱们以后还是同事，我太傅你太保，大家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请多多关照啊？” 　　“咳咳……这，就要看情况了。” 　　被陈默突然的变脸搞得有些错愕，安娜轻咳两声努力保持严肃道。 　　而看着她绷紧脸一副公事公办表情的样子，陈默继续笑道：“安娜小姐，你太严肃了，女人如果不经常笑的话，脸就会老得特别快，不信我给你照照？” 　　老得特别快……？ 　　安娜眉梢轻轻一跳，虽然身为公主近卫，她的职位性质要求了她必须保持庄严，但同时身为女人，她也有着怕老的天性。 　　而就在安娜表情微变时，陈默嬉笑着念了个魔咒的音节，一面水镜出现在安娜眼前。 　　足以反光的镜面当中，映照出一张干净清秀且略带英气的年轻面庞。 　　嗯，表情还是很严肃。 　　安娜看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摸了摸。 　　好像……确实有点老了？ 　　眼角都有些松弛了…… 　　实际上作为高等级的职业者：剑术大师，况且体内还流淌着大贵族的强盛血脉，今年才刚满二十三岁的安娜一点都看不出老态，不过女人有时候就是会这么的奇怪，她们总能从自己身上找出些莫须有的“迹象”，来证明自己颜值下降了。 　　而这也正是各种化妆品不管多贵都可以让女人们甘愿剁手掏腰包的原因…… 　　趁着安娜双眼紧盯镜子走神的时候，陈默忽然冷不丁问道：“对了，安娜小姐，你说的那位公主殿下，她长得漂亮吗？” 　　“漂亮……” 　　走神状态下，安娜下意识回答道，不过她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一脸警惕道：“公主殿下今年才刚五岁，当然是漂亮可爱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陈默边说边笑嘻嘻的竖起了三根手指：“向伟大的艾莉丝女神起誓，我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第十一章 糖果味的秘密 　　陈默当初从红魔乡一路辛苦跋涉了好几个月才来到起始城镇阿克塞尔，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省却一路上浪费的时间，只是大型的远距离传送阵启动一次就需要数十万艾莉丝，约合两三万人民币的购买力，所以陈默当初才选择了一路步行跋涉过来，正好也趁着中途的时间熟悉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和社会体系。 　　但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且不谈他根本不缺这几十万艾莉丝，光是奉国王之命前来带领他去到王城的安娜就不可能让他来出这个钱。 　　老实说……陈默觉得启动传送阵的工作人员根本就不敢收安娜的钱。 　　事实也确实如此，直到他跟安娜都站进了传送阵的范围里面，并且地面上数道彼此重叠的环形魔法阵共同发出柔和白光时，依然没人来找安娜索要传送费用。 　　这个世界的贵族对平民所具有的统治力，甚至要远比历史上欧洲中世纪的贵族阶级还要更加牢固。 　　毕竟这个世界是存在有各种强大到离谱的恐怖魔物的，而面对这些魔物，普通人哪怕成为了冒险者也依然时刻处于危险当中，只有那些传承了部分或者大部分勇者血脉的贵族、大贵族、以及王族，才能够真正压制得了那些肆虐大地与天空的危险魔物。 　　一座城镇，如果没有贵族的坐镇，连一年时间都维持不了就会被魔物攻破。 　　而如果是拥有贵族坐镇的城镇，哪怕维持十年乃至数十年都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普通人必须依附贵族而生，贵族们生来就注定了将要统治万民。 　　如果非要定下一个强弱表的话，那么十个普通人都无法战胜一个2级冒险者，而冒险者与魔物之间战斗则需要乘以魔物等级的三倍，比如一只1级的史莱姆，至少也需要3级的冒险者才能够战胜，并且这个所谓的战胜还不可能是完胜，大部分情况下冒险者都会经历险死还生的艰难战斗才能取得胜利，而对于出身贵族的冒险者来说……他们对抗同等级的魔物，就仿佛普通人踢死一只哈巴狗一样简单，甚至可以用“虐杀”二字来形容。 　　毋庸置疑，传承了传说中勇者的部分血脉的贵族们就是如此的强大。 　　更遑论位于贵族之上的，还有血统更加高贵、更加纯粹的大贵族和王族了。 　　白光炽烈的传送阵中，陈默目光直视着身旁静静站立的安娜。 　　在她身上，蓝色的剑术大师装束修身而不显得紧绷，这种类似于骑士服设计的衣着，在不影响拔剑战斗的同时，还完美凸显出了少女应有的弧度，无论是挺拔弹翘的胸前还是紧紧并拢的臀缝，都充满了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再加上她虽然身材较为娇小但整体占比却显得极为惊心动魄的一双长腿，实在是把少女所能够具备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并且由于是高等级职业者，她的美貌并不是纯粹的柔美，而是在柔美之中还夹杂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坚毅与果决，白发轻晃间的那一眼英气回眸，实在是……动人心魄！ 　　陈默面带笑意欣赏着，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级职业“剑术大师”的少女，同时甚至还是出身于大贵族的王国统治阶级…… 　　力量、权柄、美貌，竟然能够如此统一的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 　　由此可见，上天其实并不公平。 　　兴许是陈默的目光过于肆无忌惮，安娜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身体，皱眉问道：“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看你漂亮咯。” 　　陈默笑了笑，随口花花道：“我二十岁，你二十三岁，大家年龄相仿，我被国王指定成为公主殿下的老师，你又是殿下的贴身近卫，如此一来大家职位也相近了，正可谓是门当户对啊……所以我看你漂亮就多看两眼，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你……轻浮！”安娜脸颊有些泛红，不过并不是羞涩，而是被气的。 　　出身于即使是在王城也绝对算是上层阶级的大贵族家族当中，并且自身也颇具天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上级职业者，官至王族近卫，安娜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胆敢如此对她出言不逊之人，眼下终于遇到了，她内心简直是又羞又怒，同时还略微的有些担心。 　　这个人……他不会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思吧？ 　　对于自己的长相以及气质，安娜绝对有着十足的自信，毕竟在她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各种青年才俊的示好，不过安娜的志向却并不在此，她向往的是骑士传记小说里那种风度翩翩、威武不凡、骑跨白马的英勇骑士。 　　怀春少女，谁又会没有梦想过某一天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的时候呢？ 　　而安娜的真命天子，绝对不是陈默这种外貌看起来毫不起眼，而且嘴巴还不干不净的家伙。 　　所以她骂完一句轻浮之后紧接着又红着脸语气认真的说道：“虽然陛下让你去做殿下的战斗老师，但负责指导殿下的老师们又不是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况且我卡斯特琳家族是真正底蕴深厚的大贵族，血脉里流淌着浓郁的勇者传承，所以我是绝对不可能与大贵族以下世家的男性相结合的。” 　　“血统的纯洁度吗？”陈默嘴里啧啧感慨着摇了摇头：“听到你这么说，我倒是突然有些可怜你了。” 　　“可怜？”安娜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什么意……” 　　下一刻，传送阵内的白光忽然黯淡下去，周围出现了一座大教堂之内的景象，几位教士装扮的中年人围拢在传送阵四周，领头人则是个身穿红色主教长袍的老头。 　　他看着站在传送阵里面的两人，脸上露出了菊花一样的笑容：“欢迎回来，安娜大人，还有这位尊贵的先生。” 　　尊贵的先生？ 　　听到这个老头对自己的称呼，陈默一下子就挑起了眉毛。 　　“你很不错，有眼力，我很中意你！” 　　“喂！”安娜这时候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皱眉怒视着他问道：“刚才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可怜我？”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字面意思。” 　　被安娜拉扯着衣领，陈默表情无辜的摊了摊手，接着说道：“安娜小姐，注意影响啊，你未婚我未娶，这么拉拉扯扯的容易遭人误会，到时候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可跟我无关啊？” 　　“……哼！” 　　安娜目光一转，视线在周围表情恭敬实则正在偷偷竖起耳朵的教士们身上划过，终于冷哼一声松开了陈默的衣领。 　　“待会儿，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那是当然。” 　　经历了这段小插曲，安娜对待陈默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几分，甚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敌意，大贵族对于自身血统的执念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魔怔的地步，所以她也不允许陈默拿这种事情来卖关子。 　　两人前后走出教堂，王城终于在陈默眼前展现出了它的宏伟面貌。 　　红瓦高楼、店铺林立，来往的行人在整洁而又宽敞的街道上穿梭着，时而可见巡逻的卫士，盔甲银亮威武，步伐整齐划一，远处是国王城堡，尖尖的堡顶飘扬着王族旗帜，确实比阿克塞尔这种小城更添了许多威严气象。 　　从教堂去往城堡的一路上，安娜都没有跟陈默说半句话，哪怕他沿街东逛逛西看看，手里还买了根糖浆果子问她吃不吃也没有回话。 　　直到临近城堡入口时，她才回头紧盯着陈默问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可怜我？” 　　“被血脉的传承所拘束，你不可怜吗？”陈默偏了偏脑袋，疑惑反问道。 　　“血脉是荣耀，而不是拘束！”安娜一脸的骄傲说道：“这代表着伟大先祖的传说在后代身上重现出了昔日的荣光！” 　　“你看，这就是你可怜的地方了。”陈默摇了摇头，他确实是觉得像安娜这种人非常可怜。 　　一个人最可怜的地方从来都不是他们具体有多惨之类的，而是这个人明明很可怜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可怜之处。 　　“多说无益，等你以后再长大一点，或许就明白我为什么要说你可怜了吧？” 　　陈默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安娜的肩膀，语气感慨道：“有时间，多去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家族的荣光也好、先祖的伟迹也好，别想那么多，就轻轻松松的做你自己吧，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的人，哪能活得跟个冰人一样？” 　　“……” 　　安娜微微张了张口，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老实说，她并不能听得太懂陈默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内心却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正在悄然萌芽。 　　“总是走在这条充满荣耀的道路上，其实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对吧？”陈默笑嘻嘻的收回手，把路上买来给她吃过一次，但她却并没有搭理的那根糖浆果子再次递了出去。 　　“喏，给你吃，甜的。” 　　安娜低头看了看表面红彤彤颜色喜人的糖浆果子，依然没有伸手去接：“我……不要。” 　　“为什么不呢？”陈默拿着糖浆果子手持部分的小木棍，一动不动道。 　　“这有失体统……” 　　堂堂大贵族，卡斯特琳家的骄傲，贝尔泽古·卡斯特琳·安娜，怎么可以吃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 　　“吃吧，这里没人会看见的。” 　　陈默朝着安娜眨了眨眼睛，一道暗灰色光幕将两人笼罩起来。 　　“或者你说不想吃，那我就自己吃了。” 　　“我……” 　　安娜仔细想了想，这种即使王城里的平民都能买得起的糖果，实际上她是一次都没有吃过的，哪怕是在她小时候也一样。 　　那么自己小时候究竟在做什么呢？ 　　四岁开始在家族老师的指导下开始锻炼身体，并且学习文字，六岁学礼仪，八岁学武技，九岁开始大量食用高等级魔物的肉类，十岁成为冒险者，十六岁进阶为上级职业的剑术大师，十七岁面见国王，二十岁成为公主的贴身护卫…… 　　这就是她，外人眼中年轻且前途无量的“安娜大人”，从小到大的全部经历。 　　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娜已经在恍惚间接过了陈默手里的糖浆果子，并且张嘴轻轻咬下了一枚鲜红通亮的、淋满了糖浆的青果。 　　——咔嚓！ 　　雪白贝齿合拢时，糖壳一下子碎裂，青果也被咬成两半，甜津津的糖浆与略微带点酸味的果汁共同在口腔内弥漫，让安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好好吃…… 　　“好吃吧？”陈默笑呵呵的问道。 　　安娜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断活动腮帮咀嚼着，平时习惯了拿剑的柔嫩手掌，此刻却像是普通女孩一样，宝贝地举着一串糖浆果子，脸上表情愉悦而满足。 　　…… 　　面见国王的时候，陈默倒是收敛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整个过程没啥好说的，花花轿子人人抬，国王是个面相威严的中年人，戴着那顶象征他权柄的王冠，先是夸奖了陈默几句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之类的话，再赏赐了他一些镇守阿克塞尔的奖励，无非就是各种珠宝和房屋地契，陈默倒也因此阴差阳错的在阿克塞尔和王城都各自拥有了一处自己的封地和房屋住所。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赐下地契的是贝尔泽古国王，所以只要是在他自己的房屋范围内，除非国王亲至，否则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做些什么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空手拿到了这些还算不错的奖赏，陈默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反正拍马屁又不要钱，立刻一通彩虹屁拍上去，把国王夸得眉开眼笑，很是飘飘然。 　　出了王宫，安娜看他的表情都变了。 　　“怎么这么看我？”陈默一手捧着装满各种金票和房契地契的盘子，另一只手在脸上摸了摸：“莫不是眼红我才跟陛下见了一面就这么招他喜欢吗？没办法，或许是我人格魅力太高吧，天生就容易让人有亲近感，这个你学不来的。” 　　“……” 　　安娜愣愣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个家伙……怎么脸皮会这么厚？ 　　然后她就看到陈默笑嘻嘻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枚艾莉丝递了过来：“喏，别说我小气，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算我给你发个红包，这点钱拿去再买根糖吃吧，我看你还挺喜欢吃甜食的。” 　　“你……闭嘴！”听陈默提起自己爱吃糖这件事，安娜立刻涨红脸左右看了两眼，见到附近没人才略松口气，语气恶狠狠的警告道：“以后不许告诉别人，我、我喜欢……喜欢吃糖这件事，不然的话……” 　　“不然我就再买根糖来哄哄你咯？” 　　——锵！ 　　原地一道银白剑光骤现，安娜手里紧握住剑柄，气红了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陈默却已经哈哈大笑着跑出去老远了。 第十二章 谁在踏风动，谁临花丛中 　　王宫深处，一处花园当中。 　　陈默到达这里时，整个花园内就已经是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象了，人群里男女老少皆有，装束也各不相同，有穿着一身法师长袍的魔法师，也有身着轻便皮甲的剑士，手持带刺铁棍的大概是僧侣职业者，这种武器他曾经也见沃克使用过，不过沃克用的是一根石棍，而且棍棒两头的尖刺上也没有附魔的光芒闪烁。 　　身处在花园人群里面，陈默一身黑袍的打扮自然是被默认分到了魔法师那边，很快就有一个看起来莫约三十岁的中年男人过来搭讪道：“你好，阁下很面生啊，是陛下为公主殿下新聘请的魔法老师吗？” 　　“你是……？”陈默盯着这个自来熟的家伙疑惑问道。 　　“哦，抱歉失礼了，那么请容许本人先进行自我介绍。”男人微笑着施了个抚胸礼：“我乃王城六大大贵族世家之一的克莱因家族主脉三男，名为卡森莱纳·诺博·克莱因，是公主殿下的御聘魔法老师之一，职业当然也是大魔法师，并且精通全部的水系上位魔法。” 　　“原来是克莱因阁下，久仰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克莱因的礼节很到位，并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所以陈默当然也不吝啬自己的好意，笑呵呵吹捧了他一句，虽然自己就连“王城六大大贵族世家”是哪六大都不知道…… 　　“哪里哪里，只是一些虚名罢了。” 　　或许六大大贵族在王城真的很出名吧，克莱因倒是丝毫没有怀疑陈默嘴里的那句“久仰”究竟有几分真实性，一脸笑眯眯的摸了摸胡须继续问道：“未敢请问阁下的身份是？” 　　“谈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只是来自偏僻地方的一个冒险者罢了。”陈默同样抚胸施礼道：“克莱因阁下叫我陈默就好了，79级冒险者，陛下刚接见过我，现在是来与公主殿下混个脸熟的，毕竟以后就要负责教授殿下一些战斗上的知识，还需要各位同行前辈们多多关照才是。” 　　阿克塞尔台风季一役，他少说也手刃了数以十万计的魔物，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下级魔物，但量变带动质变，如此大规模的屠杀，依然把他的等级堆上了很高的层次。 　　79级，这已经算是妥妥的上级职业者的等级范畴了。 　　不过陈默还没来得及去冒险家公会转职成【冒险者】职业的上级职业【冒险大师】，升级多出来的几十个技能点同样也还没来得及学习各种强力的上级技能，所以他依然称自己为冒险者，这是非常实事求是的，务实的说法。 　　但克莱因却并不这么想，他只觉得陈默是个很谦虚的家伙。 　　首先是等级，79级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更高两级，要知道他才仅仅只是77级的大法师而已，多升两级就意味着多了两级的技能点，虽然他并不知道陈默的才能如何，但想来能够被国王亲自聘请为殿下的老师，肯定也是天才之流才对，断然没有欺世盗名的道理。 　　至于陈默自称【冒险者】的话，他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所有的职业者都可以自称一句“冒险者”，所以克莱因压根没有往陈默的职业会不会真的就只是【冒险者】的那个方向去想，毕竟那可是众所周知的最弱职业，哪有可能会成为殿下的老师呢？更何况陈默还是国王陛下亲自接见过一面的人，国王总不可能会看走眼吧？ 　　看他这一身用料讲究但却毫不起眼的黑袍装扮，估计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大法师吧…… 　　这就是克莱因对于陈默身份的判断，79级的上级职业者【大法师】，虽然不是贵族或者大贵族出身，但他既然能被国王亲自接见，足以说明这个人肯定有着常人绝对无法企及的优越之处，说不好……他就是个返祖血脉的幸运儿。 　　所谓的返祖血脉，说起来其实也不难理解。 　　这个世界的王族也好，大贵族也好，贵族也好，之所以天生就拥有超凡的力量与强大的潜能，究其根源无非就是身体里流淌着历史上那些伟大勇者们的血脉。 　　而有些人，他们身上的勇者血脉经过一代代的稀释，逐渐变得孱弱起来，最终彻底沦落到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地步，这也是贵族尤为看重血脉纯洁度的原因，如果有一天他们家族的血脉纯度下降了、甚至是消散了，那么整个家族立刻就会跌落下贵族权力的神坛。 　　不过万事无绝对，有些看似普通但身体里其实隐藏着一丝勇者血脉的人，在经历过某些机缘巧合的遭遇之后，他们身体里的勇者血脉也有可能会重新变得强盛起来，这种幸运儿身上发生的现象就被称为血脉返祖。 　　很显然，克莱因认定陈默就是这样一位血脉返祖的大法师。 　　所以他态度仍然非常亲切的和煦笑道：“关照是肯定的，陈默小友，你刚来还不知道局势，我们这一群老师们当中，唯独只有魔法师是最不受待见的，大家肯定要报团取暖才对。” 　　“哦？”陈默闻言眉毛一挑：“这又是怎么回事？老哥可要给我好好讲讲。” 　　“好吧，那我就托大，给你仔细讲讲。” 　　克莱因组织了下措辞，目光在花园里面聚集的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沉声说道：“咱们贝尔泽古王国，王族所继承的勇者血脉是来源于一位战士职业的勇者大人，所以但凡王族，都天生拥有着一副骁勇善战的强悍体魄，就职也无不例外是战士系的职业，所以公主殿下肯定也不会例外，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位战士系的职业者，你看聚集在这个花园里的人虽然这么多，其实里面也是有着玄机与奥妙的，最吃香的肯定是那些肌肉块高高垒起的战士和骑士，其次是剑士、枪使、僧侣等等，最后才是咱们这些纯法系的职业者。” 　　“原来如此……” 　　听完克莱因的一番话，陈默顿时恍然大悟。 　　战士系的职业者，无论赤手空拳还是舞枪弄棒，终究都算是本行的武技，哪怕像弓箭或者骑术这些技巧，也都与身体息息相关，然而法系职业者就真的是抓瞎了，难不成他们还要指望着天生就拥有强大战士天赋的公主将来就职时会选择魔法师、咒术使、或者祭司这些职业吗？ 　　“不过这么说的话，既然殿下将来注定会成为近战职业者，那又为什么会招聘魔法老师呢？”陈默偏了偏脑袋，接着提出疑问道。 　　“这就是王族的霸道之处了啊。”克莱因摇头晃脑的感慨道：“无论用不用得上，但既然要招聘老师，那就必须搜罗到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况且话说回来，哪怕战士用不了魔法，但多了解一些魔法知识也是对未来大有裨益的，王族之道就是绝对掌握一切的统御之道，殿下将来或许用不到这些魔法知识，但她绝对不能不了解魔法师这个职业。” 　　“受教了。” 　　陈默感激的点了点头，接着缓慢解开黑色长袍的系带，然后将长袍脱下，挽在手臂上，露出里面一身纯黑绅士礼服的装扮，以及腰间挂着的一柄单手直剑。 　　他什么职业的技能都有，什么职业的技能都会，身上自然也是带着剑的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克莱因表情愣愣地看着陈默的动作，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抱歉了，克莱因阁下，但我真的不是魔法师。”陈默略微摇头，脚下向后退去：“所以也请原谅鄙人无法跟你们同患难了。” 　　话音落毕，他已经彻底陷入身后的人群当中，只留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厢情愿以为陈默是大法师的克莱因仍然呆愣在原地，表情已是风中凌乱。 　　花园当中，人流攒动，陈默如鱼得水般很快就跟许多人相互留了个脸熟，正午时分一队容貌俏丽的女仆推来了餐车长龙，绕着花园摆了一圈，餐盖打开时，飘香四溢，各种美味佳肴与酒水饮品赫然组成了一场豪华的花园自助宴会。 　　紧接在餐车长龙后面的，是十几位身着黑白礼装的优雅绅士，他们在花园四周的各处站定，然后开始演奏起随携乐器。 　　音乐声轻缓流淌，花园内的空气带着各种花卉的甜蜜芬芳，喷泉水流汩汩，陈默端着一杯气泡四溢的冰镇香槟，正与一群上级职业者的贵族和大贵族子弟们相谈甚欢，四周乐声忽然停顿了下来。 　　随着乐声的停顿，整个花园内所有人都立刻面容一变，表情恭敬而严肃地转向入口小径那边。 　　正在跟陈默胡侃大山的贵族也朝他使了使眼色，陈默自然是从善如流，与其他人一起转身低头，心里大概是知道来人的身份了。 　　贝尔泽古王国的公主殿下…… 　　也就是自己未来将要负责教授战斗知识的学生。 　　——哒、哒、哒！ 　　就在陈默跟着其他所有人一起恭敬低头的时候，一阵轻盈的鞋跟与地面碰撞的脚步声忽然开始向他靠近过来。 　　几秒后，哪怕是以略微躬腰并且低头的姿势，陈默依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公主裙的身影走到自己面前。 　　然后来人仰起了金发蓬松的小脑袋，浅蓝色眼瞳带着好奇而单纯的目光看过来，女孩开口时，声音犹如风撞铃铛般清脆，又像是泉水叮咚一样清新。 　　“你就是今天来的新老师吗？” 　　“是的殿下。”陈默一动不动维持着躬腰低头的姿势说道：“鄙人陈默，将来会负责教授殿下各种与战斗相关的知识。” 　　“嗯？”女孩表情有些疑惑道：“不是剑术、枪术之类的技巧吗？” 　　“不是的，陛下想要让我教会您应该如何正确而又高效地进行战斗，而这正是我所擅长的事情。” 　　“是吗？是父亲大人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女孩说着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陈默……你的名字可真有意思，我叫爱丽丝，贝尔泽古·丝黛莉休·索德·爱丽丝，今后请老师多多指教。” 　　“鄙人这边也是一样。”陈默直到这时才微微抬起一些脑袋，注视着爱丽丝仿佛在闪闪发亮一样的浅蓝眼眸，微笑道：“今后还请殿下多加关照了。” 　　午餐时间过后，女仆们动作麻利的将餐车收走，乐师们也鱼贯退出花园，只留下公主的贴身护卫们看守在花园入口的小径两边，爱丽丝公主一天的学习任务也正式开始了。 　　因为将来注定了是要走战士之路，所以首先上前的理所当然就是一众上级职业的战士们，什么兽化战士、血斧战士、屠龙战士、狂战士，挨个指导着小公主各种近身战斗的技巧，以及战士职业技能的发动和衔接秘诀。 　　紧接其后的则是骑士众，有皇家护卫、十字骑士、狮心骑士……也全部都是上级职业的骑士分支，骑士后面是枪使、剑士、僧侣等等，直到临近傍晚，公主的体力和精力都快消耗殆尽时，才轮到各种法系职业者登场。 　　果然是最不受待见的啊…… 　　陈默站在花园入口旁边，环抱双臂观看着各种职业者们教授公主的过程，他跟安娜搭了一下午的话，可惜这家伙像个冰人一样紧抿嘴唇没有理他，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无趣和挫败。 　　眼看着天色将晚，小公主那边的学习任务也快完成了，陈默只好拿出了自己的压轴杀器：“安娜小姐，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我再给你买……” 　　“你……！” 　　安娜这下子装不成冰人了，她瞪圆眼睛怒视着正露出得逞笑容的陈默，然后快速瞟了眼旁边的其他几位同事，发现并没有人往这边投来视线，她才略微松了口气，随即低声怒斥道：“公主殿下当前，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师德何在？！” 　　“公主殿下？哦……我懂了。” 　　陈默笑眯眯的朝安娜眨了眨眼睛，然后还没等她开口问出“你究竟懂了什么”，就直接迈步往花园里面走去。 　　正好这个时候，爱丽丝也结束了最后的学习任务，看到陈默走过来，她表情有些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老师，我们开始吧。” 第十三章 林深处，可见鹿 　　王城。 　　小酒馆中。 　　黑白面具的大恶魔起身给坐在小圆桌正对面的华服青年倒了杯酒，然后坐下自己也斟了一杯。 　　“巴尼尔，怎么有空来王城了？” 　　陈默端起酒杯跟巴尼尔碰了碰，喝过一口放下，语气随意道：“阿克塞尔那边的情况还好吗？这几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一切都好，冒险公会发布了台风季后的荒原清扫任务，城里的冒险者们都忙得不行，现在又赶着要入冬了，我来找少爷也是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巴尼尔放下酒杯，眼神里闪烁着熠熠精光，开口吐出了几个字眼：“冬将军，少爷。” 　　“冬将军是什么？”陈默有些疑惑道。 　　“那是一种只有在冰雪的季节才会出没的精怪类高等级魔物，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特别指定的哪怕在全王国范围内也总共不到十个的特殊奖金怪物，少爷您不是让我留意有价值的强大个体吗？这就是了。” 　　“特殊奖金怪物吗……” 　　陈默轻轻在酒桌上敲落着食指，片刻后才摇头说道：“最近这半个月我肯定是抽不出空回去了，其实你也算是来对了时候，如果是明天的话估计你就没办法在王城里找到我了，半个月之后我倒是刚好会顺路抵达阿克塞尔，你说的这个冬将军，出没的时间大概会持续多久？” 　　“只是半个月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巴尼尔面具笼罩当中只露出一张嘴的脸颊上扬起了笑容：“冬将军是雪精的伴生型精怪，所以会一直持续到雪精消散的初春季节才会销声匿迹，少爷您完全来得及去征服这种可怕的怪物。” 　　“哦？”陈默略微挑了挑眉毛：“即使是你，堂堂的地狱公爵，也会觉得这种怪物可怕吗？” 　　“我辈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嘛……冬将军对于人类来说却有着无异于跨次元般的强大统治力，而且……” 　　说到这里时，巴尼尔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玩味：“历史上曾经有过勇者被冬将军斩杀的事例。” 　　勇者…… 　　陈默心头蓦地一动。 　　这个世界王族与贵族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血脉根源，正是传说中的那些勇者们。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见识一下这种怪物究竟有多少斤两的。”陈默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喝完，从怀里掏出一份房屋地契递给了巴尼尔。 　　“这个，你拿好。” 　　“这是……” 　　作为【千里眼】的大恶魔，巴尼尔仅仅只是低头看了眼裹成一卷的羊皮纸，随即立刻就明白了陈默的意思。 　　“我明白了，少爷。” 　　他伸手接过房契地契，掌心一握羊皮纸就消失在了手中：“回到阿克塞尔之后，我辈会尽快将住宅的问题落实好，静期您的归来。” 　　“嗯。” 　　该说的事都说完了，该交待的也都交待好了，陈默淡淡点头，然后就起身离开了酒馆。 　　踏出酒馆木门时，他轻呵一口气，眼前立刻升起淡白雾气，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是临近初冬的时节了。 　　“半年了啊……” 　　陈默轻声感叹着踏入街道人群当中，手里一枚艾莉丝在指缝间翻滚。 　　“你好，来根糖浆果子，谢谢。” 　　回到王宫时，陈默轻车熟路找到王族近卫的休息室，上了锁的入口正门在他面前形同虚设，手指轻轻一点门锁就咔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将油纸包裹的糖浆果子放到安娜的私人储物柜里，陈默又原路退出，门锁也依样画葫芦的被他重新反锁上了。 　　说起安娜，这个口不对心的家伙其实也挺好玩的，明明很喜欢吃糖，却又不许他提起这件事，但每次买来放在她柜子里的糖，她还是会悄悄吃掉。 　　“女人啊……” 　　陈默一路晃悠着来到花园，今天的教习时间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 　　翌日清晨。 　　王城大门前，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办理好出入手续，没有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高的那道人影是陈默，矮的人影当然就是他的好学生，爱丽丝公主了。 　　上个月时，公主刚过完规模盛大的生日宴会，正式成为了一位六岁的小小淑女。 　　而这也代表着她可以去冒险公会，注册成为冒险者了。 　　作为小小公主的初次外出历练，国王思虑再三，还是在一众老师当中选择了战绩赫赫的陈默作为她的陪护人员，其实国王本来还准备多选几个人的，不过却遭到了爱丽丝公主的强烈反对，再加上陈默也在一旁帮腔，说保护的人多了不就成郊游了吗？终于才让国王放弃了这个打算。 　　王城之外，宽敞的马车道路并没有延伸太远，过了一道不高不低的山脊线之后，眼前立刻就被无边的绿野所覆盖。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爱丽丝眼神有些震撼的看着如此广袤无垠的森林，以及四面八方无尽开阔的天地，忍不住喃喃着感叹道：“好大、好美……” 　　六岁的小孩，哪怕是从一两岁就开始接受精英教育的王族，但词汇量依然是有些匮乏的，所以她只能用“大”和“美”来抒发内心深处涌起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悸动情感。 　　“殿下，景色什么时候都可以欣赏，山川风月尽在此处，也不会长脚跑掉，咱们现在还是先抓紧时间赶路吧。”陈默站在爱丽丝旁边哈着白气说道：“陛下给您的目标是半个月到达阿克塞尔，注册成为冒险者再传送回王城，回去之后还会考校您的武技进展，时间一点都不轻松啊。” 　　“嗯，我知道了。” 　　爱丽丝绝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年龄虽然很小，但一点都不调皮，也没有王族子弟的傲气，这一点从几个月前陈默第一次教授她战斗技艺时就已经知道了。 　　那个时候，爱丽丝拔剑的手法被他纠正了超过五十次，陈默要求的标准是必须精确到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的发力顺序和筋腱带动都分毫无误，一般人别说是小孩子了，哪怕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都不见得能沉住气被他如此不胜其烦的摆弄。 　　但爱丽丝却始终没有叫过一声苦，也没有说过任何埋怨的话，她仅仅只是点点小脑袋，声音平静而礼貌的说“好的，老师”，然后被陈默像是摆弄一个人偶一样在浑身各个部位捏来捏去。 　　长达数十次的不断纠正过后，陈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拔剑吧。” 　　——锵！ 　　爱丽丝拔剑一挥的瞬间，半空仿佛骤然闪过一匹耀眼银练，随着斩击挥出，与剑尖相隔数米的地面上，灰尘被荡开一道细微的窄缝，更远处，一枚刚好飘落至此的花瓣也被无声切分开来。 　　诚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公主传承自血脉的天生巨力，但在此之前，她却并不能做到如此甚至已经触摸到职业者边缘的斩击成果。 　　力量，被集中了起来…… 　　就像是将一瓢水从直接倒下换成了由高压水枪迸射而出一般，威力自然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学习的第一天就取得了骄人的成果，陈默猜测这位公主殿下肯定会欢欣鼓舞，再不济也一定会面露骄傲之色，但爱丽丝却仅仅只是欣喜了片刻，然后就转身朝他鞠躬感谢道：“谢谢您的教导，老师。” 　　败不馁，胜不骄，不恃才傲物，也不以身份压人，乖巧懂事，知礼守节……谁会不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可爱女孩呢？ 　　不过有时候，陈默也会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听话过头、懂事过头了？ 　　毕竟要说小孩的话，他们的天性就是跳脱的、好奇的、顽皮的，而爱丽丝表现出来的听话和懂事虽然确实是让陈默觉得教起来很省心，包括其他负责教授公主的老师们也是一样，所有人都对爱丽丝的表现赞不绝口，但唯独只有陈默却觉得，这位小公主内心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下山进入森林之后，陈默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即使现在是大白天，但密林深处依然是一片昏暗的景象，他开口轻声询问道：“殿下，还记得我教您的东西吗？” 　　“是【势】？” 　　“聪明，不愧是王族，战斗直觉天生就远超常人的敏锐。” 　　踏足在枯叶密布的森林当中，陈默脚步也变慢了许多，并不是他没办法继续快步前行，只是无论爱丽丝天赋有多厉害，但她现在仅仅只是个刚满六岁的小孩罢了，所以该照顾的地方还是要照顾，在这种路况复杂的环境下走太快她肯定是跟不上的。 　　“无论魔物还是人类，或者任何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凡是决定好发起攻击的瞬间，都会变得充满危险，这种危险的感觉就是他们的势，杀意也好，敌意也好，战意也好，都是势的一种，但人类的直觉却比魔物弱了不止一筹，所以更要时刻注意感知周围势的变化，如果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哪怕那种感觉再怎么细微，都不要有任何怀疑，按照直觉去做就对了。” 　　现场教学的同时，陈默忽然侧身撩剑，冰寒锋芒斜斜掠过半空，细微的“嗤”声传来，仿佛切开了什么东西一般，等到爱丽丝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掉落了两片被一分为二的半透明生物。 　　“这……这是什么？魔物吗？” 　　“是拟态魔物。”陈默甩了甩剑刃上沾着的像是水一样的液体，缓声解释道：“凝胶状态的半透明身体，一般攀附在森林树冠上，对热量有着敏锐的感知能力，一旦察觉下方有生物热源经过，就会直接掉下来，进食方式跟史莱姆很像……老实说，我有时候也会怀疑这种东西是不是史莱姆的一种族群分支，只是它们没有【核】，对付这种魔物的办法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破坏身体40%以上的部分就可以杀掉了。” 　　“知道了，老师！” 　　爱丽丝本来还在盯着拟态魔物的尸体看个不停，听到陈默说这东西喜欢攀附在树冠上面，立刻浑身都打了个哆嗦，锵啷一声拔出她那把小小公主佩剑，目光警醒地在森林上方扫来扫去。 　　爱丽丝的剑……因为她才六岁，成人用的单手剑在她用起来都像是大剑了，所以这把剑是王宫铸剑师专门为她锻造的，以应对这次实战历练的考验。 　　剑身长六十公分，剑柄三十五公分，是把名副其实的短剑，不过王宫铸剑师可是80级的魔剑锻造大师，所以这把看起来像是儿童玩具一样的短剑，轻而易举就可以刺透50级魔物的外骨骼护甲，并且剑刃上还附加了“冰风暴”、“火风暴”、“水龙卷”、“地裂术”四个瞬发魔法，即使放在各种高级附魔武器里也绝对算是一流名剑。 　　但这把剑却仅仅只是给身体还未长成的爱丽丝用作过度罢了，陈默身在王宫，知道一些内情，国王是准备等到爱丽丝再长大一些就直接给她用传说中的神器——圣剑王者之剑的。 　　没错，这就是王族。 　　看着爱丽丝表情紧张地准备用她那把高级附魔剑去砍杀10级都不到的孱弱魔物，陈默摇了摇头，不过他倒也没有出声阻止，毕竟……女孩子对这种黏糊糊像是鼻涕虫一样的魔物大概天生就有着强烈的反感与恐惧吧？ 　　一天的行进过后，夜幕降临时陈默已经带着爱丽丝彻底远离了王城周边的范围。 　　而这也代表着，他们两人完全深入了密林当中。 　　月上树梢，一堆篝火噼啪作响燃烧着，陈默支好帐篷坐在篝火边上一边烤着猎来的大牙兔，一边念诵魔咒打开折叠空间，从中取出一个灰扑扑的酒罐。 　　“老师，你在干什么？” 　　陈默正在给自己倒酒时，爱丽丝从帐篷里探出一个金发蓬松的脑袋问道，她已经小睡过一会儿了，而刚睡醒的人普遍都会觉得体寒，所以爱丽丝才刚把脑袋探出帐篷，立刻就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喝酒啊。”陈默回头看了看小公主鼻尖有些冻红的样子，忽然微微一笑问道：“我自己酿的果酒，不醉人的，殿下要喝一点吗？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可是，这……不好吧……”爱丽丝表情有些迟疑，不过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跳动的光芒。 　　果然……小孩子都忍不住好奇啊。 　　远离了王宫，爱丽丝身上才总算是恢复了点与她年龄相符合的天性。 　　“有什么不好的，来陪老师喝点。”陈默一边说一边多取了个酒盏出来，给爱丽丝倒了满满一盏递过去。 　　“那……我就试试吧……” 　　爱丽丝捧过酒盏，像是小猫喝水一样轻轻舔了一口，然后立刻睁大了眼睛：“是甜的！” 　　“果酒当然是甜的了。” 　　陈默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完盏子里的酒，然后朝爱丽丝投去不满的目光：“殿下，我可是喝完了哦？” 　　“啊……抱、抱歉！” 　　被陈默盯着，爱丽丝立刻也学他的样子，捧着酒盏喝干净里面的酒水，不过等到她放下空空如也的盏子时，稚嫩脸颊已经浮起一层粉扑扑的色泽。 　　果酒不醉人……那是对酒量好的人来说。 　　而爱丽丝今天之前一滴酒都没沾过，又哪有什么酒量可言？ 　　“殿下，殿下？您醉了？殿下……” 　　醉意朦胧当中，她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天旋地转，陈默询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爱丽丝努力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老……老师，头好、嗝……好晕，你能不能，把……眼镜、嗝，把眼镜……摘了……啊……？” 　　“眼镜？” 　　陈默愣了愣，盯着脸颊变得越来越红的爱丽丝，他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醉了说胡话了？” 　　“不是，胡……胡话……眼镜，不配你……” 　　“真的这么想看？” 　　“想……” 　　“好吧。” 　　星野之下，密林静谧，四周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陈默放下酒盏，轻轻将手放到了金丝眼镜架上。 　　…… 第十四章 王国公主与神奇宝贝物语 　　【真的这么想看吗？】 　　男人脸上带着温暖而随和的微笑，抬手轻轻捏住眼镜框一角，然后动作缓慢地…… 　　“……唔？” 　　爱丽丝一脸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从帐篷顶微微透射进来的些许晨光，很显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她伸手掀开温暖被窝，初冬清晨的密林深处，袭人的寒气立刻冻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而紧接在寒冷后面的，则是脑袋里面又痛又胀的宿醉感觉。 　　等到爱丽丝换好衣服，轻揉着疼痛未消的脑袋走出帐篷时，刚好看见陈默坐在一堆只剩下暗红余烬的篝火旁边，手里拿着树枝翻动木炭的样子。 　　虽然篝火看似已经熄灭了，不过里面阴燃着的余烬仍旧在持续不断释放出热力，所以架在篝火上的小锅里面也冒出了清香弥漫的热气。 　　“殿下，醒了就过来烤烤火喝点茶吧？” 　　陈默从篝火旁边挪了挪屁股，让出一个刚好够爱丽丝坐下的位置，然后微笑招呼道：“树林里面湿度大，所以温度也比外面更低，虽然殿下应该还不至于体弱到会染上风寒湿毒的地步，不过烤烤火也可以让身体暖和过来，我还煮了松针茶，里面加了糖的。” 　　让身体，暖和过来…… 　　听着陈默说话的声音，爱丽丝却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自己酿的果酒，不醉人的，殿下要喝一点吗？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对……然后自己就跟着他喝了酒，不过只喝了一盏就醉了。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爱丽丝皱眉思索的时候，脑袋里的刺痛感忽然变得强烈起来。有过宿醉经历的人或许是知道的，如果喝酒喝断片不记得后面自己做过什么了，那么等到第二天酒醒之后，硬逼着大脑去回想断片后的经历，不仅没办法让自己想起来遗失的记忆，反而会让宿醉的头痛变得越发剧烈。 　　“殿下？”看到爱丽丝愣着没动，陈默微笑询问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不……” 　　爱丽丝缓缓摇了摇脑袋，走到陈默旁边坐下，看着他给自己盛装热茶的动作，视线忽然落到他戴着的那副金丝眼镜上面。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殿下，请喝茶吧。” 　　就在爱丽丝快要抓住思绪关键点时，陈默的声音突然将她从走神当中唤醒过来，一低头，看到的就是递到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松针茶。 　　“谢谢……”接过茶碗，爱丽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问个清楚，于是微张嘴唇道：“老师，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奇怪的事情？”陈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咧嘴笑道：“没有啊，殿下喝醉之后就睡着了，一晚上都没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是这样么……” 　　爱丽丝闻言点了点头，垂下目光盯着茶碗里面浅褐色的茶汤，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喝醉之后肯定是发生过一些事情的……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情。 　　趁着喝早茶的时间，陈默又取了点干粮出来，并不是普通冒险者吃的那种廉价的饼子或者肉干之类的东西，而是王族专供的宫廷点心师傅精心制作的绿豆糕和杏仁酥，搭配着味道清香中还略微带点淡淡苦涩的松针茶，这样一份早餐，在普通人看来已经足够精致了，不过对于出身王族的小公主来说，却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一顿便餐。 　　好在爱丽丝也不挑，小姑娘有啥吃啥，将所有点心都一扫而光，然后又往肚子里咕咚咕咚灌了大半锅放温的茶水，说起来茶水也有解酒的功效，所以吃过早餐她头痛的劲儿也基本降下去了，陈默则是把昨晚吃剩下的半只烤兔子给解决干净了，骨头丢到篝火里，再召来一团清水把灰烬堆淋个通透就算了账。 　　再上路时，因为昨天已经适应过在森林里赶路的感觉了，所以陈默稍微加快了一些步伐，而爱丽丝也确实可以跟上，王族血脉的优越性在这种时候真是一览无余，普通人家六岁的小孩儿哪能经得起这么造？风餐露宿加上天寒地冻，又是时刻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危险魔物，又得跟上陈默像是在急行军一样的赶路步伐，换个大人来估计都够呛，但爱丽丝却状态尚佳，甚至眼神还变得比待在王城里的时候更加明亮了一些。 　　——这是天生战士的眼神。 　　陈默扭头看着她的眼睛，如此认定了一点。 　　而等到两人离开森林的范围，到达一片草场肥沃的开阔平原上时，他忽然主动放慢了一些脚步。 　　“老师，今天是要在这里留宿吗？”爱丽丝抬头看了看天色：“可是现在时间还早吧？” 　　“是还早，所以我也不准备留宿。” 　　陈默目光眺望着地平线远方，微微眯起双眼时，一群外貌特征像是水牛一样，但体型却比大象还要更加雄壮的魔物瞬间拉近并且映入他的眼帘。 　　狂野水牛，Lv.5-15的下级魔物，群居，食草……但攻击性极强。 　　具体来说，只要有外来生物踏进这些大家伙们的族群居住范围之内，立刻就会遭到它们的群起而攻之。 　　等级15的狂野水牛，并不意味着它的各方面都是Lv.15的水平，从速度上来说，它只有10级魔物的水平，但力量却足以媲美20到30级的魔物，并且冒险者对抗魔物天生就不占优势，所以至少也要40级的精英冒险者才能独自狩猎这些暴脾气的大家伙。 　　“殿下，请看那边。”陈默伸手指向极远处的那片狂野水牛族群，声音平静道：“您看到了什么？” 　　“那是……魔物？” 　　爱丽丝努力眯起眼睛，这才看到一片缓慢移动的小黑点，其实普通人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毕竟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但身怀勇者血脉的王族却天生超凡，她的视力可比普通人要好太多了。 　　“确实是魔物，咱们就往那边走吧。” 　　陈默点头笑道，领着爱丽丝接近到狂野水牛族群外两三百米的距离，然后找了个下风口的天然草垛子躲藏起来。 　　“老师，我们靠得这么近……不会有危险吗？”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亲眼目睹到体型如此庞大的魔物，爱丽丝下意识紧紧靠在陈默身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细声细气的，眼神还时不时就往不远处的狂野水牛族群里看去。 　　陈默倒是一脸轻松的回了句不要怕，他先是拿了块圆溜溜黑漆漆、外形像是鹅卵石一样的东西出来，随即脚下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杂草，地面立刻就被清理出巴掌大一块的空地出来，然后他把那块黑漆漆的“鹅卵石”放到空地上面，一个小火球术落下去，这玩意儿看似顽固不化的样子，结果竟然很容易就被点燃了。 　　不止燃，它还在冒烟，是那种淡淡的青色烟雾。 　　爱丽丝表情好奇地闻了闻，觉得有一股肉桂似的奇妙芳香。 　　于是她立刻疑惑问道：“老师，你专门跑到这里来点熏香干什么？” 　　“熏香？这可不是熏香。”陈默一脸神秘的笑了笑，伸出双手在半空虚握，仿佛抬起什么东西一般。 　　然后下一刻，星星点点半透明的银辉仿佛萤火虫飞舞般从虚空当中聚集而来，眨眼间就在他手上形成了一根造型奇怪的棍状物。 　　之所以说是造型奇怪的棍状物，是因为爱丽丝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怪”的东西。 　　它的整体外形像是棍子一样，大概有一米多长，不过前后的粗细却并不统一，最前端像是指头一样细，却长了个大大的脑袋，后面拖着一个纺锤形的奇怪尾巴，肚子鼓鼓囊囊的，而且在正中央的位置，这根棍子的顶部还突出了一块小小的圆筒，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武器的样子。 　　但这根怪棍子通体却又呈现出半透明的琉璃状，星辉般的光屑不断洒落到半空，让她内心不敢轻视。 　　如果陈默知道爱丽丝心里觉得这是根奇怪的棍子的话，他一定会露出感觉十分有趣的笑容。 　　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棍子，它有一个非常正统的名字。 　　XM-109型25毫米狙击步枪。 　　或者有些人也会叫它“肩射炮”这种别名。 　　陈默腋窝稳稳顶住这把狙击步枪的枪托，也没怎么瞄准，只是随便选了一头狂野水牛作为目标，然后就扣动了扳机。 　　轰的一声，像是打雷了一样，爱丽丝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怪棍子”前面的大头上闪过，下一瞬间，惊人的气浪与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将她完全淹没。 　　“哞！！！” 　　枪响过后，几百米外传来了牛群充满愤怒的哞声，以及震响大地的轰隆蹄声。 　　想象一下，一群体型堪比成年大象的巨型水牛，赤红着眼睛向你全速冲来是什么场面…… 　　爱丽丝还处于枪声震荡当中的空白思绪硬是被这幅恐怖场景惊吓得回过神来，但她却完全迈不出逃跑的脚步，因为手臂被陈默拽住了。 　　“老、老师！快跑啊！”爱丽丝回过头声音焦急的对陈默喊道，但他只是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嘴里吐露出两个字。 　　“不急。” 　　不急……？ 　　马上就要被牛群踩扁了都还不急？ 　　爱丽丝又用力挣扎了两下，还是没有挣开陈默抓住她的手掌，然后她就听到愤怒的哞声以及震响大地的蹄声已经近在咫尺。 　　来不及了…… 　　万念俱灰的小公主近乎绝望的放弃了挣扎，只是抬起头目光不解地看着陈默，搞不懂自己这位一直都很厉害也很靠谱的老师，为什么突然想不开，非要拉着自己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同归于尽？ 　　下一刻，带着野兽腥臭气息与水牛特有的泥潮味道的狂风将她一头金发扬起到半空，爱丽丝有些愕然地转过头，只看见他们躲藏的草垛子两边，狂野水牛族群像是河流分道一样自动避开成两列，踏着轰隆隆的蹄声疾速狂奔而过，又在后面几十米远的位置重新汇拢成一个完整的族群。 　　“这是……” 　　在爱丽丝惊愕的注视下，狂野水牛族群很快就跑远了，她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默，有些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而陈默似乎也知道这位小公主内心的疑惑和惊讶，他脚下随意踢了踢土，扑灭掉正在阴燃着的漆黑“鹅卵石”，然后将之拿起说道：“殿下，您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任何强大的魔物都有其弱点，就比如刚才的狂野水牛族群，看似无人能挡的野蛮洪流，但是你我二人却偏偏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它们自动就避让过了我们，原因就出在这块东西上面。” 　　听到陈默的解释，爱丽丝顿时两眼发光问道：“这块熏香是什么宝贝？竟然有如此奇效？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 　　陈默点了点头，把这块扑灭之后还有些温热的东西递给爱丽丝，继续解释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殿下，此物并非熏香。” 　　“不是熏香怎么会冒烟呢？”爱丽丝询问时正在凑近鼻子闻“鹅卵石”上那种肉桂似的味道。 　　“这个……就要从头说起了。”陈默看着爱丽丝拿着那玩意儿闻个不停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古怪的笑容：“我刚才已经告诉过殿下，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了，而在草原上，狂野水牛的头号天敌就是一种名为獠牙狮的肉食性中级掠食魔物，只要是在有獠牙狮气味的地方，狂野水牛就绝对不会踏足半步，而这块您认为是熏香的东西，正是取自一头成年且健康的獠牙狮的粪便。” 　　“……” 　　粪……什么？ 　　爱丽丝脸色一下子就绿了，她看着被自己凑在鼻子前面正闻个不停的漆黑“鹅卵石”，突然有种强烈的呕吐冲动从嗓子眼传来。 　　“殿下其实也不需要觉得太过恶心，这块粪便是烘干过的，很多冒险者身上都会常备各种魔物的粪便，甚至是尿液喷雾，您既然决定了要成为冒险者，克服这种洁癖心理也是非常重要的一课。” 　　陈默笑容揶揄地从爱丽丝手里收回粑粑干，往折叠空间里一扔，然后目光越过草垛，看向不远处的狂野水牛栖息地。 　　此刻在那片青草肥沃的草场上，只剩下唯一的一头狂野水牛，正半跪在地发出痛苦的哞声。 　　水牛左侧那边的后蹄，膝盖以下已经被打得烂成稀碎了。 　　“殿下，现在是成为冒险者前的第二课，也是我作为老师对您的首次考校。” 　　望着那头已经彻底失去远距离移动能力的狂野水牛，陈默回过头，看了眼爱丽丝仍旧有些苍白的小脸，语气平静道： 　　“请您去彻底结束它的痛苦……杀掉它吧。” 第十五章 只有男孩子上厕所的时候才能对准马桶洞滋尿 　　天还未亮，冒险公会门前就已经早早地赶来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冬季昼短夜长，所以现在虽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但放在平时其实已经到了公会营业的时间，而一大清早就赶来冒险公会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柜台接待的露娜，今天刚好是她的值班日。 　　推开公会正门，挨个将墙壁上的烛台点亮，她不是魔法师，用的是见风就燃的火折，点燃烛台后的冒险公会一下子亮堂起来，柔和的橘黄色光线也让冬季清冷的空气似乎变得温暖了几分。 　　“哈……” 　　张嘴呵出一口白雾腾腾的热气，露娜接着开始点燃壁炉，炉膛里面的内壁上刻画着引火阵，火折轻轻在壁炉里晃过，木柴立刻就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稳定而灼热的温度不断散发到半空，很快就将露娜有些冻麻了的身子烘烤得重新回暖过来。 　　冬天，果然还是烤火最舒服了啊…… 　　感受着从壁炉火焰中一波又一波蔓延至自己全身的暖融融的热力，露娜脸颊微微有些发红，这是因为血液加速流动而造成的气血上浮，她轻轻扭了扭肩膀和背部，原本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这种无比享受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忍不住想要舒畅地长长呼出一口闷气。 　　不过露娜却并没有一直待在壁炉前面，她还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去做。 　　捧着冒险公会的任务册子，这本厚厚的册子昨晚就已经统计好哪些任务是做完了的、哪些任务正在完成过程中、哪些任务是最新被人委托的，所以她现在只需要按照这本任务册子，把公会任务板上挂着的任务内容做下更新就好了。 　　已经完成或者正在完成的任务揭下来，新委托的任务贴上去，处理好任务板的更新工作之后，露娜又马不停蹄的拎着根拖把开始打扫公会里面的卫生，今天轮到她当值，这些事情都是逃不掉的。 　　等到一切该处理的工作都处理完毕，她这才到公会人员休息室里去换了身工作服，将一头金发挽成发髻，然后姿态端庄地坐到柜台后面自己的位置，脸上露出微笑，目光直视着空无一人的公会门口外，等待着第一个来到公会的冒险者。 　　嘛……虽然第一个来到公会的，是和她同样的柜台接待员就是了。 　　冒险公会外面昏暗的天色逐渐褪去，点点晨光开始浮现于天际，公会里面也慢慢变得热闹起来，柜台接待人员、送餐的服务生、新人冒险者接待人员、银钱核算的会计、生火造饭的厨子、负责各种零碎活计的打杂小二……混在这群同事当中，露娜仍然面带微笑注视着冒险公会门外的街道。 　　笑容，是接待人员的必修课，也是他们的基础技能。 　　不过露娜的笑容里却还带着些其他东西。 　　她一直都在等着某个人重新回到这座城镇、这个冒险公会里来。 　　虽然她也没有什么依据能证明，这个人一定会回来，不过她感觉应该是会来的。 　　不……是肯定会来！ 　　所以她每一天都保持着这样的笑容，心怀希望与期盼地注视着冒险公会门外。 　　许多在她这样一脸微笑的注视下走进公会大门的冒险者，都说看着她的笑容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像是恋人正在等自己回家一样。 　　不过那些给她递过情书或者表白过的冒险者，全都被她礼貌拒绝了，因为这个笑容并不是给他们的。 　　而是给露娜心里一直都在等待着、并且坚信着一定会回来的那个人。 　　“我说露娜啊，你还在等他吗？” 　　看到露娜这么痴心的样子，挨着她坐的另外一位女接待员忍不住有些可怜的劝说道：“他已经不会回来了，别人是去王城奔向更广大的前途了，没看见连史提亚斯大人都对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吗？从那天以后，咱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和他就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呀！” 　　“不会的。”露娜丝毫不为所动的摇了摇头：“人往高处走，这是好事，我也非常为他开心，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啊……”女接待员看着自己这位小姐妹如此冥顽不化的样子，一时间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她才好了，毕竟常言道：“装睡的人叫不醒”，但她又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小姐妹继续泥足深陷下去了，所以还是继续想劝说她。 　　“你说他会回来，有什么依据吗？” 　　“没有。”露娜如实的摇了摇头。 　　虽然她也很想说自己有依据，然后拿出他一定会回来的证据，但事实上她确实是没什么依据能证明那个人还会再回到这座起始城镇来。 　　“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能一口认定他还会回来呢？” 　　女接待员真的是完全的绷不住了，她觉得露娜就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属于那种被人欺骗完感情还会在心里给对方始乱终弃的行为找到合理且正直的借口，并且继续死不悔改的喜欢对方的类型，明明平时挺精明也挺干练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自从遇到那个男人之后就白瞎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感叹爱情真是害人的毒药。 　　而露娜则笃定的说出了四个字：“我相信他。” 　　完了！ 　　女接待员彻底的傻眼了。 　　她知道自己是绝对劝不好露娜了，这个小姐妹已经彻底被爱情给荼毒了。 　　但露娜心里其实是亮堂着的，她并没有被爱情荼毒变成恋爱脑的笨蛋，只不过每当她怀疑那个人会不会再回来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想起几个月前的晚上，两人共进的那次晚餐。 　　月亮花，真的很美。 　　柔弱的花瓣和纤细的花茎，却能够承载得了那么美好的寓意与祝愿。 　　可惜她得到的只是蓝色的月亮花，这是露娜至今仍然耿耿于怀的一大遗憾。 　　她直到现在仍然会做梦梦见那个夜晚，梦里自己收到了很大一束紫色的月亮花，然后在花海的包围当中，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弯轻轻抱住，他的胸膛是那么宽阔，他的心跳也是那么雄厚，他呼吸的气流轻轻吹动了发丝，因为他已经俯身将嘴唇贴在了自己耳边…… 　　这种梦境实在是非常的令人害羞，哪怕睡醒之后想起来，露娜也会脸颊通红。 　　不过她心里一直都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个人一定会再回来的。 　　这种直觉强烈到每次当她将目光看向公会门外时，视线内都仿佛随时会冒出一个…… 　　——吱！ 　　冒险公会大门向内推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前后走了进来。 　　矮的那道身影有着一头华丽的阳光般跳跃的金发，浅蓝色眼眸好奇地张望着公会内的环境与装饰，而在她身后，黑袍绿瞳的男人直视着露娜已经怔住的目光，脸上露出柔和微笑并且对她颔首致意。 　　“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露娜旁边的女接待员有些奇怪的跟着她一起朝门口看去，然后脸上的表情瞬间也像她一样呆愣住了。 　　——真的回来了？！ 　　那个男人！ 　　两人的惊愕并没有持续太久，陈默已经带着爱丽丝朝柜台走了过来，早上的冒险公会里并没有太多冒险者，所以根本也不需要排队，直接就走到了露娜的接待口前面。 　　“好久不见了，露娜小姐。” 　　“好久不见……” 　　内心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儿真的回来了，露娜一下子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像个人偶一样呆呆的说道，陈默倒是笑得非常随意，抬手轻轻拍了拍爱丽丝的脑袋，推着她往柜台前进了一步，接着说道：“闲话咱们待会儿再聊吧，现在能不能先帮这位大人登记一下冒险者资料呢？” 　　这位……大人？ 　　露娜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被陈默推着走到了柜台前的小女孩，心里估计着她大概是王城某位贵族或者大贵族的子女吧？和普通人不同，贵族的强大源于血脉，并且从小吃喝着各种高等级的食物，潜在等级非常高，所以七八岁的孩子就注册成为冒险者的情况也大有人在，于是她也没多问，点头说了声好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份表格递了过去。 　　“那就请先填一下基础资料吧。” 　　“噢、噢……好的……” 　　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爱丽丝也感觉有些紧张，不过陈默就站在她身后，她可不想在自己老师面前露怯丢脸，于是强装镇定地拿起笔开始填写起来。 　　身高年龄体重特征……整张表格下来，内容基本和陈默当初填写的那张一模一样。 　　等到表格回到露娜手里时，她垂下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内容，视线扫到年龄六岁那一栏，顿时就忍不住有些惊讶了。 　　即使是天生超凡的大贵族，六岁就成为冒险者也实在是太早了吧？ 　　不过因为相信陈默不会无的放矢，她还是登记好了冒险者资料，并且拿出身份卡片递到小女孩面前：“伸手碰一碰这张卡片吧，小妹妹。” 　　“好……” 　　低头看着还处于空白状态的身份卡片，爱丽丝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她知道只要自己碰过卡片，上面就会显示出她的各种能力数值和潜力点数，要说完全不紧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身为王族，哪怕女儿家日后肯定没办法干涉到国家政权，但要是潜力点数太低的话，给王族丢脸可就不好了。 　　下一刻，爱丽丝深吸一口气，换上坚定的眼神，小手轻轻在卡片边缘一碰—— 　　“……滋滋滋滋滋！” 　　白光像是激光刻印机般在卡片上不断闪过，一行行字迹快速填满了其中的每一栏空缺。 　　露娜定睛一看，第一栏就让她险些没有直接发出惊叫来。 　　【冒险者姓名：贝尔泽古·斯黛莉休·索德·爱丽丝】 　　贝尔泽古……这可是国姓！ 　　再一看爱丽丝的金发，以及她浅蓝色的眼瞳…… 　　金发碧瞳的人在贝尔泽古王国里并不占少数，露娜自己就是金发，但金发碧瞳的人名字里还有着贝尔泽古这个国姓，其究竟意味着什么……露娜简直都不敢去想！ 　　意识混乱之中，她抬头一看陈默，刚好看见他在嘴唇前面竖起一根食指，示意自己噤声的手势。 　　好了……确定了。 　　看见陈默的手势，露娜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口中的“这位大人”确实是大人，而且还是身份非常了不得的一位大人。 　　贝尔泽古王国的小公主——竟然是由自己亲手为她办理的冒险者注册手续？ 　　天呐…… 　　露娜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了，不过职业道德还是让她继续进行着冒险者就职的后续事项。 　　肌力、敏捷、生命、魔力……各种五花八门的属性值，从头到尾看下来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愧是王族”……这种话吗？ 　　确实，爱丽丝不愧是王族，她的每一项能力值都已经远远超越了正式的下级冒险者，潜在的初始技能点数更是高得可怕，前者要归功于她血脉里流淌着的勇者传承，后者则是因为王族从小就食用着各种超高等级的食材，所以才能与潜力也完全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想象得到的高度。 　　“殿……”露娜脱口而出想说殿下，但看着陈默噤声的手势，她立刻又改口道：“大人，您的各项属性值都已经完全超标了，可以就职任何已有的职业，都完全没问题！” 　　爱丽丝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被国王嘱咐过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开口说道：“我要就职战士职业。” 　　战士……？ 　　露娜目光从爱丽丝娇小的身躯上扫过，六岁的小女孩，喊着要就职战士职业？这是否有些…… 　　不过陈默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只能替爱丽丝将职业确定为战士，身份卡片上的各项能力数值也相应的发生了变化。 　　幸运、智力、敏捷、灵活度略微下降，抗打击能力、耐力、魔力、生命、肌力大幅上升。 　　陈默站在爱丽丝身后，目光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就在职业改变的瞬间，他竟然从这个小家伙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威胁的气息…… 　　而爱丽丝则颇感惊奇地捏了捏小拳头，扭头朝陈默兴奋道：“老师，我的力气变大了好多！” 第十六章 多少有些口不由心，也曾醉在无眠夜里 　　力气变大，这是肯定的事情。 　　毕竟冒险者卡片上的属性值变化骗不了人。 　　陈默笑呵呵的拍了拍爱丽丝的小脑袋，成为冒险者之后一般人通常是要去购买一些装备来武装自己的，不过她身为公主却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回到王城之后自然会有顶级的附魔武器和防具在等着她。 　　“老师，我们现在是去接任务吗？”感受着脑袋上温热的手掌，爱丽丝眼神闪闪发亮道：“就像勇者传记里写的那样，踏上一段伟大旅途的开始，就是成为冒险者之后的第一次历险！” 　　“……历险？” 　　陈默原本正在抚摸公主脑袋的手掌，闻言立刻屈起食指在她头顶敲了一下：“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把涉及生死的战斗当成是游戏，无论杀与被杀，都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一件事，知道了吗？” 　　“噢……知道了老师……” 　　看着陈默教育爱丽丝的样子，以及小公主有些委屈又有些怯怯地低下头认错的表情，露娜忽然有些想笑，但却不敢真正露出笑容来，于是只能绷紧脸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上扬嘴角。 　　公主啊…… 　　这可是王国的公主啊，竟然被陈默教训得低下了脑袋？ 　　只能说，不愧是陈默大人呢，竟然可以做到如此令人惊讶的事情。 　　教育完爱丽丝，陈默抬头看向还在紧绷着脸的露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露娜小姐，许久不见你的近况还好吗？到了王城之后，这几个月我都没给你写过信呢，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您……现在的身份应该也很忙吧？”露娜柔声说道，不过眼神里却是划过一丝释然的目光。 　　要说真的不在意，那又怎么可能呢？ 　　毕竟就算陈默仅仅只是把她当成了好朋友，但异地升迁也不算是小事，他竟然连一封节气问好或者告知近况的信都没有寄回来过，这让露娜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不过现在听到陈默主动致歉，那一丝的难过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她反而主动作出宽宏大度的样子说道：“在王城，人生地不熟的，陈默大人您肯定经过了很长一段适应的时间，再者王宫里面能人异士荟萃云集，想要顺利融入其中一定很不容易，我又怎么会介意您没有写信回来这种小事呢？” 　　“哈……哈哈……露娜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啊……” 　　饶是陈默，这种时候也感觉到了脸皮有些发热的尴尬。 　　他在王城……闲来喝酒逛街，偶尔还给安娜带根糖浆果子，所谓的人生地不熟这种问题，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个问题。 　　至于说在王宫里面，那就更加的如鱼得水了，有着公主老师的这层光环，再加上他几乎每天都要跟公主面对面进行短则十几分钟、长则一两个小时的贴身战斗教学，谁敢不开眼来招惹他啊？不怕他立刻到公主身边去告小状？然后公主再去跟国王唠叨几句，妥妥的彻底歇逼完犊子了啊！ 　　古时候为什么把“太保”叫做“盖世太保”，而“盖世太保”又为什么被用来形容那种嚣张跋扈的武力团伙？ 　　陈默这个太傅，跟太保也是差不多的地位，宫里都属于是那种只有他去惹别人，别人无奈只能忍气吞声；而别人决计不敢来惹他的类型。 　　不过这种事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既然露娜误会他在王城以及王宫里日子艰难，那他只有顺水推舟，承认下了这个误会。 　　只当是个善意的谎言吧…… 　　如果非要把自己的状况给说清楚，并且告诉露娜，他没有写信回来纯粹就是因为忘了写，而不是诸事缠身没精力去写的话……估计真就会伤到这个小姑娘的心了。 　　毕竟，少女心这种东西究竟有多脆弱，陈默可是深有感触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善意的谎言反而比实话实说的澄清误会更好一些。 　　而且这个善意的谎言可不是他主动撒谎的啊，是露娜先入为主的产生了误会，他只不过是顺口承认了而已，要说主从关系的话，他也就算个次级从犯罢了，判刑都要折半折半再折半的那种。 　　“那露娜小姐呢？”陈默目光落在露娜挽起长发后显得比以前更加成熟了一些的脸庞上：“看起来，你也是成长了许多啊，这几个月时间过得还顺利吗？” 　　“嗯，一切都很好。”露娜视线始终没有从陈默身上移开过：“只是有时候会……很怀念您在阿克塞尔的那段时光。” 　　“哈哈，我有什么好值得怀念的，一个满手沾血的刽子手？”陈默笑嘻嘻的开玩笑道：“别人怎么说我来着的，我想想看啊，拖尸小队的狩魔人，好像是这种外号吧？” 　　“他们那是因为尊敬崇拜您的实力，才会这么称呼您的。” 　　“露娜小姐，你再这么夸我，我可真的就要飘飘然了。” 　　陈默摇了摇头，手里递了张小纸条给露娜。 　　“这是……？”露娜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是一行地址。 　　“我家的地址，算是上次平定台风季的奖励，陛下赏赐给了我一块地皮，巴尼尔已经落实好具体房契了，有空来坐坐，咱们喝两杯叙叙旧。” 　　“好……” 　　将小纸条上的地址铭记于心，露娜含笑目送着陈默与爱丽丝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泛起了波澜。 　　…… 　　与冒险公会相距半座城镇的阿克塞尔富人区，一座超级大的庄园坐落于此。 　　之所以说超级大，是因为整个庄园周围光是草坪和花圃的面积都足以举办一场足球比赛了。 　　但即使是这种超大规模的庄园，在爱丽丝看来依然并不足以使得她发出感慨的惊呼。 　　要说规模面积的话，哪有什么庄园能够跟王宫相提媲美呢？ 　　所以她一路都是维持着面色坦然的表情，跟随陈默走进了庄园里面，巴尼尔依然还是一身黑色礼服的装扮，戴着他那副作为降临载体的面具，面露微笑朝陈默和小公主略微鞠躬道：“欢迎回来，少爷，以及这位美丽的小淑女，很高兴您能驾临这座小小的庄园来做客。” 　　“老师，他是……？”爱丽丝往陈默身边靠了靠，看向巴尼尔的目光有些怕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陈默混熟了的关系，她最近越来越依赖自己的这位老师了，明明王宫里一大堆太傅以及太保之流，但唯独只有陈默，那种从来不似下位者仰望上位者般的深邃而平静的目光，以及他教授自己时偶尔会讲述的一个个仿佛亲身经历般的小故事，都让爱丽丝无法将他单纯的看成是下位臣民，而是真正以师生之礼对待，尤其是经历了从王城到阿克塞尔的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过后，那种随时都想要依赖他的感觉已经变得相当强烈了，甚至就连对待作为亲生父亲的国王，爱丽丝都未必如此的依赖和眷恋。 　　除此以外还有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每次靠近到陈默身边时，爱丽丝总能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味道，像是雨后森林里清润而富有活力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想要更加亲近这个人，也让她内心涌起强烈的安稳之感。 　　陈默是何等的慧眼如炬，他当然将爱丽丝的变化看在眼中，也对这位小公主的心思了如指掌。 　　不过老实说，爱丽丝亲近他的程度之所以会发展得如此突飞猛进，除了他确实是有在好好地充当了一位优秀且称职的老师与朋友的身份之外，更多的原因还是这具身体的神性吸引力。 　　纯粹而强大的力量本身就具有“美”的属性，更遑论是神力造物这种更高层次的存在了。 　　就仿佛黑洞的引力一般，哪怕他刻意进行过隐藏，但爱丽丝毕竟是他的学生，而且教授战斗技巧又不比上课听讲学习书本知识，两人天天面对面近距离相处、甚至是贴身进行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她会受到吸引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殿下，这位是巴尼尔。”因为没有外人，所以陈默直接叫回了殿下这个称呼：“他是我的仆从，您就像在王宫里使唤下人一样使唤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去做。” 　　“好的老师。”爱丽丝一点都没有排斥陈默的这种说法，自然而然就点头说了声好。 　　哪怕作为王族子弟来说，爱丽丝已经算是很单纯很有礼貌也很心地善良了，但这个世界贵族人上人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并且作为王族，她从小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大，被仆从伺候这种事情在小公主的脑海中就像是“端起碗吃饭”的概念一样。 　　简单来说，你会疑惑“为什么碗就一定要被我用来吃饭”吗？ 　　或者你会思考“我用碗吃饭，这对碗来说太不公平了，碗真的愿意被我用来吃饭吗”这种问题么？ 　　所以爱丽丝也完全不会担心使唤仆从好不好、公不公平之类的问题。 　　她是王族，传承着勇者血脉，天生就比普通人、甚至贵族、大贵族更加高贵，使唤仆从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爱丽丝很有礼貌的朝着巴尼尔说了句“你好，巴尼尔先生”，然后把随身佩剑和一路上用以御寒的坎肩披风都卸下来，交到了巴尼尔手里。 　　她的动作纯熟，完全没有任何一丝不自然，就像是在王宫里对待任何一位仆从一样，而巴尼尔也伸出手臂挽起坎肩与披风，并且将小公主的佩剑恭敬捧在手里。 　　主与仆，在这个世界再正常不过了。 　　陈默倒是没有把自己的衣袍丢给巴尼尔，他随手打了个响指，笼罩身上的黑袍立刻消失不见，露出里面的保暖皮袄。 　　进入庄园中央住宅的一路上，他问了问关于冬将军的情况，结果还是没人接下讨伐任务。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如果真按巴尼尔所说，这个所谓的“冬将军”连勇者都曾经斩杀过，是整个王国屈指可数的特殊奖金怪物，那敢接这个讨伐任务的人，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生无可恋故意寻死。 　　“少爷，露娜小姐来了。” 　　临近傍晚时，巴尼尔领着换了身便服的露娜进入庄园，陈默正在住宅前的草坪空地上教授小公主用剑基础里的步伐部分，见状便招呼着爱丽丝停止了练习，然后邀请露娜进入宅邸。 　　“半个月之前听说这座全阿克塞尔价格最贵的庄园竟然交易出去了，我就在想会是哪位贵族大人买下了它，没想到却是大人您……”进入宅邸时，露娜有些新奇地睁大眼睛打量着里面各种华贵的家具与装饰，嘴里不时发出压低声音的惊叹。 　　随处可见由魔法驱动的水晶灯台，墙壁上整幅整幅的创世纪图画，有天神与恶魔对峙，有传说中的勇者正拔剑向前，大厅地面是深褐色的厚实无缝地板，地板上还铺着赤红毛毯……即使隔着鞋子，露娜依然能感觉到从毛毯上散发出来的热量，作为冒险公会接待人员，并且还是工作狂的类型，她知识储量丰富，略加观察就判定了这是上级魔物岩浆暴熊的熊皮。 　　有这张熊皮地毯的存在，不只是大厅布局的格调上升了许多，脚下踩着柔软舒服了一些，就连初冬的冷意也被迅速驱散，还没有点燃壁炉，整个大厅的温度就已经达到了接近二十度。 　　而随着巴尼尔点燃造型是一头巨龙颅骨的壁炉……实际上这个壁炉还真就是用巨龙的颅骨作为框架搭建出来的……客厅温度更是一下子回暖到了二十七八度的样子，与宅邸外寒风袭人的天气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贵，确实也是有贵的好处。 　　好处就在于此了。 　　光这一条地毯，一个壁炉，单独就能卖出六千万到一亿多艾莉丝的昂贵价格。 　　而之所以在六千万到一亿多艾莉丝之间浮动，主要还是因为税收关系，这个世界的平民，收支超过一千万艾莉丝就要开始缴税了，税额也不多，区区二分之一罢了，所以平民要花一亿多艾莉丝，至于享有免税权的大贵族嘛，只要六千万就够了。 　　国王送给陈默的两份王城与阿克塞尔的房屋地契，折算下来可是高达数十亿艾莉丝的巨款。 　　也就是他平定了台风季，再加上威猛得一塌糊涂的天赋（任何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才值得国王如此下血本拉拢了。 第十六章 看我斩天拔剑术……诶嘿，不好意思只是喊着玩的 　　入夜之后，席卷在阿克塞尔城镇当中的寒风变得越发凛冽了些。 　　似乎这个世界本就特色如此，对于普通人来说生存总是会面临着方方面面的挑战，就好比现在时节才刚进初冬，天气就已经冷到足可以把人活活冻死在午夜大街上的程度了。 　　“阿嚏……！！” 　　一位刚刚离开冒险公会，正赶着回家吃晚饭的中年冒险者，即使身穿厚厚的毛皮大衣，但在寒风吹袭之下仍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然后一口喷嚏便酝酿而出。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 　　而与冒险公会遥遥相隔位于城镇另一边的庄园宅邸当中，明亮而柔和的灯光将大厅内映照得分毫毕现，龙骨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的“哔剥”声并不会让人觉得心烦，反而感到一种祥和宁静的温馨氛围。 　　圆石餐桌上，各种造型精美的菜肴散发出香味扑鼻的热气，露娜有些眼馋的偷偷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咚”一声，她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听到从餐桌另一边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愕然抬头却看见爱丽丝也露出一脸眼馋的表情盯着餐桌上的菜肴。 　　原来，公主殿下竟然也…… 　　这个想法可就有些大逆不道了，王族与平民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人类比之蚂蚁，所以平民是不能随意揣度王族心思的……因为真的会犯法！ 　　曾经就有一例这样的案子，某个平民在街上跟同伴随口讨论了下国王的某项立法有失公允，结果第二天他就被抓起来送去贵族法庭进行审判，而审判得出来的结果是立即判处他死刑…… 　　露娜是知道这个事例的，所以她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想，强行杜绝了脑海中的一切对公主殿下的猜测，垂下头安静等待着就餐。 　　嗯……虽然满桌的佳肴盛宴仍然会时不时馋得她偷咽口唾沫就是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默走到餐桌边上坐下，跟在他身后的巴尼尔手里托着一个银质大圆盘，这顿饭是他亲手下厨做的，各种山珍海味轮番齐上，因为食材里大部分都是中高等级的魔物，所以对于像露娜这种下级冒险者来说，尤其她还是非战斗人员职业的下级冒险者，更是裨益巨大。 　　而爱丽丝嘛……虽然她才刚刚注册成为冒险者，等级还是1级，按理来说应该很好升级才对，但她的战斗才能与进阶天赋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升级反而不会那么好升。 　　打个很容易理解的比方，1级冒险者就是一只空桶，灌满了之后就会换成一只更大一些的空桶，以此类推，这就是冒险者升级进阶的原理，而天赋越厉害的冒险者，他们每个阶段的桶就会越大，比如说像爱丽丝，身为勇者后裔的王族，她才刚成为1级冒险者的桶，容量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十几二十级的冒险者，等到这顿经验值大餐吃完，她能有个1/3的经验条被灌满就不错了。 　　所以对于爱丽丝来说，这顿饭主要还是品尝味道的。 　　而在做菜这方面，陈默可算是老能手了，即使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王国公主，论起吃东西这方面，那也是远不及他十之一二的。 　　等到巴尼尔摆好所有菜肴，陈默领头祷告感谢了下那位他连屁都不信的艾莉丝女神，号称有着能够洞悉世间一切事物的千里眼的大恶魔在他身后笑得非常开心，面具下嘴唇疯狂上扬，表情就像是耗子偷着了米一样，而小公主爱丽丝则已经高举起了餐叉，“唰”的一声狠狠怼进了一只焗烤虾尾里面。 　　“殿下，请注意餐桌礼仪。” 　　陈默面带微笑提醒了一句，爱丽丝闻言微微吐了吐舌头，本来是准备直接举起餐叉开啃的动作，也变成了一手拿叉一手持刀，优雅而迅速地将虾尾肉切下指节大那么一块，然后送进嘴里缓慢咀嚼。 　　看着小公主如此有趣的一面，露娜忍不住微微掩唇轻笑起来。陈默这时候打开一瓶香槟，分别倒进两个高脚杯里，手指轻轻一弹，嘴里低声念了句“freeze”，香槟杯外侧立刻浮现出一层细微的冰霜。 　　起身将其中一杯递给露娜，陈默自己端起另一杯，隔空举杯笑道：“敬露娜小姐越发的美丽动人。” 　　“哪、哪有……” 　　露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餐桌边上还有爱丽丝和巴尼尔两人存在，不过她还是举杯还敬道：“也敬您，步步高升的陈默大人。” 　　敬过酒，她有些忍耐不住的主动抄起银叉伸向餐桌上的菜肴，陈默也笑了笑，开始陪同着用餐起来。 　　不过这里是异世界，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习惯，所以他一边用餐一边闲聊道：“那天从我走后，拖尸小队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呢？你知道他们的状况吗？” 　　其他人…… 　　露娜嘴里还在咀嚼着一块鲜嫩多汁的牛肉，听到这个问题后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您是问沃克和艾伦吧？他们俩可算是熬出头了。” 　　“熬出头……？”陈默一脸疑惑的摆出洗耳恭听之态。 　　“因为你们是组队的关系啊，所以那天您去城外抵御台风季前来临的魔潮时，艾伦他们两个也在跟着共享经验，由于魔物全都是死在您的手里，跟他们两个基本没什么关系，所以经验值也分摊得不多，但即使如此他们依然还是升到了中级冒险者的层次。” 　　说到这里，露娜忽然顿了顿，略微沉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艾伦的话，是转职成了魔法剑士职业，46级，去其他城市发展了，沃克转职成了荆棘求道者的僧侣中级职业，被阿克塞尔领的领主大人招去看家护院了，听说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样么……” 　　陈默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也说不上伤感不伤感吧，故人升迁虽说是好事，但他们现在却都已经离开这座起始城镇了，小队里又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过这也算是他们的亏损就是了。 　　毕竟，明天他就要去讨伐冬将军了，像这种越是难搞的魔怪，搞定之后所得到的酬劳就会越多。 　　无论金钱……还是经验。 　　正好，小公主爱丽丝现在才刚成为冒险者，最需要的东西就是经验值了，而且还是超大量的经验值。 　　而两个人的队伍均分经验，当然要比四人队的油水要多得多了…… 　　一念及此，陈默笑呵呵的看了眼还在跟各种菜肴辛苦战斗的嘴巴油汪汪的女孩，突然冷不丁开口问道：“殿下，您要跟我组队吗？” 　　“组队……？”爱丽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然后也没多想，直接就同意道：“好啊，老师你的队伍叫什么名字啊？” 　　在小公主平时最爱看的各种冒险小说里，主角的队伍都会有一个非常炫酷而且还很帅气的名字。 　　像什么天神队啊，斩鬼组啊，踏月宫啊，逐星殿啊，往生堂啊……之类的。 　　总之就是光听队名都知道这个小队肯定很嚣张很牛掰就是了。 　　然后她就听到陈默回答的话音：“只是临时组合一天的队伍罢了，想名字太麻烦，就叫一日队好了。” 　　“……？” 　　不只是满怀期待的爱丽丝，就连露娜都听得愣住了。 　　跟公主殿下组队啊！ 　　这是多么大的荣光，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以前的三人小队“拖尸队”好歹听着还让人感觉有些生畏，现在这什么“一日队”，确定不是在闹着玩儿？ 　　然后她就看到了陈默一脸吊儿郎当笑着的混不吝表情，顿时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他确实就是在闹着玩啊…… 　　公主殿下当前竟然还能如此的随性放纵，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潇洒好还是没心没肺好了。 　　不过紧接着露娜视线一转，又看了看爱丽丝鼓着小脸虽然很不高兴但却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在撒娇耍脾气一样的表情，顿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公主殿下跟陈默大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 　　不对不对！ 　　停停！不可以再继续往下想了！ 　　紧急强刹住又开始有些揣测王族心思的念头，露娜转移注意力般的问道：“那个……组队的话，是准备要去讨伐什么怪物吗？” 　　“嗯，对，难得回来一趟，总要去给公会贡献贡献任务完成指标吧。”陈默笑着端起香槟杯：“讨伐雪精的任务，应该已经挂出来挺久了吧？” 　　“诶……” 　　露娜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然后就听到陈默重复一遍的话音：“我说，讨伐雪精的任务，应该已经挂出来很久了吧？” 　　雪精…… 　　冬将军！ 　　露娜握住餐叉的右手抖了抖，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虽然敢接讨伐雪精任务的人并不算多，但偶尔也是会遇到几个不怕死的愣头青的，而那些人……没遇到冬将军还好，遇到冬将军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过。 　　换言之，也就是全部都死掉了。 　　就在露娜想要开口告诫陈默，这是个看似轻松实则危险程度爆表的任务时，他又继续说道：“听说冬将军连勇者都曾经斩杀过，真是想想就忍不住开始手痒起来了啊，呵呵……” 　　陈默呵呵的轻笑声传进露娜耳中，她却完全笑不出来。 　　合着你就是知道冬将军，然后专门为了那个恐怖的怪物才要接下雪精讨伐任务的啊！ 　　最重要的是……他还准备带公主一起去！ 　　这可不是在郊游啊！真不怕公主出什么意外吗？ 　　而餐桌另一边，仿佛看懂了露娜复杂的表情，陈默仍然是面带着笑容，声音从容不迫道：“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有意外。”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当初他同意接下台风季前魔物讨伐任务时的语气，几乎如出一辙。 　　莫名的，露娜心里忽然镇定了许多。 　　“冬将军，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 　　“一定要小心……” 　　“好。” 　　“我会，在公会里等你回来的……” 　　“嗯。” 　　…… 　　阿克塞尔城外的未探索区域。 　　野地上空，风雪一大早就开始在此呼啸，白雪皑皑的树林中间有一块坡度平缓的过渡区域，一个个像是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东西正在雪地上空龟速飘飞着。 　　陈默领着爱丽丝走到缓坡附近时，她看着那些外形蠢萌可爱的小小雪精，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老师，我可以去捉一只吗？” 　　爱丽丝抬起头，目光有些渴望的盯着陈默问道：“就一只，捉来可以放在帽子里！” 　　说话间，她摘下头顶的白色毛绒帽子，柔顺金发顿时倾泄而下。 　　陈默驻足想了想，普通雪精确实没有什么威胁力，这种小东西脆弱到普通人都能轻松捏死的地步，所以他也就点头答应道：“好吧，不过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地上会有薄雪覆盖的雪窟窿。” 　　“我知道啦！老师你真好！” 　　得到陈默的同意，爱丽丝立刻兴高采烈的跑去抓雪精了，而看着她雀跃的背影，陈默也是微微露出笑容，或许与王宫里的那个听话懂事、待人有礼、早熟稳重的千金公主相比，此刻这个活泼可爱正在冰天雪地里追逐着一群雪精的女孩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 　　说到底，爱丽丝今年也才只有六岁罢了。 　　如今远离了王宫，她身上的女孩天性才终于得以释放出来。 　　看着爱丽丝追逐雪精的场景，陈默也缓慢将右手握在了腰侧悬挂的剑柄上面。 　　剑是普通的剑，拔剑而出的一斩也是普通的斩。 　　没有什么所谓的“招数”，他仅仅只是以最适合的姿态、最恰当的角度，将全身力量都灌注在了这道斩击上面。 　　一丝细细的银线连贯天地，然后银线缓慢消失。 　　没有气流卷动，也没有任何声响，甚至就连拔剑与收剑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爱丽丝若有所察般地回头一看，却恍然发现天地间凛然呼啸的风雪不知何时竟然停歇了下来。 　　除了被她捧在手里的绒毛帽子里装着的那只雪精之外，缓坡之上，所有的雪精都像是泡沫融化般的缓慢消散在了半空。 　　下一刻，恐怖的冰风气流携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从坡顶猛然袭来。 　　陈默仰头注视着站在坡顶寒流当中的那道若隐若现的狰狞身影，嘴角缓慢浮现出了笑容。 　　这就是，冬将军么…… 第十七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草凤凰不如鸡 　　冒险者职业的顶点是什么呢？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一般来说职业升级的上限受制于不同的人身具的不同天赋，有的人没有这种才能，才升到三四十级就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获得技能点来提升自己了，而有的人天赋异禀，哪怕升到七八十级仍然后劲十足。 　　不过通常来说，【冒险者】这个职业的上限都不会超过70级，也就是中级冒险者和上级冒险者之间的门槛，毕竟作为潜力最弱且被所有人公认为最废柴的垃圾职业，但凡稍微有点天赋的人都绝不可能选择就职成为【冒险者】，只有那种完全不具备任何优势与才能的人才会不得已就职这个废柴职业。 　　而陈默现在的等级……则是270级。 　　上级冒险者？ 　　不，比上级冒险者更高。 　　有记载以来的勇者档案里面，升级潜力最厉害的那位【魔眼之勇者】，也仅仅只有134级而已，这已经是历史最高的记录了。 　　陈默当然不是勇者，他的职业是【冒险者】，理论上的最废职业。 　　但他的等级却实实在在攀升到了270级。 　　而且即使是升到这样史无前例的等级之后，他的经验条依然还在不断上涨着。 　　【7546357/500000000】 　　这是他现在的经验条进度，从升上270级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半年，但却依然没有任何升级的曙光。 　　五亿的经验条，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惧意。 　　陈默没有去管进度缓慢的经验条，他不停翻看着卡片上的技能栏，作为什么技能都可以学习的万精油职业，他的技能栏可谓是包罗万象，所有职业的技能他都学过，而且还余下了不少技能点。 　　一个技能点学习一个技能，这种天赋简直就是为了【冒险者】职业量身定制，而且学习了的技能威力也一点都不会下降，就好比游戏里开了修改器，把所有职业的资源包都加载到了一个角色身上一样。 　　就在陈默翻看自己技能栏的时候，房间阴影当中，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浮现而出。 　　“少爷。” 　　黑影来到他背后，露出一副半黑半白的面具。 　　“有事吗，巴尼尔？” 　　“有一件事情。”巴尼尔的声音里带着不似往常般镇定的颤抖：“在起始城镇阿克塞尔，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降临了。” 　　“阿克塞尔么……” 　　陈默略微挑了挑眉毛，上一次他在阿克塞尔逗留过夜还是在六年前，那时候主要还是因为想去见识一下连勇者都曾经斩杀过的冬将军究竟有多厉害，讨伐结束之后他就陪着小公主回王城去了，后面整整六年时间，他只是偶尔会往阿克塞尔寄点小礼物、纪念品之类的东西给露娜，至于说亲自回去那就一次都没有了。 　　毕竟作为新手起始城镇，围绕着阿克塞尔周边的地区，高等级魔物实在是太罕见了，他总不可能天天都去找史莱姆和哥布林的麻烦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估计城镇周围的魔物都得被他杀到绝种了。 　　而巴尼尔嘴里所说的大人物，却用到了降临这种说法…… 　　“不会是地狱里的其他恶魔大公吧？”陈默开玩笑似的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们七大公爵相互之间也有这种勾心斗角么？” 　　“当然不是了，少爷，我辈可是很团结一致的。”巴尼尔微微躬身道：“降临阿克塞尔的那位大人，不是来自地底下，而是……” 　　说到这里，他做了个仰头望天的动作，陈默顿时恍然大悟。 　　来自天上的大人物，那不就是天神吗？ 　　“这可真是……确实是了不得的消息呢。” 　　知道了巴尼尔口中所说的“大人物”竟然是天神之后，陈默顿时来了兴趣，一脸好奇追问道：“知道祂的神职是什么吗？巴尼尔。” 　　“容我尝试一下，少爷。”巴尼尔眼中亮起浑浊幽光，光芒眨眼即逝，随即他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非常抱歉，少爷，我辈完全没办法洞察这位天神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是一位女神，而且浑身都环绕着阻断洞察的神圣光辉，能察觉到她下界而来就已经是我辈最大的能力极限了。” 　　“女神，下界……”陈默摸了摸下巴揣摩道：“巴尼尔，你觉得这位天国的女神在上面待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跑到下界来？” 　　“这个，请恕我辈实在无从得知。” 　　“哈！没想到千里眼的大恶魔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好玩好玩！”陈默感觉有趣的拍了拍手：“不过既然是能够阻断你的洞察的女神，位格肯定也不低吧？你以前跟我说过只有至少跟你是同等级的存在才能阻断得了你的洞察。” 　　“应是如此了，少爷。” 　　看着巴尼尔微微躬身的姿态，陈默略微考虑了会儿，拍板做出了决定。 　　“那就回阿克塞尔去看看吧，没准这位女神会给我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呢？如果她真的有这么厉害的话。” 　　陈默说话时眼睛里闪动着贪婪的目光：“女神啊……我还没试过斩杀女神是什么感觉呢，也不知道能让我的冒险者等级上升多少？” 　　斩杀……女神？ 　　巴尼尔闻言霎时就呆愣住了，他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被迫侍奉的这位少爷绝对是个肆意妄为的主，但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是，陈默竟然能无法无天到说出这种狂言的地步。 　　“怎么了？”陈默似笑非笑的盯着怔住的巴尼尔：“难不成你这位大名鼎鼎的地狱君主，恶魔公爵，还想跟我说什么不可以侵犯神威么？” 　　“……当然不是了，少爷。”短暂的愕然之后，巴尼尔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躬身道：“只是我辈稍微有些被少爷您的豪迈之气给惊讶住了，想不到少爷竟然如此的志向远大。” 　　这绝对是巴尼尔的真心话，一点都没有曲意奉承的味道在里面。 　　身为站在地狱顶点的七大公之首的大恶魔，巴尼尔对天神那可是恨得深沉。 　　如果说恨意也可以化为实体的话，那么他的恨意足可以建起一座通天高塔，支撑着他爬到天国去把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家伙们都拽下来狠狠教训一顿。 　　不过可惜的是……即使恨意真能化为实体，等到他爬上天国，估计也只有被吊锤的份。 　　存在于天国的正统天神，那可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邪神（这里的邪神是指诞生于这个世界本土的原生土著神灵，因为在天国没有正式的编制，所以算是野神、邪神）能够相提媲美的存在，像巴尼尔这种恶魔更是天然就会受到克制，天神们打他就跟大人打小孩儿似的，而且还是吕布张飞那种威猛魁梧的猛男殴打弱子刘禅一样。 　　所以无论他再怎么看不惯天神，神魔大战了那么多次，恶魔们没一次是打赢过的。 　　而陈默打算弑神的话语……恰恰好，就跟巴尼尔对上了脑电波。 　　这弑神，多是一件美事啊…… 　　至于陈默能不能打得过天神的问题，巴尼尔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这个天杀的奴隶主，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让自己遇到的冤家祖宗，最好是跟那位下界的女神拼杀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就能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便报了被人奴役的大仇，顺带还可以尝尝看弑神的滋味…… 　　总而言之，无论陈默还是女神，哪边死了他都血赚不亏，两边都死了他就是赚中赚！ 　　弑神的大恶魔，巴尼尔！ 　　想想都觉得美滴很啊，哇嘎嘎嘎嘎——！ 　　“喂，巴尼尔。” 　　“嗯……呃？怎、怎么了，少爷？” 　　“你的表情很不对劲，在想什么美事吗？说出来给我听听如何？” 　　“哪有……少爷您肯定是——哇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巴尼尔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陈默就已经勾动起深植入他本体灵魂当中的那颗种子，剧烈到仿佛灵魂被放进地狱熔岩里炙烤般的痛苦立刻将他淹没，然后巴尼尔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在地上翻滚起来。 　　“我最讨厌，有人对我不老实。” 　　陈默搬来一根凳子，坐着冷眼旁观他痛苦挣扎的模样。 　　虽然他还是不太清楚巴尼尔刚才为何会突然发笑，但那种笑容给他的感觉却很不舒服……恰好，陈默平素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了。 　　神躯不再，权能不显，但神魂的感知还是在的，所以他的眼睛可能会出错，身体的感官也可能会出错，唯独直觉却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巴尼尔，刚才绝对是在意淫着什么对自己而言很不好的事情。 　　这六年多没有惩罚过他……看来也是时候让这位大恶魔重温重温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魔手段了。 　　所以陈默毫不留情就直接动手了，玄幻小说里那套杀人取魂的桥段，相对于他这种直接折磨灵魂的手段来说，谁更狠还真的不太好比较，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那就是巴尼尔此刻已经重新明白过来了，自己和陈默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恶魔这一点。 　　…… 　　午后的阿克塞尔。 　　阳光明媚洒下一片焦灼而炙热的光辉，街上并没有太多行人，这个点大部分普通人都已经午睡去了，而冒险者再闲也不可能在街上闲逛。 　　他们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比如说在公会里喝酒、去野外打怪、与其他冒险者交流学习技能、重新加工或者修补一下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器以及防具，实在这些事情都不想做或者都做完了，他们也可以拿着完成委托任务所得来的艾莉丝，去魅魔娼馆来一次身心都无比享受且放松的刺激冒险。 　　【队友招聘……】 　　陈默站在公会任务板前，四周是不断朝他投来像是见到偶像一样闪闪发亮目光的各种冒险者和公会工作人员。 　　“他就是那位大人吗……” 　　“没有错的，就是那位大人……当初台风季的时候我亲眼见过……” 　　“呜啊……台风季的传说竟然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你们这些后来的冒险者没见到当时整个平原都下起血雨的场景，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听说……那位大人后来去了王城，被国王陛下亲自接见，还成为了公主殿下的老师？”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陈默统统都视而不见，他只是仰头注视着公会板上贴着的那张招聘启事，身后巴尼尔嘴角露出微笑说道：“少爷，就是这张纸，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女神的气味。” 　　“气味……？”陈默忍不住微微侧目：“你不只是千里眼，还是千里犬么？” 　　“少爷说笑了，气味在我辈眼中，也是可以清晰看见的。”巴尼尔低声解释道：“像少爷您，身上的气味是一团恶意昭彰的浑浊黑泥，连光线都被吞没进去，而这张纸上的气味则是丝丝缕缕淡蓝色细线，缓慢游动缠绕着纸张本身。” 　　“说我浑浊黑泥？故意损我呢？”陈默眉梢一挑，作势就要发难。 　　巴尼尔见状赶紧申明道：“不是损您啊，少爷！这是夸赞，是最高的夸赞！” 　　对于恶魔来说，形容“好”的词汇才是骂人的话，反之形容“坏”的词汇当然就是用来进行夸赞的了。 　　所以“你是个好人”这句话在地狱基本就等于“你这个坏家伙”一个意思。 　　陈默瞥了眼紧张得不行的巴尼尔，伸手揭下张贴在任务板上的纸张，因为今天似乎不是露娜当值，所以他就随便找了个有些面生的柜台接待人员询问起发布人的信息。 　　几分钟后，等到陈默带着巴尼尔离开冒险公会时，里面的众人才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他们又喧然兴奋起来。 　　传说中的那位大人，竟然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 　　六年来阿克塞尔城镇的变化说大也大，最明显的就是当初的那一批冒险者们，死的死迁的迁，如今剩下来的已经只有一小部分了，这些老人满脸激动地跟新人们讲述着曾经拖尸队的光辉往昔，以及只属于拖尸队队长的英雄传奇。 　　而这位英雄，现在正站在整个阿克塞尔城镇最贫穷区域的马棚营房里面，低头看着躺在充满一股子马粪臭味的干草垫上呼呼大睡的男女两人，表情有些无语凝噎。 　　而巴尼尔站在他身后，嘴角略微下撇，表情同样也有些尴尬。 　　“巴尼尔，你确定她……就是女神？” 　　“应该不会有错……” 　　巴尼尔用了“应该”这个词，因为他现在也有些动摇了。 　　女神……虽然味道是没错，浑身也笼罩着让自己无法看穿的神圣光辉，但…… 　　看她这豪迈的睡相姿态，四仰八叉像是个醉酒大汉一样，左脚还蹬在同伴少年的肚子上，都已经把他蹬得直接抵到马棚木墙上去了。 　　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 　　马棚啊！马棚！ 　　粪臭熏天的马棚！ 　　他绝对不会相信，天界下凡的女神竟然能混得惨到睡马棚这种地步！ 第十八章 其实也不全是笨蛋的成分嘛？ 　　落魄的女神，与同伴的少年。 　　巴尼尔的注意力主要是集中在落魄女神身上，不过陈默却仅仅只看了她一眼，随即就将目光投向了正被女神不良睡相迫害着的同伴少年。 　　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年身上穿着的那件“奇装异服”。 　　以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应该算是奇装异服的衣着风格，在另外一个世界却还有着“运动外套”这样的正统名称。 　　穿越者……？ 　　陈默目光微动，又继续看了看少年身上与运动外套同款的运动裤和运动鞋，以及他白白净净的秀气五官……这个世界的土著民，除了从小都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贵族之外，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有如此细皮嫩肉的皮肤。 　　“巴尼尔。” 　　“有什么吩咐吗，少爷？” 　　“女神的底细你看不清，但他的底细你应该是可以看出来的吧？” 　　“当然没问题了，少爷。” 　　巴尼尔信心十足的傲然答应道，然后眼睛里弥漫起朦胧的浑浊幽光，不过紧接着他却忽然大惊失色道：“怎、怎么会……他竟然是神选之人？预备勇者吗？！” 　　“神选之人？”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陈默视线一转凝视着他问道：“被神选中的人吗？” 　　“是的少爷……”巴尼尔似乎非常惊讶的样子，语气里仍然残留着一些不可置信：“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一位神选之人，而且他还是跟女神一起出现的，天国上面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揣测之余，他稍微收敛了些惊讶，对着陈默解释道：“少爷，想必您也应该偶尔疑惑过，明明勇者与普通人虽然同样都是归属于人族，但两者之间却又为什么会存在着犹如云泥一般的区别呢？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所谓的勇者其实都是被神灵选中了来拯救世界的英雄一般的角色，而为了让勇者们顺利达成使命，神灵赐下了足以让他们脱胎换骨的恩赐，或是超格的天赋血脉，或是各种强大的神器道具，这才造就了历史上那些强得不像话的勇者，以及贵族血脉中流淌着的勇者传承。”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将来也有可能会成为勇者咯？”陈默盯着草垫上仍然在呼呼大睡的少年问道。 　　“恐怕是这样的，少爷。”巴尼尔略微颔首道：“因为蒙受过神恩，所以即使是我也看不出这些神选之人的来历和过往，这也是除了作弊般的实力之外，能够有效辨别他们身份最快的办法了。” 　　“原来如此。” 　　陈默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不过虽然巴尼尔并不清楚这个少年的来历，但他心里却是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八玖不离十……应该是一个名为“地球”的地方了。 　　老乡见老乡啊…… 　　上次在异世界遇到地球的老乡是多久以前来着了？ 　　空白么？ 　　虽然自己所在的那个地球跟这个“神选之人”所在的地球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地球，但哪怕仅仅只有这一层薄薄的缘分，其实也算是挺难得的了。 　　而且听巴尼尔所说，这个少年既然是神选之人的话，那他就一定会有某种特别厉害的天赋或者武器、道具之类的东西。 　　又是女神又是神选之人的，今天实在是自己的幸运日啊…… 　　陈默满怀期待地打了个响指，细微而清脆的指响声中，半空缓慢飘洒下了雪花般的冰凉光点，落到少年以及女神的脸上和身上，很快就让他们两个微微皱起了眉头。 　　片刻过后，还是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率先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先是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有些朦胧地呆滞看向马棚屋顶，然后他很快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猛地一个翻身坐起，表情警惕地看向站在马棚过道边上的两个陌生人。 　　前者一身黑袍，脸上露出非常诡异的笑容，后者则穿得像是个执事一样，面孔被半黑半白的面具几乎遮完了，只露出同样微笑着的嘴唇。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自己好端端睡个午觉，刚醒过来就发现有两个陌生人站在跟前，还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眯眯的表情，眼神像是在看动物园里展览的动物一样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惊悚，所以他紧张询问的时候还不忘手脚并用往后倒退了一段距离，直到后背抵上木墙才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本就处在醒来边缘的女神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双手双脚呈大字伸了个懒腰，然后神态迷糊地看了看马棚过道里站着的两人，以及浑身瑟瑟发抖的同伴少年，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 　　“和真，你叫了外卖吗？” 　　“外卖个头啊！” 　　被女神称为和真的少年一脸欲哭无泪的悲愤道：“拜托你稍微看清楚点情况好吧？这两个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异世界哪来的什么外卖啊！” 　　“……诶？好像真的是诶，这个世界没有外卖呢……” 　　陈默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像是在表演双人小品一样的家伙，心里默默给女神贴上了傻瓜的标签，少年则被打上了衰蛋的印记。 　　然后他掏出之前在冒险公会里揭下来的那张招聘启事，声音不疾不徐道：“虽然可能让你们有些失望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坏人……这是你们贴在冒险公会里的招聘启事吧？现在还缺人吗？” 　　招聘……？ 　　和真少年愣了愣，目光看向这个黑袍眼镜男手里拿着的纸单，确实是自己之前贴在公会里的招聘启事。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道：“招，招的！不过……” 　　话才刚开了个头，他忽然又迟疑起来：“我在招聘启事里写得很清楚哦？只招收上级职业者，毕竟我身边的这个家伙，她可是一位上级职业的大祭司，掌握着连死人都可以复活过来的复活术，你……确定自己符合要求吗？” 　　面对少年的质疑，陈默只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冒险者卡片，翻转过正面递了出去。 　　职业，冒险大师，等级……270级？！ 　　少年表情瞬间石化，然后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确实就是270级。 　　“这样够了吗？”陈默收回个人卡片，微笑询问道。 　　“够……够了……” 　　少年木楞地看着陈默将卡片收回衣兜里面，忽然浑身一哆嗦，眼睛里绽放出明亮精光，态度也变得无比热情道：“欢迎啊！太欢迎了！我叫佐藤和真，这家伙是阿库娅……喂，阿库娅，快点欢迎一下咱们队伍里的新伙伴！表演一下你的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花鸟风月？”女神歪了歪脑袋盲猜道，然后双手一伸：“好哟，小菜一碟，看我的……花鸟风月——！” 　　刹那间…… 　　她的手上竟然冒出了彩虹光雾和超小型的喷泉。 　　陈默仔细看了两眼这位女神释放出来的【花鸟风月】技能，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宴会技能，【多才多艺】和【花鸟风月】吧？” 　　“噢？你竟然知道？挺识货的嘛。”女神双手交换了个位置，喷泉和彩虹也跟着移动起来。 　　不过紧接着陈默却摇了摇头：“这个技能我也会，你这么玩不太对。” 　　“咦……？” 　　听到陈默说自己也会花鸟风月，阿库娅这才终于认真注视着他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玩？我可是已经把宴会技能点满了噢？” 　　“当然是应该……这么玩了。” 　　陈默微微一笑，脚步轻转一圈，绸质黑袍随着他的转动而扬起袍边，细密的水雾将他浑身都包裹了起来，等到重新转到面朝两人的正面时，陈默脚下踩出一个戏曲文生的步伐，身体侧斜着作水中捞月姿态，“噗”的一声传来，只见捞月的那只手中涌起了喷泉水流，而揽云的那只手上则垂下了彩虹的光幔。 　　“好厉害……” 　　阿库娅已经完全看呆了，即使她早就点满了宴会技能，但此刻仍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挫败。 　　而佐藤和真则注意到了另外一个方面：“等等……为什么你也会花鸟风月？” 　　“那当然是因为宴会技能我也点满了的啊。”陈默目露疑惑的看了佐藤和真一眼，似乎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不仅是宴会技能，准确来说现有的34个职业，无论战斗职业还是非战斗职业，从下级到上级，所有技能我基本都学过一遍了，除了某些私人开发的秘传技能之外。” 　　“这、这怎么可能？！”佐藤和真闻言满脸不可思议的嚷道：“就算你是270级的冒险者，技能点也不可能多到把所有职业的技能都学一遍的程度吧？！” 　　“这就是你的狭隘之处了，少年。”陈默轻轻摇了摇头：“我无论学习任何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天赋……？ 　　学习任何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 　　而且还是【冒险者】这种事倍功半的废柴职业？ 　　佐藤和真觉得大脑有些眩晕。 　　“怎么肯定会有这种天赋！” 　　“你刚才不就已经看到了吗？”陈默依然是一脸淡笑的表情：“有一句话，叫做万事皆有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 　　就在佐藤和真满脸怔然正在消化陈默那变态天赋的时候，阿库娅忽然也惊叫了一声。 　　“270级？冒险者职业？！这不可能！” 　　“怎么了阿库娅？”佐藤和真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这位一惊一乍的女神，心里默默吐槽她完全没有一丁点女神的派头，纯粹就是个没头脑的二百五，但表面还是谦虚问道：“270级有什么不对吗？虽然等级是高了点，但只要多练级的话……” 　　“这完全不是练级的事情啊！” 　　阿库娅惊叫之后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目光深深凝视着这个刚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指宴会伎俩【花鸟风月】）正面击败了自己的男人，实在是她的神力已经完全用不出来了，否则一定要彻彻底底把这家伙的身份看个通透才行。 　　“和真，你听我说哦，这个世界并不像你以前玩的游戏那么简单，根据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不同，他们就职成为冒险者之后的等级上限也不同，而纯粹的【冒险者】职业，只有像你这种最废柴的家伙才会选择就职，等级上限平均也就三四十级，甚至一百个冒险者里都不见得能有一个冒险者达到进阶上级职业冒险大师的程度……而且哪怕抛却冒险者就是废物职业这一点，光看所有职业里等级上限最高的记录，也才仅仅只有一百多级而已，那还是很久以前的勇者创下的纪录，你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嗯，我明白……” 　　佐藤和真大概是理解这个脑瘫女神想对自己表达的意思了。 　　这个男人达到270的等级高得很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恐怕在他身上是隐藏着什么惊天的巨大秘密，否则完全无法解释他那超格般的等级上限。 　　理解是理解了，不过……为什么非要强调“像你这种最废柴的家伙”？ 　　不说这句话你会死吗？ 　　心里满怀着对女神的诅咒和怨念，佐藤和真一脸衰衰的表情拒绝道：“不好意思啊，这位……” 　　“陈默。” 　　“嗯。这位陈默先生，你的等级确实是非常厉害，不过阿库娅的话你也听见了，所以还请容我拒绝你的入队请求。” 　　“没关系的。” 　　陈默表情如常，似乎一点都没把他的拒绝当回事，转身朝巴尼尔说道：“我们走吧，巴尼尔。” 　　“是的，少爷。” 　　与陈默一同走出马棚的时候，巴尼尔精神传音道：“少爷，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怎么？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要对他们两个做些什么吗？” 　　“不……我辈只是觉得，专门为了这两人从王城到此，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有些……” 　　“不甘心啊？” 　　“少爷明鉴。” 　　走出粪臭味弥漫的马棚，陈默抬头仰望着高远无垠的碧空晴空，开口说道：“先观察看看吧，我也有些好奇这位神选之人的情况，还有女神……她的状态好像有些奇怪，不过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十九章 真红之夜鸣响的前奏 　　陈默这边前脚刚走，马棚里面，佐藤和真就忍不住开始叹气了。 　　“270级啊……270级！哎！” 　　“和真，我说你啊，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阿库娅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说道：“什么事情都想着依靠别人的话，人生可就废掉一大半了哦？” 　　“你在说出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想想自己为什么不能自力更生一点？”佐藤和真表情有些崩坏的抓了抓脸皮：“讨伐任务基本都是我在做，你不是女神吗？为什么还会被怪物吞进肚子里？还有，既然是女神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什么地方埋藏着宝藏你也应该知道的吧？比如说那种一点都没有危险，轻轻松松就可以拿到几十亿艾莉丝的藏宝地，里面还有神器和能让人提升天赋的秘药什么的……” 　　“这个……”阿库娅脸色有些尴尬起来，目光也开始游移：“我、我主要是负责的你那个世界，异世界是艾莉丝负责的，而且你说的这种藏宝地，就算真的有也是不可以透露给你的，不该拿的人拿到了惊天的财宝，可是会遭报应的哟！” 　　“嘁……果然是个废物女神。”佐藤和真转过脑袋不想去看眼前这个拖油瓶：“虽然皮囊长得很漂亮，但却是个笨蛋，而且还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已经受够你了。” 　　“什么叫笨蛋？你这是在污蔑女神！小心我给你降下女神的天谴！”阿库娅开始嚷嚷起来，一边大喊大叫还一边扯住佐藤和真的衣服不断摇晃他：“而且我可是水之女神！不是废物女神！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废柴尼特族，我才不会被丢到这种偏僻的异世界来睡马棚啊啊啊啊啊啊——！！” 　　啧…… 　　被阿库娅摇晃着，佐藤和真心里翻涌起了残念的情绪。 　　带着女神穿越到异世界，原本他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可以过上超级爽的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嗖嗖升级、而且拿艾莉丝拿到手软的生活，结果这个女神竟然出奇的不靠谱，讨伐怪物都还会被怪物给弄哭，比如说被怪物吞进肚子里（巨型蛤蟆）或者被搞得浑身都是可疑粘液（沼泽蛞蝓），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是个笨蛋。 　　认证注册冒险者的时候，那个金发的温柔大姐姐已经说过了，她智商和幸运都比平常人要低。 　　女神什么的，不应该气运爆表吗？ 　　这家伙果然就是个废物女神啊，竟然还好意思骂自己废柴尼特族…… 　　“要不是我这个废柴尼特族的话，你现在连睡马棚都没得睡哦，估计就要靠着卖艺乞讨为生了吧？”心里越想越觉得顺不过这口气，佐藤和真忍不住讥讽开口道。 　　“我再怎么也比你这个最弱职业强得多好吧？大祭司有的是高等级队伍抢着要！”阿库娅不甘示弱反击道：“而且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因为被拖拉机吓到而休克死？我当女神这么久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离奇的死法，还问我什么【那个女孩……她没事吧？】，真是笑死我了好吧？哈哈哈哈哈哈！” 　　被戳中不愿意回首的往事，佐藤和真额头上跳起了青筋：“够了！我现在已经彻底后悔了，你快点回天国去吧，给我作弊技能或者作弊的神器，我要在这个异世界开始自己一帆风顺的人生！” 　　“你以为我不想吗？”提起这茬，阿库娅又开始摇晃他了：“因为谁啊？都是因为谁啊！呜呜呜呜呜……” 　　“好了……你别哭了……”看到这家伙真的在流眼泪，佐藤和真也没办法再跟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一边掰开抓住自己衣服来回摇晃的手指，一边试图转移注意力道：“昨天我们一共讨伐了两只巨型蛤蟆，今天上午也讨伐了一只，只要再讨伐两只就可以拿到酬金了，努把力晚上去吃大餐吧？” 　　“……大餐！” 　　听到这两个字，阿库娅瞬间收住了哭声，她咽了咽口水，肚子里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走走！那现在就快点去讨伐吧！让你看看女神的厉害！” 　　“喔！” 　　佐藤和真一脸干劲满满地从草垫上跳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阿库娅的一瞬间，他脸上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残念。 　　这个废物女神……要是真的靠她的话，讨伐完剩下这两只巨型蛤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才行了。 　　果然，还是用她当诱饵吧…… 　　远离马棚的一处小酒馆里面，陈默笑眯眯的跟巴尼尔喝酒闲聊着，一边闲聊，这位“千里眼的大恶魔”一边把马棚里发生的情况详细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我大概理解了。”听完巴尼尔的叙述，陈默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基本上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串了起来。 　　不过巴尼尔却还是有些疑惑，毕竟他作为恶魔大公，虽然也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只不过是众多世界的其中之一，但佐藤和真与阿库娅口中某些像是猜谜一样的奇怪词汇他就完全不懂了。 　　作为地狱的统治者，巴尼尔非常的谦虚好学，不懂就问：“少爷，您理解了什么？” 　　“关于勇者，女神，还有这些神选之人的事情……” 　　陈默嘴角缓慢露出了微笑。 　　“这个世界负责让人转生的是艾莉丝女神，而刚才那个叫阿库娅的女神，水之女神，她是负责另一个世界的亡者转生的女神，所谓的神选之人都是被她从另一个世界弄来的不幸早死的年轻灵魂，作为转生到这个残酷世界的补偿，通常应该会给予他们某些强大的天赋或者神器，这就是神选之人的由来，而那个少年……他应该是选择了女神作为带来之物，并且真的让他成功了。” 　　“这样吗……” 　　听完陈默的分析，巴尼尔略微沉吟片刻，脑海里也跟着捋顺了前因后果，然后他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如此说来，关于女神阿库娅，我辈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少爷。” 　　“说吧。”陈默挑了挑眉头。 　　“嗯……其实这个世界也是存在水之女神阿库娅的教会的，只不过那群家伙脑子都有些不太好用。” 　　信奉水之女神阿库娅的阿库西斯教团…… 　　里面的人都是出了名的脑子有病。 　　…… 　　傍晚的野外荒原。 　　佐藤和真筋疲力尽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底部缝线的位置有些往外渗血，阿库娅哭哭啼啼跟在他身后，浑身沾满了湿漉漉的可疑液体，两人像是流浪汉一样从野外回到了阿克塞尔。 　　去往冒险公会的一路上，沿途不断有人朝他们投来惊讶的目光，但随即，这份惊讶又变为了同情与幸灾乐祸。 　　作为新手城镇，阿克塞尔被人接取次数最多的任务就是【讨伐巨型蛤蟆】、【讨伐哥布林部落】、以及【讨伐史莱姆】了。 　　这三个任务并称为新人三关，几乎所有冒险者都做过，所以他们当然看得出佐藤和真与阿库娅这是刚讨伐完巨型蛤蟆回来，有的人同情，有的人幸灾乐祸，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已经累到连指头都不想抬的佐藤和真，他根本懒得去理会那些五花八门的视线，肩头扛着的麻袋里装着的是从今天下午讨伐的那两只巨型蛤蟆身上切下来的可食用部分。 　　这些巨型蛤蟆肉，冒险公会可以低价提供料理服务，比单纯的点一顿饭吃要便宜实惠得多了。 　　当然，如果是想要自己料理的话其实也行，不过佐藤和真现在还住着马棚，所以除了生堆篝火简单烤一下之外，他也只能掏钱让冒险公会帮忙处理了。 　　而阿库娅身上的粘液……那也算是她的战斗勋章了吧。 　　其实就是被巨型蛤蟆吞进肚子里弄的。 　　巨型蛤蟆这种怪物，在所有下级魔物里也算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攻高防高，但唯独却有一个天大的弱点，那就是它们在吞咽东西的时候，浑身是没办法动弹的。 　　所以佐藤和真才能在仅仅只花费短短一下午时间的情况下，就成功拿下两只巨型蛤蟆，全身上下除了累得有些脱力之外，别的什么地方就完全是毫发无伤了。 　　只不过对于阿库娅来说，整个世界此刻都似乎被笼罩上了一层黯淡的灰白色就是了…… 　　巨型蛤蟆的肚子里，热热的，暖暖的，很潮湿，胃壁蠕动起来像是在按摩一样，但是真的很恶心，也很臭。 　　只不过由于女神自带的满级净化buff，那些臭烘烘的液体沾在她身上立刻就被净化成了干净的水源，所以臭倒是不臭，但恶心是真的恶心。 　　堂堂一位天界的女神，竟然被吞进了蛤蟆肚子里？ 　　阿库娅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呜呜、呜呜呜呜……我以后都再也不要接讨伐巨型蛤蟆的任务了，呜啊啊啊啊啊……” 　　“可是我们除了巨型蛤蟆，其他任何怪物都完全打不过。” 　　“那……哥布林呢？” 　　“哥布林都是群居。” 　　在佐藤和真的精准补刀之下，顿时……阿库娅哭得更大声了。 　　片刻后，两人在冒险公会结算完任务收益，佐藤和真把从巨型蛤蟆身上切下来的食材委托给公会进行处理，缴纳了一些艾莉丝之后就带着阿库娅直奔澡堂洗澡去了。 　　虽然他没有被蛤蟆吞进肚子里，但忙活了一下午，浑身汗臭弥漫也确实是需要好好清洗一下。 　　热气腾腾的澡堂，最能够治愈他疲惫的身体，与女神阿库娅饱受摧残的内心。 　　而等到洗完澡，两人吹着凉爽的小晚风重新往冒险公会赶去时，无论佐藤和真还是阿库娅，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巨型蛤蟆的肉，虽然肉质略微发硬，但味道却非常的不错，有些像是猪肉与鸡肉混合的感觉，油炸出来淋上一点点甜辣酱，再搭配冰镇小麦酒…… 　　——咕噜噜噜噜！ 　　佐藤和真与阿库娅相视一笑，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晚餐油炸巨型蛤蟆肉，满满两大盘摆在餐桌上，冒险公会还附送了酱汁，只花费了两百艾莉丝的工续费，实在是物超所值。 　　而就在佐藤和真与阿库娅捧着炸蛙肉大口猛啃的时候，两道熟悉的身影忽然走到他们旁边的餐桌位置坐下。 　　“踏踏踏踏踏——！” 　　陈默前脚才刚落座，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快速朝这边走了过来。 　　转头一看，是个面容有些熟悉的金发美女。 　　巴尼尔此刻也跟着看向来人，随后在他面具遮掩下的嘴角忽然露出了有趣的笑容。 　　“露娜小姐。”陈默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金发美女的身份，微笑问好道：“许久不见，你变化了好多，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成熟了呢。” 　　说话时，陈默目露欣赏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当初自己还没看出来，她平平如也的胸前竟然有着能够二次发展成为巍峨峰峦的潜力？ 　　而且当初那个总喜欢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充满天真烂漫感觉的少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头发盘起到脑后，变得充满成熟而又干练的女人味了。 　　“好久不见……” 　　看着坐在餐桌边上，正在朝自己露出微笑的男人，露娜眼中逐渐氤氲起了雾气。 　　“您、还是跟当初没有什么变化呢。” 　　六年过去，陈默身上却一点都没有留下时光的痕迹。 　　他此刻坐在这里，恍然间就仿佛六年前坐在冒险公会里的时候一样。 　　“哈哈，露娜小姐还是这么会夸人。” 　　陈默随口打了个哈哈，仍然笑着问道：“现在可以点餐吗？我也有些好奇这几年公会菜单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当然。” 　　露娜深吸一口气，擦掉眼眶里湿润的泪水痕迹，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您请稍等，我去拿一下菜单！” 　　“好。” 　　看着露娜转身走远的背影，巴尼尔笑得越发愉悦起来，陈默倒是面色如常。 　　而坐在旁边一桌的佐藤和真，则是边啃炸蛙肉边压低了声音对阿库娅说道：“那个270级的人，好像以前也是从这个城镇出去的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阿库娅一脸傻白甜的表情反问道：“这里可是新手城镇诶，你玩游戏难道还会出生在魔王城里吗？肯定是要从新手城镇开始练级的啊。” 　　“小声！你小声点！”佐藤和真眼神有些恨恨地瞪着阿库娅，心里巴不得立刻找块臭抹布来堵住这个脑残女神的嘴巴。 　　与此同时，远离阿克塞尔的另外一座城镇。 　　赤红魔法阵像是从地面一直堆叠延伸到穹顶尽头般在城墙外面的荒野平原上浮现而出，惊人的高温与亮度瞬息间便夷平了魔法阵笼罩范围内的一切事物，并且将黑夜重新照亮成了白昼。 　　轰隆声响彻云霄的同时，清亮高昂的少女声音也从城墙上传来。 　　“——Explosion！” 第二十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今天是个有太阳的好天气。 　　阳光明媚，天空晴朗。 　　十二人的教室里面，除了讲台上的老师之外，坐在下座的学生们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子。 　　“好了，今天我们来公布一下这次测试的成绩。” 　　穿着代表大魔法师身份的斗篷与尖顶帽的班主任将一张成绩表放在了讲桌上，然后开始从下往上念起来。 　　“萨琪贝利，你这次怎么搞的，垫底了哦？第十二名！” 　　随着第一个名字的念出，坐在教室最前排靠门位置的蓬蓬头女孩苦着脸发出了“呜”的一声，很显然她就是萨琪贝利了。 　　“然后是贝贝，平时少跟着萨琪贝利到处乱疯，她掉了两名你也掉了一名，你们两个是准备霸占倒数一二的宝座吗？第十一名！” 　　班主任的调侃让教室里的女孩子们忍不住嘻嘻哈哈哄笑起来，除了萨琪贝利和坐在她旁边的贝贝之外，她们俩脸都已经红透了。 　　“第十名是玛莎，你的成绩比上次进步了两名，不过不要骄傲，因为你的进步只是因为有人掉下来给你垫底罢了。” 　　名叫玛莎的女孩举手连道“嗨嗨~”，不过看她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有把班主任的话放在心上。 　　“第九名，娜娜，这次考得不错，第八名，兰琪，成绩没什么变化……”班主任的语速并不算快，而且每个人的成绩他都要稍微总结一下，但不管他念得再怎么慢，十二人的名单终究还是太短，很快就到了最后的三个人。 　　“……呃，在公布这最后的三位同学之前，我还是要事先申明一下，按照惯例，每次考试排名前三的同学都有升级魔药可以拿，所以这次也不例外。”班主任话音稍顿，接着开始念出最后三个名字。 　　“第三名，阿露！上来拿你的魔药吧。” 　　班主任说着从法师袍内拿出三支魔药试管，其中一支递了出去，而上台接过魔药的则是个看起来很无精打采的女孩子，她仿佛已经有好几天没睡觉一样，耷拉着个死鱼眼，哪怕从班主任手中接过魔药时也一点都没露出什么兴奋的表情。 　　不过教室里的其他女孩却都眼神闪闪发亮地盯着那一管魔法药剂。 　　这种魔药喝下去之后，就可以直接凭空增长技能点，对于魔法师来说简直就像是开了作弊器一样。 　　“第二名，悠悠！族长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往后你也要继续努力，不要给族长丢脸。” 　　“好、好的……谢谢！” 　　名为悠悠的女孩站起身有些局促地弯腰鞠躬道，然后也上台拿到了魔药。 　　“最后一名，第一名，惠惠！” 　　班主任念到这个名字时，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已经是惠惠同学今年拿到的第三次排名第一了，你们要多向她学习学习，争取早日也拿到自己的魔药！” 　　“知——道——了——，老——师——！” 　　拖长声音答话的女孩当中，惠惠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出神眺望着窗外，然而她这种当堂走神的行为却并没有引来班主任的呵斥，这就是常年都霸占着全班第一宝座的优等生所享有的特权了。 　　名为“悠悠”的女孩暗自捏了捏拳头，下课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到了仍然在盯着教室窗外发呆的惠惠。 　　“你……你别太得意了，下次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面对悠悠的必胜宣言，惠惠连脑袋都没有转动一下，嘴里淡淡说道：“噢，是吗？那你加油。” 　　然而正是惠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却让悠悠一下子被刺激得激动起来。 　　“惠惠！”她双手握紧拳头举在胸前，半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我以族长之女的身份向你挑战！你做好觉悟吧，今、今天就让你尝到失败的滋味！我一定会战胜你的！” 　　听到女孩这么说，惠惠这才稍微转回过一些脑袋，把自己刚刚上课才得到手的魔药摆在了桌子上：“这个东西，虽然你也有一份，但再多一份你应该也还是很想要的吧？” 　　“……唔咛？！” 　　悠悠呼吸一变，显然被她给说中了。 　　这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魔药，对于魔法师来说却是胜过世间一切的珍贵秘宝……尤其是在红魔乡的这所学校的这间教室里。 　　天生拥有超强智慧与超大魔力储量的红魔族，通常情况下到12岁时就会水到渠成地获得上位职业“大魔法师”，所以他们从小就会通过各种途径来堆积技能点，或是食用高等级的魔物食材，以提升自己的初始点数上限，或是喝下升级魔药，每次都可以拿到等同于提升一级的点数。 　　在外界价值连城的升级魔药，放在红魔乡却是专门用来给学生们打下就职地基的必备药品……毕竟这是个人均大魔法师的族群，随便在红魔乡找个路人出来，或许就可以把禁咒当成小火球术放着玩。 　　而作为仍然在为了学习上级魔法努力积攒技能点数的同学们当中的一员，悠悠当然是非常想要升级魔药的了，哪怕她已经拿到一支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再获得一支。 　　想要…… 　　她眼馋地盯着被惠惠随意放在课桌上面的升级魔药。 　　好想要！ 　　“这样吧。”惠惠瞥了她一眼：“就比下次测验的成绩好了，你要是输了，你这次的魔药和下次的魔药都得给我，我要是输了，我这次的魔药和下次的魔药都给你。” 　　“两、两次的魔药么？！” 　　悠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开始犹豫起来。 　　两次的魔药，这个赌注可不小啊…… 　　万一自己输了的话…… 　　而就在女孩犹豫的档口，惠惠忽然换了副不屑的语气嘲讽道：“算了，看来你不敢，所谓的族长之女大概也就这样的气量了吧。” 　　“谁谁谁谁……谁说我、我不敢了？！” 　　然而就是她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是踩到了悠悠的尾巴一样，让她瞬间炸毛起来：“赌就赌，下次测验我一定可以胜过你的！到时候非要让你哭着鼻子求饶不可！” 　　“好，那就一言为定。” 　　惠惠收起魔药，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虽然她一直都像是很不在意魔药的样子，但其实心里还是非常在意的。 　　多服用一支魔药就可以多出一次升级的技能点，而每多一个技能点，就意味着她又朝着那个发动惊天爆炸的人前进了一步。 　　只要等到自己的技能点足够学会爆裂魔法，就可以去揪出那个当初胆敢欺骗自己幼小感情的混蛋了…… 　　茶褐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而且总喜欢露出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一只大狐狸一样。 　　虽然不知道那个混蛋的名字，但他的样子惠惠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午夜梦回当中深深烙印进了脑海里面。 　　所以……对不起了悠悠。 　　你的魔药，我要定了！ 　　“呼哈~” 　　黎明之后，清晨的光辉洒满大地。 　　惠惠从野外营地醒来，先是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眯着眼睛眺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真是做了个好久以前的梦啊…… 　　是因为马上就要逮住那个混蛋了，所以心情激动之下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早已成功学会了特殊魔法【爆裂魔法】的上级大魔法师，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兼爆裂魔法使——惠惠，此时此刻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而在她举目眺望的远方，地平线尽头隐约可以看见一座渺小的城镇虚影。 　　新手起始城镇，阿克塞尔……今天肯定可以赶到了吧？ 　　…… 　　【巨型蛤蟆讨伐任务】 　　看着被佐藤和真从公会任务板上撕下来的纸单内容，阿库娅有些无精打采的垂下脑袋叹气道：“昨天才讨伐完一次巨型蛤蟆，怎么今天又接这个任务啊？我明明都说过不想再接讨伐巨型蛤蟆的任务了吧？” 　　“不讨伐巨型蛤蟆，那就只能去讨伐哥布林了哦？”佐藤和真边说边看向公会任务板，今天的任务里面除了巨型蛤蟆之外，最低等级的魔物讨伐任务就是清剿哥布林了。 　　“哥布林的话，听说它们一般都是几十或者上百个、甚至几百个群居在一起，是种有着近似小孩一样智商的部族习性的魔物，而且最喜欢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女孩子了……” 　　佐藤和真说话的同时，突然扭头露出一脸很邪恶的表情看向站在身后的阿库娅，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嘿嘿阴笑起来。 　　“……噫？！！” 　　看着他这样子，阿库娅瞬间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猥琐感贯穿了自己全身，让她忍不住环抱双臂惊叫起来：“我、我知道啦！我会好好跟你一起去讨伐巨型蛤蟆的，别吓我啊啊啊啊啊啊！！” 　　“好，那就走吧。” 　　言语恐吓收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佐藤和真瞬间又变回了正常的表情，完全不顾周围冒险公会里其他冒险者和公会工作人员或明或暗投来的、像是在看人渣一样的针刺视线与鄙夷表情，厚着脸皮到柜台办理好了任务接取的手续。 　　十几分钟后，荒野平原上。 　　“咕蛙——！” 　　长得将近有三米高的巨型蛤蟆，发出“蛙蛙”叫声的同时，矫健有力的结实大腿猛然往地上一个蹬踢，庞大身躯立刻飞起到半空，在草地上投下了一片恐怖黑影。 　　下一刻，巨型蛤蟆轰然落地，脚蹼压倒无数青翠嫩草，而在它那双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呆滞蛙眼当中，只映照出了一个浑身哆哆嗦嗦、此刻正抬起头与自己相互对视着的矮小身影。 　　“我、我我我我我，我以……我以女神的名义，命令你退——呀啊！！！” 　　照面还不到三秒钟，巨型蛤蟆就张开血盆大嘴，舌头像是出膛炮弹一样猛然弹射出口腔，将面前战战兢兢的矮小人影浑身都包裹起来，然后再用力一拉直接卷进了嘴巴里面。 　　好黑啊…… 　　黑暗当中，阿库娅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温暖，仿佛回到母体孕育的时候一般。 　　温暖的同时还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随后她忽然明悟了。 　　这里……是在巨型蛤蟆的嘴里。 　　自己又被蛤蟆给吃掉了。 　　诶，为什么是又……？ 　　“——阿库娅！！！” 　　那个熟悉的家里蹲废柴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太真切。 　　外界，巨型蛤蟆一口吞下阿库娅之后就直接蹲在原地停止了一切动作，佐藤和真挥舞着一把不算太锋利的冒险者短剑冲了上来，一边大声喊叫着阿库娅的名字，一边用力将剑刃劈砍在巨型蛤蟆白生生的肚皮上面。 　　duang~duang~duang~ 　　随着他的不断挥剑劈砍，蛤蟆的肚皮也在不停晃来晃去，像是水波一样，连带着被蛤蟆吞进肚子里去的阿库娅还露在蛤蟆嘴外的两截小腿，也在跟着一摇一摇的。 　　好在出于天性的原因，巨型蛤蟆吞下东西之后哪怕被杀死也绝对不会动弹半下，否则佐藤和真连讨伐巨型蛤蟆的任务都没有底气能够顺利完成，这个时候估计还在阿克塞尔的城墙上搬砖呢。 　　他费力劈砍了快半个小时，本就算不上有多锋利的剑刃，中途甚至还被他临阵磨过两次，这才终于“噗嗤”一声破开了蛤蟆的肚皮，让一大堆肠子啊、胃啊之类的东西，连带着一只阿库娅一起流淌了出来。 　　“和真，呜呜呜呜……我、我不干净了……呜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已经完全湿透的阿库娅坐在一堆臭气熏天的恶心内脏当中，仰面朝天嚎啕大哭起来。 　　听着这位女神大人丢人的哭声，佐藤和真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默不作声地低下脑袋，开始收割起巨型蛤蟆身上可以食用的部分。 　　距离这处小草坡几百米远外的一棵大树底下，陈默枕着左手胳膊，右手正拿着一颗水果时不时啃上一口，巴尼尔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注视着远处闹剧频出的两人……或者应该叫一人一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默忽然一个翻身从树荫底下坐了起来，随后一脸神情凝重地皱起眉头，连手里啃到一半的水果都不啃了。 　　“怎么了，少爷？”巴尼尔转过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 　　“没……” 　　陈默微微摇头，眉心却是越皱越深。 　　“只是感觉，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 　　然而实际上，关于直觉方面，他还从来都没有出错过。 　　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陈默可以肯定……绝对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了。 第二十一章 远离男人啊姐妹们，男人只会让你变得不幸 　　露娜小姐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准确来说，自从昨天陈默回到起始城镇的时候开始，她的心情就一直很不错，达到了几年来最开心的峰值。 　　“哼哼~哼哼哼~哼~” 　　她甚至还在轻声哼歌。 　　而人在心情很不错的时候，工作效率就会比平时高上许多，所以她早早就处理好了今天的事务，坐在冒险公会中央的柜台后面，双手撑着下巴等待着自己期望看到的那道身影。 　　临近中午时，冒险公会门口走进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陌生少女，看她一身披肩斗篷和尖顶帽的打扮，根本无需猜测就知道她是一位魔法师。 　　“你好。” 　　法师少女走进冒险公会后径直来到了露娜所在的柜台前，这里距离正门最近，是一条畅通无阻的直线：“我想挂任务寻找一个人。” 　　“啊……好的，那个请出示一下您的个人卡片。” 　　“没问题。” 　　法师少女伸手递出自己的冒险者卡片，露娜接过后低头一看，第一行显示着一个奇怪的名字。 　　“惠惠……？” 　　“是的。”名为惠惠的法师女孩稍微挑起了眉毛：“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疑惑吗？” 　　“没……” 　　露娜表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就算真有什么疑惑她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啊，那样未免太失礼了。 　　但实际上她确实是觉得很惊奇的，如此简短的名字，除了陈默大人以外，在整个职业生涯当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陈默的名字短则短矣，但至少姓氏分明啊，可这个姑娘……惠惠算什么名字？ 　　姓惠名惠么？ 　　内心暗自吐槽了一下这真是个怪名字，露娜接着看向名字下方显示出来的职业栏。 　　【大魔法师】 　　看见这个职称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都僵住了。 　　眨眼，再看，还是大魔法师。 　　她才多大啊，就已经是上级职业者了？ 　　露娜继续往下看，13岁的年龄让她恍然大悟。 　　噢……原来是13岁啊…… 　　这又是哪个贵族世家的小姐出来微服私访了吗？ 　　露娜心里好奇，但她也绝不敢问，只能强忍住好奇毕恭毕敬道：“那个……您想找的这个人，请问他的名字叫什么呢？具体是男是女？有什么标志性的特征吗？” 　　“不知道名字。”惠惠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摇头说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个茶色头发和绿眼睛的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茶色头发，绿眼睛，戴金丝眼镜……？ 　　露娜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某个男人的身影。 　　她没有再接话，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有些诡异的安静当中。 　　“怎么？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惠惠疑惑的偏着脑袋问道。 　　“没……可以请问一下您想找这位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是来抓他回去结婚的。” 　　“蛤……？！” 　　露娜满脸不可思议表情地瞪着语出惊人的13岁大魔法师女孩，而后者则是一脸理直气壮的重复说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但是却逃婚了，我现在是在抓他回去结婚的。” 　　话音末了，她还用非常阴沉的语气呜呼呼笑道：“没有人可以欺骗深红之魔女，胆敢僭越的凡人啊，吾必将会跨过无尽之海，让汝饱尝金绝之刑！” 　　深红魔女？ 　　不是露娜见识少，她在冒险公会工作了这么久，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各样冒险者们口中闲聊着的各种各样的话题，但深红魔女……这种词汇她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见。 　　以及什么无尽之海和金绝之刑，她全都闻所未闻。 　　不过露娜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纠结这个小女生嘴里奇怪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脑子里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 　　陈默大人……竟然有未婚妻了？ 　　而且他还是逃婚出来的？ 　　对方是个13岁的小女孩？ 　　讲句实在的，她现在29岁，这个名叫惠惠的女孩子都已经可以给她当女儿了…… 　　就算是换成陈默，也跟她相差了足足十四岁啊！ 　　不不……陈默大人怎么可能会干出这么鬼畜的事情来？ 　　露娜脑海中开始疯狂给陈默找起理由。 　　他是在六年半之前才到阿克塞尔来注册成为冒险者的，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女孩子六岁乃至更早以前他们就已经定下婚约了……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吧？陈默大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变态的啊！ 　　但看着惠惠一脸认真的表情，露娜内心深处忽然又闪过一丝怀疑。 　　可是……如果……假设……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她说的其实都是真的呢？ 　　疑惑的念头从内心划过的瞬间，露娜立刻有种幻灭的感觉。 　　陈默大人呜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宁肯选择五六岁的小女孩，都不肯选择我呢？ 　　“您……请稍等，我会为您登记好相关的要求事项，然后张贴寻人任务……不过不保证能够找到您要找的那个人。” 　　露娜表情有些崩坏的强撑着露出了很恐怖的残念笑容，语气里也充满让人光是听着就能起一背鸡皮疙瘩的阴冷感觉。 　　“好的，有消息了请一定要尽快联系我，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惠惠一脸郑重地留下了自己住宿的地址，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去，露娜也开始着手拟写寻人任务纸单，然而就在惠惠转过身的同时，一道黑袍身影出现在了冒险公会门口。 　　茶褐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以及戴着金丝眼镜…… 　　“是你！！！” 　　短暂的呆滞过后，惠惠发出了近乎破音的尖叫，而露娜则是整个人都愣在了柜台后面，然后她就看见这个年仅13岁的大魔法师，瞬间爆发出像是狂战士附体一样的惊人速度，猛然飞扑向公会门口站着的那道人影。 　　下一刻，她被抓着脑袋从半空中砰的一声按落到了地上。 　　陈默蹲下身一只手按在女孩光滑的侧脸上，越看越觉得这家伙很眼熟。 　　“你谁？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负心汉！呜呜呜呜……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惠惠感觉自己半边脸都被拍麻了，脑袋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般的沉重，而且无论她再怎么挣扎，那只按在自己脸上的手都完全没有半分松动的迹象。 　　这时候刚好也走进冒险公会的佐藤和真跟阿库娅两人，前者脸上露出了心驰神往的敬佩表情，后者踢了踢他的小腿，一脸嫌弃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恶心。” 　　除了佐藤和真与阿库娅之外，冒险公会里大部分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陈默脸皮一抽，赶紧开口警告道：“喂，小孩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什么叫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我跟你压根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吧？” 　　“谁说的？只是你忘了而已！” 　　惠惠仍然在试图挣扎着，只可惜她的小胳膊小腿完全不能对陈默造成任何威胁，看她徒劳无功挣扎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离开水的八爪鱼一样。 　　“六年前，在红魔乡，你说好了等我长大就要跟我结婚的！” 　　六年前…… 　　陈默脸上悠然的表情逐渐有些变化了。 　　“……是你？” 　　“没错，就是我！” 　　虽然被陈默按着脸拍在了地上，但惠惠还是用侧脸的半只眼睛紧盯着他说道。 　　这赤红色的眼睛，怪不得自己觉得她看起来眼熟呢…… 　　【吾乃惠惠！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 　　“吾乃惠惠！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 　　与记忆当中的那个女孩相比，现在后面又多了两句额外的尾赘： 　　“万里挑一的爆裂魔法使！终将对背信弃义的负心汉降下天罚之人！” 　　好了，确认了……这种中二度爆表的言论，确实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红魔族。 　　陈默松开手站起身，紧接着惠惠立刻腾的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喊道：“逮住你了！这次绝对不会再放你跑掉了！” 　　“少爷……” 　　巴尼尔站在陈默身后，眼神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这个红魔族女孩的来历，以及她跟陈默之间的关系，在千里眼的大恶魔眼中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仅仅只是看了惠惠一眼就已经彻底洞悉了这个小女孩13年以来的全部人生轨迹，所以现在才会觉得有些棘手。 　　要把她弄开吗……大恶魔眼神里带着这样的询问意味。 　　陈默微微摇了摇头，叫来公会接待人员，点了份冰镇小麦酒和烤羊排，然后低头盯着惠惠说道：“我不会跑的，坐下来先吃点东西吧，你是自己一个人来找我的吗？” 　　“嗯。”惠惠点了点头，撒开手没有抱着他双腿了，转而变成站起身拽着他衣袖说道：“不过你可不要小看人，我现在很厉害的，已经是大魔法师了哦！” 　　“对于红魔族来说，这并不难做到吧？” 　　陈默轻笑一下，公会服务员已经把餐盘端来放到最近的一个桌子上了，于是他抬了抬被拽紧的衣袖，接着笑道：“都跟你说了我不会跑掉的，现在都已经中午了，这顿算我请你的怎么样？” 　　“咕叽~” 　　空气里飘来的烤羊排香味，让女孩的肚子发出了很不争气的声音。 　　“如、如果这是对吾的供奉的话……那吾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好了……”惠惠红着脸小声说道。 　　公会柜台后面，露娜小姐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刚起草了一个开头的寻人任务，不知道后面还应不应该继续写下去了。 　　与此同时，她内心也是颇为的五味杂陈。 　　居然……是真的吗？ 　　彻底幻灭了呢…… 　　惠惠拿着餐叉切割羊排的时候，陈默确实是履行了诺言，双手撑在桌子上架着脑袋，看她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噎的样子，忽然开口问道：“你跑出来找我这件事，你爸爸妈妈都知道吗？” 　　“唔雯滋嗯哦。”（当然知道了） 　　陈默看懂了女孩眼中的意思，继续问道：“他们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自己跑出来呢？” 　　“嗯嗯……唔……咕噜……” 　　惠惠努力咽下嘴里的东西，表情像是做完了作业拿给大人炫耀的小孩一样，语气非常得意道：“我可是全村同辈里面最早成为上级职业大魔法师的人哦！你难道以为我说的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是在开玩笑吗？而且我还掌握了世间最究极的破坏魔法，爆裂魔法，唯唯和飘三郎当然放心我啦！” 　　“真是厉害啊……”陈默盯着表情飘飘然的惠惠，目光略微转动：“爆裂魔法？这个魔法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呢？是上级魔法吗？” 　　“是上级魔法中的上级魔法，世间最究极的破坏魔法！” 　　短短几分钟时间，惠惠已经造完了几斤重的烤羊排，此刻正放下刀叉，赤红眼眸微微发亮道：“只要用过一次，就会达到人生的巅峰哦。” 　　“真的有这么神？”陈默表情有些怀疑，感觉是不是这家伙中二病发作了在yy什么究极魔法。 　　“当然是真的了，吾以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的名义发誓！”惠惠一脸信誓旦旦的说道，随后表情忽然又落寞了下来：“不过这种魔法需要消耗的技能点数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根本没有几个上级魔法师会选择去学习它，而且哪怕学会了，释放魔法的魔力量也不是人类的体质能够榨取得出来的，就算是身为红魔族的我，用过一次之后也会筋疲力尽到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也是知道这种魔法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 　　陈默侧目看了眼巴尼尔，后者微不可查点了点头，证明确实是有这种魔法存在。 　　于是他脸上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如你放一次给我看看咯？” 　　“唔……？” 　　惠惠目光有些警惕地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语气充满提防道：“你不会是，想趁着我用完魔法脱力的时候跑掉吧？” 　　“我都说了不会跑的，只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究极破坏魔法有没有你说得那么神，顺便……我也是攒了一些闲置技能点的，如果真的很厉害的话，多学个上位魔法技能其实也挺好的。” 　　陈默边说边递出自己的冒险者卡片，微笑道：“这个，暂时拿给你保存，这样你应该就放心了吧？” 第二十二章 这这……喝啊？怎么都不喝呢？ 　　“你？学爆裂魔法？” 　　惠惠第一时间并没有伸手去接陈默递过来的冒险者卡片，她反而是面露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这个时隔六年多没见，此刻重逢时却依旧还是一副二十岁出头般面容的男子，手中下意识地端起摆放在一旁的酒杯，泛着洁白酒花的冰镇小麦酒就递送到了嘴边。 　　然后她仅仅只是浅尝过一口，立刻就回过神来这并不是什么饮品或者冰水之类的东西，而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品尝过一次的酒，脸上露出苦兮兮表情的同时，她还忍不住稍微吐了吐舌头。 　　粮食酿造的酒水，多多少少都会带点苦涩的味道进去，蒸馏萃取过的白酒倒是不苦，但会相当的灼烧喉咙、食管、以及胃部，并且平常人一日饮用超过两钱的量，肝脏负担就会开始增大了，而相比起要么味道苦涩难以下咽，要么喝下去折腾人的粮食酒与高度酒，果酒的酒精含量低，就算平时当水喝也不会太伤身体，另外水果的甜度也中和了苦味，可水果的酸度却又增强了涩味……总之一句话，酒这种东西无论品类如何，都绝对不可能往“好喝”二字上靠，哪怕往白开水里化点蔗糖，再扔两颗冰块进去搅和搅和，味道也足够碾压世上一切所谓的“绝品美酒”，喝酒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冲着酒味去的，吃烧烤或者吃火锅吃到浑身暴汗口舌焦辣时，一杯冰镇威士忌和一杯冰镇可乐摆在面前，九成九的人都会毫不犹豫伸手抓起后者痛快畅饮，剩下一小部分那是真的对酒精有瘾。 　　像惠惠这种打小都从来没喝过酒的雏鸟，往上追溯三辈，估计也都是酒量平平甚至毫无酒量之人，更别提能有什么嗜酒基因了，所以她误喝那一小口冰镇小麦酒之后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正常了。毕竟异世界不同于现世的古代，在那种饮品种类相当匮乏的时代，酒水已经是社会所有阶层都能够接触到的口味最刺激也最容易入手的饮料类型了，酒与水二选一，平时喝水解渴、宴会饮酒待宾就成为了社会的共识，再加上酒精确实有麻醉和成瘾的特性，这才使得酒水成为了无冕的饮品之王，并且拥有了后世那么尊崇的地位……实际上如果古代人能够接触得到可口可乐，甚至哪怕是碳酸饮料之耻的芬达呢？估计现如今也没有某些诸如*凉夜、健*村之流什么事了。 　　要知道，人类对于甜食的成瘾性，绝对不是酒精能够相比的。 　　怀疑的人可以试着戒糖一段时间，如果是饮食习惯很良好的人，可以先每天喝几瓶可乐，一个月后再试着断掉甜食供应，时间也不需要太长，两三天就足够让人难受得抓耳挠腮了。 　　有些甜食成瘾的人因为健康问题而不得不戒糖时，曾经在戒糖期间讲述过自己的感受：每天至少十次以上想要喝点甜的饮料，无论是可口可乐还是魔爪还是其他任何品牌的饮料都无所谓，他们只是想喝点甜的，而在甜瘾发作最厉害的时候，甚至就连吞咽口水都能幻想出冰镇可乐的味道。 　　会对酒精上瘾到不可自拔程度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但会对甜味饮料上瘾的人却囊括了九成九的人类。 　　俗话说得好，没有谁会是第一次喝酒就喜欢酒的味道的，他们只不过是在一次次的买醉当中迷恋上了醉酒之后眩晕的感觉。 　　而甜水有这种说法吗？肯定是没有的吧。 　　陈默看着惠惠苦着脸连吐舌头的样子，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告罪道：“倒是我疏忽了，这杯酒不是给你喝的……接待员，麻烦再上一杯冰镇橙汁！” 　　听到陈默这一桌的动静，公会接待员动作很快，半分钟不到就又端了杯冰镇好的橙汁过来。 　　惠惠捧起冰冰凉凉的玻璃杯一口气灌了将近三分之一果汁，这才“噗哈”一声放下杯子，涮掉嘴里那股苦味的同时也解决了刚吃完饭的口渴感觉，脸上表情顿时便舒畅了许多。 　　而陈默这边则是本着不浪费的勤俭原则，顺手端过被惠惠嫌弃地放到一旁的小麦酒杯。他个子长得很高，手臂当然也长，左右不过就是到桌对面去端个杯子的事情，根本连站起来都不需要，小臂一伸就直接到手，然后还没等惠惠反应过来，他已经仰头喝下一大口小麦酒了。 　　冰镇过后的酒水，带着一股子爽利的感觉，陈默自问也是饮酒无数了，但这一次……他却在酒水里面喝出了某种不一样的奇怪味道。 　　“你、你……” 　　惠惠眼睁睁看着陈默喉结上下一滑的吞咽动作，脸颊却是迅速涨了个通红。 　　小孩子天性，遇到不好吃的东西下意识就会吐掉，理所当然的，对待不好喝的东西肯定也是同样。 　　所以她刚才喝的那一小口小麦酒，根本就没有往肚子里咽，只是从嘴里过了一圈，尝到味道苦涩难耐就立刻原路返回又吐进了杯子里面…… 　　酒，非酒……里面还混杂了些其他东西。 　　陈默仅仅只喝了一口，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就放下酒杯没有再继续喝了，转而目光直勾勾盯着脸颊通红的惠惠，而越是被他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时间越长，女孩就越是觉得脸上难堪，只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隙，好让自己可以躲进其中…… 　　不过，地上既然没有缝隙的话，那么不妨就用爆裂魔法炸出一道裂缝来吧？ 　　或者直接跟面前这个人同归于尽？ 　　呜……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脸再继续活下去了！ 　　惠惠手掌颤抖着就想要抓向靠在餐桌旁边的魔法杖，然而陈默的话音却先一步打断了她：“我学爆裂魔法，有什么问题吗？” 　　“诶……？” 　　饶是天生智商便超人一等的红魔族，此刻惠惠也是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勉强跟上了陈默跳跃弧度几乎像是从红魔乡到阿克塞尔之间的距离那么巨大的话题，想起了他之前好像确实是说过想学爆裂魔法的这茬。 　　于是她成功被转移话题，疑惑问道：“问题是没什么问题，虽然爆裂魔法确实是很珍贵的特殊魔法，但如果是教你的话我倒也……不过你的职业是大魔法师吗？” 　　“不是。”陈默的回答斩钉截铁，然后还没等惠惠摇头，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的职业是冒险大师，冒险者的最上级职业，而且技能点也相当充裕。” 　　“相当充裕能有多充裕啦？你可不要小看了爆裂魔法，这是普通魔法师攒上好几年都不一定……” 　　惠惠的话还没有说完，陈默就已经再度把自己的冒险者卡片递了过来：“正好你也怕我跑路，这个就暂时给你保管一下，我有多少技能点，够不够学习爆裂魔法，你一看便知咯？” 　　而等到她接过冒险者卡片低头看去的瞬间，惠惠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座石膏塑像，在她眼中周遭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个醒目的270级不断在她眼前飘过。 　　而一长串各种五花八门的技能前面，则是空余出来的六十多个技能点。 　　爆裂魔法的学习门槛，是50个技能点，不过这是大魔法师的学习标准，如果换成冒险大师想要学会的话……大概刚好需要六十多个技能点吧？ 　　“为什么……你能有这么高的等级？” 　　过度震惊之下，惠惠有些失神的嗫嗫道。 　　不过陈默给她带来的震撼却远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面色如常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要说技能点的问题的话，哪怕我没有空余这么多技能点下来，那也足够学会爆裂魔法了……因为我不管学习任何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 　　“这不……” 　　听到这话的瞬间，惠惠破口而出的就是不可能三个字，但她才刚喊出一个“不”字，声音立马就顿住了。 　　手指轻轻翻动技能栏，粗略一看至少也是上百个技能，甚至能破两百个技能，对比陈默270级的等级以及他余下来的六十多个技能点，可不就是一个技能点学会一个技能吗？ 　　“这、这是试炼吗？吾终于也遇到心魔了吗？”震惊过头的惠惠又开始发挥起红魔族的祖传绝活：间歇性发癫了。 　　“肯定……肯定是因为学习爆裂魔法花费了太多的技能点，这么多年存下来的技能点全部都用在这一个魔法上面，原来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吗？不然怎么可能会发这种怪梦？” 　　“这当然不是在做梦了。” 　　“不……不、这就是试炼，是梦境！” 　　陈默听到了惠惠的自言自语，觉得这小孩彻底疯魔之前可不能让她忘记了要教自己爆裂魔法的事，于是起身稍微用力敲了个暴栗在她头上。 　　——咚！ 　　“呜……？！” 　　“现在清醒点没？” 　　惠惠抱着脑袋有些委屈的看着陈默，一小半是疼的，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想起了自己。 　　为了攒够学习爆裂魔法的技能点数，她学习勤奋用功，还时不时从悠悠手里捞点魔药，努力积攒了好几年，结果却抵不过陈默升一级的技能点。 　　命运这是何其的不公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不是魔法师，仅仅只是一位冒险者罢了！ 　　“想什么呢？”在惠惠一脸幽怨的注视下，陈默毫无压力的笑了笑说道：“冒险者卡片都给你拿着了，你还不放心？” 　　“没……” 　　惠惠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手里薄薄一张的小卡片，忽然又觉得两人之间这样的对话暧昧成分实在是有些太高了，这个之前还在冒险公会里的众目睽睽下抱紧陈默大腿嚷嚷着不会让他跑掉的女孩儿，现在却破天荒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意……同时脑海里连两人日后的孩子叫什么她都已经想好了。 　　午后时分。 　　阿克塞尔城外的荒原上。 　　一道披着镶金边的黑色披风、头戴魔女尖顶帽的女孩身影俏立于此，微风轻轻吹拂着她垂肩短发的发梢，站在旁边的男人却是一只手轻抚下巴仔细端详着她左右腿一边以白色绷带缠到大腿一半，另一边则穿着黑色过膝袜的打扮，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泽。 　　红魔族不愧是红魔族，越长大越有内味儿了啊…… 　　小时候的惠惠如果不说话的话，看着其实还是蛮正常的，而现在即使她不说话，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只需挑眼一看就能够知道这家伙绝对属于是跟正常人挨不着边的范畴。 　　就在陈默仔细端详她浑身上下的时候，某一刻，惠惠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犹如种族徽记般的赤红眼眸，正在放射出即使白天也能清晰看到的光亮。 　　“虽然说魔法咒文的咏唱与否，对于精通魔法一道的大魔法师来说并不能够成为左右魔法是否可以成功释放的必要因素，但……即使达到了无咒魔法的程度，完整咏唱出正确的魔法咒文，依然可以给魔法增加威力，而且越是帅气的咏唱方式就越是能为魔法的威力加分（这只是惠惠的个人经验，并没有实际依据），所以接下来请看好了，红魔乡最强爆裂魔法使所释放的、当世破坏力之最的——爆裂魔法！” 　　惠惠说完便高举起右手，手里握紧的木质魔杖像是伸向半空正在搅动什么空气中看不见的东西一样，缓慢、缓慢地摇晃着。 　　与此同时，她嘴里发出了低声的吟哦： 　　“降临此世的真红之物…… 　　轰鸣七天而响雷的马车…… 　　展现出根源之暗吧…… 　　终末时刻已至…… 　　于此宣告末日的悲鸣……” 　　低吟的最后，陈默眼皮猛然一跳，他本来是以看好玩的心态站在一旁的，结果刹那间却感觉到半空中有某种恐怖的庞大漩涡正在形成。 　　威力强到甚至比他渎神时，神灵从天际降下来的轰雷还要更加给他带来威胁感。 　　下一刻，惠惠用力挥下了魔杖。 　　“——Explosion！！” 　　紧接着女孩高喊的话音，一团炽烈白光在平原上空骤现，然后迅速向下拉伸成纺锤形状，犹如流光掠影般眨眼间便落向大地。 　　轰隆！！！ 　　十几里外的阿克塞尔都能感受到地壳摇晃的震动，爆炸时的强光更是直接压过了白天的太阳。 　　陈默静静站在用完一次爆裂魔法后就已经扑街倒地的惠惠身边，默数呼吸到第二十息，平原上肆虐的轰鸣与强光才消停下来，疾风将爆炸烟尘卷散一空，原地露出像是陨石坑一样可怕的光景。 　　目测下来，光是爆炸的直接威力就笼罩了方圆数里范围，已经可以与核爆相媲美了…… 　　“怎、怎么样……这就是……爆裂、爆裂魔法……” 　　面朝下扑街倒地的惠惠，手里摇摇晃晃递过来他的冒险者卡片：“现在，你应该就可以……学会爆裂魔法了吧？” 　　陈默接过自己的冒险者卡片，手指在技能栏里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条可学习状态的技能。 　　【爆裂魔法】 　　没有任何迟疑，他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条技能，然后立刻感觉到身体里多了种仿佛本能般的力量。 　　这就是爆裂魔法么…… 　　他站在原地仔细体会了一下这种感觉，然后忽然斜向上空45度仰角伸出右手，手臂打直手掌做出枪击的动作。 　　“要、要开始了么？咒语！记得要咏唱咒语！” 　　刚打完一发爆裂魔法，此刻已经完全脱力的惠惠咬牙从身体里拼命又挤了点力气出来，她艰难地翻转过身，希望看到自己这位未婚夫兼爆裂魔法继承人兼首席大弟子的“初爆”，嘴里还在不停提醒他要记得念咒。 　　不过陈默压根懒得理她，之前虚以委蛇只是在套好处而已，现在好处到手，这个平板中二loli爱咋咋，自己可懒得再照顾她情绪了。 　　“Explosion！” 　　“——不要啊啊啊啊啊！！！” 　　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咏唱就直接释放爆裂魔法，这让惠惠发出了像是甲沟炎踢到台阶一样的哀鸣。 　　她不能接受！ 　　而更加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 　　爆裂魔法的魔法阵浮现而出，白光在半空酝酿成型，然后随着陈默的心思拉长成细长的纺锤体，紧接着方向一转爆射向半空。 　　间隔几秒后，轰隆炸响的空爆声从五六公里远外传来，疾风扯动着陈默的袍边，他一脸悠然的吹了吹保持枪击姿势的右手食指，潇洒得就像西部电影里的牛仔一样。 　　而惠惠则露出满脸见鬼一样的表情盯着他。 　　“你怎么、怎么还不倒呢……？难道说，你不是人？！” 第二十三章 以为会是老套的恋爱剧本？俗气！ 　　“什么不是人？你才不是人！” 　　陈默垂下脑袋没好气的跟这个红魔族女孩对视一眼，表情不屑道：“我这叫天赋异禀，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好吗？” 　　“诶……？” 　　仿佛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陈默前后态度的转变，惠惠愣了愣才有些迟钝的说道：“你、你刚刚，对我明明很有耐心的……为什么……” 　　“这都不明白吗？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刚才只不过是哄着你让你教我爆裂魔法的，现在爆裂魔法我已经学会了，你这个打一发就废的家伙对我来说再也没有别的利用价值了，所以我当然就不用再哄着你了。” 　　陈默一脸义正辞严的表情说着完全就是始乱终弃的人渣般的发言，末了还摇头啧啧了两声：“老实说，你不会真觉得能抓我回红魔乡去吧，那你也太天真了，如果红魔乡都是你这种成色的家伙的话，就算来再多人都抓不住我的……红魔族，现在看来也不值一提嘛，哈哈！” 　　“你、你……！” 　　惠惠屈辱地躺在地上，双手已经攥紧成了拳头，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她全身，让她感觉胸膛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焰，灼灼滚烫，烫得她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你就算说我是笨蛋都可以，但我不许你骂红魔乡，还有我们红魔族！” 　　“啧……我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啊？” 　　陈默居高临下地看着肩膀微微颤抖的惠惠，表情并不带任何一丝的嘲讽，就是非常平静非常淡漠的样子，但正是这种默然却比千万句的冷嘲热讽更能刺痛人内心：“站着的人才有话语权，你这个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反省的家伙，看看现在，我站着，你躺着，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让我不许干嘛呢？” 　　他的话音略微低沉，带着股高高在上俯视般的意味，惠惠这下子连恨恨发抖都忘记了，她脑海中骤然闪过六年多之前，在红魔乡的小山坡上遇到这个男人时，对方枕着双臂悠然与自己闲聊的场景。 　　“你真的……真的还是他吗？” 　　“怎么，想说我变了？”陈默哈哈一笑：“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小姑娘。” 　　惠惠一脸怔怔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陈默倒是忽然又来了性质，随便蹲在她身旁，伸出手指在她白白净净的脸蛋上戳来戳去，然后撩起一缕她鬓角的发丝，在指间轻轻搓捻：“你要记住，我是坏人，是很坏很坏的坏人。” 　　“坏人……？” 　　惠惠嘴唇颤抖了一下，眼睛里逐渐氤氲起了雾气。 　　“哈，才说过你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我，这边听我说两句我是坏人，你就又相信啦？”陈默笑嘻嘻的戳了戳她的额头：“还不吃教训啊，你。” 　　“那……你到底是、是好人，还是坏人？” 　　“什么叫好人？什么又叫坏人？”陈默仍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六年前我给饿着肚子的你烤肉吃，那就叫好人，结果后来我又放你鸽子，那就叫坏人，之前我给一路风尘仆仆的你点了份午餐，那也叫好人，不过现在我又在欺负你，这当然也叫坏人，我知道你脑子里很乱，那我就跟你讲清楚，你真的对好人和坏人有概念吗？” 　　好、坏……惠惠已经彻底搞不懂了，她只能目光迷茫地看着蹲在自己近跟前的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赤红色眼眸里已经顺着眼角流淌出了透明泪珠她还犹不自知。 　　“这个世界上好人总是千奇百怪，你能够遇到各种各样的好人，并不一定非要别人对你好才是好人，哪怕路上随便找一个安分守己过着自己生活的路人，那他当然也算是好人，而坏人……”陈默说到这里忽然收敛起了笑容，声线也跟着变得低沉，但声音却放得很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一种坏人，那就是想要夺走属于你的东西的人，财富也好，权利也好，名誉也好，具体的某样物品也好，甚至是你的生命……对待这种人，没别的话说，只有一个字。” 　　在惠惠目光颤抖着的注视下，陈默淡淡开口道： 　　“杀。” 　　平原上忽然拂过了微风，风吹草低，但惠惠却感觉到一股渗人的冰凉顺着脊椎一路传递到后脑，然后在头顶猛然炸开，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两抖。 　　“怕啦？” 　　看见惠惠哆嗦的样子，陈默复而又露出笑容，也不继续玩她的脸蛋了，站起身俯视着她问道：“现在你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了吗？” 　　惠惠默然了半晌，陈默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仍是轻笑道：“行吧，看来你还是不懂，毕竟你这个年龄……” 　　“你……要道歉……” 　　“嗯？” 　　陈默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头，然后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女孩以虽然毫无气势但却十分坚定的目光盯着自己。 　　“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一定会让你，为侮辱红魔乡的那些话道歉！” 　　“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不过就凭你啊？” 　　惠惠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定定注视着眼前的男人，陈默被她看得轻笑起来，右手抬起到面前，拇指与食指轻轻搓捻，一股小小的电火花在指间跳跃。 　　“好吧好吧，不管你想要报仇还是怎样，都随你吧，不过我可跟你不同……你会的爆裂魔法，我现在也会了，但你不会的其他上位魔法，我几乎全部都会，就比如这样。” 　　话音落毕，那道指间跃动的电火花忽然扩散至全身，滋啦的电流声中，他整个人都化作一道炽白电光，瞬息间便跨越整座平原，消失在了惠惠眼前。 　　不过陈默其实并没有离开，他斜倚在一棵树下，目光跨越几里远注视在惠惠身上。 　　这个一发loli打过一发就真是废了，如果有什么魔物这时候过来的话，她也甭提什么找回场子来了，直接就可以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打出GG。 　　“少爷。”树后，巴尼尔的身影从黑暗中迈步而出。 　　“巴尼尔，刚才看戏看舒服了吧？”陈默头也不回的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道：“你们恶魔是不是都喜欢干这种恶趣味的事情，今晚回去罚你把庄园周围再打扫一遍，不许用魔法，也不许用恶魔的力量。” 　　“少爷，要说恶趣味的话，我辈真是不敢在您面前自称恶魔呢。”巴尼尔微笑抚胸道：“惠惠小姐这下已经被打击到再起不能了吧？” 　　“你真觉得我那是恶趣味？” 　　陈默摇了摇头，嘴里咔嚓咔嚓咀嚼着苹果：“红魔乡的教育有问题，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你难道看不出这个族群性格的缺陷和病态吗？” 　　“但他们人均大魔法师……”巴尼尔目光微动，想要说力量强大的红魔族根本无须在意性格上缺陷的事情。 　　“确实，人均大魔法师。”陈默再次咔嚓一声啃了口苹果：“不过你也看到了，她只会一个爆裂魔法，打完一发就扑街，再加上红魔族性格上的缺陷，这样一个稚嫩得稍微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的小姑娘，有得是坏家伙想要在她身上动嘴开刀，估计不把她骨髓都敲吸干净是不会罢休的吧？” 　　陈默的这番话，连巴尼尔都忍不住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心里暗自感叹他的目光深远，以点及面想到这么多，并且还真正付诸行动起来，果然是强者恒强啊…… 　　“可是，少爷难道不担心吗？”巴尼尔也跟着将目光看向几里之外那道躺在平原上的女孩身影：“惠惠小姐她，好像并不能理解您的好意呢。” 　　“要是让她看出来了，那我还混什么混？趁早卷铺盖回家得了。”陈默嗤笑一声，嘴里忽然轻轻一吐。 　　“咻”的一声，一粒苹果籽被魔力包裹着瞬间跨越几公里距离，精准打爆了一头草丛里潜伏着正朝前方躺在地上的女孩匍匐前进的魔物的脑袋。 　　“少爷好眼力。” 　　巴尼尔见状立刻笑呵呵的吹捧了一手，虽然他也看见了那头魔物，但……身为仆从，就是要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主人家，服侍陈默这几年，他也算是彻底成为一位合格的下人和管家了。 　　“行了，别瞎吹我，厉害不厉害我心里有数。” 　　陈默随手一扔苹果核，巴尼尔马上又递了一颗苹果过来，他伸手接过时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啊，巴尼尔，你现在这样要是让地狱里的其他六个公爵看见，会不会很败坏你的形象？” 　　“能伺候少爷，这是很光荣的事情，他们没那个福分。”巴尼尔说话时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一下，仿佛他说的本就是应有之理。 　　“妈的，你这恶魔算是彻底把拍马屁的功夫学到家了。”陈默摇头笑骂了一声，苹果在手里随意掂量几下，然后便咔嚓一口啃了下去。 　　…… 　　傍晚时分，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阿克塞尔城外。 　　欢天喜地的出去，垂头丧气的回来。 　　惠惠没有管一路上悄然侧目的各色行人，她脑子里现在都还是乱的。 　　仰面朝天看了一下午的蓝天白云，不仅没有让她心情变好半分，反而使她不断回想起了陈默居高临下对自己说出的那些话。 　　恨……说不太上来。 　　但却很不甘心。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她无法相信陈默竟然会是那样的人，六年时间里一直憧憬着的相遇，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甘心！ 　　还有…… 　　一定要让他道歉！ 　　摇摇晃晃走到道路尽头时，惠惠茫然抬起头，眼中只看见一幢亮着温暖灯光的建筑。 　　阿克塞尔城冒险公会…… 　　仿佛冷夜里的一团温暖篝火般，她忽然眼圈一红，很想找个被窝钻进去嚎啕大哭一场。 　　“吸、吸……”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伸手一摸脸颊，很好，并没有真的哭出来。 　　然后惠惠长吐出一口闷气，推门走进了冒险公会里面。 　　“欢迎光临，阿克塞尔冒险者公会！” 　　靠近门口正好有一位女接待员走过，她顺口就说了句欢迎，然后才注意到进来的是中午时候跟陈默一起吃饭的那个魔法师女孩，于是态度立刻变得热情起来，凑近到跟前询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惠惠脸上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她怕被人看出来自己现在其实很想哭，于是别开视线说道：“没……没有，我、那个……我自己，就可以了……” 　　“好的，那请您随意吧，有问题记得找我哦？” 　　看着接待员转身离开，惠惠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她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全都是陌生的人……自己为什么会仅凭着一时冲动就离开红魔乡，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幻想破灭之后的现在，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不知道离开了红魔乡多远，置身于这个到处都是陌生人、事、物的城市。 　　突然之间，惠惠开始想家了。 　　她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妹妹，也想念经常跟自己拌嘴但其实关系很好的友人，更想念那个处处都充满了温馨味道的【红魔之里】、那个人人都相互认识的红魔乡。 　　“唯唯、米米、飘三郎、悠悠……” 　　回忆在脑海中泛起微澜，惠惠一脸落寞的走到公会任务板前，抬头在上面张望起来。 　　无论怎样，她此刻都已经在这里了，这是不能改变的现实，所以万事还要向前看，无论是想要回到红魔乡也好，或者让陈默为他的轻蔑言论道歉也好，首先第一步……是自己必须要在这个城镇里面扎下根来。 　　关于这一点，惠惠其实还是蛮有自信的。 　　毕竟她可是上级职业的大魔法师，走到哪里都属于精英中的精英一般的人物。 　　所以很快的，惠惠就在公会板上找到了合适自己加入的队伍招募启事。 　　【招募队友：本队全员15级以上精英冒险者，现缺少一位魔法师，要求至少10级，队伍也会负责培养魔法师等级，有意者请到……】 　　10级？ 　　惠惠轻松无比的笑了，她可是大魔法师！ 　　刺啦——直接伸手撕下招募启事。 　　这就是她踏上史诗冒险者之路的启点，将来的大魔法师传奇将在这里翻开第一页篇章！ 　　惠惠自信满满，同时她也再次下定了决心： 　　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出言不逊而道歉的…… 　　咱们走着瞧！ 第二十四章 该相遇的人总会相遇，这就是命运 　　昼夜在阿克塞尔城镇的上空轮转了三十次。 　　清晨，一道枯瘦身影像是you灵一样出现在冒险公会里面，行走时还会有很奇怪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她腹部传来。 　　好饿…… 　　惠惠有些站立不稳地靠在公会板旁边的木墙上，已经被饿瘪了一圈的脸蛋，两颊甚至都略微内凹进去了，颧骨外凸看起来就像是遇到饥荒逃难的灾民一样。 　　事实上，她此刻的状况也跟灾民差不太多。 　　工作……原来这么难找的么…… 　　她目光疲惫地在公会板上寻找着能够加入的队伍，这已经是她一个月来第七次重新寻找队伍了，之前加入的那些队伍，刚开始确实是挺欢迎她这位大魔法师的，但后来搞清楚她每天都只能使用一次爆裂魔法，而且用过之后就会直接扑街时，这些队伍全都想方设法把她踢了出去。 　　没有什么人情味可言，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爆裂魔法虽然确实是威力巨大，但对于起始城镇阿克塞尔周围的魔物群体来说，她一发爆裂魔法落下去，直接就能把魔物打得渣都不剩，别说回收魔物身上值钱的部位了，队伍甚至还要倒花钱雇人去填平城外那些被爆裂魔法炸出来的大坑，这种亏本的情况多经历几次之后，再心软的人都不可能继续留她在队伍里待着了。 　　甚至因为那些招收过她的冒险者小队之间相互交流时偶尔说漏嘴了关于这个“一击魔女”的事情，所以现在城镇里面几乎再也找不到任何肯收留她的队伍，到目前为止，惠惠已经快一周时间滴水未进了。 　　咕叽咕叽的肠胃鸣叫声当中，她目光飞快扫过一张又一张任务单，终于在快要看完所有内容时，惠惠忽然眼前一亮。 　　【招募】 　　斗大的两个字（实际是由五个异世界文字组成的词汇），写得相当草率，像是小孩儿涂鸦一样，还特意用了多重线条叠加成粗体字，内容文字也完全是如出一辙的简陋，笔走龙蛇用在这里不太恰当，应该说是笔走虫蛇才对。 　　【像是家庭一样温馨的和气满满的队伍！想和美丽而又清高的大祭司阿库娅大人一起冒险的请到这里来吧！】 　　家庭，一样温馨么…… 　　惠惠又开始想家了，这个月她想家的次数甚至要比从小到大尿床的次数都多。 　　虽然待在家里也一样会饿肚子，身为爸爸的飘三郎太没用了，但至少还可以去悠悠家里蹭吃蹭喝，以及抢她的午饭便当，总比待在阿克塞尔这边一天饿三顿要好得多。 　　这个队伍看起来不错啊…… 　　惠惠接着往下看，招募单的最下面画着几个简陋的小人儿形象，旁边还配了文字。 　　【自从加入了这个队伍，每天都很开心呢！抽奖也中了！】 　　【多亏加入了阿库娅大人的队伍，病好了，人也变得受欢迎了！】 　　真……真的有这么好吗？！ 　　惠惠不奢望能中奖或者变得受欢迎什么的，她现在只想吃顿饱饭，不然真的要饿死了！ 　　【招收条件：只招收上级职业者。】 　　“胃口真大嘛……” 　　惠惠脸上露出了狂气的笑容：“不过，这也正合我意。” 　　既然招募队友的要求至少都是上级职业者的话，那么这应该是个强者云集非常厉害的队伍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强队，也支撑不了自己向那个人复仇的野望！ 　　再次将招募启事完整看过一遍，确认了上面并没有专门标注诸如【脑子有问题的红魔族禁止加入】、【不要只会爆裂魔法的大魔法师】这样的提示，她这才伸手撕下招募单，跑去找公会接待员询问详细情况了。 　　“啊……你是想要加入这个队伍是吧？” 　　接待员拿着招募启事看了一眼，然后很热心的往公会休息区里面的某个位置指了指：“那你运气不错哦，他们现在刚好就在公会里面，那边坐着的蓝色头发的那一桌就是了，快点去吧。” 　　“蓝色头发……？” 　　惠惠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休息区的蓝发少女，她急匆匆跟接待员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往那边快步赶去。 　　不过走到中途时，她忽然又一下子顿住了。 　　等等…… 　　等等啊…… 　　只招收上级职业者，也就是说这肯定是个超级厉害的强队。 　　自己虽然确实是上级职业的大魔法师，但等级现在仅仅只有6级而已，会的魔法也只有一个【爆裂魔法】，虽说爆裂魔法拥有毋庸置疑的破坏力，但她每天都只能使用一次，且用过就会因为魔力枯竭而扑街也是难以改变的事实，再加上她这副13岁女孩的单薄外貌，就这样加入进去的话……不会被人看不起吧？ 　　这种顾虑在曾经的惠惠看来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红魔乡出身、大魔法师职业、还掌握了堪称破坏之王的爆裂魔法……她自信就算把自己放在勇者传记的队伍里面也绝对不会黯然失色。 　　然而被现实爆锤过一整个月之后，现在的惠惠已经开始考虑起这种团队地位的问题了。 　　第一印象……第一印象很重要！ 　　要给别人留下自己很厉害的印象才行！ 　　惠惠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伸手进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纹着金边与白底十字架的红色眼罩。 　　然后戴在了自己的左眼上。 　　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 　　掌控爆裂魔法之人！ 　　独眼的魔女！ 　　哟西……看见自己如此帅气的姿态，想必即使是勇者级别的强队，也唯有被征服这一个选项了吧？ 　　惠惠努力提起一点精神来，饿太久把她人都饿蔫儿了，先是在心里给自己一阵打气，然后才重新迈开脚步，走向了坐在休息区的蓝发少女那一桌。 　　走近时，蓝发少女正在跟坐在桌对面的少年相互讨论着什么话题，他们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过来。 　　于是惠惠率先开口道：“就是你们，在招募最上级的职业者吗？” 　　“……诶？！” 　　背对着惠惠的少年愣了愣，然后他猛然扭转过脑袋，与蓝发少女一同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投来了惊疑的目光。 第二十五章 大魔法师眼中从来都没有偶然 　　两人注视下，惠惠低声哼笑了几下，左手从右边压住尖顶帽的帽檐，右手则从左侧扬起斗篷下摆，红色的独眼微微绽放出光亮： 　　“吾乃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禁忌之魔女，掌控爆裂魔法之人，惠惠！” 　　这谁……？ 　　阿库娅用有些疑惑又有些困扰的目光看了看佐藤和真，后者却露出熟悉的表情。 　　“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被男人始乱终弃了的大魔法师！”他睁大眼睛盯着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孩，而惠惠刚听到他的话音脸色就骤然一变。 　　“什……什什什什什么？！我、我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惠惠表情慌忙的挥舞着双手，涨红了脸极力否认着自己就是对方话里的那个人，然而佐藤和真却越发肯定的点头道：“嗯，不会有错的，就是你……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了，你扑在地上抱住别人的大腿，他请你吃顿饭就把你骗出去了，然后不到一天你就又被抛弃……现在大家都传开了哦，说有个大魔法师被始乱终弃了，肯定就是你了吧。” 　　“我……我我……我没有……” 　　惠惠张口结舌，只能重复说着“我不是”和“我没有”，她脸颊烧红得像是被热水烫伤了一样，头顶甚至都冒出了热气。 　　“呐呐，我说和真……”阿库娅用一种像是在看什么可怜人一样非常遗憾的眼神注视着脸颊通红的失足红魔族女孩，显然她是已经完全相信了佐藤和真的话。 　　“这孩子……她好歹也是大魔法师吧？而且红魔族的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魔力可是非常厉害的哦，要不然就让她加入我们的队伍吧？” 　　“不行不行。” 　　听到阿库娅说让惠惠加入的话，佐藤和真毫不犹豫摇晃起了脑袋：“阿库娅你平时也不注意打听留意一下冒险者之间交流的消息，所以不知道，但她可是被很多队伍都驱逐出来的人哦，据说她加入之后不仅不能多赚到艾莉丝，反而还会亏钱……况且我们本来就没钱，我可不想负债度日。” 　　“这、这样么……？！” 　　阿库娅闻言也打了个哆嗦，负债度日这个词汇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可是女神耶，女神负债什么的，说出去也不好听，要是被天国的那些神友们知道了，她以后可就没脸再在天国当神了。 　　“那个……惠惠小姐？” 　　与阿库娅统一意见后，佐藤和真有些尴尬的笑着，脑海中开始思索起自己应该怎样婉拒这位失足女孩的入队请求。 　　“直接叫我名字惠惠就好了。” 　　“好的，那就惠……惠。” 　　好怪的名字…… 　　佐藤和真心里龇了龇牙，表面继续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你那个……咱们队只是座小庙，容不下您这位大佛，你看看是否另寻……” 　　“我不是什么大佛，我很好糊弄的！”听到佐藤和真话音里有拒绝自己加入的意思，惠惠立刻敏锐辩解道：“只要给我一口饱饭吃就够了！真的，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大魔法师吧？现在只要每天三顿饭就可以雇佣我成为你们的小队成员，再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情了哦！” 　　“这……” 　　佐藤和真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阿库娅，常年家里蹲生活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他在面对楚楚可怜的女孩子时总是会有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态度也无法摆得太过绝情。 　　——怎么办啊，阿库娅，这家伙好像很难缠的样子，而且她把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雇佣大魔法师只需要一天三顿饭？完全没办法找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她啊！ 　　佐藤和真眼神情绪非常丰富的对着阿库娅一通意念传音的精神输出，眨眼眨得像是在打摩斯电码一样。 　　于是阿库娅很快就看懂了他求助的目光，留下个“尽管放心”的眼神，然后接过话头道：“惠惠……是吧？” 　　“嗯……” 　　惠惠有些忐忑的与阿库娅对上了视线。 　　然后就听到她拍着胸脯作出保证的话音： 　　“欢迎你的加入！从今以后大家就是同一个小队的family了，一起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吧！当然，每天的三餐还是会让你吃到饱的！” 　　什……？！ 　　佐藤和真仿佛听到了内心有什么东西砰然破碎一样的声音。 　　而在他饱含着震惊、愕然、难以置信的瞪眼注视下，阿库娅得意洋洋的甩回来了个“不用谢我”的眼神。 　　我谢你**！ 　　那个“尽管放心”的眼神呢？ 　　你根本就没看懂我想对你说什么吧！ 　　佐藤和真几乎快要抓狂了，但他又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愤然怒斥阿库娅，于是只能强行从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来，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过他好歹是笑出来了。 　　“欢、欢迎哈……大魔法师……我目前暂时是队伍的小队长，佐藤和真，你叫我和真就行了，职业是冒险者，2级，她……这家伙是大祭司，名字叫阿库娅。” 　　“你好……” 　　或许是因为之前佐藤和真讲出来了她的被始乱终弃史，惠惠此刻跟他说话时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飘忽，而且脸颊也略微发红：“那个，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我已经快一周没吃过东西了……” 　　一周？ 　　姑且不论惠惠究竟坑不坑的问题，佐藤和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大概知道这个“名声在外”的家伙现状不会太好，但也没料到她竟然会惨得这么离谱，心软之下就递过了菜单。 　　“请随意点餐吧，大魔法师……仅仅只是吃顿饱饭的话，我们队还是能供得起你的。” 　　“谢谢……” 　　惠惠其实很想客气一下的，或者发扬一下红魔族的“风格”，但她真的是被饿坏了，拿到菜单之后她就完全失去了自制力，翻开直接看向最扎实扛饿的肉菜。 　　“那……那我就要一份……”她悄悄瞟了眼佐藤和真跟阿库娅的脸色，试探着又改口道：“要不……两……三……四……就四份好了，四份这个胡萝卜风味烩羊肉……可以吗？” 　　“当然。” 　　佐藤和真叹了口气，虽然他的钱也不多，不过吃饭确实是供得起惠惠的，冒险者无论再怎么穷，但只要敢接讨伐任务，赚到的钱依然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况且冒险公会的菜单上，基本也没有什么很贵的饭菜，不然他哪里敢说得出“随意点餐”这种豪横的话？ 　　“接待生！”他抬起手唤来公会接待员，递过菜单道：“上四份胡萝卜风味烩羊肉，再来两份油炸蛙肉，还有三大杯冰水。” 　　只要点餐了，冰水就可以免费……该薅羊毛的地方还是要薅的。 　　“好哟~” 　　胸部很大的女接待员双手捧着菜单朝他露出个满分的笑容：“请您稍等片刻哦~” 　　啊，好治愈…… 　　佐藤和真努力保持表情正常不露出丢人的猪哥相，看着接待员离开后才转回视线，有些担心的对惠惠问道：“四份烩羊肉可不少，你真的能吃得完吗？” 　　“可以的！”惠惠一脸果断的点了点头，她现在感觉自己饿到连十头羊都能啃得下去，只点四份还是她担心会不会点多了，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自己才刚加入到队伍里面，还没做出点什么实际成效来，所以也不好点太多不是？ 　　而佐藤和真只是用非常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单薄到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一样的娇小躯体，怎么都无法相信她能吃下四份烩羊肉。 　　冒险公会的烩羊肉，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会给你加很多肉进去的，四份能把这家伙肚子都涨爆了吧？ 　　然而短短十几分钟过后，看着惠惠风卷残云般将一份烩羊肉吃得干干净净，并且肚子连一点鼓起来的迹象都没有时，他忽然开始觉得……异世界的人，自己竟然还在用前世的常理去看待，这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太对劲。 　　“我理解你的心情哦，和真。”阿库娅舔了舔手指，然后忽然伸手把佐藤和真盘子里的炸蛙肉拿了一块过去，边啃边说道：“不过那孩子是大魔法师，她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会很快就消化成魔力的，而且她天赋很好，所以魔力的转化速度和效率也非常不错，吃再多都不会撑住哟。” 　　“那你呢？”佐藤和真一脸残念的看着吃完自己的炸蛙肉之后正在啃他的那份的阿库娅。 　　“我？”阿库娅腮帮子动个不停：“我可是女神，女神的事，你少管！” 　　两个饭桶…… 　　佐藤和真彻底服气了。 　　他喝了口冰水，内心开始祈祷至少别让惠惠太废才好……毕竟她可是大魔法师诶，总不可能像阿库娅这个大祭司一样，连一头巨型蛤蟆都搞不定吧？ 　　至于其他队伍风传的那些关于“脑袋有问题的红魔族女孩”的谣言……他现在也只能劝说自己相信谣言都是假的了。 　　脑子有问题的废物女神，以及同样脑子有问题，而且暂时还不知道具体会有多坑的失足红魔族女孩…… 　　佐藤和真再次喝了口冰水，总觉得冒险者生涯明明才刚开始就已经差不多看到结局了呢。 　　举债累累，那真的是指日可见！ 　　明明都已经穿越到了异世界，迎来的却并不是王道向的主角模式发展，反而越来越朝着悲惨人生的方向大步迈进……还不如穿越之前吃喝不愁的宅家生活呢。 　　虽然家里蹲经常会被人看不起，但至少他每天日子都过得很开心啊。 　　在异世界度过自己惨淡收尾的二次人生什么的……才不要呢！ 　　于是他忽然转换了副脸色，摆出凶恶而认真的表情对着正在大快朵颐第三份烩羊肉的惠惠警告道：“虽然现在你已经入队了，但是我们队伍毕竟也不是做慈善的，所以说……如果你这家伙实在太没用的话，小心我会一脚把你踢出去哦？” 　　“滋呜喔喔嗯呃咯……” 　　看着女孩嘴里塞满食物试图说些什么话的样子，佐藤和真额头蹦出了突突跳动的血管：“给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啊！” 　　——咕噜！ 　　一道很响亮的吞咽声音过后，惠惠满嘴油腻腻的说道：“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还有我有名字，不要【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的叫我！” 　　“呵呵……” 　　佐藤和真实在觉得叫不太出口“惠惠”这种名字，无论怎样想都觉得像是在叫昵称或者小名一样，而且还透露着一股像是充话费时送的电话号码一样随意的感觉。 　　而看到他笑而不语，惠惠却一下子变得情绪激动起来，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吃了点东西过后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双手也将餐桌拍得砰砰作响。 　　“你那个笑是怎么回事？瞧不起我的名字吗？这可是吾等红魔一族的真名！真名就等同于力量与荣耀！汝是想跟红魔乡宣战吗？！” 　　什么跟什么啊…… 　　佐藤和真越发理解为什么别人提起红魔族，总是会露出一种非常遗憾的眼神了。 　　…… 　　阿克塞尔城外，未探索区域的山脉当中。 　　无数密林的远方，最高处的山头上伫立着一座即使在大太阳的天气也依然阴气缭绕的古旧城堡。 　　或许阴气缭绕这个形容词汇有些不太恰当，用【死气】来形容要更加的贴切一些。 　　但凡是沾染到城堡周围死气的动植物，都会迅速魔化成残忍嗜血的邪恶魔物。 　　有了这层死气环绕，整座城堡都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就像是吸血鬼德古拉的巢穴一样，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有种心头发凉的恶寒传来。 　　阴森恐怖的城堡，常人看见只会避之不及，但今天却有人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惠惠擦了擦汗，看着周围荒无人烟的密林景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之前她之所以会被那么多冒险者队伍打上坑货的标记，就是因为每次她玩……不对，是用完爆裂魔法之后，地上都会留下陨石坑一样的巨洞，而填坑是需要花钱雇人的，当然就没有哪个队伍能够容忍她如此花费甚巨的“日常运动”了。 　　不过……这里是未探索区域，在这里把动静弄得再大应该也没关系吧？ 　　惠惠盯着前面山头上的城堡，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以后就决定是你了！ 第二十六章 快跑啊，脑袋抱在怀里的大哥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少爷敬启】 　　陈默坐在王宫花园的小亭子里，旁边的女仆正为他披上一件黑色羽毛脖颈的长摆大衣，现在是刚结束公主今天剑术课程的时候，所以他身上还穿着剑士皮甲，为他披衣服的女仆非常有眼力，可惜陈默的注意力却全部都集中在手里从阿克塞尔城镇寄来的信件上面。 　　寄信人是巴尼尔，使用的文字也是加持过地狱魔力的恶魔文，其他人就算拿到这封信，看见的也只有一团毫无意义的杂乱线条，只有陈默才能正常阅读信件中记载的内容。 　　【……综上所述，目前城镇内的情况基本稳定，那位女神以及神选之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动，不过惠惠小姐在前几日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当中，而且为了锻炼自身的能力，她似乎专门挑选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用来释放爆裂魔法，但不巧的是那里实际上盘踞着一位魔王军的干部，而且与我辈还是旧识，按照我辈对他的性格认知，惠惠小姐在他的地盘上肆意使用爆裂魔法进行轰炸，后续恐怕会惹出一些麻烦，不知道少爷希望我辈继续观望还是介入阻止呢？静候玉音，巴尼尔。】 　　魔王军……？ 　　陈默手指一搓，细微火苗立刻像是蟒蛇吐蕊般绕着他的指间盘绕翻飞，随即信纸便直接化作灰烬飘散半空，他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女仆问道：“湫月，你知道魔王军吗？” 　　“知道啊。” 　　名为湫月的女仆表情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眼珠略微右转，陷入了回忆的状态：“魔王军是魔王手底下的势力统称，由无数甘愿接受魔王统治的生灵所组成，无论是人类、魔物、亡灵、巫妖、龙族，甚至是天使或者恶魔，只要甘心臣服就能加入到魔王麾下，成为魔王军的一员，不过其中大部分仍然还是魔物，毕竟也只有那些邪恶混沌的魔物才会真正心甘情愿的追随魔王了。” 　　女仆说的这些关于魔王军的情况，实际上早就是民间脍炙人口的关于魔王军的常识了，陈默当然也或多或少的听过一些，他点点头表示了然，继续问道：“那魔王军干部呢？你知道吗？” 　　“干部……他们是魔王手底下统帅整个魔王军的八位将领，不过也正因为是将领，所以相关的情报都十分隐秘，只知道他们的数量是八位。”湫月说完忍不住好奇的看着陈默问道：“大人您问这些干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好奇。”陈默淡笑着将湫月的疑惑随口敷衍过去，然后起身拢了拢大衣两边，迈步朝花园外走去：“湫月，帮我跟殿下说一声，这几天我要出王宫外面去办点事情，让殿下勤加练习武艺，不要因为我不在就松懈偷懒……嘛，虽然以殿下的性格，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知道了，大人。” 　　湫月站在亭外朝陈默略微鞠躬低头，双手合拢叠在小腹前面。 　　她并没有多问为什么，因为她仅仅只是女仆罢了，而作为女仆，做好服侍之人交待的事情就够了，其他任何多余的考量都与她无关。 　　王宫之外，陈默一路来到教堂里面，这里有着王室成员以及各路贵族或者高级官员们专用的大型传送阵，与平民需要缴费才能使用的传送阵不同，这个传送阵是不收费的……不止不收费，有时候教士们还会塞点小红包给前来使用传送阵的各路权贵，有用没用很难说，但只要侥幸顺利搭上其中一条线，往后竞争教宗就又多了一份底气。 　　陈默的段位当然不会这么低，作为公主殿下的御聘太傅，负责接见他的是一位白衣主教，这个老家伙眯着眼睛满脸堆笑，表情无端的让他联想到了鼹鼠。 　　“大人，您想要去哪儿？” 　　“起始城镇，阿克塞尔。” 　　随着陈默话音落下，传送阵外开始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光芒越发璀璨，白衣主教鼹鼠一样笑眯眯的面孔也变得越发模糊。 　　“愿伟大的艾莉丝女神保佑您此行诸事顺利，大人。” 　　主教的话音透过白光传来，然后光芒猛地一阵大亮，等到视野再次恢复时，他已经站在了阿克塞尔城内的远距离传送阵里面。 　　…… 　　密林深处。 　　陈默远远眺望着山头上的那座阴森古堡，旁边巴尼尔正为他仔细讲述着关于魔王军干部的情况。 　　与所知不多的王宫女仆湫月相比，作为享有“千里眼”之名的公爵级大恶魔，他显然知道得更多也更加详细。 　　“这座城堡以及城堡周围的树林，都是魔王军干部之一，无头骑士贝尔迪亚的领土，他的主要任务是驻守在这片靠近起始城镇的森林里面，如果有具备勇者潜力的新星冒险者横空出世，那么魔王大人就会派遣他去将危险扼杀在萌芽当中。” 　　魔王大人……？ 　　陈默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巴尼尔，开口问道：“那按你这么说，为什么这个无头骑士没来找过我？而且你管魔王叫魔王大人？” 　　“少爷您有所不知。”巴尼尔表情矜持的笑了笑：“当初在台风季过后，实际上无头骑士是来找过您一次的，不过那时候您已经去到遥远的王城了，所以他只能很遗憾的无功而退，至于我辈嘛……实不相瞒，我辈其实也是魔王军的干部之一，所以口头上当然要尊敬一点了。” 　　“你？魔王军干部？” 　　听到巴尼尔的话，陈默立刻有些惊奇的打量了他一眼：“那你怎么早点不告诉我？” 　　“少爷您也没问啊。”巴尼尔语气委屈道：“况且我辈震慑于您的武力，又哪里敢多嘴多舌呢？”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对我怨念颇深嘛？” 　　“我辈不敢，少爷误会了。” 　　“嘁，堂堂大恶魔说什么不敢，我信你就有鬼了。”陈默摇了摇头，目光远远眺望向无头骑士的城堡，话题一转问道：“那其他魔王军干部呢？把情况都跟我说一遍吧。” 　　“遵命，少爷……” 　　巴尼尔微微一笑，开始将其他六位魔王军干部的情况娓娓道来。 第二十七章 宁咒我？那我也咒宁！ 　　无头骑士贝尔迪亚、死亡剧毒史莱姆汉斯、合成兽西维亚、千里眼的大恶魔巴尼尔、魔道尽头的巫妖维兹、怠惰与暴戾的邪神沃巴克、黑暗祭司塞蕾丝缇雅…… 　　所谓的魔王军干部，虽然说是干部，隶属于魔王麾下，但实则却并没有很强烈的效忠心态。 　　就拿巴尼尔自己来说，作为统治地狱的大恶魔，他当然不可能屈尊成为魔王麾下的魔王军干部，但他现在的躯体毕竟只是一具存在于人间的分身，因此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魔王注定是要跟天神对着干的，加入魔王军只是因为阵营相同，外加找乐子的心态罢了。 　　不过在巴尼尔口中，无头骑士却是一个例外。 　　“……无头骑士的名字叫作贝尔迪亚，他对魔王是所有的八位干部里面最为忠心耿耿的那个，因为自身是不死者，所以他对于所有非神圣属性以外的攻击都具有很强的抗性，而且魔王还给他的盔甲附加了祝福，让他对神圣属性也拥有了超强耐性。” 　　“按你这么说，他不就是个缩头乌龟吗？” 　　“乌龟……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巴尼尔略作思索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贝尔迪亚可不仅仅只是各方面抗性极高这么简单，作为最上级的不死族生物，他天生就拥有召唤出大量亡灵眷属的能力，而且哪怕是从他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死气，一般生物触碰到之后立刻就会感染成为意识全无的行尸走肉，他还精通黑魔法和骑术、剑术，是在所有干部里面都算相当难缠的一个角色。” 　　“诶……是吗？” 　　陈默盯着正在侃侃而谈的巴尼尔看了几眼，忽然话题一转问道：“那如果让你跟他进行对比呢？” 　　“少爷您可真会开玩笑。”巴尼尔谦逊的笑了笑：“我辈的本体是地狱君主，您拿他来跟我辈进行比较，这可有些不太公平。” 　　“我没那么无聊，我问的是现在，你这具分身的情况。” 　　“分身的话，半斤八两吧？”巴尼尔仔细想了想才慎重答道：“贝尔迪亚的魔法抗性太高了，再加上他本身就是最上级的不死者，精通各种黑魔法，所以我的魔法在他身上十有七八都会发挥不出原本应有的威力来，不过他那边肯定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就是了。” 　　“他的魔法抗性真有这么厉害？”听到巴尼尔对于无头骑士的吹捧，陈默忍不住露出了狐疑的目光。 　　“如假包换啊，少爷，魔王大人的加护真的很猛的。” 　　“一嘴一个魔王魔王的……那魔王又有多强？” 　　“这个就很难说了。”巴尼尔微微一笑，缓声道：“不过若是魔王大人没有隐藏什么厉害的能力的话，那么他应该有我辈本体一半的强度，在这片地上的人王国度当中，绝对不会存在任何超越他的生命体。” 　　“那说到底，还不是没有你厉害？” 　　“我辈毕竟是恶魔，与人类天生就不在同一条水准线上。” 　　巴尼尔笑得非常随意洒脱，仿佛他加入魔王军仅仅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而已，魔王也好、勇者也好，在大恶魔眼中都只配充当一下无尽人生旅途当中的一个乐子罢了。 　　而看着他露出的笑容，陈默也摇头失笑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拔出佩剑，银白剑刃在他手中跳跃出了冰冷锐利的锋芒。 　　八大魔王军干部之一的无头骑士贝尔迪亚，据大恶魔巴尼尔所说，几乎跟他的人间体分身差不多的强度。 　　只是也不知道，被巴尼尔称颂为拥有极高抗性的贝尔迪亚，究竟可以挡得住自己多久呢？ 　　陈默手掌一翻，剑刃嗡的发出震鸣，随即他便合身冲向了伫立于远处山头上的那座阴森古堡。 　　城堡当中。 　　高坐在王位上的威武骑士正将头颅从脖颈上摘下，打算擦拭擦拭头盔表面不存在的灰尘，结果一阵强烈的摇晃感突然从地底下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巨兽正在猛烈冲撞这座城堡一般，差点没让他失手把头颅掉到了地上。 　　“是谁，胆敢侵扰我等的城堡？！” 　　妥善抱好自己的脑袋，贝尔迪亚从王位上站直起身，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强烈的死亡压迫从他那身骑士铠甲下传来。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咕噜……” 　　侍候在殿厅里的亡灵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的说了半天才让他弄明白了情况。 　　“竟然单枪匹马就敢前来进犯吗？”贝尔迪亚伸手拿起靠在王座旁边的青色巨剑：“也罢，那就如他所愿好了，就由我等来赐予其壮丽的终结吧。”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听到贝尔迪亚霸气十足的宣言，亡灵们纷纷发出了热闹的喧哗，不过还没等它们兴奋太久，一道干脆利落的切割声就从殿厅门外传来。 　　——铿！ 　　伴随着切割声，大门内侧浮现出一道火星迸射的斩痕，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大门下半部分硬生生被踢飞出去，陈默拎着剑柄施施然走了进来。 　　“你的城堡还不错，外面那层龟壳我连砍了好几下才把它劈开。”说话的同时，他举剑对准了王座高台上披风浮动的无头骑士：“希望你也跟你的这座城堡一样，能禁得起让我多砍几剑才好呢，贝尔迪亚。” 　　“哼，何等狂妄之辈！” 　　贝尔迪亚有些被气到了，他松开剑柄，把巨剑交到另外一只手里，右手则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这个莫名其妙闯进自己城堡里来，甚至还对他大放厥词的男人。 　　“以剑对决，这是骑士间的荣耀，不过似你这般毫无礼数教养之人……就用死亡宣告来咒杀于你吧！” 　　死亡宣告……？ 　　陈默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看见一道泛着晦暗光芒的不详射线径直连接到了自己身上。 　　光线接触的瞬间，他浑身顿时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像是大热天喝了一杯冰水一样，不过其他就什么不适的地方都没有感觉到了。 　　……这是什么诅咒吗？ 　　打完哆嗦，陈默有些后知后觉的取出冒险者卡片，技能栏里多了条可学习状态的技能，名字正是【死亡宣告】。 　　他忽然抬头看了看还保持着伸手指向自己动作的无头骑士，随即便轻轻触碰了下死亡宣告的技能，脑海内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技能应该怎么释放，以及释放之后的效果问题。 　　强制性的死亡咒杀么…… 　　于是下一刻，陈默也伸手指向了无头骑士，并且在对方目光愕然的注视下，声音低沉道：“我将在此宣告你的终结，贝尔迪亚。” 第二十八章 恶魔没有心 　　紧咬着诅咒的最后一个音节，庞杂恶意交织着连无头骑士都感觉无比惊异的魔力，随即便形成晦暗光线，径直扑射到了他自己身上。 　　嗡！ 　　铠甲表面亮起微弱的银光，不过这点光亮却只艰难维持了一个眨眼都不到的瞬间，下一瞬间立刻就砰然碎裂，晦暗光线直接钻进了铠甲的缝隙当中。 　　……这就是魔王的祝福吗？ 　　感觉也不过如此啊。 　　一直盯着贝尔迪亚的陈默见状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对于巴尼尔之前向他鼎力吹捧的所谓“魔王加护”，他现在大概也知道了其真实情况究竟如何。 　　“你、你怎么可能……？！” 　　贝尔迪亚此刻简直都快疯了。 　　作为死亡宣告的诅咒开发者，他当然知道释放诅咒之后会出现的效果……正好与他此刻的状况一模一样！ 　　“我应该感谢你，贝尔迪亚。”陈默表情悠然的笑了起来：“不要这么惊讶，你几年前就到阿克塞尔来找过我，不过那时候我人不在，现在我主动送上门来，你杀不掉我结果反过来被我杀掉，应该也算是合情合理了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没有只许你杀人，却不许人杀你的道理。” 　　“你是陈默？”听到陈默提起几年前，贝尔迪亚瞬间就想起了那时候令自己弑羽而归的扼杀目标。 　　“是我，不过现在我主动来找你了，咱们两个却刚好调了个位，作为最上级的不死生物来说，你的咒杀技术实在是有些不过关嘛？” 　　贝尔迪亚没有再理会陈默语气风凉的讽刺，他尝试着催动魔力强行冲破诅咒，但体内咒杀所留下的烙印却像是冥河当中恒古长存的一颗顽石般，任凭他再怎么努力冲刷，都始终巍然不动的扎根在那里，只等着诅咒效果发动的那一天，便会直接化作绞刑索将他的灵魂都彻底消磨掉。 　　“你究竟，想要什么？” 　　弄清楚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解除诅咒之后，贝尔迪亚声音阴沉道，被他抱在怀里的头盔下面露出一双骇人目光，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阴气森森地盯着站在殿中的男人。 　　而此刻的整个殿厅里面，其他诸多亡灵和僵尸们也都纷纷虎视眈眈地将他包围在当中，不时还会发出牙齿摩擦的叽喳声与喉咙里像是积痰一样的咕噜咕噜声。 　　“怎么，吓唬我啊？这么凶巴巴的盯着我。” 　　面对这群不死生物的集体施压，陈默一脸无所谓的咧嘴笑了笑：“我也不想要什么……或者说我想要的东西你刚才已经给我了，只不过既然你想咒杀我的话，而且我刚好也手痒了想试试看刚学会的技能好不好用，所以就顺手把诅咒丢到你身上咯。” 　　顺手……？ 　　这话说的…… 　　贝尔迪亚感觉面上有些无光，他可是最上级的不死者，而且身上还背负着魔王大人亲手施加的祝福，结果诅咒别人不成不说，竟然反而还被别人给诅咒回来了？ 　　最最可气的是，他诅咒自己所用的技能，直接就是自己诅咒失败的技能。 　　啪啪！ 　　贝尔迪亚好像听到了自己脸皮被打肿的声音。 　　“算了，反正你现在已经被我诅咒到了，就让你再过几天潇洒日子吧。” 　　陈默最后淡淡看了眼无头骑士，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城堡殿厅。 　　…… 　　“您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了吗？少爷。” 　　回到阿克塞尔的一路上，巴尼尔有些好奇的问道：“贝尔迪亚作为魔王军干部，他可是只有在勇者传记小说里才会被干掉的厉害角色啊，少爷难道不想在人王的国度里成为传说吗？” 　　“传说是什么？没兴趣。”陈默侧目撇了他一眼：“倒是你，巴尼尔，你好像很希望看到你的这位同事倒霉嘛？” 　　“哪有，少爷，您误会了。” 　　“管你是不是误会，都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思，我对待恶魔的耐心一向不怎么好。” 　　“我辈诚恐啊，少爷。” 　　面对巴尼尔的油腔滑调，陈默没有再搭理他，似乎无论自己再怎么修理这个家伙，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重新开始变得油滑起来，不断试探着自己的底线……大概恶魔都是这种货色么？ 　　况且，贝尔迪亚已经被施加了死亡宣告的诅咒，只要诅咒一天没有解除，那他就仍然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着，说什么“就这样放过他了”纯粹属于是无稽之谈。 　　精通黑暗魔法与诅咒之术的最上级不死者，竟然也会被诅咒给杀死，这算不算是异界版的“淹死的都是会水人”？ 　　陈默对此也只有哂然一笑了。 　　阿克塞尔城中，街上来往的冒险者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老实说，会甘心在这种起始城镇里面年复一年蹉跎人生的家伙，说他们胸无大志那都是在高抬他们，不过这些人也没什么好令人鄙夷的地方，毕竟做冒险者这一行，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可能上午还在跟你笑谈魅魔娼馆里某个新来魅魔姿色的冒险者，下午就已经葬身在城外魔物的肚子里再也回不来了，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对于朝不保夕的冒险者们来说，想要尽可能活得更好一些、更久一些，除了自甘堕落待在城里不出去之外，提高装备的档次也是行之有效的另外一条道路。 　　比如说廉价到几百艾莉丝就能够直接购买一整套的薄铁皮胸甲以及护腕护腿，防护力肯定不如数千艾莉丝才可以买下一个单件的精铁胸甲，后者又肯定远远比不上十几万艾莉丝才能够买到的精钢胸甲，更别提在这之上还有防护力更加强大、负重也更加轻便的附魔秘银装备了。 　　即使是一个普通人，穿上附魔装备之后，也可以轻松手撕低级的魔物，像哥布林或者洞穴蜘蛛这些，所以说装备的优劣程度确实是左右冒险者生还率的一个极大因素。 　　然而低级的冒险者，能掏出十几万艾莉丝买件单品精钢装备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那些动辄数百万乃至上千万艾莉丝的附魔装备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成天做白日梦指望着依靠附魔装备来保命，还不如到城外去搏一搏更加实际一些，于是强烈的市场需求又催生出了另外一种特殊的装备类型——魔法道具。 　　和附魔装备不同，魔法道具一般都有着很严格的使用次数要求，比如说封印着某种魔法的卷轴，扔出去用掉了就没有了，又比如说某种炼金或者魔药制品，哪怕每次都尽量节省着使用，一般也用不了几次就会告罄，所以哪怕魔法道具效果神奇，实用性也强，但价格通常都不会太贵，到了几百万艾莉丝基本也就封顶了，而一般点的魔法道具，比如说小火球术魔法卷轴，也就一两千艾莉丝，所以凭借着物美价廉的优点很受冒险者们的追捧。 　　【维兹魔法道具商店】 　　巴尼尔推开店门，侧身让陈默率先走了进去，然后才跟随在他身后一起走进商店里面。 　　“欢迎光临！两位有……什……么？——巴尼尔大人？！！！” 　　看清楚跟在陈默身后的面具男时，茶色长发的女店主满脸堆笑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然后她像是白日见鬼般失声惊叫起来，陈默甚至看见她头顶飘起了某种白色像是灵魂一样的东西。 　　“喂，巴尼尔，你们魔王军干部难道还有上下级关系吗？”陈默站定脚步侧目看了眼嘴角含笑的面具恶魔：“她好像很怕你的样子哦？” 　　“哈哈……只是因为我辈曾经跟维兹小姐之间发生过某些让人难忘的事情罢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少爷还是饶了我吧。” 　　……难忘的事情？ 　　陈默忍不住目含深意又多看了他一眼：“你这恶魔做的，还挺风流的嘛？” 　　“当然不是那种事情了，少爷您可别戏弄我了。” 　　“你自己又不说清楚，还怪我误会啊？” 　　“好吧好吧……” 　　巴尼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哆哆嗦嗦紧贴在商店柜台后面墙角位置的茶发美人，语气充满回忆道：“这位维兹小姐……少爷您看着她是不是感觉很温柔，很美丽，充满了知性的成熟美感？但其实在过去的时候、她还是个人类冒险者的时候，曾经被其他人称为冰之魔女，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人哦。” 　　“诶？这我倒是真的看不出来。” 　　陈默也跟着巴尼尔一起多看了维兹两眼，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温柔知性的美人，镶金边的大魔法师长袍穿在她身上也遮掩不住前凸后翘的起伏，实在让人想象不出这种外貌出众的美人竟然会是有着“魔女”称号的战斗狂人。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嘛，少爷。” 　　谈论起关于维兹的过去，巴尼尔也是忍不住露出了充满揶揄之色的笑容：“那个时候的维兹小姐还真是令人怀念啊……无论被我辈以何种戏弄的方式击倒、击溃，她都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不倒翁般，养好伤痛就又跑来挑战我辈……哦，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巴尼尔大人……！” 　　商店柜台后的墙角位置，维兹也满脸苦色的弱弱喊了一声，用这种方式抗议着他提起以前的事情。 　　不过可惜的是巴尼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依然愉悦微笑着继续说道：“说起来，其实我辈在侍奉少爷您之前，也是有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的，那就是建立一座属于我辈自己的地城，然后从络绎不绝前来挑战我辈的冒险者身上获得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实际上这种想法就是因为受到了当初那位不屈不挠的冰之魔女，维兹小姐的启发。” 　　“那么后来呢？”陈默听到这里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抬眼直视着明显是逆来顺受的温柔性格的维兹说道：“你看看她，现在一点都不像你说得那么强硬，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的吧？” 　　“当然了，少爷。”巴尼尔笑容不变道：“后来维兹小姐她率领的冒险者队伍去挑战贝尔迪亚，结果队友却遭到了死亡宣告的诅咒，为了解开队友的诅咒，她前来祈求我辈，可惜我辈存在于人间的分身并非是地狱公爵本体，所以只能指引她成为巫妖，获取充足的能力提升之后再去魔王城寻找贝尔迪亚解除诅咒……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别的惊喜之处了，维兹小姐成功转化成了巫妖，获得了不朽生命以及无穷的魔力，闯进魔王城大闹一场后逼着贝尔迪亚解除了诅咒，不过她自己也已经再也回不去人类的那边了，但就算如此，维兹小姐也依然在为人类着想，她以魔王军不得无故伤害非冒险者的普通人作为条件，答应魔王的条件成为了魔王军干部，然后人类这边只知道她突然退役不再继续冒险了，却不知道维兹小姐背后竟然作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与付出……噗咕咕咕，真是造化弄人呢。” 　　“造化弄人，也不见得吧？”陈默目光满是狐疑的看了巴尼尔一眼：“你真的解除不了无头骑士的诅咒吗？” 　　“少爷，我辈可是地狱七大公之首，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你有个屁的诚信…… 　　当着维兹的面，陈默没好戳穿巴尼尔的伪装，只是面露不屑的轻轻嗤笑了一声。 　　恶魔跟你讲信用，殊不知在地狱像“诚信”这种话就是用来骂人的，类似于骂别人“傻瓜”一个意思。 　　地狱公爵的荣耀，是奸诈，是狡猾，是残忍，是贪婪，是反复无常，是卑鄙龌龊，巴尼尔作为七大公之首，更是深得其中真味。 　　当然，这种事情陈默清楚，维兹却始终被蒙在鼓里，哪怕此时此刻，她也依然露出一脸恭敬与畏惧之色，乖乖将双手叠在身前小腹的位置，声音弱弱的说道：“巴尼尔大人，已经帮助我许多了……我又哪有什么其他好抱怨的地方……” 　　“她这么说了哦？”陈默侧头一看巴尼尔：“你胸口难道不痛吗？” 　　“少爷您又在说笑了。”巴尼尔笑得如沐春风。 　　从古至今，卑劣与阴险历来都是恶魔不变的座右铭。 　　更何况，恶魔也压根就没有心。 第二十九章 你死不死不一定，但我一定活不成 　　成功解决了无头骑士，虽然多少也是出于一点点的私心，但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整个起始城镇阿克塞尔当中的冒险者都可以算得上是直接受益人，所以陈默毫无意义是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做好事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因此他现在正在思考另外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 　　要不要把维兹也顺便一起消灭掉呢……毕竟她跟贝尔迪亚同样都属于是魔王军干部的阵营，况且她目前恰好就身处在阿克塞尔城镇当中，要说这是缘分使然的话那还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老实说，陈默之所以会专门从王城赶回来干掉那个光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很厉害的无头骑士，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无头骑士与自己完全就是立场相斥的敌对关系，而且惠惠那个脑袋有病的红魔族女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想要锻炼魔法那就锻炼魔法嘛，大不了找块荒无人烟的地方就行咯？结果她偏要想不开，每天都跑去朝着人家的城堡乱丢爆裂魔法，如此一通拉仇恨的操作下来，陈默想不杀贝尔迪亚都难啊…… 　　毕竟，要么无头骑士死要么惠惠死，二选一的选择题，他还是很念旧情的。 　　然而跟只剩下死路一条的贝尔迪亚不同，维兹对于陈默来说却并非必杀不可。 　　首先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不可分割的矛盾，也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葛，杀了维兹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而且维兹在冒险者当中名气颇大，毕竟是退役的前精英冒险者，如果陈默真的把她顺手干掉的话，恐怕声望值立刻就得往负面上涨一波了。 　　就在陈默思考着干掉这个弱气巫妖的利弊问题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露出的眼神太过恐怖，维兹浑身哆哆嗦嗦的朝巴尼尔问道：“巴尼尔大人，您……您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有这位大人……您叫他，少爷？” 　　“吼吼？维兹小姐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听见维兹问起关于陈默的事情，巴尼尔面具下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嘴唇微勾道：“我辈前来你的店里只不过是因为给少爷作陪罢了，而这位大人……你可以将少爷当成是我辈唯一的效忠目标。” 　　“那……魔王大人那边……”维兹有些汕汕的开了开口道。 　　她虽然并不像无头骑士贝尔迪亚那么死忠于魔王，但性格也是非常的老实，充满了“挨气包”的感觉。 　　“魔王大人是魔王大人，少爷是少爷。”巴尼尔语气一本正经道：“魔王大人哪能跟少爷相提并论？提鞋都差远了……别误会，我是说的魔王给少爷提鞋都差远了。” 　　“啊……？！” 　　巴尼尔身为魔王军干部，却当着自己这位魔王军干部同僚的面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发言，这可把维兹吓得不轻。 　　“巴、巴尼尔大人，您……您疯啦？！” 　　“你看我像是疯了的样子吗？”说话间，巴尼尔面具下缓慢露出了他平时标志性的微笑。 　　他可一点都没疯，也不是在说什么吹捧陈默的话。 　　事实上，陈默有能力顺着他的分身把控制手段直接打进他身处在地狱的本体灵魂当中，仅这一条就已经彻彻底底把魔王给超越了过去。 　　要知道，就连魔王也不可能压制得住他——堂堂地狱七大公之首的大恶魔巴尼尔，所以他说的魔王给陈默提鞋都差远了可是完完全全的老实话。 　　……像疯了么？ 　　维兹仔细打量了巴尼尔两眼。 　　像！ 　　“不像……”维兹用力摇晃着小脑袋，她倒是没心思专门去找魔王为了这件事而打小报告什么的。一来是魔王估计根本就不在乎，毕竟魔王军干部可是魔王手底下的高级打工仔，尤其是本体来自地狱的巴尼尔，众生诸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对于魔王来说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稀有人才，背后被他骂上几句或者被贬低几句又怎么了？二则是维兹对魔王军其实也算是离心离德，只不过由于她性格老实认真，所以才一直遵守着跟魔王之间的君子协定，始终以魔王军干部的身份自居，但真要说内心深处的想法的话……那肯定是希望魔王军倒霉最好了。 　　“不像什么啊？你都快把不信写在脸上了。” 　　巴尼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蠢头蠢脑的巫妖去理解少爷的伟大之处，只能目光抱歉的看着陈默说道：“少爷，这个女人脑子多少出了点问题，可能是因为转化成巫妖之后失去了某些人类时候的情感特质，所以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 　　“无妨。” 　　陈默也不管维兹相不相信巴尼尔说的那番他比魔王还厉害的那话，信了他占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有打草惊蛇的风险，倒正是此刻这种不信的态度才让他有更多捞好处的时间和机会。 　　至于捞什么好处呢…… 　　贝尔迪亚这位魔王军干部为他贡献出了名为【死亡宣告】的不死系最上级咒杀之术，更是以自己的人头成就了他的威望和名誉，想必等到诅咒爆发的时候，杀死这位无头骑士所带来的经验值提升一定会极为可观吧？ 　　而维兹作为同是魔王军干部的另一位最上级不死者——巫妖，如果不是最直接的杀掉她收获经验值的提升方式的话，其余捞好处的路子就只剩下了一条…… 　　【维兹魔法道具商店】 　　她可是开魔法道具商店的，走进这样一间店铺里面，如果还老老实实什么东西都不碰的话，岂不算是空入宝山了？ 　　于是陈默就近走到一个货架旁边，信手拿起摆在架子上的商品。 　　这是石制的一副面具，看见陈默拿起面具，维兹立刻热心介绍道：“啊，这位大人，还有巴尼尔大人，请容我为你们进行说明，这是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实用魔道具！” 　　“哦？”陈默饶有兴致的将面具不断在手里转换着方位进行观察：“怎么个划时代法？详细说说？” 　　“当然没问题了，大人。”维兹点点头，耐心解释道：“一般的魔法道具都有着很严格的使用次数要求，比如说具有自我体质增强效果的魔道具，根据增强幅度的不同，持续时间也从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不等，或是封印着祭祀神术的卷轴，或是刺激潜能的药剂，而这张面具也是同类型的魔法道具，具有大幅度提升人体细胞活性以及各方面身体能力的神奇力量，并且没有次数和时间限制！” 　　“没有次数限制？”即使是陈默，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有些惊讶起来。 　　“是的大人。”维兹点头说完，忽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跟这个优点比起来，石鬼面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石鬼面？ 　　是这张面具的名字么，听着还挺邪性的…… 　　陈默手里拿着石制面具，一脸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维兹讲述。 　　“这张石鬼面是我费尽心思才钻研出来的身体提升类型的道具，里面添加了大哥布林统领的惨死怨魂，像哥布林那种智商低且生性残忍暴虐的魔物，怨魂更是极为的纯粹，立刻就能让戴上面具的人精神受到侵染，化身冷血无情的残暴屠夫，除此之外，面具里面还融入了血脉转移的魔法阵，可以把吸血鬼之血打入戴上面具之人的体内……” 　　“吸血鬼？那群恶心的蝙蝠？” 　　陈默是讨伐过吸血鬼的，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就是一群巨大蝙蝠形态的恶心魔物，不会什么“血裔魔法”或者“真言魔法”之类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也不是那种一副小白脸之色的俊男美女，与其粗犷魔物的外观相匹配的，则是它们简单粗暴的能力：恢复能力超强、耐打能力超强、速度超强、力量超强！ 　　“人类的冒险家相比起魔物来说，身体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就像一片薄薄的白纸，只能依靠各种装备防具才可以比得上魔物天生的躯体，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倾尽所有才思，终于制作出了这幅石鬼面魔道具！”维兹语气充满热情的说道：“超强的速度与力量，非人的旺盛生命力以及无比结实耐打的身躯……代价仅仅只是会逐渐在暴虐的漩涡当中迷失灵魂，然后被吸血鬼的吸血欲望占领大脑罢了。” 　　仅仅？罢了？ 　　不不不…… 　　陈默没有妄加评价什么，他只是将石制面具放回到了货架上面，转而拿起另外一件魔道具。 　　这是一只骨笛，看起来样式精巧可爱，玉白色的外观很有种艺术品般的感觉。 　　“这是……” 　　“哦，这是我的另外一件得意之作！”维兹刚因为陈默放下石鬼面的动作是略微黯然的表情，此刻又一下子亮了起来：“用50级尖叫魔的骨头，刻入撕魂裂心魔法阵，只要吹响它，听见声音的任何生物都会陷入无尽的精神痛苦当中，效果应该能最大化持续20分钟的吹奏吧？” 　　“精神折磨么……这倒是不错。” 　　正当陈默打算把骨笛挂在裤腰上时，维兹又继续说道：“当然不错了，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而且使用代价也比石鬼面剥夺自我好了许多。” 　　“代价……？” 　　“昂！”维兹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在吹奏这只笛子之前刺破耳膜，就可让自己免受影响了，很神奇对吧？” 　　不……很脑瘫。 　　陈默又默默将骨笛放下。 　　他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各种魔道具，这次没有再主动伸手去拿了，而是转头看着维兹问道：“这样魔法道具，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有些是，毕竟我在这方面也算是行家了，不过也有些是其他厉害的魔法师的作品。” 　　“比如呢？” 　　陈默开口询问起其他魔法师制造的魔道具。 　　实在是维兹的魔道具好像都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比如说这个，这个可厉害了！”维兹拿起一卷兽皮的卷轴说道：“这上面刻画着效果极为强大的远距离定向传送魔法，可以把半径一米以内的任意生物传送到王城地牢里去！” 　　定向传送，听起来还不错啊…… 　　不过陈默这次多了个心眼，主动追问道：“副作用呢？有什么代价吗？” 　　“副作用是自己也会一起被传送进地牢里去。” 　　好了，确定了，这也是个废物道具。 　　然后维兹又陆续向陈默介绍了许多不同种类的魔法道具，有可以赋予使用者强效麻痹魔法的魔法效果增强魔药，不过使用出来的麻痹魔法会把自己也一起麻痹掉、有效果超强的引怪药水，强力到会让同伴都忍不住背后捅你一刀的冲动…… 　　诸如此类的魔法道具，简直不胜枚举。 　　整个商店逛下来，陈默最后恍然惊觉这里竟然连任何一件稍微有用点的魔法道具都找不出来！ 　　要不然是效果鸡肋，要不然就是副作用能整死人，总之就是一堆送给别人别人都不会要的废品破烂。 　　偏偏店主维兹还觉得挺好。 　　陈默现在有些相信巴尼尔之前说的那些话了，这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巫妖之类的…… 　　如果脑子没问题的话，她又怎么可能进货进些残次品来当宝贝一样卖呢？ 　　“敢问……这些魔法道具，你究竟是从哪里进货得来的呢？” 　　“噢，这样魔法道具啊？它们的来历可不一般哦。” 　　因为巴尼尔对陈默的态度毕恭毕敬，所以连带着维兹也一直不敢轻视于他，虽然没有相信巴尼尔说的魔王给陈默提鞋都不配那种狂妄的话，但依然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对他的问题也都是有问必答，知无不尽。 　　“这些魔道具除了我自己制作的之外，其余绝大部分都是从红魔乡进货而来的珍贵商品哦，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红魔乡……？ 　　陈默眉毛一挑。 　　“原来如此，没问题了。” 　　怪不得这些魔法道具都这么坑呢？原来竟然是红魔乡出品，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顺了。 　　只是可惜，如此一来的话，他估计也不可能在维兹的魔法道具商店里捞到什么好处了…… 　　陈默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巫妖丰满有致的躯体，尤其重点多看了她几眼一身镶金边法师长袍的衣着装扮。 　　记得，巴尼尔说过，巫妖基本都是精通世间一切魔法的超强施法者吧？ 　　就在他打算对维兹说些什么时，商店外面远处，从冒险公会所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大喇叭广播的声音。 　　【紧急任务！紧急任务！……】 第三十章 永远无法触及之希望，亦为世间终极绝望之根源 　　【…… 紧急任务！街道中的各位冒险者，请立即到冒险者公会集合！重复一遍，街道中的各位冒险者，请立即到冒险者公会集合！】 　　音量大到整座城镇上空都盘旋着召集声的任务宣告反复响起了好几次，陈默扭头看了看巴尼尔，对方仿佛已经知晓前因后果般笑道：“是卷心菜收割的季节到了，少爷。” 　　“啊……卷心菜吗？” 　　陈默还没来得及接话，站在货架旁边的维兹就已经眼冒精光了。 　　“你对卷心菜很熟悉吗？”陈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熟悉，很熟悉。”维兹咽了咽唾沫，脑袋点得飞快：“那是一种绿色的、圆圆的、很多层、口感很清脆的蔬菜，做成凉拌非常好吃！” 　　“我知道卷心菜什么样子，不用你来描述。” 　　陈默撇了撇嘴，他当冒险者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哪能没见过卷心菜啊？不过除了最开始的半年之外，其余时间他大多都在王城那边度过，所以对于收割卷心菜竟然还有专门的节气倒是感觉有些新奇。 　　“少爷，您有所不知。”能看透人心的大恶魔这时也微笑着解释道：“卷心菜虽然并不罕见，但一次能有几十上百棵卷心菜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就很不错了，面对人类冒险者广大的需求量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所以一年一度的卷心菜族群迁移季节，也成为了冒险者们收割它的好时机，而且这种蔬菜的食用经验可是所有种类的蔬菜里最高的那一个档位，收割酬金更是高达一万艾莉丝一棵卷心菜，实在是低等级冒险者们难得的狂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完巴尼尔的解释，陈默倒是一点就通，瞬间明白了情况。 　　作为“蔬菜”而非“魔物”，哪怕卷心菜会飞而且速度还不慢，但撞在身上最多也就受伤罢了，比起讨伐魔物时动辄就会惨死野外的危险性，实在算不上什么，况且这又是种市场需求量大、食用经验高、收购价格昂贵的“三高”蔬菜，对于起始城镇里普遍都是低级冒险者的情况来说，简直就像是把一块香喷喷的烤肉扔进乞丐窝一样，这个时候的人已经不能被叫做人了……他们是一群绿着眼睛的狼。 　　果不其然，等到陈默走出维兹小店的时候，放眼眺望，满街都是一脸兴奋朝着城外冲去的冒险者。 　　“少爷，这样的盛况平时可很少能够见到，我们要参与一下吗？” 　　“我参与了他们还有什么游戏体验吗？” 　　陈默反问了巴尼尔一句，把这个惯常风度翩翩的大恶魔给问得愣住了，随即他也是付之一笑：“您说得对，少爷，这种弱者的狂欢，对于您来说实在是……” 　　“不过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嘎……？” 　　巴尼尔嘴里刚说到一半的附和之词，在陈默前后截然相反的两句话下直接戛然而止。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只是……您之前不是说……” 　　“我说的是不参与，参与是什么？是认真的加入进去，完成这场收割卷心菜的任务。”陈默看着还有些没回过味来的巴尼尔，忍不住摇头笑道：“不过咱们光是出城去看看，随便的玩一玩，这可算不上参与吧？” 　　带着猎弓为了打猎而上山的猎人，与带着篝火帐篷为了郊游踏青而上山的游客，两者虽然都在山上，但你能说他们都是为了同样一个目标么？ 　　“当然不算。” 　　巴尼尔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暗地里却是在内心再度刷新了对于这位少爷的狡猾认知程度。 　　虽然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日常小事，但以小可以窥大，他觉得如果陈默是恶魔族的话，那一定能够成为一位狡猾的、卑鄙的、无耻的、奸诈的恶魔。 　　噢……那可真是太伟大了！ 　　说不定他连天神都可以坑骗过去呢！ 　　巴尼尔一边在前面开路，脑海中一边发出恶魔的枭笑声，而步伐悠哉跟在他后面的陈默则是若有所察般的多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久违的扯一扯连接着这位大恶魔命脉的那根“藤蔓”了。 　　总觉得最近他越发的有些不规矩起来了啊…… 　　不过陈默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毕竟巴尼尔也没有在明面上给自己找不痛快，倒不如说他明面上显得甚至比几年前还要更加恭敬驯服了几分，至于他内心究竟有没有同样的恭敬……陈默觉得多半是没有的，一来是自己的直觉不会说谎，二来嘛……恶魔不都是这种货色么？哪有什么表里如一的说法，它们天生就是高明的谎言家与伪装家，与其期待一头恶魔的真心侍奉，那还不如期待无尽位面都沉沦在亡界之墟当中来得更加现实一些。 　　但即便如此，陈默其实也还是觉得无所谓。 　　巴尼尔是否是真心侍奉，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要表面足够恭敬就行了，谁的心里又没有几把小算盘呢？更何况巴尼尔还是统领地狱的大恶魔，心里有鬼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真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话，那才叫做有问题了呢。 　　阿克塞尔城外，天空四处飞舞着翠绿色人头大小的圆球。 　　这些圆球数十上百个组成一群，又有数十上百群组成纵横，紧接着便是一纵连着一纵、一横叠着一横，更有无数散乱飞舞的圆球个体充塞在空隙之间，晃眼看去竟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到处都是野蜂飞舞般的卷心菜群体。 　　“冲啊！兄弟们！发财致富就在今天！” 　　有身穿板甲的魁梧战士挥舞着大剑或者重锤冲了上去，结果却连一棵卷心菜的叶边都碰不到，那些绿色会飞的小东西就像是在逗弄他般，他离得远时就降低高度聚集起来，企图吸引火力，等到他真正冲上前去时，卷心菜们却又纷纷飞起到半空，连让他碰到一片卷心菜叶子都不肯。 　　“呵呵，愚蠢。” 　　笨拙的战士引得弓手连连发笑，随即他挽弓搭箭，一道寒芒咻然闪过半空，一棵颜色翠绿的卷心菜摇摇晃晃掉落下来，成为了弓手成功收入囊中的目标。 　　然而紧接着，就在弓手一脸乐呵呵的正弯腰低头捡起自己射落的那棵卷心菜时，大片暗沉阴影忽然笼罩住了他…… 　　抬起头，数百棵卷心菜已经聚集到头顶，弓手微微张开嘴巴，还没等他来得及发出惊诧的怪叫，一枚卷心菜就狠狠朝着他的脑袋落了下来。 　　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 　　弓手被砸得惨叫连连，苦不堪言。 　　这个世界的卷心菜可不是不会动的植物，它们会飞，而且飞得还不慢，所以砸在头上或者身上也是很痛的。 　　虽然出不了人命，不过烦不胜烦。 　　尤其是对于不以防御见长的弓手来说，他很快就被那群记仇的卷心菜连番殴打得狼狈逃回了阿克塞尔城镇当中，而整个卷心菜收割季节，他唯一的收获就只有最开始射落的那头卷心菜了。 　　没错……卷心菜竟然还会记仇，奇葩吧？ 　　不过在这个世界，这就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所以哪怕是比最低级的魔物都还要更弱的卷心菜，在这种集体意识的影响之下，讨伐起来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惨遭卷心菜们戏耍的战士与狼狈逃回城中的弓手仅仅只是一个缩影罢了，城外荒原上，更多的冒险者们正在努力追逐着自由自在飞行的卷心菜群体……又或者正在被一大群记仇的卷心菜疯狂追逐。 　　场面，不可谓是不壮观。 　　“呐……和真，我们真的要加入进去吗？” 　　靠近城镇的荒野上，金色长发的端庄骑士正向小队里唯一的男性领导者询问道，后者看着满天极速飞行的卷心菜，以及地上被卷心菜撞得不断“哇呀呀”怪叫的冒险者们，眼神里也有明显的畏惧，不过他又想起平时玩命般辛苦讨伐各种魔物的那些任务，顿时就觉得现在只不过是稍微被撞疼一下罢了，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啦。 　　“阿库娅，我最后再问一遍哦。”为了稳妥起见，佐藤和真还是看向小队里蓝色长发的少女：“讨伐卷心菜真的没有生命危险是吧？而且赏金也超高的对吧？” 　　“你都问三遍了，婆婆妈妈不像男人。”阿库娅嫌弃的看了眼和真：“那我就最后再说一遍让你放心好了，讨伐卷心菜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最多被撞断几根骨头或者撞掉几颗牙罢了，而且卷心菜不止是赏金很高，作为食材来说也是一流中的一流，又好吃经验又高，你以为它们拼了命不想被人类冒险者抓住吃掉的心情是儿戏吗？给我好好放尊重点啊你这个废柴尼特！” 　　“废……废柴尼特？！” 　　听到阿库娅语气不满的嚷嚷声，佐藤和真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旁边的金发骑士姬就已经浑身猛然打了个哆嗦，并且脸上浮现出极为不正常的酡红。 　　“果然，我加入这个队伍果然是正确的决定……队长是个废柴又下流的可怜男人，同队也全部都是容貌优秀但头脑不好的青春少女，呜……要就这样堕落到沦为肉便器的悲剧人生了吗……” 　　“喂！废柴就算了，你说谁是下流的可怜男人！”听见骑士姬的呢喃低语，佐藤和真眼皮一跳，顿时就捏紧了拳头怒斥反驳道。 　　然而面对他的怒火，骑士姬却不知道脑补出了怎样的糟糕物，浑身立刻哆嗦得更厉害了，一边哆嗦还一边声音高亢的呐喊道：“呜嘤——！要、要被凌侵了！” 　　“我才不会凌侵你这种变态呢啊！！！” 　　队伍里新招收的第三位上级职业者，十字骑士，达克尼斯。 　　跟阿库娅和惠惠一样，虽然外貌都是一等一的美少女，但她的脑袋同样也有问题……这家伙是个有强烈受虐欲望的抖M变态。 　　一个小队里面，三个上级职业者。 　　阿库娅，上级职业大祭司，是个傻哔。 　　惠惠，上级职业大法师，是个中二病。 　　达克尼斯，上级职业十字骑士，是个抖M变态。 　　而且这三个脑子有病的家伙不止是性格方面存在巨大缺陷那么简单，她们的能力也都有着各不相同的遗憾。 　　阿库娅是大祭司，平时基本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场，她那一大堆闲置的技能点，哪怕学几个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辅助技能也好啊，但她偏不，她全部学宴会技能去了，这种废物技能能干嘛？给魔物跳支舞笑死它们吗？ 　　惠惠是大法师，但会的魔法却只有一个，虽然威力很大、非常大、大到可怕，但消耗的魔力量也巨大到每天只要用过一次就会废掉。 　　达克尼斯跟惠惠是差不多的情况，她倒是会挺多技能，但所有的空余技能点却全部都加到防御技能上去了，一个命中技能都没点……攻击打不中目标，防御再高又有什么用？血牛罢了！ 　　面对自己的三个奇葩队友，佐藤和真几乎都要为自己充满悲剧的人生而哀嚎了。 　　阿库娅这个傻哔竟然还好意思整天“废柴、废柴”的叫他？ 　　明明她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废柴好吧！ 　　还有达克尼斯这个抖M骑士，谁会想要凌侵你这种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变态啊？！ 　　就在佐藤和真因为跟阿库娅和达克尼斯之间的闹剧而黯然神伤时，一阵疾风忽然越过他，径直奔向远处冒险者们与卷心菜相互缠斗的荒野战场。 　　“吾名惠惠……” 　　少女清脆而高昂的嗓音顺着风儿传来。 　　“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掌控爆裂魔法之人……” 　　佐藤和真有些傻眼的看着惠惠此刻已经彻底跑远的背影，脑海里犹自还在盘旋着一个问题：她不是魔法师吗？转职骑士了还是怎样？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快？ 　　“……于此时序崩裂之刻，昭显世间根源之理……刹那的即为永恒，永恒亦转向刹那……” 　　已经奔至远处且只能看见一个黑点般背影的大法师少女，在咏唱的尽头高举起了手里的法杖。 　　“——Explosion！！！”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阿克塞尔城墙上，巴尼尔一脸赞叹的感慨道：“惠惠小姐释放的爆裂魔法威力又上涨了，看来她真是非常渴望追上您的脚步呢，少爷。” 　　“追上我？”陈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就让她尽管来追好了，追得上我算我输，追不上也怨不得我。” 　　“那惠惠小姐注定是要失望啰。” 　　大恶魔一脸愉悦的笑了起来。 　　人间一切极致的情绪，在他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尤其是像红魔族那样干净而又纯粹的灵魂，在经过不懈努力的追赶过后却依然还是失败、多年来坚持的信念破灭的那个瞬间……肯定会迸射出无比绚烂的情感火花吧？ 　　啊啊，真是令人期待呢，惠惠小姐…… 　　巴尼尔光是想想都觉得陶醉了。 　　而陈默只是举目眺望着远处放完一发爆裂魔法就直接扑街倒地的少女身影，以及被炸飞一波过后，此刻又重新围聚起来的卷心菜群体，然后缓缓抬起了右手。 　　每天只能释放一次爆裂魔法的话，可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我的啊…… 　　所以，再给你一点动力吧。 　　陈默眼中跳跃起了星辰的辉光，庞大到仿佛浩瀚洋流般的魔力在他体内涌动，附近空气变得像是胶水一样粘稠，甚至让站在一旁的巴尼尔都忍不住渗出了满背冷汗。 　　“Explosion——” 　　平静的魔咒音节，不带任何一丝语调波动的响起，伴随着末日般的火光，将天空云彩都染成了绯红。 　　紧接着是第二声。 　　“Explosion——” 　　然后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剧烈的爆炸环绕着阿克塞尔城镇降下，像是花园里的花儿一样绽开，又仿佛整座城镇都坠落到了地狱深渊的尽头！ 　　无穷火光当中，陈默脸上露出了一抹牙齿雪白的微笑。 　　巴尼尔站在旁边，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分辨，自己与这位正在露出微笑的少爷……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恶魔？ 第三十一章 恶魔的骑士 　　烧烤卷心菜的香味在荒原上空弥漫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实际上陈默的几发爆裂魔法丢下去，并没有让卷心菜群体损失太多成员，毕竟它们也不是一动不动的靶子，看到那么可怕的魔法落到身边，早就一溜烟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真正被魔法的威力波及到的卷心菜只有少数罢了。 　　但异世界的卷心菜确实不同，烤熟之后的香味浓烈而持久，像是提纯之后的卷心菜香精一样，所以哪怕被卷进魔法里的卷心菜数量并不多，却也爆发出了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 　　傍晚时，阿克塞尔城镇的冒险公会中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每年的卷心菜收割季节都会让城镇里的冒险者们发上一笔不大也不小的横财，而且新收割来的卷心菜因为数量富余的原因，短时间内价格会下降到非常便宜的程度，能吃到这种食用经验值超高而且味道也很不错的蔬菜，还能靠着收割卷心菜的任务赚到钱，这种美事当然值得冒险者们举杯欢庆一场了。 　　陈默也坐在冒险公会热闹的人群当中，他面前摆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烩面，这种外形像是意大利面一样的面条，口感也几乎跟意面一模一样，面条上裹满了酸甜可口的番茄汁，盐与黑胡椒调和着大块酱汁牛肉，这样一份碳水炸弹加肉食盛宴的烩面套餐非常符合冒险者大大咧咧的胃口，陈默用叉子裹起一卷烩面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又从另外一个盘子里叉起蔬菜沙拉品尝起来。 　　咔嚓—— 　　牙齿咬合的瞬间，清爽甘甜的口感就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在口腔中爆发开来。 　　蔬菜沙拉的主角当然就是今天大丰收的卷心菜了，陈默微闭起眼睛享受着口腔中犹如交响曲般的味觉和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城里的冒险者们都对收割卷心菜的任务趋之若鹜了，报酬和赏金只是其次，最重要还是因为这种蔬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不夸张的说，几乎都可以比得上曾经被他奉为料理之王的怪人食材了。 　　烩面的油腻在卷心菜沙拉的消解下逐渐变得清淡起来，于是陈默又嗦了几口面条，再吃卷心菜沙拉，这时清爽解腻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且凸显了起来。 　　“光顾着吃东西，就不点杯酒吗？” 　　就在陈默乐此不疲咀嚼着嘴里食物的时候，一杯颜色靓丽的酒水被一只纤细手掌端着递到了他面前。 　　愕然抬头，看到的是露娜面带微笑的表情。 　　“这杯酒就算是我请你的吧，陈默大人。” 　　“咱们都认识多久了还叫什么大人，太客气了。” 　　陈默放下刀叉接过酒杯，玻璃杯壁传来冰镇酒水特有的凉爽感觉：“太久没在城里待，我都认不出来了，这是什么酒？” 　　“最近新推出的一款调味酒，在年轻冒险者的群体里面很受欢迎，名字叫……”露娜说到这里忽然话音一顿，随后她稍微往下低了低脑袋，嘴唇轻轻抿起：“……叫，暮霭恋歌。” 　　“暮霭？” 　　忽略掉酒水名字的后两个字，陈默将酒杯端起到眼前，透过渗着薄薄水珠的玻璃杯壁，他可以清晰看见杯子里主体呈现出橘黄色的渐变酒水……最上部分是深沉的赭红，越往下颜色越浅，到中间就变成了太阳光一样温暖的橘黄色，而更下面则浮现出乳白色飘絮质感的液体，也不知道究竟加的牛奶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看起来倒是很符合“暮霭”的形容。 　　欣赏完酒水的整体外貌，陈默将酒杯凑近到嘴边浅饮了一口，入口柔和的感觉立刻印证了杯底那种白雾一样的东西确实是牛奶，不过加入的量非常恰到好处，一点都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只是淡淡的柔化了酒水所带来的味觉刺激。 　　“甜型的调味酒，确实会比较容易被年轻人所接纳。”陈默放下酒杯，微笑说道：“而且这种酒的味道也确实调得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 　　露娜脸色有些微红的跟陈默聊了会儿最近一段时间来的各种事情，然后就转身离开，回柜台后面工作去了，陈默则跟着冒险公会里的其他人一起聚了聚酒杯。 　　“为了丰收！” 　　“为了卷心菜！” 　　“为了朋友！” 　　“为了魅魔娼馆！” 　　“哈哈哈哈哈哈……！” 　　冒险者，赚到了钱第一时间的消费项目永远都只有那几样。 　　喝酒吃肉、更新装备、以及魅魔娼馆。 　　对于娼馆里莺莺燕燕的魅魔小姐姐，他们可实在是太熟悉了。 　　无所谓放浪形骸，只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卷心菜收割季节的大丰收，让城里许多冒险者都变得富裕起来，所以今晚注定是要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 　　“为了世界和平。” 　　陈默也举杯，他笑得像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眼睛里倒映着觥筹交错时从酒杯外壁上反射回来的灯光，一片喧然的冒险公会当中，他的身影显得融洽而又独特。 　　“少爷，事情办妥了。” 　　巴尼尔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陈默也没回头去看，只是表示了然的点了点脑袋，然后巴尼尔就走到餐桌侧边位置坐了下来。 　　“维兹小姐说，希望少爷您以后能够多关照一下她的店里……她可是很怕您呢。” 　　“怕我？这叫什么话？”陈默拿起餐叉在巴尼尔眼前危险的晃了晃：“她明明是怕你，巴尼尔，先是怕你，然后才连带着也害怕我，所以严格来说我是替你背了锅。” 　　“少爷慧眼如炬。” 　　“少拍点马屁，我不吃你这套！” 　　陈默嘴上说着不吃这套，但其实被堂堂地狱公爵恭维他还是挺开心的，嘴角都略微上扬了起来。 　　“维兹的店里我会再去看看，虽然都是些不太好用的魔道具，不过光看着还蛮有意思的。” 　　“少爷英明。” 　　“我叫你少拍马屁了。” 　　“我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巴尼尔笑得像是只老狐狸一样：“相信维兹小姐得知这个消息，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是吗？” 　　陈默嗦完面抿了口酒，他倒是觉得那个身材高挑的巫妖老板其实并不欢迎自己。 　　就像她害怕巴尼尔一样，她也害怕自己，而既然是害怕的话，肯定是巴不得远远逃离才好了，又怎么可能会高兴呢？ 　　…… 　　冒险公会角落里面。 　　佐藤和真一脸麻木的翻看着账单。 　　这是惠惠那一发爆裂魔法炸出来的大坑，填坑所需要的工程款账单。 　　请土木魔法师他肯定是请不起的，所以只能雇佣劳动工人去手动填坑，像是个小足球场一样的大坑，填满填平可需要花费不少钱。 　　这次的卷心菜收割任务，结算下来的酬金都不一定够，还可能要倒贴。 　　【高级熟练工人五位，共计两万艾莉丝每天……】 　　长长的账单，里面事无巨细将所有的花销都罗列了出来，佐藤和真仔细算到最后，表情木然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了哭一样的笑容。 　　没有亏钱…… 　　甚至还赚了！ 　　虽然赚得比较少。 　　扣除所有罚款之后，今天的盈余是六千艾莉丝。 　　平均分摊到四人小队上面，每个人只有一千五百艾莉丝的酬金，吃两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佐藤和真并不满足于此，他觉得队伍里某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根本就不配拿到一分一毛的艾莉丝！ 　　比如说平时基本屁用都没有的大祭司。 　　比如说整天都在想方设法自我奖励的十字骑士。 　　又比如说……随便乱放破坏力极强的爆裂魔法，结果却害得队伍被罚了将近十万艾莉丝巨款的大法师。 　　她们也配分享酬金？ 　　佐藤和真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就做出了独吞六千艾莉丝的决定。 　　至于那三个家伙……随便给她们点份吃的，饿不死就行了。 　　“接待员！”做出决定之后，佐藤和真高声叫来了公会接待员：“上两份卷心菜沙拉，一份炸蛙肉，还有一份蔬菜浓汤。” 　　“两份卷心菜沙拉，一份炸蛙肉，一份蔬菜浓汤……好的，您请稍等！” 　　记下这桌客人的点餐要求后，接待员转身快步离去，直到看不见她背影时，同桌的阿库娅才疑惑问道：“呐……和真，你点的东西不够吃吧？” 　　“怎么就不够了？”佐藤和真一瞥阿库娅，脸上浮现出冷笑：“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炸蛙肉，还有一份蔬菜浓汤，足够让我吃得很饱了。” 　　“那……我们呢？”阿库娅抬手指了指自己，显然还有些没有回过味来。 　　“你们……我不是点了两份蔬菜沙拉吗？还有一份就是你们的。” 　　佐藤和真抖了抖手里的账单，表情当中有家长式的气愤，也有解气后的爽快。 　　“你们以为这次赚到了很多钱吗？爆裂魔法的扫尾工作基本就把酬金花光了，接下来的日子全都给我省着过，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连续放很多次爆裂魔法，而且还能把爆裂魔法的威力控制在半空引爆，而有的人却一天只能用一次，威力也没办法控制……你说对吧，惠惠？” 　　餐桌对面，惠惠抬手往下拉了拉尖顶法师帽的宽帽檐，帽檐遮挡之下，她的表情有些萎顿。 　　之前陈默站在城墙上，连续释放出好几个爆裂魔法，而且全都是精确控制在半空引爆，除了狂风与高温呼啸而过之外，其余源自爆炸的冲击和威力一点都没有波及到地面……这种神乎其技的魔法造诣，不止是让她感到疑惑，更是让她内心升起了无限的迷茫。 　　人类，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庞大的魔力量呢？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以及自己究竟有没有可能追得上他…… 　　内心动摇的想法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惠惠眼中重新亮起了坚定的目光。 　　——一定可以的！ 　　我可是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 　　绝对、绝对要追上他！ 　　冒险者们短暂的欢聚过后，大部分人都跑去魅魔娼馆之类的地方找乐子了，也有少数人选择修整装备或者回家休息，佐藤和真的队伍里基本都是少数人，陈默也是少数人。 　　不过两者之间截然不同的地方则是，前者是灰溜溜的跑去睡马棚了，后者却是徜徉在月色明媚的公馆庄园当中。 　　因为冒险公会的工作人员要加班统计今天收割卷心菜任务的各项盈利数据，以及更新明天的任务板，所以陈默并没有邀请露娜来共赏月色，他独自漫步在修剪成各种形状样式的绿植小道里面，巴尼尔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形影相随。 　　月上中天时，大恶魔的脚步忽然停顿了下来。 　　“少爷，有客人来了。” 　　走在前面的陈默微抬起头，目光凝望着从半空投下大片阴影的英武骑士。 　　铠甲银亮的骑士乘骑着同样也披挂铠甲的彪马，从马匹铠甲的缝隙间不时会冒出些许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幽暗火星，马蹄悬空而立，像是踩着常人看不见的透明阶梯一般。 　　“……浠津津！” 　　马儿踢踏两下蹄子，在背负骑士的牵引下发出响鼻之声，一连串暗红火星从马鼻里面喷溅出来，显示着这并非凡马。 　　“贝尔迪亚……”陈默直接开口叫出了骑士的名字：“怎么，你是想找我报仇雪恨吗？死前拼一拼，如果可以侥幸杀掉我，死亡宣告的诅咒自然也就化解了。” 　　“并非如此。” 　　贝尔迪亚抬起双手，臂甲发出摩擦碰撞之声，他摘下自己的脑袋抱在怀里，就像是正常骑士的摘帽礼一样，然后一跃从马匹背后跳下到庄园小径里面。 　　“吾名，贝尔迪亚……” 　　在陈默目光诧异的注视下，无头骑士单膝跪地，漆黑火焰在他周身环绕飞旋，披风微微拂扬到半空，正是骑士宣告效忠时的姿态。 　　“……请允许我，向您献上至高的忠诚。” 　　这算什么……？ 　　投诚么？ 　　陈默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巴尼尔，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古怪之色。 　　你不是说这家伙是所有魔王军干部里最忠于魔王的那个吗？ 　　巴尼尔摊手笑了笑。 　　实际上，魔王军的干部与干部之间，也并没有太熟啦……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贝尔迪亚这个看起来很硬派的骑士，竟然这么轻易就叛敌了呢？ 第三十二章 欲屠龙 　　王宫之中，陈默与公主对坐在茶气袅袅的小圆桌两端。 　　“恭喜您了，殿下，这次的宫廷比武一定会在陛下面前大放异彩的吧？” 　　陈默给爱丽丝公主添了杯香茗，然后才给自己也斟满一杯，以茶代酒祝贺道：“其他几位王子与公主殿下都不如您平时那么刻苦用功，武艺方面早已落下您许多了，想必胜利桂冠定是手到擒来。” 　　“哪有这么简单，老师谬赞了。”爱丽丝谦逊的跟陈默碰了碰杯说道，不过看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就能知道，这位小公主内心当中其实也是如此认为的。 　　所谓宫廷御前比武…… 　　作为以武立国、崇尚武斗的国家，贝尔泽古王国历来都有王室间相互比试武艺的传统，甚至不止王室，就连许多传承悠久的正统大贵族、贵族之间，也是有着这种比武传统的。 　　虽然比武获胜的一方并不能获得什么太过离谱的奖励，比如旁系子弟通过比武赢得胜利就晋升嫡系之类的，但最终胜利的人毫无疑问会得到所有人的赞许，而荣誉与尊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贵族看来是比金钱更加重要的精神财富，更遑论立于所有贵族之上的王族，更是将脸面视为重中之重的荣耀。 　　“殿下，谦虚有时候确实是一种美德，但您平时所做出的努力完全值得这次的比试胜利，再谦虚可就对不起您自己的努力了。”陈默笑呵呵的喝了口微烫的茶水，继续说道：“这次能在陛下面前获胜，殿下想好要索求什么奖赏了吗？” 　　“奖赏什么的……”爱丽丝眼眸微动，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殿下可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陈默微微一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殿下自己不要，陛下也肯定会赐予您一份丰厚奖励的，与其莫名其妙被赐予一份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奖励，还不如主动出击索求一份心仪的奖赏，这样也正好符合战士勇猛无惧的心态……殿下毕竟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战士职业者啊，您觉得呢？” 　　“嗯……你说得对，是我太纠结于礼数了。”爱丽丝认真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想向父王索要一份特殊的奖赏。” 　　“哦？”陈默闻言不禁挑起了眉毛：“究竟是什么样的奖赏，对殿下来说才称得上是特殊呢？能先告诉一下我吗？” 　　“如果是老师你的话，那我没问题……” 　　爱丽丝眼神闪烁的与陈默对视一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面庞：“我想，跟父王索要一段时间的假期，到王宫外面去……游玩……” 　　“专门要一段时间的假期？” 　　“嗯……因为听侍从们说，最近王宫外面会有游灯会……” 　　“原来如此。” 　　陈默听到这里才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紧接着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些微笑意：“这确实算是一份特殊的奖赏，不过是否太轻了些呢？” 　　“不轻的，不轻的！”爱丽丝用力摇了摇脑袋：“我其实也很想出去玩的，那个……跟老师一起……” 　　说到后面时，她脸颊浮起略略的微红，一双灵动的眸子也悄悄偷看了下坐在桌对面的男人。 　　和陈默结识是在六年以前，那时候的他也是现在这副模样，六年时间在他身上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当初还是个女童的爱丽丝，如今和陈默并排站在一起，已经像是年龄相近的哥哥与妹妹了。 　　如果，再过几年的话…… 　　再跟老师站在一起是否就像是……像是恋人、了呢？ 　　少女粉色的心思，陈默一眼就能看穿，不过看得穿却不能直接说穿，哪个少女不怀春？对待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永远都是保持彬彬有礼的微笑，以及一份恰到好处的缄默，就像他现在这样。 　　暧昧而安静、像是午后暖阳般的氛围持续了片刻过后，陈默捧起茶杯再次喝了口茶水，方才微烫的茶水这时已经变凉到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了：“索要一段假期暂且休整一下也好，殿下虽然身为王族，但平时的努力却超越了许多贵族世家的子弟，以这场比武的胜利作为装点名誉的桂冠，正是您平时努力的甘美成果。” 　　“老师夸过头啦……”爱丽丝表情有些羞怯的端起茶杯，以手掩面稍微挡了挡下半部分脸颊：“况且，就算真的能够获胜，也是老师你教得好，我并没有做什么太特别的事情的……” 　　“殿下，您是在讽刺我吗？” 　　陈默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我出入王宫都无比自由，而您想到王宫外面去参加游灯会还需要向陛下申请才行，您的努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再谦虚下去我可就要被您挤兑得无地自容咯？” 　　“老师……” 　　爱丽丝有些脸红的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喝茶吧，殿下。”陈默举杯为她化解了尴尬的气氛：“用过下午茶，我可要考校一下您，在我离开的这几天里有没有把前面教授的技巧落下了。” 　　“当然没问题。”提起武艺的问题，爱丽丝脸上焕发出自信的容光：“纯粹武艺的话，我已经可以做到完美复刻出老师的技巧了！” 　　“是吗？那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呢。” 　　陈默放下茶杯，右手轻抚腰间悬挂的剑柄，看着小公主自信的表情，嘴角缓慢扬起了笑意。 　　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这样一颗青涩而诱人的果实，一点点在自己的灌溉下变得成熟起来，最终究竟能成长为什么样子，还真是令人期待呀…… 　　子夜时分，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进入了王宫内城。 　　马车上走下来了个长相跟国王有着七分相似的二十四五岁面貌的男人。 　　“大王子殿下。” 　　迎接男人的侍从们纷纷跪伏下来，陈默站在远处，与爱丽丝一同注视着大王子的身影。 　　“大哥他，又变厉害了。” 　　作为已经拥有不俗实力的强者，爱丽丝能够明显感受到隐藏在大王子微笑下面的威胁气息。 　　“确实如此。”陈默同样也在观察着大王子的一举一动：“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程度的话，大王子殿下是没办法赢过您的。” 　　“对待任何敌人，都要时刻心怀敬畏……这可是老师你教我的。” 　　“没错，殿下您学得很好。”陈默微笑着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爱丽丝说道：“所以我才说，殿下您会赢，光是在对敌的态度上，您就已经赢过大王子殿下太多了。” 　　爱丽丝跟大王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两人身上的气势。 　　爱丽丝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会把姿态放得很低，一点都没有王族的架势，但在这样平易近人的表面背后，却潜藏着她面对任何人都提起十二分警惕与全神贯注的严谨态度，一旦出手，就是犹如雄狮搏兔般的全力以赴。 　　而大王子则不同，他有着典型的王族式骄傲，哪怕从小接受的高等教育确保了他不至于变成一个娇纵跋扈的纨绔子弟，但在他身上却依然有着堂堂正正的王者之风……说好听点叫堂堂正正的王者之风，其实就是眼高于顶对谁都抱着俯视的目光，这种无与伦比的坚信自己比任何人都优秀的态度，确实是充满了霸道的王者风范，但也正是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却永远都没办法追上像爱丽丝那样将王者的荣耀书写在谦逊与谨慎背后的真正的战士。 　　常言道：胜者，方能为王。 　　这是放在任何世界都毋需说明的真理。 　　世人都知道胜者为王，哪有王者必胜的道理？ 　　身为王者，不时刻保持足够的谨慎，却抱着“王者必胜”的愚蠢想法，将骄傲刻入骨髓当中，早晚会招来致命的失败。 　　所以陈默仅仅只是看了大王子一眼，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胜过爱丽丝了。 　　接受了仆从拜见的大王子，此刻也发现了远处的陈默与爱丽丝……准确来说他的目光始终都在爱丽丝身上，至于陈默，区区一个太傅罢了，还没资格让具备顺位国王继承人身份的他多加侧目。 　　“小妹！” 　　这头骄傲的狮子脸颊上露出笑容，一边大声呼唤着爱丽丝一边迈步走了过来。 　　“大哥，欢迎回来。” 　　爱丽丝也笑着迎了过去，她是国王最小的公主，身份注定是永远与王位无缘，所以跟哥哥姐姐们的关系也都很好，那些为了争夺狮王的地位而磨牙吮齿的大狮子们，面对她这头毫无威胁力的小狮子时总是不吝啬露出最温柔的一面。 　　眼前这对兄妹相互寒暄问好的场面，陈默自然是识趣的什么都没说，保持安静站在一边。 　　爱丽丝确实是不会跟他讲太多规矩，但大王子就不同了，他只是爱丽丝的老师，大王子可不会跟他讲究什么师生情谊。 　　王宫正殿当中，灯光通明。 　　作为国王一年一度考校王子和公主们武艺的盛典，基本王国里面所有上三流的大贵族都被邀请到了这里，宫廷比武既是展现王族气度的机会，同时也能彰显出王族血统的高贵。 　　“安娜小姐，介意陪我喝一杯吗？” 　　远离大贵族与王族的交际圈旁边，陈默找到了独自一人的安娜，伸手朝她递出酒杯说道：“今晚是殿下们的大日子，要是爱丽丝殿下拔得头筹，咱们这些下人也肯定是与有荣焉。” 　　“不需要用要是这种说法，殿下肯定能够夺取胜利。” 　　安娜接过酒杯，目光坚定的望着人群内正被一群大贵族和贵族子弟围在当中的爱丽丝，声音充满笃定道：“为了精进武艺，殿下从来没有一刻松懈过练习，虽然其他王子与公主殿下们也肯定做过一番努力，但……我相信爱丽丝殿下的努力绝对超过了任何人。” 　　“哦？你接触过其他殿下么？” 　　“偶尔，会和其他殿下的护卫团相互接洽，略有摩擦之类的。” 　　安娜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往下详说。 　　不过即使她语焉不详，但陈默也大概能猜得到一些内情，像护卫团这种组织，私底下肯定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大家都是王族护卫，你效忠大王子，他效忠二王子，我效忠小公主，她效忠二公主，王子与公主们的明争暗斗，下人肯定是没资格也不敢参与进去的，但护卫团之间的摩擦却没人会去多管闲事……当然，明面上那也不叫摩擦，叫“相互切磋，互相精进”。 　　“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请教请教了，那些王子跟公主殿下就没正眼瞧过我们这些下人们，看来看去，还是爱丽丝殿下最懂得体贴人心，颇有贤王之相啊。” 　　“嘘，噤声！” 　　听到陈默语气浑不在意似的抱怨，安娜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竖起一根食指靠在嘴唇前面，小声警告道：“你疯啦？不可以讨论王族的是非，要不是我跟你关系好的话，其他人随便告你一下都有你好受的！” 　　“嗨，你不都说了，就因为是你我才肯说出这种实在话的嘛。”陈默依然是一脸嬉笑的表情：“老实说，你不觉得所有的王子跟公主殿下里，就咱们爱丽丝殿下是最有成色的吗？” 　　“哎你这人……我都提醒你别胡乱议论王族的是非了你还在说，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安娜有些气急的瞪了陈默一眼，然后又迅速在他嬉皮笑脸的表情下败下阵来，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就算爱丽丝殿下再优秀，她也只是陛下最小的那个女儿，虽然受宠，但终究没办法得势，而且女流之身怎么能掌权呢？估计将来要么在王城里面找个大贵族的嫡系子嗣下嫁了，过上衣食无忧的后半生，要么……恐怕殿下还有可能成为联姻的工具，走上福祸未知的道路。” 　　提起联姻，安娜脸上的表情一黯，她从爱丽丝还小的时候就开始保护她，是小公主的护卫团里资历最老的那批老人，对于爱丽丝，安娜的感觉既像是姐妹又像是母女，如果将来爱丽丝真的外嫁到了别国，她根本无法想象以这位小公主的好脾气会受到怎样的欺负。 　　“这样么……” 　　陈默倒是揣摩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难道说殿下将来就只有这两种可能性了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安娜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王族来说，所谓的婚姻自由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大王子，他的婚姻也绝不可能自由……应该说，对于王族而言，婚姻也是他们必须要尽的义务的一部分。” 　　“这就是所谓的命不由己吗？”陈默长长感叹了一声：“真是残酷啊。” 　　“其实……非要说的话，倒还真有第三条路的。” 　　安娜抿了口酒，似乎是被提起兴致般说道：“作为以武立国的国家，在我们这个贝尔泽古王国，一直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王国公主会下嫁给勇者，以诞下身怀勇者血脉的后裔。” 　　“哦，这个我知道。”陈默也微微点头：“几乎所有国家都有这种规矩吧，高纯度的勇者血脉会大大巩固王族的统治力，不过勇者的传说大多都虚无缥缈……殿下有生之年应该是等不到了吧？” 　　“这可不一定。”安娜晃了晃酒杯，脸颊有些酡红道：“最近有一位预备役的勇者，名字叫御剑响夜，那位大人可是刚刚完成了屠龙的壮举，现在各国都对他很看好，可谓是风头正劲哦。” 　　“屠龙么？” 　　陈默噗的一声轻笑起来：“要是拿这种事情作为是否能成为勇者的判断标准的话，那我也行啊。” 　　“你？”安娜挑着醉眼看向他嘴角含笑的脸庞。 　　陈默安之若素的与她对望着：“怎么，你不相信啊？” 　　“我还真不信。” 　　“不信我就去找头龙屠给你看看咯？” 第三十三章 幼狮们的爪牙 　　虽然嘴里说着屠龙这种话，但陈默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找头龙来屠给安娜看了。 　　龙种的稀有与罕见是与其强大以及珍贵之名相齐平的存在，如果非要专门去找的话也不是不能找到，但总体来说这都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他身处在王宫里面，又哪能找得到什么龙种，这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对于陈默随口提起的屠龙这种事情，安娜也仅仅只是付之一笑，当他是在开玩笑罢了。 　　而看见安娜并不当真，陈默不由得摇头失笑，但他也没有继续解释什么，转过目光看向殿厅中央的爱丽丝公主。 　　国王最小的公主，那也是公主，所以哪怕是权势显赫的大贵族，也只能在她面前谄媚逢迎。 　　除爱丽丝之外，人群中被当成中心般围绕起来的还有她的几位哥哥与姐姐们，几位立志要将国王宝座纳入囊中的王子们彼此间甚至连眼神都带着硝烟味，而公主们倒是显得淑女了许多，但看着那些笑容虚伪的少女，陈默始终还是觉得爱丽丝要比她们优秀许多。 　　“国~王~陛~下~到~~！” 　　殿厅内人员基本都到齐时，国王的贴身内官拉长了公鸭嗓一样的声音，喊完就侧转让开到一旁，身材敦厚的国王迈步走到殿厅高台上，俯瞰着整个厅池里仰目注视自己的众人。 　　“今天陛下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啊？” 　　人群最外围，陈默看着国王一脸容光焕发的红润肤色，微微偏过身子朝旁边的安娜小声说道：“应该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吧？” 　　“殿前比武，陛下当然高兴了。”安娜挪动脚步远离了些正在肆无忌惮议论着王族是非的陈默。 　　“只是这样吗？感觉应该不止吧。” 　　陈默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正在跟一众大贵族与贵族们相互寒暄的国王，正好这时他的寒暄也到了尽头。 　　“……那么，今年的殿前比武，我有一个有趣的想法想要带给大家。” 　　国王一边说，脸上忽然露出了自鸣得意的笑容：“以往的比试，基本都是寡人的皇子与皇女们在相互比斗切磋，诸位参与了这么多次，肯定也感觉很无聊了吧？所以这一次，我特别允许了能让你们的氏族子弟也加入进比武当中，这样多少也能增加一些参与感，怎么样？” 　　“好！” 　　“陛下英明！” 　　“简直是思虑周全，心细如发！” 　　底下的大贵族与贵族话事人们纷纷开始拍手称赞起来，陈默撇了撇嘴角，只觉得这些人实在是虚伪透顶。 　　按照这个世界的血统论，王族所拥有的勇者血脉浓度简直都可以把在场所有大贵族与贵族都打包吊起来锤，让身为王族嫡系成员的皇子皇女们跟大贵族和贵族子弟同台比斗，这就犹如把狮子放进了羊圈，自助餐都没这么轻松的吧？ 　　十几分钟后，皇家比武场内。 　　四周点燃了巨大的火盆，像是火炬一样粗壮的篝火台树立在比武场边缘，将整个比武场地都照射得亮如白昼，国王在一大堆豪门权贵的簇拥下坐在看台视野最好的位置，像陈默和安娜这种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臣子，座位排序也是与地位毫无二致，在看台的正当中，说近不近，说远也并不远。 　　“大王子殿下进场了！” 　　陈默旁边，安娜小声低语了一句，随着她的提醒，陈默也看到场内的圆形沙地正南侧门走进来一道身材魁梧的身影，正是之前跟爱丽丝有过一段寒暄的大王子。 　　白金色的附魔铠甲，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锵锵”的摩擦碰撞声，大王子身高将近有两米高，鼓胀的肌肉块将铠甲高高撑起，一眼看去就给人“强悍”以及“骁勇”的印象。 　　事实上，继承了浓郁勇者血脉的他，最大的特点其实还是好战，而且是极度的好战。 　　大王子，24岁，43级中级上位职业者，职业名为……狂战士！ 　　——咚！ 　　从铠甲身后的武器系带当中抽出一柄半人高的开山斧重重顿在地上，激起小型沙尘暴般的暗沉黄沙，等到沙砾消散时，大王子另一只手上也掂量着一把刃口锋利的短柄猎斧，他连人带铠甲靠在半人斧的斧柄上，眼睛里逐渐泛起了血红色的光芒。 　　猩红狂狮…… 　　作为大王子，顺位第一的王位继承人，他从小就背负着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这些压力鞭策着他不断努力精进的同时，也催生出了心头难以压抑的狂躁。 　　所以在选择就职时，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战斗技巧最为野蛮的狂战士。 　　“大王子殿下今晚这是想杀人呐？” 　　作为过来人，陈默很轻松就看出了大王子心态的不稳定，他扭头看向比武场的另一端，忽然开始心疼起即将进场面对狂暴状态大开的大王子的对手了。 　　“哗啦、哗啦……” 　　与重甲的铿锵声截然不同的轻甲碰撞声从比武场另一端的门洞里传来。 　　一位金发的年轻骑士出现在了火盆光芒照耀之下。 　　他并非王族，而是来自王城里显赫大贵族世家的嫡系子弟。 　　“殿下！” 　　骑士进场后立刻向大王子施了个贵族礼，他单膝跪地拔出了自己的骑士佩剑，并且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我是索格罗斯家族的二男，索格罗斯·塞拉克，这一战能够有幸与殿下相互印证切磋，鄙人感到万分的惶恐与荣幸！” 　　“索格罗斯……” 　　大王子微微张了张嘴，一股焦灼热气立刻从他嗓子眼里喷吐出来，开启狂战士状态后的体温剧烈上升，更是让他周身都变成了烤炉一样炙热。 　　“我允许你向我拔剑，现在……冲过来吧。” 　　大王子左臂下垂吊持着那柄锋利猎斧，刃口处在火光下似乎闪过了一瞬间的烈焰纹路，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陈默自信他的动态视力绝对不会看错，那就是传说级装备才会具备的魔法烙痕。 　　而另外那柄半人高的沉重巨斧，则伴随着大王子提气聚力发出的一声沉闷怒吼而硬生生被他从地面上拔了起来——只用了右手腕的力量，而且还是笔直平持。 　　“那柄斧头，最轻也得有三百斤了吧？”安娜目光呆愣的注视着场内须发怒张的血眸狂战士，下意识间有些不可思议的咽了口唾沫。 　　陈默倒是颇感兴趣的盯着大王子手里那柄巨斧看了好几眼：“三百斤……我觉得应该不止，斧头的光泽度不是一般金属能比的，密度大质量肯定也不轻，保守估计五百到九百斤吧。” 　　“这么重？！” 　　就在安娜瞪圆眼睛感觉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时，场内单膝跪地的骑士已经站直起身来，气氛逐渐绷紧到开战前的凝重氛围。 　　“殿下，能够如此近距离的瞻望到您的卓然风姿，即使立即死在此时此刻的比武场上，鄙人也已经彻底无悔了。” 　　骑士说着手腕一抖，振剑长鸣，阔刃双手剑被他单手振出铿锵剑鸣，显然他也是个腕力豪迈的人物，不过在比武场对面宛如魔神般魁梧凶悍的大王子的衬托下，骑士的身姿却显得像是个幼儿般纤细脆弱。 　　他深深呼吸一口空气，骑士剑的剑脊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字纹。 　　上级骑士职业，皇家护卫，最上级技能——【皇家十字斩】。 　　“……所以，还请殿下务必不要留手，此刻便是荣耀加身之刻！” 　　紧咬着慨然话音的最后一个字，索格罗斯·塞拉克脚下狠狠猛踏地面，巨大的反冲力量在比武场内发出轰隆响声的同时，他的身影已经骤然拉近到了大王子眼前。 　　然而哪怕骑士冲锋时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但大王子双眼依然紧紧跟随着他的移动，就像注视着一片从枝头缓慢飘落的树叶一样，待到贴近至身前两米距离时，骑士奋力发出了燃烧自己所有体能以及精神的巅峰斩击。 　　——锵！ 　　这一斩，金光仿佛晨曦般从他的剑刃之上爆发而出，刹那间就盖过了整个比武场周边的火盆以篝火柱，让黑夜重新回到了白天。 　　然而…… 　　大王子却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 　　他处于狂战士状态的猩红眼眸露出了无与伦比的暴虐目光。 　　“索格罗斯家的二男哟……那我就如你所愿，赐予你此等无上荣耀好了。” 　　所谓无上荣耀，当然就是他之前向自己请求的战死当场了。 　　嗡…… 　　沉重的像是挥动一块粗厚铁胚般的声音响起。 　　半人高的巨斧掀起了飓风般的可怕气浪，沙尘像是龙卷风一样平地拔起席卷上数十米高的半空。 　　黄沙龙卷当中，一点炽烈火光闪现。 　　然后整个沙暴都被染成了烈焰的赤红。 　　片刻之后，火消尘散，大王子依旧杵着半人巨斧站在原地，左手猎斧的斧刃上还残留着些许没能完全消散的细微火苗，而骑士则倒在两米外的沙地上，他浑身没有任何一处伤口，只是轻甲表面满是漆黑的灼烧痕迹，之前那把剑脊上冒出金色符字的双手大剑此刻正剑刃朝下通体黯淡无光的倒插在他身边。 　　此情此景，很显然胜负已经彻底分辨了出来。 　　狂战士状态下蛮横暴虐的大王子终究还是没能痛下杀手，他毕竟只是狂战士，又不是脑残战士。 　　分出胜负后，大王子眼中的猩红褪去，瞳色很快就恢复到了原本清澈的碧蓝，萦绕心头的狂躁情绪也一同消散，他收好两把斧头，朝着看台上国王的方向骄傲举起了右手。 　　“啪……” 　　“啪啪……” 　　“——啪pa啪pa啪啪！！！” 　　先是一声两声鼓掌，然后鼓掌声犹如山呼海啸般响起。 　　所有的大贵族以及贵族都在为了大王子的骁勇与武力而交口称颂，国王面色平静的抬了抬手，四周掌声立刻停顿下去。 　　“我骄傲的儿子……” 　　“父王！” 　　“你干得不错。” 　　与表情振奋的大王子对视一眼，国王最终却只是语气平淡的如此认同了他一句。 　　身为背负着王族血脉的皇子，能够轻松力压大贵族与贵族之流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刚才的那一场比斗，只能说大王子并没有给王族丢脸，但也谈不上值得让他大加夸赞的程度。 　　能有这样一句“干得不错”就已经足够了。 　　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夸奖的大王子有些悻悻然退场了，接着是二王子，他的职业是狮心骑士，一身威武的金色狮头骑士重甲，与他手里拿着的像是门板一样的巨剑简直是相得益彰，虽然大王子跟二王子职业不同，但很显然兄弟俩走的都是野蛮横压碾服推平一切的堂皇之道，对手则是一位女性的贵族子弟，手持一对轻薄短剑走位非常灵活，可惜攻击却连二王子的防都破不了，最终被他以不变应万变，一剑拍晕在了比武场里面。 　　三王子是枪骑，职业还是很稀有的龙骑士，五枪就戳爆了对手的胸甲……令人称奇的是，他的使枪手法明明就是野蛮粗暴的大力猛戳，但是对手胸甲爆裂之后身上却连一丁点的伤都没受，这份精妙至极的力量掌控，让国王首次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别说国王，就算是坐在观看席上凑热闹的陈默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这种技巧，这种天赋……勇者的血统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搞得他都有点想去给自己也移植一条勇者血脉试试了…… 　　不，不对，勇者血脉还是不太够，要搞就搞完整的，正好安娜之前不是还在跟他提起有个风头正劲的预备役勇者，好像叫什么“御剑响夜”吗？ 　　就在陈默遐思翻飞的时候，比武场内一位身穿洁白连衣长裙的金发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她的对手，是个身材胖乎乎长相也很和气的男人。 　　“小公主殿下~” 　　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顿时激起一阵肥肉的波浪：“咱们这就是最后了，还请一定要怜惜在下哦？我有点怕疼，嘿嘿……” 　　“我，那个……尽量。” 　　爱丽丝抬起头看了眼国王的方向，然后目光又转向陈默那边。 　　你正在看着我的吧？ 　　老师…… 　　下一刻，她高举起右手，通体犹如黄金铸成般的圣剑——神器【王者之剑】散发出了太阳般刺眼夺目的光亮。 　　“太阳般刺眼夺目”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直视这道光芒的人瞬间就已经止不住的泪流满面了。 　　而在被强光剥夺的视野当中，小公主紧握着王者之剑，将数十米长的剑光挥落斩向了胖乎乎男人的身旁。 　　——！！！ 　　毫无声息的、没有任何爆炸与轰鸣、就像是热刀子切开了黄油…… 　　一道十几米宽的剑痕缺口，浮现在了皇家比武场的观看台上。 第三十四章 女武神游行其一、红龙之冠（上） 　　“殿下，您的【神圣爆发】已经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吧？真的好强！” 　　安娜像个舔狗一样凑在爱丽丝身边不停吹捧着，她手里献宝般奉上一根果子棒棒糖，眉眼弯弯的说着“您吃这个，这个好吃”，陈默看得满脸嫌弃，果子棒棒糖还是自己当初推荐给她吃的呢，结果却被她借花献佛了，要是这家伙有根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晃得飞快。 　　卿本佳人，奈何为狗？ 　　舔狗不可取啊…… 　　像陈默自己，他就没有去舔爱丽丝，不仅不舔，还非常潇洒的叼着根甜草茎，双手环抱在脑后，脚步悠哉地走在野外黄泥压实的马车路上。 　　“老师，你饿吗？” 　　爱丽丝接过安娜递给她的果子糖，小小咬过一口，眼珠子忽然转到了陈默身上：“这个糖果好好吃，给你吃！” 　　“我就不吃了，殿下自己吃吧。” 　　“噢……” 　　被陈默拒绝，爱丽丝有些不开心的撅起嘴低下了脑袋，安娜这时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逼视着陈默喊道：“殿下好心赏赐给你吃糖，你这家伙，不要不识好歹！” 　　“呵呵。” 　　陈默微微摇头，不想搭理这个女舔狗，眼睛遥遥眺望着天际聚散无常的云朵。今天天气真的非常不错，天空是让人心情愉悦的通透碧蓝，像是醇厚的宝石，又像是透彻的翡翠，他看着就开始轻轻哼哼歌曲的调子。 　　“哼哼……哼哼哼哼……” 　　“陈默！！！” 　　曲调声轻扬的小调，听在安娜耳中立刻让她炸毛般抓狂尖叫起来，倒是爱丽丝似乎挺吃这套的，小女生哪能没有点浪漫情怀呢？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陈默悠然自在的身影，内心有种强烈的情感在积蓄酝酿、在翻涌萌发。 　　“安娜，老师吃不吃是他的自由，你别这么凶嘛。” 　　“我……知道了。” 　　看到安娜在爱丽丝那里吃瘪，陈默哼歌哼得越发起劲了，他平时也没啥太大的爱好，唯独不多的几个乐趣之一就是看人吃瘪，尤其还是舔狗在被舔的对象那里吃瘪，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像是三伏天喝了口冰可乐，简直大快人心啊。 　　陈默哼歌的声音变大了，安娜当然是注意得到的，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家伙绝对就是在故意嘲弄自己，但她却又不敢发作，毕竟一旁的爱丽丝殿下对陈默的宠眷实在是太过浓厚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喂殿下喝了什么迷魂汤…… 　　想到爱丽丝对待陈默的态度与对待自己态度的差别，安娜顿时变得更加痛苦了。 　　舔狗的内心，就是如此脆弱且敏感。 　　“哎哟，哪来的醋味啊？” 　　陈默鼻翼翕动两下，忽然作怪般的嚷嚷了两声，目光却是充满揶揄注视在安娜身上。 　　“醋味？” 　　爱丽丝不明所以的跟着凑起了热闹：“哪有什么醋味啊？吸吸~唔……我没闻到耶？” 　　您闻得到就有鬼了…… 　　安娜都快哭出来了。 　　这摆明了就是陈默在故意捉弄嘲讽她，殿下您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然而安娜置身局内，却是没有看得透彻。 　　就像她是爱丽丝的舔狗，所以不管爱丽丝说什么她都会想方设法跟上话题一样，陈默就算随口说句“今天的天气不错啊？”，爱丽丝也一定会跟上一句“是啊是啊”去追赶话题。 　　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个人在舔另一个人的时候，殊不知自己正在舔的那个人其实也是其他人的舔狗，这种关系岂不何其可悲乎？ 　　所以说舔狗实在是不可取啊。 　　一行三人，踏着晴朗天光，赶在正午之前终于看见了一座中型城镇的外墙。 　　“这就是伦科莱娜城了吧？” 　　陈默单手搭了个遮光棚在眼睛上面，举目远望着整座城镇的弧形围墙，安娜微微颔首道：“没错，这里就是伦科莱娜城，殿下再坚持一会儿吧，马上到了城内就可以休息用餐了。” 　　“我没关系的。”爱丽丝摇了摇脑袋，目光看向陈默说道：“老师你一定累了吧，马上到了城内就可以休息用餐了，再坚持一下就行了。” 　　“……？”安娜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默斜睥着她，语气随意道：“我还好，算不上有多累。” 　　因为伦科莱娜仅仅只是一座中型城镇，而且不像起始城镇阿克塞尔那样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用途，更不是什么军事要塞，所以城内并没有设置远距离传送阵，他们是从临近拥有传送阵的另外一座大城徒步跋涉半天而来的。 　　其实用马车会更快，也会更轻松，不过爱丽丝难得能正大光明踏出王宫一次，搭乘马车快则快矣，却看不见一路上的各种景色，况且由于她在宫廷御前比武上优异的表现，陛下批准的出宫游览时间比她预料当中还要长上许多，所以在不赶时间的情况下，爱丽丝还是更加偏向于想要步行过去的。 　　人间五月芳菲天，草长莺飞绿树红花，其中乐趣自是不必多说。 　　入城时，城门守卫要查验身份。 　　爱丽丝改了个名字，叫萝丝，陈默叫劳伦斯，安娜叫赫拉，三人的关系是两个仆从与外出游玩的小姐。 　　“游玩？”守卫一边查看着他们的身份证明，一边狐疑的看了眼三人中心的爱丽丝：“要游玩的话，你们科恩城是大型城镇，繁华程度比伦科莱娜城要热闹许多吧？而且城内还有传送阵，随便去哪里不比来这种破陋小城要强得多吗？” 　　“诶，此言差矣。”陈默上前一步挡住了守卫狐疑打量的目光，同时脸上露出微笑道：“常言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在繁华之地住久了，偶尔来这种节奏松缓的地方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更何况伦科莱娜城虽然并非大城，但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怎么能说破陋呢？” 　　“你这话……说得倒是中听。” 　　守卫身为伦科莱娜城的本地人，听着陈默这番貌似公正但实则却是暗地里吹捧了下伦科莱娜城的话语，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 　　随即他还回几人的身份证明，与其他守卫让开了城门的通路。 　　“那就各位游玩开心顺利了，请进吧。” 　　“自会如此。” 　　陈默点了点头，与爱丽丝跟安娜一同走进了入城大门。 　　通过门洞时，安娜忍不住瞥了眼陈默，语气有些古怪道：“你这骗人的谎话，编起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怎么，嫌弃我说谎了啊？”陈默压根都懒得看她：“那你可以现在就回城门外面去举报我啊？我不拦你，殿下也不拦你。” 　　“你……！” 　　安娜用力磨了磨牙，像是要从某人身上咬下一口肉来似的，双眼怒瞪着陈默低声说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才不会出卖殿下呢，殿下……” 　　一边说着，她目光一边看向爱丽丝，后者却站在陈默身边摇头道：“安娜，你不该这么说老师的，太过分了。” 　　“我……” 　　“你怎样？” 　　面对陈默居高临下的视线，安娜忽然鼻头一酸，扭过头去颤声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编谎话会这么快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对不起！” 　　这就要哭啦……？ 　　陈默虽然很喜欢撩拨这个平时总是一副傲娇样子的家伙，但真把她弄哭可就不好了，于是立刻转变话锋道：“我只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谎话编得好不好还是其次，主要是身份证明看不出什么漏洞，不然你以为就凭我上嘴皮下嘴皮轻轻一碰，那几句话的功夫人家就能相信我吗？” 　　“这……倒也是。” 　　安娜吸了吸鼻子，算是同意了陈默的说法。 　　他们的身份证明是出发之前就在王城里准备好的，由人口统计部门的官员专门批下，与其说那是三份假的身份证明，倒不如说他们是直接在世界上重造了三个身份出来，别说是看守伦科莱娜城门的守卫了，就算在王城，靠着这三个身份证明他们都能畅通无阻。 　　眼看话题被转移开，陈默立刻趁热打铁，指向路边一家餐馆说道：“正好也是中午了，咱们就先在这里吃顿饭吧，殿下您觉得呢？” 　　“我都可以的，老师你决定吧。” 　　爱丽丝看着陈默说道，陈默则是看向安娜，后者叹了口气：“你来决定吧，我听殿下的。”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陈默咧嘴一笑，带领两人朝着餐馆的方向走去。 　　“叮铃~” 　　餐馆正门推开时，门楣上挂着的小铜铃立刻被清脆摇响，一位穿着整洁女仆装的少女接待生很快迎了过来：“几位要用餐么？这边请~” 　　在女仆的指引下坐到一张长餐桌旁边，陈默看着爱丽丝问道：“小姐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唔……能先看看菜单吗？” 　　“当然可以，这位美丽的女士。” 　　接待生少女立刻递上菜单，双手交叠在身前，热情介绍道：“我们店今天的推荐定食是火辣的碳烤肉排套餐，肉排选自……” 　　经过接待生的一阵推销，爱丽丝翻看完整本菜单，最终点了一份卷心菜和圣女果的沙拉，主食则是接待生大力推荐的碳烤肉排套餐，陈默点了份冒险者套餐A，安娜则是冒险者套餐B。 　　用过午餐，三人走出餐馆。 　　爱丽丝率先感叹道：“这里的饮食风格跟王城那边完全不同，饭菜里面都加了好多辣椒啊。” 　　“殿下被辣到了吗？”安娜闻言立刻发挥出了舔狗本色：“我这就去为您买饮料来！” 　　“不用啦，我不渴的，偶尔吃一下辣其实也不错。”爱丽丝看着陈默问道：“老师呢？你能吃得惯这里的东西吗？” 　　冒险者套餐A，其实就是炸蛙肉套餐，只不过里面加了很多辣椒粉，多到炸蛙肉金黄色的表面都被裹成了红色。 　　不过就这点辣度，陈默是真的觉得小意思。 　　他在很久以前还没有被系统选中成为职业传承者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能吃辣了。 　　应该说，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中国人有一大半都非常能吃辣，辣味在整个华夏的大千食谱里面可以说得上是流传度最广的味觉记忆。 　　朝天椒，小米辣，胡辣椒，二荆条，灯笼椒…… 　　甚至在川渝地区，有些人每天佐饭都只需要辣椒就够了，一大勺辣椒能就着吃完一整碗饭，可以说把“无辣不欢”诠释到了极致。 　　世界上从来都不乏能吃辣的人，国外有些吃辣挑战的冠军一口气连吃几十上百个魔鬼椒，吃完还有余力接着领奖，要钱不要命的各色吃播也可以把红得像是痔疮血一样的辣椒油当成白开水一样往肚子里灌，不过“能吃辣”和“会吃辣”是不同的，真正会吃辣的人是享受着吃辣的过程，两者存在根本性的不同。 　　陈默曾经就是个会吃辣的人，与系统相遇之后，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旅程，他现在更是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区区这点辣度，别说让他感到不适，他就连脸都没有变红一下。 　　午餐过后，陈默几人来到了伦科莱娜城的冒险公会。 　　这里的冒险公会跟阿克塞尔的冒险公会大不相同，起始城镇是特殊的，专门为了刚注册成为冒险者的新人而存在，除了起始城镇以外的其他地方，冒险公会可不会继续照顾新人，比如说这座伦科莱娜城，即使城镇本身仅仅只是中等规模，连远距离传送阵都没有设立，但在这里却几乎没有任何40级以下的低级冒险者存在，公会里面也没有温柔细心的接待员引导每一位进来的冒险者去接取或是交还任务，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里是没办法进行新人冒险者注册事宜的。 　　不过这几点都跟陈默他们无关，凭借着王族的天赋，几年时间里爱丽丝早就达到40级以上了，安娜更不用说，身为王族近卫的一员，她可是实打实的高端战斗力成员，而陈默……等级这种东西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公会任务板前，三人站定脚步，仰头看向上面的各种任务。 　　陈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 　　【紧急调查任务：地龙窟最近温度异常上升，半夜时常传来类似龙吼的异响，请冒险者探查清楚异常的根源，奖励：20000000艾莉丝！ 　　（注：地龙窟内居住着下等类龙族群体【地行龙】，请等级低于50级，人数少于20人，且装备不全的队伍谨慎接取）/红字】 第三十五章 女武神游行其一、红龙之冠（中） 　　讨龙任务。 　　准确来说应该叫“龙种任务”，意思就是跟龙种能扯上关系的任务。 　　无论这个任务有多难或者有多简单，只要是跟“龙种”沾了边，都算作是龙种任务的范畴当中。 　　而关于龙种，龙性好淫的说法在这个世界也是存在的，或许是由于龙族天生就强大到超越界限的身体能力，所以它们的小种子也同样拥有某种可以跨越种族界限的感染力……通俗来说，就是只要被龙族宠幸过的生物，上到大象巨鲸（别问为什么巨鲸也会遭殃，问就是海龙），下至青蛙老鼠（嗯……也有微型龙），天上的飞鸟（飞行龙），地上的爬虫（特异龙），全部都有可能会诞生下混血的龙种，不过跟一般情况不同的是，通常来说混血生物会比父系和母系都强，因为基因里同时存在有父系和母系的优秀基因，但龙种永远都没办法超越父母当中身为龙族的那一方，毕竟对于龙族的基因来说，其他所有种族生物的基因都完全没有任何的“优点”可言，混血只会降低龙族高贵血统的纯洁性。 　　但即便如此，继承了部分龙血的龙种依然有着令人咂舌的神奇能力，比如说龙马可以日行万里，龙龟可以存活数千年，龙象一脚的重量甚至能踩塌山脊……所以龙种任务的赏金普遍都非常高，尤其是情报残缺不全的龙种任务，更是没有一个低于千万艾莉丝的。 　　陈默他们接取的调查任务很显然就符合这样的特征，除了知道任务地点是地龙窟，并且地龙窟里还居住着成群的地行龙之外，其他情报就统统都不得而知了。 　　对于冒险者来说，任务情报的残缺程度往往也跟其危险系数息息相关，越是语焉不详情报模糊的任务，送命的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你们确定要接取地龙窟的调查任务吗？” 　　公会的任务记录人员有些不忍的看着站在柜台前面的三人，准确来说他不忍的目光主要还是集中在金色长发的那个少女身上。 　　这孩子才多大啊？十二？十三？看起来最大也不超过十四吧？ 　　眼睁睁看着一个花蕾含苞般的青涩少女在这种危险任务里面平白送命，即使任务记录员早就已经彻底看透了各种生离死别的人间悲剧，此刻内心深处也依然升起了强烈的负罪感。 　　于是他笔尖停在任务记录簿上，开口尝试劝阻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个任务跟龙种有关，地行龙可是非常难缠的一种龙种魔物，皮糙肉厚难以击杀，而且在地龙窟里并不只有一头地行龙，那里面生活着整整一个族群的地行龙，任务里面不也写得清清楚楚了吗？建议的接取等级是50级，人数最少也要二十个，你们就三个人，还是算了吧？” 　　“老……劳伦斯，你怎么看？”爱丽丝扭头朝陈默问道，一开口却差点叫错了称谓，还好她反应得比较快，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纰漏之处。 　　“嗯，龙种任务确实是比较有难度的，挑战性也并非一般的冒险者队伍可以顺利完成，所以理智来说，放弃这个任务才是明智之举。” 　　陈默摸了摸下巴理智分析道，然而就在任务记录员以为他是要放弃时，他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不过，我就喜欢这种极具挑战性的任务，所以这个任务我们接下了。” 　　“可……你们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任务记录员皱眉看着爱丽丝跟安娜，希望这两个大小美女能够出声劝阻一下她们这位发了失心疯的队友，然而后者却纷纷露出唯他马首是瞻的表情。 　　陈默偏过脑袋目露古怪的看了眼任务记录员：“考虑什么？什么时候冒险公会也要管冒险者接的任务危不危险了？” 　　“我这是在为你们的安全考虑！” 　　“哦，那谢谢。”陈默一把将任务单拍在了柜台上：“这个任务我们小队接了，麻烦登记一下。” 　　“嘁……” 　　任务记录员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提笔唰唰写完了任务登记表。 　　【…… 　　任务接取人：劳伦斯、赫拉、萝丝】 　　“登记好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任务记录员合上记录簿，看向陈默的眼神里饱含着讽刺：“祝各位任务顺利，龙种任务是大任务，如果能够平安完成的话，诸位肯定能够名声大振吧？” 　　“借你吉言，哈哈！” 　　陈默大笑着带着安娜和爱丽丝转身离开了冒险家工会，而在他身后，任务记录员冷着脸啐了一声，看着几人背影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真是该死的人拦不住……怎么劝都不听，非要接那个龙种任务，白瞎自己的一片好心了！ 　　“老师，那个接待员大哥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哦？” 　　走出冒险家工会时，爱丽丝抬起头看着陈默问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啊？” 　　“殿下多虑了。”陈默微微摇头道：“您看到的冒险家工会，登记在册的冒险者岂止千万，这些工作人员每天待人接物早就看遍了世间各种千奇百怪的人，他生气只是因为我没有把他的劝阻当回事的态度而已，并不是单纯的出自好心，这种人都是心理畸形的，所以不必太过考虑他们的感受。” 　　“心理……畸形？” 　　爱丽丝有些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陈默作为公主太傅，当然第一时间就为她解惑道：“您可以这样理解，一个平时被许多人轻视忽略的可怜虫，内心极度的渴望受到重视，然而他越是渴望，当这种渴望得不到满足时他就会变得越是愤怒，而越是愤怒，他内心的渴望就会飞速的成倍递增……” 　　“……啊！”听到陈默的形容，爱丽丝忽然轻轻“啊”了一声，她抬手捂住嘴唇，惊讶又诧异的说道：“像大哥一样！” 　　爱丽丝的大哥，当然就是国王最大的那个儿子，大王子了。 　　而站在一旁刚好可以听到她话音的安娜，背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小公主议论大王子是心理畸形的可怜虫……这种事情哪怕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在王族看来可都算是非常深厚的罪过。 　　“殿下，请您慎言！” 　　“啊……？” 　　爱丽丝目露迷茫的看了安娜一眼，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幅如临大敌般的样子，不过爱丽丝好歹也是王族成员，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立刻表情萎顿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怪我怪我，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啊……” 　　面对小公主的道歉，安娜连头都不敢抬。 　　还是陈默主动开口替她解围道：“殿下刚才有说什么吗？” 　　“有啊，我刚才说……” 　　爱丽丝刚想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陈默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您什么都没说，我们也什么都没听到，明白了吗，殿下？” 　　“哦……噢噢！” 　　爱丽丝眼珠一转，立刻飞快点起了脑袋。 　　要不然怎么说小孩脑瓜子都很灵醒呢？ 　　这不就一点就透了嘛。 　　陈默满意的笑了笑，拍手道：“好啦，虽然一般的龙种任务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难度，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购买点防具好了，安娜带钱了吗？” 　　“带了……怎么了吗？” 　　看着还没有明白过来问题严重性的安娜，陈默咧嘴一笑：“带了就好，我没带。” 　　…… 　　伦科莱娜城的一家防具店内。 　　陈默手里拿起一副轻甲看了看，亮银色的胸甲表面刻画着蓝色和红色的流畅线条，左边蓝色右边红色，胸甲本身呈现出一头平的五边形构造，好看是够好看了，不过重量却实在是太轻。 　　一整副轻甲大概有十几斤的样子，胸甲部分更是轻得像手里掂了个苹果一样。 　　虽说轻便的铠甲确实更适合冒险者在野外进行各种活动，但如此之轻的重量却并不好。 　　通常来说防具的材质从下往上分别是铜、铁、白铜、精铁、钢、精钢、百炼精钢，最后则是拥有附魔特性的各种魔法矿物金属，比如说星精铁、火铜、秘银之类的。 　　而除了最后一档的附魔金属之外，所有的防具材质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特征，那就是重。 　　铜重、铁重、钢重，精钢更是尤为的沉重。 　　重代表着用料足，金属的活性好，密度高，防御力当然也就大大上升了，反之越轻的铠甲，对穿着铠甲之人的防御力就会越弱。 　　陈默手里拿着的这幅轻甲，很显然并不属于高级附魔金属一流，而在常规金属的领域内，它的重量可以算得上是非常轻便了，轻到甚至让陈默怀疑这玩意儿究竟能不能抵得住哥布林挥棒时的攻击……说得再夸张点，随便从路边找个小朋友来估计就可以掰断它了吧？ 　　这种样子货，也就只能哄哄外行人了。 　　“哇！这副铠甲好漂亮！” 　　爱丽丝眼神闪闪发亮的看着陈默手里拿着的轻甲，表情里写满了心动……很显然，她就属于是外行人的范畴。 　　虽然小公主每天都要从很多上级职业的老师那里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但有道是知易行难，要把“知识”转化为“经验”，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为了教导爱丽丝如何分辨铠甲的优劣，陈默拿着这副轻甲走到了防具店柜台前面，朝老板询问道：“这副铠甲怎么卖？” 　　“这一副……” 　　老板是个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他先是抬头迅速扫视了陈默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跟随在后面的两位靓丽女伴，眉眼间立刻浮上浓浓的笑意：“这副铠甲可是我们店里的精品，你看这上面的花纹，还有这流畅的造型，全部都是由上级职业的铠甲锻造大师设计而来，客人你看中这副铠甲真是有眼光啊，这样吧，我也不跟你要高价，就收个成本价好了……五十万艾莉丝。” 　　五十万艾莉丝，折合下来大概相当于两万多人民币的购买力。 　　如果真是大师锻造的精品铠甲，那么这个价格绝对算不上贵……不止不贵，甚至还算是亏本价。 　　但很可惜，这副铠甲并不是什么精品铠甲。 　　它连普通的、最低级的铜甲都不如。 　　只能算是略好过薄铁皮铠甲吧。 　　而薄铁皮铠甲的售价仅仅只有四千艾莉丝。 　　前后两者的价格相差了百倍以上，商人利欲熏心的本性在此就显露无疑。 　　不过陈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仅仅只是将轻甲的胸部甲片正面朝上平放在了柜台上，然后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覆盖住胸甲正中，缓慢施力下压。 　　“嘎吱~噗——！” 　　随着他的缓慢施力，胸甲先是发出了像是某种生锈金属制品被挤压变形般尖锐刺耳的声音，然后直接噗的一声被压扁成了薄薄一片铁皮。 　　店主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然而陈默的动作却还并不算完，他继续拿起刚被自己压扁压平的铁皮，当着店主的面晃了晃，紧接着徒手像是撕碎一张白纸般刺啦刺啦就将铁皮撕碎成大大小小好几根参差不齐的铁条。 　　该死…… 　　撞铁板了！ 　　看见陈默始终维持着平静的眼神，店主哪还能明白不过来自己这是遇到懂行的了，他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呵呵……高手啊？” 　　“高手算不上，略懂一点皮毛。”陈默摇了摇头，指着已经被自己撕烂了的胸甲说道：“这东西给个实在价吧，我照价赔偿。” 　　“六千，艾莉丝……” 　　“这才像话嘛。” 　　陈默一扭头，身后安娜立即上前结账付钱，店主拿着六千艾莉丝，脸上表情一时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次他没能成功坑到人，但至少也没有遭受损失，内心情绪难免有些复杂。 　　看着店主这个样子，陈默知道他是不会再想要忽悠自己了，于是脸上萧索冷清的平静表情一下子露出了笑容，像是刚进店里时一样。 　　“给我们推荐一些防具吧，老板，要能抵挡得住龙种啃撕的那种。” 第三十六章 女武神游行其一、红龙之冠（下） 　　荒野外，草长莺飞。 　　安娜穿着一身轻便的剑士裙甲走在前面，手里湛青色剑光接连闪过，四周拦路的野草尽数被斩成齑粉，随后凛然剑风呼的一吹就荡然飘散在四野当中。 　　她这身裙甲虽然也在轻甲的范畴里面，但跟被陈默徒手撕烂的那副轻甲不同，这套裙甲的甲片之所以轻便，完全是因为锻造成裙甲的金属都是附魔金属“星精铁”，所以才能在坚固之余同时还兼顾了轻便的优点。 　　而跟在安娜身后的爱丽丝身上也是同样穿着附魔金属锻造而成的铠甲，她的铠甲是轻骑士风格，镂空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甲叶表面时而会在阳光下闪耀出令人迷醉的光辉，像是星尘汇聚，又像是清冽月光，具备超高物理抗性的同时，也拥有良好的魔力容纳性能，正是市面上所有附魔金属当中价格最为昂贵的“秘银”。 　　一套原料是星精铁的裙甲，一套由秘银锻造而成的轻甲，光是这两套装备就花费了安娜近半年的俸禄，还好武器她跟爱丽丝都是随身携带的，不然如果要继续购买足以完成龙种任务的武器的话，她剩下半年的俸禄也得全部都投入进去，而且还可能不太够…… 　　在这个人类始终都处于魔物环绕的危险环境当中的世界，一套能够保命的装备无论定价再怎么高，也始终拥有着广大的消费者市场，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定价太高，平民买不起，总有能买得起的人。 　　所以这个世界上平民的命那不叫命，只有有钱人的命才算是命。 　　跟安娜和爱丽丝不同，陈默身上依旧还是套着他那件黑色兜帽斗篷，不过在斗篷之下的内兜里面，他却装满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神奇魔法道具。 　　比如说能让空气变得像是放了臭屁一样恶臭难闻的炼金药剂、能让人腹痛难忍的诅咒卷轴、可以生发但浑身其他地方也会同样生长出茂密长发的生发水…… 　　这些全部都是陈默用安娜购买装备剩下的钱淘来的“宝贝”。 　　叮当~叮当~叮当~ 　　随着他走路时的步伐，斗篷下的内兜里面，各种炼金药剂的玻璃瓶撞来撞去，不断发出叮当作响的碰撞声。 　　三人在荒野上按着地图指引的方向行走了好一会儿功夫，中间还跨越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等到日头西斜时，一阵膨胀的热浪透过空气传来，连三人的头发都被扬起到了半空。 　　“殿下，我们到地方了。”安娜停下脚步，侧身向爱丽丝解释道。 　　听见安娜的声音，陈默也抬起头朝前方看去，一道坡度平缓的小山丘底部，一个能够容纳三人并行的洞口出现在他面前。 　　这里……就是地龙窟？ 　　安娜跟满脸好奇的陈默是完全不同的表情，她靠近了爱丽丝几步，手里缓缓拔出佩剑，淡青色的剑刃浮上同样颜色的微光，作为上级职业者的剑术大师，她可以做到突破职业限制而使用魔法，不过必须要依赖佩剑就是了。 　　“殿下，这里就是地行龙出没的范围了，您请躲在我身后！” 　　她目光警惕的看着地龙窟的出入口，滚滚热浪确实符合任务说明里“温度异常上升”的说法，这就代表着地龙窟里也确实发生了某些未知的变故……而未知，永远都意味着危险。 　　爱丽丝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紧张感觉，兴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者是长期师从陈默，跟他学来了那份独特的镇定与泰然，所以此刻只是目光亮闪闪的注视着地龙窟入口，同时右手轻轻搭上了腰间剑柄。 　　地行龙，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小公主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与好奇。 　　虽然她贵为王族，但绝大部分的龙种都算是稀罕生物，它们危险而又罕见，放在正常世界来做比较的话，龙种的危险程度更甚于吃人猛虎，稀有程度又更甚于国宝熊猫。 　　所以哪怕是身为王族公主的爱丽丝，她也从来没见过所谓的地行龙长什么样子。 　　不过名字里既然带“龙”字的话，那它们的头上肯定也像真龙一样长着犄角的吧？ 　　至于会不会飞的问题，爱丽丝倒是没有了任何考虑，虽然龙族基本上都会飞，但它名字都叫“地行龙”了，肯定也是成天都在地上跑来跑去了。 　　“好热啊……” 　　站在温度异常的地龙窟外面，陈默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距离，从他此刻站着的位置到洞窟口，大概得有个两三百米，而从地龙窟中冒出来的高温热力却硬生生跨越过数百米距离，丝毫没有减弱趋势的传递到了他身上。 　　正常来说，经过两三百米的衰减距离，即便是沸水池都没办法把热力传递到那么远的地方吧？ 　　陈默选择动身之前专门看过关于地龙窟的情报，这是个直达岩浆层的喇叭洞，何谓喇叭洞呢？就是像喇叭一样上小下大的洞穴，上面小所以只能看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洞口，下面却大得足以容纳下整个地行龙的族群在此繁衍生息。 　　至于食物问题……正常来说一个族群每天的食物消耗肯定是非常巨大的，这么小小的洞口，光是出入就已经非常费劲了吧？ 　　然而实际上，地行龙的族群却没有这个烦恼，它们是喝岩浆的。 　　“嚯，好家伙……这么深呐？”陈默靠近到洞口旁边探着脑袋往里面观察了片刻，结果除了空空荡荡向下延伸的洞穴之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看见，于是回头朝爱丽丝问道：“殿下，您也要一起进去吗？” 　　“我……那当然了！” 　　爱丽丝握紧剑柄，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龙种任务……她还是第一次接取。 　　从小到大听惯了各种关于龙族的可怕传说，现在到了要真刀真枪上场的时候，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 　　“殿下毋须担忧！”看着表情略微紧张的爱丽丝，安娜立刻上前舔了起来。 　　她单手持剑，淡青色剑光噗嗤嗤弥漫出剑刃外两三尺距离，再配上她一身威风凛凛的附魔裙甲的扮相，还真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气质。 　　“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没有任何魔物能够触碰到您一根汗毛！” 　　“那如果你也死了呢？”陈默笑嘻嘻的给她泼了盆冷水。 　　如果你也死了…… 　　安娜被这句话呛得神情呆愣了半天，然后她才一脸愤然的怒吼道：“你……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我全家？” 　　陈默眯起了眼睛，他虽然还是一脸笑嘻嘻的表情，但眼神却瞬间冷漠了下去。 　　在这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安娜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明明靠近到地龙窟附近之后，空气中那种焦灼的炎热感觉一下子被拔高到了像是置身于烈火灼烤当中一样。 　　但在陈默的冷眼注视下，她却只感到一股寒流迅速游遍全身，给她带来汗毛倒竖的危险感觉。 　　说错话了…… 　　也正是因为陈默这双冷漠的眼神，安娜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实在是不应该说，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自己强行压下内心毛骨悚然的冰凉感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扭过头去不看陈默，脚下直接迈步踏入洞穴当中。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 　　她嘴里化解紧张的小声嘟囔还没有念完，一阵比刚才陈默目光冰冷看她的那一眼还要更加强烈，也更加具有侵略性的沉重压力忽然从洞穴之下的黑暗深渊当中传来，瞬间就让她浑身冒出无数鸡皮疙瘩，手里的剑刃几乎不受控制般爆发出两三米长的深青色剑光，像是正在指着什么敌人般对准了洞穴深处的方向。 　　“喂，别这么紧张。” 　　就在安娜浑身都开始轻微颤抖时，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覆盖到她肩头，立刻让她身躯的颤抖停止了下来。 　　“这就是混血龙种的龙威吗？”陈默拍过安娜肩头就迈步越过她一个身位，将她与爱丽丝都拦在身后。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洞穴内到处都弥漫着让人呼吸困难的沉重压力，但看见陈默站在前面时，无论安娜还是爱丽丝，都感觉身上蓦地一轻，像是被移走了一座沉重大山一般。 　　“呼、呼、呼……” 　　安娜大口喘息了几下，虽然感觉非常不甘，但她还是主动往陈默背后靠了靠，刚踏入地龙窟的瞬间，那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压力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个时候了一样，但在陈默的庇护之下，所有的压力都荡然一空，就仿佛刚才仅仅只是她的错觉，从来都没有什么压力存在……但安娜却很清楚的知道，刚才那绝不是什么错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事情。 　　手里仍然还在闪耀着深青剑光的剑刃，以及背后被汗水浸湿的贴身衣裳，都在告诉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龙威…… 　　这就是龙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龙种虽然仅仅只是具备部分龙族血脉的肮脏混血魔物，但其依然拥有足以令绝大部分人都紧张窒息的可怕威压。 　　与安娜的忐忑不同，站在前面的陈默独自顶住了所有龙威，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满。 　　没错，就是不满……非要形容的话这就是一副期待了很久的大餐并没有达到心理预期一样的表情。 　　龙族、龙威，这些东西他并不陌生。 　　往前数，早在最初降临地下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近距离感受过90层的那头黑龙王的龙威了，甚至还以生命作为代价亲自品尝了一番龙族那极端恐怖的可怕力量，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穷尽世间一切破坏力的最极致也是最纯粹的“暴戾”，在那之后他又在刀剑神域的游戏世界里体会过由数据构成的虚拟龙的力量，再后面的世界，亲龙王国露格尼卡据说是受到龙神庇佑的国家，在王選现场他仔细感受过那块龙历石上的龙威，游戏人生世界他更是亲手抚摸过龙精种王族的颅骨，麾下的天翼种也几乎将剩余的龙精种屠杀殆尽…… 　　真要说的话，陈默对龙族的熟悉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男人尿尿时闭眼都能尿进洞里的程度一样了。 　　然而此刻他感受到的龙威却非常的斑驳。 　　强吗？其实也还行，但却没有龙族那种唯我独尊践踏一切的霸道感觉，反而像是……由一大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气息凝聚在一起构成的，肮脏而混乱的庞然大物。 　　老实说，仔细体会这种斑驳龙威的时候，陈默几乎都快忍不住呕吐出来了。 　　真的非常非常的恶心！ 　　怪不得龙种不被看成是龙族的一员，甚至就连亚龙都不算，只被笼统分为“龙种”一个笼统的概念……它们确实是龙族与其他种族杂交诞生下来的后代，但它们却绝不是龙！ 　　而就在陈默强忍着恶心皱眉感受着龙种威压的时候，整个地龙窟却突然摇晃了起来，空气里本就异常的高温更是陡然间变得越发拔高起来。 　　——呼！ 　　陈默前方不远处，一股火苗凭空燃烧起来。 　　没有任何可燃物，就是由纯粹的高温，再加上空气里高浓度的魔力，像是汽油遇火燃烧一般。 　　等等…… 　　陈默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变。 　　汽油、遇火，然后……燃烧？！ 　　这里是地龙窟，作为龙种的聚居地，哪怕是在洞窟入口附近，空气里的魔力浓度也几乎达到了饱和溢出的状态。 　　“殿下，快跑！” 　　他猛然回头，脚下发力狂奔，刚跟着他踏入洞窟的爱丽丝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洞穴的模样，就又被他搂紧腰肢带了出来。 　　“……诶？”在爱丽丝眼中，她连陈默的影子都没看见，她只感觉自己腰间一紧，然后四周一阵光影变换，等到重新能看清东西时，她已经被陈默带着跑到了距离地龙窟千米之外的荒野上。 　　带着爱丽丝发足狂奔时，陈默顺手也薅上了安娜，跟刚踏进洞窟所以一脸懵逼的小公主不同，安娜因为正在全神贯注盯着洞穴深处，所以她勉强能在极速奔逃途中看见一些景象。 　　火焰，愤怒咆哮的火焰，汹涌着吞噬淹没了一切，从洞窟深处涌起，就像地底岩浆倒涌喷灌而出一般…… 　　而在这无穷无尽的火焰当中，她似乎还看见了一双眼睛。 　　——底色是棕红琥珀色的眼睛，四周弥漫着火星般亮红色的斑点，最中央则是一道细细紧缩的深红竖瞳。 　　洞窟千米之外，陈默扔下安娜，又把爱丽丝放稳到地上，回头朝着远处逆冲上半空的张狂火柱看去。 　　“看来，地龙窟温度异常上升，以及半夜时常会有龙吼声传来的探索任务，咱们已经完成了……” 　　火柱之中，一头浑身赤色的庞大红龙正挥动着鳞甲双翼，曲颈仰头向如火晚霞发出震动寰野的咆哮声。 　　“昂——！！！！” 第三十七章 红龙之冠终章、斩龙的女武神 　　乱了…… 　　一切都乱了。 　　伦科莱娜城中，无数冒险者表情紧张的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以及装备，他们一言不发、动作仓促，街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一个普通人，全部都是40级以上的中高级职业者。 　　龙灾…… 　　顾名思义，由龙族所搅起的动乱与灾难一律都被统称为【龙灾】，龙种不行，亚龙也不行，必须是真正的龙族才有资格成为一场龙灾的发动者。 　　为什么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屁大点小城周边发生龙灾？ 　　这个问题没人知道，就如同突如其来的龙灾一般，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准备和调查时间，它来了，马上就要降临，人们只能竭尽全力去面对它，或者……选择放弃这座城镇，退守逃避到其他大型城镇去。 　　然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伦科莱娜城内并没有设立远距离传送阵，所以留给城镇内冒险者的道路实际上只有一条、唯一的一条——死守而已。 　　最终结局究竟是龙灾被熬过去，还是城镇覆灭在龙灾当中，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得知的答案，他们只能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这座城镇，但死守的结果到底是生是死，这就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了，就犹如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爆发龙灾一般，人类在这种不可抗衡的灾厄面前只能选择被动的接受它。 　　“龙来了！龙来了！” 　　只剩下冒险者的街道上，忽然有几个小孩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纸捏的飞龙，一边欢呼雀跃一边穿街过巷，留下满地不知忧愁的欢歌笑语，以及冒险者们越发寂然的决绝目光。 　　那几个小孩嬉笑着大喊“龙来了”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都不住徘徊。 　　是啊……龙来了。 　　它来了，没有人能够跑掉。 　　从冒险公会传来的消息是，这次龙灾的【君王】是一头火焰系的飞龙，然而实际上无论是何种类型的龙族，最终都会带来同等惨痛的毁灭。 　　土龙所过之处大地崩裂山脉塌陷，水龙所过之处江河倒涌洪水滔天，钢龙所过之处荆棘遍地利刃丛生，青龙所过之处雾瘴弥漫脓毒盈野，红龙所过之处赤地千里万物焚绝…… 　　红龙，正是火焰龙。 　　无论藏在城内还是逃出城外，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在没有远距离传送阵的情况下，一座城镇附近若是爆发了龙灾，那么等待着城中之人的就必然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屠杀。 　　和街上悲壮凄冷的决战氛围不同，伦科莱娜城冒险公会内，陈默以及安娜、爱丽丝三人正被一大群公会工作人员以极为严肃的凝重目光注视着。 　　“劳伦斯先生……您确定，那头红色飞龙脑袋上只有一根独角，而非左右两根犄角吗？” 　　一个蓝色波浪长发的美女坐在陈默他们桌对面，双手十指交叉着问道，她在询问问题时双眼依然一眨不眨的盯在陈默身上，连任何一个眼神都不愿意错过。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通过观察一个人说话时眼神的细微变化，真的可以判断出很多事情。 　　不过陈默这里却注定没有什么是能给她判断的了。 　　他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口温热蜂蜜水，神情完全就像是正在跟街坊邻居闲聊一样轻松道：“我肯定没有看错，那头飞龙的脑袋上只有一根独角，没有看错，也不是幻觉，就是独角。” 　　“好吧……” 　　实在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其他什么东西来，蓝色波浪长发的美女只好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随即包括她在内，整个冒险公会里所有工作人员都齐齐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只有一根独角，太好了…… 　　“怎么，独角还是对角很重要吗？”看到这些人反应这么大的样子，陈默开口问道：“独角的龙和对角的龙又有什么不同呢？” 　　“您或许是没有接触过龙种，所以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区别。”还是刚才那个蓝色波浪长发的美女，她面带微笑解释道：“独角的龙和对角的龙虽然都是龙族，但前者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由龙种或者亚龙血脉进化而来的龙族，因为根底浅薄，所以龙角只能供养得起一根，而后者则是纯血的龙族后裔，压根就没有任何一丝的可比性。” 　　“原来如此。” 　　陈默往座椅靠背上舒缓了下脊背肌肉，开口一句话总结道：“意思是独角龙打不过对角龙，对吧？” 　　“呃……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蓝发美女被陈默的态度有点搞蒙了，她从来没见过面临审问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甚至是为话题做出精炼总结的人……虽然公会里的人都没有很粗暴的对待他，但气氛还是很压抑很严肃的，一般人早就吓到腿软了。 　　桌对面美女的惊讶和呆愣陈默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继续直言询问着自己关心的事情：“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呢？既然独角龙族不如纯血龙族那么厉害的话，城里全面戒备的状态应该也可以松缓下来了吧？” 　　“咳……”蓝发美女轻轻咳嗽一声，收拢心绪说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虽然独角龙族不如纯血龙族那么厉害，但那也是跟纯血龙族进行比对，面对龙族以外的其他种族生物来说，无论独角龙族还是纯血龙族，它们都是龙族、都拥有着轻易肆虐大地，天空，以及海洋的力量，只不过面对独角龙族，我们本来已经做好死战准备的现状或许能夺回些许生机。” 　　“些许？多少算是些许？”陈默侧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七三开吗？” 　　“是九一开。”蓝发美女惨兮兮的笑着：“人类冒险者一成，独角龙族九成。” 　　“九一开你们还这么轻松的样子？” 　　“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好得多。” 　　“这倒也是……” 　　陈默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坐在桌对面的蓝发美女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安娜身上：“赫拉小姐，你作为地龙窟探索任务的实际参与者之一，以及龙灾事件的第一目击人员，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尽可能理智公正的回答我……” 　　对于安娜的盘问其实也跟询问陈默的问题差不多，基本都是让她详细重述一遍从进入地龙窟开始，到看见独角龙族的那个时候为止，中间经历的一切事情。 　　问完安娜，蓝发美女又询问了爱丽丝，三人的答案都是大同小异，基本让她脑海中重新构建出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陈默三人可以说是遭到了无妄之灾，好好的龙种任务，结果却瞬间秒变龙灾，所以他们在这次事件里其实也算是受害者的角色……弄清楚这一点过后，整个冒险公会的工作人员立刻转变了表情，不好再冷着个脸继续审问他们了，甚至还专门向他们鞠躬致歉。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几位冒险者大人！” 　　以蓝发大波浪的美女为首，一整排女性公会工作人员齐齐鞠躬道：“龙灾急迫，我们也是想要赶在红龙到来之前尽快弄清楚事情始末，所以还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之处！” 　　那要是……我说不原谅呢？ 　　看着这一排齐刷刷弯腰低头的美少女们，陈默摸了摸下巴，在他眼前垂着各种卷发双马尾、直发双马尾、高双、低双、侧马尾、波浪发，面对此情此景，他心底里忽然有些恶趣味上涌了起来。 　　不过恶趣味归恶趣味，他终究还是没有真的把时间浪费在自己的恶趣味上面，如果是平时的话其实还好说，但眼下龙灾在即，他满足一下恶趣味的功夫，可能外面的城镇里就会有许多冒险者丧命在红龙的火焰之下…… 　　嗨呀，不说那些虚伪的了，直接老实点说吧，其他人死不死的陈默根本就无所谓，人命在他眼里就跟随风飘来的蒲公英一样，他觉得美就伸手挽留一下、摸一摸，欣赏完了随手一放就立刻又被风吹走了，真正让陈默感到在意的其实是爱丽丝。 　　自己的这个学生可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他教了这么好几年，可不想这会儿在她心目中被败坏掉德行。 　　于是陈默一脸正义凛然的虚抬了下双手，同时声音里充满了家国天下情怀的深情说道：“没有什么失礼的，你们只是恪尽职守而已，况且面对龙灾，我们几人的颜面问题又算什么呢？重要的是尽可能做好各方面准备，让冒险者的伤亡人数尽量降低到最少。” 　　“您能这么想，真是深明大义！” 　　蓝发波浪头的美女有些感动了，安娜却站在陈默身后轻轻哼了一声。 　　作为这个家伙的同僚，跟他共事了好几年，她早就察觉到这家伙内底里蔫儿坏的本质了。 　　陈默是个坏家伙。 　　而且还很喜欢招惹漂亮的小姑娘。 　　比如说自己，他就经常拿着果子糖来撩拨自己，还把包装好的糖果放在她的桌子上和柜子里，导致她遭到了许多其他王族近卫们的嘲笑。 　　真是太可恶了……光是想起来就会气得磨牙！ 　　安娜轻声哼哼的时候，她却没有发现，旁边的爱丽丝已经露出了满眼崇拜的小星星。 　　老师，好帅…… 　　同一时刻的冒险公会外。 　　城墙塔楼上眺望着远方的冒险者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然后他手忙脚乱的抓起魔法扩音大喇叭，一边迅速爬下塔楼，一边大声叫喊起来。 　　“红龙！红龙来了！它来了！！！” 　　近乎破音的叫喊声，通过扩音喇叭的扩音，落入严阵戒备的伦科莱娜城内，就仿佛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迅速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不过，虽然有波澜，但城内的冒险者们好歹还没有骚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他们拿起了各自的武器，魔法师开始提前吟唱起冗长的中级魔法以及上级魔法咒文，炼金大师们抓紧时间将平时天价出售的各种珍贵炼金道具免费赠送给路边的冒险者，所有人都怀抱着火中取栗般的决绝心态，甚至连眼神里都已经携带有了浓浓的死意。 　　面对龙灾，求活者往往求而不得，求死者却偶尔会死里逃生。 　　况且他们这座城镇在荒野上前后孤立无援，要是城里的冒险者自己还没有接敌就已经先乱了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昂……” 　　细微的龙吼声从天际传来，像是一缕青烟般在天地间空旷回荡着。 　　紧接着原本碧蓝的天空迅速被赤红填满，就像是往水盆里倒进了红墨水一样。 　　呼啦——！！！ 　　气流涌动的风声从城外高处传来。 　　一对庞大到将半座城镇都笼罩其中的、遍生鳞甲的强壮龙翼挥动间撕裂了空气，扇下足以将房屋吹塌的凛冽狂风。 　　然后在城内所有冒险者的共同注视下，一个像是城堡一样大的脑袋出现在了城头。 　　好、好大…… 　　亲眼目睹红龙的这一刻，所有冒险者都为它的雄壮而叹为观止。 　　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在准备着与这种伟大的生物殊死搏杀。 　　下一刻，红龙再次扇动双翼，吹熄万物的烈风带着一股火焰般滚烫灼热的气息，卷起全城烟尘的同时，也将它庞大的身躯高高送起至数百米的空中。 　　一点猩红光亮突然从它额前脑门上镶嵌着的红色宝石当中亮起，红龙琥珀色的竖瞳戏谑注视着下方城镇内已经完全陷入呆滞当中的蝼蚁们，然后它胸腔猛然扩张，大量的气流卷携着流云被它吞入口中。 　　直到此时此刻，下方城镇里的冒险者们才有人反应过来。 　　“不好，是红龙的吐息！防御魔法！快展开防御魔法！”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被初见红龙的惊愕所打断的咏唱，此刻想要再接着放出防御魔法，至少也需要五秒。 　　五秒，已经足够红龙把整座城镇都烧成废土了。 　　就在所有冒险者眼中都忍不住露出绝望之色时，一道黑色人影突然从冒险公会的方向疾速飞窜而出。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道金色长发的少女身影。 　　“殿下！” 　　半空凛冽呼啸的疾风当中，陈默回头朝下方的少女伸出右手。 　　“谢谢你，老师。” 　　与陈默手掌相交的瞬间，爱丽丝嘴唇轻微蠕动，少女细微的话语声像是幻觉般被风声裹挟着传入陈默耳中。 　　“不用谢，殿下，不过要注意王室礼仪哦？” 　　“当然！” 　　陈默面带微笑用力往上一挥右手，他自身在反作用力下迅速朝下方坠落而去，那道金色长发的少女身影却越发加速疾飞向半空中的庞大红龙。 　　4秒…… 　　在红龙的狰狞巨口当中，一团炙红火焰已经酝酿而出。 　　然而随着一道金色剑光从它脖颈之间掠过，那团火焰永远也没有了再被它喷吐而出的机会。 　　剑光一闪即逝，十几秒后少女踏着呼啸的疾风重重落地，周围地面轰然碎裂出大片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无头红龙的尸骸也坠落在她身后，狂躁气流将她满头金发扬起，露出那张沾染了些许猩红血迹的洁白面庞。 　　整个伦科莱娜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所有冒险者脑海中只剩下那道逆空斩龙的金发身影，以及由那道身影所挥动的璀璨剑光…… 　　“是……女武神吗？” 　　“女武神，对……是女武神啊！” 　　“女武神！” 　　“女武神！” 　　或许是绝境中的救赎让人格外的受到触动，又或许是那道挥动着剑光的身影实在是太过耀眼夺目……整个城镇都淹没在了“女武神”的呼声当中。 　　“他们都叫您武神哦？殿下。”陈默笑嘻嘻的看了爱丽丝一眼，小公主被闹得有些脸红，不过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仍然挂着喜悦的笑容。 　　她眼神亮晶晶的盯着陈默和安娜说道：“老师，安娜，我做到了！刚才是不是像传记小说里的英雄一样，很帅气？” 　　“殿下非常帅气！”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安娜立刻开舔。 　　陈默倒是将目光转向她脚下，被大力踩踏出来的皲裂痕迹：“殿下，我应该是教过你收力技巧的吧？您身为王族的礼仪呢？” 第三十八章 女武神游行其二、神眷诗篇（上） 　　【……因而坊间人皆在传唱，殿下游戏人间，斩红龙】 　　贝尔泽古王城，身披睡袍才刚从床榻间醒来的国王就收到了宫中探子的情报，白纸黑字的一封信，其中事无巨细的从头到尾将小公主离开王宫之后经历的各种事情都呈报了回来。 　　从离宫通过王城传送阵抵达科恩城，再到徒步由科恩城跋涉至伦科莱娜城，以及后面接取讨龙任务，发现任务其中所包含的危情，一直到最后整座伦科莱娜城都在龙灾之下摇摇欲坠，关键时刻小公主挺身而出剑斩红龙，全部都叙写得十分详实，并且关于殿下剑斩红龙的部分，显然还是经过专门的宫廷秉笔进行了修饰和润色，看起来宛如能让人身临其境想象出那道璀璨身影一般。 　　“斩红龙……游戏人间，斩红龙……” 　　国王手指轻轻搓捻着信函纸张，目光却是抬起望向窗外，现在是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从国王寝宫望出去，一层奶白色的晨光笼罩在王城尽头的地平线上。 　　这是贝尔泽古王国的王城，而他则是贝尔泽古王国的国王，所以整个贝尔泽古王国都是属于他的私人领地，当然也包括这座笼罩在晨光当中的静谧王城。 　　这是他的领地、是他的勋章，更是他身为国王的荣耀。 　　就像贵族世家都很在意自己家族的荣光一般。 　　他身为国王、身为立于所有贵族顶点的贵族中的贵族，他手中所掌握的权柄与荣耀当然也远超治下所有的贵族。 　　而国王的子嗣们，他们为了争夺顺位继承的权利年年月月都沉浸在尔虞我诈的心机算计当中……这种做法国王倒也说不上有多讨厌，毕竟最终争夺的胜利者将会获得整个贝尔泽古王国，所以他们现在的争斗也可以看作是在为了将来能够有机会继承大统的无上荣耀而作出的努力与艰辛，但王位终究是他传给子嗣们的东西，对于国王本人而言，他其实更想看到自己的王子与公主们能够自食其力做出点什么值得荣光的成绩来。 　　毕竟……贝尔泽古王国以武立国，是个武斗之国。 　　国王在年轻时也是个勇猛精进之人，他想在子嗣们身上找到点自己曾经的影子来，可惜从小都在无上权力和地位的光环之下长大的孩子们，虽然体质都由于王族之血的传承而出类拔萃，但精神上却并不如他曾经那么强悍骁勇。 　　倒是小公主…… 　　这趟出宫游玩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爱丽丝也开始长大了啊。” 　　盯着天际的晨光眺望了良久，国王重新收回视线，低下头再次看了眼信纸最后写着的“斩红龙”那几个字，忽然开口说道：“传我的命令下去，爱丽丝公主斩杀红龙的故事由宫廷里面的文官秉笔编撰成歌谣，我要让这个故事传遍整个贝尔泽古所有的城邦，再赐给她红龙的封号，还有……告诉小爱丽丝，她的假期延长半个月，好好休息休息再回来吧。” 　　“遵命，陛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回荡着一道像是风声般轻飘的回话声音，国王也没在意，手指微动将信纸折叠起来，他脸上带着欣然的微笑，今天他心情好，准备待会儿去看望一下爱丽丝公主的母亲。 　　清晨过后，一上午时间转瞬即逝。 　　正午的时候，一封戳着国王御用火漆印的信函从王城传递到了伦科莱娜城，最终落入陈默手中。 　　“殿下，看来国王陛下很关心你这边的事情啊？” 　　陈默一边轻轻打开封口的火漆，一边朝餐桌对面的金发少女笑道：“昨天您刚完成了斩龙的伟迹，今天就有问候的信函送过来，这份关心估计就连大王子殿下那边都比不上了吧？” 　　“哪有，大哥也是很受关注的，我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爱丽丝这个时候正在切着一份肉排，说话间她刀叉略微停顿了一下：“而且，还不知道信里的内容是好是坏呢……” 　　“坏？”陈默取出信纸，一边展开一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能坏到哪儿去？” 　　“比如说，提醒我游玩的时间不要太长，该回王宫了……之类的。” 　　“那殿下您可就彻底失算了。” 　　陈默此时已经彻底展开了信纸，王室专用的印花信纸上以非常优美的贵族花体字写了不多不少的几行内容：“这封信里面不仅没有让殿下尽早回城，反而还说要多给殿下半个月的游玩时间呢。” 　　——叮当！ 　　“什么？” 　　爱丽丝闻言手里的银质餐刀和餐叉顿时就掉在了瓷盘上面，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澄蓝色眼眸里倒映着陈默面带微笑的表情，然后她就看见陈默把信纸递了过来：“殿下不信？那您自己可以亲眼看一看，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好……” 　　爱丽丝接过信纸，低头注目看去，陪同在爱丽丝旁边的安娜也跟着一起观看起信纸里面记载的内容。 　　她作为宫廷内官，而且还是王族近卫这样经常可以接触到王室成员的位置，对于国王的性格和脾气，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虽然那位国王陛下平时看起来温和宽厚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其实只是因为他年龄大了城府深沉而已，宽以待人是巩固王权的武器，真正被国王下定主意的事情，他其实一件都没有退步或者更改过，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再悔改，哪怕这个决定其实是错误的也一样。 　　然而这一次，说好了外出游玩的假期，却临时改意增加半个月的时长……这属实是不像老国王的风格。 　　而就在安娜跟爱丽丝脑袋凑一块观看着信纸上内容的时候，陈默也在一旁微笑着继续说道：“封号红龙，这次可真是大大的出风头了，等到殿下您的歌谣新鲜出炉，并且迅速传遍整个贝尔泽古王国的时候，恐怕您的声誉就连大王子都会比之不如吧？” 　　“老师你说得太夸张啦……”爱丽丝忙不迭摇晃着双手：“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估计歌谣也就只会在少数人的群体里面流行罢了……” 　　“不会啊，殿下明明很厉害的！” 　　安娜盯着信纸上的“红龙公主”这个封号看个不停：“描写殿下您经历的歌谣，一定会很流行的！” 　　“唔……” 　　到底是女孩子，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很渴望听到别人夸奖的。 　　爱丽丝红着脸没有再否定，算是默认了陈默跟安娜说她最近一段时间大概会声起鹤唳的夸赞。 　　“等到殿下您在各个城邦之间的名声稳定了，国王继承人的位置……您也未尝不是没有机会去尝试着争取一下的。” 　　国王继承人…… 　　这几个字从陈默嘴里冒出来的瞬间，爱丽丝拿着信纸的双手立刻捏紧了手指，安娜也表情警惕地左右快速张望了两眼，还好因为要招待爱丽丝的原因，这家餐馆里面早早就屏退了所有无关闲杂人等，所以这番话也并没有不小心被外人听去。 　　张望过后，安娜轻轻松了口气，但随即她又气鼓起脸，表情恶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一龇嘴又露出雪白尖利的小虎牙。 　　“你真是心大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刚才那又是什么话？且不论你说出那种话究竟是何居心，光是那番话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了，整个贝尔泽古王国都会不再有你的一席容身之地，我也一样！还有殿下，殿下得被你刚才那句话给彻底毁了！你知不知道？！” 　　“嗯，嗯……好……嗯……” 　　陈默压根没有理会安娜说的话，他敷衍般的不停点头，要是真有外人他才不会说刚才那句话呢……一边点头，陈默眼睛一边盯在安娜张合个不停的小嘴里面。 　　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着她的那几瓣小虎牙。 　　活那么久，敢对他龇牙咧嘴的人也并不是没有，不过真的这么做过了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怎、怎么……”被陈默笑眯眯注视的样子看得有些不自在，安娜眼神闪避的问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错，确实是我孟浪了。”陈默笑着端起一杯水，他也不喝，仅仅只是端在手里：“我只是在想，等你到了老得掉牙的那一天，最先掉的牙齿究竟会是哪一颗？” 　　“我猜应该是……不对，关你什么事？！” 　　安娜眉毛一横，盯着陈默问道：“你是变态吧？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什么垃圾废料呢？” 　　“变态？”陈默扭头看着爱丽丝，伸手指向自己问道：“殿下，我像是变态吗？” 　　“不……” 　　爱丽丝红着脸努力摇头。 　　“老师是个好人！” 　　“不，我不是好人，您还是叫我变态好了。” 　　“……啊？” 　　面对爱丽丝愕然的表情，陈默脸上露出了微笑：“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不是变态了。” 　　“呼……老师你真是……”爱丽丝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她跟着安娜帮腔道：“但安娜说得很对，在这里说那样的话题……真的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危险了。” 　　陈默伸手拿起自己的那副刀叉，叮叮当当碰了两声，餐桌周围三米见方的范围内，一圈淡青色光罩一闪即逝。 　　“看见了吧？隔音魔法，可以隔绝声音的。”陈默表情得意的朝安娜眨了眨眼睛：“而且这附近又哪有什么【别有用心之人】？至于我那些话是不是别有用心……我只能说，是。” 　　“你……？！” 　　安娜已经彻底被陈默的不按常理出牌给搞蒙了。 　　自己承认自己别有用心？ 　　这是什么新式****么？ 　　当然，异世界没有卡车，不过安娜震惊的心情却跟目睹了****是相同的。 　　“你不用这么惊讶的看着我。”陈默笑着放下刀叉，继续端起刚才那杯水，这次他抿了口水稍微润湿了一下口舌。 　　“殿下拿到了陛下亲自赏赐下来的封号，又有了专门供人传唱的歌谣，甚至陛下还延长了殿下的假期……你觉得大王子不会心生芥蒂？”陈默虽然是在询问安娜，但目光却逐渐转向了坐在安娜身旁的爱丽丝。 　　后者脸上也露出了思考之色。 　　王族的事情，历来不能用通常意义上的亲情去考虑。 　　哪怕爱丽丝因为是最小的公主，所以不被视为王位正统继承人的威胁，从小享受着哥哥姐姐们的亲情与疼爱。 　　但疼爱归疼爱，她的那些个哥哥姐姐们，彼此间又是怎样明争暗夺、相互算计的，她也有过非常深入的了解。 　　而就在爱丽丝开始思考国王的这封信函究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变化的时候，陈默放下水杯，拍手笑道：“所以说，依我之见，既然冲突无法避免，那么不如就正大光明入场好了。” 　　“入场……？”爱丽丝眼神里带着疑惑。 　　“没错，入场。”陈默盯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微笑道：“入这个王位争夺的无声战场。” 　　咯噔…… 　　旁边听到他话语声的安娜，内心忍不住猛然跳动了一下。 　　争王吗？ 　　平心而论，她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她的身份就是爱丽丝的贴身近卫之一，如果爱丽丝夺王成功的话，她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哪怕抛开名利不谈，从小看着爱丽丝长大，她也确实是希望这位将来注定是要成为王族姻亲工具的少女，已经定轨的命运当中能够多出些自己掌控人生的可能性。 　　不止是安娜，爱丽丝本人此刻也是动摇不已。 　　她虽然无意争王，但更明白只有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就像现在一样，她出个王宫还需要得到国王的同意，并且定时定点回信汇报行程。 　　哪怕心里明白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以及维持王族的威仪，但……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可是如果真的要争王的话…… 　　“王位继承什么的……我可是女孩子耶？”爱丽丝眨巴着眼睛看向餐桌对面一脸老神在在表情的陈默。 　　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自己这位近乎无所不能的老师，接下来究竟会给出怎样奇思妙想的解决方法呢？ 第三十九章 女武神游行其二、神眷诗篇（中） 　　女孩子…… 　　这确实是个问题。 　　身为女性，按照常理来说是不能掌权成为国家正统继承人的，哪怕贵为女皇，等到日后结婚也定会以国王为主，甚至是以国王为尊……说到底，女性在王权争夺的过程当中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介附庸罢了。 　　细数古今中外的各种朝代，武则天母仪天下权势够煊赫了吧？但她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天下归心的皇位大统，而拖垮晚清最大也是最后的一颗毒瘤慈禧，她积威深重且富有四海，到了临死之前还不是拖着年老之躯替幼儿溥仪扫清一切障碍，然后心甘情愿把皇位权柄交到了他的手里？ 　　如果说中国古代是因为男尊女卑的风气流传才会有此怪像的话，那么西方英国的女皇总够威风了吧？但那也仅仅只是由于英国的皇权是被各大贵族、财团以及政治团体稀释过后的水货，真要是按照古代中国那一套帝王制度来推行统治的话，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甘心让一介女流欺压在自己头上。 　　国议院不会、爵士们不会、甚至就连稍微有钱有势点的财团都不会。 　　说到底，男尊女卑那一套，在任何国家都是有着长久而深厚的历史渊源的，这种东西几乎被印在了血脉里面，哪怕是当代所谓的独立女性和女权团体，在她们声明要为女性维权的那一刻，实际上不就正好侧面认同了现在的社会仍然是在延续着男尊女卑的构架吗？或许用男尊女卑这个词有些太过偏颇，但若说男强女弱总是贴切的。 　　男人生而体弱，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强壮，女性则相反，等到双方都发育完全的时候，最终总是男人强于女人的，哪怕从生理学上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或许很多人可能会说“智慧比体魄更加重要”，这当然也确实是无可置喙的事实，但说这种话的人往往下意识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视觉生物，试问当一个正常发育的男性和一个正常发育的女性同时站在你的面前，你脑海中第一时间会跳出怎样的想法？ 　　——当然是男强而女弱了。 　　不止如此，身为男性在看见女性的时候大多都不会抱有敌意，就比如一个成年男性看见街上的女性行人时，脑海中并不会冒出对比双方体型或者武力的念头，因为在潜意识里他们都确信自己可以轻松制服对方，但如果是两个男人目光产生了交汇，双方都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在脑海内暗自计较自己应该怎样压倒甚至是击溃对方。 　　男人与男人之间，是存在有敌意的，尤其是完全陌生的两个男人，更是如此。 　　但陌生男女则不会。 　　这无关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只是潜意识里的看重与否罢了。 　　再列举另外一个很通俗的比方。 　　一个发育正常的男生看见一群女生在拉帮结派搞校园霸凌，内心会觉得不屑大过于可怕，因为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真正带给他威胁。 　　但如果是一个发育正常的女生看见一群男生在打群架，心里绝对不会有任何轻蔑或者轻视的想法，只会觉得恐惧与可怕，因为其中每一个人都可以带给她暴力上的威胁。 　　综上总总，女人掌权无法服众不仅是由于历史旧俗的渊源，更因为男女之间心理跟生理上的各种不同，爱丽丝对于参与争夺王位大统一事的忧虑和犹豫也正是来源于此。 　　不过她现在正目光熠熠注视着端坐在餐桌对面的陈默：“老师，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吧？” 　　不仅是爱丽丝，被陈默之前那番话勾起了支持小公主参与夺王念头的安娜此刻也是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跟这个男人共事到现在，六七年的时间里面，安娜还从来没见过他被什么困局或者危机难倒过的窘迫模样。 　　每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能够力挽狂澜。 　　想必这一次也肯定同样如此吧？ 　　迎着这一大一小两双好奇而期待的目光，陈默握在水杯上的手指微微移动，整个水杯也在他的动作下缓慢旋转起来，玻璃杯底与木质餐桌不断摩擦，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办法……我确实有。” 　　陈默目光仿佛看穿了无穷岁月般望向爱丽丝白皙的脸庞，后者不由得紧张咽了咽唾沫。 　　要想以女性的身份染指大统，办法其实很多。 　　可以效仿武则天、慈禧之流，先找个傀儡国王嫁给对方，等到自己顺利登上王后之位，这个傀儡国王是留是除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种方法有两个很大的隐患，并且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后患。 　　隐患其一是万一傀儡反水了，那么扶植他登上大统的所有努力终究都只是给他人徒做嫁衣罢了，最后反而还会惹火烧身、不得善终。 　　其二则是就算一切顺利，手下的臣民与贵族们也会人心浮动，很难说哪天就跳出来一个异界版的陈胜吴广，拿着她“德不配位”的事情来制造争端，甚至是揭竿起义，若是这位陈胜或者吴广背后还有贵族世家支持，甚至其本身就是贵族世家，那么指不定真有可能会被起义成功，到时候贝尔泽古王国也就该换个名字了。 　　除了这两个隐患之外，那个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后患则是在贝尔泽古王国的传承历史当中留下了一笔遗臭万年的墨迹……这点根本无需怀疑，哪怕爱丽丝成为统治者后再怎么励精图治，让国民过得再怎么幸福，但后世绝对不会缺少指责、甚至是辱骂她的文章，历史对她的描述也定会是褒贬不一。 　　不能走女帝之路，那么效仿英国女皇其实也是另一种方法。 　　把权利下分出去，自己只要把持着“王室正统”的身份就够了。 　　但这种统治方法又等同于是间接放弃了一大半的帝王权柄，处处都要受到各方面大臣、贵族，甚至是掌权派的掣肘……对于陈默主观的意愿来说，他并不希望看到爱丽丝走上这样一条妥协的道路。 　　身为王者，就要有王者该有的威仪。 　　她应该是名正言顺、万民敬仰、权倾天下、威仪深重的。 　　而身处在这样一个神迹昭然的世界，若是无法借力而为，那可就实在是太愚蠢了。 　　“殿下，有人跟您说过么……”陈默一边旋转水杯，脸上缓慢浮现出了笑容：“您的名字，与一位女神大人实在是非常的相像呢。” 　　女神……？ 　　爱丽丝眼神一亮。 　　安娜也是猛地攥紧了拳头。 　　爱丽丝、艾莉丝……国教侍奉的女神，幸运女神，艾莉丝。 　　不过，但凡是涉及到了女神的事情，那可都不是闹着玩的啊…… 　　毕竟这是个神灵真实存在的世界！ 　　哪怕仅仅只是在心里随便乱想一下，女神也是真的会知道的！ 　　“王权神授，怎么样？”陈默盯着爱丽丝，脸上笑容越发扩大：“不知道这个名头能不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呢？” 　　“这、这种话……我们可不敢乱说。” 　　爱丽丝还没说话，安娜就先一步开口道：“而且……乱拟神旨，你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怕。”陈默笑着点了点头。 　　他怕个鸡毛，这个世界神灵对他的窥视早在降临之初就被他遮断了，别说乱拟个神旨，就算他公然渎神天谴都落不到他身上。 　　不过为了照顾这两人的情绪，陈默还是耐心编造道：“不过如果我们能够让神旨化假为真呢？” 　　“化假……为真？” 　　安娜皱起了眉头，她已经有些听不懂陈默在说什么了，旁边的爱丽丝更是满脸茫然。 　　而看着她们不明所以的样子，陈默继续解释道：“简单来说，如果我们可以越过人间的这些蝇营狗苟，直接赢得天国神灵的青睐与欣赏，不就可以借神灵之名继承王位大统了吗？这可绝对算是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是名正言顺了。 　　但，你确定自己没有疯吗？ 　　安娜看着陈默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你倒是说得轻巧，想要赢得神灵青睐，你难道是想去讨伐魔王吗？” 　　“不不不……没那么复杂。”陈默脸上露出了神秘笑容：“我之所以会这么说，自然是有捷径可走，不需要讨伐魔王，甚至也不用费多大力气，陛下不是多给了半个月休假的时间吗？有这半个月已经足够办好前后所有事宜了。” 　　捷径……？ 　　安娜闻言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是供奉什么艾莉丝女神大人喜欢的贡品吗？还是……” 　　“不，不是艾莉丝女神。”陈默微笑摇头。 　　“可你刚才不是提到殿下的名字……” 　　“殿下的名字跟艾莉丝女神有异曲同工的谐音之妙，这只是一个由头罢了，就像刘邦斩白蛇一样，斩白蛇也只是一个由头，没有由头又怎么好起势呢？” 　　“刘……邦？白蛇？” 　　安娜好像是听懂了陈默在说什么，但她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里有些乱乱的。 　　“别管刘邦了，你只要知道殿下跟女神的名字相似只是个适合制造舆论的借口罢了，不过艾莉丝女神是国教之神，祂每天都受到无数人的供奉，又哪里看得上咱们这几个人的讨好？” 　　“那你的意思是……” 　　“跟艾莉丝女神交好的，应该还有一位不怎么受人待见的水之女神吧？”陈默微笑着叫出了那个名字：“阿库娅。” 　　——轰隆！ 　　安娜睁大了眼睛，心头犹如雷声阵阵。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先……那个……我们……” 　　“我们可以从阿库娅女神那边入手，想必这位水之女神应该很久都没有迎来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信徒了吧？更何况殿下还是纯血王族，只要能扶殿下上位，阿克西斯教说不定就能取代艾莉丝教会成为新的国教，而艾莉丝女神似乎还是阿库娅女神的后辈……这样当然就更加便利了。” 　　陈默面带微笑侃侃而谈，不过内心却是翻涌着另外的想法。 　　阿库娅……身为女神竟然被佐藤和真这样的一介凡人压制。 　　究竟是真的脑残呢？还是说别有所图…… 　　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看个清楚。 　　“但是……” 　　听完陈默的安排，安娜表情还是有些担心：“万一阿库娅女神大人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呢？或者艾莉丝女神大人不给这个面子……况且你现在这种想法本来就是不敬神灵的，渎神可……可是大罪！” 　　“你不是我，你又怎能知道我不敬神灵呢？”陈默嘴唇上扬：“尊敬是放在心里的，不是摆在脸上的，况且……若是我真的不敬神灵的话，你可曾听见天谴的雷声？” 　　“没……” 　　安娜想了想，觉得也对，神灵的伟大并非凡人所能臆想，如果陈默真有什么渎神的想法，他估计早就被天谴给制裁了吧？ 　　看见安娜被自己给忽悠住了，陈默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 　　渎神？ 　　天谴？ 　　说句狂妄的话吧……如果真有哪路不长眼的土著神敢给他降下天谴的话，那对方也该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住来源于他的天谴。 　　系统显示的职权列表当中，为首的湮灭正缓慢闪烁着深邃黑芒。 　　“至于说能不能打动得了那位阿库娅女神，这个就是我的私人秘密了。”陈默对着安娜和爱丽丝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写满了让人内心安稳的从容与自信：“殿下只要跟我去到那位女神的教团所在地，剩下的都交给我就行了。” 　　“殿下……” 　　安娜这时候也扭头看向爱丽丝，这并非小事，需得她亲自拿出决定。 　　短暂的沉默过后，爱丽丝抬起头对上了陈默目光含笑的视线：“我相信你，老师。” 　　“那我也必不会让您的信赖付之东流。” 　　陈默从餐桌后面站起身，伸出手掌垂在爱丽丝面前。 　　“走吧，殿下，离开这里之前您也该拿到您英勇讨龙的奖赏才对。” 　　“那套铠甲吗？” 　　爱丽丝眼睛里亮起了期待的光芒，她伸手牵住陈默的手掌，然后表情雀跃的嗯了一声。 　　安娜则是撇着嘴掏出钱包，把饭钱留在了餐桌上。 第四十章 女武神游行其二、神眷诗篇（下） 　　如果要说整个龙灾事件过后，留给爱丽丝的除了国王的欣赏以及民间的传颂之外，其他还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的话，那也就只剩下从独角红龙额头上扣下来的一块红宝石了。 　　按照常理来说，亚龙和龙种虽然都很强，但距离真正的龙族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而能够让一头血脉浑浊的龙种进化到真正龙族的高度，其难度丝毫不亚于低级冒险者讨伐魔王军干部，所以在那头独角红龙被斩首之后，陈默当然也没有放过它的尸身，从龙鳞龙爪到龙血龙骨，最后却仅仅只扣下了生长在红龙额头上的一块红色宝石……或者应该叫晶石才对。 　　整块晶石大约有成年人无名指般长短，且四周都是不规则的菱边，入手重量与同等体积的精铁相似，足见密度之高，但内部却呈现出一种非常剔透的质地，赤红色泽犹如世间最纯净的火苗尖端那一抹焰蕊般动人心魄，捏在手心里更是时刻不停散发出暖意融融的热度。 　　好宝贝…… 　　扣下这块红色结晶的瞬间，陈默就已经完全确定了红龙进化的缘故，他把结晶举在阳光下欣赏了一会儿，又传递给爱丽丝和安娜分别赏玩了片刻，然后就决定好了这块结晶的用途。 　　——锻甲。 　　爱丽丝身为王族，又是深得国王宠爱的小公主，她的武器和防具之类的一应装备肯定是从来不缺，别的不说，光是她那把【圣剑-王者之剑】就是传承悠久的勇者神器，而铠甲虽然没有王者之剑那么厉害，但也是名匠铸造的顶级附魔铠甲，放在传记小说里面就算是给勇者做装备都毫不磕碜。 　　但陈默却还是决定要用这块促使龙种进化成真正龙族的结晶去给她锻造一身铠甲。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跟红龙公主的名号相匹配。 　　否则空有名号而没点独特的徽记，岂不是显得王家威仪有如儿戏？ 　　想到就做，所以他昨晚直接把那块龙晶托付给了曾经妄图坑蒙过他的那家装备商店的老板，而后者面对真实身份已经公开的爱丽丝公主，这次哪里敢有半点不敬，当场就拍胸口承诺了会邀请城内最大的几家装备商店和锻造商店的老板，连夜将铠甲打造出来。 　　此刻已经是晌午过后的时间，还比老板承诺的一夜多了半上午，想来铠甲肯定已经是锻造完毕了的，所以陈默就带着爱丽丝和安娜回到了那家装备商店。 　　【休业中】 　　挂着休业告示的木门内，淡淡的赤红霞光像是水汽一般弥漫，霞光的源头则是一套被金属支架撑起来的女式裙甲，随着霞光放射，店内温度也比店外更加炙热一些，仿佛有人在店铺里面升了一盆篝火般。 　　陈默近距离打量着整套裙甲的细节，裙甲上半身是呈现出龙鳞状金丝软甲般的紧身构造，而在正面迎敌的一边，软甲表面还以浮空镂刻的方式描绘着一头盘踞其上正在仰天咆哮的红龙姿态，后背则是被鳞甲厚重的龙脊与龙翼遮挡了个严严实实，裙甲下半身没有裤子，而是延伸出剑锋般造型的金属裙边，每一片甲叶又分别纹刻着红龙的图腾…… 　　目光注视在裙甲上久了，陈默忽然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气息顺着视线冲入脑内，让他浑身舒爽地打了个哆嗦。 　　不过在他感受当中的舒爽，对于别人而言可就并非如此了。 　　“啊……！！” 　　先是安娜，随后是爱丽丝，两人纷纷惊叫出声，并且扭头从铠甲上挪开了视线。 　　“真是一套火辣的铠甲。” 　　陈默伸手轻抚着裙甲胸口正中位置的镶嵌结晶，忽然一扭头看向老板笑道：“这套铠甲有什么说道吗？” 　　“有的。”对于陈默丝毫没有受到裙甲影响的事情，老板虽然也很惊讶，但他此刻还是如实回答道：“穿上之后不惧火烧，战斗的时候体力会翻好几倍，火焰魔力亲和度高到不需要学习魔法就可以直接用出魔法的地步……而且它真的很坚硬！” 　　“坚硬我倒是知道。” 　　陈默随口应和着的同时也不动声色收回刚在铠甲上按了一下的右手，虽然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但普通金属……哪怕是附魔金属也该留下印记才对，而这套裙甲上却是连一丝指印都没有留下。 　　看见陈默捏按铠甲的动作，店主笑着解释道：“锻造传说级装备的材料、山铜，以及材质属性相近，但性质却偏向火焰的火铜，最后还混杂了世上最好的导魔金属秘银……这已经是全城所有锻造商店和道具商店老板们品质最好的存货了，大家听说殿下要锻造铠甲，都丝毫不敢保留，这才集齐材料锻造出了这样一套……” 　　“红龙铠甲。”陈默接过话头，看着店主说道：“这套铠甲以后就叫红龙铠甲。” 　　“红龙……？” 　　店主目光扫过铠甲表面盘踞着的赤红巨龙，点头应道：“对、对，正该如此！” 　　…… 　　阴森幽暗的古堡当中。 　　一位高大威武身披铠甲的骑士正坐在王位宝座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轻敲宝座扶手。 　　片刻后，或许是一个姿势摆累了，他动作轻车熟路的摘下脑袋，调整一下方向又放回了脖颈之上。 　　而随着他放回脑袋的举动，一连串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声也从头盔之下传来。 　　“那个脑子有病的红魔族女灾星，今天总算是没来……哈哈……要不是她跟主上关系匪浅，我岂能容忍她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跑来轰！轰！轰！轰！轰！轰！的炸老子的城堡？真拿老子的城堡当成锻炼爆裂魔法的靶子了吗？若不是主上……若不是主上……” 　　无头骑士的呢喃声在城堡大殿里回荡，一只飘浮灵晃悠过来在他耳朵旁边似乎说了些什么，顿时引得无头骑士哈哈大笑起来。 　　“去水之都了？哈！好啊！我就说那个灾星怎么今日没来，还在想她是不是累了乏了？或者仅仅只是起晚了，待会儿还要来，结果却是到那群神经病讨厌鬼的地盘去了……正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天老子总算是可以消停了！哈哈哈哈……” 　　无头骑士狂嚣的笑声从阴森古堡中传出，在密林上空飘荡出很远很远，就仿佛有个绝世的大魔头从封印中脱困一般。 　　水之都，阿尔坎雷提亚。 　　这是座非常美丽的城市，之所以被叫做水之都，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居住在城市里面的人们全部都是水之女神阿库娅的信徒，第二则是城市附近随处可见各种天然湖泊与温泉，所以水之都又被称为水与温泉之都，并且凭借着温泉这个地方特色，城里常年都能吸引大量不要命的游客前来观光游玩…… 　　“喂，我听到了哦！” 　　入城的小路上，阿库娅满脸愤懑不平表情的大声嚷嚷起来：“什么叫吸引大量不要命的游客啊？你是对这座城市有什么偏见吗？这里可是女神的庇护之地！是圣地！！” 　　“……” 　　面对已经开始挥舞祭司杖的阿库娅，惠惠很识趣的停下了讲述，不过已经被她刚才那番叙述勾起好奇心的和真却是按着阿库娅的脑袋继续问道：“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不要命的游客这种说法，你别管阿库娅，她又开始犯病了。” 　　“我理解。” 　　惠惠脸上露出秒懂的表情，她家里也有像阿库娅这种病情的不懂事的长辈……唯唯跟飘三郎经常会说出各种意义不明的胡话，就像阿库娅经常自称水之女神一样，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于是惠惠看了眼正被佐藤和真把脑袋夹在腋下，并且用另一只手的拳头猛钻头顶的阿库娅，继续说道：“这座城市虽然确实是阿库娅女神信徒……也就是阿库西斯教的圣地，但阿库西斯教的教徒却个个都有着……怎么形容才好呢，应该说是清奇的脑回路还是什么……总之，她们就是脑袋有毛病。” 　　“诶……？” 　　佐藤和真听到这里愣住了，他甚至连阿库娅的脑袋都忘记钻了，挣脱出来的阿库娅瞬间予以反击，一拳锤在他的肋骨上让他疼得表情扭曲起来。 　　不过身上的疼痛还是其次的，佐藤和真心里是真的震撼到无以复加。 　　我这运气……是不是有点霉过头了？ 　　穿越之后认识的人基本都是脑子有病的类型，阿库娅，达克尼斯，惠惠，现在又到了脑残大本营？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一边揉着肋骨一边看向惠惠问道。 　　后者哼哼两声，眼里闪过追忆的目光：“这种事情是常识啦，常识，而且我以前也是从这里路过一次过的，跟他们的祭司和大祭司都……有过一些交情。” 　　说到最后，惠惠忽然加大音量，像是要证明什么般一边摇手一边说道：“不过，那都是为了报答她们收留我的恩情哦？我可不是像阿库西斯教徒那样脑袋让人遗憾的家伙……” 　　不，你就是。 　　佐藤和真一脸平静表情的注视着惠惠，内心对于她跟阿库西斯教有过一段交情丝毫都不感到惊讶。 　　毕竟，替身使者是会相互吸引的…… 　　而一直跟在几人最后的达克尼斯，脸上则是露出了很诡异的笑容。 　　真好啊，温泉…… 　　超高温的硫磺温泉，超高温……嘿嘿…… 　　“喂，变态骑士。”佐藤和真像是在看什么糟糕物般斜视着她：“心声这种东西，藏在心里就好了，不要说出来污染像我这种正常人好吗？” 　　“什……？！” 　　金发的骑士姬先是表情一惊，仿佛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说出心声了一般，然后她脸上那种像是喝醉酒一样诡异的酡红竟然……加深了？！ 　　当众暴露出自己最为人所不耻的癖好，还被队伍里面最人渣最鬼畜的男人听见了……呜，以后都要被他拿捏着把柄随意威胁，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了！！ 　　“才没有没什么各种各样的事情呢！还有都说了不要把心声讲出来，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啊！” 　　佐藤和真几乎原地暴跳了起来，而就在几人相互扯皮的时候…… 　　阿尔坎雷提亚，到了。 　　宽敞干净的街道，黄发垂髫怡然自得的安详行人，大家脸上都挂满了礼貌而充满热情的笑容，仿佛每个人心底里都挂着一轮光芒四射的温暖太阳…… 　　“这就是，水之女神大人的教团领地，水与温泉之都，阿尔坎雷提亚吗？” 　　爱丽丝有些新奇的张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朝她投来了非常……嗯，应该说是热情吧？就是那种热情而善良的笑容，眼神里也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老师，这里跟王城不一样！” 　　被街道上良好的气氛所感染，爱丽丝扯了扯陈默的衣袖说道：“这里一点都没有那种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紧迫感，我喜欢这里！” 　　“确实……” 　　安娜表情也有些恍惚的说道：“我听说扎根在水之都的阿库西斯教徒们都是一群很疯狂的传教士，而且跟红魔族一样脑袋都有问题……现在看来，谣传果然是谣传，这里说是人间乐土恐怕都没问题了吧？” 　　跟在安娜和爱丽丝身边，陈默眯眼打量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不过与这两个眼界浅薄的姑娘家不同，在陈默眼中，他倒是觉得这条大街上的每个行人，看向自己几人的表情都有问题。 　　笑容……确实是充满热情，不过热情的背后却包藏着狂热，就像是赶往花丛采蜜的工蜂一般。 　　而眼神就更不用多说了，陈默可以百分百打包票的肯定，这些人绝对在图谋着自己这几个人身上的某些东西。 　　是爱丽丝的红龙甲吗？ 　　还是安娜高挑靓丽的长相？ 　　直觉告诉他，都不对。 　　就在陈默心底罗列着自己三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人图谋时，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忽然跌倒在了他身旁，并且还发出了能令闻者伤心的痛呼声。 　　“哎呀！呜……摔倒了，膝盖好痛……” 第四十一章 神眷诗篇终章、狩魔一闪（上） 　　女孩的跌倒，瞬间就引起了爱丽丝和安娜的注意。 　　“小妹妹，你没事吧？”爱丽丝蹲下身伸手想要扶起女孩，安娜打量她两眼后似乎觉得这个小家伙不可能构成什么威胁，于是也就毫无戒备的站在一旁。 　　只有陈默，从女孩跌倒发出叫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始终维持着平静而漠然的表情，眼神里甚至还略带些戏谑的成分，双手环抱在胸前俨然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啧…… 　　隐约间，女孩目光扫过陈默时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她随即立刻抓住爱丽丝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大眼睛里迅速涌出水汪汪的湿润雾气：“好痛……好痛哦，呜呜……大姐姐，你能扶我起来吗？” 　　“当然了。” 　　听到小女孩叫自己大姐姐，爱丽丝立刻便嘴唇一扬，起身的同时手臂往上一带，小女孩毫不费力就被她带了起来。 　　“谢谢你，大姐姐，愿阿库娅大人保佑你万事顺利。”女孩一边双手十指相扣握紧在胸前，做出虔诚祈祷的姿势，一边向阿库西斯教侍奉的女神：水之女神阿库娅祈祷道。 　　等到祈祷完毕，她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枚看起来像是胸章似的小牌子，伸手想要送给爱丽丝与安娜。 　　“这是……？”爱丽丝有些犹豫的看着女孩摊开的手掌心里露出来的胸章，第一时间却并没有接过来。 　　“这是我们阿库西斯教的信物，上面缠绕着阿库娅大人最纯粹的祝福力量，送给大姐姐你们！” 　　小女孩脸上天真的笑容不似作假，看在爱丽丝眼里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紧接着她又扭头向安娜看去，后者也是微微点头，于是她这才伸手准备接过胸章。 　　不过就在这时候，陈默却开口叫停了她：“等一等，殿下。” 　　“怎么了吗，老师？” 　　迎着爱丽丝疑惑询问的视线，以及小女孩宛如好事被打扰一样的厌恶目光，陈默伸手从后者手掌心中拿起一枚胸章，并且迎着阳光翻转到背面，胸章下半部分隐约刻写着一行文字。 　　【永远忠于阿库娅大人！阿库西斯教万岁！】 　　“指使诱骗其他宗教的人佩戴这种东西……小姑娘，你对水之女神的信仰心很强烈嘛？” 　　“啊……啊嘞……” 　　虽然在被陈默揭穿胸章秘密的那个瞬间，女孩脸上表情直接变得像是锅底一样漆黑，但她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一脸不知所措的挠着后脑勺说道：“原来，在这个胸章上竟然还有着这种东西吗？我竟然完全不知情耶？什么指使诱骗我也完全听不懂呢……大哥哥大姐姐们是信奉什么宗教的呢？” 　　“我不信教。”陈默拇指一弹把胸章弹回了女孩手上：“信教不如信自己。” 　　“还真是坚强的说法啊……”女孩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总感觉这个碧绿眼瞳的男人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明明他脸上随时都带着笑容，但被他注视时自己总是会有一种内心别扭的感觉…… 　　因为不敢跟陈默长久对视，所以她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爱丽丝身上。 　　“你呢，善良的大姐姐，你是什么教会的信徒呢？” 　　“我是艾莉丝女神大人的信徒。”爱丽丝满脸微笑的自报家门，同时她又扭头看着安娜说道：“还有她也跟我一样，我们都是艾莉丝女神大人的信徒。” 　　女神艾莉丝…… 　　听到这个名号，小女孩脸上热情的笑容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下去，转而换成不可思议兼并着嫌弃的表情。 　　“原来是后辈神的信徒……浪费我心情。” 　　后辈神…… 　　也确实是有这个说法，因为阿库娅就是艾莉丝的先辈，这并非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看着小女孩前后置若两人的态度，爱丽丝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为什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也如此之快。 　　“那……这些胸章……” 　　“这些胸章也是后辈神的信徒有资格拿的？”小女孩像是生怕爱丽丝会伸手去夺胸章一样，很宝贝的把胸章重新收了起来，这才不屑撇嘴道：“真晦气，艾莉丝的信徒跑到阿库娅大人的地盘来干什么？” 　　“我们只是，那个……” 　　爱丽丝心思单纯，很容易就打算把这趟行程的目的说出来，不过陈默伸手拍了拍她肩膀，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自爆。 　　“我们只是来泡泡温泉而已。” 　　“艾莉丝的信徒也配泡温泉？随便放点热水洗洗就差不多了。” 　　“你……！” 　　听见小女孩充满鄙夷的话语，和爱丽丝同样是艾莉丝女神信徒的安娜立刻就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瞪大眼睛逼近一步，属于上级职业者【剑术大师】的气势一散发出来，小女孩瞬间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不过她还是很快回过神来，一边默不作声后退几步，一边扯着嗓子开始嚷嚷歌谣：“艾莉丝，艾莉丝，没用女神艾莉丝……！” 　　“这个倒霉小孩儿！” 　　安娜皱起眉头磨了磨后槽牙，爱丽丝脾气好些，但信仰被亵渎，她的心情其实也不怎么愉快，而陈默倒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毕竟他也压根不搭理这个世界的神明一流，所以亵渎不亵渎的对他来说其实都无所谓啦…… 　　小女孩一边嚷着“没用女神艾莉丝”一边跑掉了，然后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陈默一行又陆陆续续遇见了好几次推销（诈骗）游客加入阿库西斯教的路人，并且每一次都因为信仰艾莉丝女神的身份而大受鄙夷。 　　甚至还有人朝爱丽丝和安娜吐口水的…… 　　所谓“主辱臣死”，看见爱丽丝被人吐口水，身为王族近卫的安娜差一点就拔剑了。 　　之所以是差一点，原因则是陈默的动作比她更快。 　　具体来说，安娜这边才刚把手掌抬起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放到剑柄上，陈默就已经掐着别人脖子，笑嘻嘻的把对方踩倒在地上，一边用鞋底碾磨对方的脸颊，一边强迫对方面朝爱丽丝那边进行道歉。 　　而在他这种无暴力不配合的手段之下，那些除了口头上的不敬之外还在行为上也做出了亵渎之举的家伙们，每一个都付出了非常合理的代价。 　　但该说不说，经过他这么一敲打，阿尔坎雷提亚城镇里面很快就传遍了有两个艾莉丝信徒以及一个绿眼睛暴力男前来游览观光的消息，临近傍晚时街上已经再也没人前来碰他们瓷或者推销（诈骗）他们加入阿库西斯教了。 　　“殿下，这就叫做合理的暴力。” 　　吃晚餐时，陈默微笑着侃侃而谈道：“有时候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不断的得寸进尺，而想让对方知难而退，非得只有把他们打醒、打痛才行。” 　　“嗯嗯，正是如此！”一旁的安娜点头帮腔道。 　　“道理我也懂啦……”爱丽丝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无奈：“可是，万一教训过头了怎么办？而且别人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啊，老师。”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前提，是对方还算个人。”陈默拿起刀叉在半空虚晃着：“朝一个素不相识的稚龄少女吐口水，只因为对方跟自己的信仰不同，您觉得这种做法是人应该有的行为吗？所以我教训他们，不仅没有任何不对，反而还是帮助他们变成个人样的善举，您懂么？” 　　“我觉得，也没那么严重吧……” 　　爱丽丝有些小声的反驳了一句，然后立刻便在陈默“嗯？”的一声回头注视下忙不迭低下脑袋，专注于跟白瓷盘子里的食物战斗去了。 　　一顿晚饭过后，结完账走出餐馆，陈默看见爱丽丝脸上依然还残留着不快的表情。 　　“好啦，别这么恹恹不乐的了，笑一笑怎么样？” 　　“噢……” 　　爱丽丝努力的挤了挤微笑，可惜笑得一点都不自然。 　　“嗨……好啦别不高兴了，我带您去一个好地方怎么样？” 　　好地方？ 　　爱丽丝稍微有点提起兴趣了，安娜却是警惕的扫了他一眼。 　　“你这算是什么眼神？盼我点好的行不？”陈默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是温泉啦，温泉！来到远近闻名的温泉之都，不泡泡温泉怎么行？” 　　阿尔坎雷提亚的温泉行业非常发达。 　　不仅因为城镇周边天然温泉众多，更由于水之女神阿库娅的名头。 　　虽然阿库西斯教的信徒大多脑子有病，但水之女神可是货真价实，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阿尔坎雷提亚，泡温泉有一大半都是可以混浴的。 　　天空由黄昏逐渐转向暮色，等到整个天幕都被深蓝所笼罩时，陈默也带着爱丽丝和安娜找到了一家水之都周边规模最大的温泉汤馆。 　　昏暗的暮色被明黄小灯驱散，陈默在更衣室里换下一身衣物，只穿了条四角裤就掀开布帘离开更衣室，然后大步迈进温泉浴场内。 　　淡淡白色的水雾在空气中飘荡，经过灯光的照射显得朦胧起来。 　　此刻的浴场里面只坐着一道靠岸休息的身影，因为不是旅游旺季的原因，所以水之都也不总是游人众多的繁华模样，不过人少冷清也有人少冷清的好处，至少不会跟太多人共享同一个温泉池子了。 　　“哗啦……” 　　陈默一脚踩进池子里面，激起的水花声让那道靠在岸边小憩休息的身影脑袋微微晃动了一下。 　　“阿库娅，你带牛奶来了吗？” 　　熟悉的女孩声音响起，陈默眉梢一挑，然后就看见对方转回过头来，那双满怀期待之色的赤红眼瞳与他四目相对，随即迅速变得惊愕呆滞起来。 　　“陈……默？” 　　“嗯，是我。”陈默一边打招呼，一边将另外一只腿也迈进温泉池内，然后顺着池边坐了下来，微烫的水流堪堪没过他小腹，却是一点都遮不住他浑身强悍健硕到仿佛由精钢铸造而成般的恐怖筋肉：“你也好久不见了，惠惠。” 　　“你、你你……你怎么……” 　　惠惠觉得脑袋有些眩晕，她视线控制不住的往眼前这具充满了惊人力量与阳刚美感的身躯上飘，本就被温泉泡得绯红的脸颊此刻更是殷红似血，她“你”了好半天都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陈默主动替她说道：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正想问你，你不是应该待在阿克塞尔努力锻炼升级吗？怎么会来水之都泡温泉了？还是说，你其实已经放弃抓我回红魔乡的念想了？” 　　“你不要小瞧人！” 　　听到陈默提起这茬，惠惠立刻愤怒争辩道：“我现在，已经比上次见面时强了好多好多了！不信的话看我放个爆裂魔法……” 　　“放完一发就扑街？还是算了吧。” 　　陈默摇了摇头，开始说起自己的情况：“我是陪同王国的公主殿下外出游玩的，今天刚到水之都，当然要尝试一下这里远近闻名的温泉咯，能跟你再次遇到，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一份缘分吧？” 　　“公主？” 　　然而惠惠的注意力却全部被公主这两个字吸引住了，莫名的，她忽然开口问道：“你，跟这个公主……” 　　“我是她的老师，说起来你应该能跟她交到朋友，公主殿下很喜欢像你这样有趣的人。” 　　“我……” 　　就在惠惠开口想说什么时，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浴场入口方向传来，两人齐刷刷回头，立刻就看见一个女孩一个少女的两道身影相伴着掀开布帘走了进来。 　　女孩柔顺的金色长发挽起到脑后，成熟发型为她增添了一分大人的魅力，裹住身体的浴巾下露出两截纤细白皙的小腿，她步伐轻快，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是由此而来。 　　而跟在女孩旁边的少女，则是跟她完全不同的微微卷曲的纯白短发，身材也挺拔高挑，足足冒出她大半个脑袋，当然就是时刻与小公主形影不离的安娜了。 　　“老师！” 　　刚迈进浴场，爱丽丝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温泉池边的两人，她快步跑到近前，目光好奇地盯着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红眼睛女孩问道：“这位是谁啊？你的朋友吗？” 　　“朋友……应该也算吧？” 　　陈默满脸揶揄的看着惠惠，主动替双方相互介绍道：“这位是爱丽丝殿下，国王最宠爱的小公主，这位是惠惠，她……” 　　“吾乃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 　　突然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单纯脑袋里搭错了筋，惠惠一下子从温泉池里站了起来，并且努力挺高自己平滑的胸部曲线，朝爱丽丝伸手说道：“很荣幸认识你，公主殿下！” 　　“啊……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爱丽丝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这个红魔族女孩几眼，然后迈步踏入池内，侧身拦在陈默跟惠惠中间：“红魔族的惠惠小姐。” 　　火花，在半空一闪即逝。 第四十二章 神眷诗篇终章、狩魔一闪（中） 　　雾气腾飞的温泉浴池里，气氛仿佛有些凝滞……又似乎带着点尴尬。 　　“那个……我……” 　　佐藤和真一只手捂住裹在裆部的浴巾，另一只手抬出水面在半空稍微举了举，语气有些发虚的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一般，结果立刻就被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魁梧男人满脸笑眯眯的表情吓得闭上了嘴巴。 　　“和真少年，有事吗？” 　　把佐藤和真吓得不敢再继续说话的，自然就是陈默了。 　　而和陈默与佐藤和真两人相隔大概十几米外，雾气缭绕的温泉浴池另一边，哗啦啦的玩水声交织着清脆曼妙的少女嬉笑声不时传来，透过浴场周围暖黄色的灯光，隐约可以看见水雾中有五道高矮不一的纤细身影，虽然因为隔着温泉雾气的缘故，这五道身影都看不怎么真切，但正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场景，反而会比什么都直接露出来了更加令人心生期待，况且温泉的两边虽然隔着水雾，但他们却实实在在是共用着同一个浴场的，略微滚烫的清澈泉水相互流通，佐藤和真只觉得浑身燥热而且口干舌燥，也不知道究竟是温泉太热了，还是内心躁动的想法已然按捺不住了……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陈默为爱丽丝和惠惠做完相互介绍，俩人像是仇敌见面般四目相对泡在池子里，安娜和陈默都有些没办法岔开这两个女孩的视线，就在气氛逐渐凝重之际，阿库娅带着达克尼斯与佐藤和真也进入到了浴场里面，她们手里还捧着装满酒水与牛奶等饮料的木盘，两边相互介绍时才让气氛重新松缓了下来。 　　不过这份松缓却跟佐藤和真无关，他此刻只觉得尴尬。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跟另外一个男人泡在温泉池子里？ 　　明明同一个温泉里还有好几位大小美女在嬉戏玩闹，可恶我也好想加入到她们当中去啊！ 　　到底是正值青春骚动的少年人，佐藤和真眼神止不住的偷瞥着温泉另一边的诱人美景，恰逢泉水滚烫，刺激周身血液加速流通，他之所以一只手捂住裆部，实在也是……情非得已啊！ 　　陈默倒是并没有为难这个一脸蠢蠢欲动之色的青涩男孩，同为男性，他很明白这种蠢蠢欲动是很正常也很健康的反应，换位而处，如果自己也是像佐藤和真这般年龄与见识的话，恐怕并不见得会比他镇定多少。 　　又是泡温泉，又是混浴的，甚至混浴对象还是好几个莺莺燕燕、正值青春年纪的美丽少女……虽然对方并没有裸露身躯而是严严实实的围着浴巾，虽然双方间隔着十几米远而且还布满雾气的浴池，但光是联想到自己正在跟好几位美少女混浴于同一个温泉池子里面，就已经足够令人兴奋了好吧？ 　　陈默理解，他是真的理解。 　　所以他仅仅只是随意看了眼佐藤和真此刻艰难压枪的模样，然后就挪开视线，主动替他解围道：“说起来，如果不是上次遭到拒绝，我现在应该也算是你们队伍里的一员了，既然大家都是旧识的话，就不必如此拘谨了吧？” 　　“哈哈……说得也对呢……” 　　佐藤和真脸上的尴尬之色稍微消退了一些，他视线忍不住往陈默身上瞟了瞟：“陈默……先生，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你随意就好了，怎么舒服就怎么叫。”陈默摆了摆手，并不在意称谓的问题。 　　“那就陈桑吧。”佐藤和真微微吞咽了口唾沫：“陈桑身上很有料啊，这些肌肉块都是……咕咚，都是真的吗？” 　　“哦？你很好奇？” 　　陈默咧嘴一笑，忽然哗啦一声从温泉里面站起身来，然后迈开双腿径直走到佐藤和真面前，双方距离不到半米，他双手叉在腰间两侧流线型的人鱼曲线上，挺胸拔背敞露出浑身恐怖而夸张的暴涨肌肉，朗声道：“这些肌肉块当然都是真的了，我可是经历过无数远超地狱的残酷锻炼，才拥有了如今这样堪称随心所欲般的极致暴力，少年，你想要亲手摸摸看吗？”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啦啊——！！” 　　仿佛是被眼前犹如用铁水浇铸而成般的躯体所携带的强烈气势逼退，佐藤和真努力往后缩了缩身子，脊背紧紧贴靠在浴池边上，脑袋全力后仰，并且将双手挡在眼前：“陈桑！够了够了，你……你快坐回去吧！我看看就够了！不不必要摸的！” 　　“真的不想摸摸看吗？”陈默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这样一具登峰造极的身躯，可不是随时都能遇到的哦？” 　　“真的不想啊！！！” 　　佐藤和真捂脸尖叫，一个仿佛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注满了雄性荷尔蒙的超级猛男，站在你面前问你要不要摸摸看他强健的筋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可是纯正的御姐单推党，不是Gay！ 　　“好吧，那真是可惜了……” 　　看着佐藤和真都快被吓尿了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也不准备强人所难，转身走回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继续享受起温暖的温泉水流了。 　　而眼睁睁看着陈默一脸享受的闭上眼睛，佐藤和真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果然……跟肌肉猛男相处压力真的好大啊！ 　　但有些奇怪的是，在佐藤和真印象里面，陈默仅仅只是个外貌体型都很稀疏平常的普通男子啊，虽然冒险家等级高得有些恐怖……不过也不该壮成这个样子吧？ 　　一念及此，他又忍不住往坐在温泉对面的那道钢铁身躯上偷看了几眼。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么？ 　　可恶啊！ 　　这种作弊一样的身材，简直太让人羡慕了！ 　　佐藤和真有些欲哭无泪，他是典型的竹竿子身材——穿衣显瘦，脱衣也没肉，随便吸气收个腹，都能让人把肋巴骨数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自知是个豆芽菜的佐藤和真，甚至就连在公共浴室里脱衣服泡澡都会觉得有些心虚。 　　面对男人，他心虚。 　　面对女人，他更心虚。 　　这种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的体型，实在是让他苦不堪言。 　　不过如果让此刻正在闭目享受舒适温泉的陈默知道了佐藤和真内心里的小九九的话，他肯定会严肃纠正对方的想法。 　　这可不是什么“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叫感官遮蔽。 　　简单来说，无论任何时候他这具身体都是魁梧彪悍的，别人觉得他平平无奇不起眼，只不过是因为主观的意识受到蒙蔽罢了。 　　泡温泉从华灯初上一直泡到漫夜星河。 　　前半夜快结束时，爱丽丝那群女孩们才总算是玩水玩够了，陈默这边，他仅仅只是坐在池子里小憩了片刻，而佐藤和真却已经快被温泉给蒸晕过去了。 　　“客人，请用毛巾~” 　　大包厢的聚餐房间里面，一位女性服务人员将冰水浸泡之后的毛巾双手呈递给佐藤和真，然后面带微笑低头退下了，紧接在她后面的，则是行云流水般不断送上各种菜肴的服务生们。 　　温泉流心蛋组合烧酒与甜浆一同酿成的开胃甜品，虽然仅仅只有一勺的量，但也足以让人回味无穷。 　　“呜呜呜呜~！！！” 　　阿库娅双手捧住脸颊，发出了至福般的声音。 　　旁边的达克尼斯也是脸颊绯红轻轻呵出了一口热气，随着她呵气的动作，因为长期不断骑士训练而僵化的身体，在温泉与美食的共同作用下，也彻底舒缓了下来，并且满眼都漾涤着包厢内柔和的灯光。 　　“达克尼斯卿，上次你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不如现在继续讲完如何？” 　　爱丽丝是吃惯了各种珍馐佳肴的王族贵女，她的美食抗性非常高，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而是端起果汁向达克尼斯举杯说道。 　　“既然殿下想听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达克尼斯回敬一杯，她的杯子里是暖好的酒水，一杯下肚脸颊霎时变得更红。 　　“上次我讲到……对了，我们队伍在野外遇到了一群……” 　　达克尼斯开始继续讲起她上次给爱丽丝讲到一半的冒险故事，她是大贵族出身，所以跟爱丽丝早就见过了，而且还是交情不错的闺中密友。 　　这点陈默是知情的，安娜也知道，所以两人都表情如常，倒是正把冰毛巾叠到头上的佐藤和真，看见这个变态骑士竟然还认识王国公主那种真正顶流的大人物，不由得满脸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不，不对啊……等等！ 　　自己的队伍里，阿库娅虽然脑子有毛病，但她好歹是货真价实的女神，背后站着一整个天国的无数神灵们，达克尼斯虽然脑子也有毛病，但她的父亲却是很有权势的贵族，现在竟然还认识王国公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还有重度中二病患者的惠惠，出身在人均大魔法师的红魔族，爆裂魔法一天一发的限制大是大了点，但威力也确实是没得说…… 　　想到这里，佐藤和真忽然有些悲凉了。 　　整个队伍里唯一脑袋正常一点的自己，竟然是最菜的那个么……？ 　　可恶！不要沉溺在悲观的情绪里面啊！ 　　往好了想，至少惠惠不像阿库娅跟达克尼斯一样，认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似乎也不算太大嘛？ 　　什么？红魔乡人均大魔法师算不算大人物？ 　　虽然大魔法师是很了不起，但红魔族名声在外，大家背后都不怎么待见他们，所以还是算了吧。 　　心理上稍微平衡了一些的佐藤和真，为了进一步让自己感觉好受一点，准备继续拉踩一下惠惠，于是他面带虚伪透顶的笑容，主动开口问道：“喂，惠惠……你不会也像达克尼斯一样，认识什么大人物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惠惠朝他投来了警惕的目光，红魔族中二归中二，但智商也是够高的，她潜意识里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并没有贸然进行回答，而是思虑片刻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大人物哦？不过我的爆裂魔法是一位魔神教给我的，还有他……” 　　惠惠伸手指向陈默：“他是我的未婚夫。” 　　不过逃婚了……这几个字惠惠倒是没有说，丢人。 　　魔神？ 　　未婚夫？ 　　佐藤和真仿佛第一次认识惠惠般，满脸惊愕的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陈默。 　　等级高得变态到连身为女神的阿库娅都提醒自己这个人很不对劲的程度，公主老师的身份……还有那一身让自己羡慕到吐酸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格。 　　好嘛，已经可以直接宣布了，这一屋子人里面就属自己最菜！ 　　意识到这点的佐藤和真有些闷闷不乐的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像是刺身鱼泡一样的东西，上面还点缀着小拇指盖那么大一块的晶莹剔透的紫色鱼籽，以及异界版的味增酱汁。 　　咀嚼，咀嚼……佐藤和真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郁闷的表情也瞬间一扫而空。 　　我操…… 　　奈何日本文化里没这个词。 　　他们只有八嘎呀路。 　　八嘎呀路！ 　　这是什么玩意儿？也太好吃了吧！ 　　人间值得！人间太值得了啊！ 　　佐藤和真总算是理解为什么阿库娅会发出“呜呜”的声音了，而且连达克尼斯这种按理来说吃惯了好东西的贵族骑士也变得脸颊绯红。 　　咳……虽然有些偏见的意思，但他刚才是真的以为，阿库娅没见过世面才会那么大惊小怪，达克尼斯则是纯粹的受虐癖犯了才会脸红。 　　但现在，他也脸红了，他也想发出“呜呜”的声音！ 　　于是佐藤和真不动声色的，又夹了一筷子那盘自己叫不上名字的菜肴。 　　一顿晚餐，在众人的言笑晏晏与推杯换盏当中度过。 　　阿库娅，达克尼斯，佐藤和真，全部都有些喝高了，安娜没有沾酒，她是王族近卫，不喝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爱丽丝则是纯粹因为年龄还小，所以不能喝酒。 　　而跟爱丽丝年龄相仿的惠惠，却是也开始摇头晃脑了。 　　这家伙偷喝了酒，而且还不少。 　　“陈……陈默！” 　　喝醉了酒的惠惠，一摇一晃站起身来，然后跌跌撞撞走到陈默旁边，看着他淡定夹菜的模样，忽然火从心头起，一拍桌子怒道：“你……你就是个，是个……大骗——呕！！！” 　　陈默动作快，几乎是在惠惠表情变化的瞬间他就从位置上跳开了。 　　紧接着，各种乱七糟八的东西像是山洪暴发一样，在餐桌上喷了一片…… 第四十三章 神眷诗篇终章、狩魔一闪（下） 　　吐了…… 　　陈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手里的筷子上甚至还稳稳夹着之前准备品尝的菜肴，不过他坐着的位置却是彻底被毁掉了，各种酒水混杂着食物与胃液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发出刺鼻酸味，让整个餐桌周围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爱丽丝有些不忍的别开视线，安娜脸颊抽搐了一下，已经喝醉的佐藤和真倒是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开始无所忌惮嘲讽起来。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太好笑了吧你，不能喝酒还喝，结果吃下肚子的东西全部都喝吐出来了！” 　　“嗝……鬼畜和真……” 　　阿库娅半趴在桌边，眯着醉眼目光朦胧地看着已经化作一片狼藉的餐桌，佐藤和真的嘲讽声落入她耳中，也只是让她迷迷糊糊打了个酒嗝，显然她的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达克尼斯倒是还有点理智，她摇摇晃晃起身想要搀扶一下跪在餐桌另一边正低着脑袋浑身瑟瑟发抖的惠惠，结果还没等她靠近，惠惠那边就又哇的一声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唔呕呕呕呕……”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惠惠畅快淋漓的呕吐声音所感染，还是说其实达克尼斯也已经喝到快要呕吐的临界点了，只见她脸色猛然变白，然后又迅速泛青，紧接着喉咙软骨上下滑动了好几次，肩膀也像是打冷颤似的哆嗦了一下，她努力咬紧牙关丝毫不敢放松，只怕一张嘴就会步了惠惠的后尘。 　　忍住啊…… 　　贵族的脸面……脸面……！！ 　　就在达克尼斯艰难忍耐的时候，在她旁边，另外一道“呕~”的声音传来，扭头看去才发现刚才大声嘲笑惠惠的佐藤和真此刻也正在扶着餐桌一通狂吐，惠惠与佐藤和真呕吐的声音像是某种发起进攻前的信号般，阿库娅很快也加入了进去。 　　“呕……” 　　“呕哇哇哇哇哇……” 　　“唔呕……” 　　忍……忍不住了……！！！ 　　呕吐三重奏像是魔音入脑般迅速攻陷了达克尼斯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心理防线，她再也忍不住食道与胃里犹如翻江倒海般不断传来的呕吐冲动，一低头也加入进了呕吐的队伍当中。 　　“呕呕呕呕呕……” 　　在她脑海中，醉酒状态下最后残余的那一丝理智，也在这一刻彻底被无穷的羞耻与悔意所淹没。 　　爱丽丝殿下！！！ 　　竟然、自己竟然……在殿下面前如此丑陋不堪的……呕吐出来了……？ 　　啊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值得眷恋的了…… 　　无尽的羞耻让达克尼斯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爱丽丝脸上的表情，但她猜想殿下肯定是露出了失望、甚至鄙夷的神色……不对，或许还有嘲讽的笑容也说不定呢？ 　　“呜呜……哇呕呕呕呕呕……呜……呕呕呕呕……呜呜呜呜……” 　　达克尼斯吐得涕泪交加，然而正是在这种羞耻心崩溃的时刻，她脸颊上竟然……浮起了两抹诡异的殷红？ 　　达克尼斯、阿库娅、佐藤和真、惠惠，这四个人此起彼伏的呕吐声还是其次，四人份的呕吐物更是让整个包间都陷入了浓郁刺鼻的酸臭味道当中。 　　陈默随手把筷子扔回一片狼藉的餐桌上，然后拍手叫来服务员。 　　“先生，你们这是？” 　　年龄大概二十岁的女服务员或许从来都没见过搞得这么惨烈的餐桌场面，短暂的呆滞过后，她脸上立刻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并且语气弱弱的说道：“包间被弄得这么脏，我们是要被处罚金的……” 　　“没关系，罚金部分我们会负责赔付的。”陈默语气体贴的摆了摆手说道，然后面对松了口气的女服务员露出平静的笑容：“现在能帮忙换一间干净的包房吗？还有准备几套衣服，他们身上这样总要洗洗才行。” 　　“没问题。” 　　钱的问题解决了，一切都没有问题。女服务员效率很快，十分钟不到她就替陈默换好了包房，也找来了干净的浴袍，不过醉醺醺的佐藤和真四人却是没办法自己去洗澡的。 　　如果之前他们没有吐那一趟的话，此刻就算再怎么醉也该有点意识才对，但随着呕吐，食物连同精气神也一并被吐出去了，哪还有什么力气自己去洗澡？ 　　所以陈默盯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四人，继续朝女服务员问道：“你们这里，有搓澡服务吗？” 　　“不好意思，先生。”女服务员无奈的笑了笑：“我们这里是温泉旅馆，不是澡堂，所以……” 　　“好吧，我明白了。” 　　陈默叹了口气，脱掉长袍挽起衣袖，拎着佐藤和真的衣领就往淋浴间走去。 　　爱丽丝是公主，总不可能让她来做这种脏手的事情，而安娜则必须待在爱丽丝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她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但王族近卫的职责就是如此。 　　拖着佐藤和真走进淋浴间里面，陈默可没什么伺候别人的癖好，拎起衣领像是剐小鸡仔一样从上往下抖弄几下就把他脱得干干净净，再打开水龙头随便冲一冲脑袋和身子，套上新的浴袍就算完事了。 　　至于洗完澡擦拭身体的步骤……那就只能说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可没有把另一个男人从头到脚都仔细抚摸一遍的爱好。 　　剩下阿库娅三个人，陈默当然也是依葫芦画瓢，不过考虑到女孩子不擦头发容易感冒头疼的问题，于是他非常奢侈的使用了魔法，一个响指下去就把她们浑身上下都烘干得非常清爽了。 　　…… 　　新包厢里面，一张小圆桌上摆着度数非常低的清水酒。 　　说“非常低”或许概念有些模糊，其实也就两三度的样子，所以到底算酒还是算饮料都很难说清楚。 　　陈默掏了副女巫牌出来，这种东西的规则很像是塔罗牌，切洗好让爱丽丝抽取三张，翻到正面是【太阳】、【游骑兵】、以及【女巫学徒】。 　　【太阳】代表着光照的前路，【游骑兵】是所有卡牌里面最忠诚的护卫，【女巫学徒】则意味着前路福祸难料。 　　“老师，你就是游骑兵吗？” 　　爱丽丝捧着绘制了一位昂首挺胸银甲骑士形象的【游骑兵】卡牌，眼神亮闪闪的盯着陈默问道。 　　“殿下！”安娜坐在旁边有些不满的瘪了瘪嘴：“为什么游骑兵不能是我？明明我才是您的近卫好吧！” 　　“呃……游骑兵也有可能是两位嘛……”爱丽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及时补救道。 　　不过陈默却是摇头否认道：“殿下，游骑兵卡牌可不是这么理解的，这只是一种意向罢了。” 　　“意向？”爱丽丝听不太懂，她疑惑问道：“那这组卡牌应该怎么理解呢？” 　　“别急，您先看着。” 　　陈默将【女巫学徒】移动到最下面，然后把【太阳】放在左上方，【游骑兵】放在右上方。 　　“这是说……虽然前路祸福难料，但顺利的道路上始终光辉遍地，即使逆境也有忠诚可靠的伙伴相助吗？” 　　安娜盯着牌组猜测道，但陈默仍然摇了摇头，他继续切洗剩下的卡牌，又让爱丽丝抽取了三张。 　　这次的三张卡牌，分别是【母亲】、【火刑架】、以及【狼人】。 　　【母亲】代表包容，博爱，宽恕。 　　【火刑架】代表严酷的救赎。 　　【狼人】则象征着无休止的挣扎。 　　“所以，这是在暗示救赎之路充满了磨难与挣扎，最终无论踏上顺利或是逆境的道路，都会得到宽恕么？” 　　安娜是站在爱丽丝的角度考虑的，所以分析出来的预言也总是偏向良好结局的一边。 　　不过陈默这次却并没有作答，他盯着六张女巫牌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收起卡牌，重新切洗回卡组里面。 　　爱丽丝察觉到异样，扭头朝他问道：“怎么了，老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事，安娜分析得已经很到位了，所以接着就换安娜来玩吧。”陈默表情如常说道，不过内心却泛起了些许涟漪。 　　【火刑架】确实象征着严酷的救赎，但与【太阳】却可以组成另外一个意向——成圣之路。 　　而【母亲】在整套女巫牌里面，唯独可以和【女巫学徒】共同组成归途的寓意，踏足女巫之道尚未深入的女巫学徒，还有机会回头重新投入母亲的怀抱。 　　最后的【狼人】，在挣扎之外还有一重反叛的意思。 　　反叛、归途、成圣之路么…… 　　安娜这个时候也抽出了自己的女巫牌，她一脸兴致勃勃的分析着，陈默放下牌组喝了杯清酒，这玩意儿差点没让他喝出酒味来，而且几乎全部都是甜腻腻的果糖味道，对他来说虽然不怎么样，但像爱丽丝这种小女生应该会很喜欢喝。 　　“我看看……这副牌组应该怎么理解，嘶……” 　　安娜那边正在跟爱丽丝一起低头研究她的卡牌，陈默放下酒杯，随便从卡组堆里面摸出一张。 　　尖帽女巫形象的卡牌翻到正面，一只枯槁的手伸出食指，指尖有一道利器割开的伤口，伤口里面正涌出一滴深红血液。 　　【圣人之血】…… 　　降临到这个世界七年时间，陈默早就熟读各种传说和典故了。 　　在女巫牌的故事里，世界上最初的圣人因为看到恶魔诱惑世人，导致死伤无数，所以用自己的血液唤醒了那些痴愚之人，他一直淌血，直到最后一滴血液也彻底干枯，所以【圣人之血】象征着伟大的牺牲与至高的救赎。 　　我？牺牲？ 　　开玩笑…… 　　陈默把卡牌放回卡组里面，他可不会做那种傻到透顶的事情，一切只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女巫牌玩到一半的时候，从房间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几声痛苦的低吟。 　　惠惠捂着脑袋坐直起身，和她前后醒来的还有佐藤和真与达克尼斯，阿库娅还在沉睡当中，一边睡一边流出了晶莹的口水。 　　“好痛……头要裂开了……” 　　她揉了揉脑门，又用力按压太阳穴，但都不怎么顶用，只觉得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在她脑袋里面搅来搅去，疼痛感犹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起。 　　“这叫宿醉！”佐藤和真也在用力按压太阳穴：“你喝太多了，未成年的小鬼，学什么喝酒，活该！” 　　“你不，也是在宿醉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惠惠狠狠在他身上剐了一眼，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换过一次的浴袍：“等……等下！我我身上的浴袍……好像换过了？！” 　　“是我给你换的。”不远处正在切洗女巫牌的陈默随意开口说道：“你身上全是吐出来的各种糟糕物，又酸又臭，实在闻不下去，所以我就给你换了件新的浴袍，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身上我也给你洗干净了的，没留下什么污秽的东西。” 　　“你……洗，洗我……我……” 　　惠惠的眼神已经彻底失去了焦点，她脑袋里只剩下三个想法。 　　杀了他…… 　　或者跟他结婚…… 　　被看光了…… 　　“那我呢？我难道也是？”就在惠惠失神的时候，佐藤和真也一脸蛋疼的问道：“你是不是把我也看光……” 　　“闭嘴！” 　　陈默侧目撇了他一眼，视线忽然转向下方：“平时少自我奖励，对发育不好。” 　　“你果然看到了啊！！！” 　　佐藤和真整个人化作灰白状，屈体跪趴在房间地毯上，浑身散发出生无可恋的气息。 　　达克尼斯坐在佐藤和真旁边，拳头捏紧了又松，松了又捏紧，她盯着陈默似乎想问些什么，张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是脸色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 　　我也，被看光了吗…… 　　“别担心。” 　　犹如未卜先知，陈默视线一转盯着她说道：“我没有碰到你的肌肤，眼睛也是闭着的，本来我是不应该替你冲洗身体的，但堂堂贵族的十字骑士小姐，一身乱七八糟的呕吐物躺在杯盏狼藉里面，实在是太过狼狈也太过难堪了，希望你能够理解。” 　　“真的……没看到吗？” 　　“当然。” 　　陈默坦然与达克尼斯对视着，他可不是什么便宜都喜欢占的家伙，给达克尼斯和阿库娅冲洗的时候他确实全程都闭着眼睛，连两人任何一丝皮肤都没有触碰，不看不听不碰不想，绝对是十足的正直君子。 　　“既然如此的话……”达克尼斯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多谢您的体贴了，您确实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不客气。” 　　陈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接着惠惠也期待问道：“那我呢？你是不是也闭着眼睛帮我冲洗的？” 　　“你觉得可能吗？” 　　面对少女期待的目光，陈默咧嘴露出牙齿洁白的笑容：“天天跟别人嚷嚷我是你的未婚夫，我总要收点利息回来才对，不然叫你白占去便宜，我不就成冤大头了么？” 　　说话的同时，他还轻轻搓捻了一下手掌，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一般。 　　“你……你这个下流混蛋！” 　　惠惠彻底绝望的哀嚎起来。 　　陈默却是彬彬有礼一笑：“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的未婚夫，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第四十四章 神眷诗篇终章、最后的狩魔一闪（上） 　　阿库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除了陈默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处于相当微妙的奇异氛围当中的房间。 　　身为王国公主的爱丽丝和王族近卫安娜，这两个女生聚在一块低头翻弄着女巫牌，虽然看上去很专心的样子，但脸颊却莫名有些涨红，眼神也游移不定，即使连阿库娅都能看出她们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佐藤和真更不用多说，这家伙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整个人一副灰白化失意体前屈的样子，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自我奖励”“每天三次”“缓解压力”之类的话。 　　惠惠跟达克尼斯那边，前者满脸生无可恋趴在小木桌上，后者则是低着头不停绞弄着手指，气场也是相当的诡异。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阿库娅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从地板上爬起身来，赤脚走到佐藤和真旁边推了推他的肩膀：“喝酒还能喝成这种样子吗？喂，和真？” 　　“别管我，我的人生已经一片黯淡了……”佐藤和真随着阿库娅推搡的动作晃了晃，然后继续失意体前屈，他连跟这个废物女神拌嘴的精神都没有了。 　　“什么黯淡不黯淡的，奇奇怪怪……” 　　阿库娅又走到惠惠和达克尼斯的桌子旁边坐下，目光偷看着爱丽丝那一桌，小声说道：“喂，你们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吗？和真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达克尼斯摇头说了句，随即又反问道：“阿库娅，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 　　阿库娅一只手揣摸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按揉太阳穴，仔细想了片刻才说道：“我记得，好像是大家都喝醉了吧？啊，对了，惠惠还在呕吐来着，和真在大声嘲笑她，后面……后面……呃……” 　　“后面你也吐了！”惠惠瞪着她不满道：“只记得别人出丑是怎么回事嘛？你吐得比我厉害多了！” 　　“有、有这回事吗？” 　　“嗯……” 　　达克尼斯红着脸说道：“其实，我也喝吐了来着……” 　　“那他们呢？”阿库娅目光朝陈默那边示意了一下：“还有现在我们怎么会在一个房间里面啊？”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殿下应该是没有喝酒的。”达克尼斯摇头道：“还有安娜小姐，据我所知王族近卫在履行职责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陈默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醉过，所以……喝醉的大概只有我们几个人了。” 　　“可恶，这也太狡猾了！” 　　阿库娅有些难以接受的嘟囔了一句，随即她又表情愤懑的拍了拍桌子：“早知道我也少喝点了，都怪这顿饭吃的东西太好，平时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食物，所以一下子没控制住就多喝了些酒，真是丢死人了……” 　　“你……” 　　看着阿库娅正在为喝醉了当众呕吐的事而后悔，达克尼斯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陈默给她冲洗过身体的事情说出来。 　　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吧…… 　　前提是佐藤和真跟惠惠不会再重新提起来。 　　不过达克尼斯看了看惠惠现在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以及佐藤和真失意体前屈的跪姿，心里觉得他们大概是永远都不会再往事重提挂念起这件事了。 　　另一边，陈默正在整理着自己衣袍里面的药剂瓶。 　　这些药剂都是之前执行讨龙任务的时候他从伦科莱娜城的各种炼金商店购买来的，本来只是觉得有趣才买的东西，谁知道后面讨龙任务突然变成危害严重的龙灾，他也就没精力再尝试这些炼金药剂的效果了，而现在龙灾结束，他当然又重新想起了这些被自己买来之后就没碰过的有趣小玩意儿。 　　各种奇奇怪怪造型的玻璃瓶里，装着各种奇奇怪怪颜色的液体。 　　紫色那瓶贴着【强制单脚跳走路药剂】，效果一目了然，喝下去就会强制单脚跳走路，陈默记性很好，他能清楚想起出售这瓶炼金药剂的那家商店，店主人对这瓶药剂的时效说明，有效时长从半天到一天不等，具体是多久跟不同人的抗魔体质有关，但即使魔抗拉满也至少能生效四五个时辰。 　　单脚跳药剂……效果听起来虽然很强力，设想一下，你在跟一位超级强敌战斗时，他忽然被强迫单脚跳走路，肯定会露出相当之大的破绽，但其实这种药剂却是鸡肋到了极点，因为要想让药剂生效，就必须满足一个先决条件——让对方喝下药剂。 　　没错，是必须喝下才会生效，在皮肤上涂抹无效，砸在地上挥发了也无效，唯一的生效途径就是内服。 　　但既然你都能让对方喝下这瓶炼金药剂了，那随便换种什么肝肠寸断的毒药不更好么？ 　　所以这瓶单脚跳药剂最大的用途只能是拿去整蛊别人罢了。 　　在单脚跳药剂旁边，一个三角形玻璃试剂瓶里装着颜色靓丽的橙色溶液，如果房间里关掉灯的话，甚至还能看见这瓶药剂正在发光。 　　而和它梦幻的外观相对应的，则是其生草的名字。 　　【强制·剧烈脱粪药剂】 　　这一支炼金药剂要比单脚跳药剂厉害一些，勉强算是摸到了点致死药剂的边。 　　店主人在出售这种药剂时说明过，脱粪药剂和单脚跳药剂都是属于异类魔药，所谓“异类魔药”，顾名思义就是另类的魔药，里面添加了非常大剂量的破魔散，而破魔散最大的作用就是让魔抗高的人也能中毒，不过破魔散在影响他人魔抗的同时，也会破坏药剂本身的性质，比如单脚跳药剂本来是能让人四肢溃烂成泥，结果却变成了强制他人单脚跳，而脱粪药剂原本则是让人五脏衰竭，现在的效果却被弱化成了强制脱粪。 　　但和单脚跳药剂那种整蛊药剂不同，脱粪药剂效果更狠，它能让人拉肚子，而且是一直拉，如果拉到肚子里没东西可拉了，体内的水分啦、脂肪啦、乃至是血液、内脏之类的东西就会被强制排泄出来，一直到死才会结束。 　　脱粪药剂与单脚跳药剂，这是内服的。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别的生效方式的炼金药剂。 　　比如说挥发性的【加强版臭屁药剂】，涂在皮肤上就能生效的【秃头福音生发水】，前者据说可以笼罩方圆二十公里的范围，臭味的浓烈程度就像是有人把屁股贴在你脸上放了个便秘臭屁一样，后者则是超级强力的生发药水，强力到额头上涂一点，浑身都会长出好几米长的毛发。 　　陈默这边叮呤当啷摆弄炼金药剂的动静，很快也吸引来了佐藤和真那边的关注。 　　惠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背后，满脸眼馋表情的盯着桌上各种五花八门的奇怪药剂。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目光，陈默扭头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瓶问道：“怎么，你感兴趣？” 　　“我……吾、吾才对这种，初级炼金药剂没兴趣呢……”惠惠明显口不由心的说着：“只不过，汝若是想进贡讨好于吾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美得你。”陈默翻了个白眼：“爱要不要，我拿钱买的，白得了便宜还想卖乖？”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好像是你吧…… 　　坐在旁边的安娜撇了撇嘴，这些药剂可都是她付的钱。 　　但惠惠却是被唬住了，她急忙伸手拽住陈默的胳膊，像是生怕他抽回去一样：“要！我要！快点给我！” 　　“真想玩？”陈默斜瞥了她一眼。 　　“嗯……” 　　惠惠多少还是自持着点“未婚妻”的身份，又因为自觉之前被陈默占到了便宜（指被看光，或许还被揩油），所以此刻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赤红双眼与他四目相对的注视着。 　　“好吧……那就拿去玩吧，不过别在屋子里哦？”松手前陈默特地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是臭屁药剂，于是特意叮嘱了一句。 　　“玩的时候最好在通风良好的地方，离这边远点玩，去吧。” 　　陈默叮嘱完一撒手，惠惠立刻拿着药剂瓶子跑远了，哪还看得出半点宿醉头痛的样子。 　　“呵呵，小孩儿……”摇头轻笑一声，他继续整理起各种药剂。 　　这些五花八门的炼金药剂，虽然整蛊大过于实用，但对他来说倒是可以打发打发在王宫里的时间。 　　而且制作炼金魔药，本来就是一个他山之石以攻玉的过程，或许只要变动一下其中的几味魔药剂量，就能够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呢？这都是很有借鉴与研究意义的。 　　至于送给惠惠拿去玩耍的那瓶魔药……臭屁药剂，他在王宫里还真不好轻易进行研究，万一没有掌握好分寸，魔药效果爆发的话，笼罩二十公里的超强臭屁，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恐怕到时候他就只能远逃到其他国家去了吧？反正王城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所以臭屁药剂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正好给惠惠卖个人情，这小家伙总是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虽然算是在口头上占自己的便宜，但当初也赖自己随口哄她的那句长大会娶她，谁知道这个小女孩竟然一直记挂了整整五六年时间呢？ 　　就当逗她开心了。 　　左右不过是一瓶自己用不上的魔药而已…… 　　然而还没过多久，陈默就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这个决定了。 　　…… 　　山坡上。 　　晚风像是轻快跳动的音符一样，让惠惠身心都发出了无比愉悦的信号。 　　“糟糕啊！太糟糕了！现在的状态真是好到……让我也只能说出一句糟糕了啊！” 　　她站在小山坡顶上，手里高举着那瓶【加强版臭屁药剂】，眼中逐渐亮起了鲜红的光芒。 　　“邪恶魔法师华丽丽的恶作剧，此乃终极的破坏与至高的杰作，看好吧……遵从吾之本能，为这神之乡降下的灾厄！” 　　晚风像是在迎合着这番莫名其妙又高亢激昂的宣言般，竭尽全力撕扯着惠惠的大法师尖帽与披风斗篷……顺带一提，她原本的衣服已经在离开温泉旅馆的时候被她取回来了，之前吃饭时候弄脏的只不过是浴袍而已。 　　感受着疾风将斗篷猛烈扬起，惠惠眼中红光大炽，她几乎是用光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一挥手扔出装着炼金药剂的玻璃瓶，紧接着另一只手的魔杖旋转两圈，顶端抬起直指向正好飞起到最高点的药剂玻璃瓶。 　　下一刻，庞大到骇人的魔力迅速凝聚到魔杖最前方的圆球上。 　　——呼！ 　　山坡周围卷起了旋风。 　　无形魔力甚至压迫着空气发出“嗖嗖”和“吱吱”的声音。 　　披风翻飞间，惠惠双眼红光绽放，她昂首高喊出了魔法的名字。 　　“Explosion！！！” 　　十字星形状的金红色光芒在夜空下闪耀。 　　然后剧烈的爆炸猛然将整座山坡的地层都动摇起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向外传出十几里距离，整个阿尔坎雷提亚都在爆炸声的笼罩范围当中。 　　“……嗯？” 　　水之都的某处温泉池里面，一个身材成熟丰腴的红发美女闻声微微偏转了下脑袋。 　　而在她对面，另一个泡在温泉里面的茶发男子见状询问道：“怎么，沃尔巴克，有什么发现吗？” 　　“嗯……一位故识的小朋友好像也到这边来游玩了呢。”沃尔巴克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她略微闭目感受了下空气中随着那道轰隆炸裂声而紊乱起来的魔力：“真是一次出色的【爆裂】呢，红魔族果然在魔道方面天赋异禀。” 　　“爆裂？爆裂魔法？”茶发男子有些感兴趣的问道：“你把爆裂魔法教给别人了？还是封印过你的红魔族？真是稀奇啊，不叫那位小朋友过来玩玩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沃尔巴克微笑摇头：“虽然已经很出色了，但她还有继续成长的余地，毕竟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说话间，沃尔巴克又重新想起了那个拒绝自己召唤的男人。 　　不、不仅是拒绝召唤那么简单……他甚至还反向传送了一坨污秽透顶之物过来。 　　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沃尔巴克仿佛又重新闻到了…… 　　“嗅嗅……” 　　她皱了皱鼻子，脸皮有些抽搐道：“什么味道？汉斯，闻到了吗？” 　　然而坐在温泉对面的男人却并没有回答。 　　“汉斯？” 　　沃尔巴克察觉到不对，她定睛一看，茶发男子此刻浑身正轻微颤抖着，脸皮甚至像沼泽一样翻涌起粘稠的气泡与波纹。 　　“好……臭……这是，什么味道……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了啊啊啊啊啊——！！！” 　　被沃尔巴克称为汉斯的茶发男子一边发出嘶哑的喊声，身体一边像蜡烛般融化成凝胶状态的暗紫色不明物体，同时各种触手与尖刺造型的怪异凸起从它身上不断冒出，两道像是眼睛一样的红色光团赤芒大放，显然它正遭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 　　“汉斯，你冷静一下！” 　　沃尔巴克伸手想要放出安抚的魔法，结果还没等她魔法就位，汉斯就已经猛然一跃跳出温泉水池，暗紫色身躯电射向漆黑夜空。 第四十五章 神眷诗篇终章、最后的狩魔一闪（下） 　　啊……好爽…… 　　山坡上，惠惠已经再起不能的躺倒了下去。虽然她每天都坚持着不停锻炼自己的爆裂魔法，但那也仅仅只是让魔法的释放过程变得更加顺畅罢了，魔力储量方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提升。 　　所以换句话来说，她还是以前的那个一击女，放过一次爆裂魔法就会当场扑街。 　　不过……就算是这样，但释放完毕之后那种浑身上下都顺畅通透的感觉仍然是爽到不可思议啊…… 　　而就在惠惠目光出神仰望夜空繁星，并且悠然回味着释放完爆裂魔法之后的余韵时，半空中忽然席卷起了充满强烈恶臭味道的狂风。 　　臭味的来源当然就是被她用一发爆裂魔法打烂的那瓶臭屁药剂了。 　　而狂风则是被一团从天而降的巨大黑影所掀起。 　　“轰隆——！” 　　黑影落地，径直砸在了惠惠前方的山坡顶上，本来她刚才释放爆裂魔法的时候是站在坡顶的，不过现在扑街之后却是从坡顶连滑带滚倒在了半山坡上，而且因为浑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所以她只能努力向上翻起白眼，才能够勉强看到点黑影的真实面貌。 　　清冽月光下，只见一团像是放大无数倍的粘豆包一样的迷之物体正在微微抖动着……说抖动其实也不太对，准确形容应该是犹如某种粘稠液体般轻微摇晃波动着，在这团迷之物体的正面……姑且算是正面吧，还能看见两道红色的光斑，莫名的让人感觉有些像眼睛。 　　眼睛……？ 　　惠惠背后瞬间汗毛倒竖。 　　这团黏糊糊深紫色的东西，它竟然是活的吗？ 　　活着的……某种生物？ 　　一念及此，惠惠忽然又觉得有些眼熟起来了。 　　如此独特的外形，而且还是活着的生物……这不就是史莱姆吗？ 　　但史莱姆难道不应该是平均人头般大小、最多也只能发育到半个小孩般体型的低级魔物吗？怎么可能会成长为这么巨大的模样？ 　　是的，巨大…… 　　因为是翻着白眼在看，所以惠惠的视线有些不太清晰，但她依然能够肯定，这东西起码得有一头成年巨象那么大才对。 　　并且还不是身材矮小的非洲象，而是高大健壮的猛犸象。 　　史莱姆什么的，能成长到这么大体型的例子，虽然也不能说没有吧，但真的非常非常稀少。 　　就好比人类冒险者里最弱的职业【冒险者】成为连其他任何上级职业都不会逊色分毫的可能性一样，据她所知，有史以来成功达成了如此非凡壮举的，有且仅有一个人罢了，他的名字叫陈默，绝对是个十足的异类。 　　而史莱姆当中的那个异类，名字则是——汉斯！ 　　魔王軍干部、剧毒史莱姆的突变体、成长到对于史莱姆这个族群来说无比巨大的可怕体型，其名讳正是汉斯！ 　　可是，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啊……魔王軍干部？剧毒史莱姆？汉斯？ 　　自己就是来泡个温泉，顺便放了个爆裂魔法而已，真的有这么巧的吗？ 　　就在惠惠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的时候…… 　　“之前传来的那声爆裂魔法的炸响，就是你弄出来的吧？” 　　“那个……请问你是？” 　　在惠惠小心翼翼的提问声当中，汉斯庞大的身躯发出像是沼泽冒出气泡一样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他才缓慢回答道：“我是汉斯，魔王軍干部，剧毒史莱姆的变种，汉斯！” 　　真是它？！ 　　完蛋…… 　　“咕呜~” 　　惠惠嗓子里发出了哀鸣一样的声音，她现在刚进行过每日一爆，真是连丝毫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你的身份呢？问别人的名字，自己却不报上名来，这很不礼貌的吧？” 　　“我……我叫……吾名为惠惠，是……那个，是红魔族首屈一指的天才，而且还是……掌握爆裂魔法之人……” 　　“爆裂魔法？红魔族？” 　　山坡顶上，汉斯身躯涌动了一阵，它能感觉到女孩身体里面空虚的魔力，所以也不担心被偷袭，直接大摇大摆的喃喃自语起来：“看来沃尔巴克果然没骗我，她真的教给别人爆裂魔法了……嘿嘿，稀奇，好稀奇……那个沃尔巴克竟然也会教给别人魔法吗？而且还是威力最强的爆裂魔法？” 　　“你……你也认识她？”惠惠努力仰起一点脑袋问道，她翻白眼翻得眼睛有些酸痛了：“那能不能请你帮我转告一声，就说她当初骗小孩，也不害臊，堂堂魔神竟然也要靠哄骗小孩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简直最差劲了！” 　　“哦？” 　　汉斯闻言浑身越发抖动起来，它似乎非常感兴趣般的追问道：“你跟沃尔巴克是什么关系？如果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的话，那我就原谅你的大不敬之罪。” 　　“什么……大不敬？” 　　“当然是这种恶心的味道啊，味道！”汉斯浑身咕噜咕噜的又冒了串气泡出来：“难道你们红魔族都没有嗅觉吗？这种臭味简直就像是……像是……” 　　“像是有人用抹布在放了几个星期的便桶里面充分浸泡之后捂在你鼻子上一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 　　汉斯眼睛一亮，觉得这种形容实在是非常的贴切，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山坡下方的黑暗当中，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几道人影出现在月光照耀之下。 　　汉斯警惕的打量着来人，本就庞大的身躯又向外继续膨胀了一圈：“你们是谁？这个红魔族女孩的伙伴吗？” 　　“答对了，你这个恶心的邪魔！” 　　“当然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前者是一脸愤怒表情的佐藤和真，后者则是正蹲在惠惠身边查看她状况的陈默。 　　“恶心……邪魔？” 　　汉斯声音顿了顿，多久没人这么叫过它了来着？好像自从它加入进魔王軍之后，就很少有人敢轻易激怒于它了吧？更遑论是如此嚣张的言语挑衅。 　　佐藤和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庞大魔物内心逐渐涌起的杀意和怒火，他只是觉得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不仅有陈默这个等级高到离谱的怪物，还有公主跟公主的侍卫，再怎么也不会害怕区区一头魔物吧？于是他继续大放厥词道：“没错，恶心的邪魔！说的就是你，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吧，可惜今天却遇到了我！狭路相逢勇者胜，今天注定就是你的死期了！” 　　“何等，幼稚又狂妄的发言……”汉斯缓慢向前蠕动了一段距离，庞大身躯遮住清冽月光：“身为魔王軍干部，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你这番话呢，那么人类的冒险者，你考虑好要将脑袋装饰在魔王城的哪个位置了吗？” 　　“……？魔王軍，那是什么？” 　　一脸懵逼的佐藤和真旁边，阿库娅佩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和真，我对你改观了，你这家伙偶尔也是很有勇气的嘛？” 　　“等，等等一下，我我我我……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佐藤和真随着阿库娅拍肩的动作而浑身哆嗦起来：“什什么叫，魔王軍干部？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哦，说起来也对，和真你基本都在起始城镇周围冒险，所以不清楚也很正常。”阿库娅嘴角露出了非常幸灾乐祸的笑容，然后她像是在给人上刑一样，声音非常缓慢的说道：“所谓魔王軍啊，顾名思义，就是魔王麾下的军队，而魔王軍干部当然就是军队里最厉害的那几个家伙咯，这位汉斯先生……就连在所有的魔王軍干部当中，都算是非常难缠的一位呢~” 　　“没有错……” 　　紧接在阿库娅的声音后面，躺在地上的惠惠也开口补充道：“剧毒突变史莱姆，汉斯，它不仅继承了史莱姆族群的特技，物理攻击无效，魔法抗性极高，而且还可以吞掉任何被它包裹起来的东西，浑身携带的剧毒只要沾到一丁点，就连黄金巨龙都会腐蚀甚至是杀死……顺带一提，黄金巨龙可是能够硬抗传说中那些英雄级勇者的正面攻击哦。” 　　“怎、怎么会……” 　　听完阿库娅和惠惠的介绍，佐藤和真瞳孔都开始扩散了，然后他忽然一把抱住脑袋，凄惨尖叫起来。 　　“那它不是超强的吗？！！！” 　　“没错，我就是超强！”汉斯满意欣赏着佐藤和真崩溃的样子，声音戏谑道：“人类的冒险者哟，你现在可是为刚才的口不择言而后悔了吗？” 　　“我……我后……” 　　“——不后悔！” 　　佐藤和真刚想开口说后悔了，结果一道刚正凛冽的声音就立刻打断了他。 　　扭头看去，身为王国公主的爱丽丝此刻正瞪大眼睛直视着坡顶已经膨胀到半座宅邸那么大的恐怖魔物，她目光毫无半分退惧，身着的红龙裙甲像是受到这份不屈意志的浸染活过来一般，龙眼逐渐亮起红光、龙牙龙爪散发出龙族威压、背部的龙翼鳞甲更是略微翕张，从中不断散发出扭曲的高温蒸汽。 　　而在爱丽丝手中，一柄通体金黄的骑士长剑被她斜向上方高举着。 　　“圣剑，王者之剑？！” 　　汉斯是识货的，它盯着那柄长剑，目光沿着已经开始散发出光芒的剑脊延伸到持剑少女身上。 　　“这等金发、这等蓝眸……还有这柄圣剑，你跟如今的王族有什么关系？” 　　“大胆邪魔！就凭你也配质问殿下姓名？” 　　爱丽丝旁边，安娜也拔出了她的秘银佩剑警惕戒备着，对于汉斯的询问，她直接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了回去。 　　不过也正是安娜的骂声，间接告诉了汉斯，这个手持王者之剑的少女究竟是何身份。 　　“国王的女儿吗？呵呵……贵为公主，不在王城待着，却跑来阿库西斯教团那群神经病居住的城市，是我的计划已经暴露了么……公主哟，你是来讨伐我，阻止我的计划的吗！” 　　“……计划？” 　　佐藤和真闻言愣了愣，然后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这个恐怖魔头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很可惜，汉斯膨胀到笼罩整个山头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了，连带着声音也如同雷鸣一般震耳欲聋，他就算捂住耳朵也听得一清二楚。 　　“没错，我伟大的计划！这些阿库西斯教徒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痴愚的蠢货！我早就受够她们了，这群蠢货不是把这里当成是总部吗？那我就从源头上捣毁这座温泉之都好了！这个计划我从十年前就开始埋下伏笔，一点点一点点污染这附近的水质，但是女神阿库娅竟然真的在庇护这群神经病！我每污染一处水质，祂就会净化一处，所以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直接从源头上污染掉水之都最大的温泉泉眼！没错，就是阿库西斯教大教堂后面最高的山头上的那座温泉！” 　　汉斯疯狂自爆的话音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阿库娅早在听到一半时就捏紧了拳头，她眼睛里仿佛燃烧着怒火，声音也变得佐藤和真从未听过的那般冰冷：“你……竟然敢侮辱我可爱的信徒们？绝对不可饶恕……我要诅咒你死后直接堕入地狱！汉斯！” 　　“嗯？” 　　山坡下方那道渺小蓝发身影的仇视并未被汉斯放在眼中，就像正常人很难注意到一只蚂蚁的动作一样，它视线始终集中在爱丽丝身上：“王国的公主哟，你要向你的祖先效仿，对我发起讨伐吗？” 　　“不对，不是讨伐。” 　　爱丽丝握紧了剑柄，王者之剑升起的金光与她浑身红龙裙甲蒸腾的赤红气雾彼此交缠着，光与雾的包裹当中，隐约有龙吼和剑鸣的声音响起。 　　“先祖讨伐的是魔王，作为传承了先祖之血的后代，面对像你这般不堪入目的邪魔，不过是挥剑即可斩杀……所以这不是讨伐，而是清除，就像扫灭一只害虫。” 　　“……扫灭害虫？” 　　汉斯双眼红光大放，同时身躯猛然膨胀到一座中型的城堡般大小：“好大的口气！那就让我看看，你……是怎么……” 　　然而它话音未落，强烈的金光便像是旭日初升般从汉斯身躯中央的位置绽开，下一刻，爱丽丝脚下狠狠踩踏半空，明明空中并没有任何借力的物体，但空气却硬生生被她踏出轰隆一声爆响。 　　“呀啊！！！” 　　少女稚嫩而高昂的呼声当中，她拖拽着金光熠熠的王者之剑折返回来，又是一剑劈过汉斯身躯，金色的斩痕将它从左到右横贯切分成两半，在它眼中还残留着疑惑与惊恐交杂的目光。 　　物理攻击，明明应该无效的……才对啊……？ 　　魔王大人…… 　　“……不！” 　　临死前，这头凶名赫赫的恐怖魔物，也像是曾经被它吞吃并且消化掉的每个无辜之人般，发出了最后的绝望叫声。 　　下一刻，爱丽丝站在坡顶轻振长剑，耀眼的金光从汉斯身上的剑痕逐渐向它全身延伸而出，就像太阳光下的肥皂泡般，很快就将这只身含剧毒的魔物消融干净了。 　　“喂……我说阿库娅……” 　　半山坡上，佐藤和真目光愣愣的看着坡顶那道身姿利飒的金发少女，像是梦呓般对旁边的阿库娅问道：“其实，这位公主大人也是女神来着的吧？” 　　阿库娅没有回答，她也在盯着爱丽丝的身影发愣，片刻后才轻轻用手肘顶了顶佐藤和真的肋骨：“别妄想了，她跟你一样也是冒险者，真是的……和真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人家一样靠谱？” 　　“像她？”佐藤和真指了指坡顶的少女，又指了指自己，连连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自己都说了她可是讨伐魔王的勇者后裔，你看我像是勇者那块料吗？” 　　“说得也对，毕竟是废物和真嘛……” 　　“喂！你叫我废物了对吧？你绝对叫了吧！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那句话啊！！” 　　就在阿库娅跟佐藤和真吵闹的时候，陈默蹲在惠惠身旁收回手掌，莹白的微光从他掌心淡去，随后本来已经被一发爆裂魔法掏空身体的惠惠竟然奇迹般的又坐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补魔而已。” 　　陈默拍了拍惠惠的脑袋，替她捡起魔女尖顶帽戴在头上，然后语气衷心的劝告道：“以后别在不能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使用爆裂魔法了，毕竟我也不能时刻待在你身边替你补魔。” 　　那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惠惠伸手往下拉了拉帽檐，嘴里轻轻“哦”了一声，忽然询问起关于爱丽丝的问题。 　　“那个孩子，她……” 　　“什么那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叫公主，你们红魔乡好歹也是在贝尔泽古王国的领土范围内吧？”陈默纠正了一下她的称呼方式，然后才继续说道：“殿下的话，应该算是我的弟子吧。” 　　“应该算……？” 　　惠惠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陈默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太相信。 　　飘三郎也经常跟唯唯说他只是去邻居森中阿姨家喝茶去了，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就没有一个是老实的。 　　“屁大点小孩儿，思想还挺复杂。” 　　陈默伸手往惠惠头顶敲了一下，站起身看向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爱丽丝。 　　“老师，这一次我没有忘记王族礼仪吧？” 　　“嗯。” 　　面对后者满脸期待的表情，他赞许微笑起来：“非常帅气，帅气得像是在闪闪发亮一样呢，殿下。” 第四十六章 女武神游行其三、双城下的麦克白（上） 　　几乎是在汉斯被消灭的同时，阿库西斯教大教堂后面的温泉山上，沃尔巴克远远眺望着黑夜下闪耀起金光的方向，在这位魔神的眼中，黑暗与距离都不能阻拦她的视线，她目光深邃凝望着山坡上的几道身影，尤其是站在金发少女旁边的那个不甚起眼的男人。 　　“就是你，拒绝了我的召唤吗……” 　　下一刻，被她凝望的男人忽然若有所察般的抬起脑袋，翠绿瞳孔当中也倒映出了沃尔巴克的面貌，还没等她来得及惊讶，男人嘴角就扬起了无声的挑衅笑容。 　　“老师……？” 　　看见陈默莫名露出的奇怪笑容，爱丽丝有些好奇的抬头朝他目光所望的方向看去，映入眼中的却只有一片黑暗天幕的景象，于是不由得疑惑询问道：“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没。” 　　陈默低头看了看爱丽丝充满疑惑的小脸，等到他重新抬起头往远处的山头上看去时，那个红色短发的陌生女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真是熟悉的气息啊…… 　　魔神的气息。 　　“真的没有吗？”爱丽丝还有些不甘心的继续看了几眼，可惜仍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陈默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解释，他转身走到佐藤和真几人前方，目光直视着阿库娅说道：“我家惠惠在贵小队里多受关照，听说有位能让死者多次复生的大祭司，与这阿库西斯教侍奉的女神同名，之前晚餐的时候我就有心想与您认识一下，可惜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现在咱们就省去那些无聊的繁文缛节如何？鄙人陈默，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呢？” 　　说话的同时，陈默表情真诚地伸出右手，然而阿库娅却警惕的看了他几眼，并没有赏脸和他握手。 　　“男人想要和女人认识一下，而且还主动散发出好意，通常都是心怀不轨的，所以还是免了吧。” 　　“呵呵……” 　　被阿库娅毫不留情的拒绝，陈默收回手摸了摸鼻梁，倒也不觉得尴尬，目光自然转向达克尼斯与佐藤和真那边：“您二位呢？达克尼斯小姐，还有和真先生，我们总可以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吧？”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达克尼斯因为跟爱丽丝有些私交的原因，所以她对陈默并不陌生，当下就点头答应道。 　　不过佐藤和真却是顾忌的看了看阿库娅，但后者并没有搭理他询问的目光，所以他也就笑呵呵的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惠惠那家伙我一定会好好留意她的安全的，你放心。” 　　“和真先生的保证，我当然放心了。” 　　虽然陈默并没有把佐藤和真的话太过当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好意说出来的承诺，他自然不会拂了对方的面子。 　　而就在陈默跟佐藤和真几人继续闲聊时，空气中那种强烈的恶臭味道也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如果说之前药剂效果刚刚爆发时，臭味是直接从鼻腔冲上脑门，让人觉得恶臭刺鼻、难以忍耐的话，那么现在这种臭味就更像是发酵过后的一坛陈醋，它不止是臭得刺鼻，更臭得浑厚且悠长，深吸一口空气，仿佛整个人都被闷在了陈年粪缸里一样。 　　山坡上的众人因为四周通风良好的原因，姑且还不觉得太过难受，但居住在阿尔坎雷提亚的阿库西斯教教众们此刻却是闷在家里，睡梦之中突然遭受如此恶臭的袭击，很快就让整个水之都都亮起了灯光，家家户户阿库西斯教徒毛巾蒙面冲出街道，想要寻找到恶臭的根源，可惜他们注定都是在做无用功了。 　　臭屁药剂释放之后立刻融入空气，范围笼罩方圆十几公里距离，哪有什么源头可言？ 　　不过如果非要寻根究底的话，源头虽然没有，但罪魁祸首却是有一个。 　　释放出恶臭的罪魁祸首、被陈默补魔完恢复了体力的惠惠，此刻听着从城市四周传来的喧哗，以及不断亮起的灯光，忍不住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越来越臭了啊，这种味道……”几番交谈之后，已经开始跟陈默称兄道弟的佐藤和真掩了掩鼻子：“都说水与温泉之都是座受到水之女神庇护的城市，不会沾染任何污秽，现在看来也是名不副实嘛……你说对不对，阿库娅？” 　　“跟……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库娅底气不足的移开了目光：“那位美丽而伟大的水之女神呢，一定是很努力的庇护她的信徒了，只不过现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会让城市里飘散出这种恶臭难忍的味道……对了！肯定是那个魔王軍干部，它不是说计划了十年，准备污染这座城市的温泉水源吗？肯定是它留下的毒素生效了！” 　　“……毒素？！” 　　本来佐藤和真只是准备调侃一下阿库娅，但听到后面他也忍不住表情悚然起来：“那不是超级不妙的吗？如果是刚才那个家伙的毒素的话……我们得赶紧提醒一下住在城里的人才行！” 　　“哦……对！对对！”被佐藤和真这么一说，阿库娅也慌忙起来：“那群可爱的信徒还不知道这件事，得赶紧去提醒她们才行！我们快走吧，和真！还有……那个，你们……” 　　“我们也帮忙。” 　　被阿库娅求助的视线看过来，陈默微笑着点头说道。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或许是没想到刚被自己拒绝了认识一下的请求的陈默，此刻竟然会这么大方，阿库娅表情略微有些感动，她忽然又想起以前陈默找到她们暂住的马棚来，提出想要加入队伍的请求的时候，自己也是毫不犹豫让佐藤和真拒绝了他，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会如此的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阿库娅忽然深呼一口气，正色道：“非常抱歉，陈默先生，可能我确实是对你有一些误解，我这人……总是很喜欢相信直觉，不过现在我忽然觉得，太过相信直觉也不是一件好事……总之，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哦呼……”陈默挑眉眨了眨眼睛：“我现在算是在乘人之危吗？” 　　“不算！” 　　阿库娅摇头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吧，那么很高兴能跟你成为朋友，阿库娅。” 　　陈默再次伸出右手，这一次阿库娅没有再拒绝，两人握手时，他忽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其实，在关于直觉这件事上，我也抱持着跟你一样的态度。” 　　“什么……？” 　　“我是说，事不宜迟，咱们快行动起来吧。” 　　陈默松开手，跟爱丽丝和安娜分别交代了一下，然后就选定一个方向离开了山坡。 　　离开前，他还顺手拉上了惠惠。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被陈默拉着离开，惠惠有些胆怯的看着他问道，表情像是做错事情被抓住的小孩一样。 　　但陈默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像是完全无事发生般反问道：“告诉他们什么？” 　　“就是……关于那个，药剂……的事情……” 　　虽然红魔族一向是粗神经加中二病，但惠惠好歹是知道自己闯祸了，空气中历久弥坚的臭味就连她自己都快被熏吐了，之前还惹来了一位魔王軍干部……要不是陈默带着爱丽丝她们赶来及时的话，惠惠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大概已经被那个叫汉斯的剧毒突变史莱姆要么吞吃了、要么毒死了、要么毒死之后再吞吃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呼吸和说话呢？ 　　“药剂的事啊……” 　　陈默回头看了眼惠惠脸上心虚的表情，他倒也没有拿捏什么颐气指使之类的态度，仍然是语气平静道：“还算你有点自觉，以后这种事情别再乱来就是了……况且那瓶炼金药剂是我给你拿去玩的，现在的事态我也有责任，老实说那瓶药剂的效果竟然这么强力，真的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你也没想到它释放之后会这么臭吧？” 　　“……嗯，确实是效果惊人。” 　　大概是陈默完全不带一丝指责的平静语气起到了安抚的作用，惠惠也逐渐镇定下来，她最后不放心的问了句：“那，那件事的话……” 　　“那件事，你跟我都有责任，我们算是共犯，谁都不许再提了，就当它没发生过，好吗？” 　　“嗯！” 　　惠惠终于是完全放下心来了。 　　共犯…… 　　这个非常符合红魔族美学的词汇让她觉得很酷，同时还有种游侠组合的感觉。 　　除此之外，陈默把自己放在了共犯的位置上，这种说法也让惠惠心底升起了浓浓的安全感。 　　打个比方，小孩洗碗的时候把盘子打碎了，爸爸这时走过来发现她打碎了盘子，孩子肯定会惊慌的让他别告诉妈妈，但爸爸即使是承诺不会告诉妈妈，孩子心里也是会有所担忧的吧？不过如果爸爸说打碎盘子是因为他拖地太湿了害得脚底打滑，所以两人都是共犯，大家都不许告诉妈妈哦？这种话的话，孩子心里的担忧瞬间就会消散许多。 　　这种说话技巧虽然只是话术当中很基础的一部分，但灵活运用却可以起到很不错的哄人效果，尤其是哄女孩子，更是效果拔群，所谓的情商就是如此了。 　　陈默情商在线，他当然是故意跟惠惠那样说的，几句话功夫就把这个中二病小孩儿哄得服服帖帖，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得意。 　　天蒙蒙亮时，整个阿尔坎雷提亚都知道了有魔王軍干部潜伏在城市里面的事情，也知道了那位魔王軍干部已经被王国的公主殿下消灭，不过遗留下来的毒素可能仍然造成了污染，弥漫全城的臭味就是证明。 　　“各位，再努把力！” 　　“哦！” 　　大街上，众多阿库西斯教徒齊心协力在大祭司的指挥下释放净化技能，她们无法接受“圣地”被邪魔污染的事实，所以决定要用祭司职业的净化技能把全城都清洗一遍。 　　而这种做法，无疑是很有效果的…… 　　随着教众们的努力，空气中的臭味逐渐削弱，从半夜到现在，那种难以忍受的恶臭已经变得微不可闻起来。 　　不过对于狂热的阿库西斯教信徒来说，哪怕臭味还残留着任何一丁点，那都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净化！” 　　“净化！” 　　“净化！” 　　远离街道的早餐店里面，佐藤和真有些恐惧的看着那些双目赤红正在一寸寸对着街道释放净化技能的人群们，他忍不住拽了拽同桌坐着的阿库娅，语气惊疑道：“喂，阿库娅……你的这些信徒们，她们脑袋没问题吗？怎么感觉这里好像是什么邪教的聚集地一样啊？” 　　“什么邪教？你会不会说话？” 　　阿库娅瞪了佐藤和真一眼，然后她表情柔和的看着街上那些信徒，整个人都仿佛在散发着纯洁的圣光：“这叫信仰纯洁而坚定，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到你嘴里就变成脑袋有问题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得对。”陈默这时从旁边桌举起豆汁，隔空干杯道：“女神大人能够拥有这么虔诚的信徒，真是一桩美谈，阿库娅大人也是阿库西斯教的信徒吧？” 　　“别……别叫我大人，这太客气了。”阿库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自从被佐藤和真拐到人间来，她都多久没听人叫过自己“大人”这种称呼了？ 　　总之就是很感动，很受用啦。 　　“大祭司的复活术对同一个人只能生效一次，阿库娅大人的复活术却可以反复复活同一个人，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因为您的信仰无比虔诚与坚定，才能够打动神灵，光冲这一点，大人的称呼您就受之无愧。” 　　陈默说完，嘴角微微向上抿起：“只不过，可惜了啊……” 　　“可惜？” 　　被人夸到一半，对方却忽然话风一变说了句可惜，然后就闭口不言了。 　　阿库娅感觉就像是听一首歌正听到高潮迭起的部分时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她顿时忍不住疑惑道：“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完呀？” 　　“只可惜……这位阿库娅女神的信徒，信仰无论再怎么虔诚坚定，都注定拯救不了日暮西山的阿库西斯教咯~” 　　陈默边说边喝了口热乎乎暖融融的甜豆汁，他这句话里说不清是风凉还是感慨的语气，却像是一柄涂抹满了辣椒油的锋利尖刀般，狠狠戳进了阿库娅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女武神游行其三、双城下的麦克白（中） 　　日暮西山？ 　　阿库西斯教？ 　　毫无疑问，陈默的这句话瞬间激起了阿库娅的求知欲望，她无比急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陈默会说出阿库西斯教日暮西山这种话？ 　　“你说清楚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不是很简单吗？” 　　陈默举起豆汁晃了晃，像是在摇晃一杯红酒一样：“众所周知，我们所在的贝尔泽古王国可是举国信奉艾莉丝女神的国家，而被国王陛下设为王储的大王子殿下也是继承了这份坚贞信仰的精神，也就是说……等到大王子殿下即位成为国王，这个国家还会继续信奉艾莉丝女神，至于其他像阿库娅女神这样的神灵，终究都是会被淘汰掉的。” 　　淘汰…… 　　阿库娅眼神略微产生了变化。 　　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想跟艾莉丝争夺信仰的打算，毕竟艾莉丝再怎么也算是她在女神学院的后辈，前辈欺压后辈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但如果阿库西斯教的信徒们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被淘汰的话，阿库娅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那样的事实。 　　“你……那个，你应该有办法吧？” 　　“当然了，不然我提这么一嘴干什么？”陈默面带笑容语气平静说道：“既然大王子殿下信仰艾莉丝女神，那么我们只需要更改他的信仰就好了。” 　　“改换信仰？！” 　　或许是陈默口中所说的话太过天方夜谭，也太过胆大包天，阿库娅与佐藤和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达克尼斯就先一步惊叫出声，然后她立刻矢口否决道：“这绝对没有半点可能！” 　　“没错……这完全就是异想天开。” 　　阿库娅此刻也点了点头同意道。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有真神存在的世界，更改信仰可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大事。 　　“你们也知道不可能呀？”自己刚刚提出的意见立刻就遭到了两人一致的反对，陈默一点都没有生气，他温温吞吞的笑着，嘴里吐出了另外一个名字：“既然不可能让大王子改换信仰，那就只能让其他人改换信仰了……说是改换信仰也不太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让其他人信仰阿库娅女神，而居住在整个王城里面身处高位且又没有信仰的，大概也就只剩下爱丽丝殿下了吧？” 　　“……我？” 　　爱丽丝闻言故作惊讶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她来水之都就是为了能够获得水之女神阿库娅的注视和青睐，所以如何进行诱导的流程陈默也早就跟她暗地里通过气了，眼下只不过是摆个样子罢了。 　　“没错。”陈默目光含笑与爱丽丝对视着，两道视线含义各不相同，只能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殿下，如果您加入阿库西斯教，未来成为国王的顺位继承人的话……那么阿库西斯教恐怕就会瞬间一跃成为替代艾莉丝教会的新任国教了吧？” 　　“我成为国王继承人？老师你疯啦？怎么说出这种胡话……”虽然只是提前对好台词的剧本，但提起国王继承人的话题，爱丽丝仍然不受控制的心跳有些加速。 　　“这当然不是胡话了。”陈默目光转向阿库娅：“如果爱丽丝殿下能够得到女神的神启的话，那么即便殿下是女儿之身，恐怕也会立刻跻身进入国王的继承人序列里面吧？” 　　“这……倒是有些可能……” 　　阿库娅目光越发的意动起来了。 　　不过爱丽丝这时却忽然插入话题，语气颓靡的长叹了一声：“什么继承人，神启的……就凭我也能够让伟大的女神大人垂下青睐的目光吗？老师还是别逗我开心了吧。” 　　“怎么就叫逗你开心了？”陈默眉头一皱，看向阿库娅询问道：“阿库娅大人，您是阿库西斯教的大祭司，您来说，美丽的阿库娅女神大人现在正在朝这边垂下目光吗？” 　　“这……” 　　阿库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当然是正在朝这边垂下目光啊……但回答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于是她在同桌佐藤和真仿佛在看怪兽一样的视线下，轻咳一声摆出满脸圣洁的表情，就仿佛真是信仰着女神的虔诚大祭司般说道：“阿……咳，那个……阿库娅女神大人，祂现在确实是正在注视着我们，而且祂对陈默先生你的话题，也非常感兴趣，可以请你继续说吗？” 　　“当然没问题。”陈默点点头说道：“如果女神大人给予殿下青睐以及神启，帮助殿下夺取继承人身份的话，那么此后的贝尔泽古王国，将会是阿库西斯教被奉为国教，女神大人的荣光定会更加轻易的洒遍大地。” 　　“咳，咳咳……” 　　被人当面夸夸自己，这种事情即使是阿库娅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尴尬咳嗽着，忽然发现陈默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所以女神大人的选择呢？” 　　陈默目光凝视着阿库娅，脸上已经收起了笑容，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显得很严肃：“要在殿下的身上赌一把吗？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 　　“什么叫最好的时机？”事情涉及到阿库西斯教的未来，阿库娅也开始思考起来：“我不太明白……” 　　其实她这句话已经算的露底了，作为“沟通神灵的大祭司”，她却用了第一视角的“我不明白”，不过陈默并没有在意，他早就知道阿库娅的事情，所以直接视而不见般的忽略跳过道：“殿下不久前才刚平息了龙灾，被国王陛下加封为红龙公主，名声上几乎可以追平大王子的热度，而且现在又消灭了魔王軍干部汉斯，说她是风头无两也不为过，如果趁着这股东风的时机，由女神大人降下爱丽丝殿下必将是兴国之主的神启的话，恐怕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就能让这种言论的声音传遍整个国家上下，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你……说得对。” 　　阿库娅听着陈默的高谈阔论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但她随即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是这种状态，于是重新摆出神前大祭司的姿态，努力把声音压得很平静说道：“美丽的阿库娅女神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祂会在殿下身上倾压一注的。” 　　“感谢女神大人的仁慈。”陈默微笑着将豆汁一饮而尽：“也赞颂她的智慧。” 　　…… 　　一别数日，王城依旧还是那个王城。 　　不过当爱丽丝重新踏足王城时，却看见街上行人纷纷朝自己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红龙公主…… 　　龙灾…… 　　讨龙…… 　　魔王軍干部…… 　　汉斯…… 　　人群中，隐约可以听见众人正在议论着这样的话题。 　　他们无法想象年幼的公主竟然可以挥剑斩龙。 　　更加无法想象这位公主殿下不仅挥剑斩龙，还消灭了臭名昭著的魔王軍干部，汉斯。 　　“殿下！” 　　爱丽丝靠近王宫时，一队铠甲银亮的骑士在她面前翻身下马，并且齐齐单膝跪地拂胸行礼。 　　“各位这是在干什么？快快点起来啊！” 　　爱丽丝有些被吓到了，她慌慌张张的虚抬双手让大家都站起来，不过却并没有任何骑士敢真的抬头站起来，所有人仍然是一动不动单膝跪地， 　　“哎呀，你们这……” 　　爱丽丝没辙了，她有些茫然的望了望陈默，后者只是无声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红龙公主这个称号可不一般，它代表着国王对于爱丽丝公主非常的满意，才会主动赐下封号，有了这个封号，从今往后在这座王宫里面，几乎所有除了王族之外的下人与臣子们，与她相见都需要下跪行礼。 　　爱丽丝不习惯有人跪自己。 　　但她既然选择了要争一争国王顺位继承人的身份，那么她就迟早有一天得习惯这种感觉，所以陈默并没有惯着她，只是微笑点头示意让她正面坦然接受王宫护卫骑士们的跪礼。 　　陈默那边没有得到帮助，爱丽丝又扭头看了看安娜，但本来脑子就跟不上陈默计划的安娜现在基本属于是全程脱线的状态，她只能少说少做少犯错，只紧守在爱丽丝身旁尽到自己王族近卫的职责，其他事情就通通都不看不想不听不管了。 　　“好吧……”明白自己现在只能正面面对这些行跪礼的骑士时，爱丽丝终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她学着大王子二王子的姿态，也模仿着国王的语气腔调，声音有些发抖的说道：“你们，那你们……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遵命！” 　　紧接在爱丽丝声音软弱的请求式命令后面，骑士们大声高呵的嗓音冲得人耳膜发涨，然后那些铠甲银亮的骑士们就都统统站了起来，继续护卫在王宫的各个出入关口。 　　进入王宫，一路上爱丽丝每遇到一个人，对方都会规规矩矩行大礼甚至是行跪礼向她问候安好。 　　王族派系之争，今天说不定就要又多一派出来了啊…… 　　跟在爱丽丝身后的陈默正在这样暗自琢磨着的时候。 　　王宫大殿，到了。 　　“爱丽丝公主殿下，请进吧！” 　　入口的中年骑士总长声音缓和说道，他看着爱丽丝的目光有欣慰也有担忧。 　　爱丽丝点了点头，推门而入走进大殿里面。 　　陈默跟随着爱丽丝一同进入，刚跨进大门就看见国王高坐在王位的身影。 　　以及王座之下一左一右站着的大王子与二王子…… 　　局面不妙啊。 　　陈默心里暗暗警惕，爱丽丝已经开始向国王呈报起在阿尔坎雷提亚发生过的事情了。 　　初临水之都，偶遇魔王軍，斩杀剧毒突变史莱姆…… 　　爱丽丝口才并不太好，她仅仅只是如实说出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后经过，不过正是这样平实无华的语言，才越发显得她口中叙述之事更加真实。 　　听到爱丽丝一桩桩一条条的叙述自己出宫之后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国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舒畅，但王座之下，大王子和二王子的表情却是逐渐开始发黑。 　　搞什么啊，这个小妹…… 　　殿前比武占尽风头还不够，休假途中平息龙灾被父王御赐【红龙】的封号更是令人羡慕，现在她竟然又做出了新的成绩？ 　　武技精妙、讨伐龙族、消灭强敌……谁不知道这就是父王最中意的表现？ 　　二王子心里对爱丽丝已经充满了不满，因为有这个小妹做出的出色成绩作为对比，他这几天可没少被国王挑三拣四、耳提面命。 　　旁边的大王子则考虑得更多一点，他隐隐嗅到了些许不太好的味道。 　　威胁的味道…… 　　大殿台阶之下，爱丽丝已经老老实实汇报完了自己的整段完整行程，她仰头注视着国王脸上露出的笑容，那双澄澈无暇的碧蓝眼眸，更是令他心情尤为畅快起来。 　　“爱丽丝，我引以为傲的女儿，你的事迹将会在民间形成永不磨灭的传说，但这显然并不够……说说吧，你究竟想要我赐予你什么？” 　　“我……” 　　就在爱丽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出愿望的时候，一道行色匆匆的宫廷内探身影忽然从大殿后方快步疾行而出。 　　看见那道身影，陈默站在爱丽丝身后弯腰低头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爱丽丝的犹豫，是他安排好的。 　　那道关键时刻出现的探子身影，也是他安排好的。 　　而那道身影带给国王的消息，则是足以轰动整个贝尔泽古王国的惊天秘闻。 　　“陛下……！” 　　来人先是跪倒在王座台阶之下，恭恭敬敬以大礼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然后才慌慌张张爬起身，凑近到国王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看你这慌慌忙忙的样子，像什么话，不管有……再怎、么……” 　　国王本来还准备教训这个探子几句的话音，随着探子的轻声叙述而逐渐停顿下来。 　　最终，他面色沉凝得像是一潭寒水般，视线径直落到大殿内一脸茫然无辜的爱丽丝身上。 　　“爱丽丝啊，爱丽丝……” 　　察觉到国王表情和语气的突变，大王子跟二王子眼底都纷纷闪过一丝窃喜，随即他们赶紧正色收敛起心绪，注意力却是老早就飘飞到了爱丽丝身上。 　　自己的这位王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父王瞬间变得如此面罩寒霜呢？ 第四十八章 女武神游行其三、双城下的麦克白（下） 　　国王语气的变化是那样的明显，即使不谙世事的爱丽丝也能明显察觉到他在呼唤自己名字时隐藏在话语深处的阴沉。 　　阴沉、而冰寒，犹如盛夏暴雨前压得很低的云层，又如同寒冷冬季卷过大地的冰风。 　　那位上前传达情报的探子似乎是知道国王为何会突然情绪大变般，他此刻已经趴在王座之下开始瑟瑟发抖了。 　　“……我最疼爱的女儿，贝尔泽古王国的明珠，红龙的公主，爱丽丝哟。” 　　国王深深地叹气，目光中透露出失望，但这份失望的目光却又奇妙的带着点释然：“即使连你也难以避免命运吗？被卷入权力漩涡的命运。” 　　咯噔…… 　　听到国王这声哀叹之后，大王子和二王子内心同时紧紧绷起，作为争夺王权最有竞争力的两人，他们现在对于权力二字有着非同寻常的敏锐与警觉，当即兄弟俩都不约而同朝爱丽丝投去了诧异的视线。 　　王妹，竟然也想要染指那个位置吗？ 　　下一刻，他们的目光又都变得充满敌意起来。 　　曾经的大王子和二王子确实很宠爱丽丝，准确来说，王宫里几乎没有人讨厌这个犹如精灵一样可爱的女孩，但那只是在她没有能力威胁到众位王子们的情况下。 　　而事情一旦涉及到王权正统，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说了…… 　　浓浓的敌意，仿佛化为实质般，让整个王宫大殿内的空气都变得无比凝重。 　　“你们，这是当我不存在了吗？众位尊贵的王子们？还有你，我可爱的公主。” 　　王座之上，国王低沉的话音传来，瞬间就让心生敌意的大王子与二王子身躯齐齐一颤，随即两人立刻便偃旗息鼓，收回目光不敢再继续凝视爱丽丝了。 　　“父王，请您不要生气……”爱丽丝眼神有些愧疚的看着国王，她对于争王一事的看法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只是在渴望自由主宰自己人生命运的想法之下才提起了争王的念头，此刻看见平时亲近自己的大哥与二哥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慈祥和蔼的父王也满面阴沉，她心里一下子就软弱了下来，争王的念头也淡了下去。 　　“如果……如果您……” 　　“我老了。”国王摇了摇头，并没有让爱丽丝接着再说下去：“按照我的父王，你们的爷爷，贝尔泽古王国的前任国王隐退的年龄来说，我原本在两年前就应该退位让贤的，但我当时身体还可以再撑一撑，所以就没有提退位的事，不过现在情况却是又有不同，贝尔泽古国情每况愈下，我的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每天庞杂的政务……” 　　国王开始说起王族的内情，大殿里的内官迅速将无关人等驱逐出去，只留下两位王子与爱丽丝公主倾听训话，还有就是像陈默跟安娜这样的贴身内官，不过实际上真的留心去听国王在说什么的，其实也就只有陈默罢了，普通的内官哪里敢听国王在说什么，王家的事情，打听太多可是真的会短命的！ 　　听着国王缓慢讲述国家情况的颓靡以及自己身体的衰老，爱丽丝眼中含泪颤声道：“父王，您不老！” 　　该死…… 　　侍立王座两边的大王子和二王子同时皱了皱眉头，这种送上门来的殷勤竟然被王妹抢先献上去了，实在是不应该！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们也赶紧跟着一脸心疼与急切道：“对啊，父王您怎么会老呢？您身体尚且还很健康，就算再执政十年，二十年都完全没问题！” 　　“大哥说得没错，父王怎可妄言衰老呢？您可是我们贝尔泽古王国的柱石啊！” 　　“十年？”坐在王座上的国王扬起了嘴角，笑容里有自嘲，也有玩味：“我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出现什么毛病，不过已经不能再像两年前那么轻松自如的处理王国政务了，每天批阅那些上奏的文书时，我都会感觉力不从心，况且……如果我真的再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十年的话，你们当中大部分人恐怕都会坐不住了吧？” 　　“儿臣不敢！” 　　大王子和二王子脸上齐刷刷冒出了汗珠，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根本就瞒不住老国王，尤其是老国王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的目光，更是令他们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行了，你们做都已经做了，哪还有什么敢与不敢的？”国王声音缓慢的说着：“乔尔，你养的那五万私兵，几乎都快把王城军团掏空了吧？兰瑟夫，五大大贵族世家，你往里面安插了多少心腹，需要我替你列一份名单出来吗？还有你，小公主……你又是许诺了何种好处才搭上的阿库西斯教那条线？” 　　几乎是紧接在国王的话音后面，大王子和二王子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们不仅是惊讶国王对于自己秘密的了如指掌，更是在惊讶自己兄弟与小妹的惊人手笔。 　　唯有爱丽丝，此刻是纯粹以后悔心疼的目光注视着老国王。 　　她能够清晰感觉到，在说出这些话时，那个年老男人表情里面的失望与悲哀。 　　“父王……” 　　“爱丽丝，这条路或许也不像你想象当中的那么轻松。” 　　国王轻轻合上眼帘，他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劝告般继续说道：“王家无情，你……不适合踏上这条道路。” 　　他的话里并没有带上大王子和二王子，因为这两位都是完全合格的冰冷政客，如果他们两人中将来有一人成功成为了新一任的贝尔泽古王国国王的话，那么他也会是完全合格的新任国王。 　　可爱丽丝……她绝对不适合成为国王。 　　王者之路并不适合她。 　　她不适合成为国王，她也不该成为国王……为什么她偏偏就选择了要踏上这条注定布满荆棘与血腥的王者之路？ 　　国王想不通，他没有继续去纠结这个问题，既然爱丽丝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还为此付诸了行动，那么一切就都无可挽回了……面对眼前这个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只觉得内心失望而苍凉。 　　在这一刻，老国王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心力绞尽是什么感觉。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长长感叹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啊……！” 　　探子带来的情报很简单。 　　阿库西斯教正式宣布，水之女神阿库娅彰显了神迹，在水与温泉之都阿尔坎雷提亚中央最大的教堂里面，那座按照10：1比例铸造的巨大女神雕像通体散发洁白光芒，并且在神像脚下的地面浮现出字迹：爱丽丝公主将会成为下一任贝尔泽古王国的国王，所以全体阿库西斯教信徒都成为了爱丽丝公主最坚定的簇拥者，将会不计一切代价推举她成为下一任的国王……并且也是前所未有的女性国王！ 　　神迹……？ 　　老国王是不信这个的。 　　如果神灵真的愿意管事的话，那么最应该管的也是魔王城里那位作威作福的魔王，而不是人间区区一个小国的王族纷争。 　　所以他瞬间就确定了爱丽丝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着主使者的地位。 　　只不过让国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是，阿库西斯教信徒历来都以其信仰的虔诚与狂热闻名，尤其是在被誉为“圣地”的阿尔坎雷提亚里居住的那群阿库西斯教信徒，更是纯粹可以被称为狂信徒的疯狂的家伙们，她们究竟是被许以了怎样的好处，才会帮助爱丽丝登上王位呢？ 　　难不成是想要涉权干政，行盗国之举吗？ 　　那还真是只能让人感叹一句野心滔天呢…… 　　但那也不重要了。 　　国王不想去管爱丽丝与阿库西斯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利益联结，他现在只觉得疲惫。 　　无比深刻的疲惫。 　　自己最疼爱的小公主，原本想让她此生都远离肮脏的王族纷争，纯真而快乐的生活下去……然而现在她却主动一头扎进了这摊浑水当中。 　　“爱丽丝啊……” 　　国王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是第多少次呼唤爱丽丝的名字了，他抬手轻揉着额角，片刻之后才轻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大殿内剩下的众人也纷纷退去，最后一人离开时，殿门被闭合回来，只剩下老国王一个人的空旷大殿里面，久久回荡着他无力而哀然的叹息。 　　叹息声低沉阴郁，像是一头年老狮子喉咙里发出的呜鸣。 　　“陛下，要不要让爱丽丝殿下背后的那些教徒们……” 　　王座后面的阴影当中，一道沙哑的询问声传出。 　　国王闭目仰躺，似乎已经睡着了，又似乎正在思考般，片刻后他才微微张口回应道：“不用管，爱丽丝……虽然我并不想让她掺和进争王的漩涡里面，但她毕竟也是公主，身上流淌着伟大的血脉，况且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之前无论是殿前比武，还是斩杀红龙，亦或者是征讨魔王軍干部，她都已经向我展示出了超人的勇武……” 　　说到这里时，国王的话音忽然一顿，紧接着他睁开昏黄双眼，脸上浮现出古怪笑意：“嘿，我早该想到的，按照爱丽丝不争不抢的温和性子，最近怎么会如此的热爱表现，原来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吗？她倒是也学会了点算计的手段啊，或者这是她身边的智囊为她出的主意吗？如此一来或许让她当王也不错，至少不会真的落入那群权臣手中。” 　　“那，要臣去……” 　　“我说了，不用。”国王摇了摇头：“无论是智囊也好，还是她自己的谋算也罢，如果爱丽丝是男儿身的话，哪还需要她这么大费周章的表现？就凭她在殿前比武的那份豪勇，我都一定会让她成为王国的继承人，至于现在……就让他们争去吧，我是国王，但也是他们的父王，哪有父亲欺压孩子的道理？所以你不用插手，谁都不帮，谁都不管，就让他们自己争、自己抢、各施手段好了。” 　　“臣明白了。” 　　王座背后的阴影扭曲波动了一阵，空旷大殿重归寂静。 　　就在这天的傍晚，一道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般从贝尔泽古王国的王城大教堂里飞出。 　　——艾莉丝女神，显灵了。 　　“女神在上！” 　　城堡造型白色高墙的大教堂外，几乎整个王城的居民都聚集到了这里，他们一圈又一圈跪倒在地上，疯狂朝大教堂的方向用力磕头，哪怕额头被地面粗糙的石沙摩擦磕碰出血也丝毫没有停顿。 　　准确来说，他们磕头的对象其实不是教堂，而是教堂中显灵的女神。 　　与这些磕头居民一墙之隔的大教堂内，神职工作人员们也在跪地磕头。 　　他们甚至比外面的普通居民磕头磕得还要更加用力一些。 　　众人最前方的红衣大主教，他一把年纪头发胡子都已经变得完全花白了，脑袋却像是要直接撞死在女神脚下一样，砰砰砰砰的不断往大理石地面上猛叩，浑浊的眼睛里一点都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狂热的虔诚。 　　“神啊……女神大人啊！” 　　在大主教身前，高度达到十米左右的艾莉丝女神雕像，此刻正浑身散发出圣洁的白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光变得越发明亮。 　　某一刻，在场众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道清脆甜美、纯洁通透……仿佛穷尽了世间一切美好形容词汇的声音。 　　祂说：【爱丽丝，将会成王……】 　　“神灵啊！” 　　“赞美！赞美我神！” 　　“呜啊啊啊啊啊……！” 　　不分教堂内外，听见这道声音的所有人都开始流淌眼泪，他们内心升起巨大的幸福与感动，强烈的奉献心即使是让他们立刻身死也甘愿了。 　　不过神灵的声音却并没有到此为止。 　　祂又继续说道：【然后，王者爱丽丝将会带领着贝尔泽古王国，战胜一切困难，繁荣昌盛的延续下去。】 　　话音落毕，女神雕像逐渐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人们心中也升起艾莉丝女神已经离开的明悟，但他们脑海内狂热的情绪却并没有就此平复下去，而是促使着他们站起身向王城中央的宫殿围拢靠近。 　　王宫露台上，爱丽丝表情不可思议的呢喃道：“怎么可能，艾莉丝女神大人祂怎么也彰显神迹了？” 　　“这又有什么好惊讶的。”陈默低头俯瞰着王宫周围黑压压聚拢的人头，嘴角含笑解释道：“毕竟艾莉丝女神和阿库娅女神，这两位可是私交非常好的神友呢，况且阿库娅女神还是艾莉丝女神的前辈，殿下您还是赶紧想好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吧，这些目睹神迹之后已经变得盲目痴愚的信徒们……他们现在可是只有您才能安抚得了咯。” 　　“我？” 　　爱丽丝疑惑反问了一声，然后还没等她接着追问下去，就听到露台下面传来人群一起高呼的声音。 　　“爱丽丝陛下！爱丽丝陛下！爱丽丝陛下！……” 　　陛下？ 　　“他们……在叫我什么？”爱丽丝不可置信的看着陈默，表情有些发愣。 　　“那些人都在叫您陛下哦。” 　　陈默脸上的笑容几乎都快掩饰不住了，他轻声催促道：“殿下，您还是赶紧出去安抚一下吧，他们再继续大喊大叫下去，待会儿王族护卫骑士们出来，这些人都得被抓起来关进死牢里去……王城的死牢估计要被撑爆了吧？” 　　“我，可是……我该说些什么？” 　　“您随意发挥就是了。” 　　“随意发挥又是怎样发挥啦……？！” 　　看着爱丽丝急得不行的表情，陈默微笑着提点了一句：“殿下，神爱世人。” 　　“啊……？” 　　爱丽丝还是有些不懂，不过陈默已经往她背后轻推一下，将她推出到了露台上面。 　　哄—— 　　王宫外面的人群看见爱丽丝露面，总算是没有继续大喊“陛下”了，但面对他们一眨不眨的目光，爱丽丝却是觉得浑身紧绷僵硬，头皮都在一阵一阵的发麻。 　　“呼、吸、呼、吸……” 　　深呼吸调节了许久之后，她才总算是找回一点点身躯的控制权。 　　紧接着，爱丽丝回想起陈默给予自己的那句提示，努力做出最为镇定的表情，声音清亮的宣告道：“贝尔泽古王国的子民哟——我爱你们！” 第四十九章 双城下的麦克白终章、双城的黎明（上） 　　“爱丽丝那个家伙……！” 　　与王宫露台相隔不远处的另外一处房间里面，听着从外面传来的民众高呼“爱丽丝陛下”以及爱丽丝安抚众人的声音，大王子面色阴沉地紧咬着手指，牙齿间不断发出咯吱咯吱啃噬指甲的声音，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为什么……爱丽丝她究竟是怎样取悦神灵的，才会让连续两位女神都为她降下神启？ 　　难道真是女神庇佑么…… 　　“开什么玩笑——？！！” 　　如果真有女神庇佑的话，那祂最应该庇佑的也一定是自己！ 　　没错，论身份论威望论手段论武力，他哪项比爱丽丝差了？况且他可是大王子！他才是那张王座最正统的继承人！ 　　“爱丽丝殿下万岁……” 　　“我们永远支持殿下……” 　　“没错，我们永远都是殿下最忠实的簇拥……” 　　房间外又传来了人群欢呼的声音。 　　“该死的，那群贱民！” 　　大王子身体深陷在柔软躺椅的阴影里面，连带着他脸上原本就已经很阴沉了的表情也越发渲染上了几分消抹不去阴诡。 　　这哪里还是那位金发伟岸的王族之狮啊……他体内流淌着的荣耀血脉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唯有脸上充满怨毒的妒恨不断往骨髓之中扩散。 　　嫉妒，向来都是腐骨之毒 　　它让人变得薄情寡义，也让人变得不择手段，这一刻的大王子不再是王族骄傲的雄狮，倒更像一头佝偻畸形的阴狠秃鹫。 　　丑陋的秃鹫呵——！ 　　但大王子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情绪变化的不妥，他咯吱啃噬指甲的声音变得越发密集而清晰起来，一如他内心那头逐渐酝酿而出的丑陋欲兽。 　　“来人啊！” 　　时间过去许久，大王子终于从躺椅的包裹当中坐直起身体，他声音低沉的朝门外命令道：“把统兵信物召集回来，今晚我就要用。” 　　门外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语气恭敬的“是”。 　　统兵信物，能统一城之兵，认信物而不认人。 　　老国王敲打他与二弟的那番话不可谓不详实，他私养的那五万精锐兵卒确实是快把王城原本的守卫骑士军团都掏空了，但详实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兵权信物是在自己手上，而不是那个早就该退位让贤给自己的老废物，更不是爱丽丝这个头生反骨的小贼！ 　　“都是你逼我的啊，爱丽丝……” 　　大王子目光似水凝望着黑暗当中的房间，他脸上的妒恨此刻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犹如冷血动物般的残忍肃杀。 　　他原本养这些私兵只不过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够无缝衔接地继承过老国王的位置而已，哪怕最后成功上位的是二弟，有兵权在手他也能混个实权的王侯，在自己的领土内过上犹如国王一样的生活。 　　但是，但是啊…… 　　爱丽丝只不过是王族内最小的一个王妹而已，甚至老国王从来都没有把她纳入过继承人的考虑范围当中，但她现在竟然敢向她的兄长们挥刀了？ 　　“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大王子喃喃低语的声音犹如恶魔般在阴暗的房间内响起，他不自觉又把指甲盖放在嘴边啃咬起来。 　　…… 　　兵权信物的调动虽然是私下进行，但多少还是有些消息通过各种暗地里的途径泄露了出去。 　　至少跟大王子同样身为王族正统的二王子就在傍晚前得到了消息。 　　“他……大哥他竟然敢发动兵变？！” 　　原本二王子还在为了之前大殿里面老国王对爱丽丝参与争王一事的态度暧昧而独自愤怒不已，但当他得知自己的大哥、贝尔泽古王国的大王子殿下、名义上最正统的国王继承人，现在正着手发动兵变时，所有的怒火都被惊讶与恐惧所吞没了。 　　惊讶是惊讶于大王子的胆大包天。 　　恐惧则是恐惧于等到老国王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恐怕立刻就会雷霆大怒，到时候在这座宏伟王宫里面，指不定就要死掉一些王族子嗣成员，才能够疏解得了他的愤怒了。 　　自己会不会受到波及……？ 　　大哥他还真是敢啊！ 　　也不怕老国王痛下杀手，斩了他的项上人头？ 　　他不怕，自己可是怕得很呐！ 　　二王子神情焦虑的在自己寝宫里面来回踱步，而随着他左右走动的身影，等候在寝宫内的其他五人也左右移动着视线，最终站在首位的肥胖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现如今焦虑也不是办法，既然大王子殿下已经开了这个不能开之先河，那么您是不是也……” 　　“我也？”二王子脚步豁然站定，他扭过头看向出声询问的男人：“我也怎么样？我也学一学我这位沉不住气的愚蠢大哥？学他发起兵变？发起谋逆吗？” 　　“我……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请殿下息怒。” 　　“你不是这个意思？” 　　二王子视线缓慢从眼前站在寝宫内的这五人脸上划过，他们身形或高或矮，体态或瘦或胖，但无一例外都是衣着华贵且气势凌人的豪奢模样，浑身还携带着一股久居上位才能颐养出来的显赫气息……这五人正是王城内最大的五个大贵族世家幕后掌权的家主，就像老国王之前在大殿里面敲打他的话一样，他早就跟这五大世家勾连一气、狼狈为奸了。 　　“你们五大世家，押宝在我身上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怎么，现在是已经不想再继续蛰伏下去了吗？” 　　缓声说话的同时，二王子目光如刀，刀刀都戳在在场五人心头。 　　“我看你们这一个个按耐不住兴奋的模样，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在心底里盼望着我能够跟我那位不成器的大哥一样，揭竿发起谋逆吧？” 　　兴许是被二王子冷言冷语的声音刺激到了，五人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三十来岁面容威严的男人皱眉开口道：“殿下，就算我等真有这个心思，那也是为了您好啊！” 　　“为我好？”二王子笑得越发冰冷起来：“你们这份好心，可是会害得我掉脑袋的。” 　　“可大王子殿下他……” 　　“所以我才说大哥他沉不住气，不成器啊。”二王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大哥他以为手里握着兵权就能掀翻这座王城的天了吗？父王既然早就知道了我与大哥背地里的小动作，那他就肯定还留有足以制衡我俩的后手，你们以为事到如今大哥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二王子微微摇头：“他完了，如果我也跟着他一起发疯，那么我也会跟着一起完蛋，再然后你们也一个都跑不掉。” 　　老国王之前在大殿里一直反复感慨自己老了，但二王子永远不会相信他真有语气里哀叹的那么衰败。 　　“那……殿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之前率先开口的那位肥胖中年男人有些犹豫道：“大王子殿下他，毕竟已经开始着手兵变谋逆的事情了，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做啊，怎么不做，但我们要做就要做聪明人。”二王子继续在寝宫里踱步起来：“什么是聪明人？活得最好的才是聪明人，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到今夜之后，一切风雨都停歇了，尘埃也落定了，我们就帮胜利者的那边……不过在此之前，各位还是约束一下世家门人吧，今夜就乖乖的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王族哗变，多看一眼可都是死罪。” 　　“可是，殿下……帮胜利者的那边固然是不错，但您难道不想自己成为胜利者吗？” 　　“我不想。”二王子毫不犹豫摇头道：“至少在今天，在今晚，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因为我怕死，你们要是有不怕死的可以现在就转投大王子去试试，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五万精锐军队发起的兵变，那可是真要有人死掉才能消停得下来的。” 　　二王子的声音让寝宫里其他五人全都噤若寒蝉。 　　其实道理他们已经听懂了，二王子这番劝告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两句话。 　　兵变谋逆是死罪，即使王子也不例外！ 　　所以他怕了！ 　　怕其实也很正常，死谁不怕？ 　　不过二王子这么一害怕，必然就会选择退缩，而他只要一退缩，与他利益相连的自己这边的五大世家，可就没有机会再从中捞取好处了。 　　“我看你们，真是一点都没有搞清楚现状啊？”二王子盯着寝宫里五人脸上各不相同的神情，忽然又是冷笑一声：“那好，那我就给你们说明白点好了，今晚的兵变，要么大哥他谋逆成功，明早就会坐上那把他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王座，要么父王以雷霆手段镇压兵变，然后再把大哥关进死牢里去，最后具体会是秘密处死还是公开行刑我不清楚，不过大哥他肯定是没有活路的，而我……你们仔细想一想，如果我站出来加入这场谋逆当中，大哥那五万精锐军队收拾我岂不比收拾一只小鸡仔更轻松，他现在连父王都敢杀了！而父王更不必多说，他绝不会因为我是自己的儿子就心慈手软，哪怕大哥也一样！” 　　话到最后，二王子冷漠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皱眉思索的五人身上：“如果我一死，你们岂能有逃脱的道理？谋逆的王子也是王子，王族的尊严不容亵渎，恐怕到时候你们这五大世家就要被血洗一遍了吧？” 　　血洗大贵族世家……这种事情在普通人听来或许有些天方夜谭。 　　毕竟大贵族的血脉高贵无比，他们天生就是体魄超凡的职业者种子，但与大贵族相比，王族血脉却是更加的至高无上。 　　在护卫王族的军队里面，有大概三分之一是从各个贵族、大贵族世家里挑选出来的最具战斗秉赋的天才，而剩下三分之二则都是身具部分王族血脉的亲兵，他们要想血洗大贵族世家，并不比贵族屠杀普通人要更难多少。 　　想清楚前后的利害关系，在场五人才总算是偃旗息鼓，断绝了心头一切不该有的想法。 　　“想清楚了吧？想清楚就退下吧，我累了。” 　　“遵命，殿下。” 　　挥手屏退这五人，二王子独自站在寝宫窗前，目光远远眺望向残阳如血的傍晚天际，千般话语万种感慨上涌到喉咙口，却只化作一声哀然的幽叹，轻轻飘散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国王寝宫里面。 　　老国王也正在叹息，他面前摆着两个盒子，暗红色华贵写字台上蜡烛摇曳着橙黄火苗，火光将他的倒影拉长，并且随着火苗的抖动而不停变幻着方位与形状。 　　寝宫窗帘拉上，隔绝光线的魔法发挥作用，一片阴暗的房间里面只有昏黄且摇晃的烛光映照得老国王那张沟壑遍布的脸颊忽明忽暗。 　　摆在老国王面前的两个盒子无论大小还是造型都一模一样，盒身以百年沉香木雕琢而成，盖子上描绘的鸟兽花纹每一丝都出自于宫廷巧匠的亲手凿刻，并且还通过鎏金手艺为这些雕纹都附着上了一层薄薄的星辰辉金，扣住盒盖与盒身的锁结则是以焰铜制成，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散发出一模一样的光辉，就连焰铜锁结释放的热度，都完全没有半分差别。 　　老国王低头注视着这两个盒子，就仿佛盒子也在同时注视着他。 　　半晌，他伸手悬在左侧的盒子上面，犹豫几秒，又换成了右侧的盒子。 　　“该做出选择了……” 　　老国王自言自语般嘟囔着，他闭上眼睛，手掌落下抚摸在冰凉的盒盖上面：“我最大的仁慈，就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命运，所以祈祷命运的青睐吧，乔尔。” 　　下一刻，老国王睁开眼睛，同时也打开了盒盖。 　　精美华贵的盒子里面，静静放置着一张普普通通的纸条…… 　　但这张纸条却决定了大王子今夜究竟是生还是死的命运。 　　——【生】。 　　看着纸条上的这个字，老国王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息般长吁了一声，然后他平静开口道：“等到乔尔踏进王宫，就把他控制住，然后再带到我面前来吧。” 　　“是。” 　　夜色缓慢笼罩天幕，王宫之中的暗流涌动也在王城内引发了涟漪。 　　今晚的王城，要比平时安静得格外更早一些。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巷之间也不见来往的行人与冒险者，只有一个个身披铠甲表情冷酷的军队兵卒。 　　淡淡肃杀的气氛，在清冷月色下凝结。 　　而在所有这些兵卒的包围当中，王宫入口外，一道娇小的少女身影正安静站立于此。 　　她身上赤红的裙甲散发出微光，热气蒸腾起犹如云雾般的波浪，光雾之中，红龙仰首咆哮的姿态也变得越发栩栩如生起来。 　　“见此线者，止步！” 　　爱丽丝一挥手，王者之剑立刻在她前方半米远的地面上留下一道光焰灼灼的金色斩痕。 　　随后她微抬起头，目光毫无畏惧地与数万人的军队兵卒相互对视着。 　　“越此线者，斩无赦。”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平静，像是暴雨前飞过天空的一只雨燕般，没入神情肃杀的军队当中，瞬间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第五十章 双城下的麦克白终章、双城的黎明（下） 　　亲情与权势，到底哪边更加诱人？ 　　家人与王位，又到底哪边才更加重要？ 　　对于爱丽丝来说，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而大王子却显然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大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夕阳的红光从窗台径直照射进房间，爱丽丝呆坐在床边双眼有些出神的注视着窗外晚霞满天的景象，陈默则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着柔顺下垂的金色发丝。 　　一边上下移动木梳，他一边轻声回应道：“或许吧，不过谁又知道大王子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人心毕竟难测，殿下。” 　　“不对……” 　　爱丽丝微微摇头：“大哥他，曾经说过，他会保护我，保护我们，保护这座王城，保护贝尔泽古王国，他……” 　　“但是他现在变了，不是吗？”陈默梳理金发的动作始终维持在一个非常舒缓的节奏，他替许多女孩子梳过头发，所以很清楚究竟用什么样的力道和速度才会让对方既觉得舒适又不至于因为太轻而变得像是隔靴搔痒一样挠不到敏感之处。 　　听到他反问的这句话，爱丽丝愣了愣，然后眼神一下子变得哀伤起来：“变……怎么会变呢？大哥他……” 　　“是人都会变的，殿下，一切所谓的誓言与信念，其坚定与否都只不过存乎一念之间罢了，善念的升起只需要一瞬间，恶念的升起也只需要一瞬间，有时候一个做下坏事的人并不一定就真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反之也亦然，人性的变化就像是天上的云朵，一阵微风吹过就能轻易变化其形状，您不必如此耿耿于怀的。” 　　“是这样吗……” 　　爱丽丝忽然微抬起头，视线向上凝望着陈默的侧脸：“你也会变吗，老师？” 　　“我……当然也会变了。” 　　陈默话音刚落，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就黯然了下去，不过他紧接着又继续说道：“但无论我再怎么变，您都是我优秀出色的弟子，这一点是既成的事实，所以它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事实……”爱丽丝明眸哀婉：“我与大哥，兄妹血脉至亲的关系，难道就不是既定的事实了吗？但他现在不也……” 　　“那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 　　陈默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殿下，大王子的志向在于成为王者，他曾经许诺过会保护您，保护王城，保护整个贝尔泽古王国的话，或许也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才许下的誓言，而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不过他这份誓言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成为王者，但现在……您却成为了阻拦在他与王位之间最大的阻碍，于是曾经他对您的一切宠爱都转变成了仇视与憎恨……这也正是人性的奇妙之处啊。” 　　“阻碍，我……是阻碍吗？” 　　爱丽丝语气有些惊讶，显然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陈默话里所说的东西。 　　紧接着她忽然又反问道：“那……如果我现在放弃和大哥争抢王位的话，大哥他……他是不是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殿下啊……” 　　陈默摇头轻叹，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爱丽丝的疑问，而是语气悠长的感慨道：“您看，这就是您与大王子殿下之间不同的地方了。” 　　“……不同？” 　　“没错，同样是王权与亲情的选择题，您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亲情，而大王子却不惜将如此珍贵的血脉情谊化作生死之仇，甚至连陛下的面子都弃之不顾，究竟哪边才更加明智呢，这也确实难说。” 　　“可是，既然大哥他这么在乎王位的话，那我就把王位让给他……” 　　“就算您这么做了，大王子殿下也是不会收手的。” 　　“……为什么？” 　　看着爱丽丝疑惑不解的表情，陈默也没有觉得不耐烦，仔细为她解释道：“对于大王子殿下来说，他想要成为的是绝对的王者，何谓绝对的王者？那就是武力与人心缺一不可，内政与外交双管齐下，但现在武力在他，而人心在您，就算您主动让出了王位，但大王子殿下难道就会真的放心让您这样一个威胁继续存在下去吗？隔阂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心头逐渐成长为一棵根深蒂固的繁茂大树，况且事到如今，大王子殿下就算真的想要收手，那也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爱丽丝连陈默正在给自己梳头也不顾了，她猛然扭过脑袋说道：“父王他……他是不会赶尽杀绝的，只要大哥肯收手，那……” 　　“兵权信物都已经调回来了，大王子殿下又能怎么收手呢？”陈默微微摇头：“殿下可曾见过海浪吗？” 　　“……海浪？” 　　“没错，海浪，有时候单独的一个浪头涌起，最后变成滔天大浪时可就不是想停就能停得下来的了。” 　　陈默一边说一边伸手将爱丽丝脑袋转回正面，然后继续为她梳理头发：“现在的大王子殿下，就犹如一朵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小小浪花般，停与不停，选择的权利都已经不在于他一人了，而是整个王城各方势力之间暗流涌动的角逐，如此大势所趋，就算是陛下都只能顺势而为，更何况大王子殿下还没有登临正统……若是他真的就此收手，那些被他辛苦培植起来的精锐军队将会立刻被连根拔起，二王子背后的大贵族们不会放过他，国王陛下哪怕不严惩大王子殿下，也会逐渐将他边缘化，到时候他可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也总比连命都没了要强吧？” 　　“您是这样认为的吗？”陈默脸上露出了笑意：“但对于大王子殿下来说，失去一切权利与地位，并且从此以后都将彻底与王位无缘，这种结局还不如死在兵变之夜的光辉时刻。” 　　“权利……地位……” 　　爱丽丝默然了片刻，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情：“权利与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权利能抛弃昔日的誓言，为了权利能与血脉至亲反目成仇，为了权利能……连命都不要了？” 　　“所以有一句话，叫做人各有志啊，殿下。”陈默缓声说道：“而且还有另一句话，叫做自古王家多无情。” 　　“王家无情……？”爱丽丝表情凄凉的笑了起来：“可是这样的王位，我要来又有什么用呢？” 　　“至少您能够拥有选择与否的权利。” 　　“选择……什么？”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 　　陈默放下木梳，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枚淡蓝丝带的发饰，轻轻扣合在了爱丽丝发间：“出生在王族，您的人生与命运并不单单只属于自己，将来您有可能会被和亲给某个大臣，又或者是某个异国的王子，这种人生是您想要的吗？” 　　“……不。” 　　“您想要与不想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需不需要您这么做、王族需不需要您这么做，这是王族与生俱来的责任，想要能够拥有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您就只能去反抗这份责任，或者成为责任的制定者。” 　　说到最后，陈默笑容扩大了一些：“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大王子殿下做得其实还是很对的，他也想要成为制定者，而非命运的摆布者，况且他有能力，有手段，也有兵权，现在更是展现出了身为王者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决绝。” 　　“冷血无情，就是王者的决绝么？”爱丽丝咧嘴也想笑，可惜却并没能笑得出来。 　　“说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终究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争王之路，不是吗？”陈默轻轻抚摸了下爱丽丝的脑袋：“反目的决绝，起兵的决绝，夺城的决绝……老实说，如果不是立场相对的话，我还挺欣赏大王子殿下的，他确实是成为王者的料子，这份被您反感的冷血与决绝，恰好正是王者最应该具备的品质……顺带一提，当今的陛下，他也具备这种品质哦。” 　　“父王……他也是这样吗？” 　　“您或许只看见了陛下和谐的一面吧，不过他治国的手段却是凌厉得很呢。”陈默说着目光含笑低头看了她一眼：“包括在对待诸位王子与公主殿下的问题上，陛下也无愧是一位真正的王者呢。” 　　“哈……既然按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根本就不适合成为一位王者，还不如就让给大哥好了，人生也好、命运也好……未来会是怎样就怎样吧！” 　　或许是被陈默“诋毁”国王的话激怒到了，爱丽丝语气里带着点自暴自弃说道。 　　不过陈默却依然还是一脸平静微笑的表情：“殿下，王者需要冷酷无情、决绝果断是没错，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王者之路，那就是仁王之路啊，您又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呢？” 　　“仁王……我真的能成为仁王吗？” 　　“您当然可以。” 　　就在陈默与爱丽丝交谈至此时，窗外的晚霞已经逐渐被夜幕所替代，阵阵军队兵卒踏步的声响乘着晚风从王宫外面隐约飘来。 　　听见这些声音，陈默伸手拉下衣帽架上盖着的绸布，已经被提前擦拭干净的红龙裙甲正在微微闪耀着犹如星云雾气般的赤色微光，而裙甲旁边的剑架当中，圣剑-王者之剑也辉映出了大片璀璨金光。 　　“请更衣吧，殿下。”陈默双手捧着绸布退出到房间门口：“大王子殿下来了，您害怕吗？” 　　“……当然不。” 　　爱丽丝此刻也听到了王宫外面兵卒铠甲碰撞发出的声音，她起身走到更衣镜前，洁白长裙无声滑落在地，一如她彻底滑入悲凉的心扉。 　　“无论如何……他可是我的大哥啊，大哥专门为我准备了这些排场，我又怎能不亲自去给大哥他……捧捧场呢？” 　　…… 　　夜晚的王城当中，忽然吹起了一阵微风。 　　这阵风非常的轻柔，柔和到连路边的草叶也只是微微摇晃而已，然而蕴含在风里的血腥味却又是如此的刺鼻，刺鼻到每一口呼吸都会令鼻腔里面充满铁锈味浓重的强烈腥臭。 　　一团闪耀着鲜艳红光的火球划过夜幕，所过之处，遍地兵卒残尸伴随着血液溅射，后方还有无数披甲执剑的兵卒在继续悍不畏死的发起冲锋。 　　而在这片战场的最前方，一道格外夺目灿烂的金色光芒凝聚成细细一斩，准确击碎这团火球之后，这道身影当空坠落，落地瞬间又有无数星星点点的梦幻金光从她手中长剑绽放而出。 　　爱丽丝昂首清啸一声，浑身红龙裙甲腾起的大片光雾之间，一头庞大红龙若隐若现，也随之发出了低沉咆哮，随后剑光四处散落，每落下一处，都会令猩红的鲜血之花在地面上盛情开放。 　　“她、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军队后方的华贵战车上，大王子目眦欲裂的遥望着远处不断跳跃闪耀的那道金色身影，同样是王族，而且自己还是大王子，可为什么他方方面面都被爱丽丝压过去了？ 　　强烈的怨气与嫉妒再次从他心头升起，令他几乎丧失理智般用力捶打着仿照王座样式打造的座位，沉重力道传遍整个战车，立刻令车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她再强……难道还能敌得过五万军队吗？” 　　发泄完怨气，大王子紧咬着指甲朝战车外下令道：“进攻！全部都给我冲上去！我要她死！谁能杀掉爱丽丝，我就立刻封赏他成为军队统领！” 　　然而战车外面却并没有传来侍从应答的声音。 　　“我让你们传令进攻！都聋了吗？！” 　　心头本就充满怨妒的大王子猛然掀开车帘，然后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来。 　　一个年过六旬的矮小老头正站在战车之外，老头的脚下躺了一地侍从和护卫，他浑浊的目光与大王子平静对视着，双手拢在衣袖里面仿佛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老人一样。 　　但大王子却是认识这个老头的身份。 　　“六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咽了口唾沫，语气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 　　这个老头是当今国王的同胞兄弟，排行第六，所以他得叫对方一声六叔。 　　不过辈分上的差距却并不是大王子紧张的理由。 　　这位六叔……从他父王登基的时候开始，就成为了贴身替他父王执行各种隐秘事情的暗卫，可以说在大王子的印象里面，只要六叔动手了，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是父王那边下达的旨意。 　　“老夫来这里，只是替陛下传达一句话。” 　　矮小老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浑身却携带着令大王子分毫都不敢动弹的强烈压迫力：“王族间的争锋，兄亲反目都很正常，但不要手足相残，殿下明白吗？” 　　“明、明白……” 　　大王子点了点头，矮小老头这才转身走回黑暗里面，直到他走后，躺倒一地的侍从和护卫纷纷开始转醒过来，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大王子背后忍不住微微有些发寒。 　　就连父王都护着爱丽丝吗…… 　　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爱丽丝……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让你占尽了？ 　　明明我才是大王子！ 　　“可恨！可恨啊！！！” 　　“殿下……？殿下请息怒！” 　　被大王子突然的发怒吓住了，周围侍从纷纷跪倒，一个个噤若寒蝉，嘴里高呼着息怒。 　　“哼……一群废物！” 　　大王子一挥衣袖，转身回到战车里面，隔着一层布帘，他阴沉的声音从中传来。 　　“撤兵……我们退出王城！” 　　“这……” 　　四周侍从相互对视着，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大王子会突然下令撤兵，不过主命不可违，既然大王子都下令撤退了，他们也只能如实传达命令。 　　“撤退！” 　　“撤兵了！” 　　“退！撤退！” 　　传令兵迅速把撤兵的命令传遍整个军队，本来还在不断冲击王宫的前锋部队也丝毫不恋战，接到命令立刻就开始后撤，只留下满地尸骸遍布的猩红血壤。 　　“退兵了……？” 　　爱丽丝手持王者之剑站在王宫入口前方，她目露疑惑地看着犹如潮水般退去的军队，口鼻之间的喘气声略微有些急促。 　　就在爱丽丝疑惑之际，一道苍老身影从她身后的阴影当中缓步走出。 　　“爱丽丝殿下，今早天亮之后请到陛下的寝宫去请安，您的父王有话要对您说。” 第五十一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一） 　　“父王……” 　　晨间，爱丽丝走进专供王族使用的用餐大厅时，身上染满血迹的红龙甲已经卸下来被侍从们拿去刷洗了，王者之剑倒是还挂在她身上，毕竟佩剑也是王族礼仪的一部分，但剑身以及剑鞘同样是被仔细擦拭干净了的，甚至就连爱丽丝本人都重新洗漱过一遍，浑身上下一点都看不出刚从尸骸遍地的战场上走下来的血腥气息。 　　贝尔泽古王国的国王此刻正安坐在餐桌尽头主位的高背椅上，他手边放着一个被红色绸布盖住的长方形盘子，里面凹凸不平的应该是摆了一件圆形轮廓的不规则物体。 　　“爱丽丝，坐下来陪我吃点东西吧。” 　　老国王拿起刀叉在肉排上缓慢切割起来，他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非常强大的战士职业者，如今虽然身体不复当年，但食量和饮食习惯却依旧延续了战士的标准，早餐吃肉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对于爱丽丝来说，她先是在五万精兵的强攻下鏖战了半夜，然后又忙着在侍女们的照顾下洗漱更衣，此刻精神也是疲惫不已了，所以她仅仅只是简单问候了一声早安就坐到了老国王身旁的座位上。 　　“昨天晚上，你的表现很不错。”老国王一边切肉一边点评了句爱丽丝昨晚的战斗：“你六叔已经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老实说，你的表现让我很惊讶。” 　　“六叔……他一直都在吗？” 　　爱丽丝本来也打算开动的，但听到老国王的话之后，她手持刀叉的动作却忽然一顿：“那为什么六叔不去阻止大哥？这对六叔来说应该不难吧？” 　　“这跟你六叔没关系。”老国王将一块切成小拇指宽的肉排送入口中，他虽老，但还没有老到连牙齿都开始脱落的程度，所以咀嚼起来也并不艰难。 　　“是我让你六叔不要管乔尔的，准确说来从他开始调集兵权信物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一直到后面集结军队，冲击王宫，我都了如指掌。” 　　“那……那您……” 　　爱丽丝本来是想问为什么老国王不阻止大王子的，但话到嘴边却一下子顿住了。 　　她可以口无遮拦的直接问出为什么六叔不阻止大王子的话，但这种话如果落到老国王身上却是稍有不妥了。 　　无论如何，哪怕老国王是她的父亲，但在那之前，他先是一位国王，如果说陈默昨天傍晚与她进行过的那番对话让她明白了什么东西的话，那就是对于“王家无情”这个词的理解。 　　老国王看着爱丽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毫无征兆露出了笑容：“你真的是，长大了啊……爱丽丝。” 　　“您这又是哪里的话……”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老国王收敛起笑容，继续切割起盘子里的肉排。 　　这些肉排都是取自高等级讨伐魔物的食材，而且进行料理的也是宫廷御用厨人，所以肉质鲜嫩到餐刀轻轻往下一压，甚至都不需要来回拉扯刀刃，就足以让多汁的肉排被切成两半的程度。 　　不过老国王依旧慢条斯理的切割着，他享受的是切割肉排的过程，而非单独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结果。 　　“爱丽丝，我的女儿，这顿饭是我以父亲的身份与你一同进餐的，所以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问，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隐瞒。” 　　“……” 　　爱丽丝盯着老国王满脸慈祥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您既然从头到尾都知道大哥他的所作所为，可您又为什么不提前阻止他呢？” 　　“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 　　“如果您阻止了大哥，他何至于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好吧，我大概听懂了。”老国王摇头晃了晃餐叉：“你是觉得，乔尔现在被逼得退出王城，是下场凄惨的结局，对吗？” 　　“难道，不是吗……” 　　“爱丽丝啊，爱丽丝……”老国王再次摇了摇头：“虽然你现在确实成长了许多，但在洞悉人心方面还是太过青涩稚嫩了。” 　　“……请父王指教。” 　　“乔尔一直以来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位伟大的国王，他需要权利，需要地位，需要力量，需要被人崇拜，但这些东西现在却全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所以他只要还待在王城里一天，就会有一天活在痛苦当中，唯有离开这里，他才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更何况他手里那几万王族护卫组成的军队，到哪儿都是一股足以自立城邦的力量，你又怎知他退出王城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实现了人生理想呢？” 　　“可是……”爱丽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她始终觉得大王子退出王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一时间又找不出理由来进行反驳。 　　“爱丽丝。”老国王昏黄的双眼在此刻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最后下场如何，都是他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你明白吗？” 　　“是……” 　　爱丽丝低头盯着鎏金瓷盘，握住刀叉的手指因为加大了些力道，所以指甲盖微微泛起青白色泽。 　　王家无情……陈默昨天傍晚那番话，又开始在她脑海中翻腾。 　　不过老国王并没有在意爱丽丝情绪的低落，他放下餐叉，旁边立刻有侍从上前为他倾倒果酒，甘美酒液润湿了下喉咙之后，他继续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把乔尔认定为下一任贝尔泽古王国的继承人了，哪怕你展露出比他更加强大的武力，比他更加深厚的人脉底蕴，比他更加得民心的民众回响，我也依然没有准备让你接替他成为国王继承人的人选，因为乔尔……他真的很像是曾经那个年轻的我，而你则更像是你的母亲。” 　　“啊……？” 　　老国王这番吐露心声的话，听得爱丽丝一下子愣住了。 　　如果说父王从未放弃过让大哥成为继承人的想法的话，那他又为什么要放任兄妹两人反目成仇，甚至是更加残酷的直接进行战场交锋呢？ 　　“你不需要这样疑惑的，爱丽丝。”老国王望着餐桌上火光摇曳的烛台，声音充满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也面临着与乔尔一样的抉择，亲情、还是权势，我选择了后者，这种选择也是对于他是否有资格成为王者的一种考量，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测试他成长到如今究竟有几分成色能够继位成为王者。” 　　“测试……？” 　　爱丽丝瞬间愣住了。 　　就，只是为了……一个测试？ 　　兄妹反目，血亲相残，仅仅只是为了测试所谓的“王者气量”、“手段成色”？ 　　再一次，爱丽丝重新认识了“王家无情”这个词汇的含义。 　　她表情苦涩道：“既然如此，那……您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误。”老国王轻轻叹了口气：“乔尔动手的果决让我感到惊讶，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择……直接起兵冲击王宫，如果他利用兵权信物腾空王城守备，再用计引来攻城的厉害魔物，或者干脆引来魔王军，最后等到城门将破再神兵天降，力挽狂澜收获民心，那我会放心的把王位交给他，或者他选择其他一些不那么激进的方式，我都会觉得情有可原，但是……他却踏上了最不该踏上的道路，背叛王族！” 　　说到最后，老国王声音猛然高昂起来，像是一头勃然大怒的雄狮，即使是苍老的面容也不能掩盖他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王族，尤其是国王，对于“背叛”的容忍度，永远都只有“0”。 　　老国王的王者之道就是霸王之道，什么叫霸王？霸王就是绝对掌控一切，绝对拥有一切，绝对碾压一切，大王子的背叛超出了他的掌控，这也是他放弃大王子的真正理由。 　　“老实说，爱丽丝……我昨晚曾经动过是否要将乔尔秘密处决掉的念头，但他终究是我的儿子，所以我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命运。”老国王接过侍从手里的温毛巾擦了擦脸颊：“结果你也看到了，乔尔的运气不错，看来仁慈的艾莉丝女神并没有放弃他。” 　　“所以，大哥他昨晚退兵，也是因为……”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她此刻终于回过味来，也彻底想清楚了昨晚为什么大王子会突然下令退兵的原因。 　　“没错，这都是我让你六叔去做的，给乔尔一个警告。”老国王直视着爱丽丝那双情绪复杂的碧蓝眼眸说道：“我放过了他，留给他生的机会，但他真以为冲击王宫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吗？况且不论五万精兵根本就拦不住你，他也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就算他真的侥幸冲进了王宫，我难道还要看着他残杀血脉亲族吗？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想留给他一条活路，整个贝尔泽古王国也绝不会允许他继续存活下去……大贵族们不会，贵族们不会，普通人的民众们不会，甚至就连你，以及你的那些哥哥们，也都不会允许他活下去，他就只剩下死这一条路了。” 　　“我……” 　　爱丽丝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会希望大哥死掉的，但老国王摆了摆手，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爱丽丝，我的女儿，乔尔算是我培养的一个失败品，他性格完全像是我当年的样子，但他的冷血和残酷却触碰到了身为一个人最基本也是最低的那条线，我念及父子之情，给了他求生的机会，现在他离开了王城，凭借着大王子的身份以及带走的那几万精锐军队，乔尔很轻松就能够建立起一个新的领土国，我现在累了，不想再处理关于他的事情了，所以……” 　　老国王伸手抓住旁边盘子上盖着的红绸布，然后缓慢揭开。 　　嘶拉…… 　　绸布顺滑的摩擦声响起，然后一股黄金与宝石折射出的光线映亮了爱丽丝略微黯然的目光。 　　——那是一顶设计精美的女式王冠。 　　黄金底座、白银冠冕的王冠到处都充满了极具设计感的镂空和浮雕，正面的冠冕凸起镶嵌着红色宝石，然后往两边延伸依次是蓝色、黄色、紫色，以及最后的绿色，每一枚宝石内都充满了浓郁而活跃的魔力波动，显然这些都是最顶级的魔石，即使单独来算也都价值连城。 　　“……所以，我把处置乔尔的权利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贝尔泽古王国正统的王位继承人，也是我正式立下的唯一王储，怎么处置你大哥，这算是我考验你气量的命题，而你大哥带走了几乎全部的精锐护卫，现在王城守卫空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考验你手段的命题，你能做好吗？” 　　“我……我不知道……” 　　爱丽丝表情有些错愕的盯着王冠，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国王究竟说了什么。 　　处置大哥？ 　　气量？ 　　手段？ 　　这就……把王位继承人确定了？ 　　我是王储？ 　　“不知道没关系，你可是先试试看。”老国王盯着爱丽丝发自内心的木楞以及惶恐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或许，贝尔泽古王国现在需要的，正是一位像你这样的仁治之王也说不定呢？我的道路在乔尔身上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了，希望你，爱丽丝，我引以为傲的女儿……希望你能够带给我一份真正的惊喜。” 　　早餐就在老国王这番盖棺定论的期待之语后面结束了。 　　爱丽丝双手捧着盛放王冠的木盘，直到走回自己的寝宫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闻讯赶来的陈默以及安娜在内的一众专门分配给小公主的贴身内官们，在看到王冠的时候也都齐刷刷愣住了。 　　……嗯，陈默除外。 　　他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扬，随即便主动出声打破了众人间的寂静。 　　“殿下，恭喜殿下！竟然得到了陛下如此丰厚的奖赏！我等这些下人也都与有荣焉啊！” 　　“啊……对、对，恭喜……恭喜殿下！”所有贴身近卫里和爱丽丝走得最近的安娜也是立刻反应过来，声音有些磕磕巴巴的恭喜道，但目光却是一眨不眨的始终盯在那顶王冠上面。 　　妈耶…… 　　这可是王冠啊！ 　　对于王族嫡系来说，一顶由国王御赐下来的王冠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多说了吧？ 　　昨晚大王子才刚起兵谋反，今早爱丽丝就被陛下赏赐了王冠…… 　　安娜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内官、侍从、护卫、太傅，除了陈默之外，全都觉得脑袋发晕！ 　　但晕归晕，他们还是纷纷跟着祝贺起来。 　　而身处在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当中，爱丽丝表情欲哭无泪的看着站在人群最前面，并且还露出一脸蔫坏笑容的陈默，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所有人，都先退下吧……老师你留下。” 第五十二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二） 　　“好吧……所以说，陛下已经彻底放弃大王子殿下了，对吗？” 　　公主寝宫内，陈默听完爱丽丝的叙述大概也搞清楚了事情前后的发展，当即就露出一脸不出所料的微笑表情：“如此说来，殿下以后基本就是钦定的王族继承者了，就连二王子殿下也没有机会再与您争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好事吗……或许吧，不过……” 　　爱丽丝苦着脸颓坐在床上，那顶镶嵌满魔法宝石的珍贵王冠被她随手放到旁边，她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目光纠结的注视着寝宫地板。 　　“父王叫我处置大哥……我，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大哥都已经退出王城了，难道一定要……斩尽杀绝吗？” 　　“或许没那么糟糕呢？”陈默走到床边伸手拿起王冠，对着灯光仔细观察起来：“嘿，真是一顶精美绝伦的王冠啊，陛下有够宠您的……殿下还记得陛下最后对您说的那句话吗？” 　　“最后……？” 　　爱丽丝回想了下，有些不确定道：“是说的……让我成为一位仁治之王吗？” 　　“没错，仁王，陛下的愿望也是如此，所以或许他并不是想让您对大王子殿下赶尽杀绝呢？处置也不是处决，不是吗？” 　　“噢……你说得有道理……” 　　爱丽丝眼神微微亮了起来，她自言自语的梳理道：“父王说，让我负责处置大哥，是考验我的气量，他对于大哥气量的考验方式是身为王者的果决和铁血，不过父王后面又说，他坚信的道路或许是错的，所以希望我能够踏上一条不一样的仁治之王的道路，所以……大哥他，不用死了？” 　　“这是当然的了，我愚钝的殿下。”陈默面带微笑将王冠放到了爱丽丝头顶：“而且陛下早就说过了，他的选择是留给大王子殿下一条生路，为君王者，一言九鼎，您实在是太过小看陛下的容人之量了。” 　　“我……老师，不许说我蠢！” 　　“当然了，殿下。” 　　陈默退后两步，低头注视着正在伸手扶稳王冠的爱丽丝，继续问道：“那么您现在决定要怎么办呢？大王子殿下的事情，最后总是要有个了断的才对，所以您要怎样处置他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 　　听到陈默的追问，爱丽丝叹了口气，她确实是不知道该怎样处置自己的这位大哥了。 　　站在身为妹妹的角度，她很难想出什么惩戒的措施，去对付自己那位昔日曾经很关照也很疼爱她的兄长。 　　但身为王族，身为王储，她又不得不对犯下滔天大错的大王子施以惩戒……而且还绝对不能是什么小惩大诫，毕竟王族的荣誉与威严不容挑战，这种事情就连爱丽丝都能理解。 　　“大哥他，在起兵叛变之前难道就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的这种境况吗？我不明白，王位……究竟有什么好的，才会让他甘愿赌上一切去铤而走险。” 　　“说赌上一切，其实也不尽然呢。”陈默笑了笑：“至少大王子殿下还带走了王城大半的护卫军队，不是吗？” 　　“护卫军队……”爱丽丝又再次叹气起来。 　　老国王给她的考验，除了身为王者的气量之外还有王者的能力与手段，前者她现在一筹莫展，后者也是丝毫办法都没能想得出来。 　　王城护卫空虚，新培养一批护卫军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被大王子带走的那些护卫军可都是真正的精锐，血脉高贵的同时还是高等级的职业者，想要培养出足以弥补王城守备力量空缺的护卫军来，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要不然，给冒险公会下达任务怎么样？” 　　爱丽丝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她自己觉得行之有效的办法：“雇佣高等级的冒险者，让他们来王城帮忙填补守备力量的空缺，然后趁这个时间抓紧培养新的护卫军队……可以吗？” 　　说到最后，她目光询问的看了眼站在身前的陈默，然而后者却只是表情平静的摇了摇头，语气不咸不淡否定道：“行不通的，殿下。” 　　“为什么？”爱丽丝有些不服气的争辩道：“是因为觉得冒险者不可信吗？没关系的，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他们的力量，最后终究还是要回归到护卫军上面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您误会了。”陈默语速缓缓解释道：“冒险者的力量确实是可以借用，但您忘记考虑另一个问题了，虽然大王子起兵哗变之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彻底保密，但毕竟普通平民层次还是不甚清楚内情的，然而您若是雇佣了冒险者，那事情可就闹大条了，那些大嘴巴的冒险者，恐怕很快就会把这次王族哗变的丑闻闹得天下皆知，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王族内部的问题，您最好还是不要假以他人之手解决，否则将来很容易会留下供人非议的话头。”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陈默眉梢一挑：“其实殿下您的思路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方向要稍微改变一下，雇佣冒险者算是借用他人的力量，但如果使用的是您自己的力量呢？” 　　“我……自己的，力量？” 　　爱丽丝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寝宫房间里已经清洗干净，此刻正挂在架子上的红龙甲以及王者之剑。 　　“可我毕竟只是一个人……” 　　“您这又是误会我的意思了。”陈默耐心解释道：“我所说的您自己的力量，并不一定指的就是武力，您还有其他力量，就比如那些支持您的阿库西斯教信徒们，在阿库娅女神的神启之下，她们可都是您现目前最值得信赖以及依靠的力量呢。” 　　“阿库西斯教……？！” 　　爱丽丝瞬间受到了启发，但她还是有些担忧道：“但……阿库西斯教的信徒们，大多都是祭司吧？她们真的能形成有效战斗力吗？” 　　“当然。”陈默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晃，一团仅仅只是沐浴光辉都能令人浑身产生像是泡温泉一般舒适暖意的纯白光球凭空跃然而出：“祭司职业者虽然没有什么物理杀伤手段，但她们的许多技能都可以对魔族造成极为严重的杀伤作用。” 　　“可是，除了魔族之外，其他的普通魔物和人类冒险者呢？”爱丽丝皱眉问道：“万一王城被敌国军队冲击的话……” 　　“那就直接镇压下去好了。”陈默握紧手掌，光团瞬间熄灭：“用绝对的力量，降下雷霆般的震怒，为所有胆敢进犯的敌人都施以最严酷的惩戒……殿下，即使是仁王也不可盲目仁治啊。” 　　“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可是……王城里面哪还剩下什么绝对的力量呢？” 　　“不不不，我说的力量可不是指的军队。” 　　“不是军队？”爱丽丝满脸疑惑道：“可如果不是军队，又能是什么呢？” 　　“这个嘛……” 　　陈默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爱丽丝的疑惑，而是答非所问的反问道：“殿下，如果让您与普通王族护卫程度的士兵交战，您能够战胜多少人呢？” 　　“……啊？”爱丽丝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体力耗尽之前，大概可以一直战斗下去……吧？” 　　“没有，您确实有这份力量。”陈默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您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做到如此程度，那如果同时让十个、百个，乃至上百个像您这样厉害的高等级职业者参与守城，估计就算有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冲破王城吧？” 　　“应该……是这样？”爱丽丝表情越发的迷瞪了，她既觉得陈默说得很有道理，但又觉得拦下十几万大军好像太夸张了点，脑海里不由自主展开了联想。 　　平原上，两军对峙，一边是黑压压一大片十几万的虎狼之师，另一边则是……一百多个身披红龙甲，浑身赤红光雾笼罩，并且手持黄金王者之剑的自己。 　　啧…… 　　感觉稍微有些微妙。 　　虽然她确信自己可以在力竭之前一直战斗到杀光最后一个敌军，但就像大象踩蚂蚁一样，蚂蚁的数量多不胜数，大象就四条短粗的象腿，产生漏网之鱼肯定是难以避免的，而一旦有敌军冲破防线……王城里面守卫空虚，那不就等同于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吗？ 　　陈默看着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当即面带微笑补充道：“如果一百个您这样的战士不行，那么一百个像您这种水准，甚至是比您还要厉害的大魔法师呢？” 　　“大魔法师？”爱丽丝满脸不可思议道：“可是，除了到冒险公会去召集冒险者之外，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多大魔法师呢？” 　　“有的，有一个地方。”陈默伸出一根手指：“红魔乡，红魔族。” 　　“红魔族……这行不通吧？”爱丽丝面露难色道：“不是都说红魔族是人均……那个什么……” 　　说到后面，爱丽丝脸颊一红，有些说不下去了。 　　陈默见状非常善解人意的解释道：“红魔族脑袋确实是有点问题，不过就跟阿库西斯教的教徒们一样，只要选对了利用的方式，她们照样会成为您手里一把非常好用的武器，成为完全受您控制的一股强大力量。” 　　“选对利用的……方向？”爱丽丝仿佛是懂了，又好像完全不懂，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眼神里却又满是迷茫：“可我，也不了解红魔族啊？” 　　“您不了解没关系，我了解啊。”陈默缓声道：“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有一位红魔族的未婚妻……当然，这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称罢了。” 　　“啊，我记得。”爱丽丝眼神一亮，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陈默刚才亲口说出“这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自称罢了”这句话时，心里原本低落而迷茫的情绪瞬间就好转了许多。 　　“是那位名字很奇怪的惠惠小姐，对吧？” 　　“嗯，看来殿下您还记得她。”陈默微笑纠正道：“不过不可以说她是名字很奇怪的惠惠小姐，这种命名方式在红魔族看来可是很帅气也很正统的，您想要将红魔族化为自己可以掌控的力量，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尊重并且理解她们的爱好与习俗。” 　　“知道了，老师！”爱丽丝是个好学生，任何时候都是，所以她立刻谦虚请教道：“那……她们的爱好是什么？习俗又是什么呢？” 　　“爱好是耍帅，习俗是骚扰魔王城。” 　　“骚扰……什么？”爱丽丝眨了眨眼睛，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我说，红魔族历来的习俗就是去骚扰魔王城。”陈默贴心补充道：“因为她们人均都是精通各种最上级魔法的大魔法师，掌握着空间传送魔法和许多强力的攻击、逃跑魔法，所以魔王军每次都抓不住她们，就算进攻红魔乡也讨不到好，长此以往就只能任由她们攻击魔王城的护城结界了。” 　　“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或许是头一次听到魔王城吃瘪，爱丽丝咽了咽唾沫继续问道：“她们为什么会有这种习俗？骚扰魔王城？这……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因为这样很帅啊。”陈默咧嘴一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红魔族的爱好就是耍帅，任何可以显得很威风很帅气、很符合各种传说或者故事里面主角的行径，她们都非常有兴趣去模仿。” 　　“……” 　　爱丽丝微微张了张嘴，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此刻内心升起的复杂情绪。 　　耍帅……？ 　　正常人，会做这种事情耍帅吗？ 　　而且骚扰魔王城……这是把自己代入到什么故事的主角身上去了？ 　　勇者讨伐魔王的故事吗？ 　　妥妥的脑子有病吧…… 　　如果陈默知道此刻爱丽丝内心所想的话，他肯定会举双手赞同。 　　——红魔族确实是脑子有病。 　　她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中二病。 第五十三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三） 　　马车路上，烟尘滚滚。 　　因为人数达到万人规模以上的军团是没办法使用大型远距离空间传送魔法阵的，所以爱丽丝集结完王城当中剩下的残余部队之后，先是花费半天时间把他们重新编制成军团，然后就挥剑策马领兵踏上了远征的路途。 　　嘛……虽然说是挥剑策马，但其实也只是在刚开始出城前骑着马匹绕军鼓舞了一圈士气，她毕竟是血统尊贵的嫡系王族，现在更是被老国王册立为唯一正统的王储，长距离行军这种风尘仆仆的事情再怎么也轮不到她来享受，所以出城之后立刻就有一群亲兵半强迫式的把她劝进了马车里面。 　　另外所谓的远征也只是好听的说法，她率兵出征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因为采纳了陈默的意见，准备到阿尔坎雷提亚和红魔之里去搬救兵，不过因为她现在毕竟还没有真正成为国王，身份仅仅只是一个王储的公主罢了，所以才集结了王城残余的部队随行……这可绝对不是什么面子工程，对于王族来说，时刻维持在民众眼中的威仪可是他们非常重要的工作，尤其是红魔族和阿库西斯教徒脑回路都有些超越常人的清奇，不多带点士兵随行，把场面搞得严肃庄重一点，她还真怕自己这趟搬救兵最终会无功而返。 　　轰隆、轰隆、轰隆…… 　　马车外，随军押运辎重和粮草的勤务兵们挥鞭驱赶着地龙，由这些地龙拖拽着的则是一个个小房子般庞大的货物运输马车，车轮碾压在地面上，发出沉闷震动的轰隆声。 　　与运输马车的轰隆声共同传来的，还有军团前行整齐的踏步声。 　　虽然仅仅只是仓促集结并且整合出来的军团，但他们的前身毕竟是王城护卫军，各种令行禁止的作风都带着股浓浓的精英气质，几乎不需要什么磨合或者训练，刚被重组就能够立刻派上用场。 　　车厢内，陈默侧耳倾听着外面传来的车轮与脚步声，或许是由于车厢的地板太薄，又或者是因为外面兵卒们踏步的声音太过整齐划一，每次轰隆声响起时，脚下的车厢地板都会随之轻微震颤一下。 　　“不愧是王族精锐之师啊。”他微笑称赞道。 　　爱丽丝也是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毕竟是父王用来镇压王城里面那些贵族世家的军队，比普通士兵厉害是肯定的。” 　　不过就算这些王城护卫军再怎么厉害，那也还是大王子看不上挑剩下的残羹剩饭。 　　陈默当然看得出爱丽丝心里是什么想法，他依然还是一脸平静微笑的表情，随手掀开窗帘看了眼马车外面烟尘滚滚的黄土道路，然后语气不轻不重的缓声道：“殿下，您知道这些士兵们，对您来说最重要的意义是什么吗？” 　　“什么……？”爱丽丝也跟他一起向马车外面投去了目光，不过却并不理解陈默这么问究竟有什么深意。 　　“很简单。”陈默维持着一只手撩开窗帘的动作，另一只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撑住脑袋，神态悠闲道：“论武力，殿下您就算是在面对大王子殿下率领的叛军时都能轻松杀个游刃有余，所以这些被大王子殿下挑剩下的残兵弱将们，肯定更加不如您的英明神武了，但武力的强盛与否并非他们真正的意义，这些兵卒真正的意义是代表着王族不可侵犯的威严、代表着陛下对您的认可，大王子殿下那边无论人马再怎么强大充裕，他都始终只是一介叛国逆贼而已，而您则不同，有了这些士兵，您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名正言顺，因为他们是王族之师，他们代表着的是贝尔泽古王国的王族。” 　　“我明白了，老师。” 　　爱丽丝受教的点了点头，陈默这番话说得很透，并没有打什么哑谜，所以她很轻松就明白过来自己心态的问题，当即立刻调整心态，看向马车窗外前行军团的目光也变得不同起来。 　　“况且除此之外，这些士兵们真正的闪光点，殿下您却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呢。”陈默目光含笑看了眼爱丽丝，继续说道：“他们在面对大王子殿下的策反时，能够坚定的留在护卫军里面，并且连兵权信物都无视了，这份坚贞不渝的品质可是比所谓的武力还要更加弥足珍贵呢。” 　　“坚贞……？” 　　爱丽丝闻言一下子愣住了，她还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方面。 　　直到刚才之前，她心里都在暗自神伤被大王子掏空了大半的王城护卫，却一点都看不见剩下这些“残兵弱将”们忠诚而坚贞的信仰。 　　“人，都是因为拥有信仰，才会变得坚强起来，也只有一个拥有信仰的军队，才会是坚不可摧的军队。” 　　陈默脑袋搭在手掌上，侧着头看着车窗外的烟尘如龙，轻飘飘的悠然话音从他嘴里传来：“其实大王子殿下算是做了件好事，他替王城护卫军完成了最后一道试炼工序，就像是剑刃通过严酷的捶打和反复淬火排除出杂质一样，他也带走了护卫军里面【杂质】的部分，虽然剩下这些兵将们看似都是大王子殿下不屑带走的残兵弱将，但您又岂能知道他们究竟是大王子殿下看不上，还是带不走呢？” 　　看不上…… 　　带不走…… 　　其中的含义却是完全的截然不同。 　　爱丽丝还有些没有回过味来，陈默话音不停，继续提点道：“殿下，您既然选择了要踏上王者之路，那么有一点就是您必须记住的、非常重要的知识，对于王者来说，忠诚永远是优先于其他任何品质的、最珍贵也是最重要的品质，力量的强大可以慢慢培养，但一个人的忠诚心却是无法保证的，所以无论采取任何手段，都要完全确保自己手下臣民的忠诚，并且您还要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考验与试探，忠诚心是难以保证的，所以您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您，您能明白吗？” 　　“我……不太明白……” 　　爱丽丝眉心紧皱，陈默的话对于她的人生观念来说是种非常强大的冲击。 　　从理智上来说，她能够理解陈默话里的意思，但从感性上来说，她又觉得……陈默这番话说得并不算全对。 　　如果把爱丽丝眼中的世界比作是充满阳光雨露的五彩世界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来又是王族哗变，又是国王谈话，现在陈默还在教给她这种诡秘深沉的王者心计，无异于一层又一层的在这个五彩世界上笼罩满了灰暗色调的阴霾。 　　“殿下，这是您自己的选择。” 　　陈默放下窗帘，车厢内顿时又回到了淡黄烛光的照射当中：“身为王者，这是您必须考虑，也必须背负的东西，您现在不习惯也无所谓，将来终有一天您会习惯、并且改变的，而且这一天并不遥远。” 　　“我，我不喜欢这样……老师……”爱丽丝表情哀伤的注视着陈默在摇晃灯光下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庞，脸上挂满了令人于心不忍的脆弱与迷茫。 　　不过这次陈默却并没有再安慰她。 　　他只是平静的、面无表情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目光冷漠的看着后者逐渐变得湿润起来的眼眶。 　　“为什么……” 　　爱丽丝抽噎着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殿下。”陈默偏了偏脑袋，表情依然不为所动：“这就是王者之路，也是您自己的选择。” 　　过了片刻，大概是情绪缓和了些，爱丽丝忽然从脸上努力挤出来了一抹强作微笑的表情：“那……老师你总不可能，会背叛我吧？” 　　“那就要看您是怎么定义背叛的了。” 　　陈默目光如炬，也像利剑般毫不留情戳进了爱丽丝最柔软的心扉。 　　但她还是勉强安慰自己……毕竟没有一口回绝不是？ 　　于是爱丽丝继续补充问道：“如果，如果说……这仅仅只是假设，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什么人来拉拢你，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陈默这次倒是否定得很果断。 　　但还没等到爱丽丝表情转暖，他又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有什么人能够打动得了我，况且我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区区凡人能够拿得出来的。” 　　“……噗！” 　　爱丽丝先是愣了愣，然后才一下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她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蔚蓝眼眸笑弯成月牙，白皙小脸阴霾尽去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老师你这话口气未免太大了吧？区区凡人？难不成你还想要神灵们也来拉拢你呀？” 　　“我没开玩笑。” 　　陈默表情认真的说道，但是却只换来了爱丽丝更加开心的笑声。 　　她只当陈默刚才那句话是在从侧面跟自己说“我是绝对不会抛弃背叛您的”罢了。 　　真是的……没想到老师竟然也会有傲娇害羞的时候吗？ 　　出乎意料的可爱嘛…… 　　爱丽丝的笑声让陈默无奈摇了摇头，他可是实话实说的，这个世界虽然有冒险者这种超人的存在，而且还有带着神灵恩惠转生过来的开挂“勇者”，但对于他所追求的东西来说，无论冒险者还是开挂勇者，层次都实在太低了，所以凡人要想拿出足以拉拢他的好处，那可实在是比天方夜谭还要更加不可能，即使是像巴尼尔那样统治着地狱的君王，也还是差了点意思，否则当初巴尼尔作死来找他的那个晚上就该已经被他宰了当补品吃掉了，哪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身为他的管家兼仆从继续生龙活虎的蹦跶？ 　　唯独能让陈默提起兴趣的，也就只剩下巴尼尔口中能够一句话镇杀无数地狱恶魔的天界神灵了。 　　不过如果那些天神真有这么强力的话，他贸然行动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被群起围攻，到时候这具身躯能撑住多久他也没太大的把握，倒是像现在这样一点点蚕食冒险者这个职业背后的超凡本源，再借此徐徐图之间接性的窃取神权反而来得更加务实一些。 　　就是可惜阿库娅……那个被佐藤和真坑到下界来了的女神，身上的神力被削掉了九成九，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克制得住杀掉那个女神夺了神力和职权就直接跨界跑路的冲动。 　　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想到阿库娅那块可望而不可即的蛋糕，陈默满怀忧伤的叹了口气，落入爱丽丝眼中，更是令她笑得越发灿烂了些。 　　…… 　　红魔之里。 　　平时安静的村庄，今天傍晚时分却像是热油里落下冷水般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村庄入口前，一群人头黑压压的肃杀军队停驻在此，即使是性格跳脱的红魔族，面对人数数十倍于红魔之里居民的黑铁兵卒时，也是气氛变得略微压抑了下来。 　　从军队后面行驶过来了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马匹很奢侈的用了魔金作为装饰品的材料，马车更是随处可见充满魔力波动的花纹。 　　“呼……多精巧啊！” 　　红魔族领头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惊讶的赞叹了一声，紧接在他的赞叹声后面，马车布帘突然掀开，两道人影从中迈步跨出。 　　“久闻红魔族大名，区区一辆马车而已，些微不足挂齿的魔法，怎么值得如此称赞呢？” 　　陈默站在爱丽丝后面，与之前出声赞叹的中年男人微笑对视着，后者脸色略微红了红。 　　马车上附加的魔法对于红魔族来说确实很是稀疏平常，不过……装饰一辆马车竟然奢侈到使用魔金？要知道哪怕是身为红魔族族长的他，每天也只有一顿饭是有肉吃的耶？！ 　　不过族长毕竟是族长，他轻咳一声，直接就当作没听见般跳过了话题：“公主殿下突然造访，仓促之下我们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欢迎节目，不如今晚就放一场烟花吧？” 　　“……烟花？” 　　爱丽丝下车之后本来在盯着村庄入口前面摆着的一头狮鹫石雕，听见红魔族族长提到烟花，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第五十四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四） 　　“没错，烟花！” 　　红魔族长一瞬间兴奋了起来，他双手比划着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一样的动作，嘴里还发出模拟的“嘣”声，然后满脸兴高采烈介绍道：“事实上，最近魔王军有派前锋来村子周边打探情况，而且还建了座看起来超级厉害的堡垒工事，就在村庄后面不到半天路程的地方，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把这座堡垒炸上天吧！” 　　“炸……上天？” 　　爱丽丝表情错愕了一下：“不是说，超级厉害的堡垒吗？而且如果是魔王军的话……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小意思小意思。”族长一脸轻松的晃了晃手，语气像是在说晚餐吃什么般说道：“那座堡垒只是看起来很厉害而已，建得严密高大，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直接用魔法胡乱轰炸过去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魔王军实在是太懂了，把这样一座堡垒建在村子边上，不就是在大声喊着【嗨！我在这里喔！快点来炸我吧！拜托！难道你们真的不想用魔法砰的一声炸过来么？】这种狂妄话吗？哈哈哈哈……” 　　话到最后，红魔族长一脸嚣张的张狂大笑起来，而在他身后，人数大概有两百到三百、最多不过三百出头的红魔族居民们也跟着发出了充满狂气的笑声，看着这样一群双眼赤红并且笑得完全不像是好人的家伙，爱丽丝忍不住稍微往后退了一步，不过陈默却立刻伸手扶住了她，面对女孩投来的询问目光，他轻轻摇了摇头。 　　爱丽丝：【这群人……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陈默：【他们当然有问题了，不过您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啊，殿下】 　　确实……爱丽丝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礼貌性的笑容，准备迎合着红魔族长的邀请，去看看他们所谓的“烟花”。 　　但是还没等到她开口，一声少女的清呵就从军队后方传来。 　　“魔王军……竟然真的来了吗？可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父亲，红魔族的大家，我来救你们了！” 　　“诶……？” 　　听到声音，爱丽丝愕然回头，与她一起转动视线的还有在场的所有红魔族以及军团成员，刚回过头她就看见军队后方的平原上有一道披风摇曳的纤细身影朝着前面的军队平伸出单手。 　　下一刻…… 　　“Sword of Light【光之剑】——！！！” 　　洁白光芒像是从完全黑暗的房间当中突然拉开窗帘看见明媚的阳光一样……不，比那还要更加刺眼，在场军团里的所有兵卒都瞬间失去了视野，就连爱丽丝也只能模糊看见那道纤细身影将发着光的右手横着一挥而过，也正是在她挥手的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针刺感猛然从爱丽丝后背升起，但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光芒脱离那道纤细身影的右手，然后携带着无比危险的锋利气息极速逼近到军队跟前。 　　嗡…… 　　光芒掠过平原发出细微的声响，爱丽丝脑海内已经闪现出整个军队的兵卒都被这道光芒拦腰斩断的画面。 　　陈默站在她身侧，一层银白的辉光覆盖掌心，只等他握紧手掌，就会立刻崩碎掉突然袭来的极光斩击。 　　不过还没等他动手，军队后方的半空就凝结出半透明的魔法结界，疾速斩来的白光与结界相互抵消，发出清脆碎裂的声响，然后化作满天细微光点散落。 　　“可恶！竟然被挡下来了吗？” 　　远处，纤细少女身影的右手又开始闪耀起璀璨白光：“不愧是能够攻陷红魔之里的精锐魔王军，不过我身为红魔族族长之女，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接招吧，魔王军！Sword of……” 　　“住手！马上停手！悠悠！” 　　就在少女举起发光右手的同时，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毫无征兆瞬移出现在她身侧，并且抓住她高举起来的右手大声阻止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你袭击了公主殿下的军队！” 　　“父亲……？” 　　少女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抓住自己右手的中年男人，后者正是红魔族族长，也就是她的父亲。 　　不过…… 　　“公主？什么公主？还有军队？你……红魔之里现在，不是正在被魔王军攻打吗？还有那个，信里说……” 　　“什么信？你糊涂啦？” 　　“就是……昨天才寄过来的，那封信啊……” 　　“那只是很正常的家信而已，你到底怎样在理解的啊！” 　　红魔族长说到这里时忽然一拍额头，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呃对，我记起来了，你因为成绩优秀毕业得比较早，所以还没有学过红魔族文学……哎，这次闹出麻烦来了！” 　　“什、什么麻烦……难道说……”少女目光望向远处那些黑压压一片的肃杀大军，忽然浑身打了个哆嗦：“那些，不会就是你刚才说的……公主殿下的军队，吧？” 　　红魔族长无奈叹了口气，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我我……我这……” 　　“你什么？谁叫你这么冲动的？” 　　少女眼眶里已经有晶莹眼泪在打转了：“我，可是，我……你都在信里说【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不在人世】这种话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分辨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嘛？而且他们堵在红魔乡入口前面，你又带着大家站在那些人对面，我还以为……以为……” 　　“我那句话只不过是季节变换的问候语而已啊！哎……这就是你没有好好学完所有红魔族知识就提前毕业的后果了。”红魔族长接二连三的叹气着：“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跟公主殿下好好的道个歉吧……幸好你飘三郎叔叔反应得及时，没让光之剑真的伤到公主殿下的人，否则……恐怕我都不好帮你说话了！” 　　“呜……” 　　少女神态有些低沉的垂下了脑袋，不过她却并没有立刻跟着红魔族长传送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等候了一会儿。 　　“悠悠，你还在等谁？” 　　红魔族长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面对自己父亲的询问，少女脸颊绯红张了张嘴，声音微若蚊呐般说道：“那个……信里不是还说了，要让……让我跟……跟起始城镇里某个游手好闲的，废物的冒险者职业者结为夫妻，然后与他生下的儿子，长大之后才能……才能战胜魔王吗？我……我找到那个冒险者了……” 　　平原上，微风吹拂，草叶晃动。 　　红魔族长没有说话，他只是眼睛越睁越大。 　　与此同时，少女的脸颊也是越来越红。 　　片刻过后，仿佛是到达了某个临界点般，红魔族长脑袋里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断般清脆的一道“啪”声…… 　　“有够会！我不会放过你的呀啊啊啊！！！有够会！” 　　“等、等等啊爸爸！不要冲动啊！” 　　少女一把抓住红魔族长准备传送回村子里的正在施展魔法的右手，现在两人的动作和刚才恰好是完全颠倒了过来，被她抓住的红魔族长满脸愤怒的挣扎着。 　　“放手！我让你放手，悠悠！有够会说什么想要把新作夹带在我寄给你的家信里，也让你欣赏欣赏，原来竟然是这种东西吗？哇啊啊啊啊啊，我放不过他！他死定了！我回去就要把他家米缸传送到魔王城里去啊！！！” 　　“请你也不要用这种方式给魔王增添困扰啊！” 　　就在少女与红魔族长拉扯纠缠时，一道男人的声音从平原后面传来。 　　“悠、悠悠！你……你能不能……不要一下子就瞬移那么远啊？真的很难追上来耶？好累……我快要不行了……啊，不行了不行了……” 　　随着男人的抱怨声，四道人影出现在红魔族长眼前，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集中在其中男性的那个人身上。 　　“就是他吗？悠悠！” 　　“嗯……” 　　少女脸颊越发涨红的低下了脑袋，不过因为害怕父亲一怒之下做出些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她还是小声解释道：“信里第二页说的让我……那个的事情，误会其实已经是解开了的，他们是来帮我解决红魔族困境的……不过现在，好像也不需要就是了……” 　　“哈哈，是这样吗？” 　　虽然悠悠解释了，但红魔族长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脸上的笑容更是一眼可见的生硬与勉强。 　　“这位废柴少年，不知道你要怎么称呼？” 　　他毫不掩饰恶意地朝着来人中男性的那位问道，后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一边脸皮抽搐一边语气不善的反问道：“哈？废柴少年？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那你又是谁？满脸老人纹的早衰大叔！早衰！” 　　“呵呵……我是悠悠的爸爸！” 　　一句话……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少年面带恶意嘲讽的表情就立刻像是霜打茄子一样焉了下去。 　　“悠、悠悠的，老爸……那不就是说……” 　　佐藤和真将目光转向悠悠，后者红着脸轻轻点头。 　　“可是……不对啊，你爸爸不是应该已经死掉了……呃，抱歉哈，只是信里写的……” 　　“那，那只是一个误会……” 　　悠悠脸色越发红润了，她觉得这种随口开火车的父亲实在是非常的丢人……嗯，准确来说整个红魔族都让她觉得，十分的一言难尽。 　　“误会？那魔王军呢？无法攻克的魔王军基地呢？还有魔王军干部，不会都是误会吧？” 　　“魔王军基地倒是真的，还有魔王军干部也是。”红魔族长视线充满敌意的盯着佐藤和真：“不过再怎么想，无论魔王军基地也好，还是魔王军干部也罢，都应该跟你无关吧？这位……废柴的冒险者职业的，少年。” 　　火大…… 　　“就算你是悠悠的爸爸，这种话说出来好像也不太礼貌吧？！”佐藤和真已经捏起了拳头。 　　但红魔族长却依然不为所动的疑惑问道：“……咦？奇怪了，难道冒险者职业不是最废柴的职业吗？” 　　虽然冒险者职业确实是废柴职业，可刻意提起冒险者职业是最废职业，并且以此作为前缀来称呼别人，这种做法实在是充满恶意吧？ 　　“和真他确实是最废职业，但同队的我们可跟他不一样。” 　　站在佐藤和真旁边的阿库娅想要撇清关系：“我是最上级职业的大祭司，我旁边的这位也是最上级职业的十字骑士，还有她……” 　　“我知道她是谁，惠惠对吧。” 　　红魔族长顺着阿库娅的手指看向正被金发的十字骑士小姐搀扶着的红发少女，后者在他的视线下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好久不见了啊，族长……” 　　“吾辈族人不必如此，你……已经寻找到属于你的命运了吗？” 　　“找到了，但是……但是这份命运，却携带着我无法承载的重量！” 　　“那就去追逐吧！就像追逐风和光一样！难道你要向命运屈服吗？” 　　“可我，我追不上！那份命运对我来说太过遥远，我、我……” 　　被达克尼斯搀扶着的惠惠，眼角开始湿润起来。 　　佐藤和真悄悄走到悠悠身边，小声朝她问道：“喂，悠悠，你爸在跟惠惠说什么？什么命运什么追寻的？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啊，这个……惠惠没告诉过你们吗？” 　　“告诉我们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面对佐藤和真的追问，悠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毕竟……这件事虽然在红魔之里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但秘密毕竟叫秘密，她有些为难该不该跟佐藤和真透露出惠惠的这个秘密。 　　而就在悠悠犹豫的时候，红魔族长那边也已经结束了跟惠惠的“暗号”，后者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又或者像是快要没电的手机充满电一样，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精神了许多，红魔族长则是大手一挥，开始朝在场众人落下瞬移魔法的传送光辉。 　　“好了，悠悠、惠惠，其他事情等回到村子里再说吧，几位客人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公主殿下那边等太久就不好了。”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佐藤和真一行人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然而还没等他们询问出声，下一刻，耀眼的传送光芒瞬间便淹没了在场众人的全部视野。 第五十五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五） 　　红魔之里。 　　村庄中央的族长部屋门前，四位浑身杀气森森的黑甲骑士左右各两人护卫于此，远处众多红魔族的居民都在悄悄朝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 　　军队什么的……他们虽然经常能和魔王军打交道，但人类的军队还真是有够稀罕的诶？ 　　“喂，钝钝子，你还没准备好吗？” 　　一座小土屋的拐角阴影里，身材矮小的黑发双马尾少女语气有些不耐的催促了句身边的同伴，而被她称为“钝钝子”的高马尾少女则是双手快速调整着半空中的一座发光魔法阵线条。 　　“很快、很快啦……你不要催嘛，这种多人同时遮蔽所有声音、气味、以及行迹的魔法，即使是让老师来弄也不见得会比我快喔？” 　　钝钝子一边为自己解释着，纤细手指一边在魔法阵中快速移动，在她指尖闪耀着淡蓝色微光，每一次移动都会留下新的魔力线条。 　　不过她话音刚落…… 　　“老师的话，应该还是要比你更快一些的吧？” 　　站在钝钝子身旁另一侧，披散着黑发的女生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般继续说道：“上一次我晚上起夜的时候，听到酒店后厨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就在想着会不会是老鼠呢？所以悄悄到后厨去看了一眼，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最开始出声催促钝钝子的矮小双马尾少女被提起了兴趣，她主动猜测道：“不会是，传说中只会在黑夜出没，只要看见就会把所有看见它的人都拖进异空间的末影龙吧？” 　　“……” 　　披散黑发的女生一下子被噎住了，她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反问道：“富尼弗拉……我应该没有惹到你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咒我？” 　　“诶……难道不是末影龙吗？”富尼弗拉有些遗憾的叹气道：“我看你那么煞有其事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呢。” 　　“真是末影龙的话，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吗？而且末影龙，那都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从我们红魔族最初始的祖辈以及伟大造物主那一个时代才流传下来的故事了，你究竟是怎样才会一下子就联想到那么离谱的方面啊？！” 　　“好啦，卷卷，你还是继续说刚才的事情吧。” 　　站在几人最后的一个身材高挑得像是成年人一样，并且还留了个尾卷发造型的少女岔开话题道：“你在后厨看到了什么呢？这或许会成为我创作的灵感哟。” 　　“创作肯定是不可能的啦，阿露你要是敢把这种东西写进小说作品里去……哎呀，无论怎么想你都百分百会完蛋的啦。” 　　披散黑发的女生——卷卷，她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在富尼弗拉、阿露，以及一边构建魔法阵一边竖起耳朵倾听这边话题的钝钝子的关注下说道：“我看到了老师噢，他当时正在我家酒店的后厨里面翻东西吃，不用想就知道，老师肯定又是测试新魔法把房子都炸得稀巴烂了，所以饿到受不了才会来我家酒店找吃的……毕竟其他人家能够确定百分百可以找到食物的，除了我家之外也就只剩悠悠家了吧？不过老师肯定是不敢偷摸进悠悠家里的，所以就选择了我家……当时的场面你们没有亲眼看见真是可惜了，老师他呢，蹑手蹑脚的样子和平时给我们上课时完全不同，就像一只大黑耗子一样，哈哈……不过他大概是在后厨外面布置了触发式魔法，我刚看清他的样子，他就反应过来施展魔法消失了，速度可是非常快的哦。” 　　卷卷一口气说完老师的秘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憋了很久终于释放出来一般舒畅，不过在场其他三个女孩子可就是另外的心情了。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富尼弗拉与阿露、钝钝子相互对望，交流了下视线，然后纷纷默契的没有对卷卷刚才说出的秘闻报以任何评价。 　　她们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将这段回忆彻底埋藏进脑海最深处，并且永远也不要重新回想起来。 　　“喂喂，大家，你们给点反应好吗？” 　　卷卷看着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我可是告诉了你们很厉害的事情哦，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想法吗？” 　　想法……？ 　　要有什么想法？ 　　要是被老师知道我们知道了他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的话……肯定没办法活着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吧？ 　　或者被施加永久性的失语咒，又或者变成植物人之类的…… 　　“卷卷……” 　　阿露推了推自己左眼戴着的耍帅用的眼罩，语重心长道：“就让这件事情，随风而去好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咦咦咦咦咦——？！！” 　　卷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这种……成年人或者职场前辈告诫后辈一样的口吻是怎么回事？阿露……你真的是阿露吗？突然说出这种成熟到让我有些羞愧的话是怎么回事？！” 　　“人都是要成长的，卷卷。”阿露叹气拍了拍卷卷的肩膀：“这份秘密，我们都已经忘记了，所以从今以后……你就一个人独自背负下去吧。” 　　“不可能。” 　　卷卷扫开阿露的手掌，断然拒绝道：“我们可是红魔族魔法学校至强的魔性F4啊，偷跑是绝对无法被容许的行为！” 　　“那以后就是F3了，而且悠悠和惠惠回来了，以后就是F5！” 　　“阿露！！！！” 　　卷卷的赤红双瞳开始亮起微光，这是红魔族情绪激动时开始调集起魔力的外在体现。 　　“吼吼，想要以我作为磨刀石，测试一下自己的气量吗？真可惜……终将成为制霸学校之人的，只有可能是我，而不是你啊，卷卷！” 　　阿露嘴里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双眼也同样赤红闪耀起来，并且周身开始旋转起很可怕的锐利疾风。 　　就在两人相互对持，气氛逐渐拉紧时，钝钝子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欢呼： 　　“好了！我这边弄好了！魔法阵要开始生效咯？你们别吵啦，看我的……” 　　她单手托起蓝光湛湛的复杂魔法阵，赤瞳也跟着亮了起来，魔法阵里面的无数魔力线条像是夜空交割的星轨般快速转动着。 　　下一刻，钝钝子兴奋高呼出了魔法咒语。 　　“——Hide！！！” 　　嗡…… 　　已经亮成一团蓝色光球的魔法阵，光芒猛然向外爆发，然后又瞬间收缩，等到一切光线都黯淡下去时，土屋的拐角阴影后面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有人存在的踪迹了。 　　族长部屋门前，一位黑甲骑士突然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在他旁边与他一起看守左侧的另一位骑士立刻出声问道：“怎么了，保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只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保罗皱眉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大概只是我的错觉吧，没事。” 　　“嗯。” 　　另一位黑甲骑士不疑有他，只是沉声提醒道：“殿下这趟是来与红魔族的这群大魔法师商议大事的，我们一定要尽心竭力做好自己的守卫工作，不要再给殿下增添麻烦。” 　　“我当然知道。” 　　保罗略微点头，收敛好有些飘忽的心绪，继续用锐利目光扫视起四周。 　　不过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他与另一位黑甲骑士低声交流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微风忽然将部屋前门吹开了一道只能容许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进入的缝隙。 　　……嗯，过了几秒之后，又吹起了另一道微风，把房门缝隙扩大了一些。 　　从只能容许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进入的缝隙，变成了能够容许一个发育良好的女孩进入的缝隙。 　　族长部屋内，魔法灯光稳定而明亮，议事用的木桌前已经坐满了人影，不过气氛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爱丽丝坐在与族长主位相对的贵宾位上，陈默和安娜分坐在她两侧，佐藤和真一行人坐在其他的次一级位置上，悠悠低着脑袋不敢看人，惠惠却是一直盯着陈默那边，族长看着惠惠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眼神，瞬间就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他又不停揣摩着陈默与爱丽丝之间的关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阿库娅。 　　“请问，现在能吃饭了吗？” 　　她无所事事的双手撑着下巴说道：“我们一路从起始城镇赶过来，真的很累的耶？所以如果有什么大餐的话，请一定不要客气，全部都端上来吧，我可以提供餐前表演活跃气氛哟？” 　　瞬间…… 　　几乎是在阿库娅出声的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集中了过来。 　　“……” 　　挨着阿库娅坐的佐藤和真感觉很丢脸，他悄悄在桌子下面捏了捏这位不知道看空气的蠢货女神的大腿，结果…… 　　“嘶！！好痛！和真你捏我干什么？小心遭天谴哦！” 　　完蛋…… 　　佐藤和真一脸讪讪的看了一圈众人，语气有些勉强道：“其实呢……我并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的，哈哈……” 　　“什么什么？你刚才不就是捏了我一把吗？你难道要不承认吗？”阿库娅不依不饶的气哼哼说道：“敢做不敢当，你太让我失望了，死宅尼特族废物人渣疲软男色狼假正经鬼畜和真！” 　　“你这是在叠什么奇怪的debuff吗？乱说话也要负责的，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你告啊，你给谁告？况且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事实！” 　　“阿库娅！！！” 　　佐藤和真一捞袖子就想狠揍一顿这位嘴上没个把门的笨蛋女神，不过眼看着他俩就要当场来一次全武行，红魔族长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他轻咳一声阻止道： 　　“咳咳……两位，现在公主殿下还在呢，你们有什么恩怨，是不是能请你们私底下再解决？” 　　“哼哼，今天算你走运了，鬼畜和真！”阿库娅一脸悻悻然表情的环抱起双臂，扭过头不去看他，嘴里还在放着狠话：“对女神不敬，你可是要遭天谴的，以后你上厕所必有人来敲门！” 　　“谁……谁怕你啊！你才是走运了，下次再敢乱诽谤我，我就把你跟巨型蛤蟆关在一起！” 　　佐藤和真也在放狠话，不过跟阿库娅不同，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这个蓝色智障虽然确实是智障，但她也真的是女神，会不会真的遇到天谴……佐藤和真心里也很慌。 　　两人互放完狠话就差不多偃旗息鼓了，族长这时候也想好了该怎么处理之前闹出的误会，他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悠悠，虽然感觉很难为情，但还是把信件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桌对面的爱丽丝。 　　“公主殿下，以及殿下随行的两位大人，小女之前突然袭击，这都是因为我身为族长的失误，事实上……” 　　族长从信件伊始说起，爱丽丝听完后眨了眨眼睛，红魔族的事情实在是很难理解，她花费了片刻时间才理顺前后因果。 　　“所以说……这其实只是一个误会吗？” 　　“正是如此。” 　　“你写的季节变换时问候近况的家信，被悠悠小姐误会了意思，让她以为红魔乡正在被魔王军攻打，所以她才会把我们认为是魔王军，冲动之下发起了攻击……” 　　“殿下实在是冰雪聪明啊！” 　　红魔族长有些汗颜的奉承了一句，即使以红魔族的脸皮厚度，他此刻也觉得……非常的难堪！ 　　大概就像是一群中二病的小团伙，忽然被放在真正上位的当权者面前，来了一场乌龙尽出的究极自爆……一样吧？ 　　“好吧，我大概是理解了……” 　　爱丽丝努力维持着宽容的微笑，眼角余光注意到陈默微微点头的动作，于是继续说道：“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悠悠小姐也只是心系红魔之里的安危，而且实际上她也没有造成什么太过严重的后果，所以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多谢！实在是非常感谢啊，公主殿下！” 　　红魔族长赶紧拉着悠悠一起道谢：“悠悠，你还在愣着干什么？” 　　“啊……噢噢，多谢殿下……” 　　“行了，道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陈默开口接过话头，爱丽丝作为身份尊贵的公主，该表的态她已经表完了，接着就是他的工作了。 　　“既然你在信里说的关于魔王军的情况属实，那么作为王国之师，讨伐魔王军的事情我们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们对讨伐的过程有什么安排吗？” 　　“过程……？” 　　族长闻言一愣，然后脱口而出道：“这个，不就是随便用魔法砰砰砰或者轰轰轰的炸几下就好了吗？其实村子里的人一直在讨论，因为这次魔王军设立的基地堡垒规模很大，看起来也很宏伟，所以到底是直接炸毁还是留下来作为景点，大家意见都并不统一。” 第五十六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六） 　　直接……炸毁？ 　　还要留下来当观景点？ 　　爱丽丝听得有些朦胧，她要是看过一部叫让子弹飞的电影，现在脑子里就该蹦出来那句经典台词了……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要说这红魔族就是红魔族啊，连魔王军都能不放在眼里。 　　爱丽丝发愣的时候，陈默倒是面色如常，他直接替族长做出了选择：“还是炸毁吧，影响不好。” 　　“啧……那真是太可惜了。” 　　红魔族长面露遗憾的摇了摇头，可以料想得出，他应该就是想要留下魔王军基地当作观景点的支持者之一了。 　　不过既然陈默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爱丽丝也是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那么王命不可违，族长也只强忍遗憾同意了毁掉魔王军基地的选择。 　　“魔王军的基地其实只是附带，鄙人对贵族也是闻名已久，想必对付区区魔王军的杂鱼，肯定会是手到擒来，不费出灰之力，但是……”陈默声音顿了顿：“魔王军随行的那位魔王军干部，你们又准备如何处理呢？” 　　“嗯……魔王军干部的事情，确实是有些不好处理。”族长闻言也是微皱眉头说道：“据说这次派来攻打我们红魔族的魔王军，领头的那位魔王军干部有超强的魔法抗性，几乎不害怕任何魔法攻击的手段，虽然我是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免疫任何魔法，但这件事也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担忧还是会有一些的……” 　　说到有些担忧的时候，族长脸上忽然又露出了笑容，他像是在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般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补充道：“不过就算那个魔王军干部真的很厉害，不害怕任何魔法，我们也不至于一点手段都没有就是了，况且所谓的魔法抗性，换个方式来理解大概就是【魔法伤害还没有达到能够破防的程度】而已，也就是说只要加大输出就可以了。” 　　真是乐观的人啊…… 　　整个木桌周围，无论爱丽丝也好，还是佐藤和真一行人也好，此刻都是听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不对，与其说这位红魔族长是乐观豁达，还不如说他是有恃无恐，仗着红魔族超强的魔法火力，才会如此的吊儿郎当，不把魔王军以及魔王军干部放在心上。 　　坐在族长旁边位置的悠悠也微红着脸替自己的父亲进一步解释道：“那个……其实在我们红魔族，短程以及远距离瞬移魔法基本就是，人手都会，而且还很精通的，基础魔法……” 　　说到最后，她偷偷瞥了眼有气无力趴在桌上的惠惠。 　　嗯……惠惠除外。 　　不过听见悠悠的追加解释，在场众人还是立刻明白了过来。 　　人手掌握精通级瞬移魔法的话，确实是可以无惧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武力威胁了。 　　陈默略作沉吟，还是开口提议道：“虽然贵族可以不用担心魔王军干部的来犯，但威胁始终都是威胁，一位不害怕魔法的敌人，如果对方选择悄悄潜入红魔之里，偷袭之下恐怕还是会出现伤亡的吧？” 　　“这……” 　　红魔族长想了想，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是趁着我们毫无警惕心的时候，悄悄潜入村子里面，偷袭之下还真有可能会被这家伙得手。” 　　“所以族长先生不妨听听看我的建议，如何？”陈默双手十指交叉，眼里微微闪动着精芒。 　　“请大人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们红魔族都是难得的人才，但魔王军跟你们始终不对付，可以说你们跟魔王军就是势同水火，今天他们可以派出不害怕魔法的魔王军干部，明天或许他们就能派遣出专门针对魔法师的暗杀者，这种时时刻刻都被人觊觎着的危机，只不过因为贵族人均都是实力强大的大魔法师，所以才暂时没造成什么重大伤亡……但是，只要有一次的判断失误，贵族就会立刻陷入亡族绝种的危机当中，而且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种时刻都被别人挂在必杀名单上的感觉，肯定也不好受吧？所以……” 　　“必杀名单？！” 　　红魔族长听到这里时，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眼睛里也冒起了激动的赤光。 　　同时在房间里面，忽然还有另外几道精神波动的气息，隐约从空气当中传来。 　　不过红魔族长终究是还记得公主殿下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所以他很快就收敛起了内心因为中二感被满足所以才掀起的激动波浪，轻咳一声说道：“咳……不好意思，请您继续说吧。” 　　“嗯。”陈默眼含深意扫了扫房间里面无人的一处空地，然后面色不变道：“既然如此的话，贵族不如加入王国守备军的名下如何？这样一来，魔王军的仇恨自然就转移到了贝尔泽古王国的头上，而且据我所知，贵族虽然人均都是大魔法师级别的魔法达人，但因为种种不便明说的原因，贵族的财政状况以及生活水准却始终不太乐观，加入王国守备军后，贵族成员至少可以获得与大魔法师等级的职业者相匹配的待遇，以及和现在截然相反的名声。” 　　“截然相反的……名声？”红魔族长脸皮绷紧了起来：“大人，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难道听不明白吗？”陈默微笑注视着红魔族长，碧绿眸子里浮现出了调侃的意味：“贵族名声在外，不过这份名声究竟是怎样的名声……你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吧？但只要贵族同意加入王国阵营，你们可就都是能够名垂青史的千古英雄了，族长，好好考虑考虑吧。” 　　英雄…… 　　名垂青史…… 　　红魔族长对于权势没什么兴趣，或许这也是智商太高的一个不好之处，看穿了名利权势，自然也就对名利权势失去了欲望，但他的中二之心却在随着陈默的这番话而微微跳动。 　　英雄啊，我次奥！ 　　试问，有哪位中二的小伙子没有妄想过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成为打倒魔王、战胜黑暗、拯救世界的光之英雄呢？ 　　你有过吧？ 　　你也有过吧？ 　　大家都有过吧？ 　　梦想自己能有一根火花棱镜，梦想自己将会拔出尘封已久的石中剑，梦想自己其实隐藏着来自血脉的力量，梦想自己被命运选中注定要踏上布满荆棘的孤勇道路，梦想自己…… 　　“——好！我同意了！我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哇哈哈哈哈哈哈……！！！！” 　　族长部屋里面，一道人影从虚无当中显出身形，她一边狂妄大笑一边双手叉腰，浑然没有注意到整屋人都面带惊愕表情共同注视向她的视线。 　　“钝钝子……！你这个笨蛋！！！” 　　随着女孩的现身，另外三道少女的身影也彻底藏不住，逐一从空气当中浮现出来。 　　“钝钝子，阿露，卷卷，富尼弗拉……” 　　族长脸色黑了下来，他赤瞳像是火焰般亮起，然后四道魔法光芒瞬间禁锢住出现在部屋里的四人，后者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她们甚至连眼珠都没办法转动一下。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隐匿魔法？钝钝子，就先从你开始吧。” 　　族长话音落下，封住钝钝子嘴巴的力量立刻消失，她赶紧开口求饶道：“不、不不不……不是我的错，都是……都是卷卷的主意！是她让我释放隐匿魔法的！我也是被害……” 　　“好了你闭嘴吧。” 　　族长话音落下，钝钝子立刻又被封住了嘴巴，取而代之的则是卷卷被解开了禁锢，她几乎是恶狠狠的在钝钝子身上剐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黑深残的笑容说道：“钝钝子说她要展示一下自己隐匿魔法的厉害，还说就连族长大人都绝对看不出什么猫腻来，我们不相信，她就强行拉着我们进来了！” 　　“嗯，那么阿露，现在轮到你来说。” 　　“我……啊嘞嘞，我、我脑袋好痛，哎呀呀……忘记了忘记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我只记得我好像在采风找灵感，结果回过神就在这里了呢……” 　　阿露谁都不想得罪，只好装傻打马虎眼。 　　最后是富尼弗拉，她也是谁都不想得罪，但装傻的办法阿露已经用过了，所以她只好另辟蹊径，眼珠一转说道：“她们说想溜进族长大人的屋里来探险，我觉得好玩就跟着一起了！” 　　把所有人都公平的得罪一遍……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谁都不得罪了吗？ 　　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富尼弗拉内心为自己的足智多谋鼓掌欢呼，却没注意到族长冷笑起来的表情。 　　“好啊，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们四个人，有四种说法，你怪我，我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又说这是你们所有人的主意……”族长笑容越发冰冷起来，王国公主当面，谈论的还是事关红魔族未来走向的严肃问题，结果这四个小家伙竟然敢私自溜进房间里来？ 　　溜进来就溜进来吧，而且还主动暴露了自己？ 　　丢死人了，真的丢死人了！ 　　他冷笑着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会跟你们的父母好好谈一谈，现在都出去吧！” 　　“啊……？！” 　　卷卷拖长声音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哀嚎。 　　红魔族魔法学校F4，四人组里面，阿露性格成熟有主见，她与父母之间，在家还不一定是谁管谁呢，钝钝子脑子经常会缺根筋，这种粗线条的大脑正是遗传自她的父母，所以在家根本不会有被管束或者训斥的担忧，至于富尼弗拉更不用多说了，她是被宠大的，唯独卷卷不一样，经营酒馆的父母是红魔族里少数的精明人，而他们的精明不止体现在开酒馆上面，还体现在对子女的教育问题上。 　　卷卷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从屁股蛋子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幻痛了！ 　　“啊什么啊？敢溜进来就要敢受罚。”族长也知道卷卷家教比较严格，但他一点都没有慈悲，还是那句话，王国的公主殿下就坐在桌对面，这是他作为族长应该摆出来的姿态。 　　送走了垂头丧气的F4之后，话题回到刚才。 　　虽然中途被打过一次岔，但此刻屋子里的氛围却比刚才一点都没有好上多少。 　　红魔族长皱眉思索着，爱丽丝与安娜都凝神贯注的紧盯着他，脸上满是忐忑的表情。 　　红魔族加入王国正规守备军力量之后可以获得的诸多好处与便利，还有分散魔王军仇恨值的额外福利，虽然陈默说得好像这是红魔族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然而实际上，王国守备军需要红魔族的加入，比起红魔族加入王国守备军，远远要来得更加急切许多。 　　就在气氛越发凝重时，忽然有一个红魔族成员敲门走进屋子里面，然后在族长耳边低语了片刻，等到他退出部屋时，红魔族长抬头看向爱丽丝以及陈默，语气说不上好与不好，表情也十分微妙的说道：“刚才接到的情报，有一千只左右的魔王军从基地堡垒那边集结成攻势，不过看见村子外面驻扎的万人军队时，它们又快速撤退回了基地里面……” 　　“哦？” 　　陈默挑了挑眉毛，这可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有助攻，那就要利用起来，于是他面带微笑劝说道：“你看，加入王国守备军之后，这种好处还会越来越多，而且就算魔王军一时半刻找不到办法对付红魔族，但贵族一直驱赶着这群恼人的苍蝇，偶尔也会觉得心烦心累吧？” 　　“这……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红魔族长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拒绝了，陈默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几乎已经堵死了他拒绝的所有方向，而且现在是公主当面，陈默只是个说客而已，面对着王国公主，他实在是很难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来。 　　因为“我不想”所以就拒绝？ 　　这当然不行了。 　　毕竟对面坐着的可是王国公主，要拒绝就要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才行。 　　而且还必须是迫不得已的那种理由。 　　说到底，就连拒绝这份提议对于红魔族来说真的好吗？ 　　关于这一点，他现在也已经开始觉得迷茫起来。 　　或许……加入王国守备军，成为王室正统的力量，对于红魔族的未来，才是更好的选择？ 　　迷茫之下的红魔族长没办法做出决定，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 　　毕竟，族里德高望重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公主殿下，还有两位大人，请稍等一段时间吧，这件事情还需要我与族内的其他人一起商讨，才能够得出结论，现在不如先在小女的带领下参观一下村子如何？” 　　红魔族长说着又看了眼趴在桌上浑身有气无力的惠惠，后者视线始终落在陈默身上，于是他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抹笑容，面朝陈默说道：“大人，能拜托您一件事情吗？” 第五十七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七） 　　离开族长部屋十几分钟后。 　　红魔之里的日常聚居区域内，因为村子里人口并不算多的缘故，所以这里的房屋分布看起来非常稀疏，一户人家和另一户人家差不多隔着半座四百米操场那么大的距离，有些格外空旷的位置甚至还不止。 　　“喂，惠惠，既然这里闲置土地这么多的话，为什么不把房子建得更大一点呢？” 　　半路上，陈默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的破陋平房，忍不住疑惑询问道。 　　如果是让他自己来建造日后居住的房屋的话，按他热爱享受生活的性格，肯定是要起一栋高度至少得有三层，而且每层面积至少两百平往上走，还要带前后院以及中庭的华丽别墅才行。 　　如果各方面条件允许，他甚至还会动用大范围土属性魔法，自己DIY一座四季都有鲜花绽开的唯美温室花园出来，这样平时只要有微风从花园周围拂过，立刻就会有五彩缤纷的花瓣翩翩起舞、环绕住宅，随后幽淡清雅的花香味袭来，画面简直不要太动人。 　　不过惠惠注定是体会不到那样的境界了，她被陈默单手搀扶着，露出一副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样子解释道：“房子太大的话，打扫起来很麻烦的……” 　　“打扫可以用魔法啊。”陈默仍然抱有疑惑：“一个最低级的清风徐来魔法，灰尘什么的，不就全部一扫而空了吗？” 　　“怎么可能这么轻松？风魔法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便利的东西，真的在房间里释放清风徐来，只会把整个房间的灰尘都扑起来，然后让房间变得比之前更脏！” 　　惠惠说得很形象具体，可以想见她应该是曾经这样尝试过的，然后获得了充足的教训，所以才能够描述得如此生动鲜明。 　　不过陈默却并不赞同她的看法。 　　胡乱用风魔法在房间里席卷一通的话，确实是会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把所有灰尘都重新扑起到半空，搞不好还会让房间变得比打扫之前更脏。 　　但……这个问题却是在一个大前提之下，那就是胡乱使用风魔法。 　　何谓胡乱使用？ 　　不做规划的、任由魔力躁乱的、不对魔法威力做出控制的使用魔法，这就叫胡乱使用魔法。 　　如果风魔法落下之后，其中每一丝微风、每一缕气流涌动，都百分百在施法者的控制之下，并且精准地卷起些微灰尘，将之吹出屋外，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实现用魔法打扫房间的想法了吗？ 　　不过看惠惠刚才反驳时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在红魔族里，大家都认为用魔法是不可能打扫房间的，于是陈默心里忽然产生了明悟……这群一味追求魔法威力的大魔法师们，在灰尘级别的精细操控方面，竟然还是纯粹的生手啊？ 　　但他自己可不一样，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能够做到利用魔力拆分开原子构造的事情了。 　　这可比灰尘级别的精细操控还要更难数百倍不止…… 　　要不然怎么说系统抽取的职业都是具有传承价值的诸天万界最优秀的职业呢？ 　　陈默并没有卖弄自己魔力操控的精细程度有多么惊人，他脚下踢了踢地面土壤，红魔之里的地面都是介乎于黑色与褐黄之间的沃土，这种土壤只需要稍微翻一翻，立刻就能化身种植植物的上好良田，但红魔之里……就陈默目前所看到的情况，这里连哪怕半亩田地都没有耕耘开垦出来。 　　“懒得打扫所以不想建大房子也没事，毕竟房子小点也不是不能住，但你们红魔族既然都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不试着利用闲置土地开垦一下种点粮食出来呢？” 　　“种粮食？”惠惠闻言歪了歪脑袋，仿佛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一般：“种粮食能让我今晚就吃饱饭吗？” 　　“今晚的话，肯定是不能的。” 　　陈默略微摇头，但还是循循善诱道：“不过这能让你以后都有饱饭吃。” 　　“那没意思……” 　　惠惠摇摇头，发出了废物般的声音：“有种田的功夫，还不如去冒险公会接几个委托，轻轻松松就赚到大笔的钱了。” 　　“那红魔族为什么还会这么贫穷呢？” 　　“这……” 　　惠惠有些脸红起来：“愿意，跟红魔族组队的人……其实也并不算太多，单人任务大部分赏金都挺少的。” 　　“看来你总算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啊？” 　　陈默笑了笑，此刻他已经扶着惠惠走到之前眺望的那户平房人家门前，他一边笑一边抬手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叩！ 　　“你好，有人在家吗？” 　　随着敲门的声音，一阵光脚踩在地上的噼啪声忽然从门背后传来，紧接着房门打开，从门缝里露出个跟惠惠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 　　女孩大约有八九岁的样子，她睁大了一对赤红色眼眸，目不转睛盯着惠惠以及搀扶着惠惠的陌生男人，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与疑惑：“你……你是哪一位？你把姐姐怎么了？” 　　“我叫陈默，你好啊小妹妹。”陈默笑眯眯的低头注视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感觉像是看见了当初那个与自己在红魔乡外的青草山坡上产生邂逅的女孩一样。 　　“你姐姐释放魔法到魔力亏空，所以现在虚脱了，是族长拜托我把她送回来的。” 　　“族长？”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转移到陈默双眼碧绿的瞳色上面：“你是从外面来的人吗？” 　　“当然了，我来自王城。” 　　“王城？！”小女孩语气充满惊讶地叫喊道：“就是那个，很富饶很有钱，而且所有人吃东西都能随便吃到饱的……王、王城吗？” 　　“嘛，王城论富饶确实是挺富饶的，而且有钱人也确实很多，不过吃不饱饭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存在的哦。”陈默微笑补充道：“当然，我属于能吃饱的那一部分就是了。” 　　能吃饱饭…… 　　小女孩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她表情愣了愣，然后扭过头迅速朝房屋里面大喊起来。 　　“爸爸！妈妈！姐姐回来了！姐姐还带了张移动饭票回来！” 第五十八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八） 　　惠惠家的饭桌上，陈默低头看着面前摆着的勉强能被称为“米汤”的东西，以及旁边露出一脸垂涎欲滴表情盯着自己这碗米汤的小女孩米米，毫不犹豫就把米汤推给了她。 　　“米米小妹妹，这碗……稀饭就让给你吃好了，哥哥不饿哦。” 　　“好！” 　　米米一点都没有跟他讲客气，伸手捞过碗就准备往嘴里倒，但是同桌的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却语气严厉的制止了她：“小米，要讲礼貌！” 　　“没错哦，小米，这可是招待宾客的食物，你要是饿的话，就待会儿再跟我们一起吃吧。” 　　坐在中年男人旁边的温柔女性也如此说道，她的外貌就像是惠惠的成长版，美丽的同时还带着一股温婉贤淑的感觉，即使是略微有些皱纹的眼角也无法影响到她的美貌。 　　被中年男女同时制止，米米只好停下动作，表情里写满了依依不舍地把米汤推回到陈默面前：“饭票大哥哥，这、这碗稀饭……还是给你吃吧！我……呜、呜呜……我不饿的……” 　　不，你饿。 　　眼泪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很明显是饿得不行了吧？ 　　再者说…… 　　陈默低头看了眼被推回到自己面前的那碗清汤寡水的淡白米汤，随即颇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角。 　　就凭这玩意儿，也能叫饭吗？ 　　就连稍微稠一些的清粥都算不上吧？ 　　“谢谢了，米米小妹妹，不过我真的不饿哦。”陈默摇摇头，目光看向同桌的另外两个中年男女：“想必你们二位就是飘三郎先生和唯唯夫人了吧？惠惠经常提起你们。” 　　“呵呵，惠惠这孩子……” 　　唯唯伸手遮住嘴角露出的笑意，目光却充满审视的落在陈默身上：“不知道，这位饭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你和我们家惠惠之间……似乎年龄差距有些太大了吧？” 　　“鄙姓陈。”陈默表情不变道：“全名是陈默，夫人和先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如果觉得不顺口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小哥，鄙人目前正在王城替公主殿下做事，惠惠跟我相差了大概七八岁吧，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这与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 　　唯唯表情诧异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眼正在客厅边上打地铺睡得正香的惠惠，然后才转回视线问道：“难道你跟惠惠，不是那种关注吗？” 　　“不是。” 　　陈默连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都没问，就直接斩钉截铁的摇头否定道。 　　“那只不过是惠惠单方面的想法罢了，我跟她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超限的事情，所以……” 　　“哎呀！那……那可真是误会大了！” 　　唯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颊，似乎她之前真的以为陈默跟惠惠之间发生过什么超越普通友谊之上的事情一般。 　　而飘三郎这个时候也轻轻咳嗽一声，介入话题道：“对了，陈默小哥，既然你正在替公主殿下做事，那方便透露一下殿下亲自前来红魔之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重要……也可以这么说吧。” 　　陈默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说出爱丽丝率兵前来的目的，而是把秘密推到了红魔族长身上：“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想必贵族的族长很快就会召集族内有一定话语权的族人进行集体商议了吧？届时只要倾耳一听便可知晓了。” 　　有话语权的族人…… 　　飘三郎和唯唯对视一眼，相互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神情。 　　人数只有区区三百人出头的红魔族，族内有话语权的人几乎就是每家每户当家做主的男主人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陈默的话音，一阵喇叭喊话的声音突然从村子中央的族长部屋方向传来。 　　“紧急通知，请每户人家的男主人现在立刻到族长部屋议事，紧急通知，请……” 　　飘三郎眼含深意看向正朝自己露出平淡微笑的陈默，旋即他便起身离开餐桌，浑身白光一闪就消失在了房间里面。 　　剩下的唯唯也叹了口气。 　　惠惠当初非要离开红魔族去追寻的真命天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么…… 　　她对陈默的初见印象并不算好，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在陈默的笑容下面，似乎还藏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而且陈默刚才直言不讳的说出“那只不过是惠惠单方面的想法罢了”，仅这句话就已经足以证明他对惠惠是半分念头都没有的，虽说自古以来女追男都比男追女更加容易，但女追男这种情况……就算真的追上了，日后女方也是处处都会被男方压在下风的。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唯唯并不愿意看到惠惠踏上这样一条注定没有什么光明前景的道路。 　　除了这点之外，陈默背靠王族的身份背景同样也让她觉得有些反感。 　　毕竟背景太过错综复杂的人，麻烦同样也会像是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唯唯复杂的目光落入陈默眼中，仅仅只是让他表情随意的付之一笑，然后他就抬手将米汤再次推给了坐在旁边的米米。 　　“米米小妹妹，你爸爸已经走了，快吃吧。” 　　“咕噜……” 　　米米眼神充满渴望地盯着眼前这碗看起来清汤寡水的米汤，她鼻翼轻轻翕动，敏锐捕捉到了空气当中那股淡淡的米粥香味，不过她还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扭头看了眼唯唯。 　　后者半是无奈，半是宠爱的点了点头。 　　“既然……陈默小哥真的不饿的话，那小米你就自己喝了吧，不过要记得先跟大哥哥说谢谢。” 　　“谢谢你，饭票大哥哥！” 　　米米说完立刻抱起瓷碗往嘴里大口大口灌起米汤，这种清汤寡水的食物，她甚至连咀嚼都不需要，直接就吞进了肚子里面，然后砰的一声放下空碗，还不忘伸出粉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一圈沾着米汤浆汁的嘴唇，等到确定所有米汤全部都被一滴不剩的喝干舔净之后，她的小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满的幸福表情。 　　陈默就坐在旁边面带笑容看完了米米狼吞虎咽的全过程。 　　一碗连完整的米粒儿都捞不出几颗来的寡淡米汤，却硬是被她喝出了稀世佳肴般的感觉。 　　这红魔族，似乎比自己预测当中的样子，还要更加贫穷许多呀？ 　　不过穷点倒也好。 　　他们越穷，爱丽丝那边就越好办事啊…… 第五十九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九） 　　不过……这样也好。 　　本来以红魔族过于强大的个人武力来说，他还真的很难找到可以有效制衡这个族群的办法，但既然知道了他们穷到连锅盖都揭不开，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贫穷，就意味着弱点。 　　而有了弱点的人，就必然可以利用。 　　想到这里，陈默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心情不错之下他伸手拍了拍米米的小脑袋，然后在米米疑惑的注视下端过空空荡荡的瓷碗，并且不知道从哪儿掏了块白布出来，轻飘飘盖在了碗口。 　　“米米小妹妹，来看哥哥给你变个魔术。” 　　陈默脸上笑容不变，说话的同时他抬手揭开白布，一整碗冒着诱人香气的鸡腿盖浇饭出现在米米眼前。 　　“这……咕咚！这是……什么东西，好香……！” 　　米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几乎无可自抑地深呼吸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在盖浇饭表面汁水四溢的大鸡腿上面。 　　不止是米米，此刻就连唯唯的表现也差不了多少。 　　肉…… 　　自从跟飘三郎结婚以来，她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了。 　　尤其是米米出生之后的这几年时间，别说肉了，就连每顿吃米饭吃到饱都是痴人说梦般的事情。 　　如果不是飘三郎还会制作一些魔法道具拿出去售卖的话，恐怕这一家子人连米汤都没得喝咯！ 　　比起米米出自生物本能的对肉食的向往，唯唯更是馋得快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毕竟……她是尝过肉味的。 　　虽然那已经是结婚之前很久远时光的一段记忆了，但尝过肉味才知道肉食的美好，以至于唯唯现在仅仅只是注视着那碗鸡腿盖浇饭，嘴里就分泌出了大量唾液。 　　吃吃吃吃吃吃吃…… 　　如果不是大魔法师意志超人的话，唯唯当场就得失态，然后做些大出洋相的事情来。 　　反观陈默，他仍然是一脸淡淡的笑容，眼前米米和唯唯紧盯着盖浇饭猛咽口水的样子，简直就与当初他第一次在红魔族外的小山坡上请年幼的惠惠吃烤肉时如出一辙。 　　由此可见，以口腹之欲来影响红魔族的决策，是真的有着立竿见影般的效果。 　　“米米小妹妹，这碗鸡腿盖浇饭，你想吃吗？” 　　鸡腿……盖浇饭？ 　　鸡腿盖浇饭！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米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忙不迭用力点头，目光里充满渴望地看着那一碗香到不可思议的“鸡腿盖浇饭”，就差没有用笔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想要！给我！】了。 　　看着这个小家伙满脸急不可耐的样子，陈默笑呵呵抬头一瞥唯唯，她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眼睛里仿佛只剩下那碗飘香四溢的鸡腿盖浇饭了。 　　一碗饭，两个人，要分的话其实也好分，一人一半就行了。 　　不过陈默却是没有去做那种扫人兴致的事情，他自问如果此刻站在米米或者唯唯角度进行选择的人是自己的话，那么这碗鸡腿盖浇饭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分给别人的。 　　所以在母女二人的注视下，陈默再次将白布盖了下去，随即他又抬手一揭，原本只有一碗的鸡腿盖浇饭，此刻竟然奇迹般的变成了两碗。 　　魔法……？ 　　相比思考问题还比较单纯的米米，唯唯忍不住略微对陈默侧目相待。 　　刚才他把一碗盖浇饭变成两碗的瞬间，自己竟然连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都没有察觉到…… 　　要么就是他的魔法造诣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所以才能导致这种碾压性的感官。 　　要么就是……这种化一为二的手段，根本就不是魔法！ 　　不是魔法，又谈何魔力波动呢？ 　　短暂的片刻时间内，唯唯目光接连闪烁，红魔族虽然都是天生的中二病，但她们智商奇高也确实是天生遗传的特质，陈默对此只是露出一脸淡淡的笑容，他端起一碗鸡腿盖浇饭递到唯唯面前。 　　“夫人，您难道就一点都不饿吗？” 　　咕叽…… 　　从唯唯肚子里传来的响声替她做出了回答。 　　盖浇饭好香！ 　　以及……肚子好饿！ 　　至于陈默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才能做到把一碗盖浇饭变成两碗的，这都跟她现在没关系了！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唯唯嘴上有些犹豫的说道，但手里却迅速抢过饭碗，从掌心传来的沉甸甸分量，以及鸡腿盖浇饭那种略微烫手的热度，都让她变得越发急不可耐起来。 　　“这是筷子，请尽情享用吧，夫人。”陈默不知道从哪里又摸了一双崭新的筷子出来，微笑着递到唯唯面前。 　　“谢谢……” 　　唯唯这会儿已经感动到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手里筷子翻飞，大口大口往嘴里刨饭。 　　坐在旁边的米米也是同样。 　　不……不对，她甚至比唯唯还要更加感动！ 　　小家伙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这不比什么米汤啥的要香一千倍、一万倍么？ 　　香！ 　　香甚！ 　　肚子与味蕾同时得到了满足，霎时间升起的满足感让米米几乎觉得就这样死掉都值得了。 　　所以才说有欲望的人容易掌控啊…… 　　看着米米与唯唯这对母女感动到快要落泪的样子，陈默笑得非常开心。 　　口腹之欲可是人生最终极的大欲之一。 　　在他的职权当中，属于【原罪】的“暴食”权能正在微微闪烁着星点般的毫光。 　　这并非是因为他在调动职权，而是周遭之人内心涌起的欲望勾动了权能，也算是神迹昭显一种吧。 　　其实如若不是神躯被毁的话，陈默现在只需要扩散开原罪职权的影响范围，整个位面内所有人隐藏最深的欲望都会瞬间映入他的心头，并且他只要稍微升起一个念头，就能够肆意的影响修改这些欲望，甚至是让相隔无数空间的一个恶人立即金盆洗手，亦或者使得路不拾遗不忍庖厨的真君子瞬间堕落为阴狠狡诈不择手段的真小人，这些都只不过存乎于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夜深时分，飘三郎依然没有回到家里。 　　大概是族长召集众人商议的事情关系重大，唯唯久等也不见飘三郎回来，只好先把陈默安排着休息了。 　　狭小房间内，两道呼吸声轻微交错着。 　　陈默站在房门边，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孩，脸上完全不带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是无意吗？ 　　还是说……其实她是有意如此？ 　　把自己安排到惠惠的房间睡觉，也不怕自己亲闺女出什么意外？ 　　而且最重要的是，惠惠现在睡得很沉，魔力透支之后大概跟脑力体力双重透支是差不多的感觉吧，毕竟前者是生命能量与精神能量的聚集体现，以惠惠现在这种状况，哪怕他真的做了点什么，这家伙都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急着嫁女儿么这是…… 　　陈默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红魔族大多都中二入脑，但她们人均大魔法师也是实打实的事情，而惠惠家……穷是穷了点，可也架不住惠惠长得好看啊。 　　十四五岁的年龄，花蕾初绽，在某些爱好特殊的群体看来，像惠惠这种少女简直就是无上极品。 　　一念及此，陈默迈步从房间门口走到惠惠床前，目光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丝毫不知大难临头的家伙，伸手在长袍里面掏了掏，然后变魔术般抖出一床厚实的棉被，裹着全身就靠在床边假寐起来。 　　静谧房间内。 　　赤红眼眸微微睁开一道缝隙，然后又很快闭上了。 　　晚安……陈默。 第六十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十） 　　孤男寡女，郎情妾意，夜深人静，共处一室…… 　　如果说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话，那可就真是在哄鬼了。 　　至少在唯唯看来，自家闺女跟陈默大晚上的睡在同一个房间里面，肯定是会发生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出来才对。 　　虽然就之前在饭桌上与陈默接触的经历来说，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外貌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内底里却沉稳得有些不像话，但她对自家的闺女也是有着十足自信的，毕竟惠惠在外貌上完全遗传了她的优秀基因，况且十四五岁的年龄更是一个女孩子青涩魅力最为显著的时期，试问有谁能够拒绝得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年轻小女生呢？ 　　就算陈默真的定力超人，但一个房间里面也找不出两张床，他再怎么也得跟惠惠睡到一张床上吧？ 　　孤男寡女的同床而眠……哪怕最后什么都没做，但有些东西却是不能以“做”没“做”来衡量的。 　　身为过来人，唯唯看得很透彻。 　　所以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笑得跟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狡猾。 　　惠惠啊，你老娘这波助攻简直不要太顶赞，要记得常怀感激于心噢~ 　　一夜静谧无话。 　　次日凌晨，淡白色的薄薄晨光撒在卧室地板上，也洒落在靠坐于床边的一道身影上面。 　　感受到晨光的照射，陈默眼睑轻微跳动两下，随即他便直接睁开眼睛，目光中丝毫没有刚从睡眠中清醒过来的人那种朦胧与迷茫，反而透露出一股干净清冽的感觉。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一整晚都没有真正入睡，只是安静坐在床边闭目假寐了一夜罢了。 　　此刻天光渐亮，他也没有了继续假寐的理由，身后床上的被窝里，惠惠还在继续酣恬沉睡着，于是他也没有出声打扰，悄悄站起身就离开了房间。 　　卧室外面，整个简陋的房屋都空无一人，陈默侧耳一听，立刻就捕捉到了从另外两间卧室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其中一间的呼吸声明显是由两道呼吸交缠而成，不用想就知道是唯唯跟飘三郎的卧室，而另一间那道细微的呼吸声肯定就是米米了。 　　这一家子……怎么都是懒虫啊？ 　　虽然陈默自觉他起得也有些太早了，不过听着这一家子人在睡梦当中呼吸声的轻重，她们大概是还要再睡好几个钟头吧？ 　　反正按现在的时间来算，没到上午九点、十点，她们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得天独厚的红魔族啊…… 　　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满脑子中二幻想、而且还很好吃懒做的族群，竟然人均都是最上级的大魔法师职业，陈默心情颇为复杂的摇了摇头，他也没什么扰人清梦的习惯，直接就像在自家一样轻车熟路绕进了厨房里面。 　　嗯……如果那个刚好够一人落脚，并且连转身都不是很方便的狭小隔间能被称为“厨房”的话。 　　“不愧是红魔族，环境很艰苦啊。” 　　陈默目光一扫就把“厨房”里的所有布置都尽收眼底，但他也仅仅只是开口感叹一下罢了，手里不知何时就扣着了两枚黄澄澄的鸡蛋。 　　——咔！ 　　两枚鸡蛋在他指缝中间像是被赋予灵性般轻快跳跃转动起来，蛋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随即蛋清与蛋黄就掉落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小盆里面。 　　打鸡蛋花的功夫，陈默顺手甩出一道小火苗术，看起来比打火机火苗大不了多少的小火苗，却在魔力的助燃下快速烧热了锅底。 　　热锅温油，倒进蛋液立刻发出叽叽喳喳的油脂爆裂声。 　　陈默表情不变，手里穿花蝴蝶一样将半凝固状态的“蛋饼”颠上半空，然后又换个面继续煎。 　　十分钟不到，一碗简单朴素但却香气扑鼻的鸡蛋阳春面就新鲜出锅了。 　　雪白的手工面条半浸泡在泛着淡淡金黄光泽的透明汤底里面，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以及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蛋饼…… 　　当然了，这碗面可不是做给惠惠吃的，更不可能是好心做给唯唯或者米米的，陈默端着碗离开了房屋，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面条的香味还在不断飘散着。 　　红魔之里入口外面，万人数量的军队驻扎于此。 　　作为带着军队不远万里跋涉至此的主导者与统领者，爱丽丝当然不能搞什么太过分的个人主义待遇，所以她昨晚也是随军驻扎在这里的。 　　公主营帐内，爱丽丝正在安娜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她衣服刚换好，帐篷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殿下，请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当然可以，请进吧！” 　　得到爱丽丝的应允，陈默掀开布帘走进帐篷里面，他之前就已经到了帐篷外面，只是出于体贴才没有立刻进来而已。 　　并且在他右手上，还端着那碗刚做好不久的鸡蛋阳春面。 　　“殿下，我为您带来了早餐。” 　　陈默几乎不用想都知道红魔族大概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爱丽丝了，所以他就只能自己接手这份工作，索性的是……他厨艺还不错。 　　嗯，这当然是谦虚的说法了。 　　“吸溜吸溜……吸溜吸溜吸溜……吸溜溜……！” 　　爱丽丝端着面碗本来还想矜持一下的，但只是尝过第一口，她就彻底忘记了什么“矜持”什么“淑女”什么“礼节”，满脑子都只剩下品尝到美食的那种至高无上的幸福。 　　一边嗦面，她一边侧耳倾听着陈默的汇报。 　　说“汇报”其实也不太准确，更加精准的说法应该是“指示”。 　　没错，就是大人物下达命令的那种指示。 　　明明她才是地位尊崇的一方，现在却虚心听从着另一方的指示……不过爱丽丝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谁让陈默的身份是她的老师呢？ 　　陈默对此也是相同的看法，做老师的天职，当然就是要传道受业解惑了，而他作为公主太傅，稍微辅佐一下这位不甚精通权谋的小公主，替她出谋划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红魔族虽然很好控制，但殿下始终是要注意外界名誉的。” 　　“名誉？” 　　“没有错。”陈默目光微微闪烁：“暴君蛮横无度，贤王八方相助，所以收复红魔族的重点其实并不在于红魔族愿不愿意成为殿下您手中的力量，而是在于怎样才能彰显出王族的恩典与威严，您能明白吗？” 第六十一章 女武神游行其四、俄狄浦斯王（十一） 　　恩典…… 　　与威严？ 　　爱丽丝手里正在嗦面的筷子顿时就停下来了。 　　“老师，你的意思是……” 　　“威严，源自武力。”陈默并没有卖什么关子：“既然红魔族正在被魔王軍攻打，那殿下就去把那些进犯的魔族击退吧，这既代表着王族的恩典，同时也展现出了王族的威严。” 　　“击退魔族……可是，我们人数不够吧……” 　　爱丽丝语气有些担忧，能被编入魔王軍的魔族都不会是什么炮灰杂鱼，她就带着一万出头的军队，冒冒失失攻击过去，最后结果会是谁胜谁负还真不好判断。 　　“人数不够不也还有我吗？”陈默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殿下是否忘记了……在身为您的老师之前，我姑且也算是一位强大的职业者，区区魔族聚集的守备堡垒，如果不是要留给殿下的军队造势，在我眼中不过就是翻手即可覆灭的沙堡罢了。” 　　…… 　　清晨就在这样宁静的氛围当中过去，虽然驻扎在红魔之里入口外面的军队足有万人之众，但精英终究是精英，哪怕万人齐聚，他们也保持了纪律严明的节制与安静。 　　整个营地除了步行声、洗刷锅碗声、整备军械声之外，几乎听不见任何随意交谈或者窃窃私语的声音。 　　上午的时候，红魔族长带领着十几个似乎很有些威严做派的男性长者来到了营地当中，这群人身上穿戴着正式的大魔法师长袍，但他们前脚才刚踏进到营地范围内，随即便立刻被空气里飘荡着的无形的凝重氛围震慑住了。 　　搬运东西的、擦拭武器的、操练武艺的……所有军士无论等阶如何，全部都是一脸平静而肃然的表情，这种表情与其说是冰冷，倒更符合铁血的形容。 　　红魔族长握着法杖的手掌略微收紧了一些，他甚至还在空气里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营地中央，一座木箱搭起的小台上面，军队将领正在做着战前动员。 　　“……魔王軍正在进犯着我们贝尔泽古王国的神圣国土，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无辜民众早已饱尝了魔王軍带来的战火与艰辛，他们被逼迫，被残杀，被异族当成食物与玩具，但他们也是贝尔泽古王国的居民，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告诉我，你们能够眼睁睁看着魔王軍继续肆无忌惮的将战火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吗？” 　　“不能！” 　　台下的军士同时昂首高呼，无论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是热血沸腾还是逢场作戏，但近万人齐声发出呐喊高呼，这番声势却是极为的摄人心魄。 　　红魔族长以及他带来准备跟爱丽丝公主继续昨夜商谈的那些红魔族话事人们，此刻已经被眼前铁血肃杀的场景震撼得当场愣在了原地，他们脑海中完全记不得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了，整个大脑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空白。 　　与此同时，台上的动员仍然还在继续着。 　　“不能！没错，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魔王軍在这片神圣的国土上肆虐！更不能看着那些冷血无情的丑陋魔族残害屠杀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兄弟姐妹！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驱逐它们！” 　　“让魔族血债血偿！” 　　“杀！” 　　“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 　　一片沸腾喧嚣的杀声震荡寰野，并且在呼喊着杀字的声音里，同时也携带着真实彻骨的杀意。 　　王城守卫军精兵，每一个军士手里都是沾满了淋漓鲜血的…… 　　站在台上进行战前动员的将领面露满意之色，不过他还是抬手往下虚压，让四周呼喊着“杀”声的军士们暂且先安静下来。 　　“你们的决意，我已经感觉到了，那么接下来如果有谁敢临战怯敌，可就别怪我手中的剑刃翻脸无情了，明白了吗？” 　　“是！” 　　“很好，那么大家就先散了吧，各自整理装备，一刻钟后出发！” 　　将领说完便跳下宣讲台，朝着站在台边的爱丽丝恭敬说道：“殿下，幸不辱命，一刻钟后便可出发！” 　　“好，辛苦你了。” 　　“属下不敢！” 　　看着将领满脸毕恭毕敬的神色，爱丽丝挥手让他退下，然后表情忧虑的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何故叹气？”安娜站在爱丽丝旁边，看着她莫名叹气，忍不住有些疑惑的问道。 　　爱丽丝目光略微黯然道：“和魔王軍交战，不知道又要牺牲多少人了……” 　　“为了大义，些许牺牲是必然的！” 　　安娜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但她这句话却只是让爱丽丝脸上的愁容变得更加深刻了一些：“所谓的大义，仅仅只是为了让我得到一些名誉上的便利吗？” 　　“您……您可是王国公主！”安娜声音噎住了一下，似乎有些想不通爱丽丝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啊，王国公主……” 　　爱丽丝再次轻叹一声，她转过视线看向站在与安娜对应着的另一侧的陈默：“老师，我现在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正确与错误又有什么关系？”陈默摇头反问了一句：“正确也罢，不正确也罢，这都不是重点。” 　　“不是重点吗？那什么才是重点？” 　　“您争王也好，不争王也好，终究会有人坐上贝尔泽古王国的王位，同样的道理，您造势也好，不造势也好，终究会有一位需要名声与名誉的新王利用各种手段来为自己造势。”陈默说话时眼中闪烁着令爱丽丝感到有些陌生的目光：“区别只在于，您争王成功，就拥有了自由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利，而您如今以讨伐魔王軍来收复红魔族，并且为自己造势，总好过其他有损于民众的低劣手段，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加减问题罢了。” 　　“加减……？” 　　“利害相较，以多减少，王者之道就是平衡之道，也是取舍之道。” 　　取…… 　　舍…… 　　爱丽丝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讨伐魔王軍，自己确实是能够取得王族的威望，但却牺牲了护卫军队里那些忠诚军士们的生命。 　　“殿下，是后悔了吗？” 　　陈默轻飘飘的话音从身旁传来。 　　“无论您争王与否，最终都会有人踏上这条道路，也无论您造势与否，最终都会有人为了造势而牺牲无辜之人的生命，这就好比一朵盛开在春日的鲜花，无论您摘不摘下它，最终它都一定会被某个慕香而来之人摘下。” 　　“既然如此……那这一切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您摘下了这朵鲜花，嗅到花香的就是您，并且您也可以将花粉传授出去，让来年的春天遍地都开满花海。” 　　陈默说完，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您的话，我相信您一定会这样做的。” 　　…… 　　正午时分。 　　外观庞大而宏伟的防守基地，洁白外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人一队的魔物巡逻兵不断在基地内外进出，虽然名义上它们是来进攻红魔族的，但面对那种人均大魔法师的麻烦族群，它们更多的时间是在戒备红魔族可能会发起的反击。 　　轰隆、轰隆…… 　　临近正午时，一阵轻微的地层摇晃从脚下传来。 　　前锋探子在基地眺望台上遥遥望了一眼，结果立刻就被吓得差点从眺望台上摔了下来。 　　“敌、敌敌袭！” 　　一条黄土长龙，仿佛拥有生命般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翻滚。 　　“有敌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悠长的警报笛声在基地上空鸣响。 　　紧接在笛声后面的，是绚烂星火般划过半空的魔法爆弹。 　　五颜六色的魔力光辉拖曳出长条状曳尾，眨眼间就横跨上百米距离，轰隆炸响着撞击到了基地外墙上。 　　剧烈的爆炸声中，整个基地都在轻微晃动，直至此刻魔王軍的魔族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各种战斗成员在基地内汇聚成有条理的军队，然后一声号角吹响，后方巫妖集体挥动法杖，同样向着远处的人类大军还以魔弹攻击。 　　“Film、silaveda——！！” 　　暗紫色的魔力波无声吞没了沿途空气，倏然而至落入军队当中。 　　下一刻，一声响彻荒原的轰鸣伴随着大量烟尘升起，在军队内瞬间绽开了血肉四溅的暗紫光辉！ 　　这一记魔弹彻底拉开了战斗的序幕，后方将领一挥利剑，上千人的重甲骑兵迅速分割成十数个独立阵列，每个阵列又各自组成V字前锋阵型，然后在将领的高呵声中，骑兵们纷纷低俯下身体，将容易受到攻击的前胸与腹部贴靠在同样包裹着银亮重甲的战马背后，随即他们双腿紧紧一夹，战马立刻像是离弦之箭般飞射向远处的魔王軍基地。 　　轰轰、轰轰、轰轰…… 　　本应该清脆的马蹄声，因为背负着数百斤的重甲与骑士，此刻听起来倒像是战鼓的鼓点一般，沉闷且急促。 　　而乘骑于马背上的骑士们则是一言不发，全包裹式的精钢头盔面罩之下，露出的眼神里除了杀意之外便再无他物。 　　短短几十秒过后，战马疾驰至魔王軍基地跟前，直到此刻所有骑士们才终于发现这座基地究竟有多么的庞大与宏伟。 　　往上看，基地顶端几乎能遮住半片天空，左右两边更是蔓延遍布了整个荒原，基地的外墙砖石紧实而密集，很显然这并不是徒有外表的渣土工程，而是一座真正意义上坚不可摧的军事要塞！ 　　“工兵队听命！” 　　短暂的惊讶之后，骑士工兵小队中的领队目光微沉，向身边的骑兵们下达了命令：“集中一点，上攻城锤，冲锋！” 　　下达完命令，他率先举起骑兵长枪，枪尖斜指向天际，随即双腿便用力夹紧胯下战马发起了冲锋。 　　紧跟在他身后，整个工兵小队都义无反顾冲了上去，V字形的阵列完全没有因为高耸伫立的基地城墙而紊乱分毫，同一时间，其他十数个骑兵小队也纷纷朝他们身后汇聚而来。 　　冲锋！ 　　全力的冲锋！ 　　要为后方军队凿开这座要塞的大门！ 　　由附魔秘银打造而成的攻城重锤，在战马冲锋与骑士们全力贯击的力量之下狠狠撞向城门，一轮又一轮，要塞的城门逐渐开始松动、摇晃起来。 　　终于在又一次的撞击之后，厚重城门轰然倒下，露出了门后早已集结成军的无数凶残魔物。 　　食人魔、巨型哥布林、暗影族、邪恶沼泽泥人、骷髅魔、恶魔族…… 　　基地要塞内的上空，骸骨魔龙垂下幽蓝魂火摇曳的巨颅，不计其数的巫妖吟唱着邪恶诅咒与魔法的音节，大片魔法阵在它们的操控之下旋转着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带来死亡的光芒！ 　　骑士们的目光与要塞内无数蓄势待发的魔物们彼此交错，这一刻，就连时间都仿佛陷入了停滞。 　　下一刻，双方都不约而同爆发出了悍不畏死的怒吼与咆哮声。 　　大地在摇晃！ 　　因为无数兵马的踩踏而摇晃！ 　　一头骸骨魔龙挥翼飞起，站在基地城墙上方肆意喷吐着苍炎，凡是沾染到了这种苍炎的人类骑士，几个呼吸间就会化作一具皮包骨头的枯尸倒在地上，无论再厚的铠甲都没办法阻止苍炎的侵袭。 　　“全体，散开——！” 　　察觉到了这种苍炎的可怕，处在骸骨魔龙吐息范围内的一个骑兵小队长立刻向周围的骑兵发出命令，但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命令其他人散开的同时，又一轮吐息已然降临到了自己身后。 　　阴冷、冰寒…… 　　骑兵小队长浑身猛然打了个哆嗦，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的他乍一回头，映入视线的只剩下仿佛无穷无尽般的苍蓝怒炎。 　　“喂，别分神！” 　　就在骑兵小队长浑身僵硬脑海陷入空白的时候，一道裹挟着狂风的身影猛然从他身旁窜过，途经他前面时还顺手夺过了他的骑士长枪，然后枪尖狠狠贯向已经逼近到眼前的骸龙吐息。 　　不可能的吧…… 　　骑兵小队长目睹过这种苍炎的厉害，他可以确信物理攻击是没办法抵抗住骸龙吐息的，然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那道人影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向前一挥长枪，枪尖所指之处，火焰竟像是海浪般被劈分成两半，然后又四散成毫无威力的火星，轻飘飘的消弭在了半空！ 　　紧接着还没等骑兵小队长来得及吃惊，那道人影脚底狠狠一踏，大地轰然龟裂塌陷，他就像是流星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冲向基地城墙上双翼张开的骸骨魔龙。 　　庞大的骸龙、 　　以及……那道渺小的人影。 　　骑士长枪在半空闪耀着银白光芒！ 　　就像是无尽黑暗的夜空当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璀璨星光。 　　下一刻，骸骨魔龙的咆哮声震彻天际，它眼眶中的幽蓝魂火像是在垂死挣扎般，最后摇晃两下便彻底陷入了黑暗，庞大身躯也随之坠下城墙。 　　陈默手腕轻轻一用力，将骑士长枪从骸龙颅骨中拔出，扔回给还在傻傻发愣的骑兵小队长。 　　“喂，你！” 　　“……啊、呃……我，我叫迪卡，请叫我迪卡就好了，大人！” 　　骑兵小队长这时也认出了陈默的身份，他手忙脚乱接过长枪，并且努力站直身体喊道。 　　陈默了然的点了点头，语气淡淡道：“那好，迪卡，你替我传令下去，全体前锋尽量活捉这些魔族，能留口气就别弄死了。” 　　“是！……呃？活捉？”迪卡本来信誓旦旦的准备答应，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怪异道：“大人，活捉是否有些……” 　　“怎么，是办不到吗？” 　　“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可能会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能办到的话，那就去办。”陈默目光冰冷扫向眼前庞大的要塞建筑：“我要把这群低贱小畜生的灵魂活抽出来，放进炼狱之火里灼烤……它们的灵魂归我了。” 第六十二章 俄狄浦斯王终章、漩涡的尽头（上） 　　时间从正午时分过度到傍晚，天际由远及近铺满赤红霞辉，不过却并不是来源于夕阳的光亮，而是从地面升起的直达天际的火焰。 　　火焰之下，原本宏伟敦厚的基地堡垒，此刻只剩下一片黝黑焦枯的断壁残垣，废墟当中随处可见躯体残缺的魔族与人类尸骸，他们大部分都是一副缺胳膊少腿的样子，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偶尔还可以遇到那种缺失了半边或者大半边身子、即使残余的小部分身躯也被轰成焦炭一样的、死得特别惨的焦尸，每当遇到这种幸运儿的时候，陈默就会暂时停下脚步，专门指着让爱丽丝往焦尸的方向看去。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又指着一处断壁下面，半边身子都没了的一具骑士尸骸，嘴里语气风凉的说道：“殿下您看这边，他应该是遇到了巨魔族，这种伤势就是被强有力的钝器袭击才会造成的情况，半边身子都被轰成稀巴烂了……啧啧，你说他一个好端端的人类跟天生力大无穷的巨魔正面硬拼干什么，这不是茅屎坑里点灯笼，找死呢么？” 　　爱丽丝站在陈默身边没有说话，她一身光鲜亮丽的红龙裙甲在周围废墟升腾的火光笼罩之下更显得夺人眼目，深赤斗篷张狂翻飞之际，浮刻于裙甲表面的红龙栩栩如生得仿佛随时都会昂首咆哮着冲上云霄一般。 　　就在爱丽丝默然之时，陈默动作不停的走到残尸旁边，随意用脚踢了踢头盔，看到翎羽标志后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哟？还是个小队长呢这？战场上面还这么天真，能当上小队长也是奇怪嘿！” 　　“……老师！” 　　爱丽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被陈默随意踢开的头盔，浅粉色的下唇已经被咬出了一道明显齿痕。 　　“他……好歹也是为国……不，是为我而捐躯……你是不是……” 　　“怎么，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陈默抬起头，斜瞥着看了爱丽丝一眼：“殿下，作为一个战士，他天真所以就在战场上丧了命，而作为一个国王，您天真又将会付出怎样的恶果呢？” 　　“我知道你是好意在教我东西，但也请……”爱丽丝面露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但哪怕闭上眼睛之后，她的脑海里也依然在不断盘旋着这些士兵们惨死曝尸的场景。 　　死人，她见过很多。 　　甚至在陈默的教导之下，她还是个幼童的时候就已经对杀戮这种行为并不陌生了。 　　但她可以面不改色一夜之间杀光大王子起兵谋反的上万叛军，却没办法睁开眼睛正面去目睹这些为了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名誉而舍命奋战，结果落得个死无全尸下场的忠诚士兵们。 　　“所以我才说，您仍然还很天真啊，殿下。” 　　陈默脚下一勾一带，地上那个沾满血迹的破损头盔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不过他拿这个头盔也没什么用，随手就扔给了后面跟随着爱丽丝的一众内官和统计官们，并且开口朝他们吩咐道：“记下去，小队长级别的将领，光荣牺牲记一等功勋，家属可以领取一千五百万的安抚费，要税后的，别把这笔钱给贪墨了，懂吗？” 　　“是，是……” 　　统计官双手捧着头盔，额头上汗水涔涔。 　　身处在一大群军爷的军阵当中，手里还捧着他们战友的遗物，那些如狼似虎般煞气四溢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将他骨头都压扁一般，又哪里能让他升起什么别样的小心思来？ 　　陈默安排抚恤金的声音落在爱丽丝耳中，却只让她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悲伤无力的笑容。 　　“安付费给得再多，人也已经死掉了……死掉的人没办法再活过来，可能某个母亲就在今天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孩子，某个妻子、某个女儿也在今天永远地失去了她们的丈夫和父亲，这是给再多艾莉丝都无可挽回的事情，而且……全部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他们……” 　　爱丽丝说到最后已经没办法再接着讲下去了，但陈默对此却只是面无表情吐出了几个冰冷的字眼：“那是他们天命如此。” 　　“天命……如此？”爱丽丝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默，仿佛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一般。 　　但陈默却依然还是一脸毫无波澜的平静表情。 　　“没有错，天命如此。”他语气冰凉道：“在您的麾下冲锋陷阵，这就是他们的天命，接下来只要尽人事即可。” 　　尽人事…… 　　爱丽丝表情有些恍惚。 　　可是，一千五百万艾莉丝……就算是尽人事了吗？ 　　一条鲜活的生命，一千五百万艾莉丝，生命的价值竟然如此便宜么？ 　　爱丽丝不知道，她只是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生命应该是无价的，难以用价值去衡量……就算真的衡量了，也不该仅仅只值一千五百万艾莉丝！ 　　开玩笑，这点钱连她半年的零花钱都不到！ 　　陈默却没有管爱丽丝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他已经把话说尽了，也说透了，至于爱丽丝想不想得明白、想不想得通那就不是他能够左右与干涉的了。 　　继续往废墟里面走，遇到的尸骸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陈默通通都交给统计官们去核对统计，他只负责带着爱丽丝不断深入废墟。 　　终于，在冒着浓浓硝烟与暗红火光的基地废墟深处，他找到了一路以来的目标。 　　那是一个只剩下小半部分上肢躯干与完整头颅的女性化人型生物……嗯，之所以会这样描述，是因为他并非真的就像外貌展现出来的那样属于人类，而是彻彻底底的魔族。 　　准确来说应该叫他【合成兽】，魔王軍干部之一，合成兽西维亚。 　　“你们这些肮脏可恶的……” 　　看见陈默领着包括爱丽丝以及一众内官、统计官、军队将领在内的大群人马踏着基地废墟走到自己面前时，西维亚努力仰起脖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就想骂些什么，可惜他妄想一逞口舌之快的意图却并没能顺利达成，因为他才刚张开嘴巴，一块还残留着些许魔弹高温的砖头就塞到了他嘴里。 　　粗暴的、蛮横的，大力捅到了他的嗓子眼。 　　“——唔？！呜呜呜呜呜！！！” 　　作为合成兽，西维亚拥有异常强力的肉体，他不仅魔法抗性超高，对于绝大部分物理攻击也有着十足的抗性，所以这块突然被塞进嘴里砖头并没能磕掉他的牙齿，仅仅只是堵住了他的污言秽语罢了。 　　“合成兽西维亚，魔王軍干部之一，据说身体比钢铁还要坚硬，肉体素质变态到能硬抗高级魔法……怎么被打成这个惨样了？” 　　陈默戏谑的声音让西维亚眼中浮现出了难以忍耐的怒火。 　　如果不是被成百上千的魔法同时狂轰滥炸，如果不是被数千人的重骑兵军阵反复冲刷……他又怎么可能会沦落到现如今这种只剩下小半部分躯干以及头颅的地步？ 　　你们人类难道就是这样不讲武德的吗？一万打一，要脸？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默站起身，一只脚踩在西维亚侧脸，用力磨蹭着自己的鞋底。 　　“吃老子的鞋底灰吧，什么魔王軍，你们的魔王来了都得给老子趴着！” 　　——咔嚓！ 　　几乎是在陈默大放豪言轻蔑魔王的同时，从西维亚嘴里突然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咬碎般的声音。 　　当然，碎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是他的牙齿就是了…… 　　用力咬碎砖头，西维亚怒视着正在践踏自己侧脸的男人，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可惜，真是可惜……如果你们再来晚几天，如果让我成功取到红魔族里封印的那件能够毁灭世间一切事物的魔道武器，如果……” 　　“行了，别如果了。” 　　虽然陈默也很好奇西维亚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毁灭一切”什么“魔道武器”的，但他根本不相信红魔族里能有那种等级的玩意儿，就算真有多半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异界土著夸大描述罢了，所以他很不耐烦的抬脚跺了一下。 　　“轰隆——！！！！！！！！！” 　　圆环状的冲击波掀起十几米高的尘墙，像是台风一样飞快向四周扩散，可怕的力量以他跺脚之处为中心，将地面轰塌出小型陨坑一样的凹陷，西维亚的脑袋瞬间就变成了一滩红黄白三色交杂的东西。 　　陈默抬起脚有些无语的往地上蹭了蹭血水和脑浆，扭头看向瞪大眼睛满脸呆滞的爱丽丝问道：“殿下，说好的超强物理攻击抗性呢？就这啊？” 　　“我……这个……” 　　爱丽丝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关于西维亚能力的传说，那可都是他在一次次屠杀当中树立起来的威名，绝对不可能有假，否则魔王也不会派他来常驻在红魔族外围进行骚扰作战了。 　　但陈默一脚就把西维亚的脑袋踩爆了也是真的…… 　　这要她怎么说嘛？ 　　“完全，是你的武力太犯规了啊，老师！” 　　——这种超限的力量，真的有可能是人类能够掌握的吗？ 　　爱丽丝非常怀疑！ 　　“犯规吗？”陈默毫无所觉的歪了歪头，同时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漫不经心往身旁一捏：“还好吧，这种程度的力量，也就在人间稍微出挑一下罢了。” 　　“人……间？” 　　爱丽丝闻言足足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声音因为过度惊诧而变得稍微有些发尖：“你难道还想跟天神和恶魔比一比高低吗？老师？！” 　　“有何不可呢？”陈默侧头瞟了她一眼，碧绿双眸里隐约有浮光掠影闪过。 　　与此同时，在他轻轻捏着的指间，一团外形朦胧的模糊光影也像是蚊子一样嗡嗡尖叫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干了什么？邪恶的人类，你究竟对我干了什么？！” 　　“吵吵什么吵吵？” 　　陈默稍微加大一些手指间的力度，立刻掐得那团模糊光影像是快要没电的灯泡一样疯狂频闪起来。 　　“西维亚，你的灵魂现在已经归我了，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被陈默捏在指间的那团光影在差点被他掐灭之后变得老实了许多，所以即使是听到他说出如此惊悚可怖的话，光影本身也只是哆哆嗦嗦的颤抖起来，唯独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用颤抖来表达自己的恐惧。 　　爱丽丝站在陈默身边也看见了这团朦胧而奇幻的光影，她本来应该是看不见的，但随着陈默伸手捏住西维亚的灵魂光团，她一下子也能看见那团朦朦胧胧的光影了。 　　“老师，这个就是……西维亚吗？” 　　“没错，是他的灵魂。” 　　陈默一边回答一边捏着西维亚的灵魂像是甩温度计一样用力猛甩，如果西维亚现在有实体的话，大概已经被他甩得脸色苍白了吧。 　　“你……你到底……想……要……干干什么？！！” 　　被抖得神智都开始混乱了，西维亚只能咬牙再次开口问道。 　　“不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告诉告诉我，还有这位尊贵的殿下，所有你知道的关于魔王城的事情。” 　　陈默说话时抬手把西维亚捏起到眼前，目光直视着应该是它眼睛的位置，淡淡警告道：“别想着骗我，除非你想试试被塞进石头里，然后扔到茅坑是什么感觉。” 　　茅坑…… 　　西维亚的灵魂再次哆嗦起来，他很快就做出了保证。 　　“我会实话实说的！拜托、千万不要那样做！我会老实的！” 　　“老实不老实……不如你先说说看其他干部的动向如何？” 　　陈默饶有兴致的盯着西维亚的灵魂光团问道，而听见他这么问，旁边的爱丽丝也忍不住竖起耳朵集中了注意力。 　　“其他干部？等、等等，你让我想想……”西维亚声音停滞了片刻：“哦对，我想起来了！沃尔巴克！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那个邪神沃尔巴克，她最近好像在筹划着，说是要去攻打这个国家的王城！” 　　王城—— 　　站在旁边的爱丽丝猛然攥紧了拳头，碧蓝眼眸瞬间紧缩起来。 第六十三章 俄狄浦斯王终章、漩涡的尽头（中） 　　阿克塞尔城的富人区，居住着的其实并不只有富人。 　　如果真要统计一下的话，在这片城区里面，穷人的数量几乎都能够跟富人持平了，他们当然不可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所以他们就住在各个街巷深处不起眼的窝棚里面，而让他们之所以宁愿在富人区挤窝棚也不肯到贫民居住的区域去的原因，正是因为住在富人区的那些富人们。 　　准确来说，就像是寄生在鲸鱼身上的寄生虫一样，他们渴望着从富人手中得到一些在富人们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贫民阶级来说却显得弥足珍贵的物资或者财富，怀抱这种念头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既不是天生就高人一等的贵族，又没胆子注册成为冒险者拿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博明天，并且还十分的好逸恶劳，所以就会选择投机取巧走偏门，赖在富人区时时刻刻都想搞点什么好处。 　　这种人其实倒也还好了，比这种人更加可恶的则是经常进出富人区的窃贼，他们同样好逸恶劳，同样想要投机倒把走偏门，不过他们的胆子比那些窝囊的寄生虫更大，他们敢主动出击，悄悄潜入进一个又一个富人的家中，大肆的劫掠偷取财富。 　　也正是因为经常遭偷，所以冒险公会里经常可以看到任务板上挂着替人守夜的招募，而挂出这些招募任务的当然就是那些害怕深夜被小偷光顾的富人们了。 　　不过在小偷们的行当里，他们对于偷谁不偷谁的取舍，除了观察屋主人有没有雇佣冒险者守夜的习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那就是看屋主人的房屋面积。 　　面积越大的房屋，屋主人当然也就越富有，一旦有小偷得手之后，得到的收获肯定也是物超所值。 　　因此小偷们的衡量标准就有这样两条： 　　第一，房屋的守备情况。 　　第二，房屋的落地面积。 　　对于小偷们来说，他们挑选下手目标最理想的情况应该是房屋附近没有什么守备力量，而且房屋面积还特别的大，一看就知道是很有钱的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 　　可惜事实上这两条挑选标准往往是反过来的，守备力量越弱的房屋，落地面积就越小，那种超大超豪华的住宅几乎每天都有冒险者在日夜轮班的专门进行看守，或者屋主人本身就是冒险者、甚至贵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不过在这种整体情况之下，阿克塞尔城里却唯独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坐落在富人区里面最为豪华昂贵的一套庄园别墅，占地面积几乎比得上寻常两三个庄园拼在一起的大小，庄园里那栋别墅更是富丽堂皇，每个路过庄园的人都会被瞬间吸引目光，更别提是整天都在琢磨着偷摸生意的小偷们了。 　　但出奇的是，这座庄园从未请过任何守卫，而且庄园主人虽然据说是一位很厉害的冒险者兼大贵族，但他常年都并不待在阿克塞尔，所以住在庄园里的只有他的一位管家与园艺师罢了，这两个仆从都并非冒险者，更不是什么贵族，按理来说这座庄园应该早就被小偷搬空了才对，然而事情就怪在这里，这座庄园自从几年前被那位大贵族冒险者拥有之后，就再也没有遭过任何一次财物损失，小偷们的圈子里也从来没人说过自己在这座庄园里成功偷到什么东西的经历，倒是经常有小偷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到这座庄园里去发发横财，可每个真敢这么做了的家伙，第二天都永远消失在了小偷们的圈子里面，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渐渐的，活跃在阿克塞尔富人区的小偷们给这座庄园取了个令人敬而远之的别名：迷魂公馆，他们宁愿兜里比脸还干净，肚子饿得咕叽响，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这座诡异的庄园上面。 　　“叮咚！” 　　惠惠站在庄园门口，犹豫再三还是按响了魔法门铃。 　　这种门铃的原理是将铃声传递到接收魔法的门童耳边，所以再远的距离都不用担心有没有人能够听到的问题，她按铃之后稍微等待了片刻，随即便看见一个浑身穿着黑色礼服的面具男走了过来。 　　“惠惠小姐？”巴尼尔是认识惠惠的，不仅认识，他还很清楚陈默跟这个小女孩之间微妙的关系，所以态度也非常柔和。 　　“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的。” 　　惠惠盯着巴尼尔的面具，组织了下语言：“我，那个……之前在红魔之里遇到了陈默，然后他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第二天就赶回王城去了，他临走之前托我跟你捎个话，说让你到王城去找他，尽快。” 　　……急事？ 　　还要尽快？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 　　巴尼尔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就想关上庄园正门，但惠惠这时却叫住了他。 　　“等一下！我……就，就是……那个……” 　　“惠惠小姐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嗯……” 　　惠惠脸颊烧红了起来，像是傍晚天际的云朵一般，随即她一咬牙，像是捏着鼻子喝下很苦的药一样飞快说道：“我一路上都急着赶回来连饭都没有吃真的很饿了但是和真他又把钱花去魅魔娼馆了，明明一路舟车劳顿很辛苦刚回阿克塞尔又去找魅魔实在很离谱是吧？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的离谱还把钱都花光了害得整个小队都吃不上饭了，所以我……所以……所……” 　　明明是下定决心要说出来的，但一大堆废话说完，马上就要说到重点时，惠惠却忽然卡住了。 　　“所以……所以……我……我，那个……” 　　“我大概明白了……”巴尼尔面具后的眼珠转了转：“你是想说，你饿了，想找点东西吃，对吗？” 　　“都、都怪和真那个家伙啦！！！” 　　不好意思说出口来的小心思直接被巴尼尔戳穿，即使是惠惠此刻也觉得难为情到了极点，她爆红着脸甩锅道：“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什么白高兴一场，什么为什么没有青春美少女从天而降，什么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之类的鬼话……他不会真以为悠悠看得上他吧？明明只是一个又人渣又鬼畜的废柴男耶，要不是族长没在信里说清楚情况让悠悠误会了，他怎么可能会被悠悠看上？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结果他还露出那种很失望很不平衡的表情，一回阿克塞尔就跑去魅魔娼馆了，把队里的钱全都花得一干二净！都怪和真那个大笨蛋啊！！！” 　　“是，是是……是的，我理解……嗯嗯。” 　　巴尼尔始终维持着平静而礼貌的笑容，惠惠跟陈默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尽量照顾着这个小女孩的情绪，等到惠惠发泄完羞赧的情绪才微笑提议道：“你的情况我已经非常清楚的了解到了，作为替少爷带话回来的报酬，不如收下这份微不足道的谢礼如何？” 　　说话间，他将右手伸出门栏，戴着白手套的掌心向上张开，里面安静躺着一张银白色的储蓄卡片。 　　“咕咚……” 　　看见那抹银白的瞬间，惠惠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 　　银色的储蓄卡片，最低数额都在100万艾莉丝以上。 　　100万艾莉丝虽然并不算多（购买力大致等同于四五万人民币），不过也着实不少了，买奢侈点的魔道具或许不怎么够，但若是仅仅只吃饭的话，惠惠能吃到撑死……都不一定吃得完这些钱。 　　“这样……有些不太好吧……？”她目光死死盯在卡片上：“带句话回来就收报酬什么的……” 　　“既然能让少爷专门嘱托惠惠小姐带回来的话，那就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钱作为酬谢，一点都不为过的。”巴尼尔微笑着给了惠惠一个足够让她说服自己接下这笔钱的理由。 　　于是惠惠立刻就无法再继续拒绝了，她伸手接过卡片，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谢谢你！谢谢！” 　　“谢我就不必了，还是谢谢少爷吧，如果少爷在的话，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惠惠小姐挨饿。”巴尼尔笑容狡黠道：“毕竟……你可是少爷很重要的人啊。” 　　“很……？！” 　　惠惠瞬间瞪大了眼睛。 　　很重要，的人？ 　　我……我是陈默，很重要的人？ 　　她一路晕乎乎的离开了庄园大门，只留下门后巴尼尔越发愉悦的笑容。 　　果然，像是惠惠小姐这种正值青春恋情萌芽阶段年龄的女孩子，只需要稍微影响一下她们的情绪，就可以品尝到如此甘美的果实呢…… 　　巴尼尔表情无比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悠长呼出气息，对于本体是地狱大公的他来说，人类丰富而多变的感情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当然，如果收获到的感情是绝望，那就更好了。 　　就在巴尼尔笑容满面的同时，一道高大魁梧的壮年男子身影也从庄园内部走来，他面相大概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园丁的衣服装扮，手里还拿着把长柄剪刀，显然他就是除了巴尼尔之外居住在庄园里的第二人，那个园艺师了。 　　不过巴尼尔却是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园艺师……甚至他连人都不算，这副模样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毕竟这家伙的真身可是在人类国度里恶名远扬呢。 　　“巴尼尔，少爷有急事召唤，你还不去？” 　　园丁男子站在巴尼尔身后不远处的位置，一双暗灰色的眼睛里闪过幽蓝魂火的流光。 　　“我当然是要去的。”巴尼尔斜瞥着他，面无表情反问道：“少爷相召，你敢不去吗？” 　　“哼哼，叫的又不是我……” 　　园丁撇了撇嘴，意有所指道：“不过王城那边，这个时候你过去的话，没准还会跟沃尔巴克碰见……魔王大人要是知道你反叛了，肯定不会轻饶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八坂恭一啊？”巴尼尔语气浑不在意道：“他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又不是真的怕了他，倒是少爷那边……万一惹恼了他，就算是我在地狱里的本体都会被揪出来干掉的，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少爷叫我赶紧过去应该就是为了沃尔巴克的事情，这一次她估计是要倒大霉咯。” 　　“嗯……” 　　听到巴尼尔说沃尔巴克要倒大霉，园丁男子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遇到陈默这个实力强得一塌糊涂的杀星，旁边还有巴尼尔这头狡猾的恶魔帮衬，沃尔巴克哪怕是魔神也得狠狠地吃一个大亏。 　　就像曾经的他和巴尼尔一样…… 　　“哎，可怜的沃尔巴克。” 　　园丁男子表情无比真诚地替自己曾经的那位美女同事哀叹道。 　　天色渐晚时，庄园里亮起了幽紫色光芒，那是巴尼尔启动远距离传送魔法的溢出光。 　　而同一时间，在阿克塞尔城里面还在发生着这样几件事： 　　佐藤和真泡了一杯枸杞蜂糖水，感叹魅魔娼馆虽然治愈了自己在红魔族受到伤害的内心，但却实在是有些小贵，也有些伤身，让他这个正值热血方刚年龄的少年都有些吃不消。 　　阿库娅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她似乎做到了什么美梦，睡梦中嘴角上扬起了猖狂而得意的弧度。 　　达克尼斯在挥舞很重的木剑，大概有几十公斤？或者上百公斤？总之就是很重就是了，她仅凭双手抓握住剑柄最末端，强大的应力作用在小臂上，如果是普通人此刻应该已经感到骨裂般难以忍耐的剧痛了，但她却把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脸上不仅没有什么痛苦之色，反而……反而还升起了怪异的绯红？ 　　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魔族少女迈步跨出城门，她已经吃饱肚子了，现在浑身充沛的体力让她满脑子只剩下做一件事的欲望——每日一爆！ 　　之前在红魔族别离的时候，虽然陈默并没有多说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惠惠却也清楚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此时此刻的自己，别说追上他、击败他了，就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还没有。 　　所以，自己现在的水准还远远不够…… 　　所以，还要继续努力锻炼才行…… 　　“所以果然还是应该每日一爆啊！” 　　惠惠站在小山坡上，手里拿着刚买来的补魔药剂，虽然只是最低级的那种，但也很不便宜了。 　　“说那么多都是借口！我就是单纯的想要爆裂罢了啊！” 　　下一刻，她仰头将药剂灌进口中。 　　“嗯嗯嗯嗯嗯嗯（Explosion）——！！！！！” 　　少女像是要搅动虚空般挥舞着法杖。 　　天幕高处，数十道庞大的深赤魔法阵彼此交叠转动，紧接着一点耀眼光亮从魔法阵的最中央酝酿而出，并且疾速扩张开来。 　　红！ 　　赤红！ 　　铺天盖地的赤红！ 　　爆炎在雷鸣般的炸响声中呼啸而来，强烈的爆炸轻而易举便动摇了大地，同时炸裂所产生的火焰也在冲击波的推动下像是洪水般疯狂向外扩张，顷刻间就吞噬淹没了视野范围内的一切景物！ 　　这，就是位于所有高级魔法之上的究极破坏魔法……爆裂魔法！！ 第六十四章 俄狄浦斯王终章、漩涡的尽头（下） 　　赤红火焰笼罩了傍晚天际，让原本绚丽的晚霞变得深邃而低沉。 　　贝尔泽古王城，高大宏伟的城墙破开了一个像是被陨石砸开般的巨洞，坑洞的周边，残破砖石升腾着高温未散的扭曲蒸汽，无声诉诸着不久前造成这个巨洞的攻击究竟拥有怎样骇人的威力。 　　王城内的街道，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了魔物们厮杀取乐的游乐场，地面被血水浸湿，变成一片滑腻腻的暗红泥沼，而铺设了地砖的路段，在那些往日干净整洁的砖石上，则布满了人们临死前挣扎爬行所留下的鲜血痕迹，冒着热气的内脏像是在进行某种原始祭祀般，被高高挂起在各种桅杆、屋檐、店招、甚至是树枝上，暗红色血液混杂着各种污秽之物，滴答滴答、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怪异而刺鼻的恶臭，竟仿佛地狱光景重现在了人间一般。 　　各种成群的魔物在王城宽敞的街道内撒欢狂奔着，它们野性的嚎叫里充满了生物最原始的喜悦……狩猎的喜悦！ 　　被它们所狩猎的，当然就是住在王城里的居民们了，普通人面对魔族，哪怕仅仅只是最低等的小劣魔，也完全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跑，拼尽全力的跑，或者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祈祷那些可怕的恶魔不会发现自己。 　　然而无论这些可怜的人如何逃命，又或者把自己隐藏起来，终究都只是徒劳无功罢了，魔族奔跑的速度比马匹更快，它们的鼻子能嗅到深埋地下十几米的恐惧灵魂，它们的耳朵隔着半条街就可以精确锁定那些疯狂起搏的心跳声，人类当中能对抗魔族的，只有高等级的冒险者以及血脉高贵的贵族与王族，但经过大王子反叛和爱丽丝出巡，现在的王城根本就没有充足的力量抵御魔族进攻，剩下不多的贵族与高等级冒险者全都集中在王宫当中，艰难抵抗着犹如潮水般涌来的魔物。 　　王城破了，无所谓，只要等到风波平定之后放出招收居民的消息，这里要不了三天就能重新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但王城中央的王宫却绝对不能破，一座没有贵族坐镇的城市就连流民都会感觉嫌弃，而若是作为国家中心的王城没有了王族坐镇，那么可想而知，整个国家都会迅速分崩离解！ 　　“真能守啊……” 　　王宫外宽敞的大街上，无数神情狰狞的魔物拱卫着一个黑铁宝座，红发的高挑美女倚靠在宝座扶手与靠背上，她眼中缓慢转动着微型魔法阵的虚影，随即王宫上空瞬间凝聚出一道威力恐怖的上级魔法光芒。 　　光芒落下，王宫表面浮现出一层鸡蛋壳般的薄膜，薄膜艰难晃动了半天，最终还是成功抗住魔弹的轰炸，并且将整个魔法全部的威力都倾泻到了王宫四周的地面上。 　　——轰隆！ 　　地面像是八级地震一样抖动起来，红发美女注视着王宫外面包裹的光膜，忽然伸出手遥遥一指，拱卫在她周围的魔族大军立刻像是疯魔一般冲了上去，对着半透明的虚幻光膜又锤又抓又砸又咬。 　　光膜持续的摇晃着，虽然幅度并不大，但却胜在持久。 　　某一刻，倚靠在宝座上的红发美女突然站直起身，手里亮起一团小太阳般的耀眼红光。 　　红光亮起的同时，她扬起手将这道光芒掷了出去，嘴里低声喊出了这道魔法的名字。 　　“——Explosion！” 　　赤红光亮在半空疾速放大，像是消融一个肥皂泡般，悄无声息就融化了笼罩在王宫外面的那层半透明薄膜。 　　“噗……！！！！” 　　同一时间，王宫内部，正在接受国王召见的宫廷魔法师忽然脸色狂变，他仰头喷出一口逆血，然后也顾不得为自己的奇怪举动而道歉了，直接五体投地的拜倒了下去。 　　国王抬起头，目光径直看向宫殿入口。 　　他是国王，整个贝尔泽古王国一切权利的中心，同时作为国王，他身体里也流淌着愿自勇者的强大血脉。 　　所以他感觉到了，从宫殿之外不断接近过来的魔物气息。 　　也就是在他抬起脑袋的同时，无数魔物像是潮水般涌入大殿，整个大殿瞬间陷入各种救命之声此起彼伏的人间地狱，唯独国王，他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王座之上。 　　“哒、哒、哒、哒……” 　　各种魔物在大殿内肆虐，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红发美女也跟着走进了大殿当中。 　　她目光从进入大殿的那一刻开始，就始终聚集在国王身上。 　　红发美女没有说话，国王也没有说话，双方都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 　　登上王座的台阶一级又一级被她跨过，直到站在国王面前时，沃尔巴克才开口问道：“不打算反抗一下吗？” 　　她的声音平稳，冷静，即使身为胜利者，也一点都没有耀武扬威的感觉。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国王脸上露出的笑容：“反抗了你会放过我吗？” 　　“很显然，并不会。”沃尔巴克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么如果我反抗了，你能停止这些魔物们的暴行吗？” 　　“这个虽然我也想，但我做不到。”沃尔巴克仍然摇头：“混乱与暴力是它们的天性，就像鱼生下来就会游泳，它们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只能尽量快点结束这场战争了。” 　　结束战争…… 　　国王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奇异的表情。 　　对于侵略者来说，想要结束战争，要么被打败撤退，要么就是赢得战争。 　　沃尔巴克当然不可能撤退了。 　　所以她嘴里所说的尽快结束战争，当然就是…… 　　“——嗡！” 　　沃尔巴克面无表情一挥右手，亮银剑刃霎时间划过半空，尖端深深刺入了老国王的胸膛，将那颗苍老心脏活生生剖成两半。 　　下一刻，她拔出剑刃，老国王的身体也随着她拔剑的动作摇晃了一下。 　　鲜血，像是喷泉般在王座之间涌出，顺着王位台阶一级又一级向下流淌。 　　咕叽、咕叽…… 　　粘稠的血流声中，老国王思绪陷入弥留，然后一声令他感到十分熟悉的绝望叫声忽然又将他的意识从黑暗深处捞了回来。 　　“父王！！！” 　　与尖叫一同传来的，还有猛烈到连空气都震荡起来的龙族咆哮声，猩红光雾交织着金色剑光，仅一个瞬间就砍倒了大殿里面肆虐着的过半魔物。 　　“爱，丽丝……” 　　老国王努力抬起头，朦胧的视线只看见一道在红龙虚影中如神如魔般的少女身影。 　　沃尔巴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王座之间，等到爱丽丝清理完所有魔物，来到老国王面前时，看到的只有他已然断气许久的僵硬面庞。 　　“父……父王？” 　　爱丽丝握着金色圣剑的手掌一个不稳，剑刃哐啷跌落在地面血泊当中，紧接着她也滑坐在地，失去神采的眼眸始终注视着老国王逐渐变得青灰起来的面容，眼眶中却开始不断的无声跌落下泪珠。 　　王宫之外，战火笼罩的王城又拉开了新一轮的战争。 　　或者，应该叫一面倒的屠杀？ 　　王城守备军以及红魔族开始清理起城市街道内那些肮脏而低贱的魔物，先前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惨剧，此刻完全调转了过来，由魔族对人类的屠杀，变成了人类对魔族的屠杀。 　　并且就像普通人面对魔族无论再怎么拼命逃跑、躲藏都无济于事一般，魔族面对全员高等级贵族血脉冒险者的王城守备军，以及更加可怕的全员大魔法师的红魔族时，同样也失去了逃跑和躲藏的机会。 　　它们无论再怎么拼命奔逃，都逃不过骑士们的蓄势冲锋技能，而它们无论再怎么躲藏，红魔族的异类生命追寻魔法都会清晰照应出它们躲藏的方位。 　　刚才还在挥下屠刀的一边，此刻却突然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毫无抵抗之力便被屠杀得干干净净……这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好笑。 　　陈默漫步行走在王城街道上，脚下每迈出一步都会带起滋啦滋啦的血液粘黏声，他面无表情欣赏着这出黑色幽默剧，屠城这种事他见过不少，甚至也有许多次他自己就是屠城的那个刽子手，但正是经历的次数够多，他才会越发的感慨生命有时候真是轻贱到仿佛风吹就会熄灭的烛光一般脆弱。 　　生活在这样一个存在各种凶猛魔兽，以及残暴魔物与魔族的奇幻世界，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还真是每一天都会过得提心吊胆啊…… 　　哪怕注册成为了冒险者，但没有贵族开挂血脉的平民冒险者，死亡几率甚至超过了七成，敢出城与魔物战斗的冒险者，这个几率还会往上再涨两成，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艰难的世界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就比如现在……哪怕居住的地方是整个贝尔泽古最安全的王城呢？但魔潮一来，不照样说屠城就被屠城了吗？ 　　傍晚时分的天际，此刻已经彻底被黑夜所笼罩。 　　沦为一片尸山血海的城外，巴尼尔看着眼前的红发美人，面具后露出调笑的目光：“红魔族一来你就跑，昔日的魔神在被封印过一次之后也变得这么胆小了吗？” 　　“巴尼尔……” 　　沃尔巴克没有接话，她心里确实对红魔族有着很深的阴影，接下这个话头无论怎样她都有些吃亏，所以她像是没听到般直接跳过话题道：“你是背叛魔王大人了吗？那个人类是谁，值得让你这么铤而走险？” 　　“什么叫铤而走险，别开玩笑了。”巴尼尔轻轻嗤笑一声：“八坂恭一没那个本事，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也管不着，至于少爷……沃尔巴克，我能给你最好的建议就是离他尽量远一点，否则你估计就要永远的长眠下去了。”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吗？”沃尔巴克狐疑的挑了挑眉，她扭头朝城中望去，视线穿透无数墙壁与空间，直接看到了那个正在街道上漫步的男人身影。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试试啊，其实我也有些好奇魔神究竟能不能被彻底杀死，正好你就自我牺牲一下，让我长长见识呗？” 　　巴尼尔满脸愉悦的笑容落在沃尔巴克眼中，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像你这种大恶魔，说的话十句里有十句都不能相信，这趟浑水我还是不滩了，不过你的事情我肯定是要汇报给魔王大人的。” 　　“那你就尽管去嘛，说不定少爷会很开心能跟八坂恭一认识一下哦？”巴尼尔说着忽然狡黠的笑了起来：“另外再附赠给你一个消息，无头骑士那家伙，现在也已经投靠少爷了，你最好把这件事也一起告诉八坂恭一。” 　　“……我会的。” 　　沃尔巴克最后深深看了眼巴尼尔那张面具脸上露出来的奇异的笑容，然后周身微微亮起魔法的扩散光，等到光芒散去时她已经传送离开了王城附近，原地只留下巴尼尔还在对着空气微笑不止。 　　王城内燃烧的战火，在前半夜就停息了下去，城墙那个巨大的破洞也已经恢复如初，后半夜时街道上的血液以及各种尸体、内脏都被清理干净，红魔族的大魔法师们释放着空气清新魔法与建筑修复魔法，他们每走过一处，就连地面都变得纤尘不染。 　　清晨时，洁白晨光撒下，笼罩着整座几乎全都被屠杀干净了的王城，宽敞而干净的街道完全看不出这里昨夜曾经发生过一场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 　　王宫里面，冷清的状况稍微要好一点。 　　大殿内勉强凑足了一轮完整的文官与武官，乳白色的晨曦照耀在王座之上，更显得那个位置神圣且高大。 　　陈默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正统的大贵族礼服，一根绽放出五彩光华的魔法翎羽插在胸前口袋里，他单手搀扶着同样盛装出席的爱丽丝，一步一步缓慢走上了大殿高台，然后他转身侍立在王座之侧，爱丽丝则直接坐上了那张象征着整个贝尔泽古王国权势最高峰的国王宝座。 　　与此同时，高台下面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头，由前至后，就连守卫在大殿门外的骑士都单膝跪拜下来。 　　“臣等，恭贺陛下登基！” 　　“臣等，恭贺陛下登基！” 　　“臣等，恭贺陛下登基！”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中，爱丽丝神色却略显悲伤。 　　她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昨夜曾经被老国王的鲜血所浸透，一想到老国王死去的面容，强烈的悲伤便似狂风骤雨般袭上心头，令她胸口沉沉发闷，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一般。 　　但现在是在登基仪式上，所以无论她内心再怎么悲伤，表面都必须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国王…… 　　这两个字的重量，真的好沉好沉！ 　　爱丽丝微微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眼时，那双曾经单纯而天真的稚嫩目光已经彻底变了副模样。 　　“诸卿，请免礼吧。” 　　“谢陛下！” 　　站在王座旁边，陈默确实感觉到了爱丽丝身上发生的变化。 　　那个会缠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小女孩，此刻已经彻底的一去不回了…… 第六十五章 红与黑（一） 　　法尔塞特王国……刚建国不足一个月的王都内，准确来说整个国家包括王都在内也仅仅只有三座都城，而建立起这个国家的国王此刻正站在自己寝宫窗前，端着酒杯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起，指甲盖泛起青白的颜色。 　　“父王……已经驾崩了么？” 　　曾经身为贝尔泽古王国大王子，现在已经更名为法尔塞特一世的男人，目光毫无焦距地望向寝宫窗外，新建立起来的国家虽然国土面积有限，但来往于王都里的流民与商贩们却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朝气蓬勃的活力。 　　法尔塞特一世静静伫立在窗前良久，最终他轻轻叹息一声，抬手饮尽杯中的酒水，放下酒杯时目光已经再次变得冰冷且坚定起来。 　　“既然父王已经驾崩，那么现在应该就是小妹在执政持国了吧？” 　　法尔塞特一世呢喃自语着，随即他忽然又低声嗤笑起来，笑容里有肉眼可见的不屑，也充斥着浓浓的轻蔑：“一个女孩子家，竟然也有志气当国王吗？真是可笑！” 　　他的轻蔑自然是不无道理，坐在国王这个位置上，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而且其中每一件都有可能关乎着无数平民的生死存亡，可能上午的时候才刚随手往一份政务文件上盖了个批阅的印章，下午就会有成百上千人因为这份文件而流离失所、甚至是惨遭横死，这种一言一行都关乎着他人生死的权势与地位，区区女儿身的爱丽丝又怎么可能驾驭得住呢？ 　　作为爱丽丝的王兄，法尔塞特一世了解她，就好像了解王室花园里都有哪些名贵花卉一般，自家这位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的王妹，其个性到底有多么软弱，他当然也是一清二楚的了。 　　爱丽丝不是这块料。 　　她不行！ 　　法尔塞特一世对此有着相当充沛的把握。 　　这个时候，她估计应该在对着一大堆政务文件痛哭流涕吧？ 　　噢……可怜的爱丽丝！ 　　想到这里，法尔塞特一世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意微笑起来。 　　【……格兰多城镇北面疑似有低级魔物荒狼群活动踪迹，应该及时派出冒险者进行侦查，申请任务奖励经费：……】 　　——砰！ 　　爱丽丝抬手往下一落，鲜红的国王印章就烙印在了文件最下方的空白位置上。 　　这是今天所有政务文件的最后一份，旁边侍候的女仆立刻将文件盘端走，一壶温度刚好的下午茶以及王宫后厨精心准备的零食饼干摆在了她面前。 　　“老师！”爱丽丝朝陈默轻轻唤了一声：“你也来一起吃吧？” 　　“多谢陛下。” 　　陈默点点头，迈步走到爱丽丝对面的位置坐下，但他却并没有伸手去拿饼干，也没有碰茶水，而是静静朝房间里的其他侍从们投去了视线。 　　看到陈默的眼神，爱丽丝立刻心领神会，她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你们……暂且都先退下吧，我有些事情想跟老师商议。” 　　“是。” 　　侍候在房间里的女仆丝毫不敢违抗，她们纷纷低着脑袋退出了寝宫，当寝宫房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女仆反手关上时，陈默这才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弥漫着香甜气息的蜂蜜红茶。 　　“陛下今日第一次处理政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感觉……我也说不太上来。”爱丽丝略微思考片刻才回答道：“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实际上处理政务的时候才发现，管理一个国家和想象里的那种感觉，其实并不一样……不，应该说是完全不同。” 　　“那在您的想象当中，治国应该是什么感觉呢？”陈默抿了口茶水，好奇询问道。 　　“治国，在我的想象里大概就是处理各种魔族灾害，发兵讨伐魔族之类的吧。”爱丽丝斟酌着用词回答道：“不过实际上，这些政务内容更多的却是各种……嗯，应该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吗？总之并没有我想象里的那么重大。” 　　“呵呵……陛下有这种感觉也实属正常。”陈默脸上露出了微笑：“毕竟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您眼中的鸡毛蒜皮，在平民百姓眼中可是关乎日后生计以及生死存亡的大事，这种一言定鼎他人生死的感觉如何？” 　　“很不好。”爱丽丝微微摇头，目光垂落到烟气袅袅的茶杯上：“就像那个申请奖励经费去发布任务的文件，如果真是荒狼群的话，中低等级的冒险者都会很不好处理，低级冒险者甚至还有遭到团灭的可能，但是如果不发布侦查任务，延误了最佳的治退荒狼群的时间，到时候恐怕还会发生更大的流血与伤亡……” 　　就在爱丽丝讲述着自己内心面临的煎熬与纠结时，陈默却是以略感诧异的目光注视着她。 　　作为女孩子，同时也作为高等级的职业者，爱丽丝第六感非常敏锐，她刚说到一半的话音忽然顿住，同时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下身子，疑惑道：“老师，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完全没有……”陈默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感慨的表情：“只是突然觉得，陛下真的变了好多啊。” 　　变…… 　　我变了吗？ 　　爱丽丝神色一黯：“变也好，不变也好……我现在已经坐上了那张王位，就像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一样，总要有人做出抉择来才行，所以作为国王，我只能这样去判断了。” 　　“您的判断是完全理性的，也是完全正确的，请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嗯，我知道的……” 　　虽然爱丽丝嘴上说着知道，但陈默能看出她眼底深处极力掩藏的失落与悲伤，那种黯然神伤的感觉，对于像他这样对气场极为敏感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暗夜里亮起的一盏灯笼一样，实在太明显了。 　　所以陈默果断转换了话题：“陛下，您对魔王軍有什么看法吗？” 　　瞬间…… 　　几乎就在陈默嘴里说出“魔王軍”这三个字的那一刹，整个寝宫内温度都往下降低了好几度。 　　“它们……都是一群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不洁之物！” 　　爱丽丝紧咬着牙齿，用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阴冷语气，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把它们彻底杀光，每一只、每一匹，全部都斩尽杀绝！” 　　人的语气里，是蕴藏着感情的。 　　而爱丽丝此刻说话的语气，其中所包含的凶恶杀意甚至让陈默都觉得背后略微有些发寒。 　　常言道，越是老实的人，生气起来就越是可怕，同样的道理，越是性格温柔善良的人，当她下定决心要痛下杀手时，那份强烈而执着的杀意当然也会远远超乎常人。 　　感受到了爱丽丝话语里的决心，陈默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作为司掌【毁灭】、【战争】、【死亡】、以及【原罪】的神灵，他其实更加偏向邪恶与混乱一边，爱丽丝此刻渴望将魔族彻底斩尽杀绝的念头刚好与他的喜好不谋而合。 　　“陛下想要开战吗？人类与魔族毕竟存在巨大的先天差异……嗯，我的意思是如果贝尔泽古王国真的与魔王軍开战，那样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陈默嘴上虽然是在劝解，但他嘴角却露出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笑容：“嘿……会死不少人呢！” 　　“我知道。”爱丽丝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出乎陈默预料的平静。 　　喂喂……你真的知道吗？ 　　如果开战的话，许许多多无辜之人都将会在战争当中牺牲啊！ 　　虽然陈默对于战争从来都是抱持着喜闻乐见的态度，但……这种话真的是那位不忍看到无辜之人因为自己而丧命的善良公主能够说出口来的吗？ 　　就在陈默感觉爱丽丝状态有些奇怪时，她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准备，独自向魔王軍发起复仇，绝不牵扯到贝尔泽古王国。” 　　“独自……？” 　　即使是陈默，听到她这话时也是忍不住愣了愣。 　　独自单挑魔王軍？ 　　“陛下，您这话……是认真的吗？” 　　“嗯，怎么了？难道我很像是在开玩笑吗？”爱丽丝表情无辜的反问道。 　　“没……” 　　陈默缓缓摇头，内心接受了爱丽丝竟然是真的打算独自向魔王軍发起复仇的事实。 　　不过接受是一回事，感觉她能不能做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爱丽丝很强，非常强，大概能做到单刷魔王軍干部的程度，但她毕竟只有一个人，而魔王軍……它们可不会讲究什么骑士的公平单挑原则，那些残忍而丑陋的小怪兽们，只会一拥而上将这块粉粉嫩嫩的新鲜血肉啃食殆尽。 　　陈默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爱丽丝去送死，所以他放下茶杯开始思考起来。 　　怎么样，才能让爱丽丝在不牵扯到国家的情况下，成功向外界借力呢？ 　　片刻过后，他心里有了主意。 　　“陛下还记得讨伐红龙的时候吗？” 　　“嗯？” 　　迎着爱丽丝疑惑的目光，陈默若有所指的微笑道：“既然您能化名为萝丝，在民间的国度里游玩，那为什么不能化名成其他人，向魔王軍发起复仇呢？” 　　“其他人……？”爱丽丝目露疑惑道：“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借力了啊，跟强大的冒险者组队，复仇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大上升吧？” 　　“嗯……” 　　听到陈默的说明，爱丽丝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她随即又开口反问道：“可是，老师你难道就……就不想劝解我吗？” 　　“我为什么要劝解您呢？” 　　陈默笑容平静道：“作为女儿，您失去了父亲，作为国王，您失去了都城，作为人类，您亲眼目睹了异魔对于同族的屠杀，我想不出究竟有什么理由是能够让我劝解您的。” 　　“……” 　　爱丽丝张了张口，一时间却没能说出话来，只不过在那双抬头凝视着陈默的浅蓝眼眸当中，却缓缓转动柔和的波光。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说道：“谢谢你，老师。” 　　“陛下言重了。”陈默微笑摇头，接着继续说道：“其实关于最适合向陛下提供帮助的冒险者人选，我心里也已经有所打算了。” 　　“哦？他们是谁？” 　　爱丽丝立刻被提起了兴趣，能够为自己向魔王軍发起复仇提供帮助的，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小猫小狗三两只的杂鱼吧？ 　　说不定，她也曾听过对方队伍的名号呢？ 　　“他们的话……其实陛下也是知道的。” 　　看着爱丽丝充满好奇的目光，陈默笑容不变，嘴里缓慢而清晰的吐出了一串人名。 　　…… 　　阿克塞尔城镇。 　　虽然这里是整个国家都极负盛名的“起始城镇”，但因为地理位置是在贝尔泽古王国靠近边境地区的边陲城镇，所以这里的消息并不算灵通，无论是国王驾崩、王城遭袭、还是王位罔替，都足足过了两天才有消息传达到这里。 　　冒险公会里，佐藤和真坐在休息区的餐桌后面，看着围坐在四周的小队成员们，等候午餐的功夫他也随口提起了今天全城人都在讨论的那个话题。 　　“喂，我说你们，听说那件事情了吗？”他稍微低下脑袋，声音也变小了一些，像是在说什么惊天秘闻般低声道：“前几天的时候，在王城里可是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呢，魔王軍把整个王城都屠杀了一遍，连老国王都被……” 　　“这个还需要你来说吗？”惠惠翻了翻白眼：“随便走在路边都听到路人在说啦！” 　　“诶……你们都知道了吗？”佐藤和真愣了愣，目光转向达克尼斯和阿库娅。 　　“看我干什么？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哔吗？” 　　阿库娅表情得意的一仰脑袋，表示自己已经在智商上占领了高地。 　　达克尼斯倒是没有像阿库娅一样嘚瑟，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个……确实是知道了。” 　　点头的同时，她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只是不知道，爱丽丝现在怎么样了……” 　　也正是在她担忧低语的时候…… 　　“我很好哦，达克尼斯卿。” 　　——熟悉的少女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第六十六章 红与黑（二） 　　“佐藤和真……？” 　　爱丽丝挑了挑眉毛，她对这个名字是有一些印象的。 　　曾经在温泉之都阿尔坎雷提亚的时候，陈默就向她介绍过那个叫佐藤和真的冒险者少年，以及他的冒险者队伍。 　　不过……该说不说，就以爱丽丝的眼光看来，无论是那个少年还是他所带领的队伍，都完全说不上有多厉害，甚至是压根跟“强”扯不上关系，说难听点就是弱毙了，尤其是身为小队领导者的佐藤和真，更是直接拉到了天际省，爱丽丝可以百分百的打包票，如果她愿意的话，哪怕闭上眼睛只用一根小拇指，都可以在一瞬间秒掉那个名叫佐藤和真的冒险者少年。 　　而除了佐藤和真之外，在他队伍里的其他人……精通宴会表演的大祭司实在是令爱丽丝不知道究竟应该从何开始吐槽，至于用全部的技能点数去学习了爆裂魔法、并且后续升级获得的技能点数也全都点到了爆裂魔法的威力和快速咏唱上面的大魔法师，这位就更是重量级选手了。 　　老实说，爆裂魔法强吗？当然强了，毕竟被叫做“世间最究极的破坏魔法”，其威力绝对是一顶一没得说的牛批，但是这种魔法的耗魔量又是一大问题，即便以红魔族那样庞大魔力储量，每天也仅仅只能打一发罢了，爽完过后就直接废掉……平心而论，这种魔法师真的还有资格能被叫做魔法师吗？爱丽丝实在是深表怀疑。 　　毕竟魔法师这个职业无论在任何冒险者团队里都担任着绝对的核心位置，他们不仅是整个队伍的DPS输出核心，更是战斗当中能够为每个团队成员都提供强力援助的万精油多面手，所以他们不仅需要一锤定音的强大魔法，更需要能够灵活顾及到整个战局的协助能力，甚至在面临大规模战役的时候，一位称职的魔法师要担下全队一半以上的压力，也正是因为魔法师的职能如此之艰难且复杂，所以他们才会在所有的冒险者职业当中占据最为至关重要的地位。 　　而像佐藤和真队伍里的那位大魔法师一样，每天仅仅只能释放一次魔法的大魔法师——这并不是爱丽丝有什么偏见，事实确实如此——实在是太废了！ 　　除去宴会技能点满了的大祭司，以及每天只有一发魔法余裕的大魔法师，佐藤和真队伍当中最后剩下的那个人爱丽丝倒是更熟悉一些。 　　大贵族世家达斯提尼斯家的大小姐，与她从小就认识，也曾经有过一些交情的儿时玩伴，兼半位闺中密友，达斯提尼斯·福特·拉拉蒂娜。 　　不过她自己对于拉拉蒂娜这个名字似乎很有些不满意，被人叫到真名时会害羞到浑身僵硬脸颊通红，所以她在外活跃时会以“达克尼斯”这个名字作为假名……这些都是爱丽丝一清二楚的事情了。 　　毕竟达克尼斯所在的达斯提尼斯家族可是少有的死忠派大贵族，先王在她还没出生时就已经册封给了达斯提尼斯家族“王国之怀刃”的封号，本来以王室与达斯提尼斯家族的亲近势头，如果达克尼斯出生之后是个男孩子的话，没准爱丽丝就会有一个童养小丈夫了，不过即使达克尼斯最终生出来是个女儿身，她小时候也同样跟这位达斯提尼斯家族的千金大小姐玩得非常要好，如果不是爱丽丝六岁之后就跟着陈默去进行各种艰难且残酷的战斗修行了，那她现在大概会跟达克尼斯关系要好到相交莫逆的程度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曾经有过这样一段交情，所以爱丽丝才更加清楚关于达克尼斯的某些关键隐情。 　　自己这位儿时非常要好的玩伴，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来某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故意误闯男厕所、在公共场合不穿内衣到处跑、以及经常进行一些很奇怪的痛苦训练之类的。 　　爱丽丝小时候并不懂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但现在却是明白了，放在陈默口中的话，这大概就是一种“通过自我虐待来产生愉悦感和充实感，并且能在他人的蔑视和唾骂当中获得幸福”的，性癖很奇怪的变态吧？ 　　不务正业的大祭司、脑袋缺根筋的死轴大魔法师、整天不是在自虐路上就是在突破羞耻感极限途中的变态圣骑士，以及身为小队领袖的废柴冒险者…… 　　这样一个团队，指望着依靠他们去攻打魔王軍，真的没问题吗？ 　　绝对问题很大好吧？！ 　　爱丽丝斟酌了下措辞，决定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老师，你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昨晚没休息好，现在搁这儿说梦话来了呢？ 　　“想问我是不是脑抽了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陈默挑眼注视着爱丽丝被说破真心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陛下只看到了他们不尽如人意的不堪一面，对于他们的厉害之处为何却通通都视而不见呢？” 　　“厉害之处……？” 　　爱丽丝有些发懵，就他们这几个人，还能有什么厉害之处？ 　　大祭司虽然确实是很棒的团队辅助，但她现在已经获得了阿尔坎雷提亚那群阿库西斯教的狂信徒们毫不保留的帮助，别说区区一个大祭司了，她就算是想拉出一支上百人的大祭司后援团，轮流不停放复活术都完全不成问题。 　　红魔族大魔法师也是同样的情况，她麾下并不缺大魔法师，虽然爆裂魔法是最究极的破坏魔法，即便是她也无法正面掠其锋芒，但惠惠毕竟只能放一发爆裂魔法罢了，躲开那一发，她就直接成为了任人揉捏的杂鱼。 　　至于达克尼斯……这个不说也罢！ 　　爱丽丝很是了解自己这位儿时挚友的古怪癖好，她大概会在战斗当中不停的故意挨上各种攻击，并且越是被打痛就会越嗨皮吧？ 　　如果要估算一下战斗力的话，保守点说，爱丽丝只需要十秒钟就可以把他们全队都挑上一个来回……而且还根本不用废多少力气！ 　　战斗刚开始的第一秒，她就会把队伍里给自己最大威胁的惠惠秒杀掉，作为最上级的战士职业者并且还是身兼勇者血脉的王族，她的爆发力完全处于富余的状态，足够支持着她给体质孱弱的大魔法师来个充满惊喜的见面杀。 　　而后的第二秒，大祭司也会倒在她的剑下，这种具备复活队友能力的Bug级辅助，当然是不可能给对方留下任何操作的余地了。 　　两秒干掉两人，剩下的八秒就全部都是为达克尼斯准备的了，毕竟作为传承悠久的大贵族，达斯提尼斯家族的血脉也绝对不容小觑，而达克尼斯虽然性格上有着异常巨大的缺陷，但她的血脉却带给了她与生俱来的强大，这种强大主要是体现在“硬”上，确切来说，即使是爱丽丝足以一剑屠龙的勇者级技能【神圣爆发】，她也没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完全破开达克尼斯的防御。 　　没办法完全破防，就意味着没办法秒杀。 　　而没办法秒杀，就意味着留给了达克尼斯喘息的余地。 　　虽然多喘息几秒对于爱丽丝来说也仅仅只是多砍两剑的事情罢了，但她显然还有更好的选择。 　　以勇者血脉激发红龙裙甲的力量，再斩出那一剑【神圣爆发】，就算拦在面前的是一座山头爱丽丝都有把握能给它削平了，秒杀达克尼斯当然也不在话下。 　　如此算来，十秒钟其实也完全多余了，也许她只需要六七妙就足够了呢？ 　　至于领导小队的佐藤和真……爱丽丝甚至都没有考虑到他的戏份。 　　别的不说，仅仅只是那一剑【神圣爆发】，余波都足够秒杀他上百次了吧？ 　　爱丽丝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这样一个团队究竟有怎样的“厉害之处”是能够帮到自己的，可惜她冥思苦想半天也始终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也许猫咪确实是捕鼠的能手，但她总不可能指望着让猫咪去咬死恶龙吧？ 　　更何况，与佐藤和真的队伍相比，爱丽丝自己就是一头绝对的恶龙，恶龙和猫咪合作又能够得到什么帮助呢？ 　　想不出来…… 　　这真不是爱丽丝有什么瞧不起人的想法，她总不可能说佐藤和真的队伍确实能够帮到自己吧？那跟指鹿为马、说黑成白有什么区别？ 　　“老师，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爱丽丝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她也知道陈默刚才那番话绝对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所以她当即就发扬不懂就问的风格，虚心请教道：“他们的队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如果论武力的话……” 　　“陛下是觉得他们在武力方面不值一提吗？”陈默微微一笑：“不值一提就对了，毕竟跟陛下您相比，人类当中能在武力上做出超越的人几乎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哪怕是历史上那些留下显赫传说的勇者们，陛下您现在也已经无限接近那个层次了，所以我让您寻求他们的帮助也不是指的武力方面。” 　　“哦？除了武力之外，还有什么是他们能帮到我的呢？” 　　“当然有了。”陈默脸上笑容不变，嘴里如数家珍般平缓道：“阿库娅，作为大祭司……虽然陛下您也不缺大祭司，但她却是特别的，因为她可以无限次数的放复活术，其他最高等级的技能也是同样，而且她在阿库西斯教当中，地位非常的特殊。” 　　“无——？！无限次数，复活术？！！” 　　爱丽丝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犯规级的大祭司，无限次数的复活术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死…… 　　那也太可怕了！ 　　心神震撼之下，她下意识忽略掉了陈默后一句话。 　　“……而且她在阿库西斯教当中，地位非常的特殊。” 　　开玩笑，再特殊又能有多特殊呢？ 　　难不成她还真像名字那样，是阿库娅女神大人的人间化身吗？ 　　哈哈……就算是玩笑也没这么开的嘛。 　　“如果她真的可以无限次数放复活术的话……那确实是能对我起到非常之大的帮助作用！” 　　半晌过后，爱丽丝终于平复下内心激动且震撼的情绪，语气充满期待道：“那剩下的两个人呢？她们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惠惠的话，她的爆裂魔法已经炉火纯青了，虽然一天的魔力量确实只够用一次爆裂魔法，但那也只是她自己的魔力罢了。”陈默一边说，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扩大起来：“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您把最高等级的魔力恢复药剂和魔石用来给她补充魔力消耗，这样不就得到一门可以无限释放爆裂魔法的魔能炮了吗？” 　　……无限释放爆裂魔法？！ 　　爱丽丝再一次陷入了呆滞，她几乎都能想象出爆裂魔法洗地时的恐怖场景了。 　　“最后，至于达克尼斯小姐嘛……”陈默面带微笑继续说道：“既然陛下您已经拥有了所向披靡的力量、所向披靡的魔法，为什么还要再继续追求武力上的突破呢？团队里有个能够在必要的时刻承受伤害的肉盾，其实也挺好的，不是么？” 　　“是，学生受教了。” 　　听完陈默的安排，爱丽丝心悦诚服的点头说道，同时她脑海当中也有许多想法开始逐渐成型…… 　　…… 　　正午时分，阿克塞尔城镇的冒险公会。 　　“诶……你们都知道了吗？” 　　“看我干什么？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哔吗？” 　　“那个……确实是知道了，只是也不知道爱丽丝现在怎么样了……” 　　就餐休息区的角落里，几人相互讨论的声音虽然并不算大，但也没有刻意收着声音，所以他们的对话全都被从后面走过来的少女听在耳中。 　　“我很好哦，达克尼斯卿。” 　　少女温和回答的话音让坐在餐桌旁边的达克尼斯浑身一僵，然后她猛然转回过头来，看到微笑着站在身后的少女时，达克尼斯瞬间瞪圆了眼睛。 　　“殿……殿下，您、您的头发……？！” 　　“不对，不应该这么叫我哦。” 　　爱丽丝略微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手指轻轻绕着从鬓角垂下来的金色短发。 　　“呃，是……那个，现在应该叫陛下了哈……？” 　　达克尼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称呼的不妥，面色有些尴尬的改口道。 　　不过爱丽丝依然摇头。 　　“也不对哦，现在该叫我达斯提尼斯·福特·艾妮丝才对呢，达克尼斯……姐姐大人。” 第六十七章 红与黑（三） 　　“艾……妮丝？” 　　达克尼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爱丽丝、艾妮丝……您这究竟又是在玩儿哪出啊，我的公主殿下？ 　　呃……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她国王陛下了。 　　女性的国王陛下，这还真是自从贝尔泽古建国至今为止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达克尼斯心中百感交集，她有意想要询问爱丽丝的近况，但一想到自己这位儿时玩伴现如今已经是尊为国王了，自己只不过是大贵族世家的子嗣罢了，按照正规的礼数来说，她现在是应该立刻下跪请安的，不过爱丽丝那一句“姐姐大人”显然又透露出了某种别样的意味，达克尼斯虽然性癖比较独特，但她却并非什么没脑子的蠢货，所以当即就压下了向爱丽丝行跪礼请安的念头，不过她转而又想到前几天先王驾崩以及王城遭袭的消息，想要询问爱丽丝近况的话也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了。 　　她跟爱丽丝从小基本是在一起玩耍着长大的，所以她也非常清楚这位故友的性格究竟有多么天真单纯，即使后面因为陈默的关系，她逐渐与爱丽丝减少了联系，但在达克尼斯心中，爱丽丝始终都是小时候那个柔柔弱弱的纯真女孩。 　　王室之内突然遭逢如此大变，她现在肯定是强压着内心悲痛情绪的吧…… 　　注视着爱丽丝白皙脸庞上露出来的微笑表情，达克尼斯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了。 　　不过和达克尼斯同桌的其他人就没有她这么复杂的内心活动了，佐藤和真一拍桌子认出了爱丽丝和陈默的身份，他瞪大眼睛就准备嚷嚷起来。 　　“你不是那个……” 　　“我是达克尼斯姐姐的族妹，艾妮丝，你应该就是佐藤和真了吧？”人多眼杂的冒险公会里，爱丽丝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音：“姐姐大人经常在家信里提到你，机智多谋的小队领导者，佐藤和真哥哥，还有美丽而可靠的大祭司，阿库娅姐姐，经常以爆裂魔法一锤定音般击倒各种强大魔物的帅气大魔法师，惠惠姐姐，大家果然都像姐姐大人在信里写的那么厉害呢！” 　　美丽……而可靠？ 　　阿库娅现在虽然同样也是满头雾水，但当她听到爱丽丝称呼自己的前缀时，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陶醉起来了。 　　而另外一边的惠惠也是同样。 　　“一锤定音”、“击倒各种强大魔物”、“帅气大魔法师”……这话谁听了能不迷糊啊？ 　　“哈！哈！哈！哈！”她无视了周围冒险公会里的所有人，哐啷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并且还从嘴里发出了很猖狂的嚣笑声。 　　一边狂笑，惠惠一边掀起大魔法师斗篷，红魔族标志性的赤眼在灼灼发光，她很欣赏的对爱丽丝说道：“很好！看起来你似乎挺有眼光的嘛！我很中意你，这位……嗯，艾妮丝小妹！” 　　“喂，什么艾妮丝啊？！”佐藤和真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睁眼说瞎话的惠惠，同时抬手指向爱丽丝说道：“她明明就是——嘎？” 　　佐藤和真的话音卡住了，不是因为他不想继续说下去，而是他根本没办法再接着往下说了。 　　站在爱丽丝身旁的陈默，一脸微笑不语的握拢手掌，掌心闪烁着淡淡的魔力微光。 　　感官屏蔽魔法，虽然仅仅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魔法小伎俩，但对于像佐藤和真这样魔抗近乎于零并且身上也没有携带或者装备什么魔抗道具的低级冒险者来说，用起来简直不要太顺手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佐藤和真脸上表情迅速从疑惑转变为愤怒，他也察觉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估计是有人在搞鬼了，所以立即拽过旁边还在陶醉着的阿库娅，一边“呜呜呜”一边恶狠狠瞪了她几眼。 　　作为女神降世的阿库娅，她的能耐可不仅仅只有普通大祭司那么简单，佐藤和真是知道她本事的，一手净化下去，无论任何负面的诅咒或者魔法封印效果都会直接消失。 　　“呜呜呜呜呜呜呜……！” 　　喂！废物女神！阿库娅！快点帮我净化一下啊！ 　　他的眼神在如此叫喊着。 　　但阿库娅对此却只是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然后仿佛顿悟般说道：“噢！我明白了，你是在说想上厕所对不对？” 　　“呜呜呜呜呜！！！” 　　对你嘛个大头鬼啊对！我让你给我用一下净化术！ 　　“不对么？唔姆，真是难伺候啊……”阿库娅端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突然又顿悟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带纸不好意思，没关系，我身上带着的哦。” 　　说完她伸手掏了一叠纸巾出来，还用很大方的表情放到了佐藤和真手里。 　　“没关系，去尽情释放吧！” 　　草…… 　　佐藤和真抓住纸巾狠狠往桌上一拍，终于忍不住怒骂道：“阿库娅！我让你给我用个净化术啊，你难道看不出我说不出话了吗？你是不是脑袋里都被饭虫蛀空了？”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说话吗？” 　　阿库娅满脸不解的指着佐藤和真说道，后者也瞬间反应过来，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随即他目光猛然转向站在爱丽丝旁边正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表情的陈默，半是恍然大悟半是略带惊恐的说道：“刚才是你……？” 　　“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哦，佐藤少年。” 　　陈默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但这一句别有深意的侧面威胁却吓得佐藤和真立刻闭上了嘴巴。 　　好了，破案了，绝对就是这个人没跑的了！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陈默下的黑手，看着爱丽丝的目光也变得畏惧起来。 　　果然是黑暗的中世纪文明啊，自己这个来自21世纪的大好青年竟然也遭到了如此荼毒！ 　　解决了佐藤和真这个麻烦，陈默低头看向爱丽丝，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爱丽丝也微微点头，继续对着已经有所领悟的达克尼斯笑道：“姐姐大人，小妹收到您的信件之后就立刻从家里赶来，一路上饭也没有来得及吃上一顿，您可要好好请我吃顿大餐补偿一下哦？” 　　“这……当然是应该的了。” 　　达克尼斯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和爱丽丝的这种相处模式，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咳，艾、艾妮丝……不如现在就到我住的地方去，姐……姐姐给你亲手下厨怎么样？” 　　“姐姐大人亲手下厨？那当然好了！” 　　爱丽丝满脸单纯不似做作的高兴表情，在旁人看来还真是一出皆大欢喜的姐妹相逢场面，不过唯独站在公会接待柜台后面的露娜，此刻眼中却是露出了奇妙的目光。 　　她认识陈默，而且也曾经与爱丽丝有过好几次近距离接触。 　　说起来当初替爱丽丝注册成为战士职业冒险者的就是她，虽然现在爱丽丝的面貌与当初相比已经变得成熟了许多，而且一头长发也剪短成了齐肩短发，但她身上的那种贵气以及大致的脸颊轮廓却是几乎没有变化的。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站在爱丽丝身边的陈默，即使好几年时间不见，他也依然还是当初那副二十出头的模样，时光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与陈默相比，无论是逐渐长成大女孩的爱丽丝也好，还是年龄接近中年阶段的露娜，都显得正常了许多。 　　是的，正常，反过来说陈默的这种表现实在是有些异常。 　　哪怕男人在二十岁之后面貌变化的速度就会显著的比女人慢上许多，但“慢”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尤其是七八年时间过去，由二十出头到三十岁的这段年龄变化，无论再怎么注重保养的男人，在五官轮廓上也会出现细微的差异，准确来说应该叫做“成熟”，但让露娜感到惊诧的是，陈默身上却一点都没有出现这种变化。 　　正是因为认出了陈默，露娜才会瞬间确认了爱丽丝的身份，不过直到他们两人随着佐藤和真的队伍离开冒险公会时，露娜都始终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缄默。 　　无论陈默跟爱丽丝打算做什么，既然看他们两人没有大张旗鼓表明身份，反而爱丽丝还以“艾妮丝”自称，露娜又怎么可能当着此刻冒险公会里这么多闲杂人员的面与他们寒暄攀谈呢？ 　　一切都等到晚些时候，下班了再去陈默的宅邸问个清楚吧…… 　　另一边，陈默跟爱丽丝很快就在达克尼斯的带领下来到了她的住所，或者应该说是佐藤和真队伍的集体宿舍，一座自带花园前庭的气派大宅。 　　“陛下，这里就是我的住处了。” 　　大宅门前，周围已经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耳目的情况下，达克尼斯恭恭敬敬恢复了君臣相会时应有的礼节，她毕竟是出身于大贵族世家的千金，各种等阶礼数与上下级观念早已深深植入她的内心，哪怕爱丽丝是她关系非常要好的儿时玩伴也一样。 　　不过佐藤和真可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他有些忌惮站在爱丽丝旁边的陈默，心里觉得这个总是维持着一脸笑眯眯表情的男人就是个笑面虎，但对于爱丽丝本人，哪怕知道她身份贵为国王，那颗来源于宣扬着人人平等社会的心脏也很难升起一丝半毫的尊敬出来。 　　顶多只是有点害怕罢了，敬畏和尊敬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达克尼斯卿，之前在冒险公会里多谢你了。”爱丽丝也恢复了国王的做派，嘴里说着感谢，却连脑袋都没有点一下：“突然就跟你说什么姐姐大人，艾妮丝之类的话，肯定是让你有些疑惑吧？这也确实是我唐突了。” 　　“哪里的话，陛下这样做自然有您的深意。” 　　看到爱丽丝客气却不失威严的平静表情，达克尼斯眼神略微有些黯然。 　　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过来，推开大宅前门邀请道：“站在这里说话有些不成体统，陛下请进屋里一叙吧？” 　　“好。” 　　爱丽丝点头同意道，然后跟着达克尼斯走进了大宅里面。 　　陈默跟在她身后，无声的朝正在偷瞥自己的佐藤和真投去一个微笑表情。 　　笑……笑面虎朝自己笑了？！ 　　佐藤和真立刻被骇得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般四处张望起来。 　　不过陈默可真的没有故意吓他的意思，微笑只是习惯而已，他接着又看了看惠惠和阿库娅，惠惠被盯得有些脸红，阿库娅却是不知道为何，心情似乎有些不好的样子，一直都气呼呼的撇着嘴角。 　　几分钟后，进到大宅里面，达克尼斯给陈默和爱丽丝各自沏了一杯清茶。 　　这个异世界的茶叶比起陈默喝惯了的地球次元的茶叶，苦涩略有不足，但香味却更加悠久，作为谈话时润口的佐饮倒是不错。 　　给陈默跟爱丽丝沏完茶，达克尼斯也跟佐藤和真几人在会客沙发的另一边坐下，面对已经身为国王的爱丽丝，她竟然奇异的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察觉到自己这份心境上的变化，达克尼斯表情更加复杂了几分。 　　“陛下……” 　　“达克尼斯卿。”爱丽丝抬手中止了达克尼斯准备说出口的前言，她接着认真看了看阿库娅、佐藤和真、以及惠惠，然后语气无比凝重道：“从今往后，只要是在王城以外的地方，我希望大家始终都能记住，我是达克尼斯姐姐的族妹，达斯提尼斯家族旁系支脉的独女，达斯提尼斯·福特·艾妮丝。” 　　“这……” 　　达克尼斯下意识就想问这是为什么，但她马上又反应过来，国王做出的决定难道需要自己来过问为什么吗？所以立即改换口风道：“这当然是没问题的了，不过陛下，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深意呢？” 　　“深意……” 　　爱丽丝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她露出了令达克尼斯心神大震的目光。 　　——充满刻骨仇恨与无穷决心的，怒火阴燃的目光。 　　“我要把魔王軍，还有所有魔族，从这片大陆上彻底的斩尽杀绝！” 　　怒火只是一瞬，下一刻爱丽丝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目光：“这一切只能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做，绝对不可以和贝尔泽古王国扯上丝毫关联，否则……战火恐怕会蔓延到整个国家，所以我只能是艾妮丝，不可以是爱丽丝。” 　　“原来，是这样吗……” 　　达克尼斯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过她心里却久久的不能平静。 　　不是因为爱丽丝说自己要将魔王軍，甚至是整个魔族都从大陆上彻底斩尽杀绝的那番话。 　　而是因为说那番话时她露出来的那一瞬间眼神。 　　充满刻骨杀意的，完全令自己感到陌生的眼神。 　　爱丽丝……她已经变了。 　　彻彻底底的变了。 　　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呢？ 　　达克尼斯说不上来，她只觉得悲伤。 　　魔王軍…… 　　魔族…… 　　就在达克尼斯黯然神伤之时，坐在旁边的阿库娅却猛然眼神骤亮起来。 　　“你想讨伐魔王軍？好啊！太好了！我们肯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第六十八章 红与黑（四） 　　阿库娅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般说道，爱丽丝一下子有些被她的热情给吓住了，本来还有些压抑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活络起来。 　　“那个……讨伐魔王軍，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你就……就这么答应了？” 　　虽说本来就是为了劝说佐藤和真一行人而来，但真的听到阿库娅爽快答应……不，应该说是仿佛非常迫不及待般答应自己的请求时，爱丽丝反而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你看啊，魔王軍可不止是小猫小狗三两只喔？它们可是由数以百万计的魔物组成的大军，而且还有干部级的可怕魔怪作为统领，更别提魔王……” 　　“没错！就是魔王！” 　　正当爱丽丝说到魔王时，阿库娅忽然握紧拳头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神情激奋道：“只要打倒了魔王，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天界去了！呜呜呜……在这个凡间受苦受累还要忍饥挨饿，而且整天都必须面对着和真那张臭脸的日子我真是已经受够了！连一天都没办法继续过下去了啦！！” 　　“呃……？” 　　爱丽丝闻言忍不住愣了愣。 　　天界？凡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坐在爱丽丝旁边的陈默倒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原来这个女神竟然没办法主动回到天界去了吗？而且打倒魔王……听起来似乎像佐藤和真这种开挂转生者们的任务，就是打倒魔王啊？ 　　这倒是真的有点意思了…… 　　根据巴尼尔所说，虽然恶魔长期都跟天神处于分割对峙的状态，但实际上天神们的存在等级却是要比恶魔更高好几级的，就比如像巴尼尔这种统治着地狱广阔领土的煊赫君王，却也只能勉强对抗一下阿库娅或者艾莉丝那样的二流女神罢了。 　　至于何谓二流女神……从女神学校毕业出来，然后被主神们分配着安插在了各个神职神位上，成天都过着犹如公务员一般中规中矩生活的，就是二流女神了。 　　而在二流之上，当然还有一流，一流之上又有统治天界的各大主神。 　　同样是统治，统治着地狱的巴尼尔跟统治着天界的主神，两者差距甚至比蚂蚁跟人之间的差距还要更大许多许多。 　　至少人想要踩死蚂蚁，多少还得抬抬脚吧？ 　　但主神要想彻底摧毁一位地狱君王，只消稍微动动念头便足矣了。 　　天神们与恶魔的差距姑且已经如此之大了，更别提只能在人间作威作福的区区一位“魔王”了，恐怕就算是被佐藤和真坑到这个饱受魔灾的异世界来之前的二流女神阿库娅，想要收拾魔王也仅仅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为何还要千方百计的把地球人的灵魂转生过来呢？ 　　转生就转生罢了，还给一大堆作弊级的能力和道具？ 　　别说是为了什么“平衡”之类的东西，陈默自己就是从上位神灵的等阶上掉下来的，对于一念就可以倾覆天地的神灵们来说，所谓的“平衡”只不过是个无聊的笑话罢了，就像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在培养某种细菌时，如果培养皿里突然混进了无用且有害的杂菌，科学家肯定会将培养皿里的菌株高温灭杀一遍，然后大不了再用菌株样本重新培育一次罢了，除了稍微多费点时间之外，别的就再无任何损失了。 　　这个比喻其实仍然是有些不恰当的，毕竟人类的时间只有短短百年不到，哪怕只是浪费一天或者半天，这也是足以用数字罗列出来的损失，但神灵却不同，时间对于祂们来说毫无任何意义，所以打破“平衡”对于祂们来说也仅仅不过只是一次成本为0的杂菌灭杀罢了。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理由，才让天国的众神们，宁愿源源不断的从地球搬运来已故亡者的灵魂，并且赋予他们作弊级的各种道具和能力，让他们去对抗魔王，也不愿意自己亲自下场，以雷霆之势瞬间覆灭肆虐大地的魔族呢？ 　　这个答案……简直不需要太简单啊。 　　陈默略作思索，脑海内便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当然是为了看戏吧。 　　无敌的生活是很无聊的，无穷的岁月更会腐蚀心灵，陈默当初仅仅只是自我轮回了一千多年，就已经濒临意识崩溃的边缘，虽说他当初灵魂质量还属于人类的层次，难以抵抗岁月冲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主神呢？在经历了无数个宇宙生灭的时间轮回过后，终究也会有神魂蒙尘的那天。 　　所以祂们当然会需要一些乐子了…… 　　而这些乐子，不用说，自然就来源于带着作弊外挂转生到异世界的这些地球人身上了。 　　甚至陈默还可以肯定另外一件事： 　　除了地球之外，在这个位面内受到主神统治的无数多个多元宇宙当中，绝对还有许许多多类似地球的生命行星，也绝对还有许许多多类似这个异世界一样的奇妙世界，“外挂勇者转生异界”的故事时时刻刻都在重复发生着，并且为那些无聊到爆的至高主神们提供一个又一个或喜或悲的乐子。 　　——这是他同为上位神灵的直觉。 　　就好像无论黑人白人亦或是黄种人，饥饿的感觉总是能够共通的一样。 　　理解了这个世界最上层那些神灵究竟有多么腐朽之后，陈默脸上无声的笑容忍不住略微扩大了一些。 　　想找乐子……那自己不如就慷慨一点，多给祂们一些乐子如何？ 　　不过现在还需要再等等…… 　　这个世界的超凡规则自己目前只吃透了属于人类冒险者的那部分，剩下还有天生就比人类更加强大的魔族呢？还有被天神压迫在地狱里的恶魔们呢？ 　　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还不到掀桌子的时候…… 　　陈默脸上略带邪意的笑容重归平静，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这种东西了。 　　只不过…… 　　毕竟是屠神啊！ 　　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尝到过异种神血以及神力的滋味了—— 　　就在他心思转动间，神魂深处忽然有细微的剑鸣声传来。 　　怕我乱来吗……？ 　　陈默嘴角笑容不变，心里却是略微安慰道：不会乱来的，放心吧。 　　剑鸣复又继续回响了几声，这才停歇作罢。 　　陈默与爱丽丝对面，佐藤和真脸色一紧，他立刻站起身拉住还有些没说过瘾的阿库娅，表情勉强的笑道：“陛下，她……她这是，那个……犯病了！对，犯病了！” 　　“……病？” 　　爱丽丝脸上疑惑之色愈发的浓厚了。 　　按照陈默给她提供的消息，阿库娅可是一位能够突破职业限制，无限次对同一个人释放复活术的BUG级大祭司，这种人身上神眷深厚，怎么可能会生什么病呢？ 　　不过佐藤和真前一句话刚说完，紧接着又继续补充道：“想必您也是知道的，陛下，信仰水之女神的阿库西斯教徒，大部分脑子都有问题……”他一边解释，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且这家伙可是大祭司，这里就更是病得不轻了，您听她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跟阿库娅女神同样的名字，成天都念叨着自己就是水之女神阿库娅之类的胡话，简直就是没救了……哈哈……” 　　一大堆解释的话说完，佐藤和真声音有些干涩的笑了笑，并且抓住阿库娅胳膊的手掌也暗暗用力收紧。 　　“嘶……！！很痛耶！人渣和真！别捏我！” 　　理所当然的，阿库娅第一时间就不满反抗道，手臂也用力挣扎了几下，但佐藤和真毕竟已经是正式的低级冒险者了，力量与当初转生到异世界时相比也成长了许多，所以阿库娅直接跟他陷入了僵持。 　　看着这一对衰男衰女僵持不下的样子，爱丽丝目光里忽然带上了一些可怜的意味。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种病吗……” 　　“喂！你这个家伙！别以为你是国王就可以乱说话了喔！我可是听到了喔？！” 　　阿库娅一边跟佐藤和真继续角力，一边扭头对爱丽丝呲牙咧嘴道：“不要用那种像是在看什么很遗憾的人一样的眼神看我啊！轻蔑女神，小心会被降下天谴哦！”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爱丽丝看她的视线顿时变得更加惋惜起来。 　　明明外貌很优秀，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祭司了，还可以无限释放复活术……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啊，本来应该前途无量才对，可惜却信仰了水之女神阿库娅，甚至还加入了阿库西斯教那个大型宗教传销组织，脑子一下子就变得瓦特了。 　　——你脑子瓦特啦？—— 　　这是陈默曾经在教她各种知识时常说的一句话，爱丽丝觉得她现在已经足够用这句话去说别人了。 　　嗯，就比如此刻的阿库娅…… 　　“你心里绝对在想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吧？绝对吧？！”阿库娅被气得面红耳赤道：“别以为跑来嘴上说几句要讨伐魔王軍之类的话，就可以把前面的欠账一笔勾销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啊！” 　　“欠账？” 　　爱丽丝愣了愣，然后她仔细一想，似乎自己从来没欠过别人什么吧？随即她又转头看了眼陈默，后者微笑不语，只是面色平静地摇头。 　　不得已，爱丽丝只好开口询问道：“阿库娅姐姐，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我欠了什么账呢？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哼！王族！” 　　阿库娅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恰好这个时候佐藤和真跟她角力的手掌收了点力气，她立刻抽手而出，轻轻揉捏着被拉痛了的部位说道：“国教啦，国教！你不是说好了要让阿库西斯教成为国教吗？要不是因为觉得你还是个小姑娘，应该不至于言而无信，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帮你降下神迹，甚至还去拜托了艾莉丝，结果你现在已经当上国王了，阿库西斯教还是没有成为国教！” 　　这番质问，阿库娅是真的问出一些火气来了。 　　她自己倒还好，虽然被佐藤和真拐骗到这个异世界的凡间来之后，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神力和神权，身体也变成了肉体凡胎，但凭借对于自己原本神力的感知，她想要让阿尔坎雷提亚的女神像展现出些许徒有表象的神迹来也只不过是略费点功夫罢了，关键还是在艾莉丝那边。 　　艾莉丝可是她在女神学校的后辈！ 　　而且论起两人负责的区域，她主要负责地球人的转生，那可是个和平而又富足的安逸世界，艾莉丝则是负责的这个穷乡僻壤的异世界……所以无论是辈分也好，还是职场地位也好，面对艾莉丝时阿库娅心里都是有着自己的一份傲气的。 　　哪怕后来被佐藤和真坑了一把，暂时流落到了艾莉丝管辖的地盘，她心里的这份傲气也只不过是略微有些受挫罢了，总体来说她面对艾莉丝时还是摆着前辈的架子。 　　但这一次，为了让自己经常受人非议的异界信徒们能够彻底的扬眉吐气，也为了能在声望上盖过艾莉丝，她可是拉着脸皮在艾莉丝的神像前面说了不少软话，才终于让艾莉丝降下神迹，给爱丽丝积攒了大量的民间人望不说，也让她最终登基为王的举动由“大逆不道”变为了“顺应神旨”。 　　阿库娅自问她这次可算是尽心尽力了，就指望着爱丽丝登基之后下旨将阿库西斯教设为国教了，结果对方却像是浑然忘记了这件事一样，这让她如何能够不生气？ 　　说好的让阿库西斯教成为国教呢？ 　　阿库娅略带怒气的质问落在爱丽丝耳中，她先是愕然一愣，然后立刻摇头失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出尔反尔也好意思笑吗？”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阿库娅姐姐还真是对水之女神大人虔诚到了极点啊。”爱丽丝略微收敛起一些笑容，继续说道：“不过答应了女神大人的承诺，我可不敢违背，将阿库西斯教设立为国教的事情我早就已经交托给一位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去办了，不过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更是需要一点点去办理，阿库娅姐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绝对值得信赖的人？” 　　阿库娅疑惑的看着爱丽丝，不都说国王对自己的权利看得很重要吗？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她说出“绝对值得信赖”这种话呢？ 　　与此同时，贝尔泽古王国的王宫里面。 　　安娜面对着公务桌上一大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政务文件，眉毛都快皱成一个小疙瘩了。 　　陛下啊陛下，您这次可真是害惨我咯…… 第六十九章 红与黑（五） 　　脑海中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安娜就忍不住心虚地左右转动了下视线。 　　这里虽然是国王处理政务的批阅室，没有她或者陈默的亲自允许，任何人都不敢接近过来，但安娜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如果爱丽丝此刻还在王宫里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这么抱怨的…… 　　不过之所以会如此抱怨，其实倒也真的怪不得她。 　　毕竟，爱丽丝离开王城之前交代给她的任务除了处理王国每天的政务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令她头疼的问题，那就是大力推广阿库西斯教，乃至于让阿库西斯教取代艾莉丝女神的教会，成为贝尔泽古王国新的国教。 　　可是……阿库西斯教的名声究竟有多差，安娜可是一清二楚的，如何让这样一个长久以来都饱受非议的教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国教，她是真的觉得有些一筹莫展了。 　　如果陈默现在还在王城里的话，他肯定立刻就会想出一大堆歪门邪道的办法吧…… 　　思绪陷入死角中时，安娜忽然就想起了陈默那张经常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痞里痞气笑容的拽脸，还有他那些仿佛天马行空般层出不穷的精妙点子……思考得入了神，安娜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脸颊上微微浮起的酡红，更没有察觉到在她的潜意识里，竟然已经开始略微的依赖起那个恶趣味的男人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真好啊……能够陪着爱丽丝陛下一起秘密出巡，结果无论是每天繁杂的政务也好，还是推广阿库西斯教的这种难题也罢，全部都一股脑甩到了自己身上。 　　可恶！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安娜微红着脸颊，表情有些愤懑的把国王印玺盖到了一份申请调度灾民的政务文件上，然后突然又有些沮丧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过对她而言，内心真正的想法究竟是羡慕陈默能够陪同着爱丽丝一起秘密出巡呢？还是羡慕爱丽丝能够抛开过往一切的身份和架子，在陈默的陪同与保护下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这一点，就连安娜自己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甚至她连自己内心升起的异样想法都没有注意到。 　　叹气过后，她再次提起精神，俯身在案桌之前仔细批阅起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内容的政务文件。 　　无论如何，陛下交代的事情，她总要老老实实完成才对。 　　…… 　　爱丽丝和陈默……更正，应该是不远千里来到起始城镇投靠达克尼斯的达斯提尼斯旁系血脉的族妹艾妮丝，以及艾妮丝的家臣马尔科夫·杰罗克，两人在傍晚之前办理好了冒险者身份证明的城镇转接手续（类似更改户口所在地），并且正式加入进了以佐藤和真为首的冒险者小队。 　　“那个……爱、呃、艾妮丝……小姐……？” 　　知道爱丽丝真实身份的佐藤和真，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带着些许犹豫的目光：“要不然，您……咳，你，你你……我是说要不然你来当这个小队长怎么样？” 　　“我只不过是来投靠姐姐大人的，其他各方面都还要依靠各位哥哥姐姐们的帮助，实在是没有能力胜任队长的位置呢。”爱丽丝学着陈默一贯的那种不瘟不火的平静笑容，同时少女软软糯糯的嗓音轻柔响起，仿佛她真的只是千里迢迢跑来投靠达克尼斯的柔弱小妹一般。 　　不过实际上，她称呼佐藤和真这一群人为“哥哥”、“姐姐”的叫法倒也真的不算是叫错了，毕竟爱丽丝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三岁罢了，就连小队当中年龄最小的惠惠都要比她大上好几个月，所以这一声“哥哥”以及“姐姐”爱丽丝实在是叫得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她没负担，佐藤和真负担可就大了。 　　他不停用眼角余光偷瞥着站在爱丽丝旁边一言不发的陈默，生怕这个不好惹的家伙又因为看不爽自己而随手施下什么惩罚。 　　半晌，陈默都是毫无反应，佐藤和真这才大着胆子接下了爱丽丝的称呼：“既然……艾妮丝小妹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嗯嗯！” 　　爱丽丝用力点了点脑袋，看起来元气十足的样子让佐藤和真慎重而又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缓了许多。 　　站在佐藤和真前面的阿库娅可没这么多考虑，她大咧咧的拍了拍爱丽丝的肩膀，一副老大姐的口吻大包大揽道：“把队长交给鬼畜和真去做你就放心吧，他为人虽然恶劣糟糕到了极点，而且还是个会被鬼类魔物吓到尿裤子的胆小鬼，但很多时候还是非常可靠的，有很多歪门邪道的鬼主意！” 　　“喂！不说前面几句和后面几句，你会死啊？！” 　　佐藤和真不满阿库娅对自己的污蔑，大声抗议起来。 　　而阿库娅对此却只是抬手捂住了耳朵，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不停朝他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然后她就被佐藤和真砰的一声用拳头敲中了脑袋…… 　　“嘶……！你敢打女神？！” 　　阿库娅瞪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在得意摇晃拳头的佐藤和真，随即她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很快又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鬼畜和真，受死吧！看我凝聚了神灵全部仇恨与怒火的复仇之拳！啊呀——！！！” 　　嘴里高喊着威风台词的阿库娅腾的一声跃起到半空，然后又被佐藤和真单手按着脑袋拍了下来，他就这么维持着单手按压的姿势，胳膊往前一伸就轻松把女神的脑袋夹到了咯吱窝下面。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汗水！汗水！好臭！！！” 　　阿库娅像是搁浅在海岸上的沙丁鱼一样，双手双脚拼命挥舞挣扎起来，不过很可惜的是佐藤和真锁住她脖子的动作丝毫都没有因为她的挣扎而松脱半分。 　　“呵呵！省省吧，你这个废物女神！”佐藤和真一边继续锁紧阿库娅的脖子，一边朝爱丽丝露出个勉力解释的笑容：“艾妮丝小妹，你也看到了吧？这家伙根本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八婆，她的话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啊……” 　　“佐藤和真！鬼畜和真！人渣和真！我诅咒你！” 　　听到佐藤和真叫自己八婆，还让爱丽丝千万别信自己，阿库娅立刻就挣扎得更加大力了，她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声叫嚷起来：“我要诅咒你，以后上厕所里面必没纸，而且厕所外面必有人来敲门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冒险公会里面，听到阿库娅悲惨叫声的冒险者们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爱丽丝也是忍不住微笑起来，她目光在佐藤和真以及阿库娅身上转了转：“两位的关系，想必一定很好吧？” 　　“谁跟他关系好了！”、“我跟她才没有关系很好！”…… 　　瞬间，佐藤和真和阿库娅都愣住了一下，然后他们一个低下脑袋一个抬起眼帘，彼此对上了视线。 　　——“你学我说话？！”、“不许学我说话！！” 　　如此默契的一幕，落在爱丽丝眼中，立刻让她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两位，果然关系非常好呢。” 　　傍晚过后，夜幕很快蔓延过整片天际。 　　陈默跟爱丽丝拒绝了与佐藤和真一行人共同住在大宅里的邀请，而佐藤和真他们也没有继续强求……毕竟他们是见识过陈默那套建筑规模冠绝全阿克塞尔领的超级豪华庄园的，所以没人开口自取其辱，大家相互作别之后就各自分散了。 　　背对着佐藤和真一行人的另一条道路上，爱丽丝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老师，惠惠刚才看你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哦？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不是。” 　　陈默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面色如常的移开视线，丝毫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吗……”爱丽丝还是有些疑惑，不过看陈默这样子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可能告诉自己，所以她只能就此作罢。 　　女人的直觉，某些时候真是出乎意料的敏锐啊…… 　　爱丽丝放弃追问的同时，陈默也在心里无声感慨了一句。 　　另外一边，也不知道该说是“傻瓜的直觉大都异常敏锐”，还是同样身为女人的预感，阿库娅也跟惠惠问出了类似的问题。 　　“惠惠，你刚刚看陈默……呃，他现在伪名叫什么来着？……哎呀不管啦！总之就是之前在红魔族的时候，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总觉得你刚才的那种眼神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 　　“……喂！” 　　惠惠正有些呆愣出神的想着某些事情时，阿库娅一句“鸡皮疙瘩”的描述瞬间让她回过神来。 　　“什么起鸡皮疙瘩？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嗯嗯！当然了！”阿库娅狂点脑袋：“就像是在很油腻的肥肉上涂了一层蜜糖，然后一口气吸进肚子里一样……噫，腻死了腻死了，我又要起鸡皮疙瘩了！” 　　阿库娅说着打了个哆嗦，旁边的佐藤和真以及达克尼斯则是以相当微妙的眼神看向惠惠。 　　跟阿库娅不同，两人都不是什么脑残白痴，况且他们本就知道惠惠一直都在追逐着陈默的脚步，平时也经常把“抓他回村子里结婚”当成励志口头禅一样的东西挂在嘴边念叨，所以此刻他们立即就明白了阿库娅口中那种让她狂起鸡皮疙瘩的甜腻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男男女女之间情情爱爱的那些事情吗！ 　　佐藤和真忽然觉得有些不适，他比惠惠年长，并且还来自各种观念都异常开放的世界，结果在对待感情的处理态度方面……毫无疑问，他输得很彻底。 　　别看他穿越之前那种与社会脱节的废柴尼特的状态，在很久远的从前，他也是有过一段纯洁无瑕的初恋的。 　　不过结局却并不怎么美好就是了…… 　　情绪黯然之下，佐藤和真也没有用言语去挑逗脸颊微红的惠惠，更没心情跟阿库娅拌嘴，他低头走在月光照耀的街道上，就连不知何时回到了大宅都没有察觉。 　　同样跟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样子的，还有惠惠。 　　回到红魔族的那一夜，她因为魔力彻底耗尽睡得很沉，结果母亲唯唯竟然把陈默安排到跟她同一个房间休息了。 　　这倒不是说惠惠心有余悸或者其他怎样，恰恰相反的是，她甚至期待着陈默能趁自己睡熟过去悄悄做点什么……就算是让她登大人也无所谓啊，她刚好可以借此为机会，逼着陈默跟自己结婚，彻底把他套牢在身边。 　　但是那一整晚过去，等到惠惠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只有一个静静倚靠床边坐在房间地上的背影。 　　她直到现在也完全无法忘记那个背影。 　　洁白的晨光之下、仿佛在闪闪发光…… 　　房间内飞舞的细微灰尘都在晨光的照耀当中清晰可见，然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肩膀一晃就转过头来。 　　“醒了？” 　　明明只是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的嗓音，但却深深铭刻进了惠惠的记忆之中。 　　这一刻，她眼前仿佛又再次闪现过了陈默那双碧绿无俦的剔透眼眸。 　　像是天空最晴朗时候的一抹腚青，带着森林绿野的气息，又仿佛倒映出了深邃蔚蓝的海霞。 　　惠惠抬手轻轻按住胸口的位置，咚咚的心跳声有些过速，但她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难以忍受的痛楚，反而……有种想要向上翘起嘴唇微笑的冲动。 　　好开心…… 　　仅仅只是回想起他，心里就觉得开心到快要溢出来了。 　　想转圈、想跳跃、想要尽情的呐喊，以此来宣泄胸口源源不断涌出的快乐情绪！ 　　所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惠惠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然后她很快就变得脸颊绯红。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追逐着那个放了年幼时自己鸽子的大骗子的身影，这份执念带给了惠惠无比强大的勇气，也给予了她百折不挠的动力，但其中却唯独没有任何一丝是属于爱恋的成分。 　　而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发现……原来发自内心的去爱一个人，竟然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是的，她依然想要跟陈默结婚、想要打败他，把他拐回红魔族去、想要让他给自己烤一辈子的烤肉吃，还要让他给自己的孩子、自己孩子的孩子也烤肉吃！ 　　不是因为执念。 　　而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想要这么做…… 第七十章 红与黑（六） 　　宅邸大厅里，爱丽丝目光好奇的看着正为自己端茶倒水的执事服面具男，以及站在门边不停傻笑的中年男子。 　　“他们二位呢，都是死忠于我的可靠仆从。”陈默抬手指着巴尼尔说道：“这位是巴尼尔，我的管家，殿下您早就见过了，至于另外那位……” 　　他说着又将手指向大厅门边：“他是我从奴隶市场买来的，所以没有名字，平时负责的也只是修剪一下庄园里面的花草什么的，所以殿下可以不用理会他。” 　　“这样吗……” 　　爱丽丝转过脑袋注视着此刻仍然站在门边不停傻笑的中年男人，后者拥有一副高大健硕的敦厚体型，身上还穿了件连裤造型的园丁服，再配上他一脸略显傻气的笑容，很容易就会给人以“话少并且能吃苦的老实人”的印象，就像农户家里养来耕地的老黄牛一样。 　　不过……没有名字也太惨了点吧？ 　　虽说他仅仅只是个奴隶呢…… 　　爱丽丝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可怜，也有些同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名字的意义可不仅仅只是个代号罢了，这更意味着一种社会关系的符号、一种人格层面上的完整，而且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名字，那么别人甚至都没办法好好的称呼他，只能用“喂”、“哎”、或者“那边那个”之类的方式去代指，或许这样叫一次两次还没什么，但当所有人都这样叫时、当在别人心目中想起他第一个跳出来的称呼是“那个谁”时、当“喂”、“哎”这种根本就不算名字的字眼真的成为了名字时……那么这个人就将失去身为人的尊严。 　　虽说仆从当然是不需要尊严这种东西的了，但爱丽丝仍然为他感到遗憾以及可怜。 　　而被爱丽丝可怜着的园丁男子，当然就是无头骑士贝尔迪亚的幻象化身了。 　　说起来他也是非常的无辜，因为“无头骑士贝尔迪亚”这个名号流传度实在是太广了，所以陈默当然不可能跟爱丽丝说他叫贝尔迪亚了，但现在另想一个名字出来又太麻烦，所以陈默索性就直接说他没有名字，毕竟没有名字的奴隶又不在少数，多他一个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嘛！ 　　介绍完了“没有名字的园丁”，陈默端起巴尼尔刚给自己倒好的茶水，吹吹凉气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端着茶壶侍候在旁边的巴尼尔就突然打断了他。 　　“少爷，国王陛下，有客人到访了。” 　　“嗯，我知道。”陈默丝毫不感觉意外的点了点头，一边放下茶杯一边说道：“应该是露娜到了，去领她进来吧。” 　　“是的，少爷。” 　　巴尼尔转身离开了大厅，经过门口时本来也只是凑份子的贝尔迪亚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大厅里，爱丽丝脸上忽然露出了略微担心的表情。 　　“老师，你说露娜小姐她……会不会是认出我来了？” 　　“当然认出来了啊。” 　　陈默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几年时间过去，而且您又不是直接换了张脸，只不过是把头发剪短罢了，更何况还有我陪同在旁边，她要是这都认不出您来的话，恐怕就是脑袋或者眼睛有问题了。” 　　“可……被认出来难道不是很糟糕吗？”爱丽丝表情变得忧虑起来：“明明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的，要是……” 　　话刚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嘴巴，目光有些犹豫的看向陈默。 　　“陛下但说无妨。”陈默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虽然我跟露娜私交确实不错，但您会这么担心也有您的道理，所以不用顾及到我的感觉。” 　　“嗯……那要是她把我们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爱丽丝口中所说的泄露秘密，并不是她不相信露娜的为人，毕竟能够得到陈默友谊的人肯定不可能是什么嘴巴没个把门的货色，但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一个人藏在心里的秘密，方法可不仅仅只有等她说漏嘴这一条而已……威逼利诱也好、欺瞒哄骗也罢、甚至是更加残忍的搜魂或者读心，面对这些不可抗力，即使露娜为人再怎么值得信赖，她都依然存在着泄密的可能。 　　而一旦秘密泄露的话，到时候可就是上升到国家层面的残酷战争了！ 　　所以爱丽丝的担忧完全是有道理的。 　　陈默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先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才耐心解释道：“陛下所考虑的，无非就是一个风险把控的问题，少一个人知道，肯定就会减少一分风险，但陛下却并没有想到另外一个更大的隐患，那就是如果像露娜这种对您有过一些印象的人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看见一个跟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以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进行冒险活动，到那时她说漏嘴的可能性将会变得很大很大，所以与其面对大的风险，还不如提前将需要保密的事情告知给她，把风险最小化，您觉得呢？” 　　“风险最小化……”爱丽丝咀嚼了片刻这个词汇，忽然面露疑惑道：“难道，就不能完全消除风险吗？” 　　“当然也有完全消除风险的办法。”陈默咧嘴露出邪意凛然的笑容：“办法有两个……” 　　他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是把陛下您的这张脸给剥下来，再换一张新的面皮上去，幻形魔法对于本就比人类更加精通幻术类魔法的魔族来说效果有限，要是被看穿魔法假象的话，反而会勾起魔族对于您真实身份的好奇，所以必须要从血肉层面再换一张脸颊才行。” 　　换脸…… 　　爱丽丝打了个冷颤，作为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她虽然并不是什么自恋颜狗，但对于自己的面容依然也有一种发自本能的保护和珍惜。 　　“那，第二种办法呢？” 　　“第二种办法嘛，那就比较简单了。”陈默缓缓将两根手指收回：“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了。” 　　“咕咚……” 　　虽然爱丽丝早就已经习惯了陈默身上那种浸透着邪意与杀戮的感觉，但听到他语气平静的“杀了她”三个字时，仍然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可是露娜小姐，她可是你的朋友啊……” 　　“所以我才没有那么做啊。”陈默表情无辜的耸肩道：“而且这不是陛下您问我的问题吗？我只不过是如实回答罢了，怎么反而还质问起我来了？” 　　……所以这又是我的错咯？ 　　爱丽丝被噎了一下，有些无言以对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刚才离开大厅的巴尼尔又去而复返。 　　“少爷，国王陛下，露娜小姐到了。” 　　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露娜表情有些拘谨的走进了大厅门口。 　　“陈默，还有那个……公主、呃……国王陛下……”露娜站在门口旁边的位置就没有再继续走动了，她双手紧紧绞住衣角，面对已经正式登基成为贝尔泽古王国国王的爱丽丝，她只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种近乎窒息般的强大压力从空气中传来。 　　刚才还在跟爱丽丝讨论着“第二种办法就是杀了她”的话题的陈默，看见露娜的瞬间就换了副挚友重逢时喜出望外般的笑脸，并且主动起身相迎：“露娜，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我之前在冒险公会里看到你们了，还有就是……你们改名字了吗？” 　　被陈默抓住手掌上下晃动，露娜脸颊微微泛红道：“你好像是改的叫什么马尔科夫还是马尔洛夫，陛下叫艾妮丝，我看过同事的表格，你们办理了新的冒险者身份证明，还把手续都转接到起始城镇这边来了……” 　　“是马尔科夫，马尔科夫·杰罗克，你也可以叫我杰克！” 　　陈默撒开手，做了个很有西部风格的压帽动作：“怎么样，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像流浪牛仔？” 　　“流浪……牛仔？”露娜表情有些迷茫：“那是什么？” 　　“你大概理解成游侠一样的人就行了。” 　　陈默一边想出了个露娜也可以听得懂的形容方式，一边邀请她入座再聊。 　　不过真正坐下之后，露娜浑身反而僵硬紧绷起来。 　　跟国王同起同坐……这是要被处以死刑的吧？ 　　哪怕她知道爱丽丝绝对不会做出那种霸道蛮横的事情来，但身体还是遵从着潜意识里的担忧而表现出了十足的恐惧。 　　爱丽丝看出了她的不适，主动用很温和的语调跟她打招呼道：“露娜小姐，你好呀？” 　　“你……你、呃……不对……您好，国王陛下……” 　　露娜后背绷得很紧，眼睛也一直盯着地面，只敢用视线余光去看爱丽丝的双脚以及垂下沙发的裙边。 　　“露娜，别这么紧张嘛，你就把我们真的当成是杰罗克和艾妮丝好了。” 　　“怎、怎么可以……那也太不敬了！” 　　陈默本来只是想安慰一下露娜，让她别太紧张，结果却反而被她呛了一声。 　　在这个贵族阶级特权深入人心的异世界，国王对于普通百姓所拥有的威慑力和统治力无疑是极为恐怖的，甚至就算国王让民众集體自杀，其中也会有比例相当之大的一部分人心甘情愿领命赴死。 　　毕竟，在这个世界的普世常识当中，普通人如果没有贵族的保护，是没办法在魔物肆虐的大地上立足生根的，所以普通人的生命都是在贵族老爷们大慈大悲的恩悯之下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更别提位于所有贵族顶点的国王了，那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真实写照。 　　被露娜反呛了一句的陈默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向她解释道：“尊敬与不尊敬的问题，你先不用考虑，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跟陛下要化名为他人回到这座起始城镇吗？虽然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没办法跟你说得太详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在此基础上，陛下与我将会作为两个普通的冒险者进行各种活动，所以你千万别表现得太客气了，最好真把我们当成是冒险者杰罗克和艾妮丝，否则如果因为你的疏忽而坏了陛下的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不……不敢！”露娜被陈默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眼观鼻鼻观心一直低垂着的脑袋也抬了起来：“艾妮丝小姐，您好，初、初次见面，以后还请您……你，请你多加关照！” 　　“嗯嗯，我也是。” 　　爱丽丝表情和和气气的笑着，也像陈默一样伸手跟露娜轻轻握了握。 　　握手的瞬间，哪怕露娜已经极力压制了，但她仍然是不可自控的紧张了起来。 　　汗毛竖起、肌肉僵硬、眼神飘忽、吞咽唾沫…… 　　片刻后，直到爱丽丝松开手时她才终于舒了口气——一直到刚才为止，她都是屏住呼吸了的。 　　杰罗克、艾妮丝…… 　　露娜离开庄园时心里仍然在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她要让这两个字在自己脑海中完全取代掉陈默和爱丽丝真正的名字。 　　千万不要坏了国王陛下的事情……虽然她连那件事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知道与不知道也无所谓，她只要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守好这个秘密就足够了。 　　…… 　　翌日清晨。 　　陈默一大早就跟爱丽丝吃过早餐，并且来到了佐藤和真小队居住的大宅门前。 　　见到门外精神抖擞的两人时，脸上表情还是睡眼迷蒙的佐藤和真一边揉眼角一边打了个呵欠。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呼哈~不~哈哎……不困的吗？” 　　“不困。”陈默隔着铁栅栏前门对他露齿一笑：“不仅不困，还很精神呢，看你这样子似乎还很困嘛？需要我帮你醒醒瞌睡吗？” 　　醒瞌睡……？ 　　佐藤和真抬头看了看天色，天际尽头正泛起一片苍茫的乳白微光，这会儿顶多也就早上六点多七点的样子，于是他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是话到喉咙边刚要涌出，佐藤和真忽然又顿住了嘴巴。 　　……帮我醒瞌睡？ 　　意识到这句话里隐藏着的危险，他瞬间从瞌睡连天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不用了！完全不用！我已经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陈默嘴上说着太好了，但他那种无比惋惜的遗憾语气却是听得佐藤和真背后一凉。 　　这家伙……他刚才绝对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很奇怪而且很过分的事情吧？！ 　　内心后怕之下，佐藤和真赶紧一边开门一边找了个别的话题问道：“二位请进吧，你们这么早就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要紧……也不算太要紧吧。” 　　陈默让爱丽丝先走在前面，然后他在佐藤和真略微紧张的注视下咧嘴笑道：“大家以后毕竟就是一个队伍了，而且还有着十分艰难的共同目标，所以对于你们的战斗能力，我想我还是很有必要来仔细考量一下的。” 第七十一章 幕间、冒险者的一日（一） 　　走在前面的佐藤和真一听陈默这句话，脸上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他回过头话音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那个……考量说的是……？” 　　“考量就是考量啊，就是字面意思。”陈默说着忽然回以佐藤和真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如果非要寻根问底的话，大概就是跟我过上几手吧。” 　　跟你……过上几手？ 　　佐藤和真本就僵住的表情，此刻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毫无疑问，陈默想收拾他根本没有半分难度，就算是单挑整个小队都绰绰有余了，更何况还是这种一对一“考量”呢？ 　　“嘛，你也别太紧张了。”看着佐藤和真表情骤变的样子，陈默还是好心开口安慰道：“我又不是真的要对你做些什么，只不过是纠正一下大家战斗的方式和技巧罢了……” 　　如果你说话的时候能把脸上吓死人的笑容收回去，那么可信度或许就会变得更高了。 　　佐藤和真咽了口唾沫，努力克服着被盯得有些心虚的问题，并且在陈默的注视下继续往大宅里面带路。 　　上午八点多钟，阿克塞尔城外。 　　因为这附近的地皮几乎已经被各种冒险者反复踩踏成荒地了，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环保问题，陈默手里拿着一把跟佐藤和真手里拿着的同样款式的利剑，并且在他挥剑冲上来时也合身迎了上去。 　　——锵！ 　　亮银剑光爆射出大量火星，陈默单手压住剑刃，目光与佐藤和真略有保留的双眼四目相对…… 　　“战斗的时候，不要到处乱看！” 　　提醒他的同时，陈默手里忽然松了松劲，佐藤和真欺身前压的同时，他身影忽然晃动两下就消失在了其他人面前。 　　“什么……？！！” 　　佐藤和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往四周看去，然后一柄冰凉的剑刃就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想找我吗？” 　　“不……呃、我……” 　　顺着剑刃的方向，佐藤和真这才看见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侧后方，此刻正在得意微笑着。 　　“怎么样，佐藤，看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了吗？” 　　“……” 　　佐藤和真并没有回答，他心里不断重复着刚才陈默的身影突然在自己面前消失的魔术，或者……那究竟是魔术还是什么？ 　　“嘛，你不说我都猜得到你肯定在想没有，不过今天算是特例，我就教你个乖。” 　　陈默撒开剑，看着佐藤和真后背心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情况，声音平缓道：“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在战斗当中首先应该关注的，永远都不是对手的脑袋，而是他的眼睛，你要时刻盯紧他的眼睛。” 　　说话的同时，陈默抬手指着自己的双眼，然后忽然又调转手指，指向脚下道：“不过除了眼睛之外，你还应该时刻注意他们的脚底步伐，特别是对于手里拿着武器的情况，永远不要把注意力从他们的步伐上转移开，除非你已经取得了完全压倒性的胜利。” 　　眼睛、步伐…… 　　陈默教导佐藤和真战斗基础的时候，爱丽丝脸上忍不住也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当初她最开始接受战斗训练时，陈默也曾经跟她说过同样的话，现在看别人再经历一遍这番教导，她内心一时间着实是颇感五味杂陈。 　　一转眼，都已经快要七年了啊…… 　　爱丽丝轻轻叹了口气，而就在她叹气的功夫，陈默已经跟佐藤和真拉开了第二轮。 　　“准备好了吗，佐藤少年？” 　　陈默依然还是像第一次那样单手竖挑起剑尖，表情仿佛浑不在意般的保证道：“刚才我动手太快，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出其不意，是在搞偷袭，所以这一次我尽量慢点，你现在可以尽情的调整，在你说准备好之前，我都绝对不会……” 　　“准备好了！” 　　佐藤和真眼中精光一闪，他根本没有等到陈默把话说完，嘴里喊出准备好了的同时，他就已经全力挥舞出了手中的利剑。 　　——嗡！ 　　角度正确的轻薄剑刃悄无声息划破半空，虽然斩击本身并没有惊扰起紊乱的气流，但整个剑身都在微微发出低声的嗡鸣。 　　挥出这样完美一斩的佐藤和真，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既然你不偷袭的话……那就由我来偷袭！ 　　至于发扬风格……？ 　　那是强者对于弱者才有余裕展现的东西，佐藤和真无比清楚自己面对陈默就是绝对的弱者，他可不会在意偷袭这种行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虽然他偷袭的这一剑确实很有水平，但陈默却像是早有所察般的随手就抬剑把他的攻击格挡了下来。 　　“你看看，我刚刚才说过的事情，你马上就又忘记了。” 　　陈默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被自己格挡住剑刃的佐藤和真，手上稍微加大一点力气，立刻将他远远推了出去。 　　“虽然你这种在战斗当中不择手段的精神确实是值得夸奖，但很显然你绝对是把我刚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在真正进攻之前，你的眼神至少往我脖子和胸口瞄了三眼，而且无论你的攻击再怎么出其不意，在你挥剑之前就已经先开始动起来的必然是你的双脚，战斗说穿了其实也就是一门移动的艺术和技巧，所以永远不要放弃去观察你对手的眼睛和步伐，比如说就像……这样！” 　　陈默话说到最后，眼神忽然转向佐藤和真的脑门，随即他脚下错步上身，手中铁剑猛然上扬，锋利剑刃卷起将肌肤刺得隐隐作痛的狂躁疾风，然后稳稳停在了佐藤和真额头前方刚好一公分的位置。 　　“咕咚——！” 　　直至此时此刻，佐藤和真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表情无比紧张地盯着悬在自己额头前方的剑尖，鬓角两侧甚至都开始冒出细密冷汗。 　　“你看，这一次你虽然一直都注意着我的眼神和步伐，但意识反应过来了，身体却僵在原地。” 　　陈默手腕一翻，铁剑立刻打了个剑花被他倒转收回，面对松了口气的佐藤和真，他脸上浮起友善的笑容：“所以为了尽早把你的身体反应和意识反应统一起来，从今天开始，每天早晚你都要跟我对练一刻钟。” 　　“啊……？” 　　佐藤和真刚想抬手擦汗，但听到陈默这话，他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般呆愣在了原地。 　　每天、早晚、一刻钟……？ 　　“啊什么？是觉得时间太少了吗？” 　　陈默盯着满脸如丧考妣般表情的佐藤和真，笑容不改道：“很好，我很欣赏上进的年轻人，那就改成每天早中晚两刻钟好了。” 　　“不要啊……！！！” 　　佐藤和真打了个激灵，立刻出声阻止。 第七十二章 幕间、国王的一日（二） 　　每天早中晚都要跟这个厉害得像怪物一样的家伙对练两刻钟……开玩笑，他不要命啦？ 　　“我我觉得，一刻钟……啊不，半刻钟……五分钟……三、三分钟……？” 　　佐藤和真一边开口一边观察着陈默脸上的表情，直到后者轻轻向上挑起眉梢时，他才赶紧咬准话头道：“三分钟！就三分钟，我觉得三分钟已经非常的足够了！” 　　“得了吧，三分钟够干嘛？”陈默嘴角冷笑道：“你便秘蹲个厕所都不止三分钟吧？” 　　“三分钟……其实也是可以的啦……” 　　佐藤和真硬着头皮说了句违心话，但为了不让自己被那个怪物每天都反复蹂躏整整几十分钟，他还是尽量争取道：“那要不然，五分钟怎么样？” 　　“五你妈五，以为我在跟你买菜讨价还价呢？” 　　陈默横过剑身往佐藤和真胳膊上一抽，即使隔着冒险者厚实的衣物装备都把他抽得整根胳膊一阵木钝钝的发麻。 　　“既然你觉得两刻钟太长，那就还是按第一次说的，一刻钟，每天早晚两次，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佐藤和真张了张嘴，他当然有意见了，而且还是很大的意见。 　　但揉着此刻仍然还在疼痛的胳膊，他最终只能苦涩摇头。 　　“我没意见，谢谢你啊……杰罗克大哥！” 　　“嗨嗨！跟我客气什么？”陈默脸上微微一笑，同时再次用剑脊拍了下佐藤和真的胳膊。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像刚才那种暗中使劲了，反而从铁剑上微微泛起了鲜绿色光芒，还有一颗又一颗萤火虫般不断闪灭着的光点笼罩在周围。 　　“嘶……？！” 　　佐藤和真看见陈默又要拍自己时，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僵硬了起来，但当剑脊落下，想象当中那种难以忍耐的痛苦却并没有从胳膊上传来，反而……整个胳膊都暖乎乎、麻酥酥的，刚才被陈默抽得疼痛难忍的位置也一下子就恢复了过来。 　　“……好、好舒服啊？” 　　“祭司职业的技能，甘霖术。”陈默收回铁剑，略带几分得意表情的介绍道：“治好断胳膊断腿的人都足够了，治你不更是手到擒来么？当然觉得舒服了。” 　　“祭司……？” 　　佐藤和真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然后他才猛然回想起来，这家伙的等级好像有两百多级将近三百级高，并且他还学过几乎任何职业的全部技能…… 　　与其说他是人，反而不如说他简直就是个怪物啊！ 　　“好了，我看你现在胳膊也不痛了，再来继续吧。” 　　“继续……呃、继续什么……？” 　　“当然是继续对练了啊。”陈默退开两步，剑尖复又指向佐藤和真那张写满茫然的脸庞：“你不会以为……一刻钟就过去得这么快吧？我们还有整整十一分钟呢。” 　　…… 　　荒野外。 　　两座山谷裂隙相夹形成的峡道内，数万人的大军正在迅速从其中通过。 　　军队前方，一匹披挂着华丽的白金色附魔重甲的异种独角马正在哒哒迈动马蹄，乘骑在马背上的骑士也是同样身披着白金重甲，接近晌午时分的阳光穿过峡谷裂隙，照射在他头盔上咆哮狮头图案的装扮，立刻反射出一片白晃晃的亮光，让人难以正对着直视他的面容。 　　军队行进到峡谷中段时，白金重甲的骑士忽然勒紧缰绳，马匹立刻唏津津的发出一声长嘶，然后骑士竖举起右拳，威严而沉稳的低喝声从他的头盔下传来：“全军，戒备！” 　　“全军戒备——！” 　　侍候在骑士身旁的传令侍从调转马蹄，一边朝着后方军队纵马狂奔，一边嗓音洪亮的高声大喊道：“王令！全军戒备！全军戒备！王令！全军戒备！……” 　　数万人的军队蔓延好几里远，即使传令侍从奔马的速度极快，但也依然过了许久才将命令完整传递下去，不过还没等到他重新驾马跑过去，军队前方就突然发生了变故。 　　“法尔塞特之王！” 　　峡谷顶端的裂隙两边，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影探出头来，为首的是个身穿兽皮的魁梧男性，他目光有若鹰隼般锐利注视向峡谷底部的涵道当中那些清一色都是精兵悍马的数万大军，最终遥遥望着领头的那个白金骑士，大声质问道：“你不在自己的王国里待着，跑到我的国家来干什么？而且还带着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白金骑士第一时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仔仔细细将峡谷顶端的人群打量了一遍，然后才伸手摘下反射着耀目白光的头盔，露出一张雄狮般粗犷而狂野的面容，以及比阳光还要更加璀璨的金色长发。 　　“野人王卢比……” 　　法尔塞特一世抬头直视着对方，忽然肆意放声狂笑起来：“你的国家？哈！我想我可能没听清楚，你是在说这片土地富饶犹如荒漠绿洲般的广阔峡谷吗？那你应该感到荣幸！跪下来垂谢我的恩悯吧，因为它现在是属于我的了！” 　　放完豪言，法尔塞特一世锵啷一声拔出佩剑，后方军队立刻传来魔法师们集体咏唱魔咒音节的低吟，数百人为一组的强弓手轮流开弓，弓弦震动的嘣声潮水一样响起，眨眼间就有数以千计的箭雨扑射到了峡谷顶端。 　　“不好！是弓箭手！” 　　野人王卢比瞳孔猛然一缩，伸手抓住正面朝自己射来的箭矢，结果旁边立刻又有一根箭矢飞射而来，噗的一声将他平时最为信赖的智囊内官的脑袋扎了个通透。 　　峡谷顶端乱糟糟的人影群中，传来了卢比愤怒而不甘的咆哮声。 　　“法尔塞特一世！！！” 　　听到野人王的咆哮，阿尔塞特一世不屑的笑了笑，虽然大家同样都是王，但他对于野人王那种家伙可是发自内心看不起的。 　　区区出身在野外蛮荒部落的野人，什么时候也敢称王了？ 　　部下杂乱无章，自身也是空有蛮力，还沾沾自喜的取了个叫什么“野人王”的名号，这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没错我就是没脑子，是个没有开化的野人”么？ 　　呵呵……着实是可笑！ 　　不过可笑归可笑，这座野人王国还是很好的。 　　蛮荒部落的人最懂得如何改造荒野，让黄沙变成沃土，让沼泽变成绿洲，甚至就连这座了无生气的峡谷，也能够成为保护国家的天险。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野人王那个蠢东西，完全不懂得应该如何利用这份自然的馈赠！ 　　滚石？ 　　落木？ 　　火油？ 　　弓箭手？ 　　魔法师？ 　　不不不，那些都太妇人之仁了…… 　　法尔塞特一世目露精光的打量着峡谷四周，如果让他取代野人王的位置，他一定会深凿山壁，里面埋上最烈性的魔法卷轴，然后再在强敌进犯之时进行引爆，轰……一切都会在万万吨山石崩裂的峡谷倾塌当中化为尘泥！ 　　就在法尔塞特一世畅想之际，箭矢与魔法齐飞的谷道重新恢复了安静，峡谷顶端，原本上万人齐聚的场景，此刻只剩下野人王卢比依然还站在那里。 　　其他人大部分都被魔法和箭雨消灭了，也有一小部分四散逃跑的，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野人王卢比低头凝望着法尔塞特一世那双像是君王在俯瞰一个乞丐般高傲的碧蓝眼眸，忽然凄惨一笑，拽紧手里的巨型狼牙棒就从峡谷顶端一跃而下。 　　“杀！！！” 　　犹在半空中，他爆喝的声音像是雷鸣般在峡谷内不断滚动。 　　下一刻，野人王落入军阵，五米多长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像是一根普通木棍般飞快横扫过四周人群，凡是被他磕到或者碰到一点的兵卒，全部都像是棒球一样疾速倒飞了出去。 　　“陛下，要不要让弓箭手……” 　　站在法尔塞特一世旁边的内官低声询问道，但他却表情淡淡的摇了摇头，望着野人王在人群里大开无双的眼眸当中，逐渐浮起了饶有兴致的戏谑目光。 　　这么又没脑子又能打的蛮勇之人，倒还挺有意思的…… 　　说起来自己的王宫花园里，什么奇珍异卉都已经有了，唯独只剩下宠物似乎还没养过呢？ 　　想到这里，他目光继续盯在野人王身上，语气慵懒而肆意的朝内官吩咐道：“传令下去，我要捉活的。” 第七十三章 幕间、魔王的一日（三） 　　魔王城。 　　几乎每隔一个月的时间，隶属于魔王軍的各位高等干部们都会齐聚于此，共同商议或者总结一下过去一个月以来的诸多大小事宜。 　　别以为干部阶级就都是整日游手好闲的大佬了，它们虽然确实是大佬没错，但偌大的魔王軍几乎全部依赖着这七位干部的指挥和调动，所以它们能够真正自由支配的时间其实也是少得可怜的。 　　魔王城议事大殿里面，围着中央圆桌绕了一圈的八把高背椅，此刻却有五把都是空座，圆桌上的烛台摇晃着深绿色幽光，映照得落座主位的老头脸色忽明忽暗。 　　沉默的气氛酝酿良久，他才终于缓声开口问道：“七个干部当中，除了维兹是一直都待在她的地盘之外，剩下却只来了你们两位……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坐在老头右边的沃尔巴克点了点头：“汉斯和西维亚不久前已经被人讨伐掉了，至于贝尔迪亚和巴尼尔……它们都叛离了魔王軍，现在正在同一个人类冒险者的手底下共事。” 　　叛离…… 　　老头脸上的表情一刻未变，但映照着幽绿烛光的眼眸却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讨伐了汉斯和西维亚的都是哪几个国家？还有贝尔迪亚和巴尼尔，它们投靠谁了？” 　　“呃……其实不是哪几个国家……”沃尔巴克斟酌了下措辞，继续开口道：“讨伐汉斯和西维亚的就是贝尔迪亚和巴尼尔投靠的那个人。” 　　“一个人？”老头表情终于产生了些许变化，他深感惊奇的挑起眉梢，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的名字，叫陈默。”沃尔巴克眸光微闪，详细向老头讲述起自己最近通过各种途径搜集到的关于陈默的消息：“最早是在七年多以前，他在贝尔泽古王国的一座冒险者起始城镇当中正式注册成为了冒险者，并且刚完成注册的当天就深入到了城外数千米远的荒野进行狩猎，据当时待在阿克塞尔领的职业者们描述，他还组建了一个叫做拖尸小队的队伍，每天都会大量狩猎至少数百斤的魔物，其中也不乏中级和高级的魔物……” 　　“高级魔物？”老头皱眉疑惑道：“贝尔泽古的起始城镇我有印象，周围不是经常有高等级冒险者去清剿吗？哪来的高等级魔物？” 　　“这个……他基本都是自己找到的。”沃尔巴克说起这点时也是忍不住觉得有些离谱：“深入荒野几十公里远的地方，专门去猎杀高等级的魔物……” 　　这人……指不定是脑子有病吧？ 　　老头理解不能的摇了摇头，轻声道：“继续说吧，然后呢？” 　　“然后……” 　　沃尔巴克忽然抬起头多看了他一眼，话音稍微停顿片刻，这才接着说道：“然后他在年末台风季的时候，独自猎杀了跟随着当季肆虐的台风一起进犯起始城镇的数以百万计的魔物。” 　　“啥……？！” 　　老头瞪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他盯着沃尔巴克一脸认真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没有听错，她也没有乱说。 　　“这个叫陈默的人类，他是什么职业的冒险者？等级又是多少？有什么特殊的血脉吗？” 　　“没有任何血脉。”沃尔巴克无奈的摊了摊手：“他的等级我没有打探到，不过职业倒是弄清楚了，他就是个普通的冒险者。” 　　冒险者职业【冒险者】…… 　　最废的职业，没有之一。 　　老头眼皮狂跳起来，【冒险者】是最废柴的冒险者职业，这可是全世界都人尽皆知的常识，怎么可能突然蹦出来一个刚注册成为【冒险者】还没过多久，就能直接按着中高等级魔物乱杀的怪胎来？ 　　更别提这个怪胎甚至还在台风季临近的时候独自杀光了由数以百万计魔物共同组成的魔灾？ 　　但无论他能否接受，事实都已经活生生的摆在了眼前，老头只能紧皱着眉头抬手按压起太阳穴，一边揉按一边继续问道：“所以，就是这个人类讨伐了汉斯和西维亚，还让巴尼尔跟贝尔迪亚也叛离了魔王軍？” 　　“正是如此。”沃尔巴克点点头，补充说明道：“现在他正在辅佐贝尔泽古王国的新王，也就是前任国王的女儿，爱丽丝公主，我得知贝尔迪亚和巴尼尔叛离的消息，也是在撤离贝尔泽古王国都城的时候意外遇见了巴尼尔，然后才从他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是吗……” 　　老头手指一下下的轻敲着会议圆桌，思索良久才开口询问道：“除了道听途说之外，你对他……就是那个叫陈默的人类，还有什么更加深入可靠的了解吗？” 　　“应该，算是有吧……”沃尔巴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表情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而看到她这副模样，老头也提起兴致追问道：“说说看，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这……还要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她刚从红魔族的封印当中逃脱出来。 　　本来脱困之后因为心情很好，再加上【暴戾】半身也被重新封印了回去，沃尔巴克内心善意萌发，找到那个误打误撞帮自己解开了封印的小女孩，想要好好感谢一下她，结果对方却说什么谢礼都不需要，只要帮她找到一个负心汉男人。 　　沃尔巴克听到这个愿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本以为找个人对她来说肯定是手到擒来，结果任凭她再怎么召唤，被召唤者依然一点都没有出现的踪迹，反而……那个被她召唤的家伙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召唤，反手就通过召唤的连接扔了块*屎回来。 　　那段耻辱而恶臭的记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沃尔巴克仍然止不住的感到愤怒与恶心。 　　不过倾听着沃尔巴克讲述她曾经往事的老头却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七年前…… 　　那个叫陈默的人类，七年前不是才刚注册成为最下级职业的【冒险者】吗？ 　　“也就是说，他刚成为冒险者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做到抵抗一位魔神的召唤了……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这样。”沃尔巴克羞愤的红着脸点了点头。 　　虽然她很不耻当初的那段往事，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是魔神，有身为魔神的骄傲，所以倒还不至于没品到要通过撒谎来掩盖自己失败的地步。 　　而听到沃尔巴克坦然承认，首座的老头也笑了起来。 　　最弱职业者，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强势了？ 　　连杀魔王軍两位干部级别的最上级魔物，并且还策反了同为魔王軍干部级别的贝尔迪亚跟巴尼尔，甚至连魔神的召唤都能无视…… 　　不简单，着实是不简单呐。 　　他一边笑，一边扭头看向圆桌另一边祭司装扮的女性：“塞蕾丝缇娜，你的伤害反射能力去做这件事正合适，无论用任何办法，我要你弄清楚这个人类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过你要小心巴尼尔，隐匿行迹的魔法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明白了。” 　　塞蕾丝缇娜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她表情略微迟疑了一下，语气也有些犹豫道：“巴尼尔和贝尔迪亚……他们叛离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贝尔迪亚不说，但巴尼尔可不是你想象当中那么好招惹的，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都下去吧。” 　　“是。” 　　塞蕾丝缇娜与沃尔巴克身形一闪就传送出了魔王城，只剩下老头一个人的议事大殿内，他目光凝视着桌面烛火，一时间陷入了冗杂的思绪当中。 　　魔王軍干部一下子就缺失了四位，这样可不行，必须要尽快填补上空缺，否则时间长了那些野性难驯的魔物可是真的会闹起内乱的…… 　　不过整整四位的空缺，就算重启了已经退休到二线的堕天使，也还是差三个，这三个名额到哪去补呢？ 　　还有就是陈默…… 　　沃尔巴克不是那种喜欢夸大其词的性格，所以那个人类有很大的可能真的就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神秘且强大，塞蕾丝缇娜究竟能不能调查清楚还是两说，更何况在他身边还有巴尼尔……那个墙头草的大恶魔，果然不愧恶魔的名头，说背叛就背叛，忠诚对它来说根本就是个狗屁！ 　　至于身为骑士也同样背叛了自己的贝尔迪亚……老头心累的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再评判对方了。 　　“啊！好累！当魔王烦死了！明明所有人都乖乖让我统治就好了！太有反抗精神可是会给我添麻烦的啊！可恶的一般人类！还有那个叫陈默的，竟然敢挖我墙角，我记住你了！” 　　老头一边“砰砰”的拍着桌子，一边自言自语发起了牢骚，反正大殿的墙体里面到处都刻满了防窥的魔纹，他也不担心会有别人偷看或者偷听到自己此刻的失态，等到终于发泄完内心所有烦闷的情绪，他这才站起身传送出了议事大殿。 　　该去看宝贝乖女儿了，嘿嘿…… 第七十四章 幕间、大魔法师的一日（四） 　　午后时分。 　　翠绿树冠投下如伞般的绿荫，陈默双手抱在脑后，微闭眼睛仰躺在柔嫩草地上，一边享受着星星点点透过头顶树枝缝隙的细碎光斑，一边任由携带着新鲜泥土与草叶气息的轻柔微风拂动发丝。 　　同样处在树荫底下的不远处，一块橘黄色野餐布平整铺开，阿库娅跟达克尼斯在合作着淘洗各种果蔬食材，佐藤和真搭了个烧烤架，现在正往火塘里添柴加炭，从小身为王族公主的爱丽丝哪里干过这种事情，战斗方面她虽然很在行，但生火做饭可就不是她的强项了，哪怕小时候跟着陈默走很远的地方去进行实战训练，一路上也是吃的各种干粮，或者干脆就是陈默来下厨，所以此刻全无任何生活经验的爱丽丝只能红着脸颊坐在野餐布一角，目光好奇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不停忙碌的几人。 　　躺在树下的陈默也并没能享受多久的宁静，沙沙的脚步声朝他靠近过来，然后一片阴影忽然遮住了从树冠缝隙间投下来的阳光。 　　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陈默微微将左眼睁开一条细缝，碧绿眸光慵懒打量着来人。 　　“惠惠啊，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给你。” 　　居高临下看着陈默悠闲仰躺在草地上的样子，惠惠面颊逐渐爬起两抹红霞，接着她伸手从大魔法师斗篷内侧掏出一颗鲜红的苹果，然后单手撑着膝盖弯腰递了出去。 　　不过以她此刻这么向下弯腰的姿势，本就领口不高的底衣更是略微敞开了一道缝隙，从下往上看的话，刚好可以让人看清衣服里面的情况…… 　　很平。 　　而且还缠着裹胸布。 　　是买不起内衣么…… 　　陈默不动声色扫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忽然从草地上坐直起身，突然凑近到眼前的脸颊吓得惠惠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两步，不过她刚要后退，陈默就已经握住了她拿着苹果的那只手腕。 　　“你、你你……干什么……” 　　惠惠眼睛里面迅速浮现起了朦胧的水雾，像是有一轮月亮的光华在眸底萦绕，又像是如镜般的湖面在微风轻抚下涤荡起柔和波光。 　　“不干什么，你很害怕我啊？” 　　陈默伸手接过惠惠递过来的苹果，然后撒开她手腕，疑惑不解的歪了歪头问道：“哎，问你件事啊，你要老实回答我哦。” 　　“……什么？” 　　惠惠脸上的红晕稍微消退下去了一些，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察觉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大骗子之后，她就很难再在陈默面前做出以往的那些中二举动了，而且对方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个眼神，都能让她的心情也跟随着高低起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是真的挺好奇的……”陈默抛了抛苹果，往衣服上随便磨蹭两下，然后就咔嚓一口咬了下去，边嚼边问道：“你的胸部那么小，人又那么瘦，为什么能在身上藏一个苹果？难道不会硌得慌吗？” 　　噗…… 　　空气中传来了好像有水烧开一样的声音。 　　“我……我我……我其实，也是有一些料的……”惠惠脸颊爆红口齿不清道：“你、那个……我……我不是……要是营养跟得上的话……我也可以……” 　　“营养跟上就可以发育起来了吗？”陈默盯着惠惠遗憾摇头：“就算营养跟上了，你也已经快过发育期了吧？最多还有三……不对，应该是两年，然后就完全定型了吧？” 　　“你……你混蛋！” 　　惠惠眼角泛着泪花跑远了，树荫下，陈默仍然平静注视着她的背影，不时咔嚓一声啃口苹果，甜甜的脆脆的果肉，里面似乎还倾注了少女酸甜恋慕的情意，所以他一点都没有浪费，一直啃到果核才停下来，起身绕着大树转悠了几圈。 　　几圈过后，他选了个地下树根分布比较少，又能照射到太阳、沐浴到雨露的位置，随手用铁剑刨出个坑洞，埋上果核后扔了个治愈术下去，立刻就有一株小小的嫩苗从土壤里探出头来。 　　“搞定，收工！” 　　种完苹果苗，陈默拍拍手走到佐藤和真旁边，他已经差不多把烤架下的火苗烧旺了，这会儿正在把烤肉用铁签子穿起来。 　　“哟，烤肉呢？我也来帮忙啊。” 　　“你……？” 　　佐藤和真有些怀疑的看着一脸自信满满之色的陈默，在他的感觉里面，像陈默这种上层贵族阶级的有钱人，就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至于说像淘米洗菜、烧火做饭这种事情，跟他们完全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面好吧？ 　　喏……直到现在也还依旧坐在野餐布上的爱丽丝就是最好的实例。 　　迎着佐藤和真不信的目光，陈默一边挽起衣袖一边笑了笑。 　　“不信我是吧？好小子，看来今天就要给你上一课了。” 　　“……你请。” 　　看到陈默这副架势，佐藤和真只好无奈让出了烧烤的位置，不过紧接着，当陈默把烤肉穿好摆上烧烤架开始烤制的时候，佐藤和真立刻就明白是自己错了。 　　滋啦、滋啦…… 　　油脂与调味料共同爆裂，滴在碳火上，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声音。 　　陈默翻动烤肉的动作异常娴熟，翻面的时机也拿捏得恰到好处，他随手抽出小刀给外壳已经烤得略微焦酥的烤肉改上花刀，然后刷上一层香辛料和姜蒜汁，空气中的香味瞬间变得猛烈而醇厚起来。 　　好……好潇洒！ 　　佐藤和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竟然从陈默烤肉的动作上看出了一种潇洒的感觉来？ 　　拜托！ 　　为什么烤个肉都能这么帅啊？！ 　　不止是佐藤和真，此刻无论是阿库娅也好，达克尼斯也好，就连坐在野餐布上的爱丽丝和本来已经跑远的惠惠都闻着香味围拢了过来，她们聚在烤架四周，眼巴巴看着陈默潇洒肆意的烤肉动作，感动的泪水逐渐从嘴角流淌出来。 　　“吸溜……！” 　　嗯……阿库娅是真的在流口水了。 　　……这个笨蛋！ 　　佐藤和真听到声音忍不住狠狠拍了拍脑门。 　　等到第一份烤肉烤好时，陈默看了眼周围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众人，忽然展颜一笑：“都过来吃啊，盯着我干嘛？” 　　“噢！” 　　阿库娅是第一个冲过来的，然后离得最近的佐藤和真也从烤架上取下一串烤肉，达克尼斯跟爱丽丝面露期待的跟在后面，只有惠惠红着脸没有走过来。 　　“喂，惠惠。”陈默拿了串烤肉走到她跟前：“小时候你就很喜欢吃烤肉了吧，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吗？” 　　“不……不是不喜欢……” 　　“喜欢就吃咯。” 　　陈默笑着抓起惠惠右手，然后把烤肉的签子放到她手里：“算我请你的，刚才那个苹果谢啦。” 第七十五章 幕间、梦醒的一日（五） 　　“……唔。” 　　牙齿合拢咀嚼烤肉时，鲜嫩肉汁与恰到好处调味料的集体迸发，让惠惠忍不住发出了至福般的叹息。 　　不止是她，佐藤和真几人也是同样的表现，大贵族出身的达克尼斯尚且还比较矜持，仅仅只是轻轻“唔咛”了一声，然后就略微羞红着脸抬手捂住了嘴巴，爱丽丝倒是吃惯了陈默做的东西，所以此刻只是面带微笑仔细品尝着，而阿库娅可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模样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吃？舌头都要融化了啊！！” 　　她一边斯哈斯哈努力咀嚼着嘴里的烤肉，一边伸手从烤架上又抓过两串，左右手一边一串，活脱脱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诠释了个十成十。 　　而看到她这幅样子，即使是羞耻度本就很低的佐藤和真也忍不住感觉有些害臊起来了。 　　就这，还女神呢…… 　　“喂，阿库娅，注意一点形象，你毕竟也是女孩子嘛。” 　　“……嗯？” 　　阿库娅猛然侧过头，目光相视护食的猫一样警惕盯着佐藤和真，嘴里含着烤肉不清不楚的嘟囔道：“无论你说什么我可都不会让给你的喔？要吃的话自己拿，这些都是我的！” 　　“你这个……笨蛋！” 　　因为还有爱丽丝和陈默站在旁边，佐藤和真拳头捏了又捏，终于强忍住没有抬起手狠敲这个智障女神的脑袋。 　　随即他也继续吃了一口烤肉，那种跳跃于舌尖上的鲜美滋味，实在是刷新了他对于这个异世界厨艺水准的看法。 　　老实说，如果不是旁边到处都是荒野景象的话，他简直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在地球上的某个星级餐厅里品尝那些世界级主厨们精心烹饪的昂贵菜肴了。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啊？ 　　明明烤架仅仅只是他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版而已，从野地上随便找到几块外表嶙峋起伏的石头，堆垒成一圈就是火塘了，烤肉所用的调味料也是各种常见的香辛植物，甚至连肉都是一些低等级魔物的肉…… 　　然而在陈默手中，这些简陋的料理环境以及粗糙的食材，却绽放出了让佐藤和真舌尖亿万个细胞都共同发出震颤齐鸣般的赞礼颂歌！ 　　——哈利路亚！ 　　这种美味、这种极致、这种……足以跨越世界的味觉！ 　　The world！ 　　他真的做到了！ 　　佐藤和真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自从转生到这个中世纪文明程度的魔幻异世界来，虽然他也吃过非常美味的由高等级食材烹饪而成的菜肴，但那种美味却是完全基于“堆料”这个先决条件上的，简而言之就是用各种大鱼大肉、各种就算是清蒸或者直接用白开水煮都能做出非常鲜美滋味的高等级食材来进行料理，可是那样的话就算是让他来做，他也可以做出同样的效果，甚至更好！ 　　毕竟……虽然他在转生之前的厨艺水准差不多只能做个荷包蛋+火腿肠泡方便面的程度，最多再炒个油腻腻半生不熟或者焦糊过头的蛋炒饭而已，但在对于料理厨理的基础理解上，他完全可以甩下这个世界的中世纪土著们十万八千里远！ 　　但是此时此刻，佐藤和真却再次品尝到了前世那种并非源自食材本身的鲜美，而是由精湛厨艺所烹调出来的绝美滋味！ 　　“感觉……好怀念啊。” 　　他再次咀嚼咽下最后一口烤肉，然后将铁签放回烤架旁边，眼中充满好奇的看着陈默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呢？这种……呃，我的意思是明明食材仅仅只是很普通的低等级魔物的肉，其他无论像调料也好，还是烧烤的工具也好，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可为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我做出来的烤肉偏偏会这么好吃，对吗？” 　　“嗯！嗯嗯！” 　　佐藤和真用力点了点头，他表情有些激动，这种唯有代表着文明高度发达的和平社会下才会被人们精心钻研出来的精妙厨艺，实在是深刻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 　　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他新买的周边、房间里满满的游戏光碟、平日里省吃俭用攒钱买下来的老婆们的手办和海报，还有……曾经说过长大会嫁给他，上中学之后却坐上了学长车后座的青梅竹马的女孩。 　　曾经在佐藤和真看来人间不值得的各种人、各种事，甚至是那些在他过往眼中平凡到连呼吸都是浓浓厌世味道的日子、那些被他虚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此刻却都显得像是黄金般珍贵、像是阳光般璀璨得熠熠生辉！ 　　除了佐藤和真，惠惠跟爱丽丝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前者小时候就是被陈默用几顿烧烤给骗得人财两空……虽然她也没啥钱就是了，但在惠惠心目中，她对于陈默的烤肉始终都有一种莫名的情节。 　　怎么形容比较合适呢……大概就像是初恋时收到的定情信物吧？ 　　至于爱丽丝，她也是常吃陈默所做的各种菜肴，所以其实在场众人当中，只有她是最清楚陈默做出来的餐食究竟好吃到多么离谱地步的。 　　不客气的说，爱丽丝甚至觉得如果陈默开一家店，进来吃东西的人吃下多少食物就必须从身上当场割下多少肉，恐怕每天都会有许多人生生把自己剜死在店里。 　　他的厨艺就是拥有着如此可怕的魔力！ 　　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佐藤和真期待的目光下，陈默嘴角一扬，露出促狭的笑容：“我做烤肉好吃的秘密就是……不告诉你。” 　　“喂！”×3 　　聚精会神准备听听看他究竟会给出什么答案的三人齐刷刷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而陈默对此只是微挑起眉梢，一脸理所当然表情的说道： 　　“喂什么喂？如果你们非想知道我做烤肉好吃的秘密也行啊，只要你们能给出让我觉得平等合理的交换条件就行，怎么样？” 　　“……” 　　佐藤和真一听这话立刻就沉默了。 　　就陈默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烤肉手艺，放在这个厨艺基本全靠食材本身来烘托的异世界，那可真是货真价实能价值连城的本事。 　　爱丽丝倒是露出早知如此般的表情，她一边放下烤肉签，一边摇头轻叹了一声，自己这位老师平时看起来确实是挺好说话的，但……毫不避讳的说，在爱丽丝心目当中，陈默从来都是个绝对残酷、绝对冷血的铁人，其他无论慵懒也好和蔼也罢，那些外表所流露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而惠惠这个时候却微微红起了脸颊，她双手捧着烤肉的铁签子，声若蚊呐般羞涩说道：“可是……你明明说过，要给我、给我烤一辈子肉吃的……” 　　芜湖…… 　　竟然是直球！ 　　虽然惠惠声音很小，但在场众人都是职业者，耳聪目明的根本不存在听不清楚的问题，于是他们立刻露出诧异的表情看向低着脑袋的红魔族女孩，唯有爱丽丝是第一时间就将目光转向了陈默。 　　你……会怎么回应这份心意呢，老师…… 　　“惠惠啊……” 　　众目睽睽之下，陈默迈步走到惠惠身前，碧绿眼眸微微眯起。 　　然后他抬手在女孩头顶轻轻揉搓了两下。 　　“快点吃烤肉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感受到头顶温热的手掌，惠惠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忽然猛地抬起头凝视向陈默：“你说过，你会对我负责的！要娶我！要每天都给我烤肉吃！要……” 　　说着说着，惠惠眼中逐渐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的声音里也夹带上了哭腔的呜咽。 　　“我、我一直……都在，在找你……我等了七年，现在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明明说过的，只要等我长大，就会来娶我……你明明说过的，一言为、为定……不可以反悔……为什么你第二天没有来？为什么……” 　　草地山坡上，微风浮动。 　　佐藤和真他们都愣住了，眼前这个眼眶发红哭腔着朝陈默大声质问的女孩，真的是往日里那个每天都嚷嚷着“红魔族最强”与“每日一爆”的中二少女吗？ 　　看着无声滑落女孩眼角的泪珠，陈默没有答话，只是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哭红的眼眶，还有悬挂在睫毛上的晶莹珍珠。 　　他微微张口，声音比春风还要温暖。 　　但也比冬日最为凛然的疾风还要更加彻骨冰寒。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小孩子罢了，惠惠。” 第七十六章 幕间、纷闹的一日（六） 　　小孩子……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一直都只是个……小孩子吗？ 　　陈默语气轻描淡写的这句话，对于惠惠的打击却着实是一点都不轻。 　　她从小到大埋藏在心底最深的那份执念，此刻却像是一张被轻易撕碎的白纸般，在陈默的这句话下瞬间分崩破散。 　　“我、我……其实也不是，非要……你愿意娶我的……我，只是想着……想……”惠惠眼神颤抖着语无伦次说道，颗颗豆大般的泪珠不断从她眼眶当中划落，但她本人却是丝毫都没有察觉，还在犹自不停的说着。 　　“……我想，等我长大了……找到、到你之后，一定……要亲口告诉你……这几年我每天……每天都记着你跟、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所以，你一定……一定不可以再骗我……我……” 　　佐藤和真这个时候已经看出不对劲来了，虽然惠惠之前突然吐露心声的时候他就看出氛围有些古怪，但他本人无论转生前后都是母胎单身的恋爱白丁，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只看过猪跑却没吃过猪肉，所以姑且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内心里隐约的泛起了一丝酸意，算是单身狗的怨念吧，不过此时此刻的惠惠，随便找个人挑眼一看就知道她不对劲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一边自言自语般的说话一边声音断断续续的抽噎，语气可怜得像是被人踢伤之后蜷缩在漆黑巷子里独自呜咽的小狗一样，泪珠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但她本人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这种状态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能看出来她很不对劲吧？ 　　“喂，惠惠，你……” 　　佐藤和真伸手想拉惠惠的衣袖，但却被她一挥巴掌直接打开了：“别碰我！！” 　　“咕唔……” 　　面对低声怒吼着像是一只发怒雌豹一样朝自己露出凶恶表情的女孩，佐藤和真无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也没在意被她吼了一句很没面子这种问题，只是缓慢收回想要拉扯她衣袖的右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不碰你，不碰你……那个，你要不要再吃一串烤肉？” 　　哇塞……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扯到烤肉上去？ 　　听到佐藤和真如此蹩脚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就连站在他旁边的阿库娅都露出了无语到叹服的表情。 　　怪不得你这家伙前世会是个阴郁死宅呢，什么所谓的“被初恋的青梅竹马移情别恋打击到了，所以觉得人生不值得，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变成一个宅男的”都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就你现在这份表现，会选择当死宅真是一点都不出人意外呢。 　　再者说，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压根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意好吧？ 　　所以他的青梅竹马会移情别恋给开机车的帅气渣男学长也是非常合情合理且能够被预料的一件事。 　　换个比方，就好像一个男生从小跟邻居家的小女孩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因为玩得很好所以许下了“长大之后我一定要娶你”这种诺言，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邻家女孩逐渐变成了一个性格平庸的人，而且她仿佛丝毫都不在意这个诺言，对你的态度也是稀疏平常，甚至还有些生分，在这种情况下，你上了中学，凭借帅气的外貌，出色的成绩，阳光爽朗的性格，轻松赢得了高年级大姐姐的欢心，她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打扮得青春靓丽，日常穿着诱人的嗨丝和jk出现在你身边，有意无意用她成熟的身体来挑逗你，吃你的豆腐，对你打擦边球，还会开着她昂贵的跑车来接送你上学，情人节给你送花送巧克力，生日给你送蛋糕送礼物，经常约你出去看电影逛街吃饭……然后某一天，她向你表白了，正常人都会做出接受表白的决定吧？ 　　所以老实说，佐藤和真会被青梅竹马抛弃是很正常也很符合逻辑的一件事，他的青梅竹马选择坐上帅气学长的车后座也一点都不违背伦理道德……毕竟，从小到大那么多年，青梅竹马都明确给出直球，表示长大要嫁给你了，是你自己一直自以为很炫酷的冷着个脸不予表示，也不对这份心意给出回应，最后对方奔向更好的人也只是你自己的问题而已。 　　恋爱恋爱，只有双向奔赴才叫恋爱，一个人的单相思，或者只有一个人在表达爱意，另一个人始终冷着个脸没反应，那只能叫舔狗罢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其实佐藤和真因为被青梅竹马抛弃而陷入自闭，也是一种逃避责任的懦弱做法。 　　就好比因为考试考差了而嚷嚷着要休学一样。 　　考差了不怪自己平时没努力，反而怨天尤人的想要休学，这不就是懦弱者的行为吗？ 　　只能说，不愧是废物和真呢。 　　阿库娅颇为不屑的看了佐藤和真一眼，然后上前一步对惠惠进行了一个“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安慰：“惠惠，别难过了，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臭男人的，你……” 　　“哇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阿库娅的安慰，本来还只是默默落泪的惠惠瞬间就泪崩了，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朝着远处的荒林跑去，泪水纷纷扬扬飘散在半空，折射出五彩的光斑。 　　“阿库娅，你果然是个笨蛋吧！”佐藤和真狠狠地指着阿库娅怒骂道：“这下好了，惠惠被你说哭了！” 　　“你怪我？”阿库娅表情有些无法接受，她瞪着眼睛叉腰反骂起来：“你好意思怪我？好意思全赖给我？就你那破嘴，安慰人都不会安慰，蹩脚男！活该你被青梅竹马劈腿！” 　　“你……！你你你！” 　　提起自己心头最深的那道伤疤，佐藤和真瞬间就变得结巴了：“你给、给我道……道道歉！” 　　“凭什么？不道，我就不道！” 　　旁边佐藤和真跟阿库娅吵得不可开交，爱丽丝则是担忧的看了眼密林，转头朝陈默问道：“老师，这样真的好吗？” 　　“我心里有数。” 　　陈默摇了摇头，也没说太多，放下烧烤的铁签就跟着往密林的方向走去。 　　他迈步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每跨出一步，身影都会莫名的前进上百米。 　　而盯着他转眼就快要追进密林里的背影，爱丽丝忍不住微微捏紧了一些手里的铁签。 　　老师他，又变强了呢…… 第七十七章 幕间、最长的一日（七） 　　陈默前脚刚走，佐藤和真就忍不住略微松了口气。 　　有这个家伙在场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感到压力山大，那种源自内心的畏惧感觉，就好像食草动物面对凶猛食肉掠食者时下意识就会奔逃或者装死一样，他是真的打心眼里畏惧陈默。 　　阿库娅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还在挑衅的朝佐藤和真挤眉弄眼着，对于陈默去追惠惠这事一点都不关心。 　　本来也是这个道理，别人两个之间的感情纠葛，她去咸吃萝卜淡操什么心？而且她可是女神耶，在天界待了那么多年，无数时间的过往当中什么爱恨情仇宿世恩怨没见过？还不至于为了这两个人之间的一丁点小事就心潮跌宕。 　　与之相比，阿库娅更在乎的反倒是跟佐藤和真争吵输赢的结果，区区一个宅男衰仔也敢跟堂堂水之女神分庭抗礼、公然叫板？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她一定要给家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没错，逮住他的痛脚骂！废物和真！鬼畜和真！处男和真！人渣和真！让他知道什么叫“女神的威严不容侵犯”！ 　　哼哼哼…… 　　“喂，阿库娅，你这家伙在偷笑什么？看起来好贱！”佐藤和真看着阿库娅脸上黄鼠狼偷鸡一样的窃笑，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我……我没、没笑什么啊！嗯嗯……” 　　被佐藤和真冷不丁问了一声，阿库娅瞬间回过神来，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虽然刚才在心里很是大放了一番厥词，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拼硬实力大概是弄不过鬼畜和真的，于是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道：“哎对了，剩下的烤肉你们还吃吗？不吃的话我就全部都吃掉咯？” 　　“休想！” 　　佐藤和真眉毛一竖，这种烹饪手法让他仿佛梦回前世地球一样的美味食物，他可是还没吃够呢，哪能全都让给阿库娅那头笨猪？ 　　口中高呼休想的同时，他劈手从烤架上抄起一大把烤肉签，抢食一样快速往嘴里塞去，牙齿咬住最末端的那块烤肉，然后顺着签子往上一撸，嘴里立刻就被鲜嫩多汁的美味烤肉塞满了。 　　阿库娅跟佐藤和真分食烤肉的时候，达克尼斯缓步走到爱丽丝身边，与她一起目光担忧地望向远处密林。 　　“陛……艾妮丝小妹，惠惠这次受到的打击确实有些太大了，我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姐姐大人。”爱丽丝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我相信老师，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但愿吧……” 　　达克尼斯长叹一口气，与惠惠同队这么久，她差不多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个女孩的性格，虽然平日里很多时候都是一副元气满满的中二模样，但只要是被她认死理了的东西，她都一定会付出全身心的努力去完成，把所有的技能点全用来升级爆裂魔法是这样，每天哪怕魔力耗尽连站都站不起来也要坚持着每日一爆是这样，认定了要嫁给那个童年时就向自己许下诺言的男人也是这样。 　　很难想象，当这样一个个性认真而又要强的姑娘，在内心最重要的人那里遭受到正面挫折时，她究竟会被打击到何种程度？ 　　但愿，真的能处理好吧…… 　　…… 　　法尔塞特王国。 　　王城中央的国王行宫内，一列列仆从鱼贯进出其中。 　　法尔塞特一世舒适半躺在坐垫柔软的躺椅上，在他旁边是跪坐一圈的年轻侍女。 　　这些侍女们年龄从14岁到16岁不等，衣着华丽的金丝绣薄纱舞裙，透过半透明纱裙，法尔塞特一世可以清晰看见侍女们白皙肌肤下微微泛起些许淡青色脉络的血管，用出水芙蓉来形容这些侍女都尚显有些不足，更好的形容是豆浆卤汁新点出来的鲜嫩豆腐脑，那吹弹可破的模样，简直是把“水润”二字清楚明白的写在了少女们身上。 　　不过哪怕是周围跪坐着如此秀色可餐的一圈极品侍女，法尔塞特一世也丝毫没有将目光投向她们哪怕一眼，他微微张嘴，旁边立刻有一位侍女送来刚剥好皮的葡萄，嫩如葱白般的纤纤玉指只要他稍一合嘴便能含入口中，但法尔塞特一世只是自顾自的咀嚼着葡萄，他心里一点都没有风花雪月的想法，视线也始终聚集在花园远处的一座庞大兽笼里面。 　　兽笼形制有些类似金丝雀鸟笼，不过圆周长度至少也在五十米往上，高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上百米，整个笼子主体由某种金色的金属制成——并非黄金，而是比黄金更加昂贵无数倍的附魔金属：山铜，这种附魔金属的特性就是坚硬非凡，一旦初次铸造成型，往后哪怕被扔进活火山口里面也完全不会软化分毫，而且在整个兽笼的每一条栅栏杆上，还额外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所有符文的效果都只有共同一个：坚韧。 　　这种兽笼，别说是普通野兽了，哪怕是中高等级的魔物也完全足够求困其中，不过此刻被关在兽笼里面供法尔塞特一世观赏的，却并非任何通常意义上的珍奇异兽，更不是什么可怕魔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浑身不着片缕的壮硕猛男！ 　　他实在是太过高大、也太过健壮了，那一根根遒劲有力的粗犷筋肉，就像是由铁水浇筑而成般堆叠盘踞在他足有近三米高的铁塔身躯上，褐黑色皮肤被高高鼓胀起来的肌肉撑开绷紧，仿佛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由顶级艺术家尽情宣泄着力量之美的雕塑……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纯种人类能够拥有的体魄。 　　然而事实上，他确实就是纯种人类。 　　出生在蛮荒之地的人类，野人王——卢比。 　　法尔塞特一世目露满意之色地打量着自己的战利品，这一次出征，他不止为国土狭小的法尔塞特王国带回了疆域广阔而富饶的大峡谷野人王国，甚至还活捉了他们的野人王，如此英武伟岸的事迹，即使放在不朽的勇者史诗当中也会被人传世赞颂下去吧？ 　　想到这里，他心情一阵大好，挥手就给身旁刚喂自己吃过葡萄的侍女下达了命令。 　　“你，再剥一颗葡萄，送去给野人王吃。” 　　“是……” 　　身为侍女，面对国王的命令，哪怕是叫她立刻去死她也只能乖乖执行，所以这个侍女也没有犹豫，剥出一颗葡萄就起身朝摆在远处花园里的庞大兽笼走去。 　　虽然行动上没有犹豫，但她的腿肚子却是一个劲的在瑟瑟发抖。 　　野人王卢比……光是看着他犹如怪兽一样的身形，就足以吓破怯弱者的胆子了。 　　走到近前时，侍女颤颤巍巍的伸手将葡萄递进兽笼栅栏里。 　　“野……野人王，卢比阁下，陛下让我……” 　　她话音刚说到一半，一阵夹杂着浓郁腥臭味的疾风骤然扑面而来，打断了她的话头，然后野人王卢比站在笼内边缘与她四目相对着，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捏住她的手腕。 　　对比野人王粗大得像是水桶一样的小臂，以及他比蒲扇还要更大一圈的巴掌，侍女的胳膊瘦弱得简直就像一根豆芽菜。 　　“野人王……阁下……？” 　　被卢比捏住手腕，侍女只感觉像是被镣铐锁起来一样，任凭她如何用力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而面对这个娇小侍女逐渐变得畏惧起来的目光，野人王卢比残忍的咧嘴一笑，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将她的手臂塞进嘴里。 　　咯嘣…… 　　骨头碎裂的声音像是嚼蚕豆一样响起。 　　侍女直至此刻才后知后觉的疯狂尖叫起来，不过在剧烈疼痛的侵袭之下，她还没叫几声就昏迷软倒了下去，只剩下笼子里面的野人王卢比，腮帮子一动一动地阴狠注视着远处的法尔塞特一世，在他沾满血迹的唇边，还有半截撕裂下来的胳膊吊在外面，随着他不停咀嚼的动作而摇来晃去、晃去摇来…… 　　“哈哈！真是野性难驯！” 　　法尔塞特一世倒是毫不在意野人王卢比弄废了自己一个侍从，哪怕这些侍女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床笫极品，但在他的眼眸当中，此刻却只有欢愉而没有不快，就像是看着辛苦捕捉而来的猛兽，在兽笼里面大展野性撕咬着自己精心给它准备的活食一样。 　　“不错，真不错！” 　　法尔塞特一世越看越觉得野人王就应该是这种茹毛饮血的样子，他甚至还觉得有些没看够，没看过瘾，于是打了个响指，又朝身边跪坐着的另一个少女命令道：“你也去，喂野人王吃点果干果铺什么的。” 　　“陛……陛下……！” 　　被他选到的侍女险些没有直接被吓尿出来，刚才被活撕下手臂的那位小姐妹此刻尚且还躺倒在笼子旁边死活不知，自己……自己再上去喂那个怪物吃东西，岂不是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侍女还在惴惴不安的担忧着，不过法尔塞特一世侧目看了眼她脸上畏惧的表情，思考片刻忽然改换了口风：“算了，你就不用去喂他吃东西了。” 　　“啊……？”侍女表情既惊又喜，她都已经做好要痛失一臂的心理建设了，结果谁承想国王竟然收回了成命？ 　　狂喜之下，她忍不住跪地砰砰的叩起了头：“谢陛下！谢陛下！谢……” 　　“你也别谢我。”法尔塞特一世微微摇头，面无表情说出了让侍女魂飞魄散的一句话：“把衣服脱掉，进笼子里去。” 　　暴君…… 　　在场的所有侍女，此刻全都跪伏着上半身，额头贴地不敢抬起头看他，也不敢看被命令进入笼子的那个姐妹，所有人内心都不约而同冒出了这样两个字。 　　几分钟后，行宫花园里再次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嘣咀嚼声…… 　　王权，什么是王权？ 　　欣赏着远处残忍光景的法尔塞特一世，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仰头眺望着天际，目光深邃、悠远而又冷酷无情。 　　父王，软弱无力的仁治只会走向灭亡，就像你一样。 　　唯有绝对的冷血，绝对的强权，绝对的统治，绝对的征服，才是真正王者应该踏上的道路！ 　　我是如此。 　　今后也会如此。 　　而小妹……既然你选择把王位给她，那我就只能让你知道，疲软的仁治在绝对强权面前，究竟有多么的脆弱！ 　　…… 　　密林深处，鸟雀与虫蝉的鸣叫声因为没有了别的声音干扰，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许多。 　　惠惠奔跑的脚步逐渐减慢下来，她刚才也只是凭借着一腔幽怨的情绪才会头脑发热跑进林子里面，现在激情退却，她忽然感到了一丝害怕。 　　这里，可不是家乡红魔族周围的区域，在红魔族周围很大一片区域的范围内，都有专门的魔物预警魔法，而且老实说，能够在红魔族周围生存下来的魔物，惠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一次都没见到过……面对一整个村庄的大魔法师，就算是巨龙也只有饮恨这唯一的一个下场，更何况对于红魔族来说，狩猎可是很酷的一件事，杀掉魔物吃肉也能改善改善生活，毕竟他们大部分人都真的很穷。 　　然而这里却是不同，密林里面谁知道会藏着什么可怕的魔物？惠惠虽然也是大魔法师，但她只会一手爆裂魔法，而且打完一发就直接扑街，哪怕平时她总是嘴硬“爆裂魔法是最强魔法”云云，实际上惠惠本人其实是有自觉的，她最适合做那种一锤定音的活计，而在危机四伏的野外，她一个人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唰唰唰…… 　　就在惠惠脚步减慢，内心逐渐升起淡淡的危机感时，身后一处灌木丛忽然传来枝叶摩擦的声响。 　　听到这阵声音，惠惠几乎是被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她紧张回转过身，手里紧握的魔法杖也指了过去。 　　“是、是是是……是谁在那里？！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唰唰唰、唰唰唰…… 　　随着惠惠虚张声势的大喊，灌木摇晃的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就在她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时，一张熟悉的男人面孔从树林阴影当中浮现而出。 　　“陈……陈默？！”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惠惠连声音都虚脱了。 　　不过她缓过劲来后还是犹自嘴硬着：“你追上来干什么？我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小孩闹脾气你也要管吗？别来烦我！” 　　“好，那我就走了。” 　　陈默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往密林外走去。 　　但他前脚刚迈出去，长袍后摆就传来一股被人抓住的阻力感觉。 　　回过头，看到的是惠惠柔弱而怯懦的眼神。 　　“别、别走……” 　　“知道害怕了？” 　　“嗯……” 　　陈默转过身把惠惠扯住自己长袍的手掌拉开，然后主动握住她的掌心，声音平静的安抚道：“不闹了就好，跟我出去吧，别让大家担心。” 第七十八章 红与黑（七） 　　阿克塞尔城内，日头高悬。 　　对于居住在城镇街道上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并不关心王国主权的更替，王城遭屠也只不过是发生在不知道多少万里之外的事情罢了，他们或许会以此作为谈资来打发吃饭时无聊的气氛，但要说真有多关注的话，那也压根里就谈不上。 　　相比起万里之外的事情，他们更关注的还是自己每日吃喝拉撒的生计，更何况即使是王城遭屠、王位变换的事情，那也已经是时隔半年之前的往事了，到如今即便是茶余饭后，会主动谈论起那件事的人也不剩多少了。 　　行人如织的街道上，一个白袍祭司装扮的女子缓步前进着，她的发色和瞳色都是非常暗沉的深黑，但是这种稀罕的颜色却并没有引起周围行人的关注……准确来讲，倒不如说是恰恰相反，凡是途经她身边的行人都会下意识避让开一条通路，就像一滴油脂落进清水里面，白色祭司衣袍轻飘翻飞，显得她与周遭街景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祭司女子沿着街道七拐八拐，最终走到一间地处偏僻的魔法道具商店门前，她抬头打量了几眼店铺招牌，确认无误后就直接伸手推开了店门。 　　“——叮铃！” 　　门楣背后的小铜铃来回摇晃，发出清脆好听的悦耳声音。 　　而听到铃声，店铺柜台后面立刻快步迎出来了一位容貌极富成熟知性美感的魔法师装扮女性，但当她看清推门走进店铺里面的祭司女子时，脸上堆满了的热情笑容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明显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塞蕾丝缇娜，你来这里干什么？阿克塞尔领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值得让你亲自出马来打探的消息吧？” 　　“有没有可不是我说了算，这是魔王大人的指示。”塞蕾丝缇娜略感兴趣的从身旁货架上拿起一枚胸针造型的魔法道具，好奇问道：“你这里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啊，维兹……跟我介绍一下吧，这个是什么呢？” 　　“只是，普通一般的魔法道具而已……” 　　维兹依旧是满脸紧张的注视着塞蕾丝缇娜的动作，此刻正好是午后，商店橱窗外充足而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也映照得她一身祭司白袍像是在熠熠发光般微微泛起乳白光芒，实在是纯美到令人忍不住心生赞叹的程度。 　　虽然确实很美，但……这份美丽却是被诅咒过的！ 　　塞蕾丝缇娜，魔王軍七大干部之一，主要负责各项情报的收集和打探工作，她的战斗能力在所有干部里面都算是垫底的水平，但论起大规模的杀伤能力……即使是维兹自己也远不如她！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答案也非常简单，塞蕾丝缇娜是邪神祭司，信奉的邪神也是傀儡与复仇之神，而作为复仇魔神的虔诚信徒，只要是别人攻击了她，伤害就会百分百原模原样的反射回去，而一旦她死在了某个地方，方圆数十里所有的生物都会瞬间毙命于魔神诅咒。 　　维兹现在是真的紧张到不行，哪怕面对巴尼尔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毕竟巴尼尔虽然是地狱魔王的人间投影，但他对于屠杀无辜的兴趣其实并没有多大，单对单的话巴尼尔确实是所有对手的噩梦，不过论起群体杀伤能力，他最多也就玩几手黑魔法或者瘟疫魔法罢了，维兹自己就可以用反向魔法给抵消了，然而塞蕾丝缇娜却完全不同，邪神诅咒向来都是即时生效、生效即死的，哪怕有些过于强大的个体可以做到无视诅咒，但方圆数十里内剩下的所有生物都只有惨遭咒杀这一个下场，绝无幸免于难的可能！ 　　上到飞鸟，下到走兽，深藏土壤里的蚯蚓，江河湖泊里的游鱼……凡是有生命的物种，都会如同凋零的花瓣般逝去。 　　而方圆数十里的范围，这已经是大半个阿克塞尔领土的面积了。 　　塞蕾丝缇娜，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活着的、会行走的核弹！ 　　她到阿克塞尔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迎着维兹紧张而忧虑的目光，塞蕾丝缇娜抛了抛手里的胸针造型魔法道具，仍然是锲而不舍问道：“既然你都强调是普通一般的魔法道具了，那这个道具的效果就绝对不可能普通得了，快点告诉我嘛，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这个……”维兹视线快速扫了眼她手里反射着耀眼阳光的金属胸针：“这个魔法道具是用来变装的，只要别上胸针，就可以任意变换身上衣服的样式。” 　　“是吗？那很不错啊！” 　　塞蕾丝缇娜惊喜的感叹了一声，大概女人对于华丽服饰的追求无论哪个世界都是同样的吧，她举起胸针对着橱窗外面的阳光打量了几眼，直径只有一个纽扣大小的圆形胸针主体上，正面是水润光泽的宝石红底色，中央还有个金色十字架的装饰图案，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除了主要功能是变装之外，副作用呢？”虽然很喜欢这枚胸针，但塞蕾丝缇娜也没有贸然穿戴上它：“你店里的魔法道具基本都是有副作用的吧？” 　　“也不能叫副作用，只是……变装之后身上的衣服都是魔法形成的幻觉，原本的衣服也会消失不见，基本就等于是光着身体什么都没穿了。”维兹有些尴尬的说出了变装胸针的副作用，不过紧接着她又补充强调道：“但那也不是什么副作用，只是很正常的魔法代偿而已！” 　　“代偿不就是副作用吗？”塞蕾丝缇娜颇感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将胸针放回原位：“而有副作用的，那就是瑕疵品啊……” 　　说实话，维兹店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相当好用的，但是副作用也相应的严重到了能让人放弃使用它们的程度。 　　就比如这个胸针，献祭自己真实的衣服，换来一身可以无限更换样式的魔法着装，而魔法着装解除之后就直接是赤身裸体了…… 　　这种魔法道具，恐怕只有那些暴露癖的变态才会用得上吧？ 　　放下胸针，塞蕾丝缇娜忽然转过头正色问道：“维兹，你知道巴尼尔和贝尔迪亚的事情吗？” 　　“巴尼尔大人？还有贝尔迪亚先生？” 　　突然被问到这种跳跃幅度极大的问题，维兹第一时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问道：“他们怎么了吗？” 　　“他们……”塞蕾丝缇娜目光专注凝视着维兹，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表情：“他们叛变了，背叛了魔王大人。” 　　“判？叛变了？！！” 　　维兹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好几个八度，她几乎是在尖叫般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上次还在店里遇到了巴尼尔大人，他……呃、他……” 　　话音说到最后，维兹满脸震惊的神色忽然一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怎么？”塞蕾丝缇娜没有放过这个细节，立刻追问道：“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出了什么怪异的举动？” 　　“他、他说……” 　　维兹目光有些犹豫的看了塞蕾丝缇娜一眼，随即小声说道：“他说，八坂恭一大人给……给陈默提鞋都不配……” 　　陈默…… 　　塞蕾丝缇娜眉心立刻就皱了起来。 　　巴尼尔果然是背叛了，还是背叛到了一个人类那边。 　　不过这件事其实也不算奇怪，毕竟他的本体是地狱魔王，喜怒无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魔王大人告诫的那样，身为地狱魔王的巴尼尔，在人间基本就是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状态，他会加入魔王軍也只不过是因为魔族的善恶观念近似于生活在地狱的恶魔族，而非真的害怕或者想要傍上魔王軍这棵大树，所以他的背叛一点都不值得奇怪，真正值得奇怪却是贝尔迪亚那边。 　　无头骑士虽然无头，但也确实是骑士，以塞蕾丝缇娜对于贝尔迪亚的了解，他甚至要比某些人类国度的骑士还要更加坚贞，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他都会背叛魔王大人，反投到人类阵营那边去呢？ 　　内心大感蹊跷之下，塞蕾丝缇娜不由得沉声追问道：“你对那个人类，陈默，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吗？” 　　“大概……算是有一些吧？” 　　面对进入情报搜集状态之后，浑身都散发出极为强烈的职场压迫感的塞蕾丝缇娜，维兹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虽然身为巫妖的她也没有口水就是了，然后如实说道：“大概是在七年……呃不对，现在算起来应该是八年了，大概是在八年前，我听经常来店里挑选东西但却从来都不买的那几个冒险者们谈论起，说是城里刚来了个名字叫陈默的新人冒险者，虽然是新人，但他每天却能狩猎好多好多中高等级的魔物，还组建了个队伍，叫……好像叫猎尸、呃，不对，好像叫收尸、还是叫拖尸人小队来着？总之就是赚到了好多好多艾莉丝，然后到那一年台风季的时候，那个叫陈默的冒险者，他……” 　　维兹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感慨意味，像是在描述什么明明不可能发生但却偏偏就发生了的英雄史诗般，由衷赞叹道：“他一个人就把跟在台风后面的魔物杀光了！” 　　“杀……咳、杀光了？！” 　　塞蕾丝缇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台风季的魔物潮基本都是数十上百万规模起步的，这真的是人力能够阻挡的吗？ 　　“对，没错，全部都杀光了。”维兹此刻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忍不住露出了满脸叹服之色：“城外的荒野上，无穷无尽的魔物像是杂草一样被长达上百米的斩击余波拦腰砍断，每一个眨眼他都能挥剑在魔物潮中冲杀四五个来回，那些倒在他剑下的魔物，血水渗透到了地下数百米，至今城外土壤如果往下深挖的话，依然可以看见那种深红发黑的血色。” 　　一个人，百万敌…… 　　塞蕾丝缇娜神情有些恍惚，哪怕把大陆上所有分散的魔王軍士卒全部都聚集起来，也不过两千万左右吧？ 　　也就是说，那个叫陈默的人类，在不考虑出动干部狙杀的情况下，他已经初步拥有了单人独自对抗全体魔王軍的可能。 　　不，不对，不能这么衡量…… 　　首先是他根本不怕魔王軍干部，如今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已经有汉斯跟西维亚了，剩下的巴尼尔和贝尔迪亚也叛敌了，自己正面作战能力稍弱，维兹又偏向于帮助人类，沃尔巴克身为魔神强是够强，不过她被红魔族封印过一次，既然连红魔族都能封印住她，那么她能不能干掉在维兹口中强得一塌糊涂的陈默，也就需要划上一个问号了。 　　其次则是，魔王軍也不可能全体聚集起来，两千万的数量，真正能够集结成军的，大概也就只有七八百万吧，而且这已经算是最理想的状态了，要是遇到命令传达有误的情况，最终能不能聚集起四五百万都不好说。 　　而区区四五百万的数量，那肯定是挡不住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杀穿过百万魔物的那个煞星的。 　　没错……还要再考虑一个时间的问题。 　　在人类的时间尺度之下，八年可一点都不算短，他八年前能杀百万魔物，谁知道现在能杀多少？ 　　五百万？ 　　还是一千万？ 　　塞蕾丝缇娜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内心隐约升起一种魔王軍这次或许是招惹到什么可怕敌人的预感，但作为谍报工作干部，她又不得不继续朝维兹询问道：“然后呢，他之后又做了什么？”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维兹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听说他因为在台风季时的惊人表现，被国王招募去给公主当老师了，后面似乎也回来过几次，不过我并没有太关心这种事，一直老老实实经营着自己的小店，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有巴尼尔大人跟着的那次了，不过那也已经是半年多以前了。”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 　　塞蕾丝缇娜缓缓深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又慢慢吐出，努力平复下震撼不已的心情后问道：“你知道巴尼尔和贝尔迪亚在什么地方吗？” 第七十九章 红与黑（八） 　　偌大的庄园庭院内，咔嚓咔嚓的裁剪声不时响起，顺着声音可以看见一个园丁装扮的中年男子正摆着木梯在各种绿化植被间挥舞着长柄剪刀。 　　中年园丁使用剪刀的手很稳，即使他从早晨就开始忙碌，直到现在的午后时分，动作依然慢而有序，有条不紊。 　　“贝尔迪亚！” 　　绿化植被下方的过往小径当中，不知何时站了位身穿白袍的年轻女祭司，她仰头张望着正在木梯上不停忙碌的园丁，映入眼中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重甲骑士身影。 　　“没想到你竟然敢背叛魔王大人，难道就不怕大人降下惩罚吗？” 　　听到从下方传来的质问声，中年园丁丝毫没有奇怪这个女祭司是从什么地方溜进庄园里来的，也没有理会她略微愠怒的质问声，只是沉默着继续挥动手里的剪刀，直到把眼前骏马造型的绿化植被修葺完毕，这才转身跳下木梯，两米多的高度，他落到地上甚至连膝盖都没有弯曲一下。 　　“塞蕾丝缇娜，你不该来这里的。” 　　“不该来？”塞蕾丝缇娜皱起了眉头：“是因为那个叫陈默的人类吗？” 　　“不，倒不是因为少爷。”贝尔迪亚摇了摇头，中年男子面貌的脸颊上露出了感叹的表情：“魔王大人要如何震怒，那就让他震怒去吧，纵然是想要将我碎尸万段我也毫无怨言，背叛是可耻的，无论原因如何，但那也是魔王大人自己的事情，他涉足这摊浑水下场会怎样我也说不好，但你……你肯定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所以我才会说……” 　　贝尔迪亚话说到最后，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就在塞蕾丝缇娜朝他投去疑惑视线的时候，却发现他抬起头将目光越过自己，径直看向自己身后。 　　身后……是有什么东西吗？ 　　下一刻，塞蕾丝缇娜猛然转回过头，刚好与一张白色半脸面具下露出的玩味眼眸对上了视线。 　　“我就说，为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小老鼠溜进了庄园里面，原来不是老鼠却是一条大鱼啊，塞蕾丝缇娜？” 　　“……巴尼尔！” 　　“正是在下。” 　　白色半脸面具的男子……更正，应该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大恶魔投影，巴尼尔，他一边单手背在背后施了个贵族礼，一边朝脸色大变的塞蕾丝缇娜温和微笑道：“怎么说，大家都是昔日在八坂恭一手下共事的袍泽，按身份而言，你又是统领魔王軍的七位干部之一，不过……呵呵，现在应该只剩下三位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巴尼尔直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维持着十分彬彬有礼的样子，但塞蕾丝缇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能在地狱深渊那种鬼地方一路征杀到魔王大君地位的恶魔，没有任何一只会是心慈手软的主。 　　况且临行前魔王大人还专门叮嘱过她，一定要当心巴尼尔。 　　所以此时此刻的塞蕾丝缇娜，浑身上下甚至连屁股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她目光警惕而慎重地紧盯着巴尼尔面具下露出来的那双戏谑眼眸，不过面对塞蕾丝缇娜的警戒，巴尼尔却是毫不在意的嗤笑了起来。 　　他一边噗噗的嗤笑着，一边左右摆了摆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正在说“别逗了”一般。 　　“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敌意啊，至少目前还没有，否则现在你就不应该还能继续这么紧盯着我了，小缇娜。”巴尼尔嗤笑着指了指庭院小径的地面：“你应该躺在地上，不是吗？” 　　“……” 　　塞蕾丝缇娜没有回话，她知道巴尼尔说的都是事实，面对大恶魔的威胁，她能做的只有一言不发的沉默。 　　巴尼尔就这样自顾自的嗤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笑够了才正色道：“不好意思啊，有些失礼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也可以理解吧？打个比方，就好像你看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嗯唔，这样比喻好像也不太恰当，应该说是一只吹口气就能吹飞出去的小蚂蚁，这只蚂蚁挡在你面前，摆出一副很认真严肃的神色，威胁说【我可不怕你，虽然你比我厉害，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敢小看我我就要给你点厉害瞧瞧】一样，噗哈哈哈……怎么样，很好笑对吧？” 　　面对巴尼尔的恶魔笑话，塞蕾丝缇娜却一点都没有想笑的冲动，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 　　“好了好了，小缇娜，玩笑就说到这里吧。”开够玩笑，巴尼尔脸上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彬彬有礼的笑容：“之前我那些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也算是一位贵客了，怎么突然造访也不提前写信来打个招呼什么的？搞得我都没有时间好好准备一下接待事宜，而且你现在这种偷偷溜进来的行为可有些不礼貌，有失贵客身份啊。” 　　……提前打招呼？ 　　塞蕾丝缇娜内心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你以为我是来串亲戚的吗？还写信打招呼？ 　　我可是来调查你们背叛的事情的，提前打过招呼不就没有探查的意义了吗？ 　　看着塞蕾丝缇娜紧绷着小脸，无论自己怎么说都始终不发一言的样子，巴尼尔面具下的双眼略微转动，脸上的笑容变得深邃起来，“不过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你擅闯少爷庄园的事情了，再者说，贵客临门不好好招待招待可不行，请跟我到宅邸里面去坐坐吧？” 　　宅邸里面…… 　　塞蕾丝缇娜眼角余光看了看位于庄园中央的豪华大宅，那里就是陈默的住所了，她来打探情报肯定不可能放过这种至关重要的地方，眼下既然巴尼尔主动邀请，她要是不同意的话可就真是脑袋进水了。 　　但若是同意的话……从理智的角度进行思考，怎么看都觉得这份邀请到处都透露着不怀好意的气息。 　　实在是塞蕾丝缇娜不知道有个词叫鸿门宴，否则她此刻一定会恍然惊觉巴尼尔的这份邀请正是妥妥的“鸿门宴”。 　　所以……去吗？ 　　还是不去吗？ 　　塞蕾丝缇娜目光凝视着巴尼尔那张半脸面具下露出来的幽深目光，以及他那副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的笑容，心里危机感悄然而生。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又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隐晦的魔力波动。 　　贝尔迪亚？ 　　塞蕾丝缇娜对于这种魔力波动并不陌生，毕竟她跟贝尔迪亚共事了那么久，几乎是感觉到身后传来异样的瞬间，她就已经认出这是贝尔迪亚在调动魔力了。 　　至于他调动魔力想干什么…… 　　塞蕾丝缇娜试着发动空间转移魔法，但是周身的空间却变得像是铁桶一样牢固，无论她怎么催动魔法都无法转移分毫。 　　看来自己现在就算是想跑路也不行了呢？ 　　那就只剩下答应这一个选项了…… 　　内心权衡利弊的内容说来好像很长，但实际也就短短一个眨眼的功夫罢了，塞蕾丝缇娜从紧绷着表情的脸上强行挤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涩声道：“那就……请带路吧。” 　　“不胜荣幸。” 　　巴尼尔笑容不变，转身走在前面带路，塞蕾丝缇娜身后则是跟着手持园丁长柄剪刀的贝尔迪亚……在她的窥视之眼魔法下，那柄剪刀哪是什么剪刀啊，分明就是贝尔迪亚经常用来斩杀各种魔物以及人类、就算是巨岩山峰也能直接劈成两半的骑士大剑！ 　　说起来贝尔迪亚的大剑也是很有来历的，在他还是人类骑士的时候，他所使用的大剑就已经是“勇者”等级的强大附魔武器了，等到贝尔迪亚堕落为无头骑士之后，他的大剑更是缠绕上了不死族诅咒，后面又被魔王八坂恭一亲自“祝福”过好几次，说是世间一等一的魔道邪兵也毫不夸张。 　　而此刻，塞蕾丝缇娜能清晰感觉到，贝尔迪亚手里的这柄“园艺剪刀”正若有若无散发出一股已经锁定自己的气息。 　　要命啊…… 　　怪不得贝尔迪亚之前那么言之凿凿的说自己不该来这里，来了就没办法全身而退那种话。 　　可惜的是，现在自己就算是想跑也晚了。 　　前有狼，后有虎，被夹在中间的塞蕾丝缇娜只能放弃一切危险的小心思，乖乖跟着他们走进了庄园中央的大宅里面。 　　装潢华丽的会客大厅内，走在前面的巴尼尔忽然转回过身，看着塞蕾丝缇娜满脸忐忑不安的表情，犹如一位真正的称职管家般微笑安慰道：“这里就是少爷的庄园宅邸了，塞蕾丝缇娜小姐，你可以先稍微坐下休息一会儿，容我去准备一些接待的茶水和点心。” 　　“不……” 　　塞蕾丝缇娜微微张嘴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她刚说出个不字，巴尼尔就已经自顾自的离开了客厅，只剩下贝尔迪亚一挥手解除了幻形魔法，重新变回身躯高大的不死族亡灵骑士模样，单手将他那柄要人命的沉重大剑扛在肩头，头盔下盯着塞蕾丝缇娜的两团魂火轻飘摇晃着。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在这座大宅里面做出任何可能会为自己带来危险的举动……哪怕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是同样。” 　　听到贝尔迪亚语气善意的劝告，塞蕾丝缇娜忍不住皱眉追问道：“贝尔迪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贝尔迪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详说，但他还是尽最大努力提醒道：“这座大宅很不对劲。”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是有什么触发式的魔法吗？还是……” 　　“别问了，我不能再说了。” 　　贝尔迪亚手腕一转，被他扛在肩头的大剑“呼”的一声落下，剑尖悬在地毯上方十几公分位置，剑身斜指向站在不远处的塞蕾丝缇娜：“再说更多的话，我就只能不顾昔日同袍的情分，把你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好吧，那我不问了……” 　　塞蕾丝缇娜有些紧张的注视着贝尔迪亚手里的大剑，她并不是正面作战型的干部，但贝尔迪亚可是一位真正能在战场当中冲锋陷阵的强大骑士，他甚至可以扛着他心爱的大剑去跟巨龙角力——注意，不是通过什么技巧或者技能之类的东西屠龙，而是一对一、面对面、不以任何手段借力或者取巧的，正面跟巨龙角力！ 　　而且能够跟巨龙角力并不意味着他只有蛮力，贝尔迪亚生前毕竟是顶级的骑士出身，所以他的战斗技巧以及各种骑士职业的专属技能也是几乎达到了巅峰。 　　极致的力量与巅峰的技能，再加上接受过魔王祝福的极恶武器，以及永恒不死的亡者之身……作为死亡骑士的贝尔迪亚，绝对是战场上任何敌人的噩梦。 　　而他唯一的弱点，畏惧圣光魔法，那也必须是最上级的大祭司才能对他予以净化，不过这里又有一个细节了，贝尔迪亚的盔甲跟他的大剑一样，也是接受过魔王祝福的极恶装备，所以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抵挡圣光的效果，贝尔迪亚本身也有一定的圣光抗性，两者相加带来的结果就是——即使是最高等级的大祭司，想要净化掉他也得持续不断的不停往他身上丢净化术才行，而对于贝尔迪亚来说，正面交战当中只要没有第一时间干掉他，那他就一定会在下一个瞬间反杀掉对方，体质孱弱的大祭司在他的魔剑之下绝对活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塞蕾丝缇娜就是一位大祭司，哪怕她信奉的是魔神，这也改变不了她体质孱弱的事实。 　　至于说伤害反射……这种东西对于贝尔迪亚来说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可是死亡骑士，是永恒不死的不死族，就算被打烂成一块一块的碎片都死不了，唯一能有效杀死他的方法就是大祭司的净化术……可惜塞蕾丝缇娜是魔神的大祭司，她连净化术都用不了！ 　　就在客厅里面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时，巴尼尔推着一辆餐食小车回来了。 　　轮毂吱呀吱呀作响的小车上，一套茶壶茶杯的器具精美细腻，然而塞蕾丝缇娜的目光却根本就没有停留在那上面。 　　她眼神直勾勾紧盯着摆在茶具后面的一个半圆罩子造型的玻璃器皿……准确来说，她的眼神是集中在器皿当中的那个东西上。 　　“西、西维亚？” 第八十章 红与黑（九） 　　塞蕾丝缇娜惊诧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大宅客厅里面依然显得清晰可闻。 　　所以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时，被困在半圆玻璃罐里的透明身形也朝她投来了目光。 　　“西维亚……真的是你吗？西维亚？！” 　　与罐子里的东西四目相对，塞蕾丝缇娜终于肯定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早就应该死在陈默手里的魔王軍干部之一，合成兽西维亚！ 　　但是……她明明已经死掉了啊，那自己此时此刻看到的这个东西又是…… 　　塞蕾丝缇娜目光在罐子里那道透明身形上略微停留片刻，然后她忽然浑身打了个哆嗦，一个令她脊背发寒的可能性悄然浮上心头。 　　“是，灵魂……吗？” 　　“答对。” 　　推着餐食小车的巴尼尔停下脚步，嘴角上扬起十足恶趣味的戏谑笑容，同时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响指声清脆。 　　同时半圆玻璃罐的四壁上也亮起魔法咒纹的迷蒙微光。 　　下一刻，被关在罐子里那个小东西可怜的声音传进了塞蕾丝缇娜耳中。 　　“跑！快点跑啊！塞蕾丝缇娜！” 　　西维亚发疯一样的尖叫着，他飞扑在透明的玻璃罩上，双手徒劳而拼命的用力敲打着这片坚不可摧的牢壁，不过或许是由于他变成灵体之后只剩下十公分高度左右的渺小身形，所以他的尖叫声也变得像是某种卑贱的山精野怪叫声一般，浑然丧失了昔日身为魔王軍干部的不可一世。 　　“那个魔鬼还没有回来！你还有机会！塞蕾丝缇娜！快点跑呀啊啊啊啊啊——！！！” 　　听到西维亚尖叫的内容，巴尼尔忍不住“噗噗”的低声轻笑起来，随即他抬手轻轻敲了敲玻璃罩，力道顺着外壁传递到西维亚身上，立刻让她痛苦的“哎呀呀”伸吟起来，然后他才目光含笑看向塞蕾丝缇娜说道：“你看，就连西维亚也想让你快点离开这里呢。” 　　“你会放我离开吗？” 　　“当然不会。”巴尼尔彬彬有礼的微笑着：“贵客临门，少爷不在的情况下我更不能失了礼数，否则等到少爷回来之后就该怪我待客不周了。” 　　话音落毕，他也不管还在罐子里痛呼个不停的西维亚，双手端起摆放着茶杯茶壶的盘子走到茶几旁边放下，然后侧头朝塞蕾丝缇娜问道：“能喝得惯红茶吗？” 　　“都可以……” 　　明白巴尼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自己走之后，塞蕾丝缇娜只能强作镇定地在沙发上坐下，一杯氤氲着袅袅热气的红茶递到面前，她低头打量两眼就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然而茶水入口，还没等她来得及品评出好坏，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便似大坝泄洪般猛然袭来。 　　不好……！ 　　塞蕾丝缇娜心头一动，澎湃的魔力立刻涌起，荡清脑海内那种诡异眩晕感的同时也将她的衣袍猛烈鼓起，下一刻，她啪的一声摔碎茶杯，起身怒视着巴尼尔问道：“好个待客不周啊……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巴尼尔！” 　　“你怎么可能还能动？不可能啊……” 　　面对塞蕾丝缇娜的质问，巴尼尔脚下倒退了半步，嘴角那种玩味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眼神充满惊恐的盯着塞蕾丝缇娜，仿佛不敢相信她竟然还能正常行动一般。 　　“呵呵，看来你的小伎俩对我不起作用！” 　　塞蕾丝缇娜一挥手打开远距离转移魔法，然后从餐食小推车上抱起禁锢着西维亚的玻璃罐，目光冷冷扫过大惊失色的巴尼尔和呆若木鸡的贝尔迪亚：“你们两个，别以为背叛魔王大人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这一次只不过是预先调查而已，等到下次可就不会再这么轻松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放完狠话，她一步跨过转移魔法的间隙，周围立刻从装潢华丽的宅邸客厅变成了魔王城内的殿堂景色。 　　大殿前方，魔王八坂恭一高坐在王位上，目光垂视着她。 　　“塞蕾丝缇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你调查的……咦？” 　　魔王询问的声音刚说到一半就停顿住了，他略微从王座上站起身，目光惊诧看向被塞蕾丝缇娜抱在怀里的玻璃罐。 　　“这是……西维亚？他、他怎么会……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正是如此，魔王大人！”塞蕾丝缇娜高声解释道：“这是西维亚的灵魂，他死后灵魂被那个人类囚禁起来了，这次我冒险前去那个人类的宅邸，救出了受困的西维亚，还有巴尼尔和贝尔迪亚，他们也确实是背叛无疑，还请魔王大人尽快出兵，征讨那两个背信弃义的无耻逆贼！” 　　“什么？岂有此理！他们……他们怎么敢？！！” 　　王位之上，八坂恭一气得暴跳如雷，小老头模样的干瘦身躯像是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愤怒得直拿脚跺地。 　　片刻之后，等到他怒火消散一些，看着下方塞蕾丝缇娜的目光也变得欣慰起来。 　　“还好，还好魔王軍里还有像你这样中流砥柱的得力干部，塞蕾丝缇娜，这次你立了大功，你是功臣，我要用最好的奖励来赏赐给你！说吧，你要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要。”塞蕾丝缇娜张嘴刚想说自己想要什么，但她立刻又闭上嘴，改换口风说自己什么都不要。 　　不过八坂恭一却是慈祥的笑着走下王座高台，走到她旁边，伸手拉着她往王座走去。 　　“就算你什么也不要，我也要赏赐你，魔王軍干部里只有你是能担大任的人才，我已经老了，我的女儿也任性妄我，未来的魔王軍还是得交给你手里，这样我才能放心啊……” 　　“魔王大人？您、您这是……这是说的什么话？！” 　　塞蕾丝缇娜不胜惶恐的颤声道，但奈何八坂恭一拉住她的那只手传来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将她拉到了王座旁边，然后又在她惊诧的眼神当中按着她坐了下去。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是好时候，塞蕾丝缇娜……不，魔王陛下，从今以后这座魔王城就是您的魔王城了！” 　　八坂恭一一边说一边双膝下跪，趴伏在塞蕾丝缇娜脚边砰砰的磕头。 　　“塞蕾丝缇娜魔王陛下万岁！” 　　与此同时，魔王城外面也聚集起了数以千万计的魔物，共同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塞蕾丝缇娜魔王陛下万岁——！！！” 　　“塞蕾丝缇娜魔王陛下万岁——！！！” 　　“塞……塞蕾丝……缇娜……魔王陛下，万、万岁……嘿嘿嘿……万岁……” 　　温热柔软的客厅地毯上，塞蕾丝缇娜嘴角流涎嘿嘿直笑，旁边站着的陈默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家伙……这女人还真是敢做梦啊？野心这么大的吗？竟然想当魔王？ 　　在他旁边，爱丽丝也是憋笑憋得很辛苦，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似乎非常忠心耿耿的魔王軍干部，在她心里竟然隐藏着想要成为魔王的野望吗？ 　　“巴尼尔，有记录声音的魔法道具吗？” 　　“有，少爷的意思是？” 　　巴尼尔从怀里取出来一枚透明珠子，双手呈递向陈默。 　　不过陈默却没有接过来，他低头盯着还在不停嘀咕各种嚣张梦话的塞蕾丝缇娜，嘴角露出恶作剧的坏笑。 　　“把她的这些话都录下来，然后跟她一起送还给魔王。” 　　“啊……？” 　　巴尼尔闻言愣了愣：“少爷是要放过她吗？” 　　“那不然呢？杀了这个女人倒是简单，她身上的诅咒弄起来就太麻烦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丢给魔王自己去处理吧。” 　　陈默说着坐到沙发上，自己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这杯可不是塞蕾丝缇娜喝下去的那种昏睡红茶，只是普通的茶水罢了。 　　“只是也不知道，那个魔王大人听到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竟然还有这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志向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爱丽丝的关注点落到了这句她从来都没听过的话上面。 　　“意思就是普通人比王公贵族难道要低劣一些吗？凭什么王公贵族生来就是王公贵族，普通人只要有志气，照样可以当上王公贵族。” 　　陈默笑呵呵的对她解释道，一边解释一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不过爱丽丝却立刻摇头反驳道：“王公贵族之所以是王公贵族，就是因为他们身体里流淌着伟大而高贵的勇者血脉啊，这是世世代代相传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跟王公贵族相比呢？” 　　“呵呵，你说得对。” 　　陈默也没有再去纠正爱丽丝的说法，因为她确实没有乱说，这个世界的道理就是如此，只有身具勇者血脉的传奇职业者才能抗衡天生就比人类更加强大的魔物，所以也只有那些“宁有种乎”的勇者后裔，才有资格成为统治万千平民的王公贵族。 　　至于普通人……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就在陈默跟爱丽丝交谈的时候，巴尼尔那边也已经录好了音，带着塞蕾丝缇娜就消失在了客厅里面…… 第八十一章 红与黑（十） 　　“魔、魔王陛下……嘿嘿嘿……我是，是魔王陛下……” 　　“八坂恭一大臣……从今以后就、就由你来……负责情报收集工作吧……” 　　“嘿嘿……哈哈哈哈……嘻嘻……” 　　魔王城宫殿里面，八坂恭一面无表情注视着手里正在不停发出声音的圆珠，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站在旁边的堕天使却能清晰感觉到这个老头心情大概是差到极点了。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从不知道多少年前，他当上魔王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都快从魔王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了，八坂恭一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涌起如此强烈的愤慨与怒意。 　　随着圆珠里各种嚣张话语不停冒出，他脸色也是变得越来越黑，看着躺在地上昏迷沉睡的塞蕾丝缇娜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罗兰。” 　　“啊……是、是的！” 　　被八坂恭一叫到名字，堕天使赶紧应了一声，它本来也是魔王軍的干部之一，不过十几年前就已经退休了，近期魔王軍遭逢大变，它这才又被八坂恭一重新启用。 　　“把塞蕾丝缇娜带下去，关起来。”八坂恭一目光冰冷而锋利地俯视着塞蕾丝缇娜的身躯，苍老面容像是一截枯木般死寂，但却让人莫名的心生畏惧。 　　“记得关进禁魔的水牢里面，再叫几个专事刑讯的劣魔，好好教她点规矩。” 　　劣魔……？ 　　罗兰听到这话，心里立刻便是突的一跳，那些肮脏不堪而又卑劣低贱的小东西，在刑讯雌性生物的时候可不会讲究什么绅士礼仪或者伦理道德，它们只会用最侮辱、最残忍的手段去践踏受刑者的身心。 　　塞蕾丝缇娜这次算是完蛋了…… 　　就算她能侥幸活过禁魔水牢的囚禁与摧残，最终也一定扛不住刑讯劣魔的轻贱羞辱，从今以后她别想再回到魔王軍了，一个废人走到哪里都只有受尽侮辱的悲惨下场。 　　虽然心里清楚塞蕾丝缇娜的未来，但罗兰也不敢多说什么，它能感觉到八坂恭一的愤怒，所以单手拖着塞蕾丝缇娜就离开了大殿。 　　“看来，我最近是真的太善良了啊……”只剩下八坂恭一的宫殿里面，他苍老的身影一动不动枯坐在王座之上，在周围幽蓝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般阴狠诡谲。 　　“也是时候再让那些僭越之人重新回想起来魔王軍的恐怖了……沃尔巴克！” 　　随着八坂恭一的叫声，沃尔巴克悄然从殿内浮现而出，她略微颔首等待着高坐上位的魔王命令。 　　“我记得谍报队的队长，现在应该正在人类王国里面潜伏着的吧？” 　　“是的，陛下。”沃尔巴克点了点头：“他正在艾洛德王国伪装成宰相，静候陛下的命令。” 　　“很好！” 　　八坂恭一从王座上起身，苍老眼眸里闪烁着毒辣目光：“去通知谍报队长，说服艾洛德王国的国王，让他们与法尔塞特王国结盟，然后……一起向贝尔泽古王国宣战。” 　　“结盟？”沃尔巴克略微有些迟疑：“可是那个法尔塞特王国，他们能接受吗？还有开战，总要有个理由吧？” 　　“呵呵……这个你放心，法尔塞特王国的国王会接受的，至于开战的理由……” 　　八坂恭一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只要有了艾洛德王国的帮助，法尔塞特王国的国王是绝对不会放过贝尔泽古王国的。” 　　听到他说得这么言之凿凿，沃尔巴克也只好点头答应，身形一闪就离开了魔王城。 　　“陈默……” 　　魔王八坂恭一缓步走下高台，随着他的前进，身后幽蓝烛台一座座熄灭，宫殿逐渐重归黑暗当中。 　　“也不知道，你的傲慢还能再维持多久呢，呵呵……” 　　…… 　　法尔塞特王国都城。 　　最近半年时间以来，这座城市向外扩张建设了十几里距离，就算放在一流王国的都城当中，这个规模也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不止是都城，自从半年前攻下位于大峡谷的野人王国之后，获得了大量物资与领土的法尔塞特王国正式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一座座城池不断的拔地而起，引来了无数荒野浪人与无家可归的流民，可以说，除了在贵族层面的高端力量上还有所欠缺之外，这个新建立还不足一年的国家已经站在了顶级大国的梯队里面。 　　“父王，你看到了吗？只有我才是真正有能力成为国王的继承人！而不是我那软弱无能的二弟和妇人之仁的小妹！” 　　王宫露台上，法尔塞特一世眺望着下方一片欣欣向荣之色的都城景色，手里端起一杯宝石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意将酒杯往身后一抛，立刻就有四五位侍女以身为垫扑倒在地，像是捧起什么珍贵宝物般接住酒杯。 　　纵使因为扑倒在地上的动作而弄脏了一身仙女般的华丽装扮，那些侍女也丝毫没有心疼，反而纷纷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太好了…… 　　杯子没碎…… 　　自己也不用被丢去喂那头花园里的怪物了。 　　上次国王陛下吃完水果随意一丢果核，结果没有人去接，他回过头就把身后一眼望去能看到的所有侍女和仆从都丢去喂野人王了，自从那一次之后，所有王宫里的侍从都明白了这位国王陛下的脾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怠慢、或者即使你没有怠慢，仅仅只是国王自己不开心了，他也会用你的生命来玩耍取乐。 　　这种行为，无疑是比暴君还要暴君，他残忍得简直不像是个人……至少不像是个胸口里长着肉心的人。 　　铁石心肠，这就是对于法尔塞特一世最好的形容。 　　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利、绝对的统治，这就是他的王道！ 　　远比他的父王，贝尔泽古王国的先王所信奉的霸王之道还要更加残酷的——暴君之道！ 　　就在法尔塞特一世依靠着露台栏杆享受疾风吹拂时，一阵颤颤巍巍的请示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陛下，有、有他国来使的信件……” 　　“嗯？” 　　法尔塞特一世转身看向五体投地跪拜着不敢抬头的传信官，随即迈步走到他面前随意踢了踢他的肩膀。 　　“哪国的来使，什么信件？” 　　“是……是艾洛德王国的来使，信件……信件在下官这里……” 　　传信官双手哆哆嗦嗦着呈上信件，法尔塞特一世有些不耐烦的劈手夺过，展开信纸定睛看去，片刻后忽然肆意嚣张的大笑起来。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把信纸揉成一团，蔚蓝双眸迅速染上猩红色泽，随着激昂情绪而猛烈沸腾的狂战士之血也在他体内血管当中咆哮奔涌，半空骤然有火光闪过，信纸立时焚为灰烬。 　　“小妹，等到咱们兄妹重逢之日，不知道你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哼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二章 红与黑（十一） 　　傍晚，阿克塞尔城外。 　　佐藤和真喘息着收起武器，他还剑归鞘的右手还在不住颤抖着，耳蜗内能够清晰听到擂鼓般剧烈响起的心跳声，喉咙也传来干涩焦灼的感觉。 　　在他面前仅仅只有几步远的位置，陈默好整以暇环保双臂注视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还露出轻松写意的笑容。 　　“废柴和真，好逊！” 　　远处的草坡上，坐着看戏的阿库娅噗簌簌毫不留情的嘲笑起来，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贱皮样子，佐藤和真简直恨不得立刻拔剑冲过去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不过就在佐藤和真怒不可遏的时候，坐在阿库娅旁边的爱丽丝却是摇头说了句公道话：“和真已经做得很好了哦，老师的攻击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好抵挡的。” 　　“诶……？你竟然帮着那个废柴说话？” 　　“不是帮不帮着说话，事实就是这样啦。”爱丽丝摇晃着脑袋回忆道：“我记得，在我八岁的时候，老师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是让我感觉棘手了好几个月呢，和真只用了半年时间就适应了老师的进攻节奏，已经算是很努力、很了不起了呢。” 　　八岁…… 　　听到爱丽丝这话，原本还有些感动的佐藤和真瞬间变得欲哭无泪起来。 　　坐在爱丽丝旁边的阿库娅也笑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她一边笑一边阴阳怪气讽刺道：“好厉害喔！和真好厉害喔！已经可以和八岁的小朋友相提并论了哟！噗哈哈哈哈……！” 　　……这个家伙！ 　　佐藤和真额头上跳起了蚯蚓一样的血管，天界的女神都是像她这么嘴贱的吗？可恶啊！！！ 　　陈默这时候经过佐藤和真面前，看着他气愤不已的样子，只是语气平静的说了句“干得不错”，然后就背过身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等到一行人重新回到阿克塞尔城内的冒险公会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佐藤和真去公会柜台结算今天的任务奖励和魔物材料出售事宜，剩下几人就坐在休息区域内商量着今天晚上的伙食问题。 　　等到佐藤和真回来的时候，木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餐点食物，阿库娅面前是一大块看起来就超好吃的烤肉，达克尼斯点的煎肉排也不错，惠惠则是蔬菜沙拉和炒肉烩面，旁边还有一杯冒着丝丝凉气的饮料，以及一小份的甜品，陈默和爱丽丝都是点了一份杂烩肉，至于他面前的位置上…… 　　清蒸土豆泥，白水煮蛙肉。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当佐藤和真看见这两样自己吃了足足半年，都快吃吐了的东西时，仍然忍不住的露出了强烈的苦闷神色。 　　咕叽叽~ 　　不过苦闷归苦闷，高强度战斗以及训练了一整天的身体却是老老实实发出了渴望食物的声音。 　　揉了揉空虚的肚子，佐藤和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块白水煮的蛙腿肉就大啃起来。 　　这种蛙肉就是城外最常见的巨型青蛙的肉，肉质老实说很不错，紧实弹牙，腥味也很淡，可是用白水煮出来真的是糟践了食材，一口咬下去就像是在吃没味道的橡胶一样。 　　另一份清蒸土豆泥也是同样……说清蒸就真的是清蒸，啥都不加，吃到嘴里就是一股子浓郁的土豆味道，佐藤和真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是像现在这么怀念前世地球上的快餐土豆泥的，至少快餐土豆泥里人家会加黄油，加各种调味料，吃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哪像现在这种淡寡无味的东西，光看到就够倒胃口了。 　　唯一让佐藤和真稍微安慰一点的，也就只剩下摆在旁边的一小碟食用盐了。 　　抓起一撮食盐，小心而均匀的撒在土豆泥上，搅拌之后再把土豆泥仔细涂抹在蛙肉上面…… 　　这样吃会更加美味吗？ 　　不会，但是这样吃至少能让佐藤和真心里觉得好受一点。 　　“和真，别摆出那种不高兴的样子嘛。” 　　陈默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块肥嫩多汁酱香浓郁的杂烩肉，然后又继续叉了块炖得软烂入味的胡萝卜，一口把萝卜与烩肉都吃下去，咀嚼的同时一边对佐藤和真说道：“这种健康的饮食有助于你最大限度提高身体素质，不然你以为这半年你是怎么追上艾妮丝八岁时的成长速度的？就靠你那半废宅的身体和不健康的作息吗？” 　　“哦……” 　　佐藤和真麻木的点了点头，嘴里淡出鸟来的他目光出神盯着陈默面前那份杂烩肉，似乎就连嘴里的白水煮蛙肉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了。 　　一顿晚饭吃完，众人分别时惠惠忍不住多看了眼陈默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张了张嘴，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小孩罢了…… 　　半年前在树林当中的那一幕，再次从她脑海中浮现而过。 　　“惠惠？” 　　旁边的达克尼斯有些在意地看着她问道：“现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 　　惠惠低下脑袋，脸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露出笑容来，于是她用力拍了拍脸颊，双手用力在脸上揉搓了片刻，等到她放下手来时，一副一如既往的笑容已经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我没事呀，现在这样……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你跟他……”达克尼斯皱了皱眉，语气关切道。 　　“我跟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了。” 　　惠惠满脸天真绚烂的笑容，但是落在达克尼斯眼里却仿佛正在悲伤哭泣一般。 　　街道远处，已经快要走到街角的佐藤和真大喊的声音传来：“喂！你们两个，该回去了哦！” 　　听到佐藤和真的喊声，惠惠嘻嘻笑道：“我们回去吧，达克尼斯？” 　　“好……” 　　达克尼斯略微点了点头，看着惠惠迈步走在前面的身影，她忽然忍不住怅然叹息了一声。 　　冤孽啊…… 　　另一边，陈默跟爱丽丝回到大宅时，为两人奉上热茶的巴尼尔还带来了一封留有国王漆印的信件。 　　“信？什么时候寄过来的？”陈默从茶托银盘里拿起信封，有些好奇的问道。 　　巴尼尔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说道：“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少爷。” 　　下午寄来的信……那应该就是上午从王宫当中传递而出，经由传信官员利用传送阵送来的。 　　陈默思忖着把信封递给爱丽丝，后者仔细看了几眼信封口火漆上留下的印玺形状，点头肯定道：“确实是我的私印，这是安娜寄出来的。” 　　确定信件真伪之后，她拆开火漆封口，落目观看起里面信纸上记载的内容。 　　【国王陛下御启： 　　城危，速归！——安娜亲笔】 第八十三章 末路的回环 　　嗡—— 　　洁白光芒瞬间淹没视野，空间挪移的感觉在光芒笼罩之下显得梦幻而朦胧，等到脚下再次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时，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映入爱丽丝眼帘的场景已经由阿克塞尔领的传送阵变成了王城大教堂内的祭台。 　　“陛下……是陛下回来了？” 　　“陛下回来了！” 　　大教堂里本来还在忙碌着自己事情的教士与主教们看清站在祭台传送阵里的纤细人影时，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小规模的骚乱，随后人群纷纷俯首跪拜下来，向那道高高位立于祭台传送阵中的少女身影献上至高的敬意与忠诚。 　　“诸卿……” 　　爱丽丝站在半尺多高的祭台上，垂眸俯视着教堂内一片又一片跪拜叩头的神职人员，这些人都是受到过王国正式册封的教士与主教，跟那种野生的祭司职业者不同，所以他们也算是王国政要体制之内的官员。 　　“先请各位免礼平身吧。”爱丽丝微抬双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接着道：“诸卿现在这身装扮是为何？王城内平民伤亡情况严重吗？” 　　“谢陛下……” 　　随着爱丽丝的声音，祭台下面的神职人员这才纷纷站起身来，不过他们身上的衣着却并非以往常见的祭司神袍，而是个个都套了件白色的连衣围裙，大部分人胸口以及下襟、衣摆、袖套等位置都沾染着醒目的血迹，有些血迹干了，呈现出暗红发黑的颜色，有些血迹还很新鲜，那种活灵活现的鲜艳猩红简直就像是刚从屠宰场里走出来的屠夫一样，刺得人眼球生疼。 　　片刻之后，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得差不多了，为首的大主教颤颤巍巍走上前来，他身上沾染的血迹是最多、也是最深的，一层又一层的暗红血痂像是某种不详的斑点印记般堆叠起来，几乎将他身上穿戴着的连衣围裙都彻底浸透，大主教仅仅只是略微靠近祭台，鼻子还算灵敏的爱丽丝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身上的味道有些难闻，所以止步在祭台前方十几米远的位置，拱手禀报道：“启禀陛下，我等这一身装扮是为了救护那些在守城战中负伤退败下来的将士们，战事从昨日午时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十几个时辰，不过城门暂且尚未攻破，所以平民也未曾产生大规模的伤亡，只是负责守城的护卫军，情况可能就……” 　　听到平民没有大规模伤亡，爱丽丝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但她随即还是继续表情严肃追问道：“护卫军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攻城的究竟是哪方势力？魔王軍吗？我留在王城的红魔族呢？还有阿库西斯教的信徒们呢？” 　　“陛下……这些还是请您自己亲眼去看看吧，老夫……老夫实在是……” 　　大主教满脸愁苦的哀叹了一声，侧身让开一条走出教堂的通路，而爱丽丝也满目凝重的转头看了眼跟随在身旁的陈默，见后者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她这才迈步跃下祭台，在大主教的带领之下走出了教堂。 　　血腥味…… 　　踏出教堂的第一步，爱丽丝立刻敏锐察觉到了四周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虽然教堂里面也笼罩着一股不算太淡的血腥味，但跟外面的味道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菜市场里杀鱼杀鸡的小作坊跟正规的流水屠宰场相比一样。 　　浓郁！ 　　刺鼻！ 　　腥臭！ 　　迎着这股异常强烈的血腥味，她抬头举目望去，教堂前面方圆数百米的宽阔广场都被密密麻麻的人影填满，她印象中这里应该是平时用来给信徒们做弥撒和布教的地方，然而此刻却成为了临时的露天战地医院，她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哀鸿遍野的凄惨景象，而之前她向大主教提问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那些阿库西斯教的信徒们正在一位位伤兵间快步穿梭着，手里的治愈神术基本就没有停过，然而哪怕她们已经如此努力的在治疗了，广场上伤兵的数量依然丝毫没有下降过。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爱丽丝眼看着一个正在凄厉惨叫的断腿伤兵被治愈神术安抚了疼痛，膝盖以下像是被战马踏碎的糜烂右腿勉强止住了出血，结果马上就有人跑过来把他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个伤兵被抬进来摆在了空出来的位置上。 　　这个伤兵没有像刚才那位断腿伤兵一样凄厉惨叫，他眼睛微微眯起，浑身缠绕着一股浓浓的死气……在他肚子上，一道由左至右的剑伤从肋骨延伸到盆腔，肠子本来应该流淌一地才对，但他却硬生生用手掌箍住伤口两边的皮肉，把内脏堵回了肚子里去。 　　“重伤号！快点！要死人了！” 　　抬来这个伤兵的人放下他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扯着嗓子怒吼起来，随着他的吼声，两位身穿阿库西斯教大祭司级别神袍的少女赶紧匆忙跑来，一路上横七竖八的伤兵让这两个少女几度险些跌倒在地，但她们始终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坚持跑到了被开膛破肚的伤兵旁边，点头朝吼叫之人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然后就一人一边将双手放在了伤兵的肚子上，开始释放大祭司级别的治愈术。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怒吼，这样的伤兵，这样的大祭司……在此时此刻的广场平台上，还有很多很多。 　　爱丽丝一眼望去，映入视线的几乎全部都是伤亡惨重的护城卫兵，以及忙得脚不沾地的阿库西斯教信徒们。 　　“殿下。”之前为爱丽丝引路的大主教躬身致歉道：“目前负责救护的人手短缺，非常抱歉，接下来老夫就不能再为殿下带路了。” 　　“没事，你去忙吧……” 　　爱丽丝略微失神的点了点头，大主教见状再次道歉一声，然后就迈着苍老的步伐加入进了救护的行列当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手……啊啊啊——！！！” 　　一个左手齐肩而断的士兵被好几人按在地上，他目光绝望而惶恐的大喊大叫着，失去理智的状态下听不进任何安慰，大主教面色悲悯的叹息着释放了止痛神术与治疗神术，身上已经被血迹浸透的连衣围裙也再度喷溅上了新鲜滚烫的热血。 　　整个广场，包括广场后面的教堂里面，几乎所有人都认识爱丽丝，大部分人其实也认识陈默，但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所有人都是一副深刻疲惫的模样，或者魔力耗尽被人搀扶着走进教堂里去祷告恢复，或者恢复好了魔力脚步匆忙又加入进治疗的行列当中…… 　　爱丽丝凝视着整个血腥味冲天的广场平台，忽然头也不回的朝陈默问道：“王城护卫军，大概有多少人？” 　　“这半年多时间扩建了四个编制，总共六万五千余人吧。”陈默虽然跟着爱丽丝一直在阿克塞尔展开冒险，但他也经常跟安娜通信往来，所以对王城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当即就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 　　“六万五千人……” 　　爱丽丝呢喃着，神色间忽然露出强烈的悲伤之色。 　　“六万五千个血肉之躯的，活生生的……人！” 　　“陛下？”陈默略微皱眉看着爱丽丝脸上的表情。 　　但爱丽丝却仿佛毫无察觉般自言自语道：“他们都有他们的家庭，有关心他们的家人，有他们的信仰，他们或许梦想着退役之后经营生意，生儿育女，成为老师，或者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他们……他们现在却变成了、这般……这般……” 　　爱丽丝眼眶里迅速氤氲起潮湿雾气，那些飘荡在空气里的血腥气息，那些刺耳的惨叫，无不深刻烙印进少女柔软的内心。 　　陈默没有安慰她，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从小经历着自己各种艰辛锻炼与残酷教育的爱丽丝，绝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场面所打倒……她没有那么脆弱。 　　果不其然，爱丽丝眼眶里氤氲的雾气最终还是没有化作泪珠落下，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花，放下手时那双碧蓝眼眸里已经露出了充满决意的冰冷目光。 　　像是阴冷燃烧着的火焰，也像是经年不化的坚冰…… 　　陈默很满意这种目光，于是主动开口问道：“陛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先回宫。”爱丽丝双手死死捏紧成拳头：“到底是谁，胆敢向贝尔泽古宣战……无论他们是谁，我都会让那些人付出最为沉重的代价，以贝尔泽古王国第十一代国王，贝尔泽古·斯黛莉休·索德·爱丽丝的名义，以及所有在守城战当中死去的将士英灵的生命起誓，这份仇恨，必将有血偿的一天！” 　　话音落毕，她纤细拳头的指缝之间已经开始有血珠一点一滴落下。 　　“老师，你会帮我的吧？” 　　低头注视着少女寂静燃烧的湛蓝双眸，陈默咧开嘴，露出她非常熟悉的平静笑容。 　　“当然，我的陛下。” 第八十四章 教训你是愿意管你，不理你才是真的完了 　　王宫偏殿里面，爱丽丝跟陈默见到了安娜。 　　虽然彼此仅仅只有几个月时间没见，但她身上依然出现了许多令爱丽丝感到略微陌生的变化。 　　首先是衣着，这位曾经甲不离身的王室内卫现如今已经换上了大贵族的装扮，一根颜色缤纷鲜艳的翎羽斜插在她头顶戴着的宽檐帽边缘，红鹅绒的衣衫点缀着魔物皮毛特有的溢散光斑，更显得她的身姿贵气逼人。 　　除了衣着装扮的变化之外，安娜脸上多了一根用以遮面的黑色丝巾。 　　这半年时间里她代替爱丽丝处理国家政务，真实身份是肯定需要保密的，虽然王宫里面规矩森严，仆从侍卫之类的下人不太可能见到安娜处理政务的样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她只能遮住自己的面貌，如此才能万无一失的确保国王出巡的秘密不被泄露出去。 　　而最后，也是她身上变化最大的地方，就是她抬头朝陈默和爱丽丝看过来的眼神了。 　　稳重、威严、深邃、内敛……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爱丽丝甚至恍惚看见了已逝先王的目光，两者简直是如出一辙。 　　“看来，这半年多的时间你也是成长了许多啊，安娜？”陈默倒是一如既往的呵呵笑着：“也不知道现在你还像不像以前那么馋果子糖吃？这趟回来得有些匆忙，忘了给你捎礼物了。” 　　一句话……仅仅只是这一句话，立刻就让安娜满脸庄严肃重的表情破了功。 　　她赤红着脸几乎是在尖叫般喊道：“我！早就不吃糖了！半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可恶？！” 　　“诶？是这样吗？” 　　陈默歪了歪头，变魔术一样把右手往身后一藏，再露出来时掌心里已经捏着一根糖浆红亮的果子糖了。 　　“真是可惜啊，本来还打算给你个惊喜来着的。” 　　“咕……” 　　看见陈默这番动作，安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倒不是说她真的很馋这一口果子糖，只不过看见陈默拿着糖果的样子，她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曾经第一次被这家伙带着逛街时他买果子糖给自己的场景了，所以嘴里也不由自主分泌出了唾液。 　　糖果虽然不馋人，但那些浸透着糖果味道的回忆却像是丝丝缕缕的线绳般，在她心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回过神来时，安娜脸颊通红地用力把嘴里的唾液吞咽干净，然后欲盖弥彰般嗤笑道：“谁稀罕你的惊喜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根糖果就想哄我？” 　　“那两根？” 　　陈默笑眯眯的又把左手往身后一藏，再露出来时左手里面也多了一根同样的果子糖。 　　这种逗趣的杂耍看得安娜有些发愣，心想这家伙不愧是天赋异禀，别的职业者千辛万苦升级得来的技能点都是每一点必须花在刀口上，他倒好，仗着技能点多，而且无论学习任何职业的技能都只需要一个技能点，估计是把杂耍技能都点满了吧？ 　　这该死的天顶星人！ 　　与安娜想法不同的是爱丽丝，她就站在陈默旁边，所以看得非常清楚，陈默这一手变糖果的“杂耍”可不是什么类似障眼法的魔术手段，而是实实在在的变了一根糖果出来。 　　空空如也的手掌，背到身后，掌心合拢一捏……然后糖果就变出来了！ 　　第一次的时候爱丽丝还以为是自己没看清楚，所以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全程看完了陈默第二次变糖果的过程，以她传承着勇者血脉的体质，哪怕是千分之一秒内发生的细节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她敢发誓，陈默变出糖果的瞬间确实是什么魔术伎俩都没用，他就直接硬生生凭空变了根糖果出来！ 　　凭空造物？质量守恒？ 　　这这……真就异世界不讲物理规则了呗？ 　　爱丽丝不懂什么叫做质量守恒定律，她也完全不明白世界上一切事物运行的规律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规则，但她清楚知道自己老师这一手凭空造物的本事到底有多么了不起——那是只有在教会歌颂神灵们的赞诗当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安娜不知道爱丽丝此刻内心究竟有多么震撼，她的眼界比爱丽丝要低一些，而且也没有看见陈默藏在背后的双手究竟搞了什么名堂，所以只以为是他无聊点了杂耍技能来戏弄自己了，当即就冷哼一声拒绝道：“两根也不要，我不喜欢吃糖！” 　　“好吧好吧，不要就不要了。”陈默摇摇头，视线一转看向爱丽丝面带惊容的小脸，笑眯眯把果子糖递了出去：“既然安娜不要，那就给你吧，陛下平时应该很少吃糖吧？” 　　“啊……嗯、是很少吃……” 　　爱丽丝堪堪回过神来，她平时吃东西的饮食习惯很好，不会刻意的贪图什么口腹之欲的享受，比如说贪吃糖果或者零食之类的，况且无论宫廷御厨还是陈默本人的厨艺，都足够做出令人流连忘返的美食了，所以一般零食之类的东西还真没办法让她提起什么食欲来。 　　不过眼前这两根果子糖却不同，一来这是陈默徒手捏出来的，她实在有些怀疑糖果的真假，会不会是什么幻术，或者用空间转移魔法从别的地方挪过来的，二则是……陈默送给她的东西，无论好坏，她都不想拒绝。 　　“那就……谢谢你啦，老师。” 　　爱丽丝伸手接过糖果，触摸到糖果小木棍的瞬间，她立刻就敏锐察觉到了上面没有任何魔力气息的附着，所以不可能是用空间魔法从别的地方转移过来的。 　　至于会不会是幻象嘛…… 　　她轻轻咬了一口其中一根糖果，薄薄的脆脆的糖浆酥壳很容易就被咬开了，里面是雪白多汁的甘甜果肉，不过果肉的甜度比糖浆外壳要低一些，所以反而显得略微带点酸味，恰好让整体显得甜腻到有些发齁的味道被中和了许多。 　　“唔唔……很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甜分让人心情愉悦的原因，爱丽丝脸色微微泛起了浅红：“谢谢你，老师。” 　　“好吃就好，就是不给安娜吃。” 　　陈默揶揄笑着走到安娜的桌案前，偏殿是处理一些琐碎政务的地方，他随手拿起一本政务册子，里面一排排红色的数字映入眼帘，立刻让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了几分。 　　“这些，都是今天守城的护卫军受伤和死亡人数统计。” 　　既然爱丽丝已经回来了，安娜也没有再坐在那个只有国王才能落座的位置上，她站起身语气有些低沉的解释道：“昨天的伤亡人数已经统计并且核实好了，轻伤的士兵在经过治疗之后重新投进了城外兵营里面，重伤士兵经过治疗已经放他们回家休养了，至于已死的士兵……国库里的财政也非常吃紧，所以只能先把抚恤金记在账上，等到秋后收割季节，有了多余的闲钱才能统一结算。” 　　“怎么会这样？”陈默目光扫过一眼就大概记完了册子上的内容：“重伤两千余人，死亡一千四百余人，这点抚恤金都拿不出来吗？” 　　“这个……”安娜表情有些难堪，虽然她跟陈默一向不对付，但老实说，对于陈默的各项能力和手段，她还是心中佩服不已的，所以谈及正事她立刻就在气势上弱了一筹。 　　“这个是因为……” 　　不过还没等安娜开口说完，爱丽丝就从后面走过来替她解围道：“这个我知道是为什么。” 　　“哦？” 　　陈默放下册子，转头盯着爱丽丝问道：“陛下但说无妨，国库何以吃紧到这种程度？” 　　“这件事情，其实跟我有很大的关系。”爱丽丝捏着糖果木棍的手指略微加大了几分力度：“半年前我离开王城的时候，对安娜下了个死命令，要求她用最大的速度扩建军队，为我将来跟魔王軍的对抗提前做好准备，而且我们王国本来就因为历年的战事国库吃紧，是我当初太急切了，没想到现在反而因为那时候的釜底抽薪尝到了恶果……” 　　“原来如此。” 　　陈默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并没有安慰爱丽丝，这种事关国体的重大举措出现失误，本来就是她身为国王不可推卸的责任，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就是应用在现在这种时刻，下一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想必她肯定就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犯下同样的失误了。 　　但也正是爱丽丝的这番解释，倒是让陈默忽然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王国的国库吃紧，财政方面几乎是连年赤字，这种问题他作为公主太傅，现如今又是王国帝师，肯定早就一清二楚了，然而之前半年时间里，他跟安娜通信往来得知王城军队竟然扩建了四个编制，人数也提升到了六万多人，心里不由自主就产生了一个疑惑——王国哪来的余裕颐养这么多士兵？本来他以为安娜是找到了什么别的财路，缓解了国库的紧张，现在才知道这竟然是爱丽丝离开王城之前下达的釜底抽薪之计。 　　虽说当时爱丽丝突然经历了一系列重大变故，心里对魔王軍的仇恨几乎攀升到了顶点，所以才会下达这种命令，但仇恨不是昏庸的理由，热血上头也不是政令失策的借口，爱丽丝这个小家伙，说到底还是缺乏锻炼啊…… 　　一念及此，陈默开口唤了她一声。 　　“爱丽丝。” 　　“……嗯？”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话音落毕，还没等爱丽丝反应过来，陈默就已经竖起手刀往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敲击的力度虽然很轻，但这毕竟是国王啊！ 　　安娜看得瞠目堂舌，她知道陈默历来都无法无天惯了，却没料到他竟然会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而另一边被敲脑袋的爱丽丝，不仅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了偷笑的表情。 　　不是……我的陛下，你偷笑什么啊？ 　　被敲手刀有这么高兴么？威严，国王的威严啊！ 　　安娜彻底搞不懂了。 　　但爱丽丝确实是有自己高兴的理由，陈默愿意教训她，意思有两个—— 　　第一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第二就是他会为自己犯下的失误擦屁股。 　　换言之……国库吃紧的问题，有办法了！ 　　伤亡士兵的抚恤金也有着落了！ 　　这才是爱丽丝偷笑的真正原因。 第八十五章 前奏 　　国库吃紧的问题，陈默确实是早就知道了，贝尔泽古虽然也算是领土广阔的大国，但国内却并没有发展工商市贸，经济流速也因此一直都维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准上，而且贝尔泽古从数百年前建国之初开始，就始终走在抗击魔王軍的一线梯队里面，战争从来都是烧钱的利器，连年征战伤亡的士兵又需要从普通人里面再进行筛选，一般平民肯定是没办法跟天生强悍的魔物相抗衡的，所以在贝尔泽古王国尚武的风气十分昌盛，不只是为了使得平民强身健体，更是为了诱导一般民众注册成为职业冒险者，这样军队士兵就有了稳定的新鲜血液来源。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全民尚武的风气，贝尔泽古王国哪怕延续了数百年国运，但国库依然没有积累起任何称得上丰厚的财富，一国人里面半数以上都是冒险者，每年拨款给冒险者的任务酬金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更何况还有军队要养，贵族与大贵族们也极尽所能的搜刮着民脂民膏，经济流速低，大片荒芜的土地无人耕耘，财富两极化严重……这些弊病几乎要将贝尔泽古王国拖死在钱财两个字上。 　　如若不是这个世界的贵族对于平民有着异常强大的统治力、以及人口基数庞大的冒险者群体为国家带来了武力层面上的强盛的话，以陈默的眼光，贝尔泽古早该在两三百年前就呜呼哀哉解体了事了。 　　所以身为爱丽丝的老师，如何缓解国库紧张的问题他也早就做过相关的考虑。 　　简单浓缩起来就是三点： 　　释放两极化的财富，以解燃眉之急。 　　削减冒险公会中讨伐任务的数量，更多的发布一些耕耘作物的任务，普通人能做好的耕耘工作，职业者们当然可以做得更好，如此就能快速的把荒芜土地的利用率提升起来。 　　最后就是鼓励贸易，无论粮食也好还是金钱也罢，只有流通起来的财富才是真正有价值的财富。 　　这三点说起来或许非常的简单，但实际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后两条暂且不提，光是第一点释放财富，如果真的要做的话无疑就会触碰到贵族与大贵族们的利益，这种做法在贵族特权阶级当道的中世纪社会体制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有违天伦的大胆之举。 　　不、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了……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犹如在湍流当中逆水行舟般的丧心病狂之举。 　　“抄、抄家……贵族？” 　　当爱丽丝听到陈默的主意时，她差点没被吓得原地跳起来，安娜更是直接小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两人皆是目露骇然的盯着陈默，完全想不通他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 　　废除贵族制度？抄家贵族？把贵族的财富分享给那些平民？ 　　从古至今，历来都是平民供养贵族，哪有贵族反哺平民的道理？ 　　贵族、贵族那可是……生来就高高在上，掌控无数人生死的……的…… 　　爱丽丝脑子完全乱了，哪怕她并没有觉得平民有多么的低贱，但贵族怎么能因为平民就被废除呢？这是几百年、几千年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简直太过骇人听闻了！ 　　安娜的反应更大，她本身就是大贵族出身的权贵子弟，突然听到陈默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短暂的惊骇之后她立刻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想废除贵族？贵族没有了，谁来挡住那些荒野上的强大魔物？一般平民的冒险者吗？他们挡不住！” 　　“谁说我准备让一般人干这种事情了？”陈默无奈的摊开手解释道：“我说的意思是废除贵族的特权，但是又没有废除贵族的义务，他们守住了城镇，击退了魔物，该得到什么奖赏就依然是什么奖赏，只不过不再允许他们随便借由贵族的身份敛财，至于抄家的对象，肯定也是那些大贪大恶之辈，他们作威作福搜刮了好几代人的民脂民膏，现在也是时候该吐出来了吧？” 　　“哼……别想得太好了。”安娜表情稍微好转了一点，但还是满脸冷色道：“没有了特权，你以为那些贵族会心甘情愿被你砍这一刀？还有被抄家的贵族，你让他们把家底吐出来难道他们就真的愿意吐出来吗？未免太想当然了吧！” 　　“我管他们真心还是假意？愿不愿意那是他们的事情，但拿不拿就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了。” 　　陈默绕到堆满政务文件的桌案旁边，随手拿起一份，抖开里面全是赤字的朱红批数：“王国危难关头，哪里轮得到他们说话的份，乖乖吐出来还好，不听话就是置贝尔泽古的安危于不顾，那可就怪不得我手里剑不留情了。” 　　“你……” 　　陈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娜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其他反驳的话来。 　　确实……贵族身份再高贵，但能高得过王国的生死存亡吗？ 　　现在国家飘零，哪里还顾得上贵族乐不乐意呢？不乐意大不了就直接杀了，杀到所有反对的意见都消失不就行了吗？ 　　“这样……会不会太……”爱丽丝终究还是心软，目露不忍道：“毕竟贵族大多都是流淌着勇者血脉的后裔……” 　　“别说什么后裔了。”陈默冷笑摇头：“就算是当代的勇者，我说杀也就杀了，陛下如果不忍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全权去办吧。” 　　爱丽丝愣愣注视着陈默那双冰冷目光，她确实是感觉于心不忍，但一想到之前在大教堂遇见的那些负伤士兵，她心里又左右摇摆起来，最终只能闭上眼睛狠心道：“好、那就……交给你了，老师。” 　　“我会做好的。” 　　陈默点了点头，手掌抚过桌案上摆着的一份份卷轴。 　　究竟要挑选哪些贵族下手，就看他们平时中饱私囊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了…… 　　片刻之后，陈默带着三份卷轴文件离开，安娜目光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走出偏殿才开口道：“陛下，难道真的要让他……废除掉贵族特权吗？” 　　“我……我也不知道……” 　　爱丽丝坐在桌案后面，一只手抵着额头，表情有些迷茫。 　　“不过我相信老师，他肯定不会害我的。” 　　“但愿吧……”安娜眼神里还是写满了担忧。 　　她自己就是大贵族出身，所以对于贵族阶级到底有多么痴迷于自身的权柄也是了解得十分详细，可以说在大部分的贵族眼中，“贵族的荣耀”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更加重要，如果有人想要夺走这份荣耀，那么他们宁愿当场战死也不想被夺走荣耀之后苟活！ 　　所以陈默这一趟注定不会轻松。 　　杀人……已经是肯定的了，区别只在于最终会杀多少，或者说还能活下来多少人。 　　安娜直觉的感到，活下来的人绝对不会很多，甚至一只手就可以数清楚。 　　另一边坐着的爱丽丝轻叹一口气，既然她已经做出决定让陈默去处理国库紧张的事情，现在无论再怎么考虑都是无济于事，所以她改换话题问道：“攻击王城的是谁？你有眉目了吗？” 　　“……有！”听到爱丽丝问及眼下最为紧急的问题，安娜也是立刻打起了精神：“是法尔塞特王国，还有艾洛德王国，他们两国合力发起的进攻！” 　　“艾洛德……”爱丽丝忍不住皱起眉头：“我记得，他们国家不是历年都会资助我国对抗魔王軍吗？怎么突然就反戈和别人联合起来攻击我们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 　　安娜略微摇头，她从昨天王城遭到进攻开始就不断的派出探子去打听情报，但除了得知进攻方是艾洛德王国与法尔塞特王国之外，其他情况就通通都一无所知了。 　　友邦突然叛变，甚至成为敌对国家，直接向自己发起进攻，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同时又一头雾水。 　　蹊跷！奇怪！ 　　而爱丽丝跟着陈默学习了将近八年时间，她比一头雾水的安娜更懂得另一个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蹊跷背后绝对还有更深的隐情。 　　不然艾洛德王国怎么会突然就从友邦变成敌对国家了？ 　　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点之后，爱丽丝跳过这个问题，接着问道：“那法尔塞特王国呢？我对这个国家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什么新建立的国邦吗？” 　　“确实是新建立的，建国时间就在大半年之前。” 　　“这么说他们国力应该不算强才对，艾洛德王国看得上这种小国吗？” 　　“小……陛下，法尔塞特王国虽然只是新建立的国家，但国土规模可一点都不小。”安娜摇头纠正道：“他们吞并了野人王国，在大峡谷周围发展国都，而且据说国王法尔塞特一世是个铁血暴君，在他的严酷治理之下，国家发展速度非常迅猛，单论国土面积和居住人口，已经完全不弱于我们国家了。” 　　“这样吗……” 　　爱丽丝眉头紧锁，两个强大国家联手的虎视眈眈，让她感觉有些不堪重负起来。 　　这种兵临城下的危情别说是刚上任成为国王还不足一年的她，就算是她的父亲、贝尔泽古王国先王在世之时都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其实准确来说先王是遇到过一次的。 　　而也正是那一次，导致了王城被屠杀得血流成河，先王也命丧在他的王座之上！ 　　爱丽丝永远都记得那一刻、记得先王生机逐渐消失的黯淡目光。 　　所以她绝对不会让悲剧再在这座王城里面重演！ 　　重新提起斗志之后，爱丽丝霍然起身，对着安娜说道：“无论他们有什么阴谋，我都会让他们的算计落空！现在带我先去城头看一看吧。” 　　“是，陛下！” 　　感受到爱丽丝语气里的决心，安娜眼中也恢复了干练的精光，随即便走在前面为她引路起来。 第八十六章 是否想过，会有清算一切的那天？ 　　——叩、叩叩！ 　　大贵族庄园外，一道身披黑袍的人影叩响了铁门，闻声而来的门童礼貌询问了一句来人的身份，后者只是笑眯眯的说出了两个字： 　　“陈默。” 　　“陈默……？”实在想不出这个简短又拗口的名字究竟有什么来历，门童只好再次开口询问道：“那先生与我家老爷提前预约过见面吗？” 　　陈默依然维持着满脸笑眯眯的表情，同样回答了他两个字：“没有。” 　　“这……” 　　不认识的人，也没预约过见面，按理来说门童这时候就应该出声赶人了，但他能当上大贵族家的门童也不是白来的，至少在识人辨物上非常有眼力劲，此刻站在门外自称陈默的男人，虽然乍一眼看去感觉他平平无奇，但门童却注意到他的衣着打扮完全不像是市井之间的普通人，那身漆黑长袍质地柔软又充满光泽，衣襟和袖口边缘处铭刻着线条细腻而华贵的暗金色鸢尾花纹，以门童见惯了各种贵族与大贵族宾客们的眼光，他敢保证光是这一套袍服就价值数万艾莉丝，甚至还远远不止！ 　　除了华贵的衣着装扮之外，门外那人的眼神也让他觉得印象深刻，仿佛鲜嫩树芽般的浅绿色眼眸，透射出深邃玩味的目光，门童仅仅只是被他盯着就感觉浑身像是被看透一样不自在。 　　“那……那请您稍等，我先去通报一下老爷。” 　　因为内心确信门外之人肯定是非富即贵的贵族豪强，所以门童根本不敢得罪，告罪一声就急匆匆离开门前，跟庄园里的老爷禀报去了。 　　陈默倒也不急，他独自站在门外静静等候着，目光充满审视意味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处处透露着奢侈的豪华庄园。 　　片刻过后，门童一路小跑着回到门前，脸上露出讨好笑容为他打开铁门，并且连连鞠躬道：“哎呀！先生您快请进！恕小人孤陋寡闻，眼睛又笨，之前竟然没有认出您来！还请千万不要怪罪！” 　　门童不知道叫“陈默”的人有什么来头，但他家的老爷却是知道。 　　曾经身为公主老师的时候，他的身份确实算不上什么，毕竟国王有很多孩子，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孩子的老师罢了，身份地位也就只比王宫里面的仆从和侍卫要高一些而已，况且就算是公主，负责教导她的老师也有一大堆，陈默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当然就更算不上什么了。 　　不过时至今日，爱丽丝继位成为了贝尔泽古王国的国王，陈默也从一大堆老师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了她唯一的帝师，这前后身份的变化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拥有教导国王权力的他，在整个贝尔泽古王国里面已经算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大权臣了。 　　看着门童不停跟自己鞠躬道歉的样子，陈默也没理他，顺着庄园正门一路走进大宅，灯光通亮的大厅里面，身材肥胖又矮小的大贵族正在一群美貌女仆的包围下露出油腻腻的笑容，看见黑袍如云般走进大厅的陈默时，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奸滑了：“陈师！今天这是哪门子的风，竟然把您吹来了？来就来也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我也好安排下人……” 　　“安排就不必了。”陈默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份卷轴：“我来办完事就走，接下来需要你配合我做些事情，你怎么说。” 　　“我……配合啊！我肯定配合！”听到陈默说是来办事的，大贵族油腻腻的肥脸上表情突兀一愣，然后他立刻拍胸口表明立场，只是那双绿豆眼里不住闪烁着狡黠的精光：“不知道，陈师是来办什么事情呢？需不需要我把这些下人先赶出去再说？” 　　“没必要，太麻烦了。” 　　陈默根本不理会他的谄媚，抖开卷轴就开始念道：“瓦尔兰大贵族，从上次的王城动乱之后，你的家族正式由贵族晋升为大贵族，半年时间里，通过税收和大贵族俸金，总计赚取了三千三百七十万艾莉丝，没错吧？” 　　“呃、应该……没错吧？我记不太清楚了……” 　　大贵族目光游移着说道，他其实是记得清楚的，不过突然听到陈默开始细数他大半年来赚取的艾莉丝，内心升起的危机感让他暗自留了个心眼。 　　“你真的记不清楚了吗？”陈默侧目瞥了他一眼：“那就这样好了，你这半年总共赚取了三亿……” 　　“记、记得清楚！” 　　听到陈默张口就是三亿，大贵族吓得浑身一哆嗦，也顾不上留什么心眼了，赶紧连声说道：“确实是三千三百七十万艾莉丝！我记得清楚！记得清楚啊！” 　　“呵呵……” 　　对于大贵族的反复，陈默冷笑一下，随即便继续将视线转回卷轴说道：“三千三百七十万艾莉丝，不过只是明面上的收入罢了，暗地里你还通过增税，苛收，扣押赏金等方法，总共赚取了六十二亿艾莉丝……瓦尔兰，你敢认吗？” 　　“我、我我……” 　　被说破自己的灰色收入，大贵族浑身轻微颤抖起来，他并不疑惑陈默是怎么知道的，身为帝师掌握着王族的情报网络，想要调查区区一个大贵族的灰色收入简直不要太简单，他现在心里在想的是陈默究竟想干什么？ 　　吃回扣、苛收增税、截流公款……这些虽然确实是有违王法的行为，但贵族和大贵族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千百年来大家都是如此啊，就算王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没有说过什么，怎么今天这位帝师大人突然跑到自己这里来算账来了？ 　　他……难不成是眼红自己赚钱太多，所以也想进来参一股？ 　　大腹便便的瓦尔兰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答案了，他脸色有些难看道：“大人，您想吃我这碗里的东西，不知道问过王城的其他几家大贵族了吗？” 　　“他们，我之后会去慢慢清算的。”陈默慢条斯理的把卷轴收起来，重新放回怀里：“倒是你，似乎有些误会我的来意了。” 　　“哦？”瓦尔兰冷笑道：“大人不就是想从我的口袋里掏点钱出来吗？其实您大可不必摆出如此煞有其事的样子，以您堂堂王国帝师的身份，想找我们这些贵族世家收点保护费，只要张张嘴不就行了吗？” 　　“我说了，你误会我的来意了。”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怜悯像是在看一条蛆虫一样盯着瓦尔兰：“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抄你的家，瓦尔兰。” 　　“哈……？” 　　突然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话，瓦尔兰完全呆住了，而看见这头肥猪一动不动的蠢样，陈默四下望向大厅里的仆从们，开口问道：“抄家了，谁来带个路？”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盯着瓦尔兰，没有任何一个仆从敢回应陈默的问话。 　　瓦尔兰知道他是帝师，权势滔天，但在这座庄园里，所有仆从都只认瓦尔兰一个人的命令，哪怕陈默是带着国王的命令而来，没有瓦尔兰发话，他也休想叫得动任何一个人。 　　陈默叫了两声没叫动，回头看向目光痴傻的瓦尔兰，随意使唤道：“喂，你贪墨来的那些财产都放哪儿了，抄家了，给个反应行不行？” 　　“啊……好、我，我这就，带你去……” 　　瓦尔兰像是傻掉一般动作僵硬的转身往通向大厅二楼的旋转阶梯走去，不过他脚下才刚走了两步，一声怒吼就从大厅门口传来。 　　“我抄你妈的家！” 　　怒吼声震得瓦尔兰浑身一颤，也让陈默略微侧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五官长相跟瓦尔兰有六七分相似，但身材却完美符合战士特征的健壮青年正扛着一把金光四溢的宽厚重剑朝这边全速冲来。 　　最上级皇家骑士技能，圣光冲锋…… 　　看见这个来势汹汹的青年，陈默不由得摇了摇头，内心升起感慨，哪怕贪腐到这种地步，但大贵族终究还是大贵族啊，血脉带来的力量真是一点都没有打折扣。 　　下一刻，他侧身往旁边一避，青年冲到瓦尔兰旁边就停下脚步，双手紧握重剑与他对峙着。 　　瓦尔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强烈斗气的青年男子，眼神也是慢慢从呆傻当中恢复过来：“弟弟……？” 　　“大哥！你怎么能相信这种贼人的话呢？”青年男子横眉怒视着陈默说道：“什么狗屁帝师！国王陛下怎么可能下达抄家的命令？我们可是王国的大贵族啊！肯定是这个阴险小人，随便编出个借口就来欺骗你了！你不能相信他啊！” 　　“是、是这样吗……？！” 　　瓦尔兰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现在心里乱得很，自家弟弟的话无疑是让他本就不敢相信的内心更加剧烈地动摇了起来，连带着看向陈默的眼神也逐渐开始充斥起了敌意。 　　而面对他的这种敌意目光，陈默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从腰侧拔出铁剑。 　　不是什么附魔武器，也不是什么赐福装备，仅仅就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剑锋冰冷，映照着他眸底逐渐散发出的翠绿微光。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这种解决方式呢。” 第八十七章 斩首行动 　　陈默在城墙上找到爱丽丝跟安娜的时候，天色尚且还早，他手中剑锋上沾染的血迹也尚且还温热着，一如这暖风和煦的季候般，但映入爱丽丝眼中却只让她觉得心底泛起阵阵冰寒。 　　“老师，你……你回来了？” 　　她望着淡然将剑刃血迹甩去，此刻正在还剑归鞘的男人，心里想问他这趟究竟杀了多少人，但真正说出口的却完全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罢了。 　　陈默看着爱丽丝这副模样，当然也清楚她真正关心的问题是什么，于是摇头说道：“有两个大贵族世家都是持反抗的态度，所以我就把那两家都收拾了，剩下一家还算老实……不过也许是他们看到我身上沾染的血迹，还有手里正在淌着鲜血的剑刃，所以畏惧害怕了，嘛……总体来说结果不算坏就是了。” 　　陈默口中所谓的“收拾”是什么意思，爱丽丝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他当然不可能坐下来跟大贵族讲道理，所以只能挥下屠刀才能收拾得了他们。 　　“辛苦……老师了……” 　　“分内之事，不辛苦。” 　　陈默面色如常摆了摆手，仿佛听不出爱丽丝语气里的异样一般，紧接着他目光眺望向城墙下方，围绕在王城四周的是纵深达到上百米的兵营，一顶又一顶营帐密密麻麻层叠在一起，将整个王城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营帐缝隙之间，属于护城军队的士兵们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着，他们或是行色匆匆的经过营帐通道，或是升起篝火烹煮食物，或是怀抱武器闭目养神，整个营地上空都飘荡着沉闷且紧张的气氛，像是潮湿的铁锈，又像是荒漠的灼热，除了走动声与器物碰撞发出的声响之外，营地内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开口说话的士兵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冷酷肃杀的冰冷表情。 　　“这才是真正能杀人的军队啊！” 　　陈默站在城墙上发出了赞叹，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染着血迹的衬衣领口，随手往身上掸了掸，血迹立刻像是飞灰般消失不见，然后他转头朝爱丽丝问道：“陛下要下去看看这些士兵们吗？” 　　“嗯。”爱丽丝轻咬嘴唇点头说道：“他们……都是赌上了生命在为王国而奋战，昨天加上今天，已经有好几千人被这个残酷的战场所吞没，或许再下一次的交锋，他们中还会有更多人没办法活着回到王城，那么……既然他们注定了无法生着享受荣耀，我至少也要让他们在英勇赴死之前，得到一位军人最大的荣光！” 　　爱丽丝说出“赴死”之时，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悲伤与不忍之色，但她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守卫王城的战争，杀敌也好，被杀也罢，两边的伤亡都是无可避免的，侵略者想要奴役城内之人，而城内之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成为侵略者的阶下囚，那么唯有殊死一战才能化解这份矛盾。 　　她不想看到这些忠诚的士兵踏上注定死亡的战场，然而事实却是……他们不得不死！ 　　“陛下能有这样的觉悟，作为您的老师，我真的很开心。”陈默微笑着轻拍了下爱丽丝的肩膀：“那我们现在就下去吧？远处敌营的炊烟已经很淡了。” 　　“好……” 　　爱丽丝努力想像陈默一样露出个轻松的笑容来，但她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脸上的肌肉都像是僵掉的石头一样，一丝一毫都不能笑得出来，哪怕纯粹以面部肌肉催动的假笑她都露不出来。 　　“老师……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吧？” 　　“难看？”陈默回头端详着爱丽丝的面容：“与其说是难看，我倒更愿意称这种表情为沐浴了战争洗礼之后，坚韧而顽强的战士的表情。” 　　“老师你真会哄人……” 　　“哄没哄你，你问问安娜不就知道咯？” 　　陈默一句话把话头转向站在爱丽丝旁边的安娜，她也是赞同点头道：“陛下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难看！” 　　随着安娜的话音，陈默手指微动，一团清水凭空而生，快速在爱丽丝眼前扁平拉伸成镜面，其中倒映出少女清丽无俦的面容，也映出她满脸严肃坚定的表情。 　　“这……是我？” 　　爱丽丝有些恍惚的伸手轻轻抚摸嘴角，镜中那位坚强的女战士也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陛下，您如果想看望守城军里的士兵的话，现在就该下去了。” 　　陈默望着远方地平线逐渐扬起的沙尘，再次开口提醒道：“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爱丽丝微微点头，水镜在她眼前散去，随即她便迈步往城墙瞭望塔走去，通往城外的楼梯就在瞭望塔中。 　　片刻后，当她踏出城楼之外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夹杂着干燥沙尘扑面而来，让她前进的步伐略微迟缓了一瞬。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脚步稳定而又沉重地落下，正式踩踏进了军队营地的驻守范围。 　　“谁……啊！陛……陛下？！” 　　看守军营出入口的士兵听到脚步声顿时锵啷一声拔出长剑，但当他看清来人面貌时，脸色瞬间就从严肃冷厉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下臣不知陛下前来，请陛下恕罪！” 　　士兵忙不迭收起自己的佩剑，两腿颤抖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跪下来祈求原谅？军人的气节虽然确实是宁折不屈，但面对自己宣誓要效忠的主君，再坚持什么气节那就是蠢猪了。 　　而就在士兵内心惶恐不已的时候，爱丽丝已经迈步走到他身前，但却并没有如他预料当中那般责怪他的失礼冒犯，而是表情庄重道：“你们……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保护了王城，无私而英勇的战士，我能看到你们灼热闪耀的灵魂，又怎么会责怪你的无心之失呢？” 　　“陛下……？” 　　士兵眼神一愣，然后他瞬间就嘴唇哆嗦着红了眼眶，不过下一瞬间，士兵马上深深低下头颅，将泛红的双眼隐藏起来：“多谢陛下，如此盛情的赞誉我……我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爱丽丝目光越过士兵，看向他身后的整座军营：“帮我把大家都叫过来吧，我有些话想对你们说。” 　　“是、遵命，陛下。” 　　士兵转身奔向军营，去向主帅通报国王驾临的消息，爱丽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通道之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陛下是又觉得于心不忍了？”陈默略微挑眉道：“他们追求军人最大的荣耀，即使战死也无怨无悔，陛下又何必为他们感到难受呢？” 　　“我……只是觉得痛惜。”爱丽丝摇了摇头，目光里满是悲悯的色彩：“这些士兵们，有些甚至比我都大不了几岁，却要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死亡的危险……” 　　“战争，历来都是如此的。” 　　陈默面色平静与爱丽丝一同望向逐渐变得人声鼎沸起来的军营，得知陛下驾临，还要亲自接见训话他们，军营里的士兵们立刻由沉默寡言变得热闹喧嚣起来，士气也一下子变得高昂膨胀，完全扫清了之前那种压抑低沉的感觉。 　　“只要有战争发生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死亡如影随形，如果陛下不忍心看见如此血流漂橹的残酷战场，那就唯有用雷霆手段，快速结束掉战争，否则拖延的时间越长，死去的士兵与无辜之人当然就会越多，各种人间不幸紧接着就会冒出头来。” 　　陈默口中所说的话，爱丽丝当然能够理解，不说别的，光是昨天今天加一块死去的那几千士兵，背后隐藏着的就是上千个家庭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失去了撑起全家脊梁的那个男人，而如果爱丽丝能够在昨天战争刚爆发时就快速结束掉它的话，这些悲惨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发生了。 　　“那……究竟什么才叫雷霆手段呢？”爱丽丝眼中露出渴求的目光：“老师，告诉我吧！” 　　“雷霆手段嘛……把敌人彻底打垮、彻底打怕，杀到他们今后看见血就会呕吐、就会晕厥，手掌只要触摸到剑柄，浑身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的程度，再将他们的尸体堆起直通天际的高塔，把他们的人头高高悬挂在城楼边缘，用他们的血液把荒原化作沼泽……然后，他们就懂得畏惧了。”陈默面带微笑说出了无比恐怖的话语：“这就叫雷霆手段。” 　　而听到他如此可怕的言论，爱丽丝顿时就愣住了，安娜也是悄悄撇了撇嘴。 　　这不叫雷霆手段，这应该叫恶魔手段才更加贴切吧…… 　　“老师，这……是否有些太……”爱丽丝无奈叹气道：“别说以我们的兵力根本做不到你说的那些事情，就算能做到也不可能这么做啊，还有可行性更高一些，更柔和点的办法吗？”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讲什么柔和？”陈默眼睛一瞪，不过在爱丽丝坚持己见的蓝眸之下他最终只能轻叹一声，语气颇有些无趣道：“有，柔和的办法当然也有，你不是不想看到血流漂橹吗？那就去把敌军将领斩首吧。” 　　“斩首……？” 　　“没错，斩首行动。” 　　陈默看了眼爱丽丝脸上疑惑的表情，耐心跟她解释道：“就像是群兽无头一样，失去了统帅的军队当然也就没办法再维持完整，只要被大军正面一冲，立刻就会像是打进沸水里的蛋花一样，被冲得支离破碎，再然后……无论要杀要剐，俘虏也好释放也罢，还是说找他们背后的国家索要赎金，不都只是您一句话的功夫吗？” 第八十八章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三十六计属于是被玩明白了 　　数万人的军营，共同倾听着高台上那道纤细身影的宣告声。 　　“我会与你们进退与共……”爱丽丝用力向着天空挥舞起手臂：“王国的利刃啊，我们必将赢得最后的胜利！” 　　随着少女清脆高昂的声音，整个军营都掀起一阵欢呼的狂潮，对于一位军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比君王亲临更加鼓舞士气的呢？ 　　“必胜！”统军将领拔出佩剑，震声高呼。 　　然后无数军士跟随着他一同发出了斗志勃发的怒吼：“必胜——！！！” 　　地面轰隆隆轻微摇晃着，数万人声音的共振像是利剑一般直冲天际。同一时间的营地外围，负责看守敌军动向的哨兵也忍不住攥紧双拳、目露激动地看向营地中央正在接受着数万军士目光洗礼的少女身影，不过紧接着，他却忽然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地面传来的摇晃感觉，越发变大了…… 　　即使是数万人的齐声呐喊，但有可能把地面震动到这种程度吗？ 　　哨兵心里顿时生出警惕，他猛然回头看向敌军驻扎的方向，天空中不知何时亮起了庞大的魔法阵，一头头战争巨兽的身影从魔法阵当中落下，然后迈动起天柱般的四足，一边震撼大地一边朝王城方向冲来。 　　“敌、敌袭——！敌袭来了啊！！” 　　哨兵尖声惊叫着摇响了战事警铃，悠扬而浑厚的铃声立刻传遍军营的每一个角落，向所有人宣告着又一场战争的狂欢即将开始了。 　　刚接受过爱丽丝鼓励的士兵们听到战事铃，脸上迅速恢复了冷酷肃杀的表情，他们快速整队集合，魔法师开始咏唱远距离的打击魔法，祭司挥舞着神杖落下一个又一个祝福光环，不断套在前列的战士与骑士们身上。 　　而刚才带头宣告必胜的将领，此刻也快速从主将营帐里拖出一柄长度达到三米以上的魔金重骑枪，菱形枪头仅凭自身重量便直接像是碾碎豆腐一样深深陷进地面石板当中。 　　“陛下，敌军又要开始进攻了，请您先回城静候音讯吧！”将领单手拎着骑枪握柄尾端，像是提起一根小木棍般毫不费力举起枪身，扛在肩头对爱丽丝说道。 　　“我知道了。”爱丽丝微微颔首，随即拔出自己的佩剑搭在将领肩头：“愿……汝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多谢陛下！” 　　将领咧嘴一笑，浑身呼的一声蹿起好几米高的斗气金焰，旁边一头脊背和腹部都覆盖着亮黑色鳞甲的飞龙被十几个士兵合力牵引过来，将领伸手拽住缰绳，手臂略微用力一拉整个人就直接飞身而起，双脚稳稳落到了飞龙脖颈之后。 　　“全军！准备接敌！”将领勒紧缰绳，黑甲飞龙立刻振翼飞起数十米距离，半空中传来将领粗犷的吼声：“前锋骑兵，随我发起冲锋！” 　　“是——！！！” 　　人数多达上万的骑兵阵列，瞬间化作洪水一般，随着快速划过天空的那道乌云，迅猛而疯狂地冲向敌军前锋的战争巨兽。 　　而在他们后方，一道道五颜六色的魔法却比他们的速度更快，几乎刚释放出来就瞬间跨越数百米距离，狠狠轰进了远处的敌军阵列当中。 　　当然，最上级大魔法师的破坏性魔法虽然确实威力不凡，但对于人数庞大的军队来说，效果就并不太好了。 　　几乎被腾空了的营地里面，陈默转头看着仍然没有把佩剑收回剑鞘里去的爱丽丝，视线尤其在她逐渐亮起金光的剑刃上停留徘徊，最终轻声问道：“陛下，您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爱丽丝手持的王者之剑变得越发金光四溢起来，她周身也开始缠绕起深红色雾气。 　　“昂——！” 　　若有若无的龙吼声从红雾当中传来，陈默眼神好，红雾挡不住他的视线，所以他可以清晰看到爱丽丝身上浮现而出的红龙裙甲。 　　斩首行动！ 　　之前他对爱丽丝说过的那些话…… 　　现在看来，她确实是听进去了。 　　…… 　　荒野上，佐藤和真一剑角度刁钻地从平原哥布林双手格挡的缝隙当中刺入，感受到骨骼的阻挠之后他左手握紧持剑右手的手腕，顺着斩入怪物体内的余力用力一劈，剑刃立刻就砍断了这头平原哥布林的脊椎。 　　“第七头！” 　　看着哥布林毙命倒下，佐藤和真呼吸仅仅只是略微有些急促罢了，他甩掉剑刃上沾染着的绿血，脸上表情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兴奋：“我我真的，真的变强了！不过……不过，这也多亏了陈默，他的训练竟然真的有效！” 　　被陈默每天都当成小鸡仔一样凌虐，佐藤和真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完成了一次不小的蜕变。 　　至少像平原哥布林和巨型蛤蟆这种威慑力极小的最下级魔物，他已经可以做到无伤连杀了。 　　把这头哥布林的耳朵割下一角，然后从它身上搜刮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旧钱袋，佐藤和真拎着这个钱袋抖了抖，里面却只滚出一枚铜艾莉丝，也不知道究竟是钱袋的原主人生前就很穷，还是钱包被哥布林弄到之后里面的钱掉到只剩下一枚铜艾莉丝了。 　　不过佐藤和真倒也没有太失望，这七头平原哥布林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哥布林部落，讨伐魔物部落也是公会板上的长期任务之一，酬金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小队好几天的日常开销了。 　　而就在佐藤和真弹着铜艾莉丝准备叫上阿库娅她们回城的时候，从平原另一边的密林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爆炸了一般。 　　准确来说，其实并不是“像”，而是确实有东西爆炸了。 　　——比如说某位大魔法师的爆裂魔法。 　　“惠惠那家伙，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感觉爆裂魔法都比平时要更加【爆裂】一些啊……” 　　佐藤和真单手抚摸着下巴揣摩起来：“陈默回王城去了，对她打击这么大的吗？可恶，那个整天笑眯眯的家伙还真是受女孩子欢迎呐！” 　　片刻之后，等到准备捡尸的佐藤和真带着阿库娅跟达克尼斯来到爆炸声的源头时，密林地面上除了一个仿佛陨石坑般巨大的坑洞之外，就只剩下坑边属于惠惠的魔法杖倒在地上，但四周却唯独看不见那个红魔族女孩的身影…… 第八十九章 王者 　　魔法光线在暗紫水晶的折射下，同样也发出了幽幽的紫光，照射得整个房间犹如梦境一般美轮美奂而又朦胧瑰丽。 　　法尔塞特一世交叠起双腿靠坐在舒适的高背椅上，手里一杯色泽鲜艳的葡萄酒在魔法灯光下闪耀着红玛瑙一样的光泽。他端着酒杯来回摇晃两圈，酒液立刻打着转搅动起小小的漩涡，然后又沿着杯壁缓慢下流，一股醇正浓厚的葡萄酒香气溢散到空中，让他神态高傲的脸上露出更加狂放肆意的表情。 　　这样的一个房间，实际上并不在法尔塞特王国的都城里面，这里只不过是法尔塞特一世的一处行宫罢了，门外正有千军万马在与敌军对阵厮杀，不过这些对于法尔塞特一世来说都不重要，他移驾来到此处战场既不是为了鼓舞士气，也不是为了督军作战，纯粹只是想要亲眼见证贝尔泽古王国王城的陷落罢了。 　　以及他那位愚蠢而软弱的妹妹，沦为阶下囚时究竟会露出何种引人发笑的可怜目光？说不定她还是哭出声来吧！ 　　不……不对，她一定会哭出来的。 　　以兄妹之间多年接触的了解，还有那份来源于血亲的直觉，他敢肯定爱丽丝绝对会哭出来。 　　一边哭，一边乞求自己，“求求你，放过那些平民吧，他们是无辜的”……这样向自己哀求！ 　　想到高兴的地方，法尔塞特一世嘴唇勾起冷酷的弧度，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看那个愚蠢妹妹痛苦哀求的滋味了。 　　“不行……不行啊，这么急躁可不行……” 　　法尔塞特一世轻呼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美酒一饮而尽，现在战争还在继续，他还需要再耐心等等才行。 　　不过无论战事被拖得再怎么长，最终获胜的也一定会是自己这边……谁叫艾洛德王国竟然愿意全力支持自己进攻贝尔泽古呢？ 　　面对两个实力强盛的国家联手发起的进攻，光是硬耗兵力他都能把贝尔泽古给直接拖垮，更别提以爱丽丝那样柔弱的性格，肯定是不忍心看见军队死伤惨重的，说不定还没等到消耗战进行到最后，她就已经主动投降了呢？ 　　法尔塞特一世非常了解爱丽丝，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他慵懒笑着准备再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然而他才刚端起酒盛，两道人影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行宫房间的门口。 　　金发在斗气缠绕之下四溢飘扬，目光坚定的碧眸随着力量翻涌而熠熠生辉，赤红裙甲包裹着纤细嫩白的躯体，仿佛通体由黄金铸成般的王者之剑更是放射出瞬间便压过房间内魔法灯的强烈辉光…… 　　法尔塞特一世准备倒酒的动作停顿住了片刻，随后他继续倾倒美酒，只是看向房间门口那两道人影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而与他慵懒从容的表现截然相反的，则是爱丽丝错愕瞪大的双眸。 　　她持剑的手掌轻微颤抖起来，这份颤抖很快便传遍全身，甚至还感染了声音。 　　“怎、怎么会……是你……兄长大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法尔塞特一世端起美酒，目露愉悦欣赏着爱丽丝不敢相信的样子：“正如你所见，我已经自立为王了，我亲爱的愚蠢的妹妹，不过你现在应该叫我法尔塞特一世，而不是什么兄长大人。” 　　法尔塞特一世……法尔塞特王国的国王陛下？ 　　“竟然、那个法尔塞特王国，竟然是你建立的吗？” 　　爱丽丝回想起安娜之前告诉她的战况，进攻方正是法尔塞特王国与艾洛德王国的联合军，于是她抱着最后一份希冀与侥幸问道：“兄长大人，你……是艾洛德王国逼迫你了吗？所以你才不得不……” 　　“没有什么逼迫。”法尔塞特一世冷声嗤笑着打破了爱丽丝的幻想：“倒不如说，我应该感谢艾洛德王国才对，毕竟……如果不是他们愿意主动帮忙的话，想要积攒起足够进攻贝尔泽古的兵力，我还得耐住性子闷声发展好久好久呢。” 　　“进攻……贝尔泽古？”爱丽丝摇头后退了半步，身上有如实质的气焰也缓慢消退下去：“可是，这是为什么？兄长大人，你为什么要……要进攻贝尔泽古？难道就因为我当初……” 　　“够了！” 　　听到爱丽丝提起当初，法尔塞特一世手掌猛然用力捏爆了酒杯，玻璃渣在他手里被攥得咔咔作响，鲜红酒液一滴一滴淌下指缝，滴答落地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目光阴翳地盯着爱丽丝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语气狠厉道：“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你的兄长大人了，现在的我，你应该称呼为法尔塞特一世！” 　　“……” 　　爱丽丝张了张嘴，她看着眼前男人熟悉的面庞，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始终没办法把那个称呼叫出口来。 　　“呵呵……爱丽丝，你看看我现在。”法尔塞特一世站起身，双臂微微张开，向爱丽丝展示着自己这副华贵尊荣的国王装扮：“当初那个老东西竟然把王位传给了你，他认为我能力不如你吗？但是时过境迁，现在谁才是真正君临天下的霸王？” 　　“兄……”爱丽丝开口刚说出一个字，但她随即又立刻闭上嘴巴，许久之后才语气低迷问道：“权利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只因为父王把国王的位置传给了我，就能让你不顾血脉亲情，联合其他国家一同进攻曾经的故国吗？” 　　“不，不不不……你错了，爱丽丝。”法尔塞特一世摇头道：“不是进攻曾经的故国，而是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因为只有我，才是真正应该统治贝尔泽古的帝王！没错！帝王正是我法尔塞特一世啊！！！” 　　“你……你变了……” 　　看着眼前目光嚣张不可一世的男人，爱丽丝忽然觉得他的脸庞开始陌生起来。 　　“以前的大哥，不是这样子的……” 　　“没错，但你都说那是以前了。”法尔塞特一世不屑嗤笑道：“正是因为我以前心底尚且还残留着几分软弱的想法，所以才会被你这个无能的家伙夺走王位，而现在的我却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 　　他松开手，甩了甩手掌上沾着的酒液与玻璃渣，然后撩开国王长袍的衣摆，露出腰侧插着的一柄短斧。 　　“爱丽丝，你跟我同样都流淌着高贵勇者的血脉，而战争现在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别告诉我你深入敌营只是为了跟敌军统帅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的吧？” 　　法尔塞特一世一边戏谑调侃着一边握住斧柄抽出短斧，厚重斧面上逐渐爬满火焰图腾的纹路，然后轰的一声，赤红焰光从斧头上腾起，剧烈高温卷起的气流将他一头狮子般狂放的金发猛然吹起到半空，而法尔塞特一世那双犹如天空般碧蓝的眼眸，此刻也瞬间化作猩红色泽。 　　“斩首行动这种主意，肯定不可能是你想出来的，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默，就是你在为我这可怜又无能的妹妹出谋划策的，对吧。” 　　进入狂战士状态之后的法尔塞特一世，连声音都变得沉重了一些，陈默站在门边摊了摊手没有回答，不过他的这种态度落在法尔塞特一世眼中，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猜想了。 　　“很好，像你这样目光卓绝的谋士，等我教育完这个愚蠢的妹妹，一定会亲自将你招纳到我的麾下！” 　　法尔塞特一世狞笑道：“爱丽丝，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被我掠夺干净，无论是这座王城，还是那个老东西传给你的贝尔泽古王国，亦或是从小教导你长大的老师……我全部都要统统夺走！” 　　王城……贝尔泽古……还有老师…… 　　被法尔塞特一世以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锁定着的爱丽丝，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颤抖，她手中的王者之剑也开始重新绽放出耀眼的金色辉光。 　　无数深受贫穷与战争折磨的平民脸庞从爱丽丝脑海内划过，然后是为了守卫王城浴血奋战不惜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最终画面定格在陈默平静微笑的脸庞上。 　　王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是统治、是征服？ 　　或许在兄长……不对，或许在法尔塞特一世眼中就是那样吧。 　　但现在，爱丽丝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王者的意义，应该是守护啊！ 　　守护自己的子民，守护自己的国土，守护……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 　　所以，为了守护这一切…… 　　“我要在这里，将你斩杀！” 　　爱丽丝握紧了金光熠熠的王者之剑，绚烂壮烈的斗气光焰伴随着红龙裙甲的赤雾从她身上腾起。 　　“法尔塞特一世！！！” 　　“好！很好！看来你也并非是完全的无能！” 　　法尔塞特一世狂放大笑起来，随即他脚底狠狠踩踏地面，整个行宫都被这一脚跺得轰隆摇晃起来。 　　下一刻，燃烧着火焰的短斧与放射着金光的剑刃彼此交错而过。 　　一点嫣红，在半空绽放…… 第九十章 余梦中的轮廓 　　恍如一梦初醒…… 　　惠惠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微微透射进房间窗帘的白昼阳光，屋内的黑暗与窗外的光明形成界线分明的对比，在那一道缝隙的阳光当中，无数细微灰尘像是活泼精灵般跃动，竟然让人莫名有种光影婆娑的感动。 　　“唔……” 　　惠惠双手支撑着从床上坐直起身，丝绸质地的被单嗖嗖滑落下去，她抬起手掌捂住隐约还有些胀痛的额头，思绪也逐渐从昏沉走向清醒。 　　记得，之前自己好像是在每日一爆来着，然后魔力透支就倒下了，再然后…… 　　——再然后，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身影出现在树林里面，不由分说就把魔力透支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给劫走了！ 　　回想起昏迷之前那道出现在树林里的身影，惠惠猛然打了个冷颤，并且瞪大眼睛看向这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也正是直至此刻，她才发现床边竟然悄无声息坐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与小老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惠惠整个人都差点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不过惊恐之余她又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越看越觉得像是那道之前出现在树林里把她掠走的身影。 　　“你、你是谁？！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呵呵……” 　　面对缩在床上警惕而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女孩，老头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抹夜枭般惊悚的笑容来：“你问的第一个问题，我的名字是八坂恭一，至于这里……这里当然就是我家了。” 　　“八坂……恭一？”惠惠感觉这个名字简直比红魔族的起名风格还要古怪，而且还很拗口，最重要的是这个名字的格式规则竟然跟佐藤和真一样。 　　“八、坂恭一，八坂恭一，八坂恭一……” 　　念了好几遍，把名字念通顺之后，惠惠再次开口问道：“那八坂恭一老爷爷，你把我带到你家里来干什么？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我的意思是外面是什么地方？离阿克塞尔近吗？我现在就该回去了！” 　　“回去？”八坂恭一老脸笑得跟皱巴菊花似的：“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可能理解有误，不过你现在暂时应该是回不去了……不止回不去，你连这个房间都不能离开！” 　　“哈……？”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看我也没用。”八坂恭一笑容不变道：“况且就算我让你离开了，你也是回不去阿克塞尔的，因为这里与贝尔泽古王国隔着大半个陆地的距离。” 　　……大半个陆地？ 　　惠惠听得晃了神：“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不都说了吗，这里是我的家。”八坂恭一轻轻合拢双手，脸上绽放出恶趣味的愉快笑容：“当然，在你们人类的口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称呼这里为——魔王城。” 　　“魔魔王……啥？！！” 　　惠惠瞪大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或者仅仅只是出现了幻觉？ 　　“魔王城啊，没听清楚吗？魔王城！”八坂恭一一本正经对惠惠说道：“而我，八坂恭一，就是这座魔王城的主人，当然……别人也喜欢叫我魔王大人！” 　　魔王城…… 　　魔王…… 　　惠惠双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 　　不过堂堂魔王，什么时候也开始干起拐骗女孩的勾当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八坂恭一直视着惠惠那对剧烈颤抖的赤眸，表情平静道：“你在想为什么我要把你绑架到这里来，毕竟魔王軍虽然跟红魔族一直有一些小矛盾小摩擦，但你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为什么会让我这个魔王亲自出手绑架到魔王城里来呢？” 　　八坂恭一说完自信环抱起双臂：“你，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呃……其实也没有啦……”惠惠脸色有些尴尬：“矛盾什么的……难道不是魔王軍一直在被红魔族欺负吗？真要说起来的话，我还应该代替红魔族的大家跟你道个歉才对。” 　　“啊……？” 　　八坂恭一一下子有些被噎住了，但随即他又出离愤怒起来。 　　“红魔族的人，难道都是像你这么没礼貌又傲慢的吗？哈！也确实应该如此！毕竟只是一群成天没事就喜欢跑到人家门口来拉屎撒尿的野狗一样的东西罢了啊！” 　　然而面对八坂恭一的愤怒，惠惠却坐在床上诚恳的对他低头道歉：“对不起。” 　　“我说你是不是没听见我的话，我……” 　　“对不起。” 　　“你这……” 　　“对不起。” 　　“够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了！你们红魔族没有什么对不起魔王軍的！” 　　“对不起。” 　　“哇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烦啊你这个……你这个蛆虫！！” 　　嗯……？ 　　惠惠愣了愣，感觉这种骂人的方式，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傲娇小萝莉一样？ 　　所以，魔王萝莉论？ 　　她看着八坂恭一满脸抓狂表情的皱巴巴老脸，上面皱纹深得跟马里亚纳大海沟一样，又像撒哈拉沙漠一样干巴，忽然用力摇晃了两下脑袋。 　　打咩打咩……如果萝莉魔王长这样的话，那就真的太痛了吧…… 　　“你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八坂恭一语气很不好的质问了一句，他现在对于惠惠的印象分已经彻底滑落到了红魔族的平均值。 　　本来见到这个小姑娘昏迷时候清秀可爱的样子，还觉得她应该不会跟其他没礼貌的红魔族一样讨厌，结果她刚醒过来就给自己上了一课什么叫“人不可貌相”，长得可爱跟性格混蛋有什么必要的矛盾关系吗？没有！这个可爱的萝莉混蛋！ 　　面对八坂恭一突然变得有些凶巴巴起来的表情，惠惠也是略微往床后缩了缩，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被这位坏事做尽的魔王绑架到魔王城里了，当即就讪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没……没想什么……那个，魔王大人，你看到我的魔法杖了吗？” 　　内心有些担忧安全问题的惠惠左右在房间里扫视两眼，却没发现她的魔法杖：“那可是很高级的货色，价值……三、不是不是，五十万艾莉丝哦？” 　　其实哪里值那么多……只不过是三千艾莉丝的超级超级超级便宜货罢了。 　　不过惠惠看八坂恭一满脸不在乎的表情，嘴巴上下一碰就把三千变成了五万，而八坂恭一也确实根本不在意这几千几万艾莉丝的小钱，他可是富有天下的魔王！对于艾莉丝的计量单位拜托能以亿作为后缀吗？不然真的很没劲好吗！ 　　“一根魔法杖罢了，看你这小题大做的样子。”八坂恭一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而且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惠惠小姑娘，俘虏你懂吗？要什么魔法杖，难道你想逃跑？！” 　　话语间，他手掌中浮现起庞大而可怕的幽暗魔力，惠惠一眼就看出这至少也是超越了高级上位的隐秘级别魔法。 　　她紧张吞咽了口唾沫：“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不动就暴力威胁……我好歹也是女孩子耶，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老年人的慈爱之心吗？” 　　“哼……”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惠惠的安慰，八坂恭一甩手散去那道诡异而危险的魔力，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对着她说道：“作为我的阶下囚，你的活动范围就限定在魔王城里，如果你敢私自跑出魔王城的话……” 　　“你就会把我抓回来狠狠折磨？然后杀掉我，把我的灵魂抽出来，放到灯芯里灼烧一万年？” 　　“那是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做得出来的残酷事情！别扣到老夫我的头上啊！” 　　“不不不，我们人类才没有这么残忍……” 　　听到惠惠否认的声音，八坂恭一不住冷笑道：“真奇怪，那我的一位手下为什么会被你的未婚夫抽出灵魂，放在小小的容器里面日夜经受折磨呢？” 　　“我的……未婚夫？” 　　惠惠一下子懵了，她哪来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电流顺着脊背迅速冲上头顶，在她脑海内炸开。 　　“你是说，陈默？” 　　“不然呢？”八坂恭一满脸得意之色说道：“以你这种区区人类的眼光，根本就想象不出我等魔族的情报网络究竟有多么发达强盛，整个世界在我眼前都是透明的，当然也包括八年前发生在红魔族外面山坡上的事情！” 　　听到八坂恭一的自夸，惠惠表情有些惊讶，不过并不是惊讶他吹嘘的什么情报网络，而是因为他刚才提到的关于陈默的事情。 　　陈默……他竟然干掉了这个老头的手下吗？还把被干掉的家伙抽出魂魄来日夜折磨？ 　　这、这也…… 　　这未免也太帅了点吧？！！ 　　这究竟是什么终极大魔王的剧本啊？ 　　他好懂！ 　　惠惠热血沸腾的同时又觉得感动，而八坂恭一还在继续说着：“你今天之所以会遭到如此的无妄之灾，被我亲自出手抓到这里来，其实也全都是拜陈默所赐，都怪他几次三番非要与我魔王軍作对，那我索性就顺势成全他，让他也尝尝看真正的魔族手段！” 　　“所以，你绑架我只是为了报复陈默？”惠惠脑筋转得很快，但她表情还是有些不解道：“可是要真像你这么说的话，我现在的待遇会不会太好了点？你确定不把我送去关地牢？” 　　“哼，这只是为了确保重要的人质不出任何意外罢了。” 　　“重要人质，么……” 　　听到八坂恭一的回答，惠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仰头轻轻叹息一声。 　　“你如果真是打着把我作为威胁条件的主意，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嗯？”八坂恭一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惠惠略微侧偏过脑袋，目露可怜的盯着他：“我在陈默眼里，其实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重要，所以你的如意算盘恐怕也根本就打错了方向。” 　　“是这样吗？” 　　八坂恭一平静注视着惠惠满脸落寞的表情，他忽然露出了笑容，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笑起来并不好看，但却意外让惠惠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温和。 　　“惠惠，你真的很可爱，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是会让男人为之疯狂的。” 　　“疯狂？陈默？为了我？”惠惠自嘲般笑着不断摇头。 　　“你并不了解他，他……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罢了。” 　　“那要来赌一把吗？”八坂恭一伸手一抓，一张魔法信纸与一支羽毛笔立刻从他的房间桌上被挪移到眼前：“试试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他，也试试看你究竟在他心目当中有着几分的分量。” 　　“你要干什么……？” 　　迎着惠惠疑惑的目光，八坂恭一轻轻弹了个响指，羽毛笔立刻在信纸上刷刷移动起来。 　　片刻过后，书信落成，他将信纸翻转到惠惠眼前，露出了上面白纸黑字的内容。 　　惠惠忍不住好奇注目观看起来，然而越是往下看，她脸上的表情就越丰富，直到整封信看完，她已经是在讥讽冷笑着回望八坂恭一了。 　　“用我的一只手臂，换他的一只手臂？” 　　“就是这样。”八坂恭一淡然点头，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面：“我觉得他会答应的，你认为呢？” 　　“狗屁！” 　　从来不用这种粗鄙脏话骂人的惠惠，此刻再也压制不住怒火，这么多年来陈默一直都在她内心里面占据着极为特殊的位置，所以当她得知有人竟然以如此歹毒的想法要去对付陈默的时候，从她心底涌起的怒意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但愤怒归愤怒，惠惠还是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冷哼一声讽刺道：“如果你仅仅只是提了一些金钱之类的要求，那他说不定就真的答应了，但手臂……陈默绝对不可能答应你这种荒唐的要求，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他会不会答应要求，这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了算数的。” 　　八坂恭一仍然在笑着，他的笑容像是一根卡进喉咙的尖刺般，让惠惠感到一阵阵难掩的慌张与窒息。 　　阿克塞尔城内，陈默的庄园里面。 　　洁白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射进书房，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件飘然而至，静静落到了桌上…… 第九十一章 残梦的一页 　　陈默跟爱丽丝回到阿克塞尔的傍晚，没有任何人知道城里有两个冒险者去而又返，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究竟阻止了怎样的一场战争，城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平与安详，街道上随处可见热闹说笑的普通人，以及披甲执剑的冒险者。 　　陈默看着这样一副平安喜乐的画卷，忍不住语气调侃的对爱丽丝说道：“艾妮丝，你现在应该也算是深藏功与名了吧？他们都不知道你刚阻止了一场足以灭国的战争哦？” 　　“诶……？”爱丽丝闻言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随即她嘻嘻笑着眨了眨眼睛，偏过脑袋反问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不是老师你曾经教过我的高洁行为吗？” 　　“哈……你倒是记得清楚啊。”陈默也是摇头轻笑起来：“没错，这当然是高洁的行为，毕竟世上之人大多都是追名逐利之辈，虽然谁都知道道德的那根红线在哪里，但谁叫名利动人心啊，所以能够恪守欲望坚持住底线的人都是高洁而可贵的，你确实是把我说过的话全都听进去了。” 　　“嘿嘿……” 　　爱丽丝被陈默夸得脸蛋红扑扑，她脚下加快两步，走到稍前一些的位置，然后眼神闪闪发亮地望着这片繁华热闹的街景，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能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啦……” 　　说完她回过头看向陈默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碧眸，蔚蓝眼底似乎浮动起万千辉煌而朦胧的灯火：“老师，去冒险公会吧，我饿啦~” 　　“那就走吧。”陈默抬手拍了拍爱丽丝头顶，后者并没有反抗，而是习以为常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就像一只粘人的小猫一样。 　　阿克塞尔城镇中心的冒险者公会里，此刻正是每天最热闹也最喧嚣的时候。 　　在荒野外面刀口舔血一整天的冒险者们，直到现在才真正放松下脑海里那根拉紧了的弦，他们有些在柜台前面结算任务佣金，有些召集了队友开始总结今天的战斗情况，有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位置擦拭武器、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独行侠，也有呼朋唤友三五成行、嗓门大得隔着半个公会都能听见的粗犷汉子，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绘声绘色讲述着各种光怪陆离故事的普通冒险者，高谈阔论既是他们打发时间的休闲活动，也能舒缓绷紧了一整天的压抑心情。 　　“我……我们你们说，今天我……我那一剑……简直就是……” 　　“当时只听到轰的一声，你们猜从洞窟里面冲出来了什么？” 　　“那是一个久远的传说，只要能够找到散落在大陆上的七把神器，就可以召唤神龙！” 　　往来在冒险公会里的服务生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她们端着摆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酒水的沉重托盘，身子灵巧得像是一只在雨幕下翩然飞舞的雨燕一般，脚步辗转腾挪就避开了各种挡在前面的无礼家伙，顺利将托盘送到点餐的冒险者那桌。 　　“您点的番茄牛肉烩面和烤羊肉好了哦！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爱丽丝很有礼貌的跟服务生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拉过烩面的餐盘，用叉子卷着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吸溜吸溜……唔唔……”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尝了口沾满番茄汁的牛肉，表情像是正经美食家一样评价道：“面条煮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不够弹牙，牛肉炖的时间又短了点，不够软烂，番茄倒是很新鲜，这点不错。” 　　说完她又用叉子裹了一卷面条，顶端叉上一块牛肉，然后糊满红通通的番茄酱汁，再次送入口中。 　　坐在爱丽丝对面的陈默看到这家伙竟然开始装起来了，随手扔掉已经啃干净肉了的羊肋骨，一边用餐巾纸擦拭手指上沾着的油渍，一边摇头说道：“我记得应该没教你挑嘴过吧？怎么，你这是还想选个生活副职业，要去当美食家啊？” 　　“唔唔……没有啊。”爱丽丝腮帮子鼓鼓的动个不停：“只不过这些东西，别说跟老师你的手艺相比了，就算跟王宫里的厨师比都大大不如，我只是实话实说啦。” 　　“那照你这么说，以后看来我得少做饭给你吃了。”陈默脸上露出了险恶的笑容：“多让你吃吃地边摊和冒险公会的大锅饭，免得把嘴巴养刁了。” 　　“怎么这样……？！！” 　　爱丽丝双手握紧刀叉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满脸不乐意的表情抗议道：“你这是虐待！是从精神上对我进行的摧残！” 　　“抗议无效。”陈默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意思当然就是打咩：“再说了，我这也不叫虐待，我这是在锻炼你的能力，而且你可别看不起地边摊和大锅饭，做好了的话那也是很香的。” 　　“能跟老师你的手艺相比吗？” 　　“那比不上。”陈默立刻给出了答案：“不过总比在野外吃虫子吃树根要强无数倍吧？” 　　虫子？树根？ 　　爱丽丝脸色一白，然后她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继续抗议下去了。 　　用过晚餐，陈默带着爱丽丝回到庄园里面。 　　他们离开阿克塞尔领的这几天时间，对于庄园里的巴尼尔和贝尔迪亚来说基本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回来也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动静，爱丽丝洗漱过后就换上睡衣自己去睡觉了，而陈默则是换了身居家风格的贵族礼服，黑色修身的服装款式完美勾勒出他魁梧高大的身姿，脱下那一身有着感官遮蔽功能的黑袍之后，一股独特而崇高的神性魅力自然从他身上流露出来。 　　“巴尼尔，准备一壶红茶，送到书房来。” 　　“是的，少爷。” 　　面对陈默那双目光平静的绿眸，巴尼尔低头退下，他能够体会到从陈默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感觉，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直观，就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缩小的房间里面，浑身都要被挤压爆了一般，又像是一把锐不可当的刀锋顺着头皮一路经过脸颊、脖颈、胸膛、肚皮，滑落到底之后又慢慢返回，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感觉的话……巴尼尔脑海内浮现出了四个字：生死一瞬。 　　陈默，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那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瞬间就能把自己搅烂成碎渣一般，巴尼尔甚至在天界女神面前都没有过如此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 　　通往客厅的走廊里面，他浑身颤栗着缓缓深呼吸了一口冰凉空气，这才让被恐惧充满的灵魂重新安定下来。 　　无论陈默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但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心里涌动着这样的想法，巴尼尔走到客厅泡好红茶，端着摆放茶杯茶壶的托盘前去书房的路上，他思绪忍不住开始翻飞。 　　虽然不知道陈默是什么身份，但既然就连身为恶魔大公的自己都被他所俘虏，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能伤害到他的呢？ 　　天神么？ 　　下位女神肯定不可能，不过上位的主神们应该可以吧？ 　　想象着陈默与主神交战的场景，巴尼尔站在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里面立刻传来一声语气平静的“请进”，然后他就自然推开了房门。 　　下一刻，摆放着茶杯与茶壶的托盘从巴尼尔手中滑落。 　　哐啷一声，瓷器碎裂，热气腾腾的茶水飞溅满地，但巴尼尔却完全没有在意。 　　他的目光呆滞落在书房里面的场景上。 　　红木书桌前，陈默无声伫立着，他的右手拿着一张刚拆开的信纸，而左手……本应该是左手的地方，现在却空空荡荡，只有鲜红血液噗嗤噗嗤不断从齐肩的断面喷溅而出。 　　铺设着魔物毛皮的书房地面上，大片血迹将毛皮颜色化作暗红，血迹中央，一根断掉的手臂静静躺在那里，散发出无比强烈的存在感。 　　陈默扭头看着推门而入此刻正楞在门口的巴尼尔，轻声开口道：“过来，帮我止血。” 第九十二章 注定的恶果 　　滴答滴答…… 　　血液溅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书房里面魔法灯光安静照射着陈默坐在高背椅上的身影，巴尼尔正在为他处理伤口，从左肩关节位置开始，一道足有海碗口大小的血窟窿覆盖了整个创面，里面可以看见粉红的肌肉，森白的骨茬，还有正在生物性抽搐的根根血管。 　　巴尼尔处理伤口的手艺很好，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他迅速恢复到平时理智的状态，一道治愈魔法笼罩伤口的同时，他迅速以魔力丝线缝合主要的动脉大血管，然后再是各种滋滋冒血的次级血管以及微小毛细血管，作为有着“千里眼”之称的大恶魔，他眼光毒辣而精准，远比后世的电显微镜更加具有效率。 　　几分钟后，缝合完各种血管，治愈魔法也差不多起到了效果，骨骼断面生长出一层洁白的骨质层，肌肉与皮肤层也开始出现生长愈合的迹象，巴尼尔这才轻轻呼出一口闷气，刚才他动作虽然娴熟且迅速，但内心却着实是紧张得不轻，毕竟眼前坐着的这人完全拿捏了自己的生死命脉，即便城府深如统治地狱无边疆域的大恶魔，也难免会紧张到绷紧脑海内的每一根神经。 　　幸好的是，陈默肩头的伤口断得很整齐，仿佛是被某种锋利到极致的东西所斩断，一点毛毛糙糙的参差碎肉都没有，所以巴尼尔处理起来也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这倒是大大节约了他处理伤口的时间。 　　等待陈默伤口长好的功夫，巴尼尔终于是忍不住疑惑，目光不断在地上的断臂与陈默身上移动：“少爷，你这是……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嗯，确实是有一件事情，不过巴尼尔……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嘛？”陈默面色平静端坐在书桌后面的高背椅上，表情波澜不惊得仿佛断臂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目光悠然注视着巴尼尔，忽然轻轻嗤笑道：“你是在害怕啊，巴尼尔，能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吗？” 　　我怕你死了，就没人能解开你留在我本体灵魂里的东西了…… 　　想归这么想，但巴尼尔肯定不可能真就这么说，他中规中矩站在一旁，被面具遮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从他微微下撇的嘴角就可以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有多么的无奈。 　　“我只是担心您而已啊，少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您都不应该伤害自己的身体，肯定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得了吧，巴尼尔，你不就是怕我死掉之后也把你拉成垫背的呗？”陈默摇头戳破了巴尼尔的伪装，随即又继续说道：“况且你说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话音落毕，他右手将信纸递出，巴尼尔接过信纸的瞬间，一道熟悉的魔力立刻从信纸上面袭来，在他脑海内瞬间形成画面——一个看不出任何特色的房间里面，窗外微微透进白色的光芒，而在房间靠窗位置的床上，黑色发丝散乱的女孩正静谧沉睡着…… 　　“这是……八坂恭一的魔力？”突然传入脑海的信息让巴尼尔愣了愣神，但他还是迅速分辨出了那道魔力的来源。 　　下一刻，他目光看向信纸，洁白纸张上写满了贵族花体式的文字 　　“惠惠小姐，被绑架了吗？” 　　信件内容并不算长，巴尼尔扫一眼就几乎看完了，再结合信纸上那道魔力所映射的画面，他立刻出声问道：“用惠惠小姐的一只手臂换您的一只手臂？这么荒唐的事情，万一是造假的怎么办？少爷您实在是太冲动了，仅凭这一张信纸，又能说明什么呢？没准明天就看到惠惠小姐出现在冒险公会里了，那您岂不是白白……” 　　“这封信是真的。”陈默略微摇头打断了巴尼尔的话音：“那道魔力是实景投射魔法，你是大恶魔，对于魔法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敏感度，所以你应该可以感觉出来吧？魔法里并没有掺假，那就是真实存在的画面。” 　　“可……要想达到这种效果其实也还是有好几种方法的啊……” 　　“当然，这只是我进行辅助判断的理由罢了。”陈默话音稍顿，忽然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脑袋：“真正让我判断这封信真假的理由，是这里。” 　　“这里……？”巴尼尔一时间没有听明白陈默究竟在打的什么哑谜，只好满头雾水道：“什么这里，少爷您能说清楚一点吗？” 　　“就是直觉啦，笨蛋。”陈默摇头叹了口气，目光无奈的盯着巴尼尔：“你可是大恶魔啊，是不是当了太久的人类，都忘记直觉这种东西了？” 　　直觉…… 　　巴尼尔闻言瞬间沉寂了下去。 　　确实，如果是直觉的话，那倒是可以作为判断的依据。 　　和第六感迟钝的人类不同，身为地狱魔王的巴尼尔清楚知道在真正强者的感官里面，直觉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视觉、嗅觉、触觉、听觉、味觉……这些身体上的感官都可以欺骗自己，但唯独直觉不会。 　　以巴尼尔自己来打比方，他可以仅仅通过直觉就察觉到万里之外有人想要对付自己，也可以利用直觉闭上眼睛在坎坷不平的地方快速穿行，在强者们的感官世界里，直觉真的是很精准也很可靠的一个东西。 　　而陈默比他潜藏在地狱里的本体还要更强，直觉理所当然也会更加准确，既然他直觉的感到那封信里所写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么恐怕惠惠就真是被人给绑架了，而且对方还正在以此作为要挟，逼迫他自断一臂。 　　“可是少爷，您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反抗，直接乖乖就范了吗？” 　　巴尼尔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虽然他心里一直对于被陈默俘虏的事情颇有怨念，但站在同为顶级强者的立场上，他看着陈默竟然被人间这些孱弱得跟小鸡仔似的卑微生物所威胁，而且还真的自断一臂时，内心依然是无法抑制的腾起了不甘与怒火。 　　“你想我怎么反抗？”陈默斜撇了巴尼尔一眼：“这封信虽然是魔王写的，但他难道会乖乖待在魔王城里，等我去找他算账吗？不会的，他只会找到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发现的隐蔽之地，清除掉一切行踪痕迹，再想办法遮掩住自己存在的气息，让别人无法用魔法找出他藏匿的地点，你连人都找不到，又谈何反抗？闯进魔王城大闹一场吗？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他万一撕票怎么办？” 　　说到最后，陈默脸上露出无边冷意的笑容：“别忘了，惠惠还在他的手里。” 　　“少爷，您不会是……”巴尼尔眼神有些呆愣的看着陈默此刻冷然发笑的表情，他能感觉到陈默这是真的生气了。 　　从被俘虏开始跟着陈默这八年时间，巴尼尔真的很少、很少、很少……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愤怒的样子。 　　“我不会什么？”陈默侧眸回望问道，声音平静而随意，但却让巴尼尔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比较好……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少爷，我现在先去清理一下门口，还有您的这根手臂……” 　　巴尼尔指了指地上的断臂，语气像是在请示上级的小科员一样问道：“需要我帮您收起来吗？” 　　“收起来吧，这可是交换的条件，我也就只有两根手臂，要是这根手臂弄丢了的话，那就只能再把右手也斩下来了。” 　　“是，是……那我就……先去忙了啊？” 　　“去吧。” 　　得到陈默的同意，巴尼尔立刻捡起断臂离开了房间，片刻后他抱着一个装满淡黄色溶液的罐子回来，溶液里面漂浮着那根断掉的手臂。 　　巴尼尔小心翼翼把罐子放到陈默的书桌上，然后开始使用魔法清理毛毯上的血迹，以及书房门口碎裂一地的茶杯茶壶瓷片。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陈默想要交叉起手指，但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独臂的杨过了，只好换做单手揣摩下巴的动作，眼里的目光却是越发冰寒。 　　八坂恭一，魔王…… 　　什么时候开始，连区区一个魔王也敢来威胁自己了？ 　　甚至还要他自断一臂，胆子倒是够大的。 　　只是也不知道，他究竟做好为这一臂付出代价的准备了么？ 　　“看来西维亚是要有个伴了啊……” 　　陈默冷笑着呢喃低语道，声音落入门口巴尼尔听觉灵敏的耳中，立刻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现在的巴尼尔无比清楚两件事情： 　　第一，在陈默的眼中，惠惠或许有着异常重要的地位，哪怕他平时总是有意无意打击着惠惠想要亲近过来的积极性，但却为了不让八坂恭一斩下惠惠的手臂而情愿自断一臂，并且丝毫没有犹豫权衡，由此可见惠惠对他来说重要性是远远超出一根手臂的。 　　第二件事则是…… 　　魔王八坂恭一——他死定了！ 第九十三章 不染柔肠染愁肠 　　翌日清晨。 　　陈默到餐桌旁吃饭时，爱丽丝看着他左边袖口空空荡荡的模样，脸上表情瞬间陷入了呆滞，然后她浑身轰然腾起数米高的黄金气焰，蔚蓝瞳孔中央也浮现出像是细碎阳光般的星星点点金色光斑。 　　“老师，你的手臂？！！” 　　“哦，这个啊……是我自己斩断的。”陈默抬头瞥了眼爱丽丝写满疼惜与怒意的惊骇脸庞，语气浑不在意道：“坐下来吃饭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爱丽丝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想问为什么自己一向从容睿智的老师会做出这种事情，也想马上拉着陈默回王城，去找最厉害的神术大祭司，替他断肢重生，但看着陈默此刻平静淡然的样子，她却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而陈默也没管爱丽丝一脸神色复杂的表情变化，他说完就低下头自顾自的吃起了早饭。 　　叮当、叮当…… 　　银制餐匙与洁白瓷盘底部碰撞，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 　　爱丽丝目光愣愣地看着陈默单手使用餐匙，动作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尤其多看了两眼他空荡荡的左侧肩头，眼眶忽然迅速泛起了微红。 　　“别露出这种表情，爱丽丝。” 　　陈默用餐的速度很快，并没有因为断掉一根手臂就变得慢慢吞吞，他迅速解决完早餐后放下餐匙，安慰般对着泫然欲泣的爱丽丝说道：“两根手臂还是一根手臂，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的，你看我都没怎么在意这种事情，所以就别伤心了，好吗？” 　　“不好！” 　　罕见的，爱丽丝拒绝了陈默的安慰。 　　她眼角浮现着泪花，哀求一般说道：“老师，我们回王城去吧？我替你找最厉害的大祭司，他们连死人都能救回来一次，你的手臂肯定也……” 　　“要找厉害的大祭司何须回到王城去呢？”陈默摇头打断了爱丽丝的话音：“现在的阿克塞尔城镇里面，不就有一个能让死者无限复生的大祭司吗？可是我真的不能去找她医治……至少现在不能。” 　　爱丽丝听得一愣，然后她立刻也想起来了，佐藤和真队伍里的阿库娅确实是一位超规格级别的大祭司，她刚才是担心则乱，心绪慌张之下自乱阵脚才忘记了这件事情，此刻重新回想起来不由得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能去找她医治呢？” 　　“因为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陈默回答完就从餐桌前站起身，巴尼尔立刻走过来为他披上外出的黑袍。 　　“老师……你，你要去哪里？”爱丽丝跟着也从餐桌前站起身，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问道。 　　不过陈默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摆了摆右手：“帮我跟佐藤和真他们说一声，今天我就不来了，让他们自由安排冒险内容吧，一切都等我把事情办好了再说。” 　　“可……” 　　爱丽丝脚下略微迈出一小步，嘴里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陈默却已经转身离开了餐厅，巴尼尔落在后面跟她抱歉的鞠了鞠躬，随即便跟随着他的脚步追了上去。 　　一袭黑袍的陈默，以及身穿燕尾礼服装扮的巴尼尔，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宅邸、离开了庄园、离开了清晨的阿克塞尔城镇、离开了城外天光微白的荒原……一直到彻底离开阿克塞尔领的领土范围，登上一座不算太高得荒芜山头，在山头上看到一间破旧小屋时，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 　　陈默望着荒芜山头上孤零零伫立着的破旧小木屋，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吹过来都能将它连根拔起一样，随后朝着巴尼尔伸出仅剩的右手道：“把东西给我吧。” 　　“是的，少爷。” 　　巴尼尔打了个响指，空间魔力在他指间乍现，一个装满淡黄色溶液的玻璃罐落入他手中，其中正好浸泡着陈默昨天傍晚亲手斩下来的左臂。 　　从巴尼尔手中接过罐子，陈默迈步踏入木屋，屋子里除了最中央的一张木桌之外，其余便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还专门帮我搭了一间小屋么？呵呵……” 　　陈默低笑两声，上前将玻璃罐妥善安置在木桌上面，然后正当他放好玻璃罐退后两步时，一道绚烂的紫色魔力光芒骤然从木桌上乍现，伴随着光芒，桌面还浮现出线条极为复杂的魔法阵。 　　而看见魔法阵启动的瞬间，陈默就已经释放出追踪魔法，精神力顺着虚空当中打开的一道无形门扉钻了进去。 　　同一时间，魔王城里面。 　　八坂恭一神色一动，深紫色魔法阵从房间地面上旋转着升起，光芒消散过后，一个浸泡着整根手臂的玻璃罐凭空出现在房间当中。 　　“竟然这么快就送来了？” 　　八坂恭一看着玻璃罐里略微起伏的断臂，苍老面容上表情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他又露出仿佛中奖般惊喜的神色，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绽放着精光看向呆坐在床上的红魔族女孩。 　　“看起来，昨天的赌局似乎是老夫赢了啊，惠惠小姐……你在陈默心里的地位，好像比你、甚至是比我预期的还要更加重要哦？桀桀桀……” 　　惠惠完全没有理会八坂恭一的枭笑，她目光呆滞紧盯着玻璃罐里的断臂，脑海内完全陷入了空白。 　　“惠惠小姐，其实你现在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八坂恭一走到玻璃罐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罐壁，发出细微的砰砰声。 　　“你看，你在他心里的地位，确实是远比一根手臂更加重要的，对吗？” 　　“……” 　　惠惠微微张嘴，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些什么，八坂恭一瞬间脸色骤变，目光警惕地看向半空。 　　“顺着魔法痕迹找过来了么？” 　　自言自语的同时，他怪笑着掏出一个魔法卷轴，耀眼光辉将房间照成全白，光辉散去之后，房间里面已经变得空空如也，找不出任何有人存在的迹象了。 　　不知道多少万里远之外的一处洞窟里，八坂恭一拽着惠惠从黑暗当中迈步走出。 　　他仔细感受了下周围的魔力流动情况，满意点头道：“还好老夫早有准备，就知道他不会老实。” 　　听见他得意的声音，旁边被封住了全身魔力的惠惠忽然冷不丁出声说道：“你逃得了一时，但却逃不了一世……他很厉害，比你最夸张的想象还要更加厉害，所以你最后肯定还是会被他抓住的！” 　　“哼，阶下囚的狂吠罢了。”面对惠惠的嘲讽，八坂恭一有些不愉的皱了皱眉头，随即他忽然又取出一封信纸。 　　“既然如此，那你就看着我是怎么一点点把他拖进深渊的吧！” 　　说话的同时，八坂恭一飞快落笔，写完信件内容后再次给惠惠过了一遍眼。 　　“断了他一臂，接下来再挖他一只眼睛……哈哈哈，一个独臂独眼的残疾人，你还觉得他能对付得了我吗？” 　　八坂恭一神色张狂的大笑起来，他笑得越发癫狂，旁边的惠惠就越是沉默。 　　沉默当中，她忽然一转头朝着洞窟石壁全力撞去。 　　“——停！！！” 　　八坂恭一猛然一声断喝，澎湃魔力立刻锁住了惠惠的全部动作，随后他步伐缓缓绕到惠惠正面，一脸冷笑着说道：“怎么，觉得心疼了？那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你的心上人不要那么喜欢你，他越是不在乎你，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小，反之，我能逼着他一点点把自己玩死！” 　　说到最后，八坂恭一再次狂笑起来：“惠惠小姐，要怪你就怪陈默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吧，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四章 一念风波起 　　“才断了我一根手臂，又要我挖掉一只眼睛？” 　　陈默冷冷一笑，魔力从掌心汹涌勃发，信纸迅速在他手里燃成灰烬，而巴尼尔站在陈默身后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他并指如钩，手掌猛地一抬，血光迸射的同时一枚眼球已经出现在了他食指与中指之间。 　　“……少爷？！！！” 　　陈默挖出眼球的动作实在是太过突然，也实在是太过干脆，这一抬手的刹那，巴尼尔完全没有料想到他竟会如此毫不犹豫就挖出自己的一只眼睛。 　　但陈默却只是背对着他，声音平静道：“再找个容器来，把我的眼球放好。” 　　“是……” 　　心神大震的巴尼尔木然退下，等到他取来容器时，陈默已经坐到了房间沙发上，正面直视他的面容时，巴尼尔惊诧地发现他脸上竟然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痛苦或者愤恨的表情，就连断臂挖眼本应表现出来的自艾自怜都没有，反而是一脸波澜不惊的平静表情，但也正是这种平静的表情，联系起他被威胁着自断左臂、挖出眼球的经历，再配上他此刻半张脸都沾满血迹的样子，实在是叫人心底忍不住感到隐隐的畏惧与冰寒。 　　“少爷……”巴尼尔站在房间门口，堂堂大恶魔此刻竟然有些犹豫着不敢迈步踏入房间了。 　　“巴尼尔，把我的眼球装起来吧。” 　　陈默抬手朝门口轻轻一抛，无形魔力立刻托起眼球，将之稳定而缓慢地送至巴尼尔身前，随后他轻声嘱咐道：“动作慢一点，别磕碰坏了，我也就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我知道了，少爷。” 　　巴尼尔动作轻柔地张开掌心，像是捧起一枚蒲公英种子般托住眼球，然后打开罐子，将眼球浸泡进罐内的溶液里面。 　　直至此刻，陈默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而打了个响指，一面光滑圆镜出现在眼前，其中清晰倒映出他半边脸都沾满血迹的狰狞模样。 　　狰狞却又平静，如此矛盾的面容，就像是绝世名家传世的画作一般，有着一种扭曲的美感。 　　“断臂的事情还好说，不过爱丽丝看到我现在这样子，她肯定是会发飙的……” 　　陈默低声呢喃着抬手摸了摸干瘪的眼眶，眼皮下面空空荡荡，啥都没有，只剩下断裂的神经与血管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巴尼尔，过来帮我处理一下。” 　　“是的，少爷。” 　　巴尼尔妥善放好玻璃罐，走到陈默面前开始替他处理起眼眶里面的伤情。 　　与光滑平整的手臂断面不同，这次是各种被扯断的神经与血管，参差不齐极为难以缝合止血，就算是巴尼尔也足足处理了十几分钟才终于结束手术。 　　“少爷，请用面巾。”处理好伤势，他双手奉上一根热毛巾，恭敬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也没有拂了他的好意，伸手接过毛巾在脸上沾血的位置仔细擦拭，毛巾换到第三条时，他脸上终于看不出血迹的存在了，而热水盆里的清水也变成了浅浅的绯红。 　　“巴尼尔。”陈默手里拿着一根白色带紫罗兰印花的丝巾朝巴尼尔问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用这个把眼眶遮起来，爱丽丝应该就看不出来了吧？你看看我戴上之后酷不酷？” 　　一边问，他一边把丝巾系在头上，刚好遮住空空荡荡的眼眶。 　　“……” 　　巴尼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他沉默了片刻才中肯评价道：“少爷，您用这个的话，爱丽丝小姐应该是能察觉出不对的吧……” 　　“哦？是吗？”陈默疑惑的歪了歪头：“真是扫兴，我还以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呵呵……” 　　巴尼尔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你整天往头上戴着丝巾，还把眼睛给遮起来，但凡是个智商没毛病的人都能看得出不对劲吧？ 　　不过陈默倒也没有纠结这种问题，他随手扯下丝巾，又凭空捏出一枚翠绿瞳孔的眼球，掀开干瘪的眼皮就把这颗眼球塞了进去。 　　紧接着，陈默眨了眨眼睛，双眼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如果有人凑近了仔细观察的话，其中一只眼神略微有些呆滞，毫无生物眼球应有灵动与活泼之感。 　　“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吧？”陈默满意的抚摸了下假眼：“别说是爱丽丝了，就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很像呢。” 　　巴尼尔呆愣看着陈默面带微笑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这个男人刚刚还挖出了自己的眼球，他究竟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伪装么……强颜欢笑……？ 　　他仅仅只是凝视了陈默一眼就放弃了这个猜测，大恶魔的直觉在告诉他，陈默就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一个内心强大至此的男人…… 　　潮湿洞窟里面，八坂恭一正在前前后后的忙碌着，他面前摆了一地的各种魔法卷轴，其中又有好几样造型精美的魔法道具，有些卷轴和道具是他准备用来清理痕迹、反追踪、以及发动空间跳跃魔法跑路的，而他之所以要用魔法卷轴来发动空间转移魔法，纯粹是因为上次吃了个闷亏，如果他主动施法的话，留在原地的魔力就会成为指引对方追踪的风向标，这种浅到不能再浅的痕迹，或许对于绝大部分大魔法师来说都完全无从察觉，但面对陈默那种魔力感知敏锐到可怕的怪物，吃过一次亏的八坂恭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吃第二次。 　　所以他才需要借由魔法卷轴来发动魔法，绝对不会在原地留下任何一丝自己魔力的痕迹。 　　至于除了这些魔法卷轴与道具之外，剩下的另外一小部分卷轴和道具，则是他为了杀死陈默而准备的…… 　　只需要一击就能够轻易屠杀神圣巨龙的赤光究戟，上位恶魔才能够掌握的死神诅咒（贝尔迪亚死亡诅咒的最上级版本），毒素扩散开能让半个大陆都被致命瘟疫所席卷的魔髓剧毒，四万年前初代勇者的弑杀女神之枪…… 　　就在八坂恭一表情癫狂地整理着各种从无数代魔王那里流传下来的卷轴与道具时，一阵瑰丽的暗紫流光忽然从洞窟内闪过，然后一个盛放着眼球的玻璃罐出现在洞窟地上。 　　“哦……？” 　　八坂恭一有些好奇的拿起玻璃罐看了看，眼球后面还连接着略微颤抖卷曲的神经血管。 　　而惠惠则是失神注视着那颗翠绿眸色的眼球。 　　“啊！！！” 　　毫无征兆的，她有若撕心裂肺般尖叫起来，然后抬起手把手腕凑到嘴边，张开嘴唇就准备用雪白贝齿咬开手腕上的血管。 　　不过她的这些动作都没有逃过一直把注意力分散出一部分集中在她身上的八坂恭一眼中，她才刚张开嘴，八坂恭一就鬼魅般出现在她身旁，干瘦得跟树枝一样的手臂探出，手掌死死捏住惠惠的脸颊，让她不能再运动腮帮合拢牙齿。 　　“别想着寻死了，你看你的心上人正在拼尽一切的想让你活下去呢？桀桀……”八坂恭一阴笑着继续说道：“更何况，你只要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如果没有我的同意的话，就算你真的死掉我也能把你的灵魂给拉回来……惠惠小姐，你是红魔族的大魔法师，应该很清楚我是真的能做到那种事情的，对吧？” 　　惠惠被捏着脸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冰冷而愤怒的眼神恶狠狠盯着八坂恭一的老脸。 　　而在惠惠如此恨不得将自己拆皮抽骨一般的目光逼视之下，八坂恭一松开手，后退两步继续说道：“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你轻松，我也轻松，不是么？” 　　“呸！你做梦！” 　　惠惠用力往八坂恭一脸上吐了口唾沫，可惜四溅的口水星子都被他的魔力屏障挡住了，而惠惠浑身魔力被封锁，就算想要同归于尽都做不到，所以只能搜刮脑海里记得的一切脏话词汇，语气毫不留情的辱骂道：“你这个卑鄙的老东西！有本事就去找陈默单挑啊！用我一个女孩子来威胁他自残算什么？你是不是没种？我看不起你！你无耻！下流！蛆虫！你……” 　　“够了。” 　　八坂恭一丝毫不为所动的一挥手，澎湃魔力立刻锁住了惠惠得声音，让她没办法继续聒噪个不停。 　　“骂人的词汇都是如此贫瘠，一点都没有能够触及到灵魂的杀伤力，呵呵……” 　　将装着眼球的玻璃罐以及摆了一地的各种卷轴和道具收好，八坂恭一手里拆开一封魔法卷轴，璀璨白光在洞窟内闪过，两人已经瞬间消失了身影。 　　再出现时，他们站在一处青草河流的岸边，四周方圆万里内都找不出任何一处人烟。 　　八坂恭一解开了惠惠的封禁，表情得意的往两边张开手说道：“惠惠小姐，你看看吧，如此人迹罕至之地，你还在奢望陈默能够找到这里来吗？哈哈哈哈！！” 　　然而面对八坂恭一的得意大笑，惠惠却笃定说道：“他会找到你的。” 　　“嗯？”八坂恭一笑声一窒：“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你究竟还在嘴硬什么？” 　　这次惠惠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冷笑回望着表情逐渐凝重起来的八坂恭一。 　　“不对！你不是在嘴硬！” 　　看着从惠惠脸上露出来的那种冷笑，八坂恭一忽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陈默真有她说的那么强……？ 　　谨慎起见…… 　　八坂恭一手掌一握，羽毛笔又开始在信纸上写下新的要求。 　　等到他写完信，这次随信送出的还有惠惠的一缕发梢，以及一封厚重的藏青色魔法卷轴。 　　做完这一切，八坂恭一转头看向目光愣愣注视着前方河水的惠惠，忽然冷哼一声，缓缓地说道：“怎么，在想这里为什么不是水流湍急的大江大河吗？没用的，就算真是大江大河，你跳下去我也可以把你再救回来。” 　　“我并没有在想那种东西。” 　　出乎八坂恭一意料的是，惠惠这次竟然给出了回应，她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之前说得对，我在陈默心里的地位真是一点都不低，手臂也好，眼睛也好，我对于他来说要远远超过这些东西，所以我现在真的好开心，不过我待会儿还会更开心。” 　　“什么……？” 　　“等到陈默找过来，我要亲眼看着他一点点把你折磨到死掉。”惠惠一边说，脸上笑容变得越发绚烂起来：“你或许不知道，他的手段究竟都有多么的残忍，但是对于你，无论再怎么残忍我都觉得是你罪有应得。” 　　“区区阶下囚，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八坂恭一表情瞬间变得漆黑愤怒起来，他语气恶狠狠地说道：“你就这么相信，哪怕陈默变成了独臂独眼的残疾人，也还是能对付我，对吧？呵呵……知道我刚才写的那封信是什么内容吗？还有那根卷轴又是什么东西？就让我来告诉你吧，那根卷轴是专门用来抽取生命力和魔力的卷轴，抽取量没有固定的上限，如果只是一个魔力低微的人，那么它只会抽出一点点魔力和生命力，但对于那些魔力深厚的高手，这根卷轴抽出的生命力会随着魔力的上升而一同增加，如果陈默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这根卷轴大概会抽掉他十之八九的生命力和魔力吧！哈哈哈哈哈……” 　　抽取生命力和魔力……？ 　　随着八坂恭一的笑声，惠惠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惠惠小姐，你猜猜看为了你，他究竟会不会使用那根卷轴呢？” 　　就在八坂恭一不断攻破惠惠心底防线的时候，河岸边亮起了空间转移魔法的光芒。 　　光芒之中，卷轴浮现，八坂恭一伸手取下卷轴，嘴角笑容缓缓扩大。 　　“你看……他已经用过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惠惠整个人都无力跌坐在地，她不敢相信陈默竟然真的用这根卷轴抽出了自己八成甚至九成的魔力！ 　　“其实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啊，惠惠小姐。”八坂恭一晃悠着卷轴，侃侃而谈道：“对于陈默而言，你竟然比他一身无敌天下的魔力和存活根本的生命力还要更加重要，这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了。” 　　“我……当然高兴了。”惠惠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但这抹笑容在她表情悲伤的脸上却显得犹如杜鹃泣血一般凄美。 　　“只是如果要用他的生命来换得这份幸福，我宁愿他不要喜欢我！” 　　“无论你再怎么说，木已成舟，后悔早就晚了。” 　　八坂恭一露出胜利者般的笑容，目光落在手里的卷轴上面：“现在就让我来看看，绝世无敌的强者到底拥有多么深厚的魔力吧。” 　　下一刻，他随手把卷轴往河滩上方一扔，同时默念了释放卷轴的咒语。 　　轰隆隆—— 　　河滩半空一点紫光骤现，随即猛然朝四面八方扩张开来。 　　剧烈的狂风甚至搅动了十几万里之高的天空，将云层瞬间染上五颜六色的魔力光芒，整个草原上所有高过半米的青草尽皆被无形的魔力搅得稀碎。 　　八坂恭一疯狂释放着自己的魔力，在半空中掀起的魔力狂潮下撑起一个半圆形的光罩。 　　仅仅只是余波都有如此之大的威力，难以想象如果这些魔力都在瞬间朝着同一个人释放，究竟会是多么可怕的场面。 　　十几分钟后，半空中的魔力终于消散干净，八坂恭一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眼神犹有余悸呢喃道：“还好，还好我足够谨慎，没有跟他正面对上，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从他背后传来。 第九十五章 两人的落幕 　　声音传来的瞬间，八坂恭一猛然回转过身，一袭猎猎作响的黑袍在未散的狂风当中翻飞飘扬。 　　“你是……陈默？！”八坂恭一迅速认出了来人，实在是他独臂的样子太过醒目，而绿眸黑袍的装扮又太过具有特色，所以哪怕仅仅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迅速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初次见面，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我来了。”陈默平静看向八坂恭一：“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应该也可以放掉惠惠了吧？你想杀的人是我，而我现在这幅样子，惠惠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了吧？” 　　“不要——！！” 　　惠惠尖声惊叫起来，她眼角不断有泪珠滚落，目光始终注视在陈默残缺的左臂位置，以及他黯淡无光的左眼，还有满头银白如雪的发丝。 　　然而就在下一刻，八坂恭一催动魔力，再次封锁住了她的声音，让她没办法说出更多话来。 　　陈默平静注视着八坂恭一的举动，缓缓摇头道：“你好歹也是魔王，气量怎么如此之小？而我现在魔力十不存一，生命力更是已经流逝了大半，剩下来的只不过够我苟延残喘罢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呢？” 　　陈默的话并不是在诓八坂恭一，他浑身魔力与生命力都被之前那封卷轴掠走，这是根本性的损伤，是没办法像平时使用魔法消耗的魔力一样自然恢复的，而八坂恭一作为魔王，本身就是玩魔法的顶级高手，所以他当然也看出陈默现在的状态虚弱至极，再说惠惠还在他手里，就算陈默想玩什么花招，他也根本就无需惧怕。 　　思虑至此，八坂恭一立刻下定了决意，他作为魔王本就是言行果敢的性格，不过在下杀手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才对吧。” 　　“那封信里，有惠惠的一缕头发。”陈默右手张开，掌心飘起根根发丝：“或许你只是想要震慑我，让我乖乖就范，但很不巧的是……在我学过的所有技能里面，恰好就有一个与占卜有关。” 　　“头发……？” 　　八坂恭一愣了愣，然后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老夫真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破绽吗？占卜么，有意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惠惠的位置，为什么还要乖乖就范，把魔力注入进卷轴里面？就凭现在的你，对上我又有几分胜算呢？” 　　“胜算那种东西，根本就不重要。”陈默转头看向一旁被八坂恭一的魔力束缚住全身动作，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惠惠，平静道：“如果我不照做的话，按你的谨慎性格，恐怕察觉到我追来时就会立刻把她杀掉吧？我没办法，用惠惠的生命来做赌注，所以与其说是你威胁我散去了一身魔力，倒不如说那些魔力都是我主动送给你的，也只有现在的我你才敢如此正面对峙吧？” 　　“呵呵……” 　　陈默语气平静的讽刺落入八坂恭一耳中，瞬间就勾起了这位魔王的怒火，平素里都只有他奚落轻蔑别人的份，今天却是被别人给奚落轻蔑回来了。 　　怒意勃发之下，他不由得冷笑连连，同时闪身出现在惠惠身后，一双鸡爪似的干枯手掌，左手反钳住惠惠的双手手腕，右手从背后绕到前面，若即若离般掐在她纤细柔嫩的脖颈上面。 　　“交出了一身魔力，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勇气，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我保证，你只要稍微轻举妄动一下，我就会扭断这个小姑娘的脖子，再湮灭她的灵魂，让她在你眼前香消玉损！” 　　“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放心。”陈默一脸无害表情的摊开右手，脚下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杀我就快点动手吧，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杀的人是我，我现在单刀赴会而来，希望你可以放了惠惠。” 　　被八坂恭一掐住脖子的惠惠不断无声流淌下泪珠，她哀怨而悲伤的表情几乎要碎掉一般，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注视在陈默身上。 　　“既然你这么一心求死……那我就只好成全你了！” 　　八坂恭一眸光一闪，一枚卷轴骤然放射出漆黑光芒：“你说你会占卜技能，那不知道你占卜过自己今天是怎么死掉的吗？” 　　他说话的同时，卷轴光芒里飘散出一道气息诡异的烟雾，这道烟雾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就像嗅到猎物的鲨鱼般，化作利箭飞射向陈默。 　　陈默眼见烟雾袭来，浑身肌肉一动，克制住了躲开的本能反应，然后眼睁睁看着烟雾没入身体，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八坂恭一忽然发出了无比猖狂的笑声，他一边笑一边松开掐住惠惠脖子的手掌。 　　“没想到，你竟然真是来送死的，陈默。” 　　看着八坂恭一得意忘形的样子，陈默抬手打量了两眼，掌心有一股黑气在隐约升腾：“诅咒吗？” 　　“没错，就是诅咒。”八坂恭一打了个响指，完全就是一副胜利者姿态的介绍道：“而且还是世界上最强的诅咒，死神诅咒！现在的你，已经完全沦为我一念之间就可以轻易灭杀的蚁虫，蚁虫，你明白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坂恭一的笑声里带着轻松，带着得意，带着戏谑，也带着歇斯底里的张狂。 　　陈默就只是平静注视着他的夸张笑容，目光像是一泓如镜的湖面般毫无波澜。 　　在他的这种目光下，八坂恭一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一点都不慌张，一点都不恐惧呢……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吗？ 　　怎么可能！ 　　八坂恭一立刻推翻了内心的猜测。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怕死的人？ 　　他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呵……这可怜的弱者！ 　　脑海里升起这种念头的时候，就连八坂恭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作为强势者一方的自己，竟然只因为陈默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自乱了阵脚。 　　他的平静，他的从容，无不都让八坂恭一内心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而为了排解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才会不停夸耀自己的优势地位，并且反复强调对方就像蚁虫一般脆弱。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威慑陈默，其实更主要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否则八坂恭一真的要被那种不安的预感给逼疯掉了。 　　“你真可怜啊，八坂恭一。”陈默忽然轻声说道。 　　八坂恭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 　　“你、你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八坂恭一表情有些崩坏的怒吼道：“我问你，你那是什么眼神？！” 　　“眼神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真可怜，八坂恭一。”陈默轻叹一声说道：“所以很显然，我是在可怜你啊，八坂恭一。” 　　“你这个……” 　　八坂恭一咬紧了牙齿，陈默此刻竟然露出了一脸怜悯的表情。 　　怜悯谁？ 　　怜悯自己么？ 　　明明自己才是拿捏着他生死大权的主宰，可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露出那种表情？ 　　八坂恭一几乎是在尖叫般的怒吼道：“跪下来！陈默！向我忏悔！向我求饶！跟我道歉，说你错了！求我不要杀你！” 　　“我跪了你就不会杀我了吗？”陈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还是说，我不跪你就会立刻杀了我？可是你做得到吗？” 　　“好！那你不要后悔！” 　　八坂恭一愤恨欲狂，他一把推开作为人质的惠惠，嘴里开始低声而急促的念叨起咒文。 　　下一刻，原先没入陈默体内的烟雾有了动作，它化作一柄长长的锋利的死神镰刀，锋刃呼啸着劈砍向陈默的灵魂！ 　　——叮！ 　　死神镰刀砍中灵魂的瞬间，一道细微的叮声同时传入陈默和八坂恭一耳中。 　　下一刻，镰刀碎裂成黑雾，陈默的灵魂却是毫发无损。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八坂恭一捂住脑袋疯狂嚎叫起来，诅咒失败的反噬即使是魔王也不能豁免，尤其是死神诅咒这种世间最顶级诅咒，反噬带来的刺痛就像是有成千上万枚刀片在脑袋里翻搅一般，那种生不如死的剧痛让八坂恭一毫无形象的惨叫起来，一边惨叫，他一边不停扣挠自己的头皮，直到整个脑袋都被挠得血肉模糊他才停下动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抬头看向陈默。 　　陈默此刻就站在一旁，从出现到现在，他一步都没挪动过，虽然断臂的姿态有些狼狈，但表情却是无比的游刃有余。 　　反观自己……披头散发，鲜血淋漓，神态癫狂…… 　　“为什么，诅咒对你没效果？”八坂恭一瞪着完全充血化作赤红的双眼问道。 　　“我都说你杀不掉我了。”陈默略微摇头：“那种程度的诅咒，连吹阵风让我觉得冷都难，更别提杀了我了。” 　　“可是你不已经把魔力散掉了吗？还有生命力也……” 　　就在八坂恭一不解质问的时候，陈默的身影忽然在原地一个闪烁，再出现时已经是贴近在他身前了，仅剩下的右手也深深陷入进他的胸膛里面。 　　“魔力那种东西，你要的话我全部给你也无所谓。”陈默手掌微微一动，掌心捏着的心脏也跟着被攥紧：“不过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就算不用魔力，我照样也可以把你杀了，这并不比捏死一只小鸡仔更难多少。” 　　“呵……呵呵……呵……” 　　八坂恭一瞪大眼睛，心脏被人拿捏的感觉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从嗓子里发出漏气一样的声音。 　　而看着他如此不堪的窘态，陈默也没有太多戏谑调侃的心思，手掌捏紧往外一拔—— 　　“……刺啦！！！！” 　　连接着心脏的大血管被硬生生拽断，从八坂恭一胸膛的洞口里立刻喷涌出了鲜红的血泉。 　　“这就是你心脏的颜色吗？”陈默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捏紧的肉块，这颗姑且能被冠以心脏之名的东西，此刻正在疯狂的砰砰跳动着。 　　想活！ 　　想要……活！！ 　　心脏明明应该是没有思维的，但看着它如此竭尽全力跳动，不断从腔室当中往外泵出血液的样子，任谁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样的一段话。 　　不想死！想要活！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想死，大家都想活，可惜你现在马上就要死了。” 　　陈默仍然是低头盯着心脏，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说给八坂恭一听的，还是单纯只是在感慨心脏不甘死亡的强烈生命力。 　　但是无论心脏的生命力有多顽强，失去了血液供养，它的跳动很快就减慢下来，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至彻底陷入停顿的瞬间。 　　停止跳动之后，那只不过是一团诡异深灰色的肉块罢了。 　　灰色的心脏，魔王的心脏…… 　　陈默扔掉这团肉块，抬头看向八坂恭一。 　　他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声音像是在拉一个破旧的风箱，动作竟然与他的心脏如出一辙。 　　然而心脏现在已经停止了徒劳的跳动，他也终将会停止这挣扎的喘息。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八坂恭一胸口的血洞逐渐干枯，从洞口里面往外迸射的血液也变成了缓缓流淌，他的喘息声变成了“嘶嘶”的抽气声音。 　　直到八坂恭一连“嘶嘶”的抽气声都发不出来时，他仰面倒在了河岸边的草地上，一双苍老的眼睛失去了平时的精光，呆滞而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临死前，他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很遗憾的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连做出说话的唇形都没办法，所以哪怕陈默会读唇语也没看出他的临终遗言究竟是什么。 　　纵横天下一辈子，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连收尸都没人来给他收尸…… 　　陈默摇了摇头，一团苍蓝火焰突然从八坂恭一的尸体上腾起，火焰无声，也没有任何热度散发，但被火焰笼罩的尸身却迅速化为飞灰。 　　烧成灰，总比曝尸野外要好吧？ 　　至少免去了死掉之后还会被野兽啃食的狼狈。 　　也算是他留给这位魔王最后的脸面了。 　　注视着八坂恭一的尸身彻底化作飞灰，陈默转身看向惠惠，后者失去了禁锢住身体的魔力，立刻像是雨燕般飞扑过来，想要投入他的怀中。 　　陈默微微张开右臂，被惠惠撞了个满怀。 　　“这次……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嗯，放心吧。”他轻轻抚摸着惠惠的发丝：“我不会跑掉了。” 　　“诶……？” 　　惠惠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只看见一只像是星辉般闪耀着苍翠光泽的绿眸。 　　“你……的眼睛……” 　　惠惠身体软倒下去，被他单手捞住。 　　“抱歉了，这次又是骗你的。” 第九十六章 神明，行走于深渊之间 　　清晨的阿克塞尔，街道上只有三两个赶早的冒险者正在前往冒险公会的途中。 　　陈默推开冒险公会前门，正厅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女服务员拎着拖把在进行早间清洁，柜台后面的接待生们则是在相互交谈说笑着。 　　“喂，露娜，看那边看那边……” 　　接待生中一位短发少女忽然用手肘戳了戳身旁正低着头翻阅今天任务清单的露娜，目光朝公会门口方向示意般的轻轻抬了抬。 　　“嗯？”露娜疑惑抬头，跟着她的视线朝公会门口看去，然后她脸上表情立刻就呆愣住了。 　　“……陈默先生？你今天这是，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有点小事，想要登记一下。” 　　陈默缓步走到柜台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露娜总觉得今天的他和以往相比，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露娜，你现在方便吗？” 　　“啊……方，方便，当然了！”露娜脸颊微红停止了打量，轻咳一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是要登记的？我现在马上就帮你记载下来。” 　　“嗯。”陈默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其实我把魔王杀掉了。” 　　“哈……？” 　　露娜一脸茫然的盯着陈默，似乎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般，于是陈默又再次重复道：“我说我把魔王杀了。” 　　“魔……王，是哪位魔王？” 　　露娜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不止是她，整个冒险公会前台的所有接待生都呆愣住了，她们像是傻掉一样木楞注视着站在柜台前方的男人，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默掀开黑袍取出一颗暗紫色的浑浊圆珠。 　　这颗圆珠本应该镶嵌在魔王城内的魔王宝座之上，现在却被他扣下来带到了这里。 　　“魔王就是魔王軍的那个魔王，魔王八坂恭一。”陈默轻轻把圆珠放在柜台上面，第三次重复道：“我把他杀掉了。” 　　魔王……被杀掉了…… 　　露娜浑身打了个激灵，她赶紧取出登记册，手指哆哆嗦嗦的记录起来，一边记录还一边确认般的追问道：“您……您确定，您杀掉的真的就是魔王吗？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可一点都开不得玩笑啊！您真的杀掉魔王了吗？我不是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只是……这也太……” 　　“匪夷所思吗？”陈默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是平静淡然的表情：“魔王八坂恭一，确实是被我杀掉了，无论你听起来觉得有多匪夷所思，但这就是事实。” 　　“好的，好的……我这就给您登记！” 　　露娜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了，她刷刷记载好魔王八坂恭一已经被成功讨伐的信息之后，正准备再追问一下讨伐过程的具体细节，但是陈默已经转身离开了冒险公会。 　　也就是在他推门而出的瞬间，露娜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今天的陈默和以往相比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 　　——是手臂！ 　　他的左边肩膀以下，空空荡荡，推门时的气流卷起了袍边，也把他的衣袖吹了起来。 　　在那一身黑袍之下，本应该是左手的位置，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等、等一下……！请等一下！！” 　　意识到陈默身上的变化之后，露娜推开柜台门就往冒险公会外面追去，然而等到她真正追出去时，街上已经再也看不见那道漆黑长袍的身影了。 　　一阵冷风吹过，露娜神情忽然变得疑惑起来。 　　“奇怪……我在外面干什么？”她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刚才只是因为觉得有点闷了，所以就决定出来透透气？ 　　既然要透气的话，那就好好透一透气吧！ 　　露娜站在原地伸展了下双臂，胸腔扩张带来更加深层的呼吸，而晨间清新的空气也让她很快变得精神起来。 　　“好了，现在气也透够了，是时候该回去处理工作的事情了！” 　　露娜挥舞着拳头为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就转身回到了冒险公会里面。 　　魔王被讨伐的消息，以阿克塞尔城作为起點，向着整个贝尔泽古王国扩散，又由贝尔泽古王国作为起點，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陆。 　　“既然魔王都已经被讨伐了，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把我送回地球去了？” 　　宅邸客厅里面，佐藤和真满脸希冀的朝阿库娅问道，结果阿库娅理都没理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躺在沙发上面，嘴里低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回不去……为什么……我可是女神……区区魔王……” 　　佐藤和真凑近耳朵听了半天也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伸手抓住阿库娅的肩膀用力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质问道：“喂！阿库娅！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地球去啊？阿库娅？！” 　　被佐藤和真摇晃着的阿库娅总算是回过神来，她露出无比残念的笑容，呵呵笑道：“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都要在这个可恶的异世界一直待到死掉为止了啊！！！” 　　“啥？” 　　佐藤和真摇晃阿库娅的动作瞬间顿住了，随即他更加用力的摇晃起来：“不是！为什么啊？魔王不都已经被讨伐掉了吗？为什么会回不去啊？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呵呵，这都不明白吗。”阿库娅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魔王虽然被讨伐了，但是却不是被你、甚至也不是被任何一个转生到异世界的地球人讨伐掉的，也就是说跟我们彻底没关系，所以我们当然就回不去了！那些天界的老东西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可恶！可恶可恶啊！”佐藤和真满脸不甘的怒吼道：“谁要在这个异世界一直待到死？这里没有可乐，没有漫画，没有空调，没有社会低保，没有无线网络，没有漫画，没有手办，没有游戏，甚至连廉价卫生纸都没有……谁要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一直待到死为止啊！！！” 　　“说到底，这还不是因为你没本事。”彻底的绝望过后，阿库娅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她满脸不屑的盯着佐藤和真数落道：“要是你有本事能讨伐掉魔王，我们现在早就回去了，又怎么可能一直被困在这里？” 　　“讨伐魔王你说得倒是轻松！”佐藤和真捏紧拳头反驳道：“但是我转生过来既没有作弊的道具又没有无敌的能力，还要带你这么个拖油瓶，哪有什么余裕去讨伐什么魔王？说到底，究竟是哪个可恶的家伙讨伐了魔王？他真是害惨我了啊！！” 　　地狱边界。 　　天空是万古不变的暗沉血红，白色半脸面具的巴尼尔从虚无中迈步走出，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个黑袍裹身的独臂男人。 　　“这里就是地狱了，少爷。” 　　巴尼尔侧身朝男人低下头说道，而男人的目光则是远远眺望向荒芜大地的尽头。 　　在这个名为地狱的世界，天空是血红的，大地也是血红的，就连空气里也飘荡着淡淡的红雾。 　　陈默深深呼吸了口血腥味浓重的空气，除了血腥味之外，这里的空气还异常灼热，大概平均温度都在200摄氏度以上，他只是深呼吸一口，呼吸道就已经重度灼伤。 　　“怪不得你们恶魔会向往人类的世界。”陈默张了张口，嗓子里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他的声带也被灼伤了。 　　“身处在这种险恶的环境里面，确实是会对人间那种温和的环境充满侵略欲望，更何况人类还是你们最好的食物来源。” 　　“少爷所言极是。” 　　虽然现在已经回到了地狱，但巴尼尔丝毫没有升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恰恰相反，他现在比以往的所有时刻都更加忠诚，在巴尼尔的恶魔感知里面，陈默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感正在以几何倍数迅速扩张着……站在他的面前，就连整个地狱世界的存在感都变得稀薄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巴尼尔已经无法呼吸了，他觉得自己快被压碎了！ 　　“好了，巴尼尔，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随着陈默这句话，巴尼尔浑身猛然一松，然后他微微抬起头，眼中赫然看见此生都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火…… 　　银白色的火，以及苍蓝的火。 　　无尽火焰遮蔽了天空，散发着混沌异彩的磷光从半空垂落，地狱荒芜的土壤里竟然生长出了无数藤蔓蜿蜒的鸢尾花，而在他前方，陈默身上的黑袍已经被银焰燃尽，甚至他浑身的皮肤、肌肉、血管也都变得像是琉璃一样剔透，最深层的骨骼则放射出可怕的辉光…… 　　“啊——！！！！” 　　视线触及那道辉光的瞬间，巴尼尔厉声惨叫起来，他的本体灵魂被削去了2/3的本源，而这仅仅只是目光瞥到一眼的代价罢了。 　　就在他捂着眼睛，痛苦惨叫的时候，陈默的话音继续传来：“回到人间去，帮我暗地里保护好爱丽丝和惠惠。” 　　“是，少爷。” 　　面对展现出前所未见力量的陈默，巴尼尔什么都不敢问，他也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像是讨饶般的疯狂点头，目光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往前偷看陈默的身影。 　　等到巴尼尔离开地狱，天空中的火海开始翻涌，垂落地面的磷光也变得躁动起来，陈默缓缓向前迈步，银辉炽亮的骨骼也开始以自我作为燃料绚烂绽放起来。 　　神力之沉重，让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将地狱空间碾碎成连原子都寻找不出来的纯粹虚无。 　　一条无与伦比的光河从天际倒垂下来，开始清洗起荒芜大地上的所有恶魔…… 魔女之旅 第一章 如若神将降世 　　哗啦…… 　　岸边微风浮动，吹过树冠，立刻让整颗大树都发出叶片摩擦的声响。 　　随着叶片晃动，点点细碎光斑从半空垂落，萤火虫般四处飞舞，最终落到地上，无声没入土壤当中。 　　“大叔，你怎么又把身体搞得破破烂烂的了？” 　　剑形叶片的一棵树下，优纪伸手轻轻抚摸着陈默空缺的左臂，以及他黯淡无神的左眼，最后看向他满头苍白干枯的发丝，语气忍不住责怪道：“虽然这些身体都是你临时捏出来使用的，但这也不是你不好好爱护身体的理由啊！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回来的时候要么身体彻底崩溃只剩下魂体，要么就是被弄坏成这种破破烂烂的样子！” 　　听着优纪的数落声，陈默笑眯眯靠坐在树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安静享受着她温柔而怜惜的抚摸，少女的小手比世界上最好的按摩机还要更加令人感到放松，尤其是对方满眼都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样子，更是构成了能让任何钢铁般的真英雄都忍不住陷落进去的温柔冢。 　　陈默安静享受着少女这份独属于自己的温软，忽然用唯一仅剩的手臂搂在优纪腰上，翠绿眼眸里绽放出调笑的目光：“怎么，感觉心疼啦？” 　　优纪抚摸他身体的动作当即一顿，随后她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羞赧移开视线。 　　即使是彼此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甚至自己都已经化作了依附对方而存在的利剑，但优纪仍然无法完全适应陈默时不时的调戏与捉弄。 　　不过也正是她这种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似的反应，才让陈默越发觉得逗弄她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将她逗弄到面红耳赤、媚眼如丝、明明浑身酥软想要靠进自己怀里，却又装出一副没事人般的样子，更是令陈默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怎么了，不会说话了啊？”他手臂一紧，优纪立刻被紧紧搂进怀中。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让叔叔给你检查一下怎么样？” 　　“大叔——！！！” 　　陈默毛手毛脚的动作以及他的恶俗玩笑终于让优纪的羞耻心达到了承受极点，她奋力在陈默胸口推了一下，整个人化作一道绛紫剑光，几个闪烁就远远逃到了数百米开外的木屋前面。 　　只不过可惜的是，陈默念头一动优纪就又被挪移到了眼前，这片星杯世界可是他的神力领域，就算优纪逃到天涯海角，捉她回来也仅仅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大叔，你耍赖！”优纪一看自己又被挪回来了，立刻气鼓着脸跺了跺脚喊道。 　　“我怎么就作弊了。”陈默满脸堆笑道：“这是我的世界，你是我的剑，我使用我的东西有什么错吗？理所当然罢了。” 　　“谁……谁是你的，东西了……” 　　听到陈默说自己是他的剑，是他的东西，优纪脸色蓦然一红，低下头呐呐着说道：“就算只是临时使用的身体，也要好好保护的啊……你每次都弄到这种惨样回来，我看到会很心疼的……” 　　“是是，我保证，保证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可以吗？”陈默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满脸信誓旦旦的表情说道。 　　不过优纪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信。” 　　陈默闻言顿时就愣住了，他目光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少女问道：“你连我都不信啊？” 　　“是因为大叔你有前科啦。”优纪表情略微有些愤愤不平道：“那个叫惠惠的女孩子，可是被你骗惨了，还有以前，你也骗过许多单纯的好女孩，大叔是专骗小女孩感情的渣男！” 　　“喂喂喂，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词儿啊，别学到了点什么词汇就往我身上套行不？”陈默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叫我渣男算什么？我现在连身体都没有彻底恢复，这片残缺的世界也远远还没有达到能够正常维系运转的时候，普通生命在这里随时都有被紊乱的天地规则影响致死的危险，我真要是带走她们才是渣男好不好？” 　　话音落毕，他又忍不住话锋一转，反问道：“优纪，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才对啊，怎么也把什么渣男这种词挂在嘴边了？” 　　“谁叫大叔你使坏了……”优纪脸红红低声说道：“臭大叔，坏大叔……” 　　“我臭？” 　　陈默抬起双臂左右闻了闻，故作迷茫道：“哪儿臭啦？我闻不到啊，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看着陈默左闻右闻的样子，优纪脸颊越发通红起来。 　　“大叔你这种糟糕的性格，以后一定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是吗？”陈默抬眼一看优纪：“那你算什么啊？丫鬟吗？” 　　“大叔是笨蛋！！！” 　　优纪终于耐不住陈默的荤话，红着脸转身跑开了。 　　这一次陈默也没有再把她捉回来，放松心情放松够了，现在是时候处理正事了。 　　“系统。” 　　“叮——！” 　　“职权： 　　【战争-最强】（高位）、【超凡-异化】（高位） 　　【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超凡-进化】（高位/残缺）、【轮回-生命】（高位/残缺）、【轮回-死亡】（高位/残缺） 　　【武斗-剑】（中位）【元素掌控】（中位）【军械掌控】（中位） 　　【原罪】（中位/残缺/已补完暴食）” 　　看着残缺状态的超凡职权，他起身从【黑衣剑士】职业传承的本源之树下站起，然后缓步走到神力海洋岸边，面对滔滔不绝扑打着海岸的液化神力，平直伸出右手。 　　“显现吧！” 　　下一刻，万千漆黑光芒从他身躯内爆射而出，像是飞虫般朝着四面八方逃窜出去。 　　不过这些光点还没来得及逃远，神力海洋下方就猛然伸出无以计数的透明触须，像是章鱼捕猎般卷住光点，然后又缩回海面下方。 　　等到所有光点都被捕食干净，陈默手掌一翻，一枚色彩绚烂的透明晶核咻的一声从海底蹿射到他手中，晶核大部分都是完美无瑕的状态，唯独正对着陈默的那一面还残留着头发丝般细小的裂痕。 　　“搜刮完了整个地狱世界，把那群恶魔都快杀到绝种了，得到的规则都不够彻底补完吗？” 　　陈默面色有些失望，不过他随即略作沉吟，手掌轻轻往空中一送，晶核立刻悬飞到掌心上空十几公分的位置，然后他浑身光芒大放，这些光芒也全都灌注进了晶核里面。 　　片刻后，光芒淡去，陈默再次恢复到神魂的状态站在岸边，那副冒险者职业的身体也已经化作养分滋润职权去了。 　　而晶核之上，最后一丝裂痕此刻终于彻底消失，看着彻底补完的规则，他一挥手又从海底摄取出通体漆黑的【异化】晶核。 　　【进化】、与【异化】…… 　　两枚晶核彼此靠近的瞬间，一枚崭新的职权晶体逐渐由虚幻转为现实。 　　“职权：【超凡】（高位）” 　　看着滴溜溜在半空转动的晶核，陈默念头一动，整个无边无际的庞大神力海洋都轰隆颤抖起来，一枚又一枚象征着神明权柄的晶核接连跃至眼前，职业传承的本源之树也前所未有的剧烈摇晃起树冠。 　　下一刻，从五色闪耀的璀璨光华当中…… 　　一截完美无瑕的小腿，缓缓迈步踏出。 　　“哗啦——！！” 　　几乎是在陈默重塑神躯的瞬间，星杯上方，一根根光华四溢的规则链条摇晃的幅度和频率立刻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并且像是在驱赶什么东西般疯狂抽打着无尽漆黑的位面夹隙空间。 　　“这个残缺的世界，已经快要承载不住我了吗……” 　　陈默仰头眺望着星杯之外，那些被系统称之为无尽之墟的污浊之物，此刻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不断朝着星杯之内疯狂扑来。 　　一个掌握着复数种类高位职权的强大神灵，并且还拥有着足以创世数量的庞大神力，其存在感甚至已经超越绝大部分低等级、甚至是中等级的世界了。 　　“星杯，要快些加固才行了啊……” 　　陈默再次开口唤出系统界面，筛选着需要自己获取并且补完的职权。 　　【空间】、【时间】、【物质】、【能量】，还有【轮回-生命】以及【轮回-死亡】么…… 　　刚补完了【超凡】职权的陈默，很清楚想要凝聚出一枚完整的高位职权其过程究竟有多么的繁复与困难。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即使他现在神躯补完，已经彻底取回了昔日弑杀战神时的完整力量，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强许多许多……毕竟他现在无论是掌控的神力数量还是拥有的职权品质，都绝非昔日可比，甚至就连重塑的神躯也更加坚韧牢固，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祇威能，但现如今压在他身上的负担也远比昔日所面对的那般轻巧。 　　只能说力量这种东西，真是招致一切祸端的根源。 　　没有力量就会沦为强者餐桌上的鱼肉，生杀予夺都全凭对方随意置喙。 　　而一旦踏上追求力量的道路，从此就会深深陷入力量的漩涡当中，唯有不断追逐更强的力量，不断向着离心力的最外层努力攀爬，才能够短暂免受祸端的侵袭。 　　即使强如自己，神权煊赫神力滔天，已经可以算是站在无尽位面无尽种族的最顶点了，可现在不也还是面临着身不由己的抉择吗？ 　　所以说，拥有力量的人，他们究竟是自由呢，还是不自由呢…… 　　内心哀叹之下，陈默也彻底失去了重塑神躯的兴奋，开口征询起系统的意见：“系统，我该先补完哪个职权？你有什么建议吗？” 　　“本系统无权干涉宿主的决定。” 　　神力海洋中央，海面上飘浮着的光球表面像是水波一般涤荡起来，光球之内的少女环抱双臂维持着蜷缩的姿态。 　　“不过，仅仅只是建议……本系统希望宿主暂时休整一下状态，目前星杯状态尚且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获取职权之事可以不必操之过急。” 　　“休整吗……也好。” 　　陈默微微点了点头：“那就休整一段时间吧，优纪！” 　　“……哎？” 　　远处木屋里面，优纪穿着一身浅粉色厨娘围裙跑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锅铲。 　　“大叔，什么事啊？” 　　“先别忙了，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噢噢……是要战斗吗？” 　　看着少女瞬间变得认真严肃起来的表情，陈默忽然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看来，需要休整的也不止是我啊。” 　　“啊……？”优纪歪了歪小脑袋，她有些搞不懂陈默在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们这次不是去战斗的。” 　　“不战斗？那干什么啊？” 　　陈默走到优纪身前，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少女身上立刻换出一套蓝白色蓬松连衣裙。 　　“咱们去旅行！” 第二章 男人们的救世主！ 　　提问：在学校里看到可爱的小猫咪应该怎么做呢？ 　　正常人都会停下来摸一摸它吧？ 　　但如果这所学校是王立魔法学院，那就请千万要小心了，因为这只猫咪很有可能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仅仅只是一只可爱猫咪罢了，更可能是某位大魔女导师为了好好享受午后的闲暇时光而变成猫咪的样子出来晒太阳了。 　　什么？大魔女可以变成猫咪吗？ 　　那样的魔法当然也是有的啦，变成巨龙，或者变成猫咪，这两者在难度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因为无论是变成巨龙还是变成猫咪，本质上内部都是由魔女的魔力所构成，这种外貌幻化的魔法，据说最开始是某些相貌平平的大魔女为了变得更加美丽才被研究出来的，不过后来经过一代代魔女的改良，逐渐就变成了可以彻底转换外貌的样子，乃至是变成一只猫咪趴在学校喷泉水池旁边的长椅上享受阳光……谁知道那些天天宅在学校里面万年死宅不出门的大魔女们究竟可以无聊到什么地步？ 　　“外面的世界啊，可是很危险很可怕的喔！” 　　这是学院派的死宅大魔女们经常挂在嘴边对弟子耳提面命的口头禅。 　　然后她们就会用一脸沧桑的表情、忧郁而哀伤的语气、以及仿佛看透世间一切事情般的深邃眼神，生动婉转地讲上一大段或是曲折动人、或是扣人心魄的紧张刺激的冒险故事。 　　当然，这些故事里多多少少也会带点个人主观的审美改动就是了…… 　　多多少少具体是多少？ 　　七成，或者八成吧。 　　嗯……谨慎来说。 　　但是就在今天，即使是那些喜欢吹牛逼的学院派大魔女们也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却真实发生在了学校里面。 　　有一位男性的魔导士，申请参加“见习魔女”的资格考核！ 　　“你确定，要参加这次的考核吗？” 　　戴着圆边框眼镜的考核负责人第三次狐疑问道：“要知道，男性在魔力量上天生就不如女性，基本上达到魔导士就已经没有余力再继续下去了，而参加见习魔女考核的其他女孩子们可都是拥有着超越魔导士层次魔力的优等生，混战一起的话，你有可能会受伤哦？” 　　被考核负责人再三警告的男子，其拥有着一头留有马尾短辫的漆黑中长发，额头垂下的细碎刘海间露出一双湛亮双眸，眸色与发色相同是极为罕见的纯黑，他面容大概有20岁上下，这个年纪在魔法学校里已经算是偏大的了，达到20岁的女孩子要么突破见习魔女无望主动毕业，要么已经成为了见习魔女正在某位魔女或者大魔女的教导下冲击正式魔女的桂冠，部分数量稀少的佼佼者，更是能够在20岁时就登上魔女的阶梯……当然，前提条件是她们都是女性。 　　正如考核负责人所说的那样，男性在魔力量上，天生就不如女性。 　　这是根本性的天赋问题，无法依靠后天的努力改变，或许通过某些增加魔力量的手术改造、或者某种强力魔法道具可以突破这一上限，但单纯的依靠“努力”肯定是没戏的。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报名参加考核的男子却始终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迷样自信。 　　“魔力量够不够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肯定是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嗯，用我的新魔法杖保护好自己。” 　　他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里的小木棍，这根木棍就是刚才从学校树林里面随便撅来的，被他当成魔法杖一样拿在手里挥舞着，实在是有种滑稽的感觉。 　　考核负责人见此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毕竟参不参加考核是学生的自愿，她又不是专门负责这个愚蠢男人的魔女导师……况且男人根本达不到见习魔女的层次，所以也不需要魔女导师就是了。 　　总而言之，该劝的自己都劝过了，他非要一意孤行那也是他的事情，等到考核的时候受了什么伤可就怪不得谁了。 　　毕竟……魔法无眼，对吧？ 　　“那好吧，那我就给你登记上资料好了，我看看你的名字是……” 　　考核负责人魔法杖往男子身前虚点，两个简短的字符浮现出来。 　　“陈默？嗯，有些拗口啊……好了，陈默，你的信息登记上去了，待会儿通过走廊一直走进最里面的大教室，会有其他老师跟你说明考核的相关事宜，进去吧。” 　　考核负责人说完就让开道路，陈默经过她身旁时还能感受到她无奈而又鄙夷的目光。 　　男人竟然也想当“见习魔女”？ 　　世界上从古至今，都只有“魔女”而没有“魔男”，况且所谓的“魔女”本来就是专门给女性设立的等级，称谓里那个“女”字还不够明显吗？ 　　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做了什么白日梦，竟然报名来参加见习魔女的考核…… 　　考核负责人摇了摇头，她已经预料到这个做着见习魔女美梦的男人待会儿被人抬出来时的惨样了。 　　真可怜…… 　　不过就在考核负责人露出怜悯目光的时候，本来已经通过她身边的男人忽然又止住了脚步。 　　“这位老师，你就这么确定我通不过考核吗？” 　　他回过头，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注视着考核负责人，平静的面孔仿佛在问候下午好一般。 　　“呃……我不是在看不起你哈，但是男人在魔法这方面，真的不太行，这是先天就决定的事情啦……” 　　考核负责人被盯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她虽然是魔女，但同时也是女人，而且年龄也不算太大，脸皮总是有些薄的，所以当即就视线飘忽的解释道：“如果说男性的魔力量，达到1就是天赋极限了的话，那么女性的极限至少也在10以上，某些天赋卓越具有才能的女孩子，甚至可以达到50、乃至是100的上限，而这1与10与50与100，就是确实横跨在男性跟女性之间的天堑，哪怕天赋最差劲最愚笨的女孩子，也不是男性可以相提并论的。” 　　“原来如此……” 　　陈默点了点头，然后他扬起手里的树枝：“所以打拳的并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啊。” 　　“打……什么？” 　　考核负责人闻言一愣，她有些听不懂面前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了。 　　“没什么，既然这个世界对待男人如此的不公平，那我就要给这个世界降下痛楚。”陈默一边说，一边在脸上露出奇妙的笑容：“就先从这个国家，这个学校开始吧。” 　　“开始什么？”考核负责人警惕的皱了皱眉头：“你不要乱来，男性虽然在魔法上比较弱势，但你也可以选择其他道路，比如说成为骑士什么的……” 　　考核负责人的警惕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历史上不乏有许多不甘心一辈子都待在魔导士层次的男人，因为心怀怨恨就做出各种引人发指的荒唐行径。 　　她现在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了…… 　　毕竟一个正常人会随便撅根小树枝当成魔法杖吗？ 　　一个正常人会说出什么“给世界降下痛楚”的话来吗？ 　　拜托，中二也只是十几岁小孩子的专利罢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龄青年，能不能别搞这种“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的羞耻PLAY啊？ 　　然而陈默面对着考核负责人的警惕，脸上却露出了毫不在意的笑容：“放心吧，我会按照考核的规章和流程来，老实说我这个人其实还是蛮遵守规则的。” 　　“不过……”他忽然又话锋一转：“在考核的规则之内，我会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些得天独厚的女孩子们，既然这个世界予男人以痛楚，现在就让我来把这份痛楚还予那些享受了千百年便利的少女们！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要让这所学校里所有的女学生，全都没办法通过见习魔女的考核，然后是整个国家，再是整个世界！” 　　男人的话音，狂妄、嚣张、自信。 　　考核负责人听得目瞪口呆，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梦呓般呢喃道：“你……你疯了？” 　　“不，我没疯。”陈默笑容肆意：“我要成为万千渴望成为见习魔女的青春少女们，午夜唯一的噩梦！” 　　说罢，他转身拂袖，大步迈向走廊尽头的考核教室。 第三章 女孩、少女、女人、以及男人 　　见习魔女考核的大教室里面，十几个身穿魔导士制服短袍的女孩子正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她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地方是教室最前面，那里站着负责她们本次考核成绩记录事宜的导师，同时她也是一位在学校里面很有名望的大魔女，拥有着可怕而又令人向往的强大魔法力量，至于被女孩子们频频投去视线的另一个地方，则是教室的最后面。 　　“哎哎，你们快看后面，那个女生看起来应该还不到16岁吧？” 　　“肯定没有啦，脸那么嫩，应该也就只有14岁左右的样子……” 　　“不是吧，好小！” 　　“那个人……我好像认识她，据说是个性格有些古怪的人，名字似乎是叫伊蕾娜来着。” 　　“伊蕾娜？她怎么古怪了？看起来挺可爱的啊……” 　　“可爱是可爱，但是她平时基本不跟任何人说话，每天都抱着书看，放学之后也是直接回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不是吧？那完全就是书呆子了啊？” 　　“嘘……小声点，会被听到的！” 　　实际上女生们低声议论的话语，全都一个字不漏的被待在教室最后面的灰发女孩听进了耳中，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手里轻轻翻动了一张书页。 　　自己会被其他人关注，是正常的…… 　　伊蕾娜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毕竟，整个教室里所有准备通过考核成为见习魔女的少女魔导士们，除自己以外年纪最轻的也在十六岁以上，而自己仅仅只有十四岁，会被其他人关注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置身于嘈杂议论与目光注视的最中央，伊蕾娜脸上却丝毫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她的镇定自若全部来源于对自我深刻的认知。 　　我是，有才能之人…… 　　而有才能之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天才。 　　身为天才的自己，理应受到天赋庸碌之人的关注、非议、讨好、或者陷害。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童话故事里都会教给小孩子类似的道理。 　　伊蕾娜有着身为天才的自知之明，她也有着身为天才的胸襟气度。 　　无论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她都无所谓。 　　等到待会儿考核开始，她会击败这个教室里的所有魔导士少女，然后得到导师的见习魔女授勋，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见习魔女，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魔女，再像《妮可冒险记》的作者魔女妮可一样，在无限广袤与精彩的世界上书写属于自己的旅行篇章！ 　　心里怀抱着这种志向，伊蕾娜当然可以无视那些偷偷注视她的目光，也完全可以把那些议论她的声音当成是没听到一样，她眼中只要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目标就已经足够了。 　　事实上，为了那个由儿时梦想与憧憬所诞生出来的目标，她已经持续奋斗了很久。 　　不停学习各种魔法知识，日以继夜，夜以继日，昼夜不断地刻苦钻研，把旁人休息和玩耍的时间全部都用在了学习魔法上面，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真要说的话魔法就是她唯一的兴趣和唯一的朋友……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再加上本就天赋超人的才能，伊蕾娜能够在14岁就参加见习魔女的考核，这并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反而十分的水到渠成，她的天赋和努力都足以配得上见习魔女这个称呼。 　　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场手到擒来的考核罢了…… 　　伊蕾娜合上看完最后一页的魔法书籍，她目光明亮而平静地在教室里巡视着，表情里充满了自信的神采。 　　终于，要成为见习魔女了…… 　　在伊蕾娜的额角，几缕灰发被四叶草形状的发饰别了起来，这是魔导士的身份标记，用四叶草来证明等级。 　　除她之外，教室里的每一个魔导士少女都拥有同样的东西，四叶草形状的徽记别在发间就成为了发饰，别在胸口就成为了胸牌，别在腰侧的衣服上就成为了挂饰，用链子串起来挂在胸口就成为了吊坠…… 　　四叶草的魔导士，五瓣花的见习魔女，六芒星的正式魔女。 　　伊蕾娜双手一拍，魔法书籍化作光点散开在空中，她随即又抬手摸了摸额角别着的四叶草发饰，很快……很快这枚四叶草就会变成五瓣花了。 　　距离考核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教室正门忽然再次被人打开。 　　听到门开的声音，教室里所有人都朝门口投去了目光，然后无论是聚在一起的魔导士少女，还是站在教室最前面的大魔女导师，甚至是很少对他人投以关注目光的伊蕾娜，全都像是中了石化咒一样呆愣在了原地。 　　男、男人……？ 　　十几双呆滞目光的注视下，一个身材非常之高大的黑发黑眸的男人，缓慢而平静地迈步走进了教室里面。 　　他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八、甚至是接近一米九，高度达到两米三的大教室正门距离他的头顶也仅仅只有一小段距离罢了。 　　男人身上穿着一套全黑的休闲宽松服饰……或者应该说是“本来很宽松的休闲服饰”，因为在他的衣服下面，强健无比的肌肉与宽大厚重的骨架共同撑起了宽松的服装面料，让休闲服饰硬生生穿出了一种紧绷的感觉。 　　叮当……叮当…… 　　在男人的右手手腕上，一串银色手链随着他迈步时的动作而轻微摇晃，四叶草造型的坠子与链条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响声。 　　“请问……”男人一路径直走到教室最前面，然后在大魔女导师眼前停了下来，他左手揣着裤兜，右手拿着一根刚撅下来的新鲜树枝，语气随意问道：“这里就是考核见习魔女的地方了吗？” 　　“是，你是……？” 　　大魔女迅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并且目光落在他右手腕的四叶草手链挂坠上：“你是学校里的魔导士吗？请马上离开这里，这些孩子们就要开始进行考核了。” 　　“那我就没找错。”听到大魔女说这里就是见习魔女的考核地点，男人咧嘴笑道：“想必你就是考核导师了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默，也是来考取见习魔女资格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晃了晃手腕上的链子，别的少女戴在身上只能充当发饰、胸牌、挂饰、吊坠的四叶草徽记，在他身上却沦为手链的挂坠，并且一点都不会显得过大或者不自然。 　　“老实说，这个东西我不是很喜欢，所以还是尽早换成别的款式比较好。”陈默抬起手把手链挂坠举到眼前，目光通过轻微摇晃的四叶草坠子俯视向大魔女导师。 　　没错，是俯视…… 　　这位大魔女导师大概也就一米七的身高，在女性里面已经算得上是脱离矮小这个概念了，可跟陈默小巨人一样的一米九身高相比，她立刻又变得像是吉娃娃一样袖珍了。 　　“你……？参加考核？” 　　大魔女闻言先是愣了愣，然后她立刻有些不确定的提醒道：“可是这里，是见习魔女的考核啊……” 　　“我知道。”陈默点了点头：“我就是要通过考核，成为见习魔女。” 　　“啊……？” 　　不止是大魔女导师，教室里听到陈默口出狂言的所有魔导士少女们，此刻也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目瞪口呆的寂静当中。 　　而陈默挑眼环视着一双双写满了惊诧的目光，笑容在他嘴角缓慢扩大：“我说，我就是要通过考核，成为见习魔女……听清楚了吗？” 　　听，倒是听清楚了…… 　　大魔女导师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什么太过奇怪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她还是在心里忍不住咆哮起来。 　　——听清楚个鬼啊！ 　　你是男的，男的哎？天生魔力量就不如女性，怎么敢跑来参加见习魔女考核的？ 　　真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呗？ 　　无论导师也好，学生也好，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叫陈默的男人是在白日做梦。 　　但陈默对此却是偏过脑袋问道：“请问，现在考核可以开始了吗？” 第四章 半寸 　　所谓的见习魔女考核，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是所有人都排在一起，释放出自己的魔力，由考核导师品评魔力量吗？ 　　不是。 　　是在试卷上完成与魔法相关的题目，展示出自己的魔法知识层次吗？ 　　也不是。 　　想要经过考核从魔导士升格成为见习魔女，唯一的方式就是战斗。 　　与其他有资格进行考核的魔导士战斗，无论魔力量也好，对魔法知识的掌握情况也好，甚至是战斗经验、战斗情商、随机应变的能力、审视局势的能力……等等等等都会在实战的过程当中经受最为严格的考验。 　　然后击败所有人的那位魔导士，就有了成为见习魔女的资格。 　　大教室上方，负责考核的大魔女导师飘飞于此，一本小册子翻开封面悬浮在她眼前，由魔力控制的羽毛笔正在快速记录着与实战进况相关的内容。 　　那个宣称将要击败在场的所有魔导士少女，成为见习魔女的男人…… 　　大魔女飘飞在半空的身体纹丝不动，但指尖轻微的颤抖却显露出她并不如外表那么平静的惊诧。 　　——他真的，好强！ 　　不是那种战斗经验意义上的“强”。 　　而是全方位的、压倒性的、令人窒息的强大！ 　　这个世界，从古至今不知道多少年来，男性在魔法上面的天赋早已被证明是远远不如女性的，能够达到魔导士就是他们的潜力尽头了。 　　不过作为拥有庞大知识储量的大魔女，考核导师当然也知道历史上曾经有过少数几个突破了这一上限与桎梏的男性魔导士存在，然而那些人无一例外，要么就是通过不断战斗获得了相当丰富的战斗经验，要么就是拥有某些提升魔力储量的至宝级别的魔法道具，所以才能在见习魔女的考核当中脱颖而出，踏入魔导士等级之上的阶梯。 　　但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叫陈默的男性魔导士……他却跟那些依靠战斗经验与魔法道具进行战斗的男人完全不同。 　　他或许，真的突破了男性在魔法天赋上的上限…… 　　大魔女导师目光迷茫了一瞬，然后又迅速变得清晰坚定起来。 　　自己现在，正在见证一段非常不得了的历史—— 　　从今往后的世界，就要因为这个男人而掀起惊涛骇浪了！ 　　下方的大教室当中，各色光芒的魔法飞弹咻咻乱飞，一部分是被魔法护盾弹开之后轰击到地面上的战斗余波，更多则是集中攻击向站在教室中央的那个高大男人。 　　正常的见习魔女考核应该是一场魔导士们各自为阵的大混战，很少会出现所有人一起朝同一个人集火进攻的情况。 　　毕竟作为有资格进行见习魔女考核的魔导士，她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弱的天赋，是相对于常人而言的天才，而天才总是自信且骄傲的，因此以多打少这种事情她们往往都不屑于去做，哪怕真的力有不及败给了更强的对手，她们也能够鼓起勇气接受失败的结果。 　　但现在，面对独自站在教室中央的那个男人，所有的魔导士少女们，无论平时有多么骄傲自信，或者魔法天赋有多么优秀出众，此刻都完全沦为了普通人……不，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简直就是在石器时代才会出现的，无数原始人因为恐惧而聚集在一起，共同对抗荒野上可怕掠食者的场景！ 　　好强…… 　　好强好强好强好强好强好强——！！！！ 　　那个男人仅仅只是随意站在教室中央，手里轻描淡写般挥动了一下那根可笑的“魔法杖”树枝，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魔力就像是季节性洋流般在空气里迅速凝聚并且膨胀起来。 　　这……真的是男人能够掌握的魔力量吗？ 　　不，不对……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魔力储量吗？！！！ 　　作为整个教室里天赋最强的女性魔导士，伊蕾娜也拥有远超其他人的魔力感知。 　　在她的感知当中，此时此刻挥动着树枝的男人，其强大的存在感就犹如一座峰峦直通天际的巍峨巨山，自己在对方的面前甚至比一颗微尘还要更加渺小！ 　　下一刻，强烈的恐惧侵袭上她的心头，因为那个叫陈默的男人脸上忽然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容。 　　要进攻了……？ 　　他要进攻了！ 　　心下生出预感的同时，伊蕾娜下意识般伸手往半空一抓，属于她的魔法杖立刻出现在掌中，比眨眼还要更短的刹那，携带着恐怖高温与强大冲击力的深红魔弹已经间不容发朝着教室中央飞射而去！ 　　也正是伊蕾娜下意识率先发起进攻的举动，仿佛是点醒了教室里面其他被震惊当场的魔导士少女一般，所有人都开始不约而同召唤出魔法杖，然后颜色各异的魔法飞弹咻然划过半空，前赴后继的轰向同一个男人。 　　五颜六色的魔法飞弹袭来，随即绚烂爆开，又化作五颜六色的华丽光斑……陈默暂时停下了刚才准备发起的进攻，仰头静静欣赏起了这些如梦如幻般的瑰丽光点。 　　“好漂亮啊。”他随口感叹道，就像是在观看一场于夜晚天空绽放的烟花盛会。 　　竟然……一点都不能给他造成压力吗？ 　　听到那个男人感叹的声音，伊蕾娜小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几分。 　　作为上至大魔女，下到魔导士的通用魔法，“魔力飞弹”的威力可不像它的普适性那么寻常，这个魔法原理很简单，第一步聚集魔力，第二步压缩魔力，第三步释放魔力，随着使用者魔力储量和控魔能力的增长，威力也是成倍递增。 　　伊蕾娜曾经尝试过自己魔力飞弹的破坏能力，老实说，她早就跨越过魔导士与见习魔女之间的那道门槛了，所差的也仅仅只是一场考核认证罢了。 　　但即使如此，那个男人依然轻松接住了自己的魔力飞弹，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一句“好漂亮”，就像自己这群人正在给他表演一场五光十色的华丽魔法秀一样！ 　　等级差距太多了…… 　　他不会已经达到正式魔女级别的层次了吧？ 　　伊蕾娜眼神颤抖了一下，她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飘飞在教室上空的考核导师，后者脸上也挂满了目瞪口呆的不可思议表情，就好像正在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一般。 　　连大魔女都觉得不可思议吗…… 　　看清考核导师表情的刹那，强烈的无力感让伊蕾娜差点没有握住手里的魔法杖，但随即她又一咬牙，努力驱散了笼罩心头的绝望与颓丧。 　　就算真的是要输，也必须堂堂正正的输！ 　　如果是魔女妮可的话，她会怎么做…… 　　伊蕾娜再次挥动魔法杖，半空正在不停爆射出去的深红飞弹骤然停滞，下一刻，一道近乎完全透明的风刃无声斩出。 　　“嗯……？” 　　教室中央，本来还正在欣赏着魔力烟花的陈默忽然挑动起眉心，一股细微的斩击感觉从他布置在周身的魔法护盾上传来，顺着这股感觉传来方向，他侧目看向发出斩击的少女……嗯，更正，对方似乎还是个年龄尚幼的女孩？ 　　“风刃不错，非常了不起的攻击。”陈默想了想又补充道：“在你这个年纪而言。” 　　下一刻，他竖起了自己的魔法杖，也就是把那根树枝举起到眼前，摆出了一个完全不像是使用魔法的动作。 　　不像是在使用魔法，倒像是举起了一柄利剑…… 　　嗡—— 　　淡青色的光芒在树枝表面亮起，与刚才女孩斩过来的风刃同样，这也是操控气流的魔法。 　　不过陈默却并没有把这道魔法脱手放出，而是让两侧空气飞速朝中间流动，形成了一道虽然仅仅只是依附在脆弱树枝上面，但却无物不可破、无坚不可摧的锐利剑锋。 　　无形的风之剑，无形的风之斩…… 　　所以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高喊一句风王结界？ 　　陈默缓慢垂下树枝，握住树枝的手型也从横握变成了竖持，就像是真的握起了一柄长剑一般。 　　下一刻，随着他摆出剑击突进的起手式，于树枝前后两端快速流动的风刃，霎时撕扯得更疾了，就连透明的空气都变得微微扭曲起来。 　　“看好了，斩击应该是这样用的。” 　　话音落下，伊蕾娜眼中瞬间失去了陈默的踪迹。 　　原本还飘飞在半空耐心观察着陈默举动的大魔女导师，此刻也骤然脸色狂变，十几重闪耀着炽烈紫光的魔法护盾被她施加在伊蕾娜身前，然而随着一道细微青辉划过，所有护盾都在同时碎裂成两半。 　　“魔力溃散有余，凝聚不足，如果所谓的大魔女就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伊蕾娜身前三步的位置，陈默抬头笑对着大魔女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语气像是在说豆芽菜真好吃一样缓声道：“那你跟这些魔导士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嘛？” 　　“没有……什么不同？”大魔女声音干涩，她也有些被陈默刚才的那一斩给吓到了。 　　“不错，没什么不同。”陈默低头看了眼脸色惨白一片的女孩，手里树枝轻轻点在她胸口左侧，那是心脏的位置。 　　“我杀她只需要再往前半寸，那你觉得我杀你又需要往前多少呢？” 　　大魔女没有回答，她脑海内反复回想着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陈默的斩击毫无疑问只用了魔导士层次的力量，非要说的话就是与伊蕾娜那道风刃等同的魔力，但是却毫无滞涩地斩开了自己这个堂堂大魔女的护盾……而且还是十几重叠在一起的护盾。 　　所以，如果刚才被攻击的对象是自己的话，结果很大概率也会是同样。 　　他想杀自己，也仅仅只需要再往前半寸罢了……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大魔女嘴唇轻轻颤抖着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才都说啦，你的魔力太分散了。” 　　陈默摇了摇头，抬起手腕将树枝收离女孩的左侧胸口，微笑问道：“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我……没……” 　　伊蕾娜刚想说没事，下一刻她脚底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到了地上，浑身也像是被抽离所有力气般，甚至连魔法杖都握不住了。 第五章 至臻劲夫！ 　　离开学校的时候，陈默还是进来时那样一副两手空空的样子，之前被他随便撅下来当做魔法杖使用的小树枝，过完考核就又被他给扔掉了。 　　不过和来时不同，踏出学校大门的时候，他手腕上系着的银白链子，挂坠由四叶草变成了五瓣花，花蕊是一颗颜色剔透明亮而富有光泽的赤红宝石，并且从花蕊位置又额外垂下了另一颗蓝色泪滴状的宝石，看起来华丽又精致，充满了梦幻的少女质感。 　　“啧……就因为只有女人才能成为更上一级的魔法师，所以连这种认证徽记都是专门给女人设计的吗？” 　　陈默抬手打量着这枚新的“见习魔女”徽记，老实说还不如魔导士时候的那片四叶草呢。 　　至少四叶草还算比较中性，而现在这玩意儿已经完全偏向女性化的阴柔感觉了。 　　并且作为魔法师协会首要用来判断魔法师等级的物品，这种女性化的装饰物还不能轻易弄丢了，但挂在身上又实在是娘炮气息十足，搞得他都有点烦躁了。 　　“打女拳没完没了了是吧？真是有够无聊的世界，烦死了，要不然直接把这种世界毁灭了吧，反正也只是来度假放松的……” 　　就在陈默心情开始烦躁起来的时候，学校外面的大门边上，优纪抱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口袋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洒满五颜六色糖霜的甜甜圈。 　　“大叔大叔！怎么样啦，你搞到钱了吗？这里有好多好棒的东西哦，这个给你！” 　　她一边兴高采烈的说着一边把甜甜圈递给陈默，然后又从牛皮纸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浆果串舔了起来，陈默低头盯着甜甜圈看了几眼，送进嘴里轻咬一口，结果立刻就被甜得有些腻到了。 　　不愧是打女拳打疯了的世界啊…… 　　就连甜食的甜度也这么逆天的么？ 　　可恶啊，真是越发讨厌这个世界了，女人都去死吧！ 　　心里暗自腹诽的同时，虽然陈默不太喜欢这种过甜的味道，但他还是没有扫了优纪的兴致，一口一口慢慢品尝起来，同时摇晃着右手腕上的见习魔女徽记说道：“钱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刚才我去弄了个高级点的魔法师证明，有了这个东西，咱们一路上就能从各国的魔法师协会分部接任务赚钱了，赚多赚少不好说，但旅行的花销应该是够的，实在不够也可以把这玩意儿直接卖了嘛，光是上面的宝石扣下来都能值一些钱的。” 　　“诶……？” 　　优纪目光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陈默手腕上的挂坠，眼神里逐渐闪烁起心动的光芒：“可是……这个真的好好看啊，一定要卖掉吗？” 　　“我说了，只是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卖掉应急，要是你喜欢的话，那就不卖咯。”陈默摇了摇头，随手搓出一枚没有任何印花与图案的澄黄金币：“况且，虽然钱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任何意义，但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作弊的话，那旅程里面可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所以不要想着偷懒哦？” 　　说完，他手指一松，金币立刻散作一圈金色光点，迅速消弭在了空气当中。 　　优纪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不是因为陈默说教的这番话，而是心疼那枚金币……刚才她逛街的时候还有好多喜欢的东西没买呢！ 　　…… 　　洛贝塔王国的魔法师协会分部里面，一位大魔女快步跑进分部长办公室，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的焦急神色。 　　办公室内，同样身为大魔女的另一位中年女性端坐在桌案后面，见到门也不敲就冲进来的大魔女时，她轻微皱起了眉头。 　　“卡兰，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门都不敲就直接进来了？” 　　“分部长……” 　　被魔法师协会分部长称为卡兰的女人，正是不久前才刚结束了魔法学校里那次见习魔女考核的大魔女负责人，她脸上露出许久都没有过的慌张神色，语气焦急道：“我、我刚才……在负责见习魔女考核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什么不得了的人，值得让你如此方寸大乱？”分部部长的大魔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她神色不以为然道：“只不过是见习魔女考核罢了，光是在这个洛贝塔王国，我们魔法师协会注册收录的见习魔女就足有两万多人，更别提还有没加入进我们协会的在野魔女，你毕竟也是大魔女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然而面对分部长的不以为然，卡兰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继续以焦急慌乱的语气说道：“男人，是个男人！考核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他把所有参加考核的女孩子们都击败了，而且……而且还……” 　　“男人？”分部长眉心一跳，原本还一片轻松的表情，转眼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大陆上，多久没有过超越魔导士这一等级的男人出现了？ 　　“你慢慢说，他击败了其他女孩子，然后呢？而且还什么？” 　　“而且还……”卡兰嘴唇颤抖着说道：“还击破了我释放的护盾！” 　　顿时…… 　　随着卡兰的话音，分部长“噔”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瞪大眼睛追问道：“什么击破了你的护盾？不是见习魔女考核吗？你怎么会入场？” 　　“不是入场，我没有入场，我……只是他的进攻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卡兰紧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起考核时发生的事情：“当时我本来只是在旁观，然后记录考核情况，结果那个时候他突然要朝教室里的一个女孩发起进攻，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被他进攻的女孩子整个人都被劈成两半的场景，所以来不及细想就布置了十几重护盾在她身前，结果……结果护盾根本没用，一眨眼不到就被劈开了！” 　　“劈？” 　　注意到卡兰连续两次用到了“劈”这种形容，分部长不由得疑惑问道：“那个男人不是来参加见习魔女考核吗？难道他身上还带着剑的？” 　　“不是剑，只是风魔法……他用风魔法包裹在魔法杖上面，形成了像是剑锋一样的风切利刃！” 　　回想起男人使用魔法的方式，即使卡兰此刻正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惊骇当中，但她仍然感到了万分的感慨与佩服。 　　“这样么……”分部长闭上眼睛，脑海内仿佛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一根魔法杖，锐利的疾风包裹在魔法杖表面，然后挥动法杖破开了大魔女卡兰布下的十几重魔法护盾…… 　　“卡兰，会不会是你一时情急，魔法护盾没有释放到位，所以本身就不太稳固？” 　　“怎么可能？”卡兰瞪大眼睛直视着分部长：“我毕竟也是大魔女！” 　　“嗯，你说得对……” 　　被卡兰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分部长叹了口气。 　　确实，到了大魔女这个等级，释放魔法几乎已经变成了本能，哪怕是在情理之中释放出去的魔法，也断然没有失误出错的说法。 　　所以说……那个男人，不仅仅击败了所有与他共同参加见习魔女考核的少女，甚至还正面击溃了大魔女释放而出的魔法护盾！ 　　内心认识到这个骇人事实的时候，分部长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卡兰点头给出了答案：“我记得，他叫陈默！” 　　“陈默……” 　　分部长缓慢坐回桌案后面，嘴里呢喃低语着这个名字。 　　同一时间，在洛贝塔王国的一栋普通居民楼房里面。 　　灰白长发的女孩把自己摔倒在柔软大床上，她没有换衣服，也没有脱鞋，胸口的淡黄领结有些歪斜，她连整理都没去整理一下，平时她是没有这么邋遢的，但今天，她却实在没精力拾掇自己的衣物了。 　　哪怕用魔法换衣服仅仅只需要轻微的调动一下魔力，她也完全提不起心情。 　　【风刃不错，非常了不起的攻击……在你这个年纪而言】 　　女孩脑海中不断翻腾着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杀她，只需要再往前半寸】 　　【魔力太分散了】 　　【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纷杂的话音吵闹着集合到一起，最终汇聚成同一句话： 　　【看好了，斩击应该是这样用的！】 　　下一瞬间，女孩猛然从床上弹坐起身来，罕见的琉璃紫瞳色中浮现出一道细微而锐利的青辉。 　　“风刃！！” 　　她伸出右手，并拢食指和中指，风魔法引导着气流快速在手指表面流动，然后挥手向前斩去。 　　“噗嗤……” 　　淡淡的切割声中，女孩忽然紧皱起眉心，她触电般缩回右手，用力捂紧食指与中指，点滴鲜血从她手掌缝隙间垂落，染红了洁白被单，恰似朵朵梅花盛开。 　　不对…… 　　他能用一根脆弱的树枝斩破大魔女的魔法护盾，没理由自己的手指却会在魔法反噬下受伤啊？ 　　十四岁的伊蕾娜，拥有远超同龄所有人的魔法天赋。 　　她的天赋是如此之强大，以至于无论任何高难度的魔法，落到她手中都能被她顺利破解。 　　然而时至今日，她却第一次遇到了超出自身能力之外的难题，并且带来这个难题的还不是其他任何天才魔女，甚至对方连女性都不是，而是一个大陆公认魔法天赋远不如女性的男人！ 　　骤然经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伊蕾娜的心情复杂到完全没办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天才，也会跌落尘埃吗……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最自信的魔法天赋，却被一个本应该毫无天赋的男人轻松击溃…… 　　“陈默，陈默……” 　　伊蕾娜握紧滴血的手指，嘴里轻声呢喃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她发誓，这一辈子她都绝对不会忘记那个名字！ 　　也正是在伊蕾娜呢喃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房间门外，一道与她同样有着灰白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转身离开。 第六章 凭什么只有美少女的口嚼酒才卖得贵？宅男难道就不行吗！ 　　魔女们每天的工作都是什么呢？ 　　包括且不限于失物寻回，修建房屋，清理街面，追凶缉盗等等。 　　傍晚时候，陈默领到魔法师协会的酬金之后就找到一家旅馆住了下来，晚餐简单朴素，仅仅只是一道胡萝卜炖肉而已，不过里面似乎添加了某种奇妙的香料，吃起来有种异常鲜美的味道。 　　和他同桌的优纪嘴巴鼓鼓的不停咀嚼，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唔、唔……好好次哦……” 　　用餐刀切下半指厚一片的炖肉，再以餐叉送入口中，牙齿合拢时四溢而出的鲜美肉汁，以及炖肉那种软糯却不失弹牙的咀嚼口感，配上丝丝胡萝卜的微甜，确实是非常符合女孩子味觉的菜肴。 　　陈默也在跟她一起缓慢品尝着这道菜肴，但跟光顾着吃东西的优纪不同，他面前还放着一杯色泽鲜红的葡萄酒。 　　葡萄酒入口微微发涩，不过更多的还是甘甜风味，盛装葡萄酒的瓶身上侧面印有一个戴着头巾的妇女拎起裙角赤脚在木桶里踩踏的图案。 　　据之前替他们送餐的旅馆女佣说，这种葡萄酒是从异国他乡传过来的，特色就是提取葡萄汁的那个阶段并非使用器具压榨或者魔法萃取，而是用人力以脚踩的方式提取出葡萄汁液的，并且……负责踩踏葡萄汁的都是清一色的美少女。 　　“美少女么？” 　　陈默当时还是略有怀疑的，毕竟虚假宣传这种东西在任何世界都是存在的，不过当他目光看向葡萄酒瓶时，眸底闪烁着神辉的双眼立刻就看到了一位芳龄二七的青涩女孩，一只手扶在柜子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抱起自己的裙摆，雪白小腿在装满深紫色成熟葡萄的木桶里来回踩踏的场景。 　　竟然真是个美少女耶？ 　　老实说，有点出乎意料了…… 　　心里略微惊讶的同时，陈默深呼吸一口，浓郁的葡萄香味甜美而醇厚，踩踏葡萄的女孩仔细清洗过脚丫，甚至还用魔法做了除菌和防脱皮，即使是工业化世界的葡萄酒，在提取葡萄汁的阶段也很难做到这么干净了。 　　确认过葡萄酒在卫生方面没问题，他这才从旅馆女佣手里接过葡萄酒瓶。 　　当然，作为能够享受这瓶“美少女亲踩葡萄酒”的代价，钱肯定也是多付了不少的。 　　毕竟古往今来，手工制作的东西价格都会比量贩品贵上不少，更何况这瓶葡萄酒还有“美少女亲踩”这种噱头呢？ 　　再次饮下一口葡萄酒，陈默闭目轻轻吸气，当季葡萄的芬芳与精酿美酒的醇厚，共同在他的口鼻之间回转，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别样的滋味，就犹如一位在迷蒙细雨的薄雾当中向你走来的妙龄少女，微风拂起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腿肌肤，那步伐轻盈梦幻，似乎行走在云端，又像是正往你心田迈步而去…… 　　而且同样是打着美少女亲制名头的东西，这种葡萄酒可要比什么“口嚼酒”干净得多了。 　　甚至就连口嚼酒究竟是不是从“美少女”嘴里吐出来的？还是说随便什么歪瓜裂枣的都算“美少女”？亦或者“美少女”压根就是一群中年大妈？这些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片刻后，陈默睁开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浓郁的酒香让优纪停下了餐叉。 　　她睁大绛紫双眸，目光充满意动的盯着葡萄酒瓶。 　　“怎么，你也想试试？”陈默拿起酒瓶，轻轻摇晃两下笑道。 　　优纪闻言立刻点了点脑袋：“嗯嗯！闻起来味道好香！” 　　“那就给你也倒一杯吧，正好一个人喝酒也不如两个人喝有意思。” 　　陈默手腕一斜，鲜红葡萄酒立刻倾倒进了摆在优纪旁边的杯子里。 　　所谓的酒桌礼仪，什么几分之几，其实都是玩给外人看的，真正自己喝酒，从来都是合适就好，感觉倒多少满意那就倒多少，所以他直接把葡萄酒倒满了杯子的一大半，这种甜味型的葡萄酒，就算当成饮料来喝问题也不大，至于酒精醉人的弊端……无论是他还是优纪，酒精都跟水没什么区别。 　　倒好葡萄酒，陈默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端起酒杯看向桌对面容貌一如当年般青涩稚嫩，但气质已经变得相当成熟内敛、简直就像是神话传说里专门魅惑旅人走进密林深处的妖精一般风情俏丽而又单纯天真的少女，脸上露出追忆般微笑的表情： 　　“陪我干了这杯吧，优纪？” 　　“嗯！” 　　优纪同样也在回望着陈默。 　　她水晶般剔透的紫红双眸中倒映出黑发男人正露出微笑的表情，但浮现于脑海内的却是无尽漫长的旅程。 　　十几年、几十年、数百年、上千年…… 　　在刀剑神域的加速世界当中，在亲龙王国露格尼卡的王選大殿现场，在与唯一神特图对赌的棋盘世界之上，在天翼种造物主的灭世神辉当中…… 　　她见证过陈默在无尽绝望的沉眠尽头苏醒，向与心意之光许下羁绊的精灵作别，也见证过他在充满怪物与超人类的世界降下夺走一切超凡的星辰之杯，她亲眼目睹着陈默在病毒摧毁世界后的废墟之都上为受诅之子们献上充满血泪的救赎挽歌，也目睹了他在迷途的亡灵与绝境的少女前方点亮起名为希望的灯火…… 　　虽然优纪一直吐槽陈默是个大渣男，不过实际上也只有她最清楚，这个男人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满目疮痍。 　　哪怕是成为了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又一个世界的，位立于强者巅峰的高等神灵呢？ 　　优纪曾经询问过系统，为什么不再强制给陈默发布试炼任务，也不再督促他抽取职业传承了。 　　系统的回答很简单，他已经强大到超出试炼的范围了，而且对于一位最上级神灵来说，在他无边无际的漫长生命当中，总是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一些解闷的娱乐活动的，所以也不需要督促他抽取职业传承，等到他想抽取了，自然就会抽取了。 　　但即使如此，陈默依然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烦恼。 　　无尽位面的夹缝当中，星杯就像是一艘闪闪发亮的辉煌航船，陈默经常会坐在星杯边上，目光平静深邃地看向位面之海，看向那些小如米粒般的遥远世界。 　　优纪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但一路走来，她已经看够了这个男人愁苦的模样，更明白他心里压抑着的那些痛苦与悲伤。 　　所以她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喜欢，不喜欢他露出那种仿佛又要独自一人去解决什么、承受什么一般的目光和表情。 　　她是陈默的剑！ 　　是剑的话，就要替主人斩开前路的一切荆棘与障碍！ 　　优纪端起酒杯，紫红双眸微微散发着光亮。 　　“干杯，大叔！” 　　干过一杯之后，她放下酒杯，红扑扑的脸颊说不清是酒意上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按她的身体素质，本来不应该脸红的。 　　“大叔……不管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优纪眼神有些闪烁，但目光却是毫不游移的始终注视在陈默身上：“所以……请你以后也一定，一定不要离开我，好吗？” 　　陈默平静回望着少女鼓起勇气的双眼，半晌才轻笑一声。 　　“想什么呢？才喝这么点酒就醉成这样了，下次不给你喝了。” 　　“大叔……！！” 　　感觉对方完全没有重视自己的话，优纪有些气愤的叫喊了一声，但是陈默这时已经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他一边朝旅馆房间门口走去，一边轻声说道：“闲话有空再聊，外面有人来了。” 　　人……？ 　　优纪愣了下神，扭头一看窗外，天色此刻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况且她们两个初来乍到，在这个名为洛贝塔王国的国家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会找上门来才对的啊？ 　　不过陈默倒是没有优纪疑惑的那么多，在他眼里，世界上任何人都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当然，这个“任何人”也包括此刻站在门外准备敲响房门的女性。 　　灰白发色，大魔女，其名为…… 第七章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 　　“维多利加女士。” 　　就像是好友的重逢，陈默开门后直接叫出了门外女人的名字，语气与眼神里都透露着熟稔。 　　“哦？你认识我？”灰白发色的大魔女微挑起眉梢，表情有些惊讶道：“我们以前应该没有见过面吧？” 　　“当然，这还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陈默侧开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脸上露出平淡的笑容：“不过见过面没见过面，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你应该是专门来找我的吧，有什么事情不如先进来再说咯？” 　　“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或者……应该说你是个怪人。”维多利加深深注视了他一眼，随后迈步跨进门内，紧接着房门便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面，优纪还在品尝着旅店后厨精心烹饪的晚餐，她抬头注视着被陈默邀请进来的灰发女人，目光尤其在对方容貌出众的漂亮脸颊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才开口问道：“大叔，这位姐姐是谁啊？” 　　“她叫维多利加。” 　　陈默走到餐桌边上，随手拉出一张高背椅，四平八稳的坐下解释道：“至于她的身份……她是这个国家的大魔女，我说得没错吧，维多利加女士？” 　　“一点也没错。” 　　维多利加显然是有过许多经历的成熟女性，面对坐着朝自己发问的陈默，以及同样坐着边吃东西边打量自己的优纪，她站姿闲适而又不失得体，目光也非常平静的说道：“我正是出身在洛贝塔王国的大魔女，维多利加，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我的身份的呢？” 　　“我知道你的身份，这件事很奇怪吗？”陈默表情无辜的耸了耸肩，反问道：“你毕竟也是大魔女，又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角色，还是说你的身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吗？” 　　“怎么可能？”维多利加皱起眉心说道：“但这个国家，光是大魔女就已经不下百人，正式魔女更是成百上千，而且我也没有大肆的宣扬身份，你怎么知道我是大魔女的？还有我的名字……”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能掐会算吧。” 　　陈默吊儿郎当摇了摇头，然后露出满脸堆笑的表情说道：“那么堂堂的大魔女，来找我这么个小人物干什么呢？”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维多利加眉梢轻轻挑了起来：“那你算算看啊，算算看我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 　　“好。”陈默咧开嘴露出玩味的笑容：“是因为你的女儿……伊蕾娜，对吧？” 　　瞬间…… 　　维多利加听到“伊蕾娜”这个名字的时候，房间里的魔力立刻开始躁动起来。 　　但陈默却是权当没感觉到般继续笑嘻嘻说道：“因为你的宝贝女儿被人欺负了，当妈的就亲自找上门来……我应该没有说错吧，维多利加女士？” 　　看着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维多利加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你……调查过伊蕾娜？” 　　“我调查她干什么？”陈默语气奇怪的问道：“调查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吗？拜托，我可没有那么无聊。” 　　“哦？”维多利加忽然危险的眯起眼睛：“在见习魔女的实战考核过程中把女孩子吓到连魔法杖都握不稳了，这样都不算是坏心思吗？” 　　然而看见维多利加露出略带危险意味的表情，陈默却是拍腿大笑起来：“哈哈……！你看，我就说你是找上门来给女儿讨说法的吧？大魔女维多利加女士？” 　　“哼……” 　　被陈默言语挑衅反将一军，维多利加轻哼一声环抱起双臂，脸色略微好转一些道：“就算是这样，但身为母亲见到心爱的女儿遭受别人充满恶意的打击，想要替她讨还个公道有错吗？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调查伊蕾娜，不要扯开话题好吗？！” 　　“哎……” 　　面对语气严厉的维多利加，陈默摇头叹了口气，餐桌边上正在吃东西的优纪倒是不住露出偷笑的表情，似乎很乐意看见他吃瘪一样。 　　“有两点事情，你说错了。”陈默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没调查过你的女儿，我也没调查过你，准确来说我没有调查过任何人，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是维多利加，知道你上门来是为了给伊蕾娜出口气讨个公道，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能掐会算！能掐会算的意思就是我什么都知道，打个比方，要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还会有多久毁灭吗？” 　　“什么世界什么毁灭的……”维多利加明显并不相信陈默的话，只当他是在口花花跟自己信口开河：“如果你真的没有调查过伊蕾娜，那你敢不敢再亲口说一遍这句话？” 　　询问时，一点亮光从她眸间升起。 　　“测谎魔法？”陈默轻轻嗤笑一声：“愚人自我安慰的东西罢了，你不会真的相信这种魔法可以测出谎言吧？” 　　“为什么不呢？可是你敢吗？” 　　“行吧，为了让你安心，也为了让你不要再继续用这种无聊的问题来烦我……” 　　陈默一撇嘴，语气随意道：“我没有调查过伊蕾娜，更没调查过你，这样总行了吧？你放心了吗？尊敬的大魔女阁下？” 　　“奇怪，不是撒谎呢……” 　　维多利加表情有些困惑，似乎想不通为什么测谎魔法会测试出来实话的结果，但陈默也没工夫等她想通，继续说起第二点。 　　“第二点，你来给你的女儿讨个公道，觉得我在见习魔女考核过程中恶意欺负她了？可是拜托，你能不能开动一下你那个因为任何事情都能用魔法去解决，所以都快锈住了的大脑好好的想一想，见习魔女考核是什么？是一群人去争取唯一的一个资格，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残酷的，你女儿技不如人被我欺负了，那是她活该，如果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的话，那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参加什么考核，哪有只欺负别人却不被别人欺负的道理？” 　　陈默的话并不好听，但维多利加却意外的没有生气，她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忽然由气愤变得平静下来。 　　“你说得对，没有人能一直欺负别人，而不被别人欺负……那么，现在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你想说什么？”陈默略感有趣的笑了起来。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能掐会算，什么都知道吗？那你不妨再算一下试试？” 　　维多利加也跟着露出了“魔女”般的笑容。 　　而就在她笑起来的同时，旅馆房间内的魔力也瞬间变得像是烧沸了的水一样，喧然沸腾起来。 　　“好吧，好吧……” 　　陈默缓慢从高背椅上站起身，空空如也的双手向两边摊开，做出无辜又无害的动作。 　　“我一般不会跟人动手，尤其是在别人想找我麻烦或者言语威胁挑衅我的时候，因为我总是会控制不住脾气，哪怕过了几百年，几千年，我都经常会忍不住杀人的冲动……所以我向你投降，维多利加女士，恭喜你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呵，可笑……” 　　维多利加听到陈默这番像是失心疯一样的言论，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但就在下一刻，一柄闪耀着紫水晶般剔透光泽的纤细剑刃，悄无声息贴在了她肌肤白皙无暇的柔嫩脖颈之上。 　　“大叔不动手，可不意味着我也不动手哦？” 　　听到少女清脆而隐含敌意的声音，维多利加整个人都在瞬间僵住了所有动作。 　　会死……！ 　　紧贴脖颈的剑刃，释放出了强烈到近乎实质化的杀意。 　　维多利加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提不起来，一瞬间内，她脑海中闪现过自己成百上千种死法——无论是瞬移躲开剑刃、还是用魔法抵抗剑刃、亦或者是加速、催眠、遁地、浮空……种种反抗，最终都难逃那道深紫色的璀璨剑光！ 　　优纪缓慢将嘴唇凑到灰发魔女的耳边，仿佛情人耳语般轻声呢喃道：“如果你再说任何一句看不起大叔的话，我就让你今后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就在维多利加被吓得浑身浮起大片鸡皮疙瘩的同时，陈默走到她旁边，抬手往持剑少女头顶轻轻敲了一下。 　　“优纪，别玩过头了。” 　　“可是大叔，她刚才是真的看不起你哦？”优纪瘪着嘴，表情有些不大乐意道：“而且她还对你露出了真的想要动手的敌意，我就只是吓吓她，给她个教训嘛……” 　　“教训可以，但把人吓坏了可就糟糕了。”陈默笑眯眯的盯着维多利加：“况且，一位只是想给受欺负的孩子出出气，讨个公道回来的母亲，我觉得对她宽容一点也没什么问题，你说呢？”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假大方的大叔。” 　　优纪满脸无趣的松开手掌，深紫剑刃立刻散作星点消散在空中，然后维多利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已经回到餐桌旁边，继续享用起晚餐。 　　陈默仍然还站在维多利加面前，一脸的人畜无害道：“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尊敬的大魔女阁下？” 　　“我，没……”维多利加木楞的摇了摇头，被吓蒙的大脑还处在半宕机的状态。 　　但她头刚摇到一半，动作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呃、不对，还有一件事……！” 　　面对陈默与优纪共同的注视，维多利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是关于你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已经是见习魔法师了吧？那你肯定需要一位正式的魔女，来对你进行后续的教导……” 第八章 正义男拳，随我出击！！ 　　“你？来教导我？” 　　陈默看着眼前这个脸嫩的中年大魔女，一下子有些没能说出话来。 　　漫长神生当中，向来都是他给别人当老师，哪有别人给他当老师的时候？ 　　“嗯……我并不是非要教你一些什么，只是你应该需要一位大魔女作为你的资格确认者，这也是从见习魔女提升到正式魔女所必需的过程。” 　　维多利加越说越顺，脸上之前被吓到的表情也慢慢平复下来，那双迥异于伊蕾娜的蓝瞳里绽放出自信飞扬的神采：“其实呢，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好像不怎么起眼，但我可是在所有大魔女里面也很有些影响力的【强力人士】噢？” 　　“这点我倒是知道。”陈默点了点头，他开门后的第一眼就把这个女人的所有事情都看穿了，当然也包括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包括她成为魔女之后周游大陆的旅程、包括她很臭屁的以“妮可”作为笔名写下的传记小说《妮可冒险记》、包括她被某个男人俘获身心后安分下来隐姓埋名生儿育女的平静日常……等等等等，这些事情陈默全部都看在眼中。 　　实际上，就如他之前对维多利加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没有位面本源意识存在的世界，他甚至可以看到世界最终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又是如何慢慢由毁灭中孕育出新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做到，区别只在于他想做与不想做罢了。 　　陈默的选择是不去看，毕竟他是来旅游放松心情的，如果旅程当中缺失了新鲜感，那该有多么无聊与空虚啊？ 　　说到底，愉悦这种东西不就是在一片未知的领域当中随心所欲进行开拓吗？ 　　承认了维多利加确实有担任导师提携自己的资格过后，陈默倒也不准备再拒绝她了，毕竟就算今天拒绝了她，以后自己肯定也要找其他魔女来做同样的事情，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好，那你准备怎么教导我？” 　　“我准备……”维多利加目光不由自主扫了眼已经吃完东西正在用餐巾擦嘴的优纪，语气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我准备，先请你们二位到我家住下如何？毕竟就算我想立刻赋予你成为正式魔女的资格，但魔法师协会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今天也才刚成为见习魔女，不是吗？” 　　“魔法师协会么……麻烦。” 　　陈默摇了摇头，心想果然在任何世界都有这种傻逼的组织存在。 　　一群获得了超人力量的幸运儿们，搭起伙来，以所谓“正义”的名义去打击那些跟她们不同路的离经叛道之辈，再告诉普通人自己是在保护他们，并且借此获得超凡脱俗的权利与富可敌国的财富…… 　　要让陈默来说，他真想干脆就把这个什么狗屁协会直接捅爆得了。 　　拜托，谁特么求你们建立什么组织了？在国家高层报备了吗？被国家领导人正式授命了吗？能做到令行禁止吗？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吗？在人民里面有足够的支持者呼声吗？协会内部高层领导的更替能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吗？协会所拥有的权利也好，财富也罢，这些取之于民的东西全部都能用之于民吗？ 　　如果连这几点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那这个狗屁协会不就是一群戴着伪善面具的虚伪者，为了方便摄取权势财富来让自己过得更加舒心而捣鼓出来的吸血鬼组织吗？ 　　吸血就吸血吧，还玩什么正义…… 　　又当又立，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啊？ 　　真不愧是一群娘们儿搞出来的组织。 　　陈默心里暗自腹诽了几句这个什劳子魔法师协会掩耳盗铃的吃相，但他最后还是无奈点头同意了维多利加的提议。 　　没办法，他总不可能真去把魔法师协会捅个窟窿出来吧？ 　　他毕竟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带领魔法师们起义的。 　　再说，这个世界女尊男卑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几万年，自古都是魔女势大，而魔法师协会很显然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女权运动组织，他要是真去把这个组织给捣毁了，估计分分钟就要被那些狗屎糊脑子的臭屁魔女们冠以“邪魔外道”的名号。 　　嗯……邪魔外道？ 　　陈默忽然愣了下。 　　这种随心所欲的大魔王剧本，好像也不错啊？ 　　“大叔，女拳是不好，但你也别打男拳吧？” 　　优纪从旁边走过来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后腰。 　　“什么叫打男拳，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感受痛苦！” 　　“得了吧，你又不是六道佩恩……” 　　“什么玩意儿？六道佩恩有我厉害？” 　　“哈哈……” 　　…… 　　深夜。 　　维多利加打开房门，带着陈默和优纪走进屋子里面。 　　她随手轻轻一拍，整个房屋里面的灯光全部都亮了起来。 　　窗户位置采光良好的客厅，布置摆设都非常的居家温馨，陈默四处打量几眼后点头夸赞道：“你品味还挺不错的哈，这房子要买下来肯定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维多利加也没多想就诚实的回答了。 　　结果陈默马上继续开口问道：“这样一栋房子，你一个女人家，想买下来肯定是没少从魔法师协会里拿民脂民膏吧？” 　　“……？？” 　　维多利加差点没把自己舌头给咬到了。 　　这个家伙，他是不是天生就看不起女人？ 　　合着女人就不该能赚到钱对吧？ 　　还有他的这张嘴，为什么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行了，你也不用在心里念叨我什么，有话可以直接说出来，藏在心里是瞒不过我的。” 　　“……” 　　陈默看维多利加满脸不信的表情，当即便继续说道：“觉得我看不起女人，觉得我恶毒，没错吧？” 　　“你……会读心魔法？！”维多利加头皮有些发麻了，读心魔法可是被魔法师协会禁止的魔法类型之一。 　　结果陈默对此却只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读心而已，需要用什么魔法？你呼吸需要魔法吗？算了，说来你也不信……” 　　就在陈默说话的时候，从客厅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妈妈，你回来了吗？” 　　话音间隔几秒，一道纤细少女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门口，她盯着站在维多利加身旁的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目光紧锁在其中黑发黑眸的男人身上，然后缓缓瞪大了双眼。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陈默与少女四目相对，脸上露出了略感有趣的笑容。 　　找到好玩具了呢…… 第九章 为什么非要扮猪吃老虎呢？我强当然就要压着你打了啊！ 　　是他…… 　　伊蕾娜呆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目光出神眺望着窗外漆黑的街景，直到天际浮现出一抹乳白的晨光，她脑海内依然回转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黑发，黑瞳，高大且健壮的身体，即使是宽松的休闲服饰都会被隐藏在衣着之下的澎湃肌肉块高高撑起布料……那是一个只要放眼望去就会给人以“强而有力的战士”印象的男人，但他却偏偏是一位魔法师。 　　——一位见习魔女。 　　嗯……男性的见习魔女。 　　而比这件事情对她冲击更大的，则是对方竟然选择了自己的母亲，来作为他的魔女导师？ 　　妈妈，她竟然也是魔女吗……？ 　　这么一想似乎也对，家里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收藏了许多高深的魔法书籍，而且自己最初学习的启蒙魔法也是由母亲传授的，即使后来成为了魔导士，遇到某些困难的魔法知识时也可以从母亲那里获得启发或者是解答，这些事情经历的时候她还没怎么在意，但现在看起来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不过如果放上“母亲是大魔女”作为前提条件的话，那么这件事一下子就变得能够让人接受起来了。 　　叩叩——！ 　　“伊蕾娜，起床了吗？” 　　就在伊蕾娜愣愣出神的时候，房间外忽然传来父亲敲门以及问候的声音，听到这阵声音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呆坐在床边一整夜时间。 　　“啊、呃……我，我醒了，已经起床了……” 　　“起床了就快点出来洗漱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喔？” 　　“嗯……” 　　伊蕾娜目光转动了一下，她其实很想直接跟父亲询问关于母亲的事情，但又莫名的觉得有些开不了口，眼前那扇关闭的房门明明只要轻轻催动一下魔力就可以打开，可她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不行，还没有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机…… 　　要更恰当的，更自然的，更漫不经心的问出来才行…… 　　比如说在吃早餐时随口问出来，或者在吃完早餐离开之前随口问出来……“对了，妈妈，你以前竟然是大魔女吗？”这样…… 　　“伊蕾娜？” 　　餐桌上，维多利加已经用过早餐，她一边拿起餐巾纸擦嘴一边疑惑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很奇怪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我没什么事啊，哈哈……” 　　伊蕾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心里不断唾骂着自己的软弱。 　　“真的没事吗？有事就要说哦？”维多利加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 　　“真没事啦，妈妈……那个，我吃好了，就先走啦？” 　　伊蕾娜眼神有些飘忽的站起身来，然后动作很不自然的转身离开了餐桌，而在她身后，陈默一边慢悠悠喝着粳米粥，脸上浮现起让同桌的维多利加和伊蕾娜爸爸都感觉很奇怪的笑容。 　　早餐过后，伊蕾娜爸爸收拾餐桌和餐具去了，陈默则是跟着维多利加一起，通过魔法转移到了荒野之外的树林里面。 　　林间有一块空地，绿草茵茵，陈默手里握着一根魔法杖，给魔法师初学者使用的最便宜的那种，在他对面则是一身居家服饰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维多利加。 　　见习魔女能否成为魔女，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条件，就是看她们能否取得魔女导师的认可。 　　而获得认可的方式有许许多多，其中最直接有力的一种方式，就是正面战斗并且击败对方。 　　“如果可以的话……” 　　维多利加目光集中在陈默手里的魔法杖上面：“我希望你能够再使用一次在见习魔女考核测试里面对伊蕾娜用出来的那种魔法，好吗？” 　　“当然，你是魔女大人，你说了算。” 　　陈默随意抬起魔法杖在半空虚点，强烈的气流立刻开始在魔法杖顶端快速流动起来，这些气流的数量并不庞大，但流动速度却极为恐怖，即使隔着十几米距离，维多利加仍然能够清晰感觉到肌肤上传来的仿佛正在被某种锐利器物轻轻划过一般的锋利触觉。 　　“风刃……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身为大魔女，她能够呼唤起席卷整座城市的飓风，也能够把飓风凝聚成风刃，一击便斩破数百米荒原，但那些都是大的方面，在维多利加的感知里面，此刻回转在陈默魔法杖顶端的风刃，即使是切割一块经过千锻、万锻的精钢都能够毫无滞涩的一挥而过。 　　不是利用什么别的魔法附加的力量，而是源自于风刃本身的锋利！ 　　用无形之风，切割有形之物，这本来就是需要极为扎实的魔法造诣才能够做到的事情，更何况他这道风刃已经锋利到了超越实体之物的程度？ 　　这种堪称是骇人听闻的魔力凝聚程度……维多利加简直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得以掌握如此可怕的魔法技术，或者说他这种技术其实并不是技术，而是越超常人的魔法天赋？ 　　内心感到略微动摇的同时，维多利加猛然眉头竖起，手里出现一根独角造型的魔法杖：“不过……魔法可不仅仅只是风刃这么简单的东西罢了啊！” 　　紧接着她呐喊的话音，数十上百枚魔弹密密麻麻遮蔽了林间空地顶端的整片天空，深紫色魔弹绽放出幽暗光芒，然后嗖的一声划破空气，共同轰炸向站立于林间的那道人影。 　　魔弹临身的瞬间，陈默只做了一件事。 　　抬手…… 　　然后——斩！ 　　嗤…… 　　维多利加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开一样的声音，随即她浑身肌肤都紧绷刺痛起来，这是危机预警魔法在向她发出即将有致命威胁逼近过来的最终警告。 　　——逃！ 　　念头在脑海内骤现，还来不及细想，维多利加就已经下意识催动魔力凭空瞬移出去数百米距离，然而置身在植被茂密的树林当中，笼罩她全身的危机感不止没有消退分毫，反而变得更加高涨了许多。 　　不够…… 　　完全不够！ 　　还要再逃！ 　　可是往哪儿逃…… 　　致命的威胁感达到顶峰的刹那，维多利加浑身鸡皮疙瘩爆绽，她整个人的身影都从林间直接消失，然后下一刻又出现在树林上方几十米低空的位置。 　　“这，这是……” 　　维多利加骑着扫帚，双眼木楞失神的俯视着下方树林里面的景象。 　　陈默依然还是站在林间空地的原位，他抬起的手此刻已经挥落下去，就像是斩下了一柄利剑一样。 　　而在他的身前，呈现80-140度角的一片扇形区域内，往前延伸出目测至少有四五百米范围的树林…… 　　肉眼可见的一切树木、花草、石块、土丘……全部都被削平了。 　　物理意义上的【削平】。 第十章 我他妈直接让世界感受痛楚！！！ 　　看着陈默这一道风刃造成的杰作，维多利加足足呆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要是……自己刚才没有来得及躲开的话…… 　　“你这家伙！你，你是准备直接杀掉我吗？！” 　　刚回过神来，维多利加就忍不住心有余悸的颤声质问道。 　　而面对她的质问，陈默只是耸肩笑了笑，表情似乎全然无事发生般随口答道：“人类哪有这么脆弱，被风吹一吹而已，怎么谈得上杀不杀的？” 　　“被风吹一吹？！”维多利加浑身哆嗦着伸手指向已经被清空了的数百米森林，语气充满不可思议道：“你说这种程度就只是被风吹一吹？还而已？” 　　“那不然呢？”陈默眨了眨眼睛，表情简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不然呢……？！！” 　　维多利加听到这话瞬间就被点爆了，生死一瞬间的那种大恐怖、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组合在一起，让她这个性格还算和平的人都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 　　“会死人的啊！绝对，绝对会死人的啊！而且还是渣都不剩的那种！直接被人间蒸发掉啊！！！” 　　“人间蒸发？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啦，哈哈……” 　　陈默仍然还是一脸面色如常的表情，他轻轻一抛手里的魔法杖，魔法杖飞到半空咻的一声化作光点消失，然后他才继续补充道：“如果你没有来得及躲开的话，我会取消掉刚才那道魔法的，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哦。” 　　“取消？”维多利加回想起风刃临身时的那种危机感，眼神颇有些怀疑地盯着一脸轻松表情的陈默：“那万一，你没有来得及取消呢？” 　　“没来得及的话，那就只能跟你说声遗憾和抱歉咯。” 　　陈默满脸笑嘻嘻的说道，不过就在维多利加再次发怒前，他又话锋一转道：“哎，逗你玩的而已，这种程度的魔法怎么可能来不及取消呢？对我而言这就像是动一动手指一样简单，是最基础的基础啦。” 　　“……” 　　动一动手指？ 　　最基础的基础？ 　　维多利加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完全无法想象陈默口中所说的那种境界究竟是达到了什么程度。 　　魔女吗？ 　　还是说大魔女吗？ 　　可自己就是大魔女，而且还是在所有大魔女里面都能排得上名号的那种，但维多利加自问如果让她来操控风魔法斩出风刃，无论是气流的凝聚度还是操纵风刃爆发时的控制力，都完全追不上陈默刚才轻描淡写放出那道风刃的十分之一。 　　难道说，他已经达到了传说中“贤者”的层次……？ 　　这种想法刚从维多利加脑海内跳出来，她就立刻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跳。 　　贤者这种等级，只不过是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中罢了，话本小说里或许会有，但现实当中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更别提陈默还是个男人了！ 　　男人，天生不就应该对魔力的感知和储存能力很弱吗？ 　　“你……你究竟……” 　　脑海内诸多思绪繁杂纠缠的同时，维多利加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像是下意识一样，嘴里近乎呢喃般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好问题！” 　　陈默一拍手，前方数百米被他一“剑”斩得精光的森林立刻恢复原状，就好像时光发生了回溯一般，然后他抬起头面带微笑仰望着半空中双眼失神的大魔女，语气轻佻却又让人感受到一种奇妙的优雅感觉说道：“鄙人，陈默，只不过是个偶尔驻足尘世的旅人罢了，现如今是魔女大人的弟子，未来必将成为站在此世魔道顶点的男人。” 　　“大叔！” 　　就在陈默装哔装得正开心的时候，一道深紫色剑光从天而降落到他身边，剑光散去后露出优纪写满兴奋表情的小脸，她胳膊上挎着一大篮子外皮雪白并且点缀着蓝紫色条纹的水果，这些果子还沾着水珠，看上去很新鲜的样子。 　　“大叔大叔，你快尝尝这种水果！”优纪刚落下就从篮子里抓出一颗水果递到陈默嘴边，双眼里闪烁着雀跃目光催促道：“这个真的好好吃，你快试试快试试！” 　　“嗯……？” 　　陈默略微低头看了看递到嘴边的果子，然后有些无奈的张嘴任由少女给自己进行喂食，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水果味道真的不错，冰冰的甜甜的，汁水饱满而且果肉脆爽。 　　咔嚓咔嚓…… 　　咀嚼几口让嘴里腾出空来，他好奇问道：“不错诶……这是什么果子？你去哪儿摘的？” 　　“大叔没有看吗？”优纪歪过脑袋疑惑反问道。 　　“如果什么都去看的话，那日子该多无聊啊。”陈默摇了摇头：“你不会是去人家的果园里偷摘了吧？” 　　“我又不是大叔你，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才没有呢！”优纪一边说一边高高挑起了眉梢，手里果篮也往后缩了缩，明显是不准备再给陈默吃了。 　　“这是伊蕾娜小妹妹带我去逛市场的时候买的，名字叫牛奶果，大叔思想好龌龊！” 　　“是是，我龌龊。” 　　陈默摊开手露出无害的笑容，然后他目光狡黠一闪，右手掌心里突然出现一枚牛奶果，紧接着还没等优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果子送到嘴边咔嚓一声啃了口。 　　“大叔！！！你这算是作弊！！！！” 　　“诶……我听不太懂啊，什么作弊啊？” 　　优纪气得鼓起脸颊，空着的那只手护住果篮，深紫色剑光在每一枚果实表面笼罩覆盖，看向陈默的眼神也像是防贼一样警惕。 　　而在他们两人旁边，维多利加不知何时也已经从半空中降落下来。 　　她目光有些出神地盯着此刻正在挑逗蓝裙少女的男人，某个念头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底浮现出来。 　　“那个，陈默……先生？” 　　“嗯？”陈默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果子，转头看向满脸欲言又止表情的维多利加：“嗨，这么客气干什么？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我现在怎么也算是你的弟子啊。” 　　“那……陈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维多利加看着陈默脸上仿佛毫不在意般的平静表情，或许是这种表情给予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略微喘息几口，接着说道：“我想拜托你，在成为正式魔女之后……不，即使是立刻开始也没关系，请你担任伊蕾娜的老师，替我教导她关于魔法的知识吧！” 　　“哦？”陈默挑眉露出了感觉有趣的表情：“怎么说？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吗？” 　　“有！” 　　维多利加目光坚定道：“即使是身为大魔女的我，也完全看不透你在魔法上究竟达到了什么境地，所以……如果伊蕾娜能够跟随你学习魔法，她一定会得到此生最大的机会，突破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女之上的层次，大贤者！” 　　“贤者？” 　　陈默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维多利加在想什么，她是把自己误会成贤者了啊？ 　　哈，这女人还挺好玩的啊…… 　　他心里感觉有意思，就没有纠正维多利加的说法，反正无论是正式魔女还是什么传说中的大贤者，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东西，稍微冒充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就算我同意了，你又怎么能肯定伊蕾娜就可以从我身上学到东西呢？” 　　“她可以的！”维多利加身体略微前倾，白皙脸庞上露出诚恳祈求的表情：“只要你答应教导她魔法，她就一定可以的！伊蕾娜从小就聪明，她在魔法上很有天赋！” 　　“好吧好吧，就算她真的有这个天赋……”陈默嘴角上扬，笑容略微扩大：“但是啊，太太，请容我拒绝你这个要求。” 　　“呃……？”维多利加表情错愕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凭借着是对方导师的身份，提出这种要求应该是十拿九稳能够被接受的，结果他却拒绝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呢……是因为，需要什么酬劳吗？我，我以前作为大魔女活跃的时候，还是存下了一些钱的……” 　　“这可不是钱的问题啊，太太。”陈默摇了摇头：“再说，我也根本不缺钱。”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么……” 　　陈默想了想露出猖狂的笑容说道：“我想要让这个世界感受痛楚！桀桀桀！！” 　　“痛……什么？” 　　维多利加愣住了。 　　“痛楚！是痛楚！”陈默耐心重复道：“我要让这个世界感受痛楚！！！” 　　“大叔，你已经过了中二病的年纪了吧？”优纪感觉有些丢脸的挪开两步，她作为正儿八经的日本人，可是很清楚“一袋米要抗几楼”是什么东西的。 　　“去去，男人至死是少年，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 　　“行吧，我又是小屁孩了……” 　　优纪撇了撇嘴，懒得再说他，旁边的维多利加却仍然还是一头雾水。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教导伊蕾娜魔法？” 　　“不能就是不能，因为我要让这个世界感受痛楚。” 　　陈默咬死了不松口，就是不同意她提出的让自己教导伊蕾娜魔法的请求，不过说到最后他忽然话锋一转：“虽然教导是不可能的，但我用魔法的时候又不会故意藏着掖着或者瞒着谁，别人如果想来偷学的话，那我也完全无所谓啊……前提是她真有你说的那么独具天赋。” 第十一章 我要与世界为敌！我要黑化啦！ 　　…… 　　维多利加坐在房间的书桌前面，桌上摆放着一盏魔法圆镜，里面倒映出一个面相雍容的中年女性身影。 　　“维多利加，听说你成为了他的魔女导师，对吗？” 　　“是。” 　　面对镜中那位中年女性的询问，维多利加点头承认道：“其实虽然名头上说是导师，但我却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东西，这只不过是按照例常的程序走个过场罢了。”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 　　中年女性在镜子里表情平静说道：“卡兰告诉我，在进行见习魔女最后实战考核的时候，他不仅干脆利落击败了所有与他竞争的孩子们，甚至还瞬间就击溃了卡兰释放出去的护盾……一位大魔女的护盾。” 　　“卡兰么……”维多利加眼中浮现出回忆的目光。 　　这位大魔女跟她可以说是同届，当初两人共同参加见习魔女考核，她侥幸凭借更加精湛一筹的扫帚骑行技术险胜了对方半步，不过在后半年的下一次见习魔女考核里，卡兰立刻就又追了上来，紧跟着她成为了见习魔女。 　　如果非要比较两人在魔法上的涉足深度的话，即使是维多利加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她们之间确实是半斤八两，互有伯仲。 　　而且卡兰在成为正式魔女之后走上了与维多利加截然不同的道路，维多利加更倾向于实用魔法，在魔法种类的横向发散性上颇有造诣，但卡兰却选择了专攻一门防御魔法，所以她的魔法护盾强度非常高，至少维多利加是没有把握能够瞬间破开的。 　　“竟然连卡兰的护盾，都挡不住他吗……” 　　“没错，这是卡兰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镜子里的中年女性话音一顿，然后她继续问道：“刚才你说没什么好教他的东西，是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吗？” 　　“嗯，其实……” 　　维多利加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就把之前发生的那场战斗复述了出来，当听到她说陈默随意一拍巴掌就把数百米纵深的扇形森林恢复原状时，中年女性立刻在镜子里面露出了极为严肃的表情。 　　“要想破坏一个东西，对于我们大魔女来说，办法其实有很多很多，虽然他的风刃魔法有着异常惊人的强度，但这或许只是他某种秘不传人的魔法技巧而已，可是……维多利加，你应该也清楚吧，创造的难度与破坏的难度相比，两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次元上面。” 　　“我明白。” 　　维多利加深以为然的点头同意道，她是成名已久并且在大陆上曾经留下过众多传说的老牌大魔女，“创造”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当然是一清二楚。 　　“那他在重新创造出一片森林的时候，你有感觉到他用的是什么魔法吗？”中年女性在镜子里面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接着问道：“是物质转移魔法吗？还是说元素抽取魔法？或者他只是从其他地方挪移来了一片树林？纵深达到数百米的整片树林……要想挪移这么大面积的物体，他的魔力究竟该有多么惊人啊？！” 　　然而听到她的感慨，维多利加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对，不关魔法的事……” 　　“什么？” 　　“我在那个时候，没有察觉到任何魔力的变动。”维多利加边说边陷入回忆当中，目光里再度浮现出当时那种无以复加的震惊：“他只是拍了下手，没有任何魔力流动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地脉或者天象的变化……我看不懂，实在是太奇怪了，就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荒芜一片的树林就恢复回了被破坏之前的样子。” 　　“你……确定你没有产生错觉？” 　　“关于魔力的感知，我还从来没有产生过错觉。” 　　维多利加与镜子里的中年女性彼此对视片刻，后者忽然站起身来，金边白袍笼罩下的雪白手臂抬起到半空，指尖自上而下轻轻一挥，漆黑门户立刻贯通空间，同时出现在镜子里的房间与维多利加的房间两端。 　　她迈步往漆黑门户当中走入，下一刻直接就在维多利加的房间里面跨了出来。 　　“……分会长？” 　　看着突然进入自己房间的中年女性，维多利加忍不住有些惊愕道：“你这是要，亲自去见一见他吗？” 　　“不……”被维多利加称为分会长的中年女性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他真的像你和卡兰跟我描述的那样，即使是我也没把握能在他面前讨得了好处，所以现在还是暂且先观望一下吧……他的品德、个性，还有操守、习惯之类的问题，都需要慢慢确认才行。”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房间里面。 　　陈默手里正在雕琢一枚魔法构成的花瓣，深青色疾风被他赋予实质化的形体，以复杂而充满美感的奇妙方式组合成了一朵花茎纤细花瓣饱满的虚幻花朵，花蕊部位，点点滴滴风属性魔力像是随风飘散的花粉般轻飘散落而出，然后又逐渐消失在空气当中。 　　就在雕琢工序进行到最后时，他的脸上忽然毫无征兆的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 　　“大叔……？” 　　身后半趴在桌上双手捧着小脸正在观察着他的优纪见状不禁疑惑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陈默手里动作不停，继续给魔法花卉赠添上最后一片深青色花瓣：“有人好像在念叨我的名字了，不过我没有去看她是谁，大概是个女的吧。” 　　“女的？”优纪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不悦。 　　“怎么，吃醋了？” 　　“才没有！” 　　“呵呵……” 　　陈默手里轻轻捏住花茎，目露欣赏地观察着自己纯粹利用风魔法捏造出来的这朵花卉，同时语气玩味道：“别瞎吃飞醋好吧？这个人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嗯……好吧，我看看，她就是四十二岁，这种老女人，你知道我是没兴趣的。” 　　“哼……”优纪瘪了瘪嘴，不过表情确实放松了许多。 　　跟着陈默这么久，她还真没见过陈默对三十岁以上的女人露出过什么好脸色。 　　欣赏完了风魔法花卉，陈默随手一挥，一个蓝色包装的礼盒立刻出现在桌上，他把整朵花卉都妥善放置进盒子里面，盖好盖子，系上丝带，然后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伊蕾娜的房间门前，陈默抬手轻轻敲响房门。 　　房门打开，露出伊蕾娜表情疑惑的脸庞。 　　“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份礼物想要送给你。”陈默随手递出礼盒，微笑说道。 　　“礼物？我不……” 　　伊蕾娜看着蓝色外包装的礼盒，正想要开口拒绝，却听到陈默继续说话的声音。 　　“其实呢，我听你母亲说过了，她说你很有天赋，只要是与魔法有关的东西，无论多难你都能很快学会，所以我真的非常好奇，好奇你仅凭天赋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这个礼盒里面我藏进了足够让你突破到正式魔女层次的秘密，不过它只会存在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会亲自测试一下你究竟掌握了几成，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会再送你下一份礼物。” 　　突破到……正式魔女？ 　　正式魔女这四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瞬间便让伊蕾娜停止住了一切动作。 　　她低下头凝视着已经被递到自己胸口前方的蓝色外包装礼盒，然后动作缓缓地接了过来。 　　“谢，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见伊蕾娜接过礼盒，陈默脸上无声露出了充满愉悦的笑容。 　　这个打女拳的世界，究竟偏爱女性到什么程度呢…… 　　我敢把成神的秘密给她，但你真的敢放任她成神吗？ 　　有趣，太有趣了！ 　　就让我来亲眼看看吧—— 第十二章 打不过我吧我就是这么强大！ 　　夕阳。 　　天际呼啸的疾风将傍晚红霞撕扯成丝丝缕缕流火般的云彩，林海之上，一把扫帚破空而来，冲势达到尽头之后骤然停顿降速为静止的状态。 　　扫帚下方，伊蕾娜单手伸出，一团近乎完全透明的扭曲空气变换成尖锥般的造型，气流与气流相互撕扯，尖锥外层呈现出电锯链条一样狰狞利齿的造型，又因为气流的撕扯而快速转动起来，速度快到发出“嗡嗡”的响声。 　　望着手里的这团躁动气流，伊蕾娜身影一闪出现在扫帚上面，她侧骑着扫帚开始在林海上空疾飞、加速，前方形成阻力的空气在还未接触到扫帚时就已经被移开，等到扫帚经过之后又凝聚成一团在扫帚尾端绽开，推挤着她速度不断攀升。 　　这种加速的方式，比起单纯依靠魔力的推动来说，虽然起步慢了一点，但当前进速度达到阈值时，风压模式的飞行却能够带来更加稳定的后期发力，只要不是伊蕾娜自己魔力耗尽，她几乎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无限制的一直加速下去！ 　　好吧……话虽是如此，但她其实也是有极限的。 　　扫帚的飞行速度攀升到已经让人看不清楚骑在上面少女的样貌时，伊蕾娜本人也已经看不清楚周围飞速掠过的景物是什么样子了。 　　而这也就是她加速的极限。 　　来了…… 　　加速达到极限的刹那，伊蕾娜手里旋转撕扯的风钻被她顺着前进的路径用力抛了出去。 　　——嗡嗡！！ 　　风钻脱手，无形疾风立刻由压缩状态狂暴膨胀起来，其中每一道气流都携带着足以撕开石块甚至是金属的锋利感觉，无数气流彼此交缠撕扯，就像是绞肉机里的刀刃磨盘，顺着她抛出的方向疾速向前飞行，沿途无论是树木还是砂石，全都被切割成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碎屑，然后又被风钻经过之后留下的余风荡然一清。 　　“好强……” 　　放出风钻的伊蕾娜，这个时候侧骑在扫帚上，脸庞露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目光眺望向被风钻扫荡了上百米远的树林。 　　片刻后，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的长方形小盒，盒子中间以魔力隔空禁锢着一朵半透明的深青色花卉。 　　大半个月之前，这朵花卉还是近乎实体般的样子，无论花瓣上的纹路也好，还是花茎里面的管道也好，甚至就连花蕊中央的花粉都能够被人清晰观察出来，整朵花都散发着一种实质化般的强烈存在感。 　　然而大半个月之后的今天，虽然这大半个月以来伊蕾娜一直都很小心的妥善保存着它，但到现在为止，这朵花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那种实质化感觉，转而变得虚幻、缥缈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一般。 　　一个月…… 　　这是陈默告诉她的，这朵花会消散的具体时间。 　　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就是这两天了。 　　尽管伊蕾娜在第一次观摩、知道这朵花里包含的秘密之后已经千方百计的想要妥善保存它了，但随着一个月时间的逼近，它仍然一点点变得透明虚幻起来。 　　陈默当时告诉她，这朵花里隐藏着成为正式魔女的秘密，但伊蕾娜感觉恐怕不止如此。 　　可惜一个月时间将近，她已经没有更多的余裕去探查或者学习什么了，看着逐渐消散的花朵，她只能尽量祈祷自己达到了让陈默满意的程度，以期重新得到下一份“礼物”。 　　下一份“礼物”，还会是这样一朵充满秘密的魔法花卉吗…… 　　伊蕾娜打开玻璃盒盖，从里面取出花卉，准备再试试能不能最后挖掘点什么秘密出来，结果她手指才刚捏住花茎，将花朵拿起到半空，结果这时候一阵微风吹来，整朵花卉都随风来回飘摇，一边飘摇，一边缓慢散作深青色光点，悄无声息隐入风声当中。 　　“风属性的魔力，最后也重新回归到自然之风的怀抱当中，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呢？” 　　花卉散开成深青色光点的瞬间，伊蕾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阵男人说话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 　　“……啊？” 　　伊蕾娜操控着扫帚疑惑转身，扫帚掉头之后，看见的是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的半空当中。 　　一阵与魔法花卉颜色同样的深青色气流浮现于他脚下，将他整个人都托举了起来，但伊蕾娜却完全感觉不到从他身上传来使用魔法的感觉，仿佛那道深青色气流是自己将他举起的一般。 　　“你，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陈默伸手一抓，深青色气流立刻从他脚下飘转到手中，然后迅速变回花卉的样子。 　　看见这朵重新变回大半个月之前那种凝如实体般样子的花卉，伊蕾娜眼神一亮，但是紧接着陈默却随手一搓，花朵直接被他搓散成青辉四溢的荧光，风一吹就无影无踪。 　　“这朵花本来还应该能再坚持两天的，可惜你把它拿出来见了风。”陈默拍拍手，像是在拍去灰尘一样说道：“所以你运气还真是不算好啊，但能见到这种大自然的魔力之间相互呼应的场景，你运气其实也还不错。” 　　“是……是吗……”伊蕾娜表情有些懵懂的说道，她听不太懂什么魔力什么呼应的东西，实际上她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想问我关于下一份礼物的事情，对吧？” 　　陈默笑了笑，目光看向被狂暴膨胀的疾风几乎撕扯成碎片的上百米树林，就像是有什么史前怪兽从这里经过一般。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能领悟出这种程度的技巧……你果然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啊。”陈默目光转向侧骑在扫帚上的伊蕾娜，眼含深意说道。 　　“那，那我是不是……” 　　听到陈默话里肯定自己天赋的意思，伊蕾娜眼睛里亮起了希冀的目光。 　　只要能让他满意的话，就可以得到下一份“礼物”…… 　　“本来呢，我是准备把这个送给你的……” 　　陈默一边微笑说道，手里一边腾起灼热火球，赤红色火球瞬间转过赤橙红绿青蓝紫黑的颜色，最终变成一块像是凝固岩浆的深红宝石落入他手中。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 　　下一刻，随着他的话音，深红宝石重新变回火球，然后砰的一声爆碎成无数火星，就犹如之前的深青花卉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算、算了……？” 　　伊蕾娜愣了愣神，然后表情诧异的追问道：“可是，为什么呢？你不是说我确实是有天赋的吗？” 　　“正是因为你有天赋，所以才不行啊。”陈默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太偏爱你了，我很不满意，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帮助你继续变强下去了。” 　　世界，太偏爱我……？ 　　这算是什么鬼理由？ 　　伊蕾娜一下子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能目光不解而又愤怒地瞪着陈默，周身开始缠绕起狂躁的疾风。 　　这个男人，他未免也太任性妄为了吧！ 　　“怎么，觉得不爽啊？是不是感觉像是被我耍了一样呢？” 　　陈默随意一拍手，缠绕在伊蕾娜四周的躁动疾风立刻像是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乖顺安静下来。 　　然后他露出满脸充满愉悦的戏耍笑容，得意说道：“那确实是不好意思了，我还真就是在耍你，可你又能怎样呢？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咯！” 　　伊蕾娜紧紧咬住牙关，雪白牙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发誓，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百分百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她绝对要把这家伙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一顿！ 第十三章 拳击手之国 　　时值二月。 　　春日阳光明媚倾泻在街道两旁的红瓦房顶，石板道路上行走的路人步伐缓缓，有谁能够拒绝在这样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日午后漫步于洒满金色阳光的温馨街道呢？ 　　也正是在这样一天，陈默从维多利加手里拿到了代表着正式魔女等级魔法师身份的六芒星徽章，而伊蕾娜却仍然还在魔导士等级徘徊蹉跎。 　　其实按照真实水准来说，她早就已经突破到接近正式魔女的程度了，但因为一直有陈默这个“见习魔女”在前面卡着，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忍受自己就这么成为见习魔女，所以才始终没有去参加见习魔女考核。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大概就是类似于“天才的自尊”之类的东西在作怪吧？ 　　而现在陈默成为了正式魔女，伊蕾娜一直压抑着没有去参加考核成为见习魔女的心也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他都已经是正式魔女了，我作为见习魔女稍微比他弱一点点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魔法学校门前，伊蕾娜穿着白衬衫上衣和黑色短裙的打扮，仰头注视着那些身披黑色斗篷以及头戴宽沿尖顶帽、潇洒乘骑着扫帚自由飞行来往于此的魔女们，眼里不自觉冒出了羡慕而憧憬的目光。 　　要知道这半年以来，她一直都被陈默牢牢在天赋上压过一头，那种仿佛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愚笨的人一样的感觉，简直都快要把她憋疯了。 　　但是现在，她很快就能成为见习魔女了！ 　　伊蕾娜几乎都已经在心里幻想好晚餐的时候要怎么跟那个可恶的家伙扬眉吐气一番了。 　　怀揣着愉悦期盼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了魔法学校里面。 　　见习魔女考核，这种东西就连半年前的她都能轻松应对，如果不是当时半路杀出了个陈默，她非常确信以及肯定自己绝对能够夺得那一次的见习魔女名额，更别提这半年以来她的魔法水平再次发生了犹如质变一般的突破，区区见习魔女考核当然是手到擒来了。 　　不过等到胸戴见习魔女徽章的伊蕾娜踏着傍晚时分的血红霞光回到家里时，维多利加却告诉了她一件让她脸上笑容瞬间全部消失的事情。 　　“陈默啊？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跟那个叫优纪的小姑娘一起。” 　　“走了……？” 　　伊蕾娜露出不可思议的呆滞表情，她之前幻想了那么多要如何如何在陈默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要亲口告诉他“虽然你现在已经是正式魔女等级的魔法师了，但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追上你的”，要……可他就这么走了？ 　　“他，他怎么能走呢？！” 　　“他想走当然就走了啊。”维多利加摊了摊手不解反问道：“难道他还有什么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吗？正式魔女的徽章他也已经拿到了，光凭我和你爸可留不住他呢。” 　　“可是……可是，他不是……你的弟子吗？” 　　“什么弟子呀，名义上的而已。”维多利加叹了口气，表情颇感无奈道：“伊蕾娜，他走的时候还留了话给你的，不过……可能稍微有些刺激哦？” 　　“他说什么了？” 　　“他……嗯，他说，他教谁都不会教你的，让你死了这条心吧。” 　　维多利加回答时眼神有些飘忽，其实陈默的原话是“教狗都不教你”，但是考虑到这句话可能会有些太过于刺激伊蕾娜的内心，所以维多利加稍微改了改，没有完全照原话说出来。 　　不过即使如此，听到这番话的伊蕾娜仍然还是一下子就被点爆了起来，她脑海里忍不住又回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天。 　　【正是因为你有天赋，所以才不行啊。】 　　【这个世界太偏爱你了，我很不满意，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帮助你继续变强下去了。】 　　什么叫我果然是有天赋的天才，所以才绝对不会让我继续变强下去了？ 　　难道我伊蕾娜没有你帮忙就没办法再继续变强下去了吗？ 　　“妈妈！” 　　伊蕾娜咬紧牙关猛抬起头，在她那双犹如琉璃般无暇剔透的紫眸里，此刻正流淌着比火焰还要更加灼热、比花岗岩还要更加坚固的斗志。 　　被伊蕾娜以这种生平头一次露出来的坚定目光注视着，维多利加竟然对眼前自己的亲生女儿产生出了一种略微有些紧张的局促感。 　　“什……咳，有什么事吗，伊蕾娜？”她轻咳一声，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尽量正常一些。 　　而相比于维多利加略显紧张的心绪，伊蕾娜眼神中斗志昂扬的火焰随着时间的流逝灼烧得越发汹涌澎湃起来：“我想要成为正式魔女！越快越好！” 　　“成为正式魔女是没问题，只要替你找到一位合适的老师就可以了，但……越快越好？” 　　“没错，我想要尽快成为正式魔女！”伊蕾娜握紧拳头，继续说出了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然后追上他，亲口告诉他就算没有他的帮助，我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天赋变强！变得很强很强！” 　　“呃……” 　　维多利加呆愣注视着自己女儿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她喉咙略微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咽了句话回去。 　　——那要是，你追一辈子都追不上他呢？ 　　维多利加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因为伊蕾娜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追不上，那就一直追！ 　　只要自己始终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就肯定会有追上的那天！ 　　但是……女儿啊，你要追赶的目标恐怕已经达到了超越魔女的境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努力”或者“天赋”的问题，就好像画布上的一幅画与画出这幅画的画家之间的差距一样。 　　一场注定追不上的长途马拉松，真的有意义吗？ 　　维多利加有些替自己的女儿感到悲伤，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并没有阻止伊蕾娜这种注定无果的追赶。 　　对于像伊蕾娜这种天赋强到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轻易找到诀窍并且获得成功的天才来说，能够拥有一个值得奋斗终生去努力追逐的伟大目标，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所以……就由她去吧。 　　“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维多利加抬手轻轻用食指按压着眉心，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虽然由我来教导你确实是最方便的选择，不过……嗯，我这里其实还有一位更好的魔女导师推荐，她应该能够满足你的要求。” 　　更好……？ 　　伊蕾娜眼神一亮。 　　“是谁？” 　　“她最近就在这个洛贝塔王国首都附近的森林里落脚，你可以去寻找试试……哦对了，她的魔女名号是星尘，星尘魔女。” 　　…… 　　魔法师之国。 　　这个国家存在于群山起伏的荒凉地带，城墙从山壁继续向上延伸，形成了普通人近乎无可逾越的天堑。 　　——若非能够飞行的魔法师，常人根本无从正常进出这个国家！ 　　如此充满刻意刁难意味的地势选择以及城墙构造，简直就是在直白粗暴地告诉其他所有想要进入这个国家的人：“这里不欢迎普通人！” 　　“哈……有意思的国家。” 　　陈默站在云端，低头眺望着下方骑行扫帚进进出出魔法师之国的魔女们，魔导士是很难长时间驾驭飞行扫帚的，所以这个国家与其说是“魔法师之国”，倒不如改个名字叫“魔女之国”算了，非要取个名字叫什么“魔法师之国”，简直就像某些嘴里喊着响亮的男女平等口号，结果实际上却把女权主义发挥到了极致的女拳师一样。 　　内心洞悉这个国家丑恶真相的瞬间，陈默毫不留情大手一挥，三十倍重力立刻笼罩在了整个国家百米以上的高空。 　　“啊呀——！！” 　　“怎么回事？！！” 　　“好……好重……！” 　　只一刹那，下方的魔法师之国像是饺子锅一样沸腾起来，无数骑行着扫帚的见习魔女与正式魔女都狼狈摔落到地上，有些飞太高并且慌乱之间忘记撑开护盾的见习魔女，甚至直接在地上摔碎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碎末。 　　恐慌，随着异常重力的降临，逐渐在魔法师之国当中扩散开来…… 　　有些反应比较快的魔女，此刻已经发现了高空被沉重可怕的重力所覆盖，她们又想要利用魔法瞬移出这座城市，结果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获得城外的空间坐标。 　　而就在城内的恐慌与骚乱逐渐升级之时，一束金色阳光突然穿破云层，射落在遍地哀鸿的魔法之国内。 　　光芒笼罩当中，一道宏大的声音传遍整个国家。 　　“自今日起，魔法师之国，禁止一切高空飞行与瞬间移动魔法！禁止任何除徒步行走与徒手攀爬之外的进出方式！” 第十四章 欲以神为敌的凡人啊 　　魔法师之国，这是个建立在群山之间，云端之上的国家，一直以来都因为其独具特色的城市结构而闻名于世，犹如天堑般的险峻高墙唯有能够自由飞行的魔女才可以轻松出入，常人想要进入这个以盛产魔法师而闻名的国家，只能说是千难万难。 　　不过今天，城外高墙下却出现了一幕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几乎足有山岳顶峰般高度的城市围墙，甚至都可以触摸到天空中稀薄的云层，而在城墙外围，依靠着石质墙砖搭建起了木头框架的栈道，远看像是一条蚯蚓般蜿蜒爬行的队伍正在栈道之上艰难前进，队伍中随便一人都是头戴尖顶帽、身披黑色斗篷的装扮，如此独具特色的服饰，再加上挂在她们胸口位置的六芒星徽章，共同证实着这群人魔女的身份。 　　没错……魔女，这是一群魔女，一群年轻的、高贵的、美貌的魔女。 　　但是现在这群高贵而美丽的魔女，却正在徒步攀登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危险栈道，仅仅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侧身站立的高空栈道，半步之外就是上百米高的城墙落差，凛冽呼啸的疾风将魔女们的衣袍高高鼓起，她们不得不抬手按住帽檐，否则尖顶宽檐的魔女帽立刻就会被疾风刮走并且吹起到半空。 　　“嘎吱……” 　　“……啊！！” 　　队伍中间，一位看起来年龄尚轻的见习魔女脚下一滑，木质结构的栈道并不算太过牢固，尤其是在百米高度之上，稍不留神就会被踩踏得嘎吱摇晃起来，不过这位见习魔女运气不错，就在她快要失去平衡跌下栈道时，身后的魔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让她来得及重新稳住身形。 　　“小心点，注意脚下的路，不要往外面看。” 　　“知……知道了……” 　　见习魔女点了点头，眼角无声渗出泪珠，既是因为刚才受到的惊吓，同时也是因为内心升起的委屈情绪。 　　为什么……她可是见习魔女啊，为什么非要徒步攀爬这么简陋的木头栈道？ 　　如果是在平时，她早就轻松驾驭着扫帚飞到城墙上面去了！ 　　姿态优雅而又完美，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和危险！ 　　说到底，究竟是哪个混蛋在城市上空布下的禁空魔法？甚至还封锁了整个魔法师之国周围的空间？ 　　这种任性妄为的做法，简直是太蛮横霸道、太不讲道理了！ 　　就在年轻的见习魔女抬手擦拭眼角泪痕的时候，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她下意识回过头，视线却只捕捉到一片向上翻飞的魔女斗篷边角。 　　下一刻，栈道之外呼啸起狂风，一位金色长卷发的魔女驾驭着扫帚浮空而起，她目露愤恨朝城墙上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就表情不甘而又沮丧地掉头朝城墙下方飞去了。 　　“行了，别看了。” 　　见习魔女身后，之前扶住她的那位正式魔女摇头说道：“如果你也掉下去的话，那就只能跟她一样回到城墙下面重新爬一遍栈道了，或者你也可以跟普通人一样，从下面的门洞进去，不过那可就太没骨气了，对吧？” 　　“当……当然！我可是见习魔女！怎么可能从下面的门进去？！” 　　听到身后魔女询问的声音，见习魔女脸颊有些涨红的说道，其实她心里的想法是从下面专供普通人和魔导士通行的门洞进出肯定是会省力不少的，不过身为见习魔女的自尊心还是让她选择了硬着头皮攀爬上百米高的城墙，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身为魔女，肯定就是要从上面的门进去才行啊！！！ 　　“既然这样，那就专心点吧，如果不小心掉下去的话，可就只能重头来过了。” 　　“嗯，我知道了……” 　　见习魔女点了点头，重新收拢心绪，继续朝着城墙上方的栈道缓步前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蚯蚓般蜿蜒前进的魔女队伍不时就会有人失足掉队，直至她们最终到达专供魔女进出的城门入口外时，整个队伍已经只剩下最后的十一人了。 　　“欢迎来到魔法师之国！辛苦各位魔女大人了！” 　　城门外面，两位负责值班的看守骑士见到这群灰头土脸登上城门的魔女，他们立刻端正站直身体，并且一边欢迎一边让出了城门入口。 　　自己这样子，有什么好值得欢迎的吗…… 　　面对骑士的恭敬，见习魔女心中竟然前所未有的产生出了一种羞耻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也在剩下的十位魔女们心中蔓延，所以她们全都低着脑袋让帽檐遮住面孔，一群人灰溜溜经过门洞，进入了魔法师之国的内城。 　　空旷！ 　　城市内，站在上方城门的位置，向下俯瞰最大的感觉就是空旷。 　　平时这个国家随处都能见到驾驭扫帚自由飞行的正式魔女以及见习魔女，但现在，百米之上的高空只剩下荒凉而寂寥的风声，百米之下也罕有飞行的魔女，顶多就是在十来米的高度低空穿行于城市之间，并且即使是低空飞行，那些魔女也纷纷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生怕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厄运发生在自己身上。 　　半个月之前，那道神秘声音向整个国家宣告禁空，当时摔死的见习魔女和正式魔女，现在已经成为了“禁空石碑”上一个个冰凉的名字，而那块石碑则树立在城市大广场中央，无声警告着每一位魔女，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挑衅禁空令的威严——哪怕她们连究竟是谁发布的禁空令都不知道也一样。 　　“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城市内的某处房间里面，这里似乎是类似密室般的地方，四周布置了隔绝窥查的魔法，实木圆桌中央点燃了十二支金色蜡烛，分别对应着坐在圆桌周围的十二位大魔女。 　　没错，大魔女，而且还是足足十二人。 　　其中拥有一头银白长发的大魔女伸出纤手，指尖亮起虹色光点：“我精通时间回溯魔法，就让我来把时间转回到那天，肯定可以发现一些关于那个人的线索！” 　　“索菲娜，你太急了。” 　　就在银发魔女即将启动时间回溯魔法时，与她正对着的另一位大魔女挥动魔杖，房间内立刻席卷过魔力潮汐，打乱了她启动时间回溯魔法的过程。 　　“你连那个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以及对方究竟精通何种类型的魔法都不知道，就想要从根源上找到他？难道就不怕把我们也一同栽进去吗？” 　　“我也没说非要找到他！”被打断了释放魔法的过程，银发魔女表情不悦地一拍桌面说道：“我只是想找到关于那个人的线索而已，哪怕仅仅只是蛛丝马迹呢？只要找到了线索，洛兰立刻就能探查出那个人的其他信息！” 　　“洛兰吗……” 　　之前打断了银发魔女的大魔女目光转向圆桌另一侧，一个看起来像是十来岁小女孩的翠发少女表情有些怯懦地缩着身子团坐在高背椅上，见其他大魔女纷纷朝自己注视过来，她声音哆哆嗦嗦的颤抖道：“我……我我，会努力，努力试试的……” 　　“她说会努力试试，就一定没问题的。”被叫做索菲娜的银发魔女露出坚定的眼神：“就算在我们这群人里面，洛兰的预言魔法也是最厉害的，我相信她！” 　　“没错，我也相信洛兰。” 　　“我也相信她。” 　　“我也……” 　　随着索菲娜的话音，坐在圆桌周围的大魔女们纷纷开始表态，而看到其他人全都选择相信洛兰的预言魔法，之前那位大魔女也只能无奈摇头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决定的话，那我自然也没意见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情还需要洛兰替我们确认一下，可以吗？” 　　“没……没问题……” 　　被大魔女问到，洛兰缩了缩脖子，声音非常弱气的回应道。 　　“好，那就拜托了，这件事情是……”大魔女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庄重严肃道：“如果我们追查不休的话，在场的十二人，其中有人会遇到麻烦吗？” 　　“麻烦……？” 　　“是，比如说身体上的伤残，寿命上的缺失，受到某种邪恶的诅咒，或者丧失使用魔法的能力……甚至是，死！” 　　随着大魔女郑重而又严肃的低沉话音，密室里面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十一位大魔女，此刻全都紧张注视着洛兰那张薄薄的嘴唇。 　　因为接下来将会从那张嘴唇里面说出来的话语，就是她们即将面临的命运。 　　洛兰，二十六岁，预言术专精大魔女，其魔女名为……【命运】！ 　　被其他十一位大魔女紧张的目光共同注视着，洛兰咽了咽唾沫，与发色同样的碧眸当中逐渐亮起澄澈光芒。 　　魔力的潮汐在密室房间内无声涌动、起伏，无数结构繁杂的魔力线条共同构成了某种庞大而又深邃的神秘之物——这是世界上只有【命运】大魔女才能够解读的，名为【命运】的预言魔法。 　　片刻后，洛兰缓慢吁出一口闷气，脸上浮现出有些脱力的笑容，同时预测十二位大魔女在做出某种选择之后将要面临的命运，这种事情即使是对她来说也并不轻松。 　　但，好在结果并不坏。 　　“没事。”她脸上的笑容里带着不负所托的释然：“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看，我就说你是担心太多嘛！” 　　听到洛兰说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瞬间，索菲娜狠狠地松了口气，同时她大咧咧笑着伸出右手食指，之前那道被打断的虹光再次在她指尖闪耀起来。 　　【岁月】大魔女索菲娜的时间回溯魔法，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时间回溯魔法，并且没有之一。 　　因为她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将时间回溯到两百年以前的大魔女！ 　　根据时间回溯魔法的魔力消耗公式，要想做到这种事情，大概需要一千个以上的精英魔女同时榨干浑身所有的魔力，才有极小概率的可能性做到！ 　　“那么，我要开始了哦？” 　　启动时间回溯魔法之前，索菲娜环视了一圈圆桌四周，主动征求起其他人的意见。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出声打断她。 　　“好……那我就开始了。” 　　索菲娜缓慢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在她指尖的虹光也越发闪耀起来。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眼睛，一种充满流动质感的纯粹银白从她眸底深处亮起。 　　“向我展示历史长河的所有吧——！时光——回溯！！！” 　　清脆利落的呐喊声在逐渐减慢的时间当中变得拉长而又拖沓起来，紧接着，周遭一切事物都开始飞快倒退，就像一盘录像带开启了快退功能一样。 　　不过在整个过程当中，索菲娜是有感觉的，她的意识并没有随着时光的倒退而倒退，同时她的身体也一并跳出了逆行的世界，这就是她的成名魔法——【岁月长河】。 　　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时间飞速倒退，这种感觉真的是十分奇妙。 　　即使索菲娜已经无数次的倒转过时间，无论是自己的时间、某种物品的时间、某些故人的时间、甚至是整个世界的时间，但她仍然会为时光的逆流而心生感触。 　　时间，还真是奇妙啊…… 　　就在索菲娜静静体会着时光逆转所带来的奇妙感官时，一道语气玩味的男人话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能把时间倒退两百年，还真是厉害呢……索菲娜吗？你应该是我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上遇到过的，对时间研究得最深入的大魔女了。” 　　“……谁？！！” 　　突然在时光逆转的世界听见这么一道声音，索菲娜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她猛然回转过身，却发现自己竟然…… 　　“没事。” 　　密室里，圆桌上，烛光摇晃。 　　洛兰脸上的笑容里带着不负众望的释然：“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看，我就说你是担心太多嘛。” 　　索菲娜脸上露出狠狠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大咧咧伸出右手食指，【岁月长河】在她指尖闪耀。 　　“向我展示历史长河的所有吧——！时光——回溯！！！” 　　再次逆行的世界，再次在洛兰的笑容面前停了下来。 　　“没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你看，我就说你是担心太多嘛。” 　　无尽的恐怖在内心滋生蔓延，一道只有索菲娜自己才能听见的男人话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你根本，不明白时间的恐怖……” 第十五章 尽你所能，取悦我吧！ 　　魔法师之国的大街上。 　　这里本来应该是很空旷的才对，毕竟整个国家大部分的常驻民都是魔导士以及更上阶的见习魔女和正式魔女，即使是魔导士，短时间的飞行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事情，所以大家出行一般都会选择飞在空中，而不是走在街上。 　　作为全大陆魔法师职业者最多的国家，这种迥异于他国的独特景象也成为了魔法师之国吸引游客的噱头之一，每年都会有许多魔法师职业者，以及少部分向往自由生活的普通人旅行者，因为魔法师之国的独特风景而纷至沓来。 　　不过现如今，敢在城市上空飞行的魔法师们，无论是魔导士、见习魔女、亦或者是最高阶位的正式魔女，全部都重新回到了街上，像是普通人一样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老实行走，这个国家空旷了好几百年的街头巷尾，因为前不久某个神秘人物霸道独断施下的禁空魔法，俨然已经变成了跟其他普通人居住的国家一样热闹与喧哗。 　　而这个导致了一切变化发生的神秘人物，此刻却正坐在早餐店里，一边慢慢悠悠剥着鸡蛋，一边跟同桌少女闲聊着。 　　嗯……同桌的两位少女。 　　坐在他左边的是个身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柔顺长发散发着紫水晶般的光泽，眼眸则是比发色更深一些的剔透紫红。 　　至于坐在另一侧的少女……与其说她是少女，但看长相其实更符合“女孩”这个形容，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外貌，以及翠发碧眸的醒目特征，看起来就像是商店里出售的洋娃娃一样精致。 　　“你……你什么时候……可以放了我……” 　　女孩目光畏惧地看向正在剥鸡蛋的男人，对方强壮魁梧得一塌糊涂的健硕身躯，那厚实的肩膀几乎有她两个半人并排起来那么宽，肩膀以下是将休闲风格的黑色衬衫撑得高高鼓起的强悍胸肌，而再往下，胸部与腹部接合的位置，那道宛如鬼斧神工般的腰线急剧收缩，肩部、胸部、腹部、腰部，共同组成一幅充斥着世间至极暴力美感的倒三角画卷，如此高大挺拔却又丝毫不显得臃肿笨重，反而给人以“迅捷”、“凶悍”印象的身躯，简直就像是纯粹以力量之“美”凝结而成一般！ 　　但女孩此刻丝毫没有欣赏对方这具身躯所透露出来美感的余裕，倒不如说恰恰相反，她甚至都快被吓尿了…… 　　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而是纯粹写实的描述。 　　纤细小腿哆哆嗦嗦颤抖着，整个人都一阵一阵的打着激灵，浑身皮肤泛起鸡皮疙瘩，每一根毛发都如临大敌般的倒竖起来……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尿意，哪怕仅仅只是与这个男人同桌而坐，她都快要被吓尿了！！ 　　而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答案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会死！ 　　在女孩无数次的预知当中，无论自己选择采取怎样的行动，最终都只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被这个男人杀死！ 　　这就是她所预知出来的结局！ 　　唯一的一个结局！ 　　对于自己的预知，女孩有着十足的自信，虽然平日里她性格比较弱势，但唯独对于自己预知魔法的准确度，她内心始终都是坚信不疑。 　　毕竟……自己可是有着【命运】这个称号的大魔女啊！ 　　但现在，即使是命运大魔女，也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不要这么紧张嘛，也别胡乱的轻举妄动。” 　　陈默一边把最后一块鸡蛋壳剥下来，一边瞥了眼紧张到浑身直哆嗦的洛兰，在他眼中，对方预知出来的无数种未来瞬间就被看了个通透：“你的这种预知魔法倒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既然你能看到未来的话，那就应该知道你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对吗？” 　　“……” 　　洛兰张了张嘴却没说得出话来，正如面前这个可怕男人所说，从她预知出来的所有未来里面进行挑选，唯一不会遇到危险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只要什么都不做，乖乖听话，他就不会伤害自己，甚至还会给自己一个不错的待遇。 　　就像现在这样，被带到早餐店里吃东西…… 　　与洛兰的预知相重合，陈默剥好鸡蛋递到了她面前。 　　“吃吗？” 　　简单的一个问题，未来却在这里分成了两边。 　　拒绝，迎接自己的就是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 　　接受，那他还会再递给自己一杯热气腾腾的甜牛奶。 　　“……谢谢。” 　　洛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于是她获得了甜牛奶。 　　看着女孩小口吃着鸡蛋并且时不时抿一口牛奶的样子，陈默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指，脸上带着松散而随意的笑容说道：“关于你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放了你的问题，这个得看我心情，你预知魔法玩得不错，这是个优势，有助于你尽情的取悦于我，所以你最好每一次都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等到哪天我心情够好了就放了你。” 　　心情够好了就放了我……？ 　　那怎么样才算心情够好了？ 　　疑惑在洛兰心头浮现而出，不过她却并没有将这个问题实质性的问出口来。 　　因为在她的预知当中，只要自己真的问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立刻就会冷下脸来。 　　取悦他……要取悦他…… 　　不可以惹怒他…… 　　也不可以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就在洛兰内心里嘀嘀咕咕的时候，陈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猖狂，也笑得无所忌惮，立刻就引得早餐店里其他许多人的注目。 　　不过沐浴在众人不满的目光之下，陈默却一点都没受影响，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大笑着，直到笑够了才看着洛兰说道：“你确实不愧是大魔女啊，太聪明了，我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相处，所以你就再多陪我玩玩吧。” 　　“……？” 　　洛兰缓慢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陈默的大笑，她其实已经预知到了，但笑完说出的这番话，却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知！ 　　这是未来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哈，未来！” 　　陈默不屑的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洛兰的不屑，还是对她所预料出来的未来的不屑。 　　“你的预知魔法确实没错，但看到的未来实在太有限了。” 　　“……有限？” 　　听到自己最擅长的预知魔法竟然受到了质疑，洛兰忍不住强压着对面前男人的恐惧问道：“有限，是什么意思？” 　　“有限的意思就是有限咯。”陈默摇了摇头：“你不会真觉得，仅凭你这区区碳基生物的血肉大脑，再加上一点点取巧的魔法，就足够洞彻世界上无穷无尽的未来走向吧？退一万步说，哪怕你真的有幸能够目睹到穷尽所有未来的【未来】，但面对那样无以计数的庞大信息，只需要一眼你的脑袋就会直接变成节日的礼花。” 　　“节日……礼花？” 　　“嗯，你听不懂啊？” 　　面对女孩莫名所以的目光，陈默嘴角浮起一抹恶趣味的笑容，手指在早餐桌上轻敲，一枚枚虚拟的微型礼花立刻从餐桌上升起，然后砰砰地爆碎成五颜六色的光斑。 　　下一刻，节日礼花变成洛兰的脑袋，砰的一声炸开，血肉模糊。 　　“大叔！！” 　　就在陈默使坏的时候，优纪一扔筷子，握紧拳头往他身上锤了一下。 　　“我还在吃饭呢！你要不要这么恶心！” 　　“哈哈……就是忽然想逗逗她嘛，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陈默拉住优纪的小手安抚起来，坐在旁边的洛兰却是愣住了。 　　自己的预知魔法，看到的未来，竟然并不是全部的未来吗…… 　　“那……全部的未来，到底有多少？”如同梦呓般，她呢喃低语的问道。 　　“全部的未来啊……首先全部这个概念就不太对。”陈默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你非要问的话，随着时间的递进，每一个刹那都会有大概五亿京的八千万次方倍那么多未来诞生又消失吧，而每一种未来又都包涵有同一个宇宙或者位面尺度之下，穷尽所有空间内发生的事情……嘛，总之人脑是绝对没办法洞悉得了的啦，信息量太大了，会像烟花一样让脑袋爆掉……” 　　“大叔！” 　　“好，好，我不说了。” 　　陈默在优纪不满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巴，只留洛兰一个人愣愣发呆。 　　良久之后，她才有些恍惚的开口问道：“既然，我的预知魔法看不到所有的未来，你留我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好玩呗，全知可是很无聊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大部分时候会选择不去听，不去看，这样比较有意思一点。”陈默边说边撇了撇嘴，语气像是在感慨豆腐脑加辣椒油根本就不好吃一样：“至于你，虽然你的预知魔法看不到所有的未来，但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你去预测那些发生概率极低的情况，日常能用用就够了，也算是你跟其他那些大魔女准备窥探我的惩罚……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我对其他大魔女出手吧？” 　　“……不要！” 　　听到陈默提起其他大魔女，洛兰顿时再次紧张起来，她声音有些哆嗦的保证道：“我会，会好好替你预知未来，努力取悦你的，我会乖的！” 　　“哈哈……你果然很好玩啊。” 　　“大叔，你这可是反派台词哦？” 　　“有什么关系嘛，难道还会有勇者来讨伐我吗？” 　　陈默毫不在意的咧嘴笑了笑，手里再次拿起一个鸡蛋剥了起来，坐在旁边的洛兰也没再吭声，主动替他往面包片上涂抹起果酱，然后又往热牛奶里添加了点蜂蜜。 　　魔法师之国，魔法协会分部内，来来往往的魔女们几乎都要炸锅了。 　　作为坐镇在魔法师之国的魔法协会分部最高决策者，十二位大魔女在昨天经过一次秘密会议之后决定要冒险探明究竟是何人在城市上空以及国家周围施下的禁空和空间隔断魔法，结果在那之后，【岁月】大魔女索菲娜陷入了精神失常，为了防止她胡乱使用【岁月长河】逃窜进历史的时空当中，其他大魔女们不得不将她制服住，并且关押进隔绝魔力的禁闭间里面，除此以外，被誉为协会之眼的【命运】大魔女洛兰也神秘失踪，现在整个魔法师协会分部的成员，无论上下都陷入了恐慌与疯狂当中。 　　“那个，请问……” 　　协会入口前，一位十来岁留有整齐黑色短发的女孩子望着大厅里面乱糟糟的情况，语气有些胆怯的朝入口登记人员询问道：“我是来报名参加下一次见习魔女考核的，协会里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见习魔女？” 　　登记人员是个正式魔女，她胸口戴着彰显身份的六芒星徽章，听到女孩的询问，她摇了摇头说道：“现在魔法师之国的情况太复杂了，昨天就连坐镇协会的十二位大魔女大人们，其中都有两人遭遇了意外，这个节骨眼上估计是不会再进行见习魔女考核了，至少最近半年或者一年是没可能的，你还是去其他国家参加考核吧。” 　　“啊……？” 　　“情况就是这样了，我也很无奈，但这就是事实。” 　　面对女孩微张嘴唇表情迷茫的样子，入口登记人员再次说了一句就不肯言语了。 　　大魔女……有两位都遭遇了意外？ 　　直到离开魔法协会分部，女孩仍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离开魔法师之国，去其他国家参加考核吗？ 　　可是……其他能够进行见习魔女考核的国家，徒步至少要跋涉大半年时间，就算驾驭扫帚飞行也得飞上两三个月，她现在仅仅只是魔导士而已，魔力量也好、魔法经验也好、扫帚飞行技术也好，都不足以支撑着她飞完全程，而如果半飞半走的话，一方面是速度会大大降低，另一方面则是她的安全可就得不到保证了，毕竟她再怎么也算是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吧？ 　　万一路上遇到坏人，而且对方恰巧也是魔导士的话…… 　　恍惚间，女孩不知不觉走到了魔法师之国的城门出入口前，望着外面广阔无垠的群山与森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迷茫长叹。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第十六章 因为是异世界，所以童工也没关系了是吗？所以练…… 　　旅馆柜台前，陈默正在跟年近六旬的老太婆店主就住店费用的问题纠结不清。 　　明明是各种配置都破旧得不行的小旅馆，但收费竟然意外的并不便宜。 　　“宰客也没有像你这么宰的吧，有想过生意差或许就是你这种收费态度的问题吗？” 　　“咿呀，这个就不需要客人你来操心了。” 　　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店主，胸前挂着象征正式魔女等级的六芒星徽章，只是徽章上布满了各种斑驳的痕迹，很显然这枚徽章已经有些年头了，而挂着魔女徽章的老太婆店主此刻正露出童话故事里老巫婆一样的笑容，两只眼睛笑眯成细缝，目光直视向站在柜台前的三人。 　　“整个魔法国的规矩就是这样，不止我这家店，你去其他任何旅馆都一样，不过如果你带着的两位女伴里有人是魔女的话，价格可以打对折哦？” 　　老太婆店主一边介绍魔法师之国的规矩，干瘦手指一边点了点收费板下面的一行小字：魔女大人专用折扣——一晚半价。 　　“魔女就能半价？你也想跟我打女拳？” 　　陈默眯起眼睛看了看年近六旬的店主，身后优纪伸手轻轻拉拽他的衣角，感受到衣服被拽的力道，他这才没好气的哼哼一声，手里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两枚闪耀着金光的硬币掉落到柜台木桌上。 　　“三个人，一间房，住两晚上，现在没问题了吧。” 　　“好哟！” 　　老太婆店主一看到硬币的金光，眼睛都像是亮起来一样，她动作麻利的收好住宿费，然后递了串钥匙过来。 　　“承蒙惠顾，三楼尽头的房间就是了。”看着陈默拿起钥匙转身往楼上走去，老太婆店主还在背后继续说道：“祝客人居住愉快，如果有用餐需求请尽管摇响房间床头的铃铛，当然，那是另外的费用哟。” 　　三楼房间里，陈默反手关上门，视线一眼就把整个房间的布置都尽览无余。 　　一看就很廉价的沙发，一看就很廉价的书桌，一看就很廉价的木床，还有踩一脚就会发出嘎吱一声的地板…… 　　“就这房间也敢收那么贵？死老太婆！” 　　陈默手里随便把钥匙丢到书桌上，然后几步走到房间窗前，外面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街景，住三楼比住二楼也就多了这点好处了。 　　“这家店，是附近最便宜的旅馆了……”翠绿色头发的洛兰站在门边，表情怯生生道：“如果你……您愿意让我展示出魔女徽章的话，三个人住宿也要不了多少钱的，附近其他旅馆都比这一家要贵至少两成……” 　　“比其他旅馆便宜两成，住宿条件却差了不止一倍，说再多都是黑店。” 　　陈默不屑撇了撇嘴，刚才要不是优纪拉了他几下，他是真的会给店主老太婆下几道恶劣诅咒的。 　　比如说上厕所必没纸，买菜必涨价，睡觉必做噩梦，吃饭必被噎等等…… 　　“大叔，对老人家要宽容点啊。” 　　看到陈默脸上愤愤的表情，优纪无奈开口劝道：“她都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你就让让她嘛，再说按她现在的年纪，以后估计也开不了几年黑店了。” 　　“这倒也是。”陈默脸上露出了冷笑：“她也就只能再活三年零七个月，时间一到，嗝屁升天，开黑店赚再多钱也没用。” 　　“嗯，嗯，就是这样，大叔就让着她点嘛……” 　　优纪一边点头一边顺着陈默的话说，然后主动转移话题道：“不过这家店好像还可以提供点餐服务？大叔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试试黑店会不会在饭菜里用死耗子肉吗？” 　　陈默说着瞥了眼洛兰，小姑娘立刻绷紧身体用力摇头，嘴里连珠炮般回答道：“不不不不不……不会，不会的！！这家店，饭菜很干净！” 　　“好吧，那我就试试看吧。”陈默点了点头，同时手里按下了房间铃铛。 　　叮铃~ 　　铃声清脆，传出房间不到两分钟，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就直接从客房外面传来：“客人，是你点的午餐吗？” 　　“是我，进来吧。” 　　“那打扰了……” 　　随着这句话，房门被缓慢推开，门外俏生生站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看起来脸嫩程度跟娃娃脸的洛兰有得一拼。 　　不过洛兰那是长相脸嫩，实际内在情况已经是个成熟大姐姐了，而此刻站在门外的女孩却是真正内外如一的年轻。 　　大概……最多也就十二三，绝不超过十四岁吧？ 　　好小…… 　　优纪脸上露出了意味微妙的表情。 　　陈默倒是颇感兴趣地微挑起了嘴角。 　　这么小的小女孩，竟然是这个旅馆的服务生吗？ 　　下一刻，女孩的话直接印证了这个猜测。 　　“你好，请问就是你按的送餐铃吗？” 　　因为之前在门外就听到了是一个男人喊的进来，所以女孩当然先入为主的把房间里唯一男性的陈默当成是话事人了，目光也是直接落到了他身上。 　　“是我按的，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吃的吗？”陈默点了点头问道。 　　“吃的东西的话，有奶油浓汤，蘑菇烧肉，特色酱汁面条，还有魔力苹果派。” 　　“魔力苹果派？”陈默感兴趣的追问道：“是用神奇的魔法做出来的派吗？” 　　“是的。”女孩双手交叉垂在小腹前面，并且微微点头：“苹果馅是用魔法加工出来的，比一般的手工苹果派更加细腻一些。” 　　“原来如此，那就来一份魔力苹果派，再来两份特色酱汁面条好了。” 　　“好的，请稍等。” 　　女孩记下点餐就转身离开房间门前，陈默这才想起连她名字都还没问，望向女孩背影的眼中银辉一闪，立刻就看到了关于她私人信息的一些情况。 　　沙耶，魔导士，十三岁…… 　　以及…… 　　“魔法师之国，连见习魔女考核都暂停了吗？” 　　陈默回转过身，目露笑意看着站在房间里面迟迟不敢坐下的洛兰：“你这一失踪，搞得整个魔法协会都停摆了，虽然这也仅仅只是个分部，但可以看出你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嘛？” 　　魔法协会停摆…… 　　洛兰不自觉低下头，以掩饰眸光转动时的变化。 　　魔法协会停摆……你以为，这都是谁害的啊？ 　　心里这么犯嘀咕的同时，她肩膀轻微颤抖着回答道：“我，我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眼的……小角色罢了。” 第十七章 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还会引来狼 　　“什么小角色不小角色的？我又不吃人，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陈默侧身坐在椅子上，手里弹了个响指，立刻从半空落下一个三阶魔方，刚好掉进他伸出的掌心里面。 　　“魔方？” 　　看见陈默手里的东西，优纪一下子就叫出了名字，不过陈默却并没有把魔方给她，而是抛给洛兰说道：“来，给你试试这个。” 　　“这个……是……？” 　　洛兰动作有些慌乱的接住魔方，虽然仅仅只有三阶，但每一面的方格里都显示着不同的数字，她试着轻轻转动了一下，每一面的每个方格里，数字都产生了相应的改变。 　　“这个东西的名字呢，你刚才也听见了，叫魔方。”陈默仍然侧身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搭着椅子的靠背，另一只胳膊做了一个转动的手势：“至于它的使用方法嘛，就像你刚才做的一样，只需要转动就好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你每一次转动都会让六个面的九个方格，也就是共计五十四个格子里的数字发生改变，而且数字改变是没有规律的，也就是完全性的随机变化，范围从一到十都有可能，而完成这个魔方游戏的规则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转动它，使得每一个面的九个方格里，数字都完全一样……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转动…… 　　数字…… 　　洛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轻轻转动魔方。 　　咔—— 　　转轴扭动。 　　哒—— 　　转轴复位。 　　576328761…… 　　洛兰低头看着正朝自己那一面的九个数字，翻转魔方，另一面同样是九个数字，正如陈默刚才介绍的那样，她只要转动魔方，这五十四个格子里的数字就会产生变化。 　　五十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随机十种变化，要求数字九九配对并且保持一致，组合起来的概率就是…… 　　下意识间，洛兰使用【命运】魔法开始推测能够完成魔方游戏的扭动方式，无数未来走向的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绽开，一刹那的庞大信息量几乎让她产生出了头颅炸裂的错觉。 　　“啊……！” 　　发出惊叫的同时，魔方从洛兰手里脱落而出，随即又掉进另外一只宽大手掌当中。 　　“小心，砸坏了我可不帮你保修。”陈默接住魔方，重新放回还在愣神的洛兰手里，表情平静道：“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个魔方扭到六面一致了，到那个时候你就不再是大魔女了。” 　　“不再是大魔女？” 　　洛兰恍惚间反问了一句，然后她立刻回过神来。 　　不再是大魔女……可比大魔女等级更高的，那不就是…… 　　“贤者……吗？” 　　“随你怎么理解了。”陈默一脸无所谓的摊了摊手，语气肆意道：“反正，到那时的你，总会比现在厉害多了就是了。” 　　啪嗒…… 　　就在陈默跟洛兰交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优纪动作很快，几乎是在响声传来的同时她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外，房间木门嘎吱晃悠着，一柄深紫色剑刃零距离贴紧在少女柔嫩白皙的脖颈上。 　　“我……我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信吗？” 　　感受着从剑刃上传来的冰冷而锋利的触感，沙耶努力从表情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然而当她视线触及到房间里面那个男人所投来的险恶目光时，她立刻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你想……干什么？” 　　沙耶愈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过回想起刚才自己在门外不小心偷听到的内容，她又忍不住悄悄多看了两眼此刻正在房间里面手捧魔方的翠发女孩。 　　大魔女…… 　　魔法协会不是有两位大魔女出事了吗？ 　　一个精神失常，另一个失踪…… 　　“你果然，听到了很多啊。” 　　就在沙耶心里七上八下的揣测着现状时，陈默忽然冷不丁发出笑声，然后朝优纪招了招手：“把她先带进来吧，别把动静弄太大了。” 　　“我知道，她没机会的。” 　　优纪回答得很自信，因为她拿剑的手很稳，而且拿在她手里的剑也足够锋利。 　　“别乱动哦，小妹妹，乱动可是会很危险的。” 　　“……” 　　沙耶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尽管她是魔法师，尽管她会魔法，但就算是大魔女，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被割掉脑袋，那也是会死的！ 　　被优纪挟持着走进屋内，房门自动关闭，沙耶手里甚至还端着摆满食物的餐盘，刚才那道声音就是由此发出。 　　“这……这是您之前点的，魔力苹果派……还有特色酱汁面条……”沙耶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房间中央，语气可怜巴巴辩解道：“我刚才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行了，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现在就不会跟我说这句话了。” 　　陈默摆摆手，打断了沙耶的解释，然后继续说道：“就像你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样，她就是魔法协会失踪的那个大魔女，还有魔法师之国的禁空，也都是我干的。” 　　“哈……？” 　　突然听到这种令自己始料未及的话，沙耶瞪大了眼睛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她瞬间回过神来，浑身浮起大片鸡皮疙瘩。 　　“什……什什么……禁空……我听不太懂你，你在说些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啊！！！” 　　“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陈默站起身，右手浮动起柔和的白光：“那好办，我给你洗洗脑就行了，保证你把刚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洗脑？！”沙耶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无论是在正统魔法师还是偏门魔法师里面，洗脑可都不是个好词，毕竟如果没事的话，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大脑、自己的记忆交给别人去随意删除或者修改呢？ 　　“没错，这种事其实我还挺擅长的。”陈默一边说一边朝沙耶走近，右手浮动的白光也变得越发明亮起来：“放心吧，不会痛的，也不用太久时间，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不……我不要，不要洗脑我！不要咿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陈默越走越近，沙耶甚至都顾不上还在拿剑架着自己脖子的优纪，她尖叫着转身就想逃跑，可一转身，陈默已经靠近到跟她面面相觑的距离了。 　　“不想被洗脑？”陈默抬起手，白色光芒在沙耶眼前晃动。 　　与这道白光一同晃动的，还有沙耶小小的脑袋瓜。 　　“不想！绝对不想！” 　　“好吧……” 　　陈默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他一挥手，白光立刻消散半空，而就在沙耶感觉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又继续说道：“虽然我尊重你选择的权利，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只要我一天还待在魔法师之国，你就得一天跟在我身边，没问题吧？” 　　“啊……？”沙耶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表情里满是错愕。 　　“啊什么啊？你不会以为知道了那么大的秘密之后，我还会大方的放你离开吧？”陈默说着露出充满威胁意味的笑容：“总之，要么被洗脑，要么跟着我直到我离开这个国家……你还是有选择权利的，对吧？” 　　“咕噜……” 　　沙耶再次咽了口唾沫，随即她低下头注视着紧贴在自己脖颈上的冰冷剑刃，眼角余光又扫过低垂脑袋握紧魔方，完全不敢抬头直视陈默的洛兰，内心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我知道了……” 　　她嘴唇有些发白，并且声音颤抖着说道：“你在魔法师之国停留的这段时间，我会跟在你身边的，陈……先生。” 第十八章 回环 　　初秋。 　　金黄落叶撒满大街，风一吹立刻就哗啦啦响个不停。 　　魔法师之国的绿化其实做得并不怎么好，这里的街景大都由铺设得井井有条的方正地砖，以及排列得错落有致的整齐房屋构成，但每当初秋季节临近的时候，居住在城市里的魔法师们都会举行节气盛典来庆祝又是一年由闷热夏末转入凉爽初秋，而对于那些擅长操弄魔法的魔法师们来说，让绿化稀少的城市街道内撒满金黄缤纷的落叶，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比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硬币更难多少。 　　铺满落叶的街道，行走时脚下会传来嘎吱嘎吱的细微响声，虽然魔法师之国每年秋天都会被布置成遍地金黄的景色，但今年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本应该骑着扫帚高来高去的见习魔女和正式魔女们大多也跟普通人与魔导士们一样，徒步行走在街道砖石上面，每一步迈出都会把脚下的落叶踩得嘎吱作响。 　　旅馆一楼门口， 沙耶正半蹲在地上系鞋带，这是一双鹿皮缝制的新鞋，鞋面颜色是欢快明亮的橙红，而鞋帮则一直向上延伸到脚踝的位置，然后是比鞋帮还要更高一截露出来的黑色中筒袜，袜子边缘缀着荷叶边的褶皱，看上去格外富有青春活力的气息。 　　“哼，哼哼哼哼……哼哼……” 　　沙耶心情很好地轻哼着小调，她右手抓住魔法杖前端2/3的位置，杖尖隔着两三公分朝已经穿好孔位的鞋带虚点，鞋带两边立刻自动飞舞起来，眨眼间就绑好了一个漂亮又牢固的传统蝴蝶结，并且就连左右两股绳拉开的绳圈以及剩下的绳头长度也是完全一致。 　　几分钟后，确认完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纰漏，衬衫抚平了每一丝皱纹，小外套的领口也翻出来了，裙角没有被掖进腰带里面……沙耶最后对着魔法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个元气十足的笑容，随即便伸手推开旅馆大门，向外走进了街道里面。 　　初秋，魔法师之国，节气庆典。 　　“大叔，我们不出去玩一下吗？看起来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旅馆三楼窗口，优纪忍不住对着陈默疑惑询问了一句，然后她扭回头看向正连蹦带跳跑到大街上的沙耶，紫红双眸内闪烁着颇感兴趣的目光。 　　在她旁边，洛兰还在摆弄着那个三阶魔方，自从得到这个魔方开始，她已经全神贯注推算了好几个月时间，可惜直到目前为止，对于如何使得这个看似变化“有限”的玩具回归到六面对应一致的程度，她仍然连丝毫头绪都没有取得。 　　不过也正是因为大部分注意力都分配到魔方上去了，她对于其他事情一直都处于关注度极低的状态，甚至连天气入秋都没有察觉。 　　“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咯，干嘛请示我？”陈默坐在窗前的高背椅上，脑袋后面还枕着个软垫，并且露出一副慵懒得昏昏欲睡的样子说道：“这种一堆人闹闹喳喳的庆典最无聊了，还不如埋在被子里好好睡个觉……你要喜欢那就去逛吧，顺便看着点沙耶，洛兰你也想去吗？” 　　“嗯，嗯……嗯？” 　　洛兰正一边冥思苦想一边时不时转动一下魔方，突然被陈默喊到名字，而且似乎还问了自己一句什么，她赶紧抬起头，满脸迷茫道：“什么？什么去什么地方？有什么事情吗？” 　　“你看，她也没兴趣。”看到洛兰这种反应，陈默对着优纪摊了摊手，同时嘴角扬起笑容道：“所以你只有自己去逛着玩咯，记得要玩开心点哦。” 　　“……” 　　优纪目光定定注视着陈默嘴角扬起的笑容，随即她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然后就轻哼一声转身消失在了旅馆房间里面。 　　“诶……她说什么了吗？”洛兰盯着优纪转身消失后残留在半空的深紫光斑，表情有些呆呆的问道。 　　不过陈默对此却只是一脸神秘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清楚，可能只是在感叹天气真凉快吧。” 　　“凉快……？” 　　洛兰略微睁大一些眼睛，然后她单手拿着魔方，另一只手伸到半空抓了抓，凉意十足的清爽空气从掌心传来触感，确实无误地让她感觉到了季节的变化。 　　酷暑燥热的夏天已经过去了…… 　　秋天到了！ 　　“真的诶！”洛兰收回手掌，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真的是秋天了啊！” 　　“不是秋天难道还能是冬天啊？玩魔方玩傻了？” 　　陈默目露嫌弃地瞥了眼洛兰这幅低能儿一样的表情，心里多少有些后悔给她魔方玩了。 　　…… 　　傍晚过后，天际赤红一片的火烧云被深蓝夜幕所取代。 　　与盛夏时节灼人热气久久不散的情况不同，虽然仅仅只是乍入初秋，但此刻的天气却俨然已经很有些“最是天凉好个秋”的意味了。 　　踏着傍晚的凉意，一排排商贩在街道两边摆开地摊，因为禁空令的原因，这些往年间都会像是竞赛谁摆摊的位置更高般一路延伸到天上的商贩摊位，今年纷纷降低到了最高不超过街边房屋楼顶的高度。 　　满街商贩摊位间，各种吆喝声只不过是最低级的配置，五颜六色的炫彩魔法灯光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部分，还有各种魔法虚影造成的幻象，比如说捞金鱼的摊位上方虚空游弋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巨大观赏金鱼，又比如说拉面摊位上方展现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而且拉面的香味竟然真的可以从魔法幻象里冒出来…… 　　“魔法师之国，不是说因为神秘人施加的禁空令，所以变得荒凉起来了吗……怎么人还是好多啊……” 　　各色商贩摊位之间，一缕银灰发丝在晚风吹拂下扬起。 　　“苹果糖……苹果糖……” 　　沙耶不停转动脑袋寻找着售卖苹果糖的摊位，就在她没注意看路的时候，前面拐角处一道人影相对走来，正巧与她撞了个满怀。 　　“哎呀……！” 　　“好痛！” 　　被撞倒在地上的沙耶捂着屁股站起身来，跟她撞了个正着的那个人也同样从地上爬起来。 　　与此同时，陈默站在旅馆三楼的窗前，眉梢轻微一跳。 　　“那个……你没事吧？” 　　“没……没事……” 　　“没事么？但是看起来你好像很痛的样子？” 　　虽然知道是对方没看路把自己撞倒了，但伊蕾娜同时也注意到对方似乎年龄比自己小好几岁的样子，所以她还是率先开口询问道：“需要我帮你治疗一下吗？别看我这样子，但在使用治疗魔法方面，我还是很有经验的哦。” 　　说话间，她胸口的六芒星徽章也跟着挺胸的动作略微摇晃了一下。 　　——【灰之魔女 伊蕾娜】 　　街边商贩摊位的斑斓灯火，清晰映照着这样一行字迹。 第十九章 旅途中的两个结局 　　“您……是在躲着那位魔女吗？” 　　旅途中，洛兰突然这么问了。 　　被她如此提问的自然就是坐在车厢外马夫位置的陈默了，不过陈默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双手轻轻一甩缰绳，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半空却突兀传来一声马嘶，然后则是“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不断从半空响起，仿佛真的有一匹骏马正在迈动四蹄，拖行着整个华丽车厢飞驰于上百米高的空中。 　　“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依据吗？” 　　陈默反问的话音传进车厢，里面“咔咔”的魔方转动声突然一顿。 　　“这种事情，不是很明显吗？” 　　明显吗…… 　　陈默忍不住笑着摇头感叹了一声：“确实，这种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啊。” 　　在【命运】大魔女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全无秘密可言的，如果她想要知道某件事情的前因，或者某件事情的后果，那么她只需要怀抱着这样的念头，答案自然就会浮现于脑海当中。 　　“所以您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车厢内，洛兰再次询问道。 　　关于伊蕾娜，那个刚到魔法师之国就让陈默选择了避退的女孩，她转念间就已经洞悉了对方从小到大的一切经历，并且也看到了无数仿佛丝线般蔓延向无垠未来的结局，然而唯独其中关于和陈默相处的部分，她无论再怎么操控【命运】魔法去窥探，都没办法看到任何一丁点哪怕是细枝末节的片段。 　　“不是躲，只是还没到时候。” 　　陈默坐在车外，高空凛冽的寒风连他的发丝都无法动摇，不过初秋的晚霞倒是挺好看的，他眯起眼睛静静欣赏着这片远在天际的瑰丽云彩，没有继续解释究竟是什么没到时候。 　　车厢内的洛兰还想再往下追问，不过优纪却无奈摇头打断了她：“别白费力气了，大叔不想说的事情，你问干口水他都不会告诉你的，也别去猜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这个人最无聊了，脑袋里一堆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念头。” 　　“无聊……？”洛兰一听这话立刻抬头看向优纪，手里的魔方也再次停了下来。 　　“对啊，就是很无聊。”迎着洛兰充满求知欲的疑惑目光，优纪想了想说道：“你与其去猜他在想什么，还不如琢磨一下他平时的喜恶啊、习惯啊、爱好啊之类的东西……反正他吧，只要不是在做正事的时候，其他时间基本上就是做事全凭心情，而且还有些喜怒无常的……” 　　“优纪。” 　　就在优纪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车厢外突然传来陈默语气平淡的话音，优纪闻声立刻便闭上嘴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不过她仍然还在用眼睛跟洛兰挤眉弄眼的，意思大概就是：“看吧，被我说中了吧，他急了嘿嘿！” 　　喜恶，习惯，爱好…… 　　优纪虽然闭嘴了，但她之前的话却给洛兰带来了灵感，既然陈默跟伊蕾娜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那他或多或少的……应该也是比较关注那个年轻魔女的吧？ 　　内心暗自思忖的同时，【命运】魔法也悄无声息在洛兰脑海内铺展开来，无数未来走向当中，一条闪烁着淡淡荧光的发展轨迹却让她愕然睁开了眼睛。 　　“等，等一下……请等一下，陈默先生！” 　　“嗯？” 　　一阵轻微的颤动过后，车厢停顿在了半空，而感受到马车停止前进，洛兰呼吸有些急促地说出了自己刚才所观测到的，关于名为伊蕾娜的年轻魔女，其即将走向终末的未来。 　　“虽然……虽然可能性很低，但……确实是有一种未来的可能性，是走向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所谓最糟糕的结局…… 　　对于人类而言，最糟糕的结局…… 　　“伊蕾娜，她可能会死……变成异种怪物的养分，死在三天之后的下午！” 　　…… 　　秋季清爽的季候，不只是气温宜人，更是到达了粮食收获的季节，所谓的春种秋收，不外如是。 　　除了粮食丰收之外，其余像果实啊，或者花卉啊之类的东西也会迎来成熟季，大部分的果树都会在秋季结出最为甘美的果实，而大部分的花卉也会在秋季盛开出最为繁茂、最为艳丽的花朵。 　　“好美的花啊……！” 　　绿荫如盖的密林尽头，一片空旷原野上，数不胜数的花卉正在此绚烂盛开。 　　红色，蓝色，黄色……花卉与花卉之间的密度极高，让人根本看不清在挤满的花瓣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繁花绿叶的绿叶吗？还是湿润清新的泥土？又或者……是些其他什么被刻意隐藏在了美好表象之下的东西？ 　　这片几乎填满整个林间空地的繁茂花田，其花卉密度之高，甚至都足以被称之为“海”了，而在花海的边缘，一位年龄约莫有十五六岁的女孩正露出满目陶醉的神色欣赏着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致。 　　追求美好的事物，这是人类的天性，女孩不知不觉间已经迈步从密林边缘走进了花海笼罩的范围。 　　而目光已经被五彩缤纷的花朵完全遮蔽的她当然也无法看见，隐藏在花瓣下面的那些森森白骨，以及正从白骨骷髅的缝隙当中缓慢爬出，此刻正朝她小腿缠绕而来的纤细藤蔓。 　　“嗯，就是这里了吗？” 　　女孩还沉浸在花海包围的浪漫景象当中，一阵男人说话的声音却忽然惊醒了她。 　　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衣黑发的身影此刻正毫无依托站立在花海之上的半空。 　　“真是肮脏啊……虽然作为生物来说，挣扎求生并没有什么过错，诱食捕猎也是物竞天择的猎食本能，不过很可惜……” 　　陈默低头冷漠注视着下方已经蔓延了方圆好几公里的唯美花海，然而在他眼中，花海之上却纠缠着无数凄惨嚎叫的亡者怨灵。 　　“可惜，我有洁癖。” 　　话音落下，一点银白星光坠入花海，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般毫不起眼，但是就在下一刻…… 　　——轰！！！ 　　充斥着极致高温的纯白火焰猛然腾起，瞬间扩散并且包裹住整个花海，那些外表看起来美好而又浪漫的缤纷花瓣，连同花瓣下隐藏着的无数白骨，此刻全都在纯白火焰中化作齑粉，然后就连粉末也被灼烧成了虚无。 　　毁去整个花海的同时，陈默也从花海里面把那个傻兮兮的女孩拉了出来，纯白火焰肆意猖狂地在花海内蔓延，女孩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目光愣愣注视着眼前像是要烧烬一切般的可怕火焰。 　　“小孩子，没事少在外面乱窜。”陈默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身影便直接在密林边缘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道仍未彻底散去的话音。 　　“太好看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危险要命的，回家去吧，还有人在家里等你。” 　　等到女孩回过神来时，她眼前原本是花海的位置，现在已经只剩下方圆好几公里的一片幽深坑洞，坑洞大概有四五十米深，四周满是岩石熔化又凝固之后留下的黑色琉璃状结晶。 　　目光呆呆注视着眼前这一切，许久之后女孩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呵呵……还是回家吧……” 第二十章 欢迎来到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国家 　　黑夜。 　　漆黑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黑夜。 　　因为没有星星，所以就没有星光，因为没有月亮，所以也没有月光，浓黑云层下方是伸出手掌却连五指都看不太清楚的深邃夜色。 　　“哈……哈……” 　　急促得像是一辆快没油的汽车强行发动时空响的引擎音一样凌乱的呼吸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沉重起伏，紧跟在后面的则是一阵密集层叠的脚步声，以及几道男人们呼喊威胁的声音。 　　“小杂种！偷了东西还想跑，你跑得掉吗？！” 　　“站住！给我站住！” 　　“追到打断你的腿！” 　　男人们充满愤怒的呼喊声在漆黑夜幕下不断回荡，随后几道橘黄灯光迅速从街面上飘过，等到灯光飘远时，那些充满愤怒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也跟着一同远去了。 　　“唔……” 　　街道一侧的小巷深处，堆放生活垃圾的大桶后面，一个黑色短发乱糟糟散落在肩头的小孩正用一只手死死捂住口鼻，听到外面人声和脚步声都已经跑远了，他这才松开手急促喘息起来，身旁从垃圾桶里传来的各种糜烂臭味并不能影响到他大口呼吸的动作，一边剧烈喘息着，他一边将目光落在怀里抱着的东西上面。 　　“哟，小鬼。” 　　就在小孩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时，几道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本该无人的小巷路口。 　　“你肯定以为，自己没事了，对吧？” 　　拦在小巷口的几人当中，领头男人手里正拎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棍，他边说边往小巷里面走，其他几人则纷纷默契地紧跟在他身后…… 　　“偷东西，是吧？” 　　——砰！ 　　“从小不学好！” 　　——砰！ 　　“我叫你偷！嗯？叫你再偷！” 　　——砰！ 　　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色的黑夜，小巷里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影在闪动，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看不真切，只能听见木棍殴打在某种物体上所发出的沉闷声音。 　　不断的不断的，不断的响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哀嚎，也没有任何哭泣，甚至就连申吟都听不见一声，唯有男人的谩骂伴随着木棍殴打声不断在小巷里回荡。 　　时间从深夜过渡到清晨，乳白天光驱散了黑夜。 　　早起到小巷里来丢垃圾的城镇居民看着垃圾桶后面地砖淤泥上散落着的点点血迹，神色却并没有显得太过震惊，反而露出烦躁嫌恶的表情，一低头就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大清早起来就这么晦气……这些死不完的蛀虫，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滚出这个国家！” 　　…… 　　离开花海之后，洛兰一路上的心情都挺好，她甚至把脑袋探出车厢，笑着跟陈默说了声谢谢。 　　这句谢谢可就让陈默有些惊讶了，他转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翠发少女，忍不住好奇道：“我可是绑架犯和拐带犯哎，你跟我说谢谢？不恨我了？” 　　“我，我没有恨你啊……” 　　“嘿，看看你这样，连骗人都不会骗。” 　　陈默伸出一根手指把洛兰的下巴挑正，左右揣摩两眼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下次记住了，想说谎表情就要坚定一点，眼神不要游移，还有最重要的是不要低头，记住了吗？” 　　“哦，哦……”洛兰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辩解道：“我我真的，真的没有恨你，我只是……觉得你那样做，有些，有些……呃……” 　　“有些什么？”陈默饶有兴致的盯着她问道。 　　“有些……野蛮……” 　　“你看，你这不就是在恨我嘛。”陈默一拍腿笑了起来：“不过你这次表现得就比刚才好多了，平时再练习练习表情控制力，以后能看穿你在撒谎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少了。” 　　“……” 　　洛兰盯着陈默脸上嬉皮笑脸的笑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半晌过后才小声的又说了句谢谢。 　　“行了，我知道了，别再说谢谢了，听腻了。” 　　陈默转回身一抖缰绳，马车前进的速度立刻变快了许多，洛兰也被四周呼啸的疾风逼退回了车厢里面。 　　要说利用魔法驾驭的马车，好处大概也就在这里了，首先第一是不需要让马匹休息，其次魔法马车的速度也远远不是真正马车所能够比拟的。 　　一整夜连续不断的飞行过后，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陈默就操纵着马车降落到了一座外观庞大而宏伟的青砖城墙前面。 　　城门入口由四队十六人制的卫兵看守，他们身上穿着的铠甲银光锃亮，手里拿着的武器也足够锋利，光是看着这些卫兵们的精良装备，陈默就大致明白了这是个经济发达并且国库充裕的富足国家。 　　“你好，先生，入城请报备身份并且缴纳入城费用！” 　　卫兵目光如炬看着城门口这一行三人，其中洛兰和优纪都跟随在陈默身后，很明显是以他为主，所以卫兵也直接朝他询问起了身份。 　　“我们么？我们都是从外地过来旅游的。”陈默笑呵呵的取出钱袋，一边摸索着银币一边问道：“还不知道贵国的入城费用是多少？” 　　“男人十枚银币，女人折半，小孩全部按一枚银币算！” 　　卫兵说明入城费用时专门看了眼洛兰，她身高比较矮，脸又显嫩，所以很容易就会被当成是小孩子看待。 　　不过陈默也没有想着要占这四枚银币的便宜，直接就给了卫兵二十枚银币。 　　二十枚银币，这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放在其他国家，入城费用最多也就一枚或者两枚银币，有些弱国小国或者地处偏僻的城市，入城费用甚至连银币都不需要，只要缴纳几枚铜币就足够了。 　　按照综合物价来算，虽然各国之间因为国力和国情不同，所以货币价值也略有浮动，但总体来说一枚银币的购买力至少也与现代都市里的一百块钱相差无几，十枚银币的价值就是一千以上，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成年男人进入城市所需要缴纳的费用罢了。 　　“钱你收好了，那我们可就进去了？” 　　“当然，当然，各位贵客请进吧！” 　　清点好钱币数量的卫兵脸上绽放出了客气的笑容，语气也不再是刚才那样硬邦邦冷冰冰的公式化语气了。 　　而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笑容，陈默忽然冷不丁说道：“你们入城费收得这么贵，难道就不怕没人来你们国家游玩吗？” 　　“嗨，看您说的这话，这怎么可能呢？” 　　卫兵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受影响，他语气随意道：“就算入城费比现在收得再贵十倍，也一定还是会有人来我们国家游玩的。” 　　“哦？”陈默忽然有些被提起了兴趣：“这又是什么道理呢？你们国家有什么让人非来不可的地方吗？” 　　“那是当然了！”卫兵表情骄傲的抬起了脑袋，同时语气充满蛊惑力道：“只要你足够有钱，那么在这个国家里，你就是说一不二的神明！” 　　“说一不二？那我要是想当国王呢？” 　　“想当国王都行啊！”卫兵说着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前提是，你要先比国王陛下更有钱才行。” 　　“这样吗……意思就是这个国家一切都靠金钱来衡量么？” 　　“没错，贵客现在应该理解了吧？” 　　“大概理解了吧。”陈默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个国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依靠金钱来决定一切，只要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是当上国王！ 　　“这还真是，有钱人的天堂啊……” 　　陈默感慨了一声，忽然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硬币，金银铜都有，他看也不看，直接就往驻守城门的十几个卫兵们脸上一扔。 　　哗啦啦…… 　　“捡吧，趴在地上捡。” 　　被陈默当头扔了一脸的硬币，卫兵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个个急不可耐的俯身趴在地上争抢起来。 　　“金币！金币！是我的！” 　　“别抢！都别跟我抢！我是队长！反了你们！” 　　“什么队长……啊！我抢到两个金币了！等到明天队长就是我了！” 　　“别踩我！哎哟……我的钱！” 　　“什么你的钱！是我的！” 　　看着眼前这一地乱象，陈默嗤笑一声，带着优纪和洛兰就走进了城门里面。 　　“大叔，他们……” 　　优纪紧跟着陈默的脚步，她还从来没见过像这些人这样……应该怎么说才好呢？疯狂么？ 　　“自古财帛动人心，他们只是比较坦诚罢了。”陈默倒是面色如常，他拎着因为撒币行为而变空的钱袋轻轻一抖，里面立刻重新变得鼓鼓囊囊，并且发出叮呤当啷的金属碰撞声。 　　“坦诚……么……” 　　优纪回头看了眼城门口，那些趴在地上你争我抢的卫兵，实在没办法把“坦诚”这种寓意良好的词汇放在他们身上。 　　“能够直面自己对于金钱的贪婪，这当然也是一种坦诚了。”陈默面无表情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毫不避讳、甚至可以说是正面迎合自身欲望的坦诚，才会像是放大镜一样，过度放大他们的贪婪……这种人只不过是沉溺于自身欲望的猪猡罢了，你不用太在意他们。” 　　“哦，哦……” 　　优纪听得有些倒懂不懂的，只能呆呆的点了点头，旁边洛兰更是满脸迷茫，这位命运的大魔女，除了在魔法上研究颇深之外，其他对于生活各种方面的细节就统统都是一无所知了。 　　一行三人漫步于清晨城镇街道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陈默忽然停住了脚步。 　　【卖身】 　　前方街道拐角的地方，一个满头乱糟糟黑发向下披散到腰际的纤瘦孩童正垂头跪倒在地上，孩童身前放了块烂木板，烂木板上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暗褐色字迹。 　　为什么字迹会是暗褐色的呢？ 　　显而易见，那是血液干涸的颜色，陈默很熟悉的颜色。 　　“喂，小孩儿，你要卖身？” 　　“嗯……” 　　“卖多少钱？” 　　“五十……” 　　“五十枚银币？有点贵啊……” 　　“不是，银币……是金币……”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陈默忍不住挑起了眉梢：“五十金，你觉得你凭什么值这个钱？” 　　“我……” 　　或许是因为第一时间并没有被拒绝，垂着脑袋跪倒在地上的孩童缓慢抬起头，从黑发缝隙间露出来一双灰白眸色的眼睛。 　　“我很需要，这个钱。” 　　“这个国家所有人都需要钱，小孩儿，给个稍微有点打动力的理由。” 　　孩童的视线转向站在陈默身后的优纪和洛兰，两者都是容貌上上乘的妙龄少女，衣着也都光鲜亮丽，跟她这种邋遢干瘦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就好像仙女与乞丐对比一样。 　　身体无法成为筹码，自己还有什么是能够出卖的吗？ 　　烂命一条？别人肯定也看不上…… 　　那么，如果这条烂命，在临死前可以换回远超成本的价值呢？ 　　于是她嘴唇轻微蠕动两下，随后缓慢开口道：“我能，帮你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你能赚钱还需要在这里卖身吗？”陈默摇了摇头，迈步就打算离开。 　　不过女孩接下来的话音却让他再次停顿住了脚步。 　　“我去，抢劫，抢劫来的钱给你。” 　　“抢劫？” 　　陈默诧异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充满死志的目光。 　　“我不会，牵连到你。”女孩表情平静到近乎死寂般地、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说道：“就算别人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供出你的。” 　　“有点意思……你不怕死？” 　　“不怕。” 　　女孩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了坦然，陈默想了想还是转身走回到她面前，伸手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不过却迟迟没有松手让钱袋落到女孩面前。 　　“最后一个问题，你需要这些钱的理由是什么？连死都不怕的人……不对，应该说你是奔着死去的人，一个求死的人是不会需要钱的，你要钱的理由是什么？” 　　“是……为了救一个人。” 　　“救人？”陈默一挑眉：“亲人？朋友？” 　　“我弟弟。” 第二十一章 某人的救世主 　　吱呀一声，破烂木门像是被风吹动一般摇晃着打开，澄白天光立刻涌入屋内，照亮了躺在一堆破布条上的瘦弱少年。 　　女童单手撑着木门，另一只手则吃力的抓紧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进屋之前，陈默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小孩儿，你的名字叫什么？” 　　“名字……？” 　　女童当然是有名字的，只不过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用到过“名字”那种东西了，于是她仔细回忆了片刻才轻声答道：“黛菈，我的名字叫黛菈。” 　　“黛菈吗，名字倒还挺好听的。” 　　陈默点了点头，最后朝她确认道：“不过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收下这笔钱的话，你……” 　　“我想好了，先生。” 　　黛菈脸上露出憔悴却又坚定的笑容，捏紧钱袋的手掌连一丝一毫的放松都没有：“弟弟他需要这些钱，如果没有这些钱的话，他会死掉的。” 　　“即使是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 　　黛菈目光平静与陈默对视着，她的平静来源于内心的坚决，而下定决心从来都是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好吧，我明白了，进去看看你弟弟吧。”与黛菈对视片刻后，陈默朝屋内挑了挑下巴：“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的样子，是被人打的吗？” 　　“是……” 　　黛菈点点头，同时脚下迈步跨入屋内，这个用几片薄木板拼凑搭建起来的狭小木屋，以陈默一米九以上的魁梧身高，他甚至都不能完全在这个屋子里直起腰来，而等到优纪跟洛兰也一起走进屋子里之后，放眼望去就基本找不出什么剩下可供落脚的地方了。 　　狭窄，这是第一印象。 　　然后第二印象则是脏乱。 　　脏兮兮的木板墙壁，脏兮兮的砖石地面，脏兮兮的各种杂物……缺了半个碗沿的破碗，发霉还装着一瓢底污水的木瓢，各种破破烂烂的酸臭衣服，除此以外屋子里再也找不出任何家具，桌子椅子通通没有，就连重伤昏睡的少年身下所躺着的“床”，都只是由一堆破烂衣服撕碎的布条铺在地上布置出来的罢了。 　　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洛兰已经完全看呆了，她自幼就属于是那种含着金勺子出生的类型，尤其是在展露出惊人魔法天赋之后，身份地位更是一路青云直上，虽然她确实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国家并不如魔法师之国那么富足昌盛，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竟然还有人过着如此……如此畜生不如的生活！ 　　像这种破木板房，在魔法师之国连狗都不会住！ 　　而且哪怕是狗，至少也是有一口饭吃的，但此刻眼前的这对姐弟，她甚至都不需要展开【命运】魔法去推算，光是目睹着对方瘦骨嶙峋的身体，就足以判断出她们平时究竟过着怎样卑贱凄惨的生活…… 　　毫无疑问，这是真真正正的，人不如狗的国家。 　　“弟弟，我回来了。” 　　黛菈坐在昏睡少年身旁，松手将钱袋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烤饼，这是回来的路上她请求陈默买的。 　　兴许是闻到了烤饼的味道，又或许是听见了姐姐的声音，少年从昏睡当中缓慢转醒，他虚睁开双眼，眸色跟黛菈一样也是浅浅的灰白。 　　看见少年睁开眼睛，黛菈晃了晃手里的烤饼，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弟弟，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随着黛菈的动作，少年也将目光转向她手里的烤饼，只不过与黛菈想象当中那种惊喜的样子不同，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烤饼，透明泪光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弟……你，你怎么哭啦？你别哭，我，我……我弄到钱了，你别哭呀……” 　　看见弟弟无声落泪，黛菈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掰开一点烤饼的边角，这种烤饼可不是穷人吃的“死面饼子”，饼皮松软酥脆不说，里面还有甜豆沙夹心，躺在破布条堆里的少年虽然还是在不停流泪，但闻到烤饼的香气，他的肚子里立刻传来不受控制的咕叽一声。 　　“饿了吧？姐姐喂你吃。” 　　黛菈轻轻扶起少年的后脑勺，然后把刚才撕下来的烤饼送到他嘴边：“弟弟乖，吃了就不饿了哦。” 　　然而少年面对送到嘴边的烤饼，除了流泪之外他根本不愿意张嘴，眼神一个劲往站在黛菈身后的陈默一行人身上瞟。 　　自家姐姐之前出门究竟是干什么去了，他是知道的。 　　知道，却无法阻止，因为他伤重到连下床都无法做到的地步，所以只能躺在床上无力而绝望地看着姐姐离开家门的背影。 　　现在姐姐回来了，还带着几个衣着光鲜的有钱人，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还有此刻喂到嘴边的烤饼，肯定都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而唯一的答案就摆在少年眼前，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如此残酷的现实。 　　自己的姐姐，把她自己给卖了！ 　　看着弟弟紧咬牙关不肯张嘴的样子，黛菈眼中也开始浮现出透明的泪光，她带着哭腔语气央求道：“弟弟……弟弟乖啊，你张张嘴，你得……你得吃东西啊……” 　　“大叔。” 　　优纪悄悄拉了拉陈默的衣角，表情欲言又止，女孩子心软，看不得这种悲情的场面，但陈默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弟弟，你……你就连一口都，都不愿意吃吗？”黛菈脸庞上划过一道泪痕，眼泪滴在少年的颈间，凉丝丝像是从天而降的雨珠：“我知道了，你是嫌姐姐……嫌姐姐把自己卖了，这个钱脏，你就不肯吃，吃……对吗？” 　　少年用力摇头，但他还是不愿意张嘴，只是眼泪越流越多。 　　“弟弟，你……” 　　“够了。” 　　就在黛菈还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陈默突然从旁边伸过手来，一把将烤饼拿起，然后裹成饼卷，捏开少年的牙关就把饼卷塞进他嘴里。 　　“呜？唔唔！唔唔唔唔……” 　　突然被这么粗暴对待，少年先是愣了愣，然后立刻开始反抗起来，不过他那点力气根本连陈默一根手指头都挣不开。 　　“想不吃，想逃避，有用吗？”陈默低头盯着少年泪流满面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说道：“不管这个饼你吃还是不吃，你姐姐都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钱她收了，饼我帮她买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私人所有物品了，你再逃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识相点的就赶紧把饼吃完，然后拿上钱去过点正常人该过的日子，而不是继续在这里惹你姐姐哭。” 　　惹……姐姐哭？ 　　陈默的话落进少年耳中，他扭头看向黛菈，后者正用双手捂住脸颊，放声痛哭不已。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童的哭声并不算大，但在他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忽然之间，少年不挣扎了。 　　他嘴里含着饼，目光呆呆看着自己姐姐痛哭的模样，脸上满是一道道眼泪冲刷所留下的泪痕。 　　…… 　　城市富人区的中心，陈默站在旅店房间窗前，眼前十层楼的高度完全足够让他向下俯瞰整个繁华市区，一栋栋红瓦白墙的整齐房屋，往外越靠近城市边缘，建筑的规格就越显得随意破陋，直至达到穷人区时，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窝棚耸立的难民集中营了。 　　“金钱至上的国家，竟然也会有穷人区存在，真是有意思。” 　　就在陈默极目远眺的时候，房间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忽然停顿下来，他转过身，刚好看见优纪和洛兰推门而出，跟在她们身后的则是已经洗干净身体的黛菈。 　　洗过澡，围着浴巾，置身豪华旅馆的房间里面……她低着头不敢与陈默对视，从脸颊泛起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浴室里热腾腾的水汽给蒸的。 　　“黛菈，我就给你长话短说了。” 　　陈默迈步走到黛菈身前，手掌轻拍她头顶，本来因为刚洗完澡所以还湿漉漉的头发立刻变得干爽蓬松起来。 　　“钱这个东西，我不缺，所以也不需要你去抢钱或者偷钱来给我，但我既然买下了你，你就一定要对我有所价值，你能听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价值…… 　　黛菈脸上的红晕加深了几分。 　　“我……我明白，但是……但是，那个……” 　　“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 　　“是……”黛菈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是，我现在还太瘦小了，可能不……不太能满足得了您的，您的那种需求，所以能不能先养一段时间？” 　　“噗……” 　　优纪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声来。 　　就连对人情世故有些迟钝的洛兰都露出了满脸忍俊不禁的表情。 　　“黛菈啊，黛菈……”陈默叹了口气，接着问道：“看你年龄应该不太大吧，今年几岁了？” 　　“呃……我今年，十三岁了……”黛菈有些搞不清楚陈默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如实回答道。 　　“对十三岁的女孩子感兴趣的，那叫变态，你觉得我是变态吗？”陈默摇了摇头：“什么叫价值，在我口渴的时候端茶递水叫价值，在我逛街的时候陪我说笑聊天叫价值，天热了，在我睡觉的时候用魔法降温叫价值，天冷了，在我睡觉之前帮我暖好被窝叫价值，一个人可以在很多地方展现出价值，别总是让你的思维卡在那么肮脏又狭小的角落里面。” 　　“可，可是……”黛菈略微抬起些头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完，表情也有些犹豫：“我真的，真的能做好吗？那些有价值的事情……” 　　“能不能做好，那要先做过才知道嘛。” 　　陈默竖起拇指向后指了指优纪跟洛兰：“如果有不会的东西，她俩可以教你，别担心太多，只要肯尝试，总能找到适合你做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做人嘛，还是要坦诚点才比较好，不是吗？ 　　魔法，魔咒，魔力，魔力…… 　　半透明的湛青色花瓣安静躺在礼盒内包装的红绒布上，翠绿光华于花瓣内部无声流转，一股空气波动的感觉萦绕在礼盒四周。 　　伊蕾娜轻轻挥舞一下魔法杖，花瓣立刻从礼盒内浮起，一根似有若无般的淡青线条由花瓣向着远方天际延伸，片刻后线条消失，花瓣也重新落回到礼盒里面，伊蕾娜收好礼盒，目光闪烁着看向刚才线条痕迹所指的方向。 　　“是在躲着我……吗？” 　　“那个……” 　　就在伊蕾娜低声呢喃的时候，旅馆房间里面，姿态有些拘谨地坐在桌边的沙耶忍不住开口问道：“您、您是跟那位，陈先生……跟他有什么私人的恩怨吗？” 　　“恩怨？”伊蕾娜转头看向黑发少女：“也可以这么讲吧，因为有些必须要当面跟他问清楚和说清楚的事情，还有他曾经对我做过一个很重要的承诺，最后却食言而肥了，所以这份戏弄我也一定要好好跟他算清楚才行。” 　　“原……原来还有这种渊源么……” 　　沙耶表情有些僵硬地咧了咧嘴角，笑得十分勉强，她脑海里不由自主也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遇见陈默的时候，当时发生的事情可是……怎么都不算一段让人感到轻松的回忆啊。 　　“那你呢？”伊蕾娜看着沙耶脸上露出来的古怪表情，话锋一转问道：“给你治疗的时候我瞬间就闻到了，你身上残留着那个人魔力的味道，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大概算是，被强行胁迫拘禁……了吧？” 　　沙耶笑容勉强道：“因为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些秘密，所以就被威胁要么给我洗脑彻底忘记听见的东西，要么就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没有谁会愿意被洗脑吧？” 　　“这样吗？”伊蕾娜思索着点了点头：“不过这也确实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所以你都听到了他什么秘密？” 　　“我……” 　　沙耶正开口欲说，忽然又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目光左右看了两眼，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听到，他绑架了魔法协会的大魔女之一，而且还在魔法师之国上空布下了禁空魔法。” 　　“大魔女？”伊蕾娜表情有些好奇的追问道：“你说被他绑架的，是哪一位大魔女？” 　　“是命运大魔女，洛兰女士……” 　　豪华旅舍的大床上，换了一身纯白睡衣和丝绸短裤，此刻正全神贯注转动着六面魔方的洛兰，手里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有人……在叫我。” 　　“怎么，是魔法协会的人追来了吗？” 　　陈默半靠在窗边，一边询问一边把手里的白瓷咖啡杯递给黛菈，语气平静道：“下次记得用手背试试温度，要刚好能够感觉到烫，但又勉强还在忍耐的范围之内，基本上就可以了，而且我的口味偏苦一点，不用加这么多糖，奶也减一半，你这个都调成饮料了。” 　　“是的，我、我知道了……”黛菈双手捧过咖啡杯，声音里带着点如履薄冰的颤抖说道：“那我再，再去泡一杯吧？” 　　“嗯，去吧。” 　　陈默点头让黛菈离开，等到她的背影转过房间门口时，优纪忽然开口道：“大叔，她好像很害怕你哦？” 　　“谈不上怕不怕吧，过惯了底层生活的人，自卑和怯懦都需要时间一点点慢慢改变。”陈默摇了摇头，目光重新看回洛兰：“刚才你说谁叫你来着？魔法协会吗？” 　　“不是……” 　　洛兰盘腿坐在床上，翠绿眸底微微发亮，这是魔力涌动的迹象。 　　“是沙耶，沙耶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 　　“命运大魔女？” 　　伊蕾娜眼睛略微睁大一些，然后她忽然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命运大魔女的预言魔法……你叫她的名字她应该就有感应的，我们得赶紧出发了！” 　　“啊？”沙耶表情一愣：“我，我们……？” 　　“是啊，我们，你跟我。”伊蕾娜满脸理所当然的点头说道：“难道你就不想找回场子吗？被他强行胁迫着留在身边，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很过分好吧？” 　　“不，不不……我不想！我完全不想！” 　　沙耶果断的用力摇晃起脑袋，虽然那段被威胁的回忆确实是并不怎么美好，但她更不愿意再次面对那个笑眯眯的恶魔好吧？ 　　好不容易把他给熬走了…… 　　“要找那个人算账还是什么的，我完全不感兴趣，你想去那就自己去吧！” 　　“哦？” 　　听到沙耶这么坚定拒绝的语气，伊蕾娜略微偏了偏脑袋，目光仔细打量她几眼，忽然开口道：“你害怕了？” 　　“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啊……” 　　沙耶眼神有些躲闪，她确实是害怕了。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那就没办法了呢，本来我是不想这么做的……”伊蕾娜叹了口气，手里的魔法杖顶端微微闪烁起白光：“最后再问你一遍，沙耶小姐，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找那个人渣清算他所做过的事情吗？” 　　“不……” 　　沙耶开口准备说不想，但是她刚张开嘴，嗓子里的声音却卡住了。 　　“不……我……我想……” 　　在沙耶眼神惊恐的注视下，伊蕾娜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同时她抬起魔法杖在沙耶眼前摇晃了两下。 　　“这个是能让人没办法撒谎，也就是说出心里话的魔法哦，所以不用想着挣扎了，我可是正式的魔女，你就算挣扎也是没用的。” 　　说出心里话的魔法……？ 　　沙耶闻言缓缓瞪大了眼睛。 　　怎么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做法不就跟陈默一样了吗？这也算是一种强迫啊！ 　　伊蕾娜看着沙耶脸上精彩的表情，虽然听不见她的心声，但大概也能猜出一些她内心的想法，于是摇头说道：“别埋怨我啦，做人还是坦诚点比较好，不是吗？” 　　坦诚……坦诚你**啊？ 　　强迫别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这就是你的坦诚？ 　　简直不要太恶劣好吧！ 　　沙耶心里都已经骂翻了，然后她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 　　“是。” 第二十三章 每当梦见你黑色眼眸，仿佛走过世界的尽头 　　明媚晴朗的天气总是能够让人感受到恰当而又安逸的舒适心情，尤其是在这样明媚晴朗的天气里还能有人与自己交流分享这份悠闲惬意的心境，仿佛蔚蓝天际最后一丝阴霾也被大风吹散一般，只剩下澄澈干净的轻快笑声在林海上空回转飘荡。 　　“对了，话说回来啊，沙耶，你驾驭扫帚的飞行技巧真的很棒耶！” 　　碧波无垠的茫茫林海上空，两道骑行着扫帚的身影疾速穿行而过，其中飞在前面的伊蕾娜回头看向身后轻松就跟上了自己速度的沙耶，虽然她自己现在也并没有施展出全速，但沙耶可还是连见习魔女都不算的魔导士耶，能够追得上她的常态速度已经完全有资格说声精通扫帚骑行技巧了吧？ 　　“老实说，我在还是见习魔女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擅长扫帚飞行哦？” 　　“诶，是这样吗……” 　　沙耶歪过脑袋想了想，语气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因为陈先生指点过我一些驾驭扫帚的诀窍吧？” 　　“陈默？”伊蕾娜飞在前面的速度忽然明显减缓了一下：“他……还教过你别的什么东西吗？” 　　“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魔法技巧什么的……” 　　“好了，我知道了。” 　　伊蕾娜语气生硬的说完就一言不发闭上了嘴巴，而察觉到她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沙耶忍不住声音弱弱的询问道：“那个……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没有，只是一些我自己的问题。”伊蕾娜貌似平静的摇了摇头，但在沙耶看不到的正面，她正露出满脸咬牙切齿的怨愤表情，两边腮帮都因为用力咬紧牙齿的动作而高高鼓了起来。 　　陈默，真有你的啊…… 　　教谁都不教我是吧？ 　　教谁都不教我！ 　　可恶！人渣！言而无信！可恶可恶可恶……！ 　　“呃……伊蕾娜小姐，虽然我这样说或许有些唐突，不过……” 　　望着前方伊蕾娜被疾风翻飞起来的长袍袍边，沙耶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道：“不过，您是不是对陈先生，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男女之间的，那种……” 　　听到沙耶这句话的瞬间，伊蕾娜心中蓦然一紧，但她随即就开口否认道：“没有，你说的那种情况，我跟谁都不可能跟他发生！” 　　“好吧……” 　　虽然伊蕾娜斩钉截铁的否认了，但沙耶总觉得她对陈默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该怎么形容呢…… 　　如果两人真有什么仇的话，那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 　　伊蕾娜确实是表现得怒气冲冲，但她的这种怒气冲冲倒更像是家里妻子抓到了丈夫在外出轨的证据，所以为了讨个公道而愤然出门去抓小三一样。 　　为了防止被这股怒火波及到，最后致使什么无妄之灾，沙耶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替自己解释道：“我跟陈先生的话，接触得其实并不算太多，他平时也不太会找我说话之类的，只是偶尔看见我使用魔法的时候才会指点几句……” 　　“停，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怕你误会了嘛……”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伊蕾娜心里感觉舒服了不少，但她还是维持着之前那种生硬的语气说道：“他和你什么关系，我完全无所谓啊，我只不过是担心你被那个人渣欺骗了而已，难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他跟别的女生亲近就吃醋吗？” 　　“当然不会了……”沙耶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不过，陈先生对魔法的研究真是很厉害呢。” 　　“当然厉害了，那个家伙可是连我妈妈都曾经被他打败过啊。” 　　“令堂是……？” 　　“我妈妈也是一位大魔女。” 　　瞬间，沙耶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她看见伊蕾娜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就已经是正式魔女了，心里说没有落差感那肯定是假的，现在又听到她说她还有个大魔女的妈妈……这种各个方面都被拉开差距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能让人愉快得起来。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当中无声流逝，等到天空中太阳由东面逐渐升起到头顶时，一片荒芜的褐色突然闯入视野，就像是在生机勃勃的绿野中央突兀出现的一块丑陋疤痕一般。 　　伊蕾娜驾驭着扫帚降低高度，凑近距离后，她举目眺望向前方地面上方圆好几里的庞大坑洞，这种陨石坑一样规模的巨坑，肯定不会是天然产生的，尤其是在四五十米深的坑底，她还看见了高温灼烧之后才会留下的黑紫色熔岩结晶。 　　就在伊蕾娜观察着坑洞四周时，沙耶也从她身后降低高度飞了下来，不过沙耶很显然并没有伊蕾娜的敏锐嗅觉，飞下来之后她满脸惊讶感叹道：“好大的坑啊……这里怎么了吗？” 　　“这个坑是人为的，而且陈默之前曾经到过这里。” 　　伊蕾娜解释的同时，忽然蹲下身将手掌放到地面上，片刻后她重新站起身说道：“没错，附近还残留着他魔力的味道，这个坑就是他弄出来的。” 　　“啊，是陈先生弄出来的吗？”沙耶闻言不由得目露疑惑的多看了两眼这个庞大坑洞：“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地上弄出这么大这么深的一个坑出来？”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伊蕾娜手掌轻轻握拢，一根魔法杖出现在她手中，然后她举起魔法杖对准坑底，透明的魔力光辉由弱至强从杖尖亮起。 　　——嗡！ 　　随着魔力的增强，半空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震颤起来，沙耶认得这是时间回溯魔法，但……她望着眼前覆盖面积方圆好几公里的深坑，内心某个夸张的猜想不由自主浮现出来。 　　她该不会，是要……把这个坑洞给反填回去吧？ 　　不对不对，也不能说是填回去，如果仅仅只是把这个深坑给填回去的话，那以正式魔女的魔力量来说，要做到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算太难。 　　伊蕾娜，她恐怕是要靠时光回溯把这片深坑的时间倒流回被陈默炸开之前！ 　　就算她是正式魔女，但要做到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简直太夸张了吧？ 　　就在沙耶忍不住这样想的时候，一抹银白火焰突然从坑底摇曳升起，然后那一抹火焰迅速增多变成一簇，一簇一簇又一簇……直到银焰遍布坑底，无穷的可怕热度升起到半空，沙耶甚至在隐约间听到了某种无形之物被焦灼般细微而又清脆的“咔嚓”声。 　　和沙耶一样听到了这种高温炙烤下皲裂声的伊蕾娜，心里很明白这是四周空间承受不住银焰的温度才会发出的声响，她一言不发地抿紧嘴唇，手里魔法杖的光芒开始变得忽闪忽闪起来，但她仍然努力坚持着从身体的每个角落压榨出魔力，以维持时间回溯魔法的继续。 　　终于，就在伊蕾娜最后一丝魔力也彻底告罄的同时，银白火海突然剧烈收缩成一个细小的光点，光点向上飘离半空，之前那个笼罩方圆好几公里的深坑，此刻竟然变成了一片繁华盛开的花海，微风吹过时，无数姹紫嫣红的花瓣伴随着袭人香气飘起，别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沙耶了，就连伊蕾娜都已经完全被惊艳得呆立在原地。 　　“好漂亮啊……”沙耶梦呓般轻声感叹道。 　　“是啊，好美……” 　　伊蕾娜也是忍不住随声附和，但她却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无边花海之下，一根根纤细藤蔓正朝她的脚踝蔓延而来。 　　等到感觉小腿略微发痒时，她低头一看，十几根翠绿细藤已经将她的小腿缠绕满了一半，剩下一半的雪白肌肤也正在藤蔓的缠绕之下迅速被侵袭。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见这种活物般的诡异藤蔓，伊蕾娜下意识就想拔腿抽离，但她刚升起“离开”的想法，另一个念头却忽然从脑海内浮现而出。 　　——不想离开。 　　多美的花啊，多美的花海……想要永远和绚烂的花儿们一起，要像这些漂亮的花朵一样，在这里开放吧…… 　　念头产生的瞬间，伊蕾娜眼神迅速变得空洞且迷茫起来，然后她不止没有抽身离开，反而朝着花海笼罩的范围迈进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被她存放在储物异空间里的风魔力花瓣忽然自动出现在前方，整片花瓣刚出现就立刻闪耀起刺眼的青辉。 　　在花瓣照耀之下，伊蕾娜眸底重新浮现出清醒的目光，她猛然抬腿将缠绕住脚踝以及大半边小腿的藤蔓扯断，然后拖住身旁正在一步步朝花海深处走去的沙耶，快速逃离了花海边缘的范围。 　　也就是在伊蕾娜拖着沙耶逃离花海边缘的同时，半空当中，一点璀璨银辉径直坠落而下…… 　　——轰！！！ 　　纯白色火焰，携带着仿佛能够灼烧万物般的极致高温，猛然间腾起数十米高度，那些张牙舞爪的焰苗，甚至将空气都灼烧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皲裂声。 　　半晌过后，火焰褪去，伊蕾娜呆呆注视着眼前笼罩方圆好几公里、最深甚至达到四五十米的庞大坑洞，一片缠绕着风属性魔力的淡青色花瓣缓慢从半空飘落，然后轻轻落入她掌心。 　　“刚才，刚才是……陈先生，他救了我们，对吧？”沙耶心有余悸地盯着余温未消的深坑，语气里带着后怕的颤音问道。 　　不过这次伊蕾娜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将落入掌心的花瓣托起，然后用已经恢复了些许的魔力对着花瓣施下追踪魔法。 　　嗡—— 　　随着魔法生效，一根若有若无般的淡青丝线从花瓣上升起，并且一路向着远方天际延伸。 　　伊蕾娜略微抬起头，顺着追踪魔法所指引的方向看去，眸底却浮现出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读的复杂目光。 　　“陈默……” 　　你一直都在关注着我吗？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第二十四章 那么再次重申一遍，这是一本正义阳光积极向上的小说 　　漆黑夜色褪去，清晨的时候，平原上降下了小雨。 　　远看如同乳白色烟雾般在半空当中缓缓扩散的雨团，走近些就可以辨认出细如牛毛的雨丝在微风吹拂下摇曳起舞，这种程度的小雨还没办法形成能够遮蔽住太阳的云层，于是在清晨第一抹阳光的照射下，所有雨丝都共同折射出亮晶晶的透明光芒，像是在天地间自由飘荡的精灵一般，就连沾上了雨珠的花草树叶都变得灵巧动人起来。 　　微雨如酥的平原清晨，明明是如此令人迷醉的景色，却被一片小小的骚动打破了宁静。 　　“嘿、嘿……嘿！” 　　发出声音的是个看起来大约十一二岁年纪的小小少年，他身上穿着样式朴素但却用料扎实，并且缝线针脚也十分细致的衣服，而之所以会发出这种“嘿、嘿”的声音，是因为他正抱着一个玻璃瓶在平原上快速跑动，一边跑动，他一边用玻璃瓶做出仿佛在捕捉什么东西般的动作，“嘿、嘿”的声音就是由此而来。 　　时间由清晨过渡到上午，迷蒙小雨本就来去不定，此时被逐渐增强的阳光一照，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雨幕停歇的同时，在平原上奔跑的少年也停了下来，他胸膛高低快速起伏着大口喘息空气，很显然是累得不轻，不过即使如此，在少年脸上却依然挂满了喜悦的笑容。 　　“太好了、妮诺……妮诺她看到这样的景色，心情一定也会……会好起来的吧？嗯嗯，一定会的……” 　　少年小心且珍重地捧起玻璃瓶，里面有一团云雾一样的东西在缓慢旋转，而就在他盯着玻璃瓶自言自语时，另外一道男人说话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哟，少年。” 　　“啊……？” 　　少年下意识迷茫回头，就看见一个身高几乎有他一个半那么高的魁梧男人正缓步朝这边走来，跟在男人身后的还有三个随行女伴，她们身上穿着明显不属于平民阶层的华丽服饰，以及其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娇俏面容，都令少年呆立当场久久为之失神。 　　“嘿，回神了，还看呢？” 　　就在少年看得入神的时候，刚才发出声音的男人此刻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目测至少有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再加上宽肩阔背所带来的魁梧体态，少年站在他的影子里，渺小得简直就像是一只鸡仔一样。 　　而此时听到男人充满调侃意味的话音，少年还处于恍惚当中的表情也迅速被唤醒过来，他犹如触电般收回视线，脸颊瞬间就涨得通红。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那个……” 　　处于羞赧当中的少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一样，低下头结结巴巴替自己辩解着，手里也下意识抱紧了玻璃瓶，不过在陈默看来，他倒是觉得这个小小少年的反应十分有趣，另外更加有趣的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玻璃瓶。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啊？我……我吗？”少年抬起头像是在确认般盯着陈默看了两眼，然后才点头答道：“我叫艾米尔，先生，很抱歉刚才冒犯到你的几位同伴了，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只是……” 　　少年艾米尔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脸颊也再次浮上羞红。 　　“你是想说，只是她们太漂亮了，所以才让你忍不住看得有些失神了，对吗？” 　　“对、对不起！” 　　“你道歉干什么，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啊。”陈默说着侧过脑袋看向身后：“还是说，你们难道很在意这件事情吗？” 　　优纪和诺兰都摇了摇头，黛菈有些青涩的垂下眼眸说了声不在意，陈默这才转回视线，朝艾米尔摊开双手说道：“你看，连她们自己都并不在意这种事情，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道歉。” 　　“可是，一直盯着不认识的女孩子看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那你就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吧。”陈默低下头看向被艾米尔抱在怀里的玻璃瓶：“不过艾米尔，我其实是有些在意的，你为什么要在玻璃瓶里收集这么多画面和录像呢？” 　　“啊？这些吗？”艾米尔将玻璃瓶举起一些，眼神有些诧异的看向陈默问道：“先生你可以看见我收集的这些东西吗？” 　　“当然。”陈默点了点头：“只是一些简单的魔力伎俩罢了，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轻松，我看看……这是夜晚的星空，这是母羊在产崽，这是孕妇哺乳时露出的笑容，这是一朵花开放的瞬间，这是小孩子的美梦……嗯，还有这里，这是你刚刚收集到的平原小雨的景象。” 　　陈默边说边指向玻璃瓶里的云雾团，而随着他的话音，艾米尔缓缓睁大了双眼，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 　　能够将各种景色转变成魔力收集并且储存起来，艾米尔当然也是一位魔导士，虽然魔导士在整个魔法师评级系统里面仅仅只是最基础的等级，但他对于魔法、以及更高等级的见习魔女和正式魔女究竟都能够做到什么事情，也是有着清晰且完整的认识的。 　　打个比方，把肉眼所见的景色转变成魔力储存起来，这个过程就像是用照相机拍摄胶卷一样，而如果是让见习魔女来做同样的事情，那记录下来的景象就会像是用高清数码相机所拍摄到的画面一样，无论清晰度还是内容量都会更多更细致，见习魔女再往上，正式魔女记录下来的景象就是身临其境的vr等级了。 　　但无论见习魔女还是正式魔女，在没有实际读取这团魔力的情况下，谁都不可能提前知道里面所记录的究竟是什么内容，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魔力强弱的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东西呢？是想记录下生活的美好瞬间吗？等以后老了再慢慢回味？”陈默没有管艾米尔的震惊，他继续着刚才的问题：“可你现在还这么小，记录生活这种事情，至少也得等到二三十岁才会开始感兴趣吧？” 　　“啊……不，这不是我为了自己才记录的。”艾米尔成功被陈默转移开话题，他捧着玻璃瓶说道：“这是我送给喜欢的女孩子的礼物！” 　　“喜欢的女孩子？” 　　陈默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艾米尔几眼，有些想不到面前这个连多看陌生女孩一会儿都会害羞脸红的小小少年，竟然也能说出这种大胆直接的话来。 　　“你喜欢的女孩子，她会喜欢你送她的这份礼物吗？” 　　“肯定会的！” 　　艾米尔用力点头，表情里充满了自信：“妮诺她每天都会露出很忧郁的样子，所以我就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很多的幸福，等她看到我为她收集的这些幸福之后，一定会变得开心起来的……吧？” 　　“你看，连你自己也没有十足的自信啊。” 　　“因为……妮诺她有时候，无论我怎么安慰都没办法让她变得开心起来，而且还会露出那种像是在哭泣一样的笑容……她，她总是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藏起来一个人痛苦着……” 　　陈默静静看着艾米尔脸上失落的表情，身后优纪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艾米尔，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叫妮诺的女孩子吗？” 　　“是、是的！” 　　艾米尔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但他依然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喜欢妮诺……很喜欢！” 　　“比你在瓶子里收集到的这些幸福都要喜欢吗？” 　　“当然！在我眼里，只要妮诺能露出笑容，就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更加令我开心！” 　　“好吧，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 　　陈默说完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抬手将掌心贴在艾米尔胸口，然后还没等艾米尔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退回了刚才的位置，只不过在他抬起来的右手掌当中，有一团区别于瓶中云雾般淡白色魔力的五彩斑斓的魔力，正在缓慢变幻着形态。 　　“这是什么？”艾米尔有些惊异的看着这团魔力问道。 　　“世界上最真挚也最纯粹的幸福。”陈默伸手把魔力递给艾米尔：“送给你了，不过这本来也是从你身上复制出来的东西，我保证你喜欢的女孩收到这个之后一定会露出笑容的。” 　　“是吗？” 　　艾米尔有些将信将疑，但他还是小心翼翼从陈默手里接过魔力团，不过当他把这团魔力收进玻璃瓶时，整个瓶子里原本淡白色的魔力都因为接触到这团魔力而变得泛起了同样五彩斑斓的颜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收集的幸福……” 　　“别担心，只是被你的心愿感染，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是好事。” 　　“真的吗……” 　　看艾米尔还是有些担心，陈默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动提议道：“既然你不放心的话，我就跟着你去你家好了，如果没效果的话我会好好给你赔罪和补偿的，怎么样？” 　　“先生你愿意到我家来作客吗？” 　　“嗯，要是你家里不方便我也可以住在旅馆或者干脆就住在野外，都没问题的。” 　　“不，不是……” 　　听陈默说要到自己家去，艾米尔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放心了还是纯粹开心家里来客人，他忙不迭笑着回应道：“没有问题，欢迎你到我家来做客，先生，还有这几位姐姐！” 　　“哈……优纪，他叫你姐姐耶？”陈默转头看向优纪，脸上挂满了调侃的笑容。 　　“我，我本来就是大姐姐嘛！不叫姐姐叫什么？” 　　优纪有些气恼的轻哼一声，然后对着艾米尔说道：“你好啊小弟弟，姐姐我的名字叫优纪，这边绿色头发的姐姐叫诺兰，还有站在诺兰姐姐旁边的是黛菈，很高兴认识你哦。” 　　“喂，还有我呢？”陈默有些不满的说道：“不就是调侃你一句吗？怎么还生气了？” 　　“我可没有生气。”优纪别过脑袋，嘴上虽然说没生气，语气却任谁都听得出充满了怨念。 　　女人的年龄，从来都是不能提及的秘密啊…… 　　陈默叹了口气，只好自己为自己介绍道：“你好艾米尔，我叫陈默，你家离这边远吗？我可以用魔法带你赶路。” 　　“走路的话，大概需要六七个时辰吧？”艾米尔说着手一拍，凭空取了一柄扫帚出来：“不过我怎么说也是魔法师，虽然只是最低级的魔导士，但飞行还是没问题的哦！” 　　“我没有质疑你会不会飞的意思，但你这个太慢了。”陈默摇了摇头：“给我指个方向吧，你家在哪边？” 　　“哦，就是往北边走……” 　　顺着艾米尔伸手指过去的方向，陈默眯了眯眼睛，十几公里外平原深处的一座偏僻小镇立刻便清晰映入眼帘……说是小镇，其实就是村落，人口绝对不超过五十户，而且村子里几乎全是土坯房，村边仅仅只拉了一圈简陋的木质篱笆，勉强就算是围墙了吧。 　　地处位置这么偏僻的村庄，而且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贫穷气息，竟然能够供养得出像艾米尔这样年纪轻轻就达到魔导士等级的男性魔法师？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陈默忽然来了兴趣，他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艾米尔，银白流光自眸底一闪而逝，小小少年十几岁的人生轨迹都在他眼前揭开面纱。 　　村长之子，艾米尔。 　　以及…… 　　作为持有神力已经达到了足以创世等级的高位神灵，陈默想要查看一段仅仅只有十余年的历史简直不要太简单，他的目光向前望出，不止看见了艾米尔的出生与成长，同时也瞥见了经常在艾米尔身边出没的几人。 　　他已故的母亲，那是个非常柔弱却又善良的女人。 　　他所喜欢的对象，那是个在无限黑暗的痛苦深渊当中挣扎存活下来的坚韧女孩。 　　还有他心存敬畏并且完全支配着他人生的父亲……那是个人渣。 　　一眨眼的时间，陈默已经收回了视线，他侧头看向身后始终一言未发的诺兰，表情平静道：“你在出发之前建议我往这边走，就是希望我能遇到他，对吧？” 　　“……是。” 　　与陈默满脸平静的神情相比，诺兰脸上浮现出些许愤怒与怜悯之色。 　　“有些事情不应该发生，但它确实已经发生过了，有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不过现在还有挽救的余地……这就是你的愿望，对吗？” 　　“对。”诺兰捏紧了手里的六面魔方：“我希望你能救她。” 　　“好吧，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 　　陈默回过头，看着完全没听懂他在跟诺兰说些什么谜语的艾米尔，嘴角忽然上扬起一抹笑容。 　　“艾米尔，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叫妮诺的女孩子呢。” 　　下一刻，无形魔力在平原上迅速膨胀又急剧收缩，微风拂过时卷起几片嫩绿草叶，刚才几人所处的位置此刻已经变得空无一人。 第二十五章 啪嗒、命运转向的脚步声 　　真正的绝望是什么？ 　　是天崩地裂万物凋零吗？ 　　是走投无路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尴尬与窘迫吗？ 　　都不是的…… 　　真正的绝望才不是那种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东西，它更像是一场冬季连绵不绝的寒雨，像是被包围在大西洋中央但却不会游泳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逐渐溺亡的过程，像是温吞火炉里那些悄无声息阴燃在灰烬之下的猩红火种……它既让人觉得遥远抽象，但对于置身其中的人来说却又是如此的真实具体。 　　“妮诺。” 　　正在准备着午餐的年轻女佣听见这道呼唤时，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僵硬着肩膀侧身看向厨房门口，那个金发而健壮的中年男人正从威严面孔上露出低劣的笑容，这幅笑容不属于村长也不属于家主，仅仅只属于“女仆妮诺的主人”这一个身份罢了。 　　“午餐的事情你先别忙了，把手洗干净，来我房间里一趟。” 　　“是、是的……” 　　妮诺没有多嘴去问到房间里干什么，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眼下她只是低着脑袋默默在水槽前仔细清洗干净双手，然后又把围裙解下来挂在厨房墙边的木架上，原本为了方便干活而挽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不用说，这当然也是为了满足家主的喜好。 　　“妮诺，还没弄好吗？怎么这么慢？” 　　远处的房间传来男人略带不耐与怒火的催促声，妮诺赶紧回了句马上就来，然后她对着壁橱玻璃最后看了眼倒影里面表情泫然欲泣的柔弱少女，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正午时分，无名村落外，一阵魔法激流荡开的疾风吹散了地面笼罩的灰尘，等到烟尘散去，五道人影已经站在了村庄的入口跟前。 　　好小的村子…… 　　这是陈默对眼前村落的第一印象，虽然之前他就远远望过一眼了，但远观和近看的感觉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同的，这么小的村子存在于广阔平原中央，简直让人忍不住有种它随时都可能会消失在这片荒芜旷野的错觉。 　　“好、好厉害的魔法！” 　　艾米尔还沉浸在空间转移魔法所带来的震撼当中，他脸上丝毫不加掩饰地露出了惊叹的表情：“先生……大叔叔，不对，大哥哥！你可以教我刚才这个魔法吗？” 　　……大哥哥？ 　　“噗……” 　　听到艾米尔迅速改口的称呼，优纪直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诺兰和黛菈也都纷纷紧绷脸颊强忍着笑意，陈默倒是觉得这小孩儿有些好玩，于是他微挑起眉梢问道：“你为什么想学刚才的魔法呢？是因为觉得很酷吗？” 　　“不是的。”艾米尔摇了摇头，眼神真诚道：“我想学会这个魔法，因为学会之后就可以带着妮诺去很多好玩的地方了！” 　　“哈……你倒还真是个小情种啊？” 　　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陈默忍不住哂笑起来，不过他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很遗憾的说道：“不好意思啊艾米尔，你的这个愿望估计是没办法实现了，就算我同意教你空间转移的魔法，你也是没办法学会的。” 　　“啊……？”艾米尔愣了愣神，随即他立刻语气焦急的争取道：“我我很聪明的！真的！大哥哥你就教教我吧！我一定可以学会的！” 　　“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啊……” 　　陈默看着艾米尔满脸不甘心的样子，知道这小孩儿大概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于是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他额头上。 　　“好吧，我现在就把施法细节拓印给你，你自己试试就明白了。” 　　话音落毕，一大股关于空间转移魔法的知识立刻涌入艾米尔脑海当中，他迅速理解了关于空间、远近、方位、距离的概念，并且成千上万的魔力节点也犹如天生的本能一般被拓印进他的大脑里面。 　　下一刻，艾米尔睁开眼睛，脸上骤然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我学会了！我学会空间转移魔法了！我感觉到好多……好多的空间坐标！我好像可以直接传送过去，就像抬起手臂一样简单！！” 　　“呵呵，哪有这么容易。” 　　陈默收回手指，面带笑容给他泼凉水道：“能感觉到，和能做到，这是两码事，你只不过是拥有了对应的知识罢了，魔力量根本就达不到施法标准。” 　　“怎么会……” 　　艾米尔将信将疑的试着用魔力进行空间转移，结果无论他再怎么投入魔力，周围的空间却始终没有丝毫松动，稳固得简直就像是被钢条焊上了一样。 　　感知到弥漫在四周空间的魔力流动轨迹，陈默直接朝艾米尔露出个恶意满满的嘲弄笑容：“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你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啦。” 　　“……” 　　艾米尔第一时间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努力尝试着撬动一下自身所处的空间，结果直到努力得满头冒汗时依然没有成功，他只好沮丧地垂下脑袋叹气道：“大哥哥……先生你说得对，凭我的魔力量，根本就发动不了这么厉害的魔法……” 　　“刚刚还叫大哥哥呢，现在怎么又变成先生了？你还真是个小小男子汉啊？” 　　“啊……？” 　　“没听过那句话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艾米尔被陈默调侃得有些难堪，不过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瞪圆眼睛说道：“等……等下，我用不了空间转移魔法是因为魔力量不足，对吧？那是不是只要等我魔力量增加之后，就可以成功释放这个魔法了？” 　　“按道理来说吧，确实是你说的这样，不过嘛……”陈默看着艾米尔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样子，摇头继续说道：“不过作为男性来说，魔力量的上限天生就很低，大概魔导士就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极限了，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魔导士，就是上限……？”艾米尔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默，眼神里写满了不信。 　　“别这么看我嘛，我会害羞得脸红成小苹果。”陈默笑嘻嘻的摇晃着食指在天上划了一圈：“男人的魔力量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女人，不然你觉得为什么魔法师的高阶职称里面只有见习魔女，却没有见习魔男呢？这些都是天注定的东西啊，所以还是别抱有太多幻想啦。” 　　“……” 　　艾米尔听着陈默这番风凉意味十足的话，顿时便再次陷入了一言不发的沉默当中，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脸上重新露出乐观的笑容。 　　“算了……能不能学会其实也无所谓，大不了我骑着扫帚带妮诺飞去各种地方游玩就是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看见艾米尔重新露出的笑容，陈默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差不多都到饭点了吧？我可是非常期待你心爱的妮诺小姐厨艺究竟怎么样哦。” 　　“妮诺……她可会做菜了！”提起妮诺，艾米尔虽然有些脸红，但还是自信十足的说道。 　　话尾他似乎是为了给这句话再增添些分量，于是又接着补充道：“妮诺做的饭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呢！” 　　最好吃……吗？ 　　陈默回头看了眼优纪，后者捂嘴偷笑的同时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艾米尔的家……顺着村庄入口的道路往前直走，经过两旁十几间低矮土屋之后，一栋稍微像样点的大宅出现在道路尽头。 　　说像样点，其实也就是一般小康人家的水平，至少陈默曾经在和平国洛贝塔，伊蕾娜家住的那条街上就看见过许多同样规模的房屋，而且这栋大宅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木材和砖瓦细看下来都存留着风吹日晒、刮风下雨所造成的侵蚀痕迹，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栋房屋都只能说是非常一般了。 　　“怎么样，我家看起来很气派吧？” 　　艾米尔此刻双手叉腰站在房屋门前，满脸骄傲的神色根本遮掩不住，看得出他很自豪能在这个村子里鹤立鸡群的自家宅院，优纪跟洛兰表情都有些尴尬，黛菈倒是因为从小在贫民区长大，没见过啥世面，所以还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傻乎乎就点了点头，应和了一句气派。 　　陈默此刻却没有任何表示，他脸色阴沉着，漆黑眼底无声氤氲着汹涌的怒火。 　　虽然为了旅程当中的乐趣，他大部分时候都主动封闭了自己的神性感官和超凡视野，但……仅仅十几米之外的男人喘息声与肉体碰撞声，还有少女努力压抑着的痛苦闷哼，即使中间还隔了几层房屋木墙，此刻依然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艾米尔。”陈默阴沉着脸，突然叫住了正在开门的艾米尔。 　　“你真的喜欢那个叫妮诺的女孩子吗？” 　　“呃……当然了啊。”艾米尔下意识回答了一句，随即他立刻反问道：“我当然喜欢妮诺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既然你真的喜欢她，那你在乎她干不干净吗？” 　　“干净……是什么意思？” 　　艾米尔脸上疑惑之色越发浓重，站在陈默身后的洛兰也捏紧了手里的魔方，优纪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看着陈默脸上明显真的带有怒火的表情，面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跟着陈默时间也最短的黛菈，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他表情阴沉的样子，内心充满了忐忑和迷茫。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吗？怎么突然就垮脸了？ 　　我……我我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救命，这种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黛菈手足无措地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优纪，然而优纪却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紧盯着陈默，随即她又转头看向洛兰，结果后者更是紧张得连嘴唇都抿得发白了。 　　陈默这边并没有去管三个女生是什么样子，他目光直视着艾米尔问道：“意思是，如果妮诺已经被人欺负过了，你还会喜欢她吗？” 　　“欺负？是说妮诺被别人骂了吗？还是被谁打了……？”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他。 　　被欺负，不干净…… 　　艾米尔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他情感上再早熟也不过就是十几岁的孩子罢了，对于这种意味颇深的词汇，他足足思考了好几分钟才明白过来陈默所说的“欺负”究竟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他当即就勃然大怒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妮诺被别人欺负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妮诺已经被欺负过了呢？”陈默微微摇头：“你会怎么做，你还会像之前那么喜欢她吗？” 　　“不会的，不可能有这种如果……” 　　艾米尔语气缓和了一些，虽然他嘴里说着不可能有这种如果，但看他逐渐变得苍白起来的脸色，陈默知道，在这个小小少年的心底里，其实已经开始设想起这种“如果”了。 　　于是他继续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但这也仅仅只是设想而已，就当回报我之前教你魔法的恩情如何？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艾米尔犹豫了下，终于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我大概会，把那个欺负妮诺的人找出来，然后……然后我……” 　　“你准备怎么做？”陈默一边追问，嘴唇缓缓向上勾起一个险恶的弧度：“杀了他？” 　　咕噜—— 　　艾米尔喉咙滑动了一下，话题涉及到人命上面，他显然是有些惶恐，但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真正面对那样的场景时会是什么心情，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嗯……！我会这么做的，我会……会杀了他！” 　　“那妮诺呢？”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陈默继续问道：“你会嫌弃妮诺吗？觉得她不干净了，觉得她脏。” 　　“我怎么可能嫌弃妮诺？！”艾米尔继续往下设想着，他情绪有些不稳定的大声叫嚷起来：“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而已！我绝对不会嫌弃她的！只是，只是……我没能保护好她，让她被人欺负了……我没有脸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好孩子。” 　　这下子陈默彻底满意了，艾米尔的回答虽然算不上完美，也算不上有担当，但他毕竟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与挫折的孩子，所以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确实深爱着那个名叫妮诺的女孩，这就已经足够了。 　　“行了，别再想了，我们仅仅只是假设了一下，对吗？” 　　“嗯……对，对的……只是假设，假设而已……” 　　陈默温声安慰着这个情绪有些受到刺激的小男孩儿，从他身上溢散出去的神权波动也开始缓慢平息下来。 　　用【原罪】职权去勾动一个凡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与欲望，效果实在是好得没话说，只不过其中所带来的刺激对于艾米尔来说就有些让他吃不消了。 　　陈默身后，察觉到他小动作的优纪抬起拳头往他背上锤了一下。 　　大坏蛋……不管到哪里都是这么坏！ 第二十六章 偷偷咽口水是希望我亲手喂你吃嘛？（笑） 　　东洋之国。 　　沿海的岸边。 　　“卖——扇贝嘞！新鲜扇贝！” 　　“还有没有想上船出海的？只剩最后两个名额了啊！” 　　“甜瓜！冰镇甜瓜！” 　　“走过的路过的客官，哎，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咯，魔女大人吃过也说好的粘豆包，新鲜出炉只卖两铜板一份，便宜又实惠！” 　　海岸边的码头上人潮涌动，其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龙蛇混杂，下苦力的工人低头闷声干活，商贩走卒们则扯着个嗓子吆喝不停，有衣着光鲜的富人坐在海风吹拂的岸边长椅上随手扔出吃剩的面包渣喂食海鸟，也有普通民众挤在市集人潮里跟摊贩老板们为了一两个铜板的利润讨价还价。 　　欧——欧——欧——！！ 　　通体白色的长喙海鸟展开宽大羽翼在一片船帆与桅杆的上空乘风盘旋，不时还会发出“欧欧”的叫声。 　　咸涩的海风，鱼类的腥气，出海的渔船，停泊的航队，拥挤的人群，还有从头顶时不时传来的海鸟叫声…… 　　陈默就站在市集当中，他周身很微妙地与人群保持着大约五公分的间隙，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凡是迎面而来的人流，经过他身边时都会下意识避开五公分距离，就仿佛他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所有人都在潜意识里避免着与他发生近距离接触，以防止被灼伤的结局。 　　卖粘豆包的摊位前面，他停下脚步看着头缠一条白色汗巾的老板问道：“老板，你这粘豆包有馅吗？” 　　“有的，当然有啊！”年逾四十的老板长着一副本分人的老实面孔，看见有客人在摊位前停下询问，他立刻满脸堆笑的推销道：“我这些粘豆包都是用上好的黄豆面蒸出来的，里面有甜豆沙馅，有糖芝麻馅，吃不来甜口的话还有咸味的葱油馅，羊肉馅，而且客官要是对海鲜不过敏的话，我必须重点推荐你试试这种海鲜馅料的……” 　　老板一边滔滔不绝介绍着自家的粘豆包，一边打开了好几个蒸笼竹屉，随着滚滚热浪腾起的白雾，各种香味也随之接踵扑面而来。 　　豆沙、葱油、羊肉、海鲜…… 　　陈默目光扫了眼这几个大蒸笼，接着朝老板问道：“你不是刚才吆喝说魔女吃了也说好吗？她吃的是哪种？” 　　“那位魔女大人啊？” 　　听到陈默的问题，老板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显然他平时做生意应该已经被人问过很多次这种问题了，当即就指着海鲜粘豆包的蒸笼说道：“当时魔女大人就是吃了这种海鲜馅的粘豆包，嗬，你是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啊，这么烫的刚出笼的粘豆包，魔女大人可能是没吃过黄豆面粘豆包吧，也不知道轻重缓急，直接就啃了一大口下去，然后你猜怎么样？” 　　老板面露得意的卖了个关子，陈默也乐得听他说单口相声，于是顺着话题捧场道：“怎么样？肯定是被烫到了呗。” 　　“哎，一点儿没错！就是被烫到了，而且还被烫得不轻呢！”老板说到起兴的地方，脸上咧出个大大的笑容：“不过就算被烫到了，魔女大人她也没舍得吐啊，只是一个劲的嗦着嘴巴，吃完粘豆包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夸这海鲜馅的粘豆包好吃，味道鲜！” 　　“哦……？真有这么夸张吗？” 　　“不是夸张，是有真材实料啊！”这会儿老板手里已经拿起了一个黄油纸口袋，只等陈默点头他就要开始装袋：“我这海鲜馅可是独家秘方，光是食材就只要每天凌晨三点钟渔船拖回来的第一网海虾，保证绝对新鲜和干净，海虾运回店里加入我潜心研究了十几年的各种香辛料，先炒后煮，且蒸且熬，直到真正成品出油的时候……那种鲜味，人生在世没遇到还好，遇到了不尝一尝真会抱憾终身的！” 　　老板不遗余力的一通推销，终于让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啊，给我来一份羊肉馅的，再来一份海鲜的。” 　　“好嘞！” 　　见陈默点头，早就准备好了包装纸袋的老板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装袋，两铜板一份的价格确实是很便宜，一份里有三个粘豆包，每个都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倒也算应了他吆喝时“便宜又实惠”的口号了。 　　魔女吃了都说好的粘豆包…… 　　陈默拿着袋子往里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粘豆包，表面圆鼓鼓黄澄澄的，软乎乎还冒着诱人的香味，光这份卖相就已经物超所值了。 　　“客官，吃的时候注意先吹一吹，小心烫嘴啊！”老板见他随时都有可能拿起粘豆包来吃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刚才你说过了嘛，连魔女都被烫得直嗦嘴。” 　　陈默对着老板笑了笑，然后把两份粘豆包的黄油纸口袋都分别封好，拎着就离开了市集。 　　东洋之国是人口大国。 　　这与东洋鼓励生育以及家庭观念极重的文化习俗不无关联。 　　而在这种人口大国的沿海城市，各种进出口商品荟萃云集，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毫无疑问就是人口贸易了。 　　什么是人口贸易？ 　　字面意思，把活生生的人当做货物进行买卖交易，也就是赤果果的人口贩卖。 　　至于那些被买卖的人口究竟都是从何而来，最终又将会去往何方…… 　　在人口基数庞大的国家，永远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家庭，街边流浪的孤儿乞丐们也是人口的一大来源，更不用提还有专门供给人口贩卖行业的黑色产业链……只要还有这方面的市场需求，他们就绝对不会缺少这种另类的特殊“货物”。 　　而对于买家来说，他们能用买到的奴隶做许多事情，干活只是最浅显的层面，健壮男性可以二手倒卖去战争爆发的国家充军，或者干脆取出内脏单独售卖，一颗能够正常跳动的健康心脏，再加上一位能够治愈大部分肉体伤势的见习魔女，就足以赋予一位年迈老富豪几年到十几年不等的崭新生机。 　　除了男性，女性奴隶能做的事更多，她们被买下之后就是买家的私人财产了，所以无论被施以怎样的暴行，那都是买家天经地义一般的权利，毕竟在大部分国家，被买下的奴隶就算是直接死在其主人手里，那也是完全合理且合法的。 　　想想看吧……当你买下了一个奴隶，或男或女，或英俊健硕，或娇嫩美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完全支配着他/她的人生和命运，你可以善待他/她，也可以虐待他/她，甚至是直接杀掉也没关系…… 　　当你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手里掌握着这种权利，你真的能够做到将他/她当成是一个拥有独立自主尊严的人那样去对待吗？ 　　支配的权利，足以让绝大部分人都丧失掉名为“人性”之物。 　　或许你在外面依然会表现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知趣守节，就像你往常展现给所有人看的那样。 　　但当你回到家里，关上门，在自己的私人领地，面对独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没错，奴隶确实是你的私人财产，你是花钱买下他/她的，无论你对他/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你还能保持多久人性呢？ 　　一天？ 　　半个月？ 　　半年？ 　　当你逐渐发现，无论你做什么都会被认可，心情不好时踢一脚，扇一耳光，让他/她跪在地上舔舐你的脚趾，寂寞时叫来抚慰身心，愤怒时可以随意辱骂，把对方折磨到奄奄一息又出于良心安抚治疗一番…… 　　人性历来都经不起考验。 　　因为人性里天生就藏着恶魔。 　　这也是人口贩卖市场长久昌盛不息的真正根源。 　　买家市场太多太多了…… 　　一处肮脏潮湿的小巷里面，某扇暗门悄无声息打开，两道人影前后拉扯着从暗门里面钻了出来。 　　“先生应该清楚我们这里交易的规矩吧？” 　　暗门里面，一双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狭长媚眼散发着幽紫光芒，那是魔力凝聚的象征。 　　“知道，知道的，货物卖出，不退不换。”站在小巷里的金发男人连连点头，额头上有涔涔冷汗渗出。 　　“既然知道的话，那么就钱货两清了。” 　　“是的，是的……” 　　男人刚点头回答，暗门就悄无声息关闭，整个小巷里只剩下他和跟在他身后的褴褛少女。 　　准确来说，其实也不算是“跟在他身后”…… 　　“妮诺……是叫这个名字吧？”金发男人扯了扯手里的锁链，锁链另一端被奴隶项圈套住脖颈的少女立刻踉跄一下撞到他背上。 　　“十二岁，比我家那小子还大一岁，呵呵……”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柔软和温热，以及那份略带惶恐的轻微颤抖，金发男人嘴角缓慢浮上一抹低俗笑容。 　　“您、您……现在，要带我……回家吗？”被金发男人拉扯着撞到他背上的少女怯生生说道：“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基本的家务都没有问题……” 　　“家务？” 　　金发男人回头盯着她，目光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反复打量着，越打量，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家务你当然也要做了，不过妮诺，你可不便宜啊……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把你买下来，你觉得可能只需要你做家务吗？” 　　“我……我不知道……” 　　少女浑身抖动得跟筛糠一样，她深深低下脑袋，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男人脸上那种直白而肮脏的笑容。 　　“别担心，妮诺，我会好好对你的，哈哈……” 　　金发男人扯着妮诺的奴隶项圈就准备往小巷外走去，不过就在他迈出脚步时，一个黄色纸团突然从上方扔下来，刚好掉到他前面。 　　“谁——？！” 　　兴许是刚做完奴隶交易的心虚，毕竟这种特殊买卖虽然不算违反东洋之国的法律条例，但道德上依然是不太光彩的，金发男人警惕抬头，一眼就看见小巷二楼位置的左侧窗口敞开着，有个陌生面孔的黑发男人正侧身斜坐在窗沿边上，背靠窗框的同时手里还拿着个黄油纸口袋，看样子就是他刚才用这种纸袋揉成团扔自己的。 　　不过，看他发色……是东洋国的人吗？ 　　他刚才看见自己买奴隶的事情了？ 　　金发男人内心迅速理清现状，随即他目光阴翳道：“你想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骂我是狗吗？还是说骂自己是耗子？嘴真臭。” 　　靠坐在二楼窗边的黑发男人表情厌烦地抱怨了一句，他声音不大，但在小巷里却显得十分清晰，话音落下的同时男人也翻身跳出窗外，两层楼的高度，他落地时却像一只黑猫般悄无声息。 　　“你……” 　　看见男人轻松跳下二楼的样子，金发男已经涌到嘴边的威胁硬生生又被咽了回去，他就这么欲言又止地张着嘴，喉结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我怎样？” 　　陈默一步步走到金发男的面前，看见对方因为紧张而吞咽唾沫的动作，他忽然笑了起来：“饿了就直说啊，想找我讨个粘豆包吃对不对？行，我请你吃了。” 　　粘豆包……？ 　　金发男还在疑惑，一道劲风便扑面而来，下一刻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嘴巴里了，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一股由七十度以上高温所形成的灼辣刺痛感便直接从他舌尖传递到嗓子眼，烫得他嗷的一声尖叫起来。 　　不过由于嗓子眼被粘豆包塞住了，他的尖叫最终变成杀猪一样的惨嚎声，一边惨嚎，金发男一边弯腰拼命把手指头往嗓子眼里伸，想要弄出那团灼热滚烫的粘豆包。 　　“一个粘豆包而已，何必吃得这么急呢，这下子被烫到了吧。” 　　看着此刻正痛苦无比的金发男，陈默摇了摇头，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过妮诺的项圈锁链。 　　——叮！ 　　清脆的金属碎裂声响起，整根锁链都节节碎裂开来。 　　妮诺低头盯着碎裂一地的锁链，目光当中却并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充满了茫然。 　　“您……您这是……” 　　“我叫陈默。” 　　把还剩两个海鲜粘豆包的纸袋塞进妮诺怀里，陈默忽然露出狡黠笑容问道：“你相信命运吗？妮诺。” 　　“命运……？” 　　妮诺下意识抱住纸袋，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迷茫，陈默见状只是笑了笑，然后抬起右手往她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随着掌心与发丝的接触，一道深红光芒悄无声息融入其中。 　　标识守护魔法，平时隐藏在身体里不会有任何迹象，可一旦接触到某些特定对象时，魔法就会立刻显现出来，守护承载魔法之人，并且予以特定对象粗暴而严厉的攻击。 　　做完这一切，陈默转身朝着小巷尽头的暗门走去，经过金发男身边时，他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的个人建议呢，你平时最好还是不要想着碰她，管好自己的手，否则可能会有很不幸的事情发生哦？” 　　“咳……咔咔……” 　　金发男抬起头目光疑惑地看着陈默，不过由于嗓子眼还堵着粘豆包，他的所有问题都只能憋在肚子里，没办法问出口来。 　　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妮诺？你跟妮诺有什么关系吗？ 　　你…… 　　金发男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陈默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压根就不屑于跟他多解释半句，只留下一道轻蔑的笑声，然后就继续迈步朝小巷尽头走去。 　　小巷尽头的暗门前，陈默停下脚步，一柄闪耀着深紫光辉的剔透长剑出现在他掌中。 　　叩叩叩——！ 　　他抬手敲响暗门，嗜谑笑容逐渐爬满面庞。 　　“你好啊，门后面的小姐姐，我看见你咯……” 第二十七章 re：命运的圆舞曲 　　人的一生当中，或多或少，肯定会有过那样的一刻吧？ 　　——觉得从某天开始，自己的人生彻底陷入停滞，又或者从某天开始，自己人生当中原本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了转动……之类的感觉。 　　对于妮诺来说，自从被关进奴隶铁笼的那天开始，她的世界就彻底失去了颜色，无论任何人事物，在她眼里都是黯淡的灰白，而在这片失去颜色的世界，一个男人却突兀的为她带来了色彩。 　　黑色……仿佛寂静燃烧在灼热深渊之下的黑色，比子夜时分的天幕还要更加黑暗的，那是他戏谑注视的眼眸。 　　紫色……远比世界上最剔透无暇的水晶还要更加璀璨的紫色，每一道溢散光点都犹如破晓晨星般闪耀的，那是从他手中无声垂落的剑刃。 　　以及……被他赋予自己的，红色。 　　那是火焰的颜色。 　　也是闪电的颜色。 　　“可恶……可恶啊！那个家伙……真是该死……” 　　光线阴暗的房间里面，身材略微发福的金发中年男人坐在桌前，他一边咬牙切齿低声诅咒着在东之国与那个黑发男人的相遇，一边将目光望向房间门口。 　　被中年男人的目光所触及，妮诺怯懦地低了低头，这里已经不再是东之国了，事实上被中年男人买下的当天，他就直接乘坐商船漂洋过海将自己带到了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准确来说，这里是个规模很小的村落，而买下自己的中年男人就是村落的村长。 　　“……妮诺。” 　　村长深沉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扫视几眼后，忽然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得救了，有人给你撑腰了？” 　　妮诺咬紧嘴唇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面对妮诺紧张的样子，村长脸上瞬间浮现出笑容，一边笑，他一边起身走到妮诺身前，低头注视着这个表情无助的女孩：“哈……可惜啊，真是可惜，那个救了你的人，最后好像并没有带你走呢？” 　　妮诺嘴角抿了抿，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村长的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不过说的却是事实。 　　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最后并没有带走她，而是把她丢还给了村长。 　　“看来你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注意到妮诺欲言又止的样子，村长语气越发得意道：“这里是我的村庄，我是整个村子的村长，而你呢妮诺，你是我的奴隶！” 　　说话的同时，村长伸手抓向女孩身上崭新的女仆服，险恶的欲望在他眼中咆哮，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黑发男人对自己的警告。 　　最好不要碰她？ 　　会发生不幸的事情？ 　　疯狂的怒意从村长心头轰然腾起，然后与他眼中的欲望相互交织，立刻便让他伸手抓向妮诺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没有人……可以命令我！ 　　我是这里的村长！ 　　只要在这片村子里，我就享受着犹如国王一样的权力！ 　　而且妮诺本来就是我花钱买来的！ 　　她是我的奴隶！ 　　我特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村长心头癫狂的咆哮，让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变得狰狞起来，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已经触及到了妮诺身穿的女仆服领角。 　　就在那一瞬间。 　　“滋滋……” 　　房间里面，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下一刻，犹如万雷齐鸣般的炸响声伴随着一点赤焰光点的绽放，猛然从村长指尖触及到的位置汹涌传来。 　　“这、是……？！” 　　赤红光点的绽放不止带来了轰然雷鸣般的炸响声，还有一股完全无可抵御的沛然冲击，村长只来得及瞪大双眼，然后他超过一百五十斤的身躯就像是一只破布娃娃般被直接甩飞了出去，砸在墙上还让整个房间都跟着颤抖了一下，足可见冲击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劲。 　　这就是……不幸的事情吗……？ 　　跌落在墙边的村长整个人都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他张开嘴，发出的却并不是惨叫或者痛呼，而是“哇哇”的呕吐声音。 　　食物消化残渣、胃液以及胆汁……还有丝丝缕缕腥红血迹。 　　妮诺满脸惊愕的呆站在原地，她小小的脑袋还没有来得及从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当中缓过神来。 　　金发的中年男人……村长，他伸手想要抓自己的衣服，然后…… 　　好像有一道红光从衣服里冒出来，直接把村长弹飞了？ 　　妮诺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穿在自己身上的女仆服，紧接着她忽然反应过来，那道红光似乎并不是源自衣服，而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直接冒出来的？ 　　可……自己身上哪来的这种…… 　　就在妮诺心头满是疑惑之际，那天救了她的黑发男人临走前所说的话再次从脑海内闪过。 　　相信……命运吗？ 　　命运？ 　　是他？！ 　　像是有一道电流划过，妮诺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眼眶瞬间被晶莹泪光蓄满，嘴唇微微张开，呢喃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命运……陈默……陈默……” 　　这一刻，妮诺黯淡的眼眸仿佛被点燃了火种，重新变得闪耀起来。 　　而跟她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则是此刻蜷缩在地上的村长。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大概是被撞断了……两根或者三根的样子，肚子里也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哪个脏器出了问题。 　　“妮诺……” 　　村长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模样狼狈道：“帮我，叫……叫医生……” 　　妮诺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转身朝房间外面跑去。 　　她毕竟不可能真的看着村长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良知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作为奴隶而言，脱离了主人的庇护之后，那就是彻彻底底的“黑户口”了，就算直接被杀死在城市路边都不会有人在乎，哪怕卫兵发现了这种“黑户口”的尸体，也是随便就拖到野外扔掉，不会有人想要伸张正义，也不会有人出来多管闲事……每年在各个国家都会有许多像这样死得稀里糊涂的流浪汉尸体，他们大部分都是脱离了主人庇护的奴隶。 　　而奴隶要想变成正常人，必须经过主人的同意，或者是用金钱购买，或者是通过多年劳动来换取，或者是双方有着很深的情谊……总之，无论通过什么办法，必须要让主人出具书面证明，自愿放弃对奴隶的“所有权”，然后奴隶和奴隶主双方一起到附近城市的魔法协会，由入职在册的正式魔女消除奴隶的灵魂烙印，这样才算重获自由人的身份。 　　所以无论出于哪个角度，妮诺都不可能看着村长死在自己眼前。 　　…… 　　傍晚，村长家。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跟小伙伴们玩耍回家的艾米尔还没来得及惊叹如此久违的盛宴，一道纤细女仆装的身影就端着汤盆从厨房走来。 　　自己……回错家了？ 　　艾米尔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家里熟悉的家具和布局，这明明就是他自己家啊，可为什么…… 　　就在艾米尔还愣在餐厅入口时，妮诺已经将汤盆放在了餐桌中央，她转过身双手交叠在小腹位置弯了弯腰……作为被当成商品贩卖的奴隶，无论仆从礼仪还是各种家务，她全部都是学过的。 　　“您就是艾米尔少爷吧？我是妮诺，是村长大人买回家的奴隶，您直接叫我妮诺就好了。” 　　“啊……？” 　　艾米尔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他脑子有点乱，脸也有点烧。 　　好漂亮的女孩子…… 　　村子里，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生呢…… 　　“妮、妮诺……你你……这个……我那个……” 　　艾米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肴，他想说“你好”，却只“你你”了两声，他想夸菜做得很好，结果只说出“这个”两字，最后他想说很高兴认识你，但是声音莫名其妙喑哑在了嗓子里。 　　妮诺有些疑惑的盯着艾米尔“这个”“那个”结结巴巴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咳！没有，我没事，哈哈……我身体很好的！” 　　眼见妮诺靠近，艾米尔本就烧红了的脸颊立刻变得更加滚烫起来，他急忙躲闪了一下，然后在餐桌边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动作慌忙得像是在逃跑一样。 　　“那个……妮诺，是吧？你做的菜真香，我已经要忍不住了……你，你快去把爸爸叫过来吧！” 　　“真的没问题吗？您看上去脸好红的样子……” 　　“没……没没事啦！” 　　艾米尔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开始喝水，借此掩盖自己的慌张。 　　“那……好吧。”见艾米尔坚持说没事，妮诺也只好点头走向村长的房间。 　　在她身后，艾米尔放下水杯长呼出一口闷气，他直到现在脸还烧得滚烫。 　　“妮诺……” 　　望着女孩纤细的背影，艾米尔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比平时更快一些。 　　他又低头看向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香味萦绕在鼻腔，虽然妮诺看起来年龄跟他也相差无几，但他就完全不会做菜，更别说做得这么香味诱人了。 　　“爸爸请来的女仆吗……好厉害！” 　　晚餐时，艾米尔吃得风卷残云，一部分原因是饭菜确实很好吃，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只要一想到这是妮诺做的，心情就会莫名变得愉悦起来，连胃口也比平时更好了。 　　“唔唔……好吃……这个好吃……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好吃……” 　　大快朵颐的艾米尔没有发现，自己父亲面对这一桌美味佳肴，却几乎没怎么动口，只是意思意思的切了小半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就是脸色阴沉的一直喝酒，偶尔当他目光掠过等候在餐桌旁边的妮诺时，本就阴沉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自己花大价钱买的奴隶，结果只能看不能吃？ 　　不对……不止是不能吃，甚至连碰一碰都不行！ 　　不能碰，不能打，不能发泄自己各种各样的欲望……那他买这个奴隶来还有什么用？ 　　难道就只是当一个普通佣人一样使唤吗？ 　　开什么玩笑？！！ 　　村长眼神越发幽深了，他甚至想要下毒把这个下贱的奴隶给毒死，但回想起之前被那道红光弹飞的惨状，他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万一……毒死她之后，那道红光爆发出来把自己也拉着陪葬了呢？ 　　村长并不了解那道红光究竟是什么东西，魔法吗？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但他明白那道红光会阻止自己伤害这个奴隶，所以无论心里有怎样恶毒的想法，他都完全没办法实施……毕竟，他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去跟这个奴隶对赌。 　　如果是让别人来收拾她呢？ 　　不，不行……万一那道红光不讲道理的只找自己一个人算账怎么办？ 　　一口一口红酒让村长的思绪逐渐变得迟钝起来，他最终索性停止了思考，内心完全被愤怒所占据。 　　都怪他……那个可恶的男人！ 　　他真是该死啊…… 　　“该死……啊……” 　　收拾餐桌时，妮诺看着醉趴在桌上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该死”的村长，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厌恶的目光。 　　她知道村长嘟囔的该死是在说谁。 　　自己……还有陈默。 　　说自己无所谓，但说陈默就让她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了。 　　“像你这样的人渣……” 　　她轻轻放下收拾了一摞的餐盘，单手撩起耳边垂下的发丝，然后将脸颊凑近到村长耳边，轻声说道：“下地狱去吧。” 　　醉酒当中的村长像是听见了耳边的声音，眉头立刻紧皱起来，面孔变得扭曲而又丑陋。 　　妮诺不再管这个喝醉了酒的人渣，她端起餐盘走进厨房里面，却看见一道跟自己身高仿佛的人影已经在清洗各种刀叉碗碟了。 　　“艾米尔少爷？”她脚步一顿，表情有些惊讶。 　　听见妮诺的声音，艾米尔回头朝她露出个天真的笑容说道：“两个人做这些的话会快一点吧？我帮你洗完，你可以陪我玩一会儿吗？” 　　玩……？ 　　妮诺目光诧异注视着艾米尔期待的表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 　　“怎么了？你不喜欢玩吗？” 　　“不……不是，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妮诺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她眼眶略微发红。 　　玩……这种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很正常的话题，在她耳中却是如此的陌生。 　　如果不是艾米尔此刻邀请的话，她险些都快要忘记，自己今年也才只有十二岁，正是小孩贪玩的年龄啊…… 　　“少爷……为什么要跟我一起玩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那个……”艾米尔脸颊又开始发红了：“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玩……” 　　“少爷……” 　　“——那个！” 　　艾米尔忽然大声打断了妮诺想说的话：“我，我叫艾米尔！不是什么少爷，妮诺你直接叫我艾米尔，可以吗？” 　　妮诺闻言一愣，然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少爷……艾米尔，你还真是一个怪人呢……哪有让奴隶直呼自己名字的道理？” 　　“你不是奴隶！” 　　艾米尔满脸严肃的说道，表情看上去很认真：“你只是在我家工作，你不是奴隶！我会让爸爸付给你薪水的！” 　　“艾米尔……” 　　妮诺这次是真的怔住了，她呆呆注视着艾米尔小脸上稚嫩却认真的表情，眼眶再次开始泛红：“可我……真的就是奴隶啊……” 　　“你不是！！” 　　艾米尔大喊一声，脸颊都气得鼓了起来。 　　盯着艾米尔这幅生气的样子，妮诺忽然放下手里端着的餐盘，然后抬起双手遮住眼睛，片刻后才放下来，眼角略微可以看见些许湿润痕迹。 　　“你真的，跟村长大人完全不一样呢，艾米尔。” 　　“什么……？” 　　“不，没什么。” 　　面对艾米尔满脸疑惑的表情，妮诺把餐盘端到水池旁边，跟他并排清洗起来。 　　一边洗盘子，她一边询问道：“我们之后玩些什么呢，艾米尔？” 　　“呃……妮诺你喜欢玩什么？” 　　“我，没怎么玩过游戏……” 　　“没、没关系的！我知道很多有意思的游戏！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那谢谢你了，艾米尔。” 　　“不……不用这么客气啦……” 　　暖黄色灯光从厨房门口向外透出，伴随着两人说话的声音，餐桌边上，醉酒的村长仍然还在噩梦当中，时不时身体就会抽搐几下，嘴里发出嗯嗯呜呜的呢喃。 　　…… 第二十八章 惊悚解密游戏最重要的当然是气氛了 　　爱情，是值得歌颂的东西吗？ 　　隔天，准确来说是离开无名村落的第二天，陈默忽然朝优纪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了，大叔你在想什么啊？” 　　优纪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像是在说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说道：“爱情当然值得歌颂，那可是很纯洁也很美好的东西哦。” 　　“是这样吗？”陈默只是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目光转向洛兰和黛菈。 　　“我……我不太懂……那个，爱情什么的……”洛兰手里捧着魔方，白皙脸颊略微染上红晕，她像是紧张又像是羞涩般低下脑袋：“不过，感觉应该……会是值得歌颂的吧？” 　　“嗯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黛菈手指在女仆装的裙角上缠了缠，眼睛里带着憧憬的光亮说道。 　　“值得歌颂么……” 　　听完三个人的答案，陈默叹息着呼出一口气，旋即摇了摇头，目光里换回平素时的那种镇定从容，视线一路从原野看向远方的天际尽头。 　　“走吧。” 　　“大叔……？” 　　对情绪变化比较敏锐的优纪有些忧虑的伸手捅了捅他后腰，皱眉问道：“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吗？总感觉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我没事。” 　　“可……” 　　陈默回过头，抬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放心，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我没事的。” 　　“噢……” 　　被那双漆黑眼眸注视着，优纪脸颊瞬间变得绯红起来，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萌发一般，她知道那种感觉叫爱，毛茸茸软乎乎的，叫人忍不住浑身发软，提不起力气来。 　　爱……果然是一件值得歌颂的东西啊…… 　　…… 　　一座濒临崩塌的城市跟前，陈默降低了飞行高度，然后整座城市的面貌都彻底映入眼帘。 　　完全大敞开的城门，空无一人的街道，残破到只剩下废墟的楼房，以及随处可见的灼烧焦痕…… 　　“这里……是在战争当中被摧毁，然后又被遗弃的国家吗？”黛菈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废墟城市，忍不住惊叹出声猜测起这座城市之所以会变成废墟的原因。 　　“应该不是。”陈默大步走进完全敞开的城门，从地上捡起一片东西说道：“这可不像是被战争摧毁之后的国家能找到的东西。” 　　“这是……？” 　　黛菈走近两步，终于看清被陈默拿在手里的东西，那是一片造型类似树叶的，纤薄而精致的物品，虽然现在已经蒙了一层薄灰，但仍然可以分辨出其金光闪闪的色泽。 　　“黄金打造的首饰部件。”陈默捏着这片金叶子在阳光下晃了晃：“看起来应该是头钗或者胸针的一部分，如果真是战后国家的话，这种东西肯定早就被当作战利品带走了，哪里会这么明显的掉落在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可是，既然不是因为战争的话……” 　　黛菈目光转向眼前整个破烂不堪的废墟城市，街道两边只剩下一点点断壁残垣的砖石上，肉眼清晰可见某种可怕的漆黑焦痕，路面也破碎得不成样子，偶尔有一道凄冷的风从废墟当中吹过，呜呜的声音荒凉而又诡异，令她瞬间升起后背发寒的感觉。 　　“这、这这里……要在这里过夜吗，我们……？” 　　被黛菈明显有些被吓到的眼神注视着，陈默无动于衷的点了点头，然后朝洛兰问道：“能探查到这座城市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吗？” 　　“……” 　　洛兰面露难色的皱紧眉心，片刻后她微微摇头道：“不行……整个城市都被一种很奇怪的魔力包裹起来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魔力？” 　　陈默看了看手里的金叶子，然后放出自己的魔力感知，周围的确是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魔力，像是烟雾般飘荡在城市当中，不过他却并没有着急通过暴力破坏这层魔力，而是咧嘴露出笑容。 　　“有魔力，肯定就有维持魔力的人了……这种魔力量都已经达到大魔女的程度了吧？” 　　“嗯。”洛兰转动魔方的动作迟缓了片刻：“能够阻隔我的魔法，至少也是大魔女当中的佼佼者才行了……” 　　“那这样就有意思了。” 　　陈默五指合拢一捏，金叶子立刻变成一粒实心金球：“住在废墟城市的大魔女？嘿嘿……咱们去找她吧？” 　　“诶？”黛菈闻言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怎么不好了？”陈默侧眸瞥了她一眼：“你怕了啊？” 　　“一、一点点吧……” 　　黛菈表情有些僵硬的说道，刚好这时候街上又吹过一股冷风，她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怕，就是要怕才有意思啊。”看着黛菈苍白起来的脸色，陈默咧嘴笑道：“玩惊悚解密游戏，不怕又怎么能体会到精髓呢？气氛懂不懂？” 　　……气氛？ 　　“算了，看你这个样子也体会不到我说的那种感觉。”陈默无聊的撇了撇嘴：“总之，先在城里逛逛看吧，堂堂大魔女应该不会住在这种砖石废墟里才对。” 　　黛菈确实是不懂陈默说的什么气氛，她只觉得好瘆人，好想快点逃，逃离这个莫名其妙泛着一股诡异气息的废墟城市。 　　不过看着陈默自顾自往废墟街道内深入，优纪和洛兰也迈步紧跟在他身后，黛菈再多害怕也只能咬牙跟上去了。 　　废墟、废墟、废墟…… 　　看得出这个城市在毁灭之前应该是很有些规模的，仅通过废墟残留的地基，陈默就已经分辨出了好几种高规格的大型建筑，比如说体育馆、竞技场、纪念场馆或者教堂之类的建筑。 　　“这么大规模的城市，竟然被摧毁成现在这种鬼样子……” 　　陈默自言自语的思索着，优纪突然插话道：“会不会是因为有……呃，某种怪兽？” 　　“怪兽？”陈默挑了挑眉问道：“还真是日式的思路啊，哥斯拉那种吗？” 　　“嗯，差不多吧，会喷火，很大只，嗷嗷叫的那种。”优纪边说边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如果真有什么怪兽的话，城里剩下的那位大魔女为什么坐视不管呢？”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整个废墟城市当中唯一保存比较完好的建筑。 　　一座宫殿。 　　准确来说，是整个城市的中央，一座王宫。 　　被完全破坏到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城市，竟然还保存着外观如此完好的宫殿，大魔女究竟会居住在哪里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站在宫殿正门前方，陈默竖起一根手指头，平伸出去对准了虽然有些破旧但依然还算是比较华丽的大门。 　　“那么，打扰贵地了。” 　　话音落下，一道圆柱形状的白光瞬间便洞穿了整个宫殿前后。 　　“呀啊……！！” 　　也正是在宫殿被击穿的同时。 　　陈默耳朵很好，所以清晰听到了从二楼方向传来的一阵少女悲鸣的声音。 　　…… 第二十九章 冷漠的怜悯 　　“为什么，您要这么做呢？” 　　空间宽敞到堪称是华丽，但摆设却单薄得略显有些清冷的寝宫内，拥有红色蓬松长发的公主如此发问道。 　　要说为什么直接就能断言对方公主的身份，除了这里是整个废墟之国的王宫之外，少女身上破旧的公主洋装也在侧面佐证着她的身份。 　　“所以说，为什么您要这么做呢？” 　　一片寂静当中，坐在床边的红发公主再次问道，而且和之前一样，她仍然使用着敬语。 　　“突然就把别人的家前后轰出一个大洞，您是否应该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解释啊……” 　　面对公主接二连三的追问，陈默有些困扰的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回望向站在身后的黛菈：“王宫周围的魔法结界，我家这位小女仆可没办法通过，但是面对这样被破坏成废墟的国家，说不准突然就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我也不能把她就这么放在外面……总之就先把结界破坏掉，带着她进来了，你想要我道歉么？” 　　“咕唔……” 　　顺着陈默的视线，红发公主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三个少女，其中两人都给她一种非常不好惹的感觉，尤其是翠绿发色的娇小女生，浑身更是时不时就会涌出一股令她感到极端危险的魔力，不过最后剩下的那个女仆装的少女倒确实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所以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把城堡轰出一个大洞来了，对吧？” 　　了解情况后的红发公主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无奈般的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但这里姑且是我的家，既然您有能力破坏魔法结界，那么也希望您能够负起责任来，重新将外面的结界修缮完好。” 　　“这是当然的。” 　　陈默点了点头，修缮一个魔法结界对他而言就像是随口打个哈欠一样轻松，他真正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了解一下，之前我进城时就察觉到了，整个废墟城市都弥漫着属于你的魔力气息，而你既然是公主的话，为什么还会放任城市被破坏成这个样子呢？” 　　“就算您问我为什么……”红发公主轻轻摇头：“我也只能告诉您我不知道哦，实际上我也才从昏迷当中醒过来六天而已，之前的记忆就像是一片空白一样，完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消失？ 　　陈默侧过头，刚好优纪也无声投来视线，然后他回头看向公主问道：“我刚好在关于记忆的魔法方面有些研究，可以让我试试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微抬起来的右手掌心也跟着散发出淡淡的乳白光亮。 　　红发公主歪着脑袋看向陈默的动作，表情无奈道：“虽然您这么问我了，但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听到公主的反问，陈默笑了起来，手掌心泛出的白光也变得越发明亮。 　　“你当然可以拒绝，这是你的自由，所以你的答案是？” 　　“哈……”公主长长叹出一口气，眼神有些抱怨的盯着陈默说道：“您要是做政客大臣的话，肯定是一把好手呢。” 　　“过誉了。” 　　陈默笑容不变，虽然公主有些答非所问，但她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所以他也没有再客气什么，上前两步就将手掌放在了公主的蓬松发丝上。 　　白光，像是潮水一样逐渐扩散，片刻后陈默收回手掌，公主立刻有些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算是有吧，不过有些奇怪呢。”陈默低头对上公主期待的目光，接着说道：“你的记忆确实是被人动过手脚，并不是自然失忆或者记忆封闭，而是直接被人抽走了。” 　　“这样吗？” 　　公主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倒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之色，或许她早就已经在心里做过各种可能性的假设了，所以此刻才能够如此镇定，随即她又继续问道：“那您说的奇怪又是指什么呢？” 　　“奇怪的事情，这很明显吧。”陈默直视着公主的双眼说道：“你身上的魔力很浓郁，恐怕都要触摸到大魔女的程度了，而想要在完全不伤害你身体的情况下，一口气把你的记忆抽空，这还真是件稀罕事呢。” 　　“完全……不伤害我的身体？” 　　“对啊，比如说如果你现在缺条胳膊少条腿，或者眼睛被刺瞎之类的，我都会觉得很正常。”陈默一边说一边将视线从公主身上扫过：“但偏偏，你是毫发无伤的状态呢。” 　　“原来如此，这倒确实是……很值得奇怪的事情。”明白了陈默话里的意思之后，公主眼中也浮现出凝重的目光。 　　“这样吧。”在思考一段时间后，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面，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信纸，并且递到陈默手里：“看完这个，您应该就能对我的现状有更加深入的了解了。” 　　“嗯……？” 　　陈默有些好奇的低头看向被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内容，嗯……字迹无论再怎么说也称不上好看，甚至连“一般”这种形容都算不上，坦率来说就是犹如蚯蚓爬行一样丑陋的字迹。 　　不过，其中记载的内容却很有意思。 　　【正在读这封信的您是米拉罗赛公主，就算您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 　　……】 　　“米拉罗赛……” 　　陈默大略扫视完整封信件的内容，抬头看向重新坐回床边的红发公主，语气有些微妙的问道：“你难道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信里写着的内容吗？” 　　“除了相信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米拉罗赛耸了耸肩膀，然后眉毛略微皱起说道：“况且……贾巴利耶，我已经见过了哦，每一晚，每一晚，都会见到。” 　　贾巴利耶，信里记载的怪物，也正是这头怪物，毁灭了整个国家，并且每晚都会重新回到这片废墟之上，孜孜不倦地追杀着最后仅存的活口，也就是公主米拉罗赛。 　　“所以，我要杀了它。”米拉罗赛语气平静而认真的说道：“无论是出于公主的身份，还是想要自由活下去的立场，我都一定会杀了它。” 　　“是吗，那祝你顺利。”陈默放下信纸说道。 　　“诶……？”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米拉罗赛略微愣了愣神，然后才表情诧异道：“难道，您就不打算帮助我，一起消灭贾巴利耶吗？”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陈默摊开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我有什么义务要这么做吗？如果你可以说服我的话，帮你也没问题哦。” 　　“但是……刚才您明明还对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兴致勃勃……” 　　“啊，确实，你说得对，但那也仅仅只是刚才罢了。”陈默冷酷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现在的话，我已经开始觉得无趣了，无论你是不是公主，身上那么强烈的魔力气息总没办法骗人，但你竟然会因为一封信而自乱阵脚，甚至是冒险去对付什么贾巴利耶……啊，我还没见过那是什么样的怪兽，不过光从它能够毁灭一个国家看来，就肯定不是好招惹的东西，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而你竟然被一封如此可疑的信件左右了关乎生死的决策，实在是无趣啊。” 　　陈默说完就摆摆手离开了寝宫，优纪三人也紧跟在他背后，只剩下米拉罗赛一人的寝宫里面，某种尖锐魔力仿佛苏醒般旋转起来。 　　咔嚓、咔嚓…… 　　墙壁上，一丝丝裂痕开始蔓延。 　　米拉罗赛仍然坐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默刚才的那番话，她表情充满了扭曲。 　　“啊，对了。” 　　就在寝宫房间内的尖锐魔力越发活跃之时，陈默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我会好好修补王城周围的结界的，这点你不用担心，晚餐我借用一下城堡里的厨房，你也可以来一起吃，算是住宿的费用吧，另外就是。如果你真的被那个什么贾巴利耶给杀掉了，我会帮你收敛尸体的。” 　　“……诶？” 　　听到陈默的话音，米拉罗赛诧异抬头，语气有些迟缓的问道：“敛……尸？可是，为什么？” 　　“你毕竟也算大魔女吧？让一位大魔女曝尸野外，这实在是太亵渎了。” 　　亵渎……？ 　　有人会为自己收敛尸体？ 　　陈默是什么时候再次离开的，米拉罗赛没注意到，她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胸口里，有种酸楚的感觉在翻腾。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酸楚？ 　　当她察觉到自己内心异样的时候，几点温热泪滴已经掉落到了握紧成拳的手背上。 　　——因为，自己正在被别人尊重着啊。 　　被， 尊重…… 　　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大魔女，被尊重…… 　　“谢谢……” 　　只有米拉罗赛公主独身一人的寝宫内，传来了这样缥缈的声音。 　　城堡一楼的另一端，陈默缓缓迈步走进厨房。 　　“怪不得总是听到叽叽喳喳的噪音，原来都是你们啊？” 　　进入厨房之后，看清里面的布置以及陈设，陈默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八十七个可怜的灵魂，关于城堡里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你们应该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吧？不用急，一个一个来，慢慢说给我听，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第三十章 无知是一种幸福，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快乐就越少 　　很久很久以前…… 　　话说用这样的句式作为一段故事的开头，未免显得有些太过老套了吧？ 　　但实际上人世间发生的许多故事就是如此的老套。 　　老套，荒唐，庸俗，俗不可耐……却又像是一个个悲剧循环般闭合成死结，在永无止尽的莫比乌斯环当中续写着一出又一出崭新却也似曾相识的悲剧。 　　而关于米菈罗赛公主……不，应该说是关于整个被毁灭的无民之国的悲剧，其开端也是如此的老套且庸俗。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公主爱上了城堡当中的佣人…… 　　现实与童话故事的区别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可以跨越无数重身份与地位的阻隔，与心爱的王子长相厮守在一起，而现实里的佣人，则只是被国王淡淡的宣判了处死。 　　——【处死那个佣人】 　　国王的命令是毋庸置疑的，哪怕这个佣人被他的女儿所深爱着也是一样，他确实是一位父亲，但在那之前他更是一位国王，于是在公主的绝望之下，佣人受尽各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最终以火刑的方式惨死在了全体国民以及绝望的公主眼前。 　　这就是侵犯王权的下场——国王以如此雷霆万钧般的手段向所有目睹了行刑场面的人无声宣告着。 　　而与佣人私通的公主倒是免于一死，她毕竟是国王的女儿，更何况她还是全国上下唯一一位正式魔女，处死她不仅有害于王室的名誉，还会极大损耗王国的对外威慑力。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与佣人私通的最后时光里，公主怀上了属于他的孩子，于是国王聘请医师在公主的餐饮内加入了堕胎药，将尚在她腹中的胎儿毒杀。 　　后面的事情，就像绝大部分故事里所记录的一样，无论等待多少个月都依然没有见到肚子大起来，公主最后仅存的念想也彻底崩塌了，但跟其他悲情故事不同的是——她是全国上下唯一的魔女，所以她当然也有亲手为爱人与孩子复仇的力量。 　　那么这位公主究竟是如何复仇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成功了，无论是那位王权大于亲情的国王，还是当日亲眼目睹了佣人之死而毫无抗争之心的国民们，亦或者整个国家，通通都沐浴在了这位疯狂公主的复仇怒火之下，最终共同步入了平等的毁灭。 　　晚餐的时候，米菈罗赛公主看着餐桌上丰盛的食物，表情有些僵硬。 　　“这些……都是您做的？” 　　“啊，没错，应该还合你胃口吧？” 　　陈默放下手里的银质餐盘，里面是一整只汤汁饱满的酱烧猪肘，然后就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米菈罗赛公主仍然定定地注视着他问道：“可是，厨房里应该没有这么多食材吧……” 　　“有的哦。”陈默微微摇头：“毕竟是王宫的后厨，里面那些食材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话音落毕，他看向米菈罗赛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一旁的优纪拿起餐叉试了试肉酱面条的味道，但只吃一口就重新放下了餐叉。 　　“大叔，不好吃。” 　　“怎么了？” 　　“不新鲜。” 　　“那就没办法了，待会儿再给你开小灶吧。” 　　看着陈默跟优纪交流的样子，米菈罗赛没有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也试了试菜肴的味道。 　　并没有不新鲜…… 　　倒不如说，味道极为的鲜美，完全与她自己做的天差地别，只是浅尝一口就令整个口腔的味觉细胞都欢呼起来。 　　但…… 　　食材。 　　米菈罗赛低头品尝着各种菜肴的味道，她的动作优雅而缓慢，就连咀嚼时下颌骨的移动都充满了贵族式的美感，但她的脸色越不太好看。 　　另一边的洛兰跟优纪一样，只是浅尝一口就停下了餐叉，并且喉咙一阵上下滚动，似乎在强忍着呕吐冲动一般，倒是黛菈吃得毫无压力，一边吃还一边发出赞叹的“呜喔”声。 　　“黛菈，那个……” 　　洛兰小声叫了她一句，表情看上去非常纠结的样子：“你，你吃得还开心吗？” 　　“嗯？” 　　黛菈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开心啊，陈默大人的手艺真的好厉害，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呢……虽然我也没吃过太多别的东西啦，但真的好好吃……嗯嗯……” 　　说罢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嘴里送食物。 　　而看着她吃得很满足的样子，洛兰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那句话给说出来。 　　“算了，你吃得开心就好吧……” 　　晚餐过后，陈默再次走进厨房里面，不过这次优纪和洛兰都跟了进去，黛菈被打发去收拾过夜的房间了，米菈罗赛则在做着今晚对抗贾巴利耶的准备。 　　刚走进厨房，优纪就反手关上了房门，锐利如深紫色黑曜石般的眼眸扫视向整个厨房的各个角落。 　　“这里之前，是被用来拘束人类的灵魂了吧？” 　　“嗯，没错。” 　　陈默熟练的起灶开火，同时表情不为所动地回答了优纪的问题：“被关押了八十七个灵魂，吊灯上，烛台里，冷藏肉类的食材柜里面，清洗蔬菜的水池里面，刀架里，案板上……到处都是呢。” 　　“所……所以今晚，那些菜肴……真的是……” 　　洛兰脸色有些发白，回想到自己之前在餐桌上品尝的那一口，她又开始感觉恶心起来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子。”趁着热锅的时间，陈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语气平静的安抚道：“不过你不用太在意，那些菜肴吃下去对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害处，反而还会稍微加强一下精神和灵魂强度，对于魔法师来说应该算是一剂补品吧。” 　　补品…… 　　听到陈默的这个说法，洛兰再也忍不住肚子里翻涌的感觉，直接冲到水池旁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优纪倒是没有洛兰这么大反应，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对陈默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大叔，你的坏心眼有时候真的很恶劣诶？” 　　“那我就只好动动真格，补偿补偿你咯？” 　　对于优纪的抱怨，陈默随意笑了笑，伸出食指往半空轻轻一划，澹澹的银辉像是打开了一个口袋，各种肉类和蔬菜的食材从中掉落而出。 　　而看着陈默的动作，优纪立刻便眼前一亮：“说了动真格，是要加入「那个东西」吗？” 　　“啊，没错，今晚就附加一下「入微」的厨心吧。” 　　陈默一边处理各种食材，一边回答道：“借着「入微」，也正好让你们看看清楚这位公主殿下的真正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三十一章 不会飞的喷火蜥蜴我才不承认它是龙 　　夜晚。 　　天幕彻底陷入黑暗之后。 　　说起来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通常而言即使到了晚上，天空也很少会彻底变得黑暗下去，但在这片被肆虐成为废墟的无民之国上方，天空却是连一丝光芒都无法透出的深沉漆黑——并不是指没有星星和月亮，而是那些本应该由星星和月亮所散发出来的光亮，在这片厚重夜幕当中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侵蚀吞噬一般，那种纯粹的「黑」就好像是拉开了一块舞台上的幕布，只要凝视夜空的时间稍长一些，就会让人感到胸口莫名的压抑与沉闷。 　　王宫城堡门口，米菈罗赛伸手抚摸着厚重敦实的入口大门，确实与原本存在于这里的门扉一般无二，甚至就连略微有些掉漆的门轴位置、接近地面部分的受潮痕迹、以及那些掉漆位置露出来的不规则延伸的纵向木纹……全部全部，都和原本的大门如出一辙。 　　米菈罗赛从昨晚一觉睡醒之后就已经回想起了使用魔法的技术，同时与这份记忆一并取回的，还有她接近大魔女层级的庞大魔力。 　　而作为一位魔力充沛的正式魔女，米菈罗赛的记忆力同样享受着其庞大魔力的加持。 　　所以她此刻才会伸手轻轻抚摸着门扉——就连触感都跟王宫城堡原本的那扇大门一模一样。 　　不……这大概真的就是王宫原本的那扇大门。 　　时间回溯魔法吗……还是说记忆具现魔法？ 　　作为正式魔女，米菈罗赛知道很多办法可以做到在已经逝去的时间长河当中重新取回某些物品，区区修复一扇被破坏的大门对她而言更是小菜一碟，同样的事情让她来做她也可以毫无压力的做到，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在这扇被修复的大门上，竟然连一丝一毫魔力残留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很奇怪啊…… 　　能让身为正式魔女的她完全察觉不到任何魔力残留的痕迹，要么是施放魔法的人是更上位的大魔女，要么就是这扇木门根本没有被施放过魔法。 　　而在这两种可能性当中，无论事实究竟是哪种情况，都非常奇怪啊。 　　怪事实在是太多了…… 　　晚餐的时候那些来历不明的菜肴也是，这扇到处都透露着古怪感觉的大门也是，还有…… 　　米菈罗赛微微闭上眼睑，无形的魔力网络从她身上向周围散发而出，王宫被破坏的魔法阵也已经修复如常了。 　　修复魔法阵，虽然这是陈默跟她承诺过的，但作为布置与操持魔法阵的主人，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魔法阵已经被人修复了，而且修复之后的魔法阵，其中魔力的排列顺序也与她的习惯布置手法别无二致。 　　“陈默……” 　　“叫我啥事？” 　　“……吓？！！” 　　本来米菈罗赛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结果下一瞬间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立刻吓得她打了个哆嗦，回过头刚好看见陈默那张笑容玩味的面庞，以及他漆黑幽深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现了太多超出理解能力范围之外的奇怪事情，米菈罗赛竟然感觉有些害怕他，不自觉就在对视当中移开了目光。 　　“我……我没什么事情啊，就是……觉得您把魔法阵修复得很好……嗯，还有这扇大门也是……” 　　“这个啊？”陈默闻言也转过视线看了眼门扉，然后表情随意的耸了耸肩膀：“分内的事情罢了，实不相瞒，我对修理东西其实还是挺有心得的呢。” 　　“修理……？” 　　“没错，修理啊，做做手工啊之类的。” 　　陈默一边说，一边抬起双手做出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和用锯子锯东西的动作：“算是我的一些个人爱好吧，没事就喜欢做点小玩意儿。” 　　“原，原来如此……” 　　米菈罗赛扯动嘴角露出有些牵强的笑容，她对于什么手工之类的东西完全就没兴趣，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话题，因为她只要跟陈默待在一起就会觉得浑身别扭……认真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耗子见了猫一样的感觉？ 　　“公主殿下，你很热吗？”陈默盯着米菈罗赛，忽然毫无征兆地问道。 　　“不热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额头上在流汗哦。” 　　流汗……？ 　　米菈罗赛表情一怔，随即她下意识抬手摸向额头，但从指尖传回来的却是光滑而又温润的肌肤触感。 　　明明没有流汗啊…… 　　就在米菈罗赛张嘴欲问的时候，陈默摇头打断了她即将询问出口的话语。 　　“米菈罗赛殿下，你是一个王国的公主，虽然你的国家现在已经被怪物摧残殆尽了，但你仍然还是这个废墟之国、无民之国的公主。” 　　“啊……嗯，所以……” 　　米菈罗赛被陈默突然跳转的话题搞得有些发蒙，不过陈默仍然还是微微摇头，再次打断她道：“除了作为公主的身份之外，你还是一位能力强大的正式魔女，从你身上如此浓郁的魔力气息来看，恐怕已经很接近大魔女的那道坎了吧？” 　　“……” 　　米菈罗赛这次没有再出声，她只是微张着嘴唇，目光复杂而又戒备地望向陈默表情平静的面庞。 　　他果然知道…… 　　上位魔女的魔力量是无法被下位魔女所察觉到的，而也只有上位魔女才能够感知到下位魔女身体里面魔力浓度的情况。 　　作为已经触摸到大魔女门槛的正式魔女，米菈罗赛有着充足的自信，在正式魔女这个范畴之内，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察觉到她体内的魔力量浓度。 　　但陈默刚才却一口就道破了她的虚实…… 　　一个男人，一个男性，一个本应该天生就不具备魔力才能的男性……竟然能够有机会晋升大魔女？ 　　“看你的样子，一定有很多话想问吧？” 　　陈默目光澹澹注视着眼神复杂而又戒备的米菈罗赛，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因为它们不可告人，所以你当然不必对我和盘托出属于你的秘密，而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你你所想要知道的那些问题的答案，我能够对你做出的承诺只有一点，那就是如果你今天晚上运气不好死掉的话，我会帮你收敛一下尸骸，以及……你运气应该挺不错的。” 　　米菈罗赛微微蹙起眉头，她好几次张嘴欲言，又好几次重新闭上嘴巴，最终说出口的仅仅只有两个字：“谢谢” 　　呜呜、呜呜呜、呜呜—— 　　夜晚不知何时开始起风了。 　　呼啸的风声在空无一人的废墟城市间往复穿行，发出凄厉得像是有无数怨魂在发出泣诉般的声音，又如同某种异形怪物的可怖嘶吼。 　　米菈罗赛孤身一人踏出王宫魔法阵的笼罩范围之外，陈默说不会帮她就真的没有帮她，甚至还在城堡大门的入口前放了把老爷摇椅，然后露出一脸惬意安详的看戏表情躺了上去。 　　老爷摇椅是真的老爷摇椅，就是那种旧社会里地主老财们最喜欢用的玩意儿，榫卯结构的红木摇椅舒适而又牢靠，陈默晃晃悠悠地将一边手搭在光滑扶手上，另一边手随意从半空抓过，一个造型精美曲线圆润的紫砂茶壶就被他抓到了手中，茶壶里面装着半满的茶水，他就这么晃悠着摇椅，时不时对着紫砂壶嘴儿抿一口茶水，甚至还惬意的哼哼起了小曲调调。 　　嘛……老爷摇椅也好，紫砂茶壶也好，王宫里肯定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准确来讲整个世界都找不出同样造型的另外一套地主套件来，这些都是陈默个人爱好的“手工”做出来的。 　　“大叔，你真不准备管她吗？” 　　晃悠摇椅的陈默旁边，优纪蹲在地上单手撑着膝盖，掌心托起雪白下巴，目光远眺向晚风当中衣裙翻飞的那道单薄背影：“还有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明明比起「修理东西」和「做手工」，你更加擅长的其实是「破坏」吧？毕竟那才是你最初的本职啊。” 　　“什么话？我难道就不能洗心革面回头是岸吗？你这种话说出来还真是有些伤害到我哎！” 　　“嗯？” 　　优纪转过脑袋盯了陈默一眼，他正在美滋滋的嘬着茶壶嘴儿：“你会吗？” 　　会吗？ 　　“你也说了，那是我最初的本职……况且职权与职权之间哪有什么优劣好坏的说法，不过只是取决于心罢了。” 　　陈默此刻也转头与优纪对上目光，然后嘴唇向上勾勒出肆意而又戏谑的笑容弧度：“所以，当然不会。” 　　盯着陈默脸上露出的那种笑容，优纪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虽然早就知道大叔你是这种性格了，但每次重新认识到这点我都会很想发出感慨诶。” 　　“感慨什么？”陈默略微歪了歪脑袋，他基本不会对优纪发动权能，一切职权以及神性感知都处于主动压抑的状态。 　　“大叔啊……”优纪眨动眼睛，那双紫水晶一样剔透的眸底映射出一如最初两人相遇时那般意志坚强而又纯洁无瑕的目光。 　　“你果然，是个非常非常恶劣，非常非常坏的人呢。” 　　“哇啊啊！好痛，我的心被刺痛了！” 　　陈默一把扔开茶壶，紫砂壶在半空滴溜溜打转，但是却连一滴茶水都没有向外溅溢出来，然后他表情夸张的捂住胸口位置，优纪则满脸无语的伸手接住茶壶。 　　“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所以我才会说你恶劣啊，真是的……” 　　茶壶入手，里面晃晃荡荡，大概半壶茶水的样子，优纪揭开盖子看了看，茶汤碧绿清澈，香味淡雅悠长，卖相和气味都非常的不错，于是她也学着陈默之前那样，抿着壶嘴儿往嘴里倒了一口。 　　下一刻，她整张小脸都被苦得紧皱扭曲了起来。 　　“大叔！你果然是恶劣到无药可救了啊！！” 　　“不是你自己主动喝的吗？关我啥事？”陈默一边悠哉悠哉摇晃着躺椅，一边表情里带着得意之色继续说道：“况且，你知道我本来就喜欢喝这种苦茶的啊。” 　　“你是喜欢喝苦茶，但是我又不喜欢！” 　　“所以呢？” 　　陈默依然还是那种满脸无辜又暗戳戳得意的样子，优纪此刻终于从口腔里那种极致爆发的苦涩味道当中缓过劲来，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倒提上了一柄深紫色水晶长剑。 　　“茶水究竟是苦是甜，还不都是你一个念头的事情……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陈默一脸无赖的笑着，但就在优纪即将恨恨挥出手中剑刃时，他突然变魔术一样伸手往半空一抓，然后慢慢在她眼前摊开五指，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颗彩纸包装的水果糖。 　　“葡萄味道，很甜的，要吃吗？” 　　“……” 　　优纪没有接话，只是手里提着的长剑化作幽紫光屑无声消散。 　　无民之国的废墟街道，很安静。 　　因为整个国家都找不出其他半个居住其中的活人居民，死气沉沉的废墟之间，除了风声呼啸之外，连虫鸣都不会光顾这个已经死掉的国家。 　　“——！！” 　　极远极远的远处，似乎有什么声音顺着风声飘来。 　　是幻听吗？ 　　当然……不是！ 　　独自伫立于废墟之间的米菈罗赛表情凝重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她周身已经开始旋转起魔力凝聚所带来的气流扰动。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精神高度集中之下，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而在这样的迟缓世界当中，一团比夜幕更加漆黑的「物体」开始显露出身形。 　　体表坚硬的麟甲，头颅狰狞的尖刺，庞大的体型压迫着地面，以至于每迈出一步都会带来地震一样晃动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漆黑巨蜥！ 　　不过也不仅仅只是巨蜥，因为在它喉咙深处还酝酿着恐怖的深红光芒。 　　那是犹如实质般凝聚着的火焰所散发而出的光芒。 　　巨蜥，会喷火…… 　　这样的怪物，在某些流传度广泛的传说里面，有一个令人畏惧的名号——龙！ 　　不过跟那些传说里的龙有所区别的是，这头怪物没有翅膀，不会飞，体态也不够具备美感，反而让人觉得丑陋。 　　所以它当然不是龙，根据那封信里所说，它的名称是「贾巴利耶」。 　　轰隆、轰隆、轰隆…… 　　贾巴利耶的动作看似很慢，但因为其过分庞大的体型，所以它明明异常迟缓的步伐，最终所表现出来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来了！ 　　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米菈罗赛深深呼吸着夜晚冰凉的空气，紧绷着的头皮传来一阵阵发麻的感觉。 　　抬起头时，漆黑怪物已经冲到了距离她不足百米之内，深渊般的漆黑大口张开，赤红火光已经上涌到了喉咙口顶端—— 　　“吼！！！” 第三十二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留人余地就是在给自己留余地啊 　　火焰在大地之上奔涌席卷…… 　　赤红的火焰、灼热的火焰、直冲天际的火焰。 　　街道被火焰所吞噬，建筑与房屋也在火焰中崩塌，人们在烈火灼烧之下挣扎翻滚，凄惨的哀嚎声像是悲剧合鸣的交响乐般顺着灼热气流传遍整个国家。 　　「我的子民们……」 　　烈焰最中央，一双浑浊竖瞳扫视向满目疮痍的大地，两行泪珠刚刚涌出眼眶，周遭环绕不歇的烈焰立刻便将眼泪蒸发殆尽，它张开利齿横生的狰狞大嘴，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有令人生畏的低沉吼声。 　　好恨…… 　　漆黑的怪物缓慢迈动四足，烈焰随着它的移动不断向外扩张，它亲眼目睹着逐渐沦为人间炼狱的国度——曾经属于它的国度，但却连丝毫阻止的办法都没有。 　　因为……此刻的它已经停不下来了。 　　好痒…… 　　好恨…… 　　血管里像是有虫子在蜿蜒爬行，带来恨不得想把浑身皮肤和肌肉都剥开一样的强烈瘙痒。 　　还有那份刻骨铭心的恨意…… 　　所爱之人被杀的愤恨，遭到至亲背弃的怨恨，生来不得自由的隐恨，当众经历裁决的耻恨，腹中胎儿流产的憎恨…… 　　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 　　「我好恨！！！！」 　　“吼——！！！” 　　漆黑怪物在狂乱当中张开大嘴发出猛烈的咆哮，随即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火焰便从它喉头汹涌而出，在烈火之下沦陷的国度内绽开了美丽的红莲。 　　“来吧，贾巴利耶！” 　　浑浊而又混乱的思绪当中，一道嘹亮高昂的少女呵斥声让它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周围漆黑暗沉的夜色，以及略微拂过体表麟甲的冰凉晚风，都在告诉着它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这里……是我的国家…… 　　被我亲手毁灭的国家…… 　　以及…… 　　漆黑怪物眼睑缓慢下垂，庞大竖瞳注视向凛然伫立于晚风当中的赤发少女，对方丝毫没有因为两者间过于悬殊的体型差距而后退半步，身上那套略显有些破旧的蓬松洋装也因为她超常的气质而变得尊贵起来，所谓“人靠衣装”其实反过来说也同样，此时此刻的破旧洋装就因为少女的凛然气质变得像是公主礼服一般华贵不凡。 　　——事实也确实如此。 　　洋装虽然破旧，但确实是公主所穿。 　　而穿着公主洋装的少女，也理所当然的就是一位公主了。 　　「我的女儿……」 　　短暂恢复一些理智的漆黑怪物缓慢朝少女张开下颚，利齿交错之间，赤红火焰在咽喉深处酝酿。 　　「我将要、杀了你」 　　“——吼！” 　　火焰喷涌的同时，漆黑怪物也没有一直呆站在原地，它迈动四肢朝前狂奔而去，庞大的体型使得每迈出一步都会让地面震动不休。 　　远处的王宫门前，陈默安静观看着这一人一兽的战斗，米菈罗赛周身闪耀起五颜六色的魔力光辉，名为贾巴利耶的怪物除了喷火和冲撞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招数了，但它那一身漆黑厚重的麟甲却任由米菈罗赛无论再怎么攻击都没办法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啊呀……公主殿下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太妙呢？” 　　和陈默一同旁观的优纪轻轻用手掌心厮磨了下悬挂在腰侧的剑柄，表情隐约有些按捺不住的意动样子。 　　“怎么，手痒了？”陈默斜过眼睛瞥了她一眼问道。 　　“有一点点吧……”优纪边说边露出俏皮的微笑：“这么大的怪物，总让我想起以前在SAO里面爬塔的时候呢，boss关很多怪物都是这种超巨大体型的。” 　　“这倒也是。” 　　陈默微微点头赞同了优纪的说法，不过他看向远处战场的眼神倒是一片平静，漆黑双瞳不知何时萦绕起了一层淡淡的绿光。 　　同样的绿光，在优纪和洛兰眼中也同样覆盖了视线， 　　“这是……？” 　　眼前突然出现的绿色视野让洛兰有些惊讶，优纪在旁边露出一脸习以为常的随意表情为她解释道：“这个是大叔的厨心，应该叫「灵觉」吧？效果就是能让你看到很多原本难以察觉的东西，大叔，是这个没错吧？” 　　优纪说完朝陈默投去一个略显得意的表情，结果却发现他正用奇妙的打量目光看着自己。 　　“这，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优纪感觉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难道我说错了吗……” 　　“嗯，错了喔，不过看你这么成竹在胸的样子倒也蛮有趣的。”陈默一脸蔫儿坏的笑着，同时微微摇头道：“今晚的饭菜里面，附着的厨心不是「灵觉」，是「真实」哦。” 　　“呃……” 　　听见陈默调笑着否定的话音，优纪有些难堪的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不过她很快就继续给自己找补道：“「灵觉」和「真实」，效果也差不太多嘛……而且你那一大堆厨心，五花八门的，认错一两个也很正常吧！” 　　“……厨心？” 　　站在一旁的洛兰直到这个时候才听清楚了优纪嘴里那个令自己闻所未闻的词汇，而看她满脸疑惑的样子，陈默主动开口解释道：“厨心的话，你就当这是一种比较偏门的附魔用魔法吧。” 　　“附魔？”洛兰闻言一愣，随即她立刻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所以发动这个厨……厨心，让附魔生效的前提就是吃下之前那些饭菜吗？” 　　“嗯，八九不离十吧。” 　　陈默随意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言语，反而是优纪有些不开心的嘟了嘟嘴，用只有自己跟陈默两个人才能够听得见的声音埋怨嘀咕起来。 　　“什么叫附魔嘛……大叔你的厨心明明才不是那种肤浅低级的东西呢，你……” 　　“行了。” 　　陈默抬手敲了敲优纪的脑袋，阻止她继续嘀咕下去：“只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玩一玩，就当度假罢了，你这么认真干什么？太认真可就没办法好好休息了哦。” 　　“噢……” 　　优纪撇着嘴仍然有些不满意，但被陈默敲过脑袋之后，她倒也没有再继续嘀咕下去了。 　　宫殿远处的战场，一片城市废墟当中，火焰热浪卷起狂躁的气流，不断将碎石与砖砾化作流星，咻然迸射向四周残余的房屋墙垣。 　　“吼！” 　　战场中央的赤红火海内，贾巴利耶昂首奋力嘶吼，庞大的声浪让附近的空气都跟着震动共鸣起来，随即它猛然咬紧利齿交错的狰狞巨嘴，低头望向已经被炙烤成暗红色的地面，一片升腾狂舞的火焰上空，赤发公主落魄却又凛然的身姿清晰映入它浑浊的竖瞳当中。 　　公主与恶龙……这本来应该是毫无悬念的故事，充满压倒性的结局，但实际上胜利的天平却在一点点倾向米菈罗赛那边。 　　因为她不仅仅只是公主，同时更有着正式魔女的身份。 　　魔女，即为力量。 　　而正式魔女，其力量甚至达到了能够造就奇迹的程度。 　　一道近乎透明的环形圆盾阻挡在米菈罗赛身前十几公分的位置，火焰席卷时摇曳的光影隐约折射出圆盾犹如鸡蛋般光滑的外形，被魔法圆盾保护在内侧的米菈罗赛眨了眨眼睛，数十道充斥着撕裂气息的风刃顷刻间便从她身旁飞射向那头狰狞怪物所在的方位。 　　实际上这种事情并不难做到，毕竟贾巴利耶的身体实在是太过庞大了，以至于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瞄准，只要稍微规定个大致的进攻方向，然后就绝对不可能射歪。 　　但米菈罗赛却并不仅仅只满足于此，数十道风刃在她的操纵下转瞬便划过半空，最终的落点全部都是在同一块部位——所有生物身上都会存在的潜在弱点，眼睛。 　　——嗡嗡！ 　　完全由空气组成的利刃虽然并没有形态，但却让沿途的气流全部都变得紊乱起来，紊乱的气流不仅扭曲了前方的景物与视线，同时也带来一阵轻微颤动的尖锐撕裂声。 　　而眼睁睁目睹着足以令空气都发生扭曲的风刃逼近，贾巴利耶仅仅只是不闪不避地轻轻合拢眼睑，铿锵几声伴随着火花四溅，下一刻，它再次睁开双眸时，浑浊竖瞳甚至连一点点血丝都没能泛得起来。 　　不够…… 　　看见自己释放的风刃甚至连给贾巴利耶造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损伤都无法做到，米菈罗赛忍不住轻微眯起眼睛。直到刚才为止，她已经在贾巴利耶身上使用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魔法，从水到风，雷劈火烧，全部都没有得到什么很明显的效果。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魔力量不够吗？ 　　可刚才的那些风刃，其中灌注的魔力量已经达到了远超一般正式魔女的程度，如果连这都没办法给它破防的话，那恐怕即使连真正的神话巨龙来了都得甘拜下风吧？ 　　一瞬间的功夫，米菈罗赛脑海中已经翻转过数个念头，不过贾巴利耶却并不愿意再给她更多缓冲与思考的时间，几乎是在睁开竖瞳的同时，一道粗壮坚韧犹如钢鞭般的漆黑巨尾便猛然向她袭来，尾巴尖端一摇一晃破空抽出连串的音爆气流，然后与半透明的魔法护盾狠狠撞击在一起，后者虽然立刻开始像肥皂气泡一样剧烈摇晃，但却始终没有发生破裂，构成护盾的魔力流动也丝毫没有魔法受损那种艰难滞涩的感觉。 　　看来魔力量是足够的…… 　　贾巴利耶的暴力甩尾并没有击溃魔法屏障的防护，米菈罗赛再次唤出一道透明风刃，不过这次她并没有立刻将风刃释放出去，而是开始蓄力。 　　既然魔力量足够，那么就是“质”的问题了。 　　很容易理解的逻辑。 　　所以她也正是如此去做的—— 　　嗡、嗡嗡……嗤！ 　　随着魔力的不断灌注和凝聚，透明风刃一点点拥有足够被视线所捕捉的形体，颜色也逐渐开始展现出来，直到那一抹苍空般的淡青浸染半空的瞬间，风鸣的“嗡嗡”声顿时变换成另外一种极具切割感的尖锐撕裂声。 　　看着已经压缩到自己控制能力极限的风刃魔法，米菈罗赛轻轻勾动手指，淡青风刃立刻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到眼前。 　　下一刻，她手指一松，风刃直接消失在原地，只留下…… 　　“吼！！！！” 　　贾巴利耶痛苦的嘶吼声在火海内翻涌，污浊的鲜血如同涌泉般喷薄到半空，然后又像是雨珠一样覆盖向大地，嗤啦啦的浇熄了大片火焰。 　　接受着贾巴利耶血雨的洗礼，半透明的魔法屏障被勾勒出完整形体，环形护盾内部，米菈罗赛还没来得及欣喜压缩风刃的显著成效，看见从天而降的血雨不断啪嗒啪嗒敲打在护盾外侧，她脸上神情一瞬间陷入了呆滞。 　　“压缩魔力……真的很有用呢。” 　　片刻的呆滞过后，米菈罗赛眼神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她抬起头直视向胸口麟甲的伤口里仍然还在嗤啦嗤啦喷涌着污血的贾巴利耶，然后再次勾动了手指。 　　“不过，压缩魔力无论再怎么压缩，终究都只不过是魔女层次的力量罢了……对于现如今的您来说，这样程度的攻击，想必肯定是不痛不痒的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介乎于实体和虚幻之间的巨型斧刃逐渐在米菈罗赛轻轻勾动的手指上空缓慢成型，而听见她口中提及“现如今的您”这句话，贾巴利耶那双浑浊竖瞳骤然紧缩成细细一线，然后它连胸口被之前那道压缩魔法的风刃切割出来的伤口都不管了，直接仰天嘶吼一声，低下头便朝着护盾环身的米菈罗赛冲来。 　　“结束了……” 　　望着一路疯狂踏过火海，周身缠绕的狂躁风压甚至将火焰都吹熄的漆黑怒兽，米菈罗赛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一声，随即她再度睁开双眸，脸上却浮现出癫狂快意的狞笑。 　　“终于……结束了啊，父王！” 　　“什么结束了？” 　　“……？” 　　时间仿佛被拉长的这一刻，从耳畔传来的男人声音让米菈罗赛猛然睁大眼睛，后背瞬间浮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下一刻，一只男人的大手仿若无物般穿过四周席卷奔腾的火焰，也穿过她坚不可摧的魔法屏障，然后像是抚摸一片花瓣般抚摸过她的胸膛。 　　——嗵！！！！ 　　米菈罗赛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胸口传来的剧痛与冲击甚至比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抵抗贾巴利耶的冲撞还要更加沉重，只一瞬间她就向后倒飞出了上百米距离，哪怕是已经超越了正式魔女的庞大魔力量，在这一瞬间也全部像是脆弱的纸张般被轻易揉碎。 　　快要撞上王宫外墙时，米菈罗赛感觉自己被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接了下来，此刻她浑身魔力都被打散得一点不剩，脑袋疼到要裂开一样，胸口更是连呼吸也会牵扯起刺激神经的剧烈痛楚，所以只能略微抬起一点视线，看到的是优纪垂下脸庞望向自己的样子，两缕发丝从她鬓角垂落，那双绛紫色的剔透眼眸里似乎带着点歉意？ 　　“大叔他这个人平时其实并不总是会这么粗暴的呢，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哦，公主殿下。” 　　“……” 　　米菈罗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已经彻底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明明脑子里的记忆刚才就已经完全取回，但为什么会觉得想不通的疑惑更多了呢？ 　　不过这都是其次了…… 　　被优纪小心放到地上，米菈罗赛重新将视线望向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 　　体型庞大的漆黑怒兽此刻正一动不动保持着咆哮冲锋的姿态，陈默站在它身前两三步远的位置，也没其他什么多余的动作，似乎只是说了几句话，然后…… 　　仅仅趴在地上就比一栋房屋还要更高的贾巴利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直接像是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灰…… 　　米菈罗赛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注视着从天空缓慢飘落的灰烬。 　　这正是贾巴利耶的灰烬。 　　“你的罪孽也好，过错也好，亦或者是米菈罗赛的罪孽与过责，就此画上句号吧，不必再让这桩悲剧染上其他更多沉重的东西了。” 　　“嗯？不甘心吗？” 　　“不是不甘心？那是痛苦吗？” 　　“也不痛苦……谢谢我？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可是马上要送你上路哦，并不是来救你，只是给你个痛快的解脱罢了。” 　　“替你女儿？那行吧，我就算收下你的谢谢了，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对不起？好，我知道了，会帮你把这句话带到的，你也安歇吧。” 　　灰烬缓慢飘落，落到米菈罗赛白皙的侧脸上，冰冰凉凉，抬手轻轻一擦，留下漆黑印痕。 　　【对不起，米菈罗赛，父王错了】 　　熟悉的声音在米菈罗赛脑海内响起，与此同时强烈的悲伤和悔意贯穿她的全身。 　　那并不是她的悲伤…… 　　但米菈罗赛却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 　　——好后悔！！！ 　　她将“愤怒”与“憎恨”作为最恶毒的诅咒，向自己的父王、自己的国家施下。 　　现如今她也得到了一份诅咒，其名为“忏悔”，并且将会伴随余下残生。 　　无止无休，至死方休。 　　“所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哦。” 　　陈默双手插兜走到优纪和洛兰旁边，一脸酷酷的说道。 　　然后就被优纪打了一倒拐。 　　“恶趣味！没得救了大叔你！” 第三十三章 勇者伊蕾娜 　　疾风掠过原野，卷起斑斓的花瓣以及无数点缀着闪耀露珠的草叶，同时疾风也掠过天边，将大片大片成团的云彩撕扯成旗帜飘扬一般长条形状的样子。 　　旗云飘卷的天穹之下，两道乘骑着扫帚的女孩身影一前一后疾飞而过，飞在前面的少女拥有一头非常具有辨识度的罕见灰发，后面的女生则是很正统的纯黑发色。 　　“我说，沙耶啊。” 　　或许是长时间飞行的枯燥，伊蕾娜侧过脑袋看向飞在自己稍微后面一点的沙耶，语气里带着那种无聊时找话题的感觉问道：“明明你的魔力量这么充足，竟然能够跟得上我的飞行时长，为什么现在还只是一个魔导士呢？就算成为正式魔女还需要经过其他资深魔女的考核，但如果仅仅只是想成为见习魔女的话，肯定是手到擒来，轻轻松松的吧？” 　　“咕呜……” 　　听到伊蕾娜的问题，沙耶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然后她像是在回忆某些极为不愉快的记忆般偏转过视线说道：“这个……其实之前有想过，去参加见习魔女的考核来着，不过第一次没有通过，等到后面魔法师之国被禁空之后，就再也没找到机会参加见习魔女考核了，还有就是……前段时间那个人，他也教了我不少关于魔法方面的东西啦……” 　　“陈默？” 　　“嗯……” 　　话题说到陈默，伊蕾娜就连驾驭扫帚飞行的动作都不由得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她毫不避讳沙耶视线的咬紧了牙关，脸上露出极为愤恨的表情：“还真是好为人师啊，这个家伙，教谁都不教我是吧……！” 　　“诶？” 　　“说起来，我应该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吧，关于我和他以前发生的事情。” 　　伊蕾娜一脸凶狠地摩擦着牙齿，沙耶用力摇晃起脑袋，想说自己根本就不想知道那种一听就非常麻烦的事情，结果还没等沙耶拒绝，她就直接开口说道：“我认识陈默，是在曾经还是魔导士的时候。” 　　“……” 　　还是说了啊…… 　　伊蕾娜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沙耶见状也只好无奈闭上嘴巴，安心做起了听众。 　　“那个家伙……他从一开始就非常的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简直厉害到像是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回忆起最初遇见陈默时，他那随手一斩的风情，即使此刻的伊蕾娜还在满脸愤恨地咬牙切齿着，她也不得不先感慨一句对方那份超越常理的强大。 　　“仅仅只用了一击，就把正式魔女布下的十几重魔法护盾斩碎成两半，而且用的还只是一根随处可见的树枝……” 　　随着回忆的泛起，伊蕾娜心底也再度浮现出当时面对陈默的那种强烈无力感。 　　接近两米的魁梧体型，体态却是呈现出夸张力量感与速度感的完美倒三角，即使身穿并不怎么凸显肌肉线条的服装，但随着他走进考核教室的动作，那澎湃鼓胀的肌肉依然穿透衣物勾勒出充满张力的形状轮廓。 　　那是个仅仅只通过“目视”就能让人直观联想到“强大”的男人。 　　无数达到见习魔女层次的魔法飞弹在他眼中，却只能得到一声“真漂亮啊”的夸赞，他甚至连脚步都不曾挪动过一下，唯一的一次移步，就是他挥舞着一根寻常随处可见的树枝，将堂堂魔女大人所布下的魔法护盾瞬间斩碎。 　　“那个人确实强得像恶魔一样。” 　　沙耶也深有同感的点头说道。 　　得到沙耶的附和，伊蕾娜没好气的哼哼了两声，继续说道：“厉害是厉害，但却是个人渣呢！赖在我家里，仗着自己魔法上有些造诣，就对我指指点点……嘛，虽然确实是被他教会了很多东西，但是，但是啊，唯独这一点我绝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这一点……说的是？” 　　虽然沙耶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听伊蕾娜跟陈默之间恩怨纠葛的故事，但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女孩，不自觉还是投入进了伊蕾娜的讲述当中。 　　然后她就听到伊蕾娜接下来的一句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他对我感情的玩弄！” 　　“感、感情……咳……不是，这……” 　　沙耶完全陷入了震惊当中，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伊蕾娜乘骑扫帚的风姿，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有姿色的少女，青春靓丽这个词几乎都快无法形容她的美丽了，但……如果要说被玩弄感情的对象是陈默的话…… 　　沙耶又回想起了陈默身边的两个女性，翠发童颜的洛兰，以及有如妖精一般娇俏的优纪，感觉他应该不缺异性缘吧，怎么会做出遍地留情的事情呢？ 　　而且……虽然是种有些没来由的感觉，大概可以算是雌性生物的直觉吧，但沙耶真的觉得像陈默那种人，对女人应该是没有多大兴趣的，更准确来说，他不像是一个会轻易动感情的人。 　　其实被陈默强行拘束在身边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虽然经常会跟自己开开玩笑，平时也总是和颜悦色的，但……她总能在那双漆黑眼眸的某个不经意眼神里，瞥见到彻骨冰凉的冷漠。 　　没错，冷漠，这才是沙耶内心对陈默真正的印象。 　　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冷漠到骨子里的男人，竟然会去玩弄小女孩的感情？ 　　嗯……虽然伊蕾娜确实是水准非常高的美少女就是了。 　　想到这里，沙耶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下伊蕾娜的样貌。 　　而被她以打量的目光注视着，伊蕾娜骑在扫帚上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身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的他玩弄我感情可不是男女方面的！是因为他对我许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最后却食言而肥了，我以前也跟你提到过的吧？” 　　听到伊蕾娜不满的抱怨，沙耶这才想起似乎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于是立刻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啊……哦哦，好像确实是有提到过来着……” 　　“本来就是！”伊蕾娜下撇嘴角道：“当时他说好了，只要我能变得更厉害，他就会教我更多魔法的，结果等我努力成为见习魔女之后，他却偷偷逃跑了！而且还留下那种话……教谁都不会教我！” 　　原来在这里啊…… 　　听完伊蕾娜的整个经历，沙耶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且她也终于明白了之前伊蕾娜嘴里那句“教谁都不教我”是什么意思。 　　“这样说来，他确实是玩弄你感情了啊……” 　　沙耶有些唏嘘的赞同道，这种恶趣味的事情，她倒确实相信是陈默的做事风格。 　　“所以，不管追多远，我都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伊蕾娜目光远眺向地平线尽头的一座城市轮廓，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挥了挥手臂。 　　“找到他，然后呢？”沙耶疑惑问道。 　　“然后……当然是告诉他，就算没有他的教导，我也一样可以变得更强了啊！”伊蕾娜骄傲的挺了挺胸，黑色魔法师长袍的胸口位置，六芒星徽章的魔女胸饰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呃……所以你一开始非要带着我一起上路，理由就是因为这个？” 　　沙耶表情再次变得凝固起来，她是真的害怕陈默啊，擅自拐走了魔法协会的十二位大魔女之一，对整个国家施下禁空令，动不动就打算给人洗脑，如此的行事作风，简直就是“肆无忌惮”的最佳写照，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麻烦人物，结果现在又被伊蕾娜带着满世界的找他，要不是沙耶自知就凭她见习魔女的水平还打不过伊蕾娜的话…… 　　“你有在想什么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伊蕾娜突然歪过脑袋直勾勾盯着沙耶，后者立刻用力摇晃起脑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哈、哈哈哈……” 　　可恶啊！不愧是那个人教出来的，直觉也像他一样准得可怕…… 　　“嘛，算了。” 　　伊蕾娜盯着沙耶看了会儿，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他对你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吧？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找他讨个公道吗？” 　　不想…… 　　回忆起被伊蕾娜用魔法强迫着说出心里话的经历，沙耶还是把不想两个字咽了回去，转而询问起其他方面的话题：“可就算找到他了，我也不觉得我们能讨得回……那个什么，公道啊……” 　　“讨不讨得回，都要讨！难道我们要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吗？”伊蕾娜瞪圆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琉璃色眼眸里正熊熊燃烧着猛烈的怒火：“况且我现在已经是正式魔女了，也不见得会害怕他！” 　　不不不，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害怕一下的…… 　　回忆起大魔女洛兰在陈默面前乖得跟猫咪一样，连丝毫忤逆都不敢有的样子，沙耶只觉得自己被伊蕾娜强行拖着去找陈默的举动，实在是前途不甚光明。 　　就在两人交谈间，原本远在视野尽头的城市轮廓，此刻也终于露出了样貌。 　　那是一片已经沦为废土的城市，举目望去，随处可见的只有各种残垣断壁的废墟残骸。 　　“这里……是……” 　　沙耶跟伊蕾娜驾驭着扫帚降下高度，跳到地面上时，一位身穿破旧洋裙的赤发少女也从废墟城市当中缓缓迈步走来。 第三十四章 建议所有农批都买个关羽，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爸爸 　　“这里，是……” 　　沙耶从扫帚上跳下来，与伊蕾娜一起看向眼前遍地残垣的荒芜废墟，而迎着她们目光的方向，一位年龄大约在十几岁到二十出头间的赤发少女也缓缓从废墟深处迈步走来。 　　“欢迎二位魔女与见习魔女大人，光临我的这座无民之国。” 　　少女轻声问候的同时已经走到了伊蕾娜两人身前，她身穿一件款式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达到了“华丽”层次的洋装长裙，蓬松裙摆上细密缝合的金线以及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无不在向二人透露出其堪称昂贵的造价，只不过奇怪的是这样一件本该被视作珍品小心对待的宝贵洋群，穿在少女身上却非常的破旧，灰扑扑沾满了污垢。 　　“你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吗？”伊蕾娜皱眉盯着眼前的赤发少女，目光尤其停留在她高档昂贵却破旧肮脏的洋群上：“国王？还是公主？” 　　“我的话，正是这个国家的公主。”赤发少女拎起裙摆，略微低头施礼的动作优雅完美，无可挑剔。 　　“很抱歉，正如二位魔女大人所见，我的国家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好好接待像二位这样身份尊贵的客人了。” 　　“不，我倒是也不在乎那种繁文缛节的东西……” 　　伊蕾娜摇了摇头，目光越过赤发公主看向她身后，整片废墟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废墟之国……看起来确实是会让人有种震撼惊叹的感觉。 　　“我的名字叫伊蕾娜，是一位正在旅行中的魔女，她是我的同伴沙耶。”伊蕾娜转头看了眼沙耶：“可以方便说说看关于这个国家的故事吗？它应该一开始并不是这种破败荒芜的样子吧？” 　　“这个国家的故事……只不过就是一出无聊又荒唐的闹剧罢了。”赤发公主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她像是在自嘲一样悲戚的笑着，眼神里盈满了哀伤：“某个任性的公主，某个冷酷的国王，某个绝望的魔女，还有无数盲目而又麻木的民众，都与国家一同埋葬在了这片废墟当中，就是这样无聊的故事呢……” 　　“……” 　　赤发公主充满悲伤的语气让伊蕾娜一时间张开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才比较合适，而正是在她无言以对时，站在后面的沙耶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 　　“那个……我不是魔女来着，也不是见习魔女……” 　　“嗯？” 　　赤发公主闻言，不由得疑惑地歪过脑袋看了沙耶一眼：“可是你身上明明就流淌着见习魔女层次的魔力，很充盈，很活跃……” 　　“真的，真的不是啦！” 　　沙耶对于自己魔导士的身份也感觉有些脸红，不过她还是再次重申道：“我就是魔导士，仅仅只是魔导士而已哦！” 　　“她现在确实只是魔导士，毕竟还没有经过见习魔女的考核。”伊蕾娜这个时候也主动开口替沙耶解释道：“不过你竟然可以察觉得到吗？她身上，还有我身上的魔力？” 　　“当然。”赤发公主表情自然的点了点头：“二位的魔力，几十分钟之前还在天尽头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片荒原上突然冒出来的如此强烈的魔力气息，简直就像漆黑夜空当中悬挂的月亮一样，鲜明醒目，当然没有感知错误的可能。” 　　能感觉到魔力…… 　　听到赤发公主的解释，伊蕾娜眼神变得郑重了一些，能够察觉到魔力的人肯定也是身具魔力才对，而她竟然能够察觉得到像自己这样正式魔女层次的魔力，只能证明她同样也是一位正式魔女，甚至还是一位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正式魔女。 　　毕竟……即使此时此刻面对着赤发公主，两人之间相隔仅仅只有两三米距离，但伊蕾娜却仍然完全无法察觉得到从她身上溢散出来的哪怕一丝一毫魔力，这代表着对方在控制魔力方面比自己至少要高明两三个档次。 　　“不知道殿下的魔女名号是……？”内心忌惮之下，伊蕾娜不由得开始使用起了敬称。 　　“名号……那种东西对我现在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赤发公主微微摇头：“不过如果伊蕾娜大人愿意的话，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米菈罗赛。” 　　“米菈罗赛……” 　　伊蕾娜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对比印象里知道的那些魔女，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与其对得上号，但她本来知道的魔女名字就少，遇到个自己完全没听说过的魔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当即就放弃了继续追究的心思。 　　而就在伊蕾娜思考着自己是否曾经听说过这位年轻魔女的名字时，米菈罗赛继续开口说道：“虽然我没办法好好招待二位，不过这个国家的都城中心，王宫倒是还保持着完好，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到王宫里面将就歇息一晚吧？” 　　“呃……歇息就不用了，感谢公主殿下的好意，我们只是途经路过此处而已，接下来还要继续赶时间，所以就不多叨扰了。” 　　面对米菈罗赛的邀请，伊蕾娜礼貌婉拒道，同时扬了扬手掌心里飘浮着的花瓣，上面缠绕着一根斜向天空轻巧飞舞的发光丝线。 　　米菈罗赛认识这样的丝线，这是专门用来追踪行迹的魔法，就连见习魔女都能手到擒来的轻松使用。 　　“追踪魔法吗？” 　　“正是。” 　　伊蕾娜点头与米菈罗赛作别，然后就带着沙耶重新骑上扫帚，离开了这个已经沦为废墟的国家。 　　她没有详细追问这个国家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任性的公主，绝望的魔女，以及冷酷的国王，麻木的民众……这样的故事她从小就在各种关于魔女的故事汇里品鉴得够多了。 　　就像米菈罗赛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聊且荒唐，伊蕾娜根本没有任何了解其中隐情的欲望。 　　至于米菈罗赛，她也没有询问伊蕾娜正在追踪的人是谁，因为她心底同样也有着一份清晰的答案。 　　已经被毁灭的无民之国，最近只有一个人曾经造访于此…… 　　赤发的公主独自伫立在废墟残垣当中，深秋傍晚，一阵冰冷晚风吹过，将她的鲜红发丝与洋装裙摆共同拂起，废墟之上似乎再度回响起了惨痛哭嚎的声音……不，或许真的有哭声也说不定呢？ 　　一位失去了国家，失去了挚爱，失去了亲人，只剩下自己，以及会伴随着余下残生的恶毒诅咒的公主，随风而逝的哭声。 　　“那位公主，在哭呢……” 　　“哭呗，关我屁事。” 　　离开荒原的岔路口前，陈默伸了个懒腰，面对左右两条路径，他抬手拍了拍正在快速拧动魔方的洛兰。 　　“哪条路，有什么建议吗？” 　　“……” 　　洛兰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一些，随即她又继续快速拧动起六面数字不停变化的魔方。 　　“您……应该会喜欢走左边这条路……” 　　“哦？怎么说？” 　　“左边这条，通往的是王立瑟雷斯特利亚帝国，是个魔法师们热衷于用魔法给普通人带来便利的国家……” 　　洛兰轻声回答着陈默的问题，她跟随这个男人旅行的时间里，差不多已经了解清楚了对方的脾气性格，怎么说呢……明明他自己对魔法研究得就很深入，但他似乎很不喜欢那些在魔法上拥有深厚造诣的魔女。 　　“热衷于给普通人带来便利？” 　　陈默抬头看了看左边的道路，然后迈步朝右边走去。 　　“但我偏偏就要走这边呢？” 　　“可是，这边的话……”洛兰有些错愕地停下了转动魔法的动作：“这边过去是个遵从魔法师至上主义的国家……” 　　“是吗？那岂不是爽死了？” 　　陈默伸手从半空随意一抓，一件深黑色魔法师斗篷就被他凭空抓了出来。 　　披上斗篷，他侧过脑袋盯着洛兰还有些发愣的表情，唇角扬起险恶张狂的笑容。 　　“魔法师至上，哈！这样的话那一整个国家的魔女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任我随意采撷了啊！” 　　采……撷……？ 　　洛兰脸上有些发烧，她虽然看起来很脸嫩，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女生一样，但实际年龄已经接近三十岁了，所以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来了许许多多大人才会有的想法。 　　“哎？你脸红啦？” 　　看到洛兰脸红，优纪凑到旁边盯着她满脸暧昧的笑了起来，一双深紫色眼眸笑眯成两弯月牙儿。 　　“你是不是在想大叔会怎么去【采撷】那些魔女？嘿嘿……你还是不够了解大叔他啊。” 　　“没……没有的事，我才……我才没有想……那个……” 　　被优纪说中内心的想法，洛兰脸色一下子变得更红了，同时语气结结巴巴的否认起来，就连手里转魔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嘛，其实你不用这样害羞啦，毕竟你想的那些事情，大叔他是不会去做的哦。”优纪边说边将双手枕在脑后，眼神瞟向走在前面的男人背影。 　　“大叔他啊，在那方面可挑剔得很呢……” 第三十五章 我的*能力又恢复啦！！ 　　去往魔法师至上国家的路途当中，两伙人聚集在一起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场面吸引住了陈默。 　　从高空俯瞰的话，算不上有多宽敞的马车道就像是蚁穴里面细细窄窄的路径一样，而围聚在路径当中相互对峙的两伙人自然就像是蚁穴里的蚂蚁一样，渺小得让人有些想要发笑。 　　两边蚂蚁的对峙，一场小小的战争…… 　　“哈哈，有乐子咯。” 　　陈默嘻笑的声音让车厢里的几个姑娘们也跟着从车窗探出头来，黛菈肉眼凡胎的除了一片云雾缭绕之外，其他就啥也看不见了，优纪跟洛兰倒是能看清地上那些争吵对峙的两帮人，不过她俩一个对陈默翻起了白眼，另一个则是只看了一眼就缩回脑袋，继续转起自己手里的数字魔方。 　　“大叔，下面那群都只是普通人哦？”优纪一边翻起白眼，一边语气无奈道：“玩太过的话，可是会出人命的。” 　　“安啦安啦，我是那种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危险分子吗？” 　　“你不是吗？” 　　被优纪满脸残念的表情盯过来，陈默养气功夫好，仍然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着，同时马车也飞快向下突破云层，片刻功夫就已经降落到了地面的道路中央。 　　嘎啦—— 　　木质马车门轴旋转发出声响，两伙人共同投来惊讶诧异的视线，陈默笑眯眯从车上一跃而下，纯黑色斗篷立刻便随着风声铺开，在半空中席卷成一片暗幕，斗篷边缘，波浪一样的弧度飘摆不休，光与光的银白粒子或快或慢从斗篷表面划过，落到底部堆积成一道银线，斗篷飘扬时，银线便也会随之荡起。 　　“您，您是……魔法师大人吗？” 　　“魔法师大人？！” 　　布料华贵的衣装，没有马匹却能前进、而且还会飞的马车，以及流溢着银白光华的斗篷……如此鲜明并且醒目的特征，两伙人立刻便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于此的笑眯眯男人的身份，然后两边都有个类似于领头人角色的男性站了出来。 　　“魔法师大人！很抱歉打扰了您出游的雅兴！” 　　左侧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满脸沟壑痕迹印证着他经历过的岁月风霜，面对陈默时他表现得非常谦卑，脑袋也压得很低，一眼都不敢抬起来看他。 　　而另一边的领头人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性，身材结实魁梧，身高甚至都要直追上一米九的陈默了，面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黑袍魔法师，他虽然也表现得比较惶恐，但目光终究还是没有避开，脑袋也抬得正正的，很有些莽撞汉子的感觉。 　　卑微谦恭也好，胆大莽撞也好，陈默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就对他们表现出什么区别对待的意思，只是笑呵呵的开口询问道：“我看见你们之前在这里争执，是彼此有什么仇怨吗？” 　　“他们村占了我们村的地！” 　　听到陈默发问，魁梧汉子直接瞪着眼睛看向另一边那伙人，嘴里也没遮没掩的爆起了脏话，意思就是对方的村子占了他们村的地，所以他们今天才约在这里来准备“讨个公道”。 　　“原来如此。” 　　陈默点头看向仍然低着脑袋的小老头，后者一言不发的态度让他忍不住开始低笑起来。 　　“大人……？” 　　看见陈默突然发笑，魁梧汉子楞楞问了一句，低着脑袋的小老头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说说看吧，你再不说话我就真按他说的那么认为咯？” 　　“是，魔法师大人……” 　　小老头直到这时才慢慢把脑袋抬起来，他挑起眼皮，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至少要比他的年龄更老十岁。 　　“我们村，确实是占了他们村的地，不过这件事其实是他们占了便宜。” 　　“你个不要脸的老混球……！” 　　小老头刚说出第一句话，魁梧汉子立刻便怒瞪起眼睛，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他，就准备破口大骂，不过随即他无论再怎么用力都没办法发出哪怕一个音节来，陈默继续笑眯眯的对小老头说道：“没事，你接着讲。” 　　“谢谢大人……” 　　小老头有些畏惧的看了眼满脸怒不可遏表情的汉子，然后咽了口唾沫，语气颤颤巍巍道：“我们村一直都靠种地吃饭，最近几年村里人口开始变多起来，原本的地有些不够用，所以想着去他们村买点地来……” 　　“买地？” 　　陈默挑眼看向魁梧汉子，这家伙尝到魔法师手段的厉害，这会儿已经变老实了许多，现在正一边表情焦急的指着自己的嘴巴，一边朝躲在陈默另一边的小老头愤怒挥拳，粗糙大手发出一阵阵骨节摩擦的咔啦声。 　　“想说话？” 　　“呜呜……” 　　“我现在让你说话，不过你不能再像之前那么满嘴污言秽语了，知道吗？” 　　“呜呜呜！” 　　见魁梧汉子疯狂点头，陈默轻轻弹了个响指，他喉咙里立刻传来一阵深深的吸气声。 　　“我、我能说话了……？！” 　　发现自己恢复声音，魁梧汉子满脸惊喜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他很快又恢复到之前那种怒不可遏的样子，指着小老头就开始大声呵斥道：“什么买地？你们村明明就是一个铜板都没付，直接占了我们村的地！魔法师大人，您千万不能被这个老鬼的一面之词给骗了，他们……” 　　魁梧汉子一开口就立刻变得滔滔不绝，陈默只听了个大概就无视了他后面的一大通抱怨，目光看向小老头那边。 　　“大人……” 　　被陈默目光一扫，小老头立刻低下头，语气坦然道：“他的话，倒是没有说错，不过也不尽详实。” 　　“你这个老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们村的土地明摆着就是你们村占的，你们也根本没有付什么买地的钱，你说，你说，强占别人村的土地难道还有理了吗？” 　　魁梧汉子怒瞪着铜铃大的双眼，边说边咬牙切齿的露出凶相，连带着两边村子的壮年男人们也开始愤恨对视起来。 　　“大人，您看看我这一身。” 　　小老头微微张开双手展示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外衣和中衣基本都是由很粗糙的劣质麻布缝制而成，并且哪怕是如此廉价的布料，小老头身上的衣服也随处可见补丁的痕迹：“我们村一直以来都靠着种地吃饭，每年庄稼的收成，除了满足村子里的人口吃喝之外，余下来的闲粮换成钱，连让我布置一身像样的衣服都做不到，我们是真的没钱去他们村买地，所以才想着先用他们村的地把庄稼种出来，等收获了再付买地的钱……” 　　“谁信你啊！万一到时候你赖账怎么办？” 　　小老头话刚说完，魁梧汉子立刻大声开口反驳道，并且他带来的那些人也在后面三三两两的附和着，陈默则是好奇的盯着小老头问道：“可是你们村占了他们村的地，他们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钱，那他们靠什么吃饭？” 　　“他们村不靠种地吃饭的。”小老头瞥了眼魁梧汉子，继续说道：“他们是一村的猎户和渔夫，看不上种地这种靠天吃饭的行当，逞凶斗狠，卖弄蛮力倒是一把好手。” 　　听到小老头的话，陈默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两拨人，左边跟在小老头后面的男人们，衣着都比较简陋朴素，大多以粗麻布作为材料，双手掌心宽大而且覆盖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面容也更加显老，另一边魁梧壮汉身后的男人们个个都骨架高大，眼神像是狼一样危险而又冰冷，手指部位的老茧很明显是常年弯弓搭箭留下来的。 　　“你们村，跟他们打也占不了什么好处吧？” 　　打量完两边的人，陈默再次看向小老头问道：“买地的话，他们开的条件是什么？” 　　“五十枚金币！”小老头面露愁容开始叹气：“我们村哪里找这么多钱出来，他们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一片自己从来不用的荒地，就要五十枚金币……” 　　“你管我们用不用得上？”魁梧壮汉不屑的撇了撇嘴：“反正，要想买我们村的地，少了五十枚金币不行！还是说你们打算强占？刚才魔法师大人可是说过了，你们村跟我们村打，休想占到什么便宜！” 　　“占不占得到便宜，没打过怎么知道？” 　　小老头直到这时终于完全直起了腰板，他伛偻着腰背的时候就像普通老头一样，给人一种轻轻推一下或许就会倒地不起的感觉，但当他完全直起腰背时，缺乏弹性的粗麻布衣料立刻将他结实干练的身材凸显出来。 　　同时随着小老头这句话，那些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庄稼汉子们也纷纷捏紧了拳头，他们面容沧桑苦闷，眼神不像另一边的猎户们那样鹰顾狼视，但就是那种沧桑和苦闷，却静静散发着一种令人心脏收紧的压迫感。 　　“嘿……” 　　看着两边人的气氛逐渐变得一触即发起来，陈默突然轻轻低笑了一声。 　　“下来早了下来早了，该晚一会儿再下来的，农夫跟猎户，啧啧……要不你们就当我不存在，现在就打一场试试看谁会赢？” 　　“大人……？” 　　陈默突然冒出来的不着边际的话，让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又松弛了下来，小老头深深呼吸了两口，然后重新伛偻下腰身，语气恭敬道：“在尊贵的魔法师大人面前，怎么可以如此失礼？今天……暂且就这样吧，大人如果不嫌弃简陋的话，请务必到我们村子来，逗留歇息一晚如何？” 　　“歇脚啊……” 　　陈默回头看了眼马车里面，三个女生都没有想出来的意思，于是他摇头拒绝道：“就不歇脚了吧，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委屈自己了，从这条路再往前面走，应该有一个尊崇魔法师至上主义的国家吧？” 　　“是……” 　　听到陈默拒绝，小老头又把头再往下低了低：“像大人这样身份尊贵的魔法师，理应也住不惯偏僻乡下的简陋房屋，顺着这条路再往前面十几里，就是魔法师至上之国了。” 　　“十几里路吗？倒也不远了。” 　　估摸了下到达魔法师至上之国的时间，陈默转身就准备回到马车上。 　　什么？ 　　农夫跟猎户呢？ 　　这种东家偷狗西家喊抓的鸡毛蒜皮事，陈默根本没啥心思去管，他下来只是看见有乐子所以才稍作逗留罢了，现在玩够了自然也该继续上路了。 　　不过他刚往马车那边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伸手在长袍内兜里掏了掏，然后取出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随意扔给小老头说道：“问路的路费，你看你种了一辈子的地，还是少跟别人舞刀弄棒吧。” 　　“谢……谢谢大人……” 　　小老头手忙脚乱接住钱袋，感受着里面沉甸甸的扎实感觉，他呼吸都快停住了。 　　金币…… 　　若是铜币或者银币的话，绝对不会如此沉重。 　　这一袋子金币，多了不敢说，但三五十枚绝对是有的。 　　而且小老头有种预感，里面应该就是五十枚金币。 　　五十枚金币啊…… 　　就在小老头连呼吸都开始颤抖的时候，陈默已经操纵着马车重新跃上云端，此刻他正打开侧窗，脑袋靠在窗框上朝地面张望。 　　“大叔，你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陈默旁边，优纪有些疑惑的盯着他问道：“那些金币，不会到了晚上或者第二天就变成石头吧？” 　　“不会哦。”陈默摇了摇头：“我给他的金币，就是真正的金币，没有任何问题，也没动什么手脚。” 　　“那你为什么……” 　　优纪感觉越发迷惑了，不过就在这时候，陈默突然哈哈笑了两声，盯着地面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好戏一般。 　　被他突然的笑声打岔，优纪也跟着好奇靠过去，低头一看，地面上两拨人此刻已经打起来了。 　　“他们……为什么还是打起来了？”优纪满脸不解的抬头看向陈默问道。 　　“为什么？因为贪啊。”陈默嘿嘿一笑，左腿往右腿上一翘：“种地也好，打猎也好，两边人其实都贪着呢。” 　　“我还是不明白……” 　　“傻不傻，这都听不懂？”陈默抬手往优纪头顶轻轻拍了拍：“种地的因为付不起买地钱，所以就强占了人家的地，而且还自顾自说什么等种出庄稼再付买地钱，那群猎户和渔夫放着荒地一块自己不种，但也不想给别人白白拿去了，一开口就是五十枚金币的天价，两边都是一路货色。” 　　陈默的话说得优纪有点绕，过了好一阵她才后知后觉的问道：“所以……你是知道他们会为了那些金币打起来，所以才给他们金币的吗？” 　　“答对。” 　　陈默晃悠着二郎腿，满脸津津有味神色的注视着地面上两拨人的打斗，优纪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轻轻叹气。 　　“真是，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啊……” 　　“嗨嗨~” 　　“咔嚓咔嚓咔嚓……” 　　洛兰低头转着魔方，马车就这样逐渐隐没在云层上端。 　　…… 第三十六章 沃特玛纯阳修仙者，直接降维打击你们所有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国家逐渐变得崇尚起魔法师们的力量，又或者说这个国家本来就是以魔法师们的力量才得以立国？ 　　嘛，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毕竟无论原因如何，都改变不了现如今铁一般的事实——这里是魔法师至上之国。 　　没有马匹牵引却能够自由行进的马车破开云层，降落在城门前方的空地后从车厢里走下来四人，随即马车像是泡沫一样散作纷纷点点白光，消失在守城卫兵眼前。 　　魔法师！ 　　看见马车从天而降和凭空消失的过程，卫兵立刻确认了眼前四人的身份，至少其中绝对有一位甚至一位以上的魔法师，否则绝对无法驾驭如此神奇的飞行类魔法道具，而且像这种可以同时承载好几个人一起飞行的魔法道具，其技术难度与操作难度都绝对不是飞行扫帚可比的。 　　搞不好，这几个人里还有正式魔女也说不定，三女一男，那个男的看起来长得倒还挺高大的，是其中某人的面首么？身上穿的流光长袍搞不好就是魔女大人所赐…… 　　脑海内思绪电转之间，卫兵站直身体，脸上已经露出了讨好恭敬的表情。 　　“欢迎来到魔法师至上之国，诸位大人们。” 　　虽然嘴里说的是诸位大人们，但卫兵的视线却直接跳过了站在最前面身穿黑袍的男人，径直看向后面的三位少女……准确来说应该是主要集中在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位少女身上。 　　“哎，黛菈，他在看你哦？不会觉得你是魔女吧？” 　　“诶诶……” 　　陈默身后，优纪轻轻用胳膊肘捅了下黛菈，后者被她调侃得有些脸红，自己哪里是什么魔女？甚至连魔法师都不是……那个卫兵肯定是误会了！ 　　黛菈红着脸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毕竟卫兵也没有直接对她称呼“魔女大人”，而是看着自己这边叫了声“诸位大人们”，她要是贸然开口辩解自己不是魔女的话，反而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 　　“小姐，我该说些什么才好啊……” 　　一时语塞之下，黛菈小声朝优纪求助道，不过优纪却是咧嘴坏笑一下，给她出起了损招：“说什么啊？不如你就默认了呗，又不算骗人，试试看当魔女的感觉嘛。” 　　“不要啦，害臊死了……” 　　“哈哈，真的不想试试吗，机会难得哦？” 　　优纪一边坏笑着怂恿黛菈，一边往身旁看去：“洛兰，你也劝劝她嘛，当魔女的感觉肯定很爽对吧？” 　　“不知道。” 　　洛兰手里魔方转得飞快，那些在六面体上不断变换的数字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成为魔女之后别人跟我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身后几个女生的小声嘀咕，陈默全当充耳不闻了，他上下打量着守城卫兵的装扮，尖顶帽和长袍，赫然就是魔法师的样子，而且在对方身上他也确实感觉到了魔力流淌的气息，证明这套装扮并非是虚有其表。 　　不过男性的魔法师，竟然被用来看守城门？ 　　魔法师至上之国……倒确实是名副其实了。 　　心里感到新奇的同时，陈默忽略了卫兵轻视自己的态度，主动开口询问道：“入城费需要多少呢？” 　　“入城费么……”卫兵此刻终于将视线移回到陈默身上，看着他一身华贵非凡的流光长袍，又感知了一下他浑身波动全无的魔力气息，卫兵嘴角略微嘲讽上翘起来，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傲然与轻慢。 　　“入城费，对于魔法师以及魔法师之上的见习魔女与魔女大人们来说，入城免费，不过其他亚尼玛嘛……入城费用是每人十五枚银币。” 　　十五银，这约等于普通木匠辛苦劳作一两个月的收入了，就入城费而言，实在算不上便宜，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亚尼玛？” 　　陈默不是很明白这个专有名词的意思，卫兵轻轻嗤笑一声向他解释道：“听不明白么？不过对你而言这也确实应该算是第一次接触到的词汇吧，亚尼玛的意思就是次等人，也就是像你这样的普通人类啊，现在听懂了吗？亚尼玛。” 　　要遭…… 　　几乎就在卫兵话音落下的同时，洛兰手里一直转动不休的数字魔方忽然咔的一声停了下来，优纪也瞬间朝他投去微妙且怜悯的视线。 　　“黛菈……”优纪伸手把黛菈往身后拦了拦：“待会儿可不要随便乱说话哦。” 　　“啊？哦哦……” 　　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优纪突然这么对自己说，但黛菈还是楞楞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亚尼玛，次等人吗……” 　　陈默眯起眼睛盯着嘴角微翘的守城卫兵，语气出奇平静地问道：“这倒确实是我头一次听过的说法，不过这个说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除了次等人之外，只有魔法师才算是真正的人吗？” 　　“没错，正是这样。”面对陈默的问题，卫兵笑容得意道：“这种说法是魔法师们专门用来称呼普通人类的，并不止本国独有，在哪里都一样。” 　　“原来如此……” 　　陈默点点头，长叹一口气感慨道：“可是，给人划分阶层，划分等级，这不应该是只有神明才具备的权力吗？换句话说，人类给人类划分等级……不觉得有些太过傲慢了吗？” 　　“魔法师对于普通人来说，本来就是犹如神明一样的存在！” 　　似乎是解释太多感觉有些乏味了，卫兵伸手索要起入城费：“你身后的诸位大人们入城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但像你这样的亚尼玛，入城一律十五银币，缴费吧。” 　　低头看着卫兵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掌，陈默过了片刻才抬起头问道：“你确定……要向我收入城费？” 　　“这是规定。”卫兵看了眼站在陈默身后的几位少女，略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还是坚持道：“规定就是规定，还请诸位大人们不要让我难做，亚尼玛入城是一定要收缴入城费的，不然岂不是就与我等魔法师们一样了吗？” 　　“……” 　　洛兰轻轻抿着嘴唇没有接话，黛菈谨记着之前优纪告诉她的那句“不要随便乱说话”，而优纪此刻目光只注视着陈默的背影，眼里满是无可奈何之色。 　　“大叔，乱杀人可不好玩。” 　　“我知道。” 　　听到优纪的抱怨，陈默头也没回，只是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五枚银币，当着卫兵的面清点了一遍，然后随手一甩，银币当即幻化成十五道光华熠熠的银辉，眨眼间就从卫兵身旁穿梭而过，而最近的一枚离他鬓角发丝只有不足五寸距离，那种仿佛有锋利刀刃从肌肤表面划过一般的气压触感，让他整个人都汗毛倒竖起来。 　　“好了，入城费给你了。” 　　陈默招呼一声就带着优纪几人走进了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城门，而守城卫兵仍然失神伫立原地，许久之后他才木楞转身，看着城墙上的场景，双眼缓缓瞪大。 　　十五枚银币，全部卡进岩石墙砖当中，这当然没什么值得太过令人惊讶的，不过以那十五枚银币为起点，一道又一道狰狞扭曲的深红色气流浮现于城墙之上，互相交汇组成了两个硕大的陌生文字——「仙武」。 　　之所以说是文字而不是符号，因为哪怕不认识这两个文字究竟是什么，但只要目睹了其形貌，脑海内就会自动明白这两个陌生文字的意思。 　　“系统。” 　　“——叮！” 　　介于半虚半实之间的黄金轮盘从眼前跳出，陈默现在早就已经不需要再借由系统的力量来推动它了，庞大的神力在位面虚空当中沸腾咆哮，像是一双强而有力的擎天巨手，推动着黄金轮盘滚滚前进。 　　嗡……！ 　　光影蹁跹的黄金轮盘映入眼中，陈默面色如常，只是漆黑眸底蓦地点燃起一抹银白辉光，在轮盘转动之间，一个个世界也从他眼前划过，完成世界本源掠夺（试炼）任务才能够开启职业传承也好，任务完成度越高、本源掠夺越多才能够挑选更好的传承也罢，一切都只不过是神力的获取与运用罢了。 　　无数轮转的世界当中，忽然有一幅山河绘卷落入视线，其中有名山大川，有天上宫阙，武人炼血如汞，气吞江河，仙人练气飞天，垂眸长生…… 　　就是你了！ 　　陈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黄金轮盘瞬间从高速转动当中刹停下来，无数剧烈燃烧的神火在位面虚空当中激荡飘落，黄金轮盘强行链接的世界硬生生被切下本源的一角，融入进了神力河畔的土壤当中。 　　“恭喜宿主，获得【武仙】职业传承，专属技能树开启！” 　　系统光球在神力海洋之上波动摇晃，岸边一颗小树的嫩芽缓慢破开土壤，伸展开稚嫩枝杈，一片片犹如玉质般的茎叶在微风当中轻轻摇曳。 　　武仙…… 　　陈默一边细品着传承职业的名字，一边将目光投向树枝上刚结出的玉叶。 　　依然是四个基础被动技能，【武心】、【道体】、【通脉】、【气海】，进阶被动技能【清心】、【破妄】，核心被动技能【金身】，终结技就有点意思了，叫做【聚则成形散则成气】。 　　仙侠系的能力，陈默虽然从来没有抽取过，不过仙侠小说他可看得太多了，作为每个中国男孩共同的浪漫，光是看着传承之树上还是幼叶状态的未点亮技能，他就已经感觉心潮跌宕起来。 　　“系统，点亮吧。” 　　轰隆！ 　　随着陈默的允许，神力海洋岸边猛然腾起冲天巨浪，银辉闪耀的浪头冲到最高点时散作一团庞大的氤氲雾气，铺天盖地将【武仙】的职业传承树笼罩起来。 　　雾气笼罩当中，玉质树叶一片片亮起晶莹剔透的光辉，技能效果也随之浮现而出。 　　【武心】Lv4：武道通明，大幅度提升宿主武道悟性；大概率增加武道破境几率。 　　【道体】Lv4：道法通明，大幅度提升宿主道术悟性；大概率增加仙道破境几率。 　　【通脉】Lv4：大幅度增加经脉韧性与容量；大幅度增加气血质量。 　　【气海】Lv3：较大幅度增加气海韧性与容量；较大幅度增加真气质量。 　　【清心】Lv2：心若冰清，小幅度降低心魔产生概率；小幅度增加道术施放成功率；小幅度增加旁门悟性。 　　【破妄】Lv2：破尽一切诸妄，天地唯我独真，小幅度增加对非武道攻击豁免概率。 　　【金身】Lv1：不死不灭，不毁不伤，拥有体质「金身」（Lv1） 　　「金身」Lv1：熔血熔肉，铸我金身，炼神炼气，去芜存真；同时爆发武道气血与仙道真气时，极小幅度增强气血与真气总量。 　　【聚则成形散则成气】：一法通，万法皆通。 　　“大叔，你传承新的职业了？” 　　一眨眼之间，陈默身上多出来的陌生气息让优纪脚步稍微一顿，她跟系统的连接并没有作为宿主的陈默那么紧密，所以此刻她并不能直接看到星杯之内发生的变化。 　　“嗯，抽了个新的职业。” 　　陈默也没想着避讳洛兰和黛菈，随手一抬，掌心立刻涌起清澈水流。 　　达到四级的武心和道体，有没有练过武修过道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想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成仙作祖。 　　“这……不是魔法？” 　　陈默抬手唤出的水流并不算夸张，哪怕普通魔法师也可以轻松做到，但洛兰却一瞬间停下了手里的魔方，扭过头目光错愕看向他掌心里灵动流淌的水流。 　　“这当然不是魔法了，这个可比魔法厉害多了。”陈默笑嘻嘻甩了甩手，明明只是普通甩手的动作，手掌却像是鞭尾一样抽得空气发出刺耳响亮的“啪”声，水流也一下子变成雾气，纷散在空中。 　　“这叫仙法！仙人用的道法！” 　　“仙人……？” 　　“没错，仙人！” 　　看着洛兰脸上越发不解的表情，陈默一下子变得得意起来：“只要学了这个，什么魔法之类的东西简直就不堪一击，像你这种所谓的大魔女，给仙人提鞋都嫌磕碜了。” 　　吹嘘完道法，陈默接着又继续说道：“这里不是魔法师至上之国吗？以后就要改名字叫修仙者至上之国了！” 　　“修仙者？” 　　跟完全一头雾水的洛兰和黛菈不同，原本就是个大网虫的优纪勉强还能听懂他在说啥，当即疑惑问道：“大叔，你要收徒弟了啊？” 　　“对，收徒弟。”陈默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只收普通人，不收魔法师，以后魔法师就是亚尼玛啦！” 　　“那我……”旁边黛菈闻言眼睛不由得一亮。 　　陈默立刻补刀：“女的也不收。” 第三十七章 一念旭日升，一指山海平 　　虽然嘴上说着不收女人，但陈默其实也只是说着玩的，或者他收谁不收谁，完全就是凭心意行事，男的女的都无所谓，不过说只收普通人不收魔法师却是认真的，毕竟他心眼一向都不怎么大，说白了就是记仇。 　　路上有蚂蚁咬了你一口，你会怎么办？ 　　一笑泯恩仇纯属是脑子有包吧，正常人肯定是一脚把蚂蚁踩死了啊。 　　“既然要收徒弟，那就要开门派了啊，门派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站在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内城路边，陈默一边打量周围的街道走向和建筑布局，一边单手抵着下巴揣摩起来。 　　优纪这时忽然从旁边跳过来出主意道：“我来想我来想！不如叫血刀门！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 　　“……” 　　血刀门……陈默盯着优纪的眼神就变了。 　　这怎么听怎么像邪魔外道的门派名字吧？而且你一个从小在日本土生土长的姑娘，究竟是怎么才能做到脱口而出一个如此具有华夏武侠特色的名字的？ 　　“诶……大叔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优纪被陈默古怪的眼神盯着感觉有些不自然，缩了缩脖子问道：“我取的名字不好吗？大叔你不是经常用那种红色的刀气还是剑气之类的东西吗？而且你们华夏那些什么仙啊侠啊之类的东西一般都是这么取名的吧，血刀门……感觉挺合适的啊。” 　　“合适不合适的另外再说，不过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儿？”陈默伸出手指在优纪脑门上点了点，然后被她扭着头躲开了。 　　“大叔你说的是什么词？” 　　“仙侠，刀气剑气之类的……” 　　“噢！这些啊！” 　　听陈默提到仙侠，优纪一下子高兴起来，她那种满脸兴高采烈笑容的样子，就像是小孩子谈起自己喜欢的动画片一样：“我原来就知道的哦，还在日本的时候，因为以前身体不能移动嘛，所以每天上网的时间就很多很多啊，除了玩游戏之外，我还会经常上网冲浪的喔，所以你们华夏的事情我也知道很多呀，仙侠，武侠，武功之类的……还有个专门看那些小说的地方呢，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鹿来着吧？” 　　“绯鹿？” 　　“对对对！就是这个！叫绯鹿！” 　　还真是啊…… 　　陈默忍不住抬手捂住额头，这算什么？不同的世界，同一个绯鹿？ 　　“你不会还想说，除了绯鹿之外，还在琦电看过小说吧？” 　　“啊？！大叔你怎么知道？” 　　“我本来就是华夏人，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默跟优纪说的话，听在黛菈和洛兰耳中简直就像天书一样，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样子，直到话题结束，陈默才说了句她俩能听懂的话。 　　“行了，找地方把门派驻地定下来吧。” 　　“诶诶？那门派叫什么名字呢？” 　　优纪这个时候还在纠结门派名字的事情，陈默根本不想吐槽她的那个什么血刀门，直接拍案决定道：“门派名字的话，就叫仙武宗好了，正好我传承的职业也叫武仙。” 　　“啊？那血刀门……” 　　“不行，没戏。” 　　陈默二话不说就直接拒绝了血刀门的提议，优纪眼巴巴盯着他，嘴唇撅得都快可以挂水壶了：“为什么血刀门就不行啊？血刀门仙武宗……都差不多的嘛，而且大叔你不是也挺喜欢用那种红色的刀气吗？” 　　“特么的……我那是剑！剑气！不是刀！你们日本是不是都刀剑不分的？” 　　如果优纪对华夏仙侠文化的东西是完全一点不懂倒还好，可她偏偏懂，懂得却又不太多，这就让陈默有些犯难了，他一巴掌拍在优纪额头上，语气无奈且强硬的给小姑娘纠正起了两个门派名称的区别：“况且一个血刀门，一个仙武宗，你以为只要遣词格式和语法顺序差不多就是没什么区别了吗？叫血刀门的就像你们日本的山口组，一听就是坏透到骨子里的恶人集团，仙武宗正好相反，主要强调一个和谐，团结，积极，向上……还是说你想试试看做山口组大姐头？” 　　“没，没有……” 　　这次优纪终于听懂了陈默的科普，她一边抬起手不好意思的挠着侧脸，一边语气讪讪道：“既然这样，那就听大叔你的嘛……仙武宗就仙武宗咯，我又没什么意见……” 　　陈默白了她一眼，刚才交谈的这会儿功夫，他已经走到内城街道的中央位置，这是一片圆形喷水池广场，落地面积大概有四百多亩的样子，直径目测接近三百米，就单独的步行广场来说，规模已经算是很大了，喷水池周围有许多错落的长椅，白鸽一群群扑扇着翅膀飞过半空，它们似乎很熟悉那些骑着扫帚的魔法师们，飞行时甚至还会落在扫帚尾端稍作歇息。 　　午后阳光倾泻而下时，整个广场看起来显得非常安静和谐，喷水池淅淅沥沥的水花声与白鸽扑扇翅膀的哗哗声交织在一起，坐在长椅上享受着这份静谧时光，人的内心也会感受到安宁。 　　不过很可惜，陈默可不懂什么平安喜乐，他看上了这片地方，四百多亩的空旷开阔地，拿来做门派驻地正好。 　　“喂喂？喂喂喂？” 　　正午过后的喷水池广场上，所有正在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休息的人都被一阵男人喊话的声音打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个黑色头发身穿黑袍的男人正在拿着一个外型奇怪的白色大喇叭喊话。 　　“喂喂……这里马上要进行土地施工，无关的人员就请赶紧离开啊，重复一遍……” 　　陈默拿着扩音大喇叭反复喊了三遍，确认整个广场上所有人都听清楚之后，他随手把喇叭往身后一丢，白色喇叭立刻化作星点纷散，然后他又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五分钟一过，他也不管广场上还有没有别人存在，伸出右手食指隔空朝广场左边划拉了一下。 　　下一刻，随着半空中响起刺耳的剑鸣，一道足有好几米宽的猩红剑痕斩落而下，轰隆声中，被剑痕笼罩的广场地面瞬间崩碎成一地乱石。 　　“哇啊啊……好危险！那是什么……？” 　　“怎、怎么回事……” 　　“有谁在使用什么魔法吗？” 　　之前听到陈默喊话却无动于衷的人，现在全部乱成一团，有人嗅到危险的气息，二话不说就骑着扫帚冲天而去，有人犹豫着要不要去剑痕落下的地方查看一下，更多的人则是单纯的恐慌混乱，不停向周围的人打听着情况。 　　不过陈默可不管这么多，他看着嘈杂混乱的广场，脸上露出狞笑，然后手指再一划…… 　　——锵！ 　　这次是成百上千道剑痕从虚空隐现而出，剑鸣声哪怕数千米外都清晰可闻。 　　整个喷水池广场，此刻已经完全被猩红所笼罩，那些狰狞撕扯着空间的剑痕，就像是无数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跑……跑啊！！” 　　这一次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出奇一致，魔法师们齐刷刷跨上扫帚，不会骑行扫帚的魔法师也使用了其他加快速度的魔法，普通人更是拼死逃命，仅仅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喷水池广场上就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驻留的闲人了。 　　“你们看。”陈默侧过脑袋朝优纪几人咧嘴笑道：“大家都很配合呢，对吧？” 　　“大叔……你这样做不就是在强行赶人吗？”优纪撇了撇嘴：“而且强占地盘，这可是只有反派才会干的事情哦？” 　　“强占？”陈默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我强占谁了？有谁被我强占地盘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广场这种地方，应该算是市政设施……吧……”洛兰此时也从一旁弱弱插话道。 　　“市政设施啊……原来如此。” 　　陈默思索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正在考虑什么事情一样，不过随即他脸上又露出了浑不在意的笑容：“那就算是我强占了吧，不过如果是反派的话应该会有勇者或者英雄之类的正义之士前来阻止我吧？可是你们看，有人来阻止我吗？” 　　一边说，他一边左右环顾了一圈，此刻猩红笼罩的整个广场，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早就跑光了，哪里还能找得出半个人来？ 　　“嘁……” 　　优纪别过脑袋，懒得再跟陈默瞎扯下去，洛兰当然更加恐惧于他的银威了，毕竟作为三人组里面的女性话事人，优纪都已经不说话了，她哪里敢再跟陈默人五人六的，至于黛菈……这个小姑娘从来没见过眼前这种阵仗，她早在剑痕浮现之初就吓得腿软了，现在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好了，关于正义感的小话题就到此为止。”眼看优纪和洛兰都闭嘴了，陈默笑嘻嘻说道：“那现在咱们就开工大吉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手指向下一挥…… 　　——轰隆隆！！！ 　　顷刻之间，那悬浮在半空的成百上千道剑痕齐刷刷斩下，广场地表也随之开始翻涌。 　　喷水池，长椅，广场……尘埃落定之后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片碎石，只剩下陈默和优纪几人所站的地面还是完好的样子。 　　“然后呢，大叔，你准备建个什么样子的门派出来？”眼看着广场已经被彻底毁坏掉，优纪摇头叹了口气，随后环抱起双臂说道：“不过你可不要指望着我帮你捡石子搭砖头哦？”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你帮忙的样子吗？建造几座房子罢了。” 　　陈默不屑一笑，目光环顾一圈周围的碎石，脑海里面已经浮现出大致的建筑规划。 　　“门派的最外围，当然是要围墙了……不，围墙不好看，要有河才行！河也不够气派！要有湖！” 　　随着陈默的话音，四百多亩的广场遗址上，最外面先是拔地而起一圈围墙，然后围墙垮塌，地面凹陷涌出清泉，泉水环绕一圈变成一条数十米宽的河流，紧接着河流又开始不断向内延伸，直到宽达百米时才终于停止了拓宽的步伐。 　　此刻整个广场遗址还剩下的地面只有不到百亩面积，从外面看过来就像是漂浮在湖水中央的一座湖心岛屿一般。 　　陈默审视着波澜不惊的湖面还是觉得不满意，几百亩终究是小了，作为武侠门派或许已经足够气派，但如果是上升到仙侠层次的话，这点地势终究是欠缺了些仙家气度。 　　“湖也不行！要海！” 　　不满意就改，他手指往半空勾画出一个金光熠熠的“海”字，字迹成型立刻电射进湖水当中，从外面看湖泊还是那个湖泊，但如果有人进入其中，立刻就会被一片惊涛骇浪的汪洋大海所吞没。 　　周围的湖泊都改成海了，脚下这不足百亩的土地也让陈默感觉无法满意起来。 　　“仙家福地，怎么能没有名山大川呢？” 　　他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手里又写了个“山”字，字迹下坠沉入地面的碎石，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 　　肉体凡胎的黛菈和洛兰在大地摇晃中险些摔倒，不过陈默跟优纪一人一个把她俩搀住，地面此刻已经在飞快向上隆起，速度快到四周所有景物都开始变小的程度。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狗屁！” 　　陈默馋着双脚发软的黛菈哈哈狂笑，视线远方已经有稀薄的云层飘过。 　　“高！高！再高！再高一些！把天都给我捅破了！仙家福地……当然是要比天更高才好！” 　　山峰最后长到了多高，黛菈不知道，不过她站在山头上朝下看时，只能看见一片巍峨险峻、连绵起伏的苍莽山脉，朝远处看去，山脉尽头是一望无际的碧波大海。 　　“这……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黛菈感觉脑袋有些眩晕，她现在不止需要人搀着，更甚至整个人都软倒在了陈默怀里，问话的尾音也是一阵发颤。 　　“在哪里？”陈默低头看着小姑娘惊惶疑惑又迷茫费解的目光，脸上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当然是在之前那个广场里面咯。” 　　“广场……？” 　　黛菈再次朝四下看去，确认刚才所见的山脉伫立、碧波万里并非是自己的错觉，然后才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这里明明就不是……” 　　“我说是就是！芥子虽小，却能够包罗万象，须弥之间，区区一条山脉一座海域，有什么不能容纳的？”陈默一边给黛菈解释着，一边随手往天上一指。 　　在他的指尖落处，煌煌炽烈的金红火球挥洒下照遍万物的光华。 　　“那是……” 　　不止是黛菈，此刻就连终于回过神来的洛兰也再一次陷入到了无可附加的惊骇当中。 　　而陈默就这么对她们展露出了平静如常的笑容。 　　“那个当然是太阳啊，只属于我们仙武宗的太阳。” 第三十八章 学好五三，成佛成仙 　　拔地而起的万仞峰峦直冲云端，连绵不绝的山脉之外是一片惊涛骇浪的碧波汪洋，而在山海之外，方圆不过四五百亩的喷水池广场旧址已经彻底被白雾所包裹。 　　雾气看似只有薄薄一层，但是从外面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看清白雾内部的情况，而那些迷蒙缥缈的雾气也始终紧紧盘踞在五百亩以内的范围当中，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溢散出去。 　　对于雾气来说，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更何况不久之前这里还发生了恐怖袭击的事件。 　　“就是这里了吗？” 　　乳白色的雾圈外围，一群头戴尖顶帽的正式魔女跳下扫帚，领头人朝着身边的一位四叶草胸饰魔法师问道：“袭击内容不是遭到陌生魔法攻击吗？这些白雾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个……” 　　被询问的魔法师额头上此刻已经挂满了汗珠，他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正式的魔女大人们当成中心重点一样包围起来，不过那些魔女投来的目光也让他感觉内心一阵发紧，于是忙不迭摇头解释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肯定跟之前的袭击有关！” 　　“哼，净说废话……” 　　魔女群体当中，一位紫色花瓣头饰的魔女轻哼一声，冷峻美貌的面容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同时她伸手往半空一抓，一根夹杂着金线的魔法杖立刻落入掌中。 　　“竟然敢在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城市范围内发动袭击，那个蠢货是不知道在这里究竟聚集着多少位正式的魔女吗？” 　　不屑出声的同时，魔女已经举起了魔法杖，光辉闪耀的尖细前端正好指着雾圈外围的方向。 　　“不管是魔法师，见习魔女，还是正式魔女，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才敢跑到魔法师至上之国来撒野吧。” 　　话音落毕，魔女轻轻一挥魔法杖，耀眼的光点立刻脱离魔法杖尖端，像是一颗流星般径直扑进白雾当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遭受到魔法飞弹攻击的雾气轻轻翻滚了两下，不是跌宕起伏的那种翻涌，而是仿佛吃了个餐后水果正在打嗝一样漫不经心的翻滚了两下，其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源自魔法飞弹的反馈。 　　按理来说，正式魔女级别的魔弹就算是射空了，但哪怕落到地上也应该发出非常巨大的爆炸声响才对，更别提魔弹炸裂所爆发出的声光威力了。 　　可在一众魔女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白雾仅仅就只是最外围轻轻翻滚了两下，然后就没动静了。 　　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呢？” 　　发出魔弹攻击的紫色花瓣头饰魔女面色有些动摇，同样威力的魔弹她每天几乎都要用上好几次的，此刻却是头一次遇上这种诡异的情况。 　　然而还没等这个魔女回过神来，离她最近的那片白雾突然起了反应，先是犹如烧开的水面一样剧烈涌动了几秒，紧接着白雾飞快朝她扩张过去，速度甚至比一眨眼还快，魔女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惊叫，随即便被极速涌来的白雾吞没了。 　　“卡斯曼！” 　　紫色发饰魔女刚被白雾所吞没，挨着她的一位魔女立刻下意识的想要唤出魔法杖，将这些白雾所驱散。 　　但她魔法杖却被领头魔女拦了下来。 　　“冷静点，佐伊。”领头魔女一只手抓住佐伊的手腕，阻止她抬起魔法杖朝白雾释放出魔法，另一只手也握紧了自己的魔法杖：“现在情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不能……” 　　“不能什么？卡斯曼被抓了！”佐伊瞪着眼睛大喊起来：“这些雾气绝对不对劲，你放开，我要把雾吹散，把卡斯曼救出来！” 　　“怎么吹散？像卡斯曼一样吗？” 　　领头魔女也是被吼的那一嗓子搞出了火气，她盯着佐伊愤怒的眼神，声音硬邦邦冷冰冰道：“你这样子还想救人呢？忘了刚才卡斯曼是怎么被包围进去的吗？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 　　佐伊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手里用力握紧的魔法杖也开始慢慢松软下来。 　　确实就像领头魔女所说那样，她要是贸然朝着这圈白雾发起什么攻击的话，搞不好就是卡斯曼二号。 　　理智回归一些之后，佐伊有些不甘心道：“可是，卡斯曼怎么办……” 　　“卡斯曼现在还是在雾气里面的，这点毋庸置疑。” 　　领头魔女看着眼前重新安静下来的乳白雾气，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守在这里等了。” 　　“等？”佐伊有些不太懂她的意思。 　　“没错，等到之前袭击广场，后面又弄出这些白雾的人，自己把卡斯曼带出来了。” 　　“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 　　领头魔女再次无奈摇了摇脑袋，佐伊见状也只能放弃攻击或者冲进白雾里面的想法，她转回过头，看向好闺蜜被吞没那个位置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千万要没事啊，卡斯曼……” 　　而此时此刻的卡斯曼…… 　　其实她一点事都没有，不止没事，她还骑着一根扫帚运用起正式魔女庞大的魔力，一路劈波斩浪在海面上空划开一道乳白色气流轨迹，残留着些许惊愕表情的脸颊上，点点海水顺着精致下颌线汇聚到下巴末端，然后滴落在她胸口前襟位置的白色衬衣上。 　　白色的衬衣，此刻也是完全湿透了。 　　就在不久之前……准确来说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白雾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吞没，卡斯曼先是错愕恐慌了一下，然后立刻抬起魔法杖瞬间轰出几十上百个自己所能释放的最大威力魔弹。 　　结果这次魔弹轻而易举就击溃了笼罩在她周围的白雾，但雾气散开之后，卡斯曼才终于发觉自己竟然是身处于一片无边洋洋的上空。 　　白雾呢？魔女们呢？魔法师至上之国呢？还有整个魔法师至上之国地理位置所处的大陆板块呢？ 　　诸多疑惑从卡斯曼心头和脑海涌起，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明白这些问题，甚至就连搞清楚自己此刻所处状况的闲暇都没有，眨眼之间天地变幻给卡斯曼带来的冲击略微是有些大了，她脑子还在宕机着，整个人就扑通一声掉到了咸涩冰冷的海水里面。 　　“呜哇哇哇哇哇哇……咕噜咕噜……” 　　猝不及防在鼻腔里面呛了好几口海水，卡斯曼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现阶段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飞！ 　　飞到高空中去，然后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可惜的是哪怕卡斯曼骑着扫帚向上飞了好几十米距离，视野所见依然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洋面，直到她继续向上爬升至百米高度时，才终于从视野尽头勉强发现了一抹绿色的痕迹。 　　绿色……代表着植被，而有植物的地方，当然就是大陆了。 　　卡斯曼甚至都没管自己这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只是一个劲的朝着视野尽头的绿色痕迹加速飞行。 　　她现在实在是一头雾水达到了极点，还有这片眨眼间就天地骤变的陌生场所，究竟是大陆板块周遭的什么地方？ 　　答案，应该就在视线尽头的那抹绿色所在之处了。 　　“大叔。” 　　峰峦之巅，优纪满脸好奇朝下张望着海面上细细划开的那一道白线，片刻过后才回头对正在进行艺术创想的陈默说道：“你干嘛要把外面的人拉进来啊？按她的速度，只要几分钟就可以飞到海边了哦？” 　　“无所谓，来就来吧。” 　　陈默随便一脚把一块小石子踩进土里，走开几步，一颗通体石质的几十米高大树就从地下冒了出来，树冠撑开比一间房子还大，树枝上没有任何叶片，偏偏枝头却挂着花纹繁复的石果，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九个。 　　看着石头树彻底长成，陈默又分别弄了一大堆铁树玉树冰树之类的东西，有的树上挂果子，有的树上长树叶，果子自然是什么样的都有，哪怕是一团水一团火也能在树杈上挂得住，更甚者一颗铁树上直接长出了三尺七寸的青锋宝剑……那是真的剑啊，从剑尖往下，剑脊笔直，两面开刃，锋芒毕露，寒光湛湛…… 　　一颗铁树上只有这么一把宝剑，剑叶轻摇，锋芒掠过处，就连光线都被斩开细微的漆黑裂痕。 　　“天材地宝，都多多的来，不好用不要钱！嘎嘎嘎嘎！” 　　陈默一边狂笑一边眼都不眨的挥金如土，整个世界存在的天地法则全部被他信手拈来，拿来他也不用，这种比行使位面规则的权能位格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的货色白送给他他都不要，只是随便打进一件又一件玩闹一样的小物件里面，然后这些东西就成为了仙武宗的天材地宝。 　　有了天材地宝，珍奇异兽肯定也不能少。 　　仙侠世界体系里的珍奇异兽，最厉害的数来数去总逃不开老生常谈的那几样，龙凤麒麟肯定是常客，还有什么朱雀白虎，玄武鲲鹏，都是高人气角色，比较偏门的还有像诸腱、貔貅、夔、白泽、庆忌、饕餮、毕方之类的，陈默不想搞得那么复杂，毕竟他只是创立一个仙侠门派罢了，不是要开辟出一个单独的修仙世界出来，那样需要消耗的代价就太大了。 　　不过再怎么简单，基础配件也是得要有的。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以后就负责看守山门吧。” 　　陈默抬手拔下四根头发，每一根发丝都包裹着一层淡淡的血光，那是他身上正儿八经的上位古神之血，除此之外还附送一口先天化形真气。 　　“呼！” 　　海量神力被陈默鼓着嘴一吹，立刻变成一口先天化形真气，裹着四根头发飘然而去。 　　“吼……！！” 　　第一根发丝最先飘落到东边山脉上方，绵延万里不绝的苍茫山脉当中隐约传来一声震动虚空的龙吼声。 　　第二根发丝向上不停飘飞，似乎要一直飞到太阳之上一般，但最终还是止步在那一轮硕大灿烈的煌煌炽日跟前，一缕太阳真火灼烧着发丝坠落而下，最终将山脉最南边的丰茂平原灼烧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绝地，不过绝地之上，那些即使没有任何物体可供燃烧也仍旧熊熊升腾的火焰当中，偶尔会有清亮高昂的鸟鸣声响彻四野。 　　第三根和第四根发丝几乎是前后接踵着落下，前者融入了一片北部沼泽，后者在山脉最西边与一片打着转飘落的枫叶撞在一起，于是枫叶林中信步迈出一头神光奕奕的纯白猛虎，每逢日升之初便会朝着其他三个方向低声咆哮起来。 　　“哎？大猫怎么好凶的样子？” 　　山顶上，优纪坐在陈默刚弄出来的小亭子里，石桌中间倒映着一面水镜，里面是白虎压低声音凶狠咆哮的样子。 　　“什么大猫，这是白虎。”陈默屈指一敲石桌，水镜瞬间破碎成无数泡沫：“白虎属金，金主杀伐，你说凶不凶？” 　　“金主……杀？呃……说的什么意思？” 　　优纪有些艰难的咀嚼着陈默喂给她的生词，陈默也懒得继续亲自教这个蠢比学习华夏的仙侠文化，随手往桌上一拍，一本现编的《五年天仙，三年渡劫》就出现在了石桌上。 　　“想知道自己看去，这本书你要是学会了，立刻就可以成仙作祖，简直牛逼克拉斯，也就是我对你没啥保留才给你这种好货了。”陈默抄着手向优纪推销起自己刚编好的修仙教材，不过优纪却是看着厚度足有二十厘米以上的《五年天仙，三年渡劫》，整张小脸都写满了不乐意。 　　“什么仙什么祖的……我就只是大叔你的剑，其他事情对我来说都太麻烦了，不要不要！” 　　“不要？”陈默翘起二郎腿，眉梢上扬：“不能不要！” 　　“大叔你这是独权专治！坏人！” 　　“笑死了，我啥时候是好人过？” 　　面对陈默蛮不讲理的霸道专权，优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点头认下了这份差事。 第三十九章 气吞银河系，神下全无敌 　　既然答应了陈默要好好学那本《五年天仙，三年渡劫》，优纪也没有光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直接翻开书籍首页，从卷首总纲开始慢慢阅读起来。 　　“修仙进境，为真人假借登天之阶，凡真人者，禀以天地灵清，聚气而存真，凝元而化神，元气相合，种于紫府神台，其为万物先天之根，妙哉！凡人亦有根，为后天之根，人降生于世，犹如果实落地，由先天转后天，修仙者，便是凭天地之灵清，反后天而先天，其修为真，得果即仙……” 　　虽然优纪之前就说她看过一些关于华夏仙侠之类的小说，不过日本姑娘终究还是外行，很多生僻的词汇都需要绞尽脑汁琢磨半天才能明白意思，最困难的是她完全搞不懂书里关于“真气”啊，“元神”啊，“紫府”还有“神台”之类的说法，更别提其他神神道道的内劲气血武学和道门法术了。 　　“大叔，你书里说的那个什么紫府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人身上真的有一个能存放东西的地方吗？” 　　“紫府在丹田的位置。”陈默伸手指向自己小腹：“喏，就是这里，大概在前列腺稍微往上一点点，肚脐下面一点点的地方吧。” 　　“这里吗……？” 　　优纪低头揉了揉小腹，除了能感觉到软软的暖和肚皮之外，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看到优纪的痴呆表现，陈默摇头纠正道：“紫府不是靠摸或者看就能找出来的，要靠感觉，感觉明白吗？” 　　“感觉？”优纪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朝他傻乎乎摇头：“不懂，如果不是靠摸的话，那要怎么才能感觉得到东西呢？” 　　“……” 　　陈默这下是真的被整服气了，果然不是华夏人根本就理解不了丹田紫府的概念啊，偏偏这种玄学的玩意儿又不像肌肉血管一样可以被刨出来，想让优纪直观的明白紫府是什么，难度无异于给原始人科普飞机的制造流程一样，一句话概括叫白日做梦！ 　　“耳听不如眼见，算我服你了。” 　　想不出该怎么通过语言让优纪明白紫府的概念，陈默只好从石桌边上站起来，走到优纪旁边弯下腰，手掌捂住她小腹的位置。 　　“呜哇……？！” 　　突然被捂住小腹，优纪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脸颊更是噗的一下蹿起绯红，不过还没等她回过神，耳畔就传来了陈默的声音。 　　“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 　　优纪脸颊越发的绯红了，红晕甚至爬满了白皙的脖颈和耳根。 　　虽然她很明白陈默肯定不会在这里对她使坏什么的，但眼下的这种氛围实在是太过暧昧了，这让她的一颗少女芳心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平静下来，脑子里止不住的冒出各种桃色想法。 　　“优纪，收心！” 　　陈默近距离盯着优纪红通通的小脸，皱眉提醒道：“心猿意马可是很容易会招来心魔的哦？” 　　“心魔……那是什么啊？”优纪细声细气问道：“是什么boss之类的怪物吗？” 　　“比那可怕一万倍！”陈默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心魔入体之后，你整个人都会性情大变，修炼的功法也会变得乱七八糟，轻则脑残植物人，严重的话……见过吹爆的气球没？砰！” 　　“呜噫……！！” 　　陈默的吓唬很有效果，优纪浑身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下去许多，她表情有些担忧的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没事吧……？” 　　“现在还好，你都还没开始修仙，怕什么心魔。”陈默摇了摇头，就在优纪面色稍缓时他又继续说道：“不过以后可要记住，别再这么容易就心猿意马了，知道吗？” 　　“嗯嗯！” 　　想到自己像是气球一样爆掉的样子，优纪赶紧点了点头，然后乖乖闭上眼睛。 　　“区区一个心魔就怕成这样？” 　　优纪乖乖听话的样子让陈默觉得有些好笑：“那我要是告诉你，修仙之后还会被雷劈，被火烧，被风吹，你岂不是得怕得尿裤子了？” 　　“啊？”优纪闻言又把眼睛睁开了：“雷劈火烧有什么可怕的？风吹应该还挺舒服的吧……” 　　“呵呵，舒服？” 　　陈默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起来：“你是神剑成的精，而且还跟我神魂绑在一起，确实是不怕什么雷劈火烧，但我要是告诉你……那种雷可以把大陆地壳都劈个窟窿出来，而那种火连五湖四海都可以蒸发成沙漠呢？你是怎么弄都死不掉的，但痛还是会痛的吧？至于风……就算是个铁人站在那种风里面，眨眼间也会被吹散成粉末，你是想要这么舒服一下吗？” 　　“不……不要了！”优纪飞快摇晃着脑袋拒绝道：“我，我可以不修这个……这个什么……仙了吗？” 　　雷劈风吹火烧，陈默的话并没有说错，她确实是死不掉，但她也会痛啊！ 　　然而面对优纪满脸胆怯的表情，陈默只是朝她咧嘴一笑：“不行。” 　　“可是，为什么啊……？”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因为是我说的，这个理由够了吗？” 　　陈默无赖般的话语让优纪张口结舌，不过紧接着他还是继续补充解释道：“教人这种活实在是太累了，偶尔兴趣来了教一下还行，但是天天都要给别人当老师还是免了吧，所以往后咱们仙武宗就是由你替我给门派弟子们传道受业解惑了，你要是不学的话……” 　　陈默说到这里时忽然停顿了一下：“你要是不学的话，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弟呀，是吧？” 　　“大叔……我看起来很像是哄一句好话就可以应付过去的笨蛋吗？”优纪露出满脸残念的表情。 　　“呃，不是吗？”陈默目光错愕跟她对视两眼，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好吧，那我实话说了，像你这种最上级的神剑化身，本源之根又是直接连接着我的神魂，修仙资质那可真是完全没得挑的，凡人那些所谓的什么千年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骄子，跟你比起来就是毛都不算一根的狗屁！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无论再怎么走火入魔也好，天劫加身也好，就算真气天天没日没夜的暴乱都弄不坏你的本体，难道还有比你更好的试错样本吗？” 　　“试错……样本？” 　　“昂，没错啊，试错样本。”陈默十分光棍的点头说道：“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教人修仙嘛，凡人那种体质实在是脆弱得不行，简直跟泥捏的一样，万一千辛万苦教出来个徒弟，结果却死在天劫或者其他什么岔子里，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嘛。” 　　“你这倒是算盘打得响……” 　　“哈哈，谢谢啊，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像是，在夸你吗？”优纪身上几乎都在冒出肉眼可见的黑气了：“大叔，你以后绝对会不得好死的哦？” 　　“哈哈，承蒙惦记，不过不好意思啊。”陈默咧开嘴，露出健康的八瓣大白牙：“我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死的，有你跟着陪葬我乐意。” 　　“咕呜……！” 　　优纪又开始脸红起来了，不过这次绝对不是因为暧昧和害羞。 　　“哎哟，别这么盯着我，我的脸会变成小苹果~” 　　“……” 　　优纪浑身已经气得有些发抖了，陈默见好就收，停止了对她的调侃：“好了，总之还是先让你明白什么是紫府吧，现在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干什么，让我当试错样本吗？我才不要！” 　　优纪轻哼一声，然后往旁边偏了偏脑袋，以表达自己拒绝配合的态度。 　　“我说，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陈默仍然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目光直盯着她的眼睛。 　　但是脸上却逐渐没有了笑容。 　　被陈默用这种眼神盯了一会儿，优纪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肩膀也松垮了下来，像是泻掉气的气球一样：“真的是……拿你没有办法，你连哄人都不会的吗？语气也那么冷冰冰的，究竟是在命令谁啊？把我当成黑奴使唤……” 　　抱怨归抱怨，她最终还是闭上眼睛，身体放松下来。 　　就在优纪放松身体的同时，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忽然从她小腹位置传来，并不是陈默手掌的温度，毕竟中间还隔着好几层布料，那种暖意更像是阳光晒在身上一样……这么形容其实也不太对，因为暖意传来的方向是在……小腹内部？ 　　错愕之间，优纪思绪一阵恍惚，然后在她微闭着双眼的黑暗当中，突兀亮起了一点浅紫色微光。 　　“看见了吗？”陈默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丹田了，而里面紫色亮堂堂的地方就叫紫府。” 　　“看……看见了……好大……” 　　优纪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刚才死活不愿意学修仙的情绪了，她虽然仍旧是闭着眼睛，但视野内那点浅紫色微光却在逐渐扩大、扩大、扩大……最终变成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紫色空间。 　　上，下，左，右……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甚至就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只是有种类似视觉一样的东西，让整个空间的样貌得以映入脑海当中。 　　“普通人的紫府一般只有拳头大小，有先天灵根的人紫府像是一辆小汽车，两者之间本质性的差别构成了仙凡之别最重要的屏障，也就是所谓的资质问题。”陈默的话音依然还在优纪耳边继续呢喃着：“通常判断一个人能不能修仙，看的是他是否具有灵根，又或者灵根状态的优劣，但其实这都是错误的认知，灵根只不过是表象罢了，丹田紫府和神台才是修仙资质的根本，灵根就像是一株树苗，下扎根于丹田紫府，上受到神台的灌溉，然后才得以茁壮生长，有的人紫府太小，甚至就连供给灵根生长的余地都没有，而紫府越大，灵根能够扎根的空间当然也就越多，这才有了所谓资质的优劣之分。” 　　普通人拳头大小，有灵根的人小汽车大小…… 　　紫府内视当中，优纪呆呆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紫色空间，半天时间才恍恍惚惚地问道：“那大叔，我这个紫府……又算是什么样的资质呢？” 　　“你这个嘛，我之前就说过咯，那些什么天才什么骄子，在你面前屁都不算。” 　　已经把优纪引导进了内视的状态，也点亮了她的丹田紫府，陈默现在坐回刚才的位置，随意翘着二郎腿，一边给自己泡茶喝一边说道：“一辆小汽车那么大的紫府，基本算是能够养得活一条最普通灵根的配置了，也就是修仙的下限，然后紫府越大，灵根潜力就越高，良禽择木而栖，先天灵根当然也一样，而凡人天才的极限，在没有经过后续修炼的拓宽之前，紫府大概……可以装下半个东京吧。” 　　陈默说完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碧绿色茶汤，吹了吹烟气，吸溜一口后砸吧着嘴说道：“你的紫府别说装半个东京了，就算半个银河系都能塞进去，什么天才鬼才的，在你面前都是渣渣了。” 　　半个银河系……？！ 　　优纪虽然没怎么正经学过天文方面的专业知识，不过她好歹也是看过些宇宙科教片的，所以当她听到自己眼前这个紫不拉几的地方竟然可以塞进半个银河系之后，少女稚嫩的心扉立刻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牛逼的呢？ 　　缓过劲之后，她忽然又鬼使神差般问道：“那……大叔你呢？你的紫府有多大呢？” 　　“紫府啊……”陈默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这种东西我想要有多大就能变得多大，话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刚传承的职业叫什么名字？” 　　“好吧……” 　　想到陈默新传承的叫【武仙】的职业，优纪一下子闭上了嘴巴，别人都是叫修仙者，他职业名直接就用“仙”字作为后缀了，两者确实是没什么可比性。 　　优纪在自己的紫府里面又继续流连了一会儿，等到她退出内视状态睁开眼睛之后，明显对修仙有了兴趣。 　　“大叔，我第一步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先把你空空荡荡的紫府用真气填满再说吧。”陈默冷笑着说道：“紫府大是优势，不过大到你这种程度，后续修炼可有得你苦头吃。” 　　“填……填满……？” 　　回想起自己紫府里面无边无际的样子，还有陈默那句“半个银河系都能塞进去”的评价，优纪微微张开嘴巴陷入了呆滞当中。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发愣有个屁用，不如喝杯茶先？” 　　面对目瞪口呆的优纪，陈默完全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倒了杯茶，然后把茶杯递到她面前。 　　“喝完这杯茶，陪我去见见咱们仙武宗第一位客人吧，人家都快到白虎的地盘了，要是再去晚点……恐怕连骨头都拼不全咯。” 第四十章 映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颜色 　　……客人？ 　　优纪楞楞的从陈默手里接过茶杯，温热茶水隔着杯壁捧起来倒是暖融融的非常舒服。 　　“大叔你邀请什么人了吗，咱们这里哪来的客人？” 　　“没邀请，别人难道就不能不请自来啊？”陈默重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边吸溜着香茗边继续说道：“再说了，之前进城的时候我本来就没怎么藏着掖着，在广场上闹得又那么大，这会儿有人来探查也是应该的事情，不过她们来的倒是比我预料更快，该说不愧是魔女吗？效率还挺高的哈。” 　　“哦哦……那大叔你准备怎么办呢？” 　　“怎么办？见到人了再说呗。” 　　陈默一脸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优纪见状也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只是低头看向捧在手里的茶杯。 　　深褐色的杯口内部，其中大概装着三分之二茶水，莹莹绿色的茶汤光泽温润通透，像是一块品质上乘的碧玉，不过茶香清雅的袅袅烟气笼罩当中，优纪脸色却并不算好看，甚至她还慢慢皱起了眉毛。 　　“怎么是绿茶啊？” 　　“昂，对啊，就是绿茶。”陈默一口一杯，仰头直接干掉了手里的茶水，随后立刻又给自己续上一杯：“绿茶怎么了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哦。”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啊……” 　　优纪皱巴着个小脸，表情里写满了肉眼可见的嫌弃与厌恶：“大叔你知道我的，我本来就不喜欢喝绿茶，太苦了，以前你还经常捉弄我，故意给我喝很苦的那种绿茶……” 　　优纪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似乎是回想起曾经被绿茶的那种苦涩味道支配口腔的恐怖。 　　“大叔，你知道我不喜欢喝苦的东西，现在还给我倒这种绿茶，你说，你究竟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哦，是故意的。”陈默确实知道优纪是个喜欢吃甜不喜欢吃苦的小孩口味，但他也没有扯谎说自己是不小心的，反而大方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说完还吸溜吸溜喝了一大口茶。 　　“唔……这个茶真的蛮好喝的，你确定不喝吗？” 　　“不喝！绝对不喝！” 　　优纪不喝绿茶的态度很坚决，小脑袋飞快摇晃的同时手里的茶杯也被她放回到了石桌上。 　　“好吧，爱喝不喝，不喝拉倒。”陈默倒是没有强迫优纪必须喝下这杯绿茶，反而出奇大方的认可了她不喝绿茶的态度，这让优纪感觉有些奇怪。 　　按照她对陈默的了解，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最是喜欢捉弄别人了，而且越是把别人捉弄得狼狈不堪，他就越是开心得意，怎么今天突然就转性子了？ 　　“一杯茶一金丹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可惜咯……” 　　就在优纪感到疑惑不已时，陈默后半句话轻飘飘落下，让她瞬间竖起了耳朵。 　　“金丹？金丹是什么？” 　　“没什么，修仙的境界罢了……你可以理解为打游戏的等级。”陈默慢条斯理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速也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刚刚开始修仙的时候，第一步就是完成内视，感知到自己体内下丹田处所蕴含的紫府洞天，这个你刚才就已经做到了，而紧接着第二步是把天地之间自然存在的灵机吸纳进紫府里面，这个过程当中天地灵机演变成可供修仙者自如使用的灵力，又或者叫真气，完成了这一步修仙者基本就算脱离凡人的范畴了，往后领悟的所有天地大道的根基都在此刻打下，所以这一步叫筑基，从筑基开始，真气慢慢填满整个紫府洞天，直到量变引发质变，过多的真气凝实成为液体一样的状态，液体又继续凝实变成固体，那一步就叫做金丹了，而金丹之后嘛……” 　　说到这里，陈默忽然轻笑一声停住了话头。 　　“之后，之后怎么样啊？”小姑娘天性终究是喜欢听故事的，优纪双眼放光追问道：“之后是不是就变成那个……那个什么仙人了？” 　　“仙什么人啊仙人？金丹距离仙人还早得很呢。”陈默被优纪天真的言论给逗笑了，当然，是不屑嘲弄的那种冷笑：“对普通人来说，金丹期的修仙者确实是跟仙人没什么区别了，飞天遁地，呼风唤雨，斩妖驱鬼，几乎是凡人眼里的无所不能了，不过在真正的仙人眼里，金丹期修仙者跟凡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诶……这还算跟凡人没区别吗？”优纪想象了一下陈默口中的那些能耐，飞天遁地她会，呼风唤雨……这个她不太行，不过斩妖驱鬼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这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作为一把寄宿在上位古神本源神魄当中的剑灵，她对于“斩”这一方面倒是挺有自信的。 　　可在真正的仙人眼中，能做到这些事情竟然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那仙人究竟是有多么神通广大啊？优纪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发烧，她的想象力都快不够用了。 　　“眼界别这么狭隘，好歹也是跟着我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默无奈摇了摇头，给优纪描述起真正仙人的能耐，又或者说是这次抽取到的【武仙】职业最终能够达到的极限：“眨眼之间万物虚实变幻，日月乾坤尽在掌中任凭摩弄，焚山填海只是等闲，漫天星辰也尽可随手采撷……真正的仙人，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 　　“好……好厉害……” 　　优纪被陈默唬得有些发愣，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的嚷嚷道：“那这么说的话，真正的仙人不就跟大叔你一样了吗？” 　　“我啊？”陈默感觉有些好玩的笑了起来：“如果说仙人眼里的金丹期修仙者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话，那我看仙人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呢？” 　　“哎哎？”优纪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大叔你竟然这么强的么？！”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陈默不屑冷哼一声说道：“仙也好，神也罢，都是采撷世界本身的力量才得以存在的，说难听点仙人叫篡夺属于天地万物的灵机来成全自己的大道，而神明则是受到位面意识的宠爱而生，整个世界九成以上的规则与本源都被位面意识赋予了祂们，说得通俗易懂点，仙人就是长大之后把家长敲骨吸髓的寄生虫，神明则是一群孩子里被家长独宠的那个长子，什么好处都让祂拿了大头，吃剩下的才分给其他不受宠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吗……”优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她目光又落到陈默身上，表情疑惑道：“可是大叔，我记得你好像也是神明吧？” 　　“神明当然也是有强有弱的。”陈默抬手一指自己：“我可掠夺了不止一两个世界，本源神力也好，规则职权也罢，就算多元位面级别的世界意识见了我也得矮半头，其他什么仙神之流又算是什么草鸡瓦狗？想要跟我对线先把祂们家长叫出来！” 　　“哇偶……” 　　因为常常在星杯里面看见那些漂浮于位面之海当中的诸多世界，优纪此刻倒是听得懂陈默话里的意思，她一边出声感叹一边继续问道：“那大叔你既然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为职权和神力而发愁啊？” 　　“嗯？发愁？发什么愁了？我看起来很像发愁的样子吗？” 　　陈默皱着眉毛瞪了瞪眼睛，结果只换来优纪低低嗤笑的声音：“不是像，本来就是嘛。” 　　与捂嘴低笑的优纪对视两眼，陈默无奈叹了口气：“好吧，确实是偶尔会发发愁，毕竟力量这种东西……” 　　“力量怎么了吗？”优纪略微歪了歪脑袋问道。 　　“力量没怎么，挺好的。”陈默再次轻叹一声：“不过力量啊，力量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的漩涡，每次当你遇到麻烦的事情，都需要有力量去解决，但力量本身也会吸引来更大的麻烦，更大的麻烦当然就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够解决，而更多的力量又会吸引来更加棘手难缠的麻烦，这就像是个恶性循环，无休无止，哪怕是我也逃不开这个漩涡，又或许……是力量还不够吧？” 　　“还不够啊？大叔你明明都已经这么强了耶？”优纪有些咋舌道：“如果连这都不够的话，那究竟还要有多厉害，才能够逃得开这个漩涡呢？”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陈默异常光棍的摊了摊手：“从踏上追求力量的道路开始，许多事情就都是身不由己了，外界、自身，总有数之不尽的理由会推着你前进，而前进的过程当中必然就会遇到困难，你问我怎么才能挣脱这个漩涡，其实你问的问题本身就是悖论，因为【挣脱漩涡】也是力量所带来的麻烦之一啊……不过无论如何，变强总是没错的。” 　　“呜……听起来好惨……” 　　优纪有些头疼的晃了晃脑袋瓜，表情也被这种稍显沉重的话题带得发苦起来。 　　“惨么？我可早就已经习惯了。”陈默满脸无所谓的咧嘴一笑，但他笑容里的戏谑在优纪眼中却有了一份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意义。 　　“大叔……原来你一直都独自承受着这么沉重又痛苦的东西吗？” 　　“痛个屁，别特么摆出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老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多了，跟你扯个三言两语的你就懂了？”陈默撇了撇嘴角：“还有，我痛与不痛、沉重不沉重的问题都再说了，不过你要是再不喝那杯茶，痛的人可就是你了。” 　　“呃……什么意思？” 　　优纪一脸疑惑的低下头，盯着摆在面前的茶杯不懂陈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懂？”陈默嘴角往上一扬：“茶水都快放凉了还不喝，刚才忘了告诉你，这种茶冷了可就没效果了。” 　　“啊？！！” 　　听到陈默的话，优纪整个人都被吓得惊了一下，然后她二话不说就抄起茶杯，仰起头咕咚一声喝光了茶水。 　　“啧，你之前不是说不喝绿茶吗？”陈默饶有兴致盯着优纪这种牛嚼牡丹一样的喝法，嘴里还不忘点评道：“看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见估计都要以为是逃荒快被渴死的难民了。” 　　“你管我！”优纪被调侃得脸颊一红，伸手递出茶杯：“好喝，还要！” 　　“还要啊？这可是你最讨厌的苦茶哦？”陈默笑嘻嘻的晃了晃茶壶，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水声。 　　优纪被陈默笑得越发不好意思了，可感受着紫府里面迅速增多的真气，她还是咬牙说道：“现在不讨厌了！” 　　“女人呀女人，你可真是善变~” 　　陈默慢悠悠倒出一杯茶，不过却不是给优纪的，抬手直接就一饮而尽，神态满是享受：“但你现在不讨厌了，我却不肯给了呢？” 　　话音落毕，陈默随手一抹，茶壶消失不见，紧接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人就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去，小亭子里只留下他的哈哈大笑声。 　　“大叔！你又耍坏！” 　　优纪用力把茶杯拍在石桌上，手指在半空撕开一道空间裂隙，把五三扔进去之后狠狠一跺脚，身形立刻化作紫色剑光追了上去。 　　此时此刻，山脉以西的一片金黄色枫叶林当中…… 　　“——吼！！” 　　震动山野的咆哮声蕴含着强烈的怒意，甚至将广袤山脉的地面都撼动得轻微摇晃起来。 　　卡斯曼双手紧握着自己的魔法杖，但是这一动作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深处不断涌起的强烈恐惧情绪。 　　多久…… 　　究竟是多久，自己没有体会到过这样胆战心惊的感觉了？ 　　就像是老鼠遇到捕食的野猫，麻雀会在老鹰飞过天空时不动装死，动物基因本能里就对掠食者充满了恐惧，而这份恐惧，人类同样也是与生具备的。 　　“嘚嘚……嘚嘚嘚嘚……” 　　过度紧张之下，卡斯曼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颤抖不已的牙关，她紧紧握住魔法杖的双手也在跟着牙关一起颤抖，心脏跳动剧烈加速，久违的恐惧就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甚至让她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而与这样的卡斯曼相对的，则是树林另一端，正从满地金黄枫叶当中缓缓迈步踱出的一头猛虎。 　　“咕噜咕噜咕噜……” 　　猛虎浑身毛色纯白，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代表着它随时都有可能向卡斯曼发动攻击。 　　按理来说，区区一头老虎肯定是不会被身为正式魔女的卡斯曼放在眼中才对，她随手放出的魔法炸翻整个枫叶林都足够了，但眼前的这头白虎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不知道，但她就是怕。 　　很怕，非常怕……从踏足进这片枫叶林的那一刻开始就感觉到了一阵心悸，随后猛虎踱步出现在眼前，她更是感觉浑身都仿佛坠入进寒冷冰窟一般。 　　“吼！” 　　白虎隔着枫林再次咆哮了一声，这次的虎咆当中敌意比刚才更加明显。 　　卡斯曼两腿颤颤着打了个哆嗦，她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无可抑制的强烈恐惧甚至让她连转身逃跑都做不到！ 第四十一章 福生无量老子个天尊！遇到本仙还不赶紧满饮几大白？ 　　与浑身连血液都快被冻僵住的卡斯曼不同，白虎缓慢在林间踱步着。 　　咔嚓、咔嚓…… 　　每一步落下，都会有无数细微的枫叶破碎声传来。 　　这种声音如果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大概会让人觉得舒适又惬意吧？但落在此时此刻的卡斯曼耳中，却只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咕咚……！” 　　林间阳光在金黄枫叶上铺开，像是流淌着一层液体黄金，卡斯曼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心中危机感的那根弦随着白虎不断的迈步与接近而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直到断裂的时刻来临。 　　滋滋……轰隆！！ 　　幽紫色火花在魔法杖顶端飞快跳跃两下，然后一道明亮炽烈的电光就瞬间成型，眨眼便跨越上百米距离，精准轰击到了白虎踱步于林间的位置。 　　成……成功了吗……？ 　　闪电落下后炸开的光芒强烈到遮蔽了视野，卡斯曼虽然无法看清那头白虎的状况，但她心里那种弓弦紧绷般的感觉却一下子松缓了许多。 　　作为【响雷之魔女】卡斯曼的成名魔法，她释放出的闪电可不光是看起来唬人那么简单，威力方面更是达到了几乎所有攻击类型魔法的巅峰，就刚才那道闪电而言，哪怕是同为正式魔女等级的对手，硬接下来也必定非死即伤，反正卡斯曼还从来没见过胆敢跟她的雷电魔法正面抗衡的对手。 　　而白虎硬吃下刚才那一道闪电，在卡斯曼心中无异于是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 　　“轻敌了么？看来终究还是野……” 　　“吼！！！” 　　狂烈且带着灼热腥臭气息的风从卡斯曼耳畔席卷而过，紧接着是将她整个人震飞十几米开外的声浪冲击，不过好在卡斯曼早就已经习惯了施放雷电魔法时剧烈的轰鸣，所以骤然袭来的咆哮声并没有让她失神太久，身体仍在半空时她就已经回过神来，伸手从虚空拽出一根扫帚踩在脚下，稳住平衡后她立刻飞转回身看向咆哮传来的方向。 　　滋……滋滋…… 　　就在卡斯曼回眸凝视的目光当中，一只雪白毛色的虎爪踏过枫林，紧接着又是另一只，而在白虎硕大的头颅中央，王字印记正在熊熊燃烧着灼热赤焰，缠绕浑身毛发的幽紫电光叽喳作响着，那根钢鞭一样粗壮有力的尾巴缓慢从半空划过，白虎身后整片树林都悄无声息的被抹去了痕迹。 　　自己的魔法……失效了？ 　　还是说被躲过去了呢？ 　　可是……躲过去的话，究竟又是在什么时候…… 　　卡斯曼甚至都来不及震惊于白虎的安然无恙，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便再次席卷而来。 　　“吼！” 　　张开血盆巨口的白虎同时也怒睁着那双琥珀色金瞳，随着它的再一次咆哮，几乎肉眼可见的声浪化作冲击波，猛然将林间的枫叶从地面刨起来整整一层。 　　哪怕卡斯曼借助着飞行魔法的力量，但依然被往后推出去好几米距离，这一声虎咆也打断了她脑海内的一切思绪，与白虎充满愤怒的金瞳四目相对着，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举起手里的魔法杖！ 　　嗡——！！ 　　随着卡斯曼的动作，巨量魔力开始在魔法杖尖端汇聚，时间甚至不足一次眨眼的十分之一，无数岩石便凭空产生出来，而且每一块岩石的大小都达到了具备致命杀伤力的程度。 　　十分之一个眨眼的时间过后，岩石堆积成雨，数量密密麻麻笼罩了十几米的密林上空，卡斯曼毫不犹豫向下一挥魔杖。 　　咚咚咚咚咚咚……！ 　　巨石纷纷坠落向地面，像是由大地所敲响的鼓点，不过很可惜……在卡斯曼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白虎身后的尾巴扬过头顶，摇晃两下后猛然抽向半空坠落的巨石。 　　“砰！” 　　像是城墙倒塌一样沉重的爆裂声响彻枫林，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白虎不停甩动着那根坚逾精钢的尾巴，它的眼神里非常人性化地流露出戏谑神色，就像是捉住老鼠之后并不会第一时间吃掉的猫咪，反而要残酷戏耍一番……它的眼神就是在向卡斯曼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明明是一只老虎，为什么却可以跟身为正式魔女的自己相抗衡？ 　　不……这绝对不止是抗衡…… 　　卡斯曼用力咬紧牙关，过于活泼的魔力在她周身不断迸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华，但当她视线触及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仅仅只是随意甩动尾巴就将岩雨魔法破除的白虎、以及白虎眼中高度拟人化的戏谑神色之后，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与这头可怕怪兽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是山跟海、天和地一般的差距！ 　　毕竟自己这边可是在强烈紧迫感的压榨之下百分之两百的发挥出了魔力，而白虎……它很明显就只是在戏耍自己着玩罢了。 　　要怎么办？ 　　坐以待毙么？ 　　卡斯曼紧握住魔法杖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手背上已经爆出了青筋。 　　她才不想坐以待毙呢！ 　　魔女……哪怕是至死也要有魔女的骨气，以及尊严！ 　　“我可是，将雷鸣声响彻天际的——响雷之魔女啊！！！” 　　卡斯曼竭尽全力汇聚起魔力，她的双眼都开始绽放出雷电的紫芒。 　　下一刻，无数电光聚拢成一束，仿佛筷子头大小，颜色是水晶一样剔透的深紫色，而这道有如实质的电光刚出现就立刻朝着白虎所站的位置钻去，沿途空气久久被扭曲无法恢复如常。 　　卡斯曼用出这道魔法之后整个人脚下一软，身体不由自主跌坐到枫林地上，看起来仅仅只有筷子头粗细的电光，其中却压缩着自己足够呼唤来整夜雷暴的庞大魔力，卡斯曼从成为正式魔女之后就很少使用这个魔法了，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每次使用这个魔法都会有人牺牲在她的闪电之下。 　　这一次，也绝对不会例外！ 　　肯定不会例外的…… 　　卡斯曼跌坐在软乎乎的枫林树叶上，眼神充满最后希冀的看向白虎。 　　而遭受到电光冲击的白虎……它此刻却只是仿佛感觉有些痒一样，抬起尾巴扫了扫身体侧面，然后就歪过脑袋继续瞪着卡斯曼。 　　那双目含凶煞的金瞳，仿佛是在呵斥她：你瞅啥？！ 　　竟然是……毫发无损么？ 　　看着白虎屁事没有的样子，卡斯曼惨兮兮的笑了起来。 　　魔法杖也从她手中啪嗒一声松脱摔落到地上。 　　完蛋了…… 　　自己已经再也没有跟这头怪物周旋作战的力量了。 　　卡斯曼脑海里想到了那些被猫咪戏耍到筋疲力竭之后才被一口咬掉脑袋的可怜老鼠，恍惚间老鼠似乎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吼……” 　　白虎好像也明白这个闯进它领地的入侵者已经是筋疲力竭了，于是不再露出那种戏耍蹂躏猎物的眼神，转而虎目含凶步步逼近到卡斯曼身前，然后缓慢低下头颅，朝她张开利齿狰狞的血盆大口。 　　自己堂堂响雷之魔女，没想到竟然会死在这么一个畜生嘴里…… 　　卡斯曼彻底放弃了挣扎，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闭目等死之时，身上却并没有预料当中的剧痛传来。 　　那头怪兽难道还没有耍够么？ 　　可自己明明都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还有什么好值得它戏耍的呢？ 　　内心惴惴不安之下，卡斯曼又继续紧闭双目等待了片刻，然后她才敢稍微把眼睛睁开一丝缝隙，结果之前看到的那张尖牙利齿的血盆巨口，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而那头令她心弦紧绷的恐怖白虎……此刻竟然蹲坐在地上，被一个衣袍飘飘的黑发男人抬手抚摸着头颅？ 　　眼前所见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卡斯曼忍不住呆滞当场，脑海内更是不由自主闪现过一道离奇的想法。 　　那头白虎，看起来好像只猫啊…… 　　就在卡斯曼神情怔然之时，那个像是撸猫一样抚摸着白虎头颅的男人忽然朝她投来视线，话音犹如从天外传来一般空灵缥缈：“仙家福地，哪来的凡人敢随便乱闯，不要命了么？” 　　“我……仙，仙家……咕噜……” 　　卡斯曼完全听不懂这个男人嘴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本来想开口询问，结果一张嘴声音却直接哑在喉咙里了。 　　生死一瞬之间，她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 　　“罢了，不知者无罪。” 　　看着卡斯曼如此狼狈的表现，陈默倒也没有再故意为难她什么，手掌轻轻拍在白虎结实硕大的毛绒绒脑门上面，后者立刻犹如迎合一般主动摇晃着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然后转身迈动步伐，身形逐渐隐没进枫林当中。 　　白虎离开，卡斯曼瞬间感觉呼吸通畅了许多，而陈默也继续朝她说道：“你是什么人，闯进我仙武宗又意欲何为？本仙给你一个阐明来意的机会，说吧。” 　　“我……我是响雷之魔女，卡斯曼……” 　　虽然还是听不太懂这个男人话里的某些奇怪词汇，但卡斯曼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就是属于对方的地盘，似乎叫什么仙武宗？好奇怪的名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点是他对于自己闯入的态度并不算友好，之前那头可怕白虎应该就是他所豢养的某种魔宠了，而现在他给了自己一个表明身份以及来意的机会…… 　　理清楚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状况，卡斯曼完全不敢懈怠，她一边从地上爬起身来，一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来自魔法师至上之国，您知道那个国度吗？或许与这里相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又或许中间甚至还跨越了整个大洋？总之那是一个非常受到魔法师们欢迎，对于魔法师们来说也相当宜居的国家，而我就是常住在魔法师至上之国的一位魔女……” 　　万水千山？ 　　跨越整个大洋？ 　　卡斯曼的话让陈默嘴角略微上扬，看起来这位魔女小姐大概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啊…… 　　不过他暂时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点头说道：“魔法师至上之国啊，本仙知道那里，你继续说。” 　　“您竟然知道么？！”卡斯曼表情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变得喜笑颜开起来，既然这个男人说知道魔法师至上之国，那么他肯定也知道回去的路才对！ 　　陈默对着表情瞬间变化了两三次的卡斯曼微皱起眉头：“怎么，本仙知道魔法师至上之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咳……不，没有没有！”形势比人强，卡斯曼立刻轻咳一声重整好表情，然后才继续说道：“不好意思，失态了，我之前本来是在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城内处理着一起恶性袭击事件，结果穿过一片迷雾之后就直接出现在这个地方了，实在不是故意闯入贵地，还望先生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绝对是一点恶意都没有的。” 　　“嗯，好吧，本仙相信你没有恶意。”陈默环抱起双手，目光上下打量着卡斯曼的样貌，一直把她盯得有些后背发凉了才继续说道：“卡斯曼女士……是吧？看你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不过本仙倒是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最好做做心理准备。” 　　“啊……？” 　　卡斯曼愣了愣神，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坏消息？ 　　能有多坏？ 　　拜托，她刚才可是差点就被一头怪物一样的老虎给活生生吃掉诶？ 　　一念及此，卡斯曼点点头道：“您请说吧，我有准备了。” 　　“好，那么第一个坏消息……”陈默保持着环抱双手的姿势，右手稍微抬起来一些，竖起一根手指手：“你说的魔法师至上之国，距离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万水千山，甚至连十里、五里路都不到……准确来说这里就是在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城内，你说的那片迷雾里面。” 　　“……这，这怎么可能呢？” 　　突如其来的冲击性消息让卡斯曼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忍不住比划起双手：“魔法师至上之国城内的面积连这一座山峰都不到，而且这边还有好多好多山脉，那么大一片的海……” 　　面对满脸不信表情的卡斯曼，陈默摇了摇头：“须弥芥子，方寸洞天，这些都是仙家的手段……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这里整片看似广袤无垠的空间，其实都是被类似空间魔法一样的技术折叠进方圆不足千亩的广场迷雾当中，本仙可没有骗你哦。” 　　“空间魔法……？” 　　卡斯曼感觉自己快晕厥了，她也是学过空间魔法的，虽然不甚精通，但作为正式魔女，开辟个十来立方的口袋空间还是能做到的，可是……要装下眼前这整片天地，这真是魔法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魔法的话，够悬，不过仙法可以。” 　　陈默读心术般解答了卡斯曼内心升起的疑惑，随后他也没有展开详说仙法的话题，而是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个坏消息，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恶性袭击事件……没错，就是我干的。” 　　“……” 　　这次卡斯曼是真的呆若木鸡了。 　　肉眼可见的，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大叔！” 　　天边一道紫色剑光掠过，落地显露出优纪的身形，她看着小脸煞白的卡斯曼，表情好奇道：“这就是咱们仙武宗的第一位客人吗？她脸色好难看哦，大叔你对人家使什么坏了吗？” 　　“使坏？”陈默不屑冷哼一声：“本宗主才没时间做那种无聊的事情，还有，注意你跟宗主讲话的态度和语气！” 　　“噫~注意你跟宗主讲话的态度和语气~”优纪装模作样的阴阳怪气学了句陈默的话，然后才继续说道：“大叔你要是没使坏的话，别人怎么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被白虎吓坏了吧。” 　　“是这样吗？”优纪半信半疑的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乐呵起来：“那还好啊，至少没有真的被啃得骨头都拼不全了，是好事呀！” 　　她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卡斯曼已经彻底石化成了一尊雕像。 第四十二章 我会忍受~所有的~寂寞~~ 　　距离卡斯曼被救离出虎口后的半个小时。 　　山巅之上，竹林环绕，一座清雅小筑坐落在竹林掩映当中。 　　哗啦、哗啦…… 　　小筑往外则是穿过竹林的溪流，清浅溪水发出悦耳的流淌声，不时还会有一两条小拇指长短的银鱼从中轻快游过，四周竹林飘落的竹叶顺着潺潺流水向前浮动，遇到岸边碎石或者小溪中央的石桩才会被拦停下来，成为小虾小蟹暂时栖身躲避阳光的歇凉庇护所。 　　小溪中央的石桩大概有二三十块，星罗棋布着横跨过整个溪面，成为让人可以借力踩踏着进入小筑当中的台阶。 　　卡斯曼跟随着陈默飞上山顶之后，本来是打算直接越过这条小溪的，但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到达山顶之后，不管她再怎么拼命的催动自己浑身上下所有魔力，胯下所乘骑的扫帚却始终都是一动不动，仿佛飞行魔法失效了一般。 　　所以飞不起来的卡斯曼也只能跟随陈默从石桩上一步一步跳过去了。 　　嗯……陈默步子大可以直接迈过去，但她作为女生，腿长方面是天生的劣势，当然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在石桩上蹦跳了。 　　至于同为女生的优纪，她刚到小溪边上，立刻就毫不犹豫向前一跃，落地时单脚稳稳停留在石桩中央，一丁点都没有惯性所导致的重心不稳之类的问题，并且下一刻她脚尖往石桩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随之腾空跃起，转动一圈后落在前面的第二块石桩上，紧接着又是第三块、第四块…… 　　少女身形转动飘飞，灵巧得像是一只穿花蝴蝶一般，卡斯曼当即看得有些发愣，等到她回过神来时，优纪已经远远站在几十米开外的溪流边上，满脸巧笑嫣兮地双手杵着膝盖，正朝这边娇声大喊着。 　　“大叔！怎么样，我过得快不快？” 　　“傻逼。” 　　陈默一点没给得意忘形的优纪任何脸面，轻骂一句傻逼后，他侧回头看着卡斯曼说道：“在这里你还是别想着放什么魔法了，飞行魔法也一样，用不了的。” 　　“……啊？” 　　卡斯曼愣了两拍才后知后觉发现陈默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急忙追问道：“用不了魔法？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罢了，不信你可以随便试试。” 　　“好！” 　　试试就试试，卡斯曼是个脑子里想到什么立刻就要去做的急性子，并且同时她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既然作为此地主人的陈默都已经主动开口让她试试了，那她当然也没有客气的道理。 　　唰——！ 　　卡斯曼张开手掌唤出魔法杖，然后用力往前一挥，结果…… 　　“我……我魔法杖呢？！” 　　就在卡斯曼目瞪口呆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时，一根熟悉的魔法杖忽然从前方递了过来。 　　“这里呢，都跟你说了这里用不出任何魔法，当然也包括存放物品的空间魔法了。” 　　卡斯曼顺着魔法杖递过来的方向愕然抬头，看到的是陈默面无表情注视的目光。 　　“谢，谢谢……那个……” 　　“不用谢。” 　　把魔法杖递给卡斯曼后，陈默缩回手，正当他准备转身继续通过小溪时，卡斯曼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质问道：“你，你能打开我用来存储东西的异空间？！” 　　“能啊，这并不难。”陈默手指随便一划，半空立刻像是打开的口袋一样，裂开一道深紫色缝隙，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书本衣物之类的东西。 　　“不过你大可不用担心，本仙又没有偷窥癖，所以你的一些私密物品我也并没有偷看。” 　　陈默说话时满脸坦荡平静的正直表情毫无疑问增加了这句话的可信度，但卡斯曼的大惊失色却并非单单只来源于这里。 　　“我在意的，才不是这个方面啊！虽然这方面也有……不过重点是你竟然可以打开我的储物空间？！这这……这种事情……”卡斯曼几乎都要语无伦次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能做到这种事情，难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地方吗？”陈默随手又把卡斯曼的储物空间关上，就像是出门时反手关门一样。 　　“当然！值得！惊讶了啊！！！”看着陈默满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地方的样子，卡斯曼已经开始抓狂了：“游离在这个世界上的异空间有那么多，而且每一个几乎都互不相通，就像是一大串天文数字的乱码，你是怎么知道我用来存储物品那个异空间坐标的？而且我还给自己的储物空间上了锁！” 　　“哦……原来那个小火花就是锁吗？” 　　陈默颇感惊奇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又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划拉开空间的时候，手指头上确实是痒了一下，本仙还以为是空间乱流激起的火花呢，所以随手就戳散了……哈哈哈……” 　　随手……就戳散了？ 　　卡斯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用来给自己储物空间上锁的魔法闪电，威力可是足以赋予整片天空一晚上雷暴的，结果却被人说成“痒了一下”、“随手戳散”，这让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如果不是梦的话，现实里怎么可能会存在这么……这么强到不讲道理的家伙？ 　　太强了…… 　　也太无赖了！ 　　卡斯曼用力晃了晃脑袋，眼前陈默的身影清晰无比，溪流间略微冰凉的空气带着竹叶的气息……很显然，这份实感是梦境所不具备的，所以她并没有做梦。 　　“至于怎么找到你储物空间的问题……”陈默想了想，然后表情有些为难的挠起了脑袋：“这个问题本仙还真不好跟你解释，主要是就算解释了你也肯定听不懂……这样好了，你就当本仙是运气好吧。” 　　运气好……？ 　　卡斯曼面容痴呆，陈默见状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即也不跟她继续逼逼叨了，转身就往小溪对岸走去。 　　“等……等一下！” 　　看见陈默离开，内心还是充满迷雾的卡斯曼赶紧叫了一声，脚下也是下意识的往前跟着迈了一步。 　　结果下一刻她就悲催了。 　　“扑通——！”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陈默回过头，瞬间看到卡斯曼摔进溪流里，被水打湿成落汤鸡的样子。 　　“啊，对了，刚才忘记提醒你了。” 　　面对浑身湿透的卡斯曼，陈默一点都没有愧疚感，反而是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石桩离水很近，你这肉体凡胎的，又没学过什么轻身的法术，也没有练过武，下盘虚浮，千万要小心路滑啊。” 　　…… 　　十分钟后。 　　中式格局的堂屋里面，卡斯曼蹲在一盆烧得正旺的碳火旁边，她身上穿着一件丫鬟佣人样式的鹅黄色齐胸襦裙，而原本的魔女斗篷以及衬衫短裙正被架在篝火上烘烤。 　　别问为什么堂堂正式魔女却要用火力烘烤这么原始的方式来弄干衣服，问就是她现在根本用不出任何一个魔法。 　　哪怕是最简单的火球术呢？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正坐在堂屋主位的太师椅上，一边伸手从旁边的小茶桌上取过茶壶，一边垂下眼皮对这位魔女小姐的窘况视而不见。 　　啊，再插个题外话，卡斯曼现在用来烘干衣服的炭火盆，就是他弹指一挥凭空变出来的。 　　天知道当卡斯曼亲眼目睹着他凭空变出炭火盆来的场面时，内心深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五味杂陈。 　　你都能直接变个炭火盆出来了，难道就不能帮我直接把衣服弄干吗？ 　　“不能。” 　　陈默满脸的坦然自若：“人不管想要获取什么，我觉得自己动手都是更好的选择，劳动是美好的品德，本仙这是在帮助你达到更高的自我。” 　　“……” 　　卡斯曼在优纪的帮助下换好齐胸襦裙，然后又在陈默的帮助下达到了更高的自我…… 　　蹲在炭火盆旁边烘烤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时，卡斯曼的内心是悲凉的。 　　她的腿好酸！ 　　她的背也好痛！ 　　拜托，对于一位早就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魔女大人来说，光靠体力蹲在地上十几分钟，这真的是非常苛刻的一件事情诶！ 　　还什么更高的自我……您倒是问问看，我想不想达到更高的自我啊！ 　　要是能用魔法的话，自己哪用受这鸟气…… 　　浑身又酸又痛地烘烤着衣服的同时，卡斯曼忍不住开始幻想起自己随手一个魔法，就把衣服弄干的样子。 　　不对，要是能用魔法的话，她压根就不会摔倒进小溪里好吧？ 　　一念及此，卡斯曼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 　　明明不能用魔法，可刚才…… 　　她愕然抬起头，目光直视向正在慢悠悠喝茶的陈默。 　　“嗯？怎么了？看本仙太帅太潇洒，所以忍不住芳心暗动，已经开始窥视本仙的美色了么？” 　　陈默嘴角上扬邪魅一笑，坐在他旁边的优纪狂吐舌头：“呕！大叔，呕！你还能不能更油腻一点？” 　　“切，没有幽默感的小鬼。” 　　被优纪拆台，陈默只好停止作怪，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转头盯着她说道：“这杯茶本来还想给你喝来着的，现在没了。” 　　“茶……？” 　　优纪眉毛一跳，忍不住朝陈默手里的茶壶投去视线：“这难道是……” 　　“啊，没错。”陈默面露得意之色摇了摇茶壶：“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刚才那种茶。” 　　——呼啦！ 　　他话音才刚落，优纪就直接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双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抓向仍在半空的茶壶。 　　不过可惜的是陈默手一缩，她抓取的动作便立刻落空。 　　“怎么，想抢东西啊？” 　　陈默挑起眉梢把茶壶护在怀里，眼神颇为挑衅的盯着优纪：“想抢也行啊，抢得到算你本事，不过抢不到可就别怪我铁面无情，辣手摧花了。” 　　“不抢！” 　　优纪摇了摇头，并没有中他的激将法，毕竟以陈默这厮的性格，在他嘴里的辣手摧花可不是什么好词，而且也绝对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他是真能做出很恶劣的事情来的，所以优纪一点都没有跟他对赌的想法，只是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茶壶，然后不情不愿坐回椅子上。 　　“哟，你倒是学聪明了呵？”看见优纪坐下，陈默咧嘴一笑，目光转回到仍在烘烤衣服的卡斯曼身上：“看你也挺不容易的，又是跋山涉水，又是被打湿成落汤鸡的……烤半天衣服累了吧？喝杯茶不？” 　　“啊……？” 　　“茶啊，没喝过茶吗？” 　　“呃，红茶喝过一些……” 　　“知道什么是茶就行，那你要喝不？这个是绿茶，苦是苦了点，不过挺香的。” 　　卡斯曼扭头看了眼优纪，虽然她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两人刚才为什么会对着一壶茶挣来抢去，不过看优纪那一脸垂涎若渴的样子，又想到之前多亏是她帮自己换了一套衣服……即使穿起来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现在就得穿着湿透了的衣服蹲在地上烤火了，这份恩情她还是懂得回报的。 　　“喝！要喝！”点头同意了陈默赠茶的请求，卡斯曼忽然后知后觉的多问了一句：“那个……你给我的茶，我可以转送给别人吗？” 　　“想送人啊？随你吧，你就是倒了都行，不过送出去可别后悔。”陈默边说边倒出来一杯绿茶，手指在杯壁上轻轻一弹，茶杯咻的一声就落到了卡斯曼手里。 　　“……” 　　低头盯着茶杯里面滴水未漏的茶水，卡斯曼又是一阵张口结舌，刚才茶杯飞来的速度快到她的视线完全无法跟上，本以为会因为接不住茶杯而出丑，结果茶杯不仅稳稳落在她手里不说，甚至连一滴多余的茶水都没有洒出来。 　　魔法吗？ 　　还是说……那个什么仙法？ 　　“终于反应过来了？” 　　就在卡斯曼盯着茶水发呆时，陈默也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居高临下道：“无论是你到了山顶之后就用不出魔法也好，还是之前我说解释了你也听不懂的那个能找到你储物空间的原因，以及你现在正在烤火的炭火盆，这些全部都是仙法的妙用。” 　　“仙法……” 　　卡斯曼闻言抬起头，仰视着陈默那双漆黑幽深、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般令人心悸的眸子，表情像是孩提时期第一次在魔法书籍上看到那些神秘莫测的魔法一般。 　　“怎么，感兴趣了？想学啊？”陈默呵呵笑着，一个响指就弄干了卡斯曼正在烘烤的衣服，同时摆在她面前的炭火盆也随之消失不见。 　　“不过，我不教~” 第四十三章 劫雷蕴金丹，道法即自然 　　不教……？ 　　出乎意料的话让卡斯曼一时有些语塞，按照陈默刚才说话时的语气，他下一句难道不应该是提出什么条件吗？结果却是毫无商量余地的“不教”二字。 　　回过神来后，卡斯曼忍不住幽怨反问道：“为什么不教啊？” 　　“不教就是不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仙不想教，这就是理由，不行么？”陈默慢条斯理的摇了摇脑袋，然后与卡斯曼略微涨红的小脸四目相对：“哎哟，怎么脸都气红了？你急啦？” 　　急……？ 　　卡斯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掌心立刻传回来一阵微微发烫的感觉，随即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因为陈默说的不教她仙法而情绪激动起来。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作为魔女而言，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每一位立志于在魔法一道上激流勇进、奋发求索的魔法师们，她们内心深处几乎都隐藏着一种对于神秘事物的向往与追寻，如若不然的话也没办法耐得住学习各种艰深魔法知识时那种枯燥繁杂的感觉。 　　想清楚自己情绪变化的原因，卡斯曼很快又重新变得坦然下来。 　　急了……就急了吧，因为她好歹也是一位魔女呢。 　　既然是魔女的话，肯定不可能对于如此新奇而神秘的事物毫无求知欲望才对。 　　换句话说，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另外随便一位正式魔女，那么她也一定会对陈默口中的“仙法”充满强烈而热诚的探求冲动。 　　“我真的对这种……仙法，非常感兴趣！”卡斯曼一脸坚定的盯着陈默：“请您开价吧，无论是让我拜师也好，收取天价的费用也好，还是说其他什么代价，只要您愿意传授我这种技术，我都可以尽力达成要求！” 　　“我说你这个人啊，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面对卡斯曼如此真诚的请求，陈默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动容的神色，仍然还是绝情摇头道：“那好，那本仙就把话给你再说清楚一点，本仙之所以不答应教你仙法，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理由可言，你可以理解为是我强我任性，教与不教都是本仙的自由，嗯……不过如果你还是不死心，一定非要得到一个不教你的理由的话，那就当是本仙比较歧视魔女这个群体吧。” 　　“歧视……魔女？”卡斯曼楞楞注视着陈默，她预想过无数种自己被拒绝的理由，却偏偏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如此……如此令人倍感诧异的原因。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啊？”陈默朝她微微露齿一笑：“不过本仙可没有随便乱编谎话骗你哦？本仙平素最讨厌魔女了，天生就比男人拥有更多的魔法才能，甚至就连魔法师的顶尖职业也是专门为女人所设立的魔女，既然如此那本仙也为男人们专门设立一个仙人的职业好了，魔女不可修仙，非男性不可成仙，女人修炼仙法就是千难万难，哈哈！” 　　“……” 　　卡斯曼看着陈默张狂大笑的样子，一时间陷入了呆滞当中。 　　片刻过后，陈默笑声稍顿，继续说道：“总之仙法呢，你就别想了，作为本仙成立的仙武宗第一位客人，待会儿会有人带你去欣赏一下周边比较有特色的一些地方，也算是让你开开眼界，看下究竟仙家福地是一番怎样的缤纷气象。” 　　“……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卡斯曼并不在乎什么仙家福地的缤纷气象，她心里像是猫抓一样的痒，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除了魔法之外的超自然力量吗？想学啊！很想学啊！简直是想学得不得了啊！！！ 　　不过陈默仍然还是摇头摇得异常果断，丝毫没给她任何幻想存留的余地：“还是那句话，我强我乐意，不教就是不教。” 　　“好吧……” 　　卡斯曼失望的叹了口气，眼睛里充满好奇求知欲的光芒也终于消散开来，不过她好歹也是魔女，稍微收拾下心态之后，她站起身端着茶走到优纪面前。 　　“这位小姐，之前谢谢你帮我换的这身衣服，我不太喜欢喝茶，这杯茶就送给你吧？” 　　“啊？你真要把茶送我？”优纪满脸诧异的盯着卡斯曼，她只不过就是带这个人换了身衣服而已，还礼有必要这么重的吗？ 　　“真送啊，一杯茶虽然算不上什么，但礼轻情重，希望这杯茶可以聊表我的谢意了。”卡斯曼表情真挚道：“毕竟，要不是你的话，我估计就要一直穿着刚才那身湿衣服了。” 　　“这……” 　　优纪低下头，目光在热气腾腾的茶杯与卡斯曼表情真挚的脸颊之间来回移动片刻，犹豫再三后她还是伸手将茶杯接过来，视线里饱含着感激的神色：“好吧，那就谢谢你可，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话刚说完，优纪抬起头就将茶杯内的茶水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的旁边，陈默正露出一脸冷笑的表情注视着卡斯曼和优纪两人上演的知恩图报好戏。 　　好人？呵呵，只不过是不知道所赠之物究竟有多么宝贵罢了。 　　待会儿可有得她后悔的…… 　　陈默嘴角笑容变得越发戏谑起来，优纪那边也已经喝下了茶水，就在她放下茶杯的瞬间，整个堂屋内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猛然炸裂开来一般，让卡斯曼心脏都为之紧紧一缩。 　　下一刻，实质化的气流从优纪脚下旋转着向上升起，眨眼间就化作一道扭曲视线的风柱。 　　“这……这是什么？！！” 　　卡斯曼还没来得及反应，风柱忽然就崩塌溃散成无数淡青色气流，从优纪身上猛烈朝着四周扩散而出，狂风所过之处，木质桌椅瞬间被掀飞到十几米开外，哐哐撞散在堂屋的木墙之上，甚至就连卡斯曼本人也被气流裹挟着向外推飞出去好几米距离。 　　“——哎哟！” 　　“别哎哟了。” 　　卡斯曼刚一屁股跌坐在地，身旁就传来陈默淡淡说话的声音：“你再不赶紧点跑，待会儿就等着被活埋在这里吧。” 　　“活埋？为什么？她……她这是怎么了？”卡斯曼揉着被摔痛的屁股，目光充满不可思议的看着此刻已经被气流包裹着双脚离地而起的优纪，虽然她现在用不出魔法，但对魔力的感知却并没有消失，所以她也可以肯定，此时此刻出现在屋内的狂风，百分百跟魔法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道说这也是仙法？！” 　　“是个屁的仙法，她马上就要渡劫了，你再不跑等着挨雷劈吧。” 　　“雷劈？为什么会被雷劈？”卡斯曼一只手捂住屁股，另一只手按着几乎快被狂风卷起到大腿根的襦裙，眼神里充满不解道：“渡劫又是什么？跟仙法有关吗？” 　　“为什么？是什么？你是好奇宝宝吗？都跟你说快跑了还不跑，真不要命了？” 　　陈默压根没工夫搭理卡斯曼的问题，他伸手拽住这个好奇宝宝的衣领，然后眼前空间像是被卷进洗衣机一样狠狠扭曲了几下，等到视野再次恢复时，已经是站在山脚下的乱石河滩上了。 　　“这是……空间魔法？”卡斯曼脚下一软，整个人几乎都吊在陈默胳膊上。 　　“屁个空间魔法，缩地成寸懂不？” 　　陈默随手一甩，卡斯曼轻飘飘被他送到几米外的一块大青石顶端，然后他抬头看着山顶上的风起云涌，嘴里喃喃道：“你刚才送出去的那杯茶，可是帮了她大忙啊……” 　　“大忙？什么大忙？”好奇宝宝丝毫不减好奇宝宝的本色，一开口就是问题。 　　不过陈默现在比较有空，心情也还算可以，就乘兴回答了她的问题：“本来优纪的紫府太大，一杯灵茶足够送凡人到金丹期了，但她不行，不过有了你刚才送出去的那杯茶，差不多就足够了。” 　　紫府？金丹？灵茶？什么跟什么？ 　　陈默说完就直接闭嘴不语，也不准备继续解释什么了，卡斯曼正想追问，一阵空气爆裂的声音瞬间将她视线拉回到云雾缭绕的山顶。 　　“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 　　“渡劫！” 　　陈默饶有兴致的盯着山顶上的动静，脸上浮现出看见新鲜事物的兴奋笑容：“金丹期天劫，只要过了这关就是金丹真人！飞天遁地不在话下，而且金戈不能伤，水火不能侵，调和内气五行，延寿2000年！” 　　……两千年？！ 　　陈默之前说的话卡斯曼都没有太放在心上，飞天遁地她魔女照样也可以啊，但延寿两千年……哪怕是最长寿的魔女也活不到五百年！ 　　想要延寿到千年以上，除非放弃肉体，否则断然没有任何一丝可能！ 　　“人……真能活两千年？” 　　“修仙者算个屁的人。”陈默嗤笑一声，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山顶的风云变幻：“不过，凡人经过修仙的过程，变成修仙者之后，只要修为够高，那么他们的寿命当然也会随之而水涨船高，越活越久，直到最后真正成仙，那可就是……” 　　“是什么？”卡斯曼目光灼灼，满脸写满了渴望。 　　“是长生久视，是寿与天齐。”陈默侧眸一瞥这位心神大乱的魔女，嘴角上扬而起的笑容里满是深不可测的意蕴：“金丹期天劫，度过了能增寿一千八百年，你那杯茶可以直接送一个普通人达到金丹期，怎么样，后悔送出去吗？” 　　“我……” 　　卡斯曼张了张嘴，却发现唇舌之间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一样，让她连任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算了，后悔不后悔，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看到卡斯曼张口结舌的样子，陈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随即他身形连闪两次，从山顶把洛兰和黛菈也带了下来。 　　“你俩都好好看看吧，尤其是你，黛菈，你不是想学修仙吗？天劫可是每一位修仙者都又爱又怕、又必不可缺的一个环节。” 　　“天劫……？” 　　从来没接触过修仙知识的黛菈，比起卡斯曼也好不了多少，不过陈默对她比对卡斯曼要有更多一些耐心，所以言简意赅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被雷劈，像你优纪姐姐那样。” 　　“优纪姐姐？” 　　“喏，看山顶，她就在那儿。” 　　陈默朝上努了努嘴，黛菈下意识一抬头，就看见漫山遍野的奇松和怪石此刻都在狂风当中瑟瑟发抖，山腰往上三分之二的位置，云海聚如漏斗，打着旋往山顶拱卫而起。 　　如此惊世骇俗的场面，云海漩涡当中还有雷霆隐现，黛菈瞠目结舌之下忍不住焦急道：“优纪姐姐……她要被雷劈吗？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先生您快去救救她啊！您平时不是最疼爱优纪姐姐了吗？” 　　“安心啦，她没事的。”陈默抬手往黛菈头顶摸了摸以做安抚：“修仙者，能被雷劈是好事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而且你优纪姐姐又不是一般的金丹，她那身板，就算是成仙的雷劫都可以硬抗下来，这种金丹小天劫，吞进肚子里都没事，你就别担心了，好好看着提前适应一下渡劫的氛围吧，以后总有轮到你的那天。” 　　“我……” 　　黛菈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就在她吐出一个“我”字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尖锐嗡鸣声的海洋。 　　不，不对……不是尖锐嗡鸣的声音…… 　　黛菈抬起手摸了摸耳垂下方，手指立刻被鲜血染红。 　　是雷声…… 　　那一瞬间炸响的恐怖轰鸣，把她的耳膜直接打穿了，所以才会觉得世界被嗡鸣声所淹没。 　　光是雷声就已经这么可怕了，那置身雷霆笼罩当中的优纪，岂不是…… 　　黛菈缓缓抬起头，视线看向山顶。 　　下一刻，她的眼中只剩下天地间那一抹惊世绝伦的深紫之色！ 　　轰隆隆——！ 　　宛如水蛇般粗细，深紫色的劫雷，落到近千丈高的山峰顶端，与此同时整个山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降了一截。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劫雷颜色不断加深，很快就变成了纯黑，粗细也变得跟水桶一样。 　　“轰轰轰轰轰！！！” 　　在劫雷的连续轰炸之下，近千丈高的山峰开始轰隆颤抖，连带着整个连绵不绝的山脉也开始震荡摇晃起来，直到劫雷变得跟房屋差不多粗细时……这已经完全不算是“雷”了，反而像是一道光柱——携带着恐怖天威的极光神柱！ 　　咚！咚！咚！咚！咚！咚！！！ 　　一道又一道漆黑光柱落下，山顶不断向下塌陷，犹如云端之上的一位神人手持巨锤敲击着一颗铆钉一般。 　　黛菈和洛兰完全迷失在了这犹如世界末日的光景当中，卡斯曼更加不济，她已经张开嘴唇痴痴呆呆的看傻了，嘴角还流淌着透明的口水丝，一副小脑没发育过的模样。 　　——轰隆！！！ 　　天际再次传来雷暴炸响的轰鸣。 　　雷霆还在落下！ 　　地面还在震动！ 　　九为数之极，三十九道劫雷劈完之后，近千丈高的巍峨山峰硬生生被劈矮了一半。 　　酝酿劫雷的乌云还未散去，半山腰的废墟之上，尘埃飞舞，雷火余烬包裹着一团五彩光华温吞燃烧着。 　　几个呼吸后，光华表面剧烈波动起来，一阵疾风掠过四周，也没听到什么异响，地面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刻下了深达百米的锐利剑痕。 　　“金丹期天劫的感觉，还不赖吧？” 　　陈默不知何时站在雷火包裹的五彩光华旁边，手指一弹，就让雷火余烬爆散成满天火花。 　　而优纪就这么俏生生站立在原地，那些五彩光华都是从她浑身如雪般通透白皙的肌肤当中映射而出。 　　“大道已成，神光自生，可喜可贺啊道友。” 　　陈默笑嘻嘻装模作样朝优纪拱手鞠躬，迎接他的却是一道足以斩山开海的剑光。 　　“可喜可贺？大叔你可没告诉过我修仙要被雷劈！” 　　优纪随手斩出剑光后又立刻缩回手，死死捂在自己胸前，她身上的衣服早在第一道劫雷劈下来时就已经被雷火烧灼殆尽了，所以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不着片缕的状态。 第四十四章 天天拉稀天天拉，马德都快脱肛了靠！ 　　“奇怪了，我没告诉过你吗？” 　　陈默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道，不过优纪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她牙齿磨得吱吱响，用力捂在胸前的双手，手背上爆出了恼怒的青筋：“大！叔！！你太过分了！！！” 　　“哎哟喂，别这么大声音嚷嚷，一点都没有美少女的气质了。”陈默表情有些嫌弃的眯着眼睛往回缩了缩脑袋，然后伸出小手指开始挖起耳朵，一边挖一边抱怨道：“一般来说美少女被心仪的男生看光身体，不都应该红着脸蹲在地上，语气羞赧中带着娇嗔，声若蚊呐一样羞羞答答的问人家是不是都看见了么？怎么到你这里就成河东狮吼了……再者说，你现在好歹也算是刚度过天劫的金丹真人吧，这一嗓门差点给我把耳膜都干碎咯，可怜我的耳朵哟……” 　　陈默一脸矫揉造作的捧着耳朵，模样简直比西子捧心还要更加西子捧心，优纪看得一阵无名火起，明明是这家伙占够了自己的便宜，现在竟然好意思反过来倒打一钉耙？ 　　真是……筑基可忍金丹不可忍！ 　　她，优纪，刚度过雷火天劫的金丹真人，现在就要快意恩仇，为民除害！ 　　“好！就是这种眼神！维持住啊，太对味了！”陈默被优纪咬牙切齿的眼神盯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拍手叫好起来：“再用力一点啊，眼神再凶狠一点，啊对对对……你的眼神盯得我好痛嘞，这就是金丹真人的实力吗？叔叔我都快被痛死了，哈哈哈！” 　　陈默一边拍手一边哈哈大笑，哪里有半点快被痛死的样子，说是快被乐死还差不多。 　　“大叔，我应该跟你说过，跟女生开玩笑一定要适度的吧？”优纪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周围空气当中噼里啪啦的游离着电光：“还是说……你想死一次试试看吗？” 　　“哎哟~你想死一次试试看吗……” 　　陈默夹着声音阴阳怪气的学了一句，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幽紫色剑光悄无声息从他面前不足五公分的虚空当中浮现而出，并且乍一出现，速度就达到了巅峰，几乎转瞬即至般斩在陈默表情吊儿郎当的笑脸上……或者应该说，只差一根手指头的距离，这道剑光就能成功斩落在他脸上了。 　　“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陈默近距离注视着正在半空当中嗡嗡作响的幽紫剑光，食指第一根指节轻轻拦在剑光与自己的鼻梁中间，他一边冷笑着发出感叹，一边将食指往外一弹。 　　——嗡！！！ 　　剑光换了个方向，只在半空留下一道缓缓消失的空间裂痕，而数千米外，一道苍茫山脉从当中位置被拦腰截断，激荡而起的气流漩涡甚至将山脉上空的云层都击穿个窟窿出来，久久不能愈合。 　　“还真是危险呐，优纪。” 　　陈默话音传来时，他人已经站在优纪旁边了，一件白衬衫和条纹格裙从半空轻飘飘落下，遮挡住视野的刹那，优纪能够清晰感觉到一只滚烫宽厚的大手从她屁股上拂过。 　　“这个嘛，就当是你想要攻击我的代价了，下次动手之前先琢磨清楚，别一股热血上头就冲动行事了。”陈默食指中指往半空一夹，一根香烟出现在他指间，烟头火光一闪，他深吸一口气后悠悠吐出白雾：“你还有太多东西要学啊，想对我出手还早了几万年呢，小朋友。” 　　“……” 　　优纪满脸通红被气得不轻，但她是真的不敢再对陈默出手了，小打小闹只是被摸一下屁股，再继续攻击的话，她怕自己今天屁股都要被抽烂……这家伙是真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怎么，还瞪我？没玩够啊？”陈默眉梢一扬，五根安禄山之爪在半空虚抓起来。 　　“没有，我就是眼睛酸了！” 　　优纪说完低下头，三两下功夫就穿好了衬衫和格裙，山间清冷的风在雷火未歇的半山腰上只剩下燥热，不过哪怕是在寒冬腊月里，本体是神剑之灵，并且还兼修了金丹大道的优纪也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就是了。 　　“嚯！jk真人！” 　　就在优纪穿好衣服的同时，盯着她穿衣服的陈默也发出了赞叹：“仙子穿jk，妙哉妙哉，下次再给你试试洛丽塔！” 　　“大叔，要玩换装游戏你能不能玩芭比娃娃去？”优纪皱着眉毛往下扯了扯裙子，虽然这条格裙长度几乎都要达到她腿弯了，但在陈默那一脸色授魂与般的表情注视下，她还是觉得裙子下摆有些漏风。 　　“什么叫换装游戏？那你把衣服还给我啊。”陈默打了个哈欠：“都金丹期了还不会自己弄套衣服出来穿，还得靠我帮忙才能勉强遮羞……说到底，终究是嗑药嗑出来的金丹罢了，药罐子真人，不值一提。” 　　优纪深吸一口气，内心不停告诉自己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不能跟眼前这个心狠手黑的无赖去争个嘴皮子上的输赢。 　　“哎，你心里是不是在骂我？”可树欲静而风不止，陈默贼兮兮的凑上去，一边问一边嘶哈嘶哈呼吸着她发丝间的味道：“我能闻到的哦，金丹期仙子的香味……还有心怀叵测，暗地腹诽的酸臭味。” 　　他这句话，优纪完全相信。 　　所以她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翻了个白眼说道：“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大叔你就不能消停点？算是我服了你了……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跟你出来了。”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没劲。” 　　陈默背着双手迈步在半山腰上绕了一圈，这里几乎被天雷劈成了一片生机断绝的焦土，随处可见冒着青烟的漆黑巨石，还有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其上的雷火黑炎。 　　“天劫余火，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叫消炎的，不然炼化了那还不得一飞冲天？” 　　“消炎？什么消炎？” 　　优纪虽然还在生着陈默的气，不过终究还是架不住女孩子天性里自带的好奇心，再者说她跟陈默的关系早就过了容易闹别扭的时期，当下便露出一脸好奇之色问道：“这种火焰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充满了强烈的敌意和憎恨，除了彻底扑灭之外还有别的用处吗？” 　　“没有，你又不叫消炎。”陈默手指轻轻一勾，盘附在漆黑焦土之上的一团劫雷余火立刻跃入他掌中，那团火焰在他手心里左突右撞，可惜却丝毫不能脱离出陈默的掌控。 　　优纪侧过脑袋盯着陈默玩弄雷火的举动，继续追问道：“所以那个消炎到底是谁？” 　　“某个世界的天地主角吧，特长是打不赢就放狠话……呃不对，应该叫绝地爆种，大招是放火烧人，而且每炼化一种具有超凡属性的火焰，他的修为水准都会往上提升一大截。”陈默边说边把劫雷余火摄取到指尖，拇指和食指轻轻搓捻，火焰立刻像是遇到什么恐怖危机般疯狂挣扎起来，然而却依旧逃不过被两根手指捏扁搓圆的命运，并且伴随着手指的揉搓，那一团雷劫余火的体积也在飞快变小，半空中不断挥洒下漆黑的火焰碎片，落到地上立刻就烧灼出一个个幽深孔洞。 　　优纪有些不可置信的咂了咂舌：“这种火焰要怎么炼化？吞到肚子里去吗？可那样的话，难道不会一下子就被烧穿肠胃吗？” 　　“天知道。” 　　指尖的雷火彻底被搓散，陈默转头盯着优纪说道：“你记住，以后遇到那种几天不见就突然厉害一大截的人，别管什么有的没的，直接往死里面弄就行了，而且一定要确保他们形神俱灭，彻底死透，连同身上随身的物品也要一起销毁，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是把他们的魂魄剥离出来，拿到神火上日夜炙烤，说不定还会有些意外收获呢……” 　　“意外收获？” 　　“比如说金手指啊，老爷爷啊，系统啊什么的。” 　　听陈默提起系统，优纪立刻眼前一亮：“哦！我明白了！就像系统姐姐那样子的吗？” 　　“她啊……她还是算了吧。” 　　想起神海上空安静悬浮的系统本体，陈默撇了撇嘴：“要是我在成长起来之前被人抓住的话，她估计直接就会放弃我，随便在哪个世界另找宿主了。” 　　“啊……不会吧？”优纪有些不相信的摇头道：“我感觉系统姐姐不会是那种人啊……” 　　“什么这种人那种人的？你管那坨大光球叫人啊？”陈默对此嗤之以鼻：“她压根就不算个人，我跟她也只是单纯的互成供需结合体罢了，她给我传承各种职业，带我穿梭一个又一个世界，看起来好像是我赚大了，但万一我死了呢？死了就死了呗，对你嘴里那个什么系统姐姐而言，只不过是又一个失败的宿主罢了，根本无伤大雅，再者说，你以为她带我穿梭位面的能量都是从哪里来的？而我抽取那些职业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完成前置的试炼任务？一句话，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你觉得是系统给了我这样的机缘，但你却看不到问题的本质，不过是投资者与被投资者，供需结合的利益关系罢了。” 　　“呜……听不懂……” 　　优纪被绕得有些发晕，但她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说道：“可是，以前大叔你沉睡的那个时候，系统姐姐也没有弃你而去啊！” 　　“那是她舍不得，一个已经证得上位古神阶位，初步获得攀登位面之梯权力的宿主，哪怕暂时沉睡了，也是不可多得的啊。” 　　“可……可是……” 　　优纪还想反驳，虽然她找不出任何具体的理由去证明，但回想起自己坐在神力之海岸边，遥望着系统光球的那些日子，她总觉得系统姐姐不会是什么坏蛋，也没有陈默嘴里说的那么冰冷无情。 　　“行了，你就纯属是天性单纯，像你这种看谁都觉得是好人的丫头片子，叔叔我只要一晚上就能骗得你身心沦陷，保管你被卖了还要替我数钱！”陈默冷笑着摇摇头，结束了话题。 　　对于系统，他一直都看得很透，这既要归功于不断获取各种职权之后他对于位面之海以及世界本源的认知逐步加深。 　　同时，他也不得不感谢系统本身对他的坦诚相告。 　　早在职业传承之初，系统就已经跟他告知过双方关系的本质，虽然确实赋予他又一次生命，以及穿梭诸天的能力，但……如果他失败的话，系统也会直接选择下一位传承职业的宿主，没有任何情面可言，毕竟双方仅仅只是纯粹的供需关系罢了。 　　回想起过往的日子，陈默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越过无数位面的阻隔，一路穿透进漂浮于无尽位面之海夹隙的星杯当中。 　　哗啦——哗啦——！ 　　神力海洋上空，宛如水波般缓缓涌动着的银白光球，仿佛恒古长存于此，光球内部隐约可见的纤细身影，哪怕是现如今一眼就能窥破无穷世界的他，也无法彻底看清其面部真容。 　　只知道……她胸挺小的，是个贫乳。 　　“嘿嘿，对A！” 　　陈默调侃的话音并未让光球产生任何异动，内部的纤细身影也依然还是保持着略微蜷缩的姿态。 　　目光继续注视了会儿，陈默无聊切了一声：“果然，还是那么冷冷冰冰的样子，我怎么也被优纪那种单纯过头的浪漫想法给同化了……” 　　然而就在他视线离开星杯的刹那，一点波澜毫无征兆从光球下方的洋面扩散而出，一圈、两圈……久久不能停息。 　　…… 　　晴空万里的午后，两道乘骑着扫帚的人影低空从平原上疾掠而过。 　　“伊蕾娜小姐，我觉得……那个，你要不然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沙耶盯着前方灰白长发与魔女长袍一同随风扬起的少女背影，语气有些犹豫道：“真要是找到他的话，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啊，没错，确实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伊蕾娜一边操纵着行迹追踪魔法，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欺骗了一位单纯无知的少女的感情，可不要以为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逃掉了！这次一定要他好看！” 　　啊不不不……真要是面对那位先生的话，难看的还说不定是谁呢…… 　　沙耶又是无奈又是苦涩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想再落入陈默手里啊。 　　而就在这时，前方一条分叉路径映入两人视线…… 第四十五章 魔法师竟是我自己？！ 　　一条路分成两边，向左或者向右，这是个问题。 　　向左走，路牌上明确标注着那边通向的是个名为“王立瑟蕾斯特利亚帝国”的国家。 　　而右边道路则通往魔法师至上之国。 　　按照伊蕾娜的喜好，她更加倾向于左边道路的国家，毕竟“魔法师至上”……这种说法她可不怎么喜欢，哪怕她自己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魔女。 　　不过低头看着手里轻微摇晃的魔法丝线，伊蕾娜忍不住怅然叹息了一声。 　　“他果然还是会选择那种国家啊……” 　　在伊蕾娜手中，随风飘摇的魔法丝线直指着道路右边的方向。 　　确认完方向，伊蕾娜带着沙耶继续骑上扫帚加紧赶路起来，不过这次她俩还没在空中飞出去多久，伊蕾娜手里的追踪魔法就突然拐了个方向，丝线前端像是受到什么东西吸引一般，九十度垂直指向地面上的一个小型村落。 　　“伊蕾娜小姐？” 　　看着突然在前面停顿下来的伊蕾娜，沙耶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样了，是找到那位先生的踪迹了吗？” 　　“应该是，如果我的追踪魔法没有出什么岔子的话……” 　　伊蕾娜盯着手里强烈反应的追踪魔法，心脏不争气的加速跳动起来。 　　多久了…… 　　从那家伙欺骗自己、放自己鸽子、最后还瞒着自己悄悄跑路开始，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 　　终于……终于要追上他了吗？ 　　伊蕾娜深深呼吸两口高空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下内心混乱而纷杂的思绪，然后一把将追踪魔法飘飞出去的发光丝线拽紧在手中。 　　“走吧沙耶，该去找那个混蛋算账了！” 　　“诶……我、我的话……”沙耶目光左右飘忽着，脸上表情变得极不自然：“我的话，那个……要不，我那份还是算了吧？” 　　“算了？”伊蕾娜侧头一瞥满脸心虚表情的沙耶，忽然伸手拽住她手腕：“算了什么算了？追都追到这里来了！我可不允许你临阵脱逃！” 　　“呃……我不——哇啊啊啊啊啊啊！！！！！” 　　沙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伊蕾娜已经不由分说拽着她俯冲向正下方位置的小型村落，速度之快犹如一颗划破天穹的陨星，沿途只留下一连串淡白色的气浪甬道，以及沙耶猝不及防的惊恐尖叫声。 　　渔猎村落。 　　村落名字虽然是渔猎村落，但其实像这种规模极小的村落原本应该是没有名称的，但因为村子里八成以上的青壮年男性劳动力都从事着打渔或者捕猎的工作，剩下的女人们也都帮忙张罗编织渔网、鞣制兽皮之类的散活，所以这个由渔夫以及猎户组成的小型村落偶尔也被简称为渔猎村落。 　　午后两三点钟的样子，这个时间段山林里的野兽都不怎么活跃，而距离傍晚鱼群开口觅食还有好几个钟头时间，所以村子里绝大部分渔夫和猎户都没有外出，年老点的长辈正好趁着午后时光小睡片刻，而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可就不愿意待在家里浪费时间了，所以此刻村间的小路上随处可见十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随处闲逛。 　　——呼！ 　　村头的一条黄泥路上，狂风将地面的灰尘吹散到半空，然后两位乘骑着扫帚的魔女施施然降落在地……好吧，准确来说应该是由前面的魔女硬拽着后方那位同伴，两人几乎垂直坠落向地面，然后又在距离地面不足二十公分时猛然打了个折转，瞬间由动至静刹停下来。 　　“伊蕾……伊蕾娜小姐……” 　　伊蕾娜这边刚停止住下坠，沙耶就直接从扫帚上翻身摔倒在地，她一边颤颤巍巍爬起身来，也不管被黄泥路面弄脏得灰尘朴朴的衣服和裙边，一边伸手搭在隔空漂浮的扫帚上，看向伊蕾娜的眼神里满是怨念：“就算要降落下来，但你只要跟我说就可以了啊，干嘛硬拽着我飞下来？我又不会跑！” 　　“真的不会吗？” 　　伊蕾娜此刻也跳下地面，手一挥扫帚立刻就消失不见，她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得沙耶背后一阵冷汗，曾经被真心话魔法强迫着说出真心话的记忆又回到了脑海当中。 　　“真的不会的啦……”沙耶向左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对了，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呢？直接去找那位先生吗？” 　　“喔！那当然了！” 　　听沙耶提起正事，伊蕾娜一下子有了精神，她也不再追问沙耶心里的想法究竟是会跑还是不会跑了，手掌打开后追踪魔法直指向村落当中。 　　“他果然就在这里！”伊蕾娜语气兴奋地揽住旁边沙耶的肩膀来回摇晃起来：“沙耶，他真的在这里，真的在这里啊！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追到他了！” 　　“是、是这样哈……不过你能不能先冷静点啊伊蕾娜小姐？” 　　沙耶被晃得有些头晕，而且光是记忆里回想起陈默那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就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啊！ 　　“走咯，沙耶！咱们找他算账去！” 　　半晌过后，伊蕾娜满脸容光焕发的迈步朝村子里走去，而沙耶则落后她五六步的样子，脸上挂满了不情不愿的残念表情。 　　发现身后消极怠工的同伴，伊蕾娜立刻转身走到她身边：“沙耶，你走那么慢干什么？” 　　“没、没有啊……” 　　“什么没有，明明就是！” 　　不等沙耶继续狡辩，伊蕾娜直接再次伸手拽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拖着往村子里走去。 　　“诶……哎哎？别、别扯我啊！” 　　沙耶跟伊蕾娜年龄相仿，魔力上的差距还可以用天赋来解释，但感受着从手腕处传来的巨大力量，她实在是有些无力吐槽了。 　　只能说，这家伙跟那位先生不愧是师徒啊…… 　　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孩进入村庄，很快就在路边聚集起了一大片前来围观的小伙子。 　　“唔喔，骗人的吧？好漂亮……” 　　“她们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哎，没在村子里见过……” 　　“切！别说村子里了，就算是进城卖兽皮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们，站满了街头与路边，他们因为常年的打猎和捕鱼，脸颊充满了风霜，双手也骨节粗大、老茧密布，与被围观的两位妙龄少女相比，简直就像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一般。 　　魔法师！ 　　以及普通人！ 　　这个世界的阶级，就是以如此残酷而悲哀的方式存在着的。 　　跟掌握着超凡脱俗力量的魔法师们相比，普通人群体根本就没有任何作为“人”的尊严可言。 　　一边是锦衣绸缎、富贵绫罗，另一边则是粗布麻衣、破旧褴褛。 　　一边是珍珠美酒、鲜脍佳肴，另一边则是食不果腹、渴饮雨露。 　　一边可以尽情追寻诗与远方，飞天遁地，日游万里。 　　另一边则只能低头躬腰在地垄田间，日复一日用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去伺候庄稼粮食，或者拿命做赌注，与危险的野兽相搏，只为了换取一两个金币罢了。 　　一两个金币……随便来个魔法师，一两分钟的功夫使用一个基础魔法，或许就可以赚取得到了。 　　甚至……如果他们愿意的话，钱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除开这些与生活最息息相关的方面，更不用说魔法师掌握着的那些神奇法术了，烈火惊雷，水淹土埋，飞天遁地，一阵风化作刀锋就可以轻易收割掉一整队士兵的生命，一场雨凝结成冰就足够毁掉整个城镇的供粮农田……对于普通人而言，魔法师们就是绝对不容忤逆的神灵！ 　　至于说有平易近人的魔法师……那也只不过是个别魔法师的性格使然罢了，然而对于绝大部分魔法师而言，普通人都只算是除人以外的动物罢了。 　　他们嘴上或许并没有这么说，但他们心里绝对就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高阶的魔法师，见习魔女，还有正式魔女们，越是加深掌握各种超凡力量，其他普通人在她们眼中就越是毫无人权。 　　正如魔法师至上之国流行的称呼方式一样——亚尼玛，下等人！ 　　不过眼前这个渔猎村落的运气很好，伊蕾娜和沙耶都不是那种自视高人一等的魔法师，虽然她俩一个正式魔女一个见习魔女，认真起来都够攻下一座小国城池了，但她们都属于魔法师当中性格比较平易近人的那一种类型。 　　甚至，沙耶在面对普通人的成年男性时还会感觉到局促与紧张。 　　“伊蕾娜小姐……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啊……” 　　沙耶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虽说她曾经也被师傅带着旅行过几次，但途径的歇脚城镇至少也有旅舍或者魔法协会之类的场所存在，可眼前这种情况…… 　　魁梧男人们的视线带着灼热压力，让沙耶下意识伸手将短裙下摆捂得严严实实，而她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又让更多男人对她喷吐出了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身材娇小而柔弱的青春少女，柔软白皙的皮肤甚至在阳光下反射着让人感到略微刺眼的光芒……看她紧张而又害羞的表情，还有用力捂住短裙的样子，路边不少年轻小伙已经狼狈不堪的弯下了腰。 　　至于被沙耶依靠着的伊蕾娜，瞪大眼睛往她身上扫视的男人更多，有人表情痴痴傻傻的露出了呆笑，有人捂着鼻子指缝中间隐约可见血色，还有人已经转身急匆匆往回家的方向赶了，裤裆里鼓鼓囊囊支棱着一大坨急需冷静的东西。 　　“他们，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像我们这种档次的美少女吧？” 　　伊蕾娜也是头一次离家远游，不过她性格比沙耶开朗一些，从小又看过很多其他魔女的传记小说，所以倒也没有太过茫然不知所措。 　　而沙耶听到伊蕾娜解释的话，关注重点却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方面：“美……美少女吗？我也算是美少女吗？” 　　“当然了，虽然比我还要差一些，不过沙耶也是水准很高的美少女哦！” 　　就在伊蕾娜自信又自恋的对沙耶摇头晃脑评判颜值时，路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空了不好好在家睡觉畜养精神，你们围在这边干什么？晚上不用收渔网，不用下套子了吗？” 　　伴随着一阵中年人宽厚沉稳的声线，一个面相起码有四十岁的男人挥动着蒲扇一样的大手，干脆利落从路边的小伙当中分开一条路出来。 　　不过就在他看清被围住的伊蕾娜与沙耶两人时，中年人脸上威严肃重的表情立刻变得惊诧凛然起来，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伊蕾娜和沙耶头顶的尖顶帽上，然后又分别落在两人胸口的魔女与见习魔女胸饰上面。 　　下一刻，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变得谦卑讨好起来，他魁梧得像是狗熊一样的身躯硬生生挤开一路后生小辈，到达伊蕾娜和沙耶眼前时，他已经一边搓手一边点头哈腰的露出了狗腿子一样的笑容。 　　“哎呀哎呀！两位贵客，欢迎你们大驾光临！不知道二位赏光莅临是有什么事情吗？” 　　“贵客？”沙耶闻言不由得晃了晃神，她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不过见多识广（指看了很多小说）的伊蕾娜已经轻叹一声，抬手扶正自己头顶戴着的魔女尖顶帽：“他说的贵客就是我们呢，沙耶，我还有你。” 　　“啊……我、我哪是什么，那个……贵客？” 　　沙耶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被人点头哈腰的感觉，其实何止是她，伊蕾娜也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还记得自己带着沙耶进村的目的，所以当下立即直奔主题道：“看来你是认识我们的身份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你们村子里现在还有一位魔法师，而且还是男性的魔法师，我们正在寻找他，能烦请告诉我们一下关于他的消息吗？” 　　“男性魔法师……？” 　　中年男子满脸疑惑的挠了挠头：“不瞒二位大人，我们村落地处位置这么偏僻，哪里会有什么魔法师啊……” 　　“不，肯定是有的。”伊蕾娜果断摇头道：“他绝对在这里，我的追踪魔法指向着的就是你们村落，不信你看。” 　　话刚说完，伊蕾娜缓缓张开手掌，原本被她拽紧在掌心里的魔法光线立刻飘飞而出，然后…… 　　——直指向中年男子的胸膛。 第四十六章 过度泛滥的温柔等同于软弱，心的感情不会轻易阐露 　　“这……这是……” 　　被发着光的魔法丝线直指向胸膛，不止是操纵着这个行迹追踪魔法的伊蕾娜本人，就连完全不懂魔法的中年男子本人，以及旁观看热闹的沙耶也都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可能，追踪魔法怎么会……” 　　伊蕾娜和沙耶都是内行人，若说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行迹追踪魔法不能生效的话，她俩还不至于会这么惊讶，毕竟万事万物都有个时效性的说法，即便是虚无缥缈的行踪也理应如此，但偏偏魔法照常生效了，而且追踪反映还异常的强烈，就像被追踪的目标就站在她们眼前一样。 　　然而此刻站在她们眼前的，明明就不是那个让伊蕾娜朝思暮想、恨得牙痒痒，同时也让沙耶唯恐避之不及、连睡觉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家伙啊，反而是一个她俩完全就不认识的陌生中年男人。 　　难道说是魔法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可能性只在伊蕾娜脑海中存留了一瞬间，然后立刻就被她推翻了。 　　自己晋升正式魔女又不止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初级魔法的使用上出什么问题？ 　　况且哪怕不是自己，就算由沙耶来使用这个魔法，那也绝对是轻轻松松驾轻就熟的活计，毕竟这个魔法的使用下限可是最普通的魔法师！ 　　最上位的魔女大人使用最下位的魔法师就可以轻松操纵的行迹追踪魔法，结果却出岔子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的笑话！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伊蕾娜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可能用岔了魔法，但为了保险起见，她沉吟片刻后还是解除了掌心里的追踪魔法，发着光的魔法丝线随风而逝，只剩下一片纯粹由风之魔素所构成的淡青色半透明花瓣缓缓漂浮于手中。 　　“沙耶，你来试试，会用追踪行迹的魔法吧？”她伸手递出这片花瓣，话语间虽然是在询问，但说出这话时的语气却是异常笃定的。 　　毕竟……行迹追踪魔法，这可是连刚入门的魔法师都能运用自如的魔法把戏。 　　沙耶此刻也是好奇心大起，她接过花瓣先是仔细打量了两眼其中青色浓郁的流淌魔素，随即运转起魔力，重新使用了与伊蕾娜刚才一模一样的行迹追踪魔法。 　　然后…… 　　淡淡发光的魔法丝线从花瓣上蔓延而出，犹如花朵舒展卷屈的花蕾一般，完全舒展之后的魔法丝线足有近半米长，一边微微在风中飘摇，一边散发出晶莹的光亮。 　　而就在伊蕾娜和沙耶的共同注视下，追踪魔法再次直指向了中年男子的胸膛。 　　好了，现在可以确认了…… 　　两次由正式魔女和见习魔女分别使用的行迹追踪魔法，最终却都是指向了同一个人，如此基本可以排除是魔法出了问题的原因。 　　那么，剩下的疑点就只有…… 　　伊蕾娜与沙耶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将视线转移到中年男子身上。 　　“等、等一下！两位尊贵的大人……你们在找的那位男性魔法师，我好像有印象！” 　　被见习魔女和正式魔女的目光一起注视着，中年男人背后已经冒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可跟村子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陶醉于少女青春美色的浅薄年轻人不同，年龄的阅历让他清楚知道魔法师这个群体的恐怖，尤其是女性的魔法师……也就是见习魔女和正式魔女！ 　　哪怕眼前的两个女孩看起来再怎么千娇百媚，但在中年男子心中，她们都是抬手间动辄就足以摧毁整个村落的人形怪兽！ 　　伊蕾娜和沙耶前后使用的行迹追踪魔法，他虽然完全看不懂这两位魔法师大人究竟在干什么，但通过她俩言语间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中年男子依然在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行迹追踪…… 　　他干了十几年的猎户工作，而野外打猎最重要的一项技能，无疑就是通过各种痕迹来判断野兽的行踪了。 　　如果把猎户思维套用在魔女大人身上……虽然这是很僭越、同时也异常自大的想法，中年男人内心很清楚他肯定理解不了魔女大人高深莫测的手段，但眼前形势逼人，他也不得不这样去思考了。 　　如果把猎户思维套用在魔女大人身上，那她们追踪那位男性魔法师的过程，应该也如同自己捕猎时追踪各种野兽的踪迹一样，而魔女大人们所使用的魔法——那种发光飘浮的丝线，不正好像是自己寻觅野兽踪迹时所使用的熏香吗？ 　　在箭矢或者陷阱上涂抹拥有刺鼻气味的熏香，这样猎物哪怕挣扎逃脱，他也可以根据地面上被踩踏折断的植物、四周点滴洒落的血迹、以及那种迥异于山林气息的淡淡熏香，沿途不断追踪过去……这样的过程简直就与魔女大人们所使用的魔法丝线如出一辙！ 　　中年男人已经把事情的全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两位魔女大人和见习魔女大人因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正在追踪一位男性魔法师的行踪，不过却不知为何被追踪魔法带到了自己的村落，而且她们所使用的追踪魔法竟然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比如情况，中年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追猎的时候。 　　受伤的动物会在山林里四处乱窜，它们途中会经过许许多多地方，当然也就会在许许多多地方留下痕迹。 　　那么，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会引来魔女大人追踪的痕迹呢…… 　　——别说，还真有！ 　　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中年男子眼中顿时流露出恍然的神采，他一边伸手在衣襟内兜里摸索着，一边继续开口说道：“那位魔法师大人，他是不是长得高高大大的，拥有一头黑色的头发，以及跟头发同样是黑色的眼睛，随行还有三位女伴？” 　　“三位？”×2 　　伊蕾娜和沙耶同时诧异出声，听到中年男人对于“身材高大”、“黑发黑瞳”这两种外貌特征的描述时，她俩就知道说的人肯定是陈默了，毕竟同时拥有这两种外貌特征的人本来就不多见，更何况还是魔法师？ 　　并且随身喜欢带着女性结伴而行，这也刚好符合她们对于陈默的认知。 　　不过……随行女伴的数目可就有些对不上号了。 　　“不应该是只有一个（两个）吗？哪来的三位女伴？” 　　话音出口，伊蕾娜和沙耶再次彼此对视一眼，后者愣了愣神，表情有些意外道：“哎？原来那位先生身边以前只有一位女伴的吗？” 　　“那当然了！”伊蕾娜此刻已经回过味来，她满脸不爽的咬牙切齿道：“从我家逃走的时候他还只带了那个叫优纪的女孩子，结果这一转眼就是三个女孩子了，哼……看来他这一路上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的啊！” 　　伊蕾娜说话时散发而出的怨气有些吓人，沙耶瞬间闭上嘴巴，不敢接她这句话。 　　不过紧接着，中年猎户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来的东西，立刻吸引了她俩的视线。 　　那是一个钱袋…… 　　黑色的锦布钱袋，缝合处是闪耀着亮黄色光泽的丝线，并非铜丝，而是金丝。 　　如此一个金丝锦布的钱袋，如果要拿去售卖的话，起步就是以金币作为价格单位。 　　中年猎户举起双手恭恭敬敬捧着钱袋，而随着他从衣服内兜里取出钱袋的动作，沙耶掌心当中悬浮着的行迹追踪魔法丝线也一下子指向他捧起的钱袋。 　　“不敢欺瞒二位大人，这个钱袋，就是那位魔法师大人留下来的！” 　　“……” 　　伊蕾娜低头注视着钱袋，过了会儿她手指一勾，钱袋立刻飞入到她手中，里面空空荡荡肯定是一枚金币都没有的，不过她却不在乎这个，只是盯着钱袋问道：“陈默……那个留给你钱袋的魔法师，他是多久离开的？离开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这……”猎户努力回忆了一下，随后语气有些犹豫的回答道：“那位魔法师大人……他是在临近今天中午的时候，从云端驾驭着一辆马车降落下来的，离开之后应该是去了魔法师至上之国。” 　　“应该？为什么用这么不清不楚的说法？”伊蕾娜捏住钱袋，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细眉。 　　而她这一皱眉，中年猎户差点被吓得原地跳起来，生怕突然就有一个火球或者一道闪电落下来，把他劈成焦炭，过度紧张之下，原本话里还隐瞒着的一些细节也立刻全部被他倾吐了出来：“对……对不起！对不起大人！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位魔法师大人，他其实并没有到过我们的村子里，而且这个钱也不是留给我们的，我……我绝对不是故意欺瞒大人您的啊！” 　　“……” 　　伊蕾娜静静注视着中年猎户紧张得都已经开始渗出汗珠的脸颊，沙耶往她身后缩了缩，这种场面她太不擅长应对了，而伊蕾娜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许多魔女旅行的传记小说。 　　有时候，拥有力量者哪怕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普通人也会因为她们的力量太过恐怖强大，而忍不住内心对拥有力量者充满惧怕。 　　有时候，这种惧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会让拥有力量者失去朋友，畏惧之下维系的情谊，哪怕表面再光鲜亮丽，也不过是幻梦泡影，一戳即破。 　　而有时候……这种惧怕也不算坏事。 　　“呼……” 　　伊蕾娜轻轻吐出一口郁气，脸上逐渐收起平易近人的表情，眉目间流露出的神色冷得像是一块凝固不化的坚冰。 　　而相比起她的神色，更让猎户感到畏惧的，则是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掌当中流转飘动着的一片淡青气旋。 　　“接下来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欺瞒隐藏的话，你明白吗？” 　　“是……是的大人！” 　　中年猎户赶紧一拍胸口表态宣誓，他是真怕了，眼前这个靓丽少女给他带来的恐惧甚至比一头下山猛虎还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他大声表态的宣言都变得嗓音尖锐起来。 　　“好了，你可以说了。”伊蕾娜满脸不为所动的命令道，内心却是再次想起了陈默的脸颊。 　　原来，在合适的时候保持冷酷的态度，才能够让别人明白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容轻视的吗…… 　　随时都保持着温柔儒雅的样子，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软弱可欺罢了。 　　就像陈默一样，有时可以温柔，他的温柔能融化人心最深处的坚冰。 　　但有时候他也很冷酷，不留情面的严苛、以及邪意凛然的肃杀，生死一线之间，没有任何人胆敢在他面前心存不敬！ 　　虽然陈默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做伊蕾娜的老师，但伊蕾娜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已经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 　　关于魔法的。 　　以及超出魔法之外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中年猎户老老实实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都告诉了两人，从渔猎村落与农庄村落之间的矛盾说起，再到陈默突然从天而降，问路之余还赏赐了一袋子金币给农庄村落的领头人，以及最后的两拨人大打出手，为了那袋金币争夺不休…… 　　“也就是说，这袋金币是你们抢过来的咯？”伊蕾娜拎了拎空空荡荡的金币袋：“那里面的金币呢？哪里去了？” 　　“金币……” 　　中年猎户表情挣扎了下，最终还是再次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灰扑扑的麻布钱袋跟金丝锦布的钱袋差别巨大：“不敢欺瞒大人，总共五十枚金币，都在里面了，我本来是想着用这个魔法师大人赐下的钱袋再去城里卖点钱的，所以提前就把金币腾出来了……” 　　“钱袋子都要卖钱？你们也太穷了吧！”沙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凡人的锱铢必究。 　　虽然她自己也不算有钱，但钱这种东西……老实说，对于她见习魔女的身份而言，想搞点金币花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她有心赚钱，大陆上随便哪个国家都有数之不尽的工作可以被她胜任。 　　“大人……” 　　沙耶不谙世事的吐槽，让中年猎户脸上本就不算好看的表情，立刻又变得更加苦涩了几分。 　　“我们一整个村庄，打猎捕鱼，全年下来也才只赚几十个金币罢了啊！” 第四十七章 跨越时空的一斩 　　魔法师至上之国。 　　紧紧关闭的城门外，两个硕大到占据整片城墙的陌生文字深刻烙印在砖石之上，似有若无般的淡红色气流缠绵萦绕，仅仅只是注视着这两个字符就会让人感到尖锐锋利的气息从眼球表面掠过。 　　——仙武！！！ 　　一队全体都由魔法师构成的卫兵沿着城墙外围布置下警戒岗哨，警戒线内，数十位身披长袍的资深魔女正在围绕着城墙上的字符紧张讨论着。 　　为什么明明不认识这是什么文字，但只要注视着就能够明白其中所蕴含的意思？ 　　为什么文字之上会缠绕着那种淡红色气流，而且一点都没有使用过魔法的气息？ 　　有一位魔女对着城墙上的文字挥动魔法杖，召唤来一块坚硬的花岗岩巨石，然而足有一座房屋那么庞大的坚硬花岗岩，从半空掉落而下时却瞬间被切成两半，轰隆落地后魔女立刻上前查看，只见花岗岩巨石的切面平整得甚至能够映照出自己的面庞。 　　“不可思议！这简直……” 　　魔女充满震惊的感叹着，虽然这种事她可以很轻松就重现出来，不止是她，此刻周围的每一位魔女都可以轻易做到同样的事情，但那也是借助魔法的力量才得以达成。 　　可问题是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一丝魔力，哪怕是在被切开的花岗岩巨石上，她全神贯注感知也没有任何收获。 　　既然如此的话…… 　　魔女盯着花岗岩沉思片刻，忽然再次有了动作，她抬手将魔法杖虚点在巨石前方大概两三寸的位置，随即一道翠绿色魔法阵圆盘立刻从她手中的魔法杖尖端旋转而生，并且转动过程中，魔法阵体积也快速增大到笼罩整个花岗岩巨石的程度。 　　——轰隆！！！ 　　下一刻，强烈的冲击波狠狠撞击在两片花岗岩巨石上，撞击所形成的反冲气流将一众正式魔女们的长袍下摆高高扬起，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有人施展魔法隔绝开气流的冲击，有人眼疾手快按住裙摆和尖顶帽边缘，有人则还没反应过来，在疾风扫掠之下春光大泄，猛烈飞扬的长袍和裙边裸露出大片白嫩肌肤，年轻魔女们纤细的大腿与柔软的小腹都是吸睛的重中之重，不过警戒在四周的魔法师卫兵当中也没人敢回过头来偷看这群魔女大人们就是了。 　　“卡莉西斯！看你干的好事！！” 　　不过，警戒卫兵虽然不敢偷看，但因为刚才那道冲击魔法而春光大泄的魔女们却并不能因此就平息下内心涌起的羞愤怒火，就算是反应及时没有出糗的魔女们也忍不住对施放冲击魔法的魔女投去不满的视线。 　　而在一众魔女充满怨气的注视下，卡莉西斯只是挠挠头笑了笑，语气一点都没有反省的说道：“嘛嘛……你们别这么大反应嘛，我只不过是想试试看更大程度的攻击会不会引发什么新的变化罢了，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 　　卡莉西斯一边解释一边回过头，高耸的城墙上，仙武二字正闪烁着银白耀眼的光芒，那种淡红色锐利气流更是极为活跃的快速跳跃起来……不，与其说是跳跃，用“流淌”二字倒更加能够贴切地形容出其姿态来！ 　　淡红色气流仿若轻灵奔涌的溪流一般，沿着字迹的笔画在半空当中肆意流淌着，而那两半被冲击波魔法轰飞向城墙的花岗岩巨石，此刻已经化作了满天细碎的尘土飞沙！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竟然，真的连一丁点魔力都感觉不到呢？” 　　卡莉西斯彻底陷入了沉思当中，她作为正式魔女，对于魔力的感知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了，就算退一万步说，哪怕她的感知有可能出错的话，但在场的数十位其余魔女总不可能也跟她一样感知出错吧？ 　　所以事实虽然让人很难相信，但到目前这种程度而言，她也不得不如此承认了…… 　　——这面城墙上刻印着的两个陌生文字，有极大可能代表着除魔法以外的另一种超自然力量！ 　　不过……除了魔法之外的超自然力量？ 　　“呵呵……” 　　卡莉西斯忍不住盯着城墙上熠熠生辉的仙武二字低声轻笑起来。 　　这可真是——让人好奇啊！ 　　“卡莉西斯，你让开一下。” 　　就在卡莉西斯呵呵低笑的时候，从她身后又走上来一位银白发色的魔女。 　　“诺丽……”看见走上前来的魔女模样，卡莉西斯嘴角一撇：“你想要测试这个文字的力量层次吗？” 　　“当然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被称为诺丽的魔女年龄不大，但她胸口佩戴着的正式魔女徽章已经充满了各种摩擦剐蹭的痕迹，显然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拥有这枚正式魔女的徽章了。 　　诺丽伸手虚握，五彩光辉凝聚在她掌中，并且随着她合拢手指的举动而缓缓被挤压、收缩。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文字也一同产生了变化，先是构成文字的笔画开始颤抖，然后这种颤抖很快便蔓延至整个文字的主体。 　　“诺丽！你小心一点啊！” 　　看见诺丽手段粗暴的用力挤压着城墙上烙印着的文字，卡莉西斯一下子焦急起来，她忍不住朝诺丽劝说起来：“这种文字所蕴含着的力量，这可是代表了除魔法以外的超自然力量啊！或许借由这两个文字，我们可以解析出全新的力量体系也说不定呢！” 　　“我明白的，如果真是什么珍贵素材的话，那我当然会小心尽量不构成破坏的，不过……”诺丽仍然还在持续握拢手掌，但她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汗珠：“不过，我并不觉得……仅凭我一个人，可以对这东西造成什么破坏……” 　　“什么意思？” 　　卡莉西斯还没有反应过来，城墙上突然传来咔嚓一声，仿佛切菜时刀锋从某种脆爽蔬菜上一切而下的声音一般。 　　下一刻，诺丽脸上徒然露出悚然震惊的表情，然后这种表情又很快变得痛苦不堪起来。 　　“呀啊啊啊啊……手！我的手——！！” 　　手……？ 　　卡莉西斯视线一转，只见诺丽平伸出去的右手前端，原本应该是小臂的地方，现在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而在诺丽胳膊肘的位置，一个滋滋喷血的窟窿赫然在目，创口内部一览无余露出来了正在抽搐扭曲着的血管以及肌肉，惨白骨茬中央，粉红色的髓质正一滴一滴缓慢淌落着犹如红宝石一般深红剔透的髓血。 　　“诺……诺丽……？” 　　卡莉西斯脑海内轰的一下像是炸开了什么东西，只剩下空白一片的思绪，然后她很快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惊悚情绪从心头涌起。 　　——那种情绪，叫做后怕。 　　刚才在诺丽进行测试之前，她可是也对这面城墙上的文字进行过探索的。 　　只是运气够好，她测试仅仅浅触即止，并未触发那种陌生文字的反弹罢了。 　　否则现在被斩去小臂的，恐怕就该是自己了！ 　　不……谁知道那东西究竟会斩在哪里？ 　　有可能是小臂，也有可能是……自己脖颈之上的这颗大好人头！ 　　卡莉西斯不住寒颤着后退了两步，她看向城墙上那两个陌生字符的目光已经由见猎心喜变得惊悚恐惧起来，魔女长袍之下，她整个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冰冷的汗珠。 　　“诺丽，你先忍一下，很快就给你止痛！” 　　围在城墙四周的魔女当中，很快就有几位以擅长医疗魔法而出名的魔女冲到前方，有人给她止血，有人帮她止痛，还有人正在小心清理着手肘断面上的各种骨肉残渣。 　　像是断臂或者断腿之类的伤势，一般而言治疗起来都会非常棘手，不仅因为伤情的严重程度在外伤里面算是数一数二的等级，更因为创口里面会夹杂许多的碎肉碎骨茬之类的东西，如果不能先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的话，很容易就会在治疗之后留下某些影响恶劣的隐患。 　　不过好在，此刻给诺丽进行清创工作的医疗人员是一位正式魔女。 　　她挥动起魔法杖，一团淡青色光芒从魔法杖顶端亮起，然而就在她准备清理出创口里的异物时，却忽然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咦？怎么会这样……” 　　听到她的低声疑问，周围其他几位正在进行医疗工作的魔女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伤口，好平整！” 　　清创魔女轻轻抖动魔法杖，一面水镜立刻凭空而生，其中放大映射出诺丽手肘断面的情况。 　　肌肉、血管、皮肤、经络……这些血肉组织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毕竟人类的身体组织是具有弹性的，况且在遭受如此剧痛之后，更是会本能地使得创口附近的血肉组织收缩抽搐起来。 　　不过骨骼可就不一样了。 　　按理来说，断臂这种伤势就算创口再怎么干净利落，但骨骼边缘也会产生细微的破碎裂痕才对。 　　然而在清创魔女的水镜映射当中……诺丽手肘处的骨茬断得几乎像是经过打磨一般，除开湿润海绵状的髓质，整个骨骼外壁都仿佛工艺品一样光滑！ 　　“这……这怎么可能？” 　　“好干净……” 　　“这真的是断臂的伤势吗？！” 　　距离几位医疗魔女不远处，卡莉西斯也听到了她们不可置信的声音，但卡莉西斯脑海内却是回想起刚才自己用花岗岩巨石测试的结果。 　　那花岗岩巨石的断面……不就正好和诺丽断掉的胳膊一样吗？ 　　震惊归震惊，几位精通医疗魔法的魔女还是很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们先是把诺丽手肘处的创口进行了止血处理，然后又给诺丽施放了镇静止痛的魔法，清创工作虽然省下了一步，不过最后续接断臂的工作却无法单靠医疗魔法来达成。 　　愈合魔法仅仅只能让伤口生长闭合，而想要接上断臂，就必须先把两截肢体拼起来才行。 　　但诺丽的小臂已经像是之前的花岗岩巨石一样，被切成无数细碎的骨血残渣，风一吹便散得满天都是，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既然医疗魔法做不到，那就只能靠其他的魔法了—— 　　三位医疗魔女让开位置，另一位魔女蹲在诺丽旁边，她先是怜惜地抚摸了一下诺丽痛晕过去之后也依然眉头紧蹙的小脸，随后挥动起魔法杖。 　　“沙沙……” 　　随着光华闪耀的魔力弥漫到四周，无数赤红色碎屑从半空当中逆风而来，这些碎屑在诺丽断臂的位置快速堆积，并且聚集成小臂的形状。 　　时间回溯魔法！ 　　这是每一位正式魔女几乎都会的最上位魔法，因为是最上位魔法，所以很受魔女们的喜爱与追捧，大家都愿意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去学习，不过也因为是最上位魔法，学习难度大，消耗魔力多，所以精通这个魔法的魔女其实并不算多。 　　不甚精通的魔女，能够回溯的时间短，区域小，释放前摇也长，消耗的魔力更是异常巨大，可以说是相当鸡肋的垃圾魔法了。 　　不过对于精通此道的魔女来说……她们越是在时间魔法上加深造诣，能够回溯的时间就越长，受魔法影响的区域就越大，消耗的魔力也越小，所以哪怕是在魔女群体里面，精通时间魔法的魔女都是非常受尊敬的。 　　时间的魔女……大家这样尊称她们。 　　而此刻让诺丽断臂重生的，就是如此一位“时间的魔女”。 　　骨骼、肌肉、血管、肌肤…… 　　无数血肉碎屑飞快在断臂末端重组，从小臂到手腕，再到掌骨、指骨、指尖，直至指尖也覆盖上一层白皙粉嫩的皮肤为止。 　　“呼……” 　　看着诺丽重新恢复完好的小巧手指，魔女轻轻松了口气，然而就在她准备收起魔法杖时，一道猩红气旋突然从半空逆流而来。 　　“小心！！” 　　和时间魔女一同目睹了这道气旋的，还有离她不远处的卡莉西斯。 　　但卡莉西斯此刻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准确来说，哪怕代替此刻时间魔女的位置，卡莉西斯也绝对没办法避开这道猩红气旋的逼近。 　　因为……就在两人目睹这道气旋的瞬间，它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掠过了时间魔女手持魔法杖的小臂。 　　痛！ 　　剧痛！ 　　一瞬间袭来的剧痛让时间魔女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她整个人颓然软倒在地，脸上布满了犹如泉涌一般的汗珠，但比起疼痛来，更加让她感到惊讶的却是那道突然出现的气旋。 　　怎么可能…… 　　明明，自己已经停止了时间回溯魔法。 　　可那道气旋，究竟是从何而来？ 　　回想起气旋从出现到斩落，再到消失的全过程，时间魔女忽然神情一怔，随即她缓缓瞪大了眼睛。 　　这、这简直…… 　　就像是那道气旋自己逆行了时间，然后斩落在她身上一样！ 第四十八章 越是禁止的就越要去做，这是猫咪的本性 　　时间回溯，要驱动这种魔法原理其实很简单。 　　用工具做比喻，人挥动锄头就好比魔法师使用魔法，而魔法本身的各种神奇之处，正如同锄头是由使力的锄柄与掘土的铁片构成一般，魔法师运用魔力就是人挥锄头时使出的力气，人使力，锄头掘地，魔法师就是通过这样简单的原理，达到了通过魔力来影响外界的效果。 　　不过原理虽然简单，但其中却又有两个极大的难题。 　　其一是最根本的魔力问题，人生下来就是有力气的，而且力气也会随着人体的成长不断与日俱增，但魔力却跟体力不同，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大概九成以上吧，都是不具备魔法师天赋的，人体天然诞生的魔力非常微弱，后天增长的魔力数量又都是基于天然诞生时所拥有的魔力，这就好比是乘法，一乘一永远都是一，但十乘十就是一百！而一百乘一百，那就是一万！ 　　所以有些人一辈子都当不成魔法师，有些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在最下级的魔法师层次上蹉跎终生，而有些人……增长魔力对她们来说简直就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甚至根本不需要她们如何练习，每天正常嘻嘻哈哈，吃饭睡觉，第二天一觉睡醒魔力就会自动增长一大截！ 　　那样的人，几乎都在二十岁左右达到了正式魔女的等级，三十岁不到便成为大魔女，被世人传颂为大智大能的贤者，如同神明一般傲然脱俗，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可以莅临整个凡人遍地的尘世间。 　　怎样，很不公平吧？ 　　还有更不公平的呢，九成以上的人都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而有天赋的那不足一成的幸运儿里，还是用数字来打比方，男人的魔力增长上限是十乘十，女人的魔力增长下限也是十乘十，两者一个上限一个下限，其中代表着的却是一份堪称残酷的事实——你整天拼命努力，也比不过我吃饭睡觉潇洒玩乐，可我若是某天兴致使然地稍微努力一下，所取得的收获甚至能抵扣你数月苦行僧一般的艰难修行！ 　　话题有些扯远，回归到正题上面。 　　除了魔力之外，第二个难题则是魔法师们运用起魔力操纵的那把“锄头”。 　　魔法虽然和锄头一样，都属于工具的一种，但两者的复杂程度却有着天差地别般的不同。 　　若说锄头结构简单，常人只要粗略地看上一眼便能够明白过来其中所蕴含的原理，并且轻松自如地使用甚至是仿造它，那么魔法的技术含量就犹如是让还在森林里荡秋千的猴子只通过一本现代科学概述就直接造出载人航天火箭一般！ 　　这样的难度，堪称是毁灭性的。 　　所以学习魔法不仅需要极高水平的智力，更重要的是一种“天启”，一种冥冥之间的直觉。 　　而魔力天赋越强的人，获得这种直觉的几率就越大，男人在这方面是拍马也追不上女人的。 　　魔力的天赋，魔法的直觉，这两个难点犹如天堑，前者筛掉了九成的普通人，后者又筛除了九成的资质平庸之辈，如此一来就去掉了九成九，剩下的百分之一里面还得考虑到因为各种危险或者意外而丧生的见习魔女以及正式魔女，还有许多天赋卓绝之辈根本就对魔法没兴趣，亦或者她们压根就接触不到魔法这个层次…… 　　总之，魔法师是一个绝对稀缺的群体，尤其是高级的魔法师们。 　　而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正式魔女，足以证明她们无论是天赋、能力、才智、运道，都属于人杰一级，可哪怕是在如此千万里挑一的人杰群体当中，精通时间回溯魔法的正式魔女也是数量极为的稀少。 　　强大的魔力天赋！只有这样才能够支撑得起时间回溯的消耗。 　　无与伦比的魔法直觉！否则研习时间回溯魔法的相关书籍只会像是如读天书一般。 　　还有花费长足的时间去钻研，在这一点上哪怕是正式魔女也一样！ 　　但现在…… 　　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旋？ 　　竟然能够逆流时光，还精准无误地斩在自己身上？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道斩击的问题，时间魔女却是心知肚明的，她冷汗涔涔转头看向依然昏迷不醒的诺丽，后者右手小臂此刻已经被修复得完好如初，所以……自己遭受的这一斩，既是一命换一命的代价，同时也是一种报复、一种表明姿态的无声宣言。 　　——无故冒犯者理应接受惩罚，你既然想替人代过，那么你也必将替人受罚！ 　　这样冰冷而坚硬的意志，通过刚才被斩断手臂时的痛楚，清晰无误地传达进了时间魔女脑海当中。 　　可……那仅仅只是一道气旋啊！ 　　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意志？ 　　又为什么能够从时光长河当中挣脱而出，送给自己那痛彻心扉的一斩？ 　　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不，也不对…… 　　时间魔女缓慢从诺丽身上收回目光，她用力抓紧断臂伤口，掌心闪耀起生肌止血的魔法光芒。 　　说到底，自己之所以会觉得那仅仅只是一道气旋，也只不过是通过眼睛看到的模样罢了。 　　可眼睛看到的东西，有时候却不尽其实啊…… 　　所以那道气旋，它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思虑之中，时间魔女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的城墙。 　　【仙武】！！ 　　如同刀刻斧劈一般的陌生文字占据了整堵墙壁九成以上的区域，它笔画硬朗，字迹张扬，刚强又立体的框架结构，每一笔收尾都犹如一把刀、一柄剑，尽显其锋芒！ 　　“仙武……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时间魔女嘴里喃喃低语着，已经有些怔然了，那些准备给她也进行治疗的魔女同僚们都被她阻止了下来，只是简单对伤口处进行了止痛处理，然后她就带着所有人都撤离了。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普通魔女们的能力处理范畴了…… 　　非得城中最德高望重的那几位已经触摸到大魔女门槛的大人们，才有资格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数十人的魔女团体，来时呼啦一阵风，走的时候也是潇洒利落，有人身影一闪就在原地消失不见，有人化身为火直窜天际，有人遁成流光射入城门，更多的魔女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出行方式，骑上她们心爱的小扫帚，魔力一催扫帚就飞上了城头。 　　依旧被留在城外的卫兵们没人胆敢靠近那堵城墙，尤其是看见城墙上红光大冒的“仙武”二字……所有人都记得刚才那位魔女大人被斩断手臂时发出的惨叫，连魔女都被斩断了手臂，更不用提他们这些垃圾魔法师了。 　　鬼知道那玩意儿究竟是只砍手还是怎样？ 　　万一下一次就砍头或者是直接来个腰斩了呢？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是只砍手，谁特么闲的没事干才会想去赌一赌自己究竟会不会被砍掉手臂啊？ 　　危险！ 　　这堵墙，还有墙上那两个字，都是大大的危险！ 　　没见魔女大人们都被整得没辙，现在已经负伤跑路了吗？ 　　就他们这几只小鱼小虾米的，最好还是别强逞什么能，须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啊…… 　　卫兵小队的队长用木头板钉了个告示牌出来，就插在城墙前面十来步的地方，这也是他敢靠近过去的极限了。 　　告示牌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此处危险，请勿靠近！ 　　除此以外，他本来还想弄个屏障什么的，但只要一想起魔女大人们试探这堵城墙之后遭受的恶果，他就有些心里发寒了，谁知道自己弄个屏障把这堵墙给围起来，会不会被那个鬼东西认定成是冒犯僭越的行为？ 　　如果没搞好，当头给自己来一下……那可就彻底完犊子咯！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说是怂也好，小心谨慎也好，卫兵队长最终还是没敢继续搞什么动作，插完告示牌他就带着一群卫兵跑到其他区域去巡逻了。 　　至于这一段的安全问题……他是完全不担心的。 　　谁要是敢从这段城墙上攀爬过去，尸骨无存就是唯一的下场。 　　关于这一点，刚才已经被几位魔女大人们用惨痛的血泪经验证明过了。 　　而就在卫兵小队离开之后不久，两道驾驭着扫帚的身影从天际疾掠而来，其中处于前方的灰发少女一边操纵扫帚，一边向前伸出自己的左手，在她掌心飘浮着一个黑色钱袋，追踪魔法的银丝从钱袋上蔓延而出，直指地平线尽头耸立着的城墙方向。 　　“伊蕾娜小姐，你快看！” 　　靠近城墙时，沙耶忽然大声惊叫起来，伊蕾娜不用她的提醒，早就已经看到了引发她惊叫的东西。 　　【仙武】！！ 　　漆黑的岩石城墙外围，深深刻印着如此两个硕大的字符。 　　虽然是从未见过的文字，但只要看一眼就能辨别出其意思。 　　而在这样的两个文字前方，十步开外，地面插着一块告示木牌。 　　“此处危险，请勿靠近？” 　　沙耶跳下扫帚，好奇地看了眼这块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过了会儿她忽然一拍手掌说道：“我知道了，写下这块木牌上告示的人，肯定是个男的，不然字怎么会这么丑？” 　　“喂，你完全就是搞错重点了吧。” 　　伊蕾娜此刻也已经打量完了四周，她轻轻拖举起手掌上的追踪魔法，发光丝线像是被铁块吸引的磁石一般，拉直了指向前面的城墙。 　　不……更准确来说，是指向城墙上那两个硕大的文字。 　　“仙武……哼，看来这就是你留下的字了！” 　　伊蕾娜一边露出冷笑，一边直接迈步跨过木牌警示的范围，径直走向前面的城墙。 　　“伊蕾娜小姐，这个木牌上都说危险了诶……诶哎哎哎哎哎？！！！” 　　沙耶本来还脸色有些担忧的提醒了一句，谁知下一刻她就被伊蕾娜伸手拽住衣领，直接拉了过去，跟她一起走向城墙那边。 　　“什么危险？那家伙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流氓！无赖！满嘴谎话，骗完人就跑！这次逮住了我一定要他好看！” 　　说话间，伊蕾娜已经拽着沙耶走到城墙跟前，她松开拽住对方的衣领，双手叉腰，细细的眉梢向上扬起，双眼当中迸射出汹涌澎湃的怒意，视线像是在喷火一样恶狠狠盯着近在咫尺的“仙武”二字。 　　“危险？呵呵，让我看看有什么危险啊！唬人倒是挺厉害，沙耶，你可别被他骗住了！” 　　“伊、伊蕾娜小姐……你……后面……” 　　就在伊蕾娜侧头看向沙耶的刹那，沙耶眼底却映射出一道锐利猩红的庞大气旋，从刻印城墙的字迹当中直扑而来。 　　“伊蕾娜小姐！小心身后啊——！！！” 　　“嗯……？” 　　伊蕾娜心底蓦然一动，回头瞬间，铺天盖地的猩红已经篡夺了她眼中的整个世界！ 　　…… 　　万仞高山之上，云雾缭绕。 　　无数琼楼高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砖碧瓦，富贵逼人，更有苍郁古树点缀其间，虹桥流水，叮咚清脆，三三两两的白鹤结伴而飞，俨然是一片仙家气度。 　　陈默就这么站在山顶一处观星卦台的边缘，凭栏而望，无数乳白云潮在下方升腾起落，浩日高悬当空，光芒挥洒在云潮之上就像是镀了一层碎金。 　　“大叔——！！！” 　　远远的，从天际尽头传来一阵呐喊声，声浪穿越千万里距离，如有实质般在云潮当中轰击出直径上百米的圆柱通道。 　　下一刻，数之不尽的锐金剑气从天地各处飞射而来，聚拢成一处时化作流光剑刃，仅仅眨眼间就分割开千万里云海，纵射向长身而立于观星卦台的陈默身边。 　　剑光落地，优纪随手把一柄金色的小剑扔出云海，金剑立刻又变回锐金剑气，复还天地之间。 　　“大叔，你那本书里教的把戏还挺好玩！” 　　“什么把戏，正经的仙法好不好，你纯属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默撇撇嘴，不过却没跟优纪计较她的那些说辞，而是直奔正题道：“修仙伊始还有前期一些比较基本的法术，你看一遍应该就会得差不多了，毕竟本体是扎根在我的神魂里面，待会儿去外面接一个人，顺便以后拜师到山上的人都由你负责教他们了。” 　　“接人？”优纪一边玩着五行法术，一边随口问道：“接谁啊？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识。” 　　陈默略微颔首，目光穿过前方的无边云海，也穿过笼罩在整个山海世界尽头的迷雾大阵，直看向魔法师至上之国城外，那个已经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少女。 　　“究竟是谁啊，大叔？”优纪也在跟他一起张望，不过除了眼前无边无际、潮起潮落的云海之外，其他的她就啥也看不见了。 　　陈默见状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开口说道：“是伊蕾娜。” 第四十九章 井底之蛙，一样可怜！ 　　伊蕾娜？ 　　“是她啊？” 　　优纪记性很好，略微一回想脑海内就浮现出灰发少女的面容。 　　“怎么，追了一路现在总算是追上来了吗？” 　　“人现在就在城外，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陈默侧目瞥了她一眼：“你可别给我整些幺蛾子出来，看你这一脸的鬼主意样子。” 　　“嘿嘿，哪有哪有……” 　　优纪脸上露出狡黠笑意，同时眼神狭促地盯着陈默嘿笑起来：“话说大叔，人家可是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那么久的哦，你准备怎么对付她？又像之前一样戏耍她一通，然后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吗？” 　　“滚！” 　　陈默眉毛一扬，做出略微愠怒的表情，优纪见状立刻哈哈一笑，随即翻身跳出云海。 　　下一刻，无边剑光从天地各处汇聚而来，凝成一束后便疾速电射向山海尽头，沿途留下猛烈呼啸的狂风，以及少女清脆如风铃般的嬉笑声。 　　“大叔！我去啦！你就算恼羞成怒也没用哦！！” 　　“草特么的凑傻逼……” 　　陈默举目注视着那道金光四溢的剑影从山海尽头的云雾内部迅速穿过，片刻后他也转身回到了山顶的琼楼玉阁当中。 　　伊蕾娜……这个深受世界本源意识宠爱的少女。 　　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处置她，才算没有浪费她身上的这份隐形“资源”呢？ 　　这件事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啊…… 　　山海世界之外。 　　扩散蔓延至整个喷水池广场旧址的浓厚雾气已经彻底在此安定下来，虽然肉眼看上去雾气内部始终都是一片翻滚不休的样子，但所有雾气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蔓延出这个圆形广场的范围。 　　此时此刻的广场四周，人数多达上百位的魔女齐聚于此，她们有的年龄偏小，是新晋的天才魔女，而有人却发丝见白，已经在正式魔女这一等级停留了数十年光阴，哪怕距离传说中的贤者也相差不远了。 　　之前在城外被斩去一臂的时间魔女此刻也在人群当中，她的正式魔女称号是【逝水】，这取自她在成为正式魔女时对当时担任她导师的另一位魔女说出的关于时间的感悟。 　　“时间……不正像水一样吗？你能感觉到它，但它却是透明的，难以被赋予形体的，你也能触摸到它，春来抽发的嫩芽，秋日无边的落叶，这都是时间存留的痕迹，然而如果你想抓住它，那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时间向前流转，就像一条奔腾的河流，而万事万物都是随波逐流的落叶，唯有了解了时间，才能够在时间这条长河当中自在畅游。” 　　逝水魔女的手臂此刻还是残缺的状态，在她身边围着一大圈精通治疗魔法的魔女，不过在她的阻止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施放魔法替她治疗。 　　“卡缪姐姐……” 　　诺丽现在已经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她满脸愧疚地看着逝水魔女残缺的手臂，虽然之前她全程都在痛晕过去的状态，但刚才卡莉西斯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全部都告诉她了，包括逝水魔女在帮助她修复手臂后自己却被斩去一臂的事情。 　　而面对诺丽愧疚的表情，卡缪则是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诺丽，你不用这么自责，这并不是你的责任，而且替你修复手臂也是我擅作主张的事情，完全不能怪你的。” 　　“可是……” 　　诺丽低头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要不是我强行用破坏魔法去测试那两个字的话，也不会引发后面所有的事情……” 　　“哎呀，都跟你说了让你不要自责了，你这又是什么话？” 　　“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你这家伙！”卡缪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这个年纪尚小的后辈现在已经完全被愧疚感和自责感压昏头了，于是她只能继续宽慰道：“你可别忘了，我们作为魔女被邀请过去，本来就是为了探查清楚那两个字的情况，而破坏测试也是探查的其中一环啊，你不上去其他人还是要去的，所以到头来结果不会有任何区别，难道你以为我帮你恢复手臂是出于什么私心或者别有用意的原因吗？当然不是，任何人受了那样的伤，我都会上去帮她们修复手臂的！” 　　卡缪的话说得非常清楚了，不过诺丽还是一脸表情低沉的样子，她抬起双眼看向卡缪已经完全愈合的手臂，虽然愈合了，但也仅仅只是伤口愈合罢了，断掉的手臂位置空空荡荡，像是在不断拷打着她的内心一样。 　　“卡缪姐姐……” 　　“嗯？” 　　“我会负起责任的。” 　　诺丽说话的语调异常平静，但这种平静当中却包含着她决心已定的意志：“不管如何，我的伤是你帮忙治好的，而你的手臂……也是因为我才断掉，所以我一定会帮你治好它！” 　　“你想干嘛？！” 　　诺丽的话吓了卡缪一跳，她赶紧把断臂藏到背后，不敢露在诺丽面前。 　　要知道，诺丽虽然年龄比她小一些，而且对于时间魔法也没有什么深刻的研究，但她毕竟是魔女，正式魔女！ 　　但凡是正式魔女的，几乎都对时间魔法有一些涉猎。 　　“我告诉你啊，诺丽，你的手臂可是我花费了这么巨大的代价才恢复回来的！”卡缪一脸紧张的盯着诺丽，语气严肃道：“别让我的心意还有付出白费，你要是也帮我把手臂恢复回去的话，那我之前被斩掉一只手的痛苦不就白白承受了吗？” 　　“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诺丽转过身，目光看向笼罩整个广场的迷雾。 　　卡斯曼此刻正站在迷雾圈外，一脸表情复杂地接受着身旁众多魔女的盘问。 　　其中当然也包括领头的那位魔女。 　　“卡斯曼，你在里面究竟见到了什么？”她表情严肃且凝重道：“是什么人把你抓进去了吗？还是说别的什么东西？” 　　“是……” 　　卡斯曼刚想开口说是有人把自己弄进去的，但她转念一想，里面那两位真的算是“人类”吗？ 　　天雷滚滚之下，万仞高峰都被劈垮了一半，结果那个女孩子竟然硬生生凭借身体承受了这样的攻击…… 　　不躲不闪，不是魔法，也没有借助任何外物或者外力，就是挺直身体让天雷劈下来。 　　作为精研雷电魔法的魔女，她对于雷霆闪电的威力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可她却从未见过如此威力巨大到惊世骇俗程度的狂雷，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仅仅单靠肉体凡胎就承受天雷轰炸的人！ 　　她，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想到这里，卡斯曼临时改口道：“不是人，是修仙者，是有一个修仙者抓我进去的！” 　　修仙者……这是她从陈默嘴里学来的生词。 　　其他还有诸如什么紫府，真人，金丹之类的词汇，通通都是她闻所未闻的生词，不过陈默却并没有解释过她的这些疑惑，所以目前她也仅仅只知道陈默和优纪都自称为“修仙者”罢了。 　　“修仙者？” 　　不出卡斯曼的预料，听到她说是被修仙者抓进去的，领头魔女一下子愣住了，周围竖起耳朵倾听的其他魔女也都是纷纷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什么是修仙者？” 　　“不知道啊，从来没听过……” 　　“哎？你们说这个什么修仙者，会不会跟城外那件事有关系？” 　　“肯定的啊，仙武，修仙者，都有一个仙字嘛……” 　　卡斯曼耳朵好，听到四周的嘈杂议论，她也忍不住朝领头魔女询问起来：“城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好像听到有叫什么仙武的东西？” 　　“嗯……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挺奇怪的。” 　　领头魔女闻言略微颔首，大家都是身处正式魔女这个集体阵营当中的自己人，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三下五除二就将之前在城外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卡斯曼。 　　谁知卡斯曼听完却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从那两个字的刻痕上表现出了诸多神奇的地方，而且还丝毫感觉不到魔力的气息？” 　　“对，这也正是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啊……” 　　话说到这里，领头魔女以及周围一大片参与讨论的魔女都不由得开始叹气起来，除开魔法之外，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有其他超凡脱俗的道路，这件事既让她们感到惊奇兴奋，同时也给了她们无异于是开天辟地般的巨大震撼。 　　而既然感到震撼的话，那么打击跟沮丧的情绪肯定也是无可避免的。 　　想想其实很好理解，从小便认为是世间唯一真理的道路，等到长大后已经行至道路深处时，却发现旁边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甚至那条路更加宽广、更加平坦、更加长远…… 　　这种情况之下，但凡是个人都会受到打击的，不过好在能够成就正式魔女的人几乎都是心智坚强之辈，所以此刻她们也就仅仅只是叹口气罢了，并没有真的身心产生出动摇。 　　然而对于卡斯曼来说，她此刻的心境可就跟众人截然不同了。 　　她是见识过魔法无效禁制的，她也品尝过被陈默带着随意穿梭空间的感觉，前者意味着修仙者的上限毫无疑问是要高于魔法师的，后者则是陈默向她显露出的修仙者实力的冰山一角。 　　若说这些都不足以撼动正式魔女坚固的心防，那么金丹雷劫来临时天地齐齐变色的恐怖场景，那仿佛漩涡漏斗一般覆盖方圆数百里的漆黑劫云，蕴藏于云层之内跳动闪转的耀眼电光，以及一口气将万仞高山都轰平一半的雷霆风暴，还有最重要的……仅凭身体承受下如此骇人听闻的雷劫之后，还能够毫发无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卡斯曼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看到优纪面色红润出现时内心所受到的震撼。 　　这种规模的雷暴，平铺开来恐怕一瞬间就能把整个魔法师至上之国给轰烂成齑粉，灰飞烟灭！ 　　一瞬间！ 　　没错，是一！瞬！间！！ 　　自己哪怕精研与雷电相关的魔法，但这种事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她作为主攻雷电魔法的正式魔女，连她都做不到的话，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做到？ 　　大魔女吗？ 　　不！ 　　卡斯曼敢百分百的保证，大魔女也做不到！ 　　因为她虽然还不是大魔女，但对于大魔女的强大也是心里有数的，然而面对金丹雷劫，那毁天灭地的漆黑雷光悍然间轰塌整座万仞高山的瞬间，感受着脚下山脉传来的震动哀鸣，卡斯曼脑海内只剩下一片空白。 　　无法理解…… 　　无法想象…… 　　无法接受…… 　　就像是凡人，亲眼目睹了神明，她只能哭！ 　　流着泪，却依然瞪大双眼，用自己的视网膜去捕捉每一道令大地摇晃、山峰倾塌的雷光，用自己那充满凡俗的脑袋去记住如此神圣不可思议的一幕！ 　　雷光短暂，顷刻而逝，但卡斯曼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了！ 　　回想起那时的诸多感触，卡斯曼眼眶一红，她又有些想哭了。 　　不过此刻倒不是因为震撼，而是内心涌起了巨大的难过、委屈、以及惋惜。 　　超凡入圣的道路明明就在眼前，甚至曾经与她如此的唾手可及……但她非常清楚，自己永远没可能踏上那条道路了！ 　　因为，她是魔法师，而且还是站在魔法师当中顶点位置的那一批人。 　　——她是魔女！ 　　多么可悲！多么悲伤！ 　　心绪剧烈波动之下，卡斯曼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告诉了领头魔女答案：“可以肯定了，你们在城外发现的那两个字，就是迷雾当中那位修仙者……或者应该叫他仙人？总之，绝对就是他的手笔了。” 　　四周听到她这话的魔女当中，很快有人提出疑惑：“为什么你能这么断言呢？卡斯曼，你到底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卡斯曼闻言转动目光，缓缓将视线从眼前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她们……也都是魔女啊。 　　所以她们也都跟自己一样的可悲。 　　不，不对，她们甚至比自己更加可悲……因为自己至少亲眼见证过那样不可言喻的伟大，而她们，不过就像一群井底之蛙罢了。 　　卡斯曼有些暗暗的窃喜，随即她又感到了同病相怜的悲哀，自己也好，在场的其他魔女也好，早就已经与仙道无缘了啊！ 　　这是何等的—— 　　“哎……” 　　她叹了口气，开始向周围的其他魔女娓娓道来自己之前的经历：“在迷雾里面，我见到了一个自称是仙人的男人，而我之所以可以肯定，你们在城外遇到的事情绝对是出自他的手笔，则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自称……” 　　卡斯曼说到这里，话音一顿，目光转回到领头魔女脸上。 　　“仙武宗，宗主。” 第五十章 哈！一群乡下土狗，没见识过电视直播吧！ 　　仙武！ 　　仙武宗！ 　　以及自称仙武宗宗主的男人！ 　　卡斯曼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喧然一片。 　　领头魔女稍微沉稳一些，但她此刻也是忍不住立即追问道：“然后呢？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个男人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里面……” 　　卡斯曼想到穿过迷雾之后所见到的那一片无边山海，一时间却没办法向周围众人直言道来，因为这根本就是超越众人理解能力范畴的事情，哪怕她们都是魔女呢？但这种事情对她们而言仍然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离奇。 　　于是她只好摇摇头，跳过这个话题，先解答了领头魔女的第二个问题：“那个自称是仙武宗宗主的男人，同时也自称为仙人，而所谓的仙……大概就是他嘴里的修仙者们最终极的目标了吧。” 　　“又是修仙者……” 　　领头魔女眉头微皱，先前她在第一次询问卡斯曼迷雾之内的情况时，从她嘴里就冒出来过“修仙者”这个词汇，不过彼时笼罩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疑惑尚且还很多，各种思绪也是纷杂勾结，所以并没有针对这个什么“修仙者”过度深究下去，而此刻卡斯曼又重新把话题焦点牵引到“修仙者”上面，显然这就是一切问题的核心了，于是她也沉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最近新兴起来的邪教魔法师组织吗？” 　　“不，不是魔法师……” 　　卡斯曼表情哀伤地长叹一声，然后从她进入迷雾内部时开始，缓缓向周围凝神倾听的魔女们讲述起自己之前的遭遇。 　　辽阔无边的山海世界、轻易击溃魔女的白虎、自称为仙的神秘男人、禁止一切魔法的山峰……以及那携带着煌煌天威的恐怖雷劫！ 　　卡斯曼讲述的东西，听在周围一众魔女耳中，逐渐让她们脸上露出神态各异的表情。 　　有人震撼惊讶，有人皱眉思索，有人面露不屑……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相信她的。 　　就像你从小到大都认为地球是圆的，我们身处在一片宇宙当中，飞出地球的宇航员们也拍回了地球以及宇宙星空的照片，然而突然有一天某人告诉你其实地球是天圆地方，你肯定会对她嗤之以鼻吧？ 　　卡斯曼目前就面临着这样尴尬的局面。 　　所以等到她讲述完在迷雾当中经历过的一切遭遇之后，就连领头魔女也对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卡斯曼……你是一位很优秀的魔女，为什么要编造出这种故事来呢？迷雾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你一定要执迷不悟的继续说什么仙人之类的谎话的话……” 　　“我刚才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编的，我没有撒谎！”卡斯曼紧皱着眉头打断了领头魔女语重心长的劝告：“迷雾就在这里，如果你不信，如果你们不信，那就直接进去看看吧！我何必说出这种轻易就能被验证的谎言呢！” 　　“……” 　　卡斯曼这句话瞬间堵住了周围一大片魔女质疑的话语。 　　是啊，迷雾就在眼前，要验证的话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她何必编造出这种谎言来呢？ 　　不过…… 　　魔女们彼此扭头对视，面面相觑之间，大家心里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疑问。 　　谁又能进入迷雾里去，验证卡斯曼的话究竟是不是谎言呢？ 　　虽然说她们作为魔女，对自己的个人武力肯定是很有信心的，但逝水魔女卡缪的前车之鉴此刻还摆在那里，她被斩下的一臂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如果贸然进入这片虚实难测的迷雾当中，后面究竟会遇到怎样的情况，是安全还是危险……她们心里也是一阵发紧啊。 　　除了一个人之外…… 　　“我去！” 　　诺丽娇小的身影挤开一众拦路的魔女们，她动作异常敏捷，又是事发突然，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卡缪完全来不及阻拦住她，就看见这个年龄还不足二十岁的年轻魔女已经越过人群，站在了卡斯曼和领头魔女的身前。 　　“让我去吧！” 　　她抬起头凝视着领头魔女再次说道，睁得大大的赤红眼瞳当中流露出决心已定的意志。 　　“诺丽……？” 　　领头魔女是认识诺丽的，毕竟哪怕是在魔女成群的魔法师至上之国，能在十六七岁就得到正式魔女导师认可的见习魔女也是数量极为稀少的，更何况她还拥有一头星辰般美丽璀璨的银发，一双像是初升旭日般鲜红夺目的眼瞳，银发红瞳这样出挑的容姿，再加上她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资深魔女的天赋，这座城市里罕有不认识诺丽的魔女。 　　既然认识，那领头魔女当然也准备劝说两句了，毕竟迷雾里是否安全还是未知数，像诺丽这种天才魔女，未来肯定是前途广大，万一出个什么意外的话，那可算是全世界魔法师们共同的损失。 　　“你的话，还是不要这么冒险比较好……” 　　“不，我一定要去！” 　　诺丽摇头打断了领头魔女的话，她手中的魔法杖也开始绽放出光辉。 　　“卡缪姐姐的手臂，都是因为替我治疗才会断掉的，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仙人的话，那我不计一切代价也会请求他治好卡缪姐姐，如果里面没有仙人……那我就找出布置下整个局面的幕后黑手，逼也要逼他把卡缪姐姐的手臂治好！” 　　话音落下，诺丽回头看了眼人群当中目光焦急的卡缪，然后手中魔法杖光芒大放，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这道光芒包裹着蹿射进了迷雾当中。 　　浓厚迷雾瞬间将光芒吞没，奔涌起伏间，却连一丝雾气都没有激荡起来。 　　“卡斯曼……” 　　望着诺丽消失的位置，领头魔女叹了口气，木已成舟她再想劝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对身旁的卡斯曼说道：“你刚才那些话最好都是真的，如果诺丽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连我也保不住你了，魔法协会一定会从重处罚你的……诺丽出来之前，你就先待在这里吧。” 　　“我知道。” 　　卡斯曼表情坦然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说谎，所以也一点都不心慌，只等着诺丽出来之后能替自己证明清白。 　　…… 　　真的，竟然真的……有一片海啊！！ 　　波光粼粼的洋面之上，一道体态娇小的少女身形悬浮于此，她目光呆滞地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视野尽头隐约可见的那一道黑沉山脉，头顶的烈日不断挥洒下灼热阳光，洋面之下，时而有鱼鳞折射的光线闪过，天空蔚蓝高远，云朵缓慢飘浮…… 　　“呼……” 　　她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又慢慢将胸口堆积的郁气吐出。 　　空气里携带着海洋的潮气，肌肤也能感受到海风的吹拂，她的一头银发在阳光下跳跃着闪耀光斑……一切都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真实！ 　　“卡斯曼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诺丽脸上此刻仍然还带着没有消散完全的震惊，虽然她自告奋勇投身进迷雾当中，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心底对卡缪的愧疚，所以哪怕明知卡斯曼说的那些仿佛天方夜谭般的经历有很大概率是假的，但她也不愿意放弃最后那一丝侥幸。 　　就像是买彩票的人，谁都知道自己有可能会中头奖，只是概率很小罢了，但真正买中头奖时，任谁都会感觉如在梦中一般。 　　诺丽现在就是这种情绪，除了震惊之余，她都快高兴疯了！ 　　迷雾当中，真的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山海世界！而且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那么仙人之说应该也是真实的了！ 　　卡斯曼没有骗人！ 　　卡缪姐姐的手臂有治了！ 　　“太好了，太好了……仙人，我要去找到那个仙人！” 　　诺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收起魔法杖，不过她也没有取出自己的飞行扫帚，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找到卡斯曼所说的那位仙人，然后赶紧请求对方治好卡缪手臂的伤势，所以她选择了更加高效的赶路方式。 　　空间传送！ 　　这对于普通魔法师或许太难，但她可是正式魔女！ 　　庞大的魔力在周围大气当中肆意奔涌，而诺丽就像是一位高明的指挥家一般，娇小身躯面对体积超过她千万倍的魔力仍然游刃有余，举重若轻地牵动起其中每一丝魔力，随后精准排序在最恰当的位置。 　　这样的工序繁琐且艰难，但在正式魔女强大的灵魂操控力下，只消片刻，诺丽就完成了魔法的准备工作。 　　数十层星光熠熠的环形魔法阵盘在她周身飞旋，而她的目光则眺望向天际尽头的那道山脉轮廓。 　　与此同时，仙武宗主峰的山顶。 　　陈默一边泡茶一边随手将一颗茶梗扔出。 　　只有米粒大小的茶梗在半空中消失不见，而仙武宗的主峰山脚，无边云雾狂涌而来，聚集凝实成一级又一级台阶，这些台阶自山脚而起，宽度仅有一掌，长度却达到数千米，并且上下贯通整座耸入云端的山峰！ 　　山海世界的迷雾之外，魔女们正在紧张而焦急地等候着，突然有一颗细如砂石般渺小的茶梗从迷雾当中掉落而出，茶梗落地就长，仅仅刹那间就从地面生长出了一棵香气馥郁的翠绿茶树。 　　“快，快看那边！” 　　“地上长出来了一棵树！” 　　“一棵树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哎！树下面好像还有东西！” 　　突然出现的茶树让周围的魔女都吓了一跳，靠迷雾圈最近的领头魔女和卡斯曼倒是看得清楚，茶树上每片茶叶都晶莹透亮，像是由最上乘的翡翠雕琢而成一般，而从这些茶叶上还在不断挥洒下犹如萤火虫一般微微发光的淡绿色光斑。 　　光斑落地，于是地面上也冒出了同样的绿芒，等到光芒组成一片时，其中赫然出现了一道娇小的少女身影！ 　　“那是……诺丽？！！” 　　“真是啊！” 　　“就是诺丽！” 　　看到光幕当中熟悉的少女身影，魔女们开始争先恐后聚拢过去，稍微落在人群后面的魔女也飞起到半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茶树下的那道光幕。 　　领头魔女就站在茶树的旁边，她能感受到无论是茶树也好还是这道光幕也好，全部都没有任何一丝魔力的气息。 　　“难道说，真的有什么……仙人……？” 　　“那当然，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啊。”卡斯曼也跟她一同注视着光幕当中诺丽的身影，内心感情百感交加：“那位仙人，他大概是想让我们也一起看看仙家福地的气派，以及唯有修仙者才能掌握的诸多手段吧，这既是一种自我宣传，同时也在向我们这些魔女们发出警告……恐怕之后再有人无端进犯迷雾之中的世界，就要被认为是来者不善了。” 　　“……” 　　领头魔女没有接卡斯曼的话，她并不了解所谓的修仙者，以及仙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所以此刻只能目不转睛凝视着光幕当中的情形。 　　山海世界当中，诺丽刚从空间传送魔法里脱身而出，眼前一座耸入云端的巍峨山峰就让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魔法师至上之国周围几十个国家，包括本国在内，全部都同处于一片广袤而平坦的荒原之上，最高的山也仅仅只有两三百米罢了，而在这座高达万仞的巍峨巨峰面前，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山丘全部都像是发育不良的侏儒一样，渺小得可笑！ 　　“好高……” 　　诺丽抬头仰望着直插云端的山顶，失神间忍不住发出震惊赞叹的声音。 　　然而就在她发出赞叹的同时，整片山脚下的地面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与地面摇晃的轰隆声一起传来的，还有犹如山间滚石一样巨大的笑声。 　　“哈哈哈！小姑娘，吾等父辈的身躯，当然是高不可攀了！” 　　“谁……？！” 　　突然摇晃的地面让诺丽一时间没有站稳，不过随即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就在她眼前十几米的位置，无数巨石从泥土当中翻涌而出……不对，不应该叫翻涌而出，应该叫拔地而起！ 　　轰隆——！轰隆——！！ 　　沉重的巨响从地底传来，无数泥土与石块向上拱起，形成十几米高的身躯，然后是石柱一样的双手和双脚，之前拔地而起的那些巨石，则是它们的脑袋！ 第五十一章 典尽贫家五亩田，方可日月换新天 　　“……石头人？！！” 　　眼睁睁看着这些从地面站起身来的庞然大物，诺丽震惊之余倒是没有太过失态，毕竟魔法里面也有类似的傀偶魔法，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些石头人身上竟然连一丝魔力都感觉不到。 　　没有魔力，自然也就不可能是魔法傀儡了。 　　不过诺丽称呼这些石人的词汇，却让它们一下子愤怒起来。 　　“什么石头人？粗鄙！吾等继承父辈的力量而生，名为担山力士！” 　　“担山力士？！” 　　“没错！这正是吾等的名号！” 　　诺丽满脸吃惊地看着眼前足足有十几米高的担山力士们，利用魔法虽然也能构成类似的土石人偶，但魔法石偶却并不具备如此高等的智力。 　　像她自己召唤的石头人偶，顶多也就只会按照她的吩咐去执行一些巡逻护卫之类的工作，而再精细一点的，像端茶递水这种需要轻拿慢放的细活儿，就得另外召唤小精灵来代劳了。 　　这还是在她是魔女的情况下才会达到的效果，如果傀偶魔法的施术者是个普通魔法师的话……第一是召唤出来的石头人偶不会有这么高大魁梧，第二则是那些石偶只能执行最基础的命令，比如说“走”、“跑”、“站立”、“挥动拳头”这些。 　　但此刻在她眼前的担山力士们呢？ 　　竟然连沟通交流都能做到，而且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自豪，这已经是拥有相当高级智能的表现了！ 　　诺丽的震惊，同时也是山海世界之外，其他围聚在茶树下魔女们共同的震惊。 　　会说话，会交流，甚至还有明显情绪流露的石头傀偶！ 　　领头魔女深深地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卡斯曼，后者此刻正露出一脸感慨赞叹的表情。 　　难道说真的，有迥异于魔法之外的，另一条路吗？ 　　甚至比魔法更强…… 　　“卡斯曼……”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 　　领头魔女略微闭了闭眼睛，内心却是骤然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从今往后，魔法师，以及魔女们牢牢占据在金字塔尖的霸权地位，恐怕就要开始动摇了。 　　而世界主导者体系的变换，在各国间掀起的动荡之风，最终究竟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呢…… 　　“小姑娘！你说你想上山？” 　　仙武宗主峰山脚，担山力士们围成一个半圆形，身处在包围圈当中的诺丽整个人都被阴影所淹没，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这些庞然大物，眼神中没有一丝怯懦退缩的想法。 　　“是！我要上山！” 　　“哈哈哈哈……” 　　听到诺丽说要上山，担山力士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它们一边让开身体，挪动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要上山，那就去吧！” 　　“呃，就这么简单……？” 　　“当然！吾等担山力士，向来说一不二！” 　　一众担山力士当中，身高比其他力士还要更高半头的紫色石头人嘎嘎怪笑着说道：“只不过，即使我等不多加阻拦你，但你若想要上到山上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话音落毕，担山力士们已经彻底退到山脚两边，敞开着的通道尽头，则是一级云雾缭绕的纯白浮梯。 　　“这是……” 　　诺丽缓步走到浮梯近前，担山力士们却在几十米外止住了脚步，并没有跟过来。 　　“这就是武仙上尊真人设下的考验！”紫石担山力士在她身后高喊道：“小姑娘，你想上山，就从这里开始一步一步爬上去吧！” 　　爬上去…… 　　诺丽闻言下意识一抬头，无以计数的洁白云梯仿佛永无止尽般不断向着山峰之巅延伸，到底是有几千？几万？还是十几万？她根本辨别不过来，只知道自己的小腿肚子正不断传来痉挛微痛的感觉。 　　“这么多台阶，要全部靠双脚爬上去吗？” 　　“那是当然！” 　　紫石担山力士目光虔诚地仰望着山峰之巅那萦绕不散的五彩霞光，语气仿佛在朝圣一般：“面见仙人，心要诚！所以在这九万九千九百级的登仙梯上，你会变成纯粹的凡人，一切异力异能都将被剥夺，等到你什么时候靠着自己的双脚踏过这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仙人就会愿意见你了！” 　　九万九千九百…… 　　也就是，将近十万级台阶了。 　　所以说这座山到底有多高啊！ 　　诺丽难以置信地抬头仰望着如此雄伟巍峨的山峰，但就在下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我只能靠双脚，一步步爬上去，否则仙人就不会见我？！” 　　“正是如此！所以此梯才会名为——登仙梯！” 　　紫石担山力士说完，原地往地上一蹲，变成一块十几米高的紫色巨石。 　　巨石正面犹如刀刻斧劈般写着三个大字。 　　【登仙梯】！ 　　随着紫石担山力士的动作，其他担山力士们也都纷纷往地上一蹲，有的变成石树，有的化作石鹤石虎，有的变成亭台楼阁，还有的直接变成一座假山。 　　诺丽楞楞注视着担山力士们的变化，片刻后她转过身重新看向遥不可及的山顶，口中缓缓呼出一口闷气，随即迈步踏在了第一级云梯之上。 　　卡缪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所以，她一定要见到那位仙人！ 　　嗡——！ 　　诺丽脚步落下时，整个云梯都轻微下沉了一下。 　　而就在云梯下沉的瞬间，她猛然瞪大双眼，脸上表情也是刹那变得惊恐起来。 　　“我，我的魔力呢……？！” 　　下一刻，还没等诺丽从惊恐当中缓过劲来，云梯又略微上浮，一沉一浮之间，前者令诺丽浑身魔力荡然一空，后者则……往她身上施加了重达三十八斤的沉重负担！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涌起的明悟也从诺丽心头升起。 　　登仙梯，通仙道！ 　　除仙道法术以外，一切异力、异能，皆被剥夺！ 　　诺丽，魔法师，十九岁，一岁魔力换两斤负累，一身魔力尽褪，共值三十八斤重担！ 　　魔力……变成了负担在身上的重量？ 　　诺丽在惊愕至极的同时，另一股明悟也从她心头升起—— 　　要摆脱这种负担其实是有办法的，其一就是离开登仙梯，离开之后魔力重新回归，身上负担的重量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其二就是放弃……放弃这一身的魔力。 　　如果是平时的话，魔女的魔力与生俱存，哪怕是作为魔女本人也绝对不可能放弃自身所拥有的魔力，这种东西就像是体力脑力活力之类的力一样，可以消耗也可以恢复，唯独没办法扔掉不要。 　　但踏上登仙梯之后却不一样了。 　　魔力被赋予重量，变成背负在魔女身后的重担，而既然是重担的话，能背得起，自然也能放得下。 　　诺丽此刻就可以清楚感觉得到——只要她脑海内简单的一个念头，身上这三十八斤重担就可以直接被轻松卸去。 　　但卸去重担的同时，她达到魔女等级的魔力也会一同消失。 　　也就是彻彻底底的变回一个普通人女孩。 　　诺丽咬牙抬起头，背负着的这三十八斤重量对于她娇小稚嫩的身躯来说，实在是负累太大了。 　　放弃魔力？ 　　或者放弃上山？ 　　“仙人……都是这么霸道专横的吗？” 　　在第一级台阶上停留了会儿，诺丽低下头不再去看前方漫长到令人心悸的登仙之路，但脚下却是坚定不移地朝着第二级云梯迈出了一步。 　　三十八斤的重量，她仍然背在身上，并未卸去。 　　但她也绝对不愿意就此放弃，退下云梯。 　　她要上山！ 　　同时这一身的魔力，她也不会放弃！ 　　“洛兰，你猜猜看，她能爬到多少级？” 　　山巅的一座紫晶楼阁当中，陈默翘起二郎腿坐在阳台护栏上，因为被全面禁魔的原因，失去【命运】的洛兰也没有再玩她的无限数字魔方，而是看着梳妆镜里映射出的女孩在云梯上艰难攀爬的画面。 　　“我……我猜不到……” 　　没办法利用【命运】去窥探未来的走向，洛兰表情稍微有些局促和茫然，不过陈默倒是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手里拈着一朵淡黄色小花：“就只是随便猜一下嘛，我又没有要求你一定要说准，离开命运魔法的观测就变得这么束手束脚，你这样子可不行。” 　　“是，我知道了……” 　　洛兰边说边怯生生的缩了缩脖子，陈默的话一点都没错，离开能让她窥破时间奥秘的命运魔法之后，这位二十多岁的大魔女甚至退行成了比十来岁小女孩儿还不如的鼹鼠，只要一丁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感到惶恐害怕，完全没有任何自我主见。 　　“那我猜……她能爬到，一百级……？” 　　“一百级就一百级咯，你自己猜的东西，问我干什么？”陈默扫了眼洛兰畏畏缩缩的样子，手里轻轻捻动花茎：“我猜她能爬到一百五十级往上，大概在一百五十级到一百八十级之间吧。” 　　“这么多……？！” 　　哪怕还在胆怯的状态当中，洛兰仍然忍不住惊讶道：“她，她可是……背着那么重的负担，而且还是女孩子……” 　　“女孩子咋了，你就不是女孩子了啊？看不起女的是吧？” 　　陈默翻起白眼驳了洛兰一嘴，不过随即他又乐呵呵点头附和道：“嘛……女孩子确实是废物，没用得很，哈哈！” 　　“……” 　　洛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句话，她毕竟不是优纪，没办法那么随心所欲的对陈默嬉笑怒骂，更何况是现在这种胆怯的状态。 　　“吐槽啊，你没什么想说的话吗？” 　　“想，想说的话……是什么？” 　　“算了，逗你不好玩。”没有从洛兰身上得到想要的反应，陈默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你猜她能爬到一百级，那是有点小看她了，虽然女孩子在体力方面确实不怎么占优势，但她的眼神挺不错的，所以应该可以再往上爬爬。” 　　眼神……？ 　　洛兰听得一愣，目光看向梳妆镜内映照出来的画面，女孩低着头一步又一步缓慢攀登着好似漫无止境般的登仙长梯，所以她也没办法看见对方此刻究竟是怎样的眼神。 　　不过陈默却看得很清楚。 　　赤红如火焰的眼瞳，其中也燃烧着赤红如火焰的意志！ 　　红宝石一样漂亮，红宝石一样坚硬，红宝石一样……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微光！ 　　那种眼神，充满了寸步不退的决意，少女坚强的意志与信念像是火焰，也犹如沙漠中开出的鲜花，让他非常欣赏，也让他充满了怀念。 　　“还是年轻好啊！” 　　陈默摇头感慨道，然后对着手里搓捻半天的淡黄小花轻轻吹了口气。 　　“呼……” 　　气流从花瓣上拂过，花茎轻微摇晃。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山脚下，第一百级云梯上，诺丽艰难地喘着着，她一头靓丽的银发此刻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额头粘黏的发丝挡住了视线，不过却没办法影响她朝着第一百零一级云梯迈出的步伐。 　　一百……零一！ 　　脚掌抬起，然后颤抖着落下，云梯略微下沉。 　　【异力斑驳，魔女，风灾考验！】 　　就在踏上第一百零一级台阶的瞬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诺丽心头响起。 　　下一刻，无边狂风似洪流般从万仞山顶冲刷而下，径直压在已经几近脱力的诺丽身上！ 　　“……啊！！” 　　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随即就像滚瓜葫芦一样从第一百零一级台阶上直接摔下去，直至摔落到底才停下来。 　　哪怕沿途都是似硬实软的云梯，但最后摔到地上那一下仍然还是把诺丽摔得差点背过气去，整个娇小的身躯都在地面上反弓又蜷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 　　“诺丽！” 　　山海世界之外，目睹了诺丽直接从百级台阶上摔落而下的一众魔女们，此刻纷纷都忍不住捂嘴发出了惊呼，人群当中的卡缪更是用力抓紧了自己断掉的那只手臂。 　　爬到一百级，就是诺丽的极限了……而在一百级之上，还有整整九万九千八百级台阶！ 　　放弃吧…… 　　卡缪心底蓦然发出叹息，她差不多已经不指望自己的手臂能被治好了。 　　现在，只希望诺丽能够平安回来就好……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光幕当中，诺丽缓慢从地上爬起身来。 　　然后她再次迈步踏上了云梯！ 　　云梯下沉，魔力消失，云梯上浮，足足三十八斤重量压迫在身！ 　　与此同时，诺丽深吸一口气，瞪大的双眼当中，是赤红如火的意志。 　　“我放弃——所有的魔力！” 第五十二章 岂不知，向死而生乎？ 　　话音落下，响彻山间。 　　下一刻，诺丽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被抽离掉了，身体里面充盈的魔力变得空荡起来，心里紧紧发痛，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诺丽！不要！！” 　　山海世界之外，听见重新踏上云梯的少女高喊出口的话音，人群里卡缪惊惶尖叫了一声，可惜她阻止的声音并不能穿透这片虚无光幕传达进浓浓迷雾当中，就算能，对方也绝对不会被她的这句话所阻拦。 　　上山…… 　　见到仙人…… 　　然后求他，治好卡缪的手臂！ 　　身体内部传来的空虚虽然让诺丽感觉非常难受，但……身上压迫着的沉重负担也跟魔力一同消失掉了。 　　噔噔噔——！ 　　诺丽迈开大步在云梯上快速攀登起来，同时她也抬起手，擦干净了眼角湿润的泪痕。 　　魔女所拥有的魔力，是极为庞大的。 　　而要锻炼出如此数量庞大的魔力，即使诺丽是从小就被旁人夸赞为天才的有才能之人，但她仍然付出了无数日夜呕心沥血的努力。 　　那些埋头钻研魔法的枯燥而艰辛的日子，那些在魔法上取得些许成就后的喜悦瞬间，她不断通过各种考核，从魔法师开始叩开魔法神秘的大门，成为见习魔女时那种振奋与满足，然后又成为了整个魔法师至上之国都屈指可数的年龄还不满二十岁的正式魔女…… 　　她身上的魔力，不止是她的心血结晶，同时也承载了她对于魔法的热爱，以及无数难以用语言去寄存的感情。 　　作为正式魔女，她是骄傲的。 　　但现在，此时此刻，她却亲手将这份骄傲从身上扒除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爬到山顶上去！ 　　九万九千九百级台阶又如何？ 　　就算是有九十九万级台阶，又如何？ 　　她要上去…… 　　她一定要爬上去！ 　　“你看，很棒的眼神，对吧？” 　　山峰之巅，陈默坐在阳台护栏上，一边微笑着对山脚下正在奋力攀登阶梯的少女做出点评，一边回头看向梳妆台前已经完全呆愣住的洛兰：“那是可以为了心中的目标放弃一切的眼神哦。” 　　“……” 　　洛兰呐呐无语地盯着梳妆镜，盯着那个已经被泄空了所有魔力的少女，她仍然还在攀登着漫无止尽的云梯，哪怕刚被夺走了浑身上下所有的魔力，她也仅仅只是抬手擦了擦眼泪罢了，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哭嚎，也没有什么失魂落魄的颓废，她高喊出放弃浑身魔力的决定，然后就像是个战士一样再次向着山顶发起冲锋…… 　　洛兰也是从小就被冠以天才之名的魔女，诺丽就像是她曾经走过的那些轨迹一样，承载着荣誉，在魔法的海洋当中不断钻研进取，获得成功的喜悦，一步步从普通魔法师成为正式魔女，年龄不过二十就已经站在了力量与权力金字塔的顶点……洛兰自问如果是她的话，失去浑身魔力之后恐怕她当场就要心碎欲裂到晕厥过去了吧？ 　　可这个女孩子…… 　　她两步并做一步，飞快在云梯上攀登着，身形没有任何一刻的停顿或者逗留。 　　楞楞注视着梳妆镜里的画面，过了许久洛兰才有若梦呓般喃喃问道：“您……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选择了吗？” 　　“啊，你说得没错。”陈默坐在阳台护栏上晃悠着左脚，另一只脚蜷收起来，好让手肘可以舒服的搭在膝盖上：“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大概会这么做了，因为我曾经也认识一个拥有那种眼神的人，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他？”诺兰听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好奇，不过却没胆子继续追问下去。 　　陈默倒是很善解人意，不需要她问就主动说道：“一个故人吧……嗯，又或者说应该算是我的学生？他就是那种意志坚定的人，为了某个目标，为了某个人，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哪怕是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呢？”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第一百级台阶上，诺丽终于停下了攀爬，她略微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些许细微汗珠，失去所有的魔力之后，她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罢了，爬楼梯这种事情哪怕没有负重，本身也是对于体力的一大考验。 　　自己真的能爬上这将近十万级的台阶吗？ 　　诺丽不想去担忧那么遥远的问题，她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现在萦绕在她脑海里的仅仅只有三个念头罢了。 　　——爬上去！见到仙人！求他治好卡缪！ 　　然后…… 　　她稍作喘息，再次迈步踏上了第一百零一级台阶。 　　云梯纹丝不动，如同磐石一般稳固，没有出现什么下沉上浮之类的情况，当然，她的脑海中也没有响起上次攀登到这里时听见的那道声音。 　　一百零一！ 　　直到后脚也站上云梯台阶，诺丽才终于松了口气，浑身绷紧的肌肉也松懈下来。 　　上一次遇到的那种狂风，果然是针对魔法师而来的！ 　　魔力变成的负重，越往上爬越苛刻的困境，那位仙人是不喜欢魔法师吗？ 　　这个念头只在诺丽脑海中划过一刹，随即就被她抛在脑后了，登上第一百零一级台阶只是起始而已，在这后面，还有整整九万九千八百级云梯在等着她！ 　　所以，她哪有别的功夫再去思索什么有的没的东西？ 　　体力也好，心力也好，都要尽可能的节约。 　　诺丽紧抿嘴唇在云梯台阶上继续攀登，她的小腿肚子其实已经开始酸痛了，但她全当没有感觉到一样。 　　放弃了所有的魔力，都一定要达成的目标……对于她现在而言，要么爬上山去，要么就累死在半道上，至于要不要放弃——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她心里存在过！ 　　“哟，终于有必死的决心了？不错不错……” 　　陈默还在继续欣赏着少女在山间云梯上攀登的身姿，洛兰却已经捏紧了双手。 　　作为跟诺丽同样的天才魔女，她心里也不禁为这个意志顽强的少女捏了把汗。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一定，一定要爬上来啊！ 　　而就在洛兰暗自为少女加油鼓劲的时候，梳妆镜中，少女的身影却忽然踉跄了一下。 　　“啊……！” 　　少女的踉跄，让早已感同身受的洛兰也跟着低声惊呼起来。 　　不过好在下一刻，她又重新站稳身体，继续向着前方迈步攀登，但明显可见，这一次她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 　　“这是……” 　　“累了呗。”陈默咧嘴露出微笑：“也是时候该累了，再后面她很快就会脱力，想爬都爬不动咯。” 　　“怎么这样？！” 　　听到陈默的话，洛兰一下子惊叫起来，不过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又缩起脖子，整个人躲在梳妆镜后面。 　　“什么叫怎么这样？本来就该累了好吧。”陈默随意扫了眼缩手缩脚的洛兰，然后也没在意她失态惊叫的事情，继续语气平淡道：“人累了还不休息，自然就会脱力，既然都脱力了又哪有力气继续爬楼梯？又不是圣斗士星矢，哪有什么残血爆种的故事情节。” 　　“圣斗士星矢？”洛兰略微从梳妆镜后探出半个头来：“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很有趣的样子……” 　　“一群打不死的蟑螂人。” 　　陈默随口解释了一句，目光穿过山峰之下绵延万里的云海，径直落在山间台阶上。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级…… 　　诺丽双腿都在很明显的剧颤着，小腿，大腿，甚至就连臀肌和髋骨，全部都在向她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 　　爬不动了……已经是极限了…… 　　哪怕已经下定了拼死的决心，但生物趋吉避凶的本能仍然在促使着她脑海当中冒出无数想要放弃的念头。 　　放弃吧，不可能了，这太傻了…… 　　连一万级台阶的五分之一都爬不上去，怎么可能继续爬完后面全部的近十万级通天之梯？！ 　　爬不上去的！ 　　全部都是无用功！ 　　自己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目标，而放弃了身为魔女的庞大魔力？ 　　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对诺丽发出咆哮，身体上，劳累所堆积的酸楚已经强烈到形成疼痛的程度，她却开始弯腰捧腹大笑起来。 　　“什么叫极限，这就是极限了吗……哈！” 　　诺丽浑身湿透，她抬起被汗水完全濡湿的脸颊，赤红双瞳紧盯着山顶无边喷涌的霞光。 　　“可我……还没有累死在这里呢！” 　　没累死，那就继续爬！ 　　向上不断的攀登！ 　　不断的不断的不断的—— 　　“一千三百……二十八！！” 　　再次迈出的一步，虽然浑身都在颤抖，但却稳稳落在了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级云梯上。 　　“呵……什么极限，我这不是……” 　　踏上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级台阶，诺丽抬起头，努力从挂满汗珠的脸颊上挤出来一抹笑容，她像是在向某个人诉说证明，又像是在对自己内心那个劝说放弃的声音进行反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微风吹来，她脸色瞬间由红润转变为煞白，强烈到如坠冰窟一般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一路沿着脊背冲上头顶。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蜗当中越来越大，她感觉头顶某根血管突突剧烈跳动了两下，然后眼前直接一黑，所有意识都化作漩涡，飞快模糊消失。 　　“哈，终于撑不住了！” 　　山顶上，陈默看见少女倒下，一翻身直接跃出阳台，再落地时已经站在山脚台阶之上了。 　　与此同时，山海世界外，茶树下的光幕也砰的一声破碎消失，星星点点光斑当中，画面停顿在一道衣袂飘飘的人影出现在昏迷少女身边的时刻。 　　“诺丽！” 　　卡缪冲出魔女人群，剩下完好的那只手臂握紧魔法杖，作势就要一头冲进迷雾里面。 　　不过随即，她立刻就被其他魔女拦了下来。 　　“你们放开我！诺丽她……她为了我……我得，我得去找她……” 　　面对不断挣扎着想要扑进迷雾里去的卡缪，领头魔女目光幽幽注视着她，直到她冷静下来才开口说道：“卡缪，你也是魔女里的老人了，应该明白越是遇到大事越要冷静下来的道理吧？” 　　“我明白，可是诺丽……” 　　卡缪仍然还在挣扎，但她少了一只手臂，周围拦住她的又都是跟她同样的魔女，哪里能让她轻易挣扎得开？ 　　领头魔女叹了口气，她现在心里也是乱得厉害，这突然出现的迷雾，以及迷雾里那个充满不可思议事物的世界，还有所谓的仙人…… 　　她虽然确实是整个国家资历最深的魔女，但说到底，她也仅仅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突然遭逢如此大变，周围其他魔女都在等待着她的决定，可她又哪里能决定得了什么呢？ 　　这件事，已经不是她能够决定得了的了…… 　　沉默许久，领头魔女再次叹了口气，目光也从卡缪身上移开：“诺丽的安危与否，我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通知给魔法协会总部，我相信协会那边一定会派出专门的调查魔女，来彻底调查清楚迷雾里面的情况，你……你就别再添乱了吧。” 　　“我添乱……？” 　　卡缪闻言一下子呆愣住了，连挣扎也停了下来。 　　见她不再一股脑的想要扑进迷雾里去，周围制住她的魔女们彼此对视几眼，也都纷纷松开了她。 　　“没有错，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就仅仅只是在单纯的给我、也给魔法协会之后的工作添乱而已。” 　　领头魔女转过身面朝着迷雾，她那身披法师长袍、头戴魔女尖顶帽的背影本来应该很潇洒才对，但此刻望去，却只让人感觉到一种有心无力的萎靡与疲惫。 　　“现在情况已经够乱了啊，卡缪……” 　　“……” 　　卡缪满脸呆愣注视着领头魔女的背影，微微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半晌过后，她颓然垂下紧握住魔法杖的手臂，眼神也在这一瞬间跟着黯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薇安娜大人……” 　　薇安娜，这就是领头魔女的名讳。 第五十三章 后宫三千任纵横，诸天万界真帝王 　　赤红色的月牙剑痕在眼前不足半尺的地方嗡嗡震颤着，伊蕾娜脚下一阵发软，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了。 　　“伊蕾娜小姐……我，我们现在……要不然还是……还是先走吧？” 　　伊蕾娜身后，沙耶双手紧紧握住魔法杖，可惜这个动作却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一丝的勇气——倒不如说只要想起陈默面无表情注视过来时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睛，她就根本没办法从大脑当中挤出任何一丝与之相忤逆的想法。 　　那位先生……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是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哪怕一面啊！ 　　那种令人心底发悸的冷漠谑笑、那张永远都维持着平静表情的面孔，以及他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睛…… 　　像是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一样的漆黑。 　　像是刀片从肌肤上紧贴着缓缓划过一样的锐利。 　　沙耶满脸紧张地注视着停顿在半空的那道猩红剑痕，她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绝对就是出自陈默之手——因为两者都带给她一种相同的感觉，锋利到甚至能让视线都产生出刺痛的感觉！ 　　“伊，伊蕾娜小姐……”她双腿颤抖着，忍不住再次呼唤了一声伊蕾娜的名字，随后嘴里结结巴巴的重复提议道：“要不然，我们现在……还是先走吧？那位先生他，他肯定不在城里……” 　　“不对。” 　　然而就在沙耶劝说到一半时，伊蕾娜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他肯定就在城里的，我能感觉得到！” 　　感觉……？ 　　这是什么证据确凿的理由吗？ 　　不，不不不，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已经不是什么光凭感觉靠不靠谱、能不能被当做是取信标准的理由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跟那位先生碰上、更不想再次落入到他的掌控当中啊！！ 　　“伊蕾娜……” 　　沙耶还准备再劝一下，结果伊蕾娜已经站直起身来，那道猩红剑痕像是水面荡开的波纹一样缓慢消散在半空，她盯着城墙上硕大的仙武二字，很是不爽的哼了一声。 　　“很好，要清算的账现在又多了一笔，沙耶，我们进城……沙耶？” 　　伊蕾娜边说边掏出扫帚，准备进入魔法师至上之国，结果身后却并没有传来沙耶回应的声音，她转回头一看，就见到沙耶小脸苍白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 　　而在沙耶身边，一道熟悉的少女身影正搭手在她肩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瞳当中清晰倒映出伊蕾娜由呆滞一点点变为震惊的表情。 　　“哟，好久不见呀，小伊蕾娜~”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的方式，伊蕾娜脸皮不由得抽了抽，随后她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了回答。 　　“是啊，好久不见……优纪。” 　　…… 　　山海世界内，一道金色剑光穿透迷雾，转瞬间便跨越了千万里距离，径直落在仙武宗主峰顶上。 　　剑光落地之后立刻散去，露出其中的三个少女，优纪倒是面色如常，但伊蕾娜和沙耶哪里玩过这么刺激的运动，剑光一散她俩就直接双腿发软的坐倒在了地上。 　　“怎么，你们还恐高啊？”优纪有些好奇的看着已经变成蚊香眼的两人，疑惑问道：“平日里你们骑扫帚的时候不也会飞得挺高吗？怎么这就不行了？” 　　“我，我们……” 　　伊蕾娜边说边吞了吞口水，努力让砰砰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随后她才继续说道：“我们虽然也骑扫帚，也会飞得很高，但是哪有你这么快的？” 　　“嗯，快吗？” 　　优纪表情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我觉得还好吧，就是正常赶路的飞行速度诶，我可没有故意整你们哦？” 　　正常…… 　　伊蕾娜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不然她一定要从地上蹦起来，好好给优纪示范看看什么才叫正常的飞行速度！ 　　沙耶比伊蕾娜还不济，她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魔法师本来就体弱，哪里受得了这种超音速飞行的折磨？ 　　而就在伊蕾娜和沙耶坐在地上喘气休息的时候，本来还围着她俩转来转去的优纪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蹦跳着朝前方跑去。 　　“大叔，你怎么又带了个人回来？” 　　顺着声音，伊蕾娜和沙耶抬起头，立刻就看见优纪站在陈默身前，后者手里像是抱了个麻布口袋一样，夹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银发少女。 　　“咕噜……” 　　看见陈默的那一刻，沙耶浑身毛孔都下意识紧缩起来，一股寒意从她背后划过，随即又迅速冲上头顶炸开，激起了满背鸡皮疙瘩。 　　伊蕾娜倒是没有像她这么害怕，反而撑着手臂从地面站起身来，毫无畏惧地与陈默四目相对着。 　　“恭喜你啊，伊蕾娜。” 　　一阵沉默当中，陈默率先开口道。 　　他嘴角噙着一抹痞里痞气的坏笑，虽然嘴里说着恭喜，但语气却像是在调侃一样：“终于追上我了，这一路又是披星戴月，又是日夜兼程的，肯定很辛苦吧？” 　　“我去你**！” 　　陈默调侃的话像是点燃导火索的火星一样，一瞬间就让伊蕾娜心底憋着的无数委屈和怨愤爆炸开来。 　　从被欺骗抛下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憋着股劲，成为正式魔女，离家追寻他的足迹，一路上经历过各种疲惫与艰辛，她在荒野夜幕下的暴雨里赶过路，也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当中独自升起篝火，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这一路来全部都尝了个遍，哪怕途中偶尔遇到城市她也仅仅只是稍作休整，补充完物资就继续踏上追寻的旅途…… 　　如此的不辞辛苦，昼夜奔波，才终于换来现在与陈默面对面重逢的结局。 　　不容易啊…… 　　实在是，非常的不容易啊！ 　　“你知道我这一路来，我，我受过什么样的委屈吗？啊？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吗？你是真的出生啊，当初明明约定好的承诺，你转头就给忘了，把我一个人扔下，自己跑了！骗子！混蛋！鬼畜！没人性……” 　　伊蕾娜一边单方面输出各种垃圾话，一边大口大口的用力喘息着，她感觉自己简直都快爆炸了。 　　为什么？ 　　因为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的各种漆黑怨念，此刻全部都堆积在胸膛喷薄欲出，她感觉自己胸口涨得满满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被撑爆一般！ 　　而陈默面对伊蕾娜的满腔怨念，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微笑着倾听少女的各种委屈与愤怒，直到十几分钟过后，伊蕾娜倾泻完了自己这一路来憋在心里的各种情绪之后，他才走近两步给出了回应——抬起手轻轻落在少女头顶，一下一下，顺着发丝温柔抚摸着。 　　——砰！ 　　感受到头顶温热的手掌，伊蕾娜完全愣住了，她脑海一片空白，内心深处好像响起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自，自己…… 　　被摸头……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她脸颊立刻变得通红无比，就连两边发鬓小巧白皙的耳根都跟着染上了绯红。 　　“你——！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啊喂？！！！” 　　伊蕾娜声音惶恐的惊叫着，但却并没有挥手把陈默的手掌打开，反而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脸红也逐渐蔓延至全身，脖颈、手臂、大腿，但凡衣裳下面裸露出来的肌肤，此刻全部都变得通红一片，像是一只剥了壳的清蒸大虾！ 　　“切……” 　　优纪站在旁边撇了撇嘴角，脚下轻轻踢着地面上的石子。 　　陈默继续抚摸了会儿伊蕾娜头顶的发丝，直到少女身体都开始轻微颤抖时才停下来。 　　“这一路，的确是辛苦你了。”他低头盯着伊蕾娜已经变得晕乎乎的眼神，那双漆黑眼眸仿佛可以将光线都吞没进去一般，散发出神秘而深邃的异样吸引力：“现在这样够弥补你了吗？” 　　“谁……要你弥补……” 　　伊蕾娜有些不敢看陈默的眼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盯着他的眼睛心里就会发慌——并不是害怕那种恐慌，而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的，能令浑身泛起悸动的惊慌。 　　心底深处，好像有什么柔软又甜蜜的东西在轻轻荡漾，又觉得像是小猫踩奶时的轻轻抓挠…… 　　惊慌——鸟儿落网时挣扎的那种惊慌。 　　伊蕾娜想转开脑袋不去看陈默的眼睛，但她却又舍不得，于是视线始终都与陈默的目光交缠着。 　　“大叔！” 　　优纪这个时候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语气不满道：“戏弄纯情的小女孩子有意思吗？恶趣味也该收收了吧，人家可是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诶，你这就叫故意坏人清白！” 　　“嗯？什么叫坏人清白？你那是什么个破嘴？” 　　听到优纪的声音，陈默立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激动起来：“我警告你啊，造谣诽谤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法律责任你懂不懂？你说我坏人清白，来来，你告诉我，我怎么坏人清白了？怎么就叫我坏人清白了？” 　　“哼，你没坏人清白你急什么？”优纪别过脑袋一仰头，表情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对于第一位闯进她内心的那个人，可是一生一世都没办法忘记的！更何况大叔你现在还故意撩拨人家的情丝，以后让人家怎么跟其他男生谈恋爱了？你说，你这难道不叫坏人清白吗？” 　　“滚尼玛的臭傻逼！叫个屁！”陈默已经开始气得跳脚了：“就你这自己都是半壶水的小屁孩儿，扯个犊子的情情爱爱啊？你懂什么叫爱吗就搁那儿叫唤，属狗的是吧？狗还不咬主人呢！” 　　优纪淡淡瞥了他一眼：“被我戳中痛脚了是吧？急了？” 　　“草，我这臭脾气……” 　　陈默深呼吸几口气，脸上露出冷笑：“行，想跟我吵是吧？那我就一句话，你自己都还是个臭屁小孩儿，口嗨什么情情爱爱啊？你懂爱吗？” 　　“我当然懂啊。”优纪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道。 　　“好，那你怎么证明？”陈默脸上冷笑的弧度逐渐扩大：“你爱过谁了？就敢说自己懂爱。” 　　“我……” 　　优纪张口正要回答，忽然整个人愣住了。 　　她目光看向陈默冷笑连连的面孔，自己却是逐渐的红了脸庞。 　　“我爱过谁，关你什么事……” 　　“啥？”陈默侧过脑袋，表情夸张道：“你在说啥，我听不见！” 　　“我，我说……” 　　优纪声音越发的变小了，脑袋也不由自主低了下去，骄傲的小孔雀一下子变成鹌鹑。 　　“哎哟？你害羞咯？脸蛋变成了红苹果~”陈默露出一脸荡漾的微笑：“是不是想起喜欢的人，不好意思了啊？” 　　“呜……” 　　优纪脑袋简直都快低到胸口上去了，喜欢的人……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出来嘛！ 　　至少，也要等到两个人的私密场所啊…… 　　现在还有外人呢…… 　　陈默背后，伊蕾娜看着他跟优纪之间你来我往拌嘴的样子，原本红扑扑的小脸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不过她表情略微有些异样——那是浅淡到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 　　真好啊…… 　　虽然看起来两个人似乎吵得很凶的样子，但……真好啊。 　　陈默从来没有在她眼前表现出过这样的一面，嬉笑怒骂也好，挖苦讽刺也好，急眼跳脚也好，但是在面对优纪的时候，他却可以尽情展现出各种从不对外人所表露的情绪。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他吧…… 　　伊蕾娜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丝明悟。 　　人只有在面对自己真正放在内心当中的那个对象时，才能够做到卸下一切伪装和面具吧？ 　　“你们感情还真好啊……” 　　“嗯？” 　　陈默闻声转过头来，看着伊蕾娜明明是一脸忧伤却又努力露出的勉强笑容，忽然咧开嘴朝她说道：“怎么，你很羡慕啊？” 　　“我……” 　　伊蕾娜有些想说羡慕，但想起刚才陈默跟优纪毫无隔阂拌嘴的样子，她又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能够这么好……真好啊……” 　　“屁话，你当个魔女怎么还学会虚伪了？” 　　陈默不屑一笑，对她的谎话嗤之以鼻：“羡慕就是羡慕，有话就直说呗，你也害羞啊？” 　　“……” 　　伊蕾娜呐呐着接不上话来，于是陈默又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好了，伊蕾娜，你跟优纪都加入进我的后宫里来吧！还有你，沙耶，你也来。” 　　“呃……啊？我，我来什么……？” 　　被殃及池鱼的沙耶浑身一僵，满脸的不知所措。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来加入我的水晶宫啊！”陈默张开双手，哈哈大笑着宣告道：“以后大家谁都别吃谁的醋，也谁都不要羡慕谁，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啊！” 　　“呃唔……” 　　陈默张开双手的同时，本来被他夹抱在左手臂弯里的银发少女，直接扑通一声摔落到地上，让她即便在昏迷当中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第五十四章 仙人曾抚顶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新建立起来的仙武宗，山峰比原本还要更高千丈有余，十万级云梯直达天听，而翻涌起伏的云海只能达到山峰以下三分之二的高度，像是一位碧翠美人肩上缠绕的飘带一般。 　　如此锦绣巍峨的山峰，在峰顶自然也有另一番非凡气度。 　　枯松怪柏从仿佛天堑般竖直向下的万仞峭壁之上生长而出，乱石嶙峋的山头承载着清澈见底的河流，河床蜿蜒向下，一直到山峰边缘，无数奔涌的水流于此处轰然倾泻，激荡起无数纷丽的水雾，阳光穿透雾气时，整个山头都被映衬出一片五彩的霞光。 　　与水雾霞光遥遥相对的，则是在山峰中央横卧着的一座大殿，金砖琉璃瓦只是锦上添花的修饰，大殿本身就在不断向外喷涌出灼灼光华，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光环笼罩在大殿上方，即使万里之外也能让人看见这里的辉煌气象。 　　【通天殿】！ 　　大殿前方悬挂着似金似木的牌匾，门庭高达十余米，宽阔到足以容纳数辆八驾马车并排进入，而大殿当中更是随处可见需要十五六人才能勉强合抱的雕龙玉柱，这些柱子虽然看起来像是玉质，但内部却仿佛流淌着的琥珀，丝丝缕缕碧青色云气缓慢飘转，让雕刻在玉柱上的盘龙凭空增添了许多灵性，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脱离玉柱，冲天而去一般。 　　金砖铺地的大殿前方，陈默侧卧在宽敞的宗主宝座上，九十九级台阶之下，伊蕾娜和沙耶都有些胆怯且局促地站在那里，虽然伊蕾娜性格比较开朗外向，但置身在如此金碧辉煌的宽阔大殿当中，她仍然还是出于少女天性的感到了些许紧张和怯弱。 　　至于沙耶就更不用说了，她胆子不算大，性格也没伊蕾娜那么外向，本来再次遇上陈默她心里就够紧张的了，现在又被带到了这么个地方……她小心翼翼的左右顾盼着，如果在大殿里面放开嗓子高喊一声的话，大概会听到回音的吧？ 　　伊蕾娜和沙耶的另一边，银发魔女诺丽躺在地上还处于昏迷当中，她是过度透支体力再加上心力交瘁晕过去的，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以魔女的脆弱体格，直接虚弱到死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伊蕾娜，沙耶。” 　　高台之上，陈默盯着两人考虑了会儿，忽然出声问道：“你们不远万里的来找我，现在见到我了，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吗？” 　　“想，想法……？” 　　沙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张嘴就想说自己想回到东方国度去，但是紧接着伊蕾娜却从旁出声打断了她：“说什么想法？你以为我们一路找过来吃了多少苦头？难道不应该好好补偿一下我们吗？” 　　沙耶转过头楞楞的看着眼神像是在熠熠生辉一样的伊蕾娜，心里一下子打翻了五味瓶。 　　说什么好好补偿……可是伊蕾娜小姐，你是真的玩不过这位先生的啊！ 　　还是说之前被调戏得还不够吗？ 　　“哦？补偿？” 　　高台上面，陈默翻身坐起，宗主宝座虽然是一把椅子，但宽度已经足够当床一样躺下了，他盘腿坐在宝座软垫上，右手撑着膝盖，手掌托住下巴，一脸的饶有兴致道：“你想要怎么个补偿法？还想再被摸摸头吗？” 　　“摸——！摸摸头？！”伊蕾娜噗的一声涨红了脸，同时脑袋也微微低了下去：“摸摸头算什么补偿……” 　　“不算吗？”陈默咧嘴露出笑容：“那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吧。” 　　“我……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伊蕾娜声若蚊呐道，不过随即她又再次抬起头来，脸颊上还带着些许没有褪去的绯红：“不过，在我想好之前，我都不会让你再跑掉了！你说是吧，沙耶？” 　　话到最后，伊蕾娜转头看向沙耶问道，后者直接被她问得呆住了。 　　是吧……？ 　　是什么啊是？你自己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呗，为什么要来问我啊？！ 　　沙耶实在是很想开口说不是，但她又畏惧于旅行这一路来伊蕾娜在她内心留下的权威形象。 　　而且……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抛下她离开的话，那独自孤军奋战面对陈默的她岂不是就太可怜了吗？ 　　看着伊蕾娜期待中还隐含着几分祈盼的目光，沙耶垂下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真是服了你了…… 　　“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你看吧，她也这么觉得！” 　　从沙耶这里得到想要的支持，伊蕾娜满脸雀跃表情转回过头，继续说道：“这次我会牢牢把你盯紧的，你绝对逃不掉了！” 　　“是吗？可我为什么要逃呢？” 　　“诶……” 　　看着伊蕾娜被问蒙了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看起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现状啊……” 　　一边说，他一边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双手缓缓朝着两边张开：“看看你们周围吧，伊蕾娜，沙耶，这个大殿，以及大殿外面的一切，山川河流，日月天地，全部都是由我所缔造的！而我在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里，为什么还要逃呢？倒是你们……” 　　说到这里，陈默坐回宝座之上，低声轻笑起来：“你们不辞万里的一路追寻过来，然后又一头闯进我的世界里面，就连刚才，我最后给你们离开的机会，你们也不珍惜呢……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 　　伊蕾娜表情呆呆的看着陈默，沙耶心里满是后悔的情绪。 　　——能反悔吗？请问能反悔吗？我其实是想离开的啊！！ 　　仿佛看穿了沙耶内心所想一般，陈默语气悠悠的轻叹道：“可惜，现在是悔之晚矣咯~” 　　“为什么说悔之晚矣？我才不后悔呢！”伊蕾娜回过神来仍然不服输的冷哼一声：“本来我也没打算离开什么的，说是自投罗网也罢，看看以后究竟是谁会后悔！” 　　沙耶：…… 　　“还有，你说外面的一切都是由你缔造的是什么意思？”伊蕾娜皱眉继续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咯。”陈默想了想，随后向她举了个生动的例子：“像捏小泥人和堆沙堡一样，外面的一切都是由我创造出来的。” 　　捏泥人？还有堆沙堡？ 　　伊蕾娜和沙耶听到他这话都不由得神情一怔，然后伊蕾娜直接矢口否定道：“那根本就不可能！吹牛也没有像你这么吹的吧？魔法虽然神奇，但也绝对不是万能到可以随心所欲创造世界的！” 　　“你这话倒是没错，魔法也是有极限的。”陈默先是点头赞同了伊蕾娜的话，但随即他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谁跟你说的我是在用魔法？” 　　“呃……不是魔法还能是什么？” 　　伊蕾娜直接被这话给整糊涂了，而看见她一脸呆呆傻傻的样子，陈默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同时右手打了个响指，两本超级厚的大书砰的一声掉在两人面前。 　　《五年天仙，三年渡劫》！ 　　“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去看吧，答案全都在这本书里了。”陈默话音一顿，等到伊蕾娜和沙耶反应过来才继续说道：“这种技术，我把它叫做……仙法。” 　　“仙法……？” 　　伊蕾娜有些生涩的重复着这个陌生词汇，忽然她想起了入城时吓得她摔了个屁股墩的那道猩红气旋，来源不就是刻印在城墙上的那两个字吗？ 　　仙武，仙…… 　　“城外的那个东西果然是你搞的鬼啊！” 　　伊蕾娜猛然抬起头怒视着陈默，后者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行了，别瞪他了，你越是这么瞪他，他反而会越开心。” 　　优纪不知何时走到伊蕾娜身边，垂眸一看地上的两本《五三》，不由得撇撇嘴说道：“大叔，你不是说不教魔法师吗？” 　　“对哦，好像确实是有这回事？”陈默眉梢一挑：“既然这样，那你给她俩下个禁制吧，让她们对天地灵机的感知能力对半减……不，还是减到五分之一吧，这样应该就行了。” 　　“减五分之一的话，连第一步引气入体练气筑基都很难做到吧？”优纪说完，目光有些怜悯的看了眼因为完全听不懂她在跟陈默聊些什么，所以此刻完全是一脸雾水表情的伊蕾娜和沙耶。 　　陈默倒是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没关系没关系的啦，等到她们明白修仙的好处之后，自然就会去爬一遍登仙梯，那个时候再把禁制解除掉不就好咯？” 　　“切……麻烦死了。” 　　优纪满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虽然陈默话说得好听，但她多了解这个家伙啊，估计他的真实想法就是准备看伊蕾娜和沙耶的乐子。 　　不过虽然明白陈默心里包藏着的坏水，优纪却也并不打算拆穿他，否则待会儿被戏弄的人可就要变成她自己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心里暗叹一口气，优纪随手画出禁制灵机感知的符箓，嫩葱一样纤白的手指在半空快速划动，指尖却异常神奇的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淡金色轨迹，等到两枚符箓画完，她轻轻一挥手，符箓立刻化作两道金光，蹿射进正在目露惊奇盯着她动作的伊蕾娜和沙耶的额头当中。 　　“诶……？什、什么东西？！” 　　金光速度极快，伊蕾娜反应过来时赶紧抬起手摸向自己额头，可是手指却只触碰到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 　　在她旁边的沙耶已经变成哭丧着脸的样子了，虽然她同样不清楚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袋，但……按照她对陈默的了解，那肯定不会是啥好玩意儿。 　　她早就跟伊蕾娜说过，不要去找这位先生，非不听…… 　　现在可好了吧，彻底完犊子了！ 　　“刚才那个叫……算了，跟你们解释了你们应该也不明白。”优纪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往殿外走去：“把你们的教材捡上，都跟我来吧，以后就由我来教导你们修仙的诸多事宜了。” 　　教材……这个词伊蕾娜和沙耶还是能听明白的，她们捡起地上的两本书籍，然后快步追上优纪的背影。 　　离开大殿之前，伊蕾娜忽然转回过头，目光看向重新在高台宝座上侧卧下来的那道身影。 　　太好了…… 　　能够追上来，真是太好了…… 　　“喂，伊蕾娜！” 　　优纪在远处叫了她一声，伊蕾娜立即收回目光跑了过去。 　　“你们两个也是好玩，一个人死活都不想来，一个人拼死都要来。”看着紧跟在自己背后，恨不得赶紧远离这座大殿的沙耶，以及刚刚跑到近前的伊蕾娜，优纪忍不住摇头吐槽道：“别人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俩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 　　面对优纪的这个问题，沙耶张口结舌。 　　怎么来的？ 　　当然是半被强迫半被绑架来的呗！ 　　而伊蕾娜则是面色坦然的说道：“你说错了哦优纪，沙耶她跟我一样，内心其实都对陈默有着不满和怨愤，只不过她胆子小了点，所以才看起来像是不想来一样。” 　　嗯……伊蕾娜这句话沙耶没办法反驳。 　　她确实曾经有些不满于陈默的某些暴行。 　　不过相比起那一丝丝的不满，她更加不想再次面对这位先生啊！ 　　“是这样的吗？”优纪目光在沙耶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她没有陈默那种轻易就可以窥破人心的能耐，所以仅仅只是盯着沙耶看了会儿她就移开了视线，目光重新回到伊蕾娜身上。 　　“算了，不管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你俩还是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吧，大叔性格虽然恶劣了点，但他可是非常说一不二的，如果你们敢偷偷逃跑的话，后果估计会相当的惨烈，连我都保不住你们哦？” 　　“谁会逃跑啊，哼……” 　　伊蕾娜还是在想着之前跟陈默的对话，她才不会逃跑呢，好不容易才逮到的那个家伙…… 　　与伊蕾娜不同，沙耶是真的听进去了优纪的劝告。 　　逃跑的后果……会相当的惨烈？ 　　联想到陈默露出皮笑肉不笑表情的样子，她连菊花都忍不住缩紧了。 第五十五章 天地万物为我用，古今人杰皆猪牛！ 　　“好啦好啦，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紧张的。”优纪笑着对沙耶安慰道：“只要别去做大叔明确说了不准的事情，他人还是挺好说话的，就算跟他开玩笑说些惹他生气的话也没事哦，你看我之前都那样子挑衅他了，现在不也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嘛。” 　　沙耶看着优纪笑嘻嘻的样子，嘴唇稍微蠕动两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你确实是没事，但那也仅仅只因为是你所以才能没事的啊…… 　　如果是其他人跟陈默开些没轻没重的恶劣玩笑……想到这里，沙耶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绝对，绝对会死得很惨的啊！ 　　“嘛，总之既然你们都决定要留下来了，今后就好好待在山上吧，我跟你们讲啊，修仙可好玩可好玩了，等你们学会了怎么感应天地灵机的时候，最好马上就去登仙梯把魔力给化掉，不然你们身上一直带着禁制的话，实在是太耽误后面练气筑基的功夫了……” 　　优纪边说边在前面走着带路，沿途不断经过各种琼楼高阁和鎏金宫殿，伊蕾娜旅行的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了，但此刻她仍然是被周遭锦绣富丽的景色给看花了眼，沙耶就更不用说，她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轻抬轻放的样子——整个仙武宗的宗门内部，地面清一色都是由光可鉴人的上等青玉石砖铺设而成，如果从这里随便挖一块铺路的玉砖，转手去某个凡人国度一卖，立刻就可以换取到数额惊人的财富。 　　“对了，既然以后你们很长时间都要留在山上的话，那有几个地方你们可得注意一下。” 　　经过一座洁白玉桥时，优纪忽然停了下来，她指着桥下水流清澈透底的荷花池说道：“这个池子的水是从更上游的一座灵湖里面流下来的，你们在这附近玩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接近水流源头那座灵湖的话，可千万记住别下水哦？湖里面有一只九头恶蛟，吃肉的，非常厉害，光是脑袋就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你们要是遇到它的话，肯定是一下子就被吃掉了。” 　　“蛟？” 　　伊蕾娜听到优纪的警告，表情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蛟是什么动物啊？光是脑袋就那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你……难道就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伊蕾娜反问了优纪一句，随即继续说道：“我可是正式魔女哎，区区一头体型大了点的野兽，还不至于让我害怕吧。” 　　“嗯……我好像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看着伊蕾娜自信满满的样子，优纪叹了口气说道：“从上山的时候开始，你的魔法就已经用不了了，这整座山都被设下了压制魔力的禁制，而且蛟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野兽……” 　　优纪的话，后面伊蕾娜根本没有听进去，她抬手就准备唤出魔法杖，可是本应该如臂使指的魔力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我、我的魔力……为什么……” 　　伊蕾娜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忽然转头朝沙耶说道：“沙耶，你也试试，我连魔法杖都取不出来了！” 　　“我这边，也是……” 　　沙耶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优纪也继续说道：“我都说过了，你们在这里是用不了魔法的，所有魔力都被禁制符箓封锁住了，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功夫。” 　　“怎么会这样……” 　　用不了魔法，这件事对伊蕾娜的打击有些过大，她最引以为傲的除了自己的容貌之外，就是身为正式魔女的魔力了，可是在这座山上，第一优纪长得并不比她差，沙耶也是个水准很高的美少女，她美丽的容貌在这里直接就泯然众人了，第二则是魔力被封禁……失去了正式魔女等级的魔力，容貌也丧失了优势，那她跟随处可见的十五六岁女孩还有什么区别？ 　　“行了，你也别太难过，就算魔力被封禁，你也可以学习法术的嘛。”优纪挠了挠头安慰道，她对安慰人这种事有些不太擅长，所以只安慰一句就直接跳过了话题：“对了，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呢，除了灵湖里的恶蛟之外，你们还有几个地方是千万不能去的，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山脉里面，那边镇守着护山的四头神兽……嘛，虽然我是觉得有没有护山神兽都无所谓，毕竟也没人敢来进攻这里，不过大叔非要搞点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也就只能随便他了。” 　　灵湖，恶蛟，四神兽…… 　　伊蕾娜还在为自己无法使用魔力而黯然神伤，沙耶那边则是认认真真记下了优纪的警告，毕竟她对陈默的恐惧还要更大过对魔力被封禁的难受，所以现在身处在恶魔老巢，她当然是要把各种危险事项都牢牢记下来了。 　　为伊蕾娜和沙耶介绍山上情况的同时，优纪也带着她们继续沿路前行起来，经过荷池玉桥，又路过演武广场，宗门入口前一座十几米高的雕像树立于此，面部赫然就是陈默的样子。 　　“这尊雕像就是道祖像……” 　　优纪看着陈默的雕像，介绍时表情也是相当的奇怪。 　　“我可是给这个世界传下道统的仙人哎！叫一声道祖又怎么了？” 　　陈默当时争辩的话仍然历历在耳，于是她也只能依样画葫芦的说道：“作为传下道统的仙人，我们都应该尊称他为道祖……” 　　伊蕾娜和沙耶不懂得优纪为什么会露出牙疼一样的表情，她俩好奇打量着这尊雕像，十几米高的雕像，脚部还立了块石碑。 　　【福生无量陈默天尊】！ 　　“福生……无量，陈默天尊……？” 　　沙耶照着石碑上的文字轻声念叨，优纪有些听不下去，直接拽着两人离开了这座让她看着就觉得别扭的雕像。 　　“好了，雕像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们去落宿的地方看看吧！” 　　被优纪强行拽走，伊蕾娜和沙耶又在宗门里面弯弯绕绕转了十几分钟，最后经过一片深紫色的竹林，这才到达目的地。 　　【云上居】 　　竹林内部是一座面积相当之大的小院，入院门匾上书云上居三个字。 　　优纪站在院子门前，对伊蕾娜和沙耶介绍道：“这里就是弟子房了，也就是你们今后住宿的地方，而整个仙武宗里面供人住宿的地方总共有十五处，三处都是给凡人奴仆居住的，分别叫驿马居，驿牛居，驿犬居，两处是给魔女奴仆居住的，又根据魔女的等级分为见习魔女居住的鸡圈和正式魔女居住的猪圈……嗯，取名字的都是大叔，跟我可没关系哦？” 　　鸡圈，猪圈…… 　　伊蕾娜和沙耶彼此对视一眼，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而优纪说到这里时表情也不由得有些尴尬，毕竟伊蕾娜和沙耶可都是魔女，按照分级制度来说，她俩一个应该住在鸡圈，一个应该住在猪圈，现在自己带她们来到云上居，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走后门了。 　　“咳咳……”她轻咳两声缓解了下尴尬，随后才继续说道：“除了五处奴仆的住所，剩下十处就全部都是弟子房了，根据弟子们的资质不同，分别又划分出下三等，中三等，上三等，以及真传一等，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座云上居。” 　　“那弟子的资质究竟是怎么评判的呢？”伊蕾娜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资质啊……这个很容易就可以测出来了。”优纪竖起大拇指往紫竹林外一指：“只要爬过一遍登仙梯，弟子的资质自然就一目了然了，爬不满五百级的凡人全部都算是奴仆一级，之后达到一千级的就可以住进下三等弟子房，达到一万级的可以住进中三等弟子房，直接爬满九万九千九百级的就是上三等弟子房了。” 　　“一共就只有九万九千九百级吗……”伊蕾娜皱眉思索着，她并不觉得这个数量很少，恰恰相反，她明白不靠魔法想要爬上近十万级台阶的难度究竟有多大，所以她才会感到疑惑。 　　通过了难度如此巨大的考验，也才仅仅只能住在上三等弟子房，那真传一等呢？ 　　眼前小院牌匾上的【云上居】三个字，忽然在她心头产生出了沉甸甸的重量。 　　不过伊蕾娜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优纪介绍完上中下三等弟子房，紧接着就开始向她们介绍起真传一等的弟子房。 　　“云上居的入住条件跟其他弟子房有些不同，首先第一条是弟子资质起码要达到上三等弟子房的入住条件，也就是攀登上九万九千九百级台阶，第二条则是必须要有宗门长老亲自收弟子为徒，达到这两条才可以入住进云上居……现目前的话，整个仙武宗的长老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们以后就算是我的入室弟子了哦？” 　　优纪介绍完之后，笑嘻嘻的朝两人侧过耳朵说道：“来，叫声师傅听听？” 　　“……” 　　伊蕾娜直接闭口不言，沙耶嘴唇哆嗦了下，最终同样也没能叫得出来。 　　“诶，连一声师傅都不愿意叫吗？”优纪眉头一扬，气鼓着脸说道：“你们现在是还不明白这个分级制度的残酷，也不知道真传一等弟子房的珍贵，等你们明白能住在云上居究竟是多大的好处的时候，就会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师傅了！” 　　“我们确实是不明白。”伊蕾娜点了点头：“不过你可以跟我们说清楚，这样我们不就明白了吗？” 　　“哼，那我就好好跟你们说个明白！”优纪抄起双手说道：“修仙修仙，什么是仙？这个问题你们自己多看看大叔给你们的那本书，自然就能得到答案了，这里我跳过不提，只说最根本的，那就是修仙者增进修为所必须要吸纳的灵机！” 　　“灵机？” 　　“没错，灵机！”优纪手指一勾，紫竹林间立刻飘荡出无数萤火虫般的淡紫色光点，随后她手指一松，光点又立刻砰然消散，复还回竹林之间。 　　“所谓的灵机，意思就是天地之灵，万物之机！天地之灵是你，是我，也是芸芸众生，是飞鸟，是游鱼，也是世间所有的鲜活生灵！而万物之机……名山大川的壮丽，繁华市井的人气，稀世珍宝的灵性，一切没有生命的事物，其所蕴含的气机，便是万物之机，而修仙者要采纳天地万物之灵机，就是掠夺天地以成就己身，这岂是容易的事情？光是第一步感知灵机就足以让普通人穷尽毕生都不得寸进！” 　　优纪说到这里，看向云上居的目光也变得感慨起来：“但住在这里就不同了，十五处弟子住所，为什么要分出不同的层级？原因当然就是因为天地灵机的有限啊，整座仙武宗所在的山峰，以及周围的天象、地脉、洋流，全部的灵机都被宗门大阵摄取一空，其中半成分给了下三等弟子房，一成分给了中三等弟子房，一成半分给了上三等弟子房，剩下七成，全部都由真传一等弟子房，也就是云上居独享！人住在这里就好比蜜蜂泡进了蜂蜜罐，其他人感知灵机千难万难，而住在云上居的弟子们哪怕不去主动感知灵机，但在周遭环境日积月累的灵机浸透之下，迟早也会自动完成练气筑基，成就筑基期修仙者……你们说，住在这里究竟是多大的好处？现在该甘愿叫我一声师傅了吧？” 　　“优纪师傅！”沙耶毫不犹豫开口喊道。 　　伊蕾娜却还是迟迟不肯开口。 　　她心里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十成灵机，上中下三等弟子房分别划去其三，真传一等弟子房独享七成……那奴仆们居住的五处杂役房呢？ 　　“奴仆？” 　　当伊蕾娜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优纪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奴仆……她们连弟子都不算，肯定是分不到任何灵机的，也不会有宗门长老传授她们修仙法诀，就只能负责处理一些杂务罢了，咳……不提这个，我先带你们进去选好居住的房屋吧……” 　　奴仆房的仆从们，岂止是分不到任何灵机啊…… 　　天地灵机，其中万物之机倒好说，整个山海世界只供养一宗，可以说是相当的富裕了，但天地之灵……却是不那么好寻觅的。 　　所以仙武宗内才会有五处奴仆居住的处所，其中又有两处专门为魔女划分出来的“鸡圈”、“猪圈”。 　　常言道：人杰地灵！ 　　在这个盛行魔法的世界上，每一位魔女都可谓是十足十的人杰，而在她们身上所凝聚的天地之灵，便将会通过“鸡圈”和“猪圈”，一丝不剩的全部被夺走，供养给其余十处弟子房。 　　“为什么叫鸡圈和猪圈？” 　　彼时彼刻，被优纪问及这个问题时，陈默冷笑着告诉了她答案：“因为住在奴仆房里面的都是一群等待宰杀的牲畜呀，从这方世界天地主角的魔女们身上收割而来的灵机，用以供养仙武宗的弟子们，这才是奴仆房的真谛啊！哈哈哈哈……！” 第五十六章 分院 　　随着陈默的话。 　　仿佛有一阵冷风吹过，优纪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张狂笑声打了个哆嗦。 　　“这……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好？哼，又没有真的要把她们抽筋扒皮，只是抽空天生灵性罢了，有什么不好的？”陈默建起云上居，负手站在紫竹林前，目光满意打量着笼罩整个小院的法阵，无数无形有质的天地灵机在他眼前分毫毕现，泉涌一般被运转着的法阵抽送到小院范围当中。 　　“优纪，你跟着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世间之事本来就是得失守恒，你得到了什么就必然会付出等重的其他代价，若是光想得到而不想付出代价，那就只能损失他人的利益了……凡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尚且如此，更遑论修仙？” 　　说到这里，陈默声音更是冷酷了几分，他伸手像是抓住什么东西一般缓缓握紧：“修仙，就是要争！要夺！天地之间，灵机诞生是很缓慢的，古今虽有人杰无数，可真要是放在一两百年的短暂尺度里面，人杰的数量其实也寥寥可数罢了，而万物之机那就更不用多说，名山大川的形成没有一个是年份低于万年计数的，那我问你，若有万人争渡，你就是其中之一的话，凭什么偏偏你就能够修仙得道，成仙作祖呢？” 　　“我……” 　　优纪表情略微有些迟疑，陈默见状只是冷笑一声，随即便继续说道：“别说是你了，优纪，就算我当初为了篡夺权柄，积累神力，又有多少无辜生灵因我而平白遭受灭顶之灾？这些你都应该是知道的，与我曾经一口气将整个世界都敲骨吸髓，吃干抹净的酷烈行为比起来，修仙只是在天地之间寻觅那一丝灵机，已经算温和很多了，怎么如今你反而在说这么幼稚的话了？” 　　紫竹林间，一阵微风吹过，轻轻将陈默的衣摆缓慢拉扯起来，他眸光下沉，双眼是千万年都不曾变化过的冷酷与幽邃。 　　“还记得我最初的权柄吗，优纪。” 　　“啊……记得。” 　　陈默，原罪之神，战争之神，最强之神……同时也是毁灭之神！ 　　回忆泛起点点波澜，优纪推开云上居的小院竹门，迈步跨入门槛时她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竹林与湿润泥土混合成一股清新提神的味道，让她心情平静了很多。 　　“你们是第一批住在真传小院里的弟子哦，所以想住在哪里都自己挑吧。” 　　平复心绪之后，优纪转过身朝着跟随她进入云上居小院的两人微笑道：“整个云上居，一共有一百间弟子房，其中前院内十五间，优点是进出方便，出门就是灵物紫竹林，对于感知和吸纳灵机都很有帮助，适合静修。” 　　随着优纪的介绍，伊蕾娜跟沙耶也开始在小院里好奇走动起来，两个人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中式的院落结构，所以忍不住东摸摸西看看，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样子。 　　吱呀——！ 　　沙耶随便推开一间弟子房的房门，木质门轴发出轻微响动，随后她便看到了里面的布置，长宽都在五米左右的房间，地面铺设着深黑色石板，墙壁则是一片雪白，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是在内侧靠近床榻的墙壁上挂着一把红鞘灰柄，深青缠卷的长剑，也不知道究竟是装饰性用品还是兼具了实战性质。 　　除此以外，房间正中央地面刻着花纹复杂的圆盘图案，旁边摆了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盘坐的蒲团，而图案的正前方则是一套桌椅用具，桌面上只有一个香炉，以及一捆看起来大概有几十根样子的熏香。 　　沙耶站在门口目光一扫，就把屋子里的布置看齐了个大概，脸上表情不免有些诧异。 　　好简朴…… 　　之前听优纪说这座云上居小院身为十弟子房之首，她还有些忐忑和紧张，心里幻想着里面究竟会是如何的富丽堂皇，又或者有种别出心裁的精致典雅？但推开门之后，她的这些想法瞬间都全部落空了，里面布置简单得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到了奴仆房一样。 　　不过就在沙耶心生失望之时，优纪也逛到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介绍道：“云上居里所有的弟子房都是一样的，地面是金刚玄武岩，本身就属于自含灵机的宝物，而且坚硬程度很高，所以你们平时在房间里练习一些法术的话，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把地面炸穿个窟窿出来，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修成金丹真人之前，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都没事的。” 　　说话同时，优纪随手一抬，幽紫剑光瞬间激射向房间地面，但是咔嚓一声过后，漆黑地板却甚至连划痕都没有出现一丝。 　　“除了地面之外，墙壁上也是同样，整个房间都被刻下了防御禁制，金丹期以下的攻击都可以阻挡下来，不过床榻上面挂着的那柄剑你们倒是要注意一下。” 　　优纪边说边走到床榻旁边，轻轻一招手，挂在墙上的长剑就自动落入她的手中。 　　——噌！ 　　拔剑出鞘，剑身侧面映出她小半边脸颊，雪银剑锋锐利清冷，似一泓流淌着的清泉般涤荡着晃动光斑。 　　“这是大叔给真传弟子房准备的练手用的飞剑，不过虽然说是用来练手的，但你们就算一直用到金丹期以后都绰绰有余了，千万不要拿剑对着自己，否则可是会很危险的。” 　　警告完，优纪又还剑归鞘，随手一抛就把长剑挂回到了墙上。 　　“其他地方就没什么好细说的了，地上刻的花纹可以帮助凝神静心，不过需要往凹槽里放入灵石才可以启用，蒲团则是能够增益灵感，坐在上面不说立刻变得思如泉涌，但至少也可以消除一下困意，修行时间长了对你们很有帮助的，还有就是桌上放着的熏香……” 　　优纪在房间里走过一圈，最后拿起放在桌上的熏香，从中抽出一根说道：“这熏香十分的珍贵，哪怕你们是真传一等的弟子，每个月也只有三十根的份额，一根只能燃烧半刻钟，而它的效果呢，当然也是立竿见影的……” 　　优纪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话头，她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沙耶，以及同样正在倾听着她讲话的伊蕾娜，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只要点燃这种熏香，你们学习各种法术的进度一下子就会变得一日千里，什么疑难问题，或者困扰多日的修行瓶颈，通通都会被扫除干净，可谓是真正的学什么就会什么，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副作用……？” 　　当优纪询问陈默这个问题时，陈默摇了摇头，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这东西倒是没什么副作用，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副作用，所以才不能多给啊。” 　　“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啊？那上瘾你总明白吧？” 　　“上瘾？” 　　“没错，就是上瘾。”陈默手里拿着一捆熏香，随意扔在桌上，继续说道：“享受过燃香之时那种仿佛无所不能般的感觉，然后又重新变回平时那种思维迟缓的样子，你觉得几个人受得了？所以这种香才会限制发放，而且最好是配合着凝神静心的法阵和蒲团使用，否则的话，呵呵……” 　　“不过虽然没有副作用，但你们使用这种熏香的时候也要多加注意。”优纪按照陈默的话，对伊蕾娜和沙耶警告道：“房间里凝神静心的法阵，蒲团，还有这种熏香，你们最好是配套使用，否则很有可能会出岔子的。” 　　她没有详细说明会出什么岔子，毕竟这两人对于修仙的定义直到现在都还是一知半解的，解释太多她们也听不懂，只要等到她们真正尝试过熏香的效果，自然就会明白为什么要配套使用了。 　　房间里的布置介绍完，优纪又带着两人经过前院走廊，进入到小院的中庭当中。 　　如果说前院是四合院的结构的话，那么中庭就是一座环形的筒子楼了，围绕着圆环形状的中央广场，四周建立起上下五层的筒子楼，每层十间房屋，最顶部屋檐上挂着一串风铃，风一吹就叮铃作响。 　　“中庭里一共有五十间弟子房，数量比前院更多，面积当然也比前院更大，所以每天会有很多真传弟子在这里往来驻足，和适合静修的前院不同，住在中庭对弟子间的切磋交流更有好处。” 　　因为介绍过一遍弟子房里面的情况，所以优纪这次没有再多费口舌，伊蕾娜和沙耶也只是抬头看了看五层楼顶上，挂在屋檐边的那串风铃，其余就没什么别的兴趣了。 　　她们两个毕竟都是女孩子，性格里多少带点喜欢安静的成分，所以挑选住所肯定不会选在这种一看就人员流动很密集的地方。 　　通过中庭，三人最终来到了院尾，这里却不见了前院和中庭的集群式建筑，只是由走廊连接起来一个又一个相对独立的单人院落。 　　“这里就是云上居的最后一部分弟子房了。” 　　站在第一个院落的院子中央，优纪微笑着拍了拍手，朝正在四处打量的两人说道：“这里一共有三十五个小院，每个小院都配备了同样的院子和房屋，虽然比起前院和中庭，这里的弟子房多了个小院，但却完全没有任何集体交际的空间，如果说前院适合弟子静修，中庭适合切磋交流，那么住在这里就是纯粹的清修了，前中后三处不同的院落风格，看你们自己想要怎么去取舍和抉择了。” 　　“我选后院！”优纪话音才刚落，沙耶就立刻举手说道。 　　“安安静静的挺好，我不太喜欢人多，跟人说话什么的……反正这里现在也只有我和伊蕾娜小姐两个人住，在哪儿应该都没差吧？” 　　“嗯，你这话倒是没说错。”优纪略微颔首道：“不过等大叔开始招收其他弟子的时候，哪怕真传一等的弟子挑选标准比较严格，但陆陆续续这里也会住进很多人的哦？你真的决定好要选三院里面最为冷清的后院吗？” 　　“嗯，我决定好了！” 　　沙耶用力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喜欢安静，不过现在前院和中庭都是空空如也，待在那么空旷的地方，面对一间间空无一人的房屋，她多少觉得有些瘆得慌，不如选在后院，大不了等以后真传弟子变多起来了，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就是，完全无伤大雅。 　　而就在沙耶点头确认自己已经决定好要住在后院的时候，伊蕾娜也做出了选择。 　　“我的话，还是住在前院吧。” 　　“诶……？！” 　　听到伊蕾娜的决定，沙耶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她难以置信的盯着对方，脸上充满了错愕：“伊蕾娜小姐？你……你说错了吧？你说你要住在，前院？” 　　“没错啊，就是前院。”伊蕾娜疑惑回望着沙耶：“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喜欢那里的竹林，而且前院也不算人太多，只有十五个房间罢了，是三个小院里面住人住得最少的了吧？” 　　“可，可是……” 　　沙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她说自己想跟对方抱团取暖吗？ 　　突然间住到一个如此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沙耶心里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所以看着伊蕾娜丝毫不准备改变决定的样子，她一咬牙，只好又改换话锋道：“那我也……我也住到前院去好了！” 　　“嗯？不是说喜欢安静吗？” 　　“前院……其实也挺安静的……” 　　沙耶脸红得有些发烫，心里也是后悔得不行，早知道伊蕾娜会整这出的话，她就不提前先选了！ 　　几分钟之后，一道剑光窜天而去离开了紫竹林，沙耶站在云上居入口，直到盯着剑光消失在天边才转身走进前院。 　　十五间房屋的前院当中，房门上挂着甲一的房间已经被伊蕾娜选走了，而她选的则是甲二那间。 　　“伊蕾娜小姐。” 　　沙耶走到甲字第一号房间前面，抬手敲了敲门问道：“优纪……师傅她已经走了，我可以进来找你聊聊吗？” 　　片刻的沉寂过后，门内传来了伊蕾娜回应的声音。 　　“进来吧。” 第五十七章 别傻了，小朋友，一切获赠都早已标注好了日后的代价 　　魔法师协会在大陆上究竟有多少个分会？ 　　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或许连总会长自己都数不过来，就好像问她魔法师协会在大陆上究竟存在了多少年一样，或许是一千年，又或许是一万年，哪怕在魔法师协会自己的编年史册当中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东西就是传说了，尤其是对于像魔法师协会这种体量庞大的传奇组织，关于它们的传说实在是太多太多，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呢？ 　　不过，按照所有传说当中最靠谱的那一派说法，魔法师协会存在迄今已有一万六千三百余年，并且广泛分布在大陆上七十四个大国，两百八十三个小国，六万多座附属城池，以及海外部分零散国家之中。 　　这无疑，是非常恐怖的一串数字 　　而如此庞大的数字，代表着的也是魔法师协会足以轻易动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统治霸权的强大力量，要知道她们不止是人多，势力范围大，更可怕的是其中每一位都是能够被当做战争武器使用的强大魔法师！ 　　所以作为魔法师协会的总会长，手中掌握的权柄不可谓是不大。 　　但拥有这种权利的她，最近却遇到了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不，仅仅只说麻烦还是太保守了，应该说是遇到了足以动摇魔法师协会在大陆上千古霸权统治的，天大的麻烦！ 　　“那个陈默，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各位还没有查出来吗？” 　　魔法师协会总部的一间暗屋当中，诸多大魔女齐聚一堂，围坐在圆形会议桌边缘，坐在首位的银发中年大魔女一边抬手轻轻揉捏着眉心，一边继续声音疲惫问道：“大家都是各个分部的分会长，还有成名已久的大魔女们，总不至于调查一个人的根底都查不出来吧？” 　　“……” 　　中年大魔女的话，让整个会议厅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 　　“总会长大人，那个人实在是油滑得有些过头，我这边的魔法协会分部都已经发布悬赏了，一道消息一枚金币，但还是没有收获任何靠谱的情况。”在中年大魔女的注视下，圆桌周围终于还是有人开始抱怨起来：“不止是征集消息，就连寻迹魔法和追溯魔法都查不出一丝一毫关于他过往的踪迹，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样！” 　　“没错……” 　　“确实是这样啊……” 　　“完全查不到……” 　　发出抱怨的大魔女一瞬间赢得了周围许多魔女的赞同，她们叹气之余也都紧皱着眉头，无论是动用魔法师协会遍布整个大陆的一切眼线和权柄去寻找，还是利用魔法去侦查探测，结果都是同样的——查无此人！这种情况从她们担任各地的分会长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 　　“查不到，查不到……怎么会查不到呢……” 　　总会长安静倾听着下面的一片喧哗议论，手指不断揉捏着的眉心逐渐皱得更紧了。 　　而就在会议厅里氛围变得越发有些躁动的时候，距离首座比较近的一个位置上，某位中年魔女犹豫片刻后还是主动开口说道：“总会长，我……我有话想说……” 　　“安娜吗……说吧，是什么情报？”总会长神态疲惫的叹了口气：“希望你能带来一个比较有用的消息。” 　　“嗯，我要说的正是关于那个名叫陈默的男人的情报。” 　　她话音刚落…… 　　下一刻，会议厅里无数双眼睛立刻转了过来，包括总会长在内，所有人都诧异注视着她。 　　“呃……我，其实也不是要故意隐瞒的，谁知道他后面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被称为安娜的中年大魔女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这件事的一开始，还要从前一次见习魔女考核开始说起……” 　　安娜语调快慢适中地讲述着前段时间发生在和平国洛贝塔的事件，以及初次知晓陈默状况时她的惊讶，周围其他大魔女们也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唯有总会长仍然还维持着平静表情在倾听着她的叙述。 　　以男人之身突破见习魔女！ 　　然后测试进行当场就表现出了可以轻易击败资深魔女的能力！ 　　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男性的“魔女”！ 　　“安娜……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明白吗？” 　　被总会长以充满压力的目光注视着，安娜咬牙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句话是编的！” 　　“好吧……”总会长松开揉捏眉心的手指，换了一边继续揉捏起来：“那后面呢？” 　　“后面……后面我也不知道了……” 　　安娜脸色有些羞赧道：“本来自从他离开和平国洛贝塔开始，我就打算跟上去暗地里探查一下虚实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出城我就直接跟丢了……” 　　“反侦测魔法？”总会长思考着给出了一个猜测。 　　安娜点头同意道：“大概就是类似的手段吧？不过我并没有感知到魔力相关的气息。” 　　“和魔力无关么？那基本可以排除魔法了……你们说会不会是所谓的仙术？” 　　总会长忽然提出的问题，一下子让会议厅安静了下去。 　　仙术…… 　　这个她们认识还不到一天的新鲜词汇，此刻却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会议厅内所有大魔女们心头。 　　片刻的安静过后，魔法师协会总会长再次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好吧，看来我们大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所谓仙术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了，那么接下来还是以探查清楚其中的虚实为重，魔法师至上之国肯定是要有人去的，还有那个迷雾世界里面的情况，也亟待后续调查……有人自告奋勇想调任去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吗？”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厅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任何一个人起身自告奋勇，在场的至少也是一城或者一国魔法师协会分会长级别的魔法师，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们肯定不会轻易让自身置身于危险当中。 　　“没人去吗？”总会长眨了眨眼睛，与其他大魔女们四目相对着，忽然她将视线移到了安娜身上：“你对那个叫陈默的男人有过一定的了解，所以让你来应该没问题吧？” 　　“我……”安娜想说有问题，但总会长无奈当中还带着几分强硬的目光最终让她又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没问题……” 　　…… 　　一片广袤无垠的绿野。 　　青草在微风吹拂下被压弯了腰，诺丽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此处，周围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穿着奇怪黑色长衣的男人。 　　“你好，小友，你醒啦？” 　　“你是……？”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男人，诺丽从草地上坐直起身，一边揉着微微作痛的脑袋，一边下意识询问道。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脸色徒然变化起来。 　　登仙梯…… 　　对了！登仙梯！ 　　“——卡缪！” 　　想起还在等着自己请求仙人才能救得了的好友，诺丽翻身从地上跳起，抬手就准备召出魔法扫帚。 　　无论这是什么地方，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回登仙梯去才行。 　　然而…… 　　“我的魔法扫帚呢？！！” 　　诺丽瞪大眼睛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在登仙梯上已经被自己放弃的全部魔力，她一时间忍不住悲从心来，同时眼眶微微泛红的目光也落到了草原上除她以外唯一的活人身上。 　　“初次见面，还没有好好的自我介绍呢。”迎着她交杂了哀伤与疑惑的目光，陈默微笑着说道：“本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默！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仙武宗的宗主，能治好你朋友手臂的仙人。” 　　听陈默说到最后，诺丽眼睛一亮，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仙人！你就是那个仙人？！那卡缪她……” 　　“哎，先等等。”陈默仍然还是面带微笑，抬手对诺丽做了个拒绝的姿势：“我确实是你们说的那个仙人，我也确实可以治好你朋友的手臂，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可是卡缪的手臂就是被城外那两个字弄断的啊！”诺丽听到陈默的拒绝，表情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刻下那两个字的人，应该就是你对吧？” 　　“对，你说得没错，就是我。”陈默稍微抬起点下巴，接着说道：“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对那两个字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话，我附着在字迹里的攻击应该也不会被触发哦？” 　　“……” 　　诺丽本来还有些激愤，但听到这话之后，她瞬间变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陈默满意的看着诺丽急剧变换的脸色，随后才拍拍手继续说道：“好了，你如果真想要救你朋友，帮她接上那只手臂的话，我也没说就不帮你啊。” 　　“啊……？” 　　如此突然峰回路转的话题让诺丽有些发愣，陈默见状补充解释道：“我刚才一开始就跟你明说了的吧？为什么我要帮你呢？你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理由懂不？” 　　“理，由？” 　　“没错，理由，就像老师教学生因为他是老师，医生治病人因为他是医生，而我为什么要帮你治好你的朋友？”陈默边说边笑嘻嘻的弯下腰，脸颊一下子凑近到诺丽面前，然后抬手指着自己问道：“你看看我，小朋友，我像是医生吗？” 　　“不……” 　　诺丽傻傻的摇了摇头。 　　“很好，我也觉得我不像。”陈默笑容不变，继续朝她问道：“那么，你觉得我又像是乐于助人的义工吗？” 　　“不像……”诺丽还是摇头。 　　“对咯，我既不像医生，又不像好人，那我凭什么帮你呢？” 　　“我……我不知道……” 　　诺丽再怎么早熟，毕竟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而陈默这一通问题问得她满脑子都有些发懵，心系友人之下，她愣是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完全失去了主见和方寸。 　　陈默见状，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柔和起来：“这样吧，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治好你的朋友，怎么样？” 　　“你，你想让我干什么……” 　　失去了身为魔女最赖以为傲的魔力，如今又置身于眼前这片对自己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同时还面对着神秘莫测的强大“仙人”……诺丽不由得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畏缩着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 　　她后退的步子刚落下，眼前就失去了陈默的踪影。 　　下一刻，身后传来他轻笑着说话的声音：“别害怕，千万别害怕，你现在已经不是魔女了，就算害怕又能怎么样呢？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刚才就已经做了，又何必迟迟等到现在？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吧，呵呵……” 　　“你——！” 　　听到贴在身后传来的声音，诺丽心头蓦然一紧，然而等到快速回过头的瞬间，她已然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 　　深褐色木质的天花板，没有公主床的纱帐和床帘，很显然并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刚睡醒时眼中的迷茫只存在了片刻，很快诺丽就回过神来，翻身从床上坐起后她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整齐的领口和内衣里衬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身上也不存在什么诸如“疼痛”或者“酸涩”之类的感觉，确认自己昏迷期间并未遭受任何意外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有功夫打量起自己身处的房间。 　　五乘五面积的房屋，地面由清一色的灰石砖块构成，墙壁则被粉刷得异常洁白，整个屋子里的摆设相当简单，一张硬木板薄被褥的床榻，一套桌椅配件，其余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自己这是……已经在山上了吗？ 　　诺丽此刻心里是疑云重重，她一边准备下床，一边脑海里又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 　　仙人…… 　　帮助自己的理由…… 　　条件…… 　　那真的，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梦吗？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诺丽听到声音身体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不过敲门声也只响了几下，随即敲门的人根本没管她同不同意，直接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嗯？你已经醒了啊？”推门者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子，黑发灰瞳，一身素色的纯青道袍，手里还端了个木盘子。 　　而盘子上摆放着的东西，既不是食物，也不是水或者其他什么生活用具。 　　——那是一本非常厚的书。 　　借着女孩推门而入的光线，诺丽可以勉强看清书籍封面上竖版排列着的几个大字。 　　《五年天仙，三年渡劫》 第五十八章 传闻 　　“咚咚咚！” 　　吱呀—— 　　一阵敲门声过后，木门推开，黛菈手里端着木盘，迈步直接踏入了房间。 　　然而刚进房间，她就与一双举目望来的赤瞳对上了视线。 　　银发赤瞳的少女，此刻正坐在床边准备下床，脚下是刚穿到一半的鞋袜…… 　　“嗯？你已经醒了啊？” 　　黛菈仅仅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她便朝着房间里的少女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先生说你应该快醒了，让我给你送宗门道籍过来，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 　　“你……你是谁？”诺丽坐在床边往后缩了缩身子，她现在一身魔力荡然无存，正是心神最虚弱的时候，又置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整个人都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 　　她一边往后缩回到床上，一边从嘴里连珠炮似的问出长串问题：“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要干什么？仙人……对了！仙人呢？这里就是仙武宗吗？能让我去见见那位仙人大人吗？” 　　“你啊，真的是完全连一丁点现状都没搞清楚呢……”黛菈听着诺丽的这一长串问题，忍不住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也就是她手里现在捧着木盘，不然一定会啪的一声把手掌拍在脸上。 　　“现状……？” 　　诺丽现在多少也反应过来了，眼前刚刚推门而入的黑发女孩，似乎并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于是略微紧绷的身体很快也重新放松下来，而取代敏感恐惧的则是内心升起的强烈求知欲。 　　不过黛菈本来就是被陈默安排来做这个的，于是她就顺着对方的问题，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你想见仙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先生他除了每三个月的宗门考核会露露面之外，其余时间里，像你这种分到普通三院的弟子，是没资格申请被先生接见的，所以只能跟你说抱歉了。” 　　“宗门……考核？” 　　诺丽满脸呆滞地看着手捧木盘的少女，明明后者所说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听得明白，可为什么组合到一起之后就让她云里雾里了呢？ 　　“算了，我还是从头开始解释吧……”黛菈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耐心道：“这里确实就是仙武宗，我的名字是黛菈，应该算……嗯，算是先生的随行女仆吧，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具有危险性的事情来的，只不过优纪小姐现在正在真传那边，宗门里又暂时没有别的弟子长老，所以先生就让我来给你介绍介绍情况，顺便把宗门道籍送过来了……哦对，你刚才说想见到的那位仙人，就是先生哦。” 　　“……” 　　虽然黛菈是在好好介绍情况，但她这短短一段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量，仍然让诺丽听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之后她才稍微理清楚一些思绪，语气试探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被你们扣押下来了？就在仙武宗的山上？” 　　“哎呀，不是扣押啊，都说了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危险行为，没听明白吗？”黛菈继续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把手里捧着的木盘放到桌上：“这里确实是仙武宗的山上，你嘴里的那位仙人就是仙武宗的宗主，我是宗主派来给你介绍情况的女仆，而你……你现在已经被先生收入门墙，正式成为仙武宗的弟子了，听明白了吗？” 　　“我……我是弟子？”诺丽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满脸都是疑惑茫然之色，弟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还是能听懂的，但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成为这仙武宗弟子的。 　　想到这里，诺丽不由得摇了摇头，矢口否定道：“你会不会是搞错了？我跟你们这个仙武宗，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啊……” 　　“搞错的人，大概不是我吧。”黛菈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同时按照过来之前陈默对她的吩咐继续说道：“想想之前的那个梦，拜入到我们仙武宗门下，这可是你自己做好觉悟才选择的事情。” 　　梦…… 　　诺丽表情一窒，无数关于梦境的记忆立刻涌上脑海。 　　仙人！ 　　帮助自己的理由！ 　　还有……那个能让仙人同意的条件！ 　　正常来说，梦境无论当时再怎么清楚，睡醒之后都会迅速随着意识的清醒而变得模糊起来，哪怕梦里的大致情节还能记得起来，但各种细枝末节也会让人难以回忆。 　　然而诺丽此刻却能清晰记起梦中的每个细节，云朵悠悠的天空，拂过脸颊的微风，随风飘荡的青草，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他平静中透露出神秘的笑容，以及充满奇妙磁性的话音…… 　　这太不正常了！ 　　但诺丽却出奇迅速的接受了这件事，毕竟她为了能爬上登仙梯，连一身魔女的魔力都放弃了，其余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扰乱她心弦的呢？ 　　“很好，看来你已经回忆起来了。” 　　盯着诺丽脸上由回忆思索逐渐转变为恍然明了的表情，黛菈话音一顿，伸手从木盘里拿起道籍说道：“既然已经是仙武宗的弟子了，那么今后你就得学习修仙者的一应知识和手段，过往一切身为魔女时的经历，你最好都当那只是一场幻梦，别太放在心上……否则修仙途中可是会引来许多杂念心魔的。” 　　黛菈这会儿的话，其实也是照搬陈默之前对她的吩咐，诺丽听得表情一愣一愣的，然后黛菈就把那本《五三》递到了她手里。 　　“这本书是仙武宗的入门必读，什么是仙？如何修仙？何谓修仙者？还有很多其他的基础信息，书里面都有介绍，你可以没事就多看看。” 　　诺丽低头看向手里的硬封皮厚书，黛菈则是继续说道：“先生还让我告诉你，等到什么时候你能够让他同意见你了，你那个朋友所受的伤，他就答应帮你治好。” 　　“……什么？！” 　　一语惊起千层浪。 　　诺丽愕然抬起头，脸上同时露出惊诧而又渴望的神色：“那先生，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同意见我？” 　　“这个嘛，先生也没跟我说，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是仙武宗正式收录的弟子了，那或许等你正式踏入修仙者门槛的时候，先生他就会同意见你了吧。”黛菈猜测着说道，不过随即她又话锋一转：“还有另外一点，你既然是弟子，那就要有身为弟子的规矩，先生是我才能叫的，你得叫先生宗主大人才行，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诺丽手里逐渐抱紧了入门道籍，这是她将来能够让仙人出手治好卡缪的唯一凭靠，也是选择放弃了一切魔力的她，重新由凡人少女登上超凡脱俗阶梯的门径钥匙。 　　“听明白就行，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黛菈脸上露出轻松之色，她完成了陈默吩咐的事情，剩下的就不是她的职责范围了。 　　不过临出门前，她还是回过头再次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银发少女：“对了，你平时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到养心殿旁边的那栋塔楼里面找我，我住在第二层，第二层第一个房间。” 　　“呃……好，好的……那个……”诺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今天她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魔女的心境都乱成一团的程度。 　　黛菈则是对她露出个友善的笑容：“直接叫我名字黛菈就可以了，我虽然是先生的随行女仆，但跟你们这种弟子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上下阶层的关系，而且我知道关于你的事情，你能为了朋友连魔女都不当，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你也不用太为放弃的魔力而伤心，毕竟修仙者可是……算了，现在跟你说那些还太早，总之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就行。” 　　“谢谢……” 　　诺丽微微点了点头，眼看着黛菈转身就准备离开，她忽然轻声开口问道：“那个……黛菈？” 　　“嗯？”黛菈踏出房门半步的身影一顿，转回头目露疑惑盯着她。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诺丽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问道：“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了。”黛菈表情理所当然道：“我都说了，我佩服你为朋友牺牲的勇气，能有个像你这种两肋插刀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嘛，以后有空再找你闲聊吧，或者你想聊天随时来找我也行，不过现在我得去跟先生回报情况了，你自己要是有什么修行上的困惑，就多看看书吧，拜拜咯。” 　　“嗯，拜拜……” 　　黛菈来得快，离开得也很快，盯着她踏出房间后随手关回来的房门，诺丽定了定神，随即便低头看向抱紧在怀里的书籍。 　　《五年天仙，三年渡劫》 　　书籍翻开第一页，细如蚊蝇的字迹娓娓向她道来一个完全迥异于过往十几年人生的新奇世界。 　　“修仙进境，为真人假借登天之梯，凡真人者，禀以天地灵清，聚气而存真，凝元而化神，元气相合，种于紫府神台，其为万物先天之根……” 　　修仙！ 　　真人！ 　　仙！ 　　“哎，你们知道吗……” 　　某个不起眼城镇的酒馆里面，一堆人聚精会神倾听着领头大汉唾沫横飞的讲述：“这个世界上啊，除了魔法师们高高在上之外，还有仙！” 　　“……仙？！” 　　“什么是仙？” 　　“比起魔法师大人们如何？” 　　酒馆里顿时传来一阵喧哗骚乱，领头大汉很享受这种被人众星捧月、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于是过了好半天他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个仙啊，可比魔法师还要厉害！你们知不知道离这里两百里之外的那个魔法师至上之国？” 　　“知道知道！”人群里一个独眼矮个子叫了一声：“魔法师至上之国，里面全是一堆魔法师大人们！普通人要是有谁想不开去了那里呀，嘿嘿……就只能给魔法师大人们当牛做马咯！” 　　矮个子的话在人群里引发了众人的一阵嘻哈大笑，领头大汉也是跟着笑了一会儿，不过随后他却忽然脸色一肃，声音也压低下去，语气像是在说什么隐秘传闻一般：“兄弟们，大家都是做走商生意的，多少也去过那魔法师至上之国几次，住在城里的魔法师大人们是什么脾气，各位兄弟心里也都有数，但是你们肯定不知道，就在前两天，这魔法师至上之国里面可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啊？” 　　“别卖关子了老乔尔！” 　　“不会就是跟那个什么仙有关吧？” 　　“没错，就是跟仙有关！”被周围人称作老乔尔的领头大汉啪的一声将手掌拍在酒馆前台上：“那一天我的商队正好在魔法师至上之国城内补充粮食和饮水，大约是下午一点钟的样子，或者是两点左右？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就在那天的下午，一团神秘出现的迷雾让整个魔法师至上之国的魔法师大人们都惊动了起来，甚至连那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女大人们都因此而聚在一堆，可偏偏这么多的魔法师大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进入那团迷雾里去！” 　　“唔喔……！” 　　“真的假的啊，老乔尔！” 　　“什么迷雾啊，跟仙有什么关系？” 　　周围有人传来质疑的声音，老乔尔一瞪眼睛，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当然是真的了！比金币还要真！我要是撒谎了，说假话了，就让我今年一个金币都赚不到！” 　　他话音刚落，质疑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对于行商之人来说，这可算是非常严重且不吉利的毒誓。 　　既然老乔尔敢这么发誓，那他刚才说的话基本也就跟事实没什么偏差了。 　　看着周围人变得信服起来的视线，老乔尔不爽的哼哼了两声，继续说道：“那天我是亲眼所见，一大堆魔法师大人，还有魔女大人们，围在原本喷水池广场的位置，广场上雾气缭绕，好像还有一棵树在发光，不过因为前面都被魔法师大人们围满了，所以我也没能靠得太近，看到得很模糊……” 　　老乔尔滔滔不绝讲述着他前两天在魔法师至上之国所看到的见闻，而酒馆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安静倾听着他的讲述。 　　酒馆之外，一个瘦骨嶙峋，浑身皮肤黢黑的小男孩目光遥望着魔法师至上之国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明亮坚定起来。 　　“仙……” 　　他嘴唇微微张开，声音因为干涩而显得有些喑哑，但语气当中却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而同一时间，同样的事情……正在整个大陆上许多地方，许多城市，不断的重复着。 第五十九章 阳春白雪，匪是缘浅 　　问世间，何谓仙？ 　　魔法师至上之国，原喷水池广场旧址，白雾圈外，一块鲜红山石静静屹立于茶树旁边，石头正面以刀笔刻画出入石三分的“仙”字，而在山石前方，一列长达数百人的队伍正整齐排列于此。 　　队伍当中，人影各异，其中最为显眼的自然要数那些头戴尖顶帽的魔法师们了，其次则是衣着锦绣仪态雍容的权贵富贾，再往后……体格健壮的劳工、眼神精明的商贩、手杵拐杖的老翁、眼神乱转的孩童，队伍里几乎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年龄段与社会阶层的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做着不同的职业，身份地位当然也是天差地别，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却置身于同一个队伍当中，目露渴望地注视着队伍最前方，那块屹立在翠绿茶树旁边的鲜红山石。 　　山石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如此吸引着这些身份地位千差万别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有。 　　——一个仙字罢了。 　　“敢问小友，何谓仙啊？” 　　面对鲜红山石上有若刀刻般的仙字，排在队伍最前方的中年男人神情一阵恍惚，然后他脑海中第二遍传来了冥冥询问的声音。 　　“敢问小友，何谓仙啊？！！” 　　第二遍的询问，虽然和第一遍一样，都是发生在脑海意识当中，但中年男人却有种被人抓住耳朵大吼呵斥一样的感觉，下意识就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不……我不知道啊……” 　　就在他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一股柔和的斥力忽然从鲜红山石上传来——虽然柔和，但却坚定且不容置疑地将他从石头前面挪开，下一刻，排在他身后之人就迫不及待挤了上来。 　　“仙石仙石！我要成仙！我要……” 　　新排到的也是个男人，他比前一位看起来更年轻一些，大约二十三四的样子，从他双手虎口的老茧来看，他平时应该是经常从事一些体力劳动，所以精神头远不是上一位中年男人可比的。 　　然而就在他扯着嗓门大喊大叫想要成仙之时，鲜红山石忽然微微闪烁了一下光芒。 　　“敢问小友，何谓仙啊？” 　　分辨不出男女老少，甚至连音调都没有任何波澜变化的声音，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男子心间。 　　听见这道似真似幻的询问之声，男子脸上表情一阵呆滞发愣，原本粗声大气嚷嚷着要成仙的话也卡在嗓子里，再也喊不出来了。 　　“敢问小友，何谓仙啊？！！” 　　男子发愣的时候，询问之声第二次从脑海传来，他浑身都被震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忙不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仙……就是比别其他人都要厉害的人！ 　　不过很显然，这并非问题的答案，或者说这并不是能受鲜红山石认可的答案，所以下一刻，男子整个人都朝外腾空飞起，落地后又蹭蹭蹭倒退几步，像是被小孩儿随手扔出去的玩具一样。 　　“等……！” 　　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淘汰的结局，男子瞪大眼睛就想说些什么，可入目所及却是一脸兴高采烈地接替自己的人，后面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他们在向往什么？ 　　他们又在期待什么？ 　　答案其实早已不言而喻…… 　　——那就是山石上所写的“仙”字。 　　这些人，他们也都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成仙啊…… 　　短暂的错愕与愣神过后，青年男子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想成仙，都想成仙……可就像那道冥冥当中的声音询问的一般，究竟何谓仙啊？ 　　淘汰、淘汰、淘汰、淘汰、淘汰…… 　　何谓仙？何谓仙？何谓仙？何谓仙？何谓仙？！！ 　　一道又一道人影从队伍最前方被斥力弹飞，而排在后面的队伍就这样缓慢朝着前方蠕动着，一张又一张鲜活生动的面孔，却带着同样犹如朝圣般狂热的表情。 　　“那个问题，真的有答案吗……”之前被弹开的青年男子盯着四周失败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而在他之前那位中年男人也并没有离开，此刻听见他嘀咕的声音，对方脸上不由得露出唏嘘苦笑的表情：“不管有答案还是没答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若想进去传说中的那片山海世界，寻觅得道修仙的法门，第一步就必须要正确回答出这个问题，所以无论有没有答案，其实都并不重要……如果有答案的话，我们就需要准确回答出那个答案，而如果没有答案的话……” 　　中年男人说到这里时话音一顿，脸上唏嘘苦笑的表情变得更加沧桑：“那我们就必须找出一个能够令询问者满意的答案来。” 　　“询问者？” 　　“当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仙人了啊……” 　　中年男人说着就有些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但他随即却又忽然苦中作乐的笑道：“不过仙人的想法又岂能是我等这些肉体凡胎的俗人所能够领悟的？哈哈……又或许仙人只是感觉好玩，所以就随口问问的么？” 　　然而就在中年男人话音刚落的瞬间…… 　　队伍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人群骚乱的动静。 　　“进、进去了？！！” 　　“有人成功进去了！” 　　“仙人！仙人啊！仙人是真的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和青年男子闻声都不约而同扭头朝队伍最前方投去惊诧的目光，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浑身瘦骨嶙峋、皮肤黢黑得像是猴子一样的男孩，此刻正手足无措地被茶树洒落的绿芒包裹着，缓缓离地飘浮起来，几秒钟的短暂停滞之后，绿芒光茧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幻影，带着包裹在内部的男孩直直扎进迷雾当中。 　　“竟然，真的有人能回答出那个问题？” 　　中年男人已经完全看愣住了，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和青年男子彼此对视一眼，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下肩膀。 　　“看来我们，大概是确实没有那份天赋和仙缘了吧……” 　　…… 　　纯白迷雾像是沸开的水流一样涌动着，翻滚着，一道绿芒转瞬即逝，划过迷雾当中，速度极快，而且它早就已经在迷雾内部穿行了好几分钟时间。 　　按照绿芒此刻飞行的速度，它早该穿透笼罩整个喷水池广场的迷雾才对，但从绿芒中央向外看去，四周仍然还是密不透光的浓厚雾气，一点都没有即将到达尽头的意思。 　　“果然……果然传说是真的……！” 　　浑身又黑又瘦的男孩发现了四周漫无边际的迷雾，喷水池广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范围，也就是说他现在极有可能正在通过这片迷雾，去到某处完全未知的空间！ 　　通常来说，未知都代表着恐惧，然而男孩脸上却满是希冀和期盼，丝毫不见恐惧畏缩的神色。 　　哪怕迷雾外面是地狱又如何呢？那都无所谓…… 　　从小在落后城镇的落后贫民窟里捡着垃圾长大的男孩，深刻理解一个道理——真正的地狱，其实就存在于每个人的身边。 　　他见过那样的地狱，甚至从小就在那样的地狱当中长大，此刻又怎能会有畏惧害怕之类的情绪呢？ 　　他只是……单纯的感觉到期待罢了。 　　仙人！ 　　原来真的有啊！ 　　绿芒此刻仍然还在纯白迷雾内部疾速飞行着，男孩忽然回想起之前脑袋里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个问题。 　　“敢问小友，何谓仙啊？” 　　明明没有任何人朝他发问，耳朵也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排到队伍最前面的时候，目光触及那块鲜红山石表面刀刻一般的“仙”字，男孩脑海当中便自动跳出来了这样一道询问的声音。 　　何谓仙…… 　　男孩虽然不明白究竟是谁在朝他发问，但他仍旧下意识的思考起来。 　　吃得饱，穿得暖，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睡觉，也不用再担心遇到危险……这大概就是他心目当中“仙”的样子了。 　　可是，仙真是这样的吗？ 　　男孩觉得仙肯定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厉害一千倍，一万倍，都还远远不止！ 　　可那么厉害的仙，自己又怎能形容得出来呢？ 　　像他这样浅薄的脑子，肯定无法妄想仙的伟大，还有他的那些渺小的愿望，在仙看来一定是可怜而可笑，抬抬手……不，甚至只需要动动念头，就足以轻易实现了吧？ 　　思绪电转，眨眼一瞬，男孩鼓起勇气，向脑海当中那道询问的声音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是我能想得到的，都可以轻而易举实现，那就是仙！ 　　“妙哉！凡我所欲，无所不至，凡我所想，无所不及，仙即是我，我即是仙！” 　　下一刻，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伴随着脑海里传来的称赞之声，他整个人都被绿芒包裹起来，然后四周景象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置身无尽迷雾当中了。 　　“仙即是我，我即是仙……” 　　男孩轻声重复着脑海里那道声音的唱赞，心绪逐渐泛起波澜。 　　山海世界当中，一点绿芒从迷雾圈内疾速穿行而出。 　　波光粼粼的海面、高远开阔的天空、悬挂正中的炽日……绿芒紧紧包裹着男孩，一路在半空中不断冲击出碗状云爆轨迹，下方的海面更是被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 　　加速，还在加速…… 　　男孩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腾空飞行的感觉，望着绿芒外面迅速变换的景色，他脸颊因为过度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包裹住他的绿芒起了作用，如此之快的速度，起码都在二三十倍音速以上，但男孩却并未感觉到任何一丝不适，反而……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了由疾速刺激所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快感。 　　哪个少年不曾意气风发过啊？ 　　只是过往的人生当中，他都只顾着低头在垃圾堆里刨食罢了，如今仙路坦途正朝他徐徐展开，一抬头便是海阔天空……某种微妙的情绪就像是种子般，无声落入了男孩的内心。 　　绿芒一路劈波斩浪，只消片刻就通过了整片海洋，然后又是平原和山川，最终它带着男孩来到了山脉深处，一座仿佛天柱般接天连地的巍峨巨峰面前。 　　砰！ 　　到达目的地之后，绿芒缓缓降落到离地只有几公分的位置，紧接着便砰的一声破碎成无数细碎光斑，男孩落地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站稳，当他再抬起头时，山脚下三三两两衣着年龄各异的男女也正朝他投来视线。 　　“又一位考核者！” 　　浑厚犹如滚石一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男孩举目望去，却只看到一块庞大的紫色巨石，正面刻着三个笔锋如刀的字迹——登仙梯！ 　　“登仙？！” 　　男孩有些愕然，然后他才发现在那块巨石的后面，正有一级又一级台阶隔空悬浮着，台阶通体纯白，像是质地上好的玉石，却又给人以轻盈柔软的感觉，认不出究竟是什么材质。 　　这样一级又一级台阶，左右延伸也不知道有多长距离，而抬头向上看去的话，台阶更是直接伴随着山峰耸入云端，根本无法看见尽头。 　　“人数刚好40人，时间也不早了……嗯唔，这一轮就是你们了吧！” 　　就在男孩还盯着通天之梯愣愣发呆的时候，之前听见的那道滚石一样的声音再次从紫色石碑方向传来，下一刻，整个山脚下的地面都剧烈摇晃起来。 　　伴随着摇晃，四周的各种房屋楼阁，石亭假山，全部都拔地而起，化作十几米高的岩石巨人，将山脚下的众人包围起来。 　　“哇啊！什么鬼东西？！” 　　“石头变成巨人了？！！” 　　“怪——！怪物啊！” 　　突然出现的岩石巨人让原本还有些沉闷寂静的山脚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男孩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退后几步，往人群里站了站。 　　“哎，你还挺机灵的嘛？”退后到人群当中时，一只手掌轻轻拍到了他肩上。 　　“谁？！” 　　男孩猛然回过头，一个扎着丸子头的绿裙少女朝他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透着股机灵狡黠的感觉。 　　“我叫莱欧娜，看你这人好像还挺机灵的，不如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吧？”少女像是完全没有看出他的警惕和提防一般，反而笑嘻嘻往前凑了两步，大大方方主动伸手说道。 　　“我……我不想跟你交朋友，抱歉。” 　　男孩摇头往后退了退，结果他才刚后退一步，对方却再次朝他追了两步上来，一袭翠绿衣裙晃动，险些没有直接撞在他身上。 　　好近…… 　　“不交朋友，那合作应该可以吧？”少女俏脸微扬，似乎是明白了他不吃嘻嘻哈哈的那一套，于是也板起脸表情严肃道：“你也是来找传说中的那位仙人，然后拜入仙武宗门墙的吧？” 　　“是……” 　　男孩近距离盯着对方的眼睛，他犹豫了下要不要再往后退几步，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现在两人距离这么近，要是这家伙再扑过来，估计就要撞个满怀了。 　　“是就对了！”少女嘴角微微勾起：“我是现在这一批40人里面来得比较早的，那些石头巨人自称什么担山力士，说是要想上山面见仙人，就必须要接受考验。” 　　“考验？”话题涉及到仙人，男孩也不在乎什么两人距离近不近了，他皱眉追问道：“怎么回事，进来之前那个难道不是考验吗？” 　　“进来之前那个也是啊。”绿裙少女盯着他反问道：“不过谁告诉你考验只有一关了？” 　　“好吧……” 　　男孩点了点头，心里略微变得有些沉重。 　　原来后面还有考验…… 　　可自己…… 　　“哎，你也别这么担心嘛。”看见男孩逐渐皱起的眉头，少女出声安慰道：“我都说了我是来得比较早的，所以上一批人接受考验的时候我也多少看到了一点，所谓的考验实际上就是去爬那个登仙梯。” 　　爬梯子……？ 　　男孩表情有些诧异：“就，这么简单？” 　　“简单？”少女瞪大眼睛说道：“你怕是有些误会了吧，单纯的爬梯子确实简单，但你可知道我们得爬多少级台阶吗？” 　　“多少……？”男孩想起刚才抬头望去根本看不见尽头的登仙长梯，心里逐渐浮现出某种不妙的预感。 　　而少女也不卖关子，直接跟他如实相告道：“如果你只是想见见仙人的话，爬上一千级就够了，只要爬到一千级以上，就会被仙人收为仙武宗弟子——不过是最最差的那一档。” 　　“最最差吗……”男孩闻言不由得低头思索起来，双眼当中眸光一阵变换。 　　“你是不是在想，只要能被仙人收下就好了，最最差也无所谓？”少女盯着他低头思索的样子，忽然抬手往他后脑勺用力敲了一下。 　　咚！ 　　这一下把男孩给敲蒙了，他茫然抬起头，看见的是少女满脸愤怒冷笑的表情。 　　“我最讨厌这种没志气的想法！明明可以努力去争取更好的东西，却要因为害怕困难而畏手畏脚，提前放弃希望！”少女双手叉腰，目光紧盯着他说道：“我不许你就满足于最最差的那一档，至少……至少也要作为一般的普通弟子被仙人收下才行！” 　　你谁啊说什么不许这种话…… 　　男孩嘴唇稍微动了动，不过看着少女瞪大眼睛紧盯自己的样子，他还是没能说出这种冷漠伤人的话来。 　　“那普通弟子的标准是……？” 　　“爬上一万级台阶！” 　　“啥？” 　　男孩心头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于是少女再次向他重复道：“我说，爬上一万级台阶！” 　　好的，打扰了，做不到…… 　　男孩摇了摇头，拉起衣袖和裤脚，向对方露出自己麻杆一样的细胳膊细腿：“你觉得究竟是一万级台阶更实际，还是我爬到一半直接跳下去更实际？” 　　“噗……” 　　少女捂住嘴笑了起来：“什么嘛，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咳咳……当然不是，只是我跟你开了个玩笑而已。”少女收起笑容，重新露出正色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幽默感耶？” 　　“……” 　　“好吧，说正事了，你看我都跟你透露从上一批人那里了解到的情报了，作为回报，咱们就暂时合作一下呗？” 　　少女目光非常的认真，眼神也清澈到没有一丝阴霾，男孩甚至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对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合作呢？我长得这么瘦弱，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合作对象吧？” 　　“原因吗？”少女想了想，忽然笑嘻嘻主动退开两步，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嘛，感觉你应该还挺机灵的。” 　　男孩冷眼盯着她：“我要是真的机灵，就一定不会信你这句话。” 　　“好吧，你聪明，能识破谎话，行了吧？”少女无奈摇了摇头：“不过真话可有些伤人哦？” 　　“伤人的话，我早就听腻了。”男孩满脸无动于衷：“说吧。” 　　“嗐……也不是什么太见不得光的理由，只是因为山脚下这一批人里面，我大概是年龄最小的女孩子了，光靠我自己的话，体力跟不上就糟糕了，但是如果要找人合作的话，我又担心遇到心怀不轨的坏人……毕竟你看，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所以你就看上了我，觉得我就算有什么坏心，也肯定对你够不成威胁……是这个意思吗？” 　　“答对，你果然很机灵呀~” 　　“……” 　　看着少女眯眼微笑的样子，男孩一时没有说话，等到她笑够了才开口道：“你如果真想合作的话，我倒也无所谓，反正我只想被仙人收下就够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我要是拖后腿了，你……” 　　“放心吧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怨言的。”少女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你那边也是同样哦，万一我中途拖了后腿，你可千万别狠心丢下人家。” 　　“不会……” 　　“那就好！” 　　得到想要的答复，少女立刻眉开眼笑的再次伸出手：“那就祝我们的临时小组合作愉快吧，你……那个，你叫啥来着？” 　　“我没有名字。”男孩低头盯着女孩伸出的手掌，葱白一样的手指让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握上去。 　　“没名字？孤儿吗？”少女话刚说完就意识到失语了，立刻有些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事实，别人这么说我也听习惯了。” 　　男孩用力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可惜无论再怎么蹭，手掌还是很脏，黑黑的，与少女的葱白嫩指对比鲜明。 　　然而就在下一刻，少女却主动捉住他的手掌，一点都不在意皮肤上那些乌黑陈垢。 　　突然被拉住手，男孩不由得一愣，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一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掌一边低声说道：“我，我手很脏的……” 　　“没关系！”但是少女却更加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 　　“你的手不脏，你人也不脏！” 　　“啊……？” 　　男孩闻声抬起头，看到的是少女一脸认真的表情。 　　“你比起那些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更干净多了！” 　　阳光下，她的脸颊白皙得仿佛在微微散发出光亮一般…… 第六十章 欲登楼 　　男孩呆呆注视着莱欧娜的脸颊，略微发愣的目光把她逗得笑了起来，而听到少女风铃一般清脆的笑声，男孩脸上迅速涨得通红，他本来就浑身脏兮兮黑黢黢的，这一脸红，皮肤更是显得又红又黑，像是一块刚从地里挖出来还沾着泥巴的大番薯。 　　“没有名字的话，称呼起来会很不方便吧？”莱欧娜一边笑一边松开抓住男孩的手掌，然后盯着他黑里透红的番薯脸，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我帮你取个暂时作为代称的名字好不好？等到以后你想好了准备要叫什么名字，再改成你自己取的名字吧？” 　　“我……” 　　“怎么，你不愿意呀？” 　　“没有……”男孩略微低下头，他还从来没有跟任何同龄的少女说过这么多话，当然，更没有人关心过他叫什么。 　　其他人称呼他的时候，多半都是叫他狗崽子、兔崽子之类的侮辱性称谓，偶尔遇到个脾气好点的路人，也是随口用“那边那个小孩儿”这种轻佻的语气在叫他。 　　老实说，从小在贫民窟那种生存环境恶劣的街区长大，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一个靠拾荒为生的孤儿究竟叫什么，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阿猫阿狗一样随意使唤的事情。 　　“既然没有不愿意的话，那我就给你取名字咯？”莱欧娜盯着男孩瘦瘦小小的身体，思考片刻后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了！我想到了！你看起来这么瘦，长得也不高，而且还黑黑的，不如就叫你小黑吧？” 　　“小黑？”男孩闻言眉头忍不住一跳，感觉这种称呼怎么听都像是在唤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吧？ 　　莱欧娜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一脸笑嘻嘻的说道：“对呀，在你想好准备要叫什么名字之前，我就暂时先叫你小黑了，小黑小黑，叫起来也很顺口呢！” 　　“……” 　　男孩注视着少女喜笑颜开的样子，过了许久才别过脑袋，声音很小的回了句随便。 　　就在莱欧娜和男孩彼此交谈的时候，担山力士们也已经把站位零零散散的众人聚集到了山脚下，由领头的紫石力士向他们宣布仙武宗的收徒细则。 　　“你们都是通过了武仙上尊真人所设的问心考验的修道种子，不过如果仅仅止步于此的话，等到了仙武宗的山门里面，也就只能做个杂役弟子罢了！” 　　“……杂役弟子？” 　　紫石力士的话让在场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有个胆子比较大的男子越众而出，高声提问道：“请问，那个……杂役弟子是干什么的？能学到传说中的仙法吗？” 　　“杂役弟子，想学仙法？” 　　紫石力士堪比房屋般硕大的石头脑袋很有灵性地往侧面偏了偏，然后它忽然发出犹如山涧滚石一样刺耳的大笑声，不止是它，将众人围拢成一圈的其他担山力士们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片刻，紫石力士笑够收声，它低下脑袋，眼睛位置两个黑漆漆的石头窟窿直对着提问者的方向：“杂役弟子，当然是不能学习仙法的！所谓杂役弟子，其实只是对奴仆的另外一种称呼方式罢了，而为什么要叫杂役？顾名思义，当然就是负责处理一些繁琐的闲杂事务了，比方说端屎端尿，洗衣做饭之类的……哈哈哈哈哈！” 　　紫石力士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鼓起勇气朝它提问的男子，脸色则是红得有些发黑。 　　“端屎端尿，洗衣做饭……仙人难道不会用仙法来做这些事情吗？” 　　“嗯？不可不敬仙人！注意你的语气，凡人！”紫石力士声音略微愠怒的警告了一句，随后它冷哼一声说道：“仙人的事情，又岂会是你等这些凡俗之流所能够想象得了的？就算上尊真的需要仆从侍候，那也一定是九天之上的仙子来替上尊处理这诸多杂事，哪有你等凡人获此垂恩的份？哼，想得倒是挺美！” 　　紫石力士身高近二十米，它含怒训斥的声音当然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刚才拔众而出朝它提问的男子，此刻已经脸色苍白躲回了人群当中，再也不敢说出半个质疑的字眼来。 　　而紫石力士仍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杂役弟子需要负责处理的闲杂事务，当然不可能与仙人上尊有关，多半只是来源于宗门当中的其他正式弟子，跟无缘得授仙法的杂役弟子不同，正式弟子们是能够学习正统仙法的，不过修仙一途，各种艰难险阻众多，所以杂役弟子就需要尽量帮正式弟子们分担日常琐事的烦恼，让他们能够把更多精力与时间花费在悟道修行上面，这也算是在替宗门分忧出力！现在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明白了……”男子躲在人群里面磕磕巴巴回答着紫石力士的提问，同时根本不敢抬起头直视它脑袋上那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窟窿。 　　“哼，你等凡人之流，尚且还未踏上仙途，竟然就胆敢议论仙人的是非？今日也好教你们懂得懂得规矩，免得日后有哪个不要命的蠢货，冲撞了仙人或许还要连累到吾等头上！” 　　紫石力士发够了火，语气稍微缓和一些，继续说道：“既然是奴仆一等的杂役弟子，那肯定是与仙法无缘的，而若想成为正式弟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爬上我身后这登仙长梯！” 　　随着紫石力士的话音，众人也抬起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洁白云梯，与此同时它又接着介绍道：“这登仙梯一共有九万九千九百级，爬上前一千级是下等正式弟子的标准，爬上前一万级就可以成为中等资质的正式弟子，至于最上等的弟子资格，只有爬完全部的九万九千九百级台阶，才能够获得！” 　　“嘶……” 　　“九，九万……？！” 　　“不可能的吧……” 　　人群里面，众人听到紫石力士的介绍，一个个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紫石力士则非常满意这种效果，它咧着代表嘴唇的那两块长条形巨石，哈哈大笑道：“什么叫不可能？你等凡人，又哪里懂得仙家手段的厉害！这登仙梯本身就具备筛选弟子修仙资质的功效，越是适合修仙的体质，在登仙梯上就会攀爬得越发轻松，反之就会困难重重，当然，无论攀爬得再怎么轻松，九万多级台阶对于你等凡人来说也实在是太过艰难，所以想要登上最顶峰，资质与意志二者可谓缺一不可！而这也是最上等弟子资格的含金量证明，上尊思虑之周全，又岂是你等凡人能够想象得了的？哈哈哈哈哈……！” 　　资质吗…… 　　人群里面，不少人盯着登仙梯的目光都变得闪烁起来。 　　万一自己资质不够好，连一千级台阶都爬不上去的话，那岂不是……就要成为杂役弟子，上山去给那些天资纵横的正式弟子们当牛做马了？ 　　而就在某些人内心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像是看出了这些人的心中所想一般，紫石力士忽然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资质的问题，毕竟只要成为正式弟子，哪怕是最下等的正式弟子呢，也同样能够得授正统仙法，从此以后超凡脱俗不在话下，未来更有可能渡劫成仙，纵横天地，长生久视，实在好不快哉！不过哪怕你们资质不行，只能作为杂役弟子留在宗门里面，但你们可千万不要把这差事给想坏了，能留在宗门里面，这本身就是一件外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 　　好事……？ 　　给人当牛做马，随意使唤，甚至还要端屎端尿，这也能叫好事？ 　　众人眼神怪异地看着紫石力士，不过慑于它的恐怖体型，以及刚才发怒时的样子，此刻倒是没有任何人再敢主动开口触它的霉头。 　　“怎么，你等露出如此眼神，这是不相信吗？”紫石力士淡淡嗤笑一声，却并没有介意众人怀疑的态度，它只觉得这些人的无知既可怜又可笑。 　　“既然如此，那吾辈便与你等好好说道说道，能够留在宗门里面究竟有何好处，也好教你等知晓，何谓仙家门庭的分量！”紫石力士粗壮如顶梁石柱般的双手盘在胸前，侃侃而谈道：“山上与山下，你等此刻还没有什么察觉，不过等到了山上，你等便自会明白区别，山上灵机充沛，灵气聚集，哪怕是不修仙法的普通常人，一直居住在山上也会逐渐变得身强体壮，虽然还达不到百病不侵的程度，但至少也是少灾少病，更何况你等日常的一应吃喝用度，全部都受到灵机浸透，吃喝皆是灵气充沛的灵肉灵果灵蔬灵泉，如此一来身体经年累月得到滋润，长命百岁都只是等闲而已，活个一两百年完全不成问题！” 　　两百年……？ 　　活两百年？！！ 　　随着紫石力士的话语，人群当中大部分人都变得呼吸急促起来。 　　两百年……那可是两百年啊！ 　　一辈子？两辈子？还是说三辈子？在人均只能活到五六十岁，六十岁以上就已经算是长寿高龄的情况下，能活两百年，那可是三辈子加起来都达不到的岁数！ 　　“当然，你等也先别急着激动。”紫石力士话音一顿，随后继续说道：“虽说能活到两百年，但那也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等必须一直住在山上，否则下山时间太长的话，体内便又会被凡俗浊气所污染，自然就没办法活到两百年了。” 　　能活两百年，不过不能下山？ 　　众人听到这里，终于冷静了一些，不过紧接着紫石力士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呼吸再度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按照只在山上待个二十年左右的时间来算的话，下山之后你等最多也就只能活个一百五六十岁罢了吧。” 　　一百……五六十岁？ 　　还最多只能？ 　　“怎么，你等是嫌少吗？”紫石力士低头看着人群当中那一片充满渴望的眼神，哈哈大笑道：“嫌少的话，那就一直留在宗门里面吧，不过……这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啊！我，我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山上！”长命两百岁的诱惑压倒了众人对紫石力士的恐惧，一个看起来年龄已经有个小四十的中年男人焦急大喊道：“杂役弟子也无所谓，请让我留在山上吧！端屎端尿我也愿意！” 　　“怎么，现在不嫌弃端屎端尿了吗？”紫石力士呵呵笑了两声：“但你求我也没用，这就是宗门的规矩，如果没有中三等或者上三等弟子的专门指派，普通杂役弟子最多只能在山上待满五年，五年时间一到，直接驱逐下山。” 　　五年…… 　　只能待五年？ 　　紫石力士的这句话，瞬间就让人群里面炸开了锅。 　　“不是说二十年吗？为什么只能待五年？” 　　“五年……五年又可以增寿多少啊？” 　　“我不服！我不服啊！” 　　“呵呵……”紫石力士饶有兴趣观看着众人的喜怒悲欢，直到骚动稍微停下去一些时，它才淡淡说道：“杂役弟子终究只是杂役罢了，谁管他们服与不服？说到底，对于普通人而言，能有机会上山一睹仙家气象的真容，就已经算是侥天之幸了，增寿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添头，也只有你等这些肉体泥胎的凡人才会如此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若无缘得传仙法，真正踏入问道寻真的修仙大门，多活一百年与两百年又有什么区别？终究只是一捧黄泥罢了……算了，在山上做五年的杂役弟子，下山之后可享寿一百二十年。” 　　一百二十年！ 　　虽然比起一百五六十岁和两百岁要少了很多，但那也不错了。 　　人群里面，许多人听到这里内心都稍微稳定下来，紫石力士又继续说道：“寿命一说，外界凡人或许觉得无比珍贵，但对于服务宗门的杂役弟子来说，最珍贵的却并非能够多活那几十或者百来载的寿元，你等当中若是有人天资低劣，无缘得传仙法，只能成为杂役弟子，那么日后你等便自会知晓究竟何物才是真正珍贵之物，宗门日常发放的修行资粮，你等虽然只有不足正式弟子的十之一二，但积少可以成多，等到几年时间一过，你等面临驱逐下山之时，无论是用平时积攒的资粮去向中上等弟子交换能够继续留在山上的指定名额，还是换取一些法器宝物留作下山之后的谋生所用，都足以让你们享用不尽！” 　　“呃……敢问力士大人，这法器是什么？宝物又有什么呢？”感觉到紫石力士心情不错，人群里面立刻有人想要从它嘴里问出更多情报来。 　　紫石力士也不在意，这种事情只要他们上山，进入宗门之后无论是成为正式弟子还是只能做杂役弟子，都会迅速被摸索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开口解释道：“所谓法器，说的就是由真正修仙者炼制出来的各种武器或者具有辅助功能的道具，以飞剑为例子……嗯，飞剑就是能自己飞行的法器灵剑，一把由筑基第三境道人炼制的飞剑，完全施展开威力的话，眨眼间就可以杀光万人规模的披甲军队吧，而宝物嘛……这个范畴就比较大了，有些宝物可以让你们走路都捡到钱，有些宝物可以镇守家宅，使得家族兴旺，福运绵延后人，还有的宝物可以增寿，让人力气变大，甚至催生出喷火吐水之类的异能……总之就是非常的五花八门了。” 　　眨眼间就可以杀光万人披甲军队的法器……？ 　　还有能让人走路捡钱的宝物，能让人福泽后代的宝物，能让人增加寿命的宝物，能让人身怀异能的宝物…… 　　人群里，绝大部分人都听红了眼睛。 　　如此之多的好处，随便拎一条出来，都足以让外界富有一国的君王心生贪婪，而且这还仅仅只是奴仆级别的杂役弟子所能得到的好处啊！ 　　那要是成为正式弟子，被仙武宗收入门墙，真正踏上修仙道路的话…… 　　众人前方，紫石力士看气氛到位，便原地一蹲，重新化作刻写着“登仙梯”三个字的紫色巨石，半空唯余它的声音还在飘荡不息。 　　“谨遵武仙上尊真人法旨！凡本门弟子，入门必登资质仙梯，一千阶之上为下三等弟子，一万阶之上为中三等弟子，若能登上仙梯尽头，便为本宗上三等弟子！诸位道子们，请登梯吧！” 　　“请诸位道子登梯！请诸位道子登梯！请诸位道子登梯！请诸位道子登梯——！！！” 　　随着紫石力士的话尾余音，四周将众人包围成一圈的其他担山力士们也都纷纷齐声高喊道。 　　登梯…… 　　众人将目光落到前方毫无阻拦的洁白云梯之上，表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登梯……那便登梯吧！ 　　“我先来！” 　　人群里面，一个浑身肌肉隆起的高大壮汉率先朝着登仙梯迈步走去，看他龙行虎步的样子，很显然是有过系统锻炼底子的，实际上也正是如此，这个壮汉的身份原本是某个小国里面专门负责训练兵卒的军士长，当他听闻仙人之说后便果断离开了军队，不远万里来到此处寻觅仙缘。 　　壮汉走到第一级仙梯前方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他还记得紫石力士之前介绍登仙梯时所说的话。 　　这依山而上，直入云端的登仙梯，可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山梯那么简单，它是能够测试出攀登者修仙资质的！ 　　资质越好，攀登起来就越容易，越轻松，反之亦然！ 　　壮汉低头盯着通体洁白的梯面，要说他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踏上仙梯之后究竟会如何？自己在修仙一途上的资质又到底是好是坏？这都是不为任何人所知的事情，而决定将来命运的时刻就在眼前，他表面虎目圆瞪，神情凛然，一副威风八面、勇猛无畏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早已紧张颤抖起来。 　　不过无论他再怎么紧张，事已至此，剩下的道路就只有一条罢了。 　　——登梯！ 　　壮汉深吸一口气，抬脚稳稳踏在了洁白云梯之上。 　　嗡！ 　　看似轻盈无法负重的云梯，实际上却纹丝不动地承受住了壮汉整条腿的重量，随即他另一边腿也跟着踏了上去，云梯依然丝毫不动。 　　上来了…… 　　站在第一级登仙梯上面，壮汉有些紧张的检查了一下身体，片刻过后他稍微松了口气，浑身上下都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负累，仿佛有某种无形重物落在了他背后一般。 　　与此同时，壮汉心头也莫名产生出明悟——雷顿，凡人，三成紫府，二十九岁，资质十成得其三，年过二旬，中人之姿，共得一十四斤重担！ 　　十四斤！ 　　中人之姿！ 　　壮汉脸色狂变，不过却并不是变得难看，而是浮现出惊喜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年龄太大，或许资质并不算好，甚至是极为糟糕呢？并且他都已经做好靠着体格硬抗，哪怕一寸一寸爬也要爬上一千级阶梯的准备了。 　　谁知道，现实竟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中人之姿…… 　　“哈哈哈哈！” 　　心中惊喜之下，壮汉忍不住吐气开声，哈哈大笑起来。 　　只攀登一千级阶梯就够吗？ 　　不不不，那太少了！ 　　区区十四斤负重，在他这位原军士长的眼中，简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轻松，虽然九万九千九百级仙梯太多，但区区一千级未免也太少了！ 　　他估摸着，自己爬上一万级仙梯，应该是不成问题。 　　而攀登上一万级仙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就是中等资质的正式弟子了！ 　　中人之姿！ 　　中等资质！ 　　正式弟子！ 　　好啊！简直太好了！ 　　壮汉丝毫没有觉得不满意，他本来就是出身于军队体系，所以他也深刻明白中庸之道的好处，况且……谁说中等资质就很一般了？要知道，哪怕是下等资质的弟子，也照样会得到宗门传授的修仙妙诀，而他既然是中等资质，想必日后在修仙之路上也一定会比下等资质的弟子走得更久，更远！ 　　甚至是……成仙，也未尝没有可能呢？ 　　壮汉笑得畅快至极，片刻后他回过头，再看向不远处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众人时，他已然是另外的一番心情了。 　　“诸位道子同袍们，前方仙路漫漫，我就暂且先行一步了，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笑声，壮汉也不再继续停留，转身沿着仙梯开始飞快攀登起来。 　　而登仙梯下，看到壮汉转眼间就已经快要登上百级台阶的迅猛背影，其余人等也纷纷站不住了。 　　“他行我也行！我也来试试这登仙梯！” 　　“好！朋友请慢行一步，待我一起如何？” 　　“我也来！” 　　“我也……” 　　只是短短一分钟不到，数十人便前后踏上了登仙梯，有人脸色狂喜，似先前的壮汉般站在云梯台阶上纵声大笑，有人不动声色，脚下却三两步化作一步地飞快向上攀登着，还有人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倒也速度不慢，最倒霉的是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他只勉强爬了十几步就不得不原地坐下，皱巴巴的脸颊上涕泪纵横。 　　“不公平，不公平啊！呜呜呜呜呜……” 　　老人年龄已经很大了，哭泣起来声音犹如夜枭，他一边呜呜痛哭，一边时而撕扯自己的头发和胡须，时而捶胸顿足，几乎悲痛到快要昏厥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呜啊啊啊啊……为什么哇！为什么我如此的年迈！为什么仙人如今才现身出世！我不服，不服啊……呜呜呜呜呜呜……” 　　——玛特罗纳，凡人，七成紫府，六十一岁，资质十成得其七，年过五旬，天纵之资，共得一十五斤重担！ 　　天纵之资！ 　　但遗憾的是，他年事已高！ 　　整整十五斤压在身上，他平时就算什么都不背，光是攀爬这种台阶都要被累得半死，更何况此刻还身负如此重担？ 　　“生不逢时，我生不逢时啊……！” 　　老头六十多岁的人了，瘫在台阶上哭得比六岁小孩还要伤心，他年轻过，知道年轻身体的美好，他也经历过衰老，深刻明白时光的残酷与无情，本来老头都已经差不多在认命等死了，一个重返年轻的机会却从天而降砸到他面前。 　　天知道当老头被那道绿光送进这片山海世界当中时，他内心究竟是何等的壮志激昂！ 　　然而当时有多激昂，现在他就有多悲凉。 　　为什么？ 　　因为机会虽然砸到了面前，但他却抓不住！ 　　这具垂垂老矣的身体，抓不住！ 　　登仙长梯之上，有人欢喜有人悲，不过看似欢喜的人，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呢？这也很难说。 　　雷顿已经攀登到三百多级台阶之上了，他身体素质最好，身上背负的重量也不算太沉，所以跟还在攀登一百多级的众人拉开了很大差距，哪怕距离他最近的一人，也跟他隔着一百级台阶以上的距离，可以说此时此刻的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领头羊，所有人都只有仰起头才能看得见他迅猛攀登的背影。 　　然而就是在如此的情况下，雷顿却猛然间停了下来。 　　“不对，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就在刚才，一股微不可察的疲惫感从脚下升起。 　　虽然这种感觉异常微弱，但出身军队的他却敏锐察觉到了身体传来的疲惫讯号。 　　不对劲…… 　　运动过后会累，会感到疲惫，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按照他的身体素质来说，疲惫感明明不应该来得如此之快才对。 　　“是我的错觉吗……” 　　雷顿尝试着再往上迅速攀登了五十级台阶，然后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不是错觉…… 　　他是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异常微弱的疲惫酸涩从双腿传来。 　　可这里才五百级不到啊，自己怎么可能会累得这么快？ 　　雷顿阴沉着脸放慢了速度，仔细体会着从身体反馈而来的感受，终于在第七百级台阶上，他大概搞明白了原因——那就是在登仙梯上，体力竟然不会自动恢复！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这点毫无疑问。 　　不过哪怕是有限的体力，如果合理利用的话，却也能够爆发出长久的持续能力来，这是因为人的体力不仅会随着各种生命活动被消耗掉，而且还会缓慢地自我恢复。 　　但在登仙梯上，体力却失去了自我恢复的特性。 　　用一点就少一点，用完就没有了！ 　　“我就说……仙人的考验怎么会这么容易……” 　　雷顿脸色虽然变得有些难看，但他心里却也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发现得早…… 　　现在体力并没有被消耗得太过离谱，只要接下来节省着使用，他就还有挑战万级阶梯的机会！ 　　心里快速盘算着怎样使用体力才更加合理之时，放慢速度的雷顿已经被身后攀登台阶的众人追了上来。 　　“你的第一，我就收下了，哈哈！” 　　“我在上面等你，兄弟！” 　　“现在轮到我来说先走一步咯，道子！” 　　一道道人影快速超过他身前，雷顿却始终一言不发，反而再次放慢了速度，抬眼看向前方众人背影的视线里，满是冷然淡漠的目光。 　　他并不准备提醒这些人，登仙梯上无法恢复体力的问题。 　　等到这些人自己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悔之晚矣了。 　　“哼！” 　　雷顿冷冷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他从来不是个热心的人，甚至在军队里当了太久的军士长，他还养成了喜欢打压别人的习惯。 　　蹦哒吧……也蹦哒不了多久了…… 　　“哎，小黑，你看到那个人没有？” 　　山脚下，莱欧娜抬起右手遥遥指着已经被众人落下一大截的雷顿，语气狡黠道：“他本来是爬得最快的，现在突然把速度放慢，就算被后面的人赶超上去也完全无动于衷，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是吗？”男孩也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雷顿的背影：“有没有可能，他是爬累了呢？” 　　“累？怎么可能！” 　　莱欧娜晃了晃手指，露出一脸智珠在握的表情说道：“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他，前面三四百级快得不得了，把后面的人拖出去一百多级台阶呢！但是到了四百级台阶之后，他速度就一下子慢了下来，然后是到了七百级台阶的时候，你绝对猜不到他做了什么——他竟然又放慢了速度！” 　　“是这样吗……？” 　　男孩再次多看了一眼雷顿的背影，从山脚下往上看去，几百级台阶的距离，那道本应身材魁梧壮硕的人影，已经变得小如蚂蚁了。 　　“当然！就是！这样子了！”莱欧娜似乎对男孩平淡的态度有些不满，她双手叉腰目光认真地重复强调道：“他身上绝对有问题！我敢肯定，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性是他发现了什么关于登仙梯的秘密，所以才会突然放慢速度的！” 　　“……” 　　男孩无声注视着莱欧娜充满自信神采的坚定双眸，片刻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那你想怎么做？” 　　“我们也跟他一样，尽量节约体力，慢慢往上爬！”莱欧娜说着拉住男孩的手掌，随即便迈步踏上了第一级登仙梯。 　　下一刻，她脸上表情一愣，一抹笑容迅速浮上嘴角。 　　“小黑，你快上来试试，这个登仙梯说我是良才美玉哎！你快试试，你的资质是什么？” 　　听到莱欧娜的催促，男孩心里也是不由得有些好奇自己的资质，于是也跟她一样，迈步踏在了第一级仙梯之上。 　　“怎么样怎么样？什么结果？” 　　莱欧娜小心翼翼观察着男孩脸上的表情，但后者却久久都没有回答，只是嘴唇略微颤抖了一下。 　　就这一下的颤抖，依然没有逃过莱欧娜近距离观察的视线，她有些担心是不是结果太坏，超出了对方的心理承受范围，于是赶紧试图安慰道：“是资质不太好吗？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记得之前那个紫色的力士大人提过，中上等资质的正式弟子都有可以随意指派杂役弟子，让他们继续留在山上的权利，我一定会罩着你的，就算不能修仙，你也一样可以长命两百岁！” 　　莱欧娜安慰的话说完，男孩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在莱欧娜的紧张注视下重新抬起头来。 　　——那张黑黢黢的脸颊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莱欧娜，不过不用了。” 　　“……哎？” 　　盯着少女愣住的面孔，男孩笑容真挚道：“刚才，只是一下子被惊讶到了，心里在怀疑着……像我这种人，真的可以这么厉害吗？之类的想法，不过我大概是不需要靠你罩着了。” 　　“你的意思是……”莱欧娜看着男孩脸上露出的笑容，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跟你一样。”男孩对莱欧娜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良才美玉的资质。” 　　“呀啊！” 　　听到男孩说出良才美玉这四个字的瞬间，莱欧娜忍不住惊喜尖叫起来，一边尖叫，她一边扑到男孩身上，然后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直接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莱、莱欧娜——？！！” 　　男孩被她的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抱住，那种近距离传来的少女芳香，贴身感觉到的滚烫体温，以及…… 　　莱欧娜抱得很紧，所以男孩能够清楚感觉到对方衣服下身型的凹凸起伏。 　　好软…… 　　旖旎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男孩瞬间感觉身体上的某个部分起了变化，下一刻，他用力从少女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耳根通红朝她大喊道：“你你突然在干什么啊，莱欧娜！” 　　“抱歉抱歉……” 　　莱欧娜倒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还以为是自己把这个性格敏感又有些自闭的男孩弄得不好意思了，于是挠了挠脑袋说道：“主要是我太为你高兴了，这种资质的话，以后我们就都是正式弟子了，嘿嘿……” 　　“你……” 　　看着少女一脸单纯的表情，男孩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再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来，最终只能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我不喜欢。” 　　“哎？是被我抱很难受吗？”莱欧娜表情有些伤心道：“我还从来没有抱过别人呢，原来被我抱会这么难受的吗？” 　　“不……也不算难受……” 　　“那为什么以后不准我抱了呢？” 　　莱欧娜一脸的委屈，男孩忽然有种心口发紧的感觉。 　　“总，总之就是不行！你要是还想，跟我当朋友的话……” 　　“好啦，不抱就不抱吧，你别难过好吗？”莱欧娜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你身上抱起来好舒服呢，还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莱欧娜！” 　　男孩再次把脸憋红成了大番薯，莱欧娜只好朝他举手投降道：“好吧好吧，我闭嘴，行了吗？那咱们现在也跟上去吧，其他人都已经爬得好远了。” 　　莱欧娜说完就迈步朝上攀登起登仙梯台阶，而在她身后，男孩长长松了口气，盯着少女背影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其实，他刚才是撒谎了…… 　　登仙梯测试出来他的资质，根本就不是什么“良才美玉”。 　　——无名氏，凡人，八成紫府，十三岁，资质十成得其八，年仅一旬，天纵之资，共得两斤重担！ 　　两斤……嗯，确实是够重的呢。 　　否则以他的细胳膊细腿，爬这一趟登仙梯可要搭出去半条命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登仙梯对他资质的评价——天纵之资！ 　　莱欧娜的良才美玉资质确实不错，但与他的天纵之资比起来，显然就差了很多了。 　　那么，何谓天纵之资呢？ 　　得天独厚！天授纵横！ 　　所以在莱欧娜询问他资质如何时，男孩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双方差距过大所带来的鸿沟，可是会吞噬掉许多东西的…… 　　莱欧娜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所以，他很珍惜对方！ 第六十一章 冲吧，冲得越快死得越快，最后害的还是你自己！ 　　“呜呜呜呜呜……” 　　登仙梯上，老头还在咿呜咿呜地捶胸痛哭着，他哭得昏天黑地，连身边什么时候站着两个少男少女都不知道，伤心欲绝的眼泪从他苍老萎缩的泪腺里本来也挤不出多少，没眼泪可流了他就扯着嗓子干嚎，颇有几分孟姜女哭倒长城时的志气。 　　“这个老伯看起来好可怜哎……” 　　莱欧娜有些不忍心的看着老头瘫坐在登仙梯上嚎哭的样子，不过却也没有伸手去扶他。 　　开玩笑，到这里来的人哪个不是为了追寻传说当中的仙法，她现在自己都还没有被仙武宗收入门内，常言道穷则独善其身，又哪有什么余力再去照顾别人？ 　　更何况……万一伸手搀扶之后，对方直接打蛇上棍，赖上她要她带自己一起爬上去该怎么办？ 　　莱欧娜摇了摇头，她并不准备多管这个闲事，不过看着老头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又觉得把对方撂在此处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纠结之下扭头对身旁同样正在盯着老头的男孩问道：“小黑，你有什么主意吗？这个老伯实在是太可怜了……” 　　“没有。” 　　男孩脸上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他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像这种令人心生怜悯的情况，他可谓是打小就看腻了，甚至连他本人也是遭人同情与怜悯的一员，所以此刻面对着哭哭啼啼的老头，他心里和脸上都是同样的波澜不惊。 　　“就这么让他呆在这里吧，哭累了他自己就会下去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听到男孩嘴里竟然吐露出来如此冰冷无情的话时，本来还咿呜咿呜哭个不停的老头一瞬间也愣住了，随即他老脸皱巴成一团，以比先前还要更大的声音开始嚎啕痛哭起来。 　　“小黑……” 　　莱欧娜见状表情更加不忍了，她拉住男孩的手掌轻轻晃动两下，放低语气祈求道：“咱们就别再刺激这位老人家了，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帮我一起劝说安慰一下他吧，好吗？” 　　“为什么要安慰呢？”男孩仍然还是满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目光疑惑看向露出不忍表情的莱欧娜：“他已经这么老了，无论资质好与不好，都肯定是没办法爬上去的，哪怕是最低最低的一千级台阶也不可能，这本来就是事实，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安慰他呢？” 　　“可，可是……他看起来这么可怜……” 　　莱欧娜的话让男孩再次低头看向对方，不过随即他就微微摇了摇头：“这样子的人，我以前见得多了，不用管他，他自己会下去的……我们该走了。” 　　“哎……？” 　　男孩说完就反握住莱欧娜的手掌，强行拉着她朝上方的台阶发起攀登，身后老头的哭声越来越小，逐渐变得微不可闻起来。 　　莱欧娜一边被拉着向上爬，一边忍不住回过头，却看见老头落寞的背影，正缓慢从原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山脚下面走去。 　　而随着老头的弃权退出，这一批参加登仙梯考验的道门种子当中，第一位被淘汰成为杂役弟子的人，便自动出现了…… 　　“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山脚下，老头离开登仙梯，身上无形的负重自然也就荡然消失，他抬起苍老手掌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然后转过身举目望向洁白云梯之上那两道相伴攀登的少男少女背影。 　　准确来说，他的目光主要是集中在那个男孩身上。 　　“心肠够硬，做事也够果断，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不得了哇……” 　　老头轻声感慨的同时，登仙梯上。 　　雷顿耳朵一动，忽然抬头朝前方看去，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滚瓜葫芦一样沿路摔落了二三十级台阶，然后浑身颤抖着挣扎两下就趴在那里不动弹了。 　　“脱力了吗……” 　　看着倒下就爬不起来的年轻人，雷顿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毕竟他们在登仙梯上进行攀登是没办法恢复体力的，而且还背负着无形的重量，所以不加节制地一味往前猛冲，只会迅速将体力消耗殆尽……在这里透支体力可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因为体力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无法再生也无法恢复，那是真的会让人连爬起来都无法做到的。 　　喏，就像前面倒下的那个年轻人一样，他别说是爬起来，甚至连惨叫或者呼救的力气都丝毫不剩了。 　　雷顿虽然已经放慢了攀登的速度，但他仍然很快经过倒地不起的小伙子身边。 　　除了沉重的呼吸，以及微弱的呻吟之外，他便再也没有听见其他任何声音。 　　不过哪怕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小伙子突然朝他呼救，他也一定会坐视不理，全当没听见一样处理——因为他现在帮助这个小伙子，无疑就是在消耗自己后面半程的体力，万一最后还差十几二十几级台阶的时候，他没体力了怎么办？ 　　雷顿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目的明确，心志坚定，所以经过年轻小伙子身旁时连脚步都没有稍作停顿哪怕任何一瞬。 　　随后的几十分钟时间里，登仙梯上不断有人影像是被抽走骨头一样扑通倒下。 　　负重攀登阶梯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们还是身处于无法恢复体力的恶劣状态之下？ 　　无法恢复体力……这个听起来或许并不算太过让人感到恐惧的负面效果，实际上对人体的影响力，却比雷顿一开始预料的，还要更加可怕许多倍…… 　　体力是什么东西？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就是身体本身所蕴含的力量。 　　那么毫无疑问，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消耗体力——行走坐卧需要消耗体力，吃饭喝水需要消耗体力，甚至就连呼吸、心跳、思考，这些生物最基础的行为也通通都需要消耗体力才能够完成。 　　如此问题便来了，既然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消耗体力，那么为什么体力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呢？ 　　实际上体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概念是个伪概念，因为没有任何人的体力会是无限的，只不过在消耗体力的同时，人体也会自动恢复体力，所以才总是会让人有种力竭之时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一股力量来的感觉，力竭是真的，力竭的同时体力在恢复也是真的。 　　然而置身于登仙梯之上，体力却失去了自我恢复的特性。 　　雷顿原本只觉得这是仙人为了增加考验难度的手段，一开始并未细想其中深意，直到不断有其他一同参加考验的人倒下——并且再也没有能够爬得起来，他才恍然察觉到问题。 　　如果体力不会恢复的话，那么在攀登到筋疲力竭之后，身体内部剩下的那一丁点力气，又够维持得了多久……他们的生命呢？ 　　心肌跳动需要体力吧？ 　　肺部扩张需要体力吧？ 　　血氧交换也需要体力吧？ 　　他们筋疲力竭之后剩下的体力，真的足够趴在登仙梯上，一直坚持到等其他人考验结束吗？ 　　如果不够的话…… 　　雷顿再一次经过一位力竭倒下的人身旁，对方微弱的呼吸声，听得他后背一阵发麻。 　　冲刺万级阶梯，这是他原本的想法，但是……他却不敢再抱有即使拼着力竭也要往上攀登的想法了。 　　至少，至少要留下足够喘息的力气才行…… 　　除了雷顿之外，此刻还在登仙梯上继续攀爬着的其他人，也已经察觉到了体力无法恢复的问题，并且他们的情况比雷顿还要更严重许多——因为刚察觉到这个问题，这些人就已经面临着即将力竭的难关了。 　　两千级台阶以上，跑在最前面的男子脚步一顿，他胸口起伏非常剧烈，显然是被累得不轻，而刚停下脚步，这个男子就直接一屁股在原地坐了下来。 　　他累了，真的很累很累！ 　　“体力，竟然不会恢复……” 　　男子脸色不太好看，他被测出来两成半紫府，算是中人之资，虽然就此止步也并无不可，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不甘心！ 　　不过如果叫男子起身继续往上攀爬，他也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开玩笑，在这无法靠身体自动恢复体力的登仙梯上，过度透支体力可是真的会活生生把自己累死的！ 　　男子此刻虽然还能大马金刀端坐在登仙梯台阶之上，但如果让他再继续往上攀爬个五十或者一百级，那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他也要变成跟其他扑倒在台阶上连呼救都发不出一声来的倒霉鬼一样，而那拼了命才多爬的百来级台阶，对于两千与一万之间恐怖的八千级台阶差数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多加折磨自己呢？ 　　能够迎难而上，也能够急流勇退，这才算是能伸能屈的大丈夫。 　　不过…… 　　男子端坐在台阶上，目光遥望着下方还剩下不足十人的考核参与者，忍不住龇了龇牙花。 　　“啧！” 　　——果然！果然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啊！ 　　又是几十分钟过后，登仙梯千级以下，已经是安静得毫无任何声音了。 　　那些倒在台阶上的男女身影，身体早已僵硬多时，下午倾斜的日光投下山峰倒影，将洁白云梯染上一抹浓厚不散的深邃阴霾。 　　一千级以上，倒在途中的人还有点呼吸，不过也已经非常微弱了，少数领悟到登仙梯上无法恢复体力的隐藏规则，并且理智地保留了一部分体力的人，此刻也是靠坐在云梯陡坡上，尽可能延缓着自己体力的消耗速度。 　　而与登仙梯上的惨状不同，山脚地面倒是气氛比较和睦，六个年轻男女围聚在老头身旁，这些人都是他拖着苍老沉重的身体，一个个从几百级台阶上救回来的。 　　“哎……之前还是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见识过登仙梯上死伤一片的惨状，老头已经不再像刚从登仙梯上无奈弃权退下来时那么悲愤不甘，他望着千级台阶以下，自己因为身体苍老不便而没有来得及救的那些人的尸体，惋惜生命逝去的同时，不免也感到有些疑惑。 　　“只是爬个梯子而已，虽然身上会背负一些重量，但……也不至于会把人活生生累死吧？” 　　“老先生，这就是您不知道了。”老头身边，一位被他救下来的面相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主动解释道：“在登仙梯上，我们的体力是没办法恢复的，所以一旦错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贸然透支体力的话，很容易就会因为脱力而被困在仙梯上面，时间再一长，要是连呼吸和心跳的力气都消耗完了的话，当然就会被活生生累死了！” 　　“嗯……？没办法恢复体力？” 　　“对啊，怎么了吗老先生？” 　　“没，咳咳……没事……” 　　老头表情瞬间闪过一丝错愕，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只是内心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无法恢复体力？原来是这样，他们竟然都没办法在登仙梯上恢复体力的吗…… 　　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体力恢复方面的问题呢？ 　　诚然，老头岁数大了，体力很弱，身体恢复能力也相当的菜鸡，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在登仙梯上时，体力恢复情况是很正常的，并未受到任何负面影响。 　　甚至……老头隐约还感觉自己在登仙梯上体力恢复得比平时要更快一些？ 　　这种增幅，虽然很微弱，但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否则他也不可能一步一步挪着，凭借一腔愚公移山般的精神，前后一趟又一趟，间隔休息着从几百级台阶上救下来这六个孩子。 　　可这……这又是什么道理啊？ 　　难道说眼前仿佛死物一般的登仙梯，竟然也懂得尊重老人的美德吗？ 　　老头盯着登仙梯上死了一路的尸体，忍不住开始思考起来，他们年轻力壮，却被活活累死，自己垂垂老矣，却能活得尚好……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在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那些被累死的年轻人们所不具备的吗？ 　　如此思考着，片刻过后，老头略微浑浊的双眼当中忽然闪过一缕灵光。 　　——天纵之资！ 　　自己有，他们却没有的东西，是资质啊！ 　　原来这就是考验开始之前，那位紫石力士所说的，资质越强者攀登时就会越轻松的真正意思！ 　　不止是因为资质越好的人身上背负的重量就会越轻。 　　还因为只有资质上佳者，才能够在登仙梯上正常恢复体力！ 第六十二章 三人暂时的落幕 　　山涧之间，疾风凛冽。 　　六千九百八十二…… 　　雷顿默默在心里计下这个数字，同时后脚迈上阶梯，整个人都站在原地前后摇晃起来，片刻后他才缓缓稳住身形。 　　在他下方，距离最近的是倒在五千多级台阶上的一个同样身材魁梧的男人……当然，那个人现在已经死得硬邦邦的了，不懂得节约体力的道理，最终死在离仙门仅仅只差临脚一步的登仙梯上，真是愚蠢到简直有些搞笑的死法。 　　但雷顿此刻却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什么其他人的经历际遇，更不可能从脸上多费体力挤出一抹嘲弄笑容来，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几乎快力竭了，或许还能再撑一千级，又或许还能再撑两千级……或者情况比预想更差，连五百级都撑不到？ 　　雷顿没办法准确估计出那个精准的数字，他早在五千多级登仙梯上时就已经差不多达到极限了，就跟离他最近累死的那个男人一样，不过得益于之前一路来谨小慎微节约体力的举措，五千级以后他又奇迹般地再攀登了一千多级台阶，但奇迹出现了一次，还会再出现第二次吗？ 　　出身于军队的雷顿并不怎么相信运气这种说法，相比起所谓的“奇迹”，他更加愿意信赖自己的判断。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做出决定了，摆在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放弃？ 　　还是继续？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剧烈跳动的心脏，声音像是鼓点一样敲击在雷顿的耳膜之上，他尽力让自己呼吸得更加均匀舒缓一些，并且放松双手双脚，防止肌肉因为过度运动过后的僵硬而抽搐痉挛……他的做法有条不紊，处理方式也非常科学，这些都是从军队里面学来的东西，不过哪怕他再怎么努力的让自己减少体力流逝的速度，但身处于近七千级的台阶之上，雷顿仍然已经不可避免地站在了脱力倒下的临界线上。 　　倒下，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就像身后的那些人一样…… 　　就在雷顿内心深处的天平逐渐朝着“放弃”那边倾斜的时候。 　　“呼哧、呼哧……哈……” 　　——一阵急促喘息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谁？！ 　　雷顿一下子有些惊愕了，这里可是六千多接近七千级的登仙梯上！ 　　除了自己以外，竟然还有人能够爬到这种高度上来吗？！ 　　一瞬间，在他脑海内疯狂闪过无数体态高大健壮的猛男画面——坚毅的眼神、硬朗的体魄、比钢铁还要可怕的意志力、以及久经磨砺之后锻炼出来的丰富经验！ 　　否则常人绝对不可能攀登到自己如今达到的高度来！ 　　再下一刻，喘息声已经接近到背后，雷顿微微侧目，眼神却一下子陷入了呆滞。 　　小，小孩儿……？ 　　而且还是，两个小孩儿？ 　　其中还有个女孩子？ 　　“呼哧！呼哧！……” 　　男孩跟女孩相互搀扶着，虽然他们两人看起来也是一副筋疲力竭到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们却不断的一步又一步，坚定而执着地向上攀登着阶梯！ 　　为什么…… 　　小孩儿？ 　　这里可是他妈的……接近七千级的登仙梯啊？！！ 　　雷顿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个小孩的目光就像是在盯着某种怪物一样，无数疑惑在他脑海内飞旋，但过度惊讶之下，他却连半个字都问不出来，只是像个脑残患儿一样张大着嘴巴，呆呆注视着这两人从身边经过，然后一步步迈上更高的阶梯。 　　直到两人超过他十几级台阶之外时，雷顿才猛然惊醒过来。 　　他目光缓缓下移，阶梯表面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光亮。 　　雷顿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那是由水渍所形成的隐约能辨认出形状的脚印。 　　可登仙梯上哪来的水渍？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刚才两个小孩儿留下的汗水。 　　雷顿此时此刻仍然还在吃惊于两个小孩子竟然能够爬上这七千级登仙梯，但吃惊之余，他心里也狠狠震颤了一下。 　　七千级台阶啊……不是七十也不是七百，而是整整七千级！ 　　哪怕没有体力不能恢复这个可怕的机制，仅仅是让正常状态下的成年人来攀爬，大部分人恐怕都会被累趴在半途，更何况登仙梯上还无法恢复体力，那两个孩子……他们一路爬到这里来究竟是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努力？！ 　　过度消耗的体力让雷顿脑子里隐隐有些作痛，于是他索性停止思考，节约下运转大脑所需要的那一份能量，与此同时……他迈步踏上了第六千九百八十三级台阶！ 　　坚持？还是放弃？ 　　遥望着前方两个小孩儿彼此搀扶、晃晃悠悠、却又步伐坚定的背影，雷顿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没看到就连两个孩子都还没有放弃吗？ 　　那他又——怎么可能说服自己就此停下脚步啊？！！！ 　　区区一万级台阶罢了…… 　　想要打倒他……还早得很呐！！！ 　　雷顿牙关紧锁，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一抹涎水，这是他浑身肌群已经开始逐渐达到极限的征兆。 　　但他只是抬头盯着前方那两道背影。 　　低下头，脚下又迈出一步。 　　六千九百……八十四！ 　　无声的呐喊，在他心头沸腾咆哮。 　　更多，还能再攀登更多更多台阶…… 　　体力也还没有达到极限，还能再挤出一点，再多挤出一点，更多更多一点——！！ 　　“莱欧娜，我……呃！” 　　七千级台阶之上，男孩腿肚子突然狠狠一抽，他眼中闪过痛苦不堪的神色，随即整个人都顺着抽筋那条腿的方向倒了下去。 　　而他一倒下，原本跟他相互搀扶的莱欧娜也连带着倒在了台阶上，嘴里发出一声虚弱的痛吟。 　　等到莱欧娜重新挣扎着爬起来时，却发现男孩仍然躺倒在台阶上，并且整个人身体都蜷缩成一团。 　　“小黑……？你，你怎么了？” 　　莱欧娜叫了一声，男孩仍然还是一动不动，她脑海当中瞬间联想起一路上倒下就没有再爬起来的那些人，随即立刻露出满脸慌乱焦急的表情，蹲下身来回晃动着他喊道：“小黑！小黑？！你别吓我啊……我，我一个人……你说句话好不好？小黑……” 　　被用力摇晃的男孩身体僵硬得像是块石头一样，莱欧娜眼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泪花，不过就在这时，从他嘴里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倒抽冷气声。 　　“嘶……咳，咳咳咳……！！” 　　“小黑？！” 　　听到男孩发出的声音，莱欧娜一下子由悲转喜，眼泪也是彻底崩破了泪腺，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滴落下来。 　　缓了片刻功夫之后，男孩紧紧蜷缩的身体一点点舒展开来，他目光充满歉意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已经哭成个泪人的少女，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抱歉，莱欧娜……我可能没办法再陪你往上爬了……” 　　“……啊？” 　　突然听到男孩说出这种话，莱欧娜连哭都停住了，只是满脸疑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而在莱欧娜的注视之下，男孩动作缓慢地撩起裤腿，露出左边小腿部分。 　　“我的这边条腿以前受过伤，是跟别的乞丐抢吃的被弄伤的……” 　　他话说到这里，莱欧娜已经听明白了。 　　“是，是旧伤复发了吗？” 　　“嗯……” 　　男孩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望着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忽然咧嘴露出一抹笑容。 　　“你继续往上爬吧，莱欧娜，我……我没办法再跟你一起……” 　　“不要！！” 　　然而男孩的话还没说完，莱欧娜就直接尖叫着打断了他，脸上也是再度流淌起了泪珠。 　　“说好了，我们……我们明明说好了的，要一起爬到一万级台阶以上去的……不是吗？” 　　“一万级……” 　　男孩转过头朝前方看去，洁白云梯铺陈开来，一级又一级，笔直向上，穿透云层，仿佛直通天际般，一眼望不到边。 　　“我……是不可能了，不过你应该还留着一些力气的吧？带着我的那份，帮我一起爬上去吧……” 　　“不，不要……” 　　“等你爬上去了，成了中等资质的正式弟子，可要记得多关照我一下……” 　　“我不要……” 　　“反正我能爬到现在这里也不错，你看，我本来就只是打算能被收下就行的……” 　　“我说……我不要啊！！” 　　莱欧娜一边失声痛哭，一边用力摇头，伸手就想把男孩从地上拖拽起来。 　　“莱欧娜……” 　　男孩楞楞注视着少女泪流满面却始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样子，片刻后，他忽然眼神一狠，用力捏住自己旧伤复发的左边小腿，另一只手往台阶上一撑，身体摇晃着就要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如纸，某种物体碎裂的咔嚓声从体内传来，源头正是左边脚踝…… 　　“啊！！” 　　钻心的疼痛让男孩浑身都像是被抽掉了筋一样，他才刚站起到一半就再次倒下，这次不止是倒下，甚至还往下摔落了三四级台阶。 　　“小黑……？！” 　　莱欧娜被男孩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她赶紧追下去，伸手就想要把男孩扶起来，但是手掌才刚触碰到男孩的肩膀，她就一下子愣住了。 　　发抖…… 　　在发抖…… 　　就像一个人被脱光了扔到冰天雪地里一样，那种频率极高的颤抖。 　　直到这时，莱欧娜终于注意到男孩左脚踝关节位置已经歪成了一个非常吓人的角度，他浑身剧颤着，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喉咙里嘶嘶倒抽着冷气，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金鱼一样往外暴突，嘴里连半个字都没办法说得出来。 　　“小黑，你，你的脚……” 　　莱欧娜傻了似的看着男孩痛苦不已的样子，她想去搀扶对方，却又不敢触碰到他的身体，脑子里各种想法和念头此刻全部都像是被胶水黏住一样缠成一团，就连思考的能力都快要丧失了。 　　“我……跟你说过的吧……” 　　过了许久，或许是十分钟，又或者是半小时？莱欧娜已经无法感觉到时间流逝了，她只看到男孩抬起头，朝自己露出像是在哭一样的目光。 　　“我让你继续往上爬，往上爬啊……求你，好吗？” 　　男孩眼中涌出热泪，这是他在刚才脚踝骨裂时都没有流过的泪珠：“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我也没有跟你达成过什么暂时合作的约定，你……你就把我丢在这里，行吗？丢下我，往上爬……往上爬啊！” 　　最后几个字，男孩几乎是在怒吼一般，莱欧娜被他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她却抬手抹掉了眼泪，再次露出双眼时，那种坚强的目光甚至让男孩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我会往上爬的！” 　　莱欧娜紧皱着眉头，语气没有任何迟疑。 　　“带着你，继续往上爬！” 　　“蛤……？” 　　少女坚决的话音落下，男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对方蹲下身，伸手抓住他的双肩——然后拖到了自己纤细的脊背之上。 　　下一刻，男孩猛然反应过来，伸手掰住她的肩膀就开始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怒斥道：“莱欧娜，你疯了吗？！你，你不是说最低最低都一定要爬到一万级台阶上面去吗？带着我，累死你你都爬不上去！” 　　“别动，你再动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莱欧娜用力抱紧男孩的两侧大腿，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倔强说道：“就算爬不上去……爬不上去我也认！但要我扔下你，一个人往上爬，那绝对不可能！” 　　“你……”男孩趴在少女单薄脆弱的背后，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你一定是疯了，你疯了……” 　　“呵，呵呵……随你怎么说……” 　　莱欧娜深吸一口气，她是女孩子，体能本来就弱，还在登仙梯上攀登了整整七千级台阶，现在又背起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老实说，她感觉自己再多往上爬哪怕任何一步，都有可能会倒下！ 　　这样傻吗？ 　　或许确实是挺傻的吧…… 　　不过…… 　　“我们可是约定过的。”莱欧娜盯着脚下的台阶，步伐颤抖着向上迈出了一步。 　　“约定好了，谁也不能嫌谁拖后腿，谁也不许把谁抛下……所谓的约定啊，当然是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了。” 　　“……” 　　约定？ 　　就因为一个口头上的约定？ 　　男孩张口结舌，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如此……如此愚蠢的人！ 　　“所以，放心吧……” 　　莱欧娜略微侧过脑袋，被汗水濡湿的脸颊扬起轻柔的笑意：“我一定不会……”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的仙梯之上，传来雷顿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他最后的一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体力都被节约用来攀登阶梯了，而此刻怒吼出声的原因便只有一个—— 　　他撑不住了！ 　　伴随着充满不甘的咆哮声，登仙梯上最后还在坚持攀爬着的三个人，也倒了下去。 　　…… 第六十三章 入宗大典 　　恍如一梦醒！ 　　“……啊！” 　　雷顿翻身从床上坐起，硬质木板床立刻发出嗵的一声，他目光呆滞注视着眼前古色古香的房间，片刻后脑海内才蓦然划过一丝清明。 　　“这里，是……仙武宗？”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刻脱力昏厥在登仙梯上之时，想起自己最终还是眼前一黑倒在了七千多级的台阶上，雷顿不由得紧紧咬住牙关，双手也是用力攥紧成拳头。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半晌，他低沉的话音在房间内响起。 　　七千多级登仙梯，已经很接近一万级了，跟下等弟子门槛标准的一千级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但是……他爬到七千级登仙梯上，仍然只能成为下等弟子罢了。 　　只要没有爬到一万级，哪怕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又如何，全部都是跟一千级台阶同样的下等弟子！ 　　不甘…… 　　雷顿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里不甘的火焰几乎要喷薄欲出一般，但无论他再怎么觉得不甘，面对此时此刻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结果，他也只能无奈低头认命。 　　“下等弟子……总比杂役好吧！” 　　雷顿长长叹出一口郁气，努力从脸上挤出笑容：“就连杂役弟子都可以得到那许多的好处，正式弟子肯定比杂役要好得多吧？所以就算只有下等也无所谓了……” 　　一番自我安慰过后，雷顿总算是觉得心头剧烈焦灼着的那股不甘火焰稍微消退下去一些，他这才有心情打量眼前房间内的布局。 　　这个房间的样式他以前从没有见过，四四方方的形状，墙壁三面都是刷着雪白墙灰的坚固石墙，唯有正门一边的墙壁是栅格状的木墙，而且上半部分似乎还是用纸糊起来的，如果门外有人经过的话，影子立刻就会透射进屋内，让人一目了然。 　　除了完全没见过的陌生房间样式之外，屋内摆放的物件也是让雷顿不由得多加注目，材质厚实的木桌靠在最内侧墙壁一边，木桌两旁分别放置了两把座椅，而无论是木桌还是座椅，其木材都在隐约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 　　雷顿下床走到木桌旁边，桌上安静放置着一张淡黄色的信签纸，以及一块正面刻着人字的深紫色木牌。 　　——下等弟子，雷顿亲启。 　　拿起信签纸，雷顿低头仔细查看着上面记载的内容，信件正文并不算复杂，大概告知了他今后就算是仙武宗的正式记名弟子了，按资质列为下等，今后要勤加修行，未尝不是没有得道成仙的可能，以及向他罗列了一长串在仙武宗内能做不能做的事项。 　　看完信件，雷顿拿起人字木牌，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他的弟子身份牌了，下等弟子持人字牌，中等弟子持地字牌，上等弟子持天字牌，天地人三类，分别对应的不止有三种弟子身份，还有三种截然不同的福利待遇。 　　而人字牌，当然就是最差最差的待遇级别了……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雷顿低头盯着深紫木牌上笔锋如刀般的“人”字，手掌紧紧一握，冰冷木牌在他掌心硌得手掌骨微微发痛。 　　只差最后不到三千级，自己能拿到的可就是地字身份牌了！ 　　后悔不甘之余，他也不禁想起了另外两个少男少女相互依偎着在登仙梯上艰难攀爬的背影。 　　自己脱力昏迷之前，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那一刻，好像看见他们也倒下了吧…… 　　将下等弟子的人字身份牌揣进怀里，雷顿轻轻叹息一声。 　　他们比自己爬得还要更高、更远，不过令人惋惜的是，只要没有爬到一万级，攀登得再怎么高也都是无用功罢了…… 　　“——咚！咚！咚！咚！咚！” 　　就在雷顿心绪略微怅然之时，一阵恢宏浩大的撞钟声突然从房间外面的远方传来，仿佛是在呼应钟声，刚被他揣进怀里的身份牌隔着衣服散发出晶莹的翠绿光芒。 　　下一刻，还没等雷顿来得及惊诧出声，绿芒猛然扩大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的程度，随即光芒又急剧收缩，化作一点后便疾速飞窜离开了房间，而原地却已经不见了雷顿的踪迹。 　　【通天殿】！ 　　十几米高的宽阔门庭仿佛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口，数十上百道绿芒从宗门各地骤然升起，并且随着盘旋山顶的撞钟之声朝通天殿飞窜而来，直至进入殿内，绿芒才纷纷如同幻梦泡影般破碎消散，露出其中卷携的一道道人影。 　　——扑通！ 　　绿芒破碎的刹那，男孩直接摔倒在光可鉴人的华贵金砖之上，他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痛呼，同时从绿芒还原回身份木牌样式的人字牌也掉落在他身上，样子看上去实在是落魄狼狈到了极点。 　　离他不远的另一边，莱欧娜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的身份木牌，妥善存放进衣襟内侧的口袋里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又左右环顾两眼殿内四周的景象，忽然眼睛一亮。 　　“小黑！” 　　听到熟悉的少女声音，男孩转过头与她对上了目光。 　　“莱欧娜……？” 　　“小黑，我就知道，你肯定也通过了！”莱欧娜一脸兴奋从人群当中穿梭而过，她蹦蹦跳跳跑到男孩面前，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和激动：“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仙人门庭之下的弟子了！而且还都是可以修仙的正式弟子！你看了仙人留在房间里的那封信没……” 　　“……” 　　男孩张了张口，看着少女如此兴奋的样子，他却感觉有些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犹豫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轻柔的笑容：“我看到了，那封信应该是每个弟子都有的，以后我们就都是仙武宗弟子了，莱欧娜。” 　　“昂！” 　　莱欧娜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搀扶着男孩从地上坐直起身，虽然仅仅只是坐起身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但男孩仍然还是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过度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小黑，你……你还是很痛吗？”发现男孩的异状，莱欧娜表情愧疚的盯着他说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 　　“没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用这么自责。”男孩轻轻喘了口气，努力让踝骨骨裂那种直入心扉的痛楚舒缓一些，同时他再次从脸上挤出笑容，对着莱欧娜安慰道：“而且如果不是有你一直跟我相互鼓励的话，我可能早在半路就支撑不住了……不，或许我只要爬到一千级，后面的根本都不想再去爬也有可能呢，是你给了我挑战一万级登仙梯的勇气，虽然最后我们也没能攀登成功，但我还是应该对你说声谢谢才对。” 　　“可是……你……你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啊！不信我站起来给你看看？” 　　男孩说着作势就要站直起身，莱欧娜被吓得赶紧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阻止了他的鲁莽举动，并且嘴里连声说信。 　　她是不信也得信啊，否则难道真让男孩逞强站起来证明自己没事吗？ 　　莱欧娜面露不忍，毕竟她也不是瞎子，刚才搀扶男孩坐起来时，从他脸上瞬间冒出来的冷汗可骗不了人，她知道对方肯定是痛极了。 　　“你不要担心，小黑，我们今后可都是仙人的弟子了，还能学到那些神奇的仙法仙术，你的脚一定能被治好的！” 　　“我知道，我不担心这个。”男孩低头看着自己左腿，眼神平静到仿佛这是一条没有任何毛病的好腿一样：“而且就算治不好也没事，反正我早就习惯这条伤腿了。” 　　“嘿……习惯？” 　　就在男孩低头说话的时候，一道魁梧高大的人影接近过来，将他和莱欧娜笼罩在内。 　　男孩愕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有些熟悉的男性面孔。 　　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究竟是在哪里呢…… 　　和皱眉思索的男孩不同，莱欧娜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你？” 　　“哦？小姑娘还记得我？” 　　雷顿对着莱欧娜挑了挑眉毛，他与这两个少男少女也就是只在登仙梯上错身而过时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虽然现在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对方竟然能一下子就认出自己，这已经足够令他感到惊讶了。 　　和莱欧娜机敏的反应不同，男孩足足思考了十几秒，才终于回想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陌生男人。 　　“你是登仙梯上的那个……那个……” 　　“叫我雷顿就好了，这是我的名字！” 　　雷顿对着男孩和莱欧娜呲牙露出笑容，同时伸手从怀里掏出他的身份木牌。 　　【人】！ 　　深紫色木牌上，人字笔锋如刀。 　　“你们应该也都是下等弟子的人字牌吧？”雷顿盯着莱欧娜和男孩问道，目光深处隐藏着些许探求。 　　“是！” 　　莱欧娜痛快掏出自己的身份木牌，上面跟雷顿是一样的人字，而男孩就更不用多做解释，他的身份木牌就掉落在身上，并且随着刚才被莱欧娜搀扶坐起的动作，木牌滑落到地上，朝上的那一面就刻着个清清楚楚的人字。 　　不存在任何扮猪吃老虎，也没有任何“第一名的破格优待”之类的东西。 　　三枚人字木牌彼此相对，雷顿哈哈大笑起来：“本来以为我就是爬得最高的人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们超过了，哈哈哈……不过无论是我也好，还是你们也好，跟这个大殿里面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不同，纵然爬得再高，超不过一万级登仙梯也只是枉费工夫罢了！大家都是人字牌的下等弟子！” 　　“谁说不是呢……” 　　雷顿的话让莱欧娜深有同感地感叹了一声。 　　她那么累死累活的拼命往上攀登，不就是为了达到中等弟子的标准——万级仙梯吗？ 　　可没有爬到一万级，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都化作流水，没有任何意义了！ 　　莱欧娜摇头感叹的时候，男孩仍然坐在地上不动声色。 　　老实说，他对于自己拿到人字牌，成为下等弟子的际遇并没有任何不满，也不觉得之前爬那么久登仙梯都是在白费功夫，毕竟在他以往的人生经历当中，每天都是重复着在垃圾堆里刨食、跟一群下三滥们混迹在贫民窟街区的堕落生活，男孩甚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人，他就像一只穿梭在下水道的老鼠，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老鼠。 　　但现在，他不仅有了朋友，还拥有了尊严，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阶梯上去，更不可能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约定”，拼着踝骨旧伤复发也要多往上再爬一步！ 　　所以，哪怕现在得到的只是一枚人字牌，但男孩仍然觉得自己收获了许多珍贵的东西，他并不后悔自己爬上那么多级台阶，而对于获得的人字弟子身份牌，他也心怀满足与感激。 　　要知道，他最开始可是做好了成为杂役弟子准备的！ 　　男孩默不作声时，雷顿和莱欧娜已经相互告知了姓名，他也知道了发生在男孩身上的事情，看着男孩的目光流露出些许同情：“腿上的伤可不是那么好治的，真亏你拖着一条伤腿还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我……都是因为有莱欧娜，一直在陪着我……” 　　男孩的话，让雷顿把注意力再次转回到莱欧娜身上，他开口问出了一个令自己非常困惑的问题：“登仙梯上不仅要身负无形重担，而且还不能自动恢复体力，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爬那么高的……” 　　“嗯？” 　　莱欧娜表情一愣，她转头看向男孩，后者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登仙梯上……竟然恢复不了体力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短暂的错愕过后，莱欧娜心里瞬间反应过来，能在登仙梯上恢复体力的人……不说只有自己和男孩两个人这么自大的话，但实际数量应该也是非常稀少的！ 　　就在莱欧娜内心电光火石间转过如此思绪的时候，通天殿外，一直持续撞击了九十九道的宏大钟声，此刻终于停止下来。 　　——昂！ 　　钟声停止，大殿内随处可见的承重玉柱忽然活了过来，雕刻在玉柱表面的盘龙上下飞旋，玉柱内部云霞奔涌，清越震耳的龙吟声几乎让整个通天殿都微微震颤起来。 　　它们在迎接着！ 　　所有身处殿内听到这些玉龙清吟的正式弟子们，内心都无端涌起同一个念头。 　　迎接着，这座通天殿的主人…… 　　——仙武宗主，武仙上尊真人！ 第六十四章 天生魔种 　　雕龙玉柱上，游龙清吟不休，大殿里面所有弟子全都被吓得脚下发软，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龙，但听着那些庞大玉雕传来的吼叫声，所有人都陷入了生物本能的恐惧当中。 　　不过他们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龙吟的声音，大殿外面一道金光从天际蹿射飞来，眨眼间就径直穿越门庭，在众人头顶疾掠而过，最终落在了九十九级高台之上。 　　金光消散，其中露出的是个外貌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长发少女，而在她身旁，宽敞到足以容纳成人随意侧卧翻滚的宝座上面，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轻轻甩开双手垂下的衣袍，然后神情平静且漠然地端坐在了宝座软垫上。 　　仙武宗……宗主！ 　　看见这个男人的刹那，殿下数量足有上百人的弟子，全部都内心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 　　——武仙上尊真人！ 　　“既见真人，你等为何不跪？” 　　高台宝座之上，男人略微颔首，目光向下俯瞰着一众弟子，同时声音毫无任何责怪意味的问道，仿佛就像是在问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姓甚名谁一样，但听到他询问声的所有人，脑海内却像是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冲击一般，整个意识都被撞散成一片无法进行任何思考的空白，唯一仅剩下的，只有那道不断在耳畔回响的询问声。 　　既见真人，为何不跪？ 　　为何不跪？ 　　跪——！！！ 　　……扑通、扑通！ 　　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大殿里面上百号弟子全都齐刷刷跪倒在地，就连一些肢体不太方便的人，此刻也强忍着不适跪倒在了地上。 　　“呜哇~！” 　　和陈默一起俯瞰着下方跪倒一片的弟子，优纪语气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大叔，你这次是准备要玩真的啊？收这么多徒弟，以后可有得麻烦了哦。” 　　“确实是会挺麻烦的。”陈默同感的点了点头，随即脸上却露出不着调的笑容：“不过再怎么麻烦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教他们的人又不是我。” 　　“不是你？那谁来教他们？”优纪抬起手指着自己，一脸的不敢置信：“难道让我来教哇？” 　　“那当然了。”陈默理所当然的对着她点了点头，表情认真道：“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情吗？” 　　“是……虽然是有那么说过啦，可是……” 　　优纪苦着脸看向下方跪倒在地的上百弟子，她可不喜欢整天都被各种繁杂琐碎的事情给缠住，而同时要教这么多徒弟，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大叔，你自己想玩什么开宗立派的收徒游戏，这都无所谓，但是干嘛要把事情都甩给我啊？！”内心不大乐意之下，优纪语气有些烦躁的朝他抱怨道。 　　不过陈默依然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甚至好意思露出嘻嘻哈哈的笑脸：“你都说是在玩游戏了，那当然是要尽情享受这个过程了，其中麻烦的部分就交给你来做，毕竟你可是我的剑呀，既然是剑的话当然就要替主人扫清前路的一切阻碍了！” 　　“……唯独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你强调剑跟主人的立场呢。” 　　优纪和陈默彼此说着闲话的时候，虽然他们都并没有压着声音，不过在殿内跪拜一地的众多弟子们看来，高台之上仙武宗主威严持重，身旁侍立的少女眼鼻观心，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大殿里面安静得落针可闻，一股肃重的气氛在众弟子心中逐渐酝酿。 　　氛围，是具有力量的。 　　而置身在不同的氛围之下，人的身体也会做出不同的反应，比如说身处愉悦舒适的氛围当中，人会不自觉放松肌肉，反之身处紧张严肃的氛围当中，人就会不受控制地浑身紧绷，甚至是瑟瑟颤抖起来。 　　而当大殿里面肃重的气氛达到最高点，有些弟子俯身跪拜的姿态都已经开始颤抖走形时，高台宝座上，那道威严持重的宗主身影终于再次开口道：“你等已经通过了问道考验与登仙考验，如今又甘愿跪拜于本尊座前，诚心可鉴，本尊便于此收下你等，不过凡间拜师尚且还需要银钱俗物，而今你等欲拜入仙门，又能够付出何等代价呢？” 　　代价…… 　　高台上宗主问询的话音让下方跪拜一地的众人纷纷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面露喜色，显然是早有准备，有的人明明也很高兴，不过却并没有像前者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这种人算是有些心机城府。 　　还有些人闻言神色怔然，一脸的不知所措，这种人就是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的，他们大部分在短暂的呆愣过后都开始皱眉冥思苦想起来，琢磨着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拿得出手、并且上得了台面的，也好用以充作拜入仙门的财资，唯有极少一部分人，在短暂的呆愣过后脸上却是浮现出绝望无助的神色。 　　男孩也是那极少数人当中之一。 　　他从小行乞，日常出入也都是混迹于贫民窟街区，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由一条稍微完好点的粗糙麻布缝制而成的内裤……他总不可能用这东西作为自己的拜师财资吧？ 　　没想到，爬过了七千级登仙梯，最后一关却倒在这种事情上面…… 　　男孩略微抬起头，目光怔然注视着高台之上姿态犹如渊渟岳峙般气势逼人的仙武宗主，那个神奇瑰丽的修仙世界，本来已经向他敞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其中透射出无数令人心驰神往的迤逦风光，可……现在这道细微敞开的缝隙却要再次合拢了。 　　就只因为他是个身无长物的乞丐！ 　　“小黑……小黑！” 　　就在男孩心生绝望之际，身旁突然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等到男孩扭转过头，看到的是莱欧娜一脸不动声色的表情，以及从她手上递过来的一个钱袋子。 　　“这是……”男孩目光落在钱袋上，心里冒出某个让他喉咙感觉有些干涩的猜测。 　　“是钱！”莱欧娜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位置，等靠近到男孩身旁时直接伸手把钱袋塞进他手里：“里面都是金币，我身上带的钱也不太多，分出这一半给你，你快点收好，别被其他人看见……” 　　“喂，你们两个。” 　　就在莱欧娜朝男孩小声叮嘱的时候，两人身后，一道语气阴翳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看到了，你给他的东西，里面是钱吗？一定是钱吧！” 　　随着话音传来，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凑到男孩身边，目光贪婪看向刚被莱欧娜塞到他手里的钱袋上面。 　　红色细绒布的钱袋，光看材质就知道造价不菲，或许光是这个袋子就能值几十银币。 　　男人眼睛很毒，他低声阴笑起来：“里面都是金币吧，我猜。” 　　“你是谁？想干什么？”突然出现的男人让莱欧娜浑身紧绷起来，她内心有些畏惧，不止是害怕这个长相矮小的陌生男人，更担心他或许会影响到自己和男孩拜入宗门的事情。 　　“我是谁，这就不烦劳你这样的有钱人家大小姐来关心过问了，反正今天之后，大家都是以师兄妹相称了……” 　　男人笑得很阴冷，像是一头饿着肚子的狼，他视线始终没离开过男孩手里的钱袋：“不过现在，还需要麻烦麻烦你们二位，借我一点钱花花，也好让我们今后能成全了这段同门师兄妹的情分啊，是吧？” 　　要钱……？ 　　男人的话说得相当直白，莱欧娜一瞬间就听懂了，但也正是因为听懂了，她心里才骤然升起强烈的紧张情绪。 　　之前她对男孩说的话，可是一点不假，她身上带的钱也不太多，就入门拜师来说，分出一半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再分一份的话……能否表达出诚意，然后顺利拜入宗门，这可就不好说了。 　　“谁、谁跟你……是师兄妹了……你这个矮地瓜！”内心抗拒之下，莱欧娜鼓起勇气低声怒骂道，不过她自己估计都没察觉到，她左手正用力抓紧男孩的胳膊，显然是内心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矮……地瓜？” 　　矮小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他从小在流浪汉窝里长大，长期营养匮乏导致的身材矮小可谓是他心底最不容被人提及的伤疤，而那些嘲笑过他身材矮小的人，无论是其他流浪汉还是有钱人家的仆从管家、甚至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他都弄死过好几个！ 　　“很好，我现在改主意了。”男人冷笑着转过头，视线紧盯莱欧娜肌肤白皙细嫩的脸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狠狠道：“等我今后拜入宗门，学会了仙法，一定要把你抓起来好好的折磨一番！像你这么水嫩嫩的女孩子，肯定没吃过什么苦头吧？嘿嘿……我有的是办法让你……” 　　男人狠话还没放完，一只瘦瘦的脏脏的小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径直抓向他毫无防备的胯下，然后像是盘核桃一样攥紧了狠狠一捏。 　　——咔嚓！ 　　脑海内，仿佛传来了这样一声脆响…… 　　男人脸色迅速由黑转白又转黑，最终整张脸都变成铁青色，他大张着嘴巴，涎水从嘴角划落，像是一条被捕捞上岸的鱼，连半个字的惨叫声都没办法发出。 　　“嗬……嗬、嗬……” 　　男人浑身颤抖着倒抽了两声冷气，然后就捂住裤裆蜷缩着倒在地上。 　　周围上百人的弟子里面，有人跪拜得很用心，不止双膝下跪，就连身体也俯首贴地，所以他这么一倒下却也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莱欧娜目光痴呆一样注视着男孩行凶的全过程，直到那个扬言日后定要她好看的矮小男人都已经缩在地上浑身抽搐了，她才终于缓过神来，而刚回神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了当白问一样的废话。 　　“小黑！你，你把他怎么了？！” 　　话问出口，莱欧娜也意识到问了句蠢话，于是赶紧语气慌乱的补充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突然就把他的，呃……把他的……” 　　男孩一脸平静的缩回手，看着莱欧娜慌张不已的样子，他握紧了另一只手里抓住的钱袋：“他想勒索我们的钱，而且还威胁你。” 　　“就只是一句威胁而已，他也没真的那么做啊……” 　　“我知道。”男孩点了点头，目光直视莱欧娜的双眸：“我只是很讨厌，听他那么威胁你。” 　　“小黑，你……” 　　被男孩平静的眼神注视着，莱欧娜快速跳动的心扉也逐渐缓和下来，她忍不住再次看了眼蜷缩在地的矮小男人，对方此刻已经停止了抽搐，转而变得一动不动了——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他，他应该没事吧……” 　　“没事的。”男孩微微摇头：“我只是把他下面捏烂了，最多昏迷半天就能醒。” 　　捏烂了……？！ 　　还最多昏迷半天？ 　　莱欧娜楞楞听着男孩语气毫无波澜的叙述，忽然感觉一股寒气从背后蹿起，沿着脊椎直冲上头顶，让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高台之上，下方发生的事情当然瞒不过陈默的眼睛。 　　别说大殿面积也就只有这么点，就算是此时此刻发生在整个山海世界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在他脑海中都是如镜高悬般，丝丝入微映照分明。 　　不过虽然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但陈默却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想法。 　　他不仅不阻止，相反还看得津津有味。 　　“好戏，一场好戏哇！” 　　看到男孩果断出手直接捏爆了矮小男人的胯下双球时，陈默一拍手叫好起来：“出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动手直接就是奔着要命的伤势去的，好！太好了！是个杀伐果断的好苗子！哟，捏爆别人宝贝之后还能表现出这么坦然自若的样子？我再看看……嗯，紫府成色也不错，真是意外之喜啊！哈哈哈！” 　　陈默在宝座上笑得前仰后合，优纪却满脸不爽的撇了撇嘴。 　　“什么意外之喜，最后还不是要甩给我教？” 　　然而就在优纪小声嘀咕的时候，陈默却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个孩子的话，拿给你教纯粹就是浪费。”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适合教他。”陈默面带笑意注视着下方正装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的男孩。 　　以及……此刻正露出一脸胆怯后怕表情，缩手缩脚倚靠在男孩身边的少女。 　　优纪闻言也不由得朝男孩投去好奇的目光：“那你是准备亲自教他吗？这辈分又应该怎么算？” 　　“不，我也不会教他。” 　　陈默再次摇头，一脸老神在在的神秘笑容说道：“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不做任何特殊的安排，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了。” 　　“嗯……？” 　　优纪歪了歪脑袋，她没陈默那种洞悉世事的能耐，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雾水。 第六十五章 现在清醒了吗？天才！ 　　大殿内，众人的骚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其中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自己身上提前就携带有的财资，那些身无长物的弟子也想办法弄到了一份勉强能看得过去的拜师礼，唯有极少部分人，直至此刻仍然还是面色灰暗的跪拜在地上，盯着高台之上那道宗主身影的目光里满是绝望。 　　“常言道，法不可轻传！” 　　陈默坐在宝座上轻轻一挥手，大殿里面立刻卷起了狂风，那些纷杂涌起的气流仿佛具有灵性一般，绕过了已经做好准备的弟子们，精准卷起人群当中十几个面色绝望的弟子，然后直接将他们抛飞出大殿门庭。 　　“你等虽已经历考验，身怀灵根，将来未尝不可踏足仙途，然修仙之路何其漫长？非万事齐备不可问鼎大道，今日你等欲拜入山门，却连拜师之物都无意筹备，心性聪慧有缺，将来问道难矣！既如此，便以凡人身份，在宗门内为一杂役弟子，享寿百载，亦是美哉！” 　　通天殿内，陈默的声音跨越门庭，淡淡落入刚被抛出门外的十几人耳中，他们摔落在地时并没有得到任何缓冲，毕竟都只是杂役弟子罢了，又不是成功被仙武宗收入门墙的正式弟子，所以也用不着精心照顾呵护什么的，这些人被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身来，甚至还有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似乎是被摔得昏死了过去？ 　　通天殿外面的广场平坝上，数量是殿内正式弟子十倍以上的近千杂役弟子聚集于此，他们也是被身份牌带过来的，只不过和正式弟子的【天】、【地】、【人】三种身份牌不同，杂役弟子的身份牌是【凡】字牌，而且身份牌将他们带到广场之后就直接变回木牌样式，并未继续将他们带到殿内。 　　杂役弟子，无缘仙道！ 　　阶层的区分，从这一刻起就已经正式拉开了！ 　　广场上聚集的近千位杂役弟子也听到了殿内传来的声音，他们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刚被扔出门庭之外的十几人，一小部分杂役弟子面露惋惜之色，毕竟被扔出门外来的这些人，本来可是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正式弟子门槛的呀，如果真的成为仙武宗正式弟子的话，学会了那些不可思议的仙法，日后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竟然错失了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从今天起，他们就都是和自己这些资质欠缺之人一样的杂役弟子咯…… 　　享寿百载？听起来似乎确实是很好，可那也要看跟什么东西比啊。 　　真正踏上修仙之路，肯定是远远不止能活两百年的…… 　　“哼，真是一群蠢货……” 　　“谁说不是呢？竟然连拜师的钱财礼物都没准备，简直蠢爆了……” 　　“哎，别这么说嘛，这些人可都是跟咱们不同的身怀资质的道门种子哦？” 　　“那又如何，以后还不是要端屎端尿……” 　　除了少部分面露惋惜之色的杂役弟子之外，此时此刻的广场上，绝大部分杂役弟子都用或是不屑、或是嘲讽的目光看向前方摔倒一地的那十几人，语气说不出的讥诮与风凉。 　　道门种子！ 　　身怀灵根！ 　　能够踏足仙道修行！ 　　可……那又如何呢？ 　　现在还不是被扫地出门，一个个摔得跟滚瓜葫芦一样狼狈，而且他们从今以后就要跟自己这些没有资质的倒霉蛋一样，给真正被宗门收下的正式弟子们端屎端尿咯！ 　　“不！不对……这是梦吧？！这一定是在做梦！我不相信！！！” 　　周围无数人的冷嘲热讽，眼前金砖碧瓦光华灼灼的恢宏大殿，以及身下以白玉方砖铺地的广场平坝……十几个被扔出殿外的弟子当中，有人此刻终于从被摔得半死的感觉里面缓过劲来，他抬起头目光紧盯着门庭上方悬挂的灿金牌匾——【通天殿】！ 　　“这也是考验吗？对，没错……现在应该又是新的考验！心性？还是意志力？我不能放弃，没错……不能放弃……” 　　外貌大约是个三十来岁中年男人的弟子，表情犹如魔怔一般喃喃自语着，周围其他杂役弟子见状立刻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大的嘲笑声。 　　“哈哈……！你们快看这个人，他是受不了打击，疯了吗？” 　　“可怜！真是可怜！” 　　“要是换我的话，说不定我也疯呢？成仙的机会啊，明明前一刻还触手可及，一眨眼却化作梦幻泡影！”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胡话？！！”听到四周杂役弟子的嘲笑声，男人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一把从怀里掏出身份木牌，怒吼道：“什么叫梦幻泡影？谁又可怜了？！看看这是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低贱的杂役弟子！奴仆！” 　　随着男人掏出身份木牌的动作，那些原本嘲笑他的人纷纷面露诧异之色，不过随即…… 　　“啧……果然是疯了啊……” 　　“就让他继续骂吧，再骂狠点，骂高兴点……反正他也已经跟我们一样，是低贱的奴仆了呢。” 　　“切，这家伙还没学过仙法，就这么眼高过顶……他该不会真当自己是正式弟子了吧？” 　　听到四周不仅没有停歇，反而变得越发剧烈的嘲弄之声，男人愣住了，他视线缓缓下移，看向自己手里握紧的身份木牌。 　　——【凡】！ 　　“怎……？！怎么回事？我、我的……我的身份牌呢？”男人表情一下子慌了，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手指反复在木牌表面摩挲着，然而从指尖传回来的触感却跟他眼中所看见的一样，都是【凡】字的雕刻轨迹。 　　“不应该啊……我明明、明明是人字牌，为什么……凡？杂役？我……我怎么可能，这不应该的啊，还是说……难道是你们吗？！” 　　确认了木牌上就是个凡字，男人猛然抬起脑袋，视线凶恶地看向周围：“把我的身份牌，给我……还回来！！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贱东西！肯定是谁刚才趁我摔在地上，把我的身份牌调换了！是谁？！给我站出来！！！” 　　男人语气激动，浑身也因为情绪的上扬而微微颤抖着，他却并没有注意到，随着自己越发恶劣的措辞，周围的杂役弟子们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但这家伙……说的话还真是让人火大啊！” 　　“明明他也是杂役弟子了，耍什么威风啊……” 　　“说得没错，明明他也已经是杂役弟子了……仅仅只是杂役弟子罢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男人已经被包围进了杂役弟子当中，当他察觉到不对劲时，身旁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手臂抱住，前方则站着个面相凶恶的光头刀疤脸。 　　“哟……你刚刚，好像骂得很开心啊？”刀疤脸冷笑着舔了舔嘴角，他一边说话，一边伸出右手轻拍两下男人的脸颊：“来，再说一遍，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让我听听，我这个人从小耳朵就不太好使呢……” 　　“我……我刚刚……” 　　男人用力挣扎了一下双手，可惜他手臂的力量哪里挣得开旁边两人的死命搂抱，面对刀疤脸几乎凑近到眼前的凶恶面庞，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脚下已经开始发软。 　　而看着男人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的样子，刀疤脸忍不住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下一刻，他狠狠甩出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起，男人脑袋几乎被抽得扭转了九十度，混着血沫的口水飞溅到广场地面用来铺路的白玉地砖上，再看男人时，他挨打的那边侧脸已经高高肿胀起来，脸颊表面甚至都出现了皮肤破溃的伤口。 　　“兔崽子，今天就让你长个心眼，知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 　　光头刀疤脸轻轻甩了甩手，甩完他又似乎有些嫌弃手掌上沾到的口水和血迹，于是再次伸出手，在男人干净的衣领上反复擦拭两遍，随后一把捏住他的下颌骨，力气大得甚至在腮帮肉上留下了两个清晰的紫青色指印。 　　“瞪我？还敢瞪我？怎么，你很不服气吗？！” 　　男人满脸痛苦的闷哼了两声，他原本是想说些求饶的话，但此时此刻腮帮子被人捏紧，下颌骨无法闭合，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与此同时，男人不断眨巴着眼睛，眉心向上蹙起，眼神充满了哀求乞怜的意味。 　　而看懂了男人求饶眼神的刀疤脸，却从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好哇！看来你确实是很不服气！还瞪我？！还瞪我！！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吃顿好的！挫一挫你这天才的傲骨头才行了！” 　　瞪……？ 　　自己……有在瞪他吗？ 　　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刀疤脸往另一只手的掌心里啐了口唾沫，然后朝前伸直捏住他下颌的那只手胳膊，另一只手则将五指张开，以一个非常夸张的姿态用力向后伸展到肩胛骨的位置。 　　“看清楚老子的脸！”刀疤脸咧开嘴，残忍的笑容立刻映入男人视线：“以后无论你是想报仇也好，还是说其他怎样也罢，现在都记清楚了！记清楚老子长什么样，报仇的时候别找错了对象！” 　　话音落毕，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砰！ 　　明明是巴掌抽脸，男人却仿佛听到颅骨内传来犹如重锤击打牛皮般沉闷的一声重响。 　　下一刻，他整个人沿着脸颊被抽击的那条路径，破麻袋一样飞出去一两米距离。 　　身在半空时，被他紧紧抓握在手里的身份木牌终于脱手而出。 　　【凡】！！ 　　天地人三等之外，杂役弟子持有的凡级身份牌！ 　　如果男人手里拿着的还是正式弟子木牌，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人字牌呢？在场这近千人的杂役弟子，都绝对不会胆敢对他有任何忤逆，更别提是拳脚相向了。 　　然而……凡字牌可就不同了。 　　扑通！ 　　似乎是眨眼的瞬间，又似乎是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 　　男人扑倒在地上，他一边脸颊高高肿起，另一边脸颊甚至皮开肉绽到溃烂出水的程度。 　　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反抗，啪嗒一声，凡字木牌掉落在他眼前。 　　紧接着是一只大脚朝他脸上径直剁来，脏兮兮的鞋底，瞬间就把他脸上的伤口染得一片发黑。 　　“像你这种牙尖嘴利的兔崽子，就是欠一顿狠削！” 　　刀疤脸用力踩踏了两下脚底已经丧失任何反抗欲望的男人，他享受着残虐施暴带来的快感，同时也享受着周围众人崇拜畏惧的目光。 　　杂役弟子又如何？ 　　只要心够狠！手够黑！就算只是杂役弟子，照样也可以呼风唤雨，吃香喝辣！ 　　而且……还能享寿百载！ 　　本来自己还在想着怎么逐步逐步的拉拢同伙，排除异己，最好是能够结交一些上层的正式弟子，再找几个刺头出来狠狠炮制一番，既可以杀鸡儆猴，又能够树立威信，简直不要太美好！ 　　结果这种想法才刚冒出来，这个蠢货就自己往枪口上撞！ 　　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啊！ 　　刀疤脸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诸位杂役弟子同袍们！大家请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呀？” 　　人群外，突然传来的清脆少女声音打断了刀疤脸正准备拉帮结党的宣言。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换了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低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阴翳。 　　“他妈的，谁敢打断老子说话？！！” 　　随着刀疤脸的怒骂，被他视线盯着的方向，杂役弟子们纷纷主动往两旁让开一条通路。 　　人群最外围，黛菈歪了歪脑袋，跟光头刀疤脸四目相对。 　　“女人……？” 　　黑发垂腰的妙龄少女固然美貌动人，但刀疤脸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她身上那套做工精致到哪怕放在贵族拍卖会上都不会显得落魄的黑白仕女襦裙上。 　　以及，在对方腰间用红绳垂挂着的一枚木牌。 　　和弟子们的深紫色身份木牌不同，这枚木牌的颜色却是通体赤红。 　　木牌正面，仅有一个金丝勾画而出的字迹。 　　【仙】！ 　　一刹那，刀疤脸面色狂变，光头上甚至都渗出了汗珠。 　　而黛菈看清楚人群里面的情况之后，她立刻生气地扬起了眉梢，脸颊也是气鼓起来。 　　“你们，最好跟我说清楚……这里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六章 规矩！ 　　人群外围，黛菈脸色有些难看，秀气的眉毛往上高高扬起，显示出她并不太美好的心情。 　　“这位……大人？” 　　刀疤脸目光集中在少女腰侧垂挂着的那块赤红木牌上，虽然他并不知道【仙】字牌究竟意味着什么身份，但……除了天地人凡四级之外，这【仙】字牌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特殊意义的，毕竟整个宗门都是以仙武作为名称，他可不相信能够以【仙】字作为木牌标签的人，身份能有多简单。 　　至少……绝对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 　　心思电转间，刀疤脸露出讨好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嚣张跋扈的影子，他不动声色抬起右脚，并且往躺在地上的男人旁边挪动了几步：“我们这是在……呃，在闹着玩呢，是动静太大惊扰到大人清静了吗？” 　　“闹着玩？” 　　黛菈神情肃重，高高扬起的眉梢并没有因为听到刀疤脸的解释就平缓几分，反而双手叉腰冷着脸质问道：“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他欺负，这也算是在闹着玩？别想着在我面前蒙混过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实点说！” 　　“……” 　　望着少女威风凛然的样子，刀疤脸咽了咽唾沫，他心里此刻已经骂开了，但脸上却越发恭敬起来：“这……大人，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我们啊……” 　　“什么事？说清楚点！” 　　“是，是……” 　　刀疤脸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两边脸颊都被完全抽肿抽烂了的男人，估摸着这个家伙短时间内应该已经没办法说得出话来了，即使能说话大概也是不敢再出声的，于是他眸光闪烁片刻，心头快速编撰出了一个真假参半的故事。 　　“不敢欺瞒大人……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他其实是刚被宗主大人淘汰的正式弟子当中的一员，按理来说，被淘汰之后当不成正式弟子，他应该和我等一样，今后就将成为杂役弟子了才对，但是这家伙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被扔出通天殿后不知怎地突然就失心疯一样开始与我等撕扯扭打，我等也是不堪其扰，不得已才……” 　　刀疤脸的话，半真半假，男人接受不了由正式弟子掉落到杂役弟子等级的残酷现实，失心疯般在广场上对着周围的其他人破口大骂，这确实是丝毫不错，但说他失心疯后主动找茬，与其他杂役弟子们撕扯扭打在一起，这就是十足的谎话了。 　　不过正是这种真假参半的话，反而更加难以辨别真假，别说是对实情一无所知的黛菈了，就连广场上的其他近千杂役弟子们，听到刀疤脸对男人语气无奈的控诉时，也是不由得神情恍惚了一下，仿佛事实真的就是由他此刻所说那般。 　　“……所以我等最后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只有出此下策，将他制服住，防止他再次伤人啊！” 　　刀疤脸解释完，表情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愧疚：“不过无论怎么说，动手打人确实是弟子的不对，更何况弟子下手还没个分寸，将这人打出如此严重的伤情……但是大人，刚才动手的全程都只有弟子一个人，您如果要惩罚的话，就请只惩罚我吧，其他杂役弟子们都是受害的一方，他们不应该跟我连坐受到牵连啊！” 　　他语气抑扬顿挫，情绪充沛，一番自我辩护与包揽责任过后，整个广场上，几乎一半以上的杂役弟子都跟着一起情绪激动起来。 　　“大人！我也甘愿受罚！” 　　“没错，我们都是杂役弟子，受罚怎么能只让他一个人承担呢？！” 　　“弟子也甘愿一同受罚！” 　　“我也……” 　　听到广场上人声嘈杂的动静，刀疤脸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就是这样，继续闹腾起来吧…… 　　有道是法不责众！ 　　只要这些蠢货主动开口说出愿意帮自己承担责任的话来，那么最后就算真有惩罚，估计也只会是一些无足挂齿的事情罢了。 　　甚至，根本连惩罚都没有，只是一两句口头上的责骂呢？ 　　这也说不定啊…… 　　果不其然，听到其他杂役弟子们的声音，黛菈脸色终于缓和下去一些，她缓步走到人群当中，蹲在男人身旁察看起他的伤势。 　　脸颊……一边完全是被彻底打烂了，另一边伤得倒是稍轻一些，但也肿胀得不成人样，眼睛被高高肿起来的脸皮挤压，只剩下细微的一条缝隙，露出的目光已经失去了任何神采，灰暗得像是死人一样。 　　不过还好，虽然眼神像是死人一样，但他终归是没死。 　　只要人没死，事情就不算大！ 　　黛菈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她站直起身，再次朝一副狗腿模样的刀疤脸怒斥道：“就算是不得已，但你动手未免也太狠了点吧！看看把他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是是，大人请息怒，弟子真的知错了……” 　　刀疤脸低眉顺目，一脸真诚悔过的表情，不过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把这个还没自己肩头高的黄毛小丫头凌虐了不知多少遍了。 　　“知错？知错又有什么用？”黛菈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看在其他杂役弟子都在跟你求情的份上，我就不多追究今天的事情了，不过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你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刀疤脸心头一凛，他是拜师上山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说的当然就是赶他下山了！ 　　拥有【仙】字牌的人，竟然可以把弟子驱逐下山吗？！ 　　她肯定……肯定不是和自己这些人一样的弟子！ 　　心头划过如此明悟的同时，刀疤脸一拍胸口，大声保证道：“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哼……但愿吧。” 　　黛菈目光淡淡看着刀疤脸向自己保证的样子，她心里对这家伙印象很不好，虽然他说的理由确实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躺在地上挨打的那个男人惨状可着实不轻，能够下得去如此狠手，刀疤脸在她心里已经是被挂上了厌恶的标签。 　　而被黛菈以如此淡漠的眼神看着，刀疤脸却丝毫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他反而还腆着脸嘿嘿笑了两声，像个小跟班一样问道：“大人，那个……弟子们都是头一天拜入宗门，有些规矩不太清楚的，还望您多多担待啊，另外就是……弟子想斗胆请教一下，像您这般挂着仙字腰牌的人，都是些什么身份呀？还望大人能够不吝赐教，免得弟子日后冲撞了其他大人，岂不是要平白遭受惩罚？” 　　刀疤脸这个问题，不仅是他自己想问，同时也问到了在场其他杂役弟子的心头，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站在中间的少女投去好奇疑惑的视线。 　　“这个问题，你不用问我也会告诉你们的。”黛菈稍微转了转身，伸手从腰间取下赤红木牌，让正面的仙字能被所有人清楚看到。 　　“挂着仙字木牌的人，和你们这些弟子都不一样，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身份牌，而是令牌！” 　　“令牌……？！”刀疤脸呼吸一窒，看着少女手中赤红令牌的目光里划过一丝贪婪：“大人，何谓令牌啊？” 　　“持此木牌，便如同代表着整个仙武宗，一言一行都代表宗门的意志，这便是仙武令！” 　　黛菈平静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一道又一道炽热的目光从杂役弟子们眼中亮起。 　　下一刻，她放下手，将仙武令牌挂回腰侧。 　　“不过，这个令牌你们就不用想了，宗主大人只给长老们每人发了一块。” 　　……长老？！ 　　听到话里最关键的信息，刀疤脸看着黛菈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恭敬了，并且眼里那一抹贪婪也被他藏到了最深最深的地方。 　　年纪如此之轻，竟然就是宗门长老吗？ 　　她很厉害？ 　　又或者……背后还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刀疤脸目光快速在少女容貌娇艳的脸颊上扫过，然后他低下头语气恭敬道：“原来是长老大人！弟子方才多有失敬了。” 　　“你倒是变脸够快。” 　　挂好仙武令，黛菈看着低头俯首的刀疤脸，内心其实是不太想跟这个心狠手辣的人说话的，但眼看他在周围其他人里面已经取得了威望，于是只能强压着心底的厌恶，表情有些不悦道：“我虽然是长老，但对于宗门决策层的事务并没有太多权限，宗主大人只是让我来管理你们这些弟子，嗯，正式弟子和杂役弟子都归我管，你们每个月的修行资粮，还有各种杂项支出与入账，都需要从我这里过，能听明白吗？” 　　“明白！长老大人说得够明白了！”刀疤脸用力点头，同时小拍了个马屁道：“不过长老大人还是有些谦虚了，管理一宗弟子啊！这是很大的权利了，宗主大人很器重您呢！” 　　“宗主大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多嘴了？”黛菈微微皱眉，她不太喜欢这个光头刀疤脸，更讨厌听到他议论关于陈默的是非。 　　然而出乎黛菈意料的是，就在她刚刚皱起眉头的瞬间，刀疤脸就直接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他动手果断迅速，啪的一声过后，脸颊随之肿起，足可见丝毫都没有收着力量。 　　“长老大人恕罪，是弟子多嘴了！” 　　“你……” 　　看见刀疤脸嘴角渗出的血丝，黛菈心底不由得一寒。 　　能对别人下手的人，只能说心性够狠，而能对自己下手的人，那可就不止是心狠那么简单了…… 　　她早先也是出身于城市底层的流浪儿，像刀疤脸这种人，几乎都是流浪汉窟里杀人不眨眼的流民头头。 　　不，不止是杀人不眨眼……他们在真正杀人之前，往往还会把对方身上的所有利用价值都彻底榨干，说是敲骨吸髓也毫不为过。 　　在刀疤脸身上感觉到这种熟悉的特质，黛菈捏紧了拳头，顺应着心头涌起的强烈厌恶，她第一次行使了陈默赋予她的弟子长老权力。 　　“你之前殴打同门弟子的行为，虽然是事出有因，而且也有其他弟子替你求情甚至是一同承担罪责，但大罪可免，小罪难逃，你自己做出的事情，总得要给宗门一个交代才对，否则门规上面也说不过去。” 　　“弟子甘愿领罚！”刀疤脸垂下脑袋，姿态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好！”黛菈微微颔首，宣布了对他的惩罚：“既然你把这个弟子打成重伤，那么在他伤好之前，你要全权负责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还有他本来应该承担的宗门事务，也暂时由你来代为承接，有问题吗？” 　　“弟子……没有任何问题。” 　　刀疤脸低头盯着躺在地上脸颊肿成猪头的男人，心里冷笑连连。 　　让自己来照顾这个蠢材？ 　　呵呵…… 　　他也不怕折了寿！ 　　黛菈不知道刀疤脸心里的想法，她宣布完惩罚事项，就转过身看向周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其他杂役弟子们。 　　“初次跟你们见面，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不过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你们讲一讲待在宗门里面需要遵守的规矩。” 　　“第一条，不得欺师灭祖，不敬师长！” 　　“第二条，不得淫人妻女，作奸犯科！” 　　“第三条，不得恃强凌弱，横行霸道！” 　　“第四条，不得外传仙法，私自收徒！” 　　“第五条，不得拉帮结伙，同门相残！” 　　“违反其中任何一条者，视情况轻重，由弟子长老酌情决定惩罚，同时违反两条或两条以上者，立刻废去紫府，逐出宗门！” 　　“你等，都记住了吗？” 　　大殿上方，陈默端坐于宝座之上，语气淡淡道。 　　而随着他的询问，高台之下立刻响起一阵俯身叩拜的声响。 　　“弟子，谨遵宗主之令！” 　　“弟子，谨遵宗主之令！” 　　“弟子，谨遵宗主之令！” 　　空旷开阔的通天殿上方，久久回荡着上百弟子齐声高喝的声音。 　　“善！” 　　陈默脸上露出笑意，抬起右手往台下轻轻一挥：“既如此，你等从今日起，便为我仙武宗一代弟子，道号为——灵！” 第六十七章 赐字 　　“灵宝符命，普告九方，洞罡玄虚，晃朗太元！” 　　通天殿上，陈默声音威严回荡着。 　　台下一众弟子或是莫名觉厉，或是低头俯首，陈默一句道谒颂完，继续朗声说道：“今日你等正式拜入仙武宗，为我宗门开山弟子，道号便为灵，从今往后每一代弟子皆需按照顺序往下排列道号，你等且起身上前，让本尊好好看看，仙武宗日后的一代道子们！” 　　随着陈默的话音，台下顿时传来细微的喧哗之声，看他们迟迟不敢上前，陈默面露微笑随手指了指距离高台最近的一个男子。 　　“就先从你开始，上来吧。” 　　“啊……？我，我……遵命！” 　　被指到的男子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慌乱，但船到桥头，面对大殿里面一众朝自己投来目光的其他弟子们，以及高台上面露微笑的仙武宗主，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迈步往高台上走去。 　　哒哒—— 　　脚步落在灿金色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默就这么低头俯视着男子逐渐拾级而上，最终在距离高台顶端只剩下最后三级台阶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面色涨得通红并且深深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直视端坐在前方宝座之上的那道人影。 　　“还有三级台阶，不上来吗？”陈默单手搁在宝座扶手上，掌心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问道。 　　“我……弟子、弟子……就呆在这里就好了……” 　　男子脸颊甚至都涨红到了耳根，一边拒绝一边用力摇晃着脑袋，他双膝都在轻微颤抖着，如果不是台阶之上没有多余的空间，恐怕他这会儿都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 　　陈默见状倒也没有再继续逼迫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随后轻声道：“我见你人长得模样如此周正，没想到胆量却又如此之小……不，或许应该叫心性谨慎才对？这样，便赐你一个虑字吧，以后你的道号就叫灵虑道人了，如何？” 　　“谢、谢宗主赐字！” 　　男子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空白，哪里能分辨得了陈默说了什么，一听宗主赐字，立刻就拱手道谢，不过哪怕他没这么紧张，估计也是对这个字没什么异议的，毕竟对于普遍都是西式名称的本世界土著来说，无论取什么字，听起来都是一样的怪就是了。 　　“既如此，你便退下吧。” 　　陈默淡淡一挥手，这家伙有些谨慎过头了，反而让他觉得无聊，等到男子退下台阶，他又继续指了指男子旁边的一位少女：“下一个换你，之后就按着这样从前往后的顺序，一个个上来吧。” 　　听到陈默的命令，台下许多弟子都开始紧张起来，而且越是靠近大殿前方的弟子就越是坐立难安，当事人的少女以及少女身后的几人甚至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珠，但……宗主之令不可违！ 　　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踏上台阶之前，少女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她眼角余光偷瞥着刚从台上退下来的灵虑道人，对方似乎只是上去与宗主大人打了个照面，然后就顺利获得赐字退下来了，自己只要模仿着他的样子，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吧？ 　　想到这里，她调整了下表情，也跟灵虑道人登台的时候一样，全程低着脑袋拾级而上，最终停在距离高台顶端还有三级台阶的位置。 　　“嗯？你也是站在这里就够了吗？” 　　“启禀宗主大人，弟子呆在这里就好了……” 　　少女深深低着脑袋，她本来就很紧张，所以脸红倒是不需要伪装，除此以外就连回应陈默的话语，她都是模仿着灵虑道人说道。 　　“呵呵……你倒是比灵虑多了点意思。”陈默盯着少女深深低头的样子，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方才登台的灵虑一样，不过他念头微动，稍稍窥探了一下少女的内心，立刻就知道她是在鹦鹉学舌。 　　因为害怕出错，所以就模仿已经取得成功的前人么…… 　　倒是有点小聪明。 　　可惜，小聪明虽然在许多场合都非常便利，却难以堪当大用。 　　“本尊观你紫府，三成过半，只差半成就足以被评为良才美玉，实在是可惜可叹！”陈默从少女身上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如此，便予你虚之一字，是非成败，咫尺天涯，转头皆为虚妄，你可有不满吗？” 　　灵虚……？ 　　少女终究是女儿家心性，她比直接点头应下的灵虑道人多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异世界土著终究还是get不到修仙道号的美学，稍作品味发现灵虑灵虚这两个道号似乎没什么区别之后，她就点头应道：“弟子敢不从命，谢宗主大人赐字！” 　　“嗯，退下吧。” 　　灵虚道人退下台阶，这次没有再让陈默多费口舌，站在她身后最近的一位弟子便主动走上前去。 　　弟子在轮替。 　　不断有弟子得到赐字，退下高台，又不断有弟子接踵而上，站到陈默面前。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灵虑和灵虚两人定下了无形当中的基调，往后登台的一众弟子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越过最后三级台阶，哪怕陈默偶尔也有几次开口让他们再往上走几步，那些弟子也是立刻摇头拒绝，神色之惶恐，仿佛他们只要迈步踏过了最后三级台阶，就会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所以说，人性才真是好玩呀…… 　　陈默目光幽邃，脸上笑意盈盈，再次对面前又一位弟子开口说道：“再往上三级如何？” 　　然而…… 　　“弟子遵命！” 　　雷顿眼中精光乍现，他直至此刻仍然忘不掉之前在登仙梯上遗憾止步于七千级台阶的事情。 　　眼下不过区区九十九级台阶罢了，之前那些人却止步于九十六级就不敢再继续上前，哪怕宗主出声询问他们也是摇头拒绝，这简直……太愚蠢了！ 　　拱手朝宝座之上面色略微诧异的陈默做过一礼之后，雷顿便挺直腰板，毫不犹豫迈步踏过了最后三级台阶。 　　嗒！嗒！嗒！ 　　三次脚步声，步步都仿佛踏在台下众位弟子的心头。 　　他竟然……真的敢上去？ 　　不，不对…… 　　目睹了雷顿登台至顶，大殿里面此刻才终于有弟子反应过来——似乎，宗主也没说不让他们登顶啊？ 　　甚至之前宗主还主动出声询问过几次，他们要不要再继续往上爬几级…… 　　不管台下众位弟子心中究竟是如何所想，三步过后，雷顿已经站在了高台顶端，他微微低头，保持着俯首恭敬的姿态，目光却悄然在端坐于前方宝座之上的男人脸上划过。 　　这就是……仙武宗主，那位直接以武仙上尊为号的仙人吗？ 　　“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够的大啊？” 　　就在雷顿想得入神的时候，一道话音却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视线重新聚焦到陈默脸上，就看见他正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那双犹如夜空般漆黑的眸子兴味盎然地紧盯在自己身上：“看够了吗，有从本尊身上看出什么来吗？” 　　“弟、弟子不敢！！” 　　雷顿这下子真是被吓得不轻，他胆子够大是真的，毕竟军队中人胆量是必备的东西，但也仅限于踏上最后三级台阶罢了，此时此刻面对陈默那一脸不知深浅的笑容，就算再借他一百、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扑通！ 　　低头垂目的同时，他膝盖直接重重跪倒在高台顶端的地面上，声音响亮得让陈默听着都觉得一阵牙疼。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又没有要罚你，你跪下干什么？” 　　“弟子斗胆僭越，这是应当的！”雷顿跪在地上语速飞快的说道，他可不是那种听到什么就是什么的天真少年，尘世间纵然只是一国之主也会自持身份，更何况他此刻面对的还是身份超然脱俗的仙武宗宗主，武仙上尊真人呢？ 　　“宗主大人气宇轩昂，目若繁星，弟子……” 　　“行了行了，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没意思。” 　　听到雷顿跪在地上恭维的话，陈默无聊的摆了摆手，本来还觉得这家伙胆子够大，结果只是稍微吓他一下，直接就怂成乌龟了。 　　“本尊赐你一个毅字，修仙一途，需勇往直前的决心，但也要有百死无悔之恒心，希望你能够在仙途上走得更加长远一些吧。” 　　“弟子谢过宗主大人！” 　　获得了赐字，雷顿顾不上擦汗，直接起身原路退下台阶，他连抬头看一眼陈默都不敢，显然还在心有余悸当中。 　　而陈默看着他这个样子， 心里立刻就知道自己没有取错字。 　　“雷顿此人，虽有小勇，却无大勇。”他略微侧过脑袋，对站在宝座旁边的优纪说道。 　　“小勇？大勇？”优纪好奇注视着他：“小勇是什么？大勇又是什么？大叔你别跟我也打哑谜呀！” 　　“笨死了，连一句提点的话都听不懂？那要是我给你讲了孙大圣拜师被敲三下脑袋的故事，你不得直接听糊涂过去吗……像你这种就叫没慧根，晦气晦气！” 　　“大叔！你少看不起人！”优纪双手叉腰皱眉怒道：“大圣爷的故事，我在网上也是有看过的哦！而且人家孙大圣可是天生的圣人，你怎么不举个其他的例子跟我比？” 　　“天生圣人？天生圣人一开始那也是猴子啊。”陈默砸吧了下嘴，语气悠哉道：“你这脑子比猴子还不如，不是没慧根是什么？还要我跟你解释大勇小勇……呐，别说我没好好教过你，所谓的小勇呢，凭借胸腔一口勇气奋发向前，壮怀激烈，气血昂扬，这就是小勇，而大勇则是平时虽不显山露水，但到了关键时刻却能毫不犹豫舍命赴死，那叫大勇！”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随即又继续道：“雷顿此人，身怀小勇而无大勇，很难在仙途上走得长远的啦……毕竟仙路漫漫，要想取得璀璨夺目的成就，非得堪破生死不可，而唯有身怀大勇之人，才能够面对生死玄关坦然处之，于艰难困苦之下火中取栗，最终成就一番修行伟业。” 　　“哦……所以你才会给他取了个毅字？”优纪直到听完，才终于恍然大悟道。 　　“孺子可教也。” 　　陈默欣慰的点了点头：“须知，小勇谓之勇，大勇实为毅啊！” 　　就在两人交谈的空隙，台下又有一人拾阶走来…… 　　“弟子，拜见宗主大人！” 　　莱欧娜和雷顿一样，也是登上了高台顶端，不过她并没有偷看坐在前方宝座上的陈默，而是低眉顺眼的鞠躬作揖道：“弟子凡间俗名莱欧娜，还请宗主大人不吝赐字，助弟子登临道途，斩断尘缘。” 　　“嘿……” 　　陈默看着莱欧娜这么会来事儿的样子，不由得扭过头对优纪笑道：“你看看，这总算是来了个真正的聪明人！” 　　莱欧娜聪明吗？ 　　她非常聪明，在山海世界之外，她来自于一个不算太富有但也绝对不贫穷的国家，而在她十四岁时，她家里就把家族生意几乎全部都交给了她来打理，由此可以看出她的早慧究竟是到了何种地步。 　　听到陈默对自己的称赞，莱欧娜心里一喜，表面却还是低眉顺目的样子，温声细语道：“多谢宗主大人抬爱，不过弟子也只是稍微有点急智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好！”陈默笑吟吟一拍巴掌：“不仅聪慧过人，而且面对本尊也能心无旁骛，同时还做到了尊卑有序，心性真是不错，我看看紫府……五成九分，只差一分就到了良才美玉的极限！好哇！真是太好了！” 　　宝座旁边，优纪有些诧异的侧目瞥了眼满脸堆笑的陈默。 　　以她对这家伙的了解，如此大力的赞誉他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孩子，又夸聪明又夸厉害，真是相当少见的事情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是优纪跟着陈默这么久学到的一个道理。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想看出对方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陈默如此夸赞的地方。 第六十八章 左 　　盯—— 　　优纪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虽然莱欧娜并不认识她是谁，但之前那道飞掠进大殿当中的灿金剑光她却是依然记忆犹新，而且……能够随身侍立在宗主宝座旁边，不用想也知道她绝对跟宗主关系匪浅。 　　一念及此，莱欧娜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优纪那毫不遮掩的目光盯得紧绷发麻起来。 　　而陈默此刻还在用一副老怀大慰的语气，对她赞不绝口道：“好！很好！仙武宗就是有了像你这样无论心性还是天资都一等一出色的道子，今后才会变得越发的人才济济啊！” 　　心性天资，一等一出色……？ 　　就她那五六成的紫府？ 　　优纪心里阴谋的警钟已经在疯狂摇响起来了，要知道即使是自己那气吞银河系的夸张紫府，在陈默眼里也就不过尔尔罢了，更何况仅仅只是普通凡人天才的九等紫府呢？ 　　哦不……莱欧娜的紫府还没有九等呢，她只有五等将近六等的紫府罢了，距离普通凡人天才极限的九等紫府资质尚且都还差着老远一截，更别提跟自己那夸张到变态的、能装下整个星系的庞大紫府相比了。 　　可偏偏，陈默就是对莱欧娜赞不绝口，连“一等一出色”这种话都夸出口来了…… 　　优纪侧目一瞥陈默脸上要多和蔼有多和蔼的笑容，这家伙竟然会笑得这么人畜无害，春暖花开？ 　　阴谋！绝对有阴谋！ 　　她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了，陈默心里肯定在憋着什么坏，要是说他没阴谋的话，自己就算天天给他暖床都心甘情愿！ 　　“宗主大人谬赞了……” 　　莱欧娜被陈默夸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心里又实在琢磨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值得这位仙武宗宗主大人来觊觎的，于是内心不自觉就开始动摇起来。 　　难不成……我真是优秀到连仙人都要赞不绝口的程度？ 　　“谬赞之说，就不必再提了，本尊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陈默面带微笑，望着高台前方表情既有些惶恐，同时又隐隐略带着点窃喜的少女，继续开口说道：“既如此，本尊便赐你一个鼎字，希望如你这般心性资质都属上佳的道门种子，将来能够带领着宗门蒸蒸日上，鼎盛兴旺。” 　　“弟子遵命！” 　　莱欧娜对着陈默深深一拜，白皙脸颊浮现出情绪上扬的潮红：“谢宗主大人赐字，弟子日后定当竭力修行，不负宗主大人厚望！” 　　“好，那你便下去吧。” 　　得到陈默的指示，莱欧娜沿着台阶恭敬退下，直到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她仍然感觉自己如在梦中，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一般轻飘飘不怎么着力。 　　而四周其他弟子看向莱欧娜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有人目露凝重，有人隐含敌意，不过绝大多数弟子的目光都变得讨好恭敬起来。 　　殿内这么多的弟子，只有莱欧娜一个人登台之后是被宗主主动夸赞了的……而且还是用那样盛誉的措辞！ 　　赐字为鼎，在她身上寄托了宗门将来鼎盛兴旺的厚望？ 　　“灵鼎道友，恭喜啊！” 　　“恭喜了，灵鼎道友，日后修行有成，还请务必多多提携一下咱们这些同门弟子才是……” 　　“恭喜……” 　　莱欧娜回到自己原本位置的一路上，其他弟子们纷纷低声朝她恭贺道，没有任何人怀疑她将来会不会修道有成，毕竟……她可是被宗主亲口夸赞过一等一出色的心性和资质，甚至还被赐予了寄托厚望的道号“灵鼎”。 　　如果说就连她都不能修道有成的话，那这个大殿里还有谁是有资格能够修道有成的呢？ 　　“小黑，到你了。” 　　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莱欧娜脸颊还残留着一抹喜悦激动的绯红：“别担心，你跟我一样都是良才美玉的资质，宗主大人肯定也会赐给你一个响亮道号的！” 　　“嗯……” 　　与莱欧娜的满脸兴奋不同，男孩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他微微皱眉低头盯着地面，然后跛着脚一瘸一拐往殿内高台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莱欧娜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瘦小的背影，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资质上佳者获得宗主赐字与夸赞，这可是大大风光的一件事情，就像自己刚才一样，在这金碧辉煌的殿间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可他又为什么会苦着脸呢？ 　　资质吗……？ 　　莱欧娜不相信会是因为这个，之前攀爬登仙梯的时候，她早在两三千级就已经累得不行了，而男孩虽然也是累得筋疲力竭，但他体力恢复的速度却异乎常人，甚至比自己都要快上许多。 　　关于登仙梯的秘密——资质不同者，体力恢复的速度也会不同，这一点她还在攀爬登仙梯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出来了，否则像雷顿这样体格彪悍的壮汉，要爬上一万级还是有很大可能的，实际情况却是登仙梯一路累死了十几个魁梧壮汉，雷顿最后也是遗憾惜止于七千级台阶之上，而爬到最高点的，竟然是她跟小黑这两个体质孱弱的少男少女？ 　　莱欧娜心思玲珑，猜出了关于登仙梯的秘密，所以她也知道另一件事，那就是小黑的资质应该是六成紫府，否则他体力恢复速度绝对不可能比自己更快，自己已经是五成九分的紫府资质了，那么他一定是比五成九分更高的六成紫府资质才对！ 　　甚至……莱欧娜还有另外一个猜测，小黑的紫府资质很有可能并不仅仅只是普通六成那么简单，毕竟五成九分和六成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小了，就她自己的主观感觉而言，小黑的体力恢复速度是要比她快上一大截的，所以她大胆猜测，小黑很有可能是六成过半的紫府资质。 　　六成七分，六成八分，乃至六成九分…… 　　不过也正是托小黑资质高，体力恢复速度快的福，莱欧娜后半程几乎都是靠着他在往上攀爬登仙梯。 　　此时此刻，盯着男孩一瘸一拐的背影，莱欧娜心里瞬间否定了他是因为资质问题而不开心的原因，转念一想，他或许只是单纯的脚踝疼痛呢？ 　　脚踝……确实是很痛的。 　　男孩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越是靠近前方的高台，他内心就越是涌起一股沉重压抑的情绪。 　　宗主赐字，这倒是没什么，但……赐字的同时还会察看弟子紫府——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坏的消息了。 　　之前在登仙梯上，他骗了莱欧娜，谎称自己也是良才美玉的资质。 　　然而实际上，他哪是什么良才美玉？ 　　五成九分？六成？或者六成九分？ 　　都不是…… 　　他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迈上登仙梯的时候，涌上心头的那股明悟。 　　——无名氏，凡人，八成紫府，十三岁，资质十成得其八，年仅一旬，天纵之资！ 　　八成，整整八成紫府！ 　　天纵之资…… 　　放在别人身上，这样高绝的资质恐怕早就令人欣喜若狂了，但男孩心头此刻却满满都是沉重压抑的感觉。 　　无论他资质再怎么高，撒谎的出发点再怎么好，但他欺骗了莱欧娜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走到高台阶梯之前，男孩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脚迈步—— 　　“咦……？” 　　就在男孩抬脚的同时，高台之上突然传来一道疑惑之声。 　　“下面那个弟子，你脚怎么是跛的？” 　　男孩准备登上阶梯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仿佛小山一般的九十九级台阶之上，黑发黑眸的男人单手撑着下巴，此刻正朝他投来漫不经心的视线。 　　嗯……漫不经心，就好像看着地面爬过的一只蚂蚁一样。 　　虽然宗主的目光让男孩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整理了下语言，拱手说道：“回禀宗主，我、弟子……弟子之前攀爬登仙梯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腿……” 　　“不小心？” 　　男孩话还没说完，陈默就轻轻嗤笑了一声：“爬个梯子，都能把腿脚弄伤成这副模样？今日倒真是让本尊开了眼界了，优纪长老，你怎么看？” 　　嗤笑的同时，他扭头朝站在身旁的少女挤了挤眼睛，神魂传音警告道：别乱说话，坏了我的事我可要收拾你。 　　优纪翻了翻白眼，虽然她是陈默的剑，但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往这家伙身上狠狠捅一下，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家伙的性格实在是太恶劣了！ 　　不过心里无语归无语，表面上她还是迎合着陈默的意思做了下戏。 　　“不怎么看，只是一个弟子罢了。” 　　优纪淡淡的话音落下，陈默立刻笑得更开心了：“没错，优纪长老说得很中肯，只是一个弟子罢了，不过本尊观此殿内，上百弟子皆是神采奕奕，精气昂扬，唯独台下这位弟子，怎么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特么怎么知道？！ 　　优纪狠狠瞪了眼旁边宝座上满脸恶劣调笑表情的男人，继续维持着平静淡漠的语气说道：“大抵，是因为这位弟子腿上留有伤痛吧。” 　　“竟是如此么？”陈默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不过随即他又点了点头道：“想来也确是此理，身体的残缺伤痛，对凡俗之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台下弟子，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 　　男孩愣在第一级台阶上，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直到片刻后陈默催促询问第二遍时，他才声音艰涩道：“弟子……没有名字。” 　　“嗯？怎会没有名字呢？” 　　陈默眉毛一挑，继续说道：“让本尊看看……哦，原来是乞丐啊？” 　　乞丐……？ 　　听到他的话音，大殿里面众弟子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数十上百道目光直袭男孩脊背，让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无名无姓之人，残疾伤痛之躯，呵……” 　　高台宝座之上，陈默边说边摇了摇头：“才让本尊发现了一块未来可期的璞玉之才，现在却又来了你这么个夯货……罢了，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世间之事哪有十全十美，你就不必上台来了，本尊观你左脚跛足，行走之时一瘸一拐，倒是有些滑稽有趣，如此便赐你一个左字，退下吧！” 　　左？ 　　因为左腿有伤，走路时一瘸一拐，所以就给自己赐字为左？ 　　男孩表情呆滞片刻，随后他缓缓退下已经迈步踏上第一级台阶的左腿，原地朝高台顶端那道端坐于宝座之上的身影拱手鞠了一躬。 　　“弟子，灵左，谢过宗主大人赐字。” 　　语毕，他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一瘸一拐，引得两旁的弟子们窃笑连连。 　　“灵左？嘿嘿，左腿跛子，倒是贴切！” 　　“他也好意思走回来，是我的话已经羞愧而死了吧？” 　　“宗主大人连让他登台都不肯，这灵左的资质肯定是极差了……” 　　“瘸子乞丐还想修仙？修什么仙，真当自己有机会成为仙人吗，实在是贻笑大方！” 　　“哈哈，谁说不是呢……” 　　众弟子的低声嘲笑，灵左听在耳中，脸上表情却不像来时那么难看，反而平静当中隐隐透出一丝轻松。 　　虽然宗主大人不看好自己，但他心里清楚，他其实是八成紫府的资质！ 　　天纵之资，瘸腿又如何，将来未尝不可登临仙道顶峰！ 　　这些人嘲笑，就让他们嘲笑去吧，灵左从小到大早就听够嘲笑之声了，这些闲言碎语对他不过只是一阵耳畔微风罢了，甚至连让他情绪稍微激动一下都做不到。 　　而且最重要的是…… 　　宗主没有探查他的紫府，真是太好了！ 　　一路沉默不语，灵左回到原本的位置时，莱欧娜立刻上前两步把他搀扶住，同时微微皱起眉毛，表情义愤填膺道：“小黑，你……你别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两三成紫府的中人之姿罢了，哪里知道你的厉害？这些闲言碎语之辈，真是让人讨厌！你别担心，小黑，我现在就帮你跟宗主大人说一下，你可是良才美玉的资质啊！怎么能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宵小如此诋毁？” 　　“别！” 　　听到莱欧娜说要让宗主察看自己的资质，灵左赶紧按住她的手掌轻声制止道：“旁人的闲言碎语，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觉得我资质低下就随他们吧，反而我这样跛着腿的样子又不怎么引人重视，正好可以图个清净。” 　　“哼，这些势利眼，都在骂你瘸子了，才不清净呢！” 　　莱欧娜表情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不过倒也没有再提让宗主帮他察看资质的事情。 　　灵左见状，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心神松懈之下，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被搀扶拥抱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面。 　　“莱欧娜，你……我的手……” 　　“嗯？” 　　莱欧娜低头疑惑的看了眼被她抱在怀里的手臂：“手怎么了吗，小黑？” 　　“不，没什么……” 　　灵左微微摇头，耳根脖颈却是悄然红了一片。 第六十九章 困境 　　——铛！铛！铛！铛！铛！ 　　天色渐晚时，琉璃塔楼顶端传来悠长的撞钟之声，钟声在整个山顶宗门驻地回荡不休，惊起清波瑶池边上一行朱顶雪羽的仙鹤，仙鹤振翅而飞，在橙红如火的天际霞光之下点缀出点点洁白。 　　伊蕾娜坐在云上居前院中央石桌旁边的凳子上，抬起头看着赤红天际点点纷飞的仙鹤，片刻后她收回目光，重新低头看向石桌上翻开到一半的道经。 　　“金丹者，谓之真人之始也！夫承天地万物灵机之清，过神台，转六腑，感合五行，精气乃生，此为一元，凡修者，借一元精气推行灵机至周天之数，此后阴阳合和，天人交感，神游渺渺太虚而得真气一缕，藏于丹田紫府，大道筑基矣……” 　　这本《五年天仙，三年渡劫》，近几日来她已经连续翻阅过两遍了，现在是第三遍。 　　寻觅灵机，开悟灵窍，内视紫府，炼精化气，复返先天，天人合一，最后从渺渺太虚当中获得那一缕玄之又玄的真气，这些过程通通都可以归纳到筑基之前的练气阶段。 　　而完成练气，达到筑基的标志，则是紫府当中诞生出那一缕最初的真气，和单纯的天地灵机与肉身精气不同，真气毫无疑问是更加高等的能量，而筑基期修仙者也正是借由着真气才能够使出各种神奇玄妙的手段。 　　比方说五行之术，比方说隔空摄物，比方说万里传音，比方说观星卜卦……不过这些手段，魔女一样也可以轻松做到，所以第一遍看到这里的时候，伊蕾娜内心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她本来就是魔女，只不过在这个鬼地方魔力被封禁，所以才用不出魔法罢了，而所谓筑基期的修仙者，在她眼中也丝毫没有任何能够让她怦然心动之处。 　　不过紧接着往下看，到了金丹期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金丹期修仙者，也叫金丹真人！ 　　真人，这是只有到达金丹期之后才能够开始自称的名号。 　　说到金丹真人的手段，其实同样还是筑基期那一套法术，只不过在某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多了一点旁门杂术，但是，同样是筑基期的那些法术，对于威力的描写却让伊蕾娜瞠目堂舌。 　　筑基期的基础五行道术，到了金丹期直接摇身一变，火法动不动就是赤地千里的描述，而水法一场重水暴雨施下，直接就能让整个城池生灵涂炭，生者十不存一。 　　除此以外，隔空摄物变成了神念摄物，一个念头就可以将人从万里之外拉近至眼前，这样的法术，哪怕在魔女等级所能够掌握的魔法里面，也算是极为罕见的了。 　　而最让伊蕾娜吃惊的，还是金丹期之后…… 　　金丹过后，就是元婴，极度凝实的真元与壮大到足以完成分魂的神念交合为一，便是破金丹而元婴！ 　　元婴期别的法术先不说，仅一点——元婴真人可以跨越时间！哪怕仅仅只是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但这也足够让伊蕾娜目瞪口呆了。 　　时间魔法……这可是魔女等级的标志魔法之一啊！ 　　按照道籍当中对于元婴期真人的描述，逆反几分钟甚至是几天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而且如果有其他元婴真人逆反时间回到过去的自己身边欲行不轨之时，他们甚至可以隔着漫漫时间长河心生感应，并且提前一步进行阻止！ 　　这是第二个让伊蕾娜无法理解的地方，感应，究竟什么才是感应？ 　　她还没有正式开始修道，所以对于道家感应之说完全就是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只能用第六感之类的东西来进行类比理解。 　　但元婴期真人的感应，很显然并不止第六感那么简单…… 　　别人心里想对你做什么坏事，还没做呢，你就已经有所预感了，甚至隐约能察觉到那件坏事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由什么人做出来，这……这不就是只有大魔女才能够完整掌握的预言魔法吗？ 　　而在道籍里，这叫做“心血来潮”。 　　好一个心血来潮…… 　　伊蕾娜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打击，但她接着往下看时，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元婴期真人的能耐。 　　神念一放，顷刻间便可笼罩方圆万里，万里之内分毫毕现，丝丝分明！ 　　真元极度凝实，道法威力再次上升，五行道术达到焚山煮海，改天换地的程度！ 　　除了“道法”这种后天学习的技巧之外，元婴期真人还有个标志性的辨别之处——那就是神通！ 　　何谓神通？ 　　简而言之，就是与生俱来的某种能力！ 　　凡人几乎是没有神通这个说法的，血脉混浊，一身尘垢，但元婴期真人却与凡人不同，他们体内还有另一具身体，元婴！ 　　还记得元婴是怎么诞生的吗？ 　　金丹期达到极限之后极度凝实的真元，与上丹田神台之上茁壮成长的神念分魂二合为一，便是破金丹而元婴！ 　　神念代表着自我，是本体的依托，那么真元又是什么东西呢？ 　　真元是真气凝实的产物，真气自渺渺太虚灵感一现而生，在真气诞生之前，促进其诞生的东西有两者：一为精气，精气是天地灵机浸染五脏六腑后人体自然升华的血肉精髓，而另外一者，则是纯粹的灵机！ 　　灵机，来源于天地万物，至纯至真，活泼轻灵，所以元婴当中天然就具备了形成神通血脉的要素！ 　　元婴生而神通成！ 　　道籍里简单描述了几种元婴期可能会获得的神通，其中每一种都令伊蕾娜看得头发发麻。 　　庚金神通，金乃锋锐之属，适合操练一道神通剑气，剑光出则通天彻地，世间万物无可不破，凡是有形有质之物，皆可斩而破之，并且……无形之物亦可斩破！ 　　比如空间，比如时间，比如某些虚无缥缈的概念…… 　　像这样的神通，只是元婴期神通里寻常可见的一种罢了。 　　而除了威力大到匪夷所思之外，神通之所以被叫做神通，当然是因为它与生俱来了。 　　与生俱来的本领，根本不需要练习，直接就可以如臂使指般运用出来！ 　　也就是说每一位元婴真人，哪怕刚渡劫成就元婴期修为，还没有学过任何元婴期的法术，但他们的紫府元婴天然就会自带一道超强超强超强……强到骇人听闻的神通法术！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至少伊蕾娜看得浑身一阵冰凉。 　　如果真有这么一位元婴真人，恐怕几天时间就能让外界的整个大陆都血流成河，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哪怕是魔女、大魔女！ 　　除了常规状态之外，元婴期真人还有另外一个底牌，那就是献祭出自身全部的血肉真元，发出绝命状态下的最强一击。 　　这种事情其实金丹期真人也可以做到，不过做完金丹炸裂紫府破碎，一身灵机归还天地，小命肯定是不保了，但元婴真人却又有不同——他们哪怕完全献祭了自身，还可以借着紫府里面的元婴远遁亿万里跑路，只要等安全下来随便找个人钻进对方的紫府里面，立刻又可以重来一世，再度修行！ 　　伊蕾娜看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却是划过了另一个念头，借由元婴之利，夺舍重修……这不就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永生了吗？！ 　　永生…… 　　哪怕这种夺舍的行为怎么看都很邪道，但伊蕾娜仍然心动地咽了口唾沫。 　　哪怕身为正式魔女，保养得好的话她也最多只能活两三百年罢了！ 　　而两三百年……完成了练气阶段的修士，内气五行圆满，阴阳相生，可以无灾无病活到百年后寿终正寝，等到筑基期，身体长期受到天地灵机与紫府真气的滋润，可以在身体原本百年的基础上再延寿百年。 　　也就是说，魔女的寿命差不多只能跟筑基期的修士一较高低罢了，再往上……金丹期真人延寿1800年，元婴真人又延寿一万八千年！ 　　整整一万八千年啊！ 　　不是一百八十年，也不是一千八百年，那可是一万八千年！ 　　哪怕魔女抛弃了肉身，将自己变成灵体状态，也绝对撑不过两万年，甚至才两三千年的时候，她们差不多就要被时光长河磨损殆尽了。 　　而反观修仙者，仅仅只是金丹期，就可以自然享寿两千载，元婴期更是拥有两万年的漫长寿命，更何况还可以夺舍重修，借体转生？ 　　伊蕾娜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脑海内的念头从“永生”二字上挪开，而道籍到这里才只是一半罢了。 　　元婴期后面，各种神妙的境界，伊蕾娜已经看不太懂了，或者说即使看懂了她也无法理解，更无法想象，只是整个人都看得云里雾里，如同梦幻一般。 　　元婴不断成长，神念也在一同增长，直到可以脱离元婴时，就达到了出窍期，出窍真人的各种道法神通自然不用多说，又有一番巨大变化，威能莫测。 　　等到出窍期真人的元婴神念与端坐于本体神台之上的神念合二为一时，就达到了合体境界，而这个境界的修仙者有一个最标志的特征，那就是唯一性。 　　神念合一，天地至真！ 　　如果有其他元婴期或者出窍期真人打算对合体境界的修仙图谋不轨，先用某些手段遮蔽了天地灵机感应，然后穿梭时间回到合体真人修仙之前，就会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对方！ 　　天地宇宙，无尽的时间与空间当中，只会有一位合体境界修仙者，找不到过去，亦无法推测未来！ 　　整个合体境界，就是神台之上的神念与元婴神念彼此相合的过程，等到二者完全融合，就将要迎接第一次仙劫——跨越人仙壁障之劫！ 　　仙劫难过，道籍说得清楚，这一步若非准备万全，否则必然身死道消，连元神与元婴遁逃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勉强度过，身体和元婴都会陷入破碎边缘，但破而后立，也正是借着至刚至强的仙劫，打碎了合体境界修仙者几乎无坚不摧的身躯，才能够迎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崭新境界——大乘！ 　　何谓大乘？ 　　圆融，圆满，无缺，仙躯纯净，至善至美，炉火纯青！ 　　濒临破碎的身躯与元婴逐渐合一，这就是大乘期真人！ 　　或者……这一境界也叫半步地仙！ 　　而完整度过了大乘期，体内体外通透纯净，修仙者就会迎来最后的渡劫期，顾名思义，这个境界纯粹就是渡劫，苦难异常，也凶险异常！ 　　如果说大乘期的人仙之障仙劫是九死一生的话，那么渡劫期就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不过劫数越大，收获也就越大，每一次仙劫，渡劫真人都能够感受到天地至道的气息，进而体悟天地，在身上弥留下一丝大道的刻印，直至最后彻底达到极限，仙道自生，就是渡劫圆满，可尊号地仙！ 　　地仙，也就是陆地真仙！ 　　九天十地，陆地真仙，得享寿元……无疆！ 　　道籍到此就彻底结束，伊蕾娜久久无法回神。 　　她内心诸多繁杂的念头在翻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大乘、渡劫、陆地真仙！ 　　道法、神通、夺舍、仙劫！ 　　一百年、两百年、两千年、两万年、十万年、五十万年、百万年……直至最后的寿数无疆！ 　　无数念头，最终通通都化为一道——修仙！ 　　要修仙！ 　　——砰！ 　　伸手合上书籍，伊蕾娜目光穿过前院大门，呆呆望着不远处的茂密竹林。 　　幽紫色竹叶，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散发出充沛灵机的感觉。 　　按照优纪前几天带她们来这里时所说，整个云上居都是仙武宗内灵机最为浓厚的区域，而且紫竹林还是可以帮助感知和吸纳灵机的宝物，在这里修行哪怕是头猪都可以起飞。 　　但…… 　　伊蕾娜按照道籍里的方法，这几天她已经成功内视了紫府，也在内视之下玄而又玄的视角看见了自身微微闪烁的灵窍，可唯独感知灵机这一步，她几天时间都没有摸到头绪！ 　　如果无法感知到灵机，接下来她又要如何牵引灵机入体，完成内周天循环，使得精气自生呢？ 　　没有精气，就不算练气，不练气，往后的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而身处云上居这样灵机充沛之地，自己为什么无法感知到灵机，伊蕾娜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那个禁制……！” 第七十章 打女拳？注定没你好果汁吃嗷！ 　　彼时彼刻，在通天殿内，陈默曾经让优纪往自己身上种下了一道削减灵机感知的禁制，伊蕾娜仍然可以记清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一道金光熠熠的禁制符箓，刚一出现就蹿射进了她的脑门里面，当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不痛也不痒的，但时至今日伊蕾娜却彻底明白了那道禁制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哪怕是在云上居紫竹林当中，如此灵机充沛的修行圣地，她也连一丝一毫灵机的气息都无法捕捉，并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都没有出现任何好转的迹象。 　　修仙……可她连灵机都感觉不到，练气都没办法进行，还修什么仙？ 　　所以说，那道脑海内被施加的禁制，绝对不能再继续留下去了！ 　　伊蕾娜目光盯着前院门外的紫竹林，许久之后她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心里已然是做好了决定。 　　总要有所取舍的…… 　　——叩叩！ 　　甲字第二号房间门外，她抬手轻轻敲响房门。 　　“沙耶，醒着吗？我有点事想找你说。” 　　询问声在前院内响起，不过房间里面却始终维持着安静，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传来。 　　“睡着了吗……” 　　伊蕾娜在房间前驻足片刻，本来抬起手打算再敲一敲门，但她最终还是放下手，独自转身离开了云上居前院。 　　就在伊蕾娜离开之后不就，甲字第二号房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从中透露出一双朝外张望的眼睛。 　　沙耶静静倚靠在门框旁边，目光穿过门缝无声注视着云上居的前院大门，而在她身后，房间木桌上，一本《五年天仙，三年渡劫》正翻开到最后一页。 　　…… 　　登仙梯下。 　　伊蕾娜抬头仰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无尽云梯，优纪在她身后环抱着双手，出声询问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或者应该叫下定决心？” 　　“嗯，我已经想清楚了。” 　　此刻天际赤红如火的霞光已经彻底转至昏黄，伊蕾娜从登仙梯上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脚下的第一级台阶。 　　“如果真的必须要有所取舍的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边这条路看起来要比魔法更加有趣得多，而且未来也更加长远。” 　　她话音落毕，下一刻便直接抬脚踏上了第一级登仙梯。 　　——嗡！ 　　通体洁白的云梯微微下沉，随即又立刻上浮，与此同时，伊蕾娜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充盈活泼的魔力尽数消散一空，不是在山顶仙武宗驻地内那种魔力被封禁后用不出魔法的感觉，而是真正的——彻底消失了！ 　　魔力消失的同时，她整个人都猛然朝下踉跄了一下，脊背仿佛压着某种无形重物般，很明显呈现出弯腰弓背的姿态。 　　——伊蕾娜，魔女级魔法师，十六岁，魔道卓然，一岁魔力换四斤负累，一身魔力尽褪，共值六十四斤重担！ 　　六十四斤…… 　　伊蕾娜紧紧咬住牙关，眉头瞬间紧拧成一团，身上的重量虽然无形无状，但却如此真切地从她背后传来，令她纤细的双腿不住颤抖，几乎立刻就要跌下登仙梯去。 　　“你修行魔法的资质太好了，不是一般魔女能比得上的。”优纪站在登仙梯下面，轻声开口说道：“如果是别的魔女来此的话，每一岁也就值两斤重量罢了，但你不同，你一岁能换四斤，所以你最好还是别有什么强行往上硬爬的想法，否则背着这六十多斤重量从登仙梯上摔下来，搞不好会直接摔死在这儿的哦？” 　　“修行魔法的资质越好，身上背负的重量就会越重吗……” 　　伊蕾娜努力在第一级登仙梯上站稳身体，然后尝试着抬脚往第二级台阶上迈步踏去，结果她只抬脚到一半，整个人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起来，于是只能无奈作罢，仰起头看向前方阶梯的目光变得感慨起来。 　　“优纪师傅，你说……要是有人能够承担得了那种重量，是不是就可以凭借魔法师的身份一直爬上去了呢？” 　　“按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优纪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魔法师来攀爬登仙梯，跟普通人可完全不是同一个难度等级，除了背负的重量之外，魔法师每一百级台阶都会遇到一次灾劫惩罚，第一百级是风灾，那是能把大树都连根卷起的飓风，两百级台阶是火劫，浑身上下被无形之火焚烧，哪怕实际上并不会受伤，但灼烧带来的疼痛却会一直持续下去，三百级……算了，大概根本不可能有魔法师能坚持爬到三百级。” 　　“哦？根本不可能吗？” 　　伊蕾娜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挑了挑眉：“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呢，优纪师傅？” 　　“因为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呀。”优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同时伸手指了指站在第一级台阶上的伊蕾娜：“你看，你现在可是连第二级台阶都爬不上去哦，更别提经历过每一百级一次的灾劫惩罚，爬到三百级上去了。” 　　“唔……” 　　伊蕾娜表情一窒，但她还是继续嘴硬道：“我不行，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了吗？比方说……如果有个魔法资质并不太好，身上背负重量也轻的人，而且他体格强健，意志力顽强，未必就不能爬到三百级以上去吧！” 　　“如果真按你这么说的话，倒是确实有几分可能性，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啦……”优纪无奈笑着摆了摆手：“况且，就算有魔法师可以爬到三百级以上去，可你觉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伊蕾娜闻言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优纪见状便抬眼往上示意了一下，轻笑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伊蕾娜？这里可是登仙梯啊。” 　　“登仙梯那又怎么……了……” 　　伊蕾娜顺着优纪的视线抬起头，前方漫无止境的阶梯立刻映入眼帘，让她无法继续说出后面的话。 　　“怎么，察觉到关键啦？”优纪笑吟吟的挑起眉梢：“无论一百级也好，两百级也罢，就算能爬上三百级又怎么样呢？这里可是登仙梯！一共九万九千九百级台阶的登仙梯！不怕跟你说句实话，今天刚收入宗门的一百位正式弟子里面，没有任何一人是攀爬阶梯数少于一千级的，而他们也只能成为下等弟子罢了，至于几百级台阶那种毫无资质之辈，通通都充作杂役弟子了，日后给宗门的其他正式弟子们服务，端端茶水洗衣叠被之类的。” 　　端茶送水，洗衣叠被…… 　　伊蕾娜呆愣在原地，过了片刻她才从这些信息当中反应过来，再望向前方登仙梯的目光已经变得复杂起来。 　　“这登仙梯……还真是，残酷啊……” 　　“所以我才会问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呀。”优纪轻叹一声说道：“魔法，仙道，你肯定是要作出抉择的，没有任何两者并存的可能，大叔他讨厌魔法师，更讨厌站在魔法师顶端的那些魔女，他是不会让魔法师成功拜入山门的，你如果没下定决心，还是别爬这登仙梯比较好，否则失败是轻，受伤是重，再加上你魔法资质那么好，考验也会来得更加剧烈，丢掉小命可不是吓唬你的说法哦？” 　　“我明白了……” 　　伊蕾娜静静伫立在原地，远方天际的昏黄暮霭此刻已经彻底消散，整个天空都化作一块深蓝色的宝石，再过不久夜幕就会彻底降临。 　　登仙梯上，每一级洁白云梯都静静散发着微光，倒是不虞会有入夜之后失足踏空的可能。 　　站在原地盯着脚下的登仙梯看了会儿，伊蕾娜忽然微微轻启嘴唇：“我……甘愿放弃，所有的魔力。” 　　嗡！！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登仙梯上白光一闪，与此同时她背后沉重的负担也瞬间卸去，整个人立刻直起腰来。 　　——伊蕾娜，凡人，九成紫府，十六岁，资质十成遁其一，年仅一旬，天纵之资，共得一斤负累！ 　　一斤……哪怕伊蕾娜是个女孩子，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压在身上。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负重了。 　　“好轻……” 　　伊蕾娜站在原地抬抬手又抬抬脚，忽然往上跳了一级台阶。 　　“真的好轻！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放弃什么得到什么，你可是刚放弃了魔女级别的魔力哦？” 　　“放弃就放弃吧，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后悔也没什么用了。”伊蕾娜抬起头，目光充满斗志的盯着前方台阶：“况且……优纪师傅你说得也对，放弃什么就得到什么，我放弃了身为魔女的魔力，得到的却是踏上修仙之路的未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呢？只能交给未来的时间向我证明了！” 　　“呵呵……我好像有些理解大叔了。” 　　听到伊蕾娜的话，优纪脸上绽放出笑容：“怪不得大叔明明那么讨厌魔女，却要破例收你进仙武宗，还让你住进了云上居里面……” 　　“那当然了，因为我可是很厉害的哟！” 　　伊蕾娜回头看了眼优纪，脸上也同样露出充满自信的骄傲笑容：“虽然当不成魔女，不过当仙子也不错！” 　　夜幕下，洁白登仙梯微微亮起光芒，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顺着阶梯不断向上攀登着。 　　十万级台阶很长，不过她每一步都迈出得坚定且迅速。 　　“想成仙吗？真是有志气啊……” 　　山脚下，优纪隔空仰望着伊蕾娜攀登阶梯的身影，九成极限紫府的资质，体力恢复比正常情况下翻四倍，身上又只有微不足道的一斤重量，说不准她最后还真能爬上九万九千九百级阶梯呢？ 　　与此同时，山顶仙武宗驻地内。 　　通天殿依然闪耀着炽烈如霞的灿金辉光，整个大殿上方祥云笼罩瑞气喷薄，陈默安静侧卧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宝座之上，漆黑眸子越过大殿顶部，直直看向夜空之上的扭曲虚空当中。 　　——轰隆！轰隆！轰隆！！！ 　　常人无法听到的轰鸣在虚空内部剧烈回荡着，仿佛野兽垂死之前挣扎发出的咆哮一般，传达出某种愤怒与抗争的情绪。 　　“真是聒噪啊……” 　　陈默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虚空当中那道体积庞大到无边无际的恐怖阴影，漆黑眸底骤然划过一缕银白辉光。 　　“不就是在你的世界传播了一下修仙文明吗？急什么急，借你位面之子玩玩，还跟老子装上了？”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无尽虚空当中，本就剧烈回荡着的轰鸣声立刻炸响得更加高亢了，而陈默眼底点燃的银白辉光也在这一刻蓦然高涨起来，下一刻，虚空传来潮水上涌一般的声音，轰鸣声瞬间停歇消散，虚空内部变得像是死一般寂静。 　　“都说了你太聒噪了，听不进话是吧？非要挨打了才老实。”陈默垂下目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而在他的右手指尖，此刻仍有一抹银焰正在温吞摇曳着余辉，像是天际流星，又散发出不可捉摸的气息。 　　…… 　　一夜鱼龙舞，直到天际蒙蒙亮时，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顶端，伊蕾娜浑身颤抖着迈步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然后她双眼翻白，整个人便直接朝地面扑倒下去。 　　不过她身体还没有接触到地面，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就将她拦腰抱住。 　　“大叔，你一早就看出她能爬上来的，对吧？” 　　优纪单手把伊蕾娜拦腰抱住，目光看向此刻正倚靠在山门入口旁边的高大男人。 　　“废话，我都看不出来难道还能让你看出来了吗？”陈默表情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低头看向被优纪揽在怀里已经完全脱力失去意识昏迷的伊蕾娜，目光里满是欣慰。 　　“这个世界上最有潜质的魔女都已经为了修行仙道而放弃了魔法，哈哈哈……什么魔法魔女的，以后通通都是过去式了，大道之下，万物皆为刍狗！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默笑得得意又猖狂，不过优纪却朝他的右手看了一眼：“跟世界意识碰过了？” 　　“啊，没错，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陈默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他指尖还留着一抹略微漆黑的焦痕尚未恢复：“不过只是个发育不良，外强中干的畸形怪胎罢了，像这种乱打女拳的世界，完全没有任何男女平衡之道，连构筑世界的底层规则都是残破的，根本就不是本尊的一合之敌啊！哈哈哈哈哈！” 第七十一章 琴声浮或沉，听懂只一人 　　陈默笑得猖狂，但是优纪跟他心体相连，那种神魂层面传来的虚弱与颤抖却是完全瞒不过她。 　　至少……陈默昨天夜里跟世界意识的对碰，绝对不像他此刻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描淡写与嚣张。 　　“为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值得吗？”优纪心情不太好，看着陈默满脸毫不在乎的样子，她皱着眉头松开右手，本来揽在怀里的少女立刻朝地面摔落下去，不过随即她又一把捞住对方的后颈衣领，像是提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将她举起到眼前。 　　“大叔，咱们一开始不是只打算随便散散心就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管在哪个世界，就算没有遭到任何逼迫，都总是消停不下来呢？” 　　优纪目光越过被她拎起的伊蕾娜，眼底缓缓涤荡着深邃幽紫的锐利锋芒，眉间却萦绕着一抹散不去的哀伤：“还记得你告诉过我的话吗，力量本身就是一个漩涡，越是追逐就越会深陷其中……” 　　“我自己说过的话，我又怎么会不记得了。”陈默看着优纪神色戚然的样子，脸上夸张的笑容也逐渐平静下来，转而抬头望向远方天际蒙蒙亮的那一抹鱼肚白，神色莫名道：“力量的漩涡，越是追逐便越会深陷其中……不过若是早已不可自拔了呢？” 　　轻声询问的同时，他垂眸瞟了眼被优纪拎在手里的伊蕾娜，随后语气幽幽道：“被世界所钟爱的，天地间唯一的主角啊……你难道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如果连这位主角都已经抛弃魔法选择了仙道，那么这个世界的本源究竟又应该何去何从呢？” 　　“……” 　　优纪被陈默问得哑口无言，她本来就对于本源层面的东西了解得不多，哪怕她本身都已经算是一等一的绝世神剑了，但想要涉足到陈默眼中所见的那个层次，她还是差了很大一截的距离…… 　　一句话——位格不够罢了！ 　　“让我来告诉你吧。” 　　陈默脸上露出深沉的笑容：“打个很容易理解的比方，如果一个世界的本源意识就是家庭里的一家之主的话，那么本源意识越强烈，对于这个家庭的掌控力就会越完整，反之亦然，而这个世界的本源意识连形成具备高等意识形态的拟人智能都做不到，可以说简直就是一位整日烂醉如泥的家长了，那么身为家庭长子的天地主角，想要从家里偷拿一点东西出去卖了换钱花，当然也是毫无难度的了……更甚至，就算她把整个家都典当了，醉生梦死的家长也是完全无从得知的呢。” 　　“可……可是……” 　　优纪盯着陈默那双不断涌动着漆黑眸光的深邃眼瞳，语气逐渐变得微弱起来：“我们一开始，不是只打算在这个世界随便散散心而已吗……” 　　“当然是散心了。”陈默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谁说我没有散心呢，你看我现在如此的随心所欲，难道不算是散心吗？在这个世界，天上天下，万事万物，都可由我一言定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就是最好的散心方式吗？” 　　“只不过……” 　　说到最后，他话锋突然一转：“散心的时候，偶尔发现地上有一张钱币，无论我弯腰将它捡起与否，这都没有任何差别吧？” 　　“但是，仅仅只是从地上捡起钱币的话，可不会把自己弄伤吧？”优纪微皱着眉头，她还在记挂着陈默受伤的事。 　　不过陈默自己倒是真的不在意这点小伤小痛，看优纪这么耿耿于怀的样子，他索性也不藏着了，直接从背后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搓捻两下，那一道细微的焦痕立刻淡去许多：“这充其量也就只是一道擦伤罢了，只付出这么一丁点伤势，就可以把这方世界的天地主角改换根源烙印，算下来我其实是赚大了呀，所以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呢，优纪。” 　　“可……” 　　“行了，这个话题就到此揭过。” 　　眼看优纪有些钻牛角尖，陈默叹了口气，直接命令式的叫停了话题，并且最后对话题收尾定性道：“就算只是散散心，换换心情，但你也不要忘记，我们还没有到那种可以优哉游哉的地步吧？要说逼迫的话，那种东西简直要多少有多少，星杯稳固下来形成高等位面所需要的职权缺口可不止一两条那么简单，而除了高等位面之外，其他等级的世界根本不可能长期藏匿得了我这么一位上位古神的气息……那些在位面夹隙里虎视眈眈的东西，你别说已经忘了啊？” 　　“我……当然没有忘……” 　　优纪稍微垂下脑袋，眼神有些黯然：“可是难得的一次游玩散心，我本来还想……不去担心那些一团糟的事情，只跟大叔你两个人到处走走看看，结果现在还是又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以前？以前哪有现在这么轻松。”陈默摇了摇头，语气充满感慨道：“同样的一枚位面级职权碎片，以前我想从世界本源嘴里虎口夺食，那可要付出不少代价呢，现在却仅仅只是这样一道擦伤罢了……” 　　说话间，陈默再次捻了捻指尖，那道轻微的焦痕直接恢复成手指原状，再也看不出任何一丝受过伤的迹象。 　　“还是那句话，优纪，居安而思危，像这次这么轻松就能通过天地主角来逆向影响整个世界，甚至是从位面本源嘴里夺下职权碎片的机会可不多见，既然是小投入低风险高回报的差事，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顺便……整个过程当中我又未尝不是在休息放松呢？” 　　“哼，满口歪理……” 　　优纪讲道理说不过陈默，反而被他的一通嘴炮说服得心生动摇起来，于是只好轻哼一声，语气不满道：“不管你什么理由，下次再有什么散心之类的事就别叫我了，反正跟着你最后肯定又会被卷进麻烦里！” 　　“行啊，那就不叫你吧。”陈默毫不在意优纪的态度，一脸笑嘻嘻的点头同意道：“不过无论我叫不叫你，但你可是我的剑耶？在我呼唤的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出现在我手里，如果感觉事情太麻烦的话，那就快点帮我把麻烦砍成七零八碎的破烂咯？” 　　“谁要理你啊，混蛋！” 　　优纪狠狠一跺脚，她内心实在是不爽到了极点，但陈默的话是半点都没说错，作为归属于他的剑灵，只要在他呼唤的时候，哪怕隔着无尽位面之海，自己也得从星杯跃入他掌中。 　　“呜……嘤？” 　　或许是两人说话争吵的声音有些太大了，又或许是优纪那一跺脚震颤的缘故，被她拎在手里的伊蕾娜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看着就要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 　　“嚯……不愧是深受世界钟爱的天地主角啊，脱力了也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伊蕾娜嘴里嘤咛出声的前一刻，陈默就已经察觉到她即将苏醒的迹象，当即便结束了与优纪的斗嘴，脸上转而露出一副威严持重的表情。 　　“切，装模作样……” 　　优纪看着陈默正儿八经的样子，语气不爽的轻声嘀咕了一句，但她倒也没有拆台，手一松就让伊蕾娜滑倒在了地上。 　　所以当伊蕾娜意识彻底清醒，并且睁开眼睛之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冷着个脸站在自己身前的优纪。 　　“优纪……师傅？这里是……” 　　伊蕾娜一只手捂住高强度运动过后血管被充胀得微微有些作痛的脑袋，另一只手则勉强撑着冰冷坚硬的白玉地面坐起身来，而仅仅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坐直起身的动作，浑身各处不断传来的酸痛之感就让她忍不住紧皱起了眉心。 　　也正是这股贯穿全身的酸痛，唤醒了伊蕾娜刚经历过脱力昏迷之后，此刻还有些发懵的大脑。 　　登仙梯…… 　　整整九万九千九百级的登仙梯！ 　　自己爬上来了！ 　　虽然艰难，虽然辛苦，虽然好几次都差点倒在半途上，虽然最后那一段台阶，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攀爬着，但是……她确实是爬上来了！ 　　“优纪师傅！我爬——爬，爬……” 　　想起自己昨晚那一路艰难的攀登之旅，伊蕾娜满脸兴奋的就准备跟优纪道喜邀功，结果刚转过头却发现站在身旁的还有另外一人。 　　黑发，黑眸…… 　　高大壮硕的身躯…… 　　“你爬什么了？” 　　陈默盯着伊蕾娜逐渐红起来的小脸，表情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本尊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你爬上登仙梯了？” 　　“咕噜……” 　　伊蕾娜心脏加速跳动起来，同时她很不争气的吞了口唾沫。 　　为什么会这样呢…… 　　脑子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有思绪都变成一片空白，意识里唯一清晰的，只剩下对方那双漆黑深邃、朝自己注视而来的平静眼眸。 　　“我……我昨天……晚上，那个……爬登仙梯……” 　　伊蕾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过度紧张之下，她脑子乱得几乎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在登仙梯上，真的很辛苦……啊不是！我，我的意思是……就是，一直爬了很久……然后才爬上来了……也不是……我是说，因为我放弃了魔法，所以才爬上来的……” 　　面对慌乱的少女，陈默摆出侧耳倾听状，片刻后才点点头说道：“本尊大概听明白了，你是想说你昨晚放弃了魔法，然后才能辛苦攀爬上登仙梯，对吧？” 　　“呃……对！对的！就是这样！” 　　伊蕾娜红着脸用力点头，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变笨了，口齿不清不说，脑子还有些理不清思路。 　　只是感觉……他的声音可真好听…… 　　眼睛也很好看，深邃漆黑，像是能够一眼就穿透进心房里一样…… 　　还有又高大又壮硕的身材，要是被他抱在怀里一定会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吧……等等，抱、抱在怀里——？！！！ 　　“什么抱在怀里？” 　　陈默歪过脑袋疑惑问道，伊蕾娜脸上像是炸弹爆炸一样瞬间变得通红。 　　“我，我刚刚……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有啊。”陈默点点头，语气平静道：“好像是抱在怀里什么的……” 　　“哇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阿啊啊——！！！！” 　　陈默话音出口的瞬间，伊蕾娜猛然从地上弹起身来，双手用力挥舞着，像是触电一样。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呀！肯定是你听错了！” 　　“是吗？”陈默语气疑惑道，随即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个柔和的笑容：“算了……不管怎么样，本尊都要恭喜你了，卸去一身尘垢后，今日方为修道始，从今往后你就算是正式踏入仙途了，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枉本尊将你安排到真传弟子的住处！不过既然你已经爬过了登仙梯，那么按规矩是应该给你取一个道号的，你排在一代开山弟子的灵字辈，有什么想要的字吗？” 　　“字……？” 　　伊蕾娜完全不明白道号的取名规则，不由得扭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优纪。 　　“就是你的名字的意思，以后在遇到其他修士的时候，道号可以作为你的第二个名字，也可以作为你行走人间时的修士身份！”优纪撇了撇嘴精简介绍道。 　　“原来是这样吗……” 　　她话说得清楚直接，伊蕾娜也不笨，直接一听就懂，开始琢磨起自己取个什么道号比较好。 　　“怎么，想不出来吗？”陈默等待片刻后开口问道：“要不要本尊帮你取一个，实在想不出来的话……” 　　“不，我想好了！” 　　然而伊蕾娜却用力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话音轻盈而坚定道：“月！我的字就取月好了！” 　　“灵月？” 　　陈默琢磨了一下，感觉中规中矩，于是便点头同意道：“如此，那以后你的道号就是灵月了，回云上居去吧，等身体调养好就可以尝试着开始采纳第一缕灵机了，你的资质很好，修行速度也会很快，不过切记戒骄戒躁，修行之路贵在持之以恒，别让本尊失望。” 　　“是，多谢……宗主大人提点。”伊蕾娜盯着陈默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她便行礼拜谢，转身往宗门内部走去。 　　而目送伊蕾娜离开之后，优纪眼神有些怪异的盯着陈默，语气吃味道：“人家可是取字为月哦，大叔，别说你没听出来其中有什么深意。” 　　“一个月字罢了，女孩子取这种字很正常吧，能有什么深意。”陈默对着山海尽头升起的朝阳伸了个懒腰，根本不想搭理这个爱吃醋的家伙。 第七十二章 不写点甜的都快忘了我其实是甜党了！ 　　“装糊涂，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优纪双手叉腰瞪大眼睛盯着陈默，而在她这么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之下，陈默却连任何一丝反应都没有给出来，他脸皮够厚，心够黑，深谙这种女孩子乱撒脾气的场面，自己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于是就这么维持着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双手抄在衣袖里，目光远眺向天际逐渐升起的朝阳，双眼微眯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陈默这边绷住了，优纪可没他这么能憋，仅仅片刻功夫她就已经气急败坏地涨红了脸颊，朝阳下她泛起红晕的脸庞犹如半透明玉石一般显得晶莹剔透，倒是更衬出几分少女的可爱与娇憨。 　　“灵月！月！是月啊！！”优纪眉梢高高扬起，一脸气愤之色的不停跺脚：“大叔，你绝对一听就知道这个取字是什么意思吧！” 　　“只是一个取字而已，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陈默侧过脑袋瞟了眼优纪满脸的激愤绯红，然后继续望着远方冒出云层的朝阳打起了太极：“我觉得女孩子家给自己取个什么月啊，云啊，花啊之类的字号都很正常吧，或者说其实你已经品出来这个取字还有别的什么意思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真的让人很火大啊！！” 　　优纪已经开始抓狂起来了，她百分百可以肯定陈默这家伙绝对是瞬间就听懂了伊蕾娜取字含义的，毕竟连自己都能够琢磨出来的字中深意，没道理陈默却想不明白……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优纪对于陈默的脑子还是很服气的，跟着他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问题是能够难得倒眼前这个男人的。 　　然而……正是因为清楚陈默绝对知道字中深意，再看他此时此刻这一脸无辜的表情，优纪才会更加觉得难受抓狂起来，就像是内心深处有无数猫爪子在使劲抓挠一样，两个字——刺挠！ 　　陈默就这么静静欣赏着日出，等到优纪抓狂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啊，是吗？原来如此，不过我并没有装糊涂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取一个月字能有什么深意……要不你给我讲讲？” 　　“哼，好啊，既然你要继续装糊涂，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优纪这会儿心情平复下去一些，她深深呼吸两口晨间山峰上清冷的空气，然后心里才终于稍微反应过来一点，自己现在这么大的反应大概也是在陈默的掌控当中。 　　该死的…… 　　——她被耍了！ 　　知道自己在吃伊蕾娜的醋了，然后又故意装出不懂得伊蕾娜为什么要取月字作为道号的原因的样子，并且还摆出一脸那么显而易见的装模作样表情，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清晰知道他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又非要装出啥都不了解的样子，再看自己像个小猴子一样气急败坏，抓狂得上蹿下跳个不停…… 　　想明白一切之后，优纪非但没有感觉好受一点，反而更气了。 　　“为什么取字叫灵月……月亮，那是只有晚上才会升起的啊！” 　　“是吗？不一定吧？”陈默摇头打断了优纪气呼呼解释的话音：“有时候，即使是白天也是可以看见月亮的哦……嗯，换个更加科学的说法，所谓的晚上只不过是地球自转……” 　　“大！！叔！！！” 　　优纪这下子是真的炸毛了，她本来就因为被耍了而感觉内心窝火得很，现在又被陈默这么一插科打诨，心里熊熊燃烧着的那团火直接爆发出来，变成一声充满愤怒的河东狮吼：“这里！压根就！不是地球！！！！！” 　　“好吧好吧……”陈默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不过随即他又继续说道：“但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宇宙星球的体系呢？难道你飞上去看过吗？大气层外面有什么你真的能确定吗？” 　　“……” 　　优纪突然不出声了，只是目光直勾勾盯着陈默，微微张开的嘴唇轻吐着寒气，整个人都在散发出野兽般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陈默瞬间停止了打趣，抬手示意道：“您请继续说。” 　　“呼……” 　　优纪闻声轻轻叹了口气，身上那种危险的感觉也逐渐消散，看着陈默的表情满是无奈：“真的，大叔，像你这种性格，如果不是足够强的话，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哦？而且还是连灰灰都不剩的那种！” 　　“嗯，这个我知道啊。”陈默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以为我这一路都是怎么走过来的，别傻了，叔叔我啥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又有什么牛鬼蛇神是叔叔没见过的？要跟我谈人情世故，你还早了几万年火候呢，送你一句话，任性妄为和性格恶劣都是强者的专属特权……因为不够强的都已经死掉了！” 　　“不就是祸害遗千年么……” 　　优纪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倒也没有再提什么陈默性格恶劣的事了，毕竟他话说得很对，任性妄为也好，性格恶劣也罢，那都是只有强者才能够享受的专属特权！ 　　——不够强的，都死掉了！ 　　扯够闲话，优纪轻哼一声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反正伊蕾娜取字的含义就是这么回事了，日升月落，便是一昼，而月升日落，自然就是一夜！夜晚，晚上，天可是会黑的！” 　　“哦？晚上天黑了又如何呢？”陈默略微歪了歪脑袋，依然还是一脸不解道。 　　优纪见状，立刻便觉得自己刚刚才平复下去一些的心情，此刻又有些死灰重燃起来：“大叔！你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同一个游戏玩久了不会腻吗？” 　　“这个嘛……还是要看是什么游戏吧。”陈默狡黠一笑，继续追问道：“所以晚上天黑了又如何呢？跟她取字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啊！当然有关系啊！！”优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晚上，天黑了，月亮不就挂在夜幕当中吗！” 　　“哦……原来如此！” 　　陈默听到这里，终于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晚上天黑了月亮就出来了啊！” 　　“……” 　　优纪被他这句神论堵得有些语塞。 　　您……要不要听听看，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晚上天黑了月亮就会出来，还需要加个“原来如此”作为前缀吗？ 　　什么特么的唐氏…… 　　优纪又一次被气得不轻，不过说来也怪，气到最后她竟然反而不怎么恼怒了，只是冷笑着继续说道：“月亮陪伴着黑夜，无论千年万年都不会变化……所以你到现在还要接着装下去吗？大叔。”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总行了吧？” 　　眼看优纪脸上表情转冷，陈默差不多知道她的情绪已经不会再变得像是沸羊羊一样激动起来了，于是脸上立刻露出个安抚的微笑，摊开双手道：“谁让我家的剑灵这么可爱呢，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呀……不过一直冷着脸就不可爱了哦？” 　　“呸！” 　　优纪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愿意再多搭理这个恶劣到骨子里的家伙。 　　什么叫因为自己可爱就忍不住想逗一逗……通通都是鬼话！ 　　他纯属就是性格差劲到极点，所以看到任何值得逗弄的东西都忍不住想要戏耍一番，如此给自己增添乐趣罢了。 　　就像狗改不了……改不了追狗尾巴草的习惯一样，逗猫惹草，这是深入骨髓的恶习！ 　　优纪是陈默的剑灵，一体同心，最是清楚这家伙内心深处的恶劣不过了。 　　但她清楚陈默这家伙的恶趣味，却每次都总是忍不住会重复上钩，也只能说是她完全对陈默敞开心扉的代价了，而陈默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一直孜孜不倦的乐衷于反复逗弄她。 　　毕竟……谁会拒绝得了去逗弄一个每次上当都会红着脸大喊下次绝对不会再上当了，然而真到下次仍然还是会上钩的美少女呢？ 　　优纪扭过脑袋还在生气着，不过她心里同时却也在想着关于伊蕾娜的事情。 　　灵月……取字为月。 　　为何要取字为月呢？ 　　因为每当夜幕降临，那一抹月光都会照常升起。 　　漆黑的夜幕，皎洁的月光——无论新月，残月，弦月，亦或是满月…… 　　那么，这些跟陈默又有什么关系呢？ 　　优纪稍稍转回一些脑袋，视线余光偷瞥陈默那一脸平静微笑着，举目远眺向山间云海的面庞。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 　　如墨般的黑色啊…… 　　——亦如千年万年，恒古不变的夜色。 　　那是一头黑色的碎发！ 　　他有着犹如夜色般漆黑的头发，也有着一双如同深沉夜幕般的眼睛。 　　伊蕾娜，她想要陪伴在陈默身旁。 　　就像皎月总是陪伴着夜的黑…… 　　千年万年，始终、始终不曾变化。 　　优纪很吃醋，为伊蕾娜竟然对陈默起了如此暧昧而又充满少女情怀的小心思而吃醋，并且也为了陈默没有更改她的取字而心生不悦。 　　与此同时……她还有种无奈感慨的怅然。 　　虽然陈默确实是一身的恶趣味……但，他也仅仅只有恶趣味这一点值得挑剔了。 　　除此以外，这个家伙身上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是以最为苛刻的目光！ 　　而且就算是恶趣味，陈默对于分寸的把握也让优纪感到难以指摘，他身上那种深邃又迷乱的气质，某些时候甚至能让痞里痞气的恶趣味也变成对异性的一味吸引力毒药！ 　　吸引力，太强了…… 　　他就像是一颗黑洞，吸引着无数星球，就连偶尔路过的光线都无法逃逸出引力的捕捉。 　　少年人的不羁轻狂，青年人的意气风发，中年人的稳妥可靠，老年人的沉淀温和……就像是一杯茶泡到不同阶段时会展现出来的味道一样，而陈默，他身上同时具备了一个男性在人生不同年龄段能够给到异性的所有吸引力！ 　　没错，是所有！ 　　甚至还要包括更加高层次的人性吸引力。 　　以及神性吸引力。 　　优纪忽然觉得有些庆幸。 　　还好……还好陈默在对待异性的态度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应该说他或许是见过太多人间风雨了吗？对待人类——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也无论对方年幼亦或老迈，陈默的态度都非常的平面化。 　　这种平面化的一视同仁或许在某些时刻会显得冰冷无情，乃至是……令人感到残酷冷血。 　　但优纪确实要感谢他的这种“无情”。 　　否则的话……以这家伙对女性的吸引力，早就招惹到不知道多少还不清的情债了！ 　　“喂，回神了！” 　　优纪还站在原地愣愣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喝之声。 　　等到她后知后觉的回转过头，才发现陈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宗门入口前方，此刻正露出一脸有趣的表情上下打量着自己。 　　“看你站在那边都快跟丢了魂一样了，怎么，是不是心里终于明白了叔叔的好，现在已经芳心暗动，决定要以身相许了？” 　　“呕，谁芳心暗动啊，我可是你的剑耶！”优纪红着脸快步走到陈默身前，也不知道是被他这话气到了，还是被戳中少女心思，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慌张。 　　然而陈默何许人也，似他这种积年老怪，眼光早就毒辣到了极点，哪怕不去探查少女心思，对方眼底那一抹慌张也逃不过他的视线。 　　“哈哈！被我逮住了吧？你果然就是动了春心了！” 　　陈默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他一边拿捏着腔调说道：“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谁——？！谁谁，谁……谁动，动春……春心啦？！！” 　　陈默这句话就像是深水炸弹，一下子把优纪炸得脑袋嗡嗡作响起来。 　　她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语气张惶失措犹如林间落入陷阱的小鹿，颤颤巍巍道：“我才……没有动、动春心……哈……真好笑呀，大叔你才是，竟然对……对一把剑，发情……什么的……” 　　陈默没接话，就这么一脸微笑的盯着她。 　　优纪声音越说越小，最终呜的一声低下头去，脑袋上冒起了肉眼可见的夸张白雾。 　　于是陈默面带微笑给出了评价： 　　“五气朝元，白日生烟，看来优纪道友这是修行高深，不日便可登仙之兆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七十三章 能修仙我学个屁的魔法？老子一拳打死一头牛！ 　　一日之计在于晨！ 　　清晨时分，阴阳交会，万物清气上升，初升朝阳光芒撒遍云海，将整个山海世界都映照分明，正是早起修行的好时候。 　　距离昨日的开宗大典虽然已经过去一夜，不过对于殿内外的弟子而言，时间却像是仅仅只过去了片刻一般，杂役弟子尚未完全融入自己的角色，所以供应给炼气期弟子的伙食房里连灶台都还没烧起来，其余像炼丹房、炼器房之类的偏殿里面也不见有人执勤打扫，倒是整个宗门内部的各种路径小道上，随处可见一脸新奇地结伴游玩的各色杂役和正式弟子们。 　　嗯……没错，正式弟子也在其中。 　　没有完成角色转换的不止是杂役弟子，正式弟子也同样尚未融入自己今后的角色，他们起了个大早，有的人甚至是兴奋到彻夜未眠，但如此大好的修行时光，这些人却跑到宗门里面跟杂役弟子一起结伴游玩，到处欣赏着仙家福地的大好风光。 　　而真正完成了角色转换，清早起床便开始刻苦学习修行知识的，仅仅只有少数几人罢了…… 　　雷顿就是其中之一，哦不……他现在已经是被宗主赐字为毅的宗门道童了。 　　“诶，你们去逛了石桥那边吗，桥下的水里好多彩色的鱼啊……” 　　“石桥有什么好逛的，我带你们去后山……” 　　“哈哈，以后大家就都是仙人弟子了，没想到咱们也能有这一天……” 　　房间门外，一群路过的弟子叽叽喳喳，灵毅听着只是冷笑一声，他出身军队，自律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同时也明白唯有刻苦勤奋才是拉开与身旁其他人差距的最好途径，所以天刚蒙蒙亮时他就已经起床开始翻阅道籍，丝毫没有打算出去游玩的想法。 　　“不管是在军队里，还是做其他任何事情，多劳多得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房间外弟子们嬉闹的声音远去，雷顿再次翻阅了一页道籍，他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现在刚加入宗门，正是要努力修行的时刻，结果那些人却如此不思进取，心性好逸恶劳，还妄想一窥仙道奥妙？ 　　要他说的话，那些成为了正式弟子却还不多加珍惜机会勤奋修行的家伙，就应该被丢去跟杂役弟子一样端屎端尿得了！ 　　和雷顿隔着十几间房屋的另一边，莱欧娜轻轻推开窗户，一抹乳白晨光立刻落入桌面摊开着的道籍书页上。 　　她目光眺望几眼窗外三三两两结伴游玩的杂役和正式弟子们，嘴唇轻抿，却并未评价好坏，只是看过几眼就重新坐回桌前，继续阅读起道籍之上记载的内容。 　　“食谷而练气，服气而筑基……” 　　灵左手捧道籍，目光如饥似渴般扫荡着道籍上的内容。 　　他从小是乞丐出身，想要学会一个字都是千难万难，哪有机会像现在这么捧着一本完整的书籍阅读？ 　　知识殿堂直接敞开大门，任由他予取予求，他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天都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已经起床，开始埋头苦读道籍上记载的内容，直到现在为止，已经是快要翻阅完一半了。 　　养心殿旁边，一座五层的塔楼顶上，陈默一边咀嚼着黛菈送来的绿豆糕点，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优纪在他旁边对他手里的茶壶虎视眈眈。 　　“别想了，这壶就只是普通的茶水罢了。” 　　陈默不用猜都知道优纪在想啥，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妄想，同时微微递出手里刚倒好的那杯清茶。 　　“不信的话，要不然你也可以尝一尝，试试看嘛。” 　　“试就试！” 　　优纪伸手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眼神迅速变得失望起来。 　　果然就只是普通清茶啊…… 　　“我都告诉过你了，别整天光想着偷懒走捷径，想要增进修为的话，就自己老老实实修炼咯？” 　　陈默再次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他倒是没有像优纪那么牛饮，而是浅浅的抿了一口，让略微苦涩的茶水逐渐浸透进糕点当中，甜与苦的味道在口腔里面融合交织，绿豆的芳香混杂着茶叶的清新，带来的是1+1大于2的升华体验。 　　品尝糕点的同时，陈默目光看向塔楼之外，那些在宗门里面随处奔走游玩的弟子们，眼神看不出什么喜怒，不过当他看到仅有的几个勤奋修行的弟子时，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大叔，你在看啥呢？”优纪放下茶杯，也顺着陈默的目光方向看去，立刻就认出了那几人的身份。 　　“那个一身肌肉的大汉好像叫雷顿是吧？还有灵鼎和灵左……” 　　看到灵左刻苦用功的样子，优纪撇了撇嘴，转回头盯着陈默看了半天，然后才轻轻哼了一声。 　　“大叔，你之前不是还夸过那孩子，说他是个杀伐果断的好苗子吗？怎么后面反而对他不怎么待见了，还取个那种……侮辱性的道号。” 　　“我确实是夸过他，不过你好像忘了，我也说过另外一句话吧？”陈默举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里面热气翻涌的茶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左腿伤得很重，小时候断过一次，现在又二次骨裂，就算以后修养好了也肯定是要瘸一辈子的，勉强做到了劳其筋骨吧，所以如今我让他不受待见，甚至是受人轻视，则是在苦其心志，我这可是在成全他啊，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就只知道你欺负小孩儿。” 　　优纪知道斗嘴她肯定斗不过陈默，讲道理也悬，于是直接一翻白眼，从他手里抢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肚去。 　　陈默有些诧异的看着优纪：“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 　　“你管我呢，我愿意喝就喝！” 　　优纪轻哼一声，放下茶杯和茶壶：“跟你说话净生气，我喝茶消火，不行啊？” 　　“行，那你就喝呗。” 　　陈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手一招，又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出现在小桌上。 　　茶壶出现的瞬间，优纪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同时鼻子也轻微翕动起来。 　　嗅嗅—— 　　“这壶茶……”她抬起头，目光当中带着某种猜测，询问的看向陈默。 　　而陈默只是对着优纪笑了笑，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满一杯，细细品味一番茶香后才浅抿一口，嘴里发出一声享受的轻叹：“哈……舒服啊，一杯茶一金丹，真是好茶。” 　　——嗖！ 　　半空中传来细微的破空声，陈默手一抬，躲过了优纪的突袭抓取。 　　“怎么，你想抢啊？”他目光似笑非笑看着对方。 　　“当然……没有！” 　　突袭被躲过，优纪心里明白自己大概已经没机会了，于是缩回手坐到位置上，表情有些遗憾。 　　一杯茶，喝下去直接就是金丹境修为哎！ 　　虽然自己超大的紫府得要两杯才够，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是金丹真人了，但……喝下这杯茶冲击冲击小境界还是足够的啊。 　　可惜了…… 　　就在优纪暗暗有些惋惜之时，空气当中一股灵机扰动的感觉突然让她心头一跳，扭头看向陈默，他此刻已经放下茶壶，脸上同样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 　　“这是……有人开始练气了？”优纪眨了眨眼问道，视线不留痕迹从茶壶上扫过。 　　“嗯，没有错。” 　　陈默起身往塔外看去，一片紫竹林当中，隐隐散发出精气涤荡的气息。 　　寻觅灵机，炼精化气…… 　　“沙沙” 　　清凉的微风拂过竹林，幽紫色竹叶来回摇晃，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 　　伊蕾娜按照道籍里五心向天的姿势，盘腿坐在紫竹林间，身下是从甲字第一号房间里拿出来的可以辅助增益灵感的蒲团，旁边地面上还点燃了一根熏香，淡淡的青色烟雾向上缓慢飘飞，香味近乎微不可闻，但回韵却极为悠长，伴随着紫竹林的竹枝清香，更显得沁人心脾。 　　灵机……数之不尽的灵机！ 　　原本伊蕾娜卡在感应灵机这一步，好几天都不得寸进，但自从她清晨从登仙梯回来开始，情况却瞬间发生了变化。 　　感觉得到，空气里仿佛有某种东西，它无形无色，却又无处不在，每一次呼吸都会钻进自己体内，又随着体表毛孔的开合缓慢溢散到空气当中！ 　　而这种感觉，随着她将蒲团和熏香搬到紫竹林间，并且闭上双目开始，越发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甚至……能看到！ 　　没错，就是能看到，虽然这样说感觉有些奇怪，但伊蕾娜确实可以在闭上双眼之后看到那些飘过眼前、充斥在身边的灵机。 　　一片黑暗当中，像是萤火虫般灵动飞舞着的光点，毫无疑问就是道籍里所说的灵机了！ 　　那么……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吸纳灵机呢？ 　　通过呼吸吗？ 　　这当然也是可以的，闭目视角里，伊蕾娜能够清楚看见随着自己的呼吸不断涌入口鼻当中的灵机光点。 　　这些灵机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伊蕾娜心头一动，默念道籍心法，将视角换成内视，立刻便看见她体内就像是一片杂乱无序的菜市场一样，灵机拥堵在血肉与经络当中，新进来的灵机不断向内挤压，体内多余的灵机就被挤得顺着毛孔钻出体外…… 　　好乱——不应该这么乱的。 　　伊蕾娜回想着道籍里面对于练气阶段修行步骤的描述，这些灵机应该排列整齐，按照固定的周天路径运转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么拥挤成乱糟糟的一团。 　　你们这些笨蛋……连排队那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吗？ 　　就在伊蕾娜内视着自己身体里胡乱挤成一堆的灵机，内心焦急于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它们排列整齐时，那些灵机光点却像是感应到她的心念一样，忽然开始前后移动起来。 　　从你叠我、我叠你的混乱状态，变成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排列整齐的样子。 　　伊蕾娜楞楞注视着体内的变化，直到那些乱糟糟堆挤着的灵机光点变成一条又一条发光丝线，串连在她体内经络与血肉当中时，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样也行……？！ 　　伊蕾娜惊讶于事情进展的顺利，同时她心里又冒出来了另外一个念头——大周天！按照大周天排列！ 　　轰！ 　　像是工地开工，感应到她脑海当中浮现出的大周天经络图，灵机丝线立刻开始重新排列起来，不消片刻就组成了修行《五三》道籍所需要的大周天经络图！ 　　直到此刻，伊蕾娜如何还能不知道，原来这些看似不受控制的灵机，竟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念头自如进行操控！ 　　她心念再一动——开始运转吧！ 　　下一刻，那些串连在周天经络图当中的灵机光点立即开始奔涌起来，等到一个周天运转结束，其中某些灵机光点竟然融入进了经络与血肉里面，伊蕾娜紧盯着自己体内，然后在她内视视角的亲眼目睹之下，一缕近乎完全透明的未知物质，逐渐涌现在了经络当中！ 　　这是…… 　　伊蕾娜保持着五心朝天姿势盘坐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 　　精气！ 　　道籍里所说的精气！ 　　透明物质由血肉与灵机交汇而生，并且刚一诞生就在经络里面随处飞窜，轻灵活泼，仿佛气体一般——这绝对就是道籍里所提到的精气！不会有错的！ 　　伊蕾娜内视着那一缕诞生之初的精气，内心涌起无尽喜悦的感情，她放弃了身为魔女的力量，选择了看似更加长远与神妙的仙道，但实际上这条仙道之路真的能走得通吗？她心里一直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可如今内视着那一缕被自己亲手练出的精气，伊蕾娜知道……自己果然没有选错！ 　　仙道之路，是真的可以走通的啊！ 　　感悟灵机，内视紫府，炼精化气，服气筑基，凝气结丹……一直到最后的身合大道，渡劫成仙！ 　　成仙！ 　　陆地真仙！ 　　思绪跌宕之下，伊蕾娜没能维持得住道籍心法，体内灵机一下子重新变得散乱起来，她也被动退出了内视状态。 　　不过…… 　　伊蕾娜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臂，掌心微微握拳，精气瞬间如臂使指般涌入右拳，带来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感。 　　这一拳，感觉像是可以活活打死一头牛！ 　　而这仅仅只是刚练出一缕精气的效果罢了，连真气，都还不算…… 第七十四章 一餐或尽食一牛！ 　　感慨于精气对于身体立竿见影般的强化效果，伊蕾娜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一拳打死一头牛这种事情她利用魔法也可以轻松做到……真要是用魔法的话，别说是一头牛，就算十头牛，一百头牛，一千头牛，乃至更多，她都可以瞬间消灭干净，但两者却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样的力量……” 　　她低头盯着自己青筋迭起，肌肉鼓胀，皮肤微微透出气血流通的绯红之色，并且手腕连同整个小臂都变成之前三倍以上粗细的右手，要知道就在上一刻，她的手臂还是女孩子那种纤细白皙的样子，而现在却变成如此强健有力的模样！ 　　能打死一头牛！ 　　真能！ 　　这种感觉清晰又强烈，伊蕾娜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她不懂得什么格斗技击的招数，只是很粗略的摆了个跨步出拳的架势，青筋鼓胀的右手小臂夹在肋下，然后……挥拳！ 　　——嗵！ 　　明明只是空击，但前方空气却传来仿佛重重捶打牛皮袋一般沉闷的声响！ 　　伊蕾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就在刚才那一刻，她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右手由静至动，刹那间便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团看不清形状的赤霞，紧接着拳头挥出到最极限时又瞬间刹止，无数若有若无般的气血缠绕着手臂，林间靠近她身旁一米范围以内的竹叶都被挥拳时的气流震荡了出去。 　　这样的力量……竟然是来源于她自己的身体？ 　　哪怕是成为了魔女，伊蕾娜体质仍然还是个战五渣，跟同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她长途跋涉会累，搬运重物会手抖，出拳的话……那种软绵绵的拳头，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都可以轻松接住，不费吹灰之力。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可以把别人的脑袋直接按进胸膛里！ 　　而这却是魔法从未带给她过的强大体验！ 　　身体，才是一切超凡力量的基础…… 　　内心有所明悟的同时，伊蕾娜心念一动，右手小臂立刻冒出像是揭开蒸笼时那般夸张的气血红雾，然后整个右臂都飞快缩水回正常粗细，肤色也从涨红变为原本细腻白皙的样子。 　　一缕近乎完全透明的精气回到体内经络当中，只不过在她的感知之下，这一缕精气比起之前刚刚练出的时候，却要显得萎靡了许多。 　　仅仅只是挥出一拳，就消耗了这么多吗？ 　　伊蕾娜暗自咋舌，不过想想这一缕精气对于体质的增强，她又感觉似乎消耗并不算多？ 　　还是要勤加修炼才行……至少得让精气加持变成可以长时间使用的状态吧。 　　修炼！ 　　说干就干！ 　　伊蕾娜回到蒲团旁边正准备坐下，突然肚子却发出无比响亮的咕叽一声。 　　随着肠肚的鸣叫，她浑身都传来虚弱无力的感觉，甚至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了！ 　　“是炼精化气的副作用吗？” 　　伊蕾娜皱眉按住腹部，这种强烈的饥饿感，就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她心里回想起道籍当中对于炼气期的相关内容，所谓炼精化气，精气虽然是由天地灵机所催生而出的一种能量，但本质上它却来源于体内的血肉，而自己刚完成第一次炼化精气，会觉得身体空乏肠胃饥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里，伊蕾娜只好放弃了继续修炼的打算，现在云上居暂时只住着自己和沙耶两人，所以她也没有收拾林间摆放的蒲团和熏香，直接便转身朝着紫竹林外走去。 　　【膳食坊】 　　作为需要供应整个宗门炼气期弟子以及其他杂役弟子用餐的地方，这座偏殿足有其他杂殿七八座那么大，朱漆门柱需要四五人合力才能够勉强环抱，斗拱飞檐与雕梁画栋也是一样不缺，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座恢弘大气的殿堂竟然只是供应弟子餐食的食堂罢了。 　　伊蕾娜站在膳食坊前抬头瞻仰了一番，随即便推开正门迈步踏入其中，啪嗒的脚步声空旷回荡，她脸上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没人？怎么会呢……” 　　偌大的膳食坊前殿内，各种桌椅器具可谓是一应俱全，但却唯独看不见任何一道弟子前来用餐的身影。 　　正式弟子，没有，杂役弟子也没有。 　　昨天开宗大典不是收了许多弟子吗？还是说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 　　伊蕾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用餐时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像仙武宗这么规模庞大的门派，供应弟子用餐的地方应该是随时开放着的啊，怎么会连杂役弟子都找不出任何一个来？ 　　内心疑惑之下，伊蕾娜肚子再次咕叽叫了一声，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当即也管不了为什么膳食坊里会没人，直接快步朝后殿方向奔去。 　　前几日开宗之前，她吃饭什么的都是自己给自己做，所以这地方她也来过好几次，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后殿厨房。 　　不过进入厨房之后，她心里的疑惑顿时更大了，灶台、柴火、案板上切剩下的半颗青菜……这里跟她上次来做饭的时候完全一模一样！ 　　“没有杂役弟子来接手吗？” 　　伊蕾娜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昨日开宗大典收下了那么多弟子，他们难道都不用吃饭的吗？ 　　嘀咕归嘀咕，她做饭的速度一点不慢，几颗小葱一大盘青菜，切肉的时候顺便把饭也蒸上，然后改刀切块了一些酸酸甜甜的水果，膳食坊后厨的食材非常丰富，干货鲜货一应俱全，她又泡发了一些干制的菇类，现杀一条鱼缸里充满活力的青鱼，准备完所有工序，她给灶台点上火就开始炒菜。 　　“刺啦！” 　　新鲜食材下锅，烧得滚烫的油脂立刻剧烈迸发，一股青烟随之升起，被厨房顶部冒着白光的换气阵法吸入，又从外部缓慢排出。 　　“哎？那边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在冒烟？” 　　“我看看我看看，好像还真是！” 　　“我记得，那边应该是吃饭的地方吧……” 　　“哦对，我也记得是吃饭的地方，你们饿没饿，要不去吃吃看咱们仙武宗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膳食坊外，正在宗门里游玩的弟子们许多都看见了这边升起的炊烟，一部分人面露新奇之色，呼朋唤友的结伴朝着膳食坊走去。 　　膳食坊前殿当中，伊蕾娜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从后殿走来，咚的一声将木桶放下，看着桶里冒着香气的大半桶米饭，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膨胀起来的双手散去精气，然后便坐到旁边的位置上，拿起碗开始给自己盛饭。 　　在她面前，用餐的木桌上摆满了好几道分量十足的菜肴，小炒青菜，葱爆肉丝，清蒸鱼块，干菇贻贝汤，以及用脸盆大的青花瓷碗装着的鲜切水果……这每道菜，分量都足够四五个人同时用餐。 　　虽然前几天的时候，面对前所未见的中式厨房，以及一大堆中餐厨具，伊蕾娜也是琢磨了许久才搞清楚自己应该怎么正确的去使用这些东西，但入门之后她学得就很快了，毕竟只是做个饭而已，难度远远比不上她曾经学习过的那些艰深的魔法知识，跟修仙当然就更加难以相比了。 　　满满的添完一大碗白米饭，伊蕾娜拿起筷子，姿势非常标准的从葱爆肉丝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子肉丝，然后搭着米饭往嘴里刨了一大口。 　　“……嗯？！” 　　饭菜入口的瞬间，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米饭和肉丝的味道都没发生什么变化，变的……是她自己的口腔！ 　　唾液飞快从舌根底下分泌而出，牙齿感觉牙龈一阵发痒，在催促着她进行咀嚼和吞咽，与此同时，肚子也再次鸣叫起来！ 　　咕叽！咕叽！ 　　像是对她的催促：吃啊！快吃啊！ 　　伊蕾娜鼓起腮帮子快速咀嚼几下，然后咕咚一吞，饭菜顺着食道一路进入胃部，然后……立刻就被疯狂搅拌起来！ 　　胃液在分泌！ 　　胃壁在蠕动！ 　　就像是一台专门为了消化食物的机器开机启动一般，搅拌、碾碎、分泌消化液、吸收营养、排出废料……所有过程几乎是在同时进行，而且，速度非常快！ 　　“好饿！受不了了！怎么会这么饿啊？！” 　　伊蕾娜双眼放光，筷子像是扫荡一样从菜盘子里飞快夹菜，然后不断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刨饭，胃部消化的同时，一股清晰可察的暖流从肚子向全身扩散，热乎乎的，像是每个细胞都在泡温泉一般，之前萎靡下去的那缕精气也迅速恢复了活力！ 　　不……不止是恢复活力那么简单！ 　　添第七碗饭的时候，伊蕾娜心头忽然一动，她能感觉得到，那一缕精气膨胀鼓起，活力十足地在体内经络里飞快游蹿，只要现在她开始打坐修炼，估计不消片刻就能够炼出第二缕精气了！ 　　不过，现在还不急…… 　　伊蕾娜盯着桌上剩下一半的菜肴，以及木桶里同样还剩下许多的米饭，眼中精光四射。 　　——她可是，还饿着的呢！ 　　就在伊蕾娜运箸如飞，疯狂扫荡着饭菜的时候，几道人影忽然从膳食坊外走来，刚迈步进前殿，他们就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着的菜肴香味，当然，也看见了跟饿死鬼一样面目狰狞、正在大口大口往嘴里刨饭的伊蕾娜。 　　“我超……” 　　来人当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目瞪口呆，看着那个银发少女疯狂造饭的模样，他只感觉自己嘴里一阵口干舌燥。 　　“这人……她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超啊，太超了……这姑娘从小没吃饱过饭吗？” 　　一群人对着伊蕾娜评头论足，领头的男人腰间挂着一块“人”字牌，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这个正在埋头苦吃的少女，看她那一头柔顺的银发直垂腰际，白嫩肤色像是新鲜剥开的荔枝，身上穿着白色衬衣和浅灰色及膝裙，裙底露出来的两弯纤细的小腿充满了青春少女的魅力……当然，这一切都要忽略掉她那一脸疯狂而又狰狞的炫饭表情才行。 　　否则，哪怕是长相再怎么靓丽可爱的青春少女，搭配上饿死鬼投胎一样的面部表情，都会变得美感大失。 　　“啊呜！唔姆唔姆……” 　　伊蕾娜并没有察觉到正有一群人在旁边着自己吃饭，并且还对她评头论足，她全心全意都扑在吃食上了，肠胃里面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底洞，怎么往里面填东西都填不满，体内经络当中那一缕精气就像是幻影一样疾速穿梭，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吃相的狰狞，口腔不断分泌的唾液和身体不停传来的强烈饥饿感，都在促使着她做出一个重复的动作——咀嚼！吃！ 　　炼精化气，重点在吃！ 　　食人间五谷，吃五牲六畜！ 　　不吃，怎么来的力气？！ 　　不吃，如何增长气血？！ 　　而没力气，体魄弱，气血匮乏，就算有再多的灵机催化，最后也决计炼不出多少精气来！ 　　更甚至……强行榨取体内气血的话，恐怕精气还没有提炼而出，人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从骨肉疏散的普通人，到炼精化气、掌握精气之妙的炼气期修士，这是生命层次的变化！ 　　而推动这个变化，需要的是大量的能量！ 　　那么这些能量究竟应该从何而来？ 　　答案很简单——吃！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伊蕾娜双眼泛红，吃相凶残，这时突然有一道询问之声从旁边传来。 　　“这位……小姐？请问你——” 　　“嗯？！” 　　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伊蕾娜猛一扭头，眼中迸射的精光如有实质一般，将来人骇得蹭蹭倒退了两步。 　　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目光？！ 　　凶狠，疯狂，贪婪……还有无止尽的食欲！ 　　或许是发现自己把别人吓到了，伊蕾娜脸上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她摸摸肚子，差不多八分饱，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的餐盘残骸，她也不准备收拾了，起身就打算离开。 　　吃饱了，该回去继续修行了…… 　　才达到炼精化气这一步，精气就已经如此神妙了，也不知道等自己踏入筑基，获得的真气又会是怎样的威力呢？ 　　念头至此，伊蕾娜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还是要加紧修行，早日度过炼气期，成就筑基道人！ 第七十五章 未入修行，皆为蝼蚁！ 　　心里打定主意，伊蕾娜经过之前被她吓到的那人身边时，视线一扫他腰间挂着的杂役弟子木牌，随口吩咐道：“收拾碗碟和后殿厨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咦……我？” 　　被问及的杂役弟子表情一愣，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作答，伊蕾娜就已经越过他身旁，很快走到了膳食坊门前。 　　然后……被一个男人拦了下来。 　　“喂，你这样随便让别人做这做那的，似乎不太礼貌吧！” 　　男人大概有个二十来岁的样子，腰间挂了一块“人”字牌，显然是正式弟子的身份，而跟他一起进入膳食坊殿内的其他人也都隐隐以他为主，此刻不动声色在门口站成一排，帮他拦住了伊蕾娜的去路。 　　眼看这几人表情不善，伊蕾娜不由得皱了皱眉毛，但她一心只想赶紧回到云上居去继续修炼，并不想在这里多招惹什么麻烦，于是还是好好解释道：“我看他身上挂着杂役弟子的身份木牌，所以才让他把碗碟和后厨都收拾一下的……” 　　“想使唤杂役，那也要看身份才行，你有这个资格吗？”男人打断了伊蕾娜好言好语的解释，伸手从腰间摘下自己的正式弟子身份牌：“比如说，像我这样的身份！” 　　“……” 　　伊蕾娜定定注视着男人手里的正式弟子身份牌，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前几天她被优纪安排在云上居之后就没了后续，所以身份木牌这种东西……她还确实是没有。 　　“哼，说不出话来了？”男人看着伊蕾娜哑口无言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刚才他进殿之后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女身上竟然没有佩戴标注弟子身份的木牌，要知道能够成为仙武宗的正式弟子，这可是一份莫大的殊荣！而且只要戴上正式弟子身份牌，立刻就会自然而然被其他杂役弟子们巴结讨好，就像他一样，所以当他发现这个少女身上没有佩戴身份木牌时，他几乎可以确信对方应该不是正式弟子的身份了。 　　现在又看到她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男人顿时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区区杂役弟子罢了，谁给你的权利去使唤其他杂役？”男人表情变得猖狂起来，他拿着自己的身份木牌就往伊蕾娜脸上拍去，一边动手还一边邪笑着继续说道：“使唤杂役，这可是只有像我这种正式弟子才有的特权！不过我看你长得倒还不错嘛？那就给你个机会，贴身弥补一下对我的不敬和冒犯，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 　　男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让伊蕾娜眉头皱起得更深了，她左右扫视两眼站在男人旁边的其他几个杂役弟子，这些人竟然纷纷对男人此刻的行为熟视无睹，更甚至……眼中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真是，让人感到恶心啊…… 　　杂役弟子是，正式弟子也是！ 　　伊蕾娜念头一动，经络之内正在飞速游蹿着的精气立刻传来一股膨胀而又充盈的力量反馈感。 　　——啪！ 　　就在男人手里的身份木牌即将拍到伊蕾娜脸颊上时，一只纤细白皙的少女手掌突然精准抓握在了他的手腕上。 　　“正式弟子吗？我确实不是，我似乎是叫什么真传弟子来着。”伊蕾娜眼底精光一闪，精气立刻涌入右手：“那就以这个，来作为你对我不敬和冒犯的惩罚吧……” 　　下一刻，猩红烟雾从她纤细的右手小臂上升起，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少女那一截手臂像是充气球一样飞快膨胀起来，皮肤也从白皙细腻的肤色迅速充血转为赤红，然后那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轻轻一捏—— 　　咔嚓…… 　　男人瞳孔一震，缓缓张大嘴巴，却连任何一丝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紧接着他脚下一软，直接整个人都挂在了伊蕾娜的右手上。 　　“你的身体，可不像你的嘴那么硬。” 　　伊蕾娜看着男人如此不堪的样子，颇感无趣的摇了摇头，然后轻轻一松手，男人直接滑坐软倒在地上。 　　随着男人的倒下，其他杂役弟子纷纷惊恐的让开门口，不敢再继续阻拦下去。 　　“哼！” 　　伊蕾娜也没跟这些人多计较什么，毕竟只是一群趋炎附会的杂役弟子罢了，连让她浪费精气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最后离开膳食坊之前，她还是回过头对瘫倒在地上的男人抛下了一句话。 　　“今天的事，就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如果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可以随时去找宗门长老进行裁定，无论功过罚惩我都一并接着……哦对了，我叫伊蕾娜，或者你也可以报我的道号，灵月！” 　　灵月！ 　　灵字辈！ 　　正式弟子！ 　　听到伊蕾娜自报道号，其余杂役弟子全都内心一颤，就连跟她目光对视都不敢了。 　　而等到伊蕾娜离开膳食坊时，软倒在地上的那个正式弟子才总算是从痛彻骨髓的感觉当中缓过劲来，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完全被捏碎成骨肉泥渣的手腕，一声迟来的惨嚎，顿时传遍整个前殿内厅。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送我去找长老！快送我去找长老啊！！！” 　　听到男子的惨嚎，其余杂役弟子纷纷彼此对视起来，如果是之前的话，他们肯定二话不说就将这个男子抬去找宗门长老寻求医治了，但现在…… 　　那个生生捏碎别人手腕的可怕少女，她也是灵字辈的正式弟子，如果现在他们把这个男子抬去找长老的话，万一被牵连进两人的纠纷就不好了。 　　杂役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贸然行动，最终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心里一狠接下了这件事。 　　“我来，我送你去！”矮个子男人蹲在他身旁，眼神决然道：“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你手里那个指定杂役弟子留下的名额，要给我才行！” 　　“给你！都给你！快送我去啊！！”男子在地上痛得不停用完好的那只手捶打地面，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却完全不敢动，因为只要稍稍挪动一下，被捏碎成泥的手腕处就会立刻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行！你说的话，希望你能记住！” 　　矮个子男人点点头，伸手把他搀扶到背上，然后弓腰从地上站直起身，背着他就往膳食坊外面快步离去。 　　而随着矮个男人的动作，先是被他折腾到背上，然后又被一路颠簸着背出膳食坊的男子也顿时惨叫连连，脸色一阵发青一阵泛白，几乎快要疼痛得休克昏迷过去。 　　膳食坊前殿当中，剩余的几个杂役弟子默默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惨叫声，半晌之后，那个被伊蕾娜拜托了收拾厨房和碗碟的杂役弟子才缓缓走到她之前用餐的木桌前面，动作迟缓地开始收拾起各种吃剩下的菜肴残骸，以及空掉的碗筷餐盘。 第七十六章 世间最残酷之物 　　正式弟子…… 　　那就是，正式弟子的力量吗？ 　　可大家才刚刚拜入宗门，只过去一晚上时间，她竟然就已经成功修行入门，并且还掌握了传说当中的仙法吗？ 　　前殿的杂役弟子们各怀心思，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本来他们还并不觉得自己杂役的身份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毕竟哪怕是正式弟子，跟他们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就像刚才被捏碎手腕的那位正式弟子一样，双方的阶级差距只是体现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称呼方式上罢了，但现在见识过少女以雷霆手段惩戒冒犯者的全过程之后，他们的心情却再也难以回到平衡的状态了。 　　正式弟子之所以是正式弟子……那是因为他们可是有资格被宗门正式传授仙法、拥有修仙资质的弟子啊！ 　　而自己这些人，宗门不会传授仙法不说，哪怕他们有机会能搞到仙法，但也是没有那份资质去真正进行修炼的…… 　　这才是为什么杂役弟子只能够负责端屎端尿、洗衣做饭这些脏活和粗活的原因，就像刚才捏碎男子手腕的那位少女，她既然可以捏碎对方的手腕，肯定也能够一拳轻松捣碎那颗正在胸腔里鲜活跳动着的心脏，换言之，对方的生杀大权全凭她一道念头而已，而她还仅仅只是刚刚修行入门罢了！ 　　如果等到以后，少女的修为随着年岁日长而水涨船高，达到常人所无法想象的高深境界，那么在她眼中“人”究竟还算是人吗？ 　　你路过一条小径，会因为一只拦路的蚂蚁而专门绕个弯改换路径吗？ 　　不会的吧，大概就是直接迈步跨过去，如果蚂蚁不幸刚好就在这一步脚下……那踩死也就踩死了，你当然完全不会有任何的心潮波澜。 　　这种心态上的改变，修仙甚至比魔法还要更加明显与可怕。 　　毕竟无论魔力再怎么强大，那也只是用以影响周围环境的一种能量罢了，可修行仙道却是掠夺天地，成就己身，那种生命层次上根本性的蜕变对于修仙者心境的影响远不是魔法能够相提媲美的。 　　杂役弟子没有宗门传授的仙法，本身资质也无法支撑修行，除了待在仙武宗能够活得更久一点之外，他们和山海世界外面的普通人并无任何差异之处，所以在真正踏入修行阶段的正式弟子眼中，他们通通都只是一群蝼蚁罢了，或者说蝼蚁有些不太好听，但身份也近似于家里豢养的奴仆一样……而且还是最最低贱的那种从劳力市场买来的贱仆！ 　　既然是贱仆的话，那么他们能做的活儿不就只有端屎端尿、洗衣做饭了吗？ 　　脏活、粗活、累活…… 　　这就是杂役弟子的命运！ 　　片刻过后，前殿里的那几个杂役弟子默不作声走进后殿厨房当中，主动帮着正在收拾各种厨具的那位杂役，一起开始干活儿。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牢牢的记住了一个正式弟子的道号—— 　　灵月！ 　　虽然对方还只是个年不满双十的少女，但修行天赋却当真是恐怖非常，仅仅一夜功夫就正式踏入了仙道修行的大门，举手抬足间取常人性命都不过等闲，恐怕在整个仙武宗足足上百人的正式弟子当中，她也是头一个开始练气的道童吧？ 　　正所谓一步快，步步快！ 　　况且像灵月道童这种一夜时间就正式入门修行的强悍资质，今后只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将所有人都远远甩在身后为止！ 　　“要是……” 　　想起灵月闪电般出手，气血升腾间，直接五指一捏就将另外一位正式弟子的手腕生生捏碎的场景，正在清洗碗筷的杂役弟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后半句话却并没有说出口来。 　　——要是，自己的资质也能够修行，就好了…… 　　其余杂役动作跟着停顿了一下，他们又何尝不是在想着同样的事情呢？ 　　十几分钟后，厨房清理完毕，膳食坊上空再次飘荡起袅袅洁白的炊烟…… 　　【养心殿】 　　这是一座面积并不算太大的小殿，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殿上以琉璃玛瑙作为顶盖瓦片，玉柱金漆塑造主体，墨黑色地砖像是水泼一般光可鉴人，殿内一尊巨大的【武仙上尊】真人像面容威严、神情肃重，俯首垂眸的样子似乎是慈悲，转眼再看却又令人觉得冷酷到心底发寒。 　　真人像前方，一个金色蒲团上盘膝打坐着浑身绛紫道袍的娇小少女，观其容貌好似年方二八，俏丽的五官因为双眼微闭而显得像是小憩睡着了一般，少女直垂腰际的玄发则在头顶以木簪固定挽了个发髻，鬓角垂下的发丝不时跃动过一抹幽紫流光，显示出少女并非常人。 　　“叮铃……” 　　养心殿门外，屋檐下挂着的铜制风铃轻微摇晃了一下，优纪缓缓睁开眼睛，紫红色的眸低，一缕锋锐吞吐的剑芒转瞬即逝，然后她视线看向门口，一个身材矮小的杂役弟子正背着个哭嚎连连的人字牌下等弟子快步奔来。 　　“长老大人！” 　　刚进入养心殿，杂役弟子就扑通一声跪下，而被他背在身后的那位下等弟子自然是滑倒摔在一侧，地面坚硬，这一颠簸立刻又引得他一阵嘶声惨嚎。 　　不过进入养心殿之后，杂役弟子已经完全不管身旁正在不断发出撕心裂肺般惨叫的男子了，他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光是跪在地上还不算，面对前方绛紫道衣少女投来的视线，他砰砰就开始磕头：“弟子斗胆前来拜见，打扰了长老大人清修，还请长老大人责罚！” 　　“责罚么……？” 　　优纪目光一转，看了看还在磕头的杂役弟子，又看了看右手腕部以下已经完全被捏碎成骨肉泥渣的男子，淡淡问道：“我既是宗门长老，便理应管理宗门事务，你等前来寻我倒也算不上什么打扰，所以责罚就不必了，只是你身为宗门杂役弟子，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旁边塔楼的杂役弟子长老，为何要专程来此处寻我呢？” 　　“启禀长老大人！”杂役弟子深深叩首，然后就这么低着脑袋额头触地说道：“黛菈长老主管的是杂役弟子，不过弟子只是充当脚力，事情并非出在弟子身上！” 　　“那就是他有问题咯？” 　　优纪对着逐渐停下惨嚎的男子弹了弹手指，一点米白色微光立刻从她葱白般细嫩的指尖上飞射而出，光芒笼罩住男子惨不忍睹的手腕之后，他表情迅速从痛得拧巴成一团变得舒缓平静下来。 　　脱离了手腕上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男子脑海总算是恢复了些清明，他艰难的翻过身跪倒在地上，喑哑着嗓子哭诉道：“弟子灵倨，拜谢长老垂恩，还请……还请长老大人一定要为弟子主持公道啊！” 　　“哦……是灵倨啊？”优纪盯着男子跪在地上的身影，稍微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这个家伙，毕竟昨天陈默总共才收下了一百来位正式弟子，不说身为神剑之灵的强大魂魄，光是成就金丹真人以后神台识海随时都是清灵透彻的状态，这点事情她还是能记得清楚的。 　　想起灵倨这么一号弟子，优纪脸上露出笑容，接着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主持什么公道？是跟你手上受的伤有关系吧？别担心，出什么事了都尽管告诉我，要是有人无缘无故就欺负你的话，我一定帮你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灵倨……感谢长老大人！长老大人圣明啊！” 　　灵倨听到优纪的话，趴在地上就开始砰砰扣头，跟刚才矮个子杂役的动作如出一辙，优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轻笑一下抬手虚压道：“别急着道谢，也先别急着拍马屁，说说看吧，是什么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我……” 第七十七章 来，当着我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灵倨跪倒在地上，正准备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向优纪倾吐出来，但是他话才刚开了个头，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却忽然打断了他。 　　“什么事情呀？优纪师傅你这边来弟子了吗？” 　　顺着这道略微有些耳熟声音，灵倨抬头一望，就看见殿前金光灿灿的武仙上尊真人像后面，此刻正施施然绕出来一位容貌清丽稚嫩的少女，她目光扫向跪倒在养心殿内的灵倨与另外那位杂役弟子，唇角轻微勾勒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容。 　　……是她？！ 　　看清这个少女的面容之后，灵倨浑身一颤，背后忍不住已经冒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 　　——灵月！ 　　那个一言不合就直接捏碎了自己手腕的贱人！ 　　被灵倨以怨恨混杂着恐惧的复杂目光注视着，伊蕾娜却并没有急着管他，而是转身朝优纪笑道：“对了，优纪师傅，我已经正式踏入炼气期了，你看！” 　　话音落毕，她伸出右手五指握拳，一股淡淡的气血丝线犹如烟雾般从手肘位置缠绕而上，眨眼间就让她的整条手臂都足足胀大了三倍！ 　　原本纤细白皙的少女手臂，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般的模样，混凝土一样坚硬结实的肌肉块块垒起，紫黑色青筋一根根膨胀出皮肤表面，最不起眼也有蚯蚓一样粗细，而她的肤色更是直接被气血冲荡得赤红如霞，并且不断散发出远超人体极限的热力！ 　　“优纪师傅，你看好了！” 　　伊蕾娜满脸享受之色的紧紧握拳，无论激荡过多少次气血，但浑身都被这种强大到仿佛可以打爆一切般的强悍力量感所充斥时，她仍然还是由衷的痴醉沉迷于其中……而如此澎湃的力量，当然就是要释放出来了！ 　　“呼……” 　　握拳将手臂经络内游蹿的精气调整到最为活跃的状态，伊蕾娜缓缓吐出一口肺部浊气，随着她吐气的动作，缠绕在手臂上的气血红霞也再度浓厚了几分，等到一口浊气吐完，她忽然停顿了几秒呼吸，整个人都呈现出低头弓背的蓄力之态。 　　下一刻，伊蕾娜猛然抬头，眼中狂放出万点精光，同时嘴里像是形成一个漩涡般爆发出嘶嘶的吸气之声。 　　等到这口气完全吞入肚中，她抬手将右拳高高举起，整个人的气势此刻已经完全攀登到了顶点，就像是一个吹胀到最大的气球，再继续吹气的话就要超过气球的承受极限而爆炸了！ 　　所以，就是现在！ 　　——出拳！！ 　　伊蕾娜咬紧牙关，浑身气孔尽数闭合，就在气势攀登到顶点的那一刻，她猛然拧腰跨步，高举过头顶的右臂与其说是在出拳，倒更像是挥出一根鞭子般，由蹬地那条腿的筋肉带动腰身扭转，力量通过脊椎与后背，间不容缓传达至肩头，然后整只手臂的大筋都绷紧开始发力—— 　　“嗵！！！” 　　像是有一团红雾疾速掠过眼前…… 　　灵倨完全看不清这一拳挥出的轨迹，哪怕他已经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在观察了，但……仍然还是看不见！ 　　只觉得，红雾掠过眼前之时，仿佛有一股灼热腥风扑面而来…… 　　刹那之后，伊蕾娜右臂直直向前伸出，她身上的气势随着这一拳挥出，此刻已经开始迅速下滑起来，而她也一下子卸开浑身紧锁的气孔，如有实质般的气血轰的一下散开，膨胀三倍的小臂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下来，几秒过后就恢复成了原先的粗细。 　　不过，由于气血激荡的缘故，小臂和手掌上的皮肤倒还是红通通像蒸过桑拿般的模样。 　　“怎么样，优纪师傅，我厉不厉害！” 　　伊蕾娜收势之后面容略带几分倦色，她毕竟初入练气，如此全力以赴的一拳，对于身体的负担还是有些过大了，不过她却并没有在意身体的疲倦，而是露出一脸兴奋之色的朝优纪说道：“刚才那一拳，我感觉像是可以打死一头牛！” 　　“嗯，确实不错。” 　　优纪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可不像陈默，平常嘴里几乎听不到几句好话，有事没事还总喜欢打压别人，伊蕾娜这一拳，无论精气的调动还是气血的使用，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唯一值得提点的，或许就只有气势上还缺乏一些决定性的东西……比如说杀意之类的。 　　但那种东西对于伊蕾娜来说还太早了，而且除非是修为相近的两人彼此僵持不下之时，意志上的差距方才能够显现出作用，否则面对修为不如自己的人，哪里还用得着管什么气势意志之类的东西？ 　　直接以力服人不就行了！ 　　就像，被她突然暴起，一把捏碎了手腕的灵倨那样…… 　　优纪目光扫过一眼呆呆跪在殿内的灵倨，这家伙已经被吓傻了，伊蕾娜刚才那一拳虽然并不是对着他挥出去的，而且挥拳时也缺乏杀意，但……气血本身就是一种能够震慑人心的力量！ 　　就像普通人在面对林间一头迈步而出的斑斓猛虎之时，别说能不能鼓起勇气转身逃跑了，恐怕整个身体都会被吓得像是生锈机器一样，动弹不得吧？ 　　更甚至，即使那头猛虎已经睡着了，但听见它咕噜咕噜的沉重呼吸声，看着黄黑虎皮之下充满爆发力的澎湃肌肉，常人也会下意识感到心头冒起阵阵寒气…… 　　因为气血充盈，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当中的压迫！ 　　说俗点，叫个子矮的怕个高的！ 　　而现在，对于灵倨来说，伊蕾娜浑身激荡散发出的澎湃气血，远远不止是个子高那么简单……他在伊蕾娜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还没满月的婴儿，与一头壮年期的西伯利亚棕熊，同时被关进了八角笼！ 　　棕熊哪怕只是随意从婴儿身上跨过，甚至都不需要主动攻击什么的，就可以直接扼杀掉婴儿脆弱的生命！ 　　而婴儿呢？ 　　婴儿只能哭！ 　　这就是所谓的进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狱了。 　　炼气期，看似只是为后面的整条修仙之路做个铺垫，仿佛前缀一般不起眼的过渡阶段罢了，但……这个阶段却是实打实的，在将普通人那孱弱的体质转变为能够承担修仙者真气的变态体魄！ 　　一张纸是无法承受住烈火灼烧的，更不可能成为航空火箭的喷火口材质。 　　能承受烈火的，只有钢铁！ 　　而炼气期就是将纸变为钢铁的过程！ 　　哪怕伊蕾娜现在还只是初入炼气，但炼气跟不炼气，那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十分之一的钢铁也远比十倍的纸张更加坚韧，人类的幼儿随便在地上打个滚，都可以压死蚁穴里最强壮的蚂蚁！ 　　优纪内心还是比较怜悯灵倨的，毕竟弱者总是能够惹人同情，不过她也没有点破灵倨跟伊蕾娜之间发生的冲突，只是在他身上扫过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着伊蕾娜说道：“炼气期基本就是不断吐纳灵机，让体内精气逐渐堆积增多，最终达到圆融完满程度的一个过程，中间没有任何瓶颈，只是按照个人资质的不同，完成整个炼气阶段的时间也会不同……你的话，勤加修炼，大概六七个月，就可以尝试冲击晋级瓶颈了。” 　　“是，弟子受教了！”听到优纪主动提点，伊蕾娜赶紧正色追问道：“对了师傅，你说只要等到精气圆融完满，充满体内经络之后，就可以尝试冲击晋级瓶颈了，那晋级到筑基期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道籍里只说了筑基时会从冥冥虚无当中获得一缕真气，我实在不太理解……” 　　“真气么？” 　　优纪想了想，指尖一弹，一缕无属性真气立刻盘旋升起，在伊蕾娜眼前打了个转，然后又迅速消散在空气当中。 　　“灵月，你感觉到了什么？” 　　“嗯……”伊蕾娜低头沉思一会儿，声音缓缓道：“这种能量，比精气要更……活泼吗？不对，应该说是更加灵动？” 　　“没错，就是灵动！” 　　优纪目光赞赏的看了伊蕾娜一眼，怪不得陈默总是告诉她每个世界的天地主角都不是值得轻视的家伙，就伊蕾娜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份资质与悟性，简直完爆其他普通人十几二十条街好不好？ 　　旁边还跪在地上发呆的灵倨跟她一比，直接就蠢成猪头一样了。 　　不好意思，误伤误伤…… 　　优纪不动声色从灵倨身上挪开目光，清咳一声继续说道：“真气的等级不是精气可以相提媲美的，一份真气比同样数量的一份精气要凝实百倍不止，而再往后的真元更是恐怖，一份真元稀释开可以化作千倍、甚至是万倍的真气，当然，那是后话我们现在就暂且不提，光说真气与精气的对比，除了能量凝实程度的不同之外，真气还比精气更【轻】，道籍有云，清而轻者上升为天，浊而拙者下沉为地，所以真气比精气更轻，轻百倍，还不止！” 　　“凝实的同时还更轻？” 　　伊蕾娜闻言忍不住面露疑惑，凝实百倍又轻百倍，一来一去那就是上万倍的差距了啊！ 　　“感觉无法理解是吧？”优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刚接触修仙的时候可没少被陈默洗刷，现在总算是觉得自己有了点智商占领高地的感觉。 　　“真气也好，精气也罢，都不能用凡俗之物的常理来解释和揣度，还记得精气是如何产生的吗？” 　　精气……？ 　　伊蕾娜刚炼出第一缕精气，手正热着呢，当即就不假思索道：“吐纳天地间飘荡着的灵机，让身体血肉……经过……灵机的、洗礼……？” 　　“没错，就是洗礼！”优纪微笑点头，继续说道：“灵机来源于天地，感应万物至道而生，而炼气期修仙者吐纳天地灵机，身体逐渐被灵机所浸染，气血在灵机的周天运转当中凝结出精华，也就是所谓的精气，你刚才那一拳，仅仅只调动了一缕精气，就可以活活打死一头牛！那你觉得普通人要靠自身力气打死一头牛，他要挥多少拳？一百拳？一千拳？” 　　“……” 　　伊蕾娜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普通人打死一头牛……就算把牛绑起来，也要打到浑身筋疲力尽，也不一定能打死吧？ 　　她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了一丝灵感的脉络，但却如同雾里看花般，并不真切。 　　紧接着，优纪继续说话的问询之声传来：“灵月，我问你，精气与气血，孰轻孰重？” 　　“精气！”伊蕾娜立刻秒答。 　　气血缠绕在体内的骨骼血肉之间，缓缓游动，沉重异常，而精气则游动于经络当中，轻灵活泼，如臂使指，所以当然是精气更加轻盈了。 　　这根本不需要想，两者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精气是清而轻者，气血是浊而拙者，精气轻盈而气血迟钝，是谓清浊，精气比之气血，凝实百倍、千倍不止，是谓轻拙。”优纪缓缓开口，问出了下一个问题：“精气比之气血是如此，那么真气比之精气，又如何呢？” 　　——轰隆！ 　　像是有某种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优纪轻飘飘的话音，落在伊蕾娜耳中，却让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我、我明白了……我悟了！我悟到了！” 　　伊蕾娜眼中迸发出明悟之光，她盯着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优纪，语速极快道：“是灵机！是因为灵机！凡人的血肉之躯吞吐灵机之后，变得更加靠近天地至道，所以浊而拙的气血孕育出了清而轻的精气，等到体内精气积累到经络承载的极限，灵机与精气在经络当中相遇，两者就会被迫融合，就像是最开始的血肉之躯吞吐灵机一样！血肉之躯吞吐灵机孕育出了精气，那么精气吞吐灵机……最终就会诞生出真气！” 　　优纪静静听着伊蕾娜倾吐自己的感悟，片刻后她才颔首赞赏道：“说得很好，灵月，你的悟性真不愧是……嗯，炼气期还是要以勤奋为主，还有其他问题吗，我现在也一并为你解释了吧。” 　　“暂时没有了，师傅！” 　　伊蕾娜摇了摇头，她眼神熠熠生辉，只感觉整个炼气期此刻就像是一块徐徐铺开的白布，所有细枝末节都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修炼！ 　　想修炼！ 　　内心涌起强烈的修炼欲望，伊蕾娜简单向优纪做了个道别，转身就打算离开养心殿，回到自己居住的云上居去继续修行，但仍然跪在殿内的灵倨却让她止住了脚步。 　　“对了，你……”伊蕾娜垂眸看着男子，脸上缓缓露出一道无害的笑容。 　　“我刚才在后面，好像听到你有什么事情，是想让优纪师傅帮你主持公道的吗？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我也很好奇啊……” 第七十八章 贫道伊蕾娜，擅长以力服人！ 　　伊蕾娜的目光，落在灵倨身上，他连呼吸都快被吓得停窒了。 　　要说刚才看到伊蕾娜跟优纪两人的交谈对话，他还猜不出来这两个人关系匪浅的话，那他的脑袋也可以割了得了！ 　　不说优纪对伊蕾娜有问必答的态度，还有耐心为她指明前路的提点，光是听伊蕾娜称呼优纪的方式，她们两人之间关系的不简单就可见一斑！ 　　伊蕾娜，可是直接管优纪叫师傅的！ 　　而他则只能称呼优纪为长老罢了……长老和师傅，这两个称呼的分量可是截然不同的！ 　　在优纪没有主动提出收徒之前，谁敢管她叫师傅？ 　　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而看伊蕾娜直接开口就叫优纪师傅的熟稔程度，她必然是早早就拜入了优纪门下，两人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师徒关系！ 　　心里想明白了这一层，灵倨哪里还敢再提什么“主持公道”之类的话？不说优纪会不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下等弟子就大义灭亲责罚爱徒，光是想到伊蕾娜刚才那一拳在殿内掀起的腥风热浪，灵倨就感觉自己脊背一阵发麻！ 　　那样的一拳，要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活啊！ 　　心思电转间，灵倨紧张得额头上已经开始疯狂渗出了汗珠，他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伊蕾娜对上视线，心里快速寻找起能够转移开话题的托词。 　　“我……我今天……啊对！弟子今天早上去膳食坊，正准备要吃早饭，结果却发现偌大的膳食坊内，竟然空无一人！还请长老大人给那些杂役弟子立下规矩啊！” 　　“你说的主持公道……就是这事？” 　　优纪盯了眼满头冷汗的灵倨，后者立刻用力点头，她也只能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此事我会跟黛菈长老商议的，你……且自行回去修行吧！” 　　“是！是！弟子遵命！那弟子就告退了！” 　　得到优纪口谕，灵倨哪里还敢再在这对师徒面前多待？他几乎是屁滚尿流的退出了养心殿，之前背他过来的那个矮个子杂役也一起告退，殿内顿时就只剩下优纪和伊蕾娜两人。 　　“师傅……” 　　伊蕾娜露出一脸笑嘻嘻的表情，她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结果却对上了优纪冷眉冷眼的目光。 　　“刚刚那个灵倨，他的手就是被你捏碎的吧？”优纪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让伊蕾娜再也笑不出来了。 　　“师、师傅你都知道啦……？” 　　“哼，要想我不知道，你倒是别惹出这些祸端啊。” 　　优纪轻哼一声，继续说道：“不过那个灵倨心思也不太纯粹，要不是在膳食坊里他调戏你的那几句话，你也不会如此惩罚于他。” 　　“师傅英明啊！”听到优纪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伊蕾娜脸上顿时再次露出了笑颜：“本来也是那么回事，他说的话难听死了，又冒犯又恶心，我就稍微用力捏了他一下，谁知道他这么禁不起捏，手腕直接就……”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优纪摇头叹了口气：“这次只是第一次，而且也事出有因，所以我就不计较你随便对同门弟子出手的事情了，不过家有家法，门有门规，无论你有再多的理由，同门相残总归是不太好的……下次记得手尾弄干净点。” 　　手尾，弄干净点……？ 　　伊蕾娜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优纪师傅，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放心吧，下次绝对不会有人再敢告到你这里来了！” 　　“嗯？”优纪闻言眉梢一挑：“我是让你少惹麻烦，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再有下次的话，说不得我也要秉公处罚你了！” 　　“好啦好啦，我明白的，师傅是宗门长老，所以自然也有长老立场的考虑，我不会给师傅再添麻烦了。” 　　伊蕾娜笑嘻嘻说完，忽然眼珠一转，疑惑问道：“对了师傅，别的弟子都有身份腰牌，为什么我没有那东西啊？” 　　“身份牌么……你等等。” 　　优纪从怀里取出一枚空白木牌，并指为剑在上面轻轻刻下一个【真】字，然后抛给正在翘首以盼的伊蕾娜，轻声道：“宗门里的弟子身份牌，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刻了字的木牌，但那些刻字上每一道笔画都包含着金丹期真人的真元，只要真元尚未完全磨灭，木牌和木牌上的刻字都会水火不侵，也无法损毁，你可千万别把这东西弄丢了。” 　　“知道知道！谢谢师傅！” 　　伊蕾娜满脸喜色摆弄着自己的身份木牌，玩够了再往腰间一挂，真传弟子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对了，还有这个。” 　　就在伊蕾娜左顾右盼欣赏着自己佩戴身份木牌后的样子时，优纪忽然又抛了一块真传弟子身份牌给她：“把这个带回去给沙耶吧，你平日里跟她同起同睡，也多劝劝她，早日斩断尘缘，放下执念，将来才能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啊……” 　　“是，我知道了。” 　　提起沙耶，伊蕾娜也收起笑容，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如此，那你便去吧。”优纪摆了摆手，重新在武仙上尊真人像跟前闭目打坐起来，随着她闭上眼睛的动作，一股玄而又玄的真元波动缓缓从她上下丹田位置传来，却是已经进入了道家顿悟的状态。 　　“优纪师傅这资质，可比我厉害多了啊……” 　　伊蕾娜近距离观摩着优纪的修炼，道籍里记载有许多种修炼的状态，其中进境速度最快的一种状态无疑就是顿悟了，而且道籍里也明确标准了，顿悟状态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与修士的资质和气运都有莫大关联，而再看优纪，她进入顿悟状态只不过是闭目开始修行罢了！ 　　别人顿悟可遇不可求，她顿悟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甚至顿悟状态已经变成修炼常态了，这份资质哪怕是伊蕾娜，也不由得感到恐怖咋舌。 　　…… 　　山海世界之外。 　　蕴道树下，问仙石前，寥寥几道魔女的身影伫立于此。 　　周围无数普通人朝她们投来不满的目光，原因无他，这几个魔女一来就驱散了众人排成的长队，还蛮横霸道的告诉他们不许再接近迷雾附近的范围。 　　“魔女，魔女就了不起吗……” 　　“哼，她们是怕了迷雾里面的仙人吧！” 　　“谁说不是呢……” 　　面对周围人群嘈杂议论的声音，伫立于问仙石前的几位魔女通通都充耳不闻，领头人赫然就是之前刚从魔法协会总部接下命令，前来探查迷雾世界以及仙人虚实的安娜。 　　而在安娜身后，其余人等也是颇有来历，其中最负盛名的还要数留有一头银灰色发辫的魔女，【灰之魔女】维多利加。 　　站在维多利加身旁的是一位黑色头发的魔女，【星尘魔女】芙兰，她看着维多利加一身魔女尖顶帽外加魔法师长袍的装扮，忍不住面露怀念的笑容，轻声感慨道：“久违的看到师父这么正式的穿着，风采真是丝毫不减往昔啊！” 　　“你不也已经成长许多了吗，芙兰。”维多利加对芙兰回了个笑容，自己这位昔日的弟子，现在早就已经是成名魔女了，在自己面前时却还是一副孺慕情深的模样，她心里也是颇多感慨。 　　不过感慨归感慨，维多利加扭头看向前方问仙石后面缥缈涌动着的迷雾，眼里划过一抹深深的凝重与忌惮。 　　陈默…… 　　那个浑身笼罩着谜团的男人，自家女儿追随着他踏上旅途，维多利加原本是乐见其成，因为对于伊蕾娜来说，她确实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背影来作为目标，如此才能更好的激发出她天赋蕴含的潜力。 　　但……现在情况却又有不同了。 　　仙武宗，仙人，登仙梯…… 　　想到之前从挑战登仙梯失败后黯然离开迷雾世界的那些人嘴里打探到的情报，维多利加只觉得有某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在心头酝酿。 　　伊蕾娜…… 　　那个傻孩子，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啊…… 　　除了安娜，维多利加，以及芙兰三人以外，一位断臂魔女此刻也站在问仙石前，正是被【仙武】二字斩去了手臂的卡缪。 　　虽然名气上卡缪比不过维多利加这种老牌魔女，甚至连经常活跃于各国的芙兰都略有不如，但身为精通时间系列魔法的魔女，她在魔法协会内的影响力可一点都不低，属于谁见了她都要露个笑脸问声好的类型。 　　维多利加一心牵挂着自己被拐进这片迷雾世界之后就再也渺无音讯的女儿，而卡缪又何尝不是在暗自担忧着拜入仙武宗的诺丽呢？ 　　几人目光都注视向眼前缓缓翻涌的迷雾，安娜见状便开口问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准备好了。” 　　“随时都可以出发。” 　　“好！”听到三位魔女肯定的答复，安娜轻轻呼出一口气，旋即下达命令道：“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进去！ 　　进入这片迷雾当中的世界里去！ 　　随着安娜的发令，几人同时注视向问仙石，然后一道质问的声音响彻心头。 　　问世间，何谓仙？！！ 　　安娜眼中精光一闪，内心已然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蕴道树上缓慢飘落下一枚针尖大小的绿芒，绿芒垂落到她头顶后迅速扩大形成一个光茧，将她身体托得离地而起，然后光茧稍作停顿就裹挟着她一头扎进了白茫茫的迷雾圈当中。 　　眼看安娜已经进去了，维多利加等人也在心里给出自己对于问仙石询问的答案，片刻后三枚光茧从问仙石前升起，带着她们也一头扎入了迷雾世界。 　　而眼睁睁看着四个魔女前后都通过了问心考验，迷雾圈周围聚集着的其他人纷纷面露复杂之色。 　　魔女……终究还是魔女。 　　与常人相比，心智更加聪慧，天资更加优秀，只能说不愧是秉承此方世界的天地规则而生。 　　“所以我才讨厌这个世界啊。” 　　陈默侧卧于一朵白云之上，目光悠然注视着下方正在飞快穿过海面，然后一路径直抵达仙武宗山脉脚下的那四个光茧。 　　“天生就拥有更高的起点，更强的禀赋，比男人更聪明，也能锻炼出更多的魔力，就连修仙……资质也比普通人好十倍、二十倍，还不止！” 　　“大叔，你既然这么讨厌魔女，那干嘛还要放她们进来呢？” 　　陈默旁边，一道锐金剑光缓缓散去，其中露出优纪的身影。 　　“我不放她们进来，那鸡圈和猪圈岂不是要一直空着吗？”陈默低头盯着仙武宗山脚，一抹冷笑从他嘴角缓缓浮现而出：“魔女啊，魔女……她们每一位可都是十足的人杰，我仙武宗上上下下，所有门内弟子可都在指望着她们的到来呢！哈哈哈哈……” 　　“这样做真的不会不好吗？”优纪看着陈默一脸反派笑容的样子，撇了撇嘴说道：“里面好像还有伊蕾娜的妈妈吧，那个断臂的魔女，应该就是诺丽求你治好手臂的那位，你真的要把她们都丢去鸡圈和猪圈？” 　　“那不然呢？” 　　陈默并没有因为优纪的话就动摇，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要上仙武宗的山门，就必须爬这趟登仙梯，如果她们舍得一身的魔力，自然是可以成为宗门正式弟子，享受妙处无穷，但如果舍不得的话……那也无所谓，毕竟鸡圈和猪圈都正缺牲口呢，无论如何，仙武宗都永远向她们敞开大门！” 　　就在陈默和优纪交谈的同时，仙武宗主峰脚下，安娜四人并不知道头顶正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她们，面对仿佛直达云端的登仙梯，芙兰打了个响指，一根扫帚立刻浮现在她身侧。 　　“登仙梯，哼……让我先来试试看这个仙武宗的成色吧！” 　　因为维多利加和伊蕾娜的关系，芙兰对于仙武宗的印象很差，所以她并不准备老实攀爬登仙梯，坐上扫帚就准备直接飞上山去。 　　然而就在她催动魔力，乘骑着扫帚越过第一级登仙梯时…… 第七十九章 解开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嗡！ 　　扫帚越过第一级登仙梯的同时，通体洁白的云梯忽然间光芒大放，位于登仙梯上空的芙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冥冥当中便有一股明悟从她心头蓦地升起。 　　芙兰！ 　　大魔女级魔法师！ 　　三十五岁，魔道资质万里挑一，一岁魔力换三斤负累，一身魔力尽褪，共值一百零五斤重担！ 　　瞬间…… 　　像是一只折翼的飞鸟，芙兰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就直直向着登仙梯上坠落而去，并且摔在第一级台阶上时还发出了无比沉重的扑通一声，不似身材纤细的女子，倒像是一包装满了的河沙水泥，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道细微的骨裂之声。 　　断了……！ 　　作为摔落在登仙梯上的当事人，芙兰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体内至少有两到三根胸腔肋骨发生了断裂，那种尖锐而剧烈的刺痛，终于让她仰起臻首发出了宛如杜鹃泣血般的悲鸣。 　　“芙兰！！” 　　听到芙兰的惨叫，维多利加眼神一凛，抬手招出扫帚就准备冲过去营救，不过她跃上扫帚的举动却被站在一旁的安娜给拦了下来。 　　“别冲动，维多利加。” 　　“安娜，不要拦我！” 　　维多利加转头怒视着伸手拦住自己的安娜，随着她的情绪变化，空气当中的魔力都开始暴动沸腾起来，而后者见此情形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伸手拦住她的动作没有任何一丝迟疑：“这个登仙梯上究竟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是完全一无所知，芙兰她又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我们也根本不了解，你如果就这么贸然冲上去的话，后果极有可能变成跟芙兰一样，也被困在那里，到时候救人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该怎么办？” 　　“这我知道，可是芙兰她是我的弟子！”维多利加紧皱着眉头，目光灼灼看向安娜，丝毫没有被她说服放弃营救的打算。 　　“我这辈子就只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在这里！她就倒在我的眼前！你让我不去救她？” 　　“是，你是只有两个徒弟，可谁又没有徒弟了？我在魔法协会任职，是一国的分会长，我带过的徒弟只会比你更多，我能不知道你对一手带出来的弟子是什么感情吗？” 　　安娜被维多利加说得也有些火大，她怒目回瞪着自己这位多年的挚友，同时伸手指向前方耸入云端的仙武宗主峰说道：“但是你千万不要忘记了，维多利加，除了芙兰之外，除了你的弟子之外，你可还有唯一的一个亲生女儿，她现在就被困在这座山上！况且我也没有说过不去救芙兰！” 　　“……” 　　或许是听到自己的女儿，维多利加脸上愤怒的表情顿时一滞，然后她慢慢平复下激动过头的情绪，手里紧握的飞行扫帚也放了下来，不过语气还是有些沉闷道：“那你说，要怎么去救她？” 　　“这个你不应该问我。”安娜说着转身看向站在两人后方的卡缪：“诺丽进入这里之后，当时也是爬过登仙梯的吧？你知道她在登仙梯上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任何细节都可以，尽力回想一下吧！” 　　“诺丽……她……” 　　卡缪皱眉沉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我记得，她当时爬第一遍登仙梯时速度很慢，好像爬得非常艰难的样子，而且只爬上去一百级左右，就突然摔下来了！” 　　“摔？” 　　安娜眉梢一挑，爬这种登山台阶，一百级可并不算多，但诺丽竟然会摔下来？ 　　“没错，她就是摔下来了！”卡缪表情笃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说道：“不过她摔下来的时候很奇怪，不像是没站稳或者体力不支之类的情况，倒像是……呃，被人推下来？不，也不对，应该说像是被狂风吹倒了一样！” 　　狂风…… 　　安娜转头看向前方的万仞高峰，洁白云梯顺着山峰弧度一路径直向上延伸，直至最终扎入云端，再也看不见为止。很难想象在登仙梯上遭遇狂风究竟会是怎样的情景，而且如果要将一个成年人都吹翻在地的话，哪怕对方是女性呢？哪怕对方身材还很娇小呢？但所需的风力也绝对不会太小！ 　　盯着登仙梯看了几眼，安娜收回目光，接着问道：“你说诺丽第一遍爬登仙梯的时候，速度很慢？” 　　“对，没错！”卡缪用力点头：“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满头大汗，爬上一百级台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那种快要体力不支的样子！” 　　“嗯，那她后面第二遍爬登仙梯的时候呢？” 　　“第二遍……” 　　卡缪脸上表情忽然黯淡了下去，她沉默片刻后才缓声道：“第二遍爬上登仙梯的时候，诺丽……她放弃了所有的魔力。” 　　“放弃魔力？！” 　　听到卡缪这句话，不止是安娜，连维多利加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魔力……还可以放弃？她是怎么放弃魔力的？！” 　　“我说不上来。”卡缪摇了摇头，她也没有爬过登仙梯，哪里知道诺丽是怎么放弃魔力的。 　　“只是，听到她第二遍踏上登仙梯的时候，喊了一句愿意放弃所有的魔力……” 　　卡缪说完就低下头不再言语，对于她来说，每次回忆起诺丽为了治好自己手臂而做出的牺牲时，都是对内心一次严厉的鞭挞和折磨。 　　她只是断了一只手臂而已，然而诺丽……却是放弃了身为魔女的全部魔力啊！ 　　对于一位魔女而言，究竟是手臂重要还是魔力重要？这根本就不算是一个问题，答案很显然，肯定是魔力，更何况诺丽牺牲掉全部魔力想要治好的还并不是她自己的手臂，而是其他人的。 　　面对卡缪的沉默，安娜也没什么好安慰的，只能轻叹一口气，无奈而又感慨的说道：“诺丽……她是好样的，你该替她感到骄傲才对。” 　　“……我知道的。” 　　卡缪微微点头，忽然迈步朝登仙梯走去。 　　“卡缪？”安娜看着她的举动，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别担心，我只是去尝试一下而已，毕竟……总要有人去试的，对吧？”卡缪头也不回，平静淡然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决意：“况且就算待会儿真的遇到什么问题，我也有别的余地可走，诺丽她已经替我们试过了，不是吗？” 　　“卡缪，难道说你……” 　　安娜喉头滚动了一下，她看着卡缪经过自己身旁的背影，手臂几次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她。 　　“她说得对，总要有人去试的……”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维多利加也在紧盯着卡缪的背影，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双手已经略微用力捏紧了袍边，显示出其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我……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吧。”安娜轻启嘴唇道：“卡缪，她跟诺丽一样，都很了不起呢。” 　　维多利加深深点头：“能够为了彼此做出牺牲的勇气，对于朋友而言，这应当就是最大的忠义了吧……” 　　就在两人轻声交谈之时，卡缪已经走到了第一级登仙梯前，她先是看了看倒在台阶上的芙兰，轻声呼唤道：“芙兰，你还清醒着吗？芙兰？” 　　呼唤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她加大点声音对着后面的维多利加和安娜喊道：“芙兰她已经昏迷过去了，嘴唇边沾着有血迹，应该是从扫帚上摔下来的时候造成了内伤，而且伤得不轻！” 　　内伤！ 　　维多利加闻言目光一紧，安娜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告知完两人芙兰的情况，卡缪深呼一口气，迈步缓缓踏向第一级登仙梯：“那么，我现在就要上去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脚步踏实。 　　“……咦？” 　　然而出乎卡缪意料的是，踏上第一级登仙梯之后，她身上却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卡缪！你怎么样了？” 　　卡缪后方，安娜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身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身上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还是说感觉到了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行的话就先退下来吧？” 　　“不，完全没有……” 　　“没有，是说的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完全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连卡缪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甚至已经做好当场重伤的准备了，浑身肌肉紧绷，心情也是凝重紧张到了极点，可结果……就这？？ 　　怀着如此难以置信的情绪，她后脚也跟着踏上了第一级登仙梯的台阶。 　　啪嗒…… 　　——嗡！！ 　　然而就在她双脚同时站到台阶上时，一阵洁白微光立刻从登仙梯表面闪过，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如遭重击般猛然朝着台阶表面弯下了腰。 　　——卡缪，魔女级魔法师，二十九岁，魔道资质上佳，一岁魔力换两斤负累，一身魔力尽褪，共值五十八斤重担！ 　　五十八斤！ 　　魔力……竟然变成了负重？！ 　　突然背负到身上的重量险些让卡缪直接扑倒在地，不过她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芙兰会直接被摔得重伤昏迷过去了——身上压着几十上百斤的重量，从飞行扫帚上摔下来，但凡是肉体凡胎的血肉之躯，那都肯定要被摔得丢半条命出去啊！ 　　“安娜……维多利加……登仙梯、登仙梯不对劲！” 　　卡缪本身体重也就九十多斤，突然落到背后的五十八斤重量，已经是超过她一半体重了，况且自从成为魔女之后，十几年的养尊处优，早就让她体质衰弱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程度了，再加上不久之前断臂带来的气血亏虚，此刻她还能勉强站着，都算努力咬牙硬撑的结果。 　　“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卡缪本来还想多跟维多利加和安娜多说点关于登仙梯的情况，但是她小腿已经开始疯狂打颤起来，当即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憋红脸抬起头，语气不甘而又决绝的大喊道：“我放弃！放弃所有的魔力！” 　　瞬间—— 　　随着体内一阵仿佛漩涡般强烈的抽离感，卡缪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她能感觉得到，自己辛苦锻炼了二十多年的魔力，此刻全部都不见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和魔力一同消失的，还有在她身上压着的那五十八斤沉重负担！ 　　“安娜，维多利加……” 　　卡缪用力喘了喘气，她现在心情非常不平静，放弃魔力这种事情对一个魔女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牵挂着生死未卜的诺丽的话，她宁愿再放弃一只手臂，也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这一身的魔力！ 　　片刻过后，平复下些许情绪的卡缪回转过身，站在第一级登仙梯台阶上，目光充满悲凉地望着维多利加与安娜两人：“登仙梯会把我们——魔女身上的魔力实质化，变成有形的重量，然后背负在每一位攀登阶梯之人的身上。” 　　魔力……变成重量？！ 　　安娜和维多利加都呐呐着说不出话来，她们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刚才卡缪大喊的那一声放弃所有的魔力，她们也都听见了，木已成舟，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亲眼目睹着一位魔女，前一刻还在跟自己对话交流，后一刻就放弃所有魔力，从神秘而又超凡的魔女变回普通凡人……这种场面无论是对于维多利加还是对于安娜来说，都太过震撼，也太过惊悚了！ 　　要知道，她们……可也是魔女啊！ 　　登仙梯既然能够剥夺卡缪的魔力，那么必然也可以夺走她们身上的魔力！ 　　沙沙—— 　　登仙梯台阶上，卡缪轻轻将芙兰的身体放下地面，然后继续对安娜和维多利加说道：“不过虽然被剥夺了魔力，但登仙梯还告知了我另外一件事情，它说……我身上有一种叫做紫府的东西，十成里占据了七成，是修行仙道的天纵之资，只要顺着这条登仙梯爬上山去，就能够直接拜入仙武宗门下，得到仙人传授的仙法。” 　　“那你……要上去吗？”安娜盯着卡缪，眼神非常复杂。 　　“那还用说吗？” 　　卡缪嘴角勾起，笑得凄惨：“我已经，不是魔女了啊……” 第八十章 飞蛾与萤火 　　卡缪凄决的话音在山风呼啸之下显得更加悲凉，安娜和维多利加一时间都陷入了无言以对的沉默当中，而卡缪说完只是最后不舍的看了她们一眼……或许这一眼也是在看自己身为魔女的曾经，然后她再也毫无留恋，转身朝着漫无尽头的仙道顶峰发起了攀登。 　　“解开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妙哉妙哉啊，哈哈哈哈……” 　　云端之上，陈默抚掌赞叹了一声，扭头对旁边也在盯着下方观看的优纪笑道：“你看这个叫卡缪的魔女，她就很有悟性嘛，知道这天下大势，灭魔道而尊仙术，未来迟早都是要大兴我浩瀚仙道的，现在她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真是可造之材啊！” 　　“呵呵……”优纪白眼一翻：“你但凡是给她个选择的余地，试试看她还会不会放弃魔法？不过是把人逼上绝路罢了，强买强卖，也不知道害臊！” 　　“诶，你这话可就说差了，此言差矣啊，优纪道友！” 　　陈默笑眯眯伸手一捋胡须，虽然他下巴剃得光滑洁净，连半根胡须都找不出来，但这伸手一捋的风情，硬是让他装出了白胡子老道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常人都有开窍的说法，我这只是借着一点点外力，帮助她们及早开窍罢了，如若不然住进猪圈和鸡圈可就是她们唯一的下场了哦？不觉得那样实在是太残酷了些吗？” 　　“鸡圈猪圈什么的，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吗？”优纪简直大无语，她再次翻了个白眼，俏脸上只差没有写出【你好不要脸】这几个字来了。 　　“再者说，人家说的开窍，意思都是灵光一闪，或者随着阅历的增进而让心智成熟，你这开窍……拿斧子把人脑袋劈开也算是帮人开窍吗？”优纪撇了撇嘴，对陈默如此霸道的行径做了个总结评价：“你这样跟強暴也一点没有分别。” 　　“吓？！！” 　　陈默在云上做了个被惊吓到的闪避动作，然后他表情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语气怕怕道：“优纪道友，你这话可不兴说的啊，什么就叫我强暴别人了？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一宗之主！正儿八经的清白神仙！正义、正直、健全、纯爱，没有比我更清白的身家了，你还诬陷我拿斧子把人脑袋劈开？我啥时候做过那种暴力又过分的事情啦？虽然你跟我也很有些交情，不过交情归交情，你乱传我谣言我一样告你诽谤哦？” 　　“……爱装怪。” 　　优纪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大概真是老而不死则为妖吧，她亲眼见证着陈默活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又经历过多少个世界，见证过多少次悲欢聚散、爱恨离合，阅尽人间百态之后这家伙的恶趣味早就已经变成了脱离常人想象的程度，而优纪也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此刻她只是专心盯着云层下方登仙梯上正在快速向上攀登着的那道人影。 　　“哎，大叔，你说她能攀登到顶吗？” 　　“到顶啊……？” 　　陈默挑眼往下一看，随即嘿嘿笑道：“七成紫府，年龄太大，估计是难咯。” 　　“是吗……那还蛮可惜的。”优纪面露惋惜道：“我挺欣赏她跟诺丽的，朋友之间能够如此肝胆相照，甚至宁愿舍弃掉几乎和生命一样重要的魔力，像她们这么纯粹又有责任心和担当的人，应该有更加广阔的前途才对。” 　　“你这话说的……她们当然有更加广阔的前途啊。”陈默嘴角一勾：“放弃魔法选择仙道，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加广阔又光明的前途吗？” 　　“这……倒也是。” 　　优纪本来想驳陈默一嘴，说他不要脸、厚脸皮，但是转念一想似乎也确实如此，仙道的前途比起魔法来说，更广阔百倍千倍都不止，卡缪和诺丽能舍弃魔法选择仙道，未来注定会走到人生旅途当中更远的地方去……哪怕她们都是被迫舍弃魔法的呢？ 　　“那她大概能爬到什么位置呢？”优纪又再次问及关于卡缪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有些在意这对难姐难妹的未来。 　　“这个嘛……她在第一级登仙梯上就直接放弃了魔力，体力基本没怎么被消耗，资质又有七成，虽然达不到九成的增幅那么厉害，但好歹也有额外恢复体能的助力，估计是可以爬到一万级左右的。” 　　陈默盯着卡缪看了两眼，随口评价道，然后又一脸笑意吟吟的抬头看向优纪：“怎么，你是不是很想让我把她跟诺丽安排在一起？” 　　“咳、咳咳……！” 　　内心想法被拆穿，优纪一下子露出有些囧然的表情，她略显急促的轻咳两声后才红着脸说道：“我……我可没提过这种要求，不过你要是真这么打算的话，那我……咳哼，我也没什么意见的哦？” 　　“瞧你那样！”陈默不屑一笑：“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还装，我都不好意思再拆穿你！算了，就如你所愿吧，等她爬过登仙梯之后，你就领着她去天字院，跟诺丽见见面，也免得你老是唠叨说我不近人情。” 　　“嘿嘿，我哪有……说过那种话……” 　　优纪腆着脸笑了笑，而陈默对此则只是轻轻冷哼一声。 　　“说没说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啦！好啦！不提这个了！”被陈默言浅意深的语气搞得有些耐不住了，优纪赶紧转移话题道：“那卡缪的安排已经决定好了，其他三个人呢？你准备怎么安置她们？话说她们究竟会不会爬这趟登仙梯？大叔你应该是能看到的吧？” 　　“嗯，看到的哦。” 　　陈默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芙兰： 　　“她会选择攀爬登仙梯。” 　　然后指尖缓缓移动，指向维多利加： 　　“还有她，她也会，毕竟亲生女儿就在山上……伊蕾娜可是她的整个全部世界呢，别说魔法、魔力了，为了伊蕾娜，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哟。” 　　评价完芙兰和维多利加，陈默最后指向安娜： 　　“不过她么，她不会。” 　　山峰脚下，维多利加仰头注视着卡缪已经迅速离远的背影，一种属于“决意”的光芒逐渐开始在她眼中酝酿。 　　“维多利加？！你，你该不会是……”安娜看着自己这位多年挚友眼神的变化，表情有些错愕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女儿，其实不止是你，我也很担心伊蕾娜那姑娘，但……卡缪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想要爬上登仙梯，代价可是咱们一身的魔力！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咱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维多利加摇了摇头，安娜的劝阻不仅没有打消她心头越发强烈的冲动，反而成为了压倒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等不了那么久，安娜。” 　　“等不了也不行啊！你可是……” 　　“我是魔女，大魔女！” 　　维多利加直视着安娜眉头紧锁的目光，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为了伊蕾娜，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区区魔力又算得了什么？她可是我的女儿！多劝无益，我现在就要去找她，立刻、马上！无论是生是死！也无论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任何人，都绝对无法阻止我！还是说你打算久违的跟我交手一下试试呢，【断空的大魔女】——安娜阁下？” 　　“……” 　　维多利加流溢着奇妙光泽的眼眸让安娜张口结舌，她呆呆注视着这位多年挚友自从安定成家之后就再也没有露出来过的凛然表情，恍惚之间，十几年前某位风华绝代的魔女仿佛跨越时光长河，此刻再次于她眼前展露出了那绝世无双的笑颜。 　　“你想要挑战我吗？安娜！” 　　维多利加静静站在原地，朝安娜淡淡微笑着。 　　这是曾经天资才情煊赫了一整个时代的传奇大魔女，【灰之大魔女】——维多利加，对后来成为一国魔法协会分会长的大魔女，【断空的大魔女】——安娜，露出的微笑。 　　两人短暂的对视过后，安娜退开一步，让出了通往登仙梯的道路：“我不会再拦着你了，维多利加，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那么路就在这里。” 　　“谢谢。” 　　维多利加迈步经过安娜身旁，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有些颤抖的话音：“维多利加，你可千万别后悔！” 　　“当然，不会！” 　　维多利加背对着安娜摆了摆手，随即直接抬脚踏上了登仙梯。 　　——嗡！！！ 　　维多利加！ 　　大魔女级魔法师！ 　　三十八岁，魔道卓然！ 　　一岁魔力换四斤负累，一身魔力尽褪，共值一百五十二斤重担！ 　　一百五十二斤！！！ 　　咔嚓——！ 　　踏上登仙梯的刹那，维多利加仿佛听见了从自己脊背传来的骨骼声响。 　　重！！ 　　好重！ 　　哪怕维多利加一直都有很注意保养身体，但承受如此沉重的负担，她仍然是瞬间就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表情也狠狠拧成一团。 　　连一瞬间都撑不住吗…… 　　内心意识到登仙梯的厉害，维多利加再也不敢抱有任何侥幸或者轻视的念头，她直接开口喊道：“放弃！我放弃！” 　　“我放弃所有的魔力！！” 　　完了…… 　　登仙梯下，安娜表情呆滞注视着维多利加的背影，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昔日挚友踏上这条不归路，看着对方险些被直接压趴下去的脊背，随着放弃魔力的话语喊出而一瞬间站直起来，也看着她快步朝登仙梯上方攀登而去！ 　　随着维多利加的离远，安娜忽然站在原地打了个趔趄，她神情恍惚，眼角竟然落下泪来。 　　维多利加——【灰之大魔女】已经毁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叫这个称号的魔女了！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种局面呢？ 　　明明只是简单的来探查一下迷雾世界，以及仙武宗和仙人的虚实，可她们一行四人，此刻已经一个重伤，两个被毁，只剩下硕果仅存的自己，但也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对了，芙兰还受着重伤…… 　　安娜走到芙兰旁边蹲下身来，伸手施放出治愈魔法，以她大魔女程度的魔法造诣和深厚魔力，治愈这种尚不致死的伤势几乎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短短几秒时间，芙兰嘴里就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喘气时的轻吟，然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安娜的目光还有些迷茫。 　　“安娜……分会长……您这是？” 　　芙兰从地上撑起身来，扭头看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维多利加和卡缪的踪影，不由得疑惑问道：“分会长大人，怎么这里就只有您跟我两个人了？师父和卡缪女士呢？她们去哪里了？” 　　“她们……”安娜眼神波动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道：“她们都上山去了。” 　　“上、上山？！” 　　提起上山，芙兰一下子回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她瞪大眼睛追问道：“是师父她们已经找到上山的办法了吗？我现在没事了，咱们快点追上去吧，呃……分会长大人？” 　　面对芙兰的乐观，安娜表情低沉下去，她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你师父……维多利加，还有卡缪，她们两个……” 　　片刻后，听完安娜的讲述，芙兰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了轻松的表情，她转头看着前方微微发光的洁白台阶，嘴唇轻启喃喃低语道：“原来竟然是放弃了魔力吗……毕竟伊蕾娜那孩子现在还生死未卜，这倒也确实像是师父会做出来的事情，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都是这样一位潇洒又自由的人呐……” 　　“那……你现在又有什么打算吗？” 　　看着芙兰一脸面无表情喃喃低语的样子，安娜心里逐渐有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升腾，不过她还是努力从脸上挤出笑容说道：“如果没什么别的打算的话，不如就跟我一起回魔法协会去复命吧，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靠几个魔女或者大魔女就能够解决的，至于维多利加她们……” 　　“分会长的好意，芙兰心领了。”然而安娜话没说完，芙兰就直接开口打断了她。 　　“不过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师父她呢，所以……抱歉了！” 　　“芙兰，你……” 　　安娜有些无力的抬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可芙兰片刻都没有停留，转身径直奔向前方微微散发出洁白光亮的登仙长梯。 　　那身影， 　　就像是一只义无反顾，扑向火焰的飞蛾。 第八十一章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 　　房间门外，日头高悬。 　　灵左伸手合上道籍，嘴里长长吁出一口气，目光出神望着窗外明亮到分毫毕现的宗门景象，内心久久不能从道籍当中描述的那些仙道奥妙当中平静下来。 　　修仙之路，由炼气伊始，经历筑基、结丹，一步步逐渐褪去凡体，丹成之日即可称为“真人”，而后丹碎成婴，铸神台，凝神识，到脱离躯壳神游太虚之境界……如此经历过诸多关卡，最终目标便是得道成仙！ 　　成仙！ 　　陆地真仙！ 　　那就是宗主大人的境界吗…… 　　内心翩然浮想了片刻，灵左忽然咧开嘴自嘲一笑，边笑边摇了摇头。 　　“炼气都尚且还没有正式入门，却去想着成仙之后要如何……这样可不好，道籍里说过，会有心魔的……” 　　虽然灵左也不知道心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名字里能带个魔字的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他赶紧收拢心绪，从书桌旁起身走到床边，尝试着开始第一次修行。 　　“我记得，是要摆出专门姿势的……” 　　脱掉鞋袜爬上木榻，灵左把道籍摆在身边，书页翻开到五心朝天的盘坐姿势指导那一页，然后笨拙的模仿起来。 　　一条腿压在下面，另一条腿放在上面，然后把下面压着的那条腿的小腿掰上来，双手掌心向上放在膝盖上，脊背端正坐好，百会穴正对上方……如此就是道家正宗的五心朝天的姿势了。 　　不过这样的姿势对于第一次进行正式修行的灵左来说，实在是非常的具有挑战性，也颇具一些折磨色彩…… 　　尤其是在把双脚都掰到脚心朝上的那一步，灵左从来没有经历过锻炼的筋骨与韧带硬是让他折腾得疼出了一身冷汗，但好在五心朝天的姿势倒是摆对了，调整完坐姿之后他缓了缓心绪，随即便闭目开始了初次的灵机感知。 　　灵机……游离于天地之间。 　　是万物的精髓，是大道的彰显…… 　　一片黑暗当中，灵左耐心感知着，他从小在乞丐窝里长大，深知任何好东西都不可能被轻易得到，更何况是灵机这种能够让普通人褪凡脱俗，登临仙道的妙物呢？ 　　天地渺渺，沧海一粟！ 　　不知过了多久，灵左只觉得自己的感知已经变得很模糊了，世界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他化身一艘扁舟，在无边黑暗的世界里缓慢漂流着，孤独……强烈的孤独从心头袭来，让他几乎忍耐不住有种强烈的睁眼冲动。 　　但他终究还是忍耐下来了，道籍里记载的炼气期心法被他一遍遍默诵，一遍又一遍，不停诵读，闭上双眼虽然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但也让他感知被放大了无数倍，尤其是在驱散了那种强烈的烦躁、孤独、以及睁开双眼的冲动之后，这份对外的感知更是被空前放大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 　　闭目视角的余光当中，一缕微微发光的丝线划破黑暗，飘过他眼前。 　　不、那不是什么丝线…… 　　发光丝线飘过眼前时，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灵左努力睁大了感知的那双眼睛，看清楚了发光丝线的真实面目——那是十几粒散发着各色微光的光点，相互追逐着串连成一线，所以才形成了丝线一样的造型！ 　　而这些光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灵左内心也瞬间涌出了答案。 　　——灵机！ 　　这就是，道籍里所记载的，天地灵机！ 　　绝对不会有错的！ 　　自己……竟然感知到灵机了？ 　　这么顺利的吗？ 　　虽然登仙梯测出来他是天纵之资，但灵左从小被人轻蔑瞧不起惯了，哪里经历过这种顺风顺水的事情？一时间竟然是呆愣住了，原本默诵不休的炼气期心法也停止了下来，而他停止默诵心法的同时，那一串灵机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般，迅速散乱消逝在了他的感知当中。 　　别……！ 　　“——别走啊！！” 　　感知到灵机的遁逃，灵左猛然睁开眼睛惊呼出声，而就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心念合一的感知状态也瞬间退了出来。 　　自己，这是破功了？ 　　第一次修炼就破功了…… 　　灵左仍然还是五心朝天盘坐在床榻之上，之前感知到灵机的喜悦，此刻全部化作自责与懊恼，要是他心态更加沉稳一些的话，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完成牵引灵机入体那一步了…… 　　“不行，再来一次！” 　　反省了第一次修炼破功的失误之处，灵左深呼出一口气，将心情重新平复下去，第二次闭上了眼睛。 　　黑暗，像是一位准时赴约的恋人。 　　随着他眼睑的合拢，准点赴约而至…… 　　天纵之资的修仙资质，其含金量此刻已经开始初露锋芒！ 　　和灵左隔着十几间下等弟子宿舍的另一边，莱欧娜也在进行第一次修行。 　　闭上眼睛的黑暗当中，不知为何，她明明是按照道籍里的记载，一遍遍于心头默诵心法，可越是默诵，她越有种强烈的睁眼冲动，仿佛眼前的黑暗有种让她感到烦躁的魔力，每多闭眼一秒钟，她都觉得……如坐针毡！ 　　“不行了！！” 　　又坚持了最后几分钟，莱欧娜猛然睁开双眼，皱眉凝视着房间里光芒倾撒满地的景象，然后她伸手从身边拿起道籍，翻开到炼气期的页码，重新开始逐字逐字阅读起来。 　　没错，逐字逐字！ 　　她不相信自己能够被登仙梯评为良才美玉的资质，此刻竟然连炼气期的第一步——感知灵机都做不到！ 　　一定……一定是某个步骤出了问题，或许自己只是看漏了一行或者几行关键的字眼？ 　　又或许是她心法口诀记错了？ 　　但是当莱欧娜逐字逐字重新翻阅完炼气期的修炼内容之后，她彻底没有了侥幸的想法。 　　没错…… 　　哪怕任何一个字的谬误都没有！ 　　她刚才确实就是严格按照道籍里记载的步骤去修行的，不是看漏了几行字，更没有记错什么口诀心法，甚至五心朝天的姿势图她也再次反复观摩了好几遍……但是都没错！ 　　确认过自己并没有出错，莱欧娜咬了咬牙，既然她对道籍的理解没有出错，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资质不够罢了！ 　　但她可是良才美玉啊！ 　　如果连良才美玉都不够修仙的话，那其他比良才美玉都还不如的中人之姿岂不是更加难以入门了？ 　　“再来一次！” 　　莱欧娜特意重新摆了一遍五心朝天的姿势，盘膝而坐时她动作小心翼翼得简直就差专门焚香沐浴了，摆好姿势之后，莱欧娜内心开始默诵心法口诀，随即她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黑暗—— 　　让人烦躁的黑暗！ 　　明明每天晚上睡觉都会闭上眼睛，但不知为何，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盘膝而坐，内心一边默诵心法口诀，一边仔细感知着黑暗当中灵机的气息时，莱欧娜就是会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并且这种烦躁还会随着时间的递进而不断增强！ 　　这是最糟糕的！ 　　因为人对情绪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而这种烦躁情绪的增强却完全不会停止！ 　　起初只是心绪不宁，然后慢慢变得内心躁乱起来，直至后期的坐立难安，浑身仿佛坠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连呼吸都要被压迫得停窒住了，所以才不得不睁开眼睛！ 　　这一次，莱欧娜打坐入定的时间甚至比上次还要更加短暂！ 　　她的情绪状况已经不足以支撑着再继续修炼下去了。 　　莱欧娜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道籍里明确阐述了强行修炼可能会伤及魂魄根本，哪怕只是炼气期的入门修炼，但她仍然还是明智的停下了修炼……不过内心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挫败与不甘！ 　　“算了……这才第一天！” 　　勉强找了个理由安慰自己，莱欧娜起身下床，随意活动了一会儿长时间打坐之后有些僵硬酸痛的双脚，然后收好道籍就朝门口走去。 　　她可是还记得的——小黑的资质，是比她要好一些的！ 　　或许他已经成功感应到灵机，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莱欧娜眸光一闪，同时伸手推开了房门。 　　——吱呀！ 　　木质门轴转动，发出细微声响，门外明亮的阳光立刻撒落到屋内，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几分钟后，莱欧娜站在一处弟子房门前，抬手屈指，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面灵左的修炼。 　　是的，修炼……他此刻已经成功牵引第一缕灵机入体，正在按照道籍里的周天经络图，进行第一轮的小周天搬运！ 　　只要完成了这第一轮的小周天搬运，灵机就会缓慢融入体内，增强他的体魄与气血，而等到体内融入的灵机数量足够多之时，旺盛的气血就会催生出炼气期修士标志性的特征——精气，又或者叫做精元！ 　　修炼到这种关键性的时刻，却突然被敲门声所打断，灵左心情很不美好，他紧皱着眉头松开五心朝天姿势的双手双脚，穿鞋下床走到房间门前，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小黑！” 　　房门之外，莱欧娜笑颜如花的面容出现在阳光当中，瞬间融化了灵左的满脸寒霜。 　　“莱欧娜……怎么是你啊？” 　　“当然是我了啊，你这话说得可有些奇怪。”莱欧娜迈步跨进房间，经过灵左身旁时还轻轻晃腰撞了他一下。 　　“怎么，本小姐愿意赏光过来坐坐，你不欢迎呀？” 　　“欢迎，欢迎的！我……不过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面对少女自来熟进房的举动，灵左丝毫没有阻拦的想法，他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站着比较好还是坐着比较好？ 　　不过莱欧娜却是比他显得从容多了，随意走动的样子就好像回到自己的弟子房间一样，嘴里还轻声安慰道：“毕竟咱们都是刚入宗的弟子嘛，你肯定没东西可以招待我啊，就算是你去我那里找我玩，我也没东西能够招待你的哦？” 　　“这，这倒也是……那我现在，呃……”灵左呆站在房门边上，他手抬起到一半却僵在那里，因为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此刻是否应该关门。 　　“噗嗤……” 　　莱欧娜被灵左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捂嘴轻笑了一声，她走到床边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床上的那本《五三》道籍，书页正好翻开到人体周天搬运的内部经络图路线那一页。 　　“哟，这书你倒是看得挺快嘛？”莱欧娜面带轻松的笑容，随口打趣道：“难不成你已经完成了灵机感知那一步啊？哈哈哈哈……” 　　“我……” 　　灵左开口就想说自己确实是已经完成了感知灵机的步骤，甚至还把灵机牵引到了体内，正在进行周天搬运的正式修行，不过话涌起到嘴边，他却又一下子刹停了下来。 　　能感觉得到……莱欧娜并没有牵引灵机入体。 　　虽然灵左还并没有能够修炼出精元，不过牵引灵机入体之后，他对灵机的感知力已经提高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此刻就算不盘膝打坐、闭眼入定，也不在心里默诵心法，他仍然能够隐约感知得到周围空气当中时不时飘过的那一缕缕稀薄灵机……所以他同样也能感知得到，莱欧娜身上丝毫没有牵引过灵机入体的气息。 　　如果自己告诉她修行进度的话，那么真正的资质就一定会暴露无遗了…… 　　一念及此，灵左改口说道：“我还卡在感知灵机的那一步呢，只是修行始终不得寸进，所以才想着翻翻看后面的内容……” 　　“哈哈！修仙肯定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咱们这才刚刚开始修行了还不足半天时间呢，你就已经感觉耐不住性子了啊？” 　　莱欧娜伸手把道籍重新往回翻到感知灵机的步骤那一页，然后从床边起身走到灵左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黑，千万别气馁，加油修炼吧，咱们可是一代弟子里面资质最好的！” 　　“嗯……” 　　灵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复这句话，于是只能轻嗯一声微微点头，然后就看着莱欧娜迈步离开了房间。 　　吱呀！ 　　房门关上那一刻，他轻轻松了口气。 　　原来，装弱也是这么累的一件事啊…… 第八十二章 天地造化，铸我玄机 　　离开灵左的弟子房间，莱欧娜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好，不过她此刻却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太好了！ 　　太好了，他也没有感应到灵机……这种想法止不住地在心头翻腾。 　　“修仙，果然是很难呐……” 　　资质比自己更好的灵左也卡在感应灵机的那一步，莱欧娜心里已经平衡了许多，想来或许真是自己太过于急切求成了？ 　　修仙这种事情，在道籍里动辄按“年”来计数，什么闭关十年百年千年的，她这才刚刚开始修炼的第一天，就这么急于求成、患得患失的，那以后境界高深了，等到需要闭关个几百年才能够有所寸进的时候，她还不得直接被折磨成疯魔啊？ 　　别的不说，就只是道籍里提到的心魔，按照她现在这么个心态，就是绝对度不过去的。 　　修仙，修的是天地大道，求的是渡劫成仙，从此长生久视，纵情逍遥！ 　　而当你想要获得某样东西，就必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修仙所求如此之大，难度肯定也是顶天了的，哪怕自己是良才美玉，哪怕现在还处于最简单的入门阶段，但想要跨越仙凡门槛，这本就是逆天之举，想要一天就成功，她未免有些太过于想当然，也太过天真幼稚了点！ 　　想清楚关键之处，莱欧娜内心彻底恢复了平静，她现在也不准备继续回去修炼了，修仙之道本就是水磨功夫，需要长时间坚持不懈的努力，一时激情起不了什么用场。 　　她现在被感应灵机的门槛卡得都开始怀疑自己资质了，倒不如在宗门里面逛逛，看看其他资质不如自己的人情况如何，一来是平衡心态，二来也增进一下同宗之间的弟子友谊，顺便她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休息放松一下了。 　　正所谓，张弛有度嘛…… 　　不过，要回去叫上灵左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莱欧娜脑子里略微转过一下，就被她立刻抛飞出脑外。 　　灵左，他就算了吧，本来他跟其他弟子之间的关系就不太好，宗主大人给他取了那样一个道号，自己带上他恐怕不太利于跟其他弟子打好关系的初衷，甚至……恐怕自己也会被别的弟子在背后偷偷说坏话吧？ 　　不过作为女孩子来说，有个男性陪同肯定会比一个人更加安全一些，所以莱欧娜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有个同伴的…… 　　内心打定主意，她径直朝着自己在宗门里唯一一个熟人的弟子房间走去。 　　灵左的弟子房内，他站在门口听着外面脚步声的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才转身回到床前。 　　沙沙…… 　　伸手把道籍往后翻到自己刚才的页码那里，看着催行灵机的小周天和大周天经络图，他抿嘴重温了一遍这些知识，然后脱鞋上床，再度摆出了五心朝天的盘膝坐姿。 　　修行，修道……仙路艰难，才入门就已经如此不易，连莱欧娜这等的人中之凤也被困顿得停滞在了仙凡之别的门槛外面，自己能够拥有一份傲视同辈的天资，这是侥天之幸，他要懂得珍惜才行。 　　那么应该如何珍惜这份资质呢？ 　　答案很简单，唯“刻苦铭心”罢了！ 　　以天资作笔，研苦难为墨，在脚下这条荆棘丛生、前途未卜的修仙路上，开拓一番广阔光明的景色出来！ 　　“还差一步，最后一步，就可以真正开始炼气了……” 　　盘膝坐好之后，灵左缓缓倾吐出一口浊气，双手落于膝上，合拢眼睑，一抹灵光跃入视线。 　　——来吧！ 　　以天地之玄妙，筑我大道根基！ 　　灵左眼鼻观心，脑海逐渐排空杂念，进入了打坐入定的状态，心法口诀一遍遍在心头默诵，天地之间飘荡的灵机光点仿佛受到磁铁吸引的铁石般，纷纷朝他浑身灵窍穴口汇聚而来。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能够打扰到他了…… 　　灵左盘膝坐于床榻之上，纹丝不动像是一尊雕刻好的石像一般，安静的弟子房间内，某种变化开始发生！ 　　无声无息，如春风化雨，又暴烈异常，像是……骤雨倾盆！！ 　　哗啦！哗啦！ 　　不过倾盆落下的却并非大雨，而是一枚又一枚灵机光点！ 　　当灵左完全熟悉吸纳灵机入体的步骤之后，他引导灵机的速度已经达到了第一次吸纳灵机时的数倍之余，那些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灵机争相涌入体内，又被他的心念摄取着按照小周天一遍又一遍在经络当中运行。 　　每一遍完成小周天搬运的瞬间，都会有些许灵机融入体内，灵左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体内像是有一团气体在托着，让身体不复之前的沉重，呼吸也更加气息悠长，连脑袋都像是在被一团清泉冲刷般，思维前所未有的透彻清明。 　　神奇！ 　　这就是修仙，夺天地之造化，铸就己身之道基！ 　　身体切实发生的变化让灵左内心无比的振奋，他仿佛不知疲倦般不断搬运着小周天，直至某一刻，他突然面色一红，张嘴一口鲜血像是吹筒里疾速射出的羽箭一样，噗嗤一声溅落到四五米外的地上。 　　不过吐出这口血，灵左的表情不仅没有痛苦，反而面露轻松之色。 　　——嗵！！ 　　他双脚一动，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起十几公分距离，要知道他刚才还是盘膝而坐的姿态，这纯粹就是肌肉绷紧时带来的力量，却已经不输于平常蓄力跳跃的高度了！ 　　从床上下到地面，灵左找来几张草纸，擦拭干净地上的污血之后，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掌纹清晰纤细，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 　　“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五指合拢握拳，强烈而充盈的力量反馈感让灵左几乎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那副从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以至于长期营养不良，几乎都没怎么发育过的孱弱身体？ 　　脱胎换骨…… 　　这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嗖！嗖！嗖嗖！！ 　　灵左攒紧拳头，又快速空挥了几记刺拳，每一拳都在半空当中留下数道残影，而且空气还被挤压得发出锐利的风切之声，很显然他挥出的拳头速度又快力量又大……若是放在以前，灵左做梦都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他自己能够挥得出来的攻击！ 　　但现在，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光是吐纳灵机，身体机能就得到了如此明显且夸张的增幅，那要是他真的修炼出第一缕精气，届时又会有如何惊人的变化发生？ 　　灵左内心充满了期待，他有种隐约的感觉，自己距离修炼出第一缕精气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最多……再搬运灵机进行十来次周天运转，精气就会从体内经脉当中凝聚而出！ 　　不过他现在却打算暂且停止修行，并不是坚持不下去或者累了之类的原因…… 　　“咕噜！” 　　抚摸着饥饿难耐到已经开始发出肠胃鸣响之声的肚皮，灵左迈步朝房门口走去。 　　整个炼气期，道籍里的介绍又叫食谷而炼气。 　　食谷就是吃饭，吃东西，吃下各种的食物，如此才能够顶得住身体对于气血的旺盛需求，而灵左本身体质孱弱，底子先天就比不过其他人，所以他对于饮食的需求也要比其他弟子更大！ 　　刚才吐纳灵机，激发体内气血，已经让他身体处于空虚匮乏的状态了，现在如果不去吃些东西的话，哪怕继续修炼也没有任何意义，精气不会从他贫瘠的体内被凝聚出来，甚至强行修炼下去，他还会把自己炼伤也不是没有可能！ 　　灵左确实很能吃苦也很能坚持，不过心性坚韧并不等于他脑子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他还是内心有数的。 　　——吱呀！ 　　伸手推开房门的瞬间，阳光立刻倾洒进房间，映亮了灵左嘴角含笑的面庞。 　　阳光，空气，铺地玉砖，近处的奇花异草，远处的宫阙楼阁……宗门内的一切都在他眼中熠熠生辉，像是被一层净水冲洗而过，又仿佛眼前揭开了一层薄纱，所有的所有，都显得那么真切、那么鲜活！ 　　——这才是，真实世界的样子！ 　　灵左忽然心有明悟，他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无数气息涌上脑海，让他眼神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褪凡脱俗，原来这就是褪凡脱俗？ 　　当真是……神奇！玄妙！妙不可言！ 　　半步炼气，灵机入体，已然是迈过了仙凡之别那道最初的门槛！ 　　虽然他现在还算不上是真正的修行中人，但也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灵感驽钝、气血浑浊的凡人了！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灵左顿时感到内心像是破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一股豪迈之气和畅快淋漓之感让他再也忍耐不住，仰头眺望着蔚蓝天际，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角有泪痕悄然滑过。 　　片刻后，灵左停下笑声，转身合拢房门，然后一挥衣袖离开了弟子们居住的院落。 　　他虽然脚步依然一瘸一拐，但脊背却挺直无比，眼神明亮得像是洗过的铜镜，其中倒映出一条漫漫仙路！ 　　膳食坊。 　　偌大前殿内，黛菈坐在左边一桌饭菜前，而整个膳食坊此刻都分为了左右两侧，左边只有她一人，右边则全是战战兢兢的杂役弟子。 　　“你们昨日入宗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黛菈伸手在一盘小炒肉丝里夹了一筷子，因为这些杂役弟子都是头一次学着做中式的菜肴，而且他们也是初次接触中餐厨房，所以肉丝炒得稀烂，不过她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随意看了眼肉丝就放下了筷子，口中继续说道：“昨日把你们领到杂役弟子院落之后，分房时我也分配了各人的工作和职责吧？别说只过去一晚，你们就已经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了，还是说我的话没有什么分量，所以你们才并不把那些分配到的任务当一回事呢？” 　　她话音刚落，整个膳食坊内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所有杂役没有任何一人胆敢抬起头来看她。 　　“行吧，我明白了。” 　　黛菈摇了摇头，手里抄起筷子随便隔空点了点人群当中一个光头刀疤脸的杂役弟子：“你，就是你，昨天不是还在通天殿外面聚众殴打同门弟子吗？我看你胆子就挺大的，他们不敢说，那就由你来说吧，反正你也喜欢出风头不是？” 　　“我……弟子、弟子胆子……不大的啊……” 　　刀疤脸表情一苦，他哪里够胆去触眼前这位仙武宗长老的霉头？更何况对方还是专门管理宗门内杂役弟子的长老！ 　　黛菈并没有理会他的推脱，筷子轻轻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声音并不算大，却吓得刀疤脸瞬间噤若寒蝉。 　　“胆子大也好，不大也好，现在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你听好了。”黛菈缓缓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来告诉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这群杂役弟子会枉顾我昨天分房的同时给你们分配下去的任务，一个个在宗门里面那么优哉游哉的到处闲逛？第二，我现在就来清算一下你昨天殴打同门弟子，甚至是致使其重伤的事情，惩罚嘛……也不算太重，毕竟你现在并没有真正受到过仙武宗什么好处，那就从哪来回哪去，滚下山去吧！” 　　下山？！ 　　刀疤脸心里是万万不愿意下山的，他可还想多活个几十上百年，再目睹目睹那些仙家道人的风范，更有甚者……待到日后积累深远，他也很想尝试一下，这修行仙家道法究竟是种怎样的滋味啊！ 　　所以在他面前，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 　　“我们……我们是……”刀疤脸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他还是狠心一咬牙说道：“我们是习惯懒散了，并不是没有把长老大人您的教诲听进去，而是天性懈怠……还请，长老大人责罚！” 　　“好！” 　　听到刀疤脸代表着膳食坊殿内所有的杂役弟子请罚，黛菈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这一次过后刀疤脸估计要在杂役弟子里面被好一些人给记恨上了，也算是拆散了他在杂役当中的影响力，不让他过分的一家独大。 　　驭下之术……这是陈默最近教给她的东西，还真是很好用呐！ 　　心念转动间，黛菈嘴唇轻启，说出了对这群杂役弟子的惩罚：“那我就罚你们……” 第八十三章 驭下！ 　　“那我就罚你们，这个月的俸禄全部减半好了。” 　　黛菈嘴唇轻启，说出了对这群杂役弟子的惩罚，而听见她的话音，殿内不少人都面露轻松之色，就连被黛菈专门挑出来替众人请罚的刀疤脸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什么啊……才区区半个月的俸禄而已，还以为是什么体罚或者刁钻折磨呢，看来是自己瞎担心了。 　　“呵呵……” 　　将刀疤脸以及众人不以为意的表情尽收眼底，黛菈手里一边把玩着筷子，一边轻声嗤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惩罚很轻？才半个月的俸禄罢了，简直就无足挂齿，对吧？” 　　“长老大人，我们绝对没……” 　　“别说什么没有哦。”黛菈眉眼含笑，目光却是幽邃看向正准备开口解释的刀疤脸：“你们脸上那种松了口气的表情，可是瞒不住人的，不过我劝你们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半个月俸禄虽然并不多，但……你们却也不见得能够损失得起！” 　　“长老大人教训得是，是弟子们太过轻浮了。” 　　看见黛菈这么煞有介事的样子，刀疤脸心底不由得蓦然一沉，他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那弟子们半个月的俸禄，说的究竟是……” 　　“嗯，反正这也是迟早都要跟你们讲的事情，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们好了，也免得你们连受罚都受得不明不白的。”黛菈面露讥诮笑意，轻声开口道：“作为本宗弟子，虽然仅仅只是外门杂役，但你们既然已入仙门，肯定不能跟那些外界的凡夫俗子一样，否则岂不是大大的跌落了本宗作为仙家福地的威严？所以你们虽然无缘修习仙法，不过其他气血武学倒是可以学习的，而你们的俸禄也与气血武学有关，比如每月一枚的灵石，可以拿去与内门正式弟子进行交易，换取修炼气血武学的资粮，又比如……一些像百年老参，血线灵芝之类的气血宝药，你们可以用积分点数去弟子阁进行兑换，而这个所谓的积分，就是你们每个月例行发放的俸禄，我这么说你们能听明白吗？” 　　黛菈的话，殿内的杂役弟子听得一知半解，但他们却很清楚的知道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们也是可以修炼的！ 　　气血武学！ 　　每个月一枚灵石！ 　　还有各种修炼气血武学的宝药！ 　　“敢问长老大人……” 　　刀疤脸面露激动之色，连光头都因为情绪的上扬而微微泛红：“这个气血武学，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还请长老大人不吝赐教，替弟子们解惑！” 　　“气血武学么……”黛菈眸光一转，回想了下陈默之前对她的吩咐，接着开口道：“所谓的气血武学，实际上就是阉割版的修仙炼气，内门弟子进行修炼之时，炼气期是他们起步的第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修炼，主要就是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机供养肉身，壮大气血，进而达到使人体发生质变，产生出精气的程度，而炼气期圆满的标志，就是浑身气血如虹，一举一动皆有九龙九象之力，精气充斥浑身经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此天人合一，灵感交融内外自然，精气圆融完满，方可有机会冲击修仙筑基阶段……当然，这都是正式修行仙法才有的境界，至于你们……” 　　一口气说完修仙炼气阶段的好处，黛菈看着殿内目露精光一脸兴奋表情盯着自己的众人，嘴角笑意越发讥讽道：“你们受限于天赋资质的桎梏，此生注定是无缘仙路了，所以修仙炼气就别想了，肉身无法得到天地灵机的润养，想要诞生出精气那是千难万难，不过么……世事无绝对，宗主大人对你等也算是慈悲备至了，所以为了让你等也可以踏足修行，宗主大人传下了气血武学的修行之法，所谓气血武学，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武学手段来锤炼气血，这种方法比起正统修仙炼气来说，无疑是要缓慢许多的，不过好歹也让你等能够有个盼头！” 　　气血武学……不如修仙炼气么？ 　　殿内众人听到这话，倒也没有太过失望，他们本来就已经对于修行近乎绝望了，大部分人都是做好了在仙武宗山门内当一辈子杂役的心理预期，所以现在听到自己竟然可以修行，他们激动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心有不足呢？ 　　刀疤脸也是同样的心态，他咽了咽唾沫，面色激动涨红道：“那……敢问长老大人，内门的道子们修行正统的仙家炼气之术，至炼气圆满时可有九龙九象巨力，不知道我等的气血武学又是如何呢？” 　　“九龙九象你们就不用想了。”黛菈摇了摇头，手里筷子轻轻放下：“天地灵机对于肉体俗胎的质变与蜕化，那是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而你们修炼的气血武学本质上就是不停的进补各种珍贵宝药，再利用武学招式压榨打磨肉身，使得气血不断变得更加旺盛，最终盈满则溢，也可达到精气自生的境界，但你们要明白，同样是精气，修仙炼气所获得的精气，跟你们气血武学锻炼出来的精气，两者在质量上都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或许是觉得这么说没什么既视感，黛菈想了想，嘴角上扬，给他们打了个比喻：“就好比是……掉落地上的枯枝，与精钢铁剑相比一般。” 　　树枝，与精钢铁剑！ 　　这样的差距，确实是巨大到让人有些难受。 　　刀疤脸脸上的兴奋之色稍微消退下去一些，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长老大人，不知道我等修炼气血武学，最终究竟能够达到什么境界呢？” 　　黛菈淡淡瞥了他一眼：“气血武学的极限，就是精气圆满，起初不断打磨气血算是后天境界，随着气血增长，你们筋骨力量也会日渐变强，等到气血满溢，精气内生，就算是由后天返入先天，这一阶段同时也是质变产生的阶段，力量超越凡俗之人能够达到的极限，初入先天便是一龙一象之力，同时精气也可以透出体外，隔空伤人不在话下，随后先天四境，前中后期分别增长一龙一象之力，等到先天圆满，达到天人合一境界，又增一龙一象之力，总共是五龙五象之力，并且精气达到你等肉身经络的承受极限，圆融完满，念头一动，随时可以透体而出，所以水火不能侵，刀枪不能入。” 　　五龙五象之力！ 　　水火不能侵，刀枪不能入！ 　　精气透体，隔空伤人！ 　　殿内弟子听到这里，原本因为气血武学和修仙炼气之间差距过大而略微有些黯淡的眼神，又重新被点燃起来。 　　如果真的……气血武学如果真的有这么厉害的话，他们甚至可以光靠着气血武学的力量就轻易搏杀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甚至是见习魔女！ 　　天呐…… 　　这才仅仅只是气血武学而已…… 　　对标正式的修仙者，连炼气期圆满的弟子都远远不如，却可以达到魔法师甚至是见习魔女的战斗力！ 　　那真正修仙有成的仙道巨擘，又究竟该有多么的凶威滔天呢…… 　　沉浸在对于修仙者的臆想当中，刀疤脸一时间有些痴了，他虽然逞凶斗狠惯了，但气血武学的力量，已经让他瞬间忘记了各种凡俗之人的欲望，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想修炼！ 　　修炼气血武学！ 　　要知道，他们在仙武宗日夜经受空气当中无处不在的灵机滋润，肉身还有足足两百年的寿命！ 　　两百年，再怎么蠢笨之人，也应该达到气血武学的极限了吧？ 　　“怎么，现在知道气血武学的好处了？”看着殿内一片神色荡漾的杂役弟子，黛菈再次嗤笑一声道：“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个另外的消息，气血武学日后成就如何，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次锤炼气血时体内经络能够拓宽到多少程度，而你们……这个月本来的俸禄是一枚灵石，外加一百点积分点数，现在惩罚折半，便只剩下半枚灵石，五十点积分罢了，呵呵……”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修行资粮减半，岂不是日后修炼之路也要减半了？！” 　　几乎是在黛菈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殿内立刻爆发出一阵细微的嘈杂喧哗，上千道祈求的目光朝她望去……同时也恶狠狠盯向站在最前方的刀疤脸的背影。 　　“咕……” 　　感受着众人视线当中的恨意，刀疤脸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他如芒在背却又偏偏不能露出什么异色，只好咬牙向黛菈求情道：“长、长老大人……您，能否请您……换一个惩罚方式？” 　　“是啊，长老大人，换个惩罚方式吧！” 　　“弟子们甘愿领受体罚，还请长老大人开恩啊！” 　　刀疤脸话音刚落，后方一众弟子纷纷附和开口道，第一次修行关乎到后续整个气血武学的道路，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惩罚后果。 　　不过黛菈对此却只是微微一笑，青葱玉指隔空点向满头大汗的刀疤脸：“这可是你说的，任由我责罚，难不成你要食言而肥吗？” 　　“我……我……” 　　刀疤脸这下子才是真正被架在火上烤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过度的心神紧绷让他身体都开始瑟瑟颤抖起来。 　　“行了，我乏了，你等不甘也好，愤恨也罢，这都怨不得别人。”黛菈打了个呵欠，语气轻飘飘道：“杂役弟子的任务就是负责处理宗门内各种杂务，昨日我已经把你等的工作全部分配完毕，而你等也是心甘情愿领命了的，今日疏忽了职责，合该有此一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负责膳食坊的弟子出来一下。” 　　“是！” 　　随着黛菈的话音，众人无论再有什么情绪也不敢表露出来了，只是暗地里恶狠狠戳在刀疤脸背后的目光却更多了，同时一群杂役弟子里面，有十几人回应着黛菈的呼唤，迈步越众而出。 　　“弟子，拜见长老大人！” 　　“嗯，你等且抬起头吧。” 　　看着十几个站在自己面前恭敬低头的杂役弟子，黛菈拿起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肴：“这些菜，念在你们是初次尝试着制作的缘故，我就不多点评或者惩罚什么了，但你等需要在三日以内，至少把各种菜式做得可以入口的程度，做得好的话，你们的半个月俸禄就不罚了，没做好剩下那半个月俸禄也别留了，听懂了吗？” 　　“弟子听懂了！” 　　黛菈的话，是压力也是激励，十几个杂役弟子纷纷捏紧了拳头，脸上既有凝重紧张之色，同时也略微露出跃跃欲试的激动神情。 　　半个月俸禄啊…… 　　虽然真的不算多，但有机会踏足修行的情况下，他们恨不得每一分积分都掰成两半花，更何况还是最关键的第一次修行气血武学，这半个月的俸禄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十几人身后，殿内其他杂役弟子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羡慕有之，妒恨有之，审视有之，讨好有之…… 　　刀疤脸就是目露妒恨的其中一人。 　　他们多拿到那半个月俸禄，气血修为肯定更强，日后的修行潜力说不得也会变得更加厉害…… 　　正所谓，一步快，步步快！ 　　如果一开始就和别人拉出如此之大的差距，以后他也别想着压过这些人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 　　还有气血武学的修行也是，自己绝对不可以轻易就开始修炼，才半个月份额的修行资粮，料定也积累不出什么厉害的潜力来，但是去哪里搞到更多资源呢？ 　　抢？ 　　还是说…… 　　内心转动着各种纷杂念头，刀疤脸不经意扫了眼黛菈，然后他立刻被吓出了满背冷汗。 　　“你，叫什么名字？”黛菈目光似笑非笑盯着刀疤脸，似乎看穿了他内心所想一般。 　　“弟、弟子……名叫格鲁特……” 　　刀疤脸报上名字的时候，表情几乎都快哭出来了，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长老绝对是盯上他了！ 　　“嗯，格鲁特是吧。”黛菈嘴唇翘起微笑的弧度：“虽然你俸禄只剩下半个月的份额了，不过，可不要忘记用剩下的宗门积分去弟子阁换取疗伤的药物，那个被你打伤的杂役，你可得负责把他的伤势完全养好，知道吗？” 　　该死的…… 　　刀疤脸心口一窒，但他脸上丝毫不敢露出不敬的神色，只能深深低头，拱手道：“弟子……遵命！” 第八十四章 予你情深，还以义真 　　巳时将过，灵左迈步踏入膳食坊殿内，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门派食堂吃饭，偌大前殿内只有三三两两的弟子，看起来有些冷清得过头了。 　　他刚选好一张靠近大殿前门的桌椅座位，立刻就有个身穿棕色杂役服饰的小厮面露讨好笑容，朝他这边快步走来。 　　“这位道子，看你是第一次来膳食坊用饭吧？” 　　“呃……是。” 　　灵左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身为仙武宗正式弟子，面对外门杂役时多少会有一些身份上的便利，但以往还是乞丐的时候，几乎都是他对别人表露出这么讨好恭敬的态度，至于说被人讨好……这还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经历！ 　　“敢问这位道友……” 　　“哎！道子言重了！” 　　灵左刚开口准备询问膳食坊用餐的规矩，结果小厮就立刻打断了他，一脸谦卑笑容说道：“我只不过是负责在这膳食坊里吆喝送餐的杂役罢了，可万万当不得道子这声道友啊！今日道子也算是第一次来膳食坊用餐，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所以我才会多嘴说这一句，日后若是道子再来的话，只需轻轻招呼一声，自然便会有与我一样的杂役弟子，来为道子点餐送饭，不知道道子今日有什么想吃的饭食吗？” 　　“嗯……” 　　灵左安静听着小厮的解释，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身份上两级反转的变化，不过脸上倒是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之色，待到小厮开口询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他才摇摇头道：“这位……你也说过，我是第一次来这膳食坊用餐，所以对于膳食坊里都供应什么饭食，我也是一概不知，你有什么推荐的菜品吗？” 　　“推荐的话，不知道道子是否有什么口味上的忌讳？” 　　“没有。”灵左想了想，自己正在积蓄修炼第一缕精气所需的气血，于是又开口补充道：“只要分量够大就好了。” 　　“分量么……既然这样，那我推荐你试试腊肉炒饭，是用一种叫做腊肉的特殊处理食材，配合米饭炒出来的。”小厮双手合拢，笑眯眯说道：“虽然口味比较单调，不过腊肉的油脂混合着米饭很香，而且分量十足，刚好符合道子你的要求。” 　　听到杂役说分量十足，灵左也没什么好挑的了，当即就点头说道：“好，那就腊肉炒饭吧。” 　　“腊肉炒饭一位~道子请稍等！” 　　杂役高声吆喝了一句，然后转身往后殿方向走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灵左不由得心生感慨。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受人尊重的一天！ 　　是因为正式弟子的身份吗？ 　　不……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灵左很清楚，杂役弟子对他的讨好和恭敬，都是因为他身为正式弟子，往后注定是要修行仙法的，而修仙者和普通人相比，前者毫无疑问拥有轻易便能够主宰对方生死富贵的权力！ 　　所以杂役对他的尊重，其实只是在畏惧他作为仙武宗正式弟子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着的力量！ 　　力量……才是真正使他获得尊严的原因！ 　　念头及此，灵左微微用力握紧双拳，浑身气血上扬间，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蕴含着活跃而强大的力量，而这份充盈的力量感，让他心头一切杂念都瞬间平复下去。 　　他会变强的…… 　　变得很强很强！ 　　“道子，你的腊肉炒饭好了！” 　　就在灵左思绪翻飞之际，之前那位杂役推着个小车回到桌前，车板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里面正不断升腾着香气扑鼻的雾气。 　　杂役从小车上把木桶搬下来，然后拿了一副碗筷摆在桌上，低眉顺眼对灵左笑道：“道子，需要小的侍候添饭吗？” 　　“不必了，我不太习惯吃饭被打扰。” 　　灵左端起碗筷，挥手遣散杂役之后，动作麻利的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炒饭，但刚吃第一口，他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太咸了…… 　　虽然闻起来很香，不过实际入口却咸得有些过分。 　　灵左抬头看了眼前殿里稀稀拉拉的弟子数量，内心大概清楚为什么膳食坊人这么少了，这是厨子手艺不过关啊…… 　　不过这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区区味道罢了，好吃难吃都无所谓，毕竟他又不是来享受美食的，只要有东西可以吃饱肚子，变成身体所需的气血能量，让他能够继续修炼就足够了！ 　　至于口腹之欲的享受……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太早太早了！ 　　灵左低头盯着碗里的腊肉炒饭，眼中流露出凶狠神色，就仿佛这不是一碗饭，而是生死仇敌一般，随即他继续抄起筷子，饿死鬼投胎般狼吞虎咽地开始往嘴里刨饭。 　　一顿饭，从巳时吃到午时，半人高的木桶，其中装着的炒饭也完全被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离开膳食坊时，灵左伸手抚摸着自己完全被撑鼓起来的肚皮，哪怕身具气血之力后他的消化能力已经变得今非昔比，但这么多腊肉和米饭扎扎实实地吃下肚去，仍然是把他撑得不轻。 　　沿路慢慢踱步回到自己的弟子房舍，灵左关上房门，重新在床上盘膝而坐，他一刻都没有休息，直接就再次开始了锤炼气血的修行。 　　哗啦、哗啦……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房舍之内，隐约有某种潮水冲刷之声传来。 　　灵左双目微闭的脸颊上，面色不断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每一次红白变换，都是他体内血肉受到灵机搬运周天的刺激，气血在不断壮大并且循环的过程。 　　气血盈满……而精气内生！ 　　某一刻，房间内细微的潮水冲刷之声忽然停顿下来，紧接着灵左骤然睁开了闭拢着的双眼，一缕精光从他眸底划过，竟然让整个房间都瞬间被照亮成全白。 　　虚室生白！ 　　精气内生！ 　　炼气期，成了！ 　　感受到体内经络当中轻灵游蹿着的那一缕特殊气息，灵左双脚一动，整个人从床榻之上飞身而起，不同于之前靠气血肉身之力弹起的那般生硬刚猛，反而像是一片随风飘起的树叶，落地时更是悄无声息，布鞋鞋底轻轻踩踏在房间地上，连任何一丝灰尘都没有被他激荡起来。 　　虽然只是初入炼气，体内精气仅仅只有一缕，但灵左深深的知道那一缕精气究竟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站在原地仔细感受着精气所带来的变化，片刻后，他左脚轻轻一垫，身形顿时化作幻影，鬼魅般出现在房间右边，然后他双脚不停在地上轻点，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房间内便出现了数道他快速移动的残影，下一刻，所有残影全部消失，他仍然安静站在床前，只是胸口微微有些起伏，证明着刚才的快速移动对他也并非是全无消耗。 　　一缕精气的1/5吗…… 　　感受到精气的消耗程度，灵左忍不住面露震撼与赞叹之色，刚才那一瞬间他可是在房间里辗转腾挪了足足十次，若是让他手里拿上一把匕首的话……他有自信可以在那一瞬间将十个大汉都割断喉咙！ 　　而这，仅仅只消耗了他1/5的精气！ 　　换言之，如果不计后果完全爆发，这一缕精气足够支撑着灵左轻易击杀五十人以上的军团小队，并且哪怕精气耗尽，他还有着气血旺盛的强健体魄，未尝不能继续搏杀战斗下去！ 　　仙凡之别…… 　　这就是仙凡之别！ 　　灵左眼神精亮，他这才仅仅只是初入炼气，修仙者的第一个境界的第一个小阶段，勉强只能算是刚跨过了修仙的门槛，但却已经完全拉开了与普通凡人之间的差距！ 　　并且这份差距，还不止一星半点那么简单……而是可望不可即的天壤之别！ 　　尝试过移动方面的速度，灵左站在原地双脚微微岔分开来，手里抱出拳架的动作，然后剩下五分之四的精气都被他一股脑灌注进右臂里面，手臂通红胀大的同时，他脚下狠狠往地面一踏，随着嗵的一声闷响，房间里骤然掠过一阵灼热腥风，而灵左已经向前挥出右拳，下一刻，他浑身毛孔打开，淡淡的白色雾气从他身上蒸腾起来，像是刚烧开的锅炉一样。 　　“……好、好强！” 　　灵左垂下右臂微微喘气起来，他刚才那一拳竟然将空气都击打出了嗵的一声，如果前面是一堵墙壁的话，他可以百分百保证，自己绝对一拳就能将墙打穿！ 　　不，不止是墙壁……哪怕拦在这一拳前面的是铁板、是钢块，下场也绝对是被他打得稀烂！ 　　这样的一拳，若是落在凡人身上，真可以说是擦着就伤，挨着就死！ 　　站在原地缓缓调息了一会儿，灵左重新坐回床上，再次摆出了五心朝天的盘膝坐姿。 　　他要继续修炼！ 　　才仅仅只是一缕精气，就有如此可怕的力量，那若是有十缕精气呢？ 　　若是有一百缕精气呢？ 　　若是精气圆融完满，生生不息呢？ 　　更甚至……达到筑基之后，更上一层的真气又究竟有着何等恐怖的力量呢？ 　　灵左深呼出一口气，盘膝闭上了双眼，这些都是他继续修炼下去源源不绝的动力！ 　　而刚吃撑的那些饭食，现在可还没有消化完毕呢…… 　　通天殿内。 　　陈默面无表情静静端坐在高台宝座之上，下方地面跪拜着四道人影。 　　“你等的来意，本尊已然知晓，现在本尊给你等一个选择的权利，维多利加，芙兰，卡缪，你三人可愿意拜入我仙武宗？若是愿意，今后便在山上留下吧，后续自会有人传授你们仙道妙诀，若不愿意，本尊也不强人所难，你们现在就可以下山去了。” 　　留下，还是下山…… 　　维多利加几人彼此对视两眼，卡缪最先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诺丽……她现在还好吗？” 　　“诺丽么？”陈默坐在宝座上侧了侧脑袋，手肘搭着宝座扶手，掌心撑住下颌，接着开口道：“诺丽现在为我仙武宗天字院弟子，道号灵予，你若是想见她，本尊也可以送你去天字院，如何？” 　　“天字院？” 　　卡缪满目疑惑，不过也不需要她询问，陈默接着就主动解释道：“所谓的天字院，是本宗划分弟子修行潜力的其中一个等级，按照不同弟子的天赋资质，共有真传一院，天地人三等三类共九院，以及全无任何资质的杂役五院，灵予正是在天字院修行，为我仙武宗上等修行资质的精英弟子。” 　　“精英……” 　　卡缪听到这里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她对什么修仙之类的东西完全就是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能够被评价为“精英”，想必诺丽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折磨或者不公待遇的，这样她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多谢宗主成全，我……弟子愿意，拜入仙武宗门下！”卡缪跪在地上纳头拜了三拜，她本就是为了寻找诺丽而来，如今一身魔力被废，除了拜入仙武宗门下之外，她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了。 　　“善！” 　　陈默坐在高台上抚掌微笑，一本《五三》以及一块【天】字牌，还有一件纯青色道袍缓慢飘落到卡缪面前，随后他继续开口说道：“这本道籍，你需日夜反复研读，待到领悟其中真意之时，则仙道成矣，令牌是行走于仙武宗内的身份证明，切不可遗落丢弃，道袍之物自带洁尘法术，若有破损可去养心殿寻优纪长老更换……如此，今后你便是我仙武宗天字院精英弟子，本尊观你情义深重，赐你道号——真，你可有不满？” 　　“弟子，灵真，拜谢宗主赐字。” 　　卡缪深深俯首，再次叩了个头，旁边的维多利加和芙兰见此情景，表情一时间难免有些复杂。 　　“如此，你等二人又待要如何呢？” 　　处理好了卡缪，陈默将视线落到维多利加和芙兰身上，准确来说，他主要是在盯着维多利加。 　　这位……可是跟他有过一段交情的熟人啊。 　　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对熟人手下留情的习惯，倒不如说恰恰相反，很多时候正因为是熟人，才会让他更有种心生有趣的感觉。 　　“我……” 　　维多利加表情犹豫了一下，随后她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我想先见见伊蕾娜，再做决定……可以吗？” 第八十五章 母与女 　　“灵月，你出来一下。” 　　云上居外，优纪把伊蕾娜叫了出来，看着少女一身圆融如意的气血，以及夹杂在气血当中的几缕活泼精气，她不由得面露笑意。 　　“果然不愧是大叔亲自点名选出来的真传弟子啊，你这一身气血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吧？” 　　“是。” 　　伊蕾娜现在也不是刚上山时什么规矩都不懂的愣头青了，她跟优纪熟归熟，但师徒之间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当即就按照道籍里道人作揖的样式，拱手鞠腰，语气谦虚道：“一切都仰仗师傅教得好，弟子这区区几分薄资，又如何能够与师傅您相比呢。” 　　“跟我比？我可是金丹真人，你却连筑基都尚且未入，就想着要跟我比了？”优纪摇头笑骂道：“行了，别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修行第一天就打磨完了浑身气血，还炼出了好几缕精气存留于经络灵脉当中，你这样的修行资质，即使说是千万里挑一也毫不为过！” 　　“师傅谬赞了……” 　　伊蕾娜还在谦虚，不过嘴角那一抹骄傲上扬的弧度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是啊，修行第一天…… 　　她才刚开始接触修行的第一天，就已经正式踏入了炼气初期的阶段，如此神速的进境，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令其欣喜若狂，好在伊蕾娜原本就是修行魔法的天才，所以此刻她才能保持得了如此情绪平静的样子。 　　不过无论她情绪再怎么平静，但高兴和喜悦还是会有的。 　　优纪看着伊蕾娜脸上微微露出的骄傲笑容，也是无奈叹了口气：“别说什么谬赞不谬赞的了，你可知道在仙武宗这一次收下的一代正式弟子当中，有几人跟你一样是真正踏入了炼气期的吗？” 　　“这……灵月不知。”伊蕾娜摇了摇头，目露期待道：“还请师傅替弟子解惑。” 　　“一人！”优纪也不卖关子，直接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多个正式弟子，其中和你一样真正进入炼气期的，仅仅只有一人罢了！而且他的气血可没有你打磨得这么顺畅，精气也仅仅只炼化出一缕三分，连一缕半都不到，我这样说你应该可以听明白吧？” 　　“是，弟子明白了。” 　　伊蕾娜抿了抿嘴唇，防止自己得意忘形的大笑起来，她接着又继续说道：“不过……那些下等弟子资质本就平庸，再加之他们又身处人字院那般灵机稀薄之地，修行速度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弟子居住在这云上居当中，又有灵物紫竹林作为辅助，修炼之时还可以借蒲团、熏香之类的物什凝聚心神，没想到竟然也能被居住于人字院内的下等弟子追上修炼进度，足可见其勤奋程度非同小可，也映照出弟子的修行还大有不足之处啊。” 　　“过度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灵月。”优纪双手环抱，目光淡淡瞥了眼已经快憋不住笑意的伊蕾娜：“还有另外一件事，我说的那个弟子虽然居住在人字院，但他天赋资质比你也仅仅只低一成罢了，同属于天纵之资的等级，而炼气阶段对天地灵机的需求并不算大，所以待在哪个弟子院落对各人修行速度的影响也不会太过明显的体现出来，你刚才的话有一句倒是说对了，那个弟子他对待修行的态度确实是勤奋异常，所以……你今后要是懈怠修行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追平修为、甚至是超过你也说不定哦？” 　　追平修为？甚至是超过自己？ 　　优纪的话音传入伊蕾娜耳中，立刻让她表情略微变得严肃起来，她一边拱手称是，一边忍不住追问起那个弟子的情况：“师傅，既然那位是身具天纵之资的弟子，为何又会住在人字院那般灵机贫瘠之地？至少也应该在天字院才对吧？” 　　“他啊……他情况有些复杂。”优纪脑海中浮现出灵左瘦瘦小小的身影，在登仙梯上硬生生爬断了一条腿之后，无力瘫倒时露出的表情。 　　“灵月，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好运的。” 　　“师傅的意思是……？” 　　“没什么。”优纪并不想如此简单的就去评判灵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只是对着表情越发好奇的伊蕾娜轻声说道：“你那位师弟，他的道号是灵左，若是你对他感兴趣的话，空闲之时不妨去人字院找找他，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当面问一问，应该可以得到让你心满意足的答案。” 　　“灵左……” 　　伊蕾娜低声念叨了一遍这个道号，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抽空去寻一寻这位明明是天纵之资，却还被困在人字院的师弟，而就在她内心思忖之时，优纪再次开口道：“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等以后有空你再慢慢考虑吧，现在你先跟我走，有件事情需要你过来一下。” 　　“啊……事情？”伊蕾娜表情一愣：“什么事啊？我、我应该没有再惹麻烦了吧……” 　　“瞧你那样，出息！” 　　优纪轻笑一声：“是宗主传唤，快跟我走吧。” 　　“哦、哦……好……” 　　听到宗主传唤，伊蕾娜只好点头答应，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悬吊吊的，一边跟优纪往紫竹林外走去，一边继续询问道：“师傅，陈……咳，宗主，宗主他为什么突然传唤我啊？您就给我透透风呗？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没底啊……” 　　“你又没违反宗门规矩，有什么好没底的？” 　　“哎呀……师傅您就说说嘛，告诉我好不好嘛？” 　　优纪侧着脑袋看了眼伊蕾娜满脸小心翼翼的表情，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这事提前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你妈来找你了。” 　　“……啥？”伊蕾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优纪刚才说了什么一样，满脸呆呆愣愣的表情。 　　优纪见状，于是只好语气缓缓的重复道：“我说，你，妈，来，找，你，了！” 　　“我……我妈……？” 　　或许是这个消息过于出乎意料，又或许是这个消息的冲击力超过了伊蕾娜的承受极限，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呆愣开口道：“我妈，说的是……哪位？” 　　“你还能有几个妈？”优纪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你的母亲，维多利加，她跑到仙武宗来找你了，现在人就在通天殿里，宗主让我来找你就是因为她说想见你，听明白了吗？” 　　“……” 　　明白是听明白了…… 　　伊蕾娜呆滞站在原地，她虽然确实是听明白了，但……她现在到底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啊？！ 　　我妈，来找我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她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心理准备好不好！ 　　“不就是见见自己的母亲吗？你这是什么反应？”优纪看着伊蕾娜呆愣失神的样子，只好伸手搭在她肩膀上：“算了，我先带你过去吧，这是宗主的命令哦，你还是想想看待会儿怎么面对你的母亲吧。” 　　话音落毕，她浑身真元猛烈激荡起来，一道金色剑光裹挟着两人，瞬间便从紫竹林冲天而去。 　　——锵！ 　　锐利剑鸣从通天殿外传来，由远及近，眨眼间金色剑光便飞射进殿内，在宗主宝座的高台前停了下来。 　　剑光星星点点消散，优纪松开搭在伊蕾娜肩头的手掌，躬身朝正在垂眸俯瞰着自己的陈默回报道：“启禀宗主，灵月道子已经带到了。” 　　灵月道子…… 　　随着优纪的话音，金色剑光彻底在殿内散去，露出隐藏在剑光当中的另外一道人影。 　　银灰色的顺滑长发轻飘飘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蓬松翘起，雪白无暇的肌肤与少女纤细柔软的身段相得益彰，而那张五官精致俏丽的面孔之上，少女琥珀色的眼眸睫毛微动，更是为她这份惊人的美貌多增添了几分灵性。 　　“伊……伊蕾娜……！” 　　看清楚少女样貌的瞬间，维多利加一下子从地上爬起身来，几步距离转瞬即至，她张开双手用力抱住了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的伊蕾娜。 　　“妈妈……？” 　　被维多利加抱在怀里，伊蕾娜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这里可不是在家，旁边无论是陈默还是优纪，都算是她的师门长辈，芙兰这些人就更不用多说了，当众被自己的母亲如此大力地拥抱进怀里，她是真的会尴尬到死掉的。 　　“伊蕾娜，别怕，我来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妈妈会保护你的……” 　　“呃……不，那个……” 　　维多利加抱紧伊蕾娜之后就没有再松开，嘴里还不停絮絮叨叨着什么没事之类的话，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当初得知在魔法师至上之国突然出现了能够伤害、甚至是导致魔女终生残疾的神秘迷雾区域，并且自己的女儿还被卷入其中之后，维多利加差点连心脏都被吓得停跳了！ 　　而现在看到女儿毫发无损，强烈的喜悦之下，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强烈涌起的母性情绪了。 　　不过被维多利加抱紧的伊蕾娜却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妈妈……你可以，呃……可以先松开我吗？” 　　“伊蕾娜……” 　　维多利加缓缓松开紧抱住伊蕾娜的双手，不过她还是将手掌抓在伊蕾娜的两侧肩膀上，仿佛只要一松手自己的女儿就会再度消失不见一样。 　　“你在这边没有吃什么苦吧？有没有被人欺负啊？给妈妈看看……你都饿瘦了！” 　　“……” 　　伊蕾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她这会儿穿了件仙武宗真传弟子的道袍，纯青色的主体颜色是弟子通用的，不过因为是真传，所以袍边有一圈金线，而这种道袍布料宽大，所以穿着当然会显得人比较清瘦，但实际上她是真的没有被饿瘦之类的啊，倒不如说开始炼气之后，气血完满，精气充沛，她身上还比以前结实健壮了许多。 　　至于有没有被人欺负…… 　　拜托，她可是真传弟子！谁敢在仙武宗这一亩三分地跟她过不去？ 　　甚至她今早还把别人的手腕都捏碎了，真要说欺负的话，那也是她在欺负别人啊…… 　　不过这些话她可没办法对维多利加开口说出来，于是憋了半天之后，她只憋出短短几个字的一句话来：“我一切都好的，妈妈……” 　　“是真的一切都好吗？”维多利加眼里闪烁着泪花，反复打量着伊蕾娜问道。 　　“真的，我真的很好。”伊蕾娜任由维多利加摆弄打量着，无奈叹气道：“仙武宗的大家都很关照我，宗主把我分去了真传弟子的院落，那边环境很好，而且优纪师傅也很耐心的教我各种修行上的经验和知识，妈妈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的。” 　　“不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 　　维多利加抓住伊蕾娜肩膀的双手微微用力，眼里的泪花开始凝聚成泫然欲坠的泪珠。 　　“伊蕾娜，你现在已经不是魔女了吧？不……你现在身上应该任何一丁点魔力都不剩下了吧！” 　　“是，不过……” 　　伊蕾娜刚想开口说自己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维多利加就直接开始垂落起了泪珠。 　　“伊蕾娜……你，你这傻孩子……还说没事，连魔力都没有了，还说什么没事……呜……” 　　“妈……妈妈？！你别哭啊！” 　　维多利加一哭，伊蕾娜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连之前准备好安慰她，以及解释自己选择仙道原因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来了，只能慌慌张张的伸手替她擦眼泪和拍背。 　　过了好半天，维多利加总算是收住了哭声，不过她眼眶还是红红的，自己身为魔女的魔力被夺走了，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是同样，这让她如何能够不悲从心来，如何能够不哀伤落泪呢？ 　　不过没关系，伊蕾娜是天才，她天生就是学习魔法的那块料，而且……她现在还很年轻！ 　　年轻，就意味着本钱！ 　　年轻就意味着，她随时都可以从头来过，再将魔女之路重走一遍！ 　　“伊蕾娜，我带你下山，咱们回家去！” 　　维多利加揉了揉眼眶，拉住伊蕾娜的手就准备离开大殿。 　　不过，她却并没有能够拉得动伊蕾娜…… 第八十六章 入我道门，得享长生！ 　　“伊蕾娜……？” 　　手上用力却没能拉得动伊蕾娜，维多利加错愕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自己女儿脸上露出了一种非常陌生的表情。 　　纠结，犹豫，眉毛紧蹙，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的咬了咬牙——这样的表情。 　　“妈妈，我……我不想下山。” 　　伊蕾娜对着维多利加摇了摇头，目光里闪烁着坚定的神采：“我以后，就想留在山上了……” 　　“留在山上？”维多利加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留在山上是什么意思？你……你不想回家了吗？还有我，还有你的爸爸……你还可以继续学习魔法的啊！没关系的，妈妈可以陪你一起重新来过，你很有天赋的，只要……” 　　“不对，不是你说的那些……” 　　伊蕾娜轻轻咬了咬嘴唇，看着维多利加那不敢相信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内心此刻仿佛如遭针扎一般，疼痛得双眉微微蹙起，但她还是继续说道：“我不愿意下山，是因为今后都想留在山上，跟着宗主和优纪师傅他们一起学习仙道法术，我当然没有不想你们，妈妈，还有爸爸，我离开家的每一天，都在思念着你们……” 　　“既然如此，那……” 　　“可是！”维多利加才刚刚开口，伊蕾娜就立刻加大声音打断了她。 　　她害怕自己如果不够果断的话，很有可能就被维多利加说服得心生动摇起来了。 　　“可是……可是啊，妈妈，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继续学习仙道法术，请相信我，如果你尝试过修仙对于自身所产生的那种本质性的蜕变，你也会有与我一样的想法！”伊蕾娜说话时，眼中闪烁出神采熠熠的目光：“修仙——才是未来真正超凡脱俗的道路！魔法终将成为过去，而未来，将会是属于修仙者的时代！整个世界都将因为修仙者的存在而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仙……？” 　　维多利加楞楞注视着自己女儿如今这般陌生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伊蕾娜像今天这样对某件事情抱有如此深刻而坚定的信念——哪怕是曾经学习魔法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就为了这个所谓的仙，你就要抛家弃母？你就要放弃刻苦钻研了无数日夜的魔法？仙，仙……这个仙究竟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你如此的痴迷其中，无法自拔？” 　　对于维多利加的问题，伊蕾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求助的将目光投向高台之上始终一言不发的陈默。 　　“仙是何物？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答案。”陈默对着伊蕾娜和维多利加轻声开口道：“既然你如此好奇这个问题，不如就跟灵月一起留在山上如何，留在本尊这仙武宗当中，亲身体验一番修仙问道之奥妙，应当就会得到自己的答案了。” 　　“……好！” 　　维多利加看了看身旁眼神坚定的伊蕾娜，又看了看高台之上垂眸俯首犹如神灵般投下目光的那个男人，最终心中一狠，扑通一声再次跪拜下来，额头轻叩在地。 　　反正，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付出了浑身魔力的代价，也找到了伊蕾娜…… 　　“弟子愿意拜入仙武宗山门，请……请宗主大人，赐字！” 　　“善。” 　　陈默微笑颔首，略做思考道：“既然你是寻女至此，本尊观你母性至纯，思女心切，便赐你守字，愿你今后能够修道有成，如此方可守护住身边一切珍贵之人、珍惜之物。” 　　灵守么…… 　　维多利加内心暗自琢磨了下自己得到的道号，但实际上她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只稍微思考片刻，随即便俯身拜谢道：“弟子，灵守，谢宗主大人赐字！” 　　“嗯，你与灵月、灵真便先退下一边吧。” 　　安排好了维多利加，殿内就只剩下芙兰和安娜两人，迫于陈默随意释放而出的压力，她两人此刻仍然跪拜在地上，直到陈默投去视线时，她们身上那种无形压力才骤然一松。 　　“芙兰，你也是爬过登仙梯的，本尊现在仍然给你两个选择，下山，或者留在宗门当中。” 　　“我要留下！” 　　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就像维多利加为了伊蕾娜最终还是选择了拜入仙武宗山门一样，芙兰抬起头，目光径直看向与伊蕾娜站在殿内一边的维多利加，声音里带着决意已定的毅然，接着开口道：“师父在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无论是学习魔法也好，还是修行仙道也罢，曾经是如何，此刻就同样也是如何，弟子愿意拜入仙武宗，请宗主成全！” 　　“你倒是对灵守一片痴心啊。”陈默看着芙兰这么痴心一片的样子，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尊当然也愿意行成人之美之举，便赐你一个痴字，自今日始，你与灵月，灵守，皆可住入云上居，身份为本宗真传弟子，至于灵真，你便去天字院与灵予做个伴吧，本尊如此安排，你等可有不满？” 　　面对陈默的询问，几人都齐声说满意，他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落到安娜身上。 　　“你么……本尊到底应该如何处置你才好呢？嗯？要不然你给本尊出个主意，身为大魔女的你，本尊要如何处置你才合乎情理呢？” 　　“我……” 　　安娜在陈默的目光注视之下，浑身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位自称为“仙”的仙武宗之主究竟有多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很强很强……至少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让身为大魔女的她上山之后一身魔力就完全被禁锢住的那种强！ 　　“我……我觉得……” 　　安娜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她努力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却僵硬得像是在哭一样：“我觉得……我，就……下山……就好了……行吗？” 　　说出自己的处置提议，安娜心里像是狂风暴雨当中一叶飘荡于无边汪洋之上的扁舟般动荡飘摇起来。 　　早知道上山会这样……打死她她都不会来这个鬼地方的！ 　　魔法协会总会长，你可害死我了啊！！ 　　而陈默也对她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放你下山啊？你觉得行吗？” 　　“我我觉得……应该，可以吧……” 　　安娜感觉……不，不用感觉，她是真的哭出来了。 　　两道泪珠不受控制从眼角滑落，她完全无法停止泪腺的崩溃，过度的紧张和恐惧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而此刻高坐于高台宝座之上的那个可怕男人，就是主宰她生杀予夺大权的恐怖魔王！ 　　“看你吓得那样，本尊长得很可怕吗？”陈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继续说道：“你又不按照规矩，爬过那一路九万九千九百级的登仙长梯，又想要强行上到宗门里来，现在本尊让你上来了，你却又说想下去……想上来就上来，想下去就下去，你当本尊这仙武宗是什么地方了？” 　　话音落下，虽然陈默语气很平静，但安娜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那宗主大人……您的意思，是……” 　　“这样吧。”陈默在宝座上调整了下坐姿，目光玩味看着她说道：“十年，就留你在仙武宗的山门里做十年杂役，权当你强行上山的代价了，待到十年期满，我就放你下山去，如何？” 　　“十……十年？！！” 　　出乎意料的条件，让安娜错愕惊叫起来，甚至声音都被拖长变尖，随即她表情近乎崩溃的祈求道：“宗主大人，求您开恩啊！十年……十年真的太久了！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待十年……” 　　十年啊！ 　　那可是十年！！ 　　她的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其中一个就要被浪费在这种地方？不仅魔力被禁锢，没办法使用魔法，而且还要身为杂役，寄人篱下，任人驱使！ 　　“不不不不不……别这么害怕，也不要这么抗拒。”陈默对着安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声音缓缓道：“本尊看你，面相虽然保养得不错，但老态已生，年龄应该也不轻了吧，三十七岁，还是三十八岁？嗯……三十七啊，你觉得在山上十年是浪费时间，是对你的一种禁锢和折磨？但你终究也只是以凡人的眼光在看罢了，但实际上在这仙武宗内，天地灵机活跃充沛，不夸张的说，你每呼吸一口空气，在这里停留的每一分每一秒，身体都在经受着无形当中的灵机滋润，十年之后你下得山去，寿命自然便可增长至一百五十年，这笔账你可不算亏。” 　　“一百……五十年？” 　　听到陈默的话，安娜连眼泪都停住了，她楞楞盯着高台之上面带笑容的那个男人，半晌才恍恍惚惚的问道：“那个……天地灵机，说的又是什么东西啊？” 　　“天地灵机？这个跟你三言两语可解释不清，毕竟你又不修仙。”陈默嘴角一勾：“不过你可以简单的把它理解成是一种对于身体有着巨大滋补作用的东西就好了，而在仙武宗里面，天地灵机无处不在，其中又以几处弟子院落为最，凡人哪怕不修炼，长时间居住其中也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可谓是妙用非凡啊！” 　　“……” 　　延年益寿！ 　　安娜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寿命，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命题，哪怕她是大魔女，也同样会因为寿命的问题而困惑苦恼。 　　要不然，自己就放弃大魔女的身份，加入这个仙武宗？ 　　普通凡人待在山上都可以延年益寿，真正修行有成之后肯定是能够活得更久才对…… 　　下一瞬间，安娜猛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刚才……她竟然动摇了？ 　　身为魔法协会一国的分会长，身为【断空之大魔女】的她，竟然动摇了？！ 　　“你看，你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提议。” 　　陈默脸上笑容扩大，然后轻轻一弹响指，两套真传弟子的纯青金边道袍缓缓飘向灵守和灵痴，同时还有两本道籍与两枚真传弟子令牌也一并落下，而飘向安娜的却只有一件褐色棕衣，以及刻着【凡】字的杂役弟子身份牌。 　　分发完这些东西，他转头对着一直等候在旁边的优纪吩咐道：“带她们下去吧，灵守，灵痴，灵真，这三人都是内门弟子，由你亲自来安排，至于安娜……就让黛菈带她去鸡圈那边吧。” 　　“……” 　　听到鸡圈这个颇具侮辱性的名称，优纪无声翻了个白眼，然后还是恭恭敬敬一拱手，朗声道：“谨遵宗主道谕！” 　　说完她转身看向还有些没有完全融入身份的几人，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先跟我来吧。” 　　…… 　　仙武宗主峰山脚，沙耶仰头凝视着前方洁白如玉的漫长阶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朝着台阶之前迈出了步伐。 　　第一步…… 　　——嗡！ 　　随着她脚步的落下，整级台阶都微微闪烁起了洁白光芒，与此同时一股明悟也从她心头传来。 　　沙耶！ 　　见习魔女级魔法师！ 　　十四岁！ 　　魔道资质卓然！ 　　一岁魔力换四斤负累，一身魔力尽褪，共值五十六斤重担！ 　　五十六斤！！ 　　瞬间，难以想象的沉重压力从背后传来，沙耶嘴里发出小小呀声的同时猛然向下一弯腰，然后她又一点点慢慢的挺直起腰来，咬紧牙关的脸颊之上，碧蓝澄澈的双眸绽放出剧烈燃烧的意志。 　　试试看——向上爬！ 　　哒…… 　　小腿颤抖着抬起，又缓缓的落下，站在第二级台阶上的时候，她浑身关节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我……我放弃……！” 　　意识到自己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带着一身沉重负累爬上山去，沙耶面露不甘地闭上了双眸，随后嘴里轻声说道：“我放弃所有的魔力……” 　　“这里就是你们以后居住与修行的地方——云上居了。” 　　优纪带着灵守三人来到紫竹林外，然后转头看向伊蕾娜说道：“灵月，接下来你就带灵守和灵痴去挑选住所吧，你们本来关系就很熟，相处起来也比我更方便一些，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以后有修行上的问题就让她们到养心殿来寻我便可。” 　　“知道了，师傅。” 　　伊蕾娜对着优纪拱了拱手，看着她原地一纵，化作金色剑光遁去，然后才转头朝维多利加和芙兰笑道：“走吧，妈妈，芙兰师父……以后咱们可就是同门了，按照入门时间长短，我还是你们的师姐哦？” 第八十七章 月黑风高夜 　　“师姐？我敢叫你敢应吗？伊蕾娜。”芙兰看着面露狡黠笑意的伊蕾娜，同样也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敢呀，有什么不敢的，你先叫咯？” 　　“那师……” 　　芙兰笑意盈盈正准备开口，结果头顶突然被敲了一下，回头就看见维多利加板着脸的表情：“别闹了，芙兰，还有伊蕾娜，你也是。” 　　“师父……我只是跟伊蕾娜闹着玩玩而已嘛。”芙兰抱着头顶吐了吐舌头，虽然她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但在维多利加面前仍然还是像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伊蕾娜看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坏笑了一下，但顾忌到维多利加的话，她还是摇头晃脑的说了声哦，然后就带着两人往紫竹林里面走去。 　　“妈妈，芙兰师父，这里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了！” 　　穿过安静清幽的紫竹林，一片落地面积庞大却又不失雅致的院落立刻映入三人视线，伊蕾娜面带微笑向她们介绍道：“宗主大人给这里取名叫做云上居，在大院里面又分别有前中后三处彼此分隔开的院落，我和沙耶……嗯，沙耶是一位我在旅途当中认识的朋友，我和她现在就住在前院当中，你们也来一起吧？” 　　“沙耶？”伊蕾娜的话吸引了维多利加的注意，她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你说的这位叫沙耶的朋友……是女生吗？” 　　“昂！”伊蕾娜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秒答道：“沙耶是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哦，她很可爱的，待会儿我就介绍给你们认识吧，你们肯定会喜欢她的。” 　　说话间，伊蕾娜已经带着维多利加和芙兰穿越了云上居的前院木门，她稍微加大些声音在院子里喊道：“沙耶！你快出来一下，我要介绍两个很重要的人给你认识！” 　　不过她话音落下，院子里却并没有预料当中沙耶回话的声音传来。 　　“沙耶……？”伊蕾娜疑惑的走到前院甲字第二号房间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这么晚了，还在休息吗？还是说在睡午觉？快点出来啦……” 　　说话的同时，伊蕾娜手指轻轻敲在房间门上，结果随着她手指碰触到房门，门口却忽然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咦？” 　　顺着缝隙投入目光，明净整洁的房间内，却并没有见到沙耶的影子。 　　…… 　　登仙梯上。 　　九万九千级台阶，越过的瞬间，沙耶脚下一阵颤抖，她抬起头望了望此刻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的顶端，下午临近傍晚时分的天色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万花筒一般，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的颠来倒去着。 　　如果是让平时状态的沙耶来爬的话，别说九万级台阶，就算只有两三万级她也要爬掉半条命的，但在登仙梯上却非同寻常。 　　放弃掉魔力之后，她不仅卸去了一身沉珂负重，攀爬登仙梯时还获得了额外的体力恢复。 　　也正是借着这种额外恢复体力的便利，她此刻才能一路攀爬到整整九万九千级台阶之上，要知道要在五万级台阶时，她就已经濒临脱力昏迷的险境了，然而就在她即将脱力的瞬间，身体深处竟然奇迹般的又涌现了一股力量出来，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坚韧绵长，每逢她即将脱力就会涌现一次，否则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爬到现在这么高的位置上来的！ 　　不过……哪怕登仙梯对她体力恢复速度的增幅再怎么神奇，但在这九万九千级台阶之上也已经即将要失去效用了。 　　真的真的，快到极限了…… 　　沙耶咽了咽唾沫，但是干渴的嘴里却挤不出任何一丝水分来，她站在原地喘息良久，然后才缓慢向上再次迈出了一步。 　　啪嗒…… 　　脚步轻轻落在台阶之上，第九万九千零一级台阶！ 　　这是脱离了登仙梯对她体力恢复增幅程度之外的，纯粹依靠她个人意志所迈出的一步！ 　　登仙梯顶端，优纪盯着下方艰难攀爬的那道娇小身影，头也不回的对站在身旁的陈默问道：“大叔，她能爬上来吗？” 　　“难，不过她会爬上来的。” 　　陈默也在低头盯着登仙梯上那道渺小不起眼的少女身影，两人说话间，傍晚天色已经彻底降临，橙红夕阳从山海世界的天际尽头划落出最后一道绚烂霞光，然后就沉入无边云海当中，只留下逐渐加深的晚霞暮色。 　　沙耶不知道头顶正在注视着她攀爬的两人，她也没有注意到沉落云海的夕阳，她只是不断近乎麻木般的向上迈步、迈步……一次又一次的抬腿，迈步！ 　　从九万九千级台阶往上，后面自己究竟爬到了多少级？ 　　她不知道，因为她根本没有去数那个精确的数字。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旋转！ 　　天旋地转！ 　　终于有一个瞬间，向前迈出的脚步踏空，她缓缓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前方已经不见了那仿佛无边无际般的洁白阶梯，一道十几人合抱的庞大朱漆门柱出现在眼前，由这门柱撑起了天门般的巨大门扉，而圆形门洞之下，有两道人影正盯着她露出隐约的微笑。 　　到顶了…… 　　沙耶一片麻木的脑海当中，这个念头像是浮上海面的一棵枯木般缓缓飘荡着。 　　“啊……” 　　她微微张开血色全无的嘴唇，双唇之间发出一声细若蚊呐般的呻吟。 　　晚风不知何时开始从山顶吹过。 　　沙耶在晚风吹拂下轻微摇晃了几下身形，然后她再也站立不住，浑身所有力气都像是细沙消散在晚风吹拂当中。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摇晃欲坠的身躯。 　　“恭喜你，沙耶。” 　　顺着熟悉的嗓音抬起头，沙耶看见了陈默低头俯瞰的脸庞。 　　他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笑容，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让她心里感到一种充盈踏实的感觉。 　　“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你是完全靠着自己爬上来的，没有借任何其他人的力量，一步一步爬了上来，你并不比任何人差，沙耶。” 　　陈默看着沙耶逐渐朦胧的目光，在她合拢双眼前的最后一刻，轻声说道：“真传弟子的身份，你当之无愧，不是因为伊蕾娜的关系才被一起连带着塞进去的，而是你自己本身就足够优秀，所以才能够进入真传院落，从今往后，你的道号就是灵心，你拥有一颗看似脆弱，实则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内心。” 　　灵心么…… 　　听起来，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一片朦胧的意识发散开来，沙耶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就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 　　群山之间，晚风呼啸得更疾了。 　　当天际彻底被深蓝夜幕所笼罩时，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仙武宗山门内。 　　“你们几个，动作都给我放轻点，这件事要是败露的话……” 　　领头的一个壮汉压低声音朝身边几人说道，边说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们明白的，大哥，被发现可就死定了！” 　　“嘿嘿……风险越大回报越大，咱们几个这次只要做成了，以后外门里面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走吧走吧，赶紧把事办好了，省得夜长梦多！” 　　几人迅速交流一番，领头壮汉也是跟着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速战速决的想法，转身就带着这几人往外门杂役弟子院落里的一间房屋走去。 　　“你们几个，都藏好了！” 　　杂役弟子房前，领头壮汉压着声音最后叮嘱了一句，看着身旁几人都在门口两侧埋伏妥当之后，他就抬手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 　　“谁啊？” 　　门内传来一道疑惑的男人声音，领头壮汉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目光，实则声音缓和道：“是我，格鲁特啊，兄弟还记得我不？” 　　“格鲁特？记得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兄弟你在修炼武经不？第一步锻炼气血的那几个动作，我自己练习了一会儿，发现其中一个动作稍微调整一下，效果要厉害好几倍！咱们都是杂役弟子，这点小窍门我也不想瞒着大家，就想跟兄弟们分享一下，兄弟你先开下门好不？” 　　“啊……好的，你稍等一下啊！” 　　听到武经锻炼气血的动作竟然有能够增幅锻炼效果的小窍门，房间里的杂役弟子语气一下子兴奋起来，他下床点灯就往门口快步走来。 　　而听见房间里逐渐接近门口的脚步声，埋伏在门外的几人脸上都露出压抑不住的险恶笑容。 　　——吱呀！ 　　木质房门向内拉开，一张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面孔从门内露了出来。 　　“格鲁特，哎呀快请进！你发现了什……呜呜呜呜——！！！” 　　房内烛光照射出门外，格鲁特的光头在光线下微微反光，烛光照亮了他的光头，同时也照亮了他脸上的狞笑。 　　“我发现的窍门是吧？别急，马上我就告诉你！”格鲁特一只手压住门内杂役的脖子，另一只手铁钳般狠狠掐死了他的嘴巴，让他完全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而随着格鲁特的动作，埋伏在门边的几人也一起动手，架手的架手，抬脚的抬脚，几秒时间就把中年男人重新拉进房间里面。 　　隔着纸糊门窗，明亮的烛火摇晃两下就彻底熄灭，陷入黑暗的房间当中隐约传来肉体撞击的细微声响，以及男人压抑而痛苦的闷哼声。 　　十几分钟过后，格鲁特几人离开房间，他手里拿着半颗晶莹剔透的冰蓝色灵石，身后几人都朝他手上的灵石投去羡艳的目光。 　　“看什么，羡慕啊？”格鲁特把玩着手里的半颗灵石，表情得意道：“别忘了咱们说好的，事成之后对半分灵石，只可惜其他杂役弟子的积分点数都是存在他们身份牌里面的，不然老子非要把那些积分也抢来！哼哼……不过现在有了灵石也不亏，等把剩下这些蠢材都好好的敲打一番，拿到那几百颗灵石之后，咱们也不愁气血宝药的来源了！” 　　“正是这个道理，老大说得对啊！” 　　跟在格鲁特身后的几人纷纷面露深以为然之色，而格鲁特也收起灵石，带着他们继续来到第二间杂役弟子门前。 　　叩叩叩！ 　　抬手，敲响房门，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兄弟，睡了吗？我是格鲁特！有事想跟你说一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夜幕也逐渐深沉下去。 　　三座杂役弟子院落劫掠完毕，格鲁特几人停在了第四处杂役弟子院落的大门前。 　　《鸡》！ 　　院落大门上方，一个孤零零的《鸡》字牌匾高高悬挂于此。 　　“老大，咱们要继续吗？” 　　格鲁特身后一人小声说道：“我听说下午的时候这里住进来了一个女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她好像没有其他杂役弟子的那些月例修行资源，而且连武经都没有，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回去？回去干什么！” 　　格鲁特瞪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转向这座杂役弟子院落，眼神里闪过一缕淫光：“要回去，你就自己滚回去吧，这个女的我下午见过一眼，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嘿嘿……听膳食坊的那几个杂役说，她好像还是个大魔女！” 　　“啊？大魔女？！老大你疯啦，咱们没事去招惹一个大魔女干什么！” 　　“嚷嚷嚷嚷，你镇定点成不成？”格鲁特瞥了眼大惊小怪的那人，继续说道：“虽然是大魔女，但咱们这仙武宗里面可有压制魔力的法阵，管她什么魔女大魔女的，到这儿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比！懂不懂？” 　　“可……老大，咱们进去也抢不到什么东西啊，她灵石积分一样都没有，连武经都……” 　　“哼哼，这就是你们消息不够灵通了，她什么都没拿到，那是因为啊……” 　　“因为什么？老大你快说啊！” 　　看着几人纷纷露出好奇之色，格鲁特咧嘴一笑，虚荣心大大满足后才慢悠悠说道：“那是因为，咱们仙武宗的宗主大人，他很讨厌外面世界的那些魔法师啊！” 　　“什么？！” 　　“竟然有这种事吗？” 　　“老大，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老子什么眼力劲，这种事情稍微观察下不就知道了吗？”格鲁特回头看着鸡圈大院，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也正好，宗主大人他不待见魔法师，把这女的一个人丢到这种地方来，看看这个院子叫什么名字？鸡！鸡就是要用来宰的！而且现在整个鸡院里面除了她之外其他一个人都没住，正好方便咱们下手……嘿嘿嘿，待会儿你们给老子把门口看住咯，千万别让她跑脱了，今晚可有得咱们玩的了！” 　　格鲁特说到这里，他身边几人哪里还能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当即就露出一脸淫相，跟着嘿嘿怪笑起来。 　　不就是烧杀抢掠，淫人妻女么？ 　　他们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八十八章 有人置身黑暗，步履蹒跚！ 　　“走！” 　　看见这几个烂货都差不多达成共识了，格鲁特淫邪一笑，转身带头朝院子里面走去，同时伸手用力推向紧紧闭合的院落大门。 　　结果就在他手掌落在门上时，一阵黯淡微光从院头的《鸡》字牌匾上闪过。 　　——嗡！！！ 　　随着牌匾的闪光，格鲁特脸色猛然狂变，紧接着还没等他来得及惊叫出声，一股无形巨力就结结实实撞击在他胸前，发出犹如锤击牛皮口袋一般沉闷的“砰”声。 　　下一刻，格鲁特整个人都被击飞到半空，像是被随手扔出的石子一样远远跌落到十几米外的地上，然后直接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没有了任何声息！ 　　“老、老大？！！” 　　看见格鲁特的惨状，其他几人脸上哪里还找得出半分淫相？他们盯着眼前漆黑沉寂的庞大院落，目光当中纷纷流露出惊慌恐惧之色，随即赶忙跑到格鲁特旁边，蹲下身来查看起他的状况。 　　“老大，老大？” 　　“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是、不会是死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他就只是被打飞出来而已……” 　　“可飞出来这么远，打到要害的话也活不成了吧？” 　　几人低声交谈着，目光不约而同移动到了格鲁特紧紧抓在手里的一个皮革口袋上。 　　“咕噜……” 　　不知道是谁先吞了声口水，几人彼此对望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出隐约闪烁的贪婪神色，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朝着格鲁特紧紧抓在怀里的皮革口袋伸出了手。 　　“老大啊老大，你可别怪我，你现在倒在这里，兄弟几个也没办法……这些灵石我们就先帮你保管着了……” 　　说话的同时，他抓住皮革口袋，用力拉扯起来，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使劲了半天也不见皮革口袋稍微松动一些。 　　“老大！你……你说你都半死不活了，干嘛力气还这么大？！”这人双手并用也拽不开皮革口袋，无奈之下只好转头朝旁边几人说道：“你们也快来帮我啊！咱们现在要是被别人发现，可就死定了！” 　　“啊……？哦哦，好！我来帮你！” 　　“等下，我也来！” 　　“我也……” 　　几个人听到他呼唤帮忙，也没有犹豫什么，纷纷伸手抓在皮革口袋上，发力就开始拉拽起来。 　　结果他们脸都憋红了，皮革口袋还是被挺尸的格鲁特紧紧抓在怀里。 　　“我……槽……了……老大，你特么倒是……松手啊！！” 　　“老大！你说你都死了！干嘛还抓得这么紧？！” 　　“玛德！这个狗东西，死都不死安宁点！操！” 　　这几人拽不开皮革口袋，性情一急起来，什么脏话都开始往外冒了，他们本来就是一群被聚集起来的烂人，打家劫舍还胆大妄为，见自己几人久久不能把装着灵石的袋子拽出来，有个身材精瘦的高个男人眼中狠色一闪，松开抓在袋子上的手啐了口唾沫，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来！ 　　噌…… 　　尖刀锋利，刃口雪白，在月色下微微闪烁着动人心神的寒光！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眼看高个男人掏出把刀来，其他几人纷纷面露警惕之色，生怕他干出黑吃黑的勾当。 　　“嘿嘿……你们几个怕什么，我只是觉得老大这个该死的，死都不死踏实一点，所以准备帮他死得顺眼一些！” 　　高个男人眼神很辣一闪，手里尖刀径直就朝着格鲁特的手腕挥去。 　　他这是打算直接把格鲁特的手腕切下来！ 　　其他几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屏住呼吸观看着他的举动。 　　然而就在高个男人快要得手之时，一只宽厚大手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尖刀距离格鲁特的手腕仅仅只有十几公分距离。 　　“吸……” 　　躺在地上的格鲁特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从他喉咙里传来一阵深深的吸气之声，等到一口气息悠长吸完，他猛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阴翳眼神直勾勾看向被他捉住手腕的高瘦男人。 　　“你们几个……这是打算卸了我的手掌，然后拿着灵石跑路？” 　　“老、老大？！！” 　　高瘦男人惊叫一声，感觉抓住自己手腕的简直就是一把铁钳！ 　　“别叫我老大，黑吃黑在道上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格鲁特捏着男人手腕狠狠一拧，尖刀立刻从他手上叮当一声掉落下来。 　　“今晚这里不宜久留，以防夜长梦多，不过你们几个……灵石本来应该平分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一个人，拿一半！剩下一半你们自己看着分吧！还有你……” 　　格鲁特一把推开高瘦男人，从地上捡起尖刀之后站起身来，目光阴冷看着他说道：“道上规矩，黑吃黑，要剁手！正好你刚才是想把老子的手给卸下来吧？现在没工夫收拾你，等过几天，你给老子把手洗干净等着，你的手，老子要亲自来取！” 　　话说完，他也不管这几人飞速变换的神色，收好皮革口袋和尖刀就快步离开了鸡院前面，离开时他连头都没敢回！ 　　危险…… 　　今天晚上没想到会这么的危险…… 　　抢劫灵石的过程非常顺利，那些经不住打的杂役弟子，一个个都被恐吓成了鹌鹑一样，自己这几人仅仅只是稍作恐吓，然后再威逼利诱一番，那些蠢材立刻就交出了灵石，还连连保证不会告密……哼，真是蠢材到了哪里都是蠢材！ 　　除了那几个在膳食坊干事，被黛菈长老安排过任务的杂役之外，其他一千多杂役，他总共抢到了灵石四百多颗，按照一个杂役弟子只有半颗灵石来算，那就是有八百多将近九百个弟子惨遭他们毒手！ 　　本来事情到这里为止，还都是顺风顺水的，格鲁特在外界横行霸道惯了，如今重拾旧业只觉得如鱼得水，心情放松之下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鸡院上面。 　　想到白天听说的，里面住了个大魔女进去，而且还是浑身魔力都被封禁的大魔女，他就感觉浑身热血高昂起来！ 　　结果热血高昂的代价，就是他刚伸手摸到鸡院大门，下一刻就被狠狠打飞在地，那一下的力道直接把他打得闭气昏厥过去，没成想却让他看清楚了身边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什么面目…… 　　不过格鲁特对此却并没有太过伤心或者惊讶，他本来就知道这几人都是烂货中的烂货，否则也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真正让格鲁特失态的是，他竟然真的差点就栽在这几个兔崽子手里了！ 　　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就阴沟里翻船了啊！ 　　羞耻，愤怒，狂躁！ 　　纷杂情绪涌上心头，格鲁特快步穿行在夜色当中，身后几人也是闷声跟着他赶路，只不过他们却看不见，格鲁特正面的脸上正露出几欲噬人的疯狂表情，一双眼睛也充血涨红到了极致！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群下三滥的狗东西！竟然胆大包天，敢对自己动手？！！ 　　自己竟然只差一点就真的栽在他们手里？！ 　　杀了他们啊！！！！！！ 　　内心疯狂怒吼的同时，格鲁特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他转过身，脸上一片平静。 　　“之前的事情，我想了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如果是我在那种情况之下，估计也会做出不智的举动吧。” 　　“老大……？” 　　格鲁特抬手打断了其中一人的声音，他叹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道：“毕竟我让你们去做的是那种危险敏感的事情，万一情况败露的话，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你们会事急从权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今晚的事咱们就当它没发生过吧？如何？” 　　“老大……你说的太好了！我服你了！” 　　“老大英明！” 　　“谢谢老大啊……” 　　几人感恩戴德的神色，格鲁特看在眼里，他从怀中掏出尖刀，伸手递给高瘦男人，宽厚笑道：“刚才我也是说了些气话，你别当真，不要记我的仇哦？” 　　“老大……” 　　高瘦男人看着格鲁特脸上的笑容，之前一路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情也终于落回到肚子里，他接住尖刀，语气感激道：“老大，你放心吧！以后我绝对唯你马首是瞻，刚才的事情，确实是兄弟做得不地道！” 　　“嗐！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就让它过去吧！” 　　“嗯！那就听老大的！” 　　高瘦男人面露轻松之色，格鲁特也是对他拍了拍肩膀，然后又掏出皮革口袋，打开之后露出其中亮晶晶的一整口袋灵石。 　　“兄弟们，分灵石了，把你们的袋子都掏出来吧！” 　　格鲁特一声招呼，其他几人此刻却纷纷彼此对视几眼，然后面露为难之色。 　　“老大……我们，我们就……不用平分了……” 　　“嗯？”格鲁特挑了挑眉毛：“不平分？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们做了不对的事，该有惩罚的……” 　　高瘦男人低着头小声道：“老大，你就给我们一半，让我们自己分就好了……” 　　“一半？”格鲁特声音猛然拉高，他一脸怒容道：“我之前的话只是气话罢了！说好的平分就是平分，什么一半？你们看不起我吗？！” 　　“我们哪敢看不起老大啊，只是……只是……” 　　几人磨磨唧唧半天，最终高瘦男人作为代表，咬牙说道：“老大，你要是不同意这个分配方案的话，那我们宁可不要这样灵石！” 　　“不要灵石？那怎么行！” 　　格鲁特大喊一声，横眉怒视这几人，片刻后才泄气般长叹一声，无奈妥协道：“好吧……你们既然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那就依你们好了……” 　　话音落下，他动作麻利的将灵石分出一半，递给高瘦男人，然后跟他们挥手作别，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面。 　　吱呀！ 　　房门关上，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面，格鲁特静静站在房门口，一阵压抑的低笑声从他嘴里传来。 　　“嘿……嘿嘿嘿嘿……呵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到最后，已经变成狂笑，他站在房间当中，面色狰狞而疯狂。 　　“就你们几个下三滥，也想杀我？想杀我？！！！” 　　他伸手掏出怀里的皮革口袋，里面是减少了一半的灵石，盯着那些晶莹剔透的宝贝，格鲁特脸上笑容稍微收敛一些。 　　现在自己根基未深，还不是治理那几个狗东西的时候，等到日后自己势力发展起来了，武经也修炼入门了……那几个想要黑吃黑的烂货，自己有一百种办法可以玩死他们！ 　　忍…… 　　先忍…… 　　格鲁特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燃房间蜡烛后来到书桌跟前，一页页翻阅起桌面上摆着的那本《武经》。 　　“习武者，首在强身，身强则力壮，体力绵长筋骨强健，方可进行后续凝练气血之修行……” 　　同样点燃着烛火的另外一个杂役弟子房间，脸颊肿胀得像是猪头一样的男人正在专心致志阅读着《武经》上的文字。 　　“习武者……吸……首在强身，身强则……吸……身强则力壮……” 　　因为脸颊的肿胀，他每阅读一段话，都会有透明涎水从他嘴角滴落下来，然后又被他吸回嘴里。 　　烛火的光芒映照在男人脸上，因为高高肿胀的脸颊，所以在背光处投下大片阴影，如此他就始终有半张脸颊是处于阴影当中。 　　一面光明，一面阴影，他目光认真注视着武经的书页，眼神里除了坚定，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仇恨。 　　力量……只有力量，才是一切！ 　　什么资质？什么身份？都是狗屁！ 　　只有主宰力量的人，才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是主宰其他人的命运！ 　　不过很不幸的是，教会他这点的，却是个人渣般的男人。 　　自己没有把握住内门弟子的身份，不过那无所谓，身份终究只是个空壳罢了，他需要的……是力量！ 　　而力量的来源，此刻就印在他面前的这本书上！ 　　武经！ 　　杂役弟子的修炼功法！ 　　虽然自己原本可以修行更好的道籍，但这无所谓！ 　　他身为内门弟子的资质还在，只要开始修炼，毫无疑问速度会远远超越那些毫无修仙资质的外门杂役！ 　　时间……他现在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 第八十九章 一年 　　争分夺秒阅读武经的同时，男人脑海中止不住的闪过刀疤脸的面庞。 　　仇恨的火焰在他眼中积蓄，一点点化为持续不断的动力，让他如饥似渴般吸纳着武经上的知识！ 　　蜡烛燃烧到第三根时，他挥手轻轻合上武经的最后一页，然后坐在椅子上闭目回想了片刻。 　　片刻之后，男人起身走到房间中央，双腿微微下压，做出四平马步的姿势，然后脊背向前弯曲，一只手收在腰侧，另一只手弯曲肘部向前伸出……就像是在骑马一般。 　　“呼……吸……呼……” 　　按照武经里描述的呼吸频率，男人吞吐几口气息之后，身体也跟着微微起伏摇晃起来。 　　节奏，节奏…… 　　要去寻找一种能感觉到双腿有热流在升腾起来的节奏…… 　　男人尝试了不知道多久时间，房间里的蜡烛早已熄灭了多时，他双腿都酸痛得不行了，但他还是坚持着马步的姿势。 　　汗水，滴滴哒哒落在地面上，印出大片潮湿痕迹。 　　“咯吱……” 　　男人用力咬紧牙关，肿胀的猪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 　　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当中不断重复盘旋，也不知道是坚持了多少个“再坚持一下”之后……变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酸涩胀痛的双腿之间，一股区别于疼痛带来灼热感的热度，仿佛温泉水般，缓缓从小腿向着他腰间两侧蔓延！ 　　气血……！ 　　虽然男人是第一次修炼武经，但他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气血诞生，第一次气血诞生！！ 　　从惊喜当中反应过来，男人猛然跑到房间床前，翻出被子夹层里藏着的一颗血线灵芝，然后取了把小刀，从灵芝上切下一片就含入口中。 　　血线灵芝，弟子阁兑换价是两百积分，他本来是换不起的。 　　但是因为刀疤脸打伤他的事情，黛菈长老竟然免除了他被惩罚的那半个月俸禄，所以他仍然有一枚灵石和一百积分到手，当然，这件事他并没有宣扬出去，而是暗地里把灵石折换成一百积分，然后用全部的两百积分去换取了这棵血线灵芝。 　　第一次凝练气血……可是会影响到后续整部武经修炼程度的！ 　　轰隆！！！ 　　一片血线灵芝含入口中的瞬间，漫过双腿的气血也延伸到了腰部，男人只觉得脑海内像是传来一声惊涛骇浪般的轰鸣，然后就感觉到气血热流从腰部两侧双肾的位置疯狂涌入！ 　　“呃……呜！！！” 　　肾水与气血交融的瞬间，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不是因为痛，而是……太爽了！ 　　像是有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按摩全身，然后又有一张温热娇柔的嘴唇含在他的肾脏上面，小巧滑腻的湿润舌头轻轻舔舐每一根细微的神经……快感一波波从腰侧传来，几乎令他理智都要被吞没其中！ 　　这种极致的舒爽持续片刻后，男人渐渐回过些神来，直至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嘴里的那片血线灵芝竟然已经融化到只剩下些许细微残渣了！ 　　男人赶紧又切了一片到嘴里，刚才那种极致的舒爽重新袭来，他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整个人也自然而然盘腿坐到床上，凝神静气感受着身体那种美妙回馈的感觉。 　　一颗血线灵芝，足足让他消化了大半晚上，直至窗外天色蒙蒙将亮时，他才将最后一片血线灵芝也含化在了嘴里。 　　气血盈满……则当溢！ 　　消化完一整棵血线灵芝，男人脸上的肿胀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去，他面色红润到甚至有些病态的程度，浑身皮肤都在不断向外散发出丝丝缕缕白雾般的蒸汽。 　　——是时候，该凝聚出真正踏入武道的气血了！ 　　男人心神一动，喉咙里开始深深吸气。 　　“呼、吸……” 　　一口气吸入到极限，他眼中精光暴闪，随即便猛然吐气开声。 　　“姆喔！！！！！” 　　这道声音浑厚非常，不像是人声，反而类似牛的哞叫，随着声音发出，男人浑身筋肉都随着声波震荡起来，腰侧两肾更是涌出滚烫热流，刹那间就袭遍全身！ 　　气血！ 　　不同于最初涌入肾脏的斑驳气血，这些都是精纯无比，可以直接令人踏入武道第一境界修为的精纯气血！ 　　气血与肉身合一，男人脸上病态的涨红飞快褪去，恢复到正常红润肤色，他双腿一动跃下床榻，身体在半空轻盈转动一圈，落地无声却稳得像是老树盘根，脚底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猛然拧腰挥拳！ 　　呼——！ 　　拳头击打向前方时，风声随之响起。 　　拳风！ 　　男人低头盯着双手，面露震撼惊讶之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挥出如此凌厉刚猛的一拳。 　　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在房间之外。 　　宗门晨钟悠长敲响，天色此刻逐渐逐渐的，已经彻底大亮了起来…… 　　…… 　　修行是什么？ 　　是长久不断努力下一点一滴的进步，是日子叠着日子水磨功夫般的流年。 　　距离仙武宗开山立派一年后，山海世界外，一群衣着服饰各异的男男女女聚集在翻涌不休的迷雾圈外，排着队挨个进行着问心试炼。 　　赤红色问仙石前，两个身穿纯青道袍的少男少女负手而立，目光淡淡注视着人群里面那些眼神热切的庸碌凡人，而在他们的腰间，皆是垂挂着一块【人】字牌，显示着这两人仙武宗内门弟子的身份。 　　问世间，何为仙？！ 　　又一人站到问仙石前，此人剑眉星目，面相英朗，身材也足有七尺余高，看起来颇为不凡，他上前后仅仅只一个照面，问仙石就微微亮起光华。 　　嗡——！ 　　问仙石亮起的同时，旁边的道蕴茶树也轻轻一震，莹绿色光点缓慢飘落到男子头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总算又遇到一位道门种子！” 　　看见问仙石与道蕴茶树的变化，守候在两旁的内门弟子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其中少年那位对着被包裹在翠华里面的男子稽首一礼道：“恭喜这位小友，仙缘匪浅，此番通过了问仙石的问心考验，接下来你就会被送到仙武宗山门脚下，经历第二关问道考验，如若顺利通过方可成为本宗内门正式弟子，就算半路折损也可上山为一外门弟子，修习一些基础的气血武学，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通通都不在话下。” 　　被光芒包裹着漂浮起来的男子起初慌乱了一下，不过听到少年道人的解释之后，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也学着道人的样子，倒像不像的对他回了个稽首礼：“感谢这位……道兄的不吝赐教！在下莱昂纳德·里维斯，还请问道兄的名号？也好方便在下日后报答道兄今日这开疑解惑之恩！” 　　“报恩不报恩的，贫道只是例行公事，向你解释一下情况，当不得什么恩情，更不值得你这一谢，所以报恩之事休要再提，省得传出什么误会，说贫道收受凡人贿赂了！”少年道人面露忌讳的拂了拂长袖，继续说道：“不过贫道的名号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且记好了，贫道为仙武宗灵字辈内门弟子，道号灵雎！至于你管贫道叫道兄之事……但愿你后面能够顺利通过登仙梯的问道考验吧，如此那句道兄方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少年道人话刚说完，莱昂纳德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包裹住他周身的翠绿光芒便突然间荧光大放，然后带着他一头扎进了翻滚不休的迷雾圈当中。 　　望着消失在浓白迷雾里面的那道绿光，灵雎轻笑一声，摇头叹道：“这人也是机灵，打蛇上棍就想跟我攀上关系，可他又岂能知道，外门与内门之间那份人仙之隔的差距，究竟有多么的厚重与可悲！” 　　“你这话说的，就这么肯定他是在外门吗？”站在灵雎另一侧的年轻女修轻哼一声道：“万一他也是进入内门了呢？万一他修炼资质上佳呢？说不定很快就能追上你这位仙人了哦？” 　　话说到最后，女修声音揶揄补充道：“你说对吧，炼气五层的仙人？呵呵呵呵……” 　　“灵贺！同为内门弟子，你怎可如此揭短于我？”被女修叫破修为，少年道人脸色有些挂不住，衣袍也被透体而出的精气鼓荡得微微飘荡起来。 　　“怎么，你能看不起人家新入门的道子，我就不可以数落数落你？还人仙之隔呢，呵呵呵呵……炼气五层，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仙人呢，不知羞！”女修丝毫不惮的与少年道人对视着，嘴角缓缓勾出轻笑的弧度：“再说，我看那个叫什么莱昂纳德的，长相也还挺英俊的嘛，穿着打扮也干净清雅，气质就不像是外界那些泥腿子，大概要么是富家弟子，要么就是王公贵族出身，能有这样一位帅气潇洒的小师弟，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求之不得？我看你就是在发烧！”少年道人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双手环抱道：“再者说，修炼资质上佳的道门种子哪有那么容易碰到？能通过问心考验之人本就是万里挑一，而通过了问心考验的人要再通过问道考验，成为本宗真正的内门弟子，那又要再从几十上百人里挑出一个来，况且我看那人细皮嫩肉的样子，料想他也吃不了什么苦，你我皆是爬过那一遭登仙梯的，登仙问道岂是儿戏可言？他多半就是进入外门成为杂役弟子罢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刚才那个小帅哥很可能成为师弟呢~”女修轻佻一笑，双手搂在胸前，立刻从宽松道袍下面挤压勾勒出两抹浑圆弧度的线条。 　　“哼！不可理喻！”少年道人皱眉转过脑袋，不想再看见这个肆意散发着风情的下流女人。 　　“似你这般烧女，泛滥情欲，迟早毁在心魔里面！” 　　“嗯哼？那也比你好呀，炼气五层，连筑基都还未入的【仙人】……哎哟哟，笑死我了，估计你这辈子都没机会遇到心魔吧？”女修单手掩住嘴唇，咯咯娇笑起来：“毕竟，心魔可是只有道行高深了之后，才有机会遇到的东西呢~” 　　“灵贺，你不也只是炼气六层吗？！”少年道人忍耐不住她的冷嘲热讽，扭头反驳道：“一年时间，宗门内有谁可以踏入筑基？除了真传院里的几位道子大人，其他还有谁？天字院的灵真道子和灵予道子也才练气九层而已！” 　　“呵呵呵……急了。”女修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道：“别说什么天字院和真传院里的那几位道子大人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五层我六层，我是不是比你高？” 　　“……” 　　少年道人脸色一窒，然后转回过头去，不再与她继续争辩。 　　没办法，争也争不过，毕竟对方确实是比自己高了一层啊…… 　　迷雾圈，山海世界内。 　　莹绿光茧快速越过海面与山丘，在一片茂密林海的尽头，光茧缓缓降落到平坦地面上，然后发出细微的砰声，似肥皂泡般破碎在空气当中。 　　沙沙…… 　　莱昂纳德稳稳当当踩在地上，他原本就有多年向宫廷护卫学习武艺的经验，此刻从光茧当中落到地上不过区区十几公分高度，当然是完全难不倒他了。 　　而在莱昂纳德落地的周围，大约三四十人也跟他一样，目露好奇之色打量着四周，尤其是最前方一块硕大无比的紫色山石。 　　——登仙梯！！！ 　　紫色山石正面，三个走笔如刀的刚硬字迹深深刻入其中。 　　仙武宗出名的入门三奇观：问仙石，道蕴树，登仙梯！ 　　其中问仙石和道蕴树虽然也很神奇，一者可以直接叩问观石之人的真实内心，任何虚假或者伪装的想法都将无所遁形，另一者则能够降下神奇的莹绿光茧，包裹住通关之人快速抵达山海世界之内，仙武宗主峰山脚，但这两者神奇归神奇，外观其实并没有太过起眼，乍一看就只是一块石头与一颗茶树罢了。 　　然而入门的第三大奇观——登仙梯，却是真真正正一眼就能够给予观看之人以强烈视觉震撼的，鬼斧神工般的建筑！ 第九十章 法不可轻传，唯你除外！ 　　每一级台阶都长达上千米，通体洁白而又给人以轻盈的质感，仿佛由山间白云凝聚而成一般，最重要的是……这些阶梯是真的凌空漂浮在半空，一级又一级，顺着山峰的方向一路延伸至最顶端的仙武宗山门当中！ 　　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前来拜宗的凡人资质优劣如何，只要爬过阶梯便可一目了然。 　　莱昂纳德深深凝视着云雾缭绕的峰顶，他没有与山脚下其他任何人做过多的交流，只是自顾自热身，蹲起压腿，拉伸着四肢筋腱与肌肉。 　　又过了几十分钟后，登仙梯第一级微微亮起洁白光芒，山脚下众人见此情景，纷纷朝着阶梯迈步而去，莱昂纳德也夹杂在人群当中。 　　左右长达上千米的登仙梯台阶足够同时容纳数百人进行攀登，所以这些人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推挤或者争抢，莱昂纳德第一步踏上登仙梯时，双眼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莱昂纳德，凡人，七成紫府，十七岁，资质十成得其七，年仅一旬，天纵之资，共得三斤重担！ 　　自己是……天纵之资？！ 　　而且，只有三斤的负重…… 　　莱昂纳德眼神略微闪动，他作为一国王子，情报发达自然是远超其他普通凡人，所以他也知道一些关于登仙梯的隐秘。 　　天纵之资，是有体力恢复增幅的！ 　　而且自己只需要背负三斤的重量…… 　　他仰起头看向前方仿佛漫无尽头的登仙长梯，眼底有一缕野心的神采划过。 　　说不定，自己可以试试……挑战下彻底爬上这九万九千九百级台阶，也说不定呢？ 　　那可是内门天字院弟子的入门标准啊！ 　　莱昂纳德心底不断翻涌起野心的浪潮，但他表面却越发的平静默然了，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从脸上流露出来，只是低下头，与身旁其他所有人一样，看似艰难地一步一步缓慢攀爬起来。 　　…… 　　仙武宗，通天殿内。 　　一代灵字辈的弟子们整齐站在殿下，上百人身穿纯青道袍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气势逼人。 　　“今日是本宗开放山门招收弟子之日，你等皆去登仙梯顶迎接新入宗的弟子们吧。”陈默端坐在宝座之上，目光看向站在弟子们旁边的几位长老，黛菈主管外门杂役弟子，优纪主管内门，而洛兰则是掌管着弟子阁的各种物资发放，以及内外门弟子的宗门积分管理。 　　“优纪长老，新入门弟子的指引和接见工作，就有劳你从旁协助与监督了，没问题吧？” 　　“我没什么问题。”优纪面色如常答道，她本来就不用干什么实际的事情，只是需要从旁监督一下不让这些一代弟子在接引新入门弟子的过程当中出什么岔子就行了，可以算是非常轻松的活儿。 　　“好，那么黛菈长老……” 　　陈默目光转向黛菈，缓缓开口说出了对她的吩咐：“你稍后带着杂役弟子们下山去，把那些登山失败的弟子们全部收拢整合起来，他们以后就加入本宗外门，由你统一管理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谨遵宗主道谕！” 　　黛菈恭恭敬敬拱手一拜，腰间的仙武令微微摇晃，然后起身静静站立在一旁。 　　“至于洛兰长老，你就回弟子阁守好阁楼就行了。”陈默最后做完对洛兰的安排，目光重新扫向整个大殿，声音平静当中蕴含威严，语速缓缓道：“今日的收徒大典，为仙武宗开宗一年以来的首次公开收徒，你等切记不可张狂行事，待到收徒大典结束之后，弟子阁那边会给你等多加发放一个月的修行资粮，如此你等便去吧。” 　　“是，弟子谨遵宗主道谕！” 　　随着陈默的话音，上百道一代弟子们中气十足的回应之声在大殿内一齐回荡起来。 　　十几分钟后，大殿之外，一个左腿跛足的道人突然被身后追来的一人给拦了下来。 　　“小黑！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走了？” 　　莱欧娜拦住灵左，面露不悦道：“你的腿不方便，待会儿接引新入门师弟师妹们的时候，肯定不会像其他弟子那么方便，我还说要跟你一起去呢，你怎么一个人就走了？” 　　“我……这种样子……” 　　灵左低头看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双脚，表情自嘲道：“本来这一年你就因为跟我走得太近，而被其他弟子们在背后说了不少闲话，现在去接引新入门的弟子，你还是别跟我靠这么近为好，否则……” 　　“否则怎样？”莱欧娜眉梢一扬，嘴里没好气的哼哼两声，然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些肤浅的家伙，以貌取人看不起你跛脚，却不知道你是跟我一样的良才美玉资质！小黑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去跟那些讨厌的家伙说明你的修为？整个内门的人字院弟子里面，只有你跟我是达到了炼气七层的！其他那些四层五层六层的弟子，哪个在你我手下能走得过五招？哼……背后说人坏话厉害，我看看谁胆子那么肥，敢在我面前碎嘴？！” 　　“好啦……你也是，明明只要不跟我走得这么近就没事的，但你偏偏非要……” 　　“小黑！” 　　“好，好，我不说了。” 　　灵左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不过心底却是感觉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涌动着。 　　入门这一年，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跛足，以及道号里那个带有侮辱性的“左”字而轻视他，不待见他，只有莱欧娜是处处维护着他，哪怕因为跟他走得太近而被其他人背后非议，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拉开距离…… 　　这份情谊，这份真心，他灵左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一年时间里，他早已把莱欧娜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甚至……少年青涩懵懂的恋慕之情，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悄然留下了某个笑颜如花的少女身形。 　　不过也正是因为莱欧娜在自己心中日渐增加的分量，灵左才会感到心头越发沉重不已。 　　他的资质，可不是什么良才美玉…… 　　当初被登仙梯评价为天纵之资，哪怕他已经竭力压制了修行速度，但时至一年后的今日，灵左仍然已经是炼气八层的修为了，并且只差一纸之隔就即将突破入炼气九层，成为与天字院那两位天骄道子一样的修为！ 　　可是即使突破就在眼前，灵左也不敢那么做，本身他就欺骗莱欧娜说自己仅仅只是炼气七层，而练气八层的修为如果被看穿的话，他还可以用“偶然突破”这个理由作为借口敷衍过去，但如果是炼气九层……难道他要说自己连续“偶然”突破了两次吗？ 　　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灵左只能不断后押突破的时间，浑身占据了八成以上经络灵脉的精气足足凝练了十几遍，每一缕都沉重得不像是“气”，反倒像是液体的形式一般，前几天灵左在日常搬运精气周天之时，甚至听到了经络灵脉当中响起哗哗的冲刷之声！ 　　精气不像精气，却像是液体，那这东西还算是精气吗？或者该换个名字，叫精……嗯，那似乎又有些不太文明。 　　灵左心头颇为沉重，道籍上并没有记载他的这种情况，但他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为了尽量贴近莱欧娜的修炼速度，他甚至都停止了晚上的修行功课！ 　　不过天纵之资和良才美玉之间的差距，很显然并不会仅仅只因为他缩短自己的修行时间就彻底消失。 　　要是有一天……自己压制不住修行速度了，莱欧娜发现他其实是天纵之资的话，以她单纯天真的个性，应该会很难过很受伤吧？ 　　她明明是那么的相信自己，可自己却欺骗了她…… 　　无论这份欺骗的初衷有多么美好，但欺骗本身就是欺骗，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得知真相的莱欧娜，还会跟自己做朋友吗？ 　　她心里还会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的信赖着自己吗？ 　　每当内心划过这些疑问，灵左都会觉得沉重不已。 　　“小黑，你怎么了？最近几个月总是看到你露出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 　　就在灵左低头沉思之时，旁边的莱欧娜忽然轻轻用手肘撞了撞他，一双灵动眼眸里闪烁着疑惑目光：“你不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呃……我能有什么事，你想太多了。” 　　灵左勉强笑了笑，几个月前，那正是他突破进炼气期八层的时候。 　　“你真的没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吗？”莱欧娜还是有些不信，她仔细打量着灵左的脸颊，继续问道：“可你这明明就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别骗我哦，小黑，我们之间不应该有那些隔阂和隐瞒的，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相信我，好吗？” 　　“……” 　　灵左微微张开嘴唇，他内心有种强烈的冲动，很想现在就立刻向眼前的少女坦白一切，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失去莱欧娜这位朋友的代价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了，灵左不愿意去赌那个可能性，哪怕实际上与莱欧娜决裂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他还是不愿意。 　　姑且，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真的是想多啦，我只是不太喜欢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幅跛腿的样子罢了。” 　　“跛腿？” 　　莱欧娜看了眼灵左一瘸一拐的左腿，然后轻哼一声道：“要我说，小黑你别的什么都好，唯一不好之处就是太在意这种无足挂齿的细枝末节，拜托，你可是炼气七层的修士诶！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区区一副肉体凡胎，谁敢看不起你？谁又敢说你闲话？” 　　“我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灵左表情忧郁的笑了笑，看莱欧娜似乎已经被转移走了注意力，他内心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敷衍过去了…… 　　“对了，小黑。” 　　就在灵左内心松了口气的同时，莱欧娜忽然冷不丁凑近两步，脸颊距离他眼睛不足二十公分问道：“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嗯，当然了。” 　　面对莱欧娜的突然袭击，灵左心神一乱，但他终究还是没露出什么破绽，面色如常回答道：“我们一直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一直都是！” 　　莱欧娜双眼认真注视着灵左脸上的表情，片刻后她忽然轻笑起来。 　　“说得也是呢……我们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嘛，最好的朋友之间怎么会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秘密呢？看来应该是我想多了……没事，我现在放心啦！” 　　话刚说完，莱欧娜往后退了几步，一脸笑意盈盈道：“小黑，要来比一比【那个】吗？” 　　那个…… 　　灵左闻言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自从莱欧娜跟他一样踏入炼气七层之后，他就把自己琢磨出来的利用精气重点刺激脚部足经，以达到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普通灌注精气之后移动速度的一种加速秘诀教给了她，并且两人也经常彼此切磋，以此为乐。 　　“好啊，不过这次你有把握胜过我了吗？” 　　“那当然！今天我状态可是特别的好哟！” 　　莱欧娜对着灵左回了个大大方方的自信笑容，灵左则是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是吗？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说话间，一股精气透体而出，在他脚下旋转着缠绕而上，涤荡开一圈灰尘的同时，也将他身穿的纯青道袍下摆微扬起来。 　　看见灵左的举动，莱欧娜同样运起精气，不过她的动静可比灵左大得多，炼气七层的庞大精气形成一道漩涡气柱，呜呜呼啸着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精气外放有余，凝练不足……对腿部足经的刺激也略有偏差…… 　　灵左只是随意看了眼莱欧娜运功时精气跌起的状态，就将她对加速秘法的掌握情况了然于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个秘法本身就是他为了在战斗时弥补跛足所带来缺陷而钻研出来的，莱欧娜学会之后或许确实是花费了一番苦工去努力练习，但那又如何能够比得上他时时刻刻都在跛足之上运转着秘法呢？ 　　当然，虽然在灵左看来，莱欧娜对于加速秘法的掌握程度实在是乏善可陈，但为了照顾到这位好胜心过旺的女孩子骄傲的自尊，他还是每次都大大放水，只保持比莱欧娜快一点点的速度罢了。 　　只快一点，既不会过分打击到莱欧娜的好胜心与自尊，同时也不会暴露出自己的实际修为，并且还能够借着比她更快一点的比试结果，顺口指点几句她在修行秘法时出现谬误的地方。 　　“那么，咱们现在开始？” 　　莱欧娜已经做好了准备，满脸战意的对灵左挑了挑眉。 　　“好啊，你来数三二一吧。”灵左仍然是表情淡然的微笑着，丝毫没有要拔足而奔的架势。 　　不过莱欧娜并没有因此就掉以轻心，她双脚已经绷紧了肌肉，足底十几道特殊的经络穴位正在快速流转着精气。 　　“那我可要开始数了喔……三、二、一——开始！！！” 　　紧随着话尾最后一道声音，原地猛然荡开一阵狂风沙尘。 　　等到沙尘稍微降下去一些时，莱欧娜与灵左此刻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踪影，地面只留下两双深深印入石砖的开裂脚印。 第九十一章 资质 　　登仙梯顶端，高大开阔好似天门一般的宗门入口前，地面已经整齐的摆好了上百张长桌，桌面上堆放着各种饮食与解渴的清水，而一代弟子们则统一守候在这样接应物资的前方，安静等待着登仙梯下新入门道子们的到来。 　　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最终能够成功登顶的人肯定就是天字院起底的精英弟子，不过即使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最终都无法成功完成登顶的挑战，但只要可以爬上与入门门槛相对应的阶梯级数，他们依然能够进入地字院与人字院成为仙武宗的内门正式弟子，所以这些用来接应的食物和饮水都是一代弟子专门准备给未来将会加入仙武宗的同门师弟与师妹们的，算是拉近两代弟子间关系的一点小手段，当然，这也是一种无形当中的人情投资。 　　“嗯，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优纪站在所有一代弟子的最前方，她低头往登仙梯下望去，山间缭绕飘荡的云雾并不能遮蔽住她的目光，所以那些正在登仙梯上艰难攀登着的道子状况如何，当然也完全逃不过她的注视了。 　　看见登仙梯上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有道子完成了入门的阶梯级数，并且浑身脱力软倒在地上之后，她轻声朝着身边的一众一代弟子们吩咐道：“你们现在可以下去接师弟师妹们了，切记，只有那些已经达到了入门标准，并且主动表示放弃的道子才可以接上来，其他没有达到入门标准的杂役，以及明确表示了自己还要继续挑战登仙梯的道子，你们都不准去打扰和掺和，我会在这里盯着你们的，都听明白了吗？” 　　“弟子省得！”一群一代弟子们兴致勃勃地高声回应道，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愉快笑容。 　　常言道，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他们一整年都待在仙武宗所在的这片山海世界当中，能够获准外出的机会那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仙武宗附近的山脉里还有各种恐怖凶兽，以及镇山的四神兽游荡，所以他们去年整年几乎都是在宗门里面苦修度日。 　　如此长时间没有见过外人，再加上自己这一身炼气期的本领，他们每个人都无比期待着能够在新入门的道子们面前好好的装一装比，以排解一下内心空虚寂寞的情绪。 　　“行了，看你们一个个猴急的这幅样子……都下去吧！” 　　优纪轻轻扬了扬手，立刻就有一道道弟子快速从她身旁经过，纯青道袍呼啦呼啦卷起风声，她面露无奈地看着这些弟子们的背影，不过唇角却是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在仙武宗山门里面憋了一年，他们也确实是需要好好的发泄一下苦修带来的寂寞…… 　　登仙梯一千级上，几道人影摇摇晃晃跌坐在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无可抑制地从肺腑喉管里传来，看向更上方还在攀爬的那些人的目光当中满是羡慕与不甘。 　　登仙梯，通仙道！ 　　前提是他们要能够爬得上去才行…… 　　一千级登仙梯确实是已经达到了仙武宗的正式收徒标准，不过那也仅仅只是最差最差……最最差的一档罢了。 　　而如果要想成为更上一级的内门弟子，他们至少得爬到一万级以上才有可能！ 　　一万级……那可是一万级啊！！ 　　听起来或许并不算太难，但只有真正实际攀登过登仙梯的人才会知晓其中的难度究竟有多么巨大！ 　　登仙梯上，体力是不会恢复的……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还要额外背负重量，以一个中人之姿二三十岁的道子来算，他至少需要背负十几二十斤的重量！ 　　负重登梯，而且体力还无法恢复……天知道他们爬上这一千级登仙梯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咬紧牙关绷紧浑身肌肉最终才艰难攀爬上来的，而要想爬上一万级，他们还要再攀爬九次一千级的登仙梯！ 　　不……也不能这么算，毕竟体力的消耗越到后面就越会显示出难度，只爬一千级台阶跟爬上一千级台阶后再爬一千级，那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难度也绝不会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们此刻在这一千级登仙梯上就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能够继续往上爬，甚至是爬上一万级阶梯的那些人，到底得体魄健壮、意志坚强到什么程度啊？ 　　更甚至……最终彻底登顶爬上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的，又会是一些什么人呢？ 　　“真是一群怪物啊……” 　　靠坐在一千级台阶上的某个男人如此感叹了一句，然后身旁突然袭来一阵劲风，紧接着他便看见一位身穿纯青道袍的年轻道人出现在身侧，朝他微笑说道：“那些爬到更上面去的道子，可不是什么怪物哦？他们都是真正的天才呢。” 　　“你……你是？” 　　男子目光有些诧异的盯着身旁的道人，不过他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语气惊喜道：“您是仙武宗的仙人吗？” 　　“贫道可不是什么仙人，这话你以后入宗了千万不能乱说。” 　　道人抽出拢在宽大袖袍里的双手，弯腰扶起男子后继续说道：“整个仙武宗，能够被称为仙人的，仅仅只有宗主大人一位罢了，你应当尊称其名号为——武仙上尊真人。” 　　“是，是，多谢道长告诫，那个……”男子被道人搀扶着勉力站起身来，表情颇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小人应该怎么称呼道长呢？” 　　小人……？ 　　听到男子自称是“小人”，道人脸上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感慨与得意之色。 　　一年！ 　　他在山上苦修了整整一年的仙法，现在终于到了苦尽甘来之日！ 　　从今往后，仙武宗内除了那群杂役之外，总算是又有一群凡人弟子加入宗门了，换言之……他今后也是师兄一辈的门派老人了，再不是仙武宗内垫底的存在了！ 　　遥想一年之前，自己面对山上的宗门长老时，不也是这么的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么…… 　　现在总算是轮到别人对自己露出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之色了。 　　“这位道子，你既然已经登上了一千级台阶，今后便将是宗门正式收入门墙的弟子，所以往后万不可再以小人自称啊……” 　　心绪翻飞间，道人对男子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毕竟你我之间也只是师兄弟关系，贫道又哪里受得了你这句小人呢？至于贫道的名号……你可称我灵安道人，或者直接叫我一声师兄也行。” 　　“那，那小……那师弟就却之不恭了！”听到灵安道人语气随和的话，男子赶紧一脸喜色打蛇上棍道：“师兄，还未敢请问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爬上去的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天才呢？” 　　“呵呵……你爬登仙梯的时候，心头应该涌现过某种感悟吧？关于自身资质的。” 　　“是，师弟是中人之姿，两成紫府，所以身有二十四斤重负。”提起登仙梯对自己资质的评价，男人不由得面露好奇道：“师兄，难不成这资质也有什么说法吗？” 　　“嗯，你此言不差，资质当然是有说法的，而且还有很大的说法！” 　　灵安道人扶着男人在登仙梯上攀爬着，他脚下只轻轻一点，无形精气刚猛炸开，顷刻间两人便猛然向上蹿升出十几级台阶。 　　“登仙梯评定资质的等级有三类，中人之姿，良才美玉，以及天纵之资，你被评定的中人之姿是最多最常见，同时也是最弱的一等，所以身上会怀有负重，而且还无法在攀登阶梯时恢复体力，想要爬上一千级都已经是难之又难，一万级更是常人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啊……！竟是如此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灵安道人搀扶着奔行如飞所带来的刺激，还是因为被他话里的隐秘消息所震慑，男子轻声发出一道惊呼，随即赶紧追问道：“那不知道师兄您是……” 　　“我啊？”灵安道人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我与你一样，也是中人之姿。” 　　和自己一样吗…… 　　男子闻言内心微微一动，他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的资质是否太低了点，但听到灵安道人的话，他心底顿时就蓦然一松。 　　原来这位师兄也是跟自己一样的资质等级啊……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只要踏实修行一年，也可以达到师兄这样的境界？ 　　他可是还清楚记得，灵安道人出现在登仙梯上时，那几乎达到了肉眼无法察觉程度的疾速！ 　　男子内心跃动着自己的小心思，而灵安道人则继续说道：“除了中人之姿以外，如果有道子达到了良才美玉的资质，那么他们身上背负的重量就会大幅度减轻，并且体力还能够自然进行恢复，四成紫府的良才美玉资质道子，体力正常回复，五成恢复速度略微加快，六成恢复速度再快一筹，大概能达到一倍半自身原本的体力恢复速度，如此方才有可能挑战一万级以上的登仙梯。” 　　“原来如此……那师兄，最厉害的修行资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男子慢慢消化了下灵安道人话里的信息，然后继续好奇追问道。 　　“最厉害？天纵之资么？”灵安道人摇了摇头：“负重再减轻，轻到几乎微不可察，体力恢复速度最基础就是加一倍，然后每多一层紫府的修行资质，体力恢复速度就加一倍……师弟，当师兄的再提醒你一点，今后到了山上，无论有事没事，都千万别议论天字院那几个精英弟子的是非，更不要去议论真传弟子，不，是连想都不要去想，这样对你才最有好处。” 　　“想都不要想？”男子闻言，脸上顿时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师兄，还请您再详细说说吧，师弟实在是好奇得厉害……” 　　“嗐……也罢，既然是我先主动向你提起，那我就好好跟你说个清楚吧。”灵安道人叹了口气：“不过我可事先说好，这话你以后千万别拿到宗门里乱说，会引来很大麻烦的。” 　　“嗯嗯！”男子用力点了点头，拍胸脯保证道：“师兄肯替我慷慨解惑，师弟又怎会不识好歹呢？”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其中隐情。” 　　灵安道人话音一顿，整理片刻语言后他才继续说道：“咱们仙武宗内，弟子院落分为三等，刚才师兄跟你说的那种最低的资质，也就是如你我这般的中人之姿，是住在人字院当中，而人字院之上，还有地字院和天字院，分别对应着良才美玉与天纵之资的修行资质，之所以师兄劝你千万别去议论天字院弟子的是非，就是因为其中住着的弟子都是天纵之资的修行资质……嗯，光是这么跟你说你或许还没什么概念，那我就换个说法，师弟觉得师兄修为如何？” 　　灵安道人说话间，脚下连连点地，无形精气在周遭荡开汹涌狂风，两人身影如同掠过低空的飞鸟般疾速在登仙梯台阶上穿行。 　　“师兄的修为当然是厉害的！”男子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就一口回答道：“比曾经我在城镇里见过的那位魔法师都要厉害多了！” 　　“厉害么？你这么觉得？”灵安道人微微摇头道：“在你看来，或许师兄我确实算是厉害吧，但师兄要告诉你，其实师兄的修为在人字院里只算是一般罢了，具体的修行境界说来你也听不明白，那我就这么说好了，在人字院里只比师兄高一层修为的同门道友，可以在五招之内就击败甚至是彻底击杀师兄，同样的道理，师兄我对那些低自己一层修为的道友出手，照样也可以在五招之内就定出胜负，而天字院的精英弟子……则至少比师兄高三四层修为！你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吗？” 　　一层，五招…… 　　三四层，那就是…… 　　男子愣愣出神的幻想着天字院弟子的厉害，灵安道人见状不由得一笑，打断他的思绪道：“行了，别想了，你只要知道上山进到宗门之后千万别去招惹地字院和天字院就行了，省得被人一招废了修为还不明白为什么！” 　　“是……师弟受教了。”男子点了点头，忽然又疑惑问道：“那师兄，真传院又是什么情况呢？” 　　“噤声！” 　　谁知道就在男子话音刚落的同时，灵安道人面色猛然一变，他紧皱着眉头警告道：“天字院，你只要不去招惹便好，而真传院……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那里面的弟子，跟我们不一样。” 第九十二章 鸿沟 　　“天字院，你只要不去招惹便好，而真传院……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那里面的弟子，跟我们不一样。” 　　“师兄……” 　　男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灵安道人满脸忌惮的样子，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而灵安道人见他如此，原本紧绷严肃的表情也略微缓和下去一些，他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凝重道：“师弟，你可千万别怪师兄这么严词警告你，实在是这真传院落……它太特殊了，等你今后进入宗门便会了解其中原由，师兄这里就长话短说跟你讲讲情况，真传弟子院的特殊之处有三，其一是能够进入真传院落的弟子资质起步就是天纵之资，其二是真传院落当中的每一位弟子都是由宗主亲自点名而出，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真传弟子院里的弟子，她们都是宗门长老亲自收入门下的入室弟子！” 　　“宗门长老？”男子一脸不解道：“可是宗门长老难道不是门内所有弟子的老师吗？” 　　“不一样的……” 　　灵安道人苦涩摇头，语气感慨道：“仅仅只是最基础的传道受业解惑，与真正意义上正式收为入室弟子，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前者生疏犹如上司下属，后者亲近更胜亲生父母！” 　　“……” 　　男子听着灵安道人的讲述，嘴唇微微张开，一时竟然失去了言语。 　　灵安道人说到这里也没了继续往下向他介绍宗门情况的闲心，脚下加快几分速度，精气震荡呼啸间，两人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线条，快速消失于洁白台阶之上。 　　…… 　　登仙梯顶端，身穿纯青道袍的弟子们来往不休。 　　时而有人搀扶着浑身脱力的新入门道子跃上洁白台阶，安排其饮水休息的同时也会向负责记录新入门道子资质与攀登高度的道人告知他们的具体情况，时而也会有腾出空闲来的一代弟子重新回到登仙梯前，身形闪转挪移间就消失在了台阶顶端。 　　反正登仙梯每一级台阶的长度都超过了千米，即使他们如此繁复地来来往往，也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有过度拥挤、甚至是彼此相撞的情况发生。 　　优纪就这么负手站在登仙梯一边，静静监督着一代弟子们接引新入门道子的工作，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宗门入口前聚集着的人数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等到十几分钟之后，最后一位一代弟子扶着已经完全脱力几近昏迷的道子跃上登仙梯顶，然而在他身后那九万九千九百级的登仙梯上，此刻却并非空无一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还剩下最后的一人…… 　　他仍然还在攀登！ 　　“呼……” 　　莱昂纳德深深呼出一口肺部灼热的空气，与此同时，他抬腿迈步，缓慢而坚定地踏上了下一级台阶。 　　第……一万级登仙梯！ 　　一万级，地字院！ 　　就在莱昂纳德踏上第一万级登仙梯的同时，宗门前方聚集着的一代弟子当中也爆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嘈杂喧哗之声。 　　“怎么可能，地字院……” 　　“我看花眼了吗？那是一万级登仙梯台阶对吧？” 　　“我的天啊……这一代的弟子里就数他资质最厉害了！” 　　听到身旁其他弟子的议论声，灵左脸上倒是并没有露出什么震撼或者惊讶之类的表情，但莱欧娜却跟着赞叹了一句厉害，盯着万级登仙梯上那道身影的美眸当中，正在微微闪动着感兴趣的目光。 　　身处山门下方的莱昂纳德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备受着这么一群一代正式弟子的关注，他只是不断调整着呼吸频率，脚下一步又一步，速度缓慢却非常稳定地向上攀登着阶梯。 　　一万级，地字院，中等资质弟子…… 　　够吗？ 　　莱昂纳德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不够！ 　　他想要到达的，可是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的顶端，去触摸到那一丝进入真传弟子院落的可能！ 　　没错……他内心真正想要进入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天字院，而是仙武宗所有弟子的顶点，真传弟子院落——云上居！！ 　　而若是要进入云上居成为真传弟子的话，第一个最基础的条件，当然就是爬上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的顶端了。 　　那么，自己能够爬得上去吗？ 　　莱昂纳德仔细体会着从四肢传来的虽然略微酸楚，但却暖意融融的感觉，他虽然贵为一国王子，但从小就跟随着宫廷卫士一起进行过各种艰苦训练，所以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对他来说也完全不是问题，四肢微酸但却暖意融融，这种感觉意味着他的力量还有很大一部分剩余，身体也正处在最适合进行耐力性运动的时候。 　　还剩八万多级…… 　　有机会的…… 　　莱昂纳德金色的眸底闪动着意志坚定的目光，他是外界一国的王族，身上也背负有王族特有的骄傲，虽然他并没有将这种骄傲表现为外在的傲气凌人，但他内心绝对不允许自己跟那些最差资质的下等弟子一起住进人字院里面。 　　最次最次……也要达到地字院的标准才行！ 　　本来莱昂纳德是这么给自己定下目标的，但如今眼看着已经攀登上了地字院入门标准的一万级台阶之后，自己竟然还留有很大一部分余力，莱昂纳德内心立刻燃起了野心的火苗。 　　更高……还想要爬得更高！ 　　只要自己爬满完整的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那么天字院，甚至是真传弟子院，都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对自己敞开门庭！ 　　——呜呜呜呜！！！ 　　山脉之间，疾风呼啸。 　　一万多级台阶距离下方地面的高度其实已经不算低了，山风呼啸发出犹如鬼哭狼嚎般的呜呜声，时而细微响起，时而充斥天地，莱昂纳德对这些异响通通充耳不闻。 　　一万九千……两万……两万一…… 　　爬到两万一千级台阶之上时，他面部表情稍微抽搐了一下。 　　感觉到了，小腿的酸痛…… 　　和一万级台阶时那种虽然略微觉得四肢有些发酸，但整体力量的回馈感都非常良好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只觉得腿部、尤其是小腿肚子的部位，正在传来一种近乎抽筋般的酸痛感觉，只不过现在的酸痛程度还比较轻，远比不上真正抽筋时那种令人抓狂的剧痛。 　　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然腿肚子已经开始感觉到了酸痛，那么这种酸痛程度逐渐加剧，最终一点点变成抽筋般剧痛的结局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疲劳的累积是加倍的……当一个人感觉到累之时，他继续变得更累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彻底达到肢体承受能力极限的瞬间！ 　　曾经在宫廷卫士严苛训练下好几次达到过肉体疲劳极限的莱昂纳德很清楚这一点，他缓缓放慢本就已经并不算快的脚步，仔细评估了下自己大概还能再继续坚持多久，得到的却是一个令他感觉很不愉快的答案。 　　三十分钟——在这种状态之下，自己最多还能再继续往上攀爬三十分钟，可是…… 　　莱昂纳德抬起额头，双眼皱眉凝视向前方云雾缭绕的登仙长梯。 　　在他前面，此刻还有足足七万多级的漫长阶梯正在等待着他去攀登！ 　　三十分钟，七万多级阶梯…… 　　虽然内心非常不甘，但莱昂纳德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登顶了！ 　　而就在莱昂纳德逐渐减慢脚步的时候，山顶宗门前方的空地上，围成一圈观看着他登梯过程的一众一代弟子当中也爆发出了各种嘈杂喧哗的议论之声。 　　惋惜有之，感叹有之，幸灾乐祸也有之。 　　“只能止步于地字院了吗？哎，不过也不错了……” 　　“我等只是资质最弱的人字院弟子，而这位师弟却能够达到地字院的入门标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赶上我等的修为进度了，确实是不错的。” 　　“哼，这话倒也说得有些太夸张了吧？区区新入门弟子，若要追平我等一年的苦修，想必也是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的！” 　　“道友此话在理，左右只是地字院罢了，又不是能进天字院的资质……” 　　优纪听着身旁其他一代弟子们议论纷纷的声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始终低头注视着登仙梯上那道攀登速度越来越慢的人影，直到对方彻底停下时，她才轻声开口道：“来个弟子，去把你们的这位师弟给接上来吧。” 　　“是，长老！” 　　优纪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道弟子身影快速穿过她身旁，两万多级登仙梯上，年轻道人猛然站定脚步止住身形，随即他嘴角微微上扬起一抹善意笑容，目光看向此刻已经彻底停止了攀登的莱昂纳德，声音和煦道：“这位师弟，不知道你还准备继续挑战下去吗？若是就此放弃的话，便由贫道来领你上去吧。” 　　“你是……？” 　　莱昂纳德面露疑惑之色，皱眉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年轻道人，刚才他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然后就发现有个身穿纯青道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自己身旁。 　　虽然莱昂纳德内心已经猜出对方大概就是仙武宗内的弟子了，不过为了防止误会，他还是稳妥起见询问了一句身份。 　　“贫道乃仙武宗人字院一代弟子，道号灵净。”年轻道人仍然是面带微笑回答道。 　　“若是师弟已经不打算继续挑战这问道一关，那便跟着师兄从登仙梯上去吧。” 　　灵净道人的话让莱昂纳德彻底落实了对方的身份，随即他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师兄了，请带师弟上去吧。” 　　“善。” 　　灵净道人伸手托在莱昂纳德腋下，一阵无形精气由他浑身各大毛孔灵窍喷薄而出，掀起气流狂风的同时，两人已经在登仙梯上彻底消弭了踪影。 　　山顶之上，灵净道人去而复返不过短短一分来钟时间。 　　他刚一迈上宗门前方的空地，四周立刻就围上来一大群一代的正式弟子，而在一代弟子后方，其他新入门的道子也不由得朝这边投来好奇窥视的目光。 　　被带上宗门这短暂的几十分钟时间，有些会来事的道子已经打听清楚了关于登仙梯和弟子资质筛查的相关情况，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几乎所有道子都明白了登仙梯上的攀爬阶梯考验究竟意味着什么，同时他们也知道登上一万级阶梯之后将会获得的好处！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他今后进入了地字院，恐怕与自己这些资质平庸之辈很快就会拉开巨大差距，变成生活在截然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了吧？ 　　除了一代弟子和新入门道子之外，优纪也格外关注着这个攀登到了两万多级台阶上的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迈步走到莱昂纳德与灵净道人旁边，优纪一脸和颜悦色的问道：“能够攀登到登仙梯两万一千七百四十三级，你的紫府资质有几层？” 　　“呃……” 　　莱昂纳德刚看见走到自己面前的道袍少女时，眼中忍不住划过一抹惊艳之色，他从小在宫廷长大，什么样芳华绝代的女子没见过？然而眼前这位道袍少女却远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更加令他感到容姿绝艳，尤其是对方身上那种飒踏潇洒的英气，混杂着少女的稚嫩与可爱，瞬间让他内心狠狠一颤。 　　如果这里不是仙武宗的山门之前，莱昂纳德绝对要将对方带回王宫，日夜调教玩弄，方可一解心头的惊艳与垂涎！ 　　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此刻是在叩拜仙武宗山门，所以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迅速收敛起内心惊艳之感的同时，莱昂纳德扭头朝站在身旁的灵净道人问道：“师兄，请问这位是……” 　　灵净道人第一时间却并没有理会莱昂纳德的询问，他恭恭敬敬朝优纪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转头说道：“师弟，今后你便是仙武宗的地字院弟子了，还不速速与我一同拜见长老？” 第九十三章 各自的选择 　　长老？ 　　莱昂纳德也就呆愣了一瞬，随即他立刻学着灵净道人之前的动作，朝优纪恭敬行礼道：“弟子有眼无珠，竟然不知是长老大人当面！还请长老大人宽宏大量，不要计较弟子刚才失礼之处！” 　　“你刚拜入宗门，不知道仙武宗内的规矩，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我又何故要特意刁难与你？” 　　优纪对着莱昂纳德笑了笑，这个新入门道子资质达到了地字院的门槛标准，她也不介意多给一些耐心，于是便继续面露微笑道：“我刚才提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叫什么名字？紫府资质又是几层？” 　　“回禀长老，弟子名叫莱昂纳德！” 　　莱昂纳德这次不再犹豫，直接高声回报出自己的名字，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聚拢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他们倒是不太关注莱昂纳德的名字叫什么，但这位已经注定了是要进入地字院的新晋弟子，其修行资质究竟如何，这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毕竟……那可是地字院啊！ 　　虽然宗门里面有更高的天字院和真传院弟子，但那两个院落的传言实在是太过恐怖，没谁敢胆大包天前去打探天字院弟子以及真传弟子的情况，天字院的两位精英弟子都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真传院里更是据说有突破了筑基期的恐怖存在，而无论是筑基期还是炼气九层，对付起他们这种炼气六七层的下等弟子，几乎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此情况之下，眼前这位即将被收入地字院的道子，就是他们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的资质最高者了。 　　地字院的资质，究竟如何呢…… 　　面对众人的注视，莱昂纳德目不斜视朝着优纪恭敬低头道：“爬上登仙梯时，弟子心有所感，应是天纵之资，七成紫府的资质！” 　　“什么？天纵之资？这怎么可能！” 　　“七、七成紫府……？！” 　　得知莱昂纳德的资质竟然是天纵之资，而且紫府足有七成之多，在场所有弟子全都被震撼住了，他们本以为这位新入门道子顶多只有六成紫府罢了，毕竟他最终还是止步在了两万多级台阶之上，没成想对方竟然是七成紫府，天纵之资的修行资质！ 　　天纵之资……天字院的门槛！ 　　一时间，各种复杂目光落在了莱昂纳德身上，有审视，有嫉妒，有羡艳，有讨好…… 　　灵左盯着莱昂纳德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虽然他瞒过了所有人，甚至就连对莱欧娜也宣称说自己只有六成紫府，但实际上……他却是足足拥有八成紫府资质，与莱昂纳德一样同属于天纵之资的精英弟子！ 　　甚至他的八成紫府资质，比起莱昂纳德的七成紫府，还要更高一成！ 　　不过认真注视着莱昂纳德的灵左并没有发现，在他身旁，莱欧娜看向人群当中那个意气风发翩翩少年的目光，逐渐逐渐也变得神采四溢起来。 　　“七成……嗯，倒也差不多。”优纪看着莱昂纳德眼中略微流露出来的骄傲神色，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估计你的资质应该只有七成一分，或者两分，否则若是七成三四分的话，你应该已经爬上了四万级左右的阶梯，五六分资质则可以勉强挑战一下六万级登仙梯，如若资质在七成八分以上，你应当能够爬到接近九万级的程度，而达到八成资质你就该独自登上山顶了。” 　　七成一分，或者七成二分？ 　　听到优纪的话，四周其他弟子再次传来阵阵议论之声，不过他们没有任何一人胆敢小觑莱昂纳德的资质。 　　毕竟……哪怕只是刚过七成的资质，那也是真真正正的天纵之资啊！ 　　与他们这些只能进入人字院的中人之姿弟子比起来，莱昂纳德身负的七成紫府、天纵之资，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存在！ 　　“只有七成一二分吗……” 　　莱昂纳德本人闻言倒是略微有些失望，优纪见状不由得摇头失笑道：“你也别不满足，七成一二分虽然只是天纵之资的起始，但与其他这些中人之姿、良才美玉的弟子比起来，你已经算是资质斐然的存在了，况且……对于你自己而言，七成一二分的资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莱昂纳德忍不住疑惑问道：“弟子不解，为何资质弱反而会是一件好事？还请长老大人不吝赐教，为弟子解惑！” 　　“也罢，念在你是这一批弟子当中唯一达到了地字院入门标准的份上，那我便与你说个清楚。”优纪盯着莱昂纳德疑惑不解的双眼，声音缓缓道：“莱昂纳德，虽然你身具天纵之资，但规矩就是规矩，未爬上整个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成功抵达山顶，那么你便只能加入地字院，然而若是你的资质再强几分，真的侥幸爬上山顶的话，那么加入天字院后，你将会立刻面临无比巨大的压力……因为天字院中目前仅有的两名精英弟子，不仅修为都是炼气期九层巅峰，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破筑基，成就筑基期修为，而更加对你不利的则是她们的资质，全部都是真正的九成紫府！” 　　炼气期九层巅峰…… 　　九成紫府…… 　　优纪的话让莱昂纳德脑海陷入了空白，而看他站在原地楞楞失神，优纪便继续说道：“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以你七成紫府的资质，即使资质再强几分又能如何？成功登上山顶，达到了天字院的门槛，对你而言只会让自身处境变得更加艰难罢了，所以我才会说七成一二分的紫府资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莱昂纳德并不是一个蠢人，听优纪把话说到这里，他哪里还能听不明白话中的道理？ 　　与其卡着自身资质极限强行去摸天字院门槛的边缘，但实际上却只能屈居人后。 　　他倒不如以七成紫府的天纵之资加入进地字院，到时候天高海阔，任凭鱼跃！ 　　也就是刚才优纪口中所说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这么说来，他资质只有七成一二分，被卡在地字院的入门标准上，似乎……确实是一件好事？ 　　…… 　　与登仙梯顶端众弟子齐聚的场面相对应，此时此刻的山脚空地上，人数更甚山顶十倍的杂役弟子们正在黛菈的带领之下四处吆喝着聚集起挑战登仙梯失败的人群。 　　去年加入仙武宗的那一批杂役弟子当中，现在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凝练出了气血，他们昂首挺胸表情傲然聚集于登仙梯前，一个个身形魁梧得好似蛮熊一般，哪怕透过棕褐色杂役弟子服饰也能够看见那些高高涨鼓起来的肌肉块线条棱角分明。 　　面对这么一群体格剽悍气血腾腾的壮汉，山脚下那些挑战登仙梯失败的凡人哪里敢随意出声，纷纷垂目低头，不敢抬起头与这些肌肉怪物多加对视。 　　“你等如今挑战登仙梯失败，资质便不适合仙道修行，不过世间之事也并无绝对，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还有两个选择。” 　　黛菈站在所有杂役弟子前方，一身纯青道袍随风飘动着，她边说边竖起两根青葱玉指，缓缓道：“第一个选择，你等可以离开这片山海世界，回到凡尘人间中去，平时该是怎样生活，往后也照常还是怎样生活，就当拜门仙武宗的经历只是一场大梦，而今梦醒，便好好度过自己的余生吧。” 　　黛菈话音落下，立刻在前方一大片人群里面引发了细微的骚动之声，不过虽然众人议论纷纷，但却始终没人站出来表示自己想退出，大家都想继续听听看第二个选择是什么，两相对比之后再做出决定。 　　“那么第二个选择……”黛菈弯下一根手指，继续说道：“你等可以随我上山，成为仙武宗门内杂役，日常负责一些洗衣做饭、清扫山门之类的杂务，当然，这些事情也不是让你等白做的，宗门每个月会有一枚灵石以及一百点弟子积分发放给你们，同时还会传授给你等一些基础的气血武学，就像我身后的这些杂役弟子一般。” 　　随着黛菈的介绍，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转移到她身后，那些高大魁梧得不像话的肌肉怪物身上，然后人群里面传来细微的吞咽唾沫声。 　　这些怪物……竟然都是仙武宗杂役弟子吗？！ 　　那个什么气血武学，可以把人变成这般惊世骇俗的体魄？ 　　看着众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模样，黛菈微微一笑，话音不停道：“而且你等上山成为宗门杂役之后，身体会逐渐被仙家福地所影响，寿命增长到两百年都是极有可能之事，想想看这其中的好处吧……只不过是上山做几年杂役而已，等到杂役期满，你等重回外界人间，带回去的还有一身百人、千人敌的气血修为，寿命也会延长整整一百多年！” 　　气血修为！ 　　增寿百年！ 　　如果说刚才黛菈给出第一个选择时，大部分人都还在待价而沽的犹豫当中，那么此时此刻听到她给出的第二个选择，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做出了决定。 　　“现在决定好了成为杂役弟子的，就站到我身后去吧。” 　　黛菈轻声说道，人群里面立刻有九成以上的人都迈步走到她后面，原地只留下少数的不到一百人还面带纠结之色。 　　这些人有的身上穿着魔法师的装扮，有的一身绫罗锦缎，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常人家，估计十有八九是来源于王公贵族之家。 　　本来他们都是冲着正式加入仙武宗而来，但现在却得知自己加入宗门只能成为区区一个杂役……这让他们内心深深纠结起来。 　　增寿百年，气血武学……听起来确实是很具有吸引力，可若是以此作为让他们放弃外界优渥生活的代价，那还是稍嫌有些不足。 　　看着这不足百人面露挣扎的模样，黛菈也不着急，她站在原地安静等待着，过了几分钟又有十来人缓步走到她身后，剩下还没有动弹的人大部分也轻轻叹息一声，做出了各自抉择。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魔法师，本来登上仙武宗需要放弃魔力这件事就已经让他们感觉难以割舍了，若是能成为正式弟子修行仙道的话还好，但现在区区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们下定决心放弃自己一身修行多年的魔力。 　　除去魔法师之外，还有少数几个锦衣玉袍的王室子弟，虽然力量和寿命的诱惑也很吸引他们，但老实说，就算没有气血武学所带来的肉身质变，他们的身份所意味着的权力也是另一种层面上极为强大的力量，至于寿命……王室子弟跟普通人可完全不一样，他们衣食住行都有着很严格的极高标准，稍微一个小病小痛都会被当成天大的事情来对待，所以要想活个七八十岁，甚至是一百来岁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很好，看来你等已经做好决定了。”黛菈望着站在原地驻足不前的那零星几十个人，微笑说道：“虽然不能加入仙武宗山门，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你等的选择又未尝不是对于自身更好的决定呢？如此……那便回去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抬手轻轻一扬，宽大的道袍长袖呼啦一声展开，几十道绿芒从中攒射而出，还没等前方那些选择了退出的人反应过来，绿芒便包裹住他们的身体，然后咻的一声冲天而去，径直扑向洁白迷雾圈当中。 　　看着绿芒迅速远去，黛菈过了会儿收回视线，转身朝后面的一群新老杂役弟子露出了笑容。 　　“既然你等选择了留下，那么今后就踏实下心来，好好为宗门出力，宗门必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我是仙武宗专门负责管理外门弟子的长老，黛菈，以后你等若是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到养心殿旁边的那座塔楼里来寻我，都听明白了吗？” 　　“弟子听明白了！” 　　一群杂役里面，格鲁特放开嗓子大喊了一声，其他一代杂役弟子也都跟着大声回应起来，然后那些新入门的杂役才懵懵懂懂的跟着发出了声音。 　　还是需要好好调教啊…… 　　黛菈心里轻叹一声，表情淡淡道：“那你等，现在便随我上山吧。” 第九十四章 新人第一课！ 　　仙武宗内，处处张灯结彩。 　　本来这些西方异世界的土著是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习惯的，不过陈默哪里管这么多，既然他们加入了仙武宗，那就老实按照东方传统的那一套来，而在每逢节日或者喜庆之日的大日子时，张灯结彩肯定是必然的步骤。 　　“哎，那边的灯笼再挂回来点……回来！不是让你往外挂！” 　　黛菈双手叉腰站在养心殿外指挥着一群外门杂役弟子往屋檐下挂灯笼，然而在她的指挥之下，这群杂役却缕缕犯错，该说是修炼武学搞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吗？仅仅只是挂个灯笼他们都各种大错小错频犯，搞得黛菈一张小脸气得鼓成了包子。 　　不过好在这些杂役终究不是凡人，一蹦就是两三米高，随手往大殿横梁上一挂就跟猴子似的稳得不行……所以即使频频出错，他们也还是很快就完成了养心殿四周灯笼的布置，紧接着又在黛菈的吆喝下转去其他偏殿那边。 　　人群远处，一张青石矮凳上，江恒目光冷峻远眺着这些干活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杂役弟子，在他腰间，一块【凡】字牌垂落而下，正在半空微微摇晃着。 　　江恒……这是他给自己取的新名字，至于原本的名字，早在一年前就已经随着那段侮辱的经历而被抛弃掉了！ 　　因为没有准备拜师之物就被贬为外门杂役？ 　　他可是紫府三成八分，哪怕放在一群中人之姿的弟子里面也算是佼佼者的存在！ 　　还有那个给自己留下了近乎阴影一般恐怖印象的刀疤脸男人…… 　　格鲁特！ 　　他的名字，江恒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忘记！ 　　现如今一年时间过去，格鲁特在一年前搞了个什么外门弟子联合的小组织，取名为武帮，实则就是借着“交流武学心得”和“保护杂役弟子不会受到欺压”的名义，暗地里搞强行讨要好处费的勾当，杂役弟子一个月只有一枚灵石以及一百点弟子积分，然而由格鲁特牵头的武帮，每个月都要收缴杂役弟子们半枚灵石或者500点弟子积分！ 　　江恒最开始试过偷偷把这件事报告给黛菈长老，结果最终黛菈长老传回来的宗主口谕却是—— 　　“各人的胆魄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吧，只要你们没有影响到宗门的正常运转，杂役弟子的事就交给你们杂役弟子内部解决了，况且……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呀。” 　　宗主这番话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不会插手去管格鲁特的事情，江恒苦苦哀求黛菈长老好几天时间，还是没有等来事情的转机，于是他也只能作罢，看着格鲁特的武帮在外门杂役弟子里面越做越大，逐渐有些一统外门的感觉，而在大量修行资源的堆砌之下，格鲁特本人的气血武学也是像坐了火箭一样不断蹿升，如今已经有后天巅峰的修为了。 　　气血圆融，盈满……则溢！ 　　只要再进一步，格鲁特就可以从体内旺盛的气血当中凝练出第一缕精气来，达到由后天至先天的境界！ 　　眼睁睁看着昔日仇人修为水涨船高，江恒内心如遭火煎，不过万幸的是因为黛菈长老在一年前曾经关照过他一二，还专门为他稍微责罚了一下格鲁特，所以这个什么武帮的保护费倒是没有收到他头上来，他当然也借着这个机会努力修炼，虽然达不到格鲁特所拥有的资源那么丰富，但他也有一样东西，是特鲁特所没有的！ 　　那就是……他紫府三成八分的资质！ 　　三成八分紫府，原本是有机会正式踏足仙道的资质，而今修炼起区区外门弟子的气血武学，当然是更加手到擒来了。 　　远处那群杂役弟子在黛菈的招呼下离开养心殿，江恒也缓缓收回视线，感受着体内充盈鼓胀的气血，只需要一个念头，他随时可以调动起这些气血，化身为举手抬足间轻易便能爆发出接近一龙一象之力的凶残怪物！ 　　“还不是时候……” 　　江恒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同时缓缓压下略微有些沸腾起来的气血。 　　在他嘴角，一抹隐忍的冷笑无声浮现而出。 　　仙武宗主断他仙路，理由竟是那样犹如玩笑一般的原因，可他偏偏就要踏足仙道修行！ 　　还有格鲁特对他的欺辱……他也迟早有一天会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说他是心胸狭窄也好，睚眦必报也罢，但他早就随着一年前那充满屈辱的一天死去了。 　　现在的他，叫江恒！ 　　如同滔滔江水，此恨……永恒！ 　　傍晚临近入夜的时候，整个仙武宗已经在上千杂役弟子的齐心协力之下被收拾得妥妥当当，各处宫殿与门廊都支起了艳红灯笼，一座足以容纳上百人的白玉石台静静安置在通天殿前，周围聚集满了一代和二代的弟子们。 　　咻——砰——！！！ 　　巨大的橙红火球发出响亮的尖啸声直冲云霄，然后砰然炸裂成一片金光四溢的华彩天幕，虽然此刻已经几乎彻底入夜，但随着火球的炸开，仙武宗山顶立刻又像是重新回到白天一般。 　　而在这样的烟火照耀之下，两道身穿棕褐色外门杂役服饰的弟子身影猛然蹿上石台，他们都是早已入门一年之久的初代杂役，所以高度达到一米多的石台丝毫不能对他们造成阻碍，仅仅只是脚下轻微一纵，两人便已经站在白玉石台之上面面相觑。 　　黛菈站在石台后方，语气淡然的开口说道：“你等二人，同为外门杂役弟子，经过去年一整年的日夜修行，如今武学进度究竟如何，便在此让诸位长老以及宗主大人，还有台前的一众新老弟子们，一同来见证见证吧，比试结果虽无轻重之说，生死各安天命，但也不可故意致人死地，不留活手，听明白了吗？” 　　“弟子遵命！” 　　两个外门杂役齐齐高呼一声，然后分别朝对方拱手敬了一礼，抬起头来的瞬间，两人便同时在石台上失去了踪影。 　　砰！ 　　下一刻，剧烈的肉体撞击声当中，他们的身影又重新出现，不过这次却是以拳掌相接的姿态僵持于石台之上。 　　气血武学，没有炼气修仙那么多的玄机奥妙，更多的只是不断对自己肉身能力的开发，说白了无非三个方面，速度，力量，还有反应能力！ 　　僵持不过断断两三秒，两人默契的彼此一推，分别往后跳开几步，刚才那一下的交手，他们大概也品味出对方的力量跟自己是不相上下的程度，所以想要力取赢下这一局，显然是很难了！ 　　而若是无法力取，那就只能依靠战斗时的临场反应来智夺了…… 　　站在高台左右两侧的杂役弟子都在仔细观察着对方身上的破绽之处，同时自己也缓缓走动着不断变换身体姿态，以防止对方观察自己过久察觉出破绽来。 　　某一刻，左侧的杂役弟子眼神一凝，纵身一扑再次朝着对方猛攻而去，眼看他如此来势汹汹，右侧杂役弟子也丝毫不敢轻视，重心沉到脚下，整个人如同老树盘根般狠狠扎在地上。 　　砰！ 　　砰砰！ 　　这次交手不再有第一次试探那么长时间的僵持，双方一触即分，随即又再次斗成一团，拳脚相接的声音即使是隔着十几米距离也同样能清晰传达至台前围观的一众弟子们耳中。 　　新入门的弟子，无论内门外门，此刻都是一脸的震惊与莫名觉厉，震惊是因为台上两个杂役弟子交手时惊人的速度与巨大的碰撞声响……究竟要多大的速度才能让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又究竟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交手之时发出如此骇人可怖的声响？这都是他们所无法想象的。 　　而莫名觉厉也是因为如此，台上两个杂役弟子速度快到只能在新弟子们眼中留下一团团身形交错的黑影，连交手时的细节动作都看不清，只能大概知道这两人是在彼此争斗，他们当然就觉得有些莫名觉厉了。 　　和新入门弟子不同的，则是一代弟子们。 　　一代杂役此刻都在专心致志的凝神观摩着这场比斗，他们修习了一整年气血武学，个个都是龙精虎猛能争善斗之辈，但在仙武宗里却偏偏只能充当一介杂役罢了，要说他们心里没点什么憋屈郁闷之类的想法，那肯定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而如今他们修行满一年，又适逢新弟子入门，宗主亲自主持召开的门派比斗岂不就是他们最好的证明自己的方式吗？ 　　除了一代杂役之外，同样是宗门最初招收的那批一代里面，正式弟子却完全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他们也与其他杂役和新弟子们一起站在白玉石台前方，不过其他人却自动跟这些正式弟子隔开了一道长达米余的空隙，仿佛他们完全就是与自己分处于两个不同世界的生物一般。 　　砰！砰砰！砰！ 　　台上两个杂役此刻仍然还在快速交手着，他们能够感受到下方传来的道道目光，那些关注也好、赞叹也好、震惊也好……无数纷繁目光汇聚而来，两人都是气血鼎沸的武者，感官敏锐清明，如何又能察觉不到这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呢？ 　　也正是察觉到自己正在备受瞩目的那一刻，右侧的杂役弟子动作反应稍微变慢了半拍，那仅仅一瞬的机会，却是着着实实被另一边的对手捕捉到了。 　　“嘿啊——！！！！” 　　左侧杂役脚下狠狠一踏，整个人速度立刻提到极致，他冲到对方身前时，那人却才刚刚准备抬手抵挡。 　　我已经攻势齐备，蓄力待发，你却才刚开始准备抵挡，这又如何能够来得及呢？ 　　高手过招便是如此的凶险刺激，分秒之间就足以定出胜负，而这看似短暂的一抬手功夫…… 　　已经足够我杀你十次了啊！师兄！！ 　　“结束了啊啊啊啊！！！” 　　嘴里爆发出呐喊之声的同时，左侧杂役猛然拧腰转背，长臂如猿，又似钢鞭一般，狠狠抽在了对手空门大开的胸膛之上。 　　咔嚓……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沿着被击中的位置传来。 　　右侧杂役双眼死死瞪大，眼白位置刹那间爆出大片殷红血丝，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与痛彻心扉相混杂的表情。 　　而左侧杂役却是与他恰恰相反，表情里流露出庆幸喜悦之色。 　　他能感觉得到，这一拳绝对已经足够宣告比斗结束了…… 　　因为他的拳头整个都打进了对方的胸膛里面！ 　　两人眼神相交，不过仅仅只是一刹那功夫，下一刻，右侧杂役像是破布麻袋一般横身倒飞出了白玉石台边缘，落地发出沉闷的扑通一声，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痛呼，一动也不动，简直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洛兰上前查看了一下，随即便抬头朝一众弟子宣布他只是重伤昏迷过去而已，招呼来两个杂役弟子将人抬去医治，然后就继续开始第二轮的比斗。 　　第二轮，这次上台的仍然还是两个杂役弟子，第一轮的胜利者将会跟其他胜利者们继续展开比斗，所以此刻他倒是可以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的。 　　而看着白玉石台上重新站定的两个杂役弟子，台前众弟子的表情明显变化了很多。 　　尤其是新入门的弟子，此刻看向石台的目光当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畏惧神色。 　　重伤……把人打飞出十几二十几米，跌落到地上就直接没反应了，这种伤情放在自己身上恐怕直接就是暴毙当场的结局吧？ 　　仙武宗的门派比斗，竟然是如此的残酷吗…… 　　许多新弟子内心都有些暗暗后悔起来，他们以为的迎新晚宴就算没有美酒佳肴至少也会是由宗主出面说一些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话吧？然而现实却给他们上了无比生动的一课！ 　　修仙，是危险的！ 　　只看到力量的美妙与长生的好处，而忽略掉仙道这一路上遍布的荆棘，那更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不过无论这些新弟子怎么想怎么认为，也无论他们后悔与否，比斗仍然还在继续。 　　短短片刻之间，台上便再度飞出一人…… 第九十五章 真正的——挥拳！ 　　“师弟，承让了！” 　　白玉石台上，杂役弟子轮替的速度很快，毕竟达到了他们这样气血鼎沸层次的后天武学高手，动起手来几乎都是势若雷霆，双方你来我往间不容发，只要拳脚稍微打实一下就可以瞬间结束战斗，所以短短几炷香功夫，台下近千人的一代杂役弟子就已经捉对登台比斗结束了一大半，而剩下还没有上场的杂役，此刻也不再有能够继续藏拙的余地，纷纷开始热身活动起来。 　　看着石台上满面春风一跃而下的胜利者，黛菈并没有多说什么言语，几百个弟子两两比斗产生出来的胜利者也是数以百计，如果每一次比斗结束产生出胜利者她都要夸奖几句的话，那她也压根想不出如此繁多的赞誉之词来啊，况且这些获胜的弟子后面还要继续比斗下去，真要夸奖的话不如直接留到最后，也能省却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功夫。 　　“下一轮，就你们两个来吧。”黛菈转身面向石台前方，随手点向最靠近自己的两个一代杂役弟子。 　　而被她指到的两人也没有推辞，只是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当中都迅速闪过一丝明了，下一刻，他们同时纵身一跃跳上高台，相对而立拱手敬礼。 　　“德克森师弟，还请多多赐教了！” 　　“赐教不敢当，不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江恒师兄！” 　　大家同为仙武宗外门弟子一整年时间，哪怕外门里有上千名杂役，但一年时间也足够他们把其中每个人的长相跟姓名都熟记于心底。 　　德克森拱手敬完一礼，抬起头时，他嘴角轻轻扯开一抹冷然的笑容。 　　江恒……这小子可是个有意思的，一开始就因为入门时犯下的某些过错而被宗主逐出内门，说来也是搞笑，他本身原是可以正式踏入仙路的珍稀资质，如若自己拥有这等资质的话，那不知应当何等的欣喜与珍惜，可他竟然把这样的机会弄丢了，实在是白瞎了那份资质天赋，后来沦落到外门之后他也不知悔改，明明跟自己这些人一样，都是杂役弟子的身份，却迟迟不愿意加入到武帮当中，就连格鲁特老大亲自邀请他，他都一口拒绝，真当自己还是内门里的正式道子呗？ 　　想起武帮内部小会时，格鲁特好几次提起江恒时脸上流露出来的不爽与烦躁表情，德克森眼神变得更冷了几分。 　　只要自己在待会儿比斗的时候暗暗加重手里的力道，争取一击就把他打成重伤，甚至是打死当场，那等到比斗结束之后，格鲁特老大肯定是会重重奖赏自己的！ 　　武帮笼络了几乎一大半的外门弟子，又对没有加入的一小部分杂役强行征收“保护费”，过去一年里面累积的财富与资源都是极为恐怖的数量，格鲁特一个人就算是吃到撑死都用不完，而剩下的那些东西只要稍微漏出来个九牛一毛给自己，就已经足够他飞黄腾达了！ 　　想到这其中的惊人好处，德克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可是一个难得一遇机会啊…… 　　自己未来到底是成龙还是成虫，就看这一次的了！ 　　至于江恒究竟能不能敌得过自己的问题……德克森倒是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他身为武帮成员，而且还是武帮的中层队长，每个月都有半枚灵石和二十点宗门贡献积分的供奉，再加上自身本来就有的一枚灵石与一百点积分，总共加起来就是统计一枚半灵石以及一百二十点积分的收入了。 　　而江恒的情况他也清楚一些，那小子走狗屎运，入宗时刚好被黛菈长老撞见保护过一次，从那以后格鲁特老大忌惮于黛菈长老的关系，所以就没有去收他的保护费，但即使如此，他一个月也只有一枚灵石和一百点积分罢了，与自己比起来足足差了半枚灵石以及二十点积分，一整年下来那就是六枚灵石与二百四十点积分的庞大差距！ 　　如果把这些灵石跟积分全部换成气血宝药，至少也能在弟子阁里取出两三根五百年份的银龙参王髓！ 　　武学修行之路，宝药资源上的差距，就是气血修为的差距！ 　　德克森可以保证，在自己的全力出手之下，他只要一拳就可以把江恒这小子打得七窍喷血，骨断筋折，如果运气好打到致命部位，直接让他一命呜呼也不在话下啊！ 　　所以， 　　为了我未来武学精进之路…… 　　江恒，你就给我纳命来吧！！！ 　　德克森双眼微微泛红，脸上笑容交杂着冰冷杀意与狂热激情，脚下狠狠往地面一跺，整个人便直接化作一道形踪模糊的灰线，径直冲到了江恒面前。 　　发起突袭的同时，德克森高高上抬起自己的右臂，手肘略微弯曲蓄力，死死攥紧的拳头捏得比岩石还要更加坚硬……这一拳，他要直接打死江恒！ 　　抱歉了啊，江恒师兄…… 　　双方照面的瞬间，德克森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毒与戏谑。 　　要怪，就怪你惹谁不好，非要惹到格鲁特老大、惹到咱们武帮头上来了吧！ 　　“呶呜喔噢噢噢噢哦哦哦哦——！！！！” 　　绷紧浑身每一分肌肉，让高速流转的气血贯通所有经脉，德克森奋力狂挥出早已蓄势待发的右拳。 　　虽然他并不觉得江恒有机会能够打得过自己，但黛菈长老在比斗最开始就宣告过，不允许弟子之间故意进行相互残杀的行为，所以他此刻倾尽全力，就是要保证能够一拳打死江恒，否则后续就很难再有机会“合情合理”的“意外”打死他了。 　　气血几乎达到了后天顶峰的一拳，刚挥出就已经在半空卷起了可怕的狂风，德克森双脚沉下马步，足底咔嚓一声在石台上留出两道浅浅的脚印痕迹，他脸上笑容扩大，似乎已经看见对方被自己这一拳打得七窍喷血而亡的场景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 　　“啪！” 　　拳掌相接的清脆碰撞声，在白玉石台之上久久回荡着。 　　德克森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在他面前，江恒此刻也正在缓缓露出微笑。 　　“师弟，你这一拳果然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呢？” 　　“我，呃……我……” 　　德克森脑子有些宕机，他完全没料到自己这一拳竟然会被江恒以如此轻松的方式就接下来，不过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抽身后退。 　　可是…… 　　“师弟，你想跑，问过我同意吗？” 　　江恒脸上的笑容不像德克森之前笑得那样狠毒，他就是非常平静地笑着，一边笑，一边缓缓用力收紧手掌，包裹住对方拳头的五根指头向下扣紧、扣紧、再扣紧，就像是钩嘴铁钳一样直往他皮肉里钻。 　　终于，直到某一刻，噗嗤一声……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手……手啊！！！我的手哇！！！！！” 　　德克森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他整个右拳都被抓穿出五个鲜血淋漓的孔洞出来，而江恒却仍然还是没有松手，他五指紧紧扣死在对方的拳头里面，任由德克森如何甩手、跳脚、拉扯、挣扎，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是犹如石雕一般。 　　“德克森师弟，别怕，也不要太紧张，师兄这才只是给你破了个题，文章还在后面呐……” 　　江恒左手扣死了德克森的拳头，然后他缓缓的，不紧不慢的，两脚分开一前一后沉下马步，同时右手也似德克森之前那般，高高举过头顶，五根指头从小手指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紧紧攥进掌心里面，直到大拇指锁在其他四指的最外围，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犹如铁石一般坚硬的拳头就握了出来。 　　“江……江恒师兄……？！” 　　德克森仍然还在剧痛挣扎着，毕竟十指连心，他可是整个拳头都被生生钻穿了，但与这份痛苦比起来，他更加恐惧面前高举着拳头沉下马步的男人。 　　这个架势，这个动作，这个眼神……还有这种表情！ 　　“师兄，你……不要……我认输，好不好，我……我认……” 　　“不，错了。”江恒微微摇头，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你这话不该对我说的，你该大点声，对台下的黛菈长老说，对那些观看咱们比斗的同门师兄弟们说，还有对宗主大人他老人家说，可惜……刚才那已经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因为我是不会再——” 　　江恒话刚说到这里，德克森眼神猛然一亮，他昂首奋力高呼起来。 　　“我认……噗！！！！” 　　话音未落，一捧赤红血雾便满天爆开。 　　德克森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而江恒正缓缓收回拳头，他的手臂与衣服上都沾着不少四散喷溅的血点，不过江恒却丝毫没有在意，他只是语速如常的继续说完了刚才被打断的后半句话。 　　“因为我是不会再给你第二次能够主动选择认输弃权的机会的。” 　　话说完，德克森已经给不出回应了，他嘴里噗嗤噗嗤往外冒着粉红血沫，显然是内脏都被刚才那一拳打爆了。 　　不过即使如此，江恒依然不打算放过他。 　　“师弟啊，你对于挥拳的理解，实在是很不深刻呢，像你刚才那样软绵绵的拳头可不算是在挥拳。” 　　江恒边说边再次沉下马步，然后他左手一扯，德克森立刻被他拉着从地上腾空飞来…… 　　“那就用你的身体来记住吧，这样的拳头才配叫做——挥拳！” 　　话音落下的同时，江恒迎着扑面而来的德克森，脚下猛然转步借力，地面咔嚓一声碎开比之前德克森挥拳时还要更深好几分的脚印痕迹，然后他扭腰转胯，后背肌肉沿着脊椎涌动如龙，最终在手臂的传导之下完成了释放，一拳狠狠钉进德克森的胸膛之中！ 　　“噗啊——！！！” 　　半昏迷状态的德克森硬生生又被这一拳打得痛醒过来，他仰天喷出血雾，结果就在这时，一股强力的拉扯感从右臂传来，德克森濒临涣散的瞳孔微微向下转动，立刻看到一个急速放大的拳头正在朝自己迎面袭来！ 　　砰！砰！砰！砰！砰！…… 　　江恒不断重复着挥拳，每当德克森被他打飞出去，他就会用力一扯左手，将对方从半空当中拉扯回来，然后再次一拳狠狠轰击上去。 　　一开始德克森还能够张嘴喷得出血雾，然而逐渐逐渐的，他就算正面挨上江恒一拳也再没有任何动静了，只是不断有腥红鲜血飞溅在高台四周，而在江恒脸上，笑容还是犹如一开始的那么平静、淡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台下观礼的弟子们，此刻已经彻底炸开了。 　　新弟子无论内门外门，全部都露出惊恐骇然的表情盯着台上正在发生的残暴场面，之前有弟子在比斗当中身受重伤他们就已经感觉难以接受了，而现在……这种完全就是残虐杀戮的行径，为什么宗门长老不出手制止？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允许故意同门相残的吗？ 　　不止是新弟子，一代的老弟子们其实也有同样的疑惑，不过疑惑之余，他们看向台上正在不断一拳又一拳殴打着对手的那个男人的目光当中，也不由得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家伙……简直就TM是个疯子！ 　　哪怕一代内门弟子，也不再有人能够继续像轻视其他杂役弟子一样轻视他。 　　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谁愿意招惹？ 　　谁又能够轻视？ 　　白玉石台后方，通天殿门前的宝座上，陈默单手撑着下巴，目光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场内发生的一切。 　　血肉横飞残忍？江恒是个狂徒疯子？有弟子被打死了？ 　　这些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在意。 　　想要修仙，想要力量，想要俯瞰众生，想要逍遥天地、长生久视，却又抱怨这一路上见到太多残忍？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有这种抱怨的人迟早也是要死在别人手里的，要么趁早别修什么仙练什么武了，要么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而无论狂徒也好，疯子也罢，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只要够强，疯狂又如何？ 　　陈默还知道有些又疯狂又强大的家伙，因为强到了世界的巅峰，所以被人们恐惧、信仰、崇拜、追随……它们里面最有名的一个叫克苏鲁。 　　至于被打死的那个弟子…… 　　区区一个外门的杂役罢了，还是连武道先天都没有踏入的杂鱼，死就死了，要什么说法公平？ 　　“宗主大人，您看这……” 　　黛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于是皱眉询问道：“我要处罚他吗？” 　　“处罚？为什么？”陈默轻轻挑了挑眉，目光丝毫没有离开比武台上：“你看，被打死的那个杂役有投降吗？” 　　“没……” 　　“对啊，没有啊，他也没投降，所以被人打死就怪不得别人了，毕竟拳脚无眼嘛。” 　　黛菈微微张开嘴唇，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我明白了，宗主大人。” 第九十六章 意料之外的惊喜 　　扑通！ 　　德克森残破的尸骸被扔下高台，在地面翻转两圈之后露出正脸，他此刻赫然竟是一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 　　“啊呀……！！” 　　上前准备拖走尸体的一位外门女弟子被他这般可怕模样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尖声惊叫的同时脚下踉跄后退两步，然后另一位男性杂役弟子伸手将她扶住，深深看了眼地上德克森死不瞑目的面部表情之后，他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拽着尸体双腿脚腕就直接拖走了。 　　德克森……那可是武帮的一位中层队长！ 　　他身在外门，想要自保以及顺利修行，当然也是加入了武帮当中的，所以他也肯定认得德克森究竟是何许身份。 　　然而现在，这位武帮队长竟然被人活活给打死了？ 　　这件事其实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关键还是要看帮主格鲁特到底准备如何处理，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江恒这家伙，恐怕已经初成气候了！ 　　在今天之前，江恒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外门里面最炙手可热的那些人几乎都在武帮的中高层当中，他一个拒不加入武帮的闲散人员，本应该只是个灰尘般渺小不起眼的角色才对。 　　然而今天以后却又有不同了……一拳打废身为武帮队长的德克森，并且打赢之后还步步紧逼，拳招凌厉纯熟，战斗风格残忍狠辣，竟然活生生将德克森殴打致死！ 　　江恒这次可算是一战闻名天下知了！ 　　不过……那也还是要看格鲁特老大怎么说才行。 　　男性杂役弟子拖着德克森的尸体离开比武台之前，他最后抬起头快速扫视了眼台上情况，只见江恒正在不紧不慢的用一片破碎的杂役弟子服饰布料擦拭着左手五指之上沾染的血迹。 　　不过他之前可是用这只手掌的五根指头硬生生扣穿进了德克森的血肉拳头里面，现在他整个手掌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鲜血淋漓，仅仅只用布料擦拭又怎么可能擦得干净呢？ 　　所以在尝试半天发现无果之后，江恒摇摇头放弃了擦拭干净自己左手的打算，他随手一抛将沾染满腥红血迹的破布扔下高台，然后直接用鲜血淋漓的左手抱拳，朝台下神情各异的内外门弟子们拱手鞠躬道：“在下才疏学浅，武艺也有些生疏，没有拿捏好比斗的轻重，让各位挚爱的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还有二代的师弟师妹们都受惊了……” 　　“哼！” 　　台下人群当中，格鲁特目光阴翳盯着台上正在拱手拜四方的江恒，嘴里压低声音冷厉道：“你藏得还真是够深的啊，江恒……哼哼，才疏学浅？气血已经完全圆融如意，达到后天巅峰的极限，只差一步就可以精气内生，返后天而先天，这也叫才疏学浅？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了不成！” 　　就在格鲁特冷声低语的同时，台上江恒也刚好转到与他相对的正面，两人几乎是同时对上了目光。 　　呵呵…… 　　江恒无声无息的做了个轻蔑发笑的嘴型，与此同时……他拱手抱拳的姿势也由左手抱拳变成了右手抱拳！ 　　《武经》里面除了记载各种锤炼气血、凝练精气的招式法门之外，同时还记载了许多与武学有关的庞杂知识，其中对于如何抱拳行礼也是有讲述的。 　　左手抱拳，是与人切磋的行礼姿势，而右手抱拳……则是“凶拜”！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挑衅！ 　　“挑衅我？！” 　　格鲁特面部肌肉一阵跳动，他忽然咧嘴狞笑起来，啪的一声抬手拍在自己头顶，掌心顺着光溜溜的脑袋轻轻厮磨起来：“就凭你？小崽子，你也配？” 　　配不配，做过一场不就知道了…… 　　江恒并没有选择在此刻与格鲁特多做意气之争，他由上至下俯瞰着格鲁特满脸扭曲狞笑的丑恶表情，忽然嘴角一扬，露出了与格鲁特完全不同的淡然微笑。 　　明天，或者后天。 　　自己只要在比斗场上遇到格鲁特，那时就将会是他的死期！ 　　说到底，外门的武帮势力再怎么庞大，也不过就是一群杂役搞出来的无聊东西罢了……自己从一开始跟他们就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因为自己的紫府资质，可是足有三成八分！ 　　正经八百的修仙苗子！ 　　如今虽然虎落平阳，沦为杂役，与这些庸人一起修炼不入流的气血武学，但龙困浅滩只是在等待一场足以让他遨游九天的风雨罢了，现在时机已到，这些碌碌凡人将再也无法成为阻挡住他前进脚步的难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念头通达之时，江恒忽然觉得内心一阵轰然巨响，他眼前仿佛看见了某种光亮，像是米粒一般划过视野，又似琉璃玉石温润剔透、轻灵跃动于天地之间…… 　　“——吓？！！” 　　下一刻，江恒猛然回过神来，眼前哪有什么光点，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的时候，一股异样的感觉却忽然从体内经络当中传来。 　　他本身就是后天极限的武道修为，浑身气血犹如银汞般沉重流淌于经络之间，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感觉到经络里面仿佛多出来了某种……轻灵到像是一片羽毛的气息？ 　　江恒还愣在高台之上，站在台下旁边的黛菈深深凝视他两眼，然后开口提醒道：“弟子江恒，既然你已经赢得比斗，为何还不下来？” 　　“啊……哦、哦……来了，咳……来了！” 　　被黛菈的声音唤回神来，江恒二话不说直接纵身跃下高台，不过在台下站稳之后，他眼中却是瞬间绽放出了无比强烈的惊喜目光。 　　精气…… 　　轻巧婉转、灵性活泼、一个念头就能瞬间运转至浑身上下任何一个肢体部位的角落，但却又要比气血蕴含更加强大数十、乃至是上百倍的力量！ 　　毫无疑问，那一缕突然出现在自己经络当中的气息，就是武经里描述的先天精气了！ 　　只需内提一缕精气，便可轻身纵地转瞬百米！ 　　而同样只需要灌注一缕精气进攻伐招式里面，哪怕凡人的血肉之躯也能够产生钢铁一般坚不可摧的特性，同时力量之大，更是逾越千斤，达到惊人的一龙一象之力！！ 　　自己竟然……突破了？！ 　　而且还是临场战斗突破！ 　　江恒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经络里面那一缕正在飞快游蹿着的精气可做不得假。 　　所以没错，他就是突破了！临场战斗突破！ 　　一瞬间，江恒用力攥紧了自己的双拳，宽大的杂役弟子袖袍垂下，遮住他正在因为过度用力握拳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在他掌心之上，指甲已经微微掐进皮肤当中。 　　冷静，冷静……沉住气！ 　　临场突破到先天，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之外，别的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底牌！ 　　而等到自己在战斗当中突然爆发出先天战力的那一刻，对手究竟会有多么错愕与绝望呢？ 　　江恒脑海当中，格鲁特的面容缓缓浮现而出。 　　下一刻，他左右张望两眼，没跟任何人多说废话，直接就快步离开了广场…… 第九十七章 隐麟 　　白玉石台之上，地面遍布着各种细微的碎裂痕迹，这都是之前那些杂役弟子比斗之时所留下的，不过所有痕迹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那一滩呈喷溅状四散沾染在地面上的腥红血迹。 　　踏踏…… 　　格鲁特轻身跃上高台，他穿了双软底的练功布鞋，魁梧壮硕的庞大身躯却落地无声，刚在台上站稳身体他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那滩血迹。 　　“那个……格鲁特老大……” 　　在格鲁特对面十来米的位置，作为他比斗对手的杂役弟子露出一脸小心讨好之色，点头哈腰道：“小人待会儿就直接投降，老大您尽管放心！” 　　“嗯？”格鲁特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杂役弟子：“你是武帮的？” 　　“是，是……”杂役弟子一边点头一边抓了抓脑袋，满脸狗腿子的笑容。 　　“武帮，原来是武帮的，那你是觉得我需要靠你投降才能赢吗？是不是？” 　　“小人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老大，我，我只是……” 　　杂役弟子被问得有些慌乱起来，而看着他这么结结巴巴的样子，格鲁特脑海内却是再度浮现出江恒的脸庞，表情瞬间变得凶狠且不耐烦起来。 　　“够了！叽叽歪歪叽叽歪歪……老子还没有弱到需要你这种杂鱼来放水投降的程度！赶紧有什么本事都给老子使出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格，格鲁特老大……？” 　　杂役弟子浑身哆嗦了下，但看格鲁特此刻黑着个脸的样子，他只能颤颤巍巍摆出拳招起手式。 　　“那……小人就，就上了？” 　　“来吧，用你的全力！” 　　格鲁特同样摆出拳架里防守准备的姿势，一双虎目瞪大了盯在对方身上，像是要将人抽筋扒皮生吞下肚一般。 　　被格鲁特的眼神看得浑身冒起冷气，杂役弟子一咬牙，脚下猛然跺地发起了进攻。 　　嗵！！ 　　气血充沛的一脚在地面炸开沉重的爆响声，杂役弟子整个人随之瞬间冲刺到格鲁特面前，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他已经没有余裕再去思考什么其他事情了，只是本能的遵循着平时千百次习练拳招时那般，抬手拼尽全力挥出了一拳。 　　唰！ 　　拳风呼啸擦过格鲁特侧脸……不过也仅仅只有拳风擦过他侧脸罢了！ 　　“这就是你的全力吗？” 　　格鲁特同样抬起单手，宽大厚实布满老茧的掌心稳稳拦在那一拳前方，然后五根粗壮的手指合拢，像是大人捏住婴儿的小手一样轻而易举就捏住了对方的拳头！ 　　“格鲁特……老大……我……我我……” 　　杂役弟子脚下开始颤栗起来，他被格鲁特以那只拳头为发力点，像是提拎一个布偶娃娃一样轻轻松松从地上提了起来。 　　“弱，你太弱了！像你这么弱的，再来一百个都打不过我！”格鲁特浑身气血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红雾，那是他体内如同银汞一般的血液正在高速流淌的证明：“也怪不得你们打不过江恒那小子，他确实是有那份实力的资本……而你们也确实够弱！” 　　话音落毕，他突然手臂用力一挥，将杂役弟子高高甩飞到天上。 　　“像你这种废物，也好意思进我武帮？！” 　　格鲁特怒目圆瞪大喝出声，同时脚下沉出马步，整个人身上的肌肉都充血鼓胀起来，仿佛徒然变大了好几圈一样。 　　下一刻，杂役弟子掉落到眼前，他狂吼一声后悍然挥拳！ 　　“给老子死来啊！！！！” 　　砰！！！ 　　比常人要大两倍多的拳头狠狠砸在杂役弟子身上，瞬间让他停止了身体下坠的趋势，转而横向飞出高台，落到地上快速翻滚几圈，沿途留下一道腥红血痕。 　　等候在台下的杂役弟子上前查看一下，随即抬起头满脸惊骇道：“死了！他被打死了！” 　　又被打死一个人！ 　　台下弟子们再次喧哗沸腾起来，今晚这可是第二个被当场打死的弟子了！而且还是死在格鲁特手下！ 　　如果说江恒残忍暴虐地将对手活活殴打致死的手段令人心生恐惧与反感的话，那么格鲁特一拳直接打死对手的实力就是令人感到十足心惊了。 　　武帮！武帮帮主！格鲁特！ 　　老弟子纷纷向新入门的弟子推销着武帮的强大，内门弟子也多看了格鲁特几眼，毕竟能够以修炼外门气血武学的条件将实力提高到这种程度，也确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而格鲁特没有理会台下的目光与议论，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简单抱了抱拳就跳下高台。 　　随着格鲁特的离开，黛菈重新站上空无一人的比斗场，她浑身道袍随风翻动，脸上表情依然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模样。 　　“一代杂役弟子的比斗结束，今晚获胜的杂役可以去弟子阁领取一份龙血菩提，作为比斗获胜的奖励！” 　　龙血菩提！ 　　黛菈的话落入在场杂役耳中，立刻让他们沸腾激动起来。 　　即使是在弟子阁提供的各种可以由杂役弟子兑换的气血宝药里面，龙血菩提也是比较珍贵的一种，一颗龙血菩提的价格都需要十枚灵石或者九百点弟子积分，这已经远超普通杂役半年的俸禄了！ 　　而一份龙血菩提，其中包含的是整整三颗单独的菩提子！ 　　换算出来也就是三十枚灵石或者两千七百点弟子积分的庞大财富！ 　　不过在场的获胜杂役里面，却没有任何一人想要把龙血菩提换成灵石或者弟子积分，因为……服用龙血菩提的好处，是再多灵石和积分都换不来的！ 　　与最低等的气血宝药不同，龙血菩提据说是受到青龙之血灌溉而生，服用后不仅可以洗练浑身气血，让其质量由斑驳变得精纯，更有几率获得龙血里面蕴含的神秘力量！ 　　说通俗点，就是有可能让人觉醒血脉天赋，而且还是来源于神兽青龙的血脉天赋！ 　　仙武宗周围的山脉里面存在镇山神兽，这并非一个秘密，所有内外门弟子在入宗之初都会被警告，不要随意下山闲逛，否则遇到各种恐怖凶兽或者镇山神兽，就算有十条命都绝对无法活着回来。 　　关于那些神兽与凶兽，弟子里面流传着许多故事，有说是宗主从天涯海角抓回来镇守山门的，也有说是天生地养的珍奇兽类，宗门有难之日就会现身发威……总之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未否认过这些神兽的强大与威严！ 　　而现在，黛菈长老竟然说今晚获胜的杂役弟子都可以从弟子阁领取到一份龙血菩提？ 　　一份，就是三颗，全部吃下去会获得神兽青龙的血脉神通之力吗？毕竟三颗龙血菩提也不少了…… 　　台下数百位沸腾躁动的杂役弟子当中，格鲁特眼神亮得吓人。 　　龙血菩提，他吃过，不过即使是他，吃过的也不多！ 　　毕竟兑换一颗龙血菩提就要普通杂役弟子大半年的俸禄，他就算能够借着武帮的势力搜刮整个仙武宗外门，一个月有数百灵石入账，但这些好处他也要分润一部分到武帮内部，真正能纳入自己囊中的只有不到百枚灵石，对比普通杂役一个月一枚灵石的俸禄来说，他能有近百灵石入账已经算是富得流油了，但若是把这些灵石全部拿去兑换龙血菩提的话，也就只有八九颗龙血菩提罢了！ 　　而格鲁特自己也是要兑换其他东西的，武功招数需要兑换，各种练功用品需要兑换，武器和防具也都需要兑换，这么一算剩下的灵石和弟子贡献积分其实也就只能每个月换一两颗龙血菩提吃吃罢了。 　　龙血菩提对于气血的洗练效果是毋庸置疑的，格鲁特曾经让五个后天顶峰的武帮高层成员同时与自己角力对抗，结果却是那五人瞬间就被他单臂振飞出去，他的气血已经精纯到完全跟这些普通杂役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不过……传说中的青龙血脉神通，他却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是吃的量太少了？ 　　格鲁特对此也很无奈，他每个月能吃上一两颗龙血菩提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其他杂役别说吃，他们连见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如果自己无法获得青龙的血脉神通，那么大概整个仙武宗外门也不会有人能获得了吧！ 　　然而现在，随着黛菈宣布比斗获胜者都可以去弟子阁领取一份龙血菩提的决定，格鲁特心底却再次萌发出了野望…… 　　今晚的获胜者，整个外门近千名一代杂役，角逐出来就是四百多接近五百人，而五百份龙血菩提是多少？足足一千五百颗龙血菩提子！ 　　他去年一整年吃了二十颗左右的龙血菩提，运气不太好，没有觉醒什么血脉神通，不过这没关系，运气不好，那就用数量来凑！ 　　一千五百颗龙血菩提啊！他硬堆都能把青龙的血脉神通给堆出来！ 　　为了获得传说中的青龙神通，自己说不得也要久违的再重操一次旧业了…… 　　格鲁特迅速收敛起眼中的贪婪目光，然后开始垂眸思考起具体的行动步骤。 　　这一千五百颗龙血菩提，他绝对是势在必得！ 　　硬抢都要抢到手！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宗门惩罚，他都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到那时候，觉醒了青龙血脉神通的自己，说不定连内门那些道子都要仰视鼻息！ 　　外门杂役弟子沉浸在一片欢喜庆贺的氛围当中，旁边的内门弟子可就有些羡慕得不行了。 　　他们作为内门弟子，俸禄虽然比杂役多很多，一个月有二十枚灵石和一千两百弟子积分的俸禄，不过身家丰厚的格鲁特尚且只能一个月吃一两颗龙血菩提纯化一下气血，他们每个月这点灵石和积分还要供应炼气期的修行，所以龙血菩提哪怕对于内门弟子来说也绝对是个稀罕物。 　　“真好啊，那些家伙，白白就可以获得这么好的赏赐……” 　　“谁说不是呢，区区一群杂役，真是小人得志！” 　　“可恶，我要是也在外门的话，就那群歪瓜裂枣，我一爪子能捏死一群！” 　　“龙血菩提，我还从来没吃过呢，哎……” 　　就在台下弟子的骚动越发激烈之时，黛菈站在台上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说道：“你等杂役弟子，去年一整年，为宗门劳心劳力，勤勤恳恳，同时还能不懈怠自身修行，这些宗主大人都看在眼中，而今你等入门已满一年，考核修行成绩是一，同时也是表彰你等的勤奋修行之心，今晚只是第一场比斗，后续每一轮的胜利者，都会有更加珍贵的宝物赐下，此乃宗主隆恩，你等需心中有数才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黛菈这番话，瞬间便让台下的一众弟子，无论内外门都拱手齐声喝道：“弟子，多谢宗主隆恩！” 　　“善。” 　　通天殿门前，陈默在宝座上轻轻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立刻让下方所有弟子都齐齐安静下来，随后他才轻声继续说道：“天道酬勤，非我恩赐，你等往后还需加倍努力修行，比试继续吧。” 　　“是！”黛菈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台下：“那么内门比试，现在开始！” 　　内门……？ 　　随着黛菈的话音，台下一百来人的内门弟子，齐刷刷陷入了呆滞当中。 　　他们刚刚才在抱怨，觉得自己如果在外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参加比斗获得赏赐了，但真正当事情落到他们头上时，这些内门弟子却全部怔住了。 　　之前外门弟子比斗的惨烈程度，他们还历历在目，动辄重伤退场，最后甚至还被当场打死了两人，现在轮到他们上场，那座白玉石台立刻在这些内门弟子眼中笼罩上了一层血色的面纱！ 　　比试…… 　　内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之间的，比试？ 　　其他杂役看着这一群内门弟子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有好奇，有期待……也有隐隐的恶意。 　　这些可都是真正修仙炼气的内门道子啊，平时跟他们杂役弟子完全就是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现在，这些内门的道子们也要像自己之前那样……仿佛野兽一般在台上捉对厮杀了吗？ 　　沉默！ 　　久久的沉默！ 　　而就在这样的沉默当中，一个跛足道人一瘸一拐，拖着左腿缓缓登上了石台。 　　“都没人上吗？那就我先来吧。” 　　他这样一脸平静的说道。 　　远处天际，一缕晨光正缓缓浮现而出…… 第九十八章 我撑一支伞，雨幕下轻转 　　一场门派大比，竟然从入夜直接持续到天明？ 　　这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也似乎确实在情理当中！ 　　毕竟外门杂役弟子数量有近千人之多，哪怕他们两两捉对也得比试足足五百场，有人战斗风格凌厉迅速，一场比试不到半分钟就能够分出胜负，而有些弟子则恰恰相反，他们光是试探都要相互走过十几招才敢真正出手，整场比试下来耗费十几分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灵左独自站在比武台上，他目光平静扫视着台下的众人，有内门弟子，也有外门弟子，有一代灵字辈的同门师兄弟，也有昨天才刚加入宗门的新鲜血液们。 　　而被他目光扫视的众人，此刻也纷纷都在仰头回望着他。 　　外门杂役弟子全部保持着缄默，他们所修炼的气血武学，达到先天境界便算是臻至化境，但炼气修仙的起步直接就是武道先天——精气内生！而且还是最高品质的精气，与纯粹武修那种斑驳的精气完全不是同一种层次的东西！ 　　也就是说台上这位内门的道子，他手中掌握着的是轻易就能够屠杀整个仙武宗外门的恐怖力量，对于强者永远保持敬畏，这是身为杂役能够在仙武宗生存下去的最大智慧。 　　而除了杂役的敬畏与忌惮之外，正式弟子们此刻也都保持着寂静。 　　他们是认识灵左的……这个入宗之初就瘸了一条左腿，并且还被宗主大人取了个充满羞辱性的“左”字作为道号的家伙。 　　过去一整年，灵左在仙武宗内门都始终在埋头苦修当中度过，不过他的名气倒是不小，因为仙武宗内门数量本来就不多的一位女修，而且还是一位资质达到了良才美玉级别的、修为也足足有炼气期七层的天之骄女——莱欧娜，也不知道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成天都跟在这个死瘸子的身边转来转去！ 　　早在大半年前，内门弟子们都已经开始正式修行之时，就有人放出话来，说如果他不识相点赶紧从莱欧娜身边滚开的话，那就必定会要他好看，到时候说不定他剩下的一条好腿也要被折个粉碎了！ 　　然而这些威胁的言论最终都没能成功，归根结底原因有两个，其一是莱欧娜几乎整日都与灵左如影随形，她的炼气修为一直比同门其他师兄弟们要快半筹，故而也没人能当着她的面给灵左找什么难堪，另一个原因则是灵左自身…… 　　他在被威胁之后，竟然当天就去找优纪长老告状了！ 　　指名道姓，还带上人证莱欧娜，威胁过他的弟子每人都被优纪狠狠进行了一番责罚，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逐渐就没人再敢找他麻烦什么的了。 　　所以如果要说过去一年整个仙武宗内门里，最受人憎恨和鄙夷的弟子是谁的话，那肯定要非灵左莫属了！ 　　憎恨他区区一个下三滥的臭跛子，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然被长相甜美可爱、实力天资也完全无可挑剔的内门仙子莱欧娜看上了，一见倾心并且凡事都对他百般维护，出入各种场所时也如影随形，两个人平常来往于彼此的弟子宿舍更是犹如回到自己的房舍一般频繁！ 　　见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的如影随形、如胶似漆、狼心狗肺、狼狈为奸……如果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点什么亲密暧昧的小故事，那真是要令人笑掉大牙了！ 　　灵左……他一个死瘸子，究竟是何德何能啊，竟然可以一亲莱欧娜仙子的芳泽？！ 　　这让人如何能够不嫉妒？不憎恨？ 　　而对他的鄙夷也是同样，区区一个跛子，成天都跟在娘们儿屁股后面混，遇到威胁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去找宗门长老，丝毫没有身为男儿的胆气和魄力，懦弱成这种样子，怎么能让人不鄙夷他呢？ 　　然而今天却是邪了门了，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跛子，竟然敢第一个站到比试台上去？他就不怕被人打死在台上吗？ 　　就像之前被打死的那两个外门杂役一样…… 　　重重思虑与疑惑之下，内外门弟子都齐刷刷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当中，灵左目光睥睨着台下那些或是皱眉不解或是面露讨好的脸庞，忽然低声轻笑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声由轻至重，明明跛着左脚，但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的笑声面前抬起头与他相互对视，或许是感觉他狂妄过头，一道腰挂人字牌的道袍身影突地跃出人群，相隔十几米距离跳上高台。 　　“灵左师弟！” 　　来人站稳身形后微微转身，宽大袖袍拢住双手，目光泛冷径直注视着灵左：“今日师弟似乎比往常略有一些不同啊，是想在宗主当前出出风头，或者向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展现一下咱们内门弟子的风采吗？” 　　“呵呵……”灵左咧嘴一笑，抱拳行礼道：“我道是谁如此话多，原来是灵丰师兄啊？也难怪，平时师兄在宗门里面话就不少，不过师兄恁地管我这多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灵左师弟，我好心上来劝你，做人不可太狂妄！你却如此恶语相向，简直……简直是不识好歹！不知死活！” 　　灵丰面色涨得一红，然后他猛然甩开双袖，露出手掌洁白如玉，在晨曦下微微闪烁着莹白微光：“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狂！灵左师弟，看来师兄今天必须是得好好教你一教了，也让你尽早回头是岸，省得继续一错再错下去！” 　　“教我啊？”灵左瞥了眼灵丰道人洁白如玉的手掌，脸上笑容不变道：“师兄这摧金断玉手，练得倒是不错，皮肤洁白更胜宝玉，看来已经是度过百金摧阶段，达到断千玉的层次了吧？不过可惜……如果师兄就只有这种实力的话，那想教我，凭你还不够，远远不够。” 　　“竖子狂妄！” 　　几乎是在灵左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狂风呼啸的身影便疾速掠至他眼前，洁白玉掌眨眼变换六七次掌型，最终以“霸王转天印”的印法狠狠叩在胸前。 　　轰——！！！ 　　这一掌在高台上炸出旋转劲风，风色淡青，显然并不是寻常的气流狂风，而是由炼气期修士在体内积酝而出的至纯精气！ 　　“好！” 　　“灵丰道友这一手霸王转天印真是招式纯熟，一掌击出真犹如霸王再世，欲要摩转天穹！” 　　“招数只是锦上添花，修为才是根本，看灵丰道友的摧金断玉手，双掌玉色纯白无垢，恐怕已然是炼气六层的修为了吧？” 　　“炼气六层？恐怖！当真恐怖！我也才炼气五层巅峰罢了，没想到灵丰师兄已经是六层修为了么？” 　　“诶，道友五层即将突破也不可小觑，切勿妄自菲薄，只是灵丰道友资质更胜一筹罢了……” 　　台下的内门一代道子们都随着灵丰这一掌而齐声叫好起来，外门弟子更是目露惊奇与羡艳之色地注视着台上那一圈旋转升腾的淡青色劲风。 　　但无论外门还是内门，都没有任何一人认为灵左能够安然无恙，毕竟刚才他们可是看得清楚，灵丰道人那一掌是着着实实打在了对方胸口正中的，正面吃下如此一击，灵左肯定是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了。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高台之上，灵丰脸色凝重到极点，他浑身精气一震荡开狂风，将笼罩高台四周的青气轰散，露出来的景象赫然竟是灵左正在用一只鹰爪死死抓住他的手掌。 　　“什么？！！” 　　“怎么可能，他、他怎么会没事……” 　　“我出现幻觉了吗？灵左……这是那个灵左对吧？” 　　高台下传来的喧嚣，灵丰没有在意，灵左当然更加没有放在耳中，他五指筋肉紧绷扣成鹰爪形状，虽是人手，但手指却坚硬得仿佛钢铁一般不可动摇。 　　“师兄，我刚才点评过你的摧金断玉手，现在不若你也来点评点评我的这手钢麟鹰爪如何？” 　　话语之间，灵左略微催动起精气，一层若隐若现的细密麟皮在他手掌上浮现而出。 　　“师弟这钢麟鹰爪手，麟甲分明，筋骨如钢……”灵丰道人脸色难看的盯着灵左，一字一顿说道：“炉火纯青之境！” 　　“哈，师兄倒是识货。” 　　灵左哈哈一笑，精气猛然涌现，手上原本若隐若现的麟甲瞬间由虚化实，乌黑麟皮在晨光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他鹰爪紧紧捏住灵丰的手掌，另一只手抬起就打算发起进攻。 　　“等、等等！” 　　灵丰脸色陡变，连声惊呼道：“我投降！师弟，我投降了！” 　　“哦？”灵左正准备挥爪的动作一顿，他目光戏谑注视着灵丰，接着道：“师兄不是还打算教一教我么？怎么现在又喊起投降了？” 　　“你这一手鹰爪端是厉害，我自愧不如，投降又如何？”灵丰见灵左没有继续进攻，脸色缓和许多：“况且……师弟你过去一年应该都在藏拙吧？看你精气的精纯程度，绝对是超过了炼气期五层的，炼气六层加上这一手炉火纯青的钢麟鹰爪，我败给你，不冤！” 　　“呵呵，师兄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嘛……” 　　听对方说得有板有眼的，灵左也没有继续强追猛打，随意催动鹰爪往外一推，精气咆哮间，一只十几米宽的庞大鹰爪虚影便将灵丰道人掀飞出比试台的边缘。 　　飞出高台后，灵丰猛然拧腰在半空找回平衡，落地时一阵精气从他足底而生，帮助他平衡住身体。 　　“多谢师弟，手下留情了！” 　　灵丰道人站在台下朝灵左抱拳道谢，这句道谢的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灵左的钢麟鹰爪功可是以刚强坚硬而出名，如果刚才他真是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教训的话，只需要催动鹰爪狠狠一捏，那自己的摧金断玉手可就彻底被废掉了！ 　　“不用谢，师兄，我只是侥幸罢了。”灵左站在台上抱拳回了一礼，然后他又转向四方朝台下神情各异的同门师兄弟们分别行礼。 　　礼数行完，灵左拖着瘸腿一拐一拐缓慢走下高台，如同他登台时那般毫不起眼，但此时此刻的台下，已经再也没人敢随意轻视于他了。 　　这个瘸子……喜欢藏拙！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宗门大比的话，他没准还要一直继续隐藏下去，实在是够阴险，够隐忍！ 　　谁知道这个平时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瘸子，实际上竟然是拥有炼气期六层修为，而且还练就了一手炉火纯青的钢麟鹰爪的强人？ 　　面对其他人警惕敬畏的目光，灵左内心其实也是颇多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打算一直埋头苦修下去，直到真正成为金丹、乃至元婴的真君之后再一鸣惊人，现在自己区区炼气期的修为，连筑基都还未入，有什么好炫耀显摆的？ 　　但这种想法，直到刚才黛菈长老宣布外门弟子比斗胜利的奖励之后，便彻底被他放弃了。 　　修炼之路，财侣法地，财是第一！ 　　这个财说的并不是凡人所看重的金银财宝，而是能够对修行有所裨益的各种天材地宝，外门弟子赢得比斗竟然直接获得了龙血菩提这种珍贵的气血宝药，那么内门弟子呢？ 　　听到黛菈宣布外门弟子的胜利奖赏之后，灵左就下定了决心——自己要赢！ 　　而且要一直赢下去！ 　　虚名他并不在乎，但实际上的好处却是直戳他的内心！ 　　自己现在的真实修为水平已经是练气八层的巅峰，并且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破，然而他在炼气期能够如此突飞猛进只不过是占了修炼资质高的好处罢了，以后筑基呢？结丹呢？这些都需要提早做打算才行！ 　　“小黑！小黑！” 　　灵左回到内门弟子人群当中，莱欧娜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摇晃起来。 　　“好帅啊，你刚才简直帅呆了！你的鹰爪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厉害的？可以做到精气凝爪，已经是大成了吧？” 　　“嗯……还好吧……” 　　站在莱欧娜面前，灵左不自觉抬手摸了摸鼻尖，以掩饰自己此刻的羞涩，他看着少女一脸巧笑嫣然的样子，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莱欧娜，我那个……你要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吃饭吗？” 　　“诶？这算约会吗？” 　　“约……咳，只是普通吃个饭而已……” 　　“嘿……是这样吗？”莱欧娜盯着灵左表情变得有些僵硬的样子，眼珠一转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上台之后你要是能在台下替我加油，那我就陪你去吃早饭，怎么样？” 第九十九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浓眉大眼的又是什么好东西？ 　　“好！” 　　灵左认真盯着莱欧娜的双眼，缓缓点头道：“我会在下面替你加油的，不过你也要小心……” 　　“安啦，我好歹也是炼气七层好不好？”莱欧娜婉转一笑，伸出纤细胳膊做了个弯曲二头肌的姿势：“你看就我这一拳下去，几个人能受得了？嗯？” 　　“我是知道你厉害的，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灵左仍然有着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实际战斗跟实力之间的关系并无绝对，况且莱欧娜的实力也并没有厉害到可以百分百无视实际差距的地步。 　　炼气七层跟炼气六层之间，只是相差一层罢了，如果心生大意被人结结实实一招打在身上的话，哪怕莱欧娜是炼气期七层的修为，也绝对难以讨到好处。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小黑你就等着看我待会儿大发神威吧！” 　　莱欧娜仍然是不甚在意的挥手笑道，随即她又忽然压低声音，脑袋凑近到灵左耳边：“况且……小黑你不是还教过我一招必杀技吗？就算速度比不过你，但应付其他人我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你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去吧！” 　　“嗯……” 　　听到莱欧娜提起自己教过她的那一招秘法，灵左脸上表情总算是安稳下去一些，他跟莱欧娜比试过许多次速度，虽然每次都可以稳稳压胜她一筹，但对于莱欧娜的真实速度究竟如何，他还是了解得非常清楚的，至少在普遍只有炼气五六层的一代弟子里面，莱欧娜如何用出秘法来的话，那绝对是毫无悬念的碾压结局。 　　“那就这样吧，我准备上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白玉石台上又一对弟子比试结束，莱欧娜朝灵左微微一笑，然后就转身向石台那边走去。 　　“下一个就我来吧！” 　　嘴里发出轻喝之声，她脚下提气一纵，整个人便直接跃起到半空，降落到高台上时，纯青道袍也蹁跹飞舞起袍边，莱欧娜站定身体回头朝台下微微一笑，在她目光尽头的灵左却是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好！我来做你的对手！” 　　也就是在莱欧娜跃上高台后不久，一道男子声音突然从内门弟子人群当中传来，随即发出声音之人也跳上石台。 　　他身高足有九尺，浑身庞大肌肉连宽松道袍都遮掩不住，站在台上时魁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莱欧娜整个人都笼罩在内，男人的面目之间也满是豪放不羁的神情。 　　“在下灵魄！炼气六层巅峰，见过道友！” 　　壮汉先一步拱手行礼，在他的注视之下，莱欧娜也抬手回了一礼，轻声道：“炼气七层，灵鼎！” 　　七层……！ 　　炼气七层！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台下都是踏入修行眼聪耳明的同门师兄弟，如何能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内门是个圈子，统共也就百来人，所以听到莱欧娜自报修为时倒是没出什么乱子，毕竟过去一年莱欧娜也没有隐藏什么修为，她踏入炼气七层的事知道的人很多，但外门弟子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身在外门，圈子不同，消息肯定也无法流通，此刻得知台上的女道子竟然有炼气期七层的修为，这些人简直都快被惊掉下巴了！ 　　炼气九层，一层一重天，九层圆满就能身具九龙九象之力！ 　　而台上的女道子，她竟然能以女儿之身修炼到炼气七层的境界，炼气七层那可就是七龙七象之力啊，这究竟是何等的天赋才情？！ 　　不管台下一众外门弟子的惊讶喧嚣，灵魄听到莱欧娜的话音之后也是咧嘴一笑，他不仅没有半分畏惧，反而面露欣喜道：“好好好！炼气七层！几个月前我就听说灵鼎道友突破了七层，彼时我才初入炼气六层罢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灵鼎道友还真是不愧对良才美玉的资质啊！不过同时我也好奇得很，这炼气七层的修为，战斗起来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那今天的比试，岂不是能让你如愿以偿解开疑惑了？”莱欧娜偏了偏脑袋，一双美眸落在灵魄壮硕魁梧的身躯之上。 　　“没错！你说得没错！”灵魄哈哈一笑，粗大双手握紧成拳头：“今日我这疑惑当真是就可以得到开解了！以炼气六层巅峰对战炼气七层！简直是何等的快哉啊！” 　　“呵呵，那我待会儿一定全力以赴，也必不会让你失望才是。” 　　莱欧娜轻轻从道袍衣袖里探出双手，摆了个风起游龙式的掌型，脸上仍是清浅微笑道：“不知灵魄道友可否认得，这是什么招数？” 　　“哼，弟子阁里的招数，我又如何会不认识？” 　　灵魄双手分别抓住两边衣袖，背后肌肉仿佛蛇虫游动般鼓胀起来，随即只见他稍微用力一撕，刺啦一声过后他就双臂赤裸而出，整个小臂与大臂都纠缠着一圈又一圈钢铁般粗壮坚硬的肌肉，并且皮肤颜色也呈紫红偏黑之色。 　　“游龙清影心法，分别有游龙二十六掌与清影三十二步，你这风起游龙式只是第十三掌罢了，不知道剩下的十三掌，还有那清影三十二步修炼得如何？” 　　“呵呵……我说过，必不会让道友失望才是呢。”莱欧娜轻轻一笑，目光扫过灵魄的双手，只见他那双紫黑色皮肤的庞大双臂此刻已经开始冒出肉眼可见的淡白色蒸汽，仿佛皮肤之下隐藏着沸腾的岩浆一般。 　　“灵魄道友倒是吃得苦头，弟子阁里横练功法总共就只有五门，看你身躯反应，想必这一定就是五门横练功法的其中之一了吧？” 　　“你说对了！”灵魄双手握拳，一股蒸汽立刻从他臂膀毛孔当中喷薄而出：“此功名为炎流练体真功！每每修行，必如烈火焚身般痛苦难堪，并且功法每进一层，痛苦比上一层翻倍！当然，威力也会随之倍增！” 　　“竟然如此可怕吗……” 　　莱欧娜目光深深凝视着灵魄双臂缠绕的赤红气流，即使相隔十几米她也能感觉到那双手臂里蕴含的恐怖高温。 　　“那不知灵魄道友如今是第几层了？” 　　“我……？哼哼，你想知道我修炼到了第几层，赢了我就告诉你！” 　　灵魄说完便仰头发出一声高呼，呐喊的同时一股扭曲空气的高温从他喉咙里喷薄而出，下一刻，他整个人突兀的在高台上失去了踪迹。 　　消失了……？ 　　不，不对，是速度太快了！ 　　莱欧娜经常跟灵左比拼速度，这种情况她并不陌生，然而修为不如她的灵魄竟然也能够达到如此疾速，这就让莱欧娜感觉有些惊诧了。 　　但惊诧归惊诧，此刻身在比试场内，她也没有站在原地晃神，几乎是在灵魄消失踪迹的同时，她也脚下一踢，柔弱身躯仿佛鬼魅一般在台上忽左忽右的闪烁起来。 　　轰隆！！！ 　　刚纵身挪开位置，一只紫黑色的刚猛拳头就狠狠挥空砸落在莱欧娜刚才所处的位置，赤红蒸汽喷薄间，灵魄目光凶狠看向挪开位置的莱欧娜。 　　“清影步，你果然也学会了啊，灵鼎道友！” 　　“如若不然，我又凭什么敢说必定能让灵魄道友心满意足呢？” 　　莱欧娜轻声娇笑着，说话的同时她也没有停下脚步，身躯仿佛不着力的一片柳絮般在高台上忽左忽右移动着。 　　“哼，清影三十二步，那我便来见识见识你学到第几步吧！” 　　灵魄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他双臂之上竟然随着这一口气的吞入而骤然闪过一缕黑芒，下一刻，他再次在高台上消失了踪迹，只是不断有挥拳的破空尖啸之声，以及转向踏地时刺耳的轰鸣声传来。 　　面对灵魄凶猛不断的攻势，莱欧娜应付得也并不轻松，她时而身形婉约，身体仿佛随着气流而波动的羽毛一样险之又险避开他的拳招，时而又以违反惯性和人体本能的动作，做出羚羊挂角的规避动作，时而又料敌于先，还没等对方拳头落下就已经脚步辗转躲开了身躯。 　　一连几十秒过后，灵魄再次停下了猛攻，他张开嘴哈的一声喷出肉眼可见的洁白蒸汽，随即目光扫向高台另一边也同样停下移动的莱欧娜，语气不善道：“看来你这清影三十二步，确实是学到了精髓的，我承认你是个好对手了，可既然你登台进行比试，总不能只守不攻吧！游龙清影心法，除了清影步之外还有游龙掌吧，现在我就在这里站着，让我看看你的游龙掌火候又如何怎么样？” 　　“呵呵……你这大汉还真是会诓人。”莱欧娜一点没有想要进攻的心思，她轻声笑道：“我只需要继续消耗你的力气，等你体力不支自然就可以赢得胜利了，谁规定的我上台就必须与你拼拳呢？倒是你，身法速度追不上我，就打算出言诓骗我与你拼拳，看你浓眉大眼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精于算计之辈呢？” 　　莱欧娜的话让灵魄脸色有些涨红，他却没有反驳，只是梗着脖子运转硬功，体内高温让他的皮肤颜色越发紫黑起来。 　　“管你如何说，就算是想对拼消耗，那你也得先打破我这一身横练才行！”灵魄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对面的少女：“来吧，只要一瞬间就够了，我可以失误无数次，而你……只要失误一次，就输定了！这就是横练功法的强大之处！” 　　“噗嗤……” 　　面对灵魄虎视眈眈的表情，莱欧娜掩嘴轻笑一声，脸上丝毫看不出半分紧张。 　　“什么横练呀，我看你这就是乌龟神功，顶了个乌龟壳也好意思耀武扬威？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看好我是怎么破你这乌龟壳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莱欧娜身影仿佛水中幻影般缓缓消散在原地，而残影还没有彻底消散时，她又突兀出现在高台之上的另外一边，紧接着她身影再度消散，又再次出现，残影一道又一道出现，又一次又一次消失，出现与消失的间隔越来越短，速度也越来越快，从眨眼一次到眨眼数十次……渐渐的，整个高台之上竟然都被莱欧娜的身影占据填满！ 　　“灵魄道友……” 　　一道莱欧娜的身影闪过灵魄面前，他瞪大双眼猛然挥出一拳，然而那一拳却打在半空，沸腾咆哮的高温蒸汽只是徒劳的撕裂了一个泡沫般消散的残影。 　　“你看……” 　　又一道莱欧娜的身影出现在灵魄背后，她轻声发出娇笑的同时，一只恐怖的紫黑色手臂猛然穿透胸前……然而很可惜，这次也只是残影罢了。 　　“你连碰到我一下都做不到呢……” 　　这次莱欧娜的身影出现在灵魄左边，并且还轻轻抬手搭在了他肩头。 　　——触感！ 　　——感觉到了，肩膀被人轻轻抚摸的触感！ 　　这次总不会有假了吧？ 　　“抓住你了啊啊啊啊啊啊！！！！” 　　灵魄怒目圆瞪，左手猛然一探，以恶虎下山之势狠狠抓向莱欧娜纤细的脖颈。 　　然而…… 　　“你抓住什么了呢？嘻嘻……” 　　莱欧娜身影无声幻散，她出现在灵魄背后轻轻拍了拍，并且又再次躲开他的转身挥拳，就仿佛戏弄一只猴子一样，不断不断地往他周身摸摸拍拍的，而被她戏弄的灵魄只能狂怒大喊，徒劳且无助的左突右撞，挥拳撕开一个又一个虚幻残影。 　　“为什么！” 　　再次撕碎一道残影，灵魄暂时停止了进攻……他累了！ 　　没错，哪怕横练功法让他变得耐力惊人，但耐力强并不代表他不会累！ 　　刚才那一顿连番全力挥拳，结果却打在空处的憋闷感觉，几乎让他快要被弄出内伤来了，此刻体力也在飞快下降，他只能暂时停下攻势，大口喘息着恢复体力。 　　“为什么你的速度能这么快？游龙清影心法不应该这么厉害的！” 　　“你问为什么啊？”莱欧娜的身影仍然还在台上快速闪烁着，她声音时左时右，听起来虚幻缥缈，像是天外之音一般。 　　“想知道为什么就来打败我咯？你打败了我，我就告诉你原因。” 　　听到自己之前戏谑调侃的话此刻竟然被原封不动还给了自己，灵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盯着台上接连闪烁，速度不仅没有丝毫变慢，反而还越来越快的那些残影，忽然冷哼一声道：“也罢！我认输！” 　　“诶？” 　　灵魄认输的同时，莱欧娜一下子停止移动，比试台上无数残影立刻消散一空。 　　“你……你投降啦？可你应该还有些体力的吧？” 　　“有再多体力又能如何？给你当活靶子吗？”灵魄目光不善的盯着莱欧娜，继续说道：“炼气期七层，果然厉害，还有你的身法也是……等着吧，我早晚有一天能够找到破解你速度的办法，明年大比，你不会再赢得这么轻松了！” 第一百章 真传们 　　“是吗？那你加油。” 　　莱欧娜笑嘻嘻对着灵魄眨了眨眼睛，瞬间让灵魄有种一拳挥空的感觉。 　　他不再继续言语，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就转身跳下了比试高台。 　　随着灵魄认输离开，台下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轰然叫好之声，和灵左的爆冷门情况不同，莱欧娜一直没有隐藏过修为，她从一年前入宗之初，被宗主赞誉为良才美玉、宗门栋梁开始，在内门弟子当中就算是非常出名的风云人物，这场比试她赢下来只是向其他弟子证明了她的实力与修为也是相互挂钩而已。 　　无数欢呼叫好的内外门弟子里面，灵左也在大声替她助威，看到他真心实意呼喊的样子，莱欧娜也微微一笑，拱手朝台下行了行礼，然后便跳下高台，将比试场让给其他内门弟子。 　　“莱欧娜！” 　　看到莱欧娜跳下高台，灵左立刻跛着脚迎了过去，他满脸高兴道：“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一手，把我教你的加速秘法和游龙清影心法融合到一起，速度虽然变化不大，但是却让清影步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我看以后你用的清影步该不叫清影步，改名字叫迷踪步得了！” 　　“小黑，你就乱夸我吧……” 　　莱欧娜噗噗的笑着，一张白皙脸颊也染上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比试过后的气血上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看着莱欧娜脸红的模样，灵左也跟着脸色有些涨红起来，不过他还是语气认真道：“没有！我没有乱夸哦，原本的清影步讲求的是要步过留清影，而你却已经练到一步一清影的程度了，这步步清影与步过留清影，虽然描述听起来相差不多，但威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说是迷踪步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你已经把游龙清影心法练成游龙迷踪心法啦！” 　　“小黑，你再这么夸，我走路都要走不稳了！” 　　莱欧娜红着脸轻轻用手肘捅了捅灵左的胳膊，不过她脸上却一直都挂着难以掩饰的自豪笑容。 　　首战告捷…… 　　入宗一年时间，这可以算是她第一次正式与其他人动手，其实莱欧娜自己也没想到，全力出手之下，她竟然会这么的厉害！ 　　以一介女儿之身，完美击败了灵魄那种体魄惊人的豪强，这给莱欧娜带来的成就感与满足感，是其他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一年前，她放弃外界的一切名望与财富，不顾身边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踏进了山海世界的迷雾当中，并且选择登上前途未卜的漫漫仙梯，果然是正确的！ 　　仅仅炼气期七层，带给她的力量就已经如此强大了，那如果是日后成功筑基呢？甚至是结丹、元婴、化神、渡劫……直至一步步成为真正的仙人呢？ 　　陆地神仙！ 　　就像仙武宗的宗主一样！ 　　开山立派，开辟一整个瑰丽而神奇的世界，翻掌之间便能搅动天下风云！ 　　连往日那些高高在上，拥有非凡力量的魔女大人们，都要无奈俯首称臣，规规矩矩一步步去攀爬那九万九千九百级的登仙长梯！ 　　问世间，何谓仙？！ 　　入宗一年后的现在，莱欧娜心底的那个答案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尘世之巅，即为仙！ 　　“莱欧娜……莱欧娜？” 　　灵左轻轻晃了晃莱欧娜的手臂，表情疑惑问道：“怎么看你这样魂不守舍的，是刚才比试的时候受了什么暗伤吗？还是运功过度，精气伤着经脉了？” 　　“没，只是突然在想一些事情……”莱欧娜回过神来，看着灵左一脸关切的样子，忽然露出笑容说道：“小黑，咱们一定要修炼成仙才行！” 　　“呃，我们本来就在修仙啊……” 　　“不，不对！”莱欧娜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咱们一定要修炼成仙才行！” 　　“成仙啊……？” 　　灵左抬起头远远看了眼此刻正端坐在通天殿门口宝座上的那道身影，忍不住轻叹道：“修仙之路，哪有说得这么轻松，往后苦难磨砺多了，也不知道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去……” 　　“所以我们才要相互扶持着啊！”莱欧娜目光坚定直视他的双眼：“咱们一定，一定要修炼成仙，说好了！” 　　“莱欧娜……” 　　灵左楞楞注视着少女写满固执的面庞，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里面，此刻正倒映出自己略微愣神的模样。 　　片刻过后，他忽然嘴唇上扬起一抹轻柔的弧度。 　　“好，我答应你……咱们一定会修炼成仙的，说好了！” 　　…… 　　仙武宗内门的比试，虽然人数远不如外门近千杂役弟子那么多，但因为都是炼气有成的修士，所以精彩程度比起外门那群武夫来说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头临近中午之时，最后两个内门弟子也分出胜负，台下一阵叫好声雷动间，黛菈飘然登台宣布了对内门弟子的奖励。 　　“今日获胜的内门弟子，可以凭借各自的身份牌去弟子阁换取一份悟道石或者精窍果作为奖赏，第二轮比试将在明日午时正式开始，届时未能按时前来参加者，一律视为自动放弃比试资格！” 　　随着黛菈的话音，台下一群内门弟子不由得面露振奋之色，悟道石是一种能够辅助弟子进行术法修行的奇珍卵石，一枚悟道石基本可以维持每天两个时辰的悟道修行，直至月余时间过后才会彻底失去效用，而精窍果更是具有倍增精气在体内运转效果的作用，两者都算是非常实用的奖励，而现在他们竟然可以随意挑选其中之一！ 　　“小黑，要不然咱们轮着选吧？” 　　人群当中，莱欧娜压低声音对灵左说道：“你待会儿就去弟子阁换精窍果，一份精窍果应该是六枚果子，你换到之后就分给我三枚，我把悟道石换来，也借你用半个月，怎么样？” 　　“好！”灵左毫不犹豫就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本来他也很馋这两种胜利奖赏，莱欧娜的提议瞬间解决了他的犹豫，况且能够跟莱欧娜分享自己的胜利战果，他本身也是乐意的。 　　人群里面弟子们交头接耳商量着自己要去换什么奖励，而黛菈此刻则继续说道：“第一轮的弟子比试到此就正式结束了，接下来就由真传院的几位弟子，登台展示一下她们去年所学术法的掌握情况，她们都是筑基境界的修士，能够观看其术法修为，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你等且回神留心了！” 　　真传……？！ 　　台下正在交头接耳的内外门弟子们，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全都陷入了呆滞当中，然后他们猛然回过神来，一个个脸上露出惊容。 　　真传弟子！那可是真传弟子啊！！ 　　如果要说加入仙武宗一年，有什么事情是让他们始终心驰神往的话，那一定要数真传弟子院落的传闻！ 　　传说，真传弟子院落内灵机丰沛，哪怕普通弟子进去修行，也能够一日千里进境神速！ 　　传说，只有资质达到九成九分紫府的天纵之才，才有资格成为真传弟子院落的候选弟子！ 　　传说，在真传院落当中，每一位弟子的境界都至少是筑基期修为！ 　　筑基期！ 　　炼气九层以上，真正在紫府内凝聚了真气的修士！ 　　与体内只有精气的炼气期半吊子不同，那可是筑基期修士啊！掌握了真气的筑基期修士！ 　　就连道籍里都是白纸黑字写明了的，只要一日未入筑基，那就统统都不叫修行！ 　　台下众位内门弟子知道其中厉害，纷纷神色紧张不敢发一言，倒是外门的杂役们开始叽喳喧闹起来，他们不知道筑基期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因为宗门里面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传弟子即将露面而激动起来。 　　黛菈站在台上安静看着这些弟子的反应，随即她默默退后两步让出高台，紧接着四道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行踪的身影便从整个广场上空掠过，然后又在转瞬之间由动至静，两两相对在白玉石台上站成一排。 　　金边道袍，真传弟子！ 　　台下所有弟子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他们探长脖子瞪大眼睛努力瞻仰着这四位真传弟子的风姿，而台上四人此刻也是负手站立不发一言，阵阵真气波动从她们身上溢散而出，将金边道袍轻轻拂动起衣摆。 　　【真】！ 　　区别于普通上中下三类弟子的天地人身份牌，台上四人腰间统一垂挂着真传弟子的令牌，深紫色木牌以红穗作为装饰，静静彰显着几人真传弟子的尊贵身份！ 　　“贫道，一代真传弟子，灵月，见过诸位道友。”伊蕾娜站在四人排头，伸出雪白皓腕朝台下方向盈盈一拜，稽首行礼道。 　　跟在她后面，维多利加三人也一同朝着台下拱手行礼道：“贫道灵守（灵痴、灵心），见过诸位同门道友！” 　　灵月！灵守！灵痴！灵心！ 　　真传四子！ 　　此刻她们全部都见礼完毕，而台下的弟子们被筑基期真传弟子拱手行礼，也是纷纷面露激动与惶恐之色。 　　“小黑！小黑！真传啊，真传弟子向我们见礼了！” 　　莱欧娜也在激动的人群当中，她忍不住伸手摇了摇灵左的胳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像真传弟子那么厉害？啊？小黑，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啊？” 　　“筑基只是求仙问道起始的第一步罢了吧……你不是还要修炼成仙吗？” 　　“不一样，那不一样啊！” 　　莱欧娜用力摇晃着脑袋，她脸上此刻仍然还是满满的激动之色，她目光闪闪发光看向高台之上：“修炼成仙对你我都太遥远了，但眼前这些真传弟子却触手可及，筑基啊！我也好想立刻就修炼到筑基期！哎，你说修炼到筑基期之后咱们还需要吃饭吗？！” 　　“吃饭……应该不用吧？”灵左想了想，语气有些不确定道：“毕竟道籍里也说了，筑基期之后就是服气修行了，餐风饮露的话应该是不需要再吃凡间五谷的。” 　　这时间，台上四人见礼完毕，已经两两相对祭出飞剑。 　　没错……飞剑！ 　　筑基之后紫府内蕴真气，道人的手段一下子从拳脚之术得到了巨大的扩充，天地五行，诸般变化，全部都包罗其中，而以气御剑之术当然也是筑基期道人的标准手段之一。 　　伊蕾娜四人祭出的飞剑长短样式都一模一样，正是真传弟子房间内准备的那一口飞剑，三尺长的刃口锋芒熠熠，如水般的冷光静静在各自脸颊上缓慢摇曳着。 　　“御剑之术，重在真气之精纯，灵守道友，你可千万要把持住了，别待会儿一个照面就泄掉了真气……” 　　“什么道友不道友的？没大没小，叫妈妈！” 　　维多利加皱眉瞪了眼刚对自己大放厥词完，此刻正露出偷笑表情的伊蕾娜，悬在她身前的飞剑嗡的一声绽放出万点寒芒。 　　“再者说……想让我泄掉真气，单凭你一个人也行吗？伊蕾娜。”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此刻伊蕾娜满脸意气飞扬的笑容，在她周身真气圆融流转，银灰长发盈盈飞舞，金边道袍也随着真气鼓荡而猎猎作响不休，飞剑凌空倒悬不动，剑刃却在疾风扫拂之下不住地发出震颤嗡鸣之声。 　　维多利加凝神注视着自家女儿这副风采绝代的潇洒模样，虽然她嘴上并不承认伊蕾娜有多厉害，但两人毕竟共同修行了一整年时间，伊蕾娜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她内心其实是非常清楚的。 　　一不留神，自己恐怕真会被伊蕾娜打得真气外泄，甚至连飞剑都无法祭出…… 　　“请吧。” 　　维多利加眉头紧皱，内心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而伊蕾娜却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然后嘴角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坏笑。 　　“尊老爱幼，所以还是母上大人先请吧？” 　　“哼！油嘴滑舌！” 　　伊蕾娜话音刚落，维多利加就直接催动紫府真气，飞剑锵然发出一声长鸣，随即森冷寒光便径直笼罩向仍然站在原地未动的伊蕾娜。 　　与此同时，旁边的芙兰和沙耶也默契地交手斗成一团，整个高台之上霎时间被无数铿锵剑鸣所充斥，偶尔一道剑气横飞而出，立刻便在白玉石台上留下一道十几米长、深达丈余的恐怖剑痕…… 第一百零一章 上限！ 　　弟子阁，说是阁，其实也就是黛菈平常居住的那座塔楼。 　　塔楼二层以上是她和洛兰的住所，第一层则是类似典当行与药铺结合的形式，一个宽敞柜台后方是巨大到占据整面墙壁的木质栅格，平常这里都是只坐着洛兰一个人，不过今天却多了几个帮趁着打下手的杂役弟子。 　　而弟子阁增加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实在是今天前来兑换各种修行资粮的弟子人数太多了，洛兰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才临时抽调了几名杂役弟子过来帮忙。 　　“洛兰长老，我想兑换一份龙血菩提，这是弟子的身份牌……” 　　又一位杂役弟子迈步走进弟子阁当中，他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光，边朝柜台之内坐镇着的洛兰点头行礼道，一边伸手从腰间取下杂役弟子身份牌递了过去。 　　【凡】！ 　　代表着杂役弟子身份的凡字木牌经由柜台前一位杂役小厮之手，很快便传递到了洛兰手里，她低头打量两眼这枚凡字木牌，然后提笔蘸墨，在登记手册上写下这位杂役弟子已经领取过首轮比试奖励的内容，随即归还回对方的身份牌，扭头对另一位杂役小厮吩咐道：“去给这位弟子取一份龙血菩提来。” 　　“是。” 　　杂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拉开木架上的某个栅格，从里面取出一串缀生有数十枚赤红菩提子的龙血菩提，用金剪在最前端剪下三枚菩提子的分叉之后，多余的龙血菩提全部放回栅格里面，剪下来的三枚菩提子则连带着枝条一起递给了等候在柜台外面的那位杂役弟子。 　　“这是您换取的一份龙血菩提，宝药珍贵，还请妥善收好了。” 　　“谢谢，谢谢！” 　　杂役弟子伸手捧过龙血菩提，虽然菩提子只有三枚，但却每一枚都释放着略微有些烫手的热度，感受到这三枚菩提子当中所蕴含的强大能量，杂役弟子珍而又珍地将之放进自己怀中，然后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弟子阁楼。 　　龙血菩提，是奇珍！ 　　和普通的气血宝药不同，这种奇珍往往在增加服用者气血的基础之上还会具有另外的妙用，所以才能够被冠以奇珍之名！ 　　杂役弟子房间里面，四处都门窗紧闭，江恒安静端坐在蒲团之上缓缓调息着自己体内活跃翻滚的气血与新涌现而出的那一缕精气，数十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目光径直落向房间书桌上摆放着的那一串龙血菩提。 　　嫩绿枝条，赤红菩提子，房间内光线略微有些昏暗，然而正是这样的昏暗才会让菩提子表面细微闪烁着的红芒显得越发清晰起来。 　　一串龙血菩提，其上缀生了三枚菩提子，就像是三颗惑星在夜空当中无声绽放出荧光。 　　“嘶……” 　　江恒缓缓从肺腑内部排干净浊气，武道修行达到他这样返后天而先天的境界，浑身上下任何一丝肌肉都已经是可以完全被支配并且控制的状态了，所以这一口气他吐得很长，当肺腑之间最后一丝浊气也被排空时，他双眸猛然划过一缕精光，探手如电从桌上嫩枝当中折下一枚龙血菩提子，并且毫不犹豫送服入口中。 　　咕咚！ 　　菩提子刚一入口，立刻化作一股灼热暖流，根本不需要江恒主动咀嚼或者吞咽，这道暖流便已经顺着他的喉管滑落而下，沿途似火线般烧灼过他的食道，最终全部汇入胃囊当中！ 　　——热！！！ 　　龙血菩提化作的暖流落进胃囊的瞬间，江恒整个人皮肤都瞬间变得通红无比，虽然他去年没有经历过被武帮剥削勒索的遭遇，但像龙血菩提这么昂贵的气血宝药，他依然是从未在弟子阁内兑换并且服用过，所以他当然也不知道服下这种奇珍之后竟然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应。 　　热！ 　　好热！ 　　“感觉……连五脏六腑都快要灼烧起来了！！” 　　江恒猛然从蒲团上翻下身来，他浑身衣物此刻都已经全部被汗水所浸透，剧烈的灼烧感由内至外辐射到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骨骼、内脏、经络、肌肤，甚至就连血管当中流淌的血液也像是沸腾一般发出唰唰的穿流之声，仿佛他整个人都被架在火炉上经受烈火炙烤一般！ 　　热……热到极致，便是痛！ 　　深入骨髓的剧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恒不停在地上翻滚抓挠着，杂役布衣在他的死命抓挠之下连片刻功夫都没能坚持得住，直接就刺啦一声被撕扯成破布碎片，露出衣物之下隐藏着的皮肤也没能逃过他的毒手，每一次烈火灼心般的剧痛袭来，江恒就会狠狠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五指分明的抓挠血痕，他此刻实在是痛极了，所以下手也是毫不留情，武道先天的力量搭配着他气血圆融的体魄，每一次伸手抓挠，那五根坚逾精钢的手指都会犹如五柄钢刀般从他身上剌过，血液喷溅间皮肉随之外翻，留下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血痕！ 　　但是……即使这样也没用！ 　　抓挠也好，挣扎翻滚也好，统统都没用！ 　　江恒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被抓挠时的疼痛了，他连思维都变得一片恍惚，猛烈的热量袭遍全身，当然也包括大脑！ 　　他连脑浆都快要被煮沸腾了！ 　　“啊！！！好热！好热啊！好热啊！！！热死我了！！！！” 　　江恒一个挺身从地面跳起来，而他仅仅只是挺身跃起的动作，房间铺地的石砖上就咔嚓一声裂开两道深深的脚印痕迹，不过江恒此刻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刚跃起又横身摔在地上，这一下扑通一声摔得结结实实，他张嘴就是一口血雾喷出，赤红血珠沾染到房间墙壁和地砖上，竟然像是温度极高的火焰一般扭曲了附近的空气，连地砖都发出呲呲的炙烤之声！ 　　“好热！好热！我好热！我好热啊！！” 　　江恒不断在房间里腾身而起又重重摔下，他每一次喷血都会觉得体内的火焰衰落下去一些，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变得黯淡下去，江恒像是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周围整个房间的墙壁、地面，此刻都染上了一层殷红鲜血，恰好屋外的晚霞透过窗纸映入房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晚霞更红呢，还是这些满屋沾染的鲜血更红。 　　某一刻，江恒躺在地上的身躯忽然弹动了一下手指，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一般，他缓缓从地上抬起手臂，掌心轻轻撑着地面往下一按…… 　　——砰啪！ 　　一道黑影在房间内闪过，狠狠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又摔落在地砸翻了一地的桌子椅子之类的器具。 　　“我，这是……怎么了……” 　　江恒满脸呆滞坐在一堆被砸翻的桌椅里面，他楞楞看着自己刚才在地上轻轻撑了一下的手掌，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又伸手在自己的前胸与后背抚摸而过，掌心触及到的，竟是一大片已经愈合结疤的粗糙肌肤！ 　　自己刚才死命在身上抓挠出来的那些狰狞血痕，连伤药都还没用，就直接全部愈合了？ 　　江恒脑子完全被惊愕所占据，他试着握了握拳头，强大而良好的力量传达感沿着小臂一路传达至整个背部肌群，哪怕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力量究竟变得有多恐怖，但江恒也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他现在的气血强度至少比之前要翻了一倍都不止！ 　　而这一切变化，全部都只是因为他服用了那一枚龙血菩提罢了…… 　　“龙血菩提，竟然如此神奇吗？！” 　　江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缓缓内视自己的经络，赫然发现那些往日里呈现出深红色泽的浑浊气血，此刻竟然全部变为了晶莹剔透的玛瑙状，气血在体内经络运转之时，不仅没有丝毫的滞涩与沉重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到活泼和轻盈？ 　　天！ 　　这可是气血！不是精气！气血怎么可能会轻盈呢？ 　　江恒一遍又一遍的搬运着气血，然而事实就是他体内经络当中的气血，此刻变得比之前活泼轻盈了两三倍都不止，而那一缕刚刚踏入武道先天诞生而出的精气，更是轻灵得仿佛化为游鱼一般，在他的经络里面一刻不停地飞速穿行着。 　　力量，速度，气血，精气……全部都得到了翻倍式的空前增强，江恒忍不住面露赞叹之色。 　　龙血菩提对气血的洗练效果，竟然如此之强吗？ 　　强到能够让人彻底发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那么既然龙血菩提的效用如此之强，能不能依靠它获得青龙神通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江恒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动作不敢太快，唯恐突然骤增的力量再次失控，完全站起来之后他又继续慢慢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桌椅器具都重新摆好，而墙壁与地面沾染的血迹他是不打算处理了，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江恒目光看向剩余的那两枚龙血菩提。 　　第一轮比试获胜的杂役弟子，可以领取到一份龙血菩提作为奖励。 　　一份龙血菩提上，总共有三枚菩提子，他刚才仅仅只服用了其中一枚而已！ 　　仅一枚龙血菩提，就让他身体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剩下两枚全部服用之后，又会如何？ 　　江恒目露激动，但他有了第一次服用龙血菩提的经验，此刻当然不会再贸然服用第二枚。 　　先取来一桶清水放在蒲团旁边，然后将毛巾叠成一条捏在手里，江恒慢慢放缓呼吸，直到心情彻底平静之时，他再次折下一枚龙血菩提子送入口中，这次不等龙血菩提所化的热流涌入胃囊，刚感觉到热流经过喉头，他就一口咬住了捏在手里的毛巾。 　　下一刻，剧烈的灼痛再次袭遍浑身！ 　　不过江恒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他双手死死握紧成拳，拳峰骨节朝下轰然砸落在地上，大片地砖立刻随之爆开，而被他咬在嘴里的毛巾，点点殷红血迹从牙龈向着毛巾蔓延，江恒浑身皮肤化作通红，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着，但他终究还是坚持住了，并没有再像第一次服用龙血菩提时那么狼狈的摔在地上翻滚不停。 　　任何事情，有了准备之后都会比猝不及防时从容许多。 　　江恒双眼死死瞪大，他保持着双拳砸在地上的姿态，整个人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双眸却早就已经失去了焦点，他只是默不作声在心里计算着自己捱过了多少时间。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三百七十三、三百七十四……四百一十…… 　　数到六百三十一时，江恒双眼一瞬间恢复了神采，也不知道是身体对这种灼痛产生了耐受性，还是重复服用龙血菩提的药性衰减，在第六百三十一秒时，袭遍浑身的灼痛之感猛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清凉透彻的舒爽感从身上各处不断传来。 　　咕咚！咕咚！咕咚！ 　　江恒记下这个数字，然后抱起蒲团旁边的木桶开始大口牛饮，清凉的水流灌进肚子，十来秒功夫他就喝下了半桶水，放下木桶后他目光看向最后一枚龙血菩提。 　　从服用第一枚龙血菩提时猝不及防的剧烈灼痛，到服下第二枚龙血菩提时早有准备的默默忍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枚龙血菩提，江恒心里突然有些不舍起来。 　　能将浑身气血洗练至通透无暇的程度，甚至对先天境界的武者也具有明显功效，这龙血菩提果然不愧是奇珍级别的气血宝药，如果能够拥有数量不受限制的龙血菩提服用的话，恐怕任何一个武夫都会迅速成长为实力极为恐怖的存在吧？ 　　可惜，他手里的龙血菩提就只有三枚，而且这已经是最后一枚了…… 　　江恒内心幽幽一叹，伸手拿起最后一枚龙血菩提，在掌中略微把玩一番后便直接送入口中。 　　轰！ 　　熟悉的热流，在体内席卷肆虐！ 　　有了前两次服用龙血菩提的经验，这一次江恒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他连毛巾都不用，只是咬紧牙关默默计数着自己经受龙血菩提洗练的时间。 　　四百二十七……结束了！ 　　这次只有四百二十七秒！ 　　比第二次的时间还要短！ 　　江恒缓缓调息了一下体内沸腾的气血，心里却是明白了龙血菩提无法不受限次的使用。 　　按照他三次服用龙血菩提之后经历的气血洗练时间，大概只要再服用十来次，龙血菩提就会彻底对他失效了！ 第一百零二章 是因果，是缘起 　　没有效果了…… 　　“怎么会呢？这不可能啊……” 　　格鲁特目光深沉盯着掌心里不断释放出热力的赤红菩提子，在他面前的木桌上还放着一大堆龙血菩提，这些菩提子全部都是他利用武帮的便利从手底下帮众与其他那些散人杂役的手里搜罗而来的，然而当他怀抱着满腔期待服用下四枚龙血菩提之后，却愕然发现这些菩提子对他体内气血的提纯作用已经几乎完全丧失了！ 　　这个发现，让格鲁特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他本来还打算服用完所有龙血菩提之后，将自身气血体魄拔高到无与伦比的强大程度，哪怕无法媲美内门天字院和真传院的那几个怪胎，但也一定能够冠绝整个仙武宗外门，甚至就连内门人字院以及地字院的正式弟子，他为未尝不可试着掠其锋芒！ 　　然而现在，才仅仅只服下四枚龙血菩提，这些菩提子对他体魄的改造就已经达到了尽头，格鲁特内心的野望毫无疑问是瞬间遭到了破灭，他感受着自己体内旺盛喧嚣的庞大气血，虽然在仙武宗外门他应该是可以做到横行无敌了，但面对内门的那些道子……他还是差了人家老远一截距离！ 　　哪怕是内门最弱的人字院，他也绝对没办法与之抗衡！ 　　仙道和武道，两者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气血跟精气那么简单…… 　　武道尽头的先天巅峰，才只是仙道的起点罢了！ 　　更何况，格鲁特现在连先天都还未入，无论他这一身气血再怎么精纯，面对内门炼气期道子的精气，他不过也就是犹如土鸡瓦狗般，弹指便可灭杀的存在而已！ 　　原本格鲁特还想着，依靠龙血菩提的辅助，快速提高自身的气血体魄，以期能够达到量变带动质变的效果，更甚至在大量吞服龙血菩提之后，开发出传说当中青龙神通的力量，那他岂不是直接一飞冲天，凭借这份资质进入仙武宗内门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而一旦自己进入了仙武宗内门，各种修行资粮的增加只不过是额外添头罢了，到时候他名正言顺得到正式的仙法传授，暗地里还有整个外门武帮在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资源助力，不出三五年，他就可以成为内门当中的风云人物，那才叫真正的前途无量呢！ 　　然而可惜的是，龙血菩提服用上限直接击碎了格鲁特满心的幻想，他目光幽幽，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神色。 　　“再试一次……” 　　内心不甘之下，他伸手一抬，再次将一枚龙血菩提送入口中，随着菩提子化作熟悉暖流滑落进喉头，他也赶紧微微闭目仔细感知起来。 　　半晌过后，格鲁特睁开眼睛，一双眉毛已经紧紧皱起。 　　“果然没有效果了！” 　　第五次服用龙血菩提，效果比起第四次还要更加微弱，如果说第四次服用宝药，只是药效变得几乎微不可查，那么他这第五次服下龙血菩提，就是药效完全消失了，那股暖流融入他体内之后，连一丝一毫对他气血的纯化作用都没有起到！ 　　提纯气血的作用完全消失了，那么这些龙血菩提还有可能让他获得青龙神通吗？ 　　这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格鲁特目光深邃盯着桌上一大堆红光闪烁的龙血菩提，他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赌一把自己还有机会获得青龙神通的可能性，将桌上这成百上千枚龙血菩提全部都吞服下去，当然，这个选择失败的可能性极高，一旦他吞服下所有龙血菩提，却没能获得青龙神通的话，那么这些珍贵无比的气血宝药就全都算是被打水花浪费掉了，所以这个选择即使对于格鲁特来说也绝对是一次豪赌！ 　　而另外一个选择，则是格鲁特将这些龙血菩提全部分散下去，赏赐给武帮里面的那群帮众，帮助他们尽可能快速的提高实力，这样在明天的第二轮比试里面，武帮成员获胜的几率就会极大程度增加，等到第二轮获胜的奖励赐下，他就可以借着武帮帮主的名头，再一次对获胜帮众的成果进行收割！ 　　第一轮比试获胜的奖励，是龙血菩提，那么第二轮比试获胜，又会是怎样珍贵的奖励呢？ 　　格鲁特对此充满了期待。 　　所以思考良久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把这些龙血菩提分散下去，赏赐给武帮里面那些晋级了第二轮比试的帮众。 　　或许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格鲁特是个心狠手辣贪得无厌的光棍无赖，但现在掌握了武帮这样庞大的势力，他行事风格比起曾经当然是变得稳重了许多。 　　用切实利益去换取一个不确定是否能够成功的可能性，这种赌徒行为终究还是让他觉得内心有些不踏实。 　　尤其这还是一个关系重大的豪赌……他不想输，也输不起！ 　　“来人啊！” 　　内心作出决定之后，格鲁特高声呼唤了一句，门外立刻进来两位看守房间的心腹成员，他盯着这两人看了几眼，随即才声音缓缓道：“你二人，从武帮建立之初就已经加入了吧？” 　　“回禀帮主，正是如此！”进门的两人垂首低眉站在格鲁特面前，虽然桌上摆放的一大堆龙血菩提着实是有些惹眼，不过他俩却连任何一丝目光都没有往那些龙血菩提上飘。 　　“嗯，很好。” 　　格鲁特手指轻轻在木桌上叩打着，发出哒哒的声音，他仔细观察了片刻这两人的表情，然后面露满意道：“你们跟着本帮主，过去一年也算是劳苦功高，为武帮的发展做出了许多贡献，按理来说像你们这样的心腹成员，本来应该是享受着荣华富贵才对，但你二人昨日赢下宗门比斗的获胜奖励却被武帮上缴收走了……你们说，是不是心里在偷偷埋怨本帮主啊？” 　　“不、不敢！帮主大人明鉴啊，属下绝对没有任何不满！” 　　“对！对！属下……属下怎么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格鲁特的提问，一下子让这两人浑身紧绷起来，他们脑袋瞬间压得更低了，语气也带着恐惧的颤抖。 　　身在武帮高层，这个帮派组织的内情究竟有多黑暗，没人会比他们更加清楚。 　　而格鲁特也很满意这两人的反应，他悠悠轻叹一声，起身走到两人身旁，并且伸手在其中一人肩膀上拍了拍：“其实你们并不用这么害怕的，本帮主历来赏罚分明，对于像你二人这种劳苦功高的帮派元老，又怎么会行卸磨杀驴之举呢？收缴你们的获胜奖励，也只不过是为了有序分发罢了，毕竟龙血菩提这种奇珍，眼红眼热的人众多，不过若是由武帮的名义分发下去，想来也不会再有人铤而走险了，对吧？” 　　格鲁特这话一出，两人顿时齐刷刷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格鲁特竟然会把已经收缴上去的龙血菩提又重新分发下来，过度惊喜之下，他们立刻齐口称赞起来。 　　“对！帮主说得对极了！想必由武帮分配的话，那些暗中眼红之人也不敢轻易抢夺了吧！” 　　“帮主英明啊！这种思虑周全的计策，若是让我们来想，肯定是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格鲁特面带微笑倾听着两人对自己的称赞，然而内心却是极为不屑的大骂这二人是蠢货。 　　怕有人眼红，私底下抢夺龙血菩提？ 　　拜托，能够拿到龙血菩提的人都是在门派比斗当中的获胜者，本身就已经是实力超群之辈了，而那些输了比斗的人无论再怎么眼红奖励，但他们又如何能够抢得过获胜的强者呢？ 　　再者说，哪怕确实是担心获胜者与获胜者之间可能会出现哄抢奖励的事情，但他武帮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做这个担保者和调停者？ 　　要知道龙血菩提可是由仙武宗的黛菈长老宣布发放下来的！ 　　如果真有人被抢了，直接去找长老告状不比他武帮要靠谱十倍百倍？ 　　内心大骂这两人蠢不可及的同时，格鲁特表面却是温和一笑，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舍道：“行了，你们也别急着拍我马屁，其实说句实话，我看着这一大堆龙血菩提，心里也是翻涌过好几次贪念的，不过为了帮派的长远发展，也为了不让咱们武帮的帮众寒心，我还是狠心决定把这些奖励分发下去了！” 　　“帮主高义！” 　　这次格鲁特的话，却是让两人真心实意的低头说道。 　　龙血菩提，是奇珍！ 　　能够舍得把这些难得一见的奇珍分发下去，确实是非常需要决心的一件事情，至少他们两人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身处在格鲁特的角度，明明自己独吞了这些龙血菩提也并无不可，为什么还要分发给下面的帮众呢？ 　　这份举动和决定，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义薄云天了！ 　　“行了，都说让你们少拍马屁了。”格鲁特笑着摆了摆手：“分配龙血菩提的事情，就由你们两个人来负责吧，你们都是武帮老人了，办事也能让我放心，把咱们武帮在宗门比试当中获胜者的奖励发还给他们吧，还有你们自己也是，这龙血菩提初次服用可能会浑身灼痛难耐，你们最好提前准备一桶冷水，服用龙血菩提时浑身浸泡在冷水当中，会好受许多。” 　　“是！属下多谢帮主提点！” 　　两人朝格鲁特又拜了一拜，然后才收拾好木桌上摆放着的那些龙血菩提，恭恭敬敬退出了房间。 　　看着两人离开，格鲁特脸上温和宽厚的笑容逐渐转冷。 　　“哼……果真是两个愚蠢透顶的夯货！” 　　若是龙血菩提没有服用次数的上限，又岂会轮得着他们这些普通帮众来享用如此珍贵的气血宝药？ 　　不过关于龙血菩提服用次数上限的问题，料想这些只能吞服两三枚菩提子的家伙也察觉不出来端倪，他索性就装作义薄云天的样子，少不得能让这些蠢货对自己感恩涕零一番！ 　　如此一来，他明天收割第二次奖励时，阻力也能稍小一些…… 　　…… 　　入夜之时。 　　整个仙武宗山顶，各处大殿悬挂的红灯笼都被点亮起来，白玉石径两边，隔三差五可以看见一些由外门杂役弟子支起来的小摊位置，有些是贩卖吃食的，有些则是各种稀奇游戏。 　　“糖串！糖串！好吃不贵的糖串！” 　　“卖~荷叶烤鸡啰~荷叶儿烤鸡~~” 　　“走过的路过的，各位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快来看看啊……” 　　“二手功法，便宜卖！二手功法……” 　　一个个摊位零星分布在道路两边，杂役弟子在外门生活其实并不容易，仙武宗给他们的月俸比起内门弟子只有九牛一毛，就那么点俸禄，拿到手之后还要被武帮收缴一半，所以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摆摊做点夜市小生意，吆喝时自然也是非常卖力。 　　新弟子入门，老弟子发财，前者有热闹可看，后者着着实实能赚取到好处，也可以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夜市街里面，莱欧娜手中轻轻抛着一块悟道石，这是她下午时候去弟子阁换取到的奖励，整个悟道石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洁白玉色，长条状外形大小却只有一个手指节那么长短，把玩起来倒是刚好趁手。 　　莱欧娜轻声哼哼着小调，有了这枚悟道石，她的游龙清影心法距离大成又要更进一步了，而且除了悟道石以外，她腰间的布囊里还装着三枚精窍果，正是灵左亲手交予给她的。 　　三枚精窍果……应该够自己突破到炼气八层了吧？ 　　而炼气八层距离炼气九层也只有一层差距而已，等到了炼气九层，接下来就可以着手开始筑基了！ 　　筑基啊…… 　　莱欧娜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真传四子御剑之时剑气纵横的场面，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自己也凛然站立台上，随手轻轻一挥，飞剑转瞬即至，剑刃锵然长鸣的同时也抖落出大片银霜寒芒！ 　　一日不入筑基，就一日不算修仙！ 　　不过自己也快了…… 　　想到筑基之后的各种妙处，莱欧娜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明媚笑容，而就在这时，一道穿着锦衣华服的青年身影突然跃入她眼帘。 　　仙武宗内，一代弟子要么是外门的一身褐衣，要么就是内门的纯青道袍打扮。 　　就像莱欧娜自己这样，她就是身披纯青色道袍，这既是内门弟子的统一装扮，也是身份地位的一种象征。 　　而只有昨日入门的那些新弟子，在发放他们的宗门服饰之前，才会如此穿着外界的衣物。 　　莱欧娜看了眼对方的面孔，然后目光迅速被他腰间悬挂的身份木牌所吸引。 　　【地】！ 　　一枚通体紫色的地字牌，正在青年腰间微微摇晃着…… 第一百零三章 夜色之下 　　漆黑房间当中。 　　灵左盘膝静静坐在床榻之上，身边三枚精窍果无声闪烁着莹绿微光。 　　他一遍遍运转体内精气，练气八层顶峰的修为几乎让他浑身经络灵脉都被精气所充满，每一次操控精气搬运周天之时，经络当中都会传来略微刺痛的鼓胀之感，这也是他即将突破到炼气九层的征兆。 　　九层……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达到炼气期八层顶峰的时候，灵左就已经隐约触摸到了突破第九层的契机，不过彼时彼刻，他心里犹在担忧着自己的真实天赋资质暴露之后，莱欧娜会不会从此就厌恶甚至是疏远他，所以一直强行压抑自己的修行速度，每天将绝大部分时间花在各种武技招数的练习之上，而非继续潜心精进修为。 　　然而今天早些时候莱欧娜向他倾诉志向的那些话，却让灵左改变了想法。 　　莱欧娜，想要成仙……她是真的想修炼成仙！ 　　但是成仙路上各种荆棘险阻可并不少，以她良才美玉的中流资质，恐怕将来的漫漫仙路将会走得极为崎岖与坎坷。 　　所以，自己要提前为她踏平出一条路来才行！ 　　凭什么？ 　　就凭他天纵之资的修行天赋！ 　　只要一直有自己在前面披荆斩棘开出路来，那么跟在他身后的莱欧娜自然就不必再经受那些修仙路上的危险与艰苦。 　　至于自己真正的修行资质暴露之后，莱欧娜会不会变得讨厌自己，甚至是疏离自己，灵左已经不在乎那些事情了。 　　毕竟……莱欧娜她是真的、真的想要修炼成仙啊！ 　　就算自己因为资质暴露而被讨厌了，灵左也完全无所谓，他只要能够默默庇护着莱欧娜就已经足够了，在暗地里为她斩开沿途的荆棘，踏出一条明朗开阔的仙路来！ 　　“呼……” 　　搬运完四十九次周天精元，灵左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到身旁摆放着的三枚精窍果之上，片刻的停顿过后，他伸手拿起一枚精窍果，稍作打量便将其吞入腹中。 　　轰隆！！！ 　　服下精窍果的瞬间，灵左脑海里像是有万千道惊雷同时炸响，紧接着他双眼视线猛然一凝，哪怕房间里面此刻并没有点燃油灯，但他仍然感觉自己眼前像是回到白天一般被无尽白光所笼罩，整个房间里面任何一处细节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精气！ 　　庞大的精气！ 　　如果说平时灵左体内的精气只是一汪深潭，清澈见底而又波澜不惊，那么此时此刻他的经络当中，那些往常安静听话的精气已经化作了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疯狂冲刷着他的经络内壁！ 　　灵左本来就是炼气八层巅峰的修为，而且还经历了好几个月强行压制自身精气的举动，他一身的精气早就已让经络有些不堪重负了，此时此刻浑身精气暴动起来，霎时间带来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他正在被几千几万把小刀由内至外凌迟处死一般！ 　　“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让灵左忍耐不住低吼出声，随即他又猛然咬紧牙关，两排雪白牙齿在炼气八层巅峰的巨力咬合之下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音，而他身上所穿的道袍衣物，前胸后背都已经彻底被汗水打湿了个通透，额头发间更是直接冒出了肉眼可见的涔涔冷汗。 　　痛…… 　　好痛！ 　　像是整个人被撕扯成碎片，又像是体内塞进了一个不断涨大的物体，给他带来痛彻心扉的可怕折磨！ 　　剧痛达到神经承受极限的刹那，灵左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目光，随即他双臂一震，整个背部向后弓起，直接操控着体内暴动的精气向着经络外壁炸去！ 　　既然没办法控制这些精气平复下去……那就通通都炸开吧！ 　　炸！ 　　炸！ 　　炸！ 　　“给我炸啊！！！！” 　　随着灵左的主动控制，本就混乱暴动的精气立刻更加凶猛在他体内冲撞起来，下一刻，噗的一声，无数血点像是细小吹箭般从他浑身上下的万千毛孔当中爆发而出，纯青道袍也瞬间就被染成赤红。 　　“啊……” 　　然而血液喷出的同时，灵左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神色，他体内的经络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了大半，不过那些失控躁动的精气也重新变得安静下来，此刻正在缓缓修复着刚才被撑破的经络和灵脉。 　　修复经脉的过程当中，强烈的瘙痒从体内传来，不过灵左却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异样感觉，他仔细感受着残破经脉里面流转着的精气，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喜悦的笑容。 　　突破了…… 　　仅仅一枚精窍果，就让他的精气总量翻了三成，而他原本就是炼气八层巅峰，精气翻三成之后已经妥妥踏入了炼气九层前期，甚至是触摸到了中期的边缘！ 　　“炼气期九层！” 　　终于成了！ 　　灵左满脸惊喜的握了握拳头，虽然他刚才被强行扩张并且撑破的经脉此刻仍然剧痛无比，但体内前所未有强大的精气也确实是带来了无比膨胀的力量感！ 　　达到炼气九层，距离真正踏入筑基，也就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 　　灵左目光扫过身旁摆放着的剩下两枚精窍果，他有把握自己只要服下这两枚精窍果，不说立刻踏入筑基期，但修为至少也能够达到炼气九层的中期顶峰，甚至是直接突破进第九层后期！ 　　而炼气第九层后期的修为……哪怕放眼整个仙武宗，除了真传四子之外，那也已经算是所有内外门弟子里面冠绝一流的实力水准了！ 　　灵左内心瞬间闪过强烈的意动，他伸手拿起一枚精窍果，目光在莹绿色果实上流连了片刻，最终却还是轻轻将精窍果放了下去。 　　比起自己，莱欧娜应该会更加需要这两枚精窍果吧…… 　　自己是天纵之资的顶级修行天赋，此刻服下一枚精窍果突破到炼气九层就已经足够了，剩下两枚精窍果顶多也只是让他达到炼气九层后期罢了，无法真正帮助他踏入筑基门槛，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这两枚精窍果留给莱欧娜。 　　比起自己天纵之资的天赋，从炼气九层中期达到后期并不算什么难事，只需要水磨功夫花费些许时间就可以自然而然达到，莱欧娜的良才美玉资质却没办法像他这么顺利，除了大的修行阶段之间存在瓶颈之外，就连前中后期这种小阶段也有可能会对她造成阻碍，所以这两枚精窍果留给莱欧娜应该会起到比用在自己身上更好的效果！ 　　内心打定主意后，灵左找来一个布袋，轻轻将两枚精窍果放入其中，脑海却是浮现出莱欧娜白天时候神采飞扬的样子。 　　要成仙…… 　　一定要修炼成仙！ 　　“你一定可以成仙的，莱欧娜。” 　　灵左放好布袋，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即他重新在蒲团上盘膝坐下，一边忍耐着经脉刺痛的感觉，一边静静调息起体内的精气。 　　两枚精窍果可以直接让他突破到炼气九层后期，不过即使没有那两枚精窍果的帮助，他照样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天赋达到炼气九层后期！ 　　…… 　　人字院弟子宿舍外，夜色已经渐渐深浓。 　　两道高低人影结伴穿梭于夜市之间，男的身穿一袭锦衣华服，女子则是纯青道袍的装扮，长发如同银丝般根根垂下，在晚风当中微微涤荡出暗香袭人的波澜。 　　“莱昂纳德……”莱欧娜开口刚叫出男子的名字，就被对方打断了话音。 　　“师姐，不是说好了今后直接叫我师弟的吗，为何还是如此生分的称呼我名字呢？” 　　莱昂纳德微微一笑，王公贵族的气质在他身上肆意舒展着，虽然昨日才刚加入仙武宗，但他的表现却一点不像是其他新弟子那么畏手畏脚，反而显得非常自然与大方。 　　“师弟什么的……” 　　莱欧娜目光在对方腰间垂挂着的身份牌上扫过：“可是，莱昂纳德师弟你是地字院的弟子，我只是人字院罢了……” 　　“师姐这话可说错了。”莱昂纳德伸手取下自己腰间的身份牌，迎着夜市灯火微微一晃，上面的地字笔迹入木三分，清晰无比：“虽然师弟我是地字院的弟子，但入门有先后，师姐早我一年入门，值得我这一声师姐的称呼，而我如今尚未踏足修行，师姐却已经是修为不俗的内门仙子了，称呼我这一声师弟也是应该的。” 　　莱昂纳德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也非常动听，莱欧娜忍不住抬起手腕掩嘴轻笑起来。 　　“那师姐就托大，直接叫你这一声师弟咯？” 　　“师弟多谢师姐成全。” 　　莱欧娜盯着莱昂纳德又吃吃轻笑几声，然后才继续说道：“师弟才刚入门，无论是仙武宗里面的规矩，还有各种修行上的困惑，平时都可以来人字院找师姐，师姐一定知无不答。” 　　“是，不过师姐……为何你对我如此之好呢？” 　　“就凭你叫我的这声师姐咯？够不够？” 　　“那师弟就承蒙师姐抬爱了。”莱昂纳德拱手拜了拜，抬起头后脸上带着柔和笑意问道：“师姐白天的时候在比试当中表现真是惊人，那位灵魄师兄，一看就是实力惊人之辈，结果却还是轻易就被师姐玩弄于指掌之间，想必师姐的修为实力，即便是在整个内门里面也算是一流的存在吧？” 　　“噗嗤……” 　　莱欧娜再次轻笑一声，目光莹莹在他腰间的地字牌与俊朗笑容之间流转，随后她心底一动，轻声道：“师弟，你可知师姐是何等修为么？” 　　“炼气七层……对吗？”莱昂纳德回忆了下白天时候观看比试时，莱欧娜报出的修为层次，有些不确定道。 　　“没错，就是七层，而且还是七层后期，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炼气八层哦。”莱欧娜面带笑容道：“而你可知整个仙武宗里面，除了天字院和真传院的那几位之外，其余人是什么水准么……最高也不过炼气六层罢了。” 　　“师姐竟然如此厉害？！”莱昂纳德闻言立刻露出满脸惊容，他拱手又拜了拜，语气折服道：“今后师弟在宗门内，还要请师姐多多照拂才是！” 　　“安啦，我叫你这声师弟，肯定会关照你的呀。” 　　莱欧娜眉眼弯弯说道，忽然转头看向前方的一片灯火：“师弟，那边好像有人在放花灯，咱们过去看看吧！” 　　“好……诶？！” 　　莱昂纳德刚答了声好，莱欧娜就立刻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前面跑去，等到两人停下来时，已经是在一条清澈河流的白玉护栏旁边了。 　　仙武宗内的河流，几乎都是从上流灵湖延伸而来，水质好到一眼便可见底，而在这潺潺河流之间，一大片烛光闪烁的花灯和花船缓慢沿河漂流着，斑斓烛光倒映在水面，更是荡漾出千万点碎金般的光芒。 　　“这……这是……？” 　　莱昂纳德从来没见过花灯这种东西，他一时看得有些失神，而旁边的莱欧娜则轻声笑道：“以后你入宗久了就知道了，这是宗主他老人家偶尔教弟子们的一些小玩意儿，除了花灯之外其他还有天灯和树灯，都可好看可好看了！等有机会……” 　　莱欧娜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头，她低头楞楞看着自己的手掌，脸颊在花灯烛火照耀之下微微泛起了红晕。 　　“师姐……？” 　　发觉莱欧娜的异样，莱昂纳德不由得也跟着低头往下看去，然后他瞬间变得张口结舌。 　　自己的手，跟莱欧娜的手，不知何时竟然牵到了一起！ 　　“师姐，我……我不是……” 　　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之后，莱昂纳德触电般松手退开两步，而看着他表情有些慌乱的样子，莱欧娜缓缓捏紧了刚才跟他牵在一起的那只手掌，嘴唇也轻微抿起。 　　“师弟……这件事情，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是！我肯定不会……” 　　莱昂纳德赶紧点头保证道，他话音刚落，莱欧娜就转身离开了河岸边，没有告别也没有其他任何警告之类的话，只是也不知道是由于花灯烛火的关系还是夜色深沉带来的错觉，莱昂纳德总觉得她耳翼有些微微的泛红？ 　　晚风当中，少女的背影忽然被掀起道袍边角，露出来一截纤细小腿，肤色如玉般雪白…… 第一百零四章 复试 　　翌日，清晨。 　　曦光万里映射苍穹，比试台前早早就有一大堆弟子聚集于此。 　　昨日输掉比试的弟子，无论内外门都站到了一堆，他们今天纯粹就是来凑个场子的，而那些赢下比试的弟子们，则分开内外门站到两边，他们今天将会继续与其他同样获胜的弟子进行比斗，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每场战斗都会比昨天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 　　“既然大家都已到齐，那么比试现在就开始吧。” 　　黛菈站在比试台后面，面色平静宣布了今天的比试开始。 　　而随着她话音落下，两道人影几乎同时蹿上石台，他们都是身穿褐色布衣的装扮，显然两人都是外门弟子。 　　今天的比试，越到后面肯定会越难，那些真正厉害的弟子们并不急着上场，所以其他对自己信心不太充足的弟子都有些按耐不住，谁都想要早点上台拿下胜利，毕竟……今天获胜的奖励要比昨日更好，龙血菩提的滋味，这些外门弟子可都还记忆犹新呢！ 　　“外门杂役弟子，史蒂夫，请赐教了。” 　　“外门杂役，兰斯，请！” 　　两个杂役弟子相隔十来米站在台上，相互拱手行礼过后，他们不约而同朝对方发起了冲刺，气血剧烈膨胀带来阵阵灼热腥风，拳来脚往之间两人几乎在台上化为幻影，只听到不断有砰砰的猛烈交手之声从比试台上传来。 　　“他们的实力，比起昨天好像更厉害了一些……” 　　白玉石台下面，莱欧娜轻轻拉扯着灵左的衣袖说道：“小黑，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啊？” 　　灵左第一时间并没有回答莱欧娜的问题，他目光似鹰隼般紧追着台上两道快速移动的身影，虽然他们速度快到普通人几乎无法看清动作的程度，但随着缕缕清凉精气涌入眼眸，灵左却是能够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观看得无比清晰。 　　看了会儿台上两人交手时的情况，他这才轻声开口说道：“依我看来，史蒂夫的赢面应该会更大一些。” 　　“诶？”听到灵左的判断，莱欧娜目光也跟着落到了史蒂夫身上：“可是我看他们现在胜负未分，招式之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你怎么就确定史蒂夫的赢面会更大呢？” 　　“这二人身上的气血波动层次相近，招数也都是一般的拳脚功夫，乍眼一看确实是难分伯仲，不过他们之间却有着本质性的差别。” 　　“本质……差别？” 　　莱欧娜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灵左继续说道：“没错，就是本质性的差别，招数也好，武学层次也好，虽然台上那个叫兰斯的杂役弟子跟史蒂夫都相差无几，但是，他们的眼神完全不同。” 　　“眼神？”莱欧娜着重看了看台上两人的脸孔，然后还是一头雾水道：“我看不太出来诶，他们眼神有什么问题吗？” 　　“嗯，莱欧娜你从小应该没有经历过，不过像史蒂夫那种眼神，是真正可以在战斗当中获胜的眼神。” 　　灵左目光深深注视着台上仍然还在你来我往相互过招的两人，不过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史蒂夫的双眼上面。 　　这种眼神……他从小到大可是见过许多许多的。 　　那些亡命之徒，孤注一掷之辈，几乎全部都是这种眼神。 　　像狼一样凶狠的眼神！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而在战斗当中能够以命相搏，拥有这份狠意和觉悟的人，当然更有可能成为赢到最后的人了。 　　就在灵左暗自评判着史蒂夫的时候，比试台上，异变突生。 　　砰！ 　　再一次挥拳被对方挡下来，史蒂夫眼中厉光一闪，此刻他拳势已尽，兰斯松开挡在面门之前的双臂，拧腰转胯同样朝着史蒂夫还以一记狠拳。 　　这样的交锋刚才他们已经你来我往进行了好几十个回合，本来史蒂夫现在应该立刻收手回防，等到抵挡住了兰斯的攻势之后再做反击，但是他看着疾速袭向自己面门的拳峰，眼神凶狠一瞪，紧接着他竟然完全不管不顾兰斯的攻击，反而脚下狠狠往地面踏去，身躯不退反进，仿佛飞蛾扑火般迎向兰斯的重拳。 　　“你……！” 　　兰斯眼见史蒂夫朝自己快速扑来，眉毛忍不住猛然跳动了一下，他眼角余光瞬间捕捉到了史蒂夫纵身扑来的同时已经向后拉伸到背部的右臂，那高高鼓起的紧绷肌肉，赫然证明着接下来这条手臂将会爆发出何等力量惊人的攻击！ 　　他想跟自己换伤！ 　　刹那之间，兰斯察觉到了史蒂夫的打算，他神色立刻大变，前面几十次的交手当中，他早已摸清楚了史蒂夫的实力跟自己也在伯仲之间，而此刻他如果跟史蒂夫正面换拳的话，那双方最轻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两败俱伤……伤到什么程度可就不好说了！ 　　看着史蒂夫满脸沉默的表情，兰斯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无声袭来，他心弦一跳，当即也顾不上继续朝史蒂夫发起进攻了，整个人上身一仰往后方疾退而去。 　　然而就在他放弃进攻选择暂时退避的同时，史蒂夫脸上却是骤然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下一刻，兰斯脚步猛然刹停，他侧头看向后方，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已经站在比试台的边缘了！ 　　只要再退一步，他就会直接摔下台去！ 　　“杀！！！” 　　面对止步于台边的兰斯，史蒂夫浑身气血高涨，他向前冲刺的速度顿时再次加快了几分，并且整个人完全放弃防御，全身上下所有力量都集中一点，凝聚在仿佛弓弦绷紧般极限拉伸至背部的那只右臂之上！ 　　这一拳，定出胜负！ 　　兰斯也察觉到了此刻情形的危险，他眼前是疾速扑来准备跟自己换拳对拼的史蒂夫，身后则是再退半步就会直接摔落下去的高台边缘！ 　　向前还是向后，该怎么选？ 　　史蒂夫冲来的速度很快，所以留给他做出抉择的时间也并不太多。 　　兰斯眼中，急速放大的史蒂夫身影已经几乎扑到了眼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因为双方气血高涨而变得略微有些灼热的空气，以及疾速冲来的史蒂夫所带动的紊乱气流。 　　紊乱气流形成风压，将他一身杂役弟子衣物猎猎卷起！ 　　“可恶……你这个疯子！” 　　最后关头，兰斯咬牙怒骂了一声，随即他脚步向后一退，整个人略显有些狼狈的跳下了高台。 　　而史蒂夫则猛然站停在高台边缘，他看着台下满脸怒容的兰斯，浑身气血极速运转间激荡出猎猎狂风，等到气血略微平息下去一些时，史蒂夫才不紧不慢的拱手行礼道：“承让了，兰斯兄弟。” 　　“哼！” 　　兰斯压根没有与他多说什么话，心情在后悔与后怕之间跌宕起伏，最终兰斯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就回身走进了输掉比试的那群弟子当中。 第一百零五章 仇人重逢 　　由史蒂夫拿下了第一场胜利，接下来的比试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每个上台的弟子都憋着一股劲，他们渴望继续获胜，想要赢得更加珍贵的胜利奖赏，所以下手也一个比一个狠。 　　比试台后面，通天殿入口前，陈默面带深邃笑意注视着这一切，优纪在他旁边双手环抱同样观看着比试的进行，下方高台上刚好又有一个杂役弟子被重重击飞出去十几米远，摔落到广场地面时还狂喷了好几口鲜血，眼看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势。 　　优纪见此情景，一对柳眉微微皱起，她扭头扫了眼陈默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忽然冷不丁开口道：“大叔，说好的旅行你又把主意打到世界本源上去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你既然要在这个世界传播仙道，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弟子搞得跟嗜血魔头一样？修仙似乎不该是这样的吧？” 　　“嗯？”听到优纪的问题，陈默挑了挑眉毛：“谁跟你说的，修仙就不是这样子了？” 　　“可是修仙难道不应该是感悟天地，清心寡欲，无为不争吗？”优纪想了想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仙侠小说，皱着鼻子争辩道。 　　“不争？不争叫什么修仙？”陈默闻言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天地之间，各种灵性物质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修仙者逆天修道，修炼到最后甚至能够以区区一人之力担山开海、摩弄乾坤、崩灭星河，乃至开辟出一整个独立的世界出来，你觉得要做到这些事情究竟需要多么庞大的能量？更别提仙人所掌握的大道法则，本就是从大道根源当中剥夺过来的权柄，什么叫不争？” 　　话说到这里，陈默目光落向下方的高台，脸上重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况且你看他们，比试之时虽然没有留手留情，但正是这种果决和勇武，才能够支撑着这些凡人弟子往后继续在修仙之路上迈步前行下去啊，而那些太过天真的家伙，在修仙路上别说什么与天地大道争夺一线渺茫的成仙机会了，他们甚至连和其他修士相互争夺修行资源的能耐都没有，我既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仙道，并且欲要以仙道行鸠占鹊巢之举，夺取原本的世界本源，那么对于这些弟子来说，面对未来的修仙大争之世，还是心性果决狠辣一些对他们更有好处呢。” 　　“哼，大叔你就是大道理一堆……” 　　面对陈默的解释，优纪脸色还是有些不爽，她总觉得陈默做的事情是错的，下面一群好端端的弟子，非要被他弄得如此生死相残，以优纪平顺的性格实在有些看不得这种场面。 　　“我说的话可都是实话，又没跟你诡辩什么。”陈默坐在宝座上调整了下姿态，他目光落在下方的高台之上，语气悠悠道：“况且，你之前问我的那个话，为什么要把这些弟子搞得跟嗜血魔头一样，其实你话说得不太对。” 　　“我怎么就说错了？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优纪轻哼一声：“你看看下面的那些弟子，轻微负伤退败，重的直接就倒地不起了，甚至还有活活被打死的！大叔，你说我难道哪里说错了吗？” 　　“错啦错啦，都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陈默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只觉得我让这些弟子相互比斗，并且许以重利的行为是让他们变成了嗜血魔头，但你却没有想到，前天开始比试之时我也让黛菈宣读过比试规则，不允许有故意同门相残的情况出现，所以我不仅没有要把这些弟子搞得像嗜血魔头一样，反而还在阻止这种行为出现哦。” 　　“可……现在的情况……” 　　优纪想起陈默似乎确实是有让黛菈宣读过这样的规则，一下子表情变得迷茫起来。 　　“情况变成现在这样子，其实道理也很好理解。”陈默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或胜或败的弟子脸颊：“这些弟子现在体现出来的凶狠好斗也好，嗜血残忍也罢，其实全部都是他们自身的本性而已，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能够释放出本性的场合，以及稍微许下一些利益罢了，他们会做出如此行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本性如此而已。” 　　“可大叔你这难道还不算是在诱导他们吗？”优纪觉得有些不对，转头紧盯陈默脸上的表情说道：“人性本来就有好有坏，哪能经得起这样的诱导和考验？” 　　“没错，你这点倒是说对了，优纪。”在优纪的目光注视之下，陈默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人性本来就是有好有坏的啊，而且人性也从来都经不起考验！所以，他们全部都只是回归到了自己的本性罢了，善良者自然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哪怕利益再大也不会为了逐利而伤人性命，本性凶恶者在这个比试台上则是恰恰相反，他们会尽情的释放出本性中险恶的一面，我所许诺的获胜奖励更是会刺激他们激情高亢起来。” 　　“大叔……” 　　优纪楞楞注视着陈默脸上露出的笑容，片刻后才语气缓缓道：“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让这些弟子展露本性，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陈默侧眸扫了眼优纪，轻叹道：“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啊，优纪，修仙本就是一场大争，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无数人争取那一线仙缘，所以善良也好，凶恶也好，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我在做的只是进行筛选罢了，关乎强弱，而无关善恶。” 　　陈默的话让优纪一时间哑口无言，她目光转向台下的那些内外门弟子们，两波弟子，一边是赢下比斗的人，个个满面红光，昂首挺胸，神全气足，而另一边输掉比试的人则纷纷神色颓然，也不乏有频频叹气之人。 　　“优纪。” 　　陈默坐在旁边宝座之上，他同样也在观看着台下的情况，嘴唇轻启间，话音轻飘飘传入优纪耳中。 　　“你看台下这些弟子，未来仙道的大争之世，就将会由他们开始……而等到那个时候，这世间又会诞生出多少的喜怒悲欢，离合聚散啊。” 　　陈默的话，优纪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接。 　　她只能垂下目光，与陈默一起静静注视着台上弟子们的生死相争……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日头经过仙武宗山顶之时，最后两个外门杂役也纵身登上了白玉石台。 　　“格鲁特，外门账房杂役，还请兄弟多多赐教。” 　　光头刀疤脸的格鲁特拱手一拜，脸上笑容灿烂得有些虚伪。 　　而在他对面，江恒同样也拱手行了一礼，不过他却没有弯腰下拜，只是满面冷色注视着站在前方的那头笑面虎。 　　“扫地杂役，江恒，赐教说不上，不过……拳脚无眼，得罪了！” 第一百零六章 死的，倒下！活的，站着！ 　　“拳脚无眼？” 　　格鲁特听到这话表情一愣，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没料到自己这么一脸笑意的样子，换来的却是对方如此冷语相向。 　　不过他随即也跟着冷笑一声，脸上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兄弟你这话说得……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 　　江恒没有再接格鲁特的话茬，他默默摆出拳架起手式，浑身肌肉都在褐色布衣下绷紧到了极限。 　　而格鲁特看着江恒摆出拳架起手式的样子，也是跟着张开自己双掌，整个人重心下沉的同时脚下分开跨立出半蹲马步的样子，看他此刻两只肉掌五指怒张，好似蒲扇般一左一右虚抱在半空，赫然正是控鹤擒龙大云手的起势姿态。 　　控鹤擒龙大云手……江恒当然也是在弟子阁的兑换功法列表里浏览过这门外功的概略的，这门外功号称是练到大成境界之后能够做到赤手空拳步入暴雨当中，十息内仅凭云手擒拿之术就可以做到滴雨不沾身的效果，端是恐怖非常。 　　不过与这门外功强大的效果描述比起来，兑换它所需要的宗门贡献点数也是十分庞大的一个数字，至少对于像江恒这种月俸微薄的外门弟子来说，一年时间根本是存不下换取这门外功所需要的宗门贡献的。 　　格鲁特能够换取得起这门价格高昂的外功，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是仗着武帮的势力，在整个仙武宗外门里面大肆搜刮过好处了。 　　认出来控鹤擒龙大云手的底细，江恒脸色隐隐变得有些肃重，而格鲁特却是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他也不急着与江恒开始交手，反而语速慢悠悠道：“说起来，江恒兄弟，我现在似乎记起你了……你就是一年前入门时候被贬出内门的那个家伙吧？这一年时间你给自己改了名字，看样子应该也是时刻努力修行过了，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东西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格鲁特缓缓将自己的右手移动到面前，蒲扇大的巴掌映入江恒双眼视线当中，立刻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很好，看来你记性不错，还记得这个啊。”格鲁特挪开右手，目光与江恒微微泛红的双眼对视着：“不过也确实，你应该是能清楚记得这个的，毕竟当初被那样赤裸的羞辱过了，除了这个之外，你肯定还记得我是谁吧？我的脸，我的声音，你肯定是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不过我就不一样了……老实说，要不是今天跟你在这个比试台上重逢，我差点都快彻底忘记有你这么一号人了，毕竟……” 　　轰！ 　　格鲁特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狂猛腥风就在他面前暴烈炸开，半空刹那掀起的气流形成漩涡，将格鲁特的衣摆都倒卷撕扯过去，而在这猛烈腥风的尽头，江恒双脚似老树盘根般狠狠扎入进地面砖石当中，无数蜘蛛网般的皲裂由他的足底作为起点，咔嚓延伸出十几米距离。 　　“给我……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息间飞扑到格鲁特身前，江恒双眼已经完全陷入通红，他浑身筋肉如同一条条苏醒的大龙般鼓起，狂暴汹涌的气血在经络与血肉当中呼啸、穿梭、翻腾，带来像是液压起重机启动一样无可阻挡的庞然巨力！ 　　拧腰！ 　　转胯！ 　　踏步！ 　　咔嚓咔嚓咔嚓…… 　　本就被他一脚踩得发生大片皲裂的地面，这一刻更是轰然被踏出无数疾速向外迸射的碎石！ 　　力由地起，江恒整个后背都随着拧腰转胯的动作而向前翻出，脊椎大龙更是节节暴突起来，钢铁般的肌肉相互堆叠、挤压，最后这所有力量都汇聚成一线，随着他脚底猛烈踏步的动作，悍然沿着手臂大筋狂暴释放而出！ 　　轰隆！ 　　半空当中，腥风呼啸，一条黑影似钢鞭般狠狠甩向格鲁特的面颊！ 　　“如此普通的拳招，没想到你竟然练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是难得啊！” 　　格鲁特也被这一拳骇得瞪大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浑身肌肉都仿佛充气般块块膨胀起来，只不过眨眼之间，他就化身成为两米多高的恐怖肌肉巨怪，双掌也在瞬间变换出十几种云手掌型，将身前所有空隙都封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只不过可惜了！当真是可惜！面对我这已经近乎大成境界的控鹤擒龙大云手，你就算……噗啊！！！！！” 　　短短刹那时间，格鲁特原本自信满满的话音就变成了凄厉惨呼，他膨胀到两米多高的肌肉身躯仿佛一块被扔出水面打水漂的小石子般，直接横身飞出数十米开外，摔落到台下时发出沉重的扑通一声。 　　沿途上，大片大片鲜红血液似满天星点般铺满地面，显得绝美动人而又触目惊心！ 　　江恒此刻仍然维持着踏步挥拳的姿态，他的右臂膨胀到了原本三倍以上的粗细，褐色布衣早已被炸烂开了衣袖，露出来的臂膀皮肤紫红发黑，好似一块被捶打至暗红的百炼精钢，根根大筋与血管在皮肤表面跳出，错综盘结尽显恐怖狰狞！ 　　就是这样一只手臂，方才仅仅一拳就破开了格鲁特的云手肉墙，并且去势不减，狠狠将他轰飞出数十米开外，摔在台下生死不知！ 　　“嘶……” 　　高台之下，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内外门弟子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外门弟子是惊骇于他竟然一拳就将格鲁特击飞出去，而且格鲁特全程都毫无反抗之力……要知道，格鲁特可是武帮的帮主，气血达到了后天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够踏入先天的存在啊！ 　　在仙武宗外门里面，格鲁特就是天！ 　　气血鼎盛，外功精湛，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手底下走过十合！ 　　然而现在……突然跳出来一个名声不显的江恒，竟然一拳就打败了格鲁特？！ 　　短暂的惊骇失神过后，外门弟子逐渐都回过神来，但是回过神来时他们却爆发出了更大的骚乱。 　　——格鲁特输给了江恒，那么从今往后武帮谁才是帮主？ 　　外门，要变天了…… 　　和外门弟子的惊骇与骚乱不同，内门弟子此刻却是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刚才那个，是精气对吧？” 　　“嗯，没有错，绝对就是精气……” 　　“可他是外门的杂役啊，我真的没有眼花吗？” 　　“你眼花了，难道大家跟你一样都眼花了么……” 　　“武道先天……” 　　作为一众内外门弟子议论与惊骇的中心，江恒此刻缓缓在白玉石台上收势而立，他嘴里嘶声倾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与此同时他膨胀到三倍的手臂也迅速回缩至正常大小，外泄的精气轰然发出喧嚣，将他一身杂役布衣席卷得倒飞起衣摆。 　　武道先天……这就是武道先天的力量！ 　　站在台上，江恒微微后仰起上半身，他目光径直望向头顶蔚蓝如洗的天穹，无数纷杂情绪在他内心交汇翻涌。 　　过去整整一年的潜心苦修，今时今日，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武道先天，精气内生，而仅仅只是一缕精气的力量，就让他直接犹如摧枯拉朽般打死了格鲁特这个威压整个仙武宗外门的霸主！ 　　没错，格鲁特已经被打死了——就只是刚才那一拳！ 　　江恒能够清晰感觉得到，方才自己的拳头瞬间打断了格鲁特伸出来作为拦截的双掌腕骨，然后整条手臂长驱直入，拳峰狠狠钉进他的胸膛肋骨当中，劲力猛烈一吐，立刻便贯穿搅碎了格鲁特胸口跳动不休的心脏！ 　　高台下面，两位杂役弟子蹲在格鲁特身边，其中一人将他翻回到正面，然后这两个杂役齐刷刷脸色变得煞白。 　　只见格鲁特面孔上呈现出双目圆瞪、嘴唇微张的表情，并且七窍孔穴都在缓缓向外渗透出血丝，而在他的胸口位置，杂役布衣已经被炸开出一个巨大破洞，其中露出来的竟然不是完整的胸口皮肤，而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血肉窟窿里面，本应该是心脏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团被彻底搅碎的烂肉！ 　　人如果没有了心脏，那他还能活吗…… 　　答案很显然，不能！ 　　“格、格鲁特……他死了！” 　　察看完格鲁特的情况，两位杂役弟子都神色有些恍惚，他们两个都是武帮的底层成员……应该说整个仙武宗外门里面，几乎绝大部分杂役弟子都是加入了武帮的，而现在亲眼看到武帮帮主格鲁特的凄惨死相，这幅场景对于他们的震撼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不管台下的喧哗如何，江恒静静站在白玉石台上，他浑身仿佛过电般蹿起一阵畅快悸动的感觉，回味了片刻刚才一拳打死格鲁特的心情，他再次缓缓呼出一口长气，随即低头看向台下神色各异的内门与外门弟子们。 　　“在下江恒……”他拱手抱了一礼：“向各位师兄弟们献丑了。” 　　话音落毕，江恒几步跃下高台，而在他走过的地方，沿途所有外门弟子都不约而同无声让出了一条通路。 　　“嗯？” 　　江恒见状不由得左右扫视两眼，被他目光触及到的杂役弟子们纷纷低头转开视线，没有任何一人胆敢正面直对他的目光。 　　他们……都在怕我？ 　　是了，他们都在怕我！ 　　他们也应该怕我！ 　　怕我一拳就打死了格鲁特！ 　　怕我武道先天的力量！ 　　江恒心头蓦然升起一股明悟，过去一整年他在仙武宗外门当中几乎都是个没有任何人在意的透明人物，然而此时此刻，再没有任何一个杂役胆敢随意轻视欺辱与他！ 　　从今往后，整个仙武宗外门，又有谁敢拦他？ 　　谁又能够拦他！ 　　“哈哈哈哈哈哈……！” 　　江恒大步经过一众外门杂役当中，留下的背影在一阵大笑声当中渐行渐远，逐渐模糊。 　　格鲁特死了…… 　　被江恒打死了！ 　　外门弟子们的心也乱了，尤其是武帮的成员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无头苍蝇般，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接下来的比试竟然是清一色的一面倒结局。 　　两位杂役弟子登上高台，加入过武帮的弟子目光涣散，表情呆滞，而没加入武帮的杂役弟子倒是斗志完满，双方交手还不到二十回合，武帮成员就直接招式走形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机会一口气赢下了比试。 　　如果遇到登台弟子双方都是武帮成员的情况，场上两人软绵绵过招的样子简直滑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这种情景直到所有杂役弟子都比试完毕，轮到内门弟子们登台之时才好转了许多。 　　高台下面，莱欧娜忍不住摇头感叹道：“想不到那个叫格鲁特的杂役弟子，在外门的影响力好像还蛮大的嘛？他被人打死之后，这么多上台的杂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比试交手的心思都没有了，要是待会儿咱们遇到的对手也是这样就好了，至少可以赢得轻松一些，嘿嘿……” 　　“他们心不在焉是因为他们身处在外门，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灵左目光平静注视着高台上面已经正式开始的内门比试，嘴里轻声告诫道：“那个叫格鲁特的杂役，我曾经有听其他杂役弟子谈起过这人，他似乎在外门建立了一个名叫武帮的组织，里面收拢了很大一批外门的杂役，所以他被人打死之后，加入过武帮的杂役弟子变得魂不守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群龙无首，但咱们都是内门弟子，格鲁特死不死对于内门弟子来说根本就毫无任何影响，你可千万别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思，待会儿比试的时候拳脚无眼……”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莱欧娜有些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我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比试当然是要全力以赴的呀，我可还想要第二轮比试的获胜奖励呢，小黑你也真是的，随便开个玩笑也要这么严肃的上纲上线，累不累啊？” 　　“是，是，我确实有些太死板严肃了。”灵左见莱欧娜有些不高兴，立刻陪笑道歉起来。 　　“不过我那也只是，在担心你嘛……” 第一百零七章 不要动了鼠鼠的蛋糕！ 　　和外门杂役上百场的比试相较起来，内门总共也就只有五十来人晋级了第二轮的比试，而这五十多人两两登台，哪怕交手时间再怎么焦灼绵长，二十几场比斗也花费不了多少功夫。 　　等到最后一对内门弟子决出胜负，黛菈身形飘然登临白玉石台，向台下获胜的弟子们宣布了第二轮比试的奖励。 　　“你等外门弟子，第二轮获胜者在弟子阁自动享受兑换任何物品或者功法都可以直接七折的优惠，内门弟子获胜者往后在弟子阁换取功法物品则可以享受四折的优惠，时效直到明年的下一次弟子大比为止！” 　　外门七折！ 　　内门四折！ 　　黛菈宣布出第二轮获胜奖励的瞬间，台下赢得了比试的弟子顿时掀起一阵喧哗。 　　虽然这第二轮比试的获胜奖励并不如他们绝大部分人预料当中那样，是什么天材地宝或者珍贵功法之类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质性物品，但在弟子阁享受七折与四折的兑换优惠，这份奖励却丝毫不比天材地宝或者珍贵功法的分量来得要轻多少！ 　　更甚至……对于内门弟子来说，他们获得这份折扣奖励的价值还要更高于其他那些实质性的物品奖励！ 　　一年时间，在弟子阁内享受四折的兑换优惠，这意味着他们往后一年所得到的月供资源，虽然份额还是原本那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实际上使用起来却等同于其他人两年以上的修行资源！ 　　而且内门弟子的月例资源，可不像外门杂役能拿到的月俸那么抠搜…… 　　外门杂役一个月的标准俸禄是一枚灵石以及100点宗门贡献积分，哪怕他们分文不花的攒上一年，也仅仅只有12枚灵石和1200点宗门积分入账罢了。 　　但内门弟子作为仙武宗真正的道子血液，他们的月例资源比外门杂役分文不花攒上一年还多，每个内门道子都可以领取到二十枚灵石以及一千两百点宗门贡献积分作为月例的修行资源，如果内门道子分文不花的攒上一年，入账的就是两百多枚灵石和一万多点宗门贡献积分的庞大财富，而算上弟子阁四折优惠所带来的好处，往后一年他们实际能够拥有的购买力，甚至达到了恐怖的600枚灵石以及三万多宗门贡献积分！ 　　所以对于内门弟子来说，这份能够在弟子阁换取任意物品都享受到四折优惠的获胜奖励，价值可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内门弟子为了奖励本身的价值而兴奋雀跃着，外门获胜的杂役们则开始琢磨起了这份奖励体现在另一个层面上的价值。 　　七折的兑换优惠固然不错，不过比起内门弟子那惊人的四折优惠来说，实在还是有些上不去台面，况且外门杂役月供仅仅只有一枚灵石以及100点宗门贡献积分而已，哪怕一年时间下来，扣除掉全部俸禄的七折，能够省下来的也只有三枚半灵石以及三百多宗门贡献积分罢了，说句难听的，这连第一轮获胜奖励的龙血菩提还远远不如！ 　　龙血菩提，一颗的价格都需要十枚灵石或者九百点弟子积分，而第一轮比试的获胜奖励则是整整三颗为一份的龙血菩提，三颗龙血菩提可是三十枚灵石或者两千七百点贡献积分的庞大财富！ 　　第二轮奖励的价值比第一轮还低，这是许多获胜的外门杂役都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他们都在思考第二轮奖励究竟应该如何使用，才能够使其价值变得最大化。 　　外门杂役是非多，又有武帮搅动风雨，所以脑筋灵活的聪明人还真是不少，仅仅片刻功夫过后，就已经有人想出了办法。 　　“黛菈长老！” 　　获胜杂役的前排行列当中，有人高高举起了手臂，朝站在白玉石台上的黛菈高呼询问起来。 　　“请问我们获得的七折兑换资格，是只能给自己使用吗？” 　　“是。” 　　黛菈目光淡淡扫了眼提出询问的杂役弟子，继续说道：“本次获胜的奖励，内门也好，外门也罢，在弟子阁内享受到折扣兑换的优惠都仅限于自己使用，不可转让给其他任何人。” 　　“仅限自己使用……” 　　得到黛菈肯定的回答，提出询问的杂役弟子不仅没有露出丝毫失落的表情，反而还眼前一亮，赶紧高声追问道：“那自己使用的话，折扣优惠有具体的数额上限吗？” 　　黛菈闻言眉毛一跳，她目光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貌不惊人的外门杂役，然后才轻声开口道：“没有，你等无论在弟子阁换取多少数额的物品或者功法，一律都没有任何数额限制。” 　　“好的，我明白了长老，弟子没有其他问题了。” 　　听到黛菈的答复，杂役弟子脸上抽搐几下，几乎快要忍耐不住笑意，随即他拱手朝黛菈弯腰拜谢，然后就低着脑袋退回了杂役弟子人群里面。 　　虽然退回人群，但他深深低下的脸颊上此刻却是充满了狂喜的笑容。 　　没有数额限制…… 　　竟然没有数额限制？ 　　那这里面的可操作余地就太大太大了！ 　　虽然折扣优惠的名额不可以转让给别人，但不能转让更好啊！ 　　外门杂役弟子总共一千多人，经过两轮比试之后，排除掉那些因为伤势过重而无法参赛的杂役，以及不幸被当场打死在台上的家伙，现在第二轮比试最终获胜的也就仅仅只有两百多人罢了。 　　这两百多人，代表着两百多份可以七折在弟子阁换取物品以及功法的优惠名额，并且名额不能转让，所以往后一年他们身上就被锁死绑定了优惠兑换的名额身份！ 　　两百多个优惠名额，没有换取物品的数量上限，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要发达了！ 　　外门一千多杂役，除了他们自身之外，还剩下八九百人，全部都可以让他们代为从弟子阁兑换各种物品以及功法，而他们完全可以赚取一个中间价！ 　　比如说兑换一个需要50点宗门贡献积分的气血宝药，他们可以七折拿下宝药，只需要35点积分而已，但给其他杂役弟子的价格肯定是不可能这么低的，收取40点积分吗？还是45点？反正双方都有赚，皆大欢喜的生意，绝对不愁没人会来找他们！ 　　而且除了一代的杂役之外，别忘了今年还有新一批的弟子加入宗门，那这里面的潜在市场可就大了去了！ 　　有外门的杂役，人数上千！ 　　当然，也有新一代的内门道子们！ 　　发达了……真的要发达了！ 　　而和这个弟子抱有同样心思的其他杂役们，此时此刻全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身边的其他人。 　　他们在发觉到潜在商机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要想自身得到的利益最大化，那么赢下第二轮比试的所有杂役，都必须要统一立场才行！ 　　为什么？ 　　因为要防止有人薄利低销，打价格战！ 　　简而言之，50积分的宝药，你45积分帮别人换了？那我40！40也有人愿意换？那我就38，37，再不行36！ 　　反正10积分是赚，1积分也是赚，我价格拉低一点，薄利多销，一个人赚1积分，十个人不就赚10积分了？ 　　然而这种人，这种想法，对于所有想要利益最大化的人来说，都绝对算是市场毒瘤般的存在！ 　　以后大家都习惯了36，37积分的价格，那他们40，45的价格还有谁愿意来找呢？ 　　大家谁都不是冤大头，便宜又实惠的东西，肯定所有人都喜欢。 　　所以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们这两百多人一定要统一立场才行！ 　　不能有人突然跳出来打价格战，多少积分的东西，最低不能低到什么程度，都必须要进行统一规范，最好是针对弟子阁里提供兑换的物品，做一个一一对应的价格清单名录出来，然后再普及到在场的两百多人手里。 　　但哪怕做到这种程度，也不能保证绝对没人敢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偷偷以低价去帮别人换取物品，毕竟世间唯有利益最能够打动人心，在大家都普遍收取较高中间费用的情况下，如果有一小撮人悄悄搞薄利多销的路子，那么他们能够获得的利润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百分之一百？ 　　不止。 　　百分之两百？ 　　也不止！ 　　百分之三百？ 　　远远不止！ 　　因为新老外门弟子，加起来可是足足两千人以上的庞大市场，更别提还有新一代内门道子这块甜美无比的蛋糕，在等着他们所有人去瓜分！ 　　如此巨大的利益，只需要偷偷搞点薄利多销的小动作，就能够全部吞入囊中，谁能够不心动？谁可以做到不心动？ 　　但只要有一个人最先搞了这种事情，其他眼红的人就会跟着一起效仿进行薄利多销，而等到低价成为主流，谁还会愿意去找价格更贵的其他人进行代购呢？ 　　到最后肯定是所有人都被迫一起薄利多销，可是薄利多销的人多了，薄利就真的只是薄利了！ 　　薄利多销这种市场毒瘤，绝对不能存在！ 　　然而利益动人心，想要彻底杜绝有人偷偷搞薄利多销的小动作，实在是难之又难！ 　　所以……他们还需要一种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念更加强大的抑制力才行！ 　　而理念之上，那就是契约了…… 　　一个利益相同、荣损与共的利益共同体，以及一份严格限制了所有人行为的契约…… 　　所有考虑到这个层面的杂役弟子都不约而同抬头彼此对视起来，然后在他们脑海当中，一个崭新的念头瞬间跳出。 　　商会！ 　　要组建一个商会！ 　　把所有获得第二轮比试胜利的杂役弟子都吸纳进商会里面，最好再高价聘请几位内门的一代道子作为商会供奉，以此形成强有力的利益连结，和无比牢固的个人抑制力，如此一来就再也不虞可能会有人打价格战这种毒瘤行为了！ 　　那么，在仙武宗里面搞势力组织，这种事情真的可行吗？ 　　答案……当然是可行了！ 　　因为过去一年早就已经有武帮作为探路之人帮他们做过一次大胆尝试了，结果仙武宗一点都没有要追究或者责问的意思。 　　既然仙武宗不管武帮，那么想必肯定也不会管他们所组建的商会才对。 　　毕竟对比起武帮来说，商会第一不会有劫掠弟子、强行征收保护费的行为，第二他们建立的商会比起武帮动辄集结了大半个仙武宗外门的势力规模来说，区区两百多人实在算是规模很小了。 　　商会的性质比起武帮来说简直要好太多太多，没理由仙武宗放着武帮不管，反而要来管他们的这个小小商会。 　　那么不需要担心仙武宗方面的问题，武帮又应该如何处理呢？ 　　毕竟……武帮好歹也算是外门第一大的势力组织，他们组建商会应该给武帮缴纳多少保护费呢？ 　　更甚至，武帮会不会也眼馋这块蛋糕，所以想要强行接手商会的掌控权呢？ 　　动了组建商会心思的所有杂役弟子再次对视一眼，然后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淡淡笑意的目光。 　　给武帮交多少保护费？ 　　答案是一分都不给！ 　　武帮帮主格鲁特被打死的现在，他们作为宗门大比的第二轮胜利者，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仙武宗外门的顶尖战力了，谁敢威胁他们？谁敢眼馋他们？谁敢朝他们伸爪子？ 　　真当他们不会动手杀人是吧！ 　　第二轮获胜的两百多人，其中大多数都在比试台上将对手打成了濒死重伤，更有少数一部分人直接将对手格杀当场，所以杀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无法触碰的禁忌话题。 　　再者说……他们基本上都加入过武帮，过去一年在格鲁特的带领之下，杀人这种事虽然并不多，但他们也是亲眼见过好几次的，杀完人只需要稍微处理下手尾，营造出一个意外的假象，仙武宗方面连多加过问都从来没有过！ 　　毕竟区区几个外门杂役罢了，又不是内门那些正式踏入仙道修行的道子，死就死了，对于仙武宗来说根本无足痛痒。 　　既然他们一不需要担心仙武宗降下责怪，二也不需要担心武帮的威胁，那么商会建立，俨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如果真要说变数的话，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江恒——那个一拳就打死了格鲁特的变态！ 　　作为实力冠绝整个外门的顶尖高手，他的立场如何，直接能够决定商会往后的道路究竟会是一片坦途，还是充满曲折。 第一百零八章 双生 　　膳食坊内。 　　一名杂役弟子推着小车，沿途绕过两旁空荡荡的桌椅座位，最终来到只坐了一人的餐位旁边。 　　“江恒师兄……” 　　杂役小厮目光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坐在餐位上的那人，此刻正值宗门大比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整个膳食坊内几乎都看不到几个前来用餐的弟子，而江恒就这么大马金刀坐在餐位条椅上，杂役小厮与他面对面相隔不过四五米距离，整个人紧张得差点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是认识江恒的…… 　　应该说现在整个仙武宗里面，无论内门外门，压根就找不出任何一个不认识江恒的人！ 　　第一轮比试里面以雷霆般迅速猛烈的手段，毫不留情将人活生生打死在比试台上，而且听收尸的杂役弟子传闻，尸体身躯里面，五脏六腑全都被彻底打爆了！ 　　第二轮的比试江恒更是一鸣惊人，一拳就打死了横压外门一年之久的武帮帮主，格鲁特，成为无数外门弟子眼中怪物般恐怖的存在！ 　　杂役小厮也身处外门，更甚至他原本还是武帮的一介底层帮众，现在面对江恒这位横空出世的霸王魔主，他又如何能够有胆量与其平静处之？ 　　“江恒师兄，你……你点的餐食，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恒斜过视线瞥了眼杂役小厮脸上明显带着畏惧的表情，随即他收回视线垂眸说道：“嗯，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摆上来吧。” 　　“是，是……” 　　听到江恒的吩咐，杂役小厮赶紧手脚麻利的从推车上开始卸下各种餐食，洁白瓷器打造的碗碟盆盘一应俱全，数十个承装菜肴的器皿满满当当在桌上摆了一圈之后，杂役小厮又从推车底层卸下来一个沉重木桶，揭开桶盖里面立刻冒出来热气腾腾的米香。 　　吸…… 　　闻到饭菜的香味，江恒忍不住深深吸入一口空气，然后从他肚腹之间顿时咕噜噜传来一阵像是打雷似的闷响声。 　　杂役小厮闻声表情有些僵硬道：“这个……江恒师兄，我……我现在为你添饭吗？” 　　“这里不用你的事，你下去吧。” 　　江恒双眼放光盯在满桌珍馐佳肴上面，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一眼站在桌边的杂役小厮，他不习惯被人服侍着吃饭，而且那样也根本就不方便！ 　　吃！吃饭！ 　　他现在实在是饿极了！ 　　别人从旁服侍着给他添饭只会影响到他的发挥，让他没办法尽兴吃喝罢了！ 　　出言让杂役小厮退下之后，江恒直接长身而立从餐位上站起，然后他一手抓向靠近桌边的餐盘里面炖得熟烂的蹄髈，大嘴一张像是喝水一样直接将蹄髈的肉皮吸入口中，还不待彻底咀嚼完毕，他就又用另一只手抓起添饭用的木勺，伸手从盛饭木桶里一刮，满满一大勺洁白晶莹的米饭就被他塞入口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江恒瞪大眼睛努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他的腮帮子高高鼓起，像是回收站里的液压机一样疯狂碾压着口腔内包裹的饭菜，然后只见他脖子一伸，喉结上下一滑，撑满整个口腔的食物就被他直接吞咽了下去！ 　　咕噜！咕噜！咕噜！ 　　然而如此巨大的一口饭菜吞咽下肚，江恒不仅没有丝毫吃饱的感觉，反而是他的肚子里又传来了一阵响亮至极的肠鸣声！ 　　还是饿！ 　　还是很饿！ 　　强烈的饥饿感袭上脑海，江恒直接左右开弓大口狂吃起来，他下巴用力张开到几乎脱臼的程度，一口就啃掉了半个蹄髈！ 　　蹄髈，烤肉，蒸鱼，粘糕，蜜獐，熊掌，炖鸡，烧鹅…… 　　各种各样花式百出的饭菜源源不绝塞进嘴里，江恒吃得浑身大汗淋漓，嘴里发干噎住了就直接捧起汤盆，一口气喝干半盆高汤，感觉有些发齁发咸了就刮一大勺米饭连饭带菜一起咀嚼，而本来放在桌边的碗筷早就已经被他不知道碰掉到哪里去了！ 　　吃！ 　　吃吃吃！ 　　江恒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么饿过，他也从来没有吃下过如此之多的食物！ 　　以往练武的时候，哪怕浑身气血激荡之下消耗了许多体力，但那也仅仅只是很正常的饥饿罢了，而练武之人的饭量大，可再大的饭量也不过是几盘菜几碗饭的量而已，哪有现在这样源源不绝往嘴里狂塞饭菜的疯狂？ 　　精气…… 　　江恒大概能够猜得出自己此刻变得如此饥饿难耐的原因。 　　肯定是因为之前比斗当中消耗的那一缕精气！ 　　可猜得出原因对他现在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他还是饿，很饿！ 　　感觉就算有一头大象摆在面前，他也能够把整头大象都塞进肚子里！ 　　咕噜！咕噜！咕噜！ 　　即使风卷残云吃下了足够供好几个大汉同时享用的饭菜数量，但江恒的肚子仍然还在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外观来看，他的腹部连一丝一毫膨胀凸起都没有，反而是身上仿佛刚蒸过桑拿般冒起了肉眼可见的白雾！ 　　就在江恒如此狂吃猛喝之际，膳食坊外忽然有几十道人影联袂而来，他们前脚刚踏入膳食坊门槛，紧接着就看见了扑在餐桌上吃相夸张的江恒。 　　“江恒师兄！” 　　这群人发现江恒之后立刻眼前一亮，他们领头那人一边高声呼唤着江恒的名字，一边快步朝餐桌那边走去，其他人也簇拥着紧跟在他身边。 　　“啊呜！” 　　江恒一口塞了大半只烧鸡进嘴里，他腮帮子快速运动咀嚼，同时目光也看向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众人。 　　“江恒师兄，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原来你是在这里用餐啊！”领头那人走到近前之后像是完全看不见江恒夸张的吃相一般，他满脸堆笑拱手拜礼道：“初次同师兄说话，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热水房杂役弟子，布兰奇，师兄请直呼我名字就好了，呵呵呵……” 　　“咕呜！” 　　就在布兰奇呵呵直笑的时候，江恒一口咽下已经咀嚼得差不多的烧鸡，但他紧接着却又把另外半边烧鸡也塞进嘴里，重新开始咀嚼起来，丝毫没有要跟布兰奇说话的意思。 　　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他太饿了！ 　　江恒目光盯在布兰奇身上，嘴里咀嚼的动作一点没有放慢，说句老实话，他现在饿得想吃人！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所以虽然很失礼数，但江恒确实是没办法跟布兰奇说话交流，他停不下来！ 　　精气是气血凝华之物，虽然仅仅只有一缕，但却重逾浑身气血！ 　　所以消耗掉那唯一的一缕精气，对于江恒来说无异于是放空了浑身的血液，身体的本能让他产生出几乎癫狂的饿意，催促着他赶紧进食以补充被消耗掉的那一缕精气。 　　布兰奇作为身边这群人里面临时推举出来的领头者，他的见识非常不错，认出了江恒此刻究竟是什么状态，所以他丝毫没有觉得江恒失礼，只是满脸堆笑等待起来。 　　而布兰奇身边的人见他如此作态，也纷纷跟随着他一起耐心等候起江恒进食。 　　一时间，膳食坊内竟然出现了离奇的一幕——数十人围聚在一个餐位旁边，他们既不坐下也不说话，都只是默默注视着人群当中的那人，而被众人注视着的那人却正在埋头狂吃海喝，各种珍馐菜肴像是流水一样被他倒进嘴里，餐桌上高高摞起一大堆空盘空碟，换算成食物的话撑死十几个人都足够了，可却偏偏填不饱正在胡吃海塞的那个人的肚子…… 　　疯狂的进食足足持续了数十分钟，直到最后一盆肉汤也被吞进肚子，江恒整个人犹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坐倒在餐位条椅上面，他随手将脸盆那么大的白瓷汤盆哐的一声放在桌上，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息，这才终于将目光看向桌旁等候着的一大群人。 　　“你们……都是来找我的？” 　　“江恒师兄，你可算是用好饭了！”布兰奇脸上笑容维持过久，肌肉都有些僵硬起来：“我们正是前来寻找师兄的，不知道师兄现在是否有空呢？我们有一桩非常之大的好处，想要与师兄商讨一二……” 　　“好处？”江恒表情不动声色，他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略微鼓起的肚子，一边盯着布兰奇问道：“什么好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找我商讨？” 　　“这……” 　　布兰奇目光左右扫视了两眼膳食坊前殿里正在用餐的零星弟子，然后他语气有些为难道：“此事滋事甚大，在这膳食坊里恐怕不是议事的好地方……不知道江恒师兄可否移驾，与我等另寻一处隐秘之地，再做商讨如何？” 　　……另寻一处隐秘之地？ 　　江恒闻言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布兰奇，然后他微微点头：“没问题，你们挑地方吧。” 　　“啊！多谢师兄，那还请容我们先商量一下！” 　　得到江恒意外好说话的回答，布兰奇脸上喜色一闪，他跟身边众人合计片刻，再次看向江恒问道：“不知道师兄觉得，去在下的弟子房舍如何？” 　　“可以，我无所谓。” 　　江恒揉了揉肚子，从餐位前站直起身，布兰奇见状立刻转身为他伸手引路。 　　“师兄这边请……” 　　一行几十个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膳食坊，江恒步调不紧不慢跟在布兰奇旁边，他默不作声感受着体内的情况，表情尽显从容。 　　刚才那一顿巨量的饭菜吃进肚子里，与此同时浑身气血也一刻不停的似烘炉般不断进行着炼精化气的过程，他之前在比试当中消耗掉的那一缕精气，此刻也差不多快要恢复了…… 　　掌握着武道先天的力量，江恒一瞬间就可以杀掉后天境界的布兰奇，包括他身边的那几十个人，全部打包收拾了都花费不了二十息时间。 　　先天后天，虽然仅仅一字之差，但隔着的却是两个天差地别、有如云泥般的世界！ 　　已经正式跨入武道先天境界，并且还实际爆发过精气的力量，瞬杀了后天巅峰境界的格鲁特，江恒当然对此有着无比深刻的理解与认知。 　　一群后天境界的土鸡瓦狗，如果真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那就全部都以雷霆手段直接镇压就好了，武道先天的力量让江恒有这份底气！ 　　除此以外，他也确实很好奇，能够让这群人专门找到自己，并且信誓旦旦承诺要商量一桩巨大好处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 　　外门杂役弟子院落的宿舍当中，布兰奇伸手关上窗户，此时此刻的房间里面，几十人拥挤围成一圈，唯独江恒所坐的床边空了一小片地方出来。 　　面对这个一拳就打死了格鲁特的凶人，他们虽然是抱着合作之心而来，但要说丝毫没有畏惧的话，那也纯熟是在自欺欺人。 　　“说吧。”江恒姿态随意坐在床榻边缘，目光扫视一圈屋内拥挤的众人之后，径直落到布兰奇身上：“你们找我到底是要商量什么好事？又为什么非要找我来商量？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是，敢不欺瞒师兄！” 　　布兰奇一脸顺从的低下头，随即他语速缓缓道：“事情是这样的……” 　　…… 　　天色从下午转至傍晚时，灵左正盘膝端坐在蒲团之上，眼鼻观心一遍遍搬运着周天精气，一阵敲门之声突然打断了他的修炼。 　　“谁？！” 　　周天精气溃散涌回经络当中，灵左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朝门外问道。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热衷于交际的人，更加讨厌别人打扰到自己，尤其是刚才他还正在修炼！ 　　贸然打断别人修炼，这可是忌讳非常之大的一件事情。 　　然而就在下一刻，从门外传来的熟悉少女声音却让他瞬间怒火全消。 　　“是我呀，小黑，开开门啦。” 　　“莱欧娜……？” 　　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灵左脸上略微愠怒的表情立刻化作满脸柔和的样子，刚皱起来的眉头也重新舒缓下去。 　　“等一下，莱欧娜，我马上就来！” 　　灵左脚下一动，直接腾身从蒲团上跃起，然后他快步走到房间门前，打开房门看着门外俏生生站立的少女，他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找我啊？哎呀，你别在门外面站着了，先进来再说吧……” 第一百零九章 印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 　　傍晚时分，光线昏暗的房间当中，布兰奇详细说完了关于自己这群人打算组建商会的事情，然后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江恒略微沉吟片刻便开口问道：“不管你们是打算组建商会也好，还是说想建立其他什么组织也罢，要建立那就自己去建立啊，找我来说这些又是干什么？” 　　“江恒师兄，你这话可就有些妄自菲薄了。”布兰奇早就料到了江恒可能会有此一问，于是他闻言立刻从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语速清晰地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腹稿：“现在的仙武宗外门，师兄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格鲁特那个家伙都被师兄一拳打死在比试台上！师兄的实力强、手腕硬，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要说现在仙武宗外门里面，有谁是最能够得到大家一致佩服的，除了师兄之外，我想绝对再也找不出别的其他什么人选了！” 　　“说重点，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江恒目光淡淡注视着大力夸赞自己的布兰奇，经过往昔那一年时间的铅华洗净，现如今他早已不再是能够被人几句话就捧上天的轻飘性格了。 　　布兰奇跟他不过只是今日才有了些许交集，两人连相熟都算不上，哪来这么多好话夸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恒越是听布兰奇夸赞自己，越是觉得他图谋颇大。 　　“师兄果然是快人快语！”虽然被江恒冷语相对，但布兰奇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变，他直接改换了旁敲侧击夸赞吹捧的策略，转而直奔主题道：“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江恒师兄……现在正值格鲁特刚死的混乱关头，所以武帮或许没什么心思来理会我们建立起来的这个商会，但只要这阵子风头过去，武帮好歹也是集结了大半外门杂役弟子的庞大组织，要是他们铁了心想跟商会碰一碰，恐怕我们也是很难占到优势的，而且争斗是小，万一生意被影响那就是大事了！” 　　“生不生意，你们能不能占到优势什么的……对我说这些话我可听不懂，况且你们跟武帮会不会产生什么矛盾，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 　　江恒话刚出口，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看着布兰奇的脸色略微有了些许变化：“等下，你的意思不会是……你想要我来给你们的这个商会背书吧？” 　　“说对了，江恒师兄果然是聪明人！”布兰奇满脸堆笑拍手称赞道：“只要师兄愿意跟我们组建的商会强强联合，区区武帮根本就不用被放在眼里。” 　　“你这话夸过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江恒一脸无动于衷的摇了摇头说道。 　　虽然他并不惧怕什么武帮之类的外门组织，但随意插手这种稍不留神就会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臊的麻烦事，那也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发展，所以江恒当即就摆手拒绝道：“你们想要找人合作背书，最好还是找个厉害点出名点的家伙，我这种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就算了吧。” 　　“师兄太谦虚了。”虽然被江恒直言拒绝，但布兰奇仍然耐心劝说道：“前面我就说过了，现在师兄在外门里面的人气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谁人胆敢不服？谁人又够胆直掠师兄的锋芒？” 　　布兰奇的这番话，落在江恒耳中，立刻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你们想要借着强者的名义去实行威逼压迫之举，那你们跟武帮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我对成为第二个格鲁特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哎！师兄此言差矣，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组建的商会力求搭建起一个大家都可以发财获利的商贸平台，和武帮根本就不是一路之人，又怎么会存在威逼压迫其他杂役弟子的豪强行径呢？”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江恒目光静静注视着布兰奇脸上的表情：“我在外门影响力如何，跟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嘿嘿……这就是师兄没有商业嗅觉了。” 　　布兰奇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得之色，侃侃而谈道：“首先是师兄你自身，师兄有实力，有手段，论在整个仙武宗外门的影响力，如今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连格鲁特这种强人都被师兄你一拳打死了，我想现在的外门杂役当中，论名声，论威望，已经无人可以望到师兄项背了啊！”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布兰奇这话倒是说得中肯，江恒在比试台上一拳打死格鲁特的举动，已经为他在外门当中留下了心狠手辣且实力强绝的倒影。 　　听着布兰奇的夸赞，江恒眼中蓦然闪过一缕精光，他微微颔首道：“嗯，你继续说。” 　　“好，那我就献献丑，给师兄分析一番！” 　　布兰奇稍作停顿，整理好语言后继续说道：“凭借师兄如今武道先天的实力，还有那一拳就打死武帮帮主格鲁特的手段，说一句打遍外门无敌手也不为过吧？而有实力、有手段，当然就代表着有压迫性，这份压迫性对内可以镇压住商会内部那些宵小之人的不良心思，确保商会的运转不会出现问题，而对外则能够震慑武帮这样的庞然大物，让他们心存几分忌惮，不敢肆无忌惮地对我们辛苦组建起来的商会为所欲为。” 　　江恒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不过他随即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你刚才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建立在我愿意帮助你们组建起来这个商会的前提之上，但……我为什么一定要帮助你们呢？” 　　“师兄莫急，还记得我等最开始在膳食坊找到师兄时所说的话吗？”江恒对于这个问题早有腹稿，他抬起手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那一桩好处非常巨大的事情，说的就是这个了。” 　　江恒目光久久注视在布兰奇身上，直到几十息过后，他才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招揽我？” 　　“当然。” 　　布兰奇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直接坦言道：“是人都有欲求，哪怕江恒师兄已经达到武道先天，实力堪称是冠绝整个仙武宗外门，但在这方面也绝对不会例外，所以我等为何不可许以重利，前来招揽师兄呢？” 　　“重利？”江恒眸光一闪：“你且说给我听听，这所谓的重利，又能够有多重？” 　　“嘿嘿，那当然是很重很重了……” 　　听到江恒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反而是问出了这种问题，布兰奇心道有戏，紧接着他嘿嘿一笑，语气充满诱惑道：“商会商会，本质就在于经商逐利，师兄若是愿意助我们这一臂之力，等到日后商会发展起来了，整个仙武宗外门，乃至是新一代内门弟子的庞大利益链条，都可以任由师兄一人予取予求，怎么样，这样的利益够重了吗？” 　　“……” 　　江恒没有说话，他定定注视着布兰奇脸上笑容灿烂的表情，许久之后才缓声说道：“你倒是舍得下本钱……不过我怎么确定你们不会卸磨杀驴呢？” 　　“卸磨杀驴，那也要有能够卸磨杀驴的本钱和实力啊。” 　　布兰奇脸上笑意愈盛起来。 　　“师兄如今就已经是武道先天的实力了，日后又有整个商会的资源作为修行后盾，变强的脚步只会越来越快，就算我等想要卸磨杀驴，届时恐怕也连师兄的背影衣角都看不见了吧？” 　　布兰奇这话说完，江恒不再继续提出疑问，他一人独自坐在床边，与整个屋子里几十道黑压压的人影相互对视着，但气势却比这几十人加起来还要更强。 　　而布兰奇说完以后也陷入了沉默当中，他耐心等待许久，才终于听到从床边传来江恒语气幽幽的声音。 　　“既然你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毕竟你话说得很对，天下熙攘不过是利来利往，我欲要继续精进武道修为，各种气血宝药以及强势功法的需求肯定也是少不了的，而加入你们的商会倒也并不失为一个双赢的选择……” 　　听到江恒话里已经同意了加入商会的意思，布兰奇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太久，江恒继续说话的声音便再次从床边位置传来。 　　“但是，加入你们的商会可以，我也要提前给你们上上眼药，说一说我江恒的规矩！” 　　江恒语气有些泛冷，他目光扫视着房间里面的每一道人影，虽然现在天色已暗，这些人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那种无形当中的沉重气场依然让他们内心一颤！ 　　“规矩不多，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就两条。”江恒扫视一圈后收回目光，继续说道：“第一条规矩，我加入你们的商会只是作为一道保险，防止你们内部有小人作祟，也震慑那些外面的豺狼猛兽，但你们不可以主动打着我的旗号去横行作恶，否则……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武道先天的实力完全放开了，究竟能够一口气收拾掉多少后天的杂鱼？” 　　“应该的，应该的！”布兰奇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江恒最后那句警告虽然语气不重，但却实实在在让他内心缩紧了一下。 　　“嗯，那就是第二条规矩了。” 　　江恒伸手从床边轻轻拂过，然后站起身说道：“记住你们跟我保证过的话，别搞什么有的没的小心思，更别往我身上打什么不该有的主意，我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格鲁特的结局，你们清楚？”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房间里似乎席卷过一道寒风，嗖嗖刮进众人心脏当中。 　　格鲁特……整个前胸都被打得爆炸开了，一拳就死透，心脏烂得跟熟透了又被人踩过的柿子一样，可谓是惨不忍睹。 　　“清、清楚……”布兰奇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浑身上下肌肉紧绷，就连后臀的两块肌肉都紧紧夹合起来。 　　“我等是，真诚想要合作的，师兄愿意提供给我等庇护的机会，我等……我等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布兰奇弱弱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着，江恒听到之后面色不变，只是迈步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但愿真如你所保证过的这样吧，不过就算你们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也无所谓，我正好也缺人练手，来熟悉熟悉武道先天境界的力量，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别自寻苦吃，毕竟……” 　　江恒走到门边，伸手推开房门，外面已经有月色升上山头。 　　一片银白月华当中，江恒微微侧头，朝门内表情紧张凝重的众人咧嘴露齿一笑。 　　“我还挺欣赏你们这群头脑灵活的家伙的，你们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让我失望才对啊。” 　　“不会！肯定不会！” 　　布兰奇站在众人中间，迎着江恒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浑身一颤赶紧大声回答道。 　　“呵呵……” 　　江恒没有再继续言语，他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处弟子宿舍，随后步伐悠然朝着自己房间的位置走去。 　　直到江恒背影消失在杂役弟子院落的门廊拐角之间，布兰奇房间里面，一众杂役弟子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江恒，当真是霸道非常啊！他以为自己是……” 　　“慎言！还记得江恒的两条规矩吗？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别说多余的话！” 　　“哼……” 　　“不过说起江恒，果然在台下看他比试跟面对面的感觉完全不同呢，刚才他身上那股气势，不知怎的，竟然让我有种像是要被压碎一样的感觉，真是奇了怪哉……” 　　“这也不奇怪，要知道他可是达到了武道先天境界，后天先天，本就是两个世界。” 　　房间里面，众人议论纷纷，唯独布兰奇，他久久站在江恒刚才坐过的位置前面，嘴唇紧抿不发一言，脸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戚戚之色。 　　门外月色沿着被推开的门扉透射进房间当中，留下一地银白光华，而在月色映照之下，厚重结实的硬质木床边缘，一道深深凹陷下去足有两寸的掌印就像是某种符号般，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心肝俱颤…… 第一百一十章 一板一眼的唱腔中，也会有些许的荒唐 　　夜色渐浓。 　　房间里面，一点黄豆般的烛光缓缓摇晃着。 　　灵左有些拘束的坐在木椅上，而莱欧娜则大咧咧往他床上一坐，虽然她平时也经常会到这边来玩，但时间大多都是集中在上午或者下午，如此之晚的时候过来，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哎，我说小黑，明天可就是决出人字院前十名的比试了哦？” 　　莱欧娜一边有些无聊的上仰着身子，一边嘴里语气轻飘飘问道：“你感觉咱们最后会止步在第几名啊？我觉得前五肯定是没问题的诶……” 　　灵左微微张嘴准备回莱欧娜的问题，然而就在这时，他目光往下一扫，整个人立刻像是触电般僵坐在了椅子上。 　　莱欧娜虽然是坐在他的房间床上，但姿态却非常放松，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弟子宿舍一样，不仅刚坐下就踢掉了布鞋，而且还缩起双腿盘坐在他床上，连丝毫的防备提防之心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随着莱欧娜刚才上仰起身子的动作，她浑身道袍受到牵扯也略微向上拉扯起来，而如此一来，她光溜溜的两条长腿立刻露出道袍下摆，纤细白皙的小腿如同一块羊脂玉石般凝滑诱人，纯白色丝质绸袜更是为其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少女风情。 　　小腿上面，形状精致而纤巧的膝盖微微泛红，显得她肤质犹如吹弹可破一般稚嫩，浑圆结实的大腿看不到任何一丝赘肉，如此丰盈而又美好的线条，在靠近腿根的位置终于被道袍布料所遮盖，只微微露出一角鹅黄底裤的蓬松边缘。 　　“莱……莱欧娜……” 　　灵左瞪大双眼目睹着床上少女外泄的春光，他脑海内仿佛有无数惊涛骇浪涌起般轰隆作响着，失神之下，他忍不住滑动喉咙吞咽了口唾沫。 　　“嗯？怎么了吗，小黑？” 　　莱欧娜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疑惑的歪过脑袋问道，原本上仰着的身子一下子倒回过来，变为略微前倾的样子。 　　但……随着莱欧娜变换坐姿，她胸前的弧度也由前倾这个动作而聚拢凸显出来。 　　灵左目光难免的上移到她胸口部位，然后轰的一声，他好像听到自己脑海当中传来有什么东西爆炸一样的剧烈轰鸣，无数旖旎念头犹如春来百花般瞬间从他心头涌现。 　　好美…… 　　虽然一直以来灵左都把莱欧娜当成是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升起过什么男女之间的暧昧念头，只是感觉莱欧娜跟其他所有人都完全不同，至于哪里不同……这点他自己也说不上。 　　如此青涩而又懵懂的感情，灵左把它归类为挚友之情，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把莱欧娜当成是至交好友一样相处，而莱欧娜在他眼中也始终都是可爱又清纯的少女模样，两个人似乎真的犹如朋友一般在相处着。 　　只是……偶尔的，少数一些时候，灵左看着莱欧娜在自己面前露出明眸灿烂的俏丽笑容，他就会感觉从胸口里面涌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悸动。 　　说不上舒服，但也并不难受，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轻微挤压他的心脏，也像是一根轻柔羽毛从他心尖缓缓拂过…… 　　每逢那样的时刻，灵左都会有种奇怪的冲动——他很想，很想，非常想——想要伸手揽过眼前的少女，然后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可是，自己怎么能对莱欧娜有这样的想法…… 　　灵左每次都克制了那份冲动，他很珍惜与莱欧娜之间的感情，所以也不想做出任何可能会影响两人关系的举动，尤其还是如此肮脏的下流想法。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实在是没办法再控制住脑海内脱缰的念头了！ 　　眼前表情无知而又清纯的少女面庞，像是助燃火药般加快着灵左脑海内各种旖旎画面涌现而出的速度，他整张脸颊都涨成了鲜艳欲滴的红色，呼吸甚至比刚进行过一场生死交战还要更加急促！ 　　“没，没怎么……我只是觉得，有点，有点热……” 　　灵左努力强迫着自己从莱欧娜身上移开目光，他稍微偏转过一些脑袋，视线像是被吸铁石吸引般紧盯在被褥之上。 　　“咦？热吗？”莱欧娜疑惑的感觉了下房间里面的温度：“现在的天气应该还不算热吧？而且咱们又不是那些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再热的天气都不会感觉难受才对呀？” 　　“咳……” 　　灵左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莱欧娜的这个问题，他目光仍然紧盯在被褥上面，嘴里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起了话题：“对了，莱欧娜，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我没太注意听。” 　　“噢，那个啊？我刚才问你觉得咱们最后会止步在比试的第几名，我感觉前五名应该是可以的诶，你呢？” 　　“嗯，前五名肯定没问题。”灵左点了点头，语气笃定道：“整个内门当中，也只有天字院和真传院落的那几位，在修行境界上才能够超过我们，至于同为人字院弟子的其他人，最高不过炼气五六层修为罢了，如何能够赢得过你我这样炼气七层巅峰的修为呢？” 　　“你说得确实是有道理啦，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莱欧娜轻轻叹了口气，她表情忧郁的略微低下脑袋，几缕发丝立刻从她耳鬓柔顺滑落：“前面两轮比试的获胜奖励，里面又有悟道石又有精窍果，你说万一有人吃下精窍果之后也突破到了炼气七层该怎么办？” 　　“突破就突破咯，这又有何好担心的？”灵左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继续安慰道：“就算有其他内门弟子服下精窍果后真的突破到了炼气七层，但刚突破到七层跟七层巅峰之间的差距，可不是轻易就能够逾越过去的……要是你还担心的话，不如也服下一枚精窍果如何？以你七层巅峰的修为，一枚应该就够突破到第八层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啊……”莱欧娜无奈摇头，脸上表情充满苦涩：“我资质虽然还算不错，有五成九分紫府，但终究也只是五成紫府的资质罢了，哪能像你说的这么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就突破呢？精窍果拿到那天晚上我就服用过一枚了，现在应该算是炼气七层圆满的修为，可就是突破到第八层的最后那一步，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跨过去啊……” 　　“这也不错了。”灵左闻言立刻温声安慰道：“突破到第八层的最后那一步，说不定明天睡一觉起来自然就跨过去了呢？或者就在打坐修行的时候，一下子可能就突破了，这都是说不定的。” 　　莱欧娜对于灵左的安慰，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那么容易。 　　灵左见状只能换个方式安慰道：“况且就算不突破，第七层圆满的修为也足够你傲视整个人字院的其他所有弟子了吧？实在不行，再服用一枚精窍果如何？” 　　“再用？”莱欧娜眼中闪过一丝心悸：“不能再用了，这精窍果……服下去之后经络灵脉当中的精气仿佛狂暴失控般，稍不注意就会把经脉撕扯冲破，效果虽然确实很好，可代价也是一点不弱，服用后浑身经络剧痛难耐也就罢了，后续温养还要再花许多时间，我昨晚刚服用过一枚精窍果，现在经络仍然没有恢复完全，怎么敢再用第二枚呢？” 　　话说到这里，莱欧娜忽然目露好奇看向灵左问道：“对了，光顾着说我这边了，小黑你呢，你服用精窍果了吗？” 　　“我？”灵左眨了眨眼睛，内心略做思考才回答道：“我已经用过了，也是在昨天夜里。” 　　“那效果怎么样？”莱欧娜前倾着身子，表情像是小迷妹一样充满崇拜，连眼神都好似正在闪闪发光：“小黑你的资质比我还高几分，紫府六成啊，已经算是摸到天纵之资的门槛了吧？你现在有没有突破到炼气期第八层？” 　　炼气八层…… 　　灵左内心轻叹一声，他哪里是什么炼气七层、八层，昨晚服下那枚精窍果之后，他现在已经是炼气期第九层的修为了。 　　而且还是只差一线之隔就能够突破到第九层中期的炼气九层修为！ 　　但这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告诉莱欧娜的。 　　就像他不敢告诉莱欧娜自己隐藏了资质，实际上他是天纵之资一样。 　　念头飞转间，灵左露出一抹微笑：“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啊，本来还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没想到还是被你猜中了……没错，昨天夜里服下那枚精窍果之后我就顺利突破了，现在已经是炼气八层了哦。” 　　“呀啊！果然啊！” 　　听到灵左的话，莱欧娜瞬间在床上仰身倒下，她用力蹬直两条白皙长腿，整个人像是小孩一样抓狂翻滚着，等到片刻过后发泄够了，她这才重新翻坐起身来。 　　因为刚才在床上翻滚的动作，莱欧娜身上的道袍显得有些凌乱，略微被扯开一些的领口里面，白色丝绸底衣也略微可以看见边缘。 　　不过莱欧娜却丝毫没在乎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她衣衫凌乱着前倾身体，一抹凝白圆润的弧度立刻映入灵左视线当中。 　　“小黑……” 　　唰！ 　　刹那间，灵左猛然转开脑袋，虽然脑袋转开了，但他脑海里面却久久盘旋着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一抹凝白。 　　“小黑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莱欧娜被灵左的动作搞得有些不解，她歪过头盯着灵左爆红到耳根的脸颊问道：“而且你的脸也好红哦，刚才也是这样，奇奇怪怪的。” 　　“奇怪的……是你吧，莱欧娜……”灵左语气干巴巴开口挤出声音，他嗓子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哎？”莱欧娜表情有些意外：“我奇怪？哪里奇怪了啊？” 　　“你……衣领里面，还有，咳……还有腿……” 　　“衣领？我衣领怎么……” 　　莱欧娜边说边低头一看，然后下一刻，她猛然抬手将衣领合拢起来，露出道袍下摆的双腿也交叠缩进了袍边，而她原本肤色白皙的面颊此刻也跟灵左一样，瞬间涨得通红。 　　“小黑！你，你看到了！？还有刚……刚刚也是，你都看到了吗？” 　　“……” 　　灵左没有出声。 　　他要是没看到，至于现在扭过脑袋吗？ 　　莱欧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问完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给你看到，倒也没什么事……不过以后你不准再，再这样子占我便宜了……” 　　我本来就没想占这个便宜，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好吧…… 　　而且什么叫给我看到没关系啊？ 　　灵左莫名很在意这个问题，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给我看到也没事的意思是……？” 　　“因为，小黑你不是那样子下流的人嘛，所以就算看到也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莱欧娜仍然还是低着头，脸红红的小声说道。 　　“但是我毕竟是女孩子，就……就算是小黑你，也不准随便那样看我……” 　　“那你好歹多注意下形象啊。”灵左摇头叹息道：“我又不是瞎的……” 　　“因为是在你这里，所以……忍不住就有些放松了……” 　　看着莱欧娜深深低下脑袋，仿佛鹌鹑似的样子，灵左伸手从内兜里面取出个袋子，递到她面前。 　　“对了，反正我也已经突破到第八层了，这剩下的两枚精窍果就给你用吧。” 　　“哎……？” 　　莱欧娜错愕抬头，脸颊上还残留着几分红晕，她目光在布袋和灵左脸上的表情之间来回移动几次，然后顿时连声拒绝道：“不行不行！这……这是你的精窍果啊，我怎么能要？说好了一人三枚的，我自己也还有剩的，你快收回去吧，好意我就心领了，但这个精窍果我真的不能要！” 　　听到莱欧娜断然拒绝的话，灵左脸上表情更加柔和几分，他动作坚定而不容置疑的把布袋塞进了莱欧娜手里，然后轻声说道：“你资质比我要低，而我已经突破到练气八层了，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个东西。” 　　“可，可是……” 　　莱欧娜双手像是捧着火炭一样将布袋捧在手中：“这是你的那份精窍果啊，我怎么能要呢……” 　　“你要当我是最好的朋友，那就收下吧。”灵左面露淡淡的笑意：“内门人字院当中，就数你我修为境界最高，你炼气七层圆满，我更是突破到了练气八层的修为，所以这次的宗门比试，你我肯定是将一二名包揽了，其他人统统都不足为虑。”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莱欧娜小心而又珍重的将布袋收入怀中，然后她面露憧憬道：“第一跟第二啊，你第一，我第二，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奖励……” 　　“怎么就我第一你第二了？”灵左打趣的笑了笑：“没比过怎么知道输赢，没准到时候你能赢过我成为第一也说不定呢？” 　　“得了吧。”莱欧娜翻起白眼：“以前一整年我都没赢过你，虽然只比过速度，不过速度如此，其他方面肯定也一样，毕竟小黑你腿上还有伤都能那么快，其他方面只会更强，过去同为炼气七层我都赢不过你，现在你突破到第八层，我拿什么赢你？” 　　“别这么说，要有点斗志嘛……” 　　“这根本就不是斗志的问题！” 　　莱欧娜气鼓着脸颊，眼神幽怨盯着灵左说道：“真好啊，人字院第一诶，奖励肯定很厉害……” 　　“怎么，你羡慕啊？”灵左呵呵一笑：“羡慕的话，我把这个第一让给你咯？” 　　“小黑！你就知道开我玩笑！” 　　灵左看着莱欧娜炸毛的样子，眼神越发柔软起来：“什么开玩笑，我可是很认真的哦，到时候我直接认输怎么样？” 　　“你敢认输，我就跟你没完！”莱欧娜呲了呲牙，表情毫无威胁力的说道：“我才不要你让第一呢，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是，是，我的错。”灵左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真不要我让第一给你？” 　　“小黑，你有完没完！” 　　莱欧娜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双手叉腰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才！不！要！你！让！” 　　“好吧好吧……”灵左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 　　吱—— 　　已经彻底陷入夜色的人字院当中，莱欧娜离开了灵左房间，反手关上房门的同时，她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笑意。 　　内门人字院比试第一啊…… 　　她虽然说了不要，但灵左真的会不给吗？ 　　这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就像她怀里重量清晰的那两枚精窍果一样。 　　仰头注视着夜空当中银白皎洁的月色，莱欧娜面带微笑伸了个懒腰。 　　“嗯啊……月色真好啊。” 　　感叹完，她迈步朝着人字院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悲曲我来唱动情的模样 　　人字院外，整个仙武宗内都被夜幕所笼罩。 　　月色静悄悄，在地面之上映射出一片银白光华，莱欧娜脚步轻盈，一路从人字院绕到了旁边的弟子院落门前，高挂在门楣之上的牌匾清楚刻写着一个【地】字。 　　——吱呀！ 　　莱欧纳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踏进地字院当中，整个院落此刻都被静谧所笼罩，空旷的前庭盈满月光，就像是地面积了层池水一般。 　　空空空！ 　　莱欧娜走到第一间弟子宿舍旁边，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不多一会儿，门内传来一道青年回应的声音。 　　“这么晚了，谁呀？” 　　“是我啊，师弟。” 　　莱欧娜放下敲门的手掌，嗓音清脆的回应了一声，而听到她回应的声音，门内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下一刻，房门由内向外打开，莱昂纳德满脸惊喜的盯着站在门外月光当中的莱欧娜：“师姐！没想到你真的来啦？” 　　“那当然了，我答应过你的嘛，要来教导你怎么修炼咱们仙武宗的功法。” 　　“哎呀，我也没想到师姐你真的会来，还以为只是跟我客气的呢，没想到师姐你真的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莱昂纳德一边满脸堆笑的从门边让开脚步，一边伸手朝屋内邀请道：“师姐，明天你还有比试呢，现在到我这里来真的没有关系吗？要是影响到明天的比试……” 　　莱昂纳德话刚说到一半，莱欧娜就直接摆摆手打断了他。 　　“师姐什么实力，你还不知道吗？别瞎担心，明天的比试肯定没问题啦，现在我先来教你怎么感知灵机吧？你的资质那么高，第一步肯定很快就能够通过啦。” 　　听到莱欧娜的话，莱昂纳德脸上止不住冒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师姐，我还担心咱们仙武宗的功法会很难修炼呢，毕竟修仙什么的，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这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呢……” 　　“谁不是从第一次过来的呀？哎呀，你就别瞎担心了，你师姐我良才美玉的资质不照样已经正式踏上修仙之路了吗？以你的天纵之姿，怎么也得超过你师姐才是。” 　　“哈哈，超过师姐不敢当，只要能够追上师姐就好了。” 　　莱昂纳德嘴上谦虚了一句，不过听到莱欧娜对自己资质的赞誉，他脸上还是忍不住冒出了自得的神色。 　　交谈之间，两人已经走进了房间里面，地字院的宿舍，房间比人字院要大了不少，而且除了床榻之外，房间里面还有专门用来练功的区域。 　　练功区旁边，一把熏香放在书桌上面，香的数量并不多，只有十几根罢了，此刻在香炉当中就正在燃烧着一根。 　　嗅嗅…… 　　莱欧娜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顿时只觉得有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冲上天灵。 　　“你这燃的是什么香？”莱欧娜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个啊……” 　　莱昂纳德看了看燃放的熏香，面露微笑说道：“这好像是每个月我能从宗门里面领取到的资源之一，每个月只有15根的份额。” 　　“真好啊……”莱欧娜眼馋的看了看桌上的十几根熏香，语气羡慕道。 　　“师姐要是喜欢的话，那不妨拿几根回去吧？” 　　莱昂纳德大方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今天晚上麻烦师姐过来给我讲解功法的修行精要，占用了师姐原本的修行时间，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些熏香师姐拿回去，也算是师弟对师姐的一点点心意和补偿了。” 　　“这……这怎么好呢？说好的我过来给你讲解功法的修行精要，这是我身为师姐对你的关照，怎么可以找你要好处呢……况且这种熏香你一个月只能领到15根，现在你或许还察觉不出什么好处，但是等你真正踏入修行就明白了，刚才我只不过轻轻闻了一口，就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精气运转的速度都变得更快了几分，可见这种熏香对于修行是大有好处的，所以这些熏香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听到莱欧娜的拒绝，莱昂纳德摇了摇头，坚持道：“现在我不是还没有踏入正式的修行阶段吗？这些熏香我用起来也有些浪费，只是闻着觉得好闻罢了，但在师姐那里想必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大不了以后师姐你多过来给我讲解几趟修行精要就好了嘛，我不吃亏的没事。” 　　“既然你这样说……” 　　莱欧娜脸上闪过几分意动的表情：“那好吧！不过你放心，拿了你的这些熏香之后，我肯定会给你把修行路上的常识，以及一些容易错漏的地方，全部都讲解得清清楚楚！” 　　“嗐，师姐，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对我这么好，我肯定放心师姐你讲的东西呀。” 　　莱昂纳德面带笑容说道，随即他走到蒲团旁边盘膝坐下，用的正是五心朝天的姿势，可见道籍他也看过几遍了。 　　“师姐，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也好，今夜剩下的时间还很长，那我这就开始讲了，你且凝神注意听。” 　　莱欧娜走到莱昂纳德旁边，定了定神后，她缓缓开口讲述起修行入门的一些常识与注意事项。 　　…… 　　一夜无话，次日。 　　通天殿前的白玉石台上，原本布满了各种比斗时留下来的损伤痕迹的地面，然而今早当弟子们聚集过来时，却赫然发现石台地面上的战斗痕迹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整个白玉石台又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完整状态。 　　“今天是比试的第三轮！” 　　黛菈飘然登临白玉石台，目光看着台下已经衰减到了两百来人的外门弟子，以及区区只有十几二十人的内门弟子，继续开口说道：“你等都是过去一年当中修行速度最快，同时也是修行最勤奋的一批精英弟子，宗门以你们为傲！不过你们也要记住，不可以因为一时的精进就怠慢了日后的修行。” 　　“谨遵长老口谕！” 　　台下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齐刷刷抱拳答道。 　　“好！那么第三轮的比试现在就正式开始，规矩你等都知道，外门弟子有谁先来？” 　　“我来！” 　　随着黛菈的话音落下，一名身材魁梧的外门弟子龙行虎步，径直走到高台旁边，然后他脚下轻轻一跺，整个人便已经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在高台上时，脚步却轻得像是猫足落地一般，可见他的武功修行颇有几分造诣。 　　而随着这位弟子的登台，下面两百来人的外门弟子行列当中，立刻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兰德师兄，那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新站出来的这位外门弟子盯着台上那人，说话的同时咧嘴笑了笑，并且一口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台上被他叫出名字的杂役弟子，也跟着回了一抹充满战意的笑容：“凯奇兄弟，你我论修行境界，应该都在伯仲之间，谁输谁赢，可真的不好说呢，这么急着登台，就不怕待会儿我又把你送下去了吗？” 　　“兰德师兄这叫什么话？你都说了，我俩修行境界都在伯仲之间，谁输谁赢还很难说，怎么我就要害怕你把我送下去了呢，难道不能是我把你从台上赶下去吗？” 　　“好！口气够大，那你就上来吧。” 　　兰德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紧接着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待会儿你若是被我从台上踢下去了，可千万别怪我不顾咱们兄弟两个之间的感情了。” 　　“同样的话，我也还给你。” 　　凯奇豪放一笑，整个人快步冲刺到高台旁边，伸手往台上一拍，呼的一声，他身形骤然窜升数米，砰然落地后赫然就站在与对手相隔十来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后天巅峰武者来说，仅仅只需要眨眼不到的刹那时间，就可以直接冲杀至对方面前…… 　　“请！” 　　两人同时拱手抱礼，起身瞬间，他们便立刻毫不犹豫的冲杀到了一起。 　　砰！ 　　砰砰！ 　　台上两道人影相互交手的速度很快，半空只留下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不过台下观看比试的众人也都不能小觑，达到今天的第三轮比试，他们无论实力还是手段俨然都已经各自站在了内门与外门的巅峰。 　　所以台上两人的动作，台下的弟子们也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正是因为能够看得清楚，所以两人交手过程当中的凶险程度，他们才更加了然于心。 　　可以说比斗到了现在这个激烈程度，台下任何一人站到比试台上去，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在这样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百分百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砰！ 　　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下一刻，一道壮硕身影猛然飞出高台，落地时还蹭蹭蹭接连后退了十几步，然后他才狼狈不堪的止住了身形。 　　“噗……！” 　　兰德一只手掌紧紧捂住胸口，嘴里不受控制地喷出了一道血雾长虹。 　　他艰难抬起头，盯着台上正在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凯奇，语气颇为不甘道：“想不到你除了武道修为的境界之外，连武功招式的修炼也没有落下……这一招黑虎掏心，狠辣，果决！是我输了，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哈哈，兰德师兄也不可望自菲薄啊，我仅仅只是赢你一招罢了，明年的比试。不知兰德师兄还肯不肯再赏光，与我做过一场呢？” 　　“明年么……好，明年一定！” 　　兰德深深看了一眼台上自己的那位昔日好友，随即他便在负责医疗的杂役弟子指引之下缓缓退离了台边。 　　而获得比试胜利的凯奇也没有继续在台上久留，他转身朝着高台四周的其他弟子们拱手行过一礼，随即便直接跳下了石台。 　　紧接在他们两人后面，其他外门弟子也纷纷开始两两登上石台，晋级第三轮比试的弟子，数量比起第二轮来还要更少一半，哪怕是外门基数庞大的杂役弟子，今时今日也仅仅只剩两百来人罢了。 　　时间还未过中午，所有外门弟子便已经全部都比试完毕，黛菈登台宣布过对他们的奖励之后，内门弟子的比试也随即拉开帷幕。 　　相比起晋升第三轮的两百来位外门杂役，内门弟子第三轮剩下的人数一眼望去便可以直接数得清清楚楚，仅有区区16人罢了。 　　“小黑，待会儿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高台下面，莱欧娜轻声对着灵左问道。 　　“先后都没什么关系，要是你想上的话，那就你先上吧。” 　　灵左目光平静注视着高台上面正在进行比试的内门弟子，同时他还不忘安慰莱欧娜一句：“你就放宽心吧，以你七层圆满的实力，其他内门弟子都是打不过你的，还有我也会在台下为你加油。” 　　“嗯，小黑你真好！” 　　莱欧娜甜甜一笑，正好此刻台上两位内门弟子也已经决出了胜负，她见状立刻向前几步走出弟子人群，一袭纯青道袍飞扬之间，莱欧娜便已经径直跃起，并且身姿轻盈降落到了高台上面。 　　“灵鼎？” 　　“怎么是灵鼎……” 　　“她这么早就上去吗？” 　　台下其他内门弟子都是认识莱欧娜的，内门本就是一个不大的圈子，再加上莱欧娜从入门之初开始就一直名声在外，前面的两轮比试里面她更是频频有精彩的表现，颇为亮人眼目。 　　所以此刻见莱欧娜登台，下方的一众内门弟子纷纷都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僵局当中。 　　莱欧娜作为获胜的大热门选手，他们谁都不想在第三轮比赛里面就跟这匹黑马撞上。 　　不过这样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对通天殿门前坐在宝座之上，此刻正在观看着比赛的宗主，以及比试台后方其他几位仙武宗的长老，短短片刻后就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压力，主动站了出来。 　　“灵鼎道友，就由我来作为你此场比试的对手吧！” 　　主动站出来充当莱欧娜对手的，赫然竟是她的一位熟人。 　　准确来说，这个人灵左也认识…… 　　“灵毅师兄？” 　　看清眼前这人的样貌，莱欧娜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障壁 　　不过她很快便微微一笑，语气充满怀念道：“想不到竟然有机会能与灵毅师兄你同台比试，当初我们这一批弟子在攀爬登仙梯时，除了我跟阿左之外，也就只有灵毅师兄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的，况且像师兄这般勇猛刚强之人，修行起仙武之道来，想必也一定是突飞猛进吧？待会儿还请师兄务必对小妹我手下留情才是啊。” 　　“灵鼎道友说笑了……” 　　和莱欧娜脸上面露微笑的表情不同，灵毅从登台后便一直紧绷着脸颊。 　　面对莱欧娜这样炼气七层的高手，以他六层后期的修为实在是很难能够做到不紧张。 　　不过紧张也罢，不紧张也罢，既然选择了登台，那么比试就已经是势在必行！ 　　“小妹还请师兄多多赐教了。” 　　莱欧娜双手抱拳，微微朝灵毅行过一礼，下一刻她身形便直接在原地一晃，白玉石台上骤然出现数十道似真似幻般的残影。 　　而置身于这些残影的包围当中，灵毅面色紧绷摆出了拳式里防守反击的动作，同时他目光也紧张看向四周，尝试着去捕捉在这些虚影当中快速穿梭着的莱欧娜的真身。 　　然而以他炼气六层的修为，如何又能够察觉得到已经是第七层大圆满的莱欧娜究竟是如何移动的呢？ 　　“得罪了，师兄。”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灵毅耳边响起，刹那间，他猛然惊骇回头，双手迅速运转出如闭似封的招数，就打算防守住身后的空隙。 　　然而他此刻再防守，又如何能够来得及？ 　　就在灵毅转头转到一半时，一只纤细的少女手掌便已经看似轻飘飘般落在了他的后背中央…… 　　精气催发之下，掌劲略微一收，再向外一吐。 　　轰！ 　　狂暴的掌劲在高台上掀起飓风，而灵毅庞大魁梧的身躯则已经径直从高台上飞落了出去。 　　“灵毅师兄，下手重了些，可不要怪小妹我哟？” 　　高台边缘，莱欧娜一脸笑意盈盈说道，看向台下刚被自己一掌击飞出去的灵毅，目光当中满是古灵精怪的活泼。 　　灵毅站在台下，一只手捂着正在闷闷发痛的胸口中央，抬起头视线与莱欧娜笑嘻嘻的目光彼此对望着，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有万般话语，却都无法说出口来。 　　一是莱欧娜刚才无论身法还是最后那一掌都表现出了远超自己的实力，仅仅一掌就将他直接轰飞出比试台上，而且劲力打穿了前胸后背，虽然是背心受掌，但力道却在胸前炸开，最难能可贵的是，如此具有穿透力的一掌打在他身上，却只是让他现在感觉难受一会儿罢了，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如此堪称隔山打牛一般神乎其技的力道掌控，灵毅自问他哪怕练武数年也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 　　第二则是莱欧娜当初与灵左一起攀爬登仙梯时，两人都还只是身体孱弱的普通人，虽然在登仙梯上因为资质上佳的原因，最终爬到了比自己更前面的位置，但那个时候灵毅还能安慰自己，既然资质不如别人那就不如吧，反正他的体魄比起这两人来说强了远远不止一筹，然而现在看着台上一脸笑意盈盈盯着自己的莱欧娜，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用当初的理由说服自己了。 　　强就是强！ 　　弱就是弱！ 　　这就是宗门大比，残酷却又真实。 　　站在台上的莱欧娜毫无疑问是要比被打下高台的自己更强的——无论是资质还是实力。 　　“师妹……果然不愧是被宗主大人亲口夸赞过的资质啊！” 　　灵毅苦笑摇头，单手捂着胸口，缓缓退回人群当中。 　　只不过，他来时是从获胜的内门弟子行列当中迈步而出，现在却退进了输掉比试的那一群弟子里面。 　　莱欧娜见灵毅离开，脸上略微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她也轻轻跃下高台。 　　“小黑小黑，我表现得怎么样？” 　　回到灵左身边时，莱昂娜脸上得意的笑着，而灵左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轻声回答道：“很厉害喔，莱欧娜，我在台下都看呆了，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没问题的嘛，你看这不是赢得很轻松吗？以你的实力在内门人字院里面早就已经可以做到睥睨其他所有一代弟子了……” 　　“但是只有你除外是吧？” 　　莱欧娜笑嘻嘻弯起胳膊肘，轻轻往灵左身上捅了一下：“接下来就看你的咯，小黑？” 　　“没问题！那我现在就上了。” 　　灵左微微点头，然后目光看向空缺出来的白玉石台，此刻台下还没有弟子接着上去，于是他便跛着脚一瘸一拐，步伐缓缓朝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喂，那个人，那个瘸子他好像要上去了？” 　　“灵左吗？那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哼，灵左这个死瘸子，过去一整年都在藏拙，我看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是不是好东西都无所谓，但他强却是真的强啊……” 　　“不错，这个瘸子你们谁愿意上去跟他过两招？” 　　眼看灵左已经走到了高台边缘，获胜的内门弟子当中不断有人窃窃私语交谈着关于他的事情。 　　而灵左对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完全就不放在心上，他在高台旁边站定，跛着的左腿脚尖轻轻触地，也不见他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听到轰隆一声劲气呼啸的巨响，下一刻，灵左便已经稳稳站在了高台之上。 　　“哼！登个台都这么高调，也不怕狂得闪了腰！”随着灵左登台，下方终于有一位内门弟子拔众而出，脱离人群。 　　他身形虽然不算高大，但肌肉质感却十分紧实，这种爆发型体态的人，往往比那些浑身臃肿、肌肉块高高垒起的魁梧壮汉还要更加难以对付。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传闻当中所说的那么强！” 　　这名弟子边说边往高台方向助跑两步，随即他脚底用力一跃，整个人便瞬间蹿起到五六米高的半空，落地时咔嚓咔嚓不断有石砖碎裂的响声从他脚下传来，而这名弟子则缓缓直起腰身，视线犹如鹰视狼顾般满怀恶意横扫向前方。 　　“前面的几场比赛我也都看过了，你的鹰爪功夫确实非常厉害，不过可惜……”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祸从口出！ 　　新登台的弟子缓缓在高台上摆出架势，他脚步极为夸张的拉开成了一张大弓，而双手则是一前一后，分别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 　　“哦，可惜什么？” 　　灵左丝毫不为这位弟子的话语所动摇，他目光平静道：“不知这位师兄有何赐教？” 　　“赐教？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说与你听——只可惜你脚下生有残疾，是个瘸子！”新弟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起来，其实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在身体有缺的情况下，也能够将功法修炼到这种境界，不过你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劣势，所以专练手上的爪功，但灵左师弟，你要知道修行之路，从来都是不能有短板的，因为任何短板在战斗当中都会成为致命的破绽！而你的破绽……” 　　他说话时，目光玩味落向灵左的左腿部位：“师弟，你这破绽如此之大，依我所见，还是趁早别再继续修炼了对你更好，毕竟修仙之路越往后越难，竞争也会越发激烈，往后这条瘸腿迟早都会要了你的命！” 　　“嗯，看来师兄倒是一片好心呢。”灵左仍然不为所动：“不过我这人天生就比较固执，任何事情都只有试过了才愿意放弃，不如师兄就来教教我，如何？若是师兄赢了，那我便听师兄的话，趁早放弃修行算了，安心度过我这瘸腿的后半生，不过若是师兄你输了，那应当就是凭师兄的实力还不足以教我，如此便只有等日后，再有其他强手来教会我这个道理了。” 　　灵左的话虽然说得客客气气，但话里话外讽刺的意味却非常明显。 　　新上台的弟子也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他一听灵左的话就品出了里面的味道，当即冷哼一声说道：“好，那就依你所说，我也叫你输得心服口服，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力有穷时，不可与天争！” 　　话音落地，他既不抱拳也不行礼，只是就这么盯着灵左：“我乃灵疾，炼气期七层弟子。” 　　哄！ 　　灵疾话刚出口，台下便立刻掀起了一阵喧哗。 　　有人盯着台上的灵疾，语气不可思议道：“我记得他前两场比试的时候，不是才炼气期第六层吗？怎么现在就已经是七层境界修为了，难道说他……他突破了吗？！” 　　“这才几天就突破了，可怕！当真是可怕！” 　　“不见得真是他资质惊人，应该是服用精窍果之后的效果吧？” 　　“精窍果我也用过，怎么我就没有突破呢？这个灵疾的资质一定也非常恐怖！” 　　“道友此言说得不错，宝药再好，但也要有相应的资质，才能够完全驾驭！” 　　“是极是极，你我都是赢得了前两次比赛的内门弟子，精窍果……此物大家都曾经用过，然而能够顺利突破者也是寥寥无几，光凭这点就已经足可证实灵疾的资质之优秀了。” 　　“等等……既然灵疾突破到了炼气七层，那灵左岂不是就危险了吗？” 　　“危险？哼，他活该！区区一个瘸子也敢那么狂，灵疾师兄说得没错，像他这样肢体生有残缺之人，就该早早放弃修行才对，也省得日后活活被人打死，落得个悲凉下场！” 　　台下传来喧哗的内门弟子当中，莱欧娜倒是一言不发，她表情如常盯着台上的两个人，内心却早已经知道这场比试的结果了。 　　灵左…… 　　他才不是什么炼气期六层或者七层…… 　　他的真实实力，可是足足达到了炼气期第八层的境界！而炼气八层与炼气七层之间的实力差距，更是巨大得宛若天堑一般横亘在两人眼前，所以不管那位灵疾道友的天赋才情再怎么惊艳绝伦，面对炼气期第八层的灵左，他都肯定是必输无疑的结局。 　　同一时间的高台之上，灵疾与灵左都听到了台下众人的纷杂喧哗。 　　“呵……” 　　灵疾嘴角一勾，语气略微戏谑道：“师弟，你也听见了吧？他们可都在说不看好你呢，要不然你还是现在就趁早认输，退下去吧，这样你输得也能更体面一些，我赢得轻松，对大家都有好处。” 　　“师兄，你忘了，我才说过我是那种不栽跟头就不知道悔改的人，所以还是要请师兄先好好地教一教我才行呢。”灵左说话时脸上同样带着一抹笑容。 　　台下众人的议论，对他而言就犹如是过耳清风一般，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一头狮子怎么可能在乎脚下爬过的一群蚂蚁，它们究竟在议论什么呢？ 　　对于真实境界已经达到了炼气期第九层的他来说，这些聒噪而又吵闹的师兄弟们，最高不过也就是炼气期六七层罢了，他若是抛弃一切顾虑，爆发出自己真正实力的话，举手抬足间便可以轻松将其碾成渣渣！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异，可不就是犹如狮子与蚂蚁一样吗？ 　　“哼，你既然如此不知悔改，待会儿要是丢了面子，可就别怪师兄我不手下留情了！” 　　灵疾最后冷哼一声，随后他也不再多劝，浑身真气猛然震荡间，他的身形霎时化作一道模糊黑线，以完全超越肉眼观测极限的速度朝着灵左猛冲过去！ 　　如此疾速，即使是在灵左眼中那也已经不容小觑。 　　只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双手小臂之上，钢麟鹰爪的雏形便开始逐渐浮现而出。 　　“哼，雕虫小技！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极速突袭的过程当中，灵疾眼看对手就要凝聚出那双凶悍可怖的钢麟鹰爪，于是他脚底步伐猛然一转，原本直来直去的行进路线立刻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那根笔直冲向灵左的模糊黑线也随之扭曲成一团乱麻。 　　而在台下众人眼中，层层叠叠的影障瞬间吞没了身处于灵疾行踪包围当中的灵左！ 　　他们本来也都是赢得了前两次比试的获胜弟子，战斗才情丝毫不弱于台上的灵疾，所以他们也立刻反应过来灵疾的打算。 　　“好啊，太妙了！这灵左的武功主要集中在鹰爪之利上，既然如此，那不如放弃在他最强的领域进行硬拼，转而去攻击他的短板弱势，如此一来，想要获胜当然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台下一位弟子忍不住拍手称赞，说出了灵疾的打算。 　　灵左的钢麟鹰爪威力之强，前两次比试大家就已经有目共睹了。 　　他那双钢麟鹰爪练得当真是如铁似钢，与他交战之人但凡被那双鹰爪抓住，轻则破皮损肉，重则伤筋断骨，真可谓是沾着就伤！挨着就死！ 　　不过既然他的鹰爪如此之强，那为什么与他战斗之时就非要硬拼那对钢麟鹰爪呢？ 　　虽然灵左的鹰爪强则强矣，威力着实是厉害非常，可他身上同样也存在着十分巨大的破绽。 　　灵左的破绽是什么？ 　　他是瘸子！ 　　走起路来都只能一瘸一拐的，一个左腿残疾的瘸子！ 　　“灵左师弟，你可千万别怪师兄我不给你面子了。” 　　高台之上，正在快速移动着身形的灵疾目光戏谑看向被他包围在当中不发一言的灵左，甚至还有空出声嘲讽道：“毕竟师兄我早就劝说过你了，是你自己非要执迷不悟，当初宗主大人赐你这个左字的时候，应该是你此生永远都难以忘记的伤痛吧？啧啧……明明你只要痛快认输就好，但你却非要硬撑逞强，那师兄我也只好不顾及同宗同门的情谊，再次揭开你的这道伤疤了！” 　　灵疾话音刚落，无数围绕在灵左身旁的残影当中，一记迅捷猛烈的刺拳便骤然突袭而出！ 　　这一拳毫无任何预兆，也没有猎猎呼啸的拳风，就像是融入漫天雨丝当中的一根纤细银针般，悄无声息却又凌厉无比地袭向灵左的后心。 　　——得手了！ 　　挥出这一拳的灵疾，嘴角微微流露出一抹冷笑。 　　他几乎已经看到灵左被自己这一拳打中之后，口鼻耳窍当中狂喷鲜血，并且姿态狼狈跌落到高台之下的情景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 　　“师兄，我也早就对你说过了，就凭你现在的实力想要教我，可能还不太够格。”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灵疾表情骤然惊变，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感觉自己挥出的拳头像是撞上了一堵钢铁铸就的墙壁一般。 　　等到灵疾终于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看，拳头哪里是撞上了什么钢墙？赫然竟是一只鳞甲漆黑的恐怖鹰爪，锐利爪刃正紧紧收缩着，将自己的拳头完全包裹在内！ 　　顺着这只鹰爪往上移动目光，灵左正朝他露出深邃而淡漠的冷笑…… 　　“师兄，之前忘了告诉你，我虽然是个瘸子，但我的反应力可一点都不慢，而你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在我眼中也并非是那么的完全不可捕捉……” 　　“你……你……！” 　　灵疾整个人都混乱了，他连连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然而落入灵左的鹰爪抓握当中，仅凭他的力气，又如何能够顺利抽得回来呢？ 　　自己，被抓住了？ 　　要遭……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之后，灵疾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恐惧，他毫不犹豫开口求饶道：“灵左师弟，师兄、师兄刚才是脑子糊涂了，是师兄说错话了……你就不要跟师兄一般见识了，放开师兄好吗？” 　　“放开你？” 　　灵左伸出鹰爪，像是捏起一只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就将对方拉扯到自己面前。 　　“好吧，师兄，既然你想让我放过你，那我就放过你吧，毕竟师兄可以不顾同宗之间的情谊，但我确实是做不到呢。” 　　虽然灵左话语里面满是嘲讽，然而灵疾听到此话，脸上却是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不管灵左的话有多么难听，但他只要能够放过自己……只要能够放过自己的话…… 　　就在灵疾脸上刚露出一抹庆幸笑容的同时，一股沛然巨力猛然沿着抓握住他拳头的钢麟鹰爪上传来。 　　“师弟，你……？！” 　　灵疾已经完全懵了，他只感觉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脚底失重飞起到半空的刹那，一只握紧成拳的庞大鹰爪猛然轰击在他的腹部！ 　　“噗！！呃啊……！” 　　灵疾整个人仿佛化作炮弹般猛然飞出比斗场外，砸在广场地面上时还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随后他又在余力的作用下继续向外滑出十几米远才堪堪刹停下来。 　　痛！ 　　无比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袭来！ 　　灵疾濒临涣散的瞳孔望向比试台上，朦胧视线当中，灵左此刻仿佛正站在台边，低头对自己露出微笑…… 　　“噗……噗……” 　　灵疾微微张开嘴唇，然而还不等他发出任何声音，一股又一股粉红色血液便从他嘴里不断向外喷涌而出。 　　“快！快点！师兄，你没事吧？” 　　两位负责安排伤员的杂役弟子快步跑近到灵疾跟前，见灵疾已经无力回答后两人便直接蹲伏下身子，开始查看起他的伤势。 　　然而发现从他嘴里涌出来的那些粉红血沫，两名杂役弟子齐刷刷都变换了脸色。 　　这两天来，他们已经见识过太多身受重伤的弟子了，无论内门还是外门，若是伤势比较轻的话，哪怕口中狂喷鲜血，看起来似乎很严重的样子，但其实只要稍作修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够彻底康复了。 　　而若是伤得很重的话，别说恢复，甚至就连送医途中直接死掉的弟子，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 　　轻伤跟重伤之间的区别，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地方，那就是嘴里喷出来的鲜血是什么颜色？血液呈现鲜红之色的话，伤势一般都会比较轻，而若是嘴里喷涌出来的是粉红色血沫的话，那伤势就算是比较严重的了。 　　再看此时此刻的灵疾，他嘴里喷涌出来的血沫正是粉红之色，而且在血沫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细碎肉块，两名杂役弟子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血沫里面的肉块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灵疾的内脏碎片。 　　他的内脏，都已经被彻底打爆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若非忍苦勤劳力，焉得光明遍界辉 　　“师兄，你忍一下，咱们现在必须马上把你送去医治。” 　　一位杂役弟子贴在灵疾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他与另外一位杂役弟子立刻一人扶起灵疾的肩膀，另一人抬起他的双脚，架起灵疾的身体之后，两人便快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高台之下，所有内外门弟子都愣愣注视着快步远去的那两位杂役弟子，以及被他们架着抬起来的灵疾。 　　片刻后，有人终于转过头看向仍然站在比试台上的灵左，然后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 　　这，这个人……他怎么会如此凶残？ 　　而且明明是个跛子，但瘸掉的那条腿竟然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战斗力？ 　　“诸位师兄弟们，在下献丑了。” 　　灵左站在台边微微抱拳，朝台下众人行了行礼，随即他一步跨下高台，重新回到了人群当中的莱欧娜身边。 　　“小黑，你这样下手会不会太狠了点啊？”莱欧娜感觉到四周其他人看向灵左的畏惧目光，不由得有些担心低语道。 　　“没事，你看连黛菈长老都没有说什么闲话嘛，比试总是有输有赢的，对吧？” 　　灵左温声安慰了莱欧娜一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仿佛刚才他一拳重伤灵疾的事情，完全就是别人所为一般。 　　“况且都说比斗当中拳脚无眼，所以会出现些许的伤亡情况，也很正常。” 　　“这……那好吧。”莱欧娜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不看灵左这么冷静的样子，她也还是跟着安定下心神来。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或许是因为灵左那一拳带来的震撼，台上的弟子都有一些心不在焉。 　　潦草结束了最后几场比斗之后，黛菈上台宣布了对获胜内门弟子的奖励，这次奖励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一些对于修行有所裨益的灵药。 　　宣布完奖励，黛菈又鼓励了众人一番，随即她便遣散了弟子人群。 　　…… 　　正午过后，整个山海世界都被明朗普照的阳光所笼罩。 　　仙武宗山顶上，各色内门和外门弟子们步伐匆匆，来回奔走于宫殿路径之间，他们都是赢下今天这轮比试胜利的获胜者，现在刚从弟子阁兑换完自己的奖励，正急着赶回宿舍房间里去加紧修行。 　　外门有江恒如流星般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内门也有像灵左这样平时寂寂无闻，到了比试当日却骤然大放光芒的黑马种子选手，关键这两人都有一个极为类似的地方——那就是出手果决，下手狠厉！ 　　今天获胜的选手到了明日又会继续参加下一轮的比试，要是那个时候自己遇到像江恒与灵左这样手段狠辣的选手…… 　　所有获胜弟子内心都在担忧着，同时他们也确实需要刻苦努力的修行，哪怕今天再多取得一丝一毫的进步，也有可能让自己在明日的比试当中获取更多胜利的机会！ 　　而比试到了第四轮的阶段，每一轮获胜最终带来的奖励都将会是极为丰厚的。 　　“洛兰长老。” 　　弟子阁当中，灵左朝着柜台内的洛兰恭敬递出了自己的身份牌：“弟子前来兑换今天比试胜利的奖励了。” 　　“嗯，我看看。” 　　洛兰接过身份牌，粗略打量一眼，确认无误之后便将身份牌还给了他，随即转头对着柜台内的其他几位杂役小厮吩咐道：“你们，去取二两灼心粉来。” 　　“是，长老大人。” 　　柜台内的杂役小厮听到黛菈的吩咐，立刻手脚麻利的行动了起来，很快，二两灼心粉就已经被称量完毕，并且包装好递送到了灵左手里。 　　“这是道子您的灼心粉，请小心收好了。” 　　“多谢师弟。” 　　灵左伸手接过用牛皮油纸包裹起来的灼心粉，告别洛兰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弟子阁。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又一位弟子步伐匆忙踏入了弟子阁当中。 　　“洛兰长老，我想换取……” 　　一片静谧的弟子宿舍房间内。 　　灵左此时已经脱掉了象征内门弟子身份的纯青长袍，内部的白色布衣也尽数褪去，露出来隐藏在布衣之下的强健肉体。 　　虽然他平时一直都以好欺负的瘸子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然而实际上脱掉蔽体的所有衣物之后，他身上那些流线型的结实肌肉块儿，却无不在向外宣泄着一种无声的暴力美学。 　　“呼……” 　　灵左盘膝静坐在蒲团之上，他缓缓调整了下呼吸，随即便伸手从身旁的盘子里蘸取了一点灼心粉。 　　灼心粉此物，外表通常呈现出火焰燃烧般的赤红色粉末状态，如果直接口服下去的话，服用者的心脏会瞬间犹如遭受到烈火灼烧般，爆发出极为剧烈的痛楚，常人若是毫无准备就服下此药，甚至有可能会当场因为剧烈疼痛而直接猝死。 　　哪怕像灵左这样的修行中人，贸然服下此药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的——心脉，肺脉以及与心肺相连的其他脏腑，都会遭受到或轻或重的灼伤。 　　灼心粉，灼心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 　　不过虽然副作用如此强烈，但灼心粉却并非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否则也不可能会被弟子阁纳入到兑换名录当中。 　　服用灼心粉之后，伴随着五脏六腑传来仿佛遭受到烈火灼烧般的剧痛，它也会极大程度的活化一个人体内的气血，并且随着时间的增长，气血活化的幅度也会呈指数性的上升，而另一个层面上，服用灼心粉的时间越长，五脏六腑承受的烈火灼烧之痛也会变得越发剧烈起来，至于灼心粉最终能够将一个人体内的气血活化到什么程度……这完全要看服用者能够在吞服下灼心粉之后忍受多长时间的剧痛折磨了。 　　或许十分钟？或许一个小时？或许半天？又或许直接活生生被疼死过去…… 　　所以服用灼心粉一直都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如果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承受了，那便直接喝下一口清水，饮水是解除灼心粉药效的唯一办法，只要水流被吞咽进胃部，灼心粉的药效便会立刻消失。 　　但灵左此刻却并不准备吞服灼心粉，他要用的是另外一种更加激烈的使用方式。 　　嗤啦…… 　　灵左缓缓伸出沾染了些许赤红灼心粉的手指，他的指尖皮肤正在灼心粉药效的影响之下，不断发出细微的烧灼之声。 　　然而这点小小的疼痛，对于灵左来说完全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只见他面色不变，低头盯着指尖沾染的灼心粉，看了两眼之后便直接用手指在自己赤裸着的上半身勾勒起图案来。 　　嗤！ 　　强烈的烧灼之声伴随着一股烟雾，从灼心粉在皮肤上涂抹而过的位置传来。 　　这次灵左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眼神如同幽潭一般深邃，但脸颊皮肤却不受控制地快速抽搐起来。 　　如果说疼痛也要分等级的话，那么灵左此时此刻所经历的剧烈灼痛，毫无疑问已经达到了他此生所经受过的痛楚当中最为难以忍受的那个层次。 　　不过即便如此，灵左手指在自己身躯之上勾勒出图案的速度却一点都没有减缓！ 　　他表情凝重运指如飞，一道道冒着白烟的灼烧痕迹在他身上深深刻印进皮肤当中，直到十几分钟过后，灵左身旁的盘子里面，灼心粉已经彻底消耗殆尽，他才终于停止了在身上涂抹绘制图案的过程。 　　放下手臂后，灵左整个人直接从蒲团上跌坐在地，他嘴里重重喘息着，发出呼哈呼哈的声音。 　　而在灵左身上，赤裸在外的胸肌、腹肌、胸腹隔膜以及两侧肋下，此刻全部都被密密麻麻的道纹符号所占据！ 　　这就是灼心粉的另外一种使用办法——在身体皮肤上绘制出道纹符箓，进而起到对修行难以言喻的妙用。 　　灵左只是坐在原地稍微喘息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就已经重新爬回到了蒲团上面，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盘膝坐下，他的右手指尖刚才被灼心粉烧蚀成了一片漆黑的焦炭状，不过那仅仅只是表象罢了，炼气期第九层的身体素质可不会弱到这种程度。 　　“吸……呼……” 　　灵左缓缓吸入一口气息，随即又慢慢从口鼻之间倾吐而出。 　　随着他调息的动作，体内精气快速涌入右手指尖，短短几个呼吸过后，他被烧灼成漆黑颜色的手指便开始漱漱掉落起焦壳碎片，而重新显露出来的指尖皮肤则细嫩得好似刚刚剥出来的嫩白鸡蛋一般。 　　灵左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是很满意，他继续调息着，精纯活泼的精气在他体内一遍又一遍奔涌运转，而他右手指尖的皮肤也很快就变得跟身上其他部位颜色相同了。 　　恢复至此，灵左才终于彻底停下调息，他端正坐直身体，摆出标准的五心朝天坐姿，同时体内所有精气都被完全调动起来，沿着大周天的运行轨迹，速度不紧不慢地在体内往复搬运起来。 　　搬运周天，引纳灵机…… 　　就在灵左开始搬运周天精气的同时，在他身边飘荡着的天地灵机也好似受到某种吸引一般，主动朝他身体各处的精窍气孔汇聚而去。 　　这就是道籍记载当中最为正统的一整套炼气期修炼流程……本来应是如此。 　　就在天地灵机通过灵左皮肤表面的精窍气孔，即将涌入他体内之时，异变却突然发生。 　　嗤——！！！ 　　灵左身上被灼心粉烧蚀所留下的暗红疤痕，此刻一遇到天地灵机，便像是烈火烹油般猛然赤亮起来。 　　“呃嗯……！” 　　即使意志力强如灵左，此时此刻他也是忍耐不住低声闷哼起来。 　　不过虽然身上传来猛烈剧痛，但他却并未停止修炼的过程，体内不断运转的周天精气就像是一个漩涡一般，紧紧撕扯住了房间里面存在的天地灵机，而这些天地灵机被他吞入体内的刹那，刻印在皮肤表面的道纹符箓便会猛烈赤亮起来！ 　　那些明灭闪烁的线条光芒，就像是夜空当中黯淡的星辰一般，又更像是牢房里面为了刑讯逼供囚徒而烧得通红的烙铁！ 　　实际上灵左此时此刻的感受，比起烙铁加身还要更加痛苦十倍乃至百倍都不止。 　　因为囚徒被烙铁所折磨，伤害到的仅仅只是皮肤表面以及一些浅层的组织罢了，然而他所经历的灼痛，却是由皮肤表面不断深入到体内经络当中！ 　　可以说每一道经过灵左体表精窍的天地灵机，都像是一颗被烧得通红的铁砂，而这些灼热铁砂由他的皮肤表面一颗颗往他身体内部猛钻，所引发的剧痛程度简直都快要超越人体的承受能力极限了！ 　　但……灵左却硬是一声不吭地咬牙硬扛了下来。 　　他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口腔里面忽然传来咔嚓一声，那是他的龋齿已经被硬生生咬得破碎了一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灵左皮肤表面由灼心粉所刻画下的那些道纹符箓终于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而灵左也浑身大汗淋漓地停下了修炼。 　　“噗！” 　　缓缓收功的那一刻，他张嘴一吐，口腔里面被咬碎的那颗龋齿直接带着点点斑驳血迹被他吐到了地上。 　　望着这颗被自己硬生生咬碎的龋齿，灵左满面冷色，倒不是说他故意想要露出这种表情，只是在刚才那样无比强烈的痛苦折磨之下，他的面部表情早已被磨平得麻木了。 　　炼气期的三大神药——精窍果、凝真散、还有就是这灼心粉！ 　　前二者当中，他只服用过其中的精窍果，效果是可以大大加快体内精气在修行时的运转速度。 　　而没有服用过的凝真散，效果则是能够极高提升炼气九层晋升到筑基期的成功几率。 　　无论精窍果还是凝真散，这两种神药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效果卓绝，而被用来与这两者相提媲美的第三种神药，灼心粉，其效果则是…… 　　灵左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重新凝聚起心神，尝试着搬运了一下体内的精气。 　　随着他的这个举动，房间内存在的天地灵机顿时猛烈躁动起来，像是扑火的飞蛾，又像是受到吸铁石吸引的铁屑，无数光点微粒疯狂朝着他周身各处精窍气孔涌去。 　　速度……是之前的将近十倍！ 　　——炼气期第三大神药，灼心粉，直接服用可以极大幅度活化体内气血，对武者有着无比巨大的增益，而若是将灼心粉勾勒成道纹符箓刻蚀于体表，然后再搬运周天进行修炼的话，它将会彻底打通修士体内与体外的精窍穴道，进而使得修士吸纳天地灵机的速度达到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境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静的人像石头，不安的心总躁动 　　虽然灼心粉确实是药效惊人，但是代价也十分恐怖，只能说世间万物一饮一啄之间都自有定数，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也不过如此了。 　　运转完两遍大周天，灵左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充盈而活跃的精气，他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可惜这种提高修行速度的方式没办法用在莱欧娜身上……灼心粉无论是内服还是外用，其所带来的剧痛折磨都实在是太过于煎熬了。 　　稍微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莱欧娜用过灼心粉之后，满面痛苦之色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样子，灵左内心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涟漪。 　　“罢了，以后再有什么灵丹妙药的话，就优先让给莱欧娜吧……” 　　做出决定后，灵左从蒲团上长身而立，站起身来，他捡起刚才被自己脱下的白色底衣，穿上衣物之前，他浑身精气猛然一震，身上各种污秽之物便通通都被震落下来。 　　这仅仅只是精气最浅层的应用罢了，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有了几分仙家不凡的气度，而若是他能够成功筑基的话，到了筑基期，便能够用真正的道家法决来清除身上的污物了，那时候自然又会是另外一番潇洒景象。 　　在脑海里稍微想象了一下筑基之后的样子，灵左穿好衣物重新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再次开始了他的第二轮修炼。 　　…… 　　之后的几天里面，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比试分别继续进行着，内门由100多位从第三轮当中获胜而出的弟子，逐渐将人数衰减到了60人、30人、直至最后的16位杂役弟子。 　　不用说，江恒必然也是身在这16人当中，不过戏剧化的是，他每一轮遇到的比试对手都早早选择了投降弃权，因为没有人愿意在比试台上被他一拳打死！ 　　江恒这个名字，早已经随着格鲁特的身死而在外门杂役弟子群体里面广为流传开来，所有人都知道，与他交手对战的下场轻则是身受重伤，重的话恐怕直接就是小命不保了！ 　　而且江恒出手从来都是毫无保留，能够一拳打死的情况就绝对不会再给对手喘息到第二拳的机会，所以在比斗正式开始之后，他往往连给人投降弃权的机会都不会有，刹那间便直接分出了胜负，而与胜负一同分出的……还有对手的生死！ 　　虽然黛菈长老早就宣布过，不许在比试当中故意置对手于死地，并且尤为严令禁止了同门相残的行为，但江恒却是钻到了这个空子，他只出一拳就直接打死对手，谁都没办法说他的不是——难道要说他残忍吗？他仅仅只是在全力以赴罢了，而对手被他一拳打死也只能怪对手实力不精，连那一拳都挨不过去！ 　　所以哪怕连连有人命丧于江恒手下，但他依然没有得到丝毫的宗门惩处或者警告，其他外门弟子见此情景，哪里还敢再与这个凶人同站于一处比试台上？ 　　轮到有人跟江恒碰上时，他们都是远远站在台下就高声大喊了弃权，连登上石台的勇气都没有，毕竟登上石台就意味着比试的开始，谁知道江恒这个煞星会不会突然一个纵身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再狠狠一记重拳将自己的心脏捣成烂泥呢？ 　　格鲁特的前车之鉴已经摆在了所有外门杂役的眼前，谁都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赌江恒敢不敢对自己下死手…… 　　江恒，他有什么不敢的？ 　　左右不过就是一拳的事罢了！ 　　而与外门江恒情况类似的，则是内门当中面对灵左的一代弟子们。 　　虽然灵左并不像外门的江恒那样，战斗之时动辄就会致人死地，但奈何他的那双钢麟鹰爪实在是太过恐怖犀利了，凡是与他交战过的对手，要么手脚骨断筋折，要么就是内脏被打出重伤，虽然这样的伤势并不致命，但是谁好端端的没事会想要让自己遭受如此之重的伤势呢？ 　　所以如此戏剧化的情景就在仙武宗内门与外门当中共同上演着，八强晋级四强的比试那天，登台与灵左相隔十几米站立着的那位弟子，只坚持了还不到五秒他就高声朝黛菈长老喊出了弃权，随后四强晋级到决赛的比试也是同样。 　　直至第三天…… 　　这天的比试与以往几天又有了一些不同，今天不再是外门跟内门前后相继着登台了，作为仙武宗内门的决赛之日，外门杂役弟子的16强比试被延后到了明天，所以今天整个白玉石台都仅仅只是供应给内门唯一一场比试的舞台罢了。 　　虽然今天并没有外门杂役弟子什么事，不过一大清早的时候，台下就已经聚集满了内门与外门的弟子们，毕竟这场比试代表着的，是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字院和真传院落之外，整个仙武宗所有内外门弟子的实力巅峰！ 　　所有人都想要亲眼目睹一代弟子当中最强两人的风采，以及他们最终到底有谁会获胜成为仙武宗名副其实的天字以下第一人？ 　　而对于内门弟子来说，他们围观这场比试的原因则更多了一条——灵左、灵鼎，这两人在内门里面，几乎可以算是形影不离的一对弟子了，而今他们却要共同登台进行比斗，这可是顶好顶好的一出好戏啊！ 　　过去的一整年时间，灵左都因为与灵鼎的亲密关系而时常受到其他内门弟子的敌意和威胁，大家都想知道，灵左这小子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说他给灵鼎灌了什么迷魂汤？总之灵鼎就是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边转悠，内门里面其他上百位一代弟子，也不乏有明里暗里向她袒露心意大胆示好的青年才俊，但灵鼎对于这些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她偏偏就喜欢灵左这个瘸子，整天要么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埋头练功，要么就是跑到灵左那里去找他嬉闹玩耍……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他们又能有什么好玩儿的呢？难道是下一副飞行棋吗？ 　　所以在内门里面，老早之前就有人在疯传灵鼎跟灵左私底下其实已经勾搭在一起的事情了，而现在灵左在宗门大比当中异军突起，如同一匹黑马般横空出世，并且一路冲杀进了决赛当中，另一边的灵鼎则是早就名声在外，同样凭借着自己过硬的实力，一路坚持到了决赛里面，这两人又是昔日郎情妾意的狗男女，又是今天即将同台交战的竞争对手，他们之间究竟能够摩擦出怎样激烈的火花呢？ 　　灵鼎在面对灵左的时候，还能够像面对其他对手时那样身法流畅迅捷吗？ 　　而灵左在面对灵鼎之时，又到底会不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他的钢麟鹰爪依旧还会像过去的几场比试当中那么致命凶险吗？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灵左与灵鼎的最终对决…… 　　上午九点多钟。 　　太阳早已跃出仙武宗山头，阳光明媚灿烂，普照而下，莱欧娜一身纯青道衣，在万众瞩目当中缓步走到白玉石台旁边，随即她脚下轻轻一跃，身形便飘然登上了高台。 　　莱欧娜所修炼的游龙清影心法本就以身法的婉约而著称，此时此刻，整个仙武宗上下，所有内外门弟子的注意力都全部集中在她身上，看着那一抹倩影跃上高台时的轻盈姿态，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底为其绝美的容姿而暗暗赞叹了一声。 　　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莱欧娜面对台下众人的目光，表情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就这么默默伫立在高台之上，双目略微下垂，眼鼻观心，安静等待着灵左的到来。 　　不只是她，台下所有弟子都在等待着灵左。 　　决赛的其中一方已经到场就位了，而另一方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呢？ 　　人字院，弟子宿舍当中。 　　灵左静静盘腿，跌坐在蒲团之上，他今天难得的没有修炼，只是就这么闭目凝神，一动不动盘腿静坐着。 　　他在等。 　　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奥楚蔑洛夫 　　通天殿前。 　　距离莱欧娜登上高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然而灵左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台下弟子已经开始微微骚乱起来，莱欧娜倒是并没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她仍然垂眸等候着，而黛菈则是跃上通天殿门前，与端坐于宝座之上的陈默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陈默微微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时间继续过渡来到一个小时，灵左仍然并未现身，就在台下弟子们的骚乱持续加剧之时，黛菈纵身跃上高台，她步伐缓缓地走到莱欧娜旁边，然后轻声宣布道：“内门人字院弟子，灵左，因其比试时间已过却迟迟尚未前来参加比试，现在视其为……自动弃权！” 　　“什么？弃权？” 　　“灵左……灵左他自动弃权了……” 　　想象当中一触即发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反而是灵左避战不来，现在被黛菈长老宣布为过时不候、自动弃权！ 　　台下所有内门弟子都难免感觉到了一丝失望，而外门弟子也觉得期待有些落空，他们本来还在想着亲眼见证一下当代仙武宗内门除了天字院和真传院落之外，最强两人交战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风采呢？结果现在他们的期待却就这样落空了…… 　　“哼，怯战退缩，看来那个灵左也不过如此嘛！” 　　“谁说不是呢，竟然直接就被吓得不敢来了，真是丢了咱们人字院弟子的脸！亏他还能够杀进决赛呢，原来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你看他在之前的比赛里面，手段是有多么的凌厉狠辣……” 　　“呵呵，之前的比赛算什么？他只不过是仗着自己修为境界高罢了，说到底还是一个欺软怕硬之辈！” 　　“现在看来，要说咱们仙武宗内门啊，真正风华绝代的道子，那还得是灵鼎道子！” 　　“不错不错，灵鼎道子的身法已经堪堪达到了化境，由她夺下这次内门第一，我是心服口服了！” 　　“只可惜看不到灵左那个死瘸子惨败于灵鼎道子手下的模样了，哈哈哈……” 　　“欸，你这话可千万不要传到灵左耳朵里去了，毕竟像他那样欺软怕硬之人，对付起你这种小瘪三，肯定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我，我怕什么？仙武宗可是有不能同门相残的规矩的！” 　　“得了吧你小子，宗门规矩确实是说过不能同门相残，但那也仅仅只是适用在内门弟子身上而已，你一个小小的外门杂役，被杀了也就被杀了，所以还是嘴上多留点心吧……” 　　“哎呦！我的老大哥，你可不能坑我啊！刚才当我什么都没说好吧，我什么都没说！” 　　与外门欢脱的气氛不同，正所谓外门看热闹，内门看行道，内门弟子倒是能够看得出来，灵左所表现的实力其实是丝毫不输于莱欧娜的，哪怕他是个瘸子，但凭借他那恐怖至极的反应速度，真正与莱欧娜生死相搏起来，最终究竟会是谁输谁赢……那还确实是有些不好说的！ 　　然而现在灵左竟然自愿放弃了这场决赛的比斗，甚至还主动避战不来，引得众人耻笑，他脑子里到底是咋想的？ 　　这个疑惑在内门弟子当中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那灵左原来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呐？” 　　“呵呵，要是我能够与灵鼎道友这样的仙子缔结双修羁绊的话，恐怕我也难以做出如此辣手摧花之举吧。” 　　“不错，不错，那灵左确实是个妙人！” 　　“呵，什么妙人？我看他就是一个牡丹花下死的家伙罢了！” 　　“然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倘若能够让我与灵鼎道友潇洒风流一番，那就算是做鬼我也甘愿了！” 　　“做什么鬼？你就是个色鬼吧，活该你进不去决赛。” 　　“哈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在弟子阁的功法兑换列表里还见到过有双修之法，据说，只要行此功法与女子……咳嗯，总之就是非常妙不可言啦！” 　　台下内门与外门的纷乱景象，落在台上莱欧娜的眼中，她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弟子，多谢长老大人……” 　　莱欧娜嘴唇微微勾起一抹浅笑的弧度，她朝着黛菈拱手拜礼道。 　　不过黛菈却并没有接受她的这一礼，而是表情冷淡道：“灵鼎道子不必谢我，你能够有今日这番成就，靠的全部都是自己过去一整年时间勤奋修行、刻苦不辍的努力，修行之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也要切记不可因为今日的成就就沾沾自喜、自命不凡，以至于懈怠了修行，往后的仙道之路还长着呢，你要时刻谨记这个道理，继续努力修行才是。” 　　“是，弟子谨遵长老教诲！” 　　虽然黛菈的话带着些许训导的意味，但莱欧娜却满脸笑意的盈盈下拜，接受了这番训话。 　　然后她回转过身，面对台下所有内门与外门的弟子，拱手深深向下一拜。 　　哄！ 　　随着莱欧娜的拜礼，台下所有弟子无论内门还是外门，全都齐刷刷炸开了锅！ 　　没有任何人胆敢接受她这一拜，大家忙不迭也拱手朝着莱欧娜回拜了一礼。 　　“我等，为灵鼎道友贺！” 　　无数弟子的声音汇聚到一起，瞬间震撼了整个广场平台！ 　　莱欧娜缓缓直起身来，她放下双手，望着高台下面数千人拜礼时深深压低下去的人头，脸上逐渐绽放出一抹明眸灿烂的笑容。 　　仙武宗。 　　内门人字院。 　　弟子大比第一名——灵鼎！ 　　…… 　　正午时分，白玉石台周围的人群早已散去，莱欧娜也回到了人字院落的弟子宿舍当中。 　　她迈动轻盈步伐，走到灵左房间门前，然后抬手轻轻敲响房门，开口问道：“小黑，你在里面吗？” 　　“嗯，在的。” 　　门内传来灵左回应的声音，停顿片刻后，他又继续说道：“房间门没有锁，你直接进来就可以了。” 　　“好。” 　　莱欧娜伸手轻轻向前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正午阳光立刻洒满房间，而她也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以五心朝天的姿态盘膝静坐于蒲团之上的灵左。 　　“小黑！你这家伙！” 　　看见灵左的瞬间，莱欧娜脸上表情骤然变成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语气也拔高了好几度：“之前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你要是敢把宗门比试第一的名次让给我，我、我就跟你没完！” 　　话说到这里，莱欧娜露出一脸委屈恼怒的表情，然后她直接朝着灵左扑了过去，不过就在两人即将撞到一起时，灵左忽然从蒲团上睁开双眼，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 　　下一刻，莱欧娜眼前一花，视线当中已经失去了灵左的踪迹，与此同时她脚底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扑倒向地面的刹那，一股拉扯之感猛然从她后背衣领传来。 　　回过头，灵左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只手拉着她的衣领，面露微笑道：“我可没有故意让你哦，只是今天上午我闹肚子了，所以才错过了决赛，唉……也不知道决赛的奖励究竟会是什么，真是可惜呀！” 　　说完灵左还不忘打趣的朝莱欧娜眨了眨眼睛，而莱欧娜瞬间变得更加怒不可遏了：“什么拉肚子？你要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吧！修炼到了你这样的境界，炼气期第八层哎！怎么可能会拉肚子？你就算直接吃生肉都不会拉肚子吧！” 　　“嘛，这个谁又知道呢？毕竟关乎修行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意外都很难说的啦，也有可能是我搬运周天精气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胃经了呢，这也说不定对吧？”灵左松开拉住莱欧娜衣领的手掌，表情无辜的笑了笑。 　　“哼，你这家伙，谁修炼伤到了胃经我都信，唯独你，我不信！” 　　莱欧娜此刻还是满脸气呼呼的表情，她瞪大双眼盯着灵左说道：“今天上午你竟然敢弃权不来，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说过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嗯，好吧，那就当确实是我故意把第一名让给你的吧，可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灵左叹了口气，摊开双手说道。 　　而看着他这么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莱欧娜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气愤起来，她伸出粉嫩的拳头用力捶在灵左身上，然而以她的力道，灵左根本就不痛不痒，反而还面露微笑说道：“诶，不是说要让我好看吗？怎么还给我锤起胸口来了？嗯，力道再大点，再大点……再大点就舒服了。” 　　“哎呀——！你这个家伙！你你你……你太坏了！” 　　听到灵左调侃的话音，莱欧娜怎么还肯继续锤他？但心里的一口气不出，她是无论如何也释怀不了的，所以只能站在原地攥紧拳头，脚下用力跺着房间地面，而灵左则是始终面带微笑，安静欣赏着少女委屈发怒的模样。 　　等到莱欧娜终于撒够火了，她白了眼环抱双臂一脸看戏模样的灵左，然后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随手哗啦一声扔到灵左面前。 　　“这是……？”灵左目露好奇，弯腰拎起这个袋子问道。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咯！” 　　莱欧娜双手叉在腰间，没好气道：“这是你宗门大比第二名的获胜奖励，我帮你带过来了！” 　　“哦？那感情好，省掉我多跑一趟的功夫了。” 　　灵左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他笑嘻嘻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随即便直接拉开布袋口，低头往里面一看，满满一整袋的紫色灵石映入眼中，让他瞬间有种疑惑的感觉。 　　“这……这灵石怎么是紫色的啊？” 　　“宗门大比决赛第二名奖励都在这里了，500枚灵石。”莱欧娜看着灵左脸上越发疑惑的表情，继续补充说道：“500枚中品灵石。” 　　“中品？” 　　灵左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枚紫色灵石，在指尖翻来覆去打量几眼后继续问答：“那意思是，平时我们领取的灵石都是下品的喽？” 　　“当然了。”莱欧娜点了点头：“中品灵石跟下品灵石之间，相互兑换的比例是一比一百！” 　　“等会儿，你说多少？一比一百？！” 　　灵左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那这些灵石……岂不是就可以抵换5万枚下品灵石咯？” 　　“不然你以为呢？”莱欧娜轻哼一声道：“这可是仙武宗大比的决赛第二名奖励，整个宗门上下，都只此一份而已！” 　　“嗯……原来如此，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灵左缓缓平复了一下被那五万枚灵石所震惊的心情，仔细想了想，倒也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将布袋口重新拉紧，忽然目光转向莱欧纳问道：“那你呢？仙武宗内门大比第一名，获胜奖励肯定更加丰厚吧？到底是啥，快说给我听听呗？” 　　“呵呵！”莱欧娜满脸冷色看着他说道：“这么好奇，怎么上午还会拉肚子啊？如果你不拉肚子的话，大比第一名可就是你的喽？” 　　“哎呀！都说了我是真的拉肚子啊，你这是什么语气嘛？”灵左嘴硬地重申了一遍，随即他又继续追问道：“快点告诉我啦，第一名的获胜奖励到底是什么？别吊着我胃口啊！” 　　“唉……” 　　莱欧娜轻轻叹息一声，看向灵左的目光终于稍微软化下去一些。 　　“好吧，这次我就不再追究你自顾自弃权的事情了，但下次！下次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你还敢这么做的话，我可绝对不会轻饶你的，你记住了！” 　　“嗯嗯，好，下次肯定不会了！”灵左连连点头保证道：“所以快说说看呗，你拿到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看灵左这么好奇的样子，莱欧娜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获得的奖励：“中品灵石，一千枚。” 　　“嘶……” 　　听到莱欧娜获得的奖励，灵左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一千枚中品灵石，那不就是，10万枚下品灵石了吗？” 　　“嗯，对，就是十万枚下品灵石。”莱欧娜点了点头，表情带着点得意之色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命数，变数 　　“十万……十万……一千枚中品灵石，全部抵换成下品灵石的话……” 　　十万！这个数字实在是有些震撼，以至于让灵左反复验算了好几遍都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算错了？ 　　而看着灵左这个反应，莱欧娜也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没错的，就是10万枚下品灵石，我当时也是跟你一样的反应，很不可思议，对吧？” 　　“这已经不是可不可思议的问题了啊！十万枚……整整十万枚灵石！这这在弟子阁到底能兑换多少东西啊？” 　　“怎么，你现在羡慕啦？” 　　莱欧娜看着灵左一脸无法置信的样子，脸上笑意越发明媚动人起来。 　　“也不是羡慕，只是，只是……”灵左只是了两声，最终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摇头轻叹一声道：“好吧，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了。” 　　“才区区一千枚中品灵石，就让你感觉后悔了？那我要是告诉你接下来的奖励，你不得直接跟我跑回到比试台上去，重新再比一场吗？”莱欧娜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说道。 　　“什么？还有其他奖励？” 　　灵左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十万枚下品灵石就已经足够夸张了，然而没想到第一名的获胜奖励竟然还不止如此？ 　　“那当然了，宗主大人他老人家出手大方，除了灵石奖励之外，我还能够去弟子阁免费兑换任意一部功法，怎么样，厉害吧？” 　　“这，这……” 　　灵左这下子是真的被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弟子阁里面的功法，其内容可谓是星罗棋布、包纳万象，而能够任意兑换其中功法的诱惑，对于所有修道之人来说都是无比强烈的！ 　　不过灵左此刻好歹还留有几分理智，他盯着面露得意笑容的莱欧娜，语气不确定道：“能够免费兑换弟子阁当中任意一部功法……意思说的是？” 　　“就是字面意思咯，怎么了？”莱欧娜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懂灵左问出这句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 　　灵左组织了下语言，重新询问道：“任意兑换的意思，真的是任意吗？我想问的是难道就没有一些其他什么限制吗？比如说功法的价格或者境界上限之类的……” 　　“没有哦。”莱欧娜轻轻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限制全部都没有，黛菈长老明确告诉过我了，只要是弟子阁里面存在的功法，任何一部我都可以直接去兑换。” 　　“好，我后悔了。”灵左瞬间板起了脸颊。 　　“哈哈，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莱欧娜笑着摇晃了一下手指头：“不过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哦，赢下内门决赛比试的人，可是我莱欧娜耶，怎么样？有没有羡慕嫉妒恨啊？” 　　“有，恨，我恨。” 　　灵左表情痛苦的闭上眼睛，满面愁容：“我恨我自己就是个傻瓜。” 　　“噗，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小黑？难得看见你露出这么有趣的样子诶……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看到灵左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莱欧娜嘻嘻一笑继续说道：“其实你的奖励除了那5万枚下品灵石之外，也还有一份额外的奖励哦。” 　　“啊？” 　　灵左闻言立刻睁开眼睛，目光充满期待盯着莱欧娜问道：“什么奖励？是不是也可以去弟子阁兑换一部功法？” 　　“这个么……倒也不是。” 　　莱欧娜摇了摇头，而灵左见她摇头，眼睛里面期待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了许多。 　　不过就在这时，莱欧娜又继续说道：“你的额外奖励是——宗主大人会亲自指导你两天时间的修行。” 　　“……嗯？！” 　　灵左一听这话，眼睛里面黯淡下去的光芒立刻又重新亮了起来，他赶紧抬起头语气期待的追问道：“宗主是，是说的那位宗主大人吗？他……他会指导我两天修行？” 　　“嗯嗯，没错哦，怎么样？你的这份奖励也不赖吧，老实说，其实我还有点羡慕你获得的这份奖励诶，毕竟能够近距离一睹宗主大人的风采，甚至是在宗主的亲自指导之下进行修炼……想想都觉得有些羡慕啊。” 　　莱欧娜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转道：“哎，小黑，要不然咱们交换一下这份特殊奖励吧？怎么样？” 　　“交换？”灵左表情略微迟疑：“可是，宗门大比的奖励好像不能够私自交换吧？况且我觉得这份奖励也不错，你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去弟子阁兑换到一部足够厉害的功法吧，到时候要我帮你参谋吗？” 　　遭到灵左的拒绝，莱欧娜表情略微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就掩盖了这份情绪上的变化，转而嘻嘻一笑道：“好啊！小黑你能够自创出那种加速密法，对于修行功法的理解肯定是比我更厉害许多的，有你帮忙参谋，我就不愁找不到一部好的功法了！” 　　“那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去挑选功法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一起哦？” 　　“好，咱们一言为定。” 　　莱欧娜与灵左击了击掌，离开房间前，她忽然回过头朝灵左问道：“小黑，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交换奖励吗？” 　　“不用不用，我觉得第二名的奖励已经够让我心满意足的了，况且莱欧娜你的游龙清影心法也快要修炼到顶了吧？是时候该更换一门更加高深的修行功法了。” 　　“好吧……不过你说得也对。”莱欧娜点了点头：“对了，宗主大人那边你还是赶快过去报道吧，别让宗主等太久了。” 　　“嗯，我知道的。” 　　灵左点了点头，然后就目送着莱欧娜迈步离开房间，看到缓缓闭拢回来的那两扇房门，他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精光。 　　宗主贴身指导修行，而且还是足足两天的时间…… 　　搞不好，这份奖励比起莱欧娜获得的能够去弟子阁任意兑换一本功法的奖励，来得还要更好一些！ 　　不过灵左却并没有想要把这份奖励换给莱欧娜的打算，毕竟论起对于功法的理解能力，莱欧娜拍马都远远比不上自己，如果真是把这份奖励换给莱欧娜的话，两天时间下来，她估计根本就没办法从宗主大人那里获得太多的指点和教导，倒不如把这份奖励留给自己……他现在正处于炼气期第九层的关键时刻，如若有这两天时间的悉心指导，他再去突破筑基期就已经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对于莱欧娜来说，她最近也确实是更加缺少一部比较厉害的功法进行后续修炼，所以灵左才会两次都拒绝了莱欧娜说的想要交换奖励的提议。 　　大不了，等到宗主指导完自己之后，他将那些对于修行有所裨益的理解彻底消化完全，再经由他的口述重新教导莱欧娜一遍就可以了…… 　　而等到莱欧娜请他去做参谋的时候，他一定要在弟子阁当中为莱欧娜换取到一份最厉害、同时也最适合她进行修炼的功法！ 　　一门之隔的房间外面。 　　莱欧娜轻轻叹了口气，表情略微有些不甘。 　　哄骗灵左跟自己交换奖励的事情，最终还是失败了吗…… 　　其实她早在领取到宗门大比第一名的奖励之时，就已经瞬间判断出来，作为灵石奖励的附带，能够被宗主贴身教导两天时间跟可以去弟子阁任意兑换一部功法相比起来，前者绝对要比后者好上不止一筹！ 　　最最简单、也最最明显的一点好处就是——这次能够有机会在宗主面前露脸足足两天时间，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的话，想必宗主也会在心中对自己留下几分印象。 　　只是，可惜…… 　　这份奖励现在却只能留给灵左了。 　　“唉……” 　　莱欧娜再次叹息了一声，她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自己的时运不济，一边缓缓迈步离开了人字弟子院落当中。 　　…… 　　“弟子灵左，前来参见宗主！” 　　通天殿内，灵左孤身一人觐拜在地，而在大殿最前方，陈默缓缓从宝座之上坐直起身，他看着台下深深叩拜在地的少年，一抹笑意缓缓从嘴角绽放。 　　“灵左，是吧？” 　　“回禀宗主，正是弟子。” 　　“嗯，好，很好……你啊，你实在是很好！” 　　陈默一边向前迈步，从九十九级高台之上，一级台阶一级台阶的往下走去，一边随口继续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仙武宗内门大比决赛，你为何不来？” 　　“启禀宗主大人，弟子、弟子修炼出了岔子，胃经受损，所以……” 　　灵左话音才刚刚出口，下一刻，他就立即咬紧了自己的舌尖。 　　不好！ 　　出纰漏了…… 　　修行出岔子这种谎话，拿去骗骗莱欧娜或许还行，但是面对仙武宗的宗主，他敢扯这种谎话简直就是与找死无异！ 　　仙武宗宗主，那是何许人也？ 　　仙武宗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尊号为仙！武仙上尊真人！ 　　能够直接以仙作为自己的尊号，足可见他起步都至少是道籍记载当中的凡间最强者——地仙境界的修士！ 　　而自己竟然在一位活生生的仙人面前，扯什么关于修行方面的谎？ 　　就在灵左紧紧咬住牙关之时，不出他所料，陈默的话音再次从前方传来：“伤到了胃经？你这谎撒得可是一点水平都没有啊，本尊看你现在神全而气足，浑身精气活泼灵动，气血也颇为旺盛，恐怕已经是稳稳踏入炼气期第九层了吧？而且境界还马上就要突破到第九层中期，何来的伤到胃经一说？” 　　“咕噜……” 　　灵左叩拜在地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没有料到宗主竟然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真实底细，并且还随口说了出来。 　　“弟子，弟子并不是有意欺瞒，还请宗主大人……” 　　“行了，我并没有要追究你欺瞒之罪的意思，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默迈步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继续朝灵左走去。 　　“我看你修炼的应该是钢麟鹰爪吧？还算不错的一门基础外功武学，不过对于你的天赋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浪费了，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面，我肯定是不会教导你修行这么垃圾的功法的……哎，你有什么想学的功法类型没有？” 　　“我……我吗？” 　　陈默平易近人的语气让灵左有些意外，他此刻终于敢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默脸上微微露出的和善笑容。 　　“此处除了本尊之外便只有你一人了，如果不是在问你的话还能是问谁？”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灵左表情小心翼翼而又诚惶诚恐的脸颊之上：“你这弟子也是奇怪……难道本尊会吃了你吗？你这么害怕干什么？说起来你应该也算是一代弟子里面天赋最强之人了，以你的资质，本应该进入天字院，乃至是进入真传院落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可惜你脚上有旧伤，而且还带了个累赘，两者相互叠加之下，就只能把你拖累在人字院里面了……真可谓是龙困浅滩，不得解脱啊！” 　　累赘…… 　　灵左只是稍加思索就知道了，陈默口中所说的累赘正是莱欧娜。 　　刹那间，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辩驳道：“莱欧娜……灵鼎，灵鼎她才不是什么累赘，她她也很厉害的，她的资质有……” 　　“我知道，五成九分嘛，良才美玉，不过跟你比起来却是大大不如。”陈默站在灵左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微笑道：“接下来两天时间，本尊都要亲自教导你修行，难道你要一直就这么跪着吗？不过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啦，看你自己了。” 　　“我……弟子多谢宗主大人！” 　　灵左并不是什么蠢人，被陈默点了这一句之后，他赶紧麻溜的从地上爬起身来，然后他才来得及好好打量眼前这位仙武宗的宗主。 　　过去一整年以来，哪怕他加入仙武宗并且还进到内门成为了人字院的弟子，但对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主大人，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入宗之初，被赐字的那个时刻。 　　因为他左腿残疾，就当众赐给了他一个左字…… 　　那是他加入仙武宗以来最为羞耻的回忆。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面打量着这位仙武宗宗主的身姿，灵左却在恍惚之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觉？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传法 　　“怎么了？像是第一次见到本尊一样，这算是什么眼神？” 　　陈默面带微笑问道，而听到他的问话，灵左也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弟子冒昧了，还请宗主恕罪！” 　　他嘴里告罪的同时本能的就想要再次跪拜下去，然而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托住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弯曲膝盖跪倒在地上。 　　“灵左，本尊今日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修行中人从来都是一群逆天伐道之辈，所以不要随随便便就弯下你的膝盖，明白了吗？” 　　“是，弟子明白了。” 　　灵左低着头回答道，而陈默也不管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既然他都已经说他明白了，那就当他是真明白了吧，于是陈默又继续问道：“本尊当初赐你一个左字，让你在内门里面颇为受人非议，你可曾记恨过本尊吗？” 　　“弟子不敢！”灵左闻言赶紧回答道：“宗主大人的一言一行想必都有其中的深意，弟子如何敢随便揣测，甚至是记恨宗主大人呢？” 　　“真的不记恨吗？” 　　陈默垂眸注视着灵左深深低头的姿态，接着开口道：“是不记恨，还是不敢记恨？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记恨的吧，一点点对不对？” 　　“弟，弟子……” 　　灵左不敢再随意接这个话题了，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于是选择闭口不言。 　　“算了，看来你还是有些不开窍啊。”陈默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问道：“刚才本尊问你的问题，你想明白了吗？” 　　“刚才……” 　　灵左只是稍作回忆，立刻就想起了刚才陈默问他的问题。 　　钢麟鹰爪这种功夫太过粗浅，陈默并不想把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都花费在教导他这种只适用于炼气期的基础外功上面，所以直接问他对什么样的功法感兴趣，言外之意就是打算传授比钢麟鹰爪更加高深的功法给他了。 　　这是个机会…… 　　灵左脑海当中瞬间闪过一缕精光，他下意识想要说腿功，毕竟过去一整年时间里面，他都在努力钻研如何让自己瘸掉的左腿不会影响到速度发挥，所以在腿功方面他也可以称得上是颇有一些研究。 　　虽然在宗门大比当中他并没有展露过自己的腿法，但这也仅仅只是因为比试交战的对手太弱了，他只需要用一些不那么精深的武功就足以将那些人全部都应付过去，但要说灵左最有研究的领域的话，肯定还是要数腿法方面的。 　　“回禀宗主，弟子想要……” 　　然而就在话音即将出口的刹那，灵左却忽然停了下来，在他脑海当中，一幅画面骤然闪烁而出。 　　——白玉石台之上，真传四子们彼此御剑交战着，那些纵横闪烁的剑光，随便一道疾射而出，轻而易举便能够在坚硬非常的石台之上留下十几米，甚至是几十米长的恐怖剑痕。 　　随着脑海内这幅画面的闪出，灵左说出口的话语也变成了“弟子想要学习御剑之术。” 　　“御剑吗？可你现在连筑基都还未入，就想要学御剑？” 　　陈默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笑意，然而还没等灵左来得及告罪，他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这想法倒也不错，够有野心，而且御剑之术嘛，确实也是直通大道的术法分支之一……行啊，那我就教你御剑之术吧！” 　　话音出口，陈默伸手往灵左肩上一搭，下一刻，双方就已经由通天殿内瞬间来到了一片紫竹林当中。 　　“这里，是……？” 　　灵左目光愣愣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神来，而陈默就站在他的身旁，面带微笑说道：“这里，是整个仙武宗内天地灵机最为密集的区域，并且也是对于你们这些天地人三院的弟子来说，绝对神秘却又被每个人都心生向往的禁区。” 　　陈默话音落毕，灵左心中俨然已经有了答案。 　　“难道说，这里是……真传弟子院落？！” 　　“没错，这里就是真传弟子们日常居住和修行的地方。” 　　陈默说着目光越过紫竹林，看向远处一座精致别院：“往那边看，看到那座院子没？它的名字叫云上居，真传弟子们现在就住在里面了。” 　　云上居！ 　　真传院！ 　　真传弟子！ 　　真传…… 　　灵左眼中闪过一丝浮想翩迁的目光，顺着陈默视线看去的方向，他也扭头看向紫竹林外，远方影影绰绰的云上居小筑散发出雅致而又静谧的气息，整个真传弟子院落都在他眼中逐渐揭开了往日神秘的面纱…… 　　“行了，别看了，我要是你的话就绝对不会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陈默盯了眼目光憧憬的灵左，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就摇头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是别去打探真传院落里的情况了，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的话。” 　　“是！弟子、弟子知道了……” 　　被陈默一语惊醒，灵左赶紧收回目光，不再往云上居那边看去，而陈默这个时候也朝着紫竹林两边张开双手说道：“与其去关注真传院落那边的事情，你倒不如现在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况，这片紫竹林，其中每一根紫竹都算是天地灵物，而整片竹林加在一起，更是形成了一个极为巨大的灵机场域。” 　　“灵机……场域？” 　　灵左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词汇，他忍不住左右打量了两眼紫竹林，虽然紫色的竹子平时并不常见，看起来也颇为美轮美奂，充满着神秘的气息，但竹子不就是竹子吗？ 　　“所谓的灵机场域是什么？你光用肉眼可无法看到。”陈默面带微笑提醒道：“不如你将精气运转到眼部，再看试试呢？” 　　经由陈默提醒，灵左当即就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将精气上行运转到眼眶当中。 　　随着双眼微微一凉，下一刻，他缓慢睁开眼帘，前方的紫竹林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竹子仍然还是竹子，紫色的竹子，不过笼罩在整片竹林当中的天地灵机却仿佛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缓缓萦绕流动着。 　　没有错，本来应该是星星点点的灵机，到了这片紫竹林里面却密集得仿佛江河湖泊一般，那些平时疏散游离在空气当中的灵机光点，此时此刻竟然彼此抱团簇拥成发光丝带一般，而无数发光丝带彼此交叠着，就组成了一条纯粹由灵机光点所构成的璀璨长河！ 　　“太美了……” 　　灵左愣愣失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天地灵机，而就在这时，陈默刚才所说的那个词汇，他也彻底理解了意思。 　　场域……什么叫场域？ 　　由无数灵机光点汇聚构成的一个“场”、一片区域，这就叫灵机场域！ 　　所以这就是紫竹林被称为天地灵物的原因吗？ 　　灵左愣愣注视着眼前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他忽然想到要是自己天天都能够在这片紫竹林里面修行的话，恐怕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突破到筑基期了吧？ 　　“不错。”灵左身旁，陈默突然发出了赞同的声音：“修仙之路，向来都是充满了各种崎岖与坎坷，所以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他们不仅需要自身刻苦不缀、坚持不懈地进行修炼，外界的各种天材地宝更是仙家必争之物，否则又为什么会有财侣法地这种说法？而且首当其冲的第一点就是财！” 　　陈默说到这里，话音稍微顿了顿，然后他才接着说道：“什么叫财？对于凡人而言，财就是各种金银器物，但是对于修行中人来说，这个财指的却是各种能够辅助修行的资源，你看这片紫竹林，随便让任何一个人字院的弟子进入这片紫竹林当中修行，此时此刻他的修为都绝对不会弱于你多少，而要知道你可是天纵之资的修行资质啊！区区一片紫竹林，就能够让那些三成以下紫府的下等弟子，直接追上真实资质是天纵之资的你，所以对于修仙者而言，财的重要性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灵左目光深深看着眼前这片紫竹林，随即他缓慢点头说道：“是，弟子已经知晓了。” 　　“好了，既然紫竹林的妙处，你现在也已经了解了，那么接下来两天我都会带着你在这片紫竹林里面潜心修行，机会就在眼前，能够把握住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陈默说完，忽然将右手平伸而出，他动作不紧不慢地翻转过手掌，当掌心朝上时，一本厚重书籍便直接凭空落入了他的掌中。 　　“这本功法给你，你可要拿好了。” 　　陈默随手一甩，将书籍扔到灵左怀里。 　　《万剑诀》！ 　　接住书籍之后，灵左低头一看，正面三个犹如刀削斧刻一般的字迹立即映入眼中。 　　“御剑之术，无论是真气御剑还是神念御剑，都不是你现在区区炼气期能够触及的东西，所以这两天里面我会稍微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陈默话刚说完便抬起手掌，轻轻搭在了灵左肩上。 　　下一刻，一股精纯而厚重的真元立刻涌入灵左体内，像是沉入湖泊的一块石头般，瞬间就沉进他的丹田紫府当中。 　　“这是……？” 　　“这就是筑基期之后才能掌握的力量，真气，不过我现在传输给你的这一股是真元，比真气更为凝练的一种力量。” 　　陈默面带微笑说道，同时手掌从灵左肩头抬起，再往下轻轻一拍。 　　轰！ 　　随着他手掌的轻拍，刚被输入灵左丹田之内的那一股真元立刻猛然炸裂开来，无数真气充满紫府后又倒卷至他浑身经络灵脉当中，按理来说，如此狂暴汹涌的能量，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就将他体内所有经络都撕扯得彻底粉碎才对，不过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由那一股真元炸开之后涌出的真气，虽然瞬间就席卷充满了灵左的浑身经脉，但当真气数量即将达到要撑破他体内经脉的临界点之时，原本已经炸开的真元又重新开始收缩凝聚起来，只留下刚好能够填充满他身体各大经脉与窍穴的真气数量。 　　如此神乎其技的操控手段，甚至还是在别人体内操控真元与真元的变化…… 　　灵左退出内视之后，看向陈默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敬畏了。 　　“弟子，多谢宗主大人成全！” 　　“嗯，毕竟说了你想学什么我就会教你什么，帮你把修为水准暂时提升到筑基期，这也是应该的事情，否则这御剑之术你拿去也学不会呀。” 　　陈默面带笑容，说出了稍微有些打击灵左的一番话，不过灵左闻言倒是并没有露出什么不高兴的反应，他仍然还是面色恭敬说道：“能够有机会一睹真传弟子院落之内的玄机，并且还得到了宗主大人传授的御剑之术，现在甚至提前体验了一番筑基期的奥妙，弟子已经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了，接下来两天时间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去领悟御剑之术的真意，必不会让宗主大人失望！” 　　“呵呵，我现在稍微对你有些改观了。”陈默笑着挑了挑眉梢，然后继续说到：“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没想到其实你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嘛？行，那你这会儿且在紫竹林里好好熟悉一下筑基期真气的运用方法，不用担心体内的真气若是被消耗完了之后该怎么办，那一缕被我打入你紫府里面的真元，如若全部化作真气的话，足够支撑你没日没夜练习半个月时间了，本尊现在稍微离开一下，待会儿再过来看你。” 　　“是，弟子遵命！” 　　灵左没有询问陈默离开是要去哪里，或者他打算去干什么？毕竟面对仙武宗主这样修为通天彻地的绝顶高人，他除了顺从地听取对方对自己的一切安排之外，其他任何话语都显得有些多余。 　　等到灵左拱手下拜再直起身来时，紫竹林间一阵清风吹拂而过，陈默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影。 　　“呼……” 　　望着除了自己以外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紫竹林，灵左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他很崇敬仙武宗主，同时也非常感激宗主大人赐下的御剑之术，以及打入自己紫府当中的那一缕真元，但说到底，他仅仅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内门人字院弟子罢了，面对极有可能是陆地真仙的仙武宗宗主，他无论如何都还是免不了会有些紧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蛇！ 　　现在陈默离开紫竹林，对于灵左而言，他心里紧紧绷起的那根弦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熟悉筑基期的真气…… 　　灵左站在紫竹林间缓缓沉吟了一会儿，随即他开始运转起体内充盈的精纯真气，尝试着使出平时自己练习的武道功法。 　　嗡——！ 　　随着真气在体内的流转，一缕乌光突然从灵左手臂之上浮现而出，然后他整个小臂以及手掌都被乌光所覆盖。 　　等到光芒定型之后，呈现出来的赫然竟是一只宛如实体一般的黝黑鹰爪！ 　　“这，这简直……” 　　灵左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他抬起左手，轻轻用指头在右手小臂的鹰爪之上敲了敲，下一刻…… 　　——铛铛！ 　　像是敲击在一块厚重钢板之上般的敦实声音，立刻从他手指敲落的位置传来。 　　竟然并不只是看着像是实体，而是整个钢麟鹰爪真的由虚影转换成实体了！ 　　内心剧烈震撼之间，灵左控制着右手五指缓缓向内屈合，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五根漆黑锋利的鹰爪也一一合拢，紧紧握实在了掌心里面。 　　感受着钢麟鹰爪握紧时强烈的力量反馈，灵左顿时心中升起直觉——这一爪下去，若是落到普通人身上的话，恐怕直接就是犹如被利刃扫过一般的结局，而就算是同样达到了炼气期第九层的修士，在如此宛若实体一般的钢麟鹰爪之下，也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更甚至……如果他的鹰爪抓到其他炼气期修士身上的话，绝对也是五指一抠便露出五个血淋淋肉洞的结局！ 　　以筑基期的真气来御使炼气期的武学，效果竟然如此的出类拔萃，这完全出乎了灵左的想象，同时也让他在内心当中重新建立起了对于筑基期修士的实力判断。 　　真气的威力，比起精气来说绝对要高了十倍乃至是数十倍都不止，而体现在修士与修士之间实力差距的层次上面，一位刚刚踏入筑基期的修士，哪怕手里运用着的还是炼气期武学，但他也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就瞬杀十几位炼气期九层的弟子！ 　　炼气，筑基……两者的差距就是如此的浩瀚而庞大，更别提如果筑基期弟子学习了只有筑基期才能够掌握的各种奇妙法术之后，他们再面对炼气弟子时将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恐怕前者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轻松凌虐数十上百位炼气期弟子吧……？ 　　内心稍微想象了一下，若是筑基期弟子与炼气期弟子碰上时会是怎样的一幅光景？灵左就直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感觉浑身都仿佛如坠冰窟一般。 　　心有余悸之下，他看着自己右手小臂所凝聚的漆黑鹰爪，目光逐渐逐渐的发生了变化…… 　　不入筑基就不算修行这句话，现在他终于有了足够深刻的理解。 　　是啊，连筑基期都没有踏入，体内流转着的还是精气这种低级的能量，就连外门杂役都可以通过勤奋习武获得精气，那他现在还算是什么修士？顶多也只能说是个连真正修仙之路的门槛都还没有踏入的门外汉罢了。 　　仙凡之别，仙凡之别……他本来以为所谓的仙凡之别，自己早就已经信步踏过，炼气期第九层带来的强大力量，给予了灵左无比强烈的自信，然而直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以往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的自大且愚蠢！ 　　踏入修仙之路的门槛向来都只是筑基，而不是炼气，所以仙凡之别说的也肯定就是筑基期。 　　搞了半天，自己过去一整年的努力修行，其实只不过是在仙凡之别的门槛外面小打小闹罢了，根本就没有涉及到真正的修仙奥妙所在！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灵左眼中骤然闪过一缕精芒，他开始继续操纵起真气，不断演练自己过去一年以来学过的所有武学。 　　虽然现在才醒悟稍微显得有些晚了，不过……这都无所谓！ 　　筑基！ 　　他一定要早日踏入筑基！ 　　眼下能够提前体验真气妙用的机会十分难得，各种武学功法在他的演练之下逐渐显露出其威力真容，一招一式之间，真气蓬勃激荡，灵左全身心都沉浸在内视状态当中，而专注修炼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到天色将晚时，紫竹林外的半空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炸响的轰鸣，仿佛晴空落下十几道雷霆霹雳，震荡而起的气流激波甚至让林间竹叶都微微摇晃起来。 　　听到这阵声势浩大的响动，灵左立刻从专注演练武学的状态当中收功起身，他顺着炸响之声传来的方位抬起头，目光朝上看向紫竹林外的半空。 　　而迎着他的目光，一缕仿若夜空寒星般的隐约光芒，在远方天际闪烁亮起。 　　光芒的速度很快，仅仅一个眨眼功夫，便已经从远方天际骤然接近到了距离紫竹林外不足百米的半空，而近到这种程度，灵左也终于看清楚了这缕光芒的真身…… 　　——剑，那是一柄剑！ 　　“叮！” 　　下一刻，长剑宛若天际坠落的流星一般，寒光一闪便猛然刺入进了灵左身前的坚硬岩石当中！ 　　“咕噜……” 　　灵左楞楞注视着这柄从天而降的利剑，嘴里不由自主吞咽了口唾沫，整把长剑的剑身都像是山间清泉一般，通彻而又透亮，剑身侧面甚至能够清晰倒映出一抹幽紫色的竹林景象，而剑刃之上更是折射出道道锋锐刺骨的森白寒芒，令人一眼看去便会感觉到目光仿佛被利器切割开一般微微刺痛！ 　　整把长剑莫约有个三尺左右长短，方才从天而降刺入紫竹林间的地面岩石之后，缠绕着漆黑绳带的剑柄尾端，此刻仍然还在微微震颤摇晃着，就像是长剑有灵所发出的嗡鸣。 　　“怎么样，这把剑看起来还不错吧？” 　　陈默的询问声从灵左身后响起，而灵左这时正看这把长剑看得有些出神，听到陈默的话音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立刻转身朝陈默拱手说道：“弟子、弟子不懂得怎么品剑……还望宗主大人赐教！” 　　“什么懂不懂品剑的？我只是让你说说看感觉，感觉能明白吗？” 　　“感……感觉？”灵左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他根本就不知道陈默口中所说的感觉究竟应该是个什么东西。 　　“木头脑袋啊你真是……” 　　陈默摇了摇头：“你对这把剑有什么感觉？换句话说，你看到它的第一眼，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一把好剑？” 　　“这……” 　　灵左微微转身，回头看向倒插在地面上的长剑，一股莫名的冲动忽然从他心头涌起——想要拔剑！ 　　想要将这把剑从地上拔起来！ 　　不过紧接着，他努力按耐下心头强烈涌起的冲动，回头对着陈默说道：“启禀宗主大人，弟子觉得这把剑当然会是一把好剑！” 　　“哈哈，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吗？” 　　陈默一边说，一边从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在灵左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这把剑就送给你了吧，去把它拔起来看看如何？” 　　“……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语，让灵左一下子呆愣在了原地。 　　看着他这么一脸呆呆傻傻的表情，陈默忍不住出声催促道：“赶紧去把剑拔起来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我都说送给你了，以后这把剑就是属于你的了。” 　　“啊……是，是的宗主！” 　　无论灵左内心有多么惊讶，听到陈默的出声催促之后，他都只能暂时强压下内心不断涌起的激烈情绪，转身一步步走到静静插在地上的那把长剑旁边，然后……伸手抓向剑柄！ 　　他向前伸出右手，掌心接触到剑柄之后，五指也随即一根根合拢，然后灵左缓慢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此刻心潮有些波澜迭起…… 　　但无论心潮再怎么波澜起伏，既然陈默说了要将这柄剑送给自己，并且还直接发话让他拔剑，那他此时此刻需要做的事情也就仅仅只有一样罢了——拔剑！ 　　“呼……” 　　灵左目光微沉，下一刻他手腕微动，整个小臂用力往上一提。 　　——锵！ 　　明明仅仅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拔剑动作，并没有过度震动剑身，或者刻意将真气灌注进剑刃当中，但当他从地面拔出整柄长剑的刹那，三尺长的冰寒剑刃都猛烈震动起来，发出一声清越高亢的剑鸣！ 　　而执剑在手，灵左心头涌起的那种强烈冲动，此刻也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他低头注视着剑身侧面倒映出来的自己双眼，恍惚间竟然觉得……觉得这把剑是活的？ 　　这可简直是邪了门了！ 　　剑乃死物，怎么可能是活着的呢？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些吧！ 　　灵左对于自己内心涌起的感觉充满了不解，而陈默仿佛看出他心中疑惑一般，微笑开口道：“你需知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不过分灵性的强弱罢了，而你手中所持的这把剑可不是什么寻常剑器，它是有着极强灵性的。” 　　“灵性……” 　　灵左看着长剑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呼应着他内心情绪的变动，剑身再次一震，立刻便发出锵然一阵清鸣。 　　“你看，你内心里面认可它了，它现在也很高兴呢。” 　　陈默站在灵左旁边，继续说道：“这把剑里面的灵性，乃是我方才去将仙武宗后山灵湖里面的那头恶蛟宰杀之后，以其滚滚鲜血灌溉而成的，既然长剑生而有灵，那你就给它取一个名字吧，如何？” 　　恶蛟…… 　　听到陈默的话，灵左心头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作为仙武宗内门弟子在山上待了整整一年时间，他当然也是知道后山灵湖里面居住有一头恶蛟的，毕竟那里可是整个仙武宗为数不多的几大禁区之一，危险程度仅次于四大镇山神兽所处的区域，而为了给自己炼制出这柄灵剑，宗主刚才竟然是……直接去将这头恶蛟给宰杀了？ 　　堂堂蛟龙，镇守仙武宗后山灵湖的绝顶妖兽，说宰就给宰了？ 　　“弟子灵左，多谢宗主大人垂青，赐下如此珍贵的一柄灵剑！” 　　灵左手持长剑，朝陈默拱手拜了一礼，随后他才将目光落到剑身上面，略作沉吟说道：“道籍里面曾经有过记载，传闻蛟龙是身具真龙血脉的绝顶妖物，其性情天生便凶残无比，尤其喜欢兴风作浪、搅弄江河、制造洪灾，而且蛟龙的血脉虽然是百分百的龙属，但其外貌却更似鱼蛇……既然这把灵剑是以恶蛟的鲜血灌溉而成，那便叫他龙蛇吧。” 　　龙蛇！ 　　似蛇之龙，即为蛟！ 　　被灵左赋予名字的刹那，握在他手中的灵剑猛然放射出一阵幽暗黑芒，片刻过后，等到黑芒平息下去，剑身侧面，只见【龙蛇】两个篆体小字犹如天然生成的剑纹一般，正静静铭刻于雪白剑脊之上。 　　而若是将整把长剑略微倾斜过几分剑刃角度，迎着夕阳晚霞的辉光看去，一层像是鱼鳞又像是蛇鳞般的细密花纹此刻正紧促排列着包裹住了整个剑身，然而他再一眨眼，长剑之上哪里还有什么鱼鳞或者蛇鳞之类的花纹？剑身倒还是像之前那样通彻明净的样子，剑刃边缘轻快流转着一缕锋锐寒芒，唯有在靠近剑柄的位置，铁画银钩的【龙蛇】二字静静证明着刚才灵剑呼应其名的那一幕，并非只是灵左的幻觉…… 　　————————我是py的分割线———————— 　　Ps：推荐一位大佬朋友开小号写的新书，《方舟咸鱼扑通扑通》 　　简介： 　　秦天岭穿越了到了泰拉，得到了一个可以每天抽奖和用龙门币买东西的系统，时不时还会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这是一个咸鱼被凯尔希捡回罗德岛的故事，一个快快乐乐的故事。 　　本书又名《突然穿越到泰拉进行荒野求生并在第7章被人事部隐藏头子凯尔希捡回罗德岛》、《穿越泰拉的我的金手指是每天抽奖并且没有十连和保底功能的奇怪东西》…… 　　————————py结束的分割线———————— 第一百二十章 洗剑 　　剑乃何物？ 　　两面开刃，即为剑！ 　　所以毫无疑问，剑是凶器，虽然对于凡人来说，剑更多的只是一种礼器，因为剑身纤薄，并不像刀刃那么浑厚，利于劈砍，所以如果运用在实际战斗当中，剑更多的是作为切割穿刺之物，杀伤力当然大大不如刀斧之类的武器，然而在真正修行有成之士的手中，剑的威力却绝对不止于凡间礼器那么简单…… 　　紫竹林内，夜幕静谧。 　　灵左双手分别捧着龙蛇剑的剑柄与剑刃末端，他盘腿坐于林间地面，整个人周身两三米范围内都被澎湃汹涌的真气所包裹，这些真气交融成为一个圆形的球体，不断往复流转于他体内经络与体外双手所捧的龙蛇剑之间。 　　陈默早就已经离开了紫竹林，所以现在这里仅仅只有他独自一人而已，筑基期修士想要御剑，只需要将真气灌注进佩剑当中就可以了，然而对于灵左这种被强行提升到筑基期境界的修士来说，他则需要比那些普通筑基期修士更多一个步骤——那就是养剑。 　　简单来说，养剑这一步主要就是利用真气在自身与佩剑之间铭刻下灵魂的独有印记，从而达到人剑合一、心意相通的效果，然后才能够正式进行御剑之术的修行。 　　夜幕深沉，皎月已过中天，紫竹林间不断有竹叶缓缓落下，灵左完全沉浸在气机交感的修炼当中，外界环境如何早已不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投注在双手所捧的龙蛇剑上，随着真气不断往返于剑身与自己体内，他隐约间有了一种非常朦胧的感觉…… 　　仿佛自己的思绪化作一只蝴蝶，飘然飞出体外，然后又缓缓降落到龙蛇剑上。 　　冰冷而锐利的剑身，其中隐藏着一股沉寂状态下的庞大意念，灵左能够感知得到，一旦自己将这股意念触发出来，瞬间就会使得龙蛇剑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暴怒、狂躁、嗜血、癫狂…… 　　那就是龙蛇之剑的灵性所在吗？ 　　“果然不愧是用蛟龙的鲜血灌溉而成！” 　　灵左其实并不排斥剑身所蕴含的狂躁灵性，倒不如说恰恰相反，从小就在贫民窟乞丐窝里长大的他，见多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所以对于灵左来说，武器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有的……仅仅只是最简单、也是最直观的强弱之别！ 　　而一把灵性自生的利剑，尤其还是灵性具有如此之凶暴特性的灵剑，又是用蛟龙的鲜血灌溉而成，不用说，这肯定是一把威力绝强的武器！ 　　嗡嗡……！ 　　或许是在心意相通的过程当中察觉到了灵左内心涌起的满足和喜悦，龙蛇剑也在他手中微微颤鸣起来。 　　一整晚时间，灵左就在这样的人剑交感当中度过，天刚蒙蒙亮时，陈默再次来到了紫竹林间，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闲散步伐踏在林间枯叶之上，脚步声也是跟着沙沙响起。 　　所以当他走到灵左旁边时，灵左也正好结束了修行，反手将龙蛇剑纳入剑鞘当中，然后从林间地面爬起身来，拱手拜礼道：“弟子参见宗主大人！” 　　“行了，这两天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多礼了。” 　　陈默摆了摆手，目光看向他腰间悬挂着的龙蛇剑，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行啊，你小子确实是有点毅力的，看来昨天一晚上你都没怎么休息，是一直在运转真气洗练灵剑吧？现在龙蛇剑与你之间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人剑交感的关系……嗯，差不多可以正式进行御剑之术的修行了。” 　　“啊……？！已经可以开始修炼御剑之术了吗！” 　　“当然，本尊还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会看错。” 　　听到陈默的话，灵左眉目之间猛然露出惊喜之色，他昨晚之所以那么专心刻苦地去与龙蛇剑通感，就是为了能够早一日进入到正式的修行当中。 　　要知道陈默承诺会亲自指点他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两天罢了…… 　　“怎么，难道你是觉得你还没准备好吗？”陈默斜过视线瞥了他一眼：“没关系啊，要是你想的话，继续与龙蛇剑交感下去也不是不行，以气洗剑、以神纵剑、以魂驭剑，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运转真气不断的去进行洗练灵剑的过程，这是所有剑修踏入御剑之术修行的基础，也是他们需要贯彻终生的例行功课，所以你想继续洗剑的话我也不拦着，只是过了这两天，万剑诀里面剩下的东西你就只有自己去领悟了。” 　　“不……不是！弟子随时都准备着！” 　　听到陈默问自己是不是没有准备好进行御剑之术的正式修行，所以才打算继续洗剑，灵左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然后他整个人立刻从惊喜当中回过神来答道：“弟子刚才只是太惊讶了，太高兴了，所以才会那样走神失态，还请宗主大人不吝赐教！”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看着我是怎么做的吧。”陈默说着随手往半空一握，一柄镔铁长剑就出现在他掌中。 　　虽然整把长剑的剑身都只是由最最普通的镔铁打造而成，但是灵左看着被陈默随意提在手里的长剑，恍惚之间却觉得这把剑仿佛可以像是砍瓜切菜般将自己的龙蛇剑砍成几段一样！ 　　是幻觉么……？ 　　当然不可能了。 　　经过了昨天夜里一整晚的人剑通感，不只是灵剑得到了他的真气洗练，他也在真气运转循环的过程当中对于剑器有了一种玄而又玄的隐约感觉。 　　所有的剑修，无论实际修行境界高低，但在对于剑的领悟上面都绝不会弱，原因就是如此了。 　　洗剑洗剑，虽然指的是修士以气洗剑，但剑修追求的本就是人剑合一的境界，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两者互为一体，那么洗剑当然也如同洗人了。 　　以气洗剑，人洗剑，剑洗人！ 　　哪怕灵左仅仅只进行了一晚上的洗剑时间，但龙蛇剑本来就并非凡品，严格来说，昨夜一整晚时间里面，剑对他的反哺其实远远超过了他的真气对于灵剑本身的滋润效果。 　　而在龙蛇剑的影响之下，灵左此刻已经算是粗通剑道了，所以他看着陈默手中所持的那柄镔铁长剑，脑海内却产生出龙蛇剑比之都要远远不如的感觉，当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幻觉了。 　　那么是这柄镔铁长剑本身就真的很厉害吗？ 　　灵左并不这么觉得。 　　剑的锋利还是其次，最主要是握剑的人。 　　他目光看向随手握持着长剑，手腕一翻便抖落出几朵剑花的陈默，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憧憬。 　　这就是仙武宗之主，武仙上尊真人的风采吗……？ 　　随手握起一把长剑，竟然都能使其焕发出如此仿佛神兵利器般的威力！ 　　就在灵左心潮迭起之际，陈默重新将长剑倒持着下垂至身侧，随即他脚底跨出一个七星步，第七步落下的同时，手里的剑刃也随之肆意挥舞起来。 　　寻常人练剑之时，不过只是点、刺、劈、砍、崩、削、撩等等凡间武技罢了，不过御剑之术却是非同寻常，对于修习御剑之术的剑修来说，剑招反而是其次，首先最重要的还是对于灵剑本身的掌控能力。 　　“这套剑诀，正是锻炼神识与灵剑之间操纵入微能力的秘法，你要记清楚了。” 　　说话的同时，陈默手中剑光连连闪动，他动作不快也不慢，流畅演练出了一整套秘法剑诀，等到最后一式动作结束，他再次随手一挥镔铁长剑，只听见叮的一声，整把长剑立刻散作星星点点银白流光，缓缓消失在半空当中。 　　“来，现在你重新演练一遍给我看看。” 　　“……啊？” 　　灵左闻言，眉头不由得狠狠一跳。 　　他刚才只顾着看陈默是如何潇洒挥剑的了，但是对于剑招当中的细节，他却并未来得及观察清楚…… 　　所以此刻若是要让他重现刚才那一套剑诀的话，指不定是要出多少纰漏了。 　　“啊什么啊？我叫你重新演练一遍，刚才我示范的剑诀招数。” 　　进入教导状态之后，陈默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少，他表情平静当中透露出一丝严厉，目光也毫不留情直视向额头开始冒汗的灵左，随即再次命令道：“无论你刚才记住多少，记住多少算多少，现在重新演练一遍，我刚刚示范的剑招，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是！” 　　听到陈默下达最后通牒的话音，灵左哪里还敢继续犹豫，记住多少就演练多少……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依言照办了。 　　“那……那弟子就，献丑了……” 　　灵左略微有些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然后他铿锵一声，拔出腰间垂挂着的龙蛇剑。 　　三尺寒芒在紫竹林间闪过一抹雪白流光，下一刻，灵左仿照着刚才陈默的步伐，依葫芦画瓢跨出七星步，并且于最后一步持剑挥舞起来。 　　他舞剑的动作很慢，非常慢，但他也不得不慢！ 　　每挥出一剑，他都在脑海当中拼命回想陈默刚才究竟是如何演练剑招的？然而即便如此，在挥剑速度这么慢的情况下，灵左仍然是频频出错，原本流畅婉约的剑招在他的挥舞之下立刻变成了狗屁不通的一通乱挥。 　　不过陈默见状倒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就这么静静站在旁边观看着，等到灵左硬着头皮把一整套剑决都演练完毕，他才出声说道：“不错，看来你是把七星步给记住了，那七步走得倒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后面的剑招就是一塌糊涂了。” 　　“是！弟子惭愧！”灵左右手倒持着长剑，低头拱手拜了一礼。 　　陈默则是微微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想得太清楚啊，虽然我确实说过会好好教导你，但时间也仅仅只有今明两天罢了，而你要学的御剑之术却是包罗万象，其中的重点细节何其之多？若是不能争分夺秒，恐怕这两天时间你也就只能学个皮毛罢了。” 　　“宗主大人，弟子，弟子知错了……” 　　灵左听完陈默的话不由得心神一凛，眼中也浮现出一抹后悔的目光。 　　陈默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冷漠，但说得其实非常正确，他仅仅只有两天时间罢了，若是不能争分夺秒、时刻都聚精会神的话，又如何能够学得会御剑之术呢？ 　　更别提这门御剑术还并不是寻常的普通货色，而是陈默专门传授给他的万剑诀…… 　　虽然灵左并不知道万剑决到底算个什么层次，但既然这门功法出自仙武宗宗主之手，并且还被他赞誉为是最顶级的御剑之术，可想而知其珍贵程度到底有多高了。 　　但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自己竟然不知道珍惜？ 　　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内心自我反省的同时，灵左再次开口说道：“还请宗主大人宽宏大量，再次向弟子演练一遍剑诀招数，弟子这次定当不会再走神了！” 　　陈默目光落在灵左身上，盯着他看了几眼之后才缓缓点头道：“也罢，谅你只是第二次犯错的份上，本尊便不与你多加计较了，不过此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往后两天时间里面，你可别再犯走神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宗主大人教训得是，弟子惭愧！” 　　灵左拱手再次低下脑袋，陈默见状继续说道：“行了，先把头抬起来吧，本尊现在便与你再演练一遍剑诀，这次你可要看好了。” 　　“是！” 　　灵左闻言立刻抬起脑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一动不动紧紧锁定在陈默身上，仔细观察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动作的细节。 　　而陈默也没有继续磨叽下去，从跨出七星步开始，一招一式剑诀，便在他手中重新演练出来。 　　“七星步，为什么修习这套秘法剑诀要先跨七星步？七颗星星对应的并非天上之星，而是人体内最大的七处灵脉穴位，你脚下踏出七星，同时手中挥舞灵剑，真气自然便会点亮你体内的这七处灵脉穴位，由此便可以直接增强你与灵剑之间的气机感应，使得御剑之人对于灵剑的掌控能力大大上升……” 　　陈默一边持剑挥舞，在紫竹林间洒下道道剑光残影，一边耐心为灵左讲解起剑诀当中所蕴含的奥妙玄机。 　　而灵左表情恭敬站在旁边，双眼紧紧跟随着陈默舞动长剑的身姿，目光也是变得越来越亮……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妇人之心，负人心！ 　　内门决赛之后的第二天，外门16强比试继续进行。 　　因为没有了内门比试所占据的时间，所以外门16强与8强都分别放到了同一天的上下午一起进行，而因为内门所有比试都全部结束了，所以一代的内门弟子们大多都并没有到台下进行观礼，今天聚集在广场平台上的只是一代的杂役弟子们，以及新入门的那些二代弟子。 　　不过，虽然台下观礼的人数减少了，但台上比斗的激烈程度却丝毫没有因此就减弱半分。 　　“这一局的比试，师兄我就拿下了！” 　　白玉石台之上，两道人影快速闪动着，左边一人躲开对方正面袭来的拳峰后趁机矮身滑至他背后，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刹那间便朝着他后心位置猛然挥出一记铁掌。 　　呜呜——！ 　　掌击横空，却发出隐约的风啸之声，此人掌心更是呈现出黝黑泛紫的颜色。 　　武道外功，铁砂掌！ 　　习练铁砂掌之时武者需先以沙土猛插手掌，同时配合气血运转秘法刺激手部穴位，蜕皮三次后更换砂石，再蜕皮三次更换铁砂，又三次后将铁砂炒至火热，如此达到第十二次蜕皮之时，铁砂掌便可以算是大成。 　　大成状态下的铁砂掌，手掌皮肤坚韧程度更甚牛皮，并且还能不惧烈火灼烧，真正做到了刀枪难入、水火不侵！ 　　除此以外，因为习练铁砂掌时武者的手掌长期经受灼热铁砂的磨砺，随着最后三次蜕皮，铁砂当中蕴含的火毒也会混入血肉经络与武者气血当中，所以大成状态下的铁砂掌，每一掌挥出都会携带有阴险无比的狠辣火毒！ 　　“不好……！” 　　听到身后传来的掌击呼啸之声，台上弟子瞬间脸色大变，他与另一位杂役弟子同台比斗相互过了几十个回合，对方是什么武功路数他早就摸得清清楚楚，而像铁砂掌这般阴狠毒辣的武功，要是背后被结结实实挨上一下的话，那可绝对不是好玩的！ 　　但即使意识到自身处境，他此刻再想闪躲却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师弟，我投……噗啊！！！” 　　比试台上，形势瞬息万变，那一刹那的时机也不是谁都可以把握得住的。 　　全力挥出铁砂掌的弟子哪怕听见了对方想要投降的话音，但他这一掌本就是全力而为，哪能够挥出到一半说收就收得回来？ 　　况且铁掌横空，势如霹雳，两人中间短短二三十公分距离，不过是一眨眼便已经彻底消弭，等到挥掌弟子反应过来他是在投降，并且内心升起暂停之意时，黝黑铁掌已经狠狠轰落在了对方的后背心窝位置之上！ 　　“得罪了，师兄。” 　　缓步走到比试台边，挥掌弟子低头望着正在艰难挣扎想要爬起身来的对手，目光略微愧疚道。 　　而被他一掌打中后心轰飞出高台的弟子，此刻只是一言不发的沉着脸想要爬起身来，然而就在他爬起到一半之时，却忽然仰头狂喷出一口黑血，随即整个人仿佛被抽去骨头一般，彻底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铁砂掌毒，那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尤其刚才那一掌还打在此人后心，火毒已经攻入心脉，再晚送医一步，直接就能叫他魂魄归西！ 　　早就等候在比试台旁边的两位杂役弟子见他倒下，赶紧快步跑上前去，略微查看了一下伤势情况之后，便立刻架起他的手脚离开了广场平台。 　　十六强……这就是十六强比赛！ 　　排名越往前，竞争越激烈，大家都是久经战阵的高手，无论实力还是经验都远非其他外门杂役所能够相提媲美，而同时因为他们相互明白对方的厉害之处，所以比斗动手之时也是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一招一式之间，几乎全部都是凶险要命的狠招！ 　　他们要狠！ 　　他们也不得不狠！ 　　毕竟……只要稍微棋差一步，等待着自己的就将会是重伤惨败、甚至是一命呜呼的结局。 　　没有任何人想要身受重伤，更没有任何人想要死在比试台上，但与此同时……他们也绝对不想输！ 　　想赢！不想输！ 　　只要再多赢一场，获胜奖励就又会翻好几倍！ 　　那就只能对台上的同门师兄弟们更狠一些了…… 　　怀抱着这种想法登台的十六强外门弟子们，几乎个个都犹如饿红了眼的凶狼一般，唯独只有一人是例外。 　　“江……江恒师兄……” 　　比试台下，一位十六强弟子远远站在距离台边十几米外的广场平台上，目光畏惧看向正站在台上低头与自己相互对视的江恒，声音颤抖道：“我并不想……与江恒师兄你，为为敌……我，我弃权，认输了……” 　　江恒一言不发盯着认输的弟子，直到后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逃也似的躲回进人群当中之时，他才轻身一纵，步伐轻盈的跃下了高台。 　　赢了…… 　　又赢了。 　　又是一场还没有开始就直接结束的比斗，对方甚至连靠近比试台边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赛程已经进入了十六强的最终决赛阶段，但却依旧没有任何人胆敢正面直视着他登上高台！ 　　老实说，能够不战而胜的感觉挺不错的，可场场比试都是如此，江恒此刻也感觉有些无趣了。 　　外门里面，谁都怕他！ 　　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也没有任何人敢对他横眉竖眼！ 　　他忽然有些怀念比斗开始之初的第一天，虽然对手依旧是弱得跟菜鸡一样，但至少那只菜鸡有向他动手的勇气啊！ 　　然而自从武道修为踏入先天，并且一拳打死了外门霸主格鲁特之后，江恒已经快要忘记被人用挑衅目光看着是什么感觉了…… 　　他从高台旁边缓步走进杂役弟子人群，沿途弟子自动为他避让出一条两三人宽的通道，直到江恒最终彻底离开广场平台之时，杂役弟子们这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外门虽然死了个威压同代的格鲁特。 　　但现在却又重新出现了一个江恒！ 　　一个是豪取强夺的霸主，另一个则是嗜杀成性的魔星…… 　　两者究竟孰好孰坏呢？对于其他杂役弟子来说，其实基本都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头顶的乌云稍微变换了一下形状而已，但无论再怎么变换形状，乌云始终都是乌云，投射在他们身上的也永远都是阴影。 　　…… 　　正午之时。 　　外门十六强比试已经全部结束，膳食坊里面内外门弟子交织穿梭着，而一道仙子般衣袂飘飘的倩影则格外受人瞩目。 　　“灵鼎道友……” 　　“莱欧娜师姐……” 　　“前辈……” 　　莱欧娜手里拎着一个造型格外巨大的紫藤食盒，一边避让开沿途的桌椅餐位，一边面带微笑应付着其他一代师兄弟与二代弟子们的招呼和问候。 　　直到最终彻底跨出膳食坊门槛，离开人流量密集的前殿用餐大厅，她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目光里带着某种感慨轻声自语道：“这次宗门大比可算是被闹得人尽皆知了，成名之后的感觉也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那么舒服啊……” 　　虽然是看似烦恼般的感叹，但莱欧娜唇角却微微上扬着一抹愉快的弧度。 　　成名后的烦恼……确实还是有那么一些的吧。 　　不过，这种感觉她倒是并不怎么讨厌。 　　少年成名、意气风发，内门第一的奖励更是丰厚到无与伦比，至少未来好几年时间内她修行的资源都已经不成问题了，而她原本就是资质过人的良才美玉之辈，再加上未来能有如此丰厚的修行资源独自享用，她几乎已经看到自己一步快、步步快，最终成功傲视群雄，踏上仙道巅峰的情景了！ 　　脑海内幻想到美妙之处，莱欧娜唇角上扬的弧度略微扩大，她能够有今时今日的成就，背后其实还要感激一个非常关键的人。 　　如果不是那人的话……从加入仙武宗的第一天，她的命运就将会走向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登仙梯上，相互扶持——其实只是她悄悄将大部分体重都压在了对方身上，如此才能够凭借自身柔弱的女子之躯，成功登上七千多级台阶。 　　至于最后的不离不弃……没了对方帮自己分摊体重的帮助，她就算继续往上爬也绝对到不了一万级，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表现出不离不弃的模样，那个人在多背负了自己这一份体重之后，竟然还能够登上七千多级台阶，他的资质毫无疑问是比自己更强的，卖对方一个“不离不弃”的人情，往后肯定少不了好处。 　　事实确实也证明了莱欧娜当时这个决定的正确性，被宗主赐字为灵左的瘸腿少年，竟然是六成极限紫府的惊人资质！ 　　更加令莱欧娜感到幸运的，还有对方堪称白纸一样空白的情感史…… 　　出身贫民窟，没有朋友，更没有恋人，从小都没有品尝过受人尊重、乃至是受人信赖的滋味，她看着外表冷漠孤僻实则内心对感情充满渴求的灵左，当即就选择了加注。 　　登仙梯上不离不弃，入宗大典慷慨相助，拜入宗门相互扶持…… 　　一整年时间里，莱欧娜一点点灌溉着自己在灵左内心当中埋下的那颗种子，她给对方取了只有彼此两人才知道的昵称，她像是对待肢体健全的正常人那么给予对方尊重，她几乎每天都要去对方的弟子宿舍串门玩耍，哪怕内门早已将两人的流言传得满天飞，她还做了其他许多许多、许多许多事情…… 　　而这些情感投资的第一份回报，是能够极大幅度提升自身行动速度的加速秘法，莱欧娜之所以会选择游龙清影心法作为自己炼气期的主修功法，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灵左教给她的这份秘法。 　　而也正是因为学会了加速秘法，再叠加游龙清影心法之后，她才会在宗门大比当中赢得那么轻松随意。 　　现在宗门大比第一名的获胜奖励已经成功纳入囊中，莱欧娜也算是真正得到了过去一整年对灵左情感投资的回报。 　　所以说，情感投资这种事情，最重要的还是看对象啊…… 　　眼光！眼光才是决定亏损或者盈利的关键！ 　　脑海里缓缓复盘了一遍自己过去一整年的得失情况，莱欧娜此时已经走到了内门人字院当中，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脸上略显自得的笑容，然后抬手轻轻敲响了眼前的房门。 　　空空！ 　　“小黑，你在吗？” 　　等待几秒，没有任何回应，莱欧娜眼中闪过一缕精光，然后她又敲了敲门，这次门内依旧是一片寂静，于是她也不敲门了，直接便向内推开了房门。 　　——吱呀！ 　　木质门轴摩擦转动，门扉也随之打开，空空荡荡的房间映入莱欧娜眼中，丝毫不出她的意料。 　　“果然，已经去找宗主了吗……” 　　莱欧娜若有所思的迈步踏入房间，床榻之上叠放整齐的被子，以及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书桌和地面，都十分符合她对灵左的印象，而摆放在练功区域的蒲团上面，清晰凹陷下去了三个坑凼，一大两小，正是长期有人盘膝静坐于蒲团之上所留下的痕迹，大的坑凼是屁股坐压出来的，而两个小的坑凼则分别是双腿位置。 　　在房间里简单转过一圈，莱欧娜最终还是回到了书桌前面，窗外明媚的午后阳光经由木质栅格窗户之后，变成了点点细碎光斑，安静落于桌面合拢放置着的一本书籍之上。 　　《五年天仙，三年渡劫》！ 　　“还真是努力呢，小黑……” 　　莱欧娜伸手轻轻从道籍封面之上抚摸而过，这本道籍很旧，摸起来手感也非常柔软，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经常被人翻阅。 　　至于被谁翻阅的么……这是个蠢问题。 　　灵左的弟子房间，除了她之外，此前从来没有进过任何其他人，所以如果不是灵左翻阅的话，难不成还会是她自己吗？ 　　经常被翻阅的道籍，还有被压出跌坐痕迹的蒲团…… 　　莱欧娜眼前仿佛出现了灵左的身影，往复来回于书桌和蒲团之间，跛着那条左腿，一瘸一拐的迈动步伐，日复一日，昼夜不歇。 　　“还真是努力呢，小黑。” 　　莱欧娜面带笑容重复感叹了一句，然后她打开食盒，从中取出几碟小菜和一碗米饭，整齐摆放在书桌上的空处，随即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地字院，莱欧娜同样敲响了一间房门。 　　和在人字院当中时不同，这次门内很快便传来了一阵青年回复的声音。 　　“谁啊？灵鼎师姐？” 　　“嗯，是我，我能进来吗？” 　　莱欧娜双手在身前提着食盒，脸上略微露出单纯天真的笑容，仿佛一朵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摇晃着嫩枝的细小白花，而她背后垂下的青丝与宽松道袍共同飘荡，一股隐约的清雅香味便从她身上发散出来。 　　“师姐。” 　　房门向内拉开，莱昂纳德一眼就看到了莱欧娜手里提着的食盒，不由得面露疑惑道：“你这是……？” 　　“给你带吃的来呀。”莱欧娜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笑容俏丽得几乎能叫人失了魂：“你师姐我现在可是内门第一，请你这个小师弟吃顿好的，怎么样，还不快点谢谢我？” 　　“这……” 　　莱昂纳德看着莱欧娜如此娇俏邀功的模样，表情犹豫了下还是接着说道：“师姐，你能给我带吃的来我确实是很高兴，不过……不过我听说……” 　　“嗯？你听说什么了？”莱欧娜歪过脑袋问道，语气连丝毫波动都没有。 　　“我听说……师姐你跟内门人字院的那位灵左师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啊？”莱昂纳德说着忽然话音一顿，随即他目光微微闪烁道：“可师姐你现在却又和我走得这么近，这似乎有些不应该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来我往，各怀鬼胎！ 　　“灵左……” 　　莱欧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不过随即，她立刻又换了副哀伤模样，细细柳眉略微蹙起，精致的五官也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模样都会忍不住觉得我见犹怜。 　　但……莱昂纳德却只是面露关怀之意，口头随便关心了一句道：“师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一些不怎么开心的事情……” 　　莱欧娜说着低下脑袋，两颗透明泪珠便沿着她白皙的下巴滴落在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如果师姐不嫌弃的话，可以说给我听一听。”莱昂纳德闻弦知雅意，退开一步让出门口道：“能让师姐如此伤心的事情，该不会是与那灵左师兄有关系的吧？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还请师姐移步进到房间里面再叙不迟。” 　　“我……那我，就打扰了……” 　　莱欧娜轻轻啜泣一声，不过当她听见莱昂纳德邀请自己进入房间之后，倒是立刻就收住了眼泪，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发哀婉娇弱起来，并且迈步走动之时纤腰轻微扭动，道袍也缓缓荡起衣角，明明没有任何故作妩媚的举动，但她却硬是走出了几分红尘佳人的妖娆风姿。 　　袅袅婷婷…… 　　莱昂纳德近距离注视着少女经过自己身侧，那一擦肩的风情，对方微红着眼眶，似有若无般朝他投来了一缕幽怨无助的目光，随后两人错开身形，莱昂纳德转身关好房门，莱欧娜则是继续往房间当中走去。 　　等到房间门扉关好，莱昂纳德回转过身之时，映入他眼中的正是一抹纤细柔弱的少女倩影，莱欧娜身高并没有十分出众，倒不如说恰恰相反，她看起来是那种身形娇小的女生类型，肩膀也瘦瘦窄窄的，但她的腰肢却异常纤细柔软，所以哪怕在她整体都是娇小类型女生的情况之下，从腰部到臀部依然拉出了一个极为具有视觉美感的臀腰比例。 　　妩媚而又多姿，回眸时顾盼生辉，迈步间风情万种，一拂袖是纯情，再一拂袖又能换作热烈，简直可谓是万里挑一的女中极品…… 　　莱昂纳德从小见过的女性多不胜数，但像莱欧娜这么会勾动异性心弦的姑娘……在他印象当中几乎屈指可数！ 　　容貌与体态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在她身上的那种气质。 　　娇俏可人的性格，潇洒飒沓的风姿，柔若无骨的身段，婉转痴情的眉眼……最最令莱昂纳德感到惊艳的，还是莱欧娜在比试台上与人交战时来去如风、惊鸿如龙的模样，再看她此刻袅袅婷婷扭动腰肢的背影、以及眼眸望向自己时那份依恋而又暧昧的目光，这种强烈的前后反差几乎让他从小阅女无数的心态都快要为之沦陷了。 　　如此说来倒也难怪，像灵左那般强人，竟然也会拜倒在此女的裙摆之下…… 　　有佳人在前，满目暖玉温香、儿女情长，世间男子又有几人能够看穿红颜，把持得住心性呢？ 　　灵左不能。 　　莱昂纳德也不能。 　　他目光垂涎盯着前方缓缓扭动腰肢的少女背影，哪怕知道对方必定是想要搭上自己这条线的关系，但……那又如何呢？ 　　他是地字院的弟子，资质被登仙梯评定为天纵之资，虽然入门比一代弟子晚了一年，不过等到自己正式开始修炼之后，这份彼此之间实力的差距很快就能够被追平上来，甚至是后来居上、青出于蓝也未尝可知。 　　既然如此，那莱欧娜想要攀附上他这条高枝的心态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往高处走，就像她曾经依靠灵左步步争先，甚至是夺得了内门第一的奖励一样，现在她来跟自己套近乎，打算趁着自己起势之前先进行一波人情投资，莱昂纳德也感觉很正常。 　　类似的把戏，他从小在宫廷里面已经见过太多了，那些妃子们在他父王面前争宠的手段，可要比莱欧娜做得更加高明许多许多…… 　　不过妃子是妃子，莱欧娜是莱欧娜，两者并不具备任何可比性。 　　莱欧娜的手段稍显青涩，而妃子们的姿色也好、气质也好，比起莱欧娜都逊色了远远不止一筹。 　　宗门仙子，实在是惹人垂涎啊…… 　　莱昂纳德很清楚莱欧娜跟自己套近乎的目的，他并不在乎那种事情，他看中的是对方能为自己带来什么。 　　就像他的父王与他的母后一样，母后从所有妃子里昂然而出，无论姿色还是气质都绝对算傲视群雄，同时母后也是国家第一权臣的掌上明珠，能够给父王带来更加稳固的权势地位。 　　那么父王呢？这个就更简单了，作为一国之主，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母后就能够享受身为国王正妻的所有待遇一天，所以莱昂纳德并不反感莱欧娜对自己的亲近与示好，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师姐，这里并没有其他外人，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尽管说给我听。” 　　莱欧娜走到床边坐下，饭盒被她放在脚边的地上，莱昂纳德露出满脸正直坦诚的表情，伸手轻拍胸口道：“只要是师姐告诉我的事情，我就算被打死都不会告诉别人，还请师姐相信我的承诺，可以吗？” 　　“我……当然是愿意相信你的，师弟……”莱欧娜黛眉微蹙，缓缓摇头道：“但是，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真的……对不起……” 　　“师姐这是还不相信我。” 　　莱昂纳德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莱欧娜满目愁容的神情，他内心忍不住再次赞叹了一声人间绝色，此等仙子般的人儿主动投怀送抱，他又焉有弃之不管的道理？ 　　只是，灵左那边……却是一桩很是棘手的麻烦事情。 　　所以要想安全将眼前的美人收入囊中，此事就不能操之过急，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我并没有不相信你，师弟，但我确实是有无法开口的难言之隐。”莱欧娜再次轻轻叹息了一声，眉眼之间流转着令人心生涟漪的无助表情。 　　虽然她一直都在重复说自己有难言之隐，但配合上她此刻的这种无助表情，任何一个男人看见都绝对会内心升起极为强烈的保护冲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忌孩儿，你记住…… 　　“什么难言之隐？师姐都请但说无妨！” 　　莱昂纳德就像是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双眼一瞪大包大揽道：“既然师姐说愿意相信我，那就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师姐有此愁容！” 　　“我……我真的，不能说……”莱欧娜表情挣扎着摇了摇头，悲苦眉眼氤氲着朦胧泪光：“况且，如果难言之隐可以被说出口来，那还叫什么难言之隐呢……” 　　“什么可不可以被说出口来，我管不了那么多！” 　　莱昂纳德呼的一声从床边站起身来，然后他立刻又缓缓坐回到穿个日常衣服都有可能会被教育一顿的情况里面。 　　“师姐！你这样又是在感叹自己对吧？”莱昂纳德满脸的怒其不争与心疼哀叹表情。 　　“也罢，如果师姐你真的打算什么事情都瞒着我的话，那我也就只能自己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了。” 　　“你……你准备干嘛……？” 　　莱欧娜怯生生往着床上缩了缩肩膀，一副异常担心的胆怯模样。 　　“我干嘛？我不干嘛！”莱昂纳德没好气的哼哼道：“就算师姐你不说，我其实也能猜得到究竟是什么事情，肯定跟灵左师兄逃不开关系，没说错吧？” 　　“不！没有这回事……还有灵左……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莱欧娜说着就开始抹眼泪，莱昂纳德见状便直接一拍大腿怒道：“师姐，你不是说过愿意相信我吗？怎么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你还是不肯说实话？难道非要我跑去找灵左师兄当面对质一二么？” 　　“不要！” 　　几乎就是在莱昂纳德说自己要去找灵左当面对质之时，莱欧娜仿佛潜意识反射般从床边弹射而起，瞬间就伸手将他的衣袖紧紧抓住。 　　“……” 　　这一刹那，两个人都沉默了。 　　莱欧娜低头看着自己抓紧对方衣袖的双手，动作比伸手时还要更快的瞬间缩了回来，但缩回手她也不说话，就是红着脸低下脑袋，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莱昂纳德看着自己被抓出褶皱的衣服，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他伸手拍了拍自己刚被抓过的袖口，拍平褶皱之后又慢慢整理好布料造型，最终连任何稍微明显一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咳……” 　　最终，还是莱欧娜打破了这份寂静。 　　“师弟。”她仍然脸颊绯红道：“你，你还是别去……找灵左他问东问西的了，好吗？” 　　“可以。” 　　出乎莱欧娜意料的是，这次莱昂纳德竟然一口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过紧接着，莱昂纳德也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不去找灵左师兄问个究竟，不过师姐，还请你实实在在的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这种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跟我记忆里那位潇洒飒沓的仙武宗内门第一的灵鼎师姐，可不是同一个人！” 　　“师弟……” 　　莱欧娜闻言立刻抬手捂住嘴唇，美目当中波光流转，一脸感动到泫然欲泣的神色。 　　过了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语气破釜沉舟道：“好吧，既然师弟你有这份心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在下洗耳恭听！” 　　莱昂纳德再次靠近了一些莱欧娜身前，本来他们两人在床边就是几乎面对面站着的，刚才莱欧娜一屁股弹起来抓住他衣袖的动作毫无疑问是大大拉近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而现在随着莱昂纳德的主动靠近，两人距离立刻便再次被拉近几分，达到了无比亲昵暧昧的程度。 　　这个距离之下，只要两人中有一方随便噘噘嘴，直接就能够亲上对方的脸颊…… 　　“灵左，他……” 　　莱欧娜微微闭目，脸颊闪过一丝痛苦：“我跟他是在一年前攀登作为入门考验的登仙梯时认识的，他的资质是六成巅峰的极限紫府，而我只有五成多罢了，所以当时他主动找到我提出要结盟一起攀爬登仙梯之时，我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能够跟高手结盟，然而……从那以后却是我一整年时间的噩梦开端。” 　　“哦？”莱昂纳德挑了挑眉，真心实意问出一个问题：“既然灵左师兄资质比师姐你更高，那应该在许多地方都对你有提携作用吧？又何来的噩梦之说呢？” 　　“正常情况的话，确实是会如此，但灵左……灵左他……”莱欧娜语气带着令人怜惜的颤抖：“他跟正常人不一样，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是个瘸子，生理上是，心理上也是……” 　　心理上的瘸子？ 　　虽然莱昂纳德内心非常清醒，不过他听到这话也是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的欲望，直接开口问道：“师姐此话又是何意？什么叫生理上是瘸子，心理上也是？” 　　“我……我不能说……” 　　莱欧娜满面凄苦之色，用力摇头不再接着往下说下去了。 　　但话题已经至此，又哪里是她想停就能停得下去的呢？ 　　“师姐，请你相信我。”莱昂纳德表情端正可靠道：“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是你告诉我的，我就绝对会终生都烂在肚子里，而且……我也只是为了帮你分担罢了。”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莱欧娜呆呆看着眼前轻声向自己做出保证的青年，目光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也没什么别的理由，我就只是想对你好而已……你是师姐嘛。” 　　莱昂纳德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同时抬手摸了摸鼻尖，神态之间略显羞涩，而看到他这副模样，莱欧娜忽然脸颊一红。 　　“是、是这样吗……我明白了，那，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师弟……但你可一定要记住，千万别说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嗯，我知道了！”莱昂纳德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道：“师姐请但说无妨。” 　　“好吧……” 　　莱欧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陷入回忆当中。 　　“一年之前，我刚进仙武宗，面对漫无止境的登仙梯考验正是满心彷徨之际，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孩却主动找我进行了搭话攀谈……那个人就是灵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情，假意 　　午后时分，整个地字院内四处都笼罩在寂静无声当中。 　　除了莱昂纳德居住的那间弟子宿舍之外。 　　明媚阳光透过窗纸在房间地面留下一抹金黄剪影，光斑交错的同时也映照出空气里面游荡跳动的微尘颗粒。 　　如此安静而惬意的午后时光，莱欧娜与莱昂纳德促膝坐于床边，两人目光时不时交汇碰撞，转眼又迅速分开，仿佛一对初坠爱河的璧人，浓情蜜意的同时也难免略显羞涩。 　　“所以师姐，那位灵左师兄，他早在一年前你们拜入仙武宗门墙之时就已经开始暗自利用并且威胁于你了吗？” 　　莱昂纳德眉心微微皱起，一脸的义愤填膺。 　　“嗯，不过这话你可千万别拿出去乱说……”莱欧娜点了点头，眼角也逐渐泛起湿润：“起初我只是可怜他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人管就活不下去的小猫一样，所以才肯放下戒心答应与他一起攀爬登仙梯，结果谁承想，他竟然是打着将体重悄悄压在我身上的算盘。” 　　“这有些不太对吧？”莱昂纳德突然插了一嘴道：“我听说，灵左师兄的仙道资质也并不算弱，还有些一代的师兄师姐们在私底下传言，说他的资质就算是比起师姐你来，恐怕都不遑多让呢……” 　　“嗯，确实是有这么个情况。” 　　被莱昂纳德突然打了这么一手出其不意的提问，莱欧娜面色连丝毫的慌乱都没有，她甚至连说话语气也没有受影响，继续神色哀婉道：“灵左的真正资质，其实是六成九分紫府，虽然他资质比我都要更高一成，不过终究也还是良才美玉的范畴罢了，跟师弟你这样天纵之资的真正天才完全不同，况且凭他当时弱不禁风的身体情况，想要攀爬登仙梯简直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所以，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更可悲的是我竟然相信了他，我……我真的太傻了……” 　　话说到这里，莱欧娜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泪，而莱昂纳德也是贴心为她递去手巾。 　　纯白色泽的丝绸手巾，边缘部分做了镂空印花的蕾丝处理，右下角还印着一个细小的狮鹫头简笔画缩影。 　　这样一条手巾，在普通人看来几乎已经是小半个月饭钱了，但对于莱昂纳德这种王室皇子来说，不过就是用过即丢的替代纸巾之物罢了。 　　“谢谢你，师弟……” 　　莱欧娜接过纸巾，从小参与家族商会生意的她只是略一经手就判断出这条丝绸手巾的价值，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得咋咋呼呼的惊讶样子，或者露出什么感动之色，只是从善如流地用手巾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痕，然后就顺手将手巾收在了衣物内兜里面，看向莱昂纳德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娇羞之意。 　　“一条手巾而已，师姐何必跟我说谢呢。”莱昂纳德也注意到了对方收起手巾的小动作，面对如此充满女儿情怀的举动，他嘴角露出清浅微笑，语气柔和道：“不过我确实也有些好奇的，既然灵左师兄想要找人充当踏板，以便于自己能够攀爬上登仙梯，可他为什么不去找其他身强力壮的师兄们，偏偏会寻上师姐这样体态柔弱的女孩子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只是略有猜测……”莱欧娜这次终于是语速变慢了下来，她目光幽幽望向房间地面的阳光剪影，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道：“当时同一批攀爬登仙梯的弟子里面，男性比例要远远大于女性，而且其中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彪悍男子，而女性里面外表最小，同时也是看起来最好掌控的，当然就是我了……灵左那个时候本身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找别人他或许感觉有些吃不准，所以才找到了我这样一个看起来体魄跟他也相差无几的女孩子，不过我的资质高，体质也比外表看起来要更好一些，所以倒是让他误打误撞，借力登上了七千多级台阶。” 　　“原来如此……原来当初的整件事情里面，竟然藏有如此之多的隐情！”莱昂纳德听完莱欧娜的叙述，脸上露出气愤交加的表情：“这件事情，宗主大人他知道吗？” 　　“……别！” 　　一听到莱昂纳德提起宗主，似乎有上报宗门伸张正义的念头倾向，莱欧娜立刻出声阻止道：“此事……此事万万不可告知宗门，师弟你千万别害了我！” 　　“师姐此话又是何意？”莱昂纳德疑惑扭头道：“那灵左如此的算计同门，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宗主大人这件事情？” 　　“此事，此事……” 　　莱欧娜眼中闪过几分慌乱目光，不过她终究还是找到了说辞，短短几秒就续上了话音：“此事其实，还别有内情！” 　　“哦？竟然还有其他内情吗？”莱昂纳德点了点头：“那就请师姐继续为我排疑解惑吧。” 　　“当初的那件事情，我也是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而在过去一年里面，作为整个人字院资质最高的两人之一，灵左他如何肯放过我这么一块软弱可欺的大蛋糕？所以平时经常会强迫我去他的弟子宿舍，一则是上交我自己的部分修行资源，第二就是让我把自己的修行经验说与他听。”莱欧娜说着，眼神也流露出追忆与后怕之色：“当时的我，实在是太傻太天真了，我以为他是资质不好，所以才那么依赖我的修行资源，还有修行时的经验也是一样，全部都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了，甚至……甚至包括我钻研许久的一套秘法。” 　　“秘法？” 　　莱昂纳德闻言目光一亮。 　　“师姐说的秘法又是何物？” 　　“就是一套通过运转精气的方式来刺激特定穴位，进而达到增强爆发性速度的窍门。”莱欧娜大略说了说加速秘法的原理，接着道：“师弟，你也是知道的，我本来就主修游龙清影心法，所以在腿功和速度方面，我也是下过很大一番功夫的，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实在太蠢，竟然将这门秘法教给了灵左那人！” 　　“这确实算是暴殄天物了，他一个……” 　　莱昂纳德嘴一漏，差点把“他一个瘸子”说出口来，不过随即他立刻收住话音，快速转换话题道：“不过师姐，你说的这些遭遇和经历，跟我想要将灵左师兄的劣行上报到宗主那里有什么必然的冲突之处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门情深，意比金坚！ 　　“倘若此事就只是如此的话，我又何苦几番推辞，不肯让师弟你掺和进这摊浑水里来？” 　　莱欧娜目光出神看向房间地面上折射而出的光影，似乎是完全陷入进了回忆的思绪当中。 　　“至于师弟你说的上报宗门……如果情况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也一定会付出十分沉重的代价，所以万万不可行此下策。” 　　“这……此话又是怎说呢？”莱昂纳德有些被绕晕了，他忍不住疑惑询问道：“灵左师兄算计同门，横行无道，上报宗门合该是他单独受罚才对啊，跟师姐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其实是有的……” 　　莱欧娜幽幽叹了口气，目光缓慢移动到莱昂纳德身上，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无奈与苦闷：“师弟你难道就不好奇吗？灵左的修行资质冠绝整个内门人字院当中，即使是我也比他低了足足一成，他的真实修为恐怕早已突破炼气七层，达到了第八层的境界，可他又为什么主动在最后一场比试里面弃赛不来？要知道，以八层打七层，哪怕他瘸了条腿行动不如我这么便利，但获胜也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更何况有我教会他的加速秘法，他行动起来也与一般的弟子差不太多，想输那当然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如此说来，似乎也对……？”莱昂纳德略微思考片刻，面颊之上忽然表情一变：“师、师姐，你，还有灵左师兄……你们难不成是，早就商量好决赛有人要主动弃权了？” 　　“嗯……” 　　莱欧娜微微点头，认同了莱昂纳德的猜测。 　　“所以，那个主动弃权的人，其实就是灵左师兄？”莱昂纳德继续缓缓猜测着：“他用之前留下的所有把柄和师姐你进行交换，让你赢下这最后一场决赛的胜利？” 　　“没错。” 　　莱欧娜没有再继续补充阐述或者为自己辩护什么，她只是露出一脸无奈的苦涩笑容，而看着她这副模样，莱昂纳德也开口安慰道：“不过我也理解你，师姐，内门比试第一的惊人奖励，这份价码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但是如此一来，灵左师兄岂不是当真就要一直逍遥下去了？又有谁能够惩罚制裁于他呢？” 　　“谁？大概永远都不会有这个人的吧……”莱欧娜摇了摇头，语气充满感叹道：“以内门人字院的弟子资质，即使再过去十年，也绝对不会有超越他的人出现。” 　　“师姐，你这话可说得太绝对了。” 　　莱昂纳德忽然轻笑一声：“其实，今天师姐能够跟我交心说这么多心里话，我真的感觉很开心，而且这对师姐来说，也是一桩天大的幸事。” 　　“幸事……？” 　　莱欧娜闻言歪了歪脑袋，这次换她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而莱昂纳德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就接着说道：“师姐，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件事情？虽然灵左师兄确实是天赋惊人，但那也只是在你们人字院当中而已，除了人字院之外，或许在其他等级的弟子院落当中，即便是灵左师兄的资质也立刻会变得泯然众人呢？” 　　“其他，弟子院落？” 　　莱欧娜目光楞楞看着莱昂纳德嘴角流露的微笑，忽然间，她瞪大眼睛惊叫了一声，脸上也随之浮现出惊喜的表情：“难道说，师弟你这是打算亲自出手？” 　　“那当然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住在地字院的待遇呢？还有天纵之资的评价……” 　　然而听到莱昂纳德自信低语的话音，莱欧娜却立刻选择了严厉禁止，并且她脸上刚露出惊喜之色的面颊此刻也迅速换了副担忧的表情。 　　“师弟，不行，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做出点什么冲动之举可就晚了！” 　　“我明白的，师姐。”莱昂纳德点了点头，表情沉稳而平静：“在真正成长到超越灵左的那个时候之前，我都会一直忍耐下去，不会给师姐添麻烦的。” 　　“什么叫不会给我添麻烦？”莱欧娜闻言一下子鼓起了脸颊。 　　“我在乎的是会不会被添麻烦吗？我只担心你傻乎乎跑去找灵左讨要个说法，然后被他明里暗里整治得举步维艰，这也是我之前一直不愿意告诉你事情真相的原因。” 　　“师姐……” 　　莱昂纳德略微哽咽了一下，然后他忽然表情一肃，语气信誓旦旦道：“师姐对我这么好，方方面面都替我考虑周全了，反倒是我一直追问个不停，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还请师姐千万不要介怀在心上，日后等师弟我修行境界精深之后，一定要将灵左师兄狠狠惩治一番，才能够替师姐出掉这口恶气！” 　　“好啦，知道你真心可鉴啦，但这确实是没有必要。” 　　莱欧娜面带微笑道：“最重要的事情，永远是确确实实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师弟你可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知道的师姐，不过这种事情，危险总是难免的嘛。”莱昂纳德说着忽然有意无意提了一嘴加速秘法的事情：“如果师姐能够把那门加速秘法交给我，安全问题肯定是能够大大提升的……哈哈，我也只是在开玩笑，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啦。” 　　“话不要说绝对了。”莱欧娜微微摇头：“这只是一门粗浅秘法而已，就算把精气所刺激的全部穴位都加在一起，也不过短短二三十处变化罢了，教给你，又有何不可呢？” 　　“啊？真的要教给我啊？”莱昂纳德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再怎么粗浅的秘法，那也是秘法，就这么轻易的直接教给我……这真的合适吗……？” 　　“合不合适是我说了才算的呀，况且师弟你不是还说要保护我，替我出气吗？”莱欧娜微微一笑：“我可就等着日后师弟你的修为水涨船高，然后再把灵左那人给狠狠教训一顿咯？” 　　“嗯，肯定！”莱昂纳德面庞紧绷承诺道。 　　而看着他这副模样，莱欧娜笑容温婉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呢，哪有师姐撺掇师弟去冒险的道理？秘法就教给你随便练练手吧，自己能多个一技之长也不错，至于灵左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魔星！ 　　地字院外。 　　莱欧娜缓步离开这座自己已经来过许多次的弟子别院，她的脸上此刻仍然带着天真清纯的笑意，直到彻底转出院落外面的道路拐角时，她才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关于灵左和她的关系，虽然多费了几番口舌，不过总算是把这件事情给圆回来了。 　　莱昂纳德……该说他不愧是一国王子吗？对于身边其他人的警觉性确实够高，哪怕仅仅只是一些捕风捉影般的传言，就足够让他心中产生出疑窦来，而和这位心思细腻缜密的师弟相比，灵左简直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只要自己稍微对他好一点，装得依赖眷恋他一点，再找机会营造出一些两人之间的邂逅和羁绊，就足够让这个小傻子被哄骗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实在是天真得有些愚蠢的人呐…… 　　想起面对灵左时那种轻而易举就能够掌控他的言行以及喜怒的感觉，莱欧娜嘴角浮现出一抹清丽纯美的微笑，再想到之前在地字院里费尽心神才能堪堪对付得了莱昂纳德，她脸上表情再次变得沉寂下去。 　　加速秘法……自己确实是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了。 　　莱昂纳德此人，虽然看似一口一个“师姐”叫得亲切，但实际上他却着实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难缠角色，莱欧娜为了转移开他对于自己跟灵左之间关系的注意力，内心纵然有千般不舍，但也只能忍痛割爱，亲口将加速秘法传授出去了。 　　而教会莱昂纳德加速秘法的事情，究竟值还是不值，莱欧娜内心当中也有几分自己的考量。 　　让莱昂纳德相信她口中所解释的跟灵左之间关系的说辞还只是其次，将这份秘法传授出去，最大的价值其实还是在人情上面的。 　　就像她当初在登仙梯上故意对灵左表现出不离不弃一样，以及后续通天殿里的慷慨解囊，这些全部都是同一个道理——用对于自己来说无关痛痒的利益，去投资一份未来有可能会获得更大回报的人情，无论成与不成，反正莱欧娜自己都绝对不会亏。 　　灵左教给她的加速秘法，确实是非常珍贵的，否则她也不可能利用加速秘法去融合自己主修的游龙清影心法，并且使得实力获得极为巨大的提升。 　　不过秘法再怎么珍贵，她现在都已经彻底学会了，而一直捂在怀里这份加速秘法又不会为她带来什么别的利益，但教给莱昂纳德可就不一样了，付出一份已经被榨空了利益的好处，却能够收获一位前途光明的修道天才的人情与好感，这简直可以算是一桩天大的好事了。 　　简单来说，自己几乎没有付出任何实质性的代价，但是却白嫖了莱昂纳德这位二代修道天才的人情，值还是不值？ 　　灵左虽然也是天才，但他仅仅只是六成紫府的资质罢了，而凭他良才美玉资质钻研出来的秘法，又哪里能有天纵之资的人情回报效率高呢？ 　　况且无论有没有回报其实都无所谓，留着这份人情也挺好的，毕竟……这可是一位地字院的天才弟子的人情啊，反正自己怎样都不算亏。 　　地字院内，莱昂纳德稍微打开一些窗户的边缘，透过窗缝望着莱欧娜身影渐行渐远，慢慢离开了地字院当中，他这才将窗户放下，脸上已经露出难掩得意的神情。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独自站在房内，莱昂纳德得意而又张狂的大笑出声。 　　自己仅仅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不要钱的承诺罢了，空口无凭根本就是毫无损失，却可以白嫖到仙武宗一代弟子当中最强的两人都争相习练的腿功秘法，这简直就是赚翻了好吧？ 　　至于说最后如果自己不去履行承诺，对方追究下来怎么办？ 　　莱欧娜心机很深，关于灵左的事情，她肯定还是说了有谎话的，而且谎话的部分绝对还不少，至于其中究竟能有几分真几分假…… 　　实话说，这非常难以辨别，毕竟所有女人几乎都是天生的谎言家，所以从对方嘴里说出口的话，他是绝对一句话都不会信的，只把莱欧娜叙述的那些经历当成是评书一般来听，有什么好处来他就收着，帮助自己快速变强，等到哪天他的修为超越莱欧娜和灵左，到那时的整个仙武宗内外门，所有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将会变成只不过是小孩儿把戏一样罢了！ 　　…… 　　正午过后，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 　　弟子们的休息和用餐时间结束，通天殿前再次聚集起了一代的杂役以及二代所有的内外门弟子。 　　接着上午结束的十六强比试，下午第二轮的八强决赛继续展开。 　　最后剩下的八名外门杂役弟子，共同角逐出前四、前二、以及仙武宗的外门第一，所有人都在祈祷着后面的比赛能够平安顺利，看他们紧紧绷着的面颊，足可见其内心情感的压抑……除了一个人之外！ 　　江恒！ 　　他安安静静站在台边的八人当中，甚至还有心情找别人聊天搭话！ 　　“哎，师弟，待会儿这八强赛，你准备多久上啊？要不然咱们一起？” 　　被江恒搭话的弟子压根就不敢回应他，第一是他现在真的真的好紧张，第二则是…… 　　——他就算主动弃权认输，也绝对不愿意跟江恒这种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恐怖魔王同站于一处比试台上！ 　　但老实说，能够有机会闯进八强决赛，往后每一轮的获胜奖励都将会变得异常珍贵，就像是内门最后的八强赛一样，所以他此时此刻根本就不敢回应江恒的搭讪，生恐这位天上魔主当真看上自己了，那样的话可就彻底没有机会继续冲杀决赛了。 　　同样的想法，不止是这位弟子，其他几位闯进决赛的杂役也都纷纷是这种念头，谁都不敢说话，谁都不敢出头，谁都害怕成为江恒关注的目标，然后不得不跟这个恐怖魔头一起站在比试台上，或者连高台都不敢上去，直接就在台下喊出了认输…… 　　然而想法归想法，比赛终究还是要继续，哪怕没有任何人敢搭理江恒，但他仍然还是迎来了自己的八强赛对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摹人之术，天地建木！ 　　陈默的第二遍剑招，说第二遍他就真的只使了两遍，最后一式凤落西山还剑归鞘之后，他随手一挥散去长剑，目光淡淡落在灵左身上。 　　“怎么样，这次记住了多少？” 　　“七成八成的样子……差不多吧。” 　　灵左闭目快速在脑海内回闪了一遍刚才陈默使出来的剑招路数，本来他是想说全都记住了的，但又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太谦虚，话说得太满了，所以话音临出口时就变成了七八成的样子。 　　“七成八成？那也差不多了。”陈默面露微笑看着他说道：“凡人习练剑诀，首要重在招数的准确性上面，丝丝入扣只是最基础标准，不过剑仙之剑却是与凡人剑诀大为不同，招数虽是入门基础，但绝对不是其中的重点，剑仙之剑，首要重神，来，现在施展一遍给我看看你记住的剑诀吧。” 　　“是，弟子遵命。” 　　灵左悟性不错，他听着陈默的话，心里也稍微产生出了一些触动，拔剑而出之时，龙蛇剑上黑芒一闪，高亢清越的剑鸣声立刻响彻整片紫竹林。 　　“那弟子就再次献丑了，还请宗主大人多加斧正。” 　　手握剑柄，冰凉而又坚硬的触感立即顺着掌心传回到脑海当中，灵左倒提剑锋朝陈默拱手献了一礼，随即他一转长剑，脚下踩踏着林间落叶开始迈出剑诀起手时的七星步。 　　脚踏七星，身随意动，以魂驭剑，人剑合一…… 　　迈出七星步的同时，灵左微微合拢了双眼，他并不怕自己闭眼的动作有可能会使得剑诀招式走形，毕竟他炼气九层的修为也不是白来的，区区身体姿态的操纵对他来说只是信手拈来的小把戏罢了，无论闭眼不闭眼他都能保证自己的动作不会有丝毫的走形。 　　而闭上眼睛更能够让他将全部的心神和感知都集中在手里的龙蛇剑上面，漆黑一片的视觉当中，灵左努力用意念去描绘一把锋芒四溢的绝世神剑，雪白剑身之上鳞光闪烁，剑脊底部龙蛇二字笔锋如钩…… 　　“差一点，还是差一点。” 　　看着正在闭目迈出七星步的灵左，陈默摇了摇头，忽然开口说道：“光是摹剑又有何用？御剑之术，乃是剑仙御剑，摹剑不摹人，便如同空中起楼阁，你就算再练十遍、百遍、千遍都休想入门！更何况龙蛇乃是灵剑，蛟灵凶煞，你再如此行自掘根基之事，早晚有一天会沦为龙蛇之剑的剑傀，如那嗜杀成疯之人一般，终日沉沦尸山血海，死后连真灵都要被吞入剑中，如坠万劫不复之境！” 　　“咔嚓……” 　　听到陈默的提醒，灵左脚下的七星步略微一顿，踩在竹林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他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立刻虚心求教道：“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尊教我何谓摹人之术？” 　　“摹人之术……说来其实也简单。”陈默目光上下打量了两眼灵左，随后继续说道：“本尊观你并非是那种世间伟丈夫的料子，摹画气吞山河之像就不太适合了，同理也不适合诸天神佛的镇压之路，也罢，那便传授你荣枯循环的生死轮转之像吧，你且听好了……” 　　决定好传授给灵左的心像类型之后，陈默话音稍顿，接着道：“身似漂萍木，天地无有根，一季繁荣一季枯；荣则十万里，彻地通天渊，下宿神魔上居仙，枯则绝生机，宇内无人寰，仙佛嚎哭鬼神惊……” 　　随着陈默的话音，灵左内心原本已经有了些许雏形的龙蛇剑影立刻崩碎成点点流光，然后一片漆黑水面之上，不知从何处漂来了一棵枯萎到只剩下犹如火柴梗般造型的树干。 　　树干静静漂浮在水面之上，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但是却又有无数虚幻的根系散布在水中，一刻不停地快速进行着吮吸，灵左甚至能够听到树干根系吮吸水流的声音，而就在这样玄之又玄的视角之下，整段树干都在迅速变得丰盈并且成长起来，它一直一直一直都在不断生长着，吸收养分，然后生长树干，再吸收养分，然后又继续生长……直至长到了数十万里高，承载树干的水面早已被吮吸干净消失不见，而剩下的庞大树干则撑起了整个天地之间的广袤世界，十万里树干上，神魔仙佛寄宿，草木妖兽滋生，四季巡回轮转，好一番生机盎然的气象。 　　而又一转眼，长久没能得到水流滋润，树干逐渐开始枯萎凋零起来，草木化作朽土，妖兽只剩骨骸，风一吹便全都散成黄沙，寄宿于树干之上的神魔仙佛更是哭的哭惊的惊，最终也没能逃脱化为灰灰的命运，枯萎到最后，彻地通天的庞大巨木重新变回一根火柴梗似的枯槁树干，寂静无声等待着再次有水流从虚无当中积蓄而出…… 　　如此循环往复，一轮又一轮的枯荣，无数繁华世界自树干之上诞生，又随同树干的枯萎一并走向终结，灵左已经浑然忘记了自我、忘记了龙蛇剑、忘记了万剑诀、忘记了陈默、忘记了仙武宗、以及之前的一切事情，他仿佛就化身为那棵巨木，繁荣时撑起了天地，又在枯萎之时不断走向一轮轮的终结。 　　——建木！ 　　冥冥当中，一个名字从灵左的意识里浮现而出。 　　建木，这就是那棵巨木的名字！ 　　天地支柱，神树建木！ 　　一荣一枯的循环，便是由生至死的轮转！ 　　“灵左，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建木，不……是我自己？” 　　灵左眼前，建木的荣枯逐渐开始加速，汲无垠之水而繁荣，又在虚无当中凋落，荣枯、生死，就像是一个首尾相接的环，慢慢连接在了一起。 　　“建木不生不死，不增不灭，其由生可以至死，而由死亦可至生，便以建木作为你的剑仙本相，驭使灵剑吧。” 　　陈默看着灵左双目微闭的样子，目光实际上却是直接看到他神台之上那株新生的天地建木，于是又继续说道：“魂念本相已成，现在你可以开始摹剑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蛟灵、入微！ 　　紫竹林内，叶落无声。 　　剑影扫过半空，冷光湛湛似银屏铺开，灵左仍然微微合拢着双眼，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与肃穆，反而逐渐变得平静放松起来。 　　沙沙…… 　　软底练功布鞋踩在林间落叶上面，不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响，灵左脚下绕着八卦阵盘一遍又一遍踏出七星步的轨迹，不知从何时开始，一股微风轻轻缠绕在他身上，也盘旋延伸到了龙蛇剑的锋芒之间。 　　摹人，人如建木！ 　　摹剑，剑贯死生！ 　　无形的观想当中，灵左已经完全进入到了神树建木的荣枯循环意境当中，一荣是一生，一枯是一死，荣枯的循环便是生死的轮转，而不断轮转着的生死循环之间隐约浮现出了一抹斩天绝地的森冷剑芒。 　　龙蛇…… 　　似龙之蛇，即为蛟！ 　　龙蛇剑！ 　　“——昂！！” 　　天地之间，建木之上，点点剑芒化作银白鳞甲，一头庞大蛟龙缠绕着建木主干高高扬起了狰狞头角，随后它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眼前的苍茫天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鸣。 　　一荣一生，生是纯阳，一枯一死，死是至阴。 　　荣枯，生死，阴阳…… 　　天地不停翻覆，建木历遍枯荣。 　　生与死、阴与阳，灵左观想的画面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混沌，建木消失了，天空和大地也消失了，那条带来建木荣枯的河水也消失了，所有一切都交织混杂在一起，而就在这样朦胧模糊的世界当中，一股白色的气流与一股黑色的气流油然而生，两道气流刚出现就立刻彼此相吸碰撞到一起，像是两块正负极的磁铁一般，但真正完全接触之后它们却又始终没办法彼此相融，只能保持着紧密接触的状态飞速旋转起来。 　　如此旋转着，黑白交界的位置，一把通体雪白银亮的长剑正在反复被磨洗着锋芒…… 　　“灵左，剑相已成，还不醒来？” 　　眼看灵左神台之上剑相稳固的同时，陈默出声提醒了一句，而听到他提醒的话音，灵左立刻浑身一颤，然后他整个人都仿佛脱离出一层水面般由恍惚变得清醒起来，双目瞬间睁开，口鼻之间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呼……吸——！！” 　　待到肺部一口浊气排空，再次深深吸入紫竹林间清冷的空气，灵左眼神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他脚下不停，最后走完一遍七星步，随即便顺着剑诀接下来的路数开始挥舞起了手中银光闪闪的龙蛇利剑。 　　嗡嗡！ 　　利剑横空，这次却和刚才剑掠无声的情况不同，随着灵左的持剑挥舞，龙蛇剑不断震荡起剑刃，发出声音异常明显的剑鸣。 　　在真气加持之下，灵左甚至能够清晰看见有无数灵机光点自然而然般从竹林各处汇聚而来，它们宛若被赋予了生命，或是犹如飞蛾扑火，或是像飞鸟停留，所有的灵机光点最终都汇聚到了龙蛇剑上，以至于整把剑的剑身都在不断散发出纯白刺目的光芒！ 　　但是剑诀到这里，才仅仅只走过了一半的招式路数…… 　　陈默并没有开口喊停。 　　所以灵左还在继续挥舞着长剑。 　　龙蛇剑上闪耀的光芒变得越发炽烈！ 　　灵机不断朝着剑舞的中心汇聚、压缩，甚至都已经渗透进了龙蛇剑的剑身当中……它此刻不再是被大量天地灵机渲染得发出光亮，而是剑刃本身就在发光！ 　　发光、发亮！ 　　“昂！！！” 　　有那么一瞬间，灵左仿佛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耳畔传来，震得他浑身骨骼连同头皮都在一起发麻，与此同时，他眼中已经算是光芒夺目的龙蛇剑当中，一道庞大的蛟龙本相冲天而起，在半空旋转两圈后怒张开血盆大口，迎头朝着他吞噬而来。 　　“……啊！！” 　　灵左被眼前异象吓得失声发出惊叫，然而就在下一刻，那头已经扑到他眼前的蛟龙却又忽然散作虚影，紫竹林还是那座紫竹林，陈默依然静静站在他旁边几米开外的位置，但是那些仿佛被注予了生机活力的灵机光点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刚才显现出蛟龙本相的龙蛇剑则不知何时脱手飞出，半截剑刃深深没入进地面岩石当中，剩下的半截雪白剑刃遍布着密集而银亮的蛇鳞细纹。 　　“刚才你为什么让剑脱手了？”陈默环抱双手朝他问道。 　　“我……弟子、弟子好像看到了……” 　　灵左仍然有些心存余悸的喘了喘粗气，他目光看向倒插在地上的龙蛇剑，等到心神稍定才继续说道：“弟子刚才好像看到了……看到有一头蛟龙从剑上飞出来！” 　　“蛟龙？”陈默跟着也看了眼龙蛇剑，随即他轻哼一声道：“蛟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本来就是用蛟血与蛟灵灌注出来的一把灵剑，刚才只是蛟灵在呼应你的剑诀罢了，你又何故表现得如此不堪？” 　　“蛟灵……？” 　　灵左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然后他立刻又低下头去，面露羞愧道：“弟子明白了，是弟子大惊小怪，还望宗主大人恕罪！” 　　“本尊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怪罪于你？抬起头来吧。”陈默盯着他摇了摇头：“不过你也千万别让本尊的这一番苦心与期待落空了才是，去，把剑拔起来，再行一遍剑诀给本尊看看。” 　　“弟子遵命！” 　　听到陈默说不怪罪自己，灵左顿时喜上眉梢，他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几步走到龙蛇剑旁边，伸手握住剑柄稍微用力往上一提，没入地面一半的剑刃很轻松就被他拔了起来。 　　“呼……” 　　缓缓吐气，清空心绪，建木虚影顺流漂来…… 　　“——吸！” 　　一口清气灌入体内，寒光剑影翩然而生！ 　　下一刻，灵左手持长剑开始绕圈走起了七星步，生死磨盘之间，龙蛇剑影若隐若现。 　　七步走完，天地灵机汇聚，他抬手便挥舞出了第一式剑诀的路数…… 　　昂！！！ 　　紫竹林间，某一刻再次有蛟龙虚影冲天而起，不过这一次灵左并没有松手。 　　他咬牙硬顶着蛟灵的凶煞之气，手中行剑如水，继续走完了最后的两式剑诀路数。 　　……游龙归海、凤落西山！ 　　“锵！” 　　灵左手腕轻轻一转，龙蛇剑立刻归还进剑鞘当中，而陈默则对他拍了拍手，微笑称赞道：“不错，虽然最后的驭灵两式还差了点味道，不过你已经基本学会这套练剑入微的剑诀秘术了……嗯，算是半只脚踏进剑仙的门槛了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色蝴蝶，飞舞翩翩 　　“门槛……？” 　　完整使出全部的剑诀招数，灵左本来还有些喜上眉梢，但陈默赞赏的话却是让他丝毫顾及不上高兴，急忙打蛇上棍继续追问起来：“宗主大人……师尊！敢问这剑仙御剑之道，究竟如何才算是真正有所成就呢？” 　　“有所成就的剑仙嘛……” 　　陈默稍微想了想，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这个问题你有空可以去问问优纪，她勉强算是在剑仙一道之上有些造诣的。” 　　“优纪长老？” 　　灵左闻言脑海当中瞬间闪过一道静静盘坐于养心殿内的少女身影——三千青丝顺着飘逸道袍披散垂下，昼夜转换的时光落在殿内飞尘缓缓的空气当中，无数个日夜不断重复着黑与白的轮转，少女阖眸低首气质朴素无华，然而在她身旁却连光阴长河都仿佛凝滞住了前进的步伐…… 　　仙武宗内外门上下，在弟子当中最具有威望的长老毫无疑问是平时负责处理各种闲杂事务的黛菈长老。 　　而掌管弟子阁庞大灵物库存的洛兰长老则是所有弟子都最敬畏的一位，毕竟万一不小心惹到了这位长老大人，往后再想从弟子阁里换取什么灵物，那可就免不得要平白经受许多刁难了。 　　不过除了这两位宗门长老，要说最令仙武宗弟子憧憬与向往的长老，那肯定还是非优纪不可的。 　　她人气如此之高的原因很简单，总共有三点： 　　其一是优纪作为宗主左膀右臂的地位，即便放在整个仙武宗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黛菈长老和洛兰长老见了她也要退步礼让三分，更遑论是其他拜入宗门的弟子？ 　　其二是优纪绝强的实力，有不少内外门弟子都曾经亲眼见过仙武宗主峰旁边的一座半截平顶山，据说那里曾经也有一座耸入云端的巍峨山峰，并且那座山峰原本就是仙武宗的门派驻地所在，结果后来优纪长老在山巅渡劫，整座山峰都被劫雷硬生生劈垮了一半，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仙武宗主峰存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深不可测的高强实力……要说如果光是这两点的话，优纪其实也只会是一位比洛兰更加受弟子们敬畏的长老罢了，然而除了这两点，她身上还有最为关键的第三点特质——那就是风华绝代的气质！ 　　风华绝代，这个词汇放在她身上，真的是丝毫都没有夸张。 　　哪怕灵左对于男女方面的情感并没有什么欲望和需求，但他仍然从优纪身上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魅力与吸引。 　　外貌的美丽还只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她那种飘逸出尘混杂着位高权重、同时还透露出些许少女娇俏和睿智娴熟的复杂气息。 　　每当优纪身穿宽松道袍盘腿静坐于养心殿上之时，殿外经常就会有各路内外门弟子“偶然”路过，他们一个个脖子都快要伸进养心殿门口里去了，目的只为了能够多目睹目睹优纪长老的芳容……所有优纪在宗门之内的人气与受欢迎程度，由此便可以略见一斑了。 　　想到宗主让自己可以去找优纪长老多请教请教关于剑仙的一些基础问题，灵左哪怕心无旁骛，可他内心仍然还是难免升起了几分淡淡涟漪的波澜。 　　“好了，关于剑仙成就如何的问题，日后等你有宽裕的时间了，都尽可以去找优纪长老询问个清楚，现在本尊就不与你多浪费时间了。” 　　陈默并没有给灵左太多心猿意马的时间，他再次抬手从半空凝聚出来一柄利剑，接着问道：“剑仙御剑，还记得怎么划分类别的吗？” 　　“是，弟子记得。”灵左仔细回想了一下，语速有些迟疑道：“分别应该是以气御剑，以神御剑，以魂御剑……呃，对吧？” 　　“本尊问你的问题，你又把问题还给本尊作甚？”陈默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你倒是记得够清楚，没错，御剑之术总共分为气、神、魂三道，这三者并没有谁强谁弱的关系，甚至以气御剑最后也要走神、魂两道，然而对于神、魂两道来说，他们却是不需要再重修一遍以气御剑的路数，至于这三种御剑类别的强弱……倒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说法。” 　　“是，弟子受教了。”灵左恭敬垂首说道，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不过他也确实是在专心了解关于剑仙的情况。 　　毕竟……从今往后这可就是他将要踏上的仙路了，必定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而以气御剑的气，说的当然就是真气了。”陈默对于灵左不声不响就摆出虚心求教姿态的样子十分满意，于是多介绍了几句。 　　“不过其实就算你用真元去催动，那也还是叫做以气御剑，而以神御剑的神，说的其实是神念，至于以魂御剑就更好说了，直接就是以魂魄本相驾驭灵剑，说是御剑，其实叫驭剑还要更加准确一些。” 　　“所以弟子现在……应该就算是以气御剑吗？” 　　灵左稍微调动起一丝体内经络当中被塞满了的真气，他本来是想要灌注进龙蛇剑的剑身里面，然后尝试尝试操纵飞剑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不过因为始终不得方法，最后那一缕真气只是沿着龙蛇剑的剑身盘旋一圈，然后就直接消失了！ 　　目睹着灵左有些想当然的粗疏手法，陈默摇头笑了笑。 　　“不，你这可不算是以气御剑，顶多……也就只是手法稍微粗鲁一些真气洗剑罢了，嗯，真气还是从本尊这里借去的。” 　　…… 　　紫竹林外，通天殿前。 　　下午的斜阳逐渐移动到与仙武宗山顶齐平的高度，无边云海尽头，金红夕阳开始翻涌起辉煌灿烂的霞光。 　　“今日比试已经全部结束，你等可自去弟子阁换取获胜奖励，明早继续进行最后的四强赛与决赛，迟到不来者当以弃权论处，都散了吧！” 　　黛菈站在高台上宣布完就转身离开了广场，而剩下的一众外门弟子与二代弟子们，此刻都以敬畏夹杂着恐惧的目光注视向巍然屹立在高台前方的获胜四人。 　　准确来说……敬畏是给其中三位的，而恐惧则独属于一人。 　　——江恒！ 　　“呵呵……” 　　感受着身上集中的恐惧目光，他无所谓的笑了笑，金红夕阳将霞光撒满他浑身布衣，仿佛泼头淋下的浓稠鲜血，透露出十足的凶煞与妖异！ 第一百三十章 江恒、商盟！ 　　“那个江恒，过去一年都不声不响，没想到一上擂台就那么霸道！” 　　膳食坊内，前来进用晚膳的弟子络绎不绝，一桌摆满饭菜的餐位周围，几个一代外门杂役正在津津有味的谈论着这几天来轰轰烈烈展开的宗门大比，其中一个杂役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口中唾沫横飞道：“你们都来评评，啊，格鲁特，武帮的帮主，够厉害吧？要说手段修为，那都是在咱们外门里面一顶一厉害的强人啊，结果呢？被江恒一拳就给打死了，连气儿都没来得及多喘一声！后面每一轮比赛，拳的拳脚的脚，哪个不是被他像捏小鸡仔一样弄死了？搞到最后决赛的时候，其他人连登台上场都不敢，这像什么话？要我来说，那个江恒就是个真真正正的狠人、恶人！格鲁特比起他来都只是小儿科罢了！” 　　“哦？”同桌一位杂役闻言摇了摇头：“此话……恐怕说得有些武断了吧？格鲁特只是修为差了他一筹而已，单凭下手狠辣，只能说明那江恒确实够狠够恶，但若要说他比格鲁特各方面都更强的话，我认为倒也未必如此！” 　　“哼，你认为？你又知道什么？” 　　之前评判江恒为人的杂役弟子不屑冷哼一声，表情里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单说够狠够恶的话，那确实不算什么，但你们可别忘了，那江恒过去一整年在咱们这群杂役弟子里面都名声不显，他明明有实力有手段，却甘心暗藏锋芒、泯然众人，这代表着什么？” 　　听到这个杂役弟子的话，同桌其他好几位杂役都开始回想起过去一整年时间里对于江恒这位同袍的印象，结果却是他们几乎找不出任何关于江恒的回忆！ 　　“嘶……！” 　　顷刻间，一股后背发凉的感觉从身上袭来，让他们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要我说，像江恒那般人物，心性、手段、实力，皆是上上之选，昔日能够潜龙在渊，今时今日也可以飞龙在天，格鲁特只不过是有些小手段和小城府罢了，又如何能够比得上江恒呢？” 　　杂役弟子摇头晃脑的说完自己对于江恒的评价，然后夹了一筷子菜肴送入口中，满脸惬意享受之色。 　　而看着他这番模样，同桌一位杂役忽然又开口问道：“哎，师兄高见确实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过那江恒每次登台与人交战，做的都是赶尽杀绝的事情，如此同门相残、滥杀无度的行径……咱们难道不应该对这种人口诛笔伐吗？为何还要如此夸赞欣赏与他？” 　　“呵呵，这就是你的观念还没有摆正了。” 　　先前评判江恒为人的杂役弟子呵呵一笑，放下筷子继续侃侃而谈道：“宗门大比，奖励惊人，我想没人会不对那些获胜弟子的奖励垂涎三尺吧？常言道人为财死！既然大家都是为了争夺同一份惊人的利益，那么会死磕到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你说江恒滥杀无度……咱们可是仙门弟子，虽然跟内门的那些道子大人们不同，咱们只是一群杂役武夫罢了，但即便如此，半只脚踏进修行中人的门槛，那也算是脱离了凡人的范畴，你用凡人之间评判是非善恶的标准来要求仙门弟子，这岂不是在徒然引人发笑么？更何况修行资源有时候比命都重要，多一分资源，就多一分修为精进的机会，而只要修为更上一层楼，那么到时候就又是另外一番全新的天地了，如此生死攸关之争，除了你死我活之外便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 　　听到这个杂役的高谈阔论，同桌其他人全都陷入了静默当中。 　　“是了……修行确实就是如此……” 　　片刻后，先前提问的那人轻叹一声，随即他举起茶杯朝出言点拨的杂役弟子敬了敬：“还是师兄领悟得更加透彻一些，这杯茶就以茶代酒，敬谢师兄了！” 　　“呵呵，呵呵……” 　　杂役弟子面带笑容接受了对方的敬茶，他也是嘚瑟上头了，表情洋洋得意道：“再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别觉得江恒为人如何如何，我只说一点，就让你们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哦？师兄还请快快说来！” 　　“就是就是，那江恒究竟还有什么奇特之处？” 　　“师兄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同桌几人已经被先前的讨论激发起了兴趣，他们立刻出声追问起来。 　　被众人好奇关注的目光包围着，杂役弟子很是享受了一番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然后他才语气神秘兮兮道：“这话，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要乱传，否则……哼哼，我也不多吊你们胃口了，那江恒，他的修为恐怕已经达到了先天层次！” 　　“先……！先天？” 　　听到他的话，桌边立刻就有一人忍不住失声惊叫道，但他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赶紧收小了声音问道：“师兄，此话可不能乱说，你……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就是就是，先天啊……江恒他虽然确实是厉害了一点，但……” 　　看到其他几人有些不信，杂役弟子表情顿时变得不悦起来：“哼，我好心告诉你们这种隐秘至极的消息，你们竟然还怀疑我骗你们？骗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吗？嗯？要是这种背后议论的话传到江恒耳朵里去，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呢！我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你们却不信我，当真是……好心全作了驴肝肺！” 　　“师兄，师兄你还请消气，我们这不也是……惊讶嘛。”同桌一人看他有些发怒，立刻面露讪笑道：“先天跟后天可全然不同，反后天而入先天，那就是一龙一象之力啊，至于江恒，他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是先天呢？咱们外门可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踏入过先天！” 　　“没有先天，那也是以前了，现在却是有了，他的名字就叫江恒。” 　　杂役弟子看着同桌几人，声音缓缓道：“我从哪里来的消息，这个不能告诉你们，但我只能说，消息百分百的准确，江恒确实就是先天境界的修为，而这次宗门大比，外门的比试台上，他已经赢定了！今后仙武宗外门不再有格鲁特，取而代之的是江恒，而武帮也会逐渐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商盟！”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落幕 　　翌日。 　　正午过后的通天殿前，数十位杂役弟子提着水桶与墩布，沿着比武台边缘仔细清理着各种污秽，白玉石台上残留着层层叠叠的血迹，这些都是过往几天以来上千名内门与外门弟子在比武台上喋血奋战的证明，还有各种砖石碎裂的痕迹，无不在昭彰着战斗的激烈与残酷程度。 　　然而再怎么残酷的战斗，到了今天也已经彻底走向了结束，上午进行的外门四强与决赛过后，现在他们开始收拾起了这片血腥擂台上遗留下来的狼藉残骸。 　　“啪！” 　　一位杂役弟子将吸满清水的墩布甩在地上，双手攥紧木柄用力刷洗血迹污渍的同时，他忍不住幽幽感慨了一句：“咱们啊……比试头天的第一轮初赛就被刷了下来，没出过什么风头，也没拿到什么好处，结果现在被使唤来收拾残局、清扫擂台的也是我们，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咱们真就只能一直做杂役了呗？” 　　“嘿，那不然呢？”听到他的感慨，另一位杂役杵着墩布杆笑道：“听你这话说的，难道还想像江恒师兄一样，轰轰烈烈一场不成吗？” 　　“你不想？” 　　“想啊，我当然想了，你问问他们，谁又不想呢？” 　　杵着墩布的杂役哂笑一下，目光扫了扫高台上面的其他几十个杂役，大家全都嘻嘻哈哈的回了句想，然后他目光落回最开始的那位杂役身上，轻叹一声道：“兄弟，别想太多了，咱们这群人注定了都是些屁大点儿似的小人物，像江恒师兄那样的潜龙，不是咱们能够高攀得上的，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就行了，啊。” 　　“可是江恒再怎么厉害，那也不还在外门么，跟咱们有什么区别？凭什么他就可以是万众瞩目的新星，我们这些人就只能成为陪衬似的小人物……” 　　被堵了一嘴的杂役弟子表情有些恹恹的嘟囔了一句，然而听到他的这句抱怨，杵着墩布的杂役弟子却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嘴里也是连声斥责道：“我好心劝你别乱说，结果你这人还真是不开窍啊？竟然敢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说江恒师兄的坏话！不要命了不是？” 　　“啊……？我、我说的话，又怎么了，那个江恒本来就……” 　　“你给我闭嘴吧！到时候话要是传到江恒师兄耳朵里去了，你可千万别牵连到我！” 　　杵着墩布的杂役弟子这下也没心情再跟他多聊了，弯腰抓着墩布木杆就开始重新刷洗起高台上残留的喷溅血痕，只不过经过对方身边时，他还是小声提醒道：“兄弟，现在外门形势已经变了，你明白吗？格鲁特死了，被江恒一拳打死的！整个外门，他就是现在新换的一片天，咱们连比试第一轮都过不去，你竟然还敢乱传江恒师兄的坏话？真不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吗？话我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这番话，他赶紧快步远离了这位口无禁忌的瘟神身旁，而最开始发出感慨的杂役弟子则楞在原地许久，他看着眼前血迹斑斑的残破高台，恍惚间浑身打了个冷颤，然后才猛地惊觉过来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蠢话。 　　江恒！ 　　那可是外门比试的第一名！ 　　连格鲁特都被他一拳打死了，自己又算是哪根葱，竟然妄想跟江恒那种强人相提并论？ 　　说好听点，他这就叫做天真、愚蠢。 　　说难听的……他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之前几天的宗门大比当中，哪怕黛菈长老提前宣布了不许同门相残，但江恒手下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活口！ 　　这种实力强劲深不可测，同时出手还从来不留活口的恐怖凶人，放在整个仙武宗外门都算是具有绝对统治力与话语权的豪强人物，而自己却还沉浸在过去的习惯当中，没有意识到惊天变化的发生。 　　曾经格鲁特和武帮称霸外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仙武宗外门……头顶那片天的名字，叫江恒！ 　　——吱呀！ 　　杂役院落当中，江恒伸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间木门。 　　面积不大的杂役弟子宿舍里面，一个泡澡用的木桶还在缓缓飘散着淡白色雾气，而木桶旁边，两位长相清秀可人的豆蔻少女身着一袭绿萝纱裙，正伸出纤纤素手搬弄着装满了泡澡水的木桶。 　　江恒并没有回过头去看那两个少女，他头顶用银质镂空的冠冕绑了个高发髻，侧面刺入一根白玉凤簪作为固定，鬓角垂下的几缕乌黑发丝还微微带着些湿润，正是刚才沐浴更衣所留。 　　经过之前几天的宗门大比，哪怕他的对手大部分都被吓退在了白玉石台下面，但少有的几次交战仍然还是让他沾染到了些许血迹，而今天比试终于结束，他也正好换去那一身沾染到了血迹与风尘的衣物。 　　银丝勾勒的淡白长衣，袖口与衣领位置都织印有深蓝色的华贵花纹，腰间以一根镶嵌有青松石的黑金饰带轻轻扣了个活结，腰带侧边，一块太极白玉下缀着灿金色流苏，下身则是宽松的白色长裤与长靴。 　　大袖飘荡间，江恒挥手拂了拂身前褂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今天并不是他在宗门里轮值的日子，所以换上这一身私服也是完全合乎规矩的。 　　不过以江恒的个性，如此一套花费不菲的精致服饰，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掏腰包去弟子阁换取，还有之前泡澡时侍候在旁的两位年轻少女也是……这些“小礼物”全部都是今天上午他夺得外门比试第一的名次时，从商盟那边专程送过来的。 　　但不得不说，挑选这些礼物的人也是非常有眼光，沐浴更衣之后，江恒整个人都直接焕然一新，他身上那种冷漠精干的孤僻气质与几天来毙命数人所留下的狂嚣杀意全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宁静自然、不愠不燥的纯粹气息。 　　浊世佳公子，翩翩而独立…… 　　本来江恒都是年近中年的人了，但因为武道突破先天的缘故，他面部皮肤和轮廓都变得白皙俊郎起来，而一身阳刚体魄配上如此气质卓然的衣着，更是显得他整个人英武不凡，好似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般。 　　虽然江恒并不在意这种容貌上的事情，但能够沐浴更衣，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服饰，他心情也非常不错，连带着对于商盟的印象都变得更好了几分。 　　至于武帮…… 　　不挡路的话还好，就让它暂且留存着吧。 　　而要是挡了商盟的路的话，那就只能把它给清扫干净了…… 　　毕竟，比起武帮，还是商盟这种聪明人多的组织，使唤起来才更加轻松便利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拓法石 　　“外门杂役弟子，江恒，前来领取宗门大比奖励。” 　　通天殿内，最中央的高台宝座之上空无一人，江恒拱手低头站在殿前，而优纪则站在宝座旁边低头俯视着他。 　　“江恒……我知道你。” 　　“是，弟子承蒙长老抬爱！” 　　“我记得你一年前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杂役弟子吧？黛菈跟我提起过你。”优纪一边说话一边朝高台边缘走了两步：“本来能够有机会在内门一展拳脚，不过可惜……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而降入外门之后要不是有黛菈对你关照一二，恐怕你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听到优纪竟然随口叫出了自己过去一年里的不堪往事，江恒表情略微变得有些紧绷起来，不过他仍然还是维持着恭敬低头的样子：“长老大人明察秋毫，弟子……” 　　“行了，我又不是宗主，抬举的话少来，我不爱听。”优纪直接出声打断了江恒的恭维：“但你这小子倒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一年时间的隐忍，今天终于有了飞龙上天的机会，想要外门大比决赛的奖励对吧？给你了！” 　　话音落毕，一块半透明的黄色晶石突然飞下高台，江恒毕竟已经是武道先天的修为，出手如电直接将晶石拦下，然后优纪的话音从高台之上缓缓传来。 　　“这块晶石，就是你的决赛奖励了。” 　　“长老，不知此物……究竟有何奥妙？” 　　江恒手里抓握着晶石，目光反复打量几遍后也还是没有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只好抬头向优纪问道。 　　“呵呵……你就尽管放心吧，这晶石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优纪看着台下江恒满脸小心翼翼又不明所以的表情，不由得轻声笑道：“此物名为拓法石，效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修士死亡之后的半天时间内，只要以拓法石按压在其天灵上方，并且用精血催发其功效，这块拓法石就能够将已死修士的神台魂灵当中记忆得最为深刻的功法完全拓印下来，而且因为拓印的功法是直接从神台搜取而来的，所以其中还会附带有已死修士本人全部的修行经验与心得体会，学习掌握起来完全不会出现任何瓶颈。” 　　“这……” 　　听完优纪的介绍，江恒看向手中拓法石的目光已经完全变成了惊讶狂喜的样子。 　　他有猜想过最后一轮决赛的获胜奖励可能会很夸张，但却没料到这份奖励的珍贵竟然会夸张到如此令人瞠目堂舌的程度。 　　拓法石…… 　　这不就相当于是一个杀人夺法的极好道具吗？ 　　原本江恒还在考虑着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去获取正式的修仙法决，毕竟外门杂役弟子能够在弟子阁当中兑换到的物品权限，跟那些内门的正式弟子完全就不是一个同等层次的高度，所有涉及到仙道修行的功法，对外门杂役都是完全封锁不允许兑换的状态，而杂役们能够换取的，只有与武道相关的物品罢了。 　　然而现在有了拓法石，这个困扰在江恒内心的最大难题，终于算是有了解决的途径…… 　　就在江恒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露出狂喜笑容的同时，高台之上，优纪又继续说道：“杂役弟子江恒，这块拓法石作为决赛获胜奖励赐给你，你要好好珍惜，拓法石总共有十次使用的机会，只要是半天内死亡的修士，都可以被拓法石摄取出神台之上的主修功法，不过你也要切记，不可为了强夺功法而滥杀无辜，更不可以行同门相残之事，至于何时能够使用拓法石，又究竟可以拓印出什么功法，这就需要听由天命了，你明白了吗？” 　　“是，弟子谨遵师命！” 　　江恒手掌握紧拓法石，深深低头许诺道。 　　不可以强夺功法？ 　　更不可以同门相残？ 　　拓法石只有十次使用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这十次机会何其的珍贵？他肯定是不可能浪费在外门杂役身上的。 　　而内门……每一位内门弟子都是宗门的重点培养对象，哪有那么容易就夭折殒命，而内门弟子若是一个都不死，他又哪来的机会去使用拓法石？ 　　所以强夺功法的事，他是做定了，而且他还要同门相残！ 　　不过一代的内门弟子都是炼气有成之士，凭他区区一龙一象的初入先天实力，去找那些一代弟子们的麻烦无异于是自寻死路，然而现在却是一个一年难得一遇的绝好时机——那些新入门的二代道子，不正像是一群嗷嗷待宰的小羊羔一般，等待着他去下手吗？ 　　二代的道子比起第一代，人数还要更多一些，挑选其中天赋比较差的，随便“意外”死上几人，恐怕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吧？ 　　毕竟仙武宗的主峰以及附近连带着的绵延山脉，可是足有近十万里的广袤面积，新入门的二代道子好奇之下入山探险，结果却不慎惨死于毒蛇猛兽口中，或者意外跌落山崖……这也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 　　内心快速计划着自己将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使用拓法石来为自己谋取到第一份修仙功法的同时，江恒嘴角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然而当他冷不丁抬起头来，却发现高台之上的优纪也正在一声不吭的静静盯着自己。 　　那目光……简直就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直接看透了一般。 　　“长、长老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吗……？” 　　江恒被这幽深的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他轻轻咽了咽唾沫，声音恭敬而又小心道：“要是长老大人没有别的事情吩咐的话，那……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没事，你且退下吧。” 　　优纪仍然还是低头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目光看着江恒，他本来就有些心虚，见状哪里还敢继续在这里停留，当即就拱手拜谢一礼，随后赶紧脚底抹油离开了通天殿当中。 　　望着江恒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于通天殿门口，优纪这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大叔，明明是你当初把他排出到外门，现在为什么又要重新给他踏足仙路的机会呢？” 　　随着优纪询问的话音，高台宝座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静静倚坐于此的男子身影，他目光也在看向殿外，不过跟优纪之前不同，他望着的并非单单只是江恒离去的背影，还有整个恢宏庞大的仙武宗。 　　没有等到宝座上那人的回答，优纪再次轻叹一声，又继续问道：“你让我给他那种奖励，不就是想要他私底下偷偷残杀内门弟子吗？然后呢，同门相残？大叔你到时候又准备怎么做？放着他不管？还是说抓了他又给个什么处罚？” 　　面对优纪的第二个问题，陈默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一抹令人感觉有些捉摸不透的浅浅笑意。 　　“算了，跟你这种人完全没道理可说……” 　　优纪第三次叹气，这次她不再询问江恒的事情了，转而聊起了别的：“大叔你不是去教灵左了么？三天时间今天才到第二天，怎么现在就有空来这边了？” 　　“灵左啊……” 　　提起灵左，陈默终于不装哑巴了，他满脸笑呵呵的说道：“那小子不愧是能让我看上的好苗子，蛟灵剑那么凶的东西拿给他，一天一夜不到就完全驯服了，现在他只差跨过筑基的那道门槛，一旦筑基成了，紫府能够诞生出真气，立刻就是可以吞剑入腹，以肉身真气去温养一口飞剑的真正剑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孤独的人戴着一枚指戒，原来想念是残留的洗劫 　　“剑仙？” 　　优纪被陈默的话说得一愣，然后她满脸不可思议道：“大叔，你还真想让那个小家伙走剑仙的路子啊？这……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怎么就不好了？”陈默坐在宝座上面翘起了二郎腿：“五行之中，金主杀伐，虽然大道三千，每一条都可以成就不朽真仙，但三千大道当中也唯有剑仙之道才属于攻伐第一，我大慈大悲愿意传授给他最终能够成就剑仙的法诀，这应该算是他的天大造化才对，怎么就不好了呢？” 　　“不，我没有说剑仙这条路不好，能够成就攻伐第一的剑仙之道这确实算是泼天造化，但你让灵左修成剑仙，是不是有些欠缺考虑了？” 　　“欠啥考虑？”陈默挑眼看着优纪，一脸的吊儿郎当：“那小子招你惹你了？还是说你单纯只是看不惯他？” 　　“都没有。”优纪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他不太适合走剑仙这条路子，大叔你别说你看不出来，连我都能够察觉得到的事情，你肯定是早就一清二楚了，灵左这人虽然看似并非什么性格极端的类型，但他的杀性太重了，就算比之外门的那个江恒都不遑多让……不，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嘿，你这话可好玩儿。” 　　陈默坐在宝座上面换了边二郎腿，他也没有正面回应优纪的话，只是语气里带着些笑意随口问道：“之前的宗门大比，那江恒杀的人可是要比灵左多多了，所有对手全部都是一击毙命……啧啧，这种魔苗子已经不是杀伐果决可以形容了，简直就是魔性滔天呀，而死在灵左手里的才仅有区区一人罢了，他又怎么能够跟江恒相提并论呢？” 　　“不一样的。”优纪仍然还是摇头：“江恒出手必杀是因为他已经积蓄够了实力，这次的宗门大比就是他一战成名的舞台，往后在外门当中立威都全靠这次的大比表现，所以他当然要全力以赴，杀人也是带有明确而强烈的目的性的，但灵左却和江恒完全不同，在他的眼神里面……我看到的是一种漠然，别人的生命对他来说恐怕就与一片落叶、一根枯草没有任何区别，而他之所以不在比试的过程当中格杀对手，也仅仅只是因为没必要罢了。” 　　优纪说完，目光就定定落在了陈默身上。 　　她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陈默绝对不可能听不明白，况且陈默也根本就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两个人，第一个虽然表面上杀人无算，但其实他杀人是有着强烈目的与利益关系的，而第二个人出手虽然并不会痛下杀手，但他不下杀手的原因却仅仅只是因为比试规则不允许罢了…… 　　“杀性如此之重，而且走的还是攻伐第一的剑仙之道，大叔，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优纪盯着陈默的双眼认真说道。 　　“杀性重就重吧，你难道不忍心看他将来在外面掀起血流成河的风波啊？”陈默嘻嘻一笑，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再者说，我都差不多已经教完他该怎么踏入剑仙门槛了，你现在让我再考虑考虑又有什么用呢？要我现在就去废了他的剑仙根基吗？” 　　“大叔，你这人怎么……” 　　优纪被陈默的话堵得有些难受，过了半天她才语气不悦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只是在提醒你，教他走剑仙之路可能不太合适，以后他会不会在外面掀起血流成河的风波之类的事情，那都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我担心的是一个本就杀性深重之人，修行攻伐第一的剑仙之道，两者相加又岂止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说不好未来他会走火入魔也说不定呢。” 　　“你以为这件事我没提醒过他？”陈默笑容稍微收敛一些，坐在宝座上面摇晃着二郎腿道：“金主杀伐，剑道主攻，况且还给了他那把煞气汹汹、桀骜难驯的蛟灵剑，加之他本人就是杀性滔天的性格，所以将来他度过的每一次心魔都会异常猛烈，搞不好就是沦为剑傀的下场……” 　　“那他还愿意修炼剑仙之道？”得知陈默已经提醒过灵左修行剑仙之道的凶险，优纪不由得表情惊讶道。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呢？”陈默微微一笑：“纵然这条路再怎么凶险，缺点再怎么多，但剑仙之道，攻伐第一，这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既然你如此了解灵左的性格和为人，那么他会做出什么选择你应该也心里有数吧？” 　　“……” 　　优纪目光久久停留在陈默身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才宛如感叹般轻声说道：“我只是以为……或许大叔你会劝阻他，毕竟他怎么也算是你的门下弟子了吧？”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蛟灵剑，其实跟他的相性也挺不错的，或许未来会有另外的转机呢？”陈默目光往上抬起，仰头看向大殿顶端金碧辉煌的庞大龙凤浮雕：“而且严格来说，整个仙武宗的所有弟子其实都可以算作是我的门下弟子，我对他们一视同仁的啦。” 　　“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优纪撇了撇嘴，看着陈默脸上露出来的那种颇为玩味的笑容，她只觉得内心烦闷透顶。 　　“算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反正我劝你是从来都没有用的，大叔你就一次都没听过我的劝……臭大叔，坏大叔！懒得理你了！” 　　优纪轻哼一声，纵身化作一道剑光遁出殿外，整个空旷开敞的通天殿当中，只剩下陈默独自坐在高台宝座之上，身影孤寂而又冷清。 　　“这里，有些太高了啊……” 　　他仍然仰头注视着殿上游龙飞凤的浮雕，而随着他语气感慨的话音，通体金灿灿的雕塑忽然变得活灵活现起来，百米长的金龙与翎翅高扬的金凤相互缠绕翻飞，清越的龙吟声像是高山泉水轰然冲撞在瀑布深潭当中，而声声清脆凤啼则仿佛二十三弦纵横交织的和鸣。 　　偌大金殿内，龙凤皆为了一人而吟啼、飞舞，它们的吟啼声是伴奏，飞舞的姿态则是一支舞，人间无处可以得见如此的优雅与华贵，龙游凤飞、满目辉煌，映出的是一副只有天上仙境才能够存在的绝美场景。 　　半晌过后，龙停，凤歇。 　　陈默微微向上伸出自己的右手，龙凤皆从殿顶飞扑而下，硕大的金色龙头像是一条哈巴狗似的轻轻以鼻尖磨蹭着他汗毛般细小的指尖，而凤喙尖利，不可直接朝向他这边，于是金凤便优雅降落于宝座高台后方，整个九十九级台阶的高台只能到它下腹部位，庞大凤翅微微向中间合拢，做出保护拱卫的姿态。 　　陈默伸手抚摸在龙头上面，虽然是他刚才赋予了这一对龙凤以生命，但他并未刻意去操控什么，所以此刻龙凤的全部举动都是由它们自发产生的。 　　“呵呵……你们倒是听话。” 　　抚摸了一会儿温顺的龙头，陈默收回手，龙凤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忽然齐刷刷发出一声高吟，百米长的金龙摇身腾飞上高空，金凤也一挥翅膀回到了殿顶位置。 　　下一刻，金龙金凤褪去生机，重新变成彼此缠绕的巨型浮雕，无声无息存在于大殿顶端。 　　陈默低垂下头，目光当中却一点都没有得到慰藉的神色，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漆黑。 　　“系统，在么？” 　　神力海潮中央，银辉流转的光茧仿佛心跳一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宿主请讲。” 　　“系统，以前优纪跟我聊天的时候，她说漏嘴管你叫姐姐？所以你……真的是没有性别的吗？” 　　“没有，本系统并不具备所谓【性别】的一切辨认指标与功能，请宿主不要怀有太多不必要的幻想。” 　　系统给出回应的同时，光茧波动的频率略微变得紊乱了刹那，但这份紊乱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目前星杯的状态尚可，不过亡界之墟对于位面规则屏障的侵蚀仍然还是迫在眉睫的威胁，宿主请抓紧时间休息调整。” 　　“我知道的，我没有忘。” 　　陈默摇了摇头，眸底清楚映照出神力浪潮中央那一枚银辉流转的光茧。 　　“不过休息调整本来就是要放松心情，我跟你聊聊天就挺放松的，说起来我似乎也很久都没有跟你像现在这么沟通交流过了吧？你不要急着转移话题嘛。” 　　“……本系统，没有转移话题。” 　　“不行不行，你这样回答太生硬啦。”陈默咧嘴一笑：“就仿佛是在告诉我——没有错，我就是在转移话题哟！一样，难不成你还当我是曾经那个地下城里的笨蛋吗？麻烦转移话题也用用心，别像是在敷衍傻瓜一样，我可是一直一直都在成长的哦？” 　　“宿主……确实成长飞快。” 　　也不知道是陈默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怎样，光茧表面像是水波般微微荡漾片刻，随后系统的声音里竟然罕见的带上了几分情绪化的感慨色彩。 　　“哪怕是在本系统经历过的�1�閭銆€銆€榛戞殫锛岀鐏€？？位历任宿主当中，当前宿主的成就高度也是最为彪炳的一位，没有之一。” 　　“哦？这么说来，那我还算是优秀宿主咯？”陈默听得一乐，他神体神魂通明，系统话里并不属于人类文字的一段乱码在他耳中也很清楚的传达出了意思，大概就是数以亿计的京兆次方倍宿主基数。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连陈默都不由得产生出了一个疑惑—— 　　“系统，你存在至今究竟有多久时间了？不……应该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原本陈默曾经觉得系统可能是某位多维位面级别大神的杰作，然而当他真正踏上神阶之后，却丝毫没有在系统身上察觉到属于神灵力量的气息。 　　不只是没有神灵力量的气息，其他任何达到了神阶的高等层次力量，他全部都没有在系统身上感知得到过。 　　系统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极为微型的位面世界，又或者说，像是一位没有任何神力与神权的另类神灵？ 　　面对陈默的这个问题，系统沉默了许久，就在他以为问不出结果的时候，系统的回话声音忽然从神魂星杯当中传来。 　　“本系统的诞生……就仿佛是亡界之墟一般，不过与【墟】不同的是，祂们是无数位面衰亡之后所有怨念愤恨不甘等负面情绪的集合，所以亡界之墟对于其他任何鲜活位面都有着极为强烈的侵蚀与毁灭欲望，而本系统则是无数位面对于其位面之子逝去的惋惜——想要延续、继承、传递——这样的情绪经过无数岁月、无数位面的积淀过后，最终才形成了本系统。” 　　“不是吧？你们这些位面意识竟然也懂得系统流？”陈默快速捋清楚了系统话里的信息，内心暗自留神的同时嘴上随意开玩笑道：“难道在你们系统当中，也流行着看qd网文？” 　　“宿主的玩笑有些老套，本系统只是在最初复生宿主之时，选择了以一种宿主记忆当中最能够理解的方式出现而已。” 　　“哈哈，我玩笑确实是老套，不过这么老套的玩笑你也愿意上钩回答，看来你的审美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哦？” 　　“……” 　　这次系统没有再吱声了，陈默见状也不继续多问什么，今天能够从系统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信息来，已经算是收获颇丰了。 　　反正他跟系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想问的事情迟早都有彻底问完的一天，并不用急于一时…… 　　至于系统究竟有没有性别，又是不是优纪曾经说漏嘴的那个“姐姐”，陈默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他高低也是个正职的位面古神，甚至往后还有成为创世神灵的可能，位格之高，早就脱离了一般诸神的层次。 　　系统那层发光壳子的遮羞布，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但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多少还是可以瞥见些轮廓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仙贝，哒死给得！ 　　一夜。 　　又一夜。 　　紫竹林内，落叶纷纷，天际刚破晓时，一点乳白微光从云海尽头出现，随即立刻便倾洒满了整个天地。 　　晨光之下，一柄鳞纹密布的雪白利剑静静倒插在林间地面，而相隔两米开外，灵左盘膝跌坐，双手结出莲心印诀，一股玄之又玄的朦胧气息在他周身隐约升腾。 　　天空彻底变得明朗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撤去手印，睁开的双眼当中仿佛有一缕锋利寒芒掠过，下一刻，整个紫竹林都被一声锵然剑鸣惊醒，发出剑鸣的正是两米之外倒插在地的龙蛇剑。 　　嗡嗡——嗡——！ 　　此时此刻的龙蛇剑，和刚才平静内敛的样子完全不同，道道半透明剑气在剑身周围激荡不休，细密鳞纹更是宛如活过来一般，构成鳞纹的线条也不知道是因为剑气激荡微微扭曲了空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肉眼看去竟然像是活物的鳞片一样蠕动起来，每一枚鳞纹表面都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随着剑气激荡，光泽亮度也一呼一吸的强弱变化着。 　　剑意随心，蛟灵已伏…… 　　灵左眸子半阖注视着龙蛇剑威势不凡的模样，他浑身真气仿佛不要钱一样疯狂朝着神台之上那颗天地建木汹涌而去，虚无空间当中，生死轮盘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那道被裹挟在阴阳生死之间的剑光也越来越亮。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龙蛇剑已经不只是发出剑气嗡鸣了，随着灵左的真气灌注，此刻就连整柄剑身都开始颤抖摇晃起来。 　　某一刻，剑身摇晃幅度达到极限，他福至心灵般朝前伸手虚握…… 　　“来！” 　　——锵！！ 　　一道银白寒光从地面冲天而起，随即方向猛然折转了九十度，笔直指向灵左这边疾冲而来！ 　　比眨眼还短暂的一瞬间，灵左掌心微微一沉，剑柄坚硬的触感传来，他低头朝手中看去，龙蛇剑正安安静静被他握紧在掌心当中。 　　御剑！ 　　这就是御剑的感觉么…… 　　灵左握着剑柄来回打量了两遍寒芒闪闪的剑锋，他忽然撒开手，长剑只微微下坠一丝距离便立刻凌空悬浮稳定住了剑身。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新奇观察着龙蛇剑悬浮的姿态，片刻后，灵左又抬手掐出剑诀，指尖一引朝着半空指去。 　　而就在他抬手掐出剑诀的同时，原本悬浮不动的龙蛇剑瞬间由静至动。 　　灵左眼中只能捕捉到一缕银光残影，下一刻，龙蛇剑已经出现在了他剑诀所指的方向。 　　好快…… 　　如此速度，若是有人以飞剑攻击自己的话，估计只消一个照面，自己就会被取下项上人头了吧？ 　　更何况飞剑之利，远超修士的肉身拳脚，单单仅凭飞剑的威能，恐怕就足够让修士完成越阶挑战的壮举！ 　　其他还有诸般飞剑的好处，灵左几乎不用思考就有一大堆飞剑的使用方法涌上心头，他这才算是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剑仙之道会被誉为三千大道当中的攻伐第一。 　　可以说，一个修行有成的剑仙，轻松碾压数十上百位同样修为的修仙者简直就像是大人打小孩一样轻松。 　　灵左内心暗自庆幸着自己选择了剑仙的修行功法，同时他剑指回引，龙蛇剑在半空轻巧拉出一道折转的轨迹，随即银白剑光仿若游鱼般绕着他旋转两圈，然后锵的一声归还进剑鞘当中。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灵左逐渐平复下自己略微有些激昂的心绪，他再次结出莲心手印，体内真气翻涌冲刷向龙蛇剑，继续巩固起一人一剑之间的气机感应。 　　剑仙之道，现在他只算是起了个头罢了。 　　所谓用剑一时，养剑千日，从小出身在逆境苦旅当中的灵左，当然也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 　　…… 　　巳时刚过，仙武宗主峰之外的连绵山脉当中，两道身影结伴谈笑而行，虽然身处在随时都有可能跳出各种毒虫猛兽的荒野山林里面，但他们二人却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畏惧或者小心翼翼的神色，反而谈笑间尽显闲适与从容。 　　“江恒师兄！” 　　身穿二代正式弟子服饰的一人朝着另外一位同伴拱手笑道：“师兄虽然尚在外门，但比试时的手段真可谓是有若雷霆，师弟往后还需要靠师兄多多帮衬才是。” 　　“宝光师弟这是哪里的话，你我二人还需要师弟同心，协力共进才是正理，师兄不过是早你一年进入宗门罢了，身处外门，成就终归有限，师弟很快就不需要师兄帮衬咯。” 　　江恒微微一笑，似是自嘲实则恭维的抬了对方一句。 　　仙武宗正式弟子的道号，依照着陈默给出的顺序“宝光符命，普告九方，洞罡玄虚，晃朗太元”来排列，一代内门弟子是灵字辈，到了第二代自然就是宝字辈了。 　　宝光道人被江恒捧得也是有些飘飘然，这位师兄虽然身处外门，但他自己也还是尚未正式踏入修行的门槛当中，而未入炼气，身为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他面对江恒时其实还是有些压力的，但江恒如此恭维的态度却是让他内心的压力迅速消散一空，转而变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一代弟子如何？ 　　比试时表现惊人又如何？ 　　终究，他也只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罢了，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个供人使唤的杂役罢了。 　　而自己可是仙武宗的正式弟子，被宗主大人赐字为光，唤作宝光道人，迟早有一天都是要将眼前这个粗鄙武夫远远甩在身后的……而且这一天决计不会太晚。 　　内心产生如此想法的同时，宝光道人也不再拱手了，面色逐渐变得坦然自若起来，他目光悠闲打量着周围的荒野山林景色，语气饶有兴致道：“师兄不愧是一代外门弟子当中的佼佼者，原本我还以为像师兄这般实力高强的天才骄子，修行起来都会比常人更加刻苦勤奋才是，没想到师兄竟然也深谙劳逸结合的道理？不过这片山林当中究竟有何独特景致，竟然能让师兄一大清早就约师弟我来此观赏？” 　　“别急别急，那个地方还在前面一点，师弟你且跟我来就是。”江恒脸上带着神秘笑意：“不过师弟，那地方的景致我可从来没有带别人去看过，往后你我二人当真是要携手并进才行，你可千万不要忘记师兄我对你的关照呀？” 　　“当然，当然，师兄难道不信我？” 　　宝光道人满脸灿烂笑容，区区一个好看的景致又算得了什么，光凭这个就想收买自己，让自己以后修行有成多关照他？ 　　两个字，做梦！ 　　不过现在还是跟他虚与委蛇一番，毕竟他在整个外门都是武道修为排第一的强力人士，自己目前还没开始炼气，短时间内应该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不小的帮助。 　　等到自己实力强劲以后，哼哼…… 　　宝光道人内心算盘打得叮当响，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身侧落后两步的江恒脸上同样带着一抹深邃笑意。 　　两人继续在林间谈笑前行了十几分钟，到一面山壁前方时，江恒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山壁最下方的一个能够容纳四人并行的洞口。 　　“师弟，你看那边那个山洞，我说的地方就在山洞背后了。” 　　“哦？” 　　宝光道人目光好奇打量着前方的山洞：“师兄，你可别诓我，这山洞里黑不隆冬，哪里像是别有洞天的样子？” 　　“我框你又有什么好处？”江恒表情有些不悦道：“就这个山洞，你看起来觉得它黑不隆冬，但只要往里面前进三四十步，立刻就可以看见一条斜向上方延伸的甬道，顺着甬道再继续前进，大概一刻钟左右，你就能够穿过这面山壁，到达山腹当中的空间了，里面各种七彩水晶镶嵌在洞壁之上，随处可见数十米往上的钟乳石柱，还有一些外界无法见到的奇珍花草，绝对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这山林之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神奇处所？” 　　宝光道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山洞，他现在倒是确实有些被提起兴趣了，毕竟江恒描述里的山洞内部景色实在是太过奇异，很难让他内心不升起各种浮想联翩。 　　而江恒则是冷哼一声道：“师弟，我何等的信任你才会带你来这片我的私人宝地游览风光，你若是不信的话，那便请你原路折返回去吧，不过往后我们也不要再有什么交集了。” 　　“师兄！师兄别啊！”听到江恒说日后不再交集的话，宝光道人表情一变，随即他赶紧出言挽回道：“还请师兄多多息怒，师弟我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神奇所处，所以才会有些难以置信……不若你我二人现在就进去观赏一番如何？” 　　“哼，你难道就不怕我在里面对你不轨，加害与你？” 　　“师兄你这是哪里的话……” 　　宝光道人心知江恒这是生气了，赶紧陪笑着安抚道：“凭师兄的实力，若是想要加害于我，又何须等到现在？况且师弟肉体凡胎、身无长物，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师兄惦记的呢？师兄真是说笑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江恒目光不悦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山洞里面并没有别的岔道，要我走在前面给你带路吗？” 　　宝光哪里听不出江恒的言下之意——要不要我走在前面，抵挡着我或许有可能会害你。 　　他赶紧出言拒绝道：“不用，不用，师兄跟在后面就好了。” 　　说完宝光道人直接一马当先，迈步踏入了山洞当中。 　　而看着宝光已经走进到山洞里面，江恒也一声不吭的跟了进去。 　　黑不溜秋的山洞，四周洞壁都非常干燥，空气里面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奇异气息。 　　“师兄，这山洞……是不是有些臭啊？” 　　宝光道人有些在意的问了一句，不过江恒却只是淡淡开口道：“臭吗？可能只是你鼻子敏感吧，山野里面的洞窟基本都是这种味道，或许有什么野物在这里排泄过粪便。” 　　“野物……？”宝光道人闻言一愣。 　　“嗯，比方说蝙蝠，老鼠，蛇类……” 　　江恒语气轻描淡写。 　　“——还有棕熊之类的。” 　　“熊？！”宝光道人浑身一乍，但他随即又很快平静下来：“要说真有熊的话，恐怕也不是师兄的一合之敌吧？到时候还请师兄出手，摘下那畜生的熊掌，也好让师弟我尝一口鲜的，也不知道野生熊掌的滋味比起肉畜熊掌又是如何？” 　　“呵呵，放心吧，真有熊我一脚也就踢死了。” 　　江恒笑眯眯答了一句，宝光闻言也是出声恭维道：“师兄功力深厚，荒野畜生当然不足一提……不过师兄，这山洞里面的光好暗啊，你带了火折子吗？” 　　“没有，再往前走快点吧，等到山腹里面就亮堂了。” 　　“噢噢……” 　　听到江恒催促，宝光道人也不疑有他，脚下立刻加快了几分步伐。 　　又是几分钟过后，山洞里光芒彻底暗到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程度，宝光道人忽然眉头一皱，脚下也同时停住了步伐。 　　“师兄……你闻到了吗？之前那种臭味，好像变浓了？” 　　“嗯，闻到了。” 　　江恒就站在宝光道人身后，他脸上咧开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轻轻伸手按在宝光道人背心，将他向前一推！ 　　“师兄……？！” 　　猝不及防之下，宝光道人被推得一个踉跄，就在他想要转身回头质问江恒为什么要推自己时，一股微风忽然拂过他脸颊侧面。 　　——恶臭的，带着腥味的风。 　　以及某种庞大生物粗重的呼吸声。 　　“嗅嗅……嗅嗅……” 　　宝光道人回头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他浑身血液仿佛被冰冻凝固一般，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当中回转。 　　熊……？ 　　下一刻，他忽然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 　　江恒……江恒呢？ 　　他是外门武道第一，肉身开金裂石都不在话下，区区一头普通野熊，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念头至此，他忽然又有了勇气，也不管为何刚才江恒要推自己了，直接扯开嗓门大喊起来。 　　“师兄！救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魔！ 　　“师兄！救我！！！” 　　宝光道人大喊的话音在洞窟内回荡，下一刻，江恒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 　　“来了，师弟。” 　　太好了，得救了…… 　　听到江恒的声音，宝光道人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脏终于落回到胸膛当中，然而紧接着他却并未等来江恒的救援，反而是略微适应了黑暗的双眼隐约看见一枚石块大小的物件从后方扔来。 　　随着那个物体经过身旁，他似乎还嗅到了一股辛辣刺鼻的气息，像是某种草药一般…… 　　沙沙—— 　　物体落地，发出不轻不重的摩擦声响，宝光道人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江恒为什么要扔出这么个东西来，难不成这是某种可以驱散野兽的草药香囊么？ 　　“师、师兄……？” 　　宝光再次叫了一声，然而这次他身后却是犹如死一般的寂静。 　　“呼嗤！” 　　在宝光道人身前，庞大黑影微微低头嗅了嗅地上的香囊，随即不到眨眼的瞬间，它猛然人立起上半身，从口鼻之间呼出了无比浓重的野兽气息。 　　“师兄，江恒师兄，你……你快点，出手啊……师兄！” 　　宝光道人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他双腿战战的颤声企求着身后江恒能够出手相救，然而此时此刻在他身后，空空荡荡的洞窟当中哪里还有什么江恒的身影？ 　　反而是被香囊内草药味道激发出凶性的黑熊，听到宝光道人颤抖企求的声音，红着眼睛缓缓低下了头颅…… 　　下一刻，猛烈腥风扑面而来，黑熊庞大的巴掌狠狠朝着宝光道人身上拍去！ 　　“吼！！！！” 　　洞窟之外，江恒嘴角噙笑安静等待着，他已经正式踏入武道先天境界，双耳听力远远超越凡人，所以哪怕距离很远，他依然能够清晰捕捉得到洞窟内部传来的熊咆声音。 　　以及人体被大力拍击之后狠狠撞在洞窟石壁上的骨骼碎裂声…… 　　“师弟啊师弟，你可千万别怨师兄。” 　　一边侧耳倾听关注着洞窟内部的情况，江恒一边幽幽叹道：“仙门之争，其利害关系更大于生死，今日你若是不死，师兄又要到哪里去寻得一份入道法诀呢？而若是师兄无法入道的话，这辈子都将会与仙无缘，莫说长生久视，甚至连活够三五百载都是空谈，这又让师兄如何能够甘心呢？所以啊，你要怪就怪这仙路之争的残酷吧，也怪你自己资质非凡，有机会能够踏入进仙道修行的行列当中，若是你资质稍微贫弱那么一些，也不至于今天会惨遭师兄我的毒手了……” 　　“嘿，你这小子倒是好玩。” 　　就在江恒轻声自语的时候，一道阴翳沙哑的话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 　　听见这道声音，江恒浑身毛孔都瞬间炸开，他只感觉一股令自己脊背发凉的恶寒从脚底升起，快速窜上头顶天灵后又回转袭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如坠冰窟一般。 　　完蛋了…… 　　被人看到了！ 　　这是他脑海当中浮现而出的第一个念头。 　　仙武宗，明令禁止同门相残！ 　　宗门大比时还可以用拳脚无眼来敷衍过去，但现在……宗门大比已过，而他诱杀同宗师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毫无疑问，他确实就是违反了仙武宗的宗门规定！ 　　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外门杂役罢了，哪怕他是所有杂役当中武道修为最强者，但杂役始终都是杂役，区区一个小小的杂役违反了门规……罪责又该当何处？ 　　江恒只是稍微如此一想，浑身就止不住地感觉冰冷发麻，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事情败露之后的后果了，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念头也从他脑海当中升起…… 　　——是谁？是谁看到了自己行凶的过程？ 　　无论他是谁……杀了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立刻像是荒原之上的野草一般，在江恒脑海当中快速剧增起来，直至他浑身都冒出赤裸裸的森冷杀意，随后江恒猛然转身，目光扫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 　　“哎哟，小家伙眼神倒是够凶狠的嘛？” 　　迎着江恒满脸杀气的目光，一个浑身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头邪笑说道：“只不过实在可惜，你明明就是个天生的魔崽子，为什么非要加入进这什劳子仙武宗里面？入我魔门不好吗，杀人掠宝，快意恩仇，纵情天地，难道不比这规规矩矩一堆的仙武宗更好？” 　　“魔……？” 　　江恒脸皮紧绷，对方话里太多信息，以至于他原本都下定决心要瞬间将此人灭口了，现在却又略微犹豫起来。 　　“你，难道不是仙武宗的弟子吗？” 　　“呵呵，当然不是了。” 　　白发老头从褴褛衣衫之下伸出一只宛若鸡爪似的干枯右手，表情不屑捋了捋胡子，而江恒眼尖，一瞬间就看到他衣袍之下似乎隐约有血色在向外渗出。 　　“老道说了，我乃魔门中人，跟这虚情假意的仙武宗根本就不是一路货色，魔门是什么，你懂吗？”老头扫了眼江恒仍然充满警惕的面庞，表情顿时变得更加不屑了：“算了，看你这出息，想来也是不知道魔门威风的，跟你多嘴也是平白废话，浪费时间，无趣！真是无趣！” 　　说着，老头走到一棵大树旁边，动作缓缓倚靠坐下，而江恒也慢慢放下了戒备。 　　无论这个老头是谁，也不管他说的魔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很看不起仙武宗一样？ 　　那就是没问题了。 　　只要能够确认老头不是仙武宗这边的势力，对江恒就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他自然是用不着继续警惕下去了。 　　不过他这么快就放下戒备，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摸不清楚这个老头的深浅。 　　既然能够得知仙武宗的消息，甚至话里隐约还对仙武宗透露出些许不屑，足可见他有很大概率也是修行人士。 　　江恒并不愿意给自己胡乱树敌，尤其树敌的对象还是个真正的修士。 　　所以他继续保持警戒的话，有可能会激怒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老修士，既然双方并没有什么立场上的冲突，那他肯定是不愿意继续露出那种警惕戒备表情的。 　　如此一来也省得凭空给自己多增添一个新的敌人…… 　　“小家伙反应挺快。”倚靠在树根底下的老头笑了起来，不过他笑得却一点都不慈祥和蔼，反而带着股十足的邪性与侵略感觉：“但你这么快就对老道我放下戒心，是该说你初出茅庐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不知者无畏呢？”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恒盯着老头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心里暗自评估了一下双方此刻的距离，大约二十步左右，只要一次呼吸的时间，他就可以冲到对方身前一把拧断这老头的脖子。 　　“呵呵，今天老道我心情好，就与你这误投仙门的魔崽子好好说道说道吧。”老头喘了喘气，继续说道：“你应该是不知道何谓魔门的……魔门，其实也是一群为求天地大道的修仙寻真者，只不过和仙门，也就是像你所投身的仙武宗那般，口头上喊着各种仁义口号的宗门不同，魔门没有任何仁义道德的束缚，你加入了魔门之后，无论是非对错还是善恶黑白，都可以全凭你自己的喜好去行事，杀人也好，夺宝也罢，同门相残更是家常便饭，没有任何人会追究你的责任，你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掩藏或者想什么脱罪的理由借口，杀人是想杀就杀，夺宝是缺了就抢，其他还有各种进步神速的功法，杀人练功，掠夺气运，采人红丸，绝地生机，屠城铸器……这些统统都是能够被允许的，没有任何规则来束缚你，你越是不择手段，在魔门就越是真英雄、真豪杰！是万众瞩目的天才新星！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开始后悔错投仙门了？” 　　“……” 　　江恒被老头说的话骇得呆愣在了原地，哪怕他才刚刚设计坑杀了一位同门师弟，但听到老头话里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他仍然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等到江恒终于消化完老头话里的所有信息，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前辈所说……不知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老头朝着江恒上下打量两眼，忽然轻轻嗤笑一声道：“小子，你又算是哪根葱，一个连炼气都还没有进行过的先天武夫，竟然也敢找老道我索要证据？看来你是没有听懂老道之前那些话啊，若不是看你这身怀魔心的小子误投仙门实在可怜，老道我刚才就应该一掌劈死你的，也好让你亲眼看看魔宗行事的证据！” 　　“前辈请息怒，不过听前辈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打算度化我到魔门当中么？”江恒目光仔细观察着老头脸上的表情，继续问道：“小人不知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让前辈如此大发慈悲之心呢？” 　　“呵呵，老道之前就说过了，就当老道今天心情好吧，也该是你小子走运！” 　　老头倚靠着背后的树木根系，目光落在江恒身上，隐约透露出几分急切之意。 　　“小子，难道你就甘愿待在这仙武宗当中？看你刚才杀个人都要偷偷摸摸的，如此日后还能再有什么出息！” 　　“前辈教训得是……” 　　“哼，你小子知道就好！”老头皱着眉心冷哼一声：“现在你就到老道身边来吧，我也好将魔门功法传授与你。” 　　江恒目光一直盯在老头身上，他迈步缓缓接近对方，一步，两步…… 　　直到双方距离十步以内时，他忽然冷不丁开口问道：“前辈似乎……不是很方便移动的样子？” 　　“嗯？老道之前练功，行气时出了岔子，一时间不是很舒服而已。”老头表情略微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转瞬他就摆出了一脸不满的表情：“怎么，小子你难道还想让老道事事都亲力亲为么？” 　　“没有没有，是小人多嘴了……前辈安心坐在那里就好了。” 　　江恒继续朝着老头那边走去，几步之后，他已经走近到了老头身前。 　　“前辈，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你只要蹲下身来就行了！”老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恒，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激动贪婪之色：“你蹲下来，然后闭上眼睛，老道自然就会将魔门功法灌顶传授与你了！” 　　“还要闭眼睛么？” 　　江恒低头看着眼前背靠树根、衣衫褴褛、头发全部化作花白的老头，若不是他说自己是什么魔门中人的话，江恒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从哪个贫民窟里跑出来的老乞丐了。 　　山林之间，忽然有一阵微风掀起…… 　　江恒已经踏入先天的敏锐嗅觉，能够清楚嗅到从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血腥气息，哪怕这股血腥味很淡，非常淡……但他确实是闻到了。 　　“闭眼是为了让你的意识更加集中，怎么，小子你又要质疑老道么？”老头说话时满脸严肃的表情皱巴巴像是一张老树皮。 　　“小人不敢，那小人就蹲下了。” 　　江恒陪笑一下，然后微微半蹲下身，并且按照老头吩咐的那样，合拢了两边眼皮。 　　“对，对！就是这样！” 　　老头看着江恒在自己面前蹲下身来闭上眼睛，脸上顿时露出喜不自禁的贪婪神色，随即抬手便准备往他头顶按去：“你就保持好这个动作，老道我这就为你灌顶魔门功法……” 　　然而就在下一刻—— 　　“对了，小人还想起一个事。” 　　江恒突然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老头脸上贪婪狂喜的表情立刻落入他视线当中。 　　“小子，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停滞起来，周遭嘈杂的树林也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老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完全陷入了凝固，而他抬起到一半的手掌也跟着停顿在了半空。 　　江恒却是与他完全相反，嘴角一抹微笑的弧度缓慢咧开。 　　“前辈，你似乎是受伤了吧？而且伤得还一点不轻……” 　　“小子好胆！你竟然敢诓骗于我？！” 　　老头脸上凝固的表情瞬间化作愤怒通红，他刚才抬起到一半的手掌重新挥动起来，继续向着江恒头顶拍去：“给我纳命来啊！！！” 　　然而江恒见此情景，只是微微一伸手，直接就将老头的手腕捏紧在掌心当中。 　　“好轻……” 　　没有预料当中的沛然大力传来，反而是轻得不可思议，江恒不由得表情一愣，但他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老头的笑容也变得越发灿烂起来。 　　“你果然，伤得很是不轻啊？前辈。”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秘闻 　　“竖子！还不赶紧快快松手！” 　　手腕被江恒捉住的瞬间，老头整张脸颊都勃然色变，他憋红着脸怒斥出声，同时用力想要抽出手腕，可惜江恒仍然将他的手腕攥紧得死死的，哪里有半分让他松脱出来的迹象？ 　　而看着老头此刻羞怒交加的模样，江恒笑得一脸明媚灿烂，内心也忍不住砰砰狂跳起来。 　　这老头，他当真是受伤了！ 　　而且绝对还是几乎功力尽丧的极为严重伤势！ 　　否则他一个所谓快意恩仇的魔门高人，又何须忍耐自己此刻的这般轻辱与刁难？ 　　这可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啊！ 　　“老前辈，你不是要传我魔门功法吗？小人可还在等着呢。” 　　“竖子可恨！竖子可恨哇！！” 　　老头愤怒得须发皆张，他那里还看不出来，眼前这小子分明是早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伪装！ 　　“好，好……想要魔门功法是吧？那你不如放开我的手，让我继续为你传功如何！”反正伪装都已经败露了，老头索性也不装了，露出满脸冷笑盯着江恒说道。 　　“老前辈说笑了，像你这般前辈高人，我可不敢随便就松开你的手，否则老前辈若是趁我不备，一掌就将我劈死了，那小人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岂不平白冤死在这荒野山林当中？就如同我那可怜的师弟一般……” 　　江恒低头看了眼对方被自己紧紧抓住腕部的苍老手掌，忽然微笑提议道：“不如这样吧，老前辈，我现在就将你的四肢折断，再把你浑身筋脉挑废，然后小人就可以放心松手了，怎么样？” 　　“呵呵，就凭此等小小手段，也想吓倒老道？”老头冷笑着满脸不屑道：“竖子当真是小瞧老道了，想老道当年，遇到过的……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恒并没有跟老头多费口舌上的功夫，他出腿如电，啪啪两声就将老头的两边膝盖踹得粉碎，后者也并没有话中所说那般坚强，膝盖粉碎的瞬间就立刻忍不住惨嚎出声。 　　“老前辈莫要再叫了，小人的耳朵都快被吼聋了。” 　　江恒嘴角噙笑，手中狠狠一捏，咔嚓一声过后，老头被他抓住的那边手腕也扭曲到了一个十分反常的角度，紧接着他又转手将老道另一边手腕也捏碎折断，全程不到五秒时间，干净利落就折断了老头的手脚四肢。 　　“竖子……竖子……你，你休想……从老道嘴里问出任何与魔功有关的事情！” 　　老头疼得浑身剧颤，冷汗从他苍老的脸颊上滑落，他喘着粗气对江恒说道：“老道就算死，都不会告诉你……” 　　“哎，老前辈别急着说死嘛，小人刚才可是说过，还要挑废你浑身筋脉的。”江恒并起两根手指，前两个指节像是钩具般往内回收，他盯着瘫坐在地逐渐开始瞪大眼睛的老头，脸上笑容冷得让人遍体生寒。 　　“不过像老前辈这般功力高强的魔门豪杰，想来也不会轻易就被身体上的皮肉伤势折磨致死才对，如此小人便可以放心施为了，也好叫老前辈悉心品鉴品鉴，小人这魔门后起之秀究竟有了前辈的几分火候？” 　　“竖、竖子……你……你你，你不可！”老头此刻已经不只是脸上在流冷汗了，他听着江恒语气平静说出口来的骇人话语，浑身都不由得汗如雨下。 　　“嘘……” 　　然而江恒只是轻轻嘘了一声，看着老头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畜般残酷而又冷漠。 　　“老前辈还是咬紧牙关比较好，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痛，要是一不小心舌头被咬下来的话，可就不太好了。” 　　话音落毕，他指钩猛然朝着老头身上落去，一龙一象巨力加持之下，老头单薄枯瘦的身躯轻而易举就被他捅穿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出来，然后江恒两根手指一夹一勾，下一刻再狠狠往外一拔！ 　　噗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滚烫血液在山林之间泼洒飞溅，老头疼得再也无法坐稳在地，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条肉蛆般在地面扭曲挣扎着，而江恒就站在他身后，一脚踩住他背心让他无法继续挣扎，同时手中轻轻一甩，将一截血肉模糊的肉筋韧带甩落在地上。 　　“老前辈，咱们这才只算是刚刚开了个头，你怎么就露出如此不堪的姿态来了？” 　　听到踩在身上的江恒故作疑惑询问的话音，老头哇啊啊嚎个不停的惨叫声立刻收了起来，他脸颊朝下，整个面部表情都因为苦痛折磨而扭曲变形起来。 　　“竖子……小子，我、我算是服了你了！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老道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有半分隐瞒！只求你，别再折腾老道我这身脆骨头了！” 　　“啊？”江恒松开脚退后两步，脚尖轻轻一勾一踢就将老道重新带回了刚才倚靠着坐下的那棵树底。 　　“老前辈，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有半分隐瞒，可是小子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呢？” 　　江恒蹲下身与老头平视着问道。 　　“老道可以许下心魔誓言！”老头浑身仿佛被抽去骨头一般软软瘫坐在树下，他刚被江恒用两根指头硬戳出来的狰狞肉洞还在噗嗤嗤往外喷溅着鲜血，再加上他扭曲变形的手脚四肢，整个人可谓是惨不忍睹。 　　“心魔誓言？”江恒闻言来了兴趣：“这是何物，你仔细说来听听？” 　　“所谓心魔誓言，就是以自己的心魔起誓，若是修士违背了誓言，就等同于是在道心里面埋下了隐患，日后的心魔之劫绝无能够平安度过之理。” 　　老头不假思索就说出了关于心魔誓言的信息，江恒倒是也没有怀疑。 　　修士心魔之劫的恐怖，虽然他并未修仙，但身处在仙武宗这样的真正仙门，平时多少还是能够有所耳闻的。 　　“那你便起誓吧。” 　　“是，是……” 　　老头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傲气，他盯着江恒冷漠而又平静的脸庞，嘴里快速念诵起了心魔誓言。 　　“老道绝云子，以道心魔劫起誓，今日小兄弟凡有所问，老道必然有所应答，若是所问所答有半分虚假，就教老道心魔噬体，万劫不复而死！” 　　许下心魔誓言的瞬间，老头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心魔这种东西，只要修道就迟早都有反噬的一天，而魔修平时不积功德，不顾操守，心魔比起正道还要更加恐怖几分，他以心魔起誓，绝对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起誓的内容，一定要不折不扣完成，否则下次的心魔之劫，他就必然会如同誓约内容般万劫不复死去！ 　　“老道已经许下了心魔誓言，小子你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呵呵，你如果早点这么老实，又何须经受之前那一番皮肉之苦？” 　　江恒轻笑一声，看着老头惨不拉几的样子，他直接原地盘膝坐下，随后继续开口问道：“现在我问，你答，你究竟是何人？” 　　“老道绝云子，是魔宗修士。”老头被身上的伤势疼得咧了咧嘴，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绝云子？” 　　江恒暗暗思忖，仙武宗的弟子辈分里可没有“绝”字辈。 　　“你们魔宗又是什么个情况，为什么你会出现在仙武宗的地盘里面？” 　　“魔宗……”绝云子略微缓了缓气息，继续交代道：“魔宗也好，仙武宗也罢，小子，你之前可在这方世界听闻过有关仙魔的情况么？” 　　“没有。”江恒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这跟我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我问你答吗，敢不老实？” 　　“小子，老道这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啊，你要有点耐心……” 　　绝云子苦涩一笑，他确实是被江恒这个蛮人给折磨怕了，所以刚替自己开解完就继续说道：“这方世界，此前从未有过仙魔之说流传于世的蛛丝马迹，你难道就不好奇么？像修仙者这般强横霸道的存在，怎么可能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呢？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无论仙也好，魔也罢，都并非这方世界本土之物！” 　　“你的意思是说……！” 　　听到绝云子缓缓透露出来的秘闻，江恒逐渐瞪大了眼睛，某种可能性在他心头隐约浮现而出。 　　“没错，看来你也猜到了。”绝云子点了点头：“似我这般的魔修，还有仙武宗山上那几位修仙者，原本都是来自于一个修真大世界，只是仙武宗跟老道所在的魔宗因为修仙资源而发生了旷日持久的争夺，本来那场争夺终将会以老道所在的魔宗胜利作为终结，结果仙武宗的那群废物们举全宗之力，竟然成功召唤到了他们早已经飞升仙界的老祖宗，也就是现在仙武宗山上的那位仙武宗之主，武仙上尊真人！” 　　“你是说陈……” 　　“小子快收声！” 　　就在江恒即将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绝云子猛然出声打断了他。 　　“前辈这是……？” 　　“你小子，当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绝云子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仙武宗主峰的方向：“仙人的名讳，岂是轻易就能念得的？你信不信，刚才你若是说出口了那位大仙的名字，咱们现在已经被拘进通天殿当中了！” 　　“原来如此……” 　　听闻绝云子解释完了刚才的凶险，江恒也是轻轻松了口气，不过随即他又表情诧异道：“你，知道通天殿？” 　　“通天殿么，老道怎么会不知道？”绝云子布满冷汗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笑容：“要知道，老道在魔宗最后攻打仙武宗的时候，可也是参与了那场大战的，否则现如今又怎么会被这片山海界裹挟着一并被带到此方世界来？”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被意外夹带过来的？” 　　“正是如此。” 　　绝云子目露回忆道：“仙凡两界，壁垒何其牢固，虽然仙武宗那群废物成功召唤到了他们的老祖宗，不过真仙破界可不是什么能够平安观摩的场面，那一天……啧啧，亿万里山河破碎，无数妖兽、魔兽、神兽四散奔逃，人间各种天灾肆虐横行，通通都只因为仙武宗那群废物妄图打破两界壁垒罢了，你说说看，就他们这所作所为，致使世间生灵死伤无数，甚至连天地二气都混乱了，他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仙门正宗？我呸！” 　　随着绝云子的讲述，江恒脑海中也有一幅画卷缓缓铺开，他仿佛看见了大地摇晃，苍天坠落，万物生灵哀鸿遍野、嚎哭不断……而这全部都因为一位真仙即将破界而来，降临凡尘！ 　　“要说仙武宗的真仙祖宗，确实也是厉害得紧，仙界壁垒他破了，可凡间的壁垒……嘿嘿，也被那位真仙一指给戳破啦！” 　　绝云子说到这里忽然眉开眼笑，仿佛浑身伤势都不复存在一般：“整个仙武宗主峰，还有周围的十万大山、万里海域，全部都被界纬破碎时的乱流席卷而入，仙武宗的人估计到死都不会明白，他们没有丧命在我等魔宗中人手下，反而是被界纬破碎的乱流卷死啦，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绝云子哈哈大笑，江恒消化片刻他话里的信息，忽然继续问道：“仙武宗的人死了，你们魔宗呢？” 　　“不知道。”绝云子异常光棍的摇了摇头：“仙武宗主峰山上有那位真仙护持，应该是侥幸活下了几位长老之流的，不过魔宗之人就没那么好运咯，老道我两个月前醒来时就在这片山林里面了，一身伤势之重，几乎随时都要昏死过去，这两个月来我全靠挖草根吃树皮才能勉强存活，至于其他魔宗的人……或者死光了，或者还有剩的也如我这般苟延残喘于这十万大山当中，天知道呢！” 　　“这样么……” 　　江恒低下头略作沉吟，再次问道：“那么你的伤势呢？已经好了多少了？而且明明你现在还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之前又是从哪里来的信心，竟然想要诓骗坑杀于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百川，归海！ 　　之前…… 　　谈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绝云子脸上不甘之色一闪而逝，他长长哀叹一声道：“小子，说来你其实也算是走大运了，老道身处在这仙武宗的山海界维之内，一举一动都生怕被那位武仙上尊真人给察觉到了，所以从当初清醒过来到现在的两个月时间里面，老道无时无刻不在胆战心惊着，就连恢复伤势也只敢采取最低限度的灵机吸纳速度……两个月，整整两个月时间啊，老道我才堪堪恢复到能够勉强催动一丝真气的程度罢了，其余浑身灵脉与紫府丹田仍然还是支离破碎的状态，如若不然像你这般连入道筑基都还未能完成的凡俗武夫，又哪有机会能够伤到老道我的一根汗毛？” 　　“呵呵，老前辈如果状态尚可的话，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那也万万不敢向前辈出手不是？” 　　江恒并没有太理会绝云子自哀自怨的叹息，他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继续说道：“无论如何，老前辈就算曾经有翻天覆地的本事，现在也栽在小人我的手里了，正所谓成王败寇！若是不想再受无谓的皮肉之苦的话，前辈还是老实点才比较好，你说呢？” 　　“小子，你不必此刻出言来点我，老道在魔宗也不是白待的，更何况之前许下了心魔誓言，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只管问来便是！”绝云子满脸的苦闷：“之前老道本来是打算诓骗你，让你将天灵要害送到老道的掌心之下，如此老道只需运转真气往你的天灵一拍，立时便可将你三魂七魄拍碎得干干净净！只是可惜啊，人算终究还是不如天算，竟然让老道在仙武宗的地界遇上了你这么个暗藏城府的魔崽子……” 　　“我就只当老前辈这句话是在夸赞小人了，呵呵呵。” 　　江恒浑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接着问道：“不过小人还是对前辈的手段好奇至极，如若刚才小人当真是任由前辈的手掌拍在了头顶天灵，前辈究竟会如何施为呢？” 　　“哼，小子你还想诓骗我？”绝云子看着江恒的目光满是警惕：“知晓了老道这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丝真气，你现在就想诓骗我将真气用掉，老道若是当真把这一丝真气用来给你演示道法手段了，到那个时候才是当真沦为你案板上的一块鱼肉，任你随意宰杀呢！” 　　“老前辈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小人佩服。”江恒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生冷笑容：“不过小人还是要说一句，现在是前辈受制于我，所谓形势比人强，由不得老前辈你跟我谈什么条件！或者我换句话说，要么前辈乖乖听话，满足满足小人的好奇之心，要么……前辈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 　　在江恒语气强硬的要求之下，绝云子满脸呆滞注视着他，当视线触及到江恒目光当中毫不遮掩的杀意时，他终于叹息着低下了脑袋。 　　“老道认栽……老道认栽……小子，你且看好了。” 　　话音落毕，绝云子手掌轻轻一拍，掌心落在他倚靠着的树根上面，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传来，但等到绝云子挪开手掌之时，一个筷子头粗细的圆洞赫然出现在了树根表面，点点淡绿色树汁从洞口当中缓慢渗出，证明着这个圆洞是刚刚才被钻透出来的。 　　江恒看着树根上的小小圆洞，虽然这个洞口并不算大，但他刚才可是差点就被眼前的绝云子在头顶天灵开上这么一个洞口的。 　　树根被钻透出一个洞来无关痛痒，但人的脑袋若是被钻透出这么一个窟窿……那肯定是必死无疑。 　　还好自己一直都留了个心眼，否则今天恐怕当真是要饮恨于此了！ 　　江恒内心暗道好险，看着绝云子的目光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老前辈，不知你能否告诉一下小人，为何前辈就非要杀死小人不可呢？我若是活着，对前辈肯定有更大的帮助，别的不说，光是提供各种宝药与灵石帮助前辈恢复伤势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让前辈心动了吧？可前辈为什么却偏偏选择了要对小人痛下杀手呢？” 　　“嘿嘿……小子，这就是你太想当然了。”绝云子阴冷一笑，继续道：“谁告诉你，活人比死人对老道的帮助更大了？你可知老道修行的是什么功法么？” 　　“但闻其详。”江恒摇摇头，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动作。 　　“也不怕告诉你小子，老道修行的功法，名字唤作百川归海诀！” 　　“百川……归海？” 　　江恒闻言眼中立刻精光一闪：“老前辈，你再说详细一点啊，这百川归海诀究竟有何奥妙？别吊着小人的胃口哇！” 　　“再说详细点？”绝云子干瘪眼眶里的浑浊眼眸从江恒身上扫过，忽然呵呵冷笑起来：“小子，你是不是很好奇，很想要老道继续说下去？甚至是恨不得让老道把百川归海诀的全部奥秘，包括如何修行这门魔功都一字不差的告诉给你？你当真以为老道会如此之傻么？” 　　“老前辈，我不……” 　　“后生小子，莫要再鼓弄唇舌之利了，你可别忘了，老道我也是出身正统魔门，怎可能让你知晓百川归海诀的全部奥妙？”绝云子说着便直接闭上双眼，若不是身上扭曲断裂的四肢以及仍然还在喷血的伤口，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段毫无生机的干枯树枝一般。 　　而闭上双眼的绝云子继续语气自信道：“如若老道当真如你所愿，将百川归海诀的全部修行奥秘都一一道来，恐怕你下一刻就要立即将老道置之死地了吧？别急着否认，后生小子，你那同宗同门的小师弟现在可都还死不瞑目的陈尸在洞窟里面呢，更何况老道我在魔宗见过像你这般魔性滔天的魔崽子难道还少了吗？今日你就算再怎么威逼利诱，老道都不可能再向你吐露出半个字来！” 　　“前辈……当真是要如此么？” 　　绝云子说到做到，根本不予理会江恒的问题，而江恒静静看着这老头闭目不语的样子，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你不是已经许下了心魔誓言吗？我凡有所问，你便必有所答，现在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怕心魔噬体，万劫不复？” 　　“心魔誓言确实不假，但小子你还是太年轻太嫩了一些！”绝云子听到江恒这个问题终于开口了，他表情略带几分自得道：“老道虽然说过你凡有所问，我便必有所答这话，但最后的心魔誓言却是若回答你所问的问题当中有半句假话，才会教老道我心魔噬体而死，所以老道现在选择不回答你的问题，也丝毫不算是违背了心魔誓言。” 　　“原来起誓还有这种技巧……前辈当真不愧是魔宗高人，小人受教了。” 　　虽然被绝云子摆了一道，但江恒却丝毫没有露出恼怒的表情，反而双手执晚辈礼，微微朝着绝云子的方向拜了拜，然而就在拜礼起身的瞬间，他右手猛地化作残影，一眨眼就从绝云子喉咙当中掠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静止，绝云子缓慢睁开了闭上的双眼，目光难以置信的落在江恒身上。 　　而江恒……此刻手里正在把玩一块鲜血淋漓的软骨，视线残酷又冷漠的与他四目相接着。 　　“咯……咯咯……” 　　绝云子表情变换，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在他喉咙中央，一个正在疯狂喷血的狰狞伤口却让他连半个字都没办法吐露出声来，只能不断发出漏气般的咯咯声。 　　“老前辈，就像你为自己留了一招后手一样，小人又何尝不是隐藏了真正的杀手锏呢？” 　　江恒静静注视着绝云子双手捂住喉咙不断挣扎的丑态，直到他眼中的光芒开始黯淡，喉咙里漏气的声音也逐渐变得缓慢下去，才继续说道：“你觉得手里掌握着百川归海诀这门魔功，就算是彻底拿捏住了小人的命脉，只要抵死不将这门魔功的修行方法告诉给小人，那小人无论再怎么百般折磨于你，至少也是会留下你一条命在的，而到了那时候就该由你来向小人提出条件了，对吗？” 　　江恒的提问没有获得回答，绝云子连喉咙都被他给摘掉了，又哪里能说得出半个字来？ 　　况且就算喉咙没被摘掉，他现在也绝对说不出话来了…… 　　毕竟，死人是没办法说话的。 　　望着绝云子生机断绝的尸体，江恒又继续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他喉咙伤口的血液都开始微微凝固时，才终于伸手从怀里衣服内兜当中掏出一块橙黄色半透明晶石。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人的山林，老者的尸体，江恒嘴里传来了略微压抑的笑声，他越笑越肆无忌惮起来，最终变为了状若疯癫一般的狂笑之声。 　　魔宗秘闻，百川归海诀！ 　　还有仙武宗的宗主，那位武仙上尊真人，竟然是另外世界的来客？而且他当真就是一位仙人！ 　　等到江恒笑够之后，他手握拓法石走到绝云子的尸身面前，目光扫视两眼这老道死不瞑目的狰狞表情，然后就直接将拓法石按在了尸体的头顶天灵之上。 　　“老前辈，你之前不是说过要传我功法么？那小人现在便遂了你的这份心愿吧，也好叫你死了也能够瞑目。” 　　江恒一边轻声低语，一边运功将浑身气血都逼向右手掌心，下一刻，随着噗嗤一声轻响，他掌心皮肤裂开往外喷涌出精血，而这滚烫血液刚好就染在了拓法石上面。 　　嗡嗡——！ 　　染血的拓法石逐渐绽放出光辉，半透明的橙黄色晶体结构在江恒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竟然飞快转变为一汪深邃泉水般的凝实碧蓝，整个拓法石的重量也变得比之前沉重了好几倍！ 　　“啧啧，不愧是连优纪长老都说一等一的好东西，这拓法石……效用果然神奇！不凡！” 　　等到拓法石的变化结束，江恒将它从绝云子头顶取下，望着那一抹瑰丽碧蓝，以及从掌心传来的沉甸甸压手重量，他不由得目露激动兴奋之色。 　　修仙入道的功法……终于到手了！ 　　从当初被逐出仙武宗内门开始，他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一年！ 　　炼化！ 　　赶紧将拓法石里面拓印的功法炼化，彻底的纳为己有！ 　　长久以来期盼的目标达成，哪怕江恒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激动，但他仍然还是浑身微微颤抖着盘腿坐在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拓法石按在了自己额头前方。 　　百川归海诀！ 　　来吧…… 　　随着江恒运转体内先天精气，拓法石微微焕发出蔚蓝色的温润光芒。 　　而在山林上方，同一时间，陈默微笑着从云层当中隐去身形。 　　呼…… 　　吸…… 　　山林之间，江恒脸上表情完全变得平静沉寂下去，拓法石的碧蓝色泽一点点重新变回橙黄，质感也从玉石般的温润再次回到了半透明晶石的感觉。 　　直到拓法石上闪烁的蓝光彻底消失，江恒微微睁开了双眼，眸低一道精光立刻爆闪而过。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而百川归海……便是要搜天绝地，掠夺万物生机！ 　　“好一个百川归海！好一门盖世魔功！” 　　经过拓法石的灌顶，江恒虽然仍旧还是尚未真正进行过修炼，但他实则已经完全将绝云子上千年的修行经验全部都化为己有。 　　此刻的他，在百川归海诀的修行经验上面，已经完全不亚于绝云子那般修行千年的绝世老怪！ 　　没错……上千年修行经验，那绝云子竟然也是个金丹期的魔宗大能，自己能够用拓法石对他进行搜魂，实在是泼天般的运气！ 　　也难怪绝云子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表情会是那般的死不瞑目，堂堂魔宗的金丹期老怪，竟然死在区区一个连入道筑基都还没有进行过的凡俗武夫手里……这换谁估计都会死不瞑目的吧？ 　　还有百川归海诀…… 　　脑海内迅速闪过这门盖世魔功的修行法诀，江恒再次在山林之间狂笑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夕 　　山中无岁月，日子一天天在反复的轮班值例与日常修炼当中过去，秋去春来，转眼已是一年之后。 　　荒野上一条黄泥压实的小路，五道三男两女的身影结伴同行，其中走在前方的两男两女都是一身大袖飘飘的道人装扮，而稍微落后他们几步的最后一位男子则是身穿暗棕色武者劲装。 　　“灵景师哥，你说咱们这次出来执行宗门任务，回去还赶得上今年的收徒大典吗？” 　　四个道人当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少女亦步亦趋跟在一位目若朗星的俊俏青年身旁，精明灵动的眼眸眨巴眨巴的盯在他脸上，而被少女注视着的青年则露出一抹温和微笑道：“师妹尽管放心吧，这次咱们接取的宗门任务只有5000贡献积分，难度应该不会太大，只要路上不遇到什么节外生枝的麻烦，回去赶上收徒大典还是没问题的，肯定少不了你的热闹看。” 　　“啊，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得到灵景肯定的答复，少女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她蹦蹦跳跳在黄泥小路上雀跃飞舞着，像是一只纤细而又美丽的蝴蝶，引得其他三位道人都不由得轻笑连连。 　　“灵风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这种热闹氛围呢？”除了灵风之外，另一个少女也是出声笑道：“去年的收徒大典，那位进入地字院的师弟修为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据说他现在已经是达到炼气八层的境界了，而且正在朝着第九层瓶颈发起冲锋，只要等他成功踏入到炼气九层，就算比之我们这些一代的灵字辈弟子，那也已经不遑多让了，不知道今年的收徒大典会不会又有天赋绝世的妖孽横空出世呢？” 　　“我想不会，至少再有妖孽拜入宗门的可能性不大。”灵景摇了摇头，理智分析道：“灵谣师妹说的是地字院那位宝器师弟吧，论起天赋才情，宝器师弟确实都属于是极上之选，不过世间总是庸庸碌碌之人占据了绝大部分比例，天才妖孽之流终究只是少数，去年能够有宝器师弟加入宗门，实在已经算是运气极好的情况了，所以今年估计也只是在人字院里多添几座弟子房舍罢了。” 　　“师兄言之有理。”四位道人当中，唯一没有出声的剩下那个男子也加入进了话题：“依我所见，咱们人字院虽然在天地人三院当中排位最末，待遇也最差，但拜入咱们人字院的弟子人数却也是三院当中最多的，正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咱们也用不着去羡慕其他弟子院落的情况，没准就连天字院的那几位师姐，都还在羡慕咱们人字院的旺盛人气也说不定呢？呵呵呵呵……” 　　男子说完自己的看法，却没有任何一位道人接他的话茬，他本来还在呵呵的笑着，但发现没人理会自己之后也只能尴尬收声，同时表情略带几分窘迫的摸了摸鼻梁。 　　“灵钧师弟……” 　　过了一小会儿，明显是其他两位少女中心的灵景轻声开口道：“你刚才言下之意，难道是说天字院和地字院都不如咱们人字院么？” 　　“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咱们人字院比较热闹嘛……” 　　灵钧道人表情不太好看，虽然灵景话里并没有带什么不好的词汇或者语气，但那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感觉却实实在在的传达到了他身上。 　　“呵呵，热闹？”灵景嘴角一勾，目光扫向跟在四人后面几步远位置的劲装武者：“若是当真要说热闹，咱们仙武宗内哪个弟子别院比得过杂役院落啊，你说是不是啊，江恒师弟？” 　　“师兄所言极是。” 　　四人后方，江恒拱手微微一拜，语气充满恭敬道：“不过杂役院落虽然弟子数量众多，但大部分都是土鸡瓦狗之辈，哪怕十人、百人，加起来都远远比不上师兄这般真正踏上了修仙道途的仙家高人！” 　　“哈哈哈哈……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嘛，江恒师弟？” 　　灵景被恭维得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即他又将目光落回到灵钧身上：“师弟，你现在听清楚了吧？也听明白了吧？弟子院落人数的多寡在仙武宗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指标，唯有每个弟子院落最顶部那一群人的修为水准，才是衡量其优劣与否的唯一标准！” 　　“是……” 　　灵钧微微低下头去，不敢再盯着灵景几人的脸颊，因为他怕自己藏不住脸上的那一抹羞怒与愤恨。 　　而灵景也没有管他，继续与灵风灵谣二女谈笑风生起来。 　　四人后方，江恒目光幽深静谧，他视线越过前方几人看向地平线尽头，一座城市的轮廓逐渐浮现出来…… 　　时间过了半晌，地平线尽头的城市终于展露出完整面目，赫然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王国城池。 　　而既然是王国城池，那么必然就有所属的王国，入城也是需要缴纳相应费用的。 　　“你们是什么身份？从哪里来的？”城门口负责登记来人身份信息的卫兵稍稍打量了几眼前方衣着怪异的五人，虽然都是他前所未见的装束，但服装布料却显然并不便宜，而且这五人身上都隐隐约约有高高在上的贵人气息传来，所以他也没有强行搜身之类的，只是例行公事般问道。 　　灵景对着卫兵微笑回答道：“我等几人都是仙武宗门下弟子，贫道灵景，这边两位是灵风道人和灵谣道人，站在那边的则是灵钧道人，还有跟在我等身后的那位，是仙武宗外门杂役弟子，名字唤作江恒，有劳小哥登记了。” 　　“仙……仙武宗？！” 　　卫兵虽然从未见过衣着装扮似眼前这几人般的道长，但仙武宗这个名头他却是早就如雷贯耳、闻名已久了！ 　　准确来说，现在整个大陆上，但凡是与外界有着消息流通渠道的国家，就没有哪个国民是不知道仙武宗大名的！ 　　仙武宗…… 　　这个所谓“宗门”的组织，自从两年前第一次在魔法师至上之国出现，可谓是直接搅动了天下风云，出现第一天就折损了好几位前去探查情况的魔女大人，据说仙武宗甚至从虚无当中开辟出了一整片广袤无垠的空间作为宗门驻地来使用，其中有天空、大地、山川、河流，甚至还有覆盖万里的浩瀚汪洋，以及一颗悬挂在天空之上的、真正的太阳！ 　　如此奇景，自然是吸引了一大批魔法师与普通人们的强势围观，而就在众人围聚之时，山海世界内的仙武宗召开了第一次收徒大典，宗门之主武仙上尊真人亲自为拜入宗门的弟子传授无上修仙妙诀，这一举动直接让魔法协会坐不住了，总会长亲自下令征集并且组织起了一支全员大魔女的临时团队。 　　大魔女……那是站在魔法之道巅峰上的绝强存在。 　　几乎每一位大魔女都拥有单人灭国的强大实力，而且她们还不是一点点蚕食、徐徐图之那种灭国，而是瞬间将国家覆灭的恐怖力量。 　　然而如此阵容豪华的团队，进入到仙武宗所在的山海世界之后，却仿佛往湖水里面扔了一块小石子一般，石子直接就被吞没了，连多余的泡泡都没有冒出来一个…… 　　自此以后，魔法协会再也没有组织过魔女或者大魔女去探查仙武宗的虚实，而仙武宗也丝毫没有往外扩张的意思，两者都诡异的对对方置之不理，只是各自玩各自的，谁也不搭理谁，谁也不招惹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仙武宗可是曾经让好几位魔女都折戟沉沙，后续更是直接吞没了整个由大魔女组成的探索团队，但如此严重的人员损失，魔法协会竟然放弃了追究，这已经算是在无形当中退让一大步了！ 　　那个统治大陆无数年的魔法协会……竟然肯退步了？！ 　　经此一事过后，仙武宗的名头更是传得整个大陆所有国家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时大家也逐渐开始了解起仙人以及修仙的概念…… 　　城门前的卫兵恍惚间回过神来，他赶紧让开几步，也不管什么登记信息不登记信息的了，至于入城费，他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么？当今天下谁敢找仙武宗的人要入城费？ 　　让步退开的同时，卫兵目光热切盯着眼前五人，嘴里语气恭维道：“小人眼拙！小人眼拙！不知道几位道长就是从仙武宗来的仙人！哎哟……我这猪脑子！前段时间国王陛下说过这几日可能会有贵客降临，让我们都多多留心，想来陛下说的肯定就是诸位仙人们了吧？” 　　“呵呵，我等只是在修仙途中求索问道的修士罢了，哪里当得你这一声仙人？”灵景微笑稽首道，不过他脸上表情显然是非常受用这一声仙人的。 　　不只是他，就连身为女孩子家的灵风和灵谣都被这一声仙人叫得有些飘飘然。 　　他们都是炼气九层的修为，灵景境界最高，到了炼气九层后期，但也远远没有达到能够筑基的标准。 　　修真境界，筑基只是伊始，连筑基都还没有踏入，又谈何最终渡劫飞升，羽化登仙呢？ 　　所以卫兵这句话虽然是不懂乱夸的，但却刚好误打误撞，马屁正巧拍到了痒处，让几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灵钧道人倒是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享受卫兵的马屁，他此刻完全就笑不出来。 　　原因很简单，四人当中唯独他修为境界最低，灵景炼气九层后期就不说了，灵风和灵谣也都是九层中期的修为，唯独他，连炼气九层初期都不算，因为他是十几天前才刚刚突破到炼气九层的，道行境界都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 　　修为低，天赋弱，还不受人待见……卫兵的这句仙人落在灵钧耳中，不仅没有让他觉得通体飘飘然般的舒畅，反而是让他内心憋闷难受起来，怎么听都感觉像是在讥诮自己一般刺耳。 　　四人后方，江恒沉默不语，他看着灵钧的满脸阴郁，也将灵景三人的志得意满收入眼中，最后他嘴角无声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随即弧度又转眼消失，他还是维持着之前那种面无表情的老实样子。 　　“哎呀，哎呀……小人其实也不是很懂得仙门里的事情，不过各位贵客还是别在这里站着了，国王陛下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宴会，还请贵客们先跟小人到王宫里去觐见陛下。” 　　卫兵低着头走在前面带路，灵风跟在灵景身边小声笑道：“师哥师哥，这个小卫兵先生还挺有意思的，他刚才竟然管我们叫仙人诶？” 　　“呵呵，凡俗之人哪里懂得仙门里的奥妙，他们大多都是如此，师妹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灵景面色坦然说道，显然是早就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而灵风盯着灵景脸上的表情，一对古灵精怪的眼珠微微转动：“师哥，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老是喜欢接取宗门任务，外出到世俗凡间来！” 　　“呵呵，明白好处了吧？” 　　灵景目光落在前面带路的卫兵背上，还有周围不断朝他们一行投来好奇目光的普通路人，嘴里语气淡淡道：“现在都还算好的，等咱们临走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嗯，师哥暂时给你留个悬念，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灵钧沉默着跟在灵景身后，灵景给灵风师妹卖的关子，他倒是知道答案。 　　——等到他们临走之时，无数想要拜入仙门的凡人都会跑来苦苦哀求，各种金银珠宝、房契美人都将会呈上前来，或者是肝脑涂地、当牛做马的许诺……那种对他人命运一言定夺、世间任何珍宝都可以予取予求的感觉，实在是很难令人不为之深深着迷！ 　　他也接取过宗门任务，外出赚取贡献积分，所以他当然也很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只是他，灵谣道人也是同样，她望着眼前一片繁华的城市街道，目光当中浮现出颇多感慨。 　　四位道人里也就只有灵风是第一次外出执行宗门任务了。 　　至于江恒…… 　　他冷眼默默望着前方四人各不相同的表情神态，目光里面只有冷漠与不屑！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怒！ 　　王宫内，灯火辉煌，仆从如织。 　　哪怕现在还是在白天，但一踏入宫闱的大门，整个宫殿内部就像是夜晚的宴会大厅一般，各色衣着华丽的高官贵人们都好奇注视着刚进入王宫里面的灵景五人。 　　先前得知灵景几人是仙武宗来客过后，赶在他们抵达王宫之前，早就有腿脚比较快的信使将这一消息传回到了宫殿当中，所以整个王宫里面，上到王公贵族，下至仆从厨娘，全部都知道了仙武宗贵人即将到来的消息，而他们所有人也非常好奇这两年来名声传遍了整个大陆的仙武宗，其宗门弟子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神秘莫测、超凡脱俗？ 　　不过此刻看到灵景几人，宫殿内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目光。 　　原来，仙武宗的弟子也没有长得三头六臂的啊…… 　　“师哥……” 　　灵风跟在灵景身边，她毕竟是炼气九层的修士，五感敏锐瞬间就察觉到了周围不断落在自己这一行人身上的繁杂目光，当即就忍不住微微皱眉道：“他们好像，对我们都非常好奇吗？” 　　“师妹尽管放宽心，没事的。”灵景面带微笑宽慰道，相似的场景他每次接取宗门任务都会见识一次，所以现在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些凡夫俗子只不过是凭借着自己脑海里的妄想在猜测揣摩仙家门庭的气象罢了，但他们又哪里明白真正修仙福地的神异与奥妙，师妹不必太在意这些凡间庸人的目光，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看吧，你我只需坦然接受凡俗目光的注视便可以了。” 　　“知道了，师哥……” 　　听完灵景的开解，灵风强压着被众人围观打量的不适，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身上落满目光的感觉，而另外的灵谣和灵钧都是有过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经验的，所以他们倒是跟灵景一样，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 　　在卫兵的带领之下，几人又继续在王宫里面弯弯绕绕前进了十几分钟，最终他们在一间落地面积虽然并不算大，但各种装饰用品却极尽奢侈华丽之能事的会客议事厅内停了下来。 　　“诸位贵客请稍等片刻，陛下很快便会来此接见各位，小人现在就先退下了，若是贵客们有什么临时需求的话，只要呼唤等候在门外的仆从就可以了。” 　　卫兵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缓慢退步离开了议事厅。 　　等到议事厅门扉重新关上时，灵风终于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上去，语气略带疲惫道：“呼啊……没想到王宫里面竟然会是这种样子，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待在这种场合之下原来也是会让人觉得累的啊……” 　　“呵呵，师妹只是还没有习惯被人关注恭维的感觉吧？”灵谣也拉开一张椅子，就坐在灵风旁边，轻声笑道：“毕竟咱们现在的身份是仙武宗贵客，这群凡夫俗子自然是不敢怠慢，各种接待规格都会是最高的档次，因为咱们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背后的整个仙武宗。” 　　“呜呜，师姐，你这么说着我突然觉得好有压力啊，代表宗门什么的……” 　　灵风呜的一声趴在了厚重圆桌上，结果就在下一刻，一道拉长声音的尖锐传诵从门外响起。 　　“——陛下到！” 　　陛下？ 　　灵风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待在凡间的王宫里面，所谓陛下当然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国王陛下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猛然从圆桌上坐直起身，而紧接着她起身的动作，议事厅大门缓缓朝内推开，一个头戴黄金宝石王冠、身披软布丝绸红袍的大肚子中年男人在身旁数人的簇拥之下，迈步走进了房间门槛当中。 　　这……就是国王？ 　　眼下这整个王宫、乃至是整个国家，全部都是这个男人的后花园？ 　　灵风还是第一次见到国王这种身份地位都位于权利顶峰阶层的存在，她目光好奇打量着国王，而国王也在默不作声打量着他们。 　　最终还是灵景出声打破了寂静。 　　“陛下，贫道几人皆由仙武宗派遣而来，贵国有任何困扰与难处都可以交由贫道几人处理，还请陛下直言不讳，莫要有任何担心或者隐瞒。” 　　“是，是，这肯定……” 　　听到几位道长当中隐隐有为首者气势的灵景主动开口出声，国王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的打量下去了，他挥了挥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身旁立刻就有一位近身从官双手捧上一个深紫色木盘。 　　“其实寡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忙，想请几位道长行个方便……” 　　国王伸手在木盘里面捡起一张信纸，表情带着几分讨好说道：“这张纸上记载着王族里面这一代最优秀的一批子弟，寡人想请几位道长帮忙看看，他们是否身具能够顺利修仙的资质……” 　　“陛下，贫道几人只不过是仙武宗的普通弟子罢了，并没有私自在外招收弟子的权利。”灵景微微皱眉道：“如果陛下是打算让贫道几人做这种事情的话，那贫道也只能告诉陛下爱莫能助了。” 　　“不是不是，道长会错意了啊！”听到灵景略微泛冷的话音，国王赶紧摇摇手道：“寡人只是想让几位道长提前帮忙看看王室里面这一代子弟的天资潜力罢了，如若确实有能够修仙的王室子弟，那便趁着贵宗即将开始今年的收徒大典，让他们去投身贵宗，其余没有资质的王室子弟则留在王宫当中，也省得遭受这一路上的风霜苦楚，也平白浪费了时间。”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贫道会错意了。” 　　灵景与灵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惊喜目光闪过。 　　只是替这个国家的王室子弟看看他们是否具备修行资质么？ 　　那这次的任务难度还真是蛮低的…… 　　“既然如此，贫道几人就助陛下这一臂之力，还请陛下传唤来王子与公主们吧。” 　　“好，好！” 　　国王面露喜色，赶紧向身旁的官员吩咐道：“快去把他们都叫过来！要快！别让仙长们久等了！” 　　“遵命，陛下！” 　　国王的命令很快就层层传递下去，不到一刻钟，男男女女十几个年轻人聚集到了议事厅当中。 　　他们都目露好奇打量着坐在圆桌周围的灵景几人，而灵景几人也同样在注视着这些面孔青涩的年轻人。 　　在凡人的国度里，他们是王子，是公主，整个国家权利最巅峰的顶级纨绔，然而在灵景几人看来，这些年轻人只不过是一群肉骨凡胎的鲁钝俗夫罢了。 　　所以很快就有一位王子被他们像是在菜市场里挑选肉猪般审视的目光打量得不舒服起来，他微皱起眉头盯着灵钧说道：“这位……道长？我能这么叫你吗？” 　　“嗯？” 　　突然被王子点名，灵钧表情一愣，他转头看了看灵景，后者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并不会过多干涉他的言行，于是灵钧又将目光转回到出声询问的王子身上。 　　“王子殿下自然可以如此称呼贫道，不知殿下是有何指教么？” 　　“指教说不上，不过，你的眼神让我不太舒服！” 　　王子目光冷冷落在灵钧身上：“我不管你在仙武宗里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的这个什么仙武宗有多厉害，多了不起，但这里是我父王的国家！你们作为宾客被请到这里来，难道不应该多注意一下自身的礼数吗？” 　　“芬奇！” 　　听到这位王子出言不逊的话，国王脸色骤然大变，他赶紧开口想要阻止王子继续说下去，但却已经为时已晚。 　　“这位王子殿下……似乎很在乎他人的目光是否有冒犯到你啊？” 　　灵钧脸上表情缓缓变得阴沉下去，他会在灵景面前忍气吞声，会在灵风灵谣二女面前连连吃瘪，全部都只是因为他们的修为比自己要高罢了，但……眼前这个所谓的王子，区区一个凡人，竟然也敢出言质疑自己？ 　　他愿意对这群凡人以礼相待，不过是客气客气罢了，如果有人真以为随便哪条阿猫阿狗都可以对他指手画脚的话，那就是错得离谱了！ 　　灵钧脚下微微荡开一圈气浪涟漪，那是他体内精气飞速流转的迹象。 　　“师弟，注意分寸。”灵景见灵钧动了真怒，表情漫不经心提醒了一句。 　　不算上杂役江恒的情况下，虽然灵钧的修为是四人当中最低的，但他好歹也是炼气九层！ 　　初入九层的炼气九层，那也是九层！ 　　而炼气九层，每一层都会提升一龙一象之力，到了九层就是整整九龙九象的力量，如果灵钧当真全力出手的话，眼前的整个王宫都不够他一只手拆的！ 　　灵景无意阻止灵钧，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罢了，多死几个少死几个都无所谓，他自己单独出任务时也不是没有伤害过凡人的性命，只不过灵钧在这里全力动手的话，要是搞塌了王宫可就不太好了。 　　到时候宫闱倾塌，他可不想被搞得浑身都灰头土脸的…… 　　听到灵景的提醒，灵钧头也没回，只是目光始终锁定在刚才开口出声的那位王子身上，嘴里语气淡淡道：“多谢师兄提醒，不过……我手里知道分寸的。” 　　“行吧，那算我多嘴。” 　　灵景摇了摇头，不再管灵钧的事情。 　　而被灵钧一直紧盯着的王子此刻也明白过来自己似乎说出口了某些不可挽回的话，他表情明显划过一丝后悔慌乱，但事已至此，会议厅内气氛已经是一触即发，他再后悔也完全没有用了，于是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国王。 　　“这……这位仙长……” 　　国王心里骂死了那个愚蠢透顶的王子，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不知可否看在寡人的面子上……” 　　“你算是什么东西？又有个什么面子？” 　　灵钧徒然转头看向国王，脚下精气涤荡的涟漪霎时变得更加激烈了几分。 　　“寡……寡人，我……” 　　国王被灵钧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忽然感觉自己面前这位道人的身影无限扩大起来，一直变到遮天蔽日，庞大无边，而他则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青蛙，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住了！ 　　“嗤！一介凡人罢了，竟然也敢在贫道面前提什么面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灵钧轻轻嗤笑一声，直到这个时候，国王眼前庞大无比的身影幻象才终于消失，他表情无比艰难的大口喘息着，同时整个前胸与后背，材质华贵的丝绸红袍都被汗水打湿浸透，显然刚才那一瞬间他受惊吓得不轻。 　　解决完了多嘴的国王，灵钧再次将目光落回到先前那位王子身上：“这位王子殿下，贫道记性不是太好，你能否再重复一遍，刚才你是有说过什么话吗？” 　　“我……我什么，都没说过……” 　　王子已经快被吓尿了，他双腿战战发抖着，根本不敢正面对上灵钧灼灼逼人的视线。 　　“不对，不对，你刚才是说了话的。” 　　灵钧缓缓往前迈步，十几位王子与公主都惶恐后退，唯有出言不逊的那一位王子，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瑟瑟发抖着伫立在原地，直到与灵钧相隔不到二十公分时，他终于忍不住崩溃了，眼角直接不受控制的流淌出了泪水。 　　“仙长，仙长……我……对不起，我不是……我错了，请、请仙长息怒……” 　　灵钧近距离凝视着王子泪流满面的脸颊，忽然轻声道：“想让贫道息怒，好啊，不过贫道记得你刚才是说过感觉贫道的目光让你不太舒服的吧？既然如此，那现在你就把自己的眼睛给挖出来吧……嗯，你的眼神也让贫道不太舒服了呢。” 　　“……” 　　灵钧，他竟然要王子挖出自己的眼睛？！ 　　灵钧此话刚出口，整个议事厅里面，所有的侍从、官员、王子、公主，就连国王都听得呆愣住了。 　　“仙、仙长……” 　　半晌过后，国王才声音干涩道：“芬奇他，只不过是一时失语不查，还不至于要让仙长如此……如此的，严酷责罚吧？” 　　“一时失语不查？” 　　灵钧闻言呵呵低笑起来。 　　下一刻，他猛然扭头看向议事厅里面的其他人，浑身精气疯狂向外扩散，像是狂风席卷般瞬间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谁再敢多废话一句，今天我让你们整个王城都被血洗！江恒何在？！” 　　随着灵钧的怒喝， 　　江恒嘴角快速隐去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迈步从房间后方走到前面，随即拱手朝灵钧拜礼道：“仙武宗，一代杂役弟子，江恒在此，还请师兄下令。” 第一百四十章 两片国王 　　“仙武宗，一代杂役弟子，江恒在此，还请师兄下令。” 　　江恒拱手拜礼，他作为杂役弟子随同内门正式弟子一起下山，就是为了处理一路上的各种脏活累活，其中的脏活当然也包括了一些不太适合内门弟子放下身份去做的事情…… 　　“江恒。”灵钧目光冷冷落在王子身上，继续吩咐道：“看来我们的这位王子殿下好像有些下不去手啊，你就去帮帮他吧。” 　　“谨遵师兄口谕。” 　　江恒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到王子面前，而他右手五指已经捏成了仿佛五根铁钩一般的爪形。 　　“仙长不可！不可啊！” 　　国王眼见江恒朝着王子那边迈步靠近，而王子整个人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杵在原地不知道动弹，他赶紧向灵钧再次大声企求道：“仙长……仙长，芬奇他在王宫里无法无天，被寡人宠坏了，所以才出言不逊冒犯了仙长，这是寡人的过责，如何能够烦劳仙长亲自动手呢？寡人今后一定会好好责罚于他，求仙长停手啊！” 　　“陛下又是何须如此呢？” 　　灵钧面色丝毫不为所动，他看着已经吓傻掉的王子，也看着其他十几位正缩在房间后方瑟瑟发抖的其他王子与公主们，目光转到国王焦急万分的面孔之上：“区区一位王子罢了，陛下子嗣众多，为何偏偏对这位王子殿下如此的割舍不下呢？” 　　子嗣众多…… 　　子嗣众多也不是可以随便放弃自己的孩子，任由其掉进火坑的理由啊！ 　　国王还想出言争取一下，然而江恒已经走到了王子面前。 　　“殿下，道子大人有令，那小人可就得罪了。” 　　他看着王子煞白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起冰冷笑容，右手如铁钩般弯曲的指爪也抬了起来。 　　就在这样万钧一发的时刻，王子终于从恐惧当中挣脱出来，他蹭蹭后退两步，扭头望向自己那位已经焦急得满头大汗的父亲——这个国家的国王，声音凄厉道：“父亲大人，救我！！！” 　　“芬奇……！” 　　国王听到自己亲生骨肉子嗣的求救之声，脸上纠结表情一闪即逝，现在不是能够让他权衡得失利弊的时机，芬奇那边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他来得及犹豫，国王眼中露出坚定目光，他再看向灵钧几人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完全不同起来。 　　冰冷、淡漠、霸道、威严……这才是一位国家的王者，真正应有的姿态！ 　　他是国王！ 　　横压数十万国民、手握无上皇权的国王！ 　　“来人！保护芬奇王子！” 　　随着国王话音落下，整个並房间里，空气都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角落阴影当中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位身穿魔女长袍的紫发女子身影。 　　“维诺大师……”紫发魔女刚刚出现，国王就面色凝重朝她说道：“芬奇他，就拜托大师了！” 　　“……魔女？” 　　看见紫发魔女的身影，灵景几人全都略微一愣，其中又以灵钧的反应最大，他眉头紧皱道：“以为请了魔女保护就可以安然无恙，高枕无忧了吗？江恒，现在就动手！” 　　唰——！ 　　几乎是在灵钧愤怒出声的同一时间，江恒已经猛然刺出了一记贯手，他掌心微微窝起，五指并拢化钩为钻，只要让他这一记贯手落实，别说王子的区区血肉之躯，哪怕是一块钢板拦在前面，顷刻间也要被他的贯手啄成粉碎！ 　　不过可惜的是，江恒眼前只有一道王子的残影被他的贯手撕裂，而真正的王子，此刻则仿佛瞬间移动般出现在紫发魔女身旁。 　　“魔女，你确定要多管这一趟闲事？” 　　灵钧冰冷目光由国王转移到紫发魔女身上，他语气无不威胁道：“贫道几人，皆是自仙武宗而来，这凡间国王还有他的愚蠢子嗣竟然敢出言不逊，侮辱了贫道是小，但他们冒犯宗门的罪过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善罢甘休的，你此刻听命于这凡间国王，就是在干扰贫道惩治这口无遮拦之辈，而干扰了贫道的事情，就是在与仙武宗为敌！这么大的事情，你当真要一肩扛下么？” 　　“……” 　　紫发魔女目光深深看了眼灵钧四人，片刻后才轻启朱唇，话音缓缓道：“我也只不过是食人俸禄，忠人之事，所以……今天恐怕也只能得罪贵宗的各位高徒了。” 　　“好！” 　　得到魔女的答复，灵钧不怒反笑，他身后一头狰狞巨鹰的虚影显现出亦真亦幻的精气雏形，这是他将体内精气催发到极致的象征，如若对应在武者身上，那就是先天之上，天人合一时才能够达到的武道极限境界——武道元神！ 　　“贫道，仙武宗一代人字院弟子，灵钧，尔等若是再有任何阻拦，就休怪贫道手下不留情了。” 　　灵钧目光完全不把房间内的其他人放在眼里，他虽然嘴上说着的是“尔等”，但视线却始终都只集中在紫发魔女身上。 　　“师兄，师姐，师妹，请助贫道一臂之力！” 　　“师弟，你这脾气啊……” 　　灵景摇头叹了口气，不过他脸上却是洋溢着一抹笑容，无论他待不待见灵钧，但那都是宗门内部的事情，而现在面对外敌，他当然是要跟灵钧统一战线的了。 　　不只是灵景，灵风和灵谣都有同样的想法，他们三人与灵钧缓缓分开成四个方向，灵景浑身道袍一震，精气溢散之间，金毛雄狮的虚影在他背后仰天发出咆哮，而灵风和灵谣身后则分别是一头庞大银狼与满天缥缈掌印的虚影。 　　“大、大师……救我……” 　　刚被紫发魔女救下的王子，此刻看见如此恐怖的场面，顿时吓得再次浑身颤栗起来，而魔女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怎么轻松，一来是她身为魔法协会登记在册的正职魔女，当然也知道两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二来则是……她能够清楚感觉得到，眼前四人身上蓬勃怒放的力量波动，虽然那种力量的感觉很奇怪也很陌生，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绝对具备能够杀死自己的能力！ 　　一不留神的话，今天可能就要栽在这里了…… 　　而且对方还是仙武宗的弟子，魔女并不觉得他们有手下留情的可能。 　　“呼……” 　　紫发魔女缓缓呼出一口气息，她手中魔杖从半空扫过，十几道防御魔法已经套在了自己以及旁边瑟瑟发抖的王子身上。 　　“无量武仙上尊！” 　　灵钧眸中精光一闪，他身后的狰狞巨鹰猛然离体朝着前方魔女飞扑而去，同时灵景三人也不约而同发起了进攻。 　　唳！ 　　嗷！ 　　吼！ 　　一时间，议事厅房间内被各种鹰啼、狮吼、狼啸之声肆虐，灵谣手掌隔着虚空轻轻一挥，无数金黄色的庞大掌影便从她身后猛然轰向魔女所在的位置。 　　“江恒！” 　　交战开始的间隙，灵钧再次对江恒吩咐道：“房间里的其他人，还有整个王宫，全部都交给你了，我不想今天能有任何活着的人，可以从这个王宫里走出去！” 　　“遵命，师兄……” 　　江恒嘴角含笑，目光扫向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的国王。 　　“陛下，师兄之命不可违，小人就多多得罪了。” 　　“你……” 　　国王还想要出言周旋片刻，结果他眼前却瞬间失去了江恒身影的踪迹。 　　下一刻，狂风呼啸，江恒左脚狠狠往地面一踏，咔嚓一声，他借力飞身拧腰转动两侧胯骨，然后右脚有如一条漆黑钢鞭，又像是虎头铡刀的铡口一般，狠狠朝着国王迎头劈下！ 　　国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鞭腿黑影就直接由上至下劈落在地。 　　随即江恒提腿一纵跳开身形，几秒过后，漫天血雨爆散，国王整个人缓缓滑开成一样大小的左右平均两片，而从他身上传来粘黏的血肉撕开声则充满了残酷与暴虐的气息。 　　“……” 　　除了正在激烈交战的灵景几人与紫发魔女之外，议事厅内，所有贵族官员和王子公主们，此刻全都陷入了目瞪口呆的沉默当中，他们望着倒在地上血如泉涌的两片国王，过了好几秒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跑……跑啊！！” 　　随着第一个人惊声尖叫夺门而逃，房间里面所有人都瞬间乱作一团，他们跑的跑，逃的逃，有人崩溃瘫坐在地，有人涕泪交加陷入疯魔……国王死了，这在任何强调中央集权、君主统治的国家，都是有如天塌一般恐怖至极的大事！ 　　江恒目光平静看着四散逃逸的众人，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急着去追，反而是信手拧下了房间里面崩溃瘫坐和失声痛哭呆立原地的那些人的头颅，等到所有闲杂人等全都清理完了，他才迈步离开了房间。 　　“杀戮无道，手段如此之残忍暴虐……你们的那个仆从，他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紫发魔女亲眼目睹了房间里惨剧的发生，她有心想要阻止，结果却被灵景四人合力缠住手脚给拦了下来，等到江恒离开房间去追截王宫里的其他人，她终于忍不住满脸悲愤道：“还有你们，你们就这么纵容他的暴行，任由血流漂橹却不去阻止，还算什么仙门弟子？” 　　“阻止？”灵钧目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让他动手的人本来就是贫道，那贫道为何又要阻止他呢？” 　　“师弟，休要与这魔女多谈。”灵景在旁边肃声提醒道：“先合力将她拿下再说，战斗当中分神可是大忌！” 　　“师兄所言极是。” 　　灵钧点了点头，精气汹涌翻滚间，他再次御使巨鹰虚影朝着前方满脸悲愤的魔女扑了上去。 　　…… 　　王宫内，金碧辉煌的穹顶、墙壁、地面，全都被脏污血迹所浸染。 　　江恒像是信步行走在花园当中一般，他抬腿跨过遍地衣着华贵如今却浑身染血的尸骸，逐渐逼近整个王宫当中最后仅剩的一列重甲卫兵。 　　锵锵、咔嚓咔嚓…… 　　卫兵们一共二三十人，刚好是一个小队的人数，但他们面对江恒这区区一人时，却仿佛正在面对着千军万马一般，不断一退再退，身上沉重的铠甲以及制造精良的兵器彼此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然而这些铠甲和兵器却丝毫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一丁点勇气，整整二三十个全副武装的重甲卫兵，在手无寸铁的江恒面前，就像是蚂蚁面对大象一般无力且可怜。 　　江恒看着这些已经被自己之前疯狂杀戮的行为吓破胆的重甲卫兵们，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不断迈步缩短着双方之间的距离，等到相隔已经不足十米时，他脚下猛然朝着地面狠狠一踏，下一刻，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化作黑影，径直扑向最前方的一个卫兵。 　　“吼！！！” 　　随着他的飞扑，半空当中，一道浑身生长满各种扭曲筋肉的恐怖怪兽隐约浮现出虚影，江恒知道它的名字…… 　　——饕餮！ 　　短短两秒时间。 　　第一秒，江恒冲杀至重甲卫兵眼前，对方半罩在铠甲之下的面孔浮现出极致恐惧的神色，江恒残忍一笑，大手探出直接盖在他头顶之上。 　　第二秒，卫兵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脸上充满弹性的皮肤迅速化作树皮似的干枯，而江恒眼中闪烁的精光再次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随即他冷笑着手腕轻轻用力，立刻就将卫兵的脑袋转了下来。 　　第二秒末尾，饕餮虚影从天而降，张开血盆大口将剩下二十多个重甲卫兵全都吞入口中！ 　　咔嚓……咔嚓…… 　　随着饕餮虚影做出咀嚼姿态，江恒面露享受表情，他头顶冒出凝实到肉眼可见的精气白雾。 　　直到十几秒过后，地面多了一大片破破烂烂的卫兵尸骸，江恒闭目站在原地深深吸入一口空气，那些萦绕在他周身的精气白雾立刻像是倦鸟归巢般涌入他的口鼻当中，然后被他咕咚一声吞进体内。 　　等到江恒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睛时，整个王宫内，除了正在交战的灵景几人外，已经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个活人了。 　　他低头看了眼遍地的尸山血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阴阳玉佩，略微输入一缕精气，玉佩立刻亮了起来，散发出黑白两色光芒。 　　几分钟后，宫殿外的天际尽头，一道剑光似流星般闪耀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猎犬与魔女 　　锵！ 　　天际尽头，银白光芒微微闪烁，仿佛一颗毫不起眼的渺茫星光。 　　然而仅仅只过了短暂几秒时间，光芒便已经咻然划破万里苍穹，无边云海被这一道光芒直接分割成两半，一左一右仿佛拍岸的潮水般翻涌不休，而那道光芒也由黯淡变得炽烈耀眼起来。 　　“仙武宗一代杂役弟子，江恒，恭迎灵左师兄！” 　　眼见极速接近的银白光芒已经快要到达头顶半空，江恒赶紧拱起双手大声说道。 　　而随着他自报身份的话音，半空当中再次传来锵然一声剑鸣，银白光芒此刻也终于显现出真身——那赫然竟是一柄毫无依托隔空悬浮着的银白飞剑！ 　　飞剑长度大约在三尺左右，无数细密交织的花纹仿佛鱼鳞般遍布于剑身之上，而剑刃靠近剑柄的末端部位，那狭长剑脊上安稳踏落着洁白布履的双脚，再往上则是飘荡翻飞的纯青道袍，昭显着其人正是仙武宗一代弟子的身份。 　　江恒拱手拜礼时，灵左也垂下视线打量着整个王宫前庭内尸横遍野的凄惨景象，他两侧鼻翼轻轻翕动，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息立刻涌入鼻腔，显然这里的惨剧是刚刚才发生的，尸体也都还很新鲜。 　　“这些，都是你做的？”打量完王宫前庭内的情况，灵左目光落到江恒身上。 　　这个身穿武者劲装，正在拱手朝自己拜礼的杂役弟子，他认识。 　　去年的宗门大比，外门第一就是他，江恒。 　　“正是小人所为。” 　　江恒也没有打算隐瞒或者敷衍，他直接正面承认了造成王宫内惨剧的人就是自己，而灵左听闻他如此坦然承认，脸上表情不变道：“理由呢？这些人做了什么，才让你如此大开杀戒？” 　　“是……这些，都是灵钧师兄向小人下达的命令。” 　　“灵钧？” 　　灵左听到这里，终于从飞剑上往前迈了一步，他周身道袍猛然震荡，整个人像是一片树叶般轻盈落地，龙蛇剑则跟随在他身后，灵巧飞旋两圈后才还剑归鞘，安稳待在灵左身后背负的剑鞘当中。 　　“师兄这一手御剑之术，已经越发的炉火纯青了。”江恒看着眼前面色平静负剑而立的潇洒道人，目光深处闪过一丝羡慕与垂涎，不过他随即再次拱手低头道：“小人听闻，若要练成这御剑之术，最低也得达到筑基期修为，师兄可是已经成功筑基了吗？” 　　灵左淡淡瞥了他一眼：“贫道尚未筑基，只不过是宗主大人赐下的剑法神奇，所以才能够提前御剑而已……闲话就少说了，灵钧此刻又在何处？” 　　“灵钧师兄……”江恒低着头的目光当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师兄他正在与其他几位共同执行任务的道子大人们一起携手御敌。” 　　“携手御敌？敌人是谁？”灵左表情略微诧异道：“凡人国度，纵然是有千军万马，但面对炼气九层的修士，也不过弹指便可以破去，谁又有资格能让他们携手御敌？両” 　　“请师兄明鉴，小人万万不敢有所欺瞒。”江恒抬起头来，缓声道：“灵钧师兄他们，是被一位魔女缠住了。” 　　“竟然是魔女么？” 　　灵左闻言顿时就释然了，修士未入筑基之前，诸多道家法术无法施展出来，手段比较的单一，而魔女却以其魔法的诡异多变和保命能力千奇百怪出名，有些魔女甚至可以操控时间、玩弄空间，端是危险至极。 　　如果对手是一名魔女的话，灵钧几人会被缠住，那也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想到普通炼气期修士与魔女敌对的危险性，灵左也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了，直接对江恒吩咐道：“他们此刻在哪里，赶紧走在前面带路。” 　　“是，还请师兄跟小人往这边来。” 　　江恒拱手说完立刻转回过身，带着灵左朝来时的方向赶去。 　　议事厅内，遍地猩红鲜血与残缺尸骸让整个房间都显得阴森、诡谲。 　　灵钧四人此时都受了不轻的伤势，尤其是灵钧本人，他左腿根部渗出大片血迹，将半边道袍都染成了暗沉的黑红色，如若现在将道袍扒开的话，他左侧腿根立刻就会显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切割伤口。 　　不过好在身为炼气九层的修士，虽然还没有筑基，使不出各种神异非常的仙家手段，但灵钧一身精气之旺盛，早就达到了堪称怪物般的强度，这种足够让普通凡人九死一生的严重伤势，落在他身上只是让他疼得咧了咧嘴罢了，其余甚至就连奔走跳跃的动作都没有被影响半分。 　　而在灵钧四人对面，紫发魔女状态也算不上完好。 　　她身上的魔女服饰略微被灰尘沾染，长袍底部残破了几道撕裂的开口，而她头顶所戴的尖顶法师帽此刻也已经不知所踪。 　　这些还只是外在的变化而已，更加不妙的是，她作为施法者职业，太长时间的连续战斗，尤其还是跟灵钧几人这种近身类型的体能怪物进行周旋，这对她的精神和体力都是一种极为巨大的消耗，如果短时间内再不能取得什么决定性的进展的话，她恐怕就要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逃走了！ 　　然而……逃？ 　　这个字眼对于紫发魔女来说，实在是非常的久违了。 　　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两年前被魔法协会派遣去探查仙武宗虚实的那些大魔女们，最终会不声不响就消失在山海世界当中的原因。 　　眼前这几个人，还只是仙武宗的弟子而已…… 　　她并不清楚所谓“修仙”的具体实力划分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来他们几个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毕竟两年时间并不算长，就拿学习魔法来说，两年甚至都不够普通人通过学习晋升成为魔法师。 　　然而就是眼前这区区四个仙武宗的弟子，却让自己久违的感受到了棘手的感觉。 　　光是皮糙肉厚不说，速度和力量都像是人形暴龙般可怕，战斗起来还有某种诡异的气流虚影作为加持与辅助，恐怖的战斗直觉与纯熟的武技招数都让魔女吃尽了苦头，要不是她精通各种防御和瞬移魔法，而且魔女级别的魔力储量也足够庞大，她恐怕早就被这几人给生擒活捉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可否知罪？ 　　紫发魔女与灵景几人的混战仍然还在继续，而就在这时，一声隐约剑鸣从王宫之外的天际传来。 　　听见这道剑鸣声，灵景脸上瞬间露出笑容，灵钧三人间隔一拍之后，也跟他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吗？”魔女警惕打量着灵景几人，刚才双方交手的经历让她清楚认识到了修仙者的可怕之处，所以眼下这奇怪的一幕让她内心瞬间将警惕之意提升到了极点，甚至连攻击都暂停了下来。 　　而面对暂停攻击的魔女，灵景几人也一反刚才进攻得密不透风的势头，个个都是摇头失笑盯着她，目光里带着某种微妙的怜悯。 　　这样的目光…… 　　魔女内心升腾的不妙情绪越发剧烈，她刚想开口问清楚情况，离她最近的灵钧却忽然主动说道：“贫道几人当然笑得出来了，你也无需疑惑，贫道来告诉你为何我们齐齐开始发笑……原因很简单，灵左师兄已经来了。” 　　“灵左？”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魔女知道仙武宗弟子的命名方式，灵是第一代内门弟子的统一代号，就像灵钧、灵风、灵景一样，而这个新来的仙武宗之人，称呼方式也是以灵字作为前缀，所以他肯定也是仙武宗的一代弟子，但为什么……灵钧几人却偏偏露出如此胜券在握的表情呢？ 　　答案很简单，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新来的叫灵左的仙武宗内门一代弟子，他很强，非常强！ 　　甚至是强到完全和灵钧几人不在同一条水准线上！ 　　“锵！！” 　　就在魔女内心杂念翻飞之际，一声清脆响亮至极的剑鸣从房间外面传来。 　　下一刻，一缕银白光芒瞬间照耀了整个议事大厅，即使强如魔女也在这一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也就是闭上双眼的刹那，她清晰感觉到某种锋利冰凉的物体紧贴在了自己脖子上，然后……微微向下一压！ 　　噗嗤！ 　　一抹血光从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中央浮现而出。 　　银辉如同潮水般褪去，房间里面，灵景几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视线，他们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飞剑架在脖颈之上、已经完全不敢再有任何其丅他多余动作的紫发魔女。 　　然后第二眼则是发现了房间里面多出来的一道人影。 　　“师兄！” 　　“灵左师兄！” 　　灵钧和灵景面露恭敬朝着此人拱手拜礼道，灵景看向他的眼神深处更是隐约藏有一抹意味莫名的目光，而灵风面对灵左时就是纯粹的崇拜了，灵谣一双美目眨巴眨巴的也频频朝他泛起秋波。 　　不过在众人注视之下，灵左视线却始终都聚焦在被飞剑架住脖颈的紫发魔女身上。 　　“魔女？”他走近两步，嘴里轻声问道。 　　“呵呵……”紫发魔女哪怕说话时都不敢让喉管有太大的动作，毕竟架在她脖颈中央的那柄飞剑实在是太过锋利了，仅仅只是稍微往下压了压，立刻就让她脖颈裂开出一道鲜血直流的狭长伤痕。 　　万一自己说话时喉管震动的动作稍大，彻底被剑刃划开了喉咙，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紫发魔女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保证不会被飞剑伤到的情况下，她语气讥讽说道：“咱是不是魔女，这位来自仙武宗的高人朋友，你只要一看咱这身穿着打扮，难道不就应该心知肚明、一清二楚了么？怎么还要向咱不耻下问呢？” 　　“例行公事而已。”灵左脸上淡漠的表情并没有因为魔女暗戳戳的挑衅而有丝毫变化，他表情冰冷、严酷、漠然，就像是一具由万古不化的寒冷坚冰雕琢出来的人形塑像一般。 　　“魔女，你的姓名？” 　　“问别人姓名之前，应该先自己报上名讳吧？”紫发魔女目光滴溜溜转动，她一边胡乱岔开话题拖延时间，一边努力搜刮着肠子，寻找自己是否有逃跑的可能：“听你的师兄弟刚才叫你，你是叫灵左对吧？好奇怪的名字啊，是你们仙武宗的宗主给你取的吗？” 　　——锵！ 　　就在紫发魔女提到灵左名字的瞬间，灵景四人都是齐刷刷变换了脸色。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清脆刺耳的剑鸣声，龙蛇剑已经几乎零距离般将剑尖点在了紫发魔女的额头上方，布满细密鳞甲纹路的剑身缓缓散发出银白光芒，并且整把长剑都仿佛电钻的钻头般缓缓旋转起来。 　　“我问，你答，听明白了么？” 　　灵左稍稍眯起眼睛，他冰冷的目光像是深冬里的一场暴雪般，让魔女感到浑身血管都仿佛被彻底冻结。 　　“魔女，你的姓名。” 　　这一次紫发魔女没有再敢扯闲话来拖延时间，悬浮在她额头前方的那柄飞剑简直就像是随时都要在她头顶钻开出一个大洞来，这种性命垂危的感觉，直接让她放弃了任何有可能会触怒到灵左的想法与行为。 　　“我叫吉尔莉丝，今年刚满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的魔女？ 　　灵钧四人闻言，看着吉尔莉丝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诧异。 　　因为魔女大部分都驻颜有术，所以她们的外貌一般都会比较年轻，看起来像是小姑娘一样的魔女，很可能实际年龄都够给真正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当妈妈了。 　　但他们没想到，眼前的吉尔莉丝竟然真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 　　而且二十三岁就已经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魔女了，这只能证明她晋升成为魔女的时间远远不足二十三岁，很有可能二十一二、甚至是二十岁不到就成为魔女了！ 　　二十岁不到的魔女，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魔法天才啊……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灵钧几人面色再次一变，由惊疑诧异变得略微兴奋起来。 　　吉尔莉丝，这位天才魔女，竟然是被自己几人亲手拿下的？ 　　不……拿下她的结果或许是灵左动手才达成的，但自己几人至少也在之前缠住她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嗯，吉尔莉丝……” 　　灵左那边点了点头，对于吉尔莉丝配合的态度，他也让龙蛇剑重新架回了后者脖颈中央，不再抵住她的脑门。 　　“现在我要通知你们两件事，第一，魔女吉尔莉丝，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你与仙武宗弟子为敌，就是在挑衅仙武宗的威严，所以你得跟我回宗门里面一趟，如有任何反抗，格杀勿论。” 　　灵左说完忽然转头看向灵景四人，准确来说，他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了灵钧身上。 　　“还有第二件事……灵字辈三等弟子，灵钧，灵景，你二人可否知罪？”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问罪 　　仙武宗，通天殿上。 　　灵景四人一字排开跪拜在地，后方则聚集着所有的一代与二代内门弟子，魔女吉尔莉丝单独跪在另一边，整个大殿的气氛都显得庄严肃穆，让人忍不住有种内心发紧的感觉。 　　“吉尔莉丝，吉尔莉丝……你说，本尊应该如何惩治你的不敬之罪才好呢？” 　　高台宝座之上，陈默目光定定望向下方紫发魔女的身影，而面对他的询问，吉尔莉丝浑身都轻微一颤，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目光。 　　从被带进仙武宗所处的这片世界开始，准确来说是登上这座巍峨山峰之后，她就彻底被封锁住了体内外的魔力感知，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而非之前那位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正式魔女。 　　“这样，本尊提出一个方案，你听听看可不可行，如何？”陈默并没有等到吉尔莉丝回答就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敬仙门，不尊仙师，那就罚你在宗门内为一普通杂役仆从，时限二十年，以此来抵偿罪过，怎么样？” 　　“我……” 　　吉尔莉丝闻言脸色有些苍白。 　　二十年？ 　　她要在这个仙武宗里面待二十年？ 　　寄人篱下不说，而且还是整日为奴为仆，毫无尊严的度过二十年？ 　　这让她身为魔女的骄傲深深刺痛起来。 　　但吉尔莉丝同时也明白，自己此时此刻被押跪在仙武宗主面前，很多事情，很多东西，都将会彻底发生剧变了，而能够做出决定的人……显然并不可能是她自己。 　　所以最终吉尔莉丝还是满面苦涩的低下了脑袋，应声答道：“是，我没有问题……” 　　“那便下去吧。”陈默目光在灵字辈的众弟子里掠过，然后直接点了一人名字：“灵鼎，就由你来带她去长老塔，找黛菈长老安排好做工的活计和排班轮替，然后再送她去鸡院吧。” 　　“是，弟子领命！” 　　莱欧娜拱手接受命令，带着彻底绝望的吉尔莉丝离开了通天殿。 　　“剩下的，就是你们几人了……” 　　陈默再次低头垂下目光，而被他目光所笼罩的灵景四人，全都不约而同开始跪拜颤抖起来。 　　“灵风，灵谣，你二人虽有小过，而无大错，起来退到后面去吧，不过往后三个月的修行资粮全部取消，作为给你们的惩罚，你二人可有不满么？” 　　听到陈默只是取消了自己三个月俸禄，灵风和灵谣哪里还敢有什么不满，纷纷面露喜色磕头拜谢道：“没有，弟子没有任何不满！谢宗主大人开恩！” 　　叩谢完毕，两个女孩子赶紧爬起身来，往大殿后方整齐排列站立着的弟子人群当中钻去。 　　而灵风和灵谣的离开，让仍然跪拜在地上的灵钧与灵景二人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种直入心扉的冰寒。 　　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灵风灵谣都没有被严惩，却唯独将自己二人剩下，想来他们的罪责绝对是不会太轻松的了。 　　果不其然，就在灵景二人内心惴惴不安之时，端坐高台之上的陈默继续说道：“至于你们两个……灵景，你是出任务的四名灵字辈弟子当中修为最高之人，任何决定基本都是从你手里传达下去的，而且就算不是由你亲自下达，但你也绝对拥有否定其他人错误决策的能力，以前你外出执行的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好，可这一次，你太让本尊失望了！” 　　“咚！” 　　陈默话音刚落，灵景就咚的一声将脑袋叩拜在了通天殿光可鉴人的地面之上。 　　他炼气九层后期的修为，全力叩首发出的声响几乎犹如山涧之间巨石坠落一般，下一刻，灵景抬起头来，整个前额已经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没有约束好师弟师妹们的行径，弟子知罪，还有辜负了宗主大人的期待，弟子……惭愧！” 　　“你知罪就好。”陈默望着灵景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淋漓的凄惨样子，表情丝毫不为所动道：“既然你也承认了罪责，那么本尊就罚你去面壁崖思过两年，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去吧。” 　　“是，弟子……谢宗主大人开恩！” 　　灵景再次叩首，虽然说的是谢宗丯主开恩，但他脸色却异常苍白。 　　思过崖，那里除了一面空空荡荡的山崖之外，其他便再也找不出任何东西了，而自己竟然要在思过崖待整整两年……不必说这两年时间里，修行资粮肯定是不会正常下放的，没有宗门贡献积分去弟子阁换取各种天材地宝，甚至就连灵石这种效率极低的辅助修炼之物也将会成为奢求，两年时间过后，他能否跨过炼气九层，成功筑基都还是两说！ 　　对于以求仙问道为追求的修士来说，这份惩罚不可谓不重，然而就在灵景步伐失魂落魄着退出大殿时，他仍然还是目露怜悯的最后看了眼此刻唯一被剩下的灵钧。 　　四人里面，最后被剩下的，才是责罚最重的……灵钧这次可算是彻底废了！ 　　灵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整个人都像是鼹鼠一样，一边哆哆嗦嗦发抖着，一边深深叩首，将脑门紧贴在地面之上。 　　“灵钧，对你的责罚究竟应该如何是好？却是让本尊有些苦恼啊……” 　　陈默语气轻飘飘落下，一时间灵钧颤抖的频率更快了。 　　“本尊问你，灵钧，你可还记得宗门规矩吗？” 　　“弟子……弟子记得。” 　　“记得的话，那便说来听听吧。” 　　“是……” 　　灵钧声音里带着颤抖说道：“第一条，不可欺师灭祖，不敬师长，第二条，不可淫人妻女，作奸犯科，第三条，不可……” 　　话音到这里，灵钧忽然停顿住了，而陈默略微对他挑起眉头，语气淡淡道：“不可什么？” 　　“不可……不可恃强凌弱，横行霸道……” 　　说出这一条门规时，灵钧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陈默则是轻笑出声：“看来你还是记得门规的啊？这一点倒是很不错，不过知法犯法，可是要罪加一等的，你说说看，本尊应该如何罚你才好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也！命也！ 　　漆黑夜幕下，一道瘫倒在柴房内的身影微微动弹了一下。 　　“咳……咳咳……” 　　灵钧咳嗽两声，从他浑身各处传来的剧痛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过渡而减缓半分，反而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起来。 　　至于这些剧痛的源头……他挣扎着努力从柴房地面撑起身来，借着窗外银白皎洁的月色，他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一点微不可查的光芒如同沙砾般在他腰侧闪耀了一下。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光芒的主体原本是一根三寸长短的银针，现在银针深深没入他体内，剩下的只有针尾这一点点光芒了。 　　同样的银针在他身上其他部位还刺着十几根，而他之所以浑身丏都感觉到剧痛难耐，其来源也正是这些入体的银针。 　　疼痛还只是其次，银针入体，最主要的作用其实是封住了他一身的精气流动，精气凝滞，气血自然也就不能畅通，所以他现在几乎孱弱得连小孩子都不如，连简单一个从柴房地面爬起身来的动作都能让他累得忍不住气喘吁吁。 　　“区区凡人……” 　　爬起身后，灵钧背靠着坐在柴堆之上，目光里充满怨念道：“就因为区区一群凡人，竟然如此重罚于我，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 　　灵钧不敢抱怨确定下惩罚内容的陈默，所以他只能把怒火转移到那些被他下令杀掉的凡人身上，结果他怒火攻心低吼着可恶时不小心又扯到了身上的强势，顿时从嘴里发出倒抽冷气的嘶声，好半天过后才终于缓过劲来。 　　“师兄，师兄你还好吗？” 　　就在灵钧坐在柴堆上小心调理着气息时，一阵轻微的询问声从柴房外面传来。 　　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江恒？” 　　“正是小人，师兄。” 　　柴房外面，江恒的声音停顿片刻又继续传来：“师兄，我为你带了些吃食过来，你现在肚子应该已经饿了吧？” 　　不说还好…… 　　本来灵钧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受到的责罚和身体疼痛上，但江恒此刻一说，他顿时感觉肚腹之间传来强烈的饥饿抽痛，不由得便出声说道：“好！好好！快，快点进来吧，我……确实是已经很饿了！” 　　“师兄稍等。” 　　柴房外面，一阵门锁开启的声音伴随着铁链碰撞声传来，数秒之后，江恒推开柴房木门，出现在了一片明朗月光当中。 　　他一边收起柴房的钥匙，一边手捧饭盒走到灵钧旁边，面带微笑道：“师兄，还好你是被送到外门的柴房来进行关押，小人在这外门勉强还算有些能量的，否则当真是连饭食都无法送来给师兄吃……啧，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师兄还是快些用饭吧，小人也不便在这里待得太久，如果被发现可就遭了。” 　　“嗯，我知道。” 　　灵钧点点头，然后强忍疼痛打开饭盒盖子，里面是装得满满当当的一整盒白米饭，米饭上方还压着几大块一指多厚油光锃亮的蜜酱烧肉，以及两根被卤得香气四溢的鸡边腿。 　　“嗬……师弟，你可真是有心了啊！” 　　平时灵钧对于这样一份简餐肯定是看不上的，但此时此刻，恰逢人生大变，一身精气被封落得与凡人无异，可以说是虎落平阳了，灵钧面对眼前这一盒热气腾腾的米饭，眼眶一酸险些没落下泪来。 　　而江恒还是笑眯眯注视着他，语气温和道：“师兄，你与我说这些话，才真是客气过头了，快些吃吧，不够的话我下次再多送些过来。” 　　“嗯嗯！好，那师兄就不客气了！” 　　灵钧满脸感动的点了点头，抄起餐盒侧边的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整整一大盒的米饭，十分钟不到就被扫掠一空，他确实是饿坏了。 　　等到肚子填饱，灵钧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把手里的鸡腿骨扔到餐盒里面，他这才终于有空跟江恒扯起闲话：“江恒师弟，你此番冒着风险给为兄送饭来，为兄当真是感动至极，但可能你是要失望了。” 　　“师兄此话又是何意？” 　　江恒眯了眯眼睛，而灵钧则是轻叹一声道：“为兄现在一身修为被封，宗主大人只说罚为兄被贬外门，以凡人之躯耕田锄地，却没有说为兄几时才能够回归内门，去除掉这一身的封印，恐怕……为兄恐怕是要，一辈子都在这外门当个农仆，直至被困死于此为止了！” 　　“师兄……是否太过悲观了？” 　　“不，我这并不是悲观。”灵钧面色惨然：“正所谓，棒打出头鸟！宗主大人应该是存心要拿为兄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猴，这是在给内门里面的其他师兄弟们立规矩呢……你说，为兄的下场能好得了么？” 　　“嗯，师兄此话倒是没错，这一遭下来，师兄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灵钧本来还在自哀自怨着，然而紧接着江恒的话音却让他诧异回头。 　　“师弟，你……” 　　刹那间。 　　一道黑影在灵钧眼前闪过，江恒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和鼻孔，目光冷酷与他惊诧恐惧的双眼对视着。 　　“别出声，师兄，今晚你是必须要死的了，刚才那顿就算是师弟送你最后一程给你带的断头饭，吃过断头饭，师兄你也能走得安稳一些，至少……临死了也没有做个饿死鬼。” 　　“呜呜！呜呜呜呜呜！！” 　　灵钧听到江恒的话，整个人都被吓得亡魂大冒，他不顾浑身各处传来的剧痛，眼神疯狂的拼命挣扎着。 　　然而……已经被封住全部修为的他，哪里又能挣得脱江恒的锁抱？ 　　“别白费功夫了，师兄。”江恒低头与灵钧四目相对，他勒住对方脖颈的手臂逐渐开始加大力量，一道若有似无的饕餮虚影从他背后缓缓显现。 　　月光下，形态狰狞恐怖的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柴房内的两人笼罩而去…… 　　灵钧眼底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限，江恒最后对他露出个笑容。 　　“这就是命啊，师兄，认命吧。” 　　咔嚓…… 　　柴房内， 　　一道骨骼碎裂的声响细微传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横生波折 　　翌日。 　　仙武宗主峰之上，晨光为大殿金顶铺上了一层梦幻朦胧的洁白光晕，执勤杂役敲响第一声晨钟，浑厚钟声在山顶回荡扩散，逐渐向下笼罩至群山之间。 　　“走！快走！” 　　不过如此宁静的清晨景观，却被一阵嘈杂喧哗的人声所打破。 　　“你小子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管柴房的，关押在里面的人跑了都不知道？赶紧走，跟我们去见宗主！” 　　通天殿前，十几个杂役弟子围成一团，为首者拉住一个面色苍白的杂役，不停将他往大殿入口的方向拽去。 　　“今天你别想着能逃过去，出了这么大的错漏，你要是逃走的话，还指望谁能给你顶锅不成？” 　　“哥，大哥……你别，我知道走的……你、你撒手可以吗？” 　　一行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到了通天殿入口大门前，值班的通报弟子目光往他们身上一扫，皱眉问道：“通天殿前，岂容你等在此吵闹？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先说给我听，如果只是小事的话就散了回去吧，宗主大人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会管的。” 　　“不是！不是小事，不是小事！” 　　领头杂役一听通报弟子话里似乎有赶人的意思，赶紧连声说道：“我们是有大事要报告给宗主，大事，不是小事！” 　　说着他把自己拽住的那个柴房杂役往前一推：“这小子昨天晚上负责看管柴房，里面就关押着被贬出外门来受罚的灵钧道子，结果他半夜竟然……竟然睡着了，那柴房里关押的灵钧道子也跑得没影了！还请师兄进殿通报一二，这事要是拖晚了，咱们恐怕都承担不起责任啊！” 　　“灵钧……跑了？” 　　如此具有爆炸性的消息，通报弟子听得也是一愣，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完全顾不上再过问其他事情了，直接转身狂奔进大殿当中。 　　片刻后，通报弟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柴房杂役人等，进殿！” 　　“进殿了！” 　　听到通报弟子的声音，领头杂役紧张的咽了咽唾沫，他周围其他十几人也都是一脸肃重的表情，唯独昨晚看守柴房的那个杂役弟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几分。 　　不过无论他脸色再怎么苍白，内心再怎么惶恐，周围十几个杂役弟子都不可能放他离开，于是他就在其他人的包围与拉扯之下，步伐踉踉跄跄走进了通天殿当中，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宗主宝座的高台之前。 　　“下方弟子，就是你放走了灵钧？” 　　宝座上，陈默的声音远远传来，柴房杂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完全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一眼那位端坐于高台之上的伟岸男子身影，只是声音磕磕巴巴道：“是、是是弟子……啊！不对，不是……不是弟子，弟子没、没有……” 　　“究竟是，还是不是？” 　　“不，不是！”柴房杂役用力咬了咬舌尖，镇定下心绪说道：“弟子并未放走灵钧道子，道子他……他是自己逃跑的！” 　　“自己逃跑？”高台上，陈默的话音变得玩味起来：“可昨晚应该是由你负责执勤看守柴房，如若灵钧真是自行逃跑的话，那他又是如何经过你的看守，顺利逃离出柴房的呢？” 　　“弟子……弟子当时……” 　　柴房杂役额头紧紧贴在大殿地面上：“弟子当时也不知怎的，一时瞌睡上涌，不慎……不慎睡着了……” 　　“睡着？” 　　陈默疑惑的话音传来，柴房杂役闻言浑身一颤，随即他也不等陈默接着说出后面的话，直接大声认罪道：“宗主大人！一切都是因为弟子的怠慢疏忽，才导致了如此大祸，弟子知错了，还请宗主大人责罚！” 　　“责罚，肯定是要责罚与你的，不过那都不急。”陈默侧斜着身子坐在高台宝座上，缓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灵钧究竟逃到了什么地方去，然后再把他给逮回来，原本灵钧就是戴罪之身，结果他不仅不想着洗清罪孽，反而还畏罪潜逃，呵呵……你们有谁是想要去办这件事情的？” 　　陈默这话，肯定不会是说给跪拜在殿内的那十几个杂役弟子听的，虽然杂役弟子兼修武道，也算是有一些能力和手段，不过搜山寻人这种事情光靠血肉之躯去做还是有些不太够，所以他这句话其实只是说给通天殿内的内门弟子们听的而已。 　　谁来？ 　　殿内陷入了一阵沉寂，最终灵左上前道：“弟子愿为宗主分忧！” 　　“灵左啊……”陈默看着自告奋勇的灵左，微微点头道：“也罢，你有御剑之术傍身，来去方便，速度也不是一般弟子可比的，合该让你来做这件事情，那便由你去搜寻灵钧的去向吧。” 　　“是，弟子定当全力而为，不辜负宗主大人所托！” 　　灵左双手抱礼躬身一拜，然后就回头朝着殿外走去，离开通天殿入口之时，一道清脆剑鸣声传来，他已经驾驭着剑光消失在了天际。 　　御剑之术的两个最大特点，其一是攻伐犀利罕有匹敌，其二则是速度之快冠绝同级。 　　灵左手捏剑诀，紫府内筑基真气仿佛微风掀起波浪的湖面一般，消耗速度虽然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不过却也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当中。 　　保守估计，以当前这种御剑的速度飞行下去，他大概可以支撑七八炷香时间，这不仅要归功于《万剑诀》的奥妙精深，同时也有灵左自身的原因。 　　他毕竟是天纵之资，紫府足有八成之大，和一般的中人之资相比，他的紫府规模是对方的两倍半都还不止，所以真气储量也极为庞大，消耗起来当然就格外的缓慢了。 　　有了如此庞大的真气储量打底，灵左搜寻起来也是从容不迫，他沿着仙武宗主峰山顶向下一圈圈御剑飞行，最终在山脚下的一片乱石滩中有了收获。 　　灵钧，找到了。 　　不过…… 　　灵左从飞剑上轻轻一跃，脚步落地时他看着前方躺倒在地的那道身影，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人虽然是找到了，但却早已气绝多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方动态 　　灵钧的尸体被带回通天殿时，殿内的众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就看到这么一具鲜血淋漓的破烂尸骸被扔在大殿光可鉴人的地面之上。 　　一道雪白剑光紧跟在后面，落地时显现出灵左的样子，龙蛇剑自动滑入他背后剑鞘当中，而他则站在地面那具鲜血淋漓的尸骸旁边，拱手朝高台上正在投来目光的陈默说道：“启禀宗主大人，灵钧已经找到，就在山脚下的乱石滩当中，并且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气绝多时，眼前这具尸骸便是！” 　　“这……这真是灵钧？！” 　　“他就这么死了？” 　　灵左的回报在殿内掀起了一阵喧哗，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集中在地面那具已经被摔成烂泥一样的尸体上面，随后陈默的答复也敲定了他的话没有问题。 　　“嗯，这确实是灵钧。” 　　一石掀起千层浪！ 　　得到陈默的肯定，这些大殿内的弟子们先是默不作声了片刻，随即他们瞬间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喧哗之声。 　　灵钧，他可是一代的内门弟子，炼气九层的存在，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摔死了没？ 　　就算他被陈默封住了精气修为，力量跌落到了凡人水平，可千锤百炼的肉身总归是不至于会被摔成这么凄惨的样子吧？ 　　“这件事情，确实可疑之处甚多。” 　　毕竟是内门道子之死，陈默直接对着下方拱手站立的灵左下令道：“灵左，既然是你第一个发现的现场，那剩下的情况就由你来负责调查吧。” 　　“是，弟子遵命。” 　　灵左闻言也没有推辞，直接应下了陈默的要求。 　　…… 　　灵钧之死这件事，在仙武宗很快就掀起了巨大波澜。 　　一代的内门弟子，本身就在宗门大比里死过不少，而且人数最开始满满当当也只有100来人，现在更是只剩下七十多人硕果仅存，对比仙武宗庞大的弟子数量，这七十多人可以说是每一位都异常珍贵。 　　但现在，一代的内门弟子，又死了一位。 　　“你们说，灵钧师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膳食坊内，有弟子聚集交流。 　　“呵呵，还能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宗主大人封了修为之后想要逃跑，结果失足跌落山崖了么？这有什么好猜的。” 　　“不对，我觉得不是，那灵钧可是炼气九层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儿戏一样的事情上面。” 　　“不可能？嘿，就是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才越有可能发生啊！” 　　膳食坊角落里面，江恒小口小口缓慢喝着低度数的粮食酿造酒，这种酒跟外界的各种果酿酒不同，虽然度数说是低度数，但也至少有个三十多度，入口瞬间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舌尖上滚动，吞入喉咙之后更是化作一条火线，沿着食道迅速滑落进胃里，烧得他浑身都暖乎乎的。 　　一边喝酒，他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周围人谈论的话音嘈杂涌来，江恒只关注其中与灵钧有关的部分。 　　等到一小壶酒喝完，他差不多也收集完了情报，当即就从餐位桌前站起身来，然后径直离开了膳食坊内。 　　江恒前脚刚踏出膳食坊。 　　后脚他脸上就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完全没有查到自己头上…… 　　看来，情况比他预料当中还要好上许多啊。 　　…… 　　地字院内。 　　空旷开阔的院落被阳光笼罩，两道人影隔着一个石质小圆桌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道精致小菜与酒水瓷壶。 　　“灵钧师兄的事，不知道师姐有什么看法？” 　　莱昂纳德，现在是仙武宗的二代内门弟子，宝器道人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双手递过酒杯的同时朝莱欧娜问道：“师姐觉得他有没有可能真是因为失足坠崖而死？” 　　“这个可能性不大。”莱欧娜接过酒杯，嘴唇靠近酒杯边缘浅浅的喝了口酒：“灵钧修为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低，能修炼到炼气九层，他就算当真从山上摔下去，也决计不可能被摔成那副样子，之前我在通天殿上多看了两眼，灵钧的尸体几乎已经变成一团血糊糊的肉泥，整个人都被摔爆了，这不是炼气九层应该有的肉身强度，其中必定还有别的隐情。” 　　“哦？”宝器道人自己也斟了杯酒，边喝边饶有兴致问道：“那依师姐所见，灵钧师兄究竟是如何身死的呢？最终又是为何会在山脚下被摔成那副凄惨模样？” 　　“这个么……我也不知道。”莱欧娜放下酒杯，嘴角扬起浅淡的笑容：“若是我知道原因的话，今日早就在通天殿上告知给宗主大人了，现在能确定的只有这件事肯定是别有隐情，至于究竟是什么隐情嘛……咱们还是等灵左的调查吧。” 　　“师姐说得也是，是小弟问得唐突了，我自罚一杯。” 　　宝器道人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随即他又为自己斟满一杯，接着说道：“不过说起灵左，师姐，你确定他真的把那本御剑之术的修炼方法一字不差的全都告诉你了吗？” 　　“当然了，我很确定。”莱欧娜表情笃定的点了点头道。 　　这个问题，去年一整年来莱昂纳德问了她不下五十次，几乎是隔几天就要问一次，隔几天就要问一次的程度。 　　至于为何如此…… 　　盖因为两人修行《万剑诀》时，进度齐刷刷都卡在了构建神台之上天地建木的剑仙本相这一步上面。 　　宝器道人猜测，有可能是灵左没有把真正的《万剑诀》修行方法告诉给莱欧娜，但莱欧娜对于这一点却一直都抱持着充沛而强烈的自信。 　　——灵左可能会骗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欺骗自己。 　　这是莱欧娜对于她跟灵左之间关系的自信，也是她一直以来对灵左性格的深刻了解。 　　“功法肯定是没问题的，应该还是咱们修行时在细节上出了问题。”莱欧娜一脸冷静道。 　　“呵呵，出问题……” 　　和莱欧娜不疾不徐的样子不同，宝器道人皱眉说道：“御剑之术，哪怕再怎么博大精深，但入门终归不会太难吧？咱们又都不是什么愚不可及的蠢材，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去研习，怎么可能连御剑之术的门槛都无法踏入？师姐，你信我的话，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修仙者的事，能算偷么？ 　　听到宝器道人坚持认为是功法的问题，莱欧娜也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就算功法真的有问题，但是你又准备怎么办呢？咱们的事情只要暴露出去，别说偷学宗主秘传功法的惩罚，光是灵左那边……他就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怎么会呢，灵左师兄不是最喜欢师姐了吗？”宝器道人看着莱欧娜嘻笑一声道：“师姐要不然用美人计试试，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以灵左师兄对师姐的痴情，只要师姐愿意稍微牺牲一下骨肉色相……” 　　“你要死啊？！” 　　被宝器道人这一调侃，莱欧娜立刻翻了个白眼：“想让师姐我去牺牲色相，你也舍得？” 　　“大道在前，如何舍不得？”宝器道人仍然还是嘻笑回答道，不过他眼中却是暗藏着一抹认真的目光。 　　“大道吗……” 　　莱欧娜闻言脸上也露出感慨之色，旋即她神情一肃，接着问道：“说真的，既然你怀疑功法有问题，那你也应该早就在心里打好腹稿了吧？想怎么办，说来听听吧。” 　　“嘿，还真是一点都瞒不过师姐。”宝器道人得意一笑：“我已经找人多方侧面打听过了，宗主大人传给灵左师兄的功法，其实并非口述，而是一本实体的秘法书籍……” 　　“你的意思是……”莱欧娜闻弦而知雅意，立刻眯起双眼。 　　“偷？” 　　“哈哈，师姐此言差矣！” 　　宝器道人一点也没有被说穿龌龊想法之后的惭愧表情，反而笑容满面道：“这可不能叫偷，师姐只是像往常一样去灵左师兄的房间，帮师兄收拾屋子时，一不小心发现了功法秘籍而已，随后见猎心喜，情难自禁，忍不住观赏临摹了一二……毕竟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想必就算灵左师兄知道了此事，也一定会理解原谅师姐的吧？” 　　“临摹？你要把功法抄回来？”莱欧娜愣了愣神：“而且还是只有我去？” 　　“然也。” 　　宝器道人点了点头，表情运筹帷幄道：“这件事，只有师姐去做，也只能由师姐去做，因为只有师姐才能够随意出入灵左师兄的房间，也只有师姐，才能够随意在灵左师兄的房内停留而不会受到任何怀疑。” 　　“你，倒是算盘打得够好啊……” 　　莱欧娜眯了眯眼睛跟宝器道人四目相对，对方全程都没有参与其中，所有危险的步骤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他则明哲保身，坐享其成，丝毫危险都不需要担负。 　　“怎么样？师姐要试试吗？”宝器道人完全不在意莱欧娜的讽刺，他内心早已知道莱欧娜肯定会同意自己的这个提议。 　　毕竟……莱欧娜和他都是同一种人。 　　大道在前，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又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区区冒一点风险罢了，对比起两人私底下一年时间的交往而言，简直就是不足挂齿！ 　　果不其然，就在宝器道人刚把话问出口来的下一刻，莱欧娜就立刻不假思索给出了回复：“要！何时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宝器道人一脸不出所料的笑容道：“正好宗主不是让灵左师兄去调查灵钧师兄的死因真相吗？留给师姐的时间，还有很多呢。” 　　…… 　　傍晚时分。 　　一道雪银剑光从天际骤现，刚一出现就直接贯穿过整片天际，速度快到了极致。 　　只一个眨眼的时间，剑光环绕着山峰旋转数圈，最终降落在山底下的乱石滩当中，雪银剑光散去，灵左从中显露出身形。 　　“魂兮归来，敕！” 　　灵左手中掐出搜魂法诀，然而乱石滩上，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其他任何声音都没有传来，更不见被法诀聚集的残魂。 　　这很不正常，按理来说人死亡之后肯定会有几分残魂停留在身死之地，只不过是或多或少罢了。 　　然而在这里，灵钧的第一死亡地，却并没有任何残魂存在的痕迹…… 　　灵左望着乱石滩不远处的那一抹血色，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没有残魂，就只能证明这里并非是灵钧的第一死亡地了。 　　“宗主大人所料果然不错，这件事情……其中必定还内藏有其他猫腻！” 　　灵左站在乱石滩上，目光从尸体遗留血迹所在的位置往上抬头一望，云雾缭绕的山峰立刻映入眼帘。 　　“龙蛇！” 　　——锵！ 　　随着他的一声呼唤，龙蛇剑再度跃出背后剑鞘，细鳞花纹缠绕密布的剑身轻灵飞旋两圈后稳稳停留悬浮在他身前。 　　灵左直接迈步踏上剑脊，筑基真气轻微一吐，他整个人便与剑合一化作剑虹，速度极快冲天而去了。 　　天色渐渐入夜，人字院当中，莱欧娜手里提着食盒推开了灵左的弟子宿舍房门。 　　“小黑，你回来了吗？” 　　一边推门进入屋内，她一边出声询问道。 　　不过房门打开之后，露出来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漆黑房间。 　　果然不在吗…… 　　看到房间里面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莱欧娜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虽然她跟灵左的关系早就好到哪怕随意出入对方的房间也完全没关系的程度，但她今天毕竟是来偷录御剑术秘籍的，心怀鬼胎之下，即使莱欧娜已经来过灵左房间里面不下百次了，但她仍然还是觉得内心有种怪异的心虚之感。 　　好在灵左当真犹如宝器道人所料那般，此刻并未在弟子房舍当中，莱欧娜随手放下食盒，随即目光扫向房间最内侧的床榻。 　　以她对灵左的了解，如果说哪里最有可能藏匿秘籍的话，别的地方完全不做他想，首要怀疑的第一个目标，绝对就是床榻下面。 　　而移开床榻这种事，对于修为已经达到炼气九层大圆满的莱欧娜来说，难度其实并不算高。 　　“呼……” 　　莱欧娜身形微沉，脚底架出马步，然后缓缓吐气，双手托住床底往上一抬，整个重量足有上千斤的实木大床便似一片鸿毛般，被她悄无声息托举了起来。 　　而大床移开之后，莱欧娜目光再看向原本床榻所在之地时，一块相比起其他砖石来说缝隙略微显得稍宽一些的青石地砖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交汇 　　咔嚓！ 　　青石地砖被挪动，发出细微声响，莱欧娜小心将砖头抽出地面，露出来的长方形空缺内部，一本表面撒落着些许灰尘的书籍立刻映入她视线当中。 　　《万剑诀》！ 　　没想到真的在这里！ 　　莱欧娜伸手拿起秘籍，她虽然早就预料到灵左会把御剑术的功法秘籍藏在这里，但实际上真正得到秘籍之后，她仍然还是觉得内心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可是宗主亲授的御剑之术啊……如此珍贵的秘法，他竟然就藏在这么不保险的地方吗？ 　　莱欧娜自问，如果是她得到了这样神妙的功法秘籍，一定是要彻底背熟牢记在脑海里面，再把秘籍原本直接烧成灰灰，然后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可灵左却直接把秘籍藏在了自己的弟子房舍里面？ 　　不过莱欧娜随即又一想，也只有像她这样跟灵左走得很近的身边之人才能够知道对方习惯藏匿东西的地方，否则一般人就算是无意间误入他的弟子房舍，应该也不至于发现藏在床下地砖当中的秘籍，毕竟这里可是仙武宗的门派驻地内部，谁又胆敢明目张胆地闯进人字院弟子房舍，并且大张旗鼓掘地三尺的进行翻找呢？ 　　所以其实灵左把秘籍藏在这里也已经算是足够安全了，唯一的隐患只在于……他还漏算了自己这么一个对他的任何情况都知根知底的人。 　　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很好。 　　莱欧娜嘴唇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她快速翻阅了一遍秘籍前几页，确认没问题后便将秘籍塞进衣服内兜里面，随即重新把青石地砖与实木床榻都复归原位，等到房间里面一切布置都毫无破绽看不出被人动过之后，莱欧娜也不再继续停留，推门便直接离开了人字院当中。 　　…… 　　仙武宗山巅的一处悬崖边上，一道剑光从山脚飞纵而来，落至悬崖上方后骤然停滞，露出包裹在剑光当中驾驭飞剑的道人身影。 　　“这里就是坠崖的地方了吗？” 　　灵左低头打量着悬崖上的情况，当目光扫过一截枯枝时，他忽然眼神一凝。 　　呼……呼呼……！ 　　仙武宗的主峰壁立万仞，其山势高峻陡峭好似直通天渊一般，所以山风呼啸起来也是尤为的激烈喧嚣。 　　而在悬崖峭壁的边缘，那一截断裂枯枝上正挂着一片被山风撕扯得摇晃不休的残缺布片。 　　“这是……” 　　灵左迈步跳下龙蛇剑，他脚下真气自动凝聚成形，所以哪怕站立在悬崖峭壁的边缘也依然像是如履平地般稳定，不过灵左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那片挂在枯枝之上的残缺布片所吸引。 　　布片入手的触感丝滑柔顺，显然材料品质上乘，而且这片布料正反两面都是纯青之色，刚好和仙武宗内门弟子的道袍是同一颜色与材质。 　　灵左手里轻轻搓捻了一下布片，随即他又挽起道袍袖口仔细对比一番，确认两者绝对是同出一者之后，他脑海内己经有了几分推测的雏形。 　　“这段枯枝伸出悬崖之外十几公分距离，若灵钧当真只是不慎跌落悬崖的话，道袍理应不会挂住枯枝才对……” 　　灵左一边在嘴里轻声呢喃着，一边举目望向眼前的悬崖，目光略微丈量了一下枯枝顶端与悬崖边缘的距离，下一刻，他忽然迈步向前，模仿失足滑落时的姿态，整个人身形一晃就跌出了崖边。 　　哗啦啦…… 　　一阵碎石掉落的声响过后，灵左脚踏飞剑重新回到悬崖旁边，他目光一扫枯枝，果然这次并没有挂住任何布料。 　　“所以……灵钧绝不会是失足跌落山崖那么简单。”灵左手里捏紧那片道袍布料，眼里略微闪烁着精光：“要么，他是从悬崖旁边一跃而出，远远跳出去的，如此才有可能身上的道袍被枯枝挂住，撕扯下那片布料来，要么……他就是被人抛出山崖！” 　　而灵钧昨夜仅仅只是修为被封，又不是酒醉酩酊，他怎么可能明知前方是山崖还要故意往山崖外面跳呢？ 　　所以他有很大的概率，是被某人故意扔出山崖的！ 　　电光火石之间，灵左内心已经浮现出了事件的大概轮廓，现在疑点还有三个，第一是究竟谁在昨夜将灵钧抛出山崖，第二是作案的人为什么要对灵钧痛下杀手，也就是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最后第三个疑点则是如何证明挂在枯枝上的那片布料就是来源于灵钧身上所穿道袍的？ 　　前两个疑点还要等待后续的调查，不过第三个疑点却是很快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灵左收起布条，紫府真气微微激荡，随着龙蛇剑发出一声清脆剑鸣，他整个人便直接化作雪银剑光消失在了悬崖峭壁之间。 　　轮回殿。 　　这是仙武宗一座地处位置非常不起眼的偏殿，里面专门用以陈列弟子们因为各种缘由而命丧黄泉的尸体。 　　平日里轮回殿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毕竟弟子死亡这种事情，哪怕在人数众多的外门杂役当中也是相当的稀罕，所以负责在轮回殿看守执勤的弟子也仅仅只有两人，并且就这两人还经常会偷懒打盹之类的……反正轮回殿空着也是空着，无论他们偷不偷懒的，都没人会来查岗，更不会有任何人在乎，所以他们自然也是乐得清闲。 　　不过今天却是例外，一位内门弟子的尸体陈列在殿中，虽然只是内门的人字院，但那也不是外门弟子所能够望其项背的存在，内门弟子可都是正儿八经跨入了修仙门槛的仙道种子，而外门……就只是一群武夫杂役罢了，两者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别。 　　“哼，内门又如何？牛个什么劲，现在还不是硬挺挺的躺在这轮回殿里面，任由咱们哥俩看管？” 　　“行了吧，兄弟你少说两句，死者为大。” 　　光线昏暗的轮回殿里面，两个看守杂役相隔一张小木桌无聊对坐着，他们日常这个时间点基本都在睡觉打盹，空空荡荡的轮回殿就是他们的弟子房舍，随便往地上一躺就是床，翻来覆去滚哪儿都没人管，不过今天却是不能如此了，因为一具血肉模糊的残尸被安置在了地上。 　　“要我说，这哥们儿他也是想不开，内门人字院啊……咱们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结果他竟然跳悬崖自杀了？真个是暴殄天物。” 　　“也不算是跳悬崖自杀吧，我听别人说是他在内门里犯了个什么事情，被宗主大人他老人家封禁修为关起来了，结果他昨天夜里想摸黑跑路，这才失足坠崖而死的。” 　　“嗐，管他是失足坠崖还是跳崖自杀，现在都是死人一个了，不像咱们哥俩，这活生生的人可要比死人好得多了。”说话的杂役似乎聊起了兴，啧啧一声继续说道：“要我说，就算是内门那些什劳子道子什么的，也不见得能有咱们这两个小小的外门杂役快活，你说就咱们哥俩上任之后，都见过多少内门送来的尸体了？每年的门派大比最多，一年一次，一次能够有个十来具吧，今年的大比也快到咯……” 　　——锵！ 　　就在两个看守杂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一声清脆剑鸣由远及近传来，眨眼间就灌进了轮回殿当中。 　　随着剑鸣声，灵左轻身一跃跳下龙蛇剑，那两个看守杂役哪里还顾得上聊天，赶紧起身跑到他面前拱手下拜，满脸堆笑道：“小的见过灵左师兄，不知师兄所来有何事务？” 　　作为内门人字院唯一被宗主亲授御剑之术的弟子，灵左的名声这两年间已经传遍整个仙武宗，无论内外门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 　　“宗主命我来调查灵钧坠崖殒命一事，你们暂且退下吧。”灵左目光淡淡从两个看守杂役身上掠过，接着道：“对了，你们方才议论的那个想不开的内门弟子，也就是现在地上躺着的那个，他的道号就唤作灵钧，以后可要记住了。” 　　“不、不敢……之前是小的多嘴了，小的多嘴了！” 　　听到灵左暗暗敲打的话语，两个看守杂役脸色唰的一下变白，然后赶紧告罪一声退开到了一旁。 　　而灵左看着他俩退开，也没有继续追责什么，毕竟谁都有嚼舌根子的时候，他俩刚才聊的那点闲话根本犯不着上纲上线，自己也只是刚好遇到了，这才出于身份义务的敲打一二罢了。 　　灵钧的尸体陈列在大殿中央靠后一些的位置，这里空空荡荡，就只有他一具尸骸罢了，所以根本不需要找，灵左直接就走到他的尸体面前，伸手掏出那片取自悬崖边缘枯枝的布料开始对比起来。 　　虽然尸体的破损情况极为严重，浑身几乎可以说是筋骨尽断，皮肉也被摔爆成了一滩完全不成型的肉泥，但他身上穿着的道袍出自仙武宗手笔，用材和做工都是无可挑剔的等级，所以倒是保存完好，除了一些磨蹭痕迹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破损，这无疑是大大加快了灵左的对比进度。 　　片刻之后，他在尸体后腰部位有了实质性的发现。 　　一处不太明显的撕裂破损出现在道袍边缘，灵左反复对比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跟那块挂在悬崖边上布片完全吻合，就连最细微的缺口处都是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偏差。 　　“就是这里了！果然……” 　　灵左脸上惊喜之色一闪即逝，随即他又忽然扭头看向殿内的那两个看守杂役。 　　虽然确认了布片的来源，也即是证明了灵钧确实是死于非命，而不是意外失足跌落山崖，但现在真正的凶手身份仍然还是一片谜团，凶手的犯案动机也是完全不可捉摸，所以还不宜过早的打草惊蛇，省得凶手提前去把可能残留的证据和痕迹都清除或者隐藏起来，那样接下来的调查无疑会陷入非常不利的僵局当中。 　　“你们两个……”灵左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说道：“你们今天没有见过任何人来轮回殿这里，也没有人翻查过灵钧的尸体，明白吗？” 　　“明白！小的明白！” 　　两个看守杂役哪里敢忤逆灵左的命令，纷纷忙不迭的点头回答道。 　　“你们最好是明白了。” 　　灵左最后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殿内，而他前脚刚踏出轮回殿门口，后脚便直接化作一道雪银剑虹消失在了殿外，只留下两个看守杂役久久都不能从惊悸当中缓过劲来。 　　调查还要继续…… 　　布条证物暂且还不能交给宗主。 　　幕后凶手到底是谁，内门？外门？灵钧昨夜修为被封，哪怕一个粗通拳脚的普通人都可以轻松取了他的性命，所以整个仙武宗全部弟子都在嫌疑犯的名单上面，那自己就更加不能过早的打草惊蛇，否则数千人的弟子里面，想要找出那个隐藏自身的真正凶手，无疑会更加难上加难。 　　人字院。 　　灵左回到了自己的弟子房舍当中。 　　他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熟悉食盒。 　　“莱欧娜……” 　　两年时间里，莱欧娜几乎每天都会邀请他去膳食坊吃饭，要么就是给他带来打包好饭菜的食盒，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灵左脸上流露出几分温存的笑容，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打开食盒享用午餐，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那根作为关键证物的布条，得藏在足够安全足够隐蔽的地方才行…… 　　而对于灵左来说，这样的地方只有一个。 　　他轻轻挥动道袍衣袖，真气鼓荡之间，重量足有上千斤的实木床榻立刻无声挪移到一旁，灵左上前两步伸手抓起某块青石地砖…… 　　下一刻，他脸上表情骤然化作铁青。 　　万剑诀……不见了！ 　　同一时间，地字院的弟子房舍内。 　　莱欧娜和宝器道人目光凝重望着桌上平摊开的万剑诀秘籍，宝器道人脸色难看至极道：“师姐，那灵左当真是恶毒至极！没想到他连你都骗！” 　　“我……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 　　莱欧娜表情也不是太好看，她目光反复浏览着秘籍当中记载的文字，半晌过后终于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师弟，这次还好有你提醒，否则……我可真是要被灵左骗惨了。” 　　“师姐无需如此伤心，只当是信错人罢了！谁知道那灵左看似寡言少语、迟钝木楞，实则心性险恶卑劣到如此程度！” 　　宝器道人冷哼一声道：“《万剑诀》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剑仙本相的修行方法，这一步完全就是被灵左虚空杜撰出来的！他不愿意教授给师姐你正确的修行功法，所以才编造出这莫须有的一步来对师姐进行误导，完全不担心师姐被耽误了修行的后果，甚至是按照错误的方法修炼有没有可能会走火入魔……此子如此的用心险恶，当真是可恨！可鄙！”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红颜，白骨 　　轰隆隆！！ 　　仙武宗外，群山之间波澜迭起的云海不知何时染上了犹如浓墨一般的深邃漆黑。 　　一声沉重雷鸣拉长了步调缓缓碾压过仙武宗主峰山顶，煌煌烈日也在这一刻藏匿进了浓厚乌云当中。 　　地字院外，第一道惊雷似吞天巨蛇般游走过天际，璀璨的银白雷光一瞬间将整个天地都映照透亮，同时也映照出了静静站立在地字院内某间弟子房舍门前的道人身影。 　　道人身材单薄，纯青道袍翻飞不休，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他周身三丈之内，无形气场扭曲涌动，三丈外，忽然间有一滴豆大雨点落下。 　　——啪嗒！ 　　雨点落地，声响清脆而又细微，不过这细微声响完全逃不过道人敏锐的五感捕捉……恰如仅仅只有一门之隔的弟子房舍内，隐约传来的男女交流之声。 　　哗啦！哗啦！哗啦！！！ 　　天地之间，暴雨倾盆而至，万物生灵都被一层厚重水雾所隔避，道人亦如是。 　　不过他周身滚动的扭曲气场却像是一枚三丈方圆的无形茧壳一般，将所有的水雾和雨珠都排挤开外，纵然暴雨再大，如幕如帘，但道人的衣角却丝毫没有被沾湿半分。 　　房间内…… 　　“师弟，外面好大的一场雨啊。” 　　突如其来的惊雷和骤雨让莱欧娜忍不住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被木棍撑开一半的窗户外面，倾盆暴雨声势浩大冲刷着整片天地，那些由雨珠落地撞击破碎所形成的滂沱水雾也自下而上升腾起来，放眼望去这一片雨幕与水雾交织弥漫的场景，简直就宛如隔世一般。 　　宝器道人也是随着莱欧娜一起朝窗外投去了目光。 　　“确实是好大一场雨，不过这场雨也是天赐良机。” 　　“师弟此话怎讲？” 　　莱欧娜被宝器道人这句话吸引了兴趣，她略微挑眉问道：“莫不是……师弟你打算趁着大雨倾盆，在此间对师姐做些什么不成？” 　　“哈！师姐千万莫要打趣与我，师弟可是禁不得这样逗弄的。” 　　宝器道人目光含笑道：“况且，就算师弟真想对师姐图谋不轨什么，但师姐可是炼气九层大圆满的极境修为，如何是师弟能够图谋得了的？” 　　“师弟炼气九层后期，修为也是不弱，况且……师姐女儿体弱，师弟又是天纵之资的修道天才，师姐真要与师弟交手，胜负如何还是两说呢……” 　　莱欧娜双眸像是含着一泓微微涤荡的水光般，似有若无从宝器道人身上扫过，刹那间的春情万种，让整个弟子房舍内的空气都仿佛陷入了凝滞当中。 　　房间外面，萦绕在道人周身的气茧猛烈摇晃两下，然后立刻变得支离破碎，被无穷暴雨冲刷一空。 　　道人一身宽袍也淋湿通透，雨水顺着他额前发丝似断线珠玉般不断落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湿透的衣袖下面，那双握惯了剑柄的手掌却完全失去了平素应有的稳定，此刻正在轻微颤抖着。 　　锵锵、锵…… 　　在他背后，一柄藏锋于鞘内的长剑也正在随他双手同时颤抖着。 　　剑刃与剑鞘碰撞，发出微不可查的响声，不过此时此刻的天降暴雨却完美隐藏了一切声音，房间内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门之隔的房外，竟然正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倾听着他们的秘密聊天。 　　“师姐，你可别害我。”宝器道人在莱欧娜目含春意的注视下也是呆愣了一小会儿时间，不过他很快就摇头叹息道：“宗门里面谁都知道，灵左他对师姐你用情至深，连第一次的内门大比头奖都让给了师姐你，我又如何敢夺灵左师兄的心头之好呢？” 　　“灵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只是单相思罢了！”莱欧娜似乎恼怒的跺了跺脚：“那就是个缠人精，明明我早就跟他刻意拉远关系了，结果他还是整天缠着我转，要不是宗门里面不允许同门相残，他恐怕早就……早就把我……哼，结果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竟然还拿他来如此羞辱我？” 　　宝器道人一看莱欧娜如此作态，顿时上前两步，双手扶住她肩膀安慰道：“师姐，好师姐你别生气了，师弟嘴上没个把门，是师弟错了……现在万剑诀真本到手，等我成功修成剑仙，必然亲手去把灵左那个无耻之徒斩于剑下，替师姐出了这口恶气！”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替师姐出气……” 　　“那肯定啊，师姐这两年来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宝器道人面露温柔笑意，双手扶着莱欧娜肩膀坐下，和她一起观看起了万剑诀秘籍。 　　“只要将来除掉了灵左那畜生，师姐就再也不虞会有被不良人整日骚扰的麻烦了，而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师姐弟两人自然可以毫无顾虑的结为道侣，双宿双飞，同修剑仙大道，成为这仙武宗内……” 　　莱欧娜温婉微笑着接过了宝器道人的话头，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突兀的异响就隔着房门传来。 　　——蹭蹭蹭！ 　　那是有人连连后退发出的脚步声。 　　“有人？” 　　“谁在外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宝器道人和莱欧娜都像是浑身过电般从床榻之上跳了起来。 　　他们刚才在房间内的所谈所论，绝对不能有任何一句流传到宗门当中去，否则哪怕宗门没有降下惩罚，但灵左若是得知了他们这些私底下串通勾结的龌龊事……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不管谁在房间外面偷听，他都必须要死！ 　　莱欧娜修为境界更高，反应得也比宝器道人更快半分，她刚一起身就猛然运转精气催动游龙清影心法，整个人化作镜花水月般的幻形，眨眼间便已经冲至房舍门前，并且双掌用力一推打开了房门。 　　然而…… 　　房间外面，暴雨哗啦哗啦冲刷着空无一人的地字院中庭，莱欧娜目光左右扫视两眼，却根本找不出半个多余的人影来。 　　“已经跑了吗……这个小贼倒是溜得够快！” 　　莱欧娜皱着眉头转身就想找宝器道人商量眼前境况的对策，以及如何才能揪出这个偷听到了惊天秘闻的家伙，结果她才刚一转身，紧接着映入视线的情景立刻就让她浑身都陷入如坠冰窟一般的寒冷当中。 　　烛光摇晃的弟子房舍内，宝器道人脸色一片惨白，而在他身后，一道面容熟悉的身影单手牢牢扣住他脖颈命脉，而在那人的另一只手上，此刻正斜斜低垂着一柄通体呈现出雪银之色的鳞纹长剑。 　　剑身两面开刃，烛光倒影在剑刃上似水波般缓缓流淌着，莱欧娜只一眼便直接看清楚了持剑之人的面容，她呼吸有一瞬间甚至都陷入了停滞当中，某种惊悸恐惧的情绪随着鸡皮疙瘩一起瞬间涌遍全身。 　　“小……小黑……你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是紧咬着牙关，她问出了这句犹如废话一样的问题。 　　而灵左目光平静与她对视着，平静目光当中映照出她俏丽面容上快速闪过的慌乱、恐惧、惊诧、紧张等等表情，而目光的平静深处……则是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怒火在阴冷燃烧着。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莱欧娜从未见过灵左这样的眼神，平静到全无任何波澜，没有任何情绪流淌，也没有任何的跌落起伏……那简直不像是人的眼睛，反而像是某种毫无生命的东西，一块煤炭？或者一颗卵石！ 　　不，这也不准确…… 　　莱欧娜能够隐约感觉到，灵左看似平静死寂的目光最深处，其实还是存在某种感情的。 　　那是……钻心刺骨的疼痛！无穷无边的愤恨！还有毁灭一切的怒火！ 　　她忽然间想到了，熄灭的火塘里面，暗藏在灰烬之下阴燃着的火种…… 　　灵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无声地、安静地抬起了执剑的手臂，然后在莱欧娜充满恐惧的注视之下，缓缓把剑刃捅进了宝器道人肋侧当中。 　　噗嗤…… 　　血光乍现！ 　　锐利长剑穿透皮肉，沿着肋骨缝隙直插而入，一路贯穿肺部与心脏，最终从另一侧的肋骨缝隙当中穿透而出。 　　整把剑，齐根没入！ 　　宝器道人被捏死了喉头，他全程连半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只有惊怒交加的目光缓缓变得黯淡灰败下去。 　　虽是修仙者，但一日不入筑基，就终究还是肉体凡胎罢了！ 　　而肉体凡胎，被剑器刺穿了肺腑与心脏之后，又岂能有存命苟活之理？ 　　感受着宝器道人迅速失去生命的躯体，灵左轻轻一松手，宝器道人的尸骸立刻从他面前滑落跌扑在地，龙蛇剑也顺势从胸腔当中一抽而出。 　　雪银长剑，遍染鲜血……似蛇鳞纹微微闪烁起光芒，那些沾染在剑身之上的血迹立刻像是遇到久旱干涸的大地般，迅速渗透进剑刃当中。 　　嗡……嗡嗡！嗡嗡嗡嗡！ 　　灵剑饮血，顿时发出愉悦的剑鸣之声，不过持剑的灵左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眼中只有一道纤细娇小的少女身影。 　　那身影…… 　　既熟悉，又陌生！ 　　“跑吧。” 　　沉默着凝视了良久，灵左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过……跑？ 　　莱欧娜目光扫过灵左手持着的嗡鸣震颤不止的龙蛇剑，她知道御剑之术的厉害，剑仙之流，一日来去百万里都只是等闲而已，她就算想跑又如何跑得过一位真正的剑仙呢？ 　　“小黑，你……看在这两年的情分上，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好吗？” 　　莱欧娜开口求饶，然而灵左只是随手一挥龙蛇剑，锋锐至极的剑气立刻吭哧一声在她身前留下一道深深斩入地面的狭长剑痕。 　　然后，他再次淡淡开口道：“跑。” 　　“师兄，你当真要如此绝情？”莱欧娜双拳握紧，她目光紧紧凝视着房间里面的那道身影。 　　这次灵左没有再说话，但房间里面摇晃着的烛火却是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无声……胜有声！ 　　他是杀意已决了！ 　　品味出灵左的决意，莱欧娜眼角流下一行清泪，不过她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自己……好歹也是炼气九层大圆满！ 　　跑！ 　　下一刻，她转身迅速跑出房间之外，暴雨依然还在倾盆而下，莱欧娜的身影在雨幕笼罩当中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似乎连这片天地都在帮助她隐蔽行踪。 　　不过就在莱欧娜一路朝着养心殿方向绝命狂奔而去时，暴雨之下，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拦截在了她的必经之路前方。 　　“小黑！！” 　　看见那道身影的瞬间，莱欧娜发出了绝望的悲鸣声。 　　紧接着，她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转身逃去，灵左也没有出手阻拦，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目光穿透雨幕落在她狼狈仓皇的背影之上。 　　通天殿，被拦截，人字院，被拦截，天字院，被拦截，后山天池，被拦截，膳食坊，被拦截…… 　　莱欧娜不断在暴雨当中奔逃着，她浑身已经被这场冷雨淋湿透了，而她的心却比身体更加冰凉。 　　灵左不发一言，也不对她出手，只是一次次在她仿佛看见逃出生天的希望之时，风轻云淡的出现在前方，将她拦截下来。 　　最终，莱欧娜逃窜到了仙武宗恢宏高阔的宗门入口之前，再往前面走几步，就是依山而上、直入青云的九万九千九百级登仙梯！ 　　这一次，灵左没有再拦她。 　　莱欧娜顾不上狂喜，她直接展开身法，整个人化作幻影在登仙梯上疾速逃窜着。 　　九万级……八万……六万……三万……两万…… 　　最后一万级登仙梯时，莱欧娜眼中已经猛然放射出了抓住生机的光芒。 　　然而就在她还有不足一万级登仙梯就要彻底逃下仙武宗主峰之时，一道剑光从山顶方向纵射而来，瞬间穿透了她的左腿脚腕，紧接着铿锵的剑鸣之声才姗姗来迟响彻山涧之间。 　　“……呀啊！” 　　左腿剧痛袭来，莱欧娜措不及防摔倒在了登仙梯上，她眼中的希望也随着这一摔而立刻支离破碎。 　　等到莱欧娜艰难挣扎着抬起头时，灵左正站在距离她十几级台阶之外，面无表情低头注视着她。 　　“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莱欧娜脸上露出凄惨笑容，她整个左腿都在剑气侵蚀下变得麻木起来，所以就连移动一级登仙梯都变得艰难无比。 　　灵左没有回答莱欧娜问题，他眼中看着跌坐在洁白云梯上的少女，目光却好似穿透两年的时光，看见了某个漆黑瘦小的男孩跛着腿与同样身材瘦弱的女孩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攀爬好似永无止尽的登仙长梯…… 　　“我们可是约定过的啊。” 　　“约定好了，谁也不能嫌谁拖后腿，谁也不许把谁抛下……” 　　“所谓的约定，当然是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了！” 　　“所以，放心吧……” 　　灵左缓缓闭上了眼睛。 　　“放心吧……” 　　下一刻，在他神台之上，环绕着天地建木与生死磨盘的龙蛇剑影猛然化作万千，然后……似洪流般冲刷而出！ 　　万剑诀的杀招有两式。 　　剑一， 　　以及剑万。 　　修习万剑诀一年时间，灵左早已熟练掌握了剑一，但剑万他却始终没办法顺利使用出来。 　　总感觉差了一点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是福至心灵般用出了这一式剑万。 　　无数铿锵作响的剑鸣声在山涧之间交错回荡，过了许久才终于停歇下来。 　　灵左睁开眼睛，登仙梯上只剩下一具雪白骸骨，周围则是爆散遍布的一片猩红血迹。 　　他抬手摸了摸眼角，指尖略微有些湿润。 　　倾盆而下的暴雨不知何时却已经停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章 野狗 　　四周都是石壁的囚室中央，灵左披散着头发双膝跪倒在地。 　　他浑身道袍已经被扒下，此刻只身着一件单薄白色底衣，背后琵琶骨的位置被一对精铁环扣洞穿，环扣上延伸出两条粗长锁链，分别固定在囚室顶端两侧，而灵左就这样被锁链与环扣半吊于此。 　　囚室侧边三米高的位置，一个小小的石洞窗口透射进些微乳白光亮，光线落到灵左长发披散着的头颅上时，他终于稍微抬了抬脑袋。 　　“已经……天亮了吗……” 　　“没错，天亮了，你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囚室里推门而入一位身穿褐色布衣的杂役弟子，他手里拿着钥匙解开了琵琶扣的锁链，然后低头看着双膝跪地低垂脑袋的灵左，语气不咸不淡道：“宗主传召，跟小的走一趟吧，灵左师兄。” 　　“我……没力气起身了。”灵左表情麻木而颓然：“可否请师弟，搀扶一下我呢？” 　　“被穿了琵琶骨命门，师兄纵然往日里体壮如龙，现在也必定身软似虫……也罢，那小的便扶上师兄一扶吧！” 　　杂役弟子摇了摇头，俯下身搀着灵左腋下就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离开囚室时，门外两旁已经聚集起了许多内门弟子，他们大多都是一代的灵字辈弟子，经历过灵左在入宗大典上被宗主当众取笑折辱的往事，也目睹了他后续在宗门大比上的一飞冲天，这些灵字辈弟子看着灵左的目光极为复杂，有人暗暗快意，有人目露仇恨，也有人轻叹惋惜…… 　　灵左目光毫无波澜的从这些人脸上掠过，他琵琶骨被穿，浑身灵脉大损，哪怕筑基之后已经是超脱凡俗，但此时此刻十成修为也是一分都使不出来的，所以走路时再次恢复了左腿一瘸一拐的姿态。 　　杂役弟子搀扶着他一路朝着通天殿方向走去，和瘸子同行，而且还是个浑身绵软似面条般的瘸子，这速度肯定是快不起来的。 　　不过好在仙武宗杂役全部都是身怀气血修为的武夫，所以杂役搀扶着他倒也不觉得吃力，十几分钟后，两人行至通天殿外，跟随了一路的其他灵字辈弟子们终于在白玉广场上停了下来，而杂役弟子则继续搀扶着灵左迈步登上台阶，走到了通天殿门前。 　　“杂役弟子萌小宇，携内门人字院一代道徒，灵左，前来觐见！” 　　偌大的通报声过后，等待几秒，殿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 　　“进。” 　　“弟子遵命！” 　　萌小宇得到命令，立刻继续搀扶着灵左迈步走进了通天殿当中。 　　空旷开阔的殿内，其余闲杂弟子都已经被提前摒除了出来，陈默随意侧坐在高台宝座之上，他垂眸盯着浑身瘫软跪在下面的灵左，语气听不出喜怒道：“昔日本尊传你的剑仙之法，你倒是学得挺好的啊？” 　　“弟子愧不敢当……” 　　灵左虽然是在回应陈默的话，但他双眼仍然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都仿佛彻底丢失了魂魄一般。 　　“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陈默略微眯起了眼睛，“本尊知道你与灵鼎之事，以及与宝器之间的恩怨，但修道之人，当以大道为先，灵鼎在你和宝器之间左右逢源，各取好处，本尊倒是觉得她应该会比你在仙道之路上走得更远才对，退一步说哪怕是宝器，他能临场做戏以自身资质为筹码，在灵鼎面前大肆索取好处，表现得亦是不错，是块能够在仙路上走得长远的料子，而你呢？” 　　“弟子……” 　　听到陈默评价莱欧娜和宝器道人的言论，灵左眼神略微动了动，但他很快就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身上不断散发出颓然之意与灰败死气。 　　“弟子惭愧，亦无话可说……” 　　“你现在摆出这幅样子，究竟是想让本尊夸你一句好个痴情种子呢，还是想听本尊骂你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呢？”陈默轻轻嗤笑一声：“又或者，你想让本尊同情你，怜悯你？” 　　“……” 　　灵左这次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动不动跪在地上，头颅低垂，长发披散之下，连双眸瞳孔都是微微失焦的状态。 　　“本尊传你的万剑诀，你已经完全学透了吧？”见灵左对自己的言语全无反应，陈默于是又换了个话题：“昨夜从登仙梯上送回来的灵鼎尸骨，本尊看过了，剑一，剑万，以你筑基期的修为，吃透了万剑诀的两式杀招，又有剑仙本相镇压着龙蛇剑这般世所罕有的凶煞剑灵，本来应该是同级无敌横压筑基才对，结果你却是让本尊的这一番苦心教导全都付诸东流，灵左，你还有何话可说？” 　　“弟子……有罪。” 　　灵左语气麻木的直接认罪道。 　　他已经是心存死志了。 　　“就只为了一个女人？”陈默摇头叹息道：“你本来是道途光明，资质绝顶，又有本尊的秘法相授，手握神兵同级无敌，在仙武宗更是万众敬仰的灵字辈首徒，究竟何以至此？” 　　“弟子自知愧对师尊，亦无颜面对师兄弟们……” 　　灵左跪在殿下，犹如一座石像：“不过，弟子无悔。” 　　“好，好一个无悔，你还真是情痴入骨，病入膏肓啊？”陈默从侧坐的姿势换成正坐，他目光望着下方跪拜的灵左，冷淡开口道：“那便以宗门规矩论处吧……内门一代灵字辈弟子，灵左，尔今屠戮同门，连毙两人，虽事发有因，但本尊观尔毫无改过忏悔之心，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话音落毕，一道灵光从陈默指尖弹出，恘然落在灵左紫府丹田之上，而灵左则是浑身剧颤，一股磅礴真气从他周身轰然宣泄而出，连数米之外跪拜着不敢发一言的杂役弟子萌小宇都被外泄真气冲刷得身形晃了两晃。 　　紫府……破了。 　　灵左原本只是表情麻木得像是死人一样，现在他连面色也彻底枯槁了下去，整张脸都失去血色，变得如同草纸一般蜡黄干枯。 　　紫府一破，真气立刻像是装在残破木桶里的清水一样快速泄漏而出，等到真气泄完就是精气，精气再泄尽便是气血，直到灵左体内经络灵脉都彻底干涸之时，他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血还能把命吊着了。 　　如此惨状之下，灵左连跪拜都维持不住，他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只能听到陈默的声音继续从高台上传来。 　　“自今日起，尔从仙武宗灵字辈除名，本尊破尔丹田紫府，将尔逐出宗门！” 　　逐出宗门…… 　　自己被逐出宗门了…… 　　灵左目光涣散望着殿内虚空，几年来在仙武宗经历的一朝朝一幕幕，此刻都在他眼前快速闪过，最后破碎的，则是登仙梯上相互扶持着一边努力向上攀登，一边畅想着仙缘与未来的两位少男少女。 　　都结束了…… 　　下一刻，灵左再也无力支撑，意识彻底堕入黑暗混沌当中。 　　…… 　　仙武宗最近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内门弟子灵钧之死。 　　第二件是内门弟子灵鼎与宝器之死。 　　第三件是内门弟子灵左被废除修为，并且逐出宗门。 　　“要我说，内门确实好，不过内门也的确是龙争虎斗的纷乱之地！” 　　两个杂役弟子，抬着一副担架，步履如飞在山路上快速疾行着。 　　“你丫少说几句，小心下一个出事的就是你啊。” 　　被抬担架的另一人出声警告，引起话题的那个杂役弟子自讨没趣只好面露悻悻之色结束了话题，而在他们抬着的担架之上，赫然竟躺着一个面如金纸般双目紧闭的白衣男子。 　　男子身上的白衣有好几处都沾染着暗沉血色，而他瘦削的躯体哪怕在昏迷当中也是双拳紧握，时不时还会浑身轻微颤抖一下，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噩梦一般。 　　不多会儿功夫，两个杂役弟子已经到了山脚下，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枚透明晶石同时捏碎，一道橙黄色光罩立刻将两人连同担架都包裹在内。 　　下一刻，光罩悬浮上半空，略微停留两秒后便骤然加速化作一道橙黄光线，划破远空朝着海面尽头的迷雾区域而去。 　　山海界外。 　　魔法师至上之国……现在已经是仙武宗属国的国家，街面上随处可见模仿仙武宗内各种宫殿造型的飞檐斗拱样式房屋，红砖碧瓦之间，行人流动如织，而且大部分行人都是面露欣喜期待之色。 　　仙武宗第三次开宗收徒大典的时间，已经快要来临了！ 　　他们有人是原本魔法师至上之国的国民，有人是后来魔法师至上之国自愿归属于仙武宗之后才迁移过来的民众，还有许多是专门不远千里、万里赶赴前来参加这一次仙武宗收徒大典的外地人。 　　不过就在这样人潮拥挤的街道上，两个抬着担架的人影却丝毫没有受到周围密集人群的影响，其他人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没有任何人朝他们投来哪怕一眼的目光视线，然而人群却自动分割开一道间隙，能够让他们顺畅通行在拥挤的街道上。 　　【凡】！ 　　在两人腰间，一块凡字腰牌随着他们走动时的步伐而轻微摇晃着，同时腰牌上还在不断散发出淡淡的洁白微光，正是这白光起了作用，才让周围人群既对他们视若无睹，又自动给他们避让出了一条通路。 　　仙，轻易不显迹于尘世之间！ 　　哪怕他们两人只是仙门内的区区一介杂役，但仙门杂役到了凡尘俗世当中，那也是超脱凡人的存在！ 　　更何况，在他们两人所抬的担架上面，更是躺着一位曾经修行到了筑基期的，真正踏入了仙道门槛的宗门修士…… 　　“行了，就在这里吧。” 　　路过一个鲜有人问津的偏僻小巷时，两个杂役停下脚步，他们把担架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看着担架上面仍然紧闭双眼还没有清醒过来的白衣男子，目光停留片刻后，他们还是朝着男子拱手敬了一礼。 　　“灵左师兄，师弟们也是奉命行事，宗主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所以就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你……今后自求多福吧！” 　　敬过一礼，两人收起担架，转身快速离开了小巷。 　　“小黑……” 　　“小黑，醒醒……” 　　一片黑暗当中，灵左在奔跑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但他就是在奔跑，或许是本能，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不知道奔跑的理由，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就会死。 　　所以，不能停…… 　　所以，要跑…… 　　这就是理由。 　　“小黑，快醒醒……” 　　黑暗当中有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荡着，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那是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的声音…… 　　同时也是让他肝肠寸断的声音。 　　“醒醒，小黑！” 　　小巷里面，灵左微微掀起一丝眼皮，他的目光浑浊而又灰暗，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不，不是像，而是他很快就要死了。 　　距离灵左不足五米远处，一条浑身生满烂疮的黑狗正吐露出唾液粘稠的紫黑色舌头，贪婪而又谨慎的闻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活人的味道…… 　　不过，受了很重的伤，血腥味非常诱人。 　　黑狗虽然是野狗，但生活在城区内部，它也知道人类的厉害，所以对活人还是有些畏惧的。 　　哪怕这个活人受伤很重。 　　所以它在发现这个躺在巷子里的人的第一时间并没有急着扑上去，而是很有耐心的等候了一会儿。 　　本来黑狗是在等这个人自己死掉，然后它再上前去大快朵颐，结果没想到等了一会儿之后等来的却是对方缓缓睁开了眼睛。 　　灵左睁开眼睛的动作吓了黑狗一跳，不过他也仅仅只是睁开眼睛罢了，其他任何动作都没力气做出来，哪怕是抬抬手，或者动动腿…… 　　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灵左盯着黑狗舌头上流下来的唾液，内心已经有所准备。 　　他从小混迹在贫民窟里长大，这种野狗是会吃人的，他见过，所以他清楚自己一会儿之后将会有什么结果。 　　被逐出宗门，修为被废沦为废人，最后死在野狗嘴里，这样的下场算好算坏？ 　　算了，无所谓了…… 　　灵左突然明白了万念俱灰的意思是什么，真的……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如此的孱弱，不堪一击。 　　然而就在他目光涣散着等待什么时候被野狗扑上来啃食而死的时候，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小巷入口传来…… 　　“师兄，这才一日不见，怎么你就变得如此狼狈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左道 　　漆黑幽深的巷子里面，灵左和野狗都同时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不同的是灵左目光当中略带着些诧异，而野狗则是单纯被吓了一跳，扭过头的目光也满是警惕与敌意。 　　“啧啧，好一条不长眼的野狗！” 　　巷子入口处，一身银冠白袍、腰悬玉坠犹如公子哥般装扮的男子缓缓迈动步伐，他嘴角噙笑仿佛正在郊游踏青，但巷子里的野狗却瞬间夹紧了尾巴，喉咙不断发出求饶的呜咽声。 　　灵左看着迈步走进巷内的男子，原本麻木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 　　“江恒……为何你会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解救你的啊，师兄。” 　　江恒经过野狗身边时略作停顿，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条通体黑色生满癞疮的野狗突然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撞击一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糊在了墙上，血肉骨渣喷溅得到处都是，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狗皮贴在墙上勉强还算完整。 　　眼见江恒的所作所为，灵左缓缓睁大了眼睛，虽然他修为被废，但好歹也达到过筑基期境界，而刚才那一瞬间从江恒身上冒出的感觉…… 　　“你，你筑基了？” 　　“哈哈，果然瞒不过师兄！”江恒表情毫无意外，他继续迈步走到灵左身边，然后蹲下身说道：“师兄，听说宗主把你修为都废除干净了，本来我还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看你现在这副凄惨模样，我倒是彻底相信你确实是被废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啊，师兄，我先看看你情况怎么样。” 　　江恒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伸手就开始在灵左浑身上下捏来捏去，一股精纯真气随着他的动作涌入枯竭灵脉当中：“真气全部都泄干净了，精气也亏虚得十不存一，气血衰弱得跟七八岁的孩童一样，紫府缺损了个大窟窿……嗯，不过没关系，师兄你还算是块上好的材料！” 　　“材料？”哪怕灵左此刻确实是万念俱灰，他甚至不关心为什么江恒会出现在此处，以及对方究竟是如何达到筑基期的，但江恒话里耐人寻味的深意还是让他忍不住被调动起了一丝情绪的波澜。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刚才不都说过了吗？”江恒眉头一挑：“我是专门过来解救你的啊，师兄。” 　　“解救？我不需要……” 　　灵左刚要拒绝，江恒就用力一捏他的肩头，强烈剧痛从后背琵琶骨传来，让灵左接下来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去，他面色苍白眉头紧锁，而江恒则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不不，师兄，我这可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通知，你懂吗？我是来解救你的——这是我对你的通知，所以当然也不用管你需不需要。” 　　听到江恒如此霸道专横的话语，灵左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本来就身受重伤，肩头牵扯着背后琵琶骨的伤势，他没有被痛得背过气去就已经算是意志坚定了，此刻哪里还能再说得出什么话来。 　　而江恒见状也不以为意，他咧嘴露出笑容，接着说道：“师兄，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打击，莱欧娜那个彪子还真是下贱至极，实不相瞒，其实师弟我老早就看她觉得不对劲了，那女的对谁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偏偏她眼珠子又机灵得不行，总是会在别人没看她的时候咕噜噜乱转……就是那种她知道你在看她，所以就会表现得很天衣无缝，而且哪怕你在背后看她一眼，她也能感觉得到你在看她，说白了这种心机城府极深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兄你实在是不值得为她如此黯然神伤啊！” 　　“你……住嘴！” 　　灵左强忍疼痛怒斥了一句，然而他此刻的身体状态，怒斥出口的话音也就比苍蝇大一丁点罢了，江恒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继续开口说道：“还有那个宝器也是，竟然能看得上莱欧娜那种彪子，而且还是知道师兄你跟莱欧娜有关系的情况下，要让我来说，他跟莱欧娜完全就是一路货色，贱人配贱人，呵呵呵……师兄你一剑就把他杀了实在是便宜他了，若是让师弟我来做的话，他最后绝对不会是直接死在师弟我手里面……” 　　江恒说完，灵左脸色也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等同于是一直在被江恒揭开心底里最深最痛的那道伤疤，所以看向江恒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强烈的怒火。 　　“师兄，你不要这么看我啊，难得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江恒被灵左几欲喷火的目光怒视着，他只是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献宝般从身后取下一根被布条包裹缠绕着的棍状物，凑近到灵左身旁说道：“这份礼物，我想师兄你一定会喜欢。” 　　灵左目光近距离注视着被布条包裹起来的物体，这样的长度和大小……他内心忽然轻轻跳动了一下。 　　“这，难道是……” 　　江恒没有再卖关子，伸手拉住布条往下一扯，一柄通体雪银色的长剑立刻出现在灵左眼前。 　　龙蛇剑！ 　　“你竟然能拿到它？” 　　灵左内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龙蛇剑是陈默赐给他的，自从他被关押进牢房囚室之后，这把剑当然也是被收了回去，而江恒竟然能够拿到这把灵剑？ 　　“哈哈，我就说师兄你一定会喜欢吧。”江恒得意一笑，然后露出邀功之色的表情说道：“想要拿到这把剑可不简单，我连杀了四个宗门宝库的看守弟子，拿到剑下山时又强杀了十几个内门弟子，灵字辈和宝字辈的都有，当时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啊，不过师弟一想到师兄肯定很想念这把宝贝灵剑，所以还是一路冲杀出来了，呵呵呵呵……” 　　四个看守弟子，还有十几个内门弟子…… 　　江恒的话实在有些骇人听闻，灵左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语气缓缓道：“你……难道就不怕宗主责罚吗？” 　　“责罚？”江恒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提在手里的龙蛇剑也被他晃了两晃：“师兄，你昏了头啦？你看看师弟，偷跑出来看你，拿了宗门宝库里的龙蛇剑，还杀了那么多同门弟子。我怎么可能还会回仙武宗去？” 　　“你……你叛宗了？” 　　“然也。” 　　江恒面露猖狂之色，继续说道：“原本师弟我就不准备再在宗门里面久留，就算没有师兄你这次的事情，我也打算等今年的收徒大典过后干票大的就跑，毕竟……灵钧师兄之死，就是师弟我一手策划和执行的啊，哈哈哈哈哈！！” 　　“灵钧，是你杀的？”灵左目光吃惊看着狂笑不止的江恒。 　　虽然他之前就调查出来灵钧不可能是失足坠崖，必然有人故意谋害了他的性命，但……真凶没想到竟然会是江恒？ 　　“杀害灵钧，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江恒笑容转冷：“师兄，你就不好奇师弟我是如何成就筑基境界修为的吗？这就是好处了。” 　　杀灵钧……筑基…… 　　灵左略微一思考，立刻大惊失色：“你……是修炼了什么邪功么？杀人，就可以提升修为？” 　　“邪功倒是说对了，这门功法当真就是天下第一等的魔功、邪功！”江恒丝毫不打算隐瞒，邪笑连连道：“不过我却不是光靠杀人就可以提升修为，而是运转功法将他人的修为、精气、乃至浑身血肉都彻底吞干吸尽，如此搜天绝地，掠夺万物生机，方可成全己身大道！” 　　“搜天绝地，掠夺万物生机，世间竟然有此邪功……”听到江恒邪笑着吐露出口的秘闻，灵左忍不住一阵失神。 　　紧接着他又恍惚开口道：“所以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是打算也将我化作你的修行资粮么？” 　　“师兄，你当真是糊涂了。”江恒摇了摇头：“以师兄现在的状况，哪怕随便来个普通人都比师兄有更大的吞噬价值，我又为何要对师兄出手呢？” 　　听到江恒的话，灵左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筑基期的剑仙修士了…… 　　“那你又为何，要对我说这许多秘闻？” 　　“这个嘛……” 　　江恒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咧嘴笑道：“师弟我如果说是不想一个人叛出宗门，那样太寂寞了，师兄你信吗？” 　　“……” 　　灵左没有回应他的话，不过目光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呵呵，就知道师兄不会相信。”江恒也不气恼，他笑眯眯继续说道：“好吧好吧，其实师弟我叛出宗门前也考虑过这件事的风险，能吞噬他人修为乃至精气血肉的盖世魔功，如果被宗主大人知道的话肯定是会引来雷霆打击的，更何况如此魔功修行起来必定将会造下无数伤天害理的杀业罪行，师弟心里也是惶恐担忧至极啊……不过师兄的出现倒是让师弟有了些许其他想法。” 　　“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修行这门魔功？” 　　“师兄果然一点就通！”江恒笑容变得灿烂起来：“无论是屠城灭国，增进魔功修为，还是将来面对宗门的剿杀，有了师兄与我陪伴分担，想必压力一定能够变轻许多吧？对了，师兄修行的还是剑仙之道，杀伐第一，与师弟我这门魔功，简直就是绝配啊！” 　　灵左无言倾听着江恒的话音，直到他说完才轻声开口问道：“可你又如何能够肯定，我就一定会同意跟你一起修行魔功呢？” 　　“这个么……”江恒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因为我很清楚，师兄你跟师弟一直都是同一种人啊。” 　　“同一种人？” 　　“不错！师兄，你我的归宿从来都不是仙武宗。” 　　江恒目光直视着灵左的双眼，他语气诚恳而又充满诱惑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吃肉的，我是这种人，师兄，你也是！” 　　“……” 　　灵左哑然与江恒四目相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就凭这么一句话……你就想让我背叛宗门，跟你一起修炼杀人魔功？” 　　“错，全错，大错特错！”江恒冷笑摇头：“第一，师兄，你已经被宗主大人他老人家亲口下令逐出宗门了，哪怕修炼魔功又如何？这根本不算是背叛宗门！第二，不修炼魔功，你这辈子都只能当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残疾人，师兄，你一定不会甘心的。还有第三……” 　　说到这里，江恒再次晃了晃提在手中的龙蛇剑：“谁说我单凭一句话就想让师兄你入伙了？我这不是给师兄带来了入伙礼物吗？” 　　龙蛇剑…… 　　灵左目光落在龙蛇剑上，他修为被废，龙蛇剑当然也不复灵性，如今提在江恒手中，就只像是一把凡俗世间的普通长剑而已。 　　“师兄，考虑得如何了？”江恒面露胜券在握的笑容问道。 　　灵左并没有给他确切的回复，只是声音虚弱的反问道：“魔功……名字叫什么？” 　　“哈！” 　　江恒咧开嘴大笑一声，虽然灵左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但这句反问已经算是答案了。 　　“魔功名唤百川归海诀！取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师兄，你绝对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百川归海诀……” 　　灵左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他目光失神望向小巷上方仅仅露出一线的碧蓝晴空，然而就在下一刻，江恒的帅脸已经从旁边伸过来径直怼在了他眼前。 　　“师兄，还有一件事，需要与你知会一声，从今往后我的名字不叫江恒了。” 　　“不叫江恒？那你叫什么？” 　　“今后我的名字就叫江横！” 　　江横目光深处闪烁着一抹睥睨锋芒：“江横，纵横捭阖的横！横断天下的横！” 　　“我看是横行霸道的横吧。”灵左看着他那一脸嚣张狂妄的样子，随口吐槽了一句。 　　不过江横丝毫不觉得惭愧，反而表情洋洋得意的品味了一番，然后笑容不改道：“横行霸道也不错，总之，以后世间再无江恒，我便是江横了！师兄你要不要也取个新名字，仙武宗都已经把你从灵字辈给除名了哦？” 　　“我？”灵左犹豫了会儿，还是摇摇头说道：“我就算了吧。” 　　“算了？那我以后该怎么叫你？老左？左哥？” 　　江横笑着逗乐打趣了一句：“总不能就直接叫你左道人吧？” 　　“左道人……”灵左略做思考后颔首道：“可以，那便叫我左道人吧。” 　　“不是……真叫左道人啊？师兄，我就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左道人面无表情盯着他：“我可没有开玩笑的习惯，江横师弟。” 第一百五十二章 踏上旅途的魔道修士，快去远方创造下一次奇迹！ 　　江恒叛出宗门，连杀内门十几位道子，还卷走了宗门宝库当中的灵剑龙蛇，这件事情上报到陈默耳中时，他只是点头说声知道了，然后随意拟定了一道追讨江恒的命令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向了。 　　既不主动出手惩治江恒，也不催促门内弟子去将江恒捉拿回来，这样闲散疏忽的态度，无疑是让很多人内心产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念头…… 　　不过无论仙武宗内情况如何，已经正式从山海界当中叛逃到外界凡间来的江横都无暇顾及了，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被宗门严密通缉、甚至是直接被陈默亲自出手捉拿的准备，所以在劝说左道人入伙的当天下午，他就花费重金购买了一辆足足有八驾的豪华马车，并且快速离开了仙武宗属国的范围。 　　其实如果只有江横一人的话，他徒步轻身上路无疑是要更加隐蔽也更加便捷许多的，但带着左道人这个身受重伤的拖油瓶，他总不能直接背着对方上路吧？ 　　哪怕以他筑基期的修为，背着一个人完全不会影响到他全力奔袭时的速度，可他不受影响并不意味着左道人也能够不受影响，被人背在身上徒步进行长途跋涉，如此剧烈的颠簸恐怕直接就能把左道人剩下的半条命给折腾进去，所以江横最终还是选择了购买马车出行。 　　八驾的马车，也就是足足有八匹骏马在前方卖力狂奔，而且这八匹马还都是身具血统的名贵品种，脚程与耐力都极为优秀，如果不是江横出手就是几大块金砖扔在了马行老板眼前，对方还真不一定能够下定决心把这八匹宝马全部都卖给他。 　　“师兄，你说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马车外面车夫的位置上，江横一边单手拽住前方八匹马的缰绳，一边抬手压低帽檐，略微回头朝着身后的车厢里面问道。 　　他现在身上不见了之前那一套招摇无比的银冠白袍打扮，反而换上了粗糙皮革材质的褐色车夫装束，头上也戴着一顶用以遮掩发髻的卷边牛仔帽，再加上八驾马车奔跑起来颇为不凡的速度，以及沿途被马蹄卷起的灰尘，任谁都不可能看清楚他这个坐在车头位置上的车夫究竟是何长相。 　　而江横的问题出口之后，过了几秒车厢内才传来回答的声音。 　　“我拜入宗门之前也只是在远方小国的贫民窟内活动，周围的国家情况……我不熟。” 　　“这样啊……” 　　江横听见左道人的回答也不意外，他抬手一鞭抽在头马的大黑屁股上，惹得头马忍不住扬起马首痛嘶了两声，然后他才继续说道：“既然师兄也没有什么好去处的话，不如咱们就随便选个方向吧，如何？” 　　“你决定就好了。” 　　左道人语气冷淡，并没有与他多谈的意思，而江横自讨没趣也只是耸了耸肩，他随手一扯缰绳，八匹宝马立刻被他拉拽得上半身人立而起，随即马车直接调转过方向，朝着东边绝尘而去。 　　“仙武宗在大陆以西，那咱们就朝着东边去，能跑多远跑多远，一直跑到大陆的尽头，如此短时间内应该不用再担心被找到的问题了，师兄以为如何？” 　　“……” 　　车厢内，左道人闻言一阵哑然。 　　他此刻侧卧在铺了十几层软垫的木质车底上，双手抱着已经彻底失去灵性的龙蛇剑，江横的话音令他眼中不由得勾动起几缕回忆的目光。 　　曾经刚踏入筑基，能够直接利用真气驭使飞剑之时，他试过筑基期剑仙修士的飞行极速，最快一日可以往返九万里路程，虽然他的飞行速度肯定是所有筑基期剑仙修士当中最为佼佼者的那一批，不过料想其他筑基期剑仙修士肯定也比他慢不了多少，至少也是一日能够往返数万里的路程，而这，还仅仅只是筑基期罢了…… 　　哪怕仙武宗主不亲自出手，优纪长老可也是一位剑仙修士——金丹期的剑仙修士！ 　　左道人从来没有见过优纪出手，毕竟在仙武宗的一亩三分地里，基本上没什么事情是需要劳烦到优纪这种地位的长老亲自出手解决的，但他却见过优纪御剑之时的遁光，速度完全不是他这种筑基期的小剑修可比的。 　　保守估计，优纪在通常状态下御剑飞遁的速度，就已经能够达到自己的数十甚至上百倍了，如果自己一日能够往返九万里的话，那么优纪至少就是数百万里！ 　　而整个大陆，由东至西，恐怕也没有一个百万里！ 　　还不到优纪御剑飞遁半天的时间…… 　　如果宗门当真要将江横捉拿回去的话，剩下留给他的时间，也就只有这半天罢了。 　　左道人心里明白大修士，尤其还是一位大剑修的恐怖，所以他对于江横乐观的言论完全只当是听了个笑话而已。 　　如果宗门要抓他们，他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半天时间就给抓回去了。 　　而如果宗门不抓他们，他们只要随便找个国家往里一藏就行了，甚至直接待在仙武宗属国，估计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这样想法只是在左道人脑海当中快速转过，他丝毫没有告诉江横的打算。 　　一是说了也没用。 　　二则是……他现在完全没心情去多嘴提醒什么，江横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对他来说，无论待在哪里都一样。 　　此时此刻的八驾马车，与仙武宗的囚牢石室，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车窗外，快速游动的浮光掠影在左道人神色黯淡的眼底投射下一片片明暗交错的光斑，他抱着已经失去灵性的龙蛇剑，嘴里喃喃低语着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的细微声音。 　　“莱欧娜……” 　　“我说，师兄啊。” 　　就在这时，江横的话音突然从车厢外面传来。 　　“你不会又在想那个什么叫莱欧娜的吊人了吧？” 　　“……” 　　左道人侧躺在车厢里面，瞬间闭上了嘴巴。 　　他倒是忘了，江横现在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真气加持之下他连百米之外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更何况仅仅只有一门之隔的马车车厢？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马要不要？ 　　荒野之上，一条黄泥土路腾起烟尘，厚实密集的马蹄踏落声从烟尘当中传来，不多时功夫，八匹神骏宝马拉着一辆漆水油亮的马车猛然刹停了下来，而让这辆八驾马车刹停的原因，则是道路前方正在用力挥舞着双臂的一位半大男孩。 　　“师兄，前面有人拦路，咱们要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吗？” 　　江横略微侧过脑袋朝车厢里面轻声询问了一句，不过左道人却并没有出声回应，他见状也不恼，随手放下马鞭后就从车夫座位上跳了下去。 　　“小兄弟，出什么事了？” 　　“谢谢您愿意停下来，这位，呃……车夫大哥！” 　　男孩目光快速扫了眼江横牛仔帽沿下的英俊脸庞，筑基期修士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毛孔都经受过气血润养与真气浸透，以凡人眼界看来就是完全符合英俊神武的审美标准，不过男孩也只是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一声好个模样俊朗的车夫，然后就继续开口说道：“我是隶属于斯迪诺尔公国，阿露露商会的一位行脚商人，您叫我兰奇就可以了，本来今天我和商会里的其他一些行脚商人正在运送一批货物前往东洋之国去进行售卖，结果半路上货车的车轴磨损过重，直接断裂成两半了……这位车夫大哥，不知道您身后的马车可否出售呢？或者租赁给我们也行，价钱方面一定不会让您吃亏！” 　　“货车损坏了吗？那确实是挺严重的。” 　　江横听完男孩的话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他就直接出言拒绝道：“虽然我也很想帮上你的忙，不过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后面那辆马车里还坐了人的，所以不卖，也不会出租。” 　　“坐了人……”男孩表情略微纠结，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道：“车夫大哥，看您刚才在这条路上策马狂奔，从此处往前，就只有通往东洋之国的这一个选择罢了，而我们刚好也是要去东洋之国交接售卖货物，不如这样，您车上总共坐了多少人？能否请贵客移驾到我们阿露露商会的马车上面呢？至于您的这辆马车，我出两百枚金币买下了！” 　　“两百枚金币……？” 　　江横闻言略微眯起了眼睛。 　　倒不是对方出价太少，恰恰相反，这个自称是斯迪诺尔公国阿露露商会行脚商人的名叫兰奇的半大少年，他喊出的价格简直高到离谱。 　　通常情况下，一辆普通马车的车厢主体售价不会超过10枚金币，而一匹普通成年马的售价则在5到10枚金币之间，江横用金砖砸出来的马车，无论车厢还是马匹都属于上乘货色，但再怎么上乘，一百五十枚金币也已经封顶了，名叫兰奇的少年开口就喊出惊人的200枚金币高价，这不得不让江横内心产生出了一些遐思。 　　是这个什么阿露露商会规模庞大，资金充足么？ 　　还是说……他们运送的货物，本身价值就足够昂贵，与这样昂贵的价值相比起来，区区几十金币的赚头他们根本就无所谓呢？ 　　江横脑海中念头迅速转动而过，他倒不至于去眼馋对方表现出来的庞大财力，第一是他本来就不差钱，赶路用的八驾马车都是他直接拿几大块金砖砸出来的，那几块金砖换成金币不得价值数千啊？他还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砸出去了。 　　除了本来就不差钱之外，江横出身自仙家门庭，区区凡俗世间的金银之物，对他来说连丝毫吸引力都没有，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各种天材地宝，或者灵机充沛的名山大川……嗯，他修行的是魔功，所以相比起名山大川这样的修行胜地，还是血肉气血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这位车夫大哥……” 　　男孩还想继续劝说，江横抬手打断了他：“江横，我的名字叫江横，江是大江东流的江，横是纵横捭阖的横。” 　　“江横大哥……大哥你的名字好，呃，好精简啊？” 　　男孩本来是想说好奇怪，但话临出口他又觉得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所以换成了“精简”的说法。 　　“精简么？哈哈，兰奇你的名字也挺精简的嘛。” 　　江横装作没听懂兰奇言下之意的样子，哈哈两声就揭过了关于名字的话题。 　　“至于马车的事情……” 　　“江横大哥，200枚金币已经不少了，这单生意您绝对是稳赚不赔。”兰奇想了想，为了增加说服力又继续加码补充道：“这样，您马车上拴着的八匹马我也不要，我就只要您的马车车厢，然后您还有您车上的贵客，都可以乘坐我们阿露露商会的马车，一起去往东洋之国，您意下如何？” 　　“你连马都不要？” 　　江横闻言忍不住挑起了眉梢。 　　这下子，事情又变得更加有趣一些了啊…… 　　如果不是左道人还坐在车内的话，他无论说什么都要同意这个兰奇少年的提议，然后才好看清楚对方葫芦里究竟藏着的是什么药。 　　不过有左道人在，他心里纵然再怎么好奇，此刻也只有…… 　　“同意吧，师弟。” 　　“……嗯？” 　　听到身后车厢内传来的细微声音，江横诧异回头，不过在他对面的兰奇却是什么都没听见，所以看见他突然扭回过脑袋的动作，不由得好奇问道：“江横大哥，您是想要去征求一下车上贵客的同意吗？” 　　“啊……哦，那倒不必了。”江横摇了摇头，目光转回到兰奇身上，忽然露出个灿烂笑容：“他已经同意了，马车就卖给你们吧。” 　　“同意了……？” 　　兰奇闻言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好奇起来，他和江横面对面聊天交流，车上的人连半步都没有下来过，那他又是如何同意的呢？ 　　不过既然江横已经发话说同意卖车了，兰奇也不想再横生出些其他什么事端来，于是也不管心头的疑惑了，直接伸手往前一引说道：“既然如此，那江横大哥就请跟我往这边过来吧，商会里的其他人和马匹车辆都停在这边。” 　　“嗯，麻烦小兄弟带路了。” 　　江横满脸笑眯眯的重新回到车夫位置上，他手里轻轻一抖鞭子，八匹骏马立刻在他的缰绳牵引下缓步跟上了前方带路的兰奇。 　　几分钟后，一棵巨大树木的阴影下方。 　　江横远远望见了两辆停靠歇息着的马车，以及马车周围或站或坐、神色姿态各异的十几道人影……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乎？仙乎？ 　　树荫下，十几个青壮年大汉目光炯炯注视着从马车上跳跃而下的车夫装扮男子。 　　帅！ 　　真TM帅！ 　　午后的阳光从牛仔帽侧边撒落到车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般的俊俏脸庞之上，哪怕此刻在场的都是清一色壮汉，但看清楚男子的长相后，他们也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一声好个相貌不凡的车夫！ 　　而能用如此仪表堂堂的英俊男子来充当车夫，坐在车厢里面的人又究竟会是何等身份呢…… 　　就在一众大汉内心产生出如此疑惑的时候，跃下马车的男子又回身转到了车厢旁边，然后在他们所有人的集体目光注视之下伸手打开了车门。 　　“少爷，下车了。” 　　打开车门的瞬间，江横脸上露出个玩世不恭的调笑表情，而间隔两秒过后，从车厢里面缓慢搭出来了一只纤瘦手臂，仿若无物般轻轻扶在他的胳膊上。 　　“咳，咳咳……” 　　左道人在江横的搀扶下离开车厢，温暖而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引得他不住咳嗽了两声。 　　是个男的……？ 　　而且，看起来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树荫下的众人看清楚左道人的样貌过后都忍不住有些诧异，他们本来以为车里面十有八九肯定是坐了位贵族千金或者豪门小姐之类的乘客，否则又怎么会找了个如此英俊高大的男子来充当车夫呢？ 　　结果车厢里面却是个和他们一样的男人，而且还是气色如此之虚弱的男人……这就不得不让他们心中浮想联翩了。 　　在场众人目光仔细打量着被江横单手搀扶住的男子，但无论他们怎么打量，始终都觉得对方是个形容消瘦、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与旁边身姿昂藏的江横相比起来，两者简直无法让人往主仆方面产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联想。 　　大汉们暗暗打量的同时，左道人也随着江横一起迈步朝树荫底下走去，而他刚迈出第一步，大汉们便再次吃了一惊。 　　此人竟然，还是个瘸子……？！ 　　没错，走路时一拐一拐的，虽然不甚明显，但也与正常人的步调截然不同……他确实就是个瘸子！ 　　另一边，左道人神色淡然将树荫底下一众大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不过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只是身旁搀扶着他的江横却悄悄传音入耳道：“师兄，这群凡人肉体俗胎，又如何能够看得出你我二人的神不外驰，韫椟藏珠？且让他们自己琢磨去吧，只要不影响到咱们，无论他们怎么认为怎么想，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师兄你觉得呢？” 　　“多嘴。” 　　左道人表情不变，嘴唇轻轻翕动吐露出了些微声音，江横闻言也只是咧嘴一笑，随即便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等到两人行至树荫底下时，跟在旁边不远处的少年兰奇主动开口为他们介绍道：“两位，两位，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些兄弟就是我们阿露露商会的行脚商人了，从左往右数，坐在石头上的是卡洛斯，那个一脸老实样子的是安可，然后是维克特利……” 　　随着兰奇的介绍，树荫底下的一众大汉也纷纷做出了回应，有些人看起来擅长交际，所以直接挥手朝江横二人露出热情的笑容，而有些人性格不那么外向的，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甚至还有几个眼神深处藏着些许冷漠目光的家伙……江横逐一把这些人的特征都铭记于心。 　　等到兰奇终于介绍完商会全部的十几人过后，他才转头看向江横和左道人这边，仍然是声音充满活力道：“大家，他们两位就是来帮助我们修理货物马车的好心人，戴帽子的这位是车夫大哥，江横，还有他身边这位……” 　　因为不知道左道人如何称呼，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介绍的话音，而左道人也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场面一下子变得气氛微妙起来，江横见状只好主动开口道：“少爷他不太喜欢跟不认识的人交流，不好意思啊各位，大家要是路上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了。” 　　“哈，哈哈……理解，理解。” 　　兰奇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缓解气氛，他目光不着痕迹从左道人身上划过，然后对着商会车队里的几人说道：“奥比多，安可，还有罗塞洛纳，过来帮我搭把手吧，咱们赶紧把货车的车轴换下来，早点修好也能早点出发。” 　　“喔。” 　　“来了。” 　　随着兰奇的呼唤，商会车队里走出来三个身强体壮的魁梧男子，加上兰奇一共四个人，开始绕着原本左道人乘坐的马车拆解起来。 　　拆卸马车是个大活，一时半刻肯定是忙活不完的。 　　所以在他们努力忙碌的时候，江横也带着左道人来到了树荫底下的人群当中，然后在靠近树根的区域找到了一个能够容纳两人坐下的位置。 　　“哎，几位兄弟，这里可以坐吗？” 　　“坐吧坐吧，大家都是随便找地方坐的，你们也随便坐就行了……” 　　得到了旁边一人的回答，江横面带笑容扶着左道人坐了下来，然后他转头看向刚才回答他问题的那人，继续说道：“谢谢兄弟啊，兄弟好像是叫……维斯缇克对吧？” 　　“哟，你记性倒是够好的？”被江横搭话的人，也就是维斯缇克诧异的抬了抬眉毛，脸上露出感觉有趣的表情：“没错，我的名字就叫维斯缇克，谢谢就不必跟我说了，反倒是我，应该说咱们这些商会的兄弟，都应该跟你还有你身边的少爷说声谢谢呢，要不是有你们帮忙的话，咱们这些人也不知道还要继续再被困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鬼地方多久呢，要是再继续被困几天的话，粮食饮水可就不怎么够用咯！” 　　“粮食饮水？”江横看了眼停靠在不远处的两辆马车，其中有一辆是专门用来装载货物的货车，车厢比通常的马车要大一倍多，也难怪马车底盘的车轴会承受不住发生断裂。 　　看着车厢硕大的货车，江横摇头笑道：“维斯缇克老兄，你这话未免有些太杞人忧天了，如果继续被困下去的话，你们就算粮食饮水都吃喝完了，也可以把货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作为应急食品嘛，然后再乘坐着完好的那一辆马车，无论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去往东洋之国，都绝对不可能继续被困死在这片荒郊野岭上面的，除非……呵呵，除非那辆货车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用来吃喝的东西。” 　　“哈……哈哈……说得也是……” 　　听到江横言语当中提及货车上所携带的货物，维斯缇克眼神微微一缩，然后他赶紧打了个哈哈，目光也略微偏转移开到了一边。 　　“对了，维斯缇克老兄。”江横注视着维斯缇克脸上的表情变化，忽然眯了眯眼睛问道：“像你们这样做商会行脚商人的，如此不远千里、万里，运送一整车货物去往千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进行售卖，中间所能够赚取的差价利润，也肯定是非常惊人的吧？” 　　“这，这当然了……”维斯缇克目光还是有些不自然，他咧了咧嘴勉强露出笑容，继续答道：“奇货可居，自然就不愁能不能卖得出满意的价格了，做生意的根本就是如此。” 　　“老兄说话够敞亮，好！”江横脸上笑容热切，他忽然目光一转看向停靠在不远处的货车，冷不丁问道：“不知道维斯缇克老兄你们这一趟运送的货物究竟是什么呢？如此巨大的货车车厢，把车轴都磨断了，想必里面一定是存放着价值连城的珍贵货物吧？” 　　“咳！咳咳咳咳……！！” 　　江横此话一出，维斯缇克立即猛烈咳嗽起来，他面容轮廓粗犷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大声咳嗽片刻后才连连摆手道：“商业机密，机密！这就不是能够告诉你们的事情了，咳嗯……” 　　是“你们”，不是“你”，因为江横旁边坐着的左道人此刻也在侧头倾听他们二人的聊天谈话。 　　不过听到维斯缇克的拒绝，左道人立即转回过头，目光略微失焦盯着树荫外晴朗无云的蔚蓝天空，似乎完全不关心维斯缇克口中所说的“商业机密”究竟是什么，而货车车厢里面所运送的货物也比不过半空当中时而飞过的鸟类对他的吸引力大。 　　江横也是自知冒昧的歉意一笑，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老兄，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之前兰奇小兄弟买下我的马车时可是直接开价两百枚金币的，啧啧啧，两百枚金币啊，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兰奇小兄弟还说不要拉车的马匹都行，也就是说那200枚金币只是为了买下马车车厢，然后拆掉车轴去修复贵商会的货车罢了，所以我就忍不住在想啊，能够让兰奇小兄弟如此一掷百金，货车上面究竟装载了怎样价值连城的珍稀宝物呢？不过我却是忘了这种涉及到商业机密的事情，肯定是不能随便乱问乱说的，维斯缇克老兄还请多多包涵啊。” 　　“嗯，没事……货车的事情，你们别再胡乱打听就行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维斯缇克似乎也没有什么聊天沟通的欲望了，他继续在原地坐了一小会儿，忽然站起身朝树荫外走去。 　　树荫外面，停着的正是江横之前驾驭驶来的八驾马车，兰奇带着其他三位壮汉已经拆下了车门以及车顶，现在他们正围绕着车厢四周拆卸侧壁挡板。 　　维斯缇克迈步走进树荫外的阳光当中，站在旁边静静看了会儿他们的拆卸进度，忽然又继续迈步走近到四人的工作范围内，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随着维斯缇克嘴唇的动作，四人也停下来了忙活，兰奇还幅度很小的转头往树荫底下江横这边看了几眼。 　　“师兄，你说他们的货车里面究竟是藏着什么不得了的货物呢？” 　　江横表情随意迎着兰奇远远打量而来的视线露出个帅得惨绝人寰的阳光笑容，他一边笑，一边毫不掩饰动作的扭头又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巨大货车。 　　“想知道里面是什么，那直接去看就行了。”左道人仍然目光失焦注视着蔚蓝天空，似乎天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 　　“以你筑基期的修为，这群凡人就算是群起而攻之，都不可能对你造成任何麻烦，你又何必似现在这般，跟他们如此的虚与委蛇呢？” 　　“情趣，师兄，做人要有情趣啊。”江横摇了摇头说道：“我有能力压服别人，难道我就一定要直接去将对方压服吗？不，当然不，那样的人生未免也太过无趣了！师兄，你要知道作为人类而言，肉体的强大从来都不是为了去碾死一只或者一群蚂蚁，而是要去享受那个过程，无论是捉住一只蚂蚁慢慢拔掉它的腿脚，还是往蚂蚁窝里浇水观察那些逃来逃去的小蚂蚁，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仅仅踩死一只蚂蚁，那一点都没趣，没有任何人会因为踩死了一只蚂蚁而感到高兴或者是有成就感……凡人是如此，我身为筑基期修士，凡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仙，直接压服他们跟踩死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又有什么区别呢？压服是结果，有趣的是过程，而跨越过程直奔结果，那样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 　　“……” 　　左道人终于把目光从蔚蓝天空转移到了江横脸上，他定定注视许久，而江横则是一脸玩世不恭表情的任由他注视着。 　　许久过后，左道人忽然轻声开口问道：“师弟，你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人了吗？” 　　“师兄此话问得倒是有些好玩了。”江横嘿嘿一笑，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回答道：“从踏入修行伊始，咱们早就已经不算是凡人了啊，这一点师兄你应该比我认知得更加清楚才对吧，今日为何又问出这般话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腰好肾好，坚挺不倒！ 　　左道人微微摇头：“无事，只是今日方才觉得，又重新认识了一番师弟。” 　　“哈哈！那师兄你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江横说着略微俯低上半身，那张帅脸距离左道人凑得更近了一些：“这次千万不要又错看了师弟哦？” 　　“……” 　　左道人往后面挪了挪坐，没有再搭理江横的胡言乱语。 　　兰奇那边拆卸马车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车厢拆开之后露出来马车的底板，车轴当然也包括其中。 　　不过等到他们拆下车轴，准备安装到货车底板上面时，兰奇几人却突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怎么了，兰奇小兄弟，是车轴型号配不上吗？” 　　江横看到迎面走来的兰奇，面带微笑询问道。 　　“不，那倒不是。”兰奇摇了摇头，“车轴的型号刚刚好，只是现在天色也不怎么早了，我和同伴们商量了一下，今晚就暂且在这里歇息休整一番，等到明日再继续安装车轴，大概中午之前就能上路出发。” 　　“这样么……” 　　江横抬头望了眼远方天际，一片片火烧云逐渐开始出现，距离傍晚时分应该还有个一小时左右，这会儿继续安装车轴的话确实是要忙活到入夜之后才能结束的，所以兰奇决定停工休整倒也有几分道理。 　　“江横大哥，不知道你和这位少爷对吃的东西有什么要求吗？”商队的人生火做饭时，兰奇又继续朝江横问道。 　　“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江横摇头说道。 　　“那行，那江横大哥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没问题。” 　　江横满脸笑眯眯看着兰奇转身回到篝火旁边与商队的人共同忙碌起来，他嘴唇也不动弹，直接传音给左道人：“师兄，这一顿饭恐怕不是这么好吃的哦？” 　　“看出来了。” 　　左道人修为全废，没办法像江横一样逼音成线，传音入耳，所以他只能轻声回答道：“货车里面的东西，有很大的问题，他们要换车轴肯定也要把货车拆开，但是只要有我们两人在，他们就一定不会方便拆开货车的。” 　　“没错没错，不过师兄你之前原来不是在发呆啊？” 　　江横挤眉弄眼的盯着左道人嬉笑道，而左道人当然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之前下午的时候自己一直盯着天空发呆，但其实兰奇一行人的动向他也默默留了个心眼。 　　“一心多用，运转周天精气的基础而已。”左道人不想就这个话题说太多，只是随口解释道：“况且我虽然紫府被破掉了，但神台可没有被破，筑基期的神念用来留心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横和左道人聊天的时候，兰奇那边已经在篝火上架起了铸铁大锅，各种食材和调料添加进锅内，再继续加入大半锅清水，很明显做的是炖煮一类的菜肴。 　　天际火烧云逐渐转变为深蓝色夜幕时，兰奇等人在篝火旁边收拾出了一圈石头墩子，然后大声招呼着江横和左道人过去用餐。 　　“师兄，是福是祸，躲也躲不过，走咯？”江横起身朝左道人伸手说道。 　　左道人没有理会他的打趣，直接将手掌搭在伸到眼前的胳膊上，然后微微借力站起身子。 　　片刻后，两人坐到了商会众人旁边，十几个人围着篝火端起碗勺，火光映照出碗里的菜肴，正是不出江横所料的炖菜。 　　胡萝卜，西蓝花，大块的肉类，还有各种被炖煮得非常烂糊的食材，共同在炖汤里散发出香味弥漫的热气。 　　“看起来卖相倒是不错……” 　　江横轻轻嘀咕了一声，然后拿起木勺在碗里搅拌两圈，紧接着他也不怎么犹豫，直接就舀起一勺炖菜连汤带水送入口中。 　　“嗯唔嗯唔……嘶哈……有点烫，不过味道也还行……嘶呼……” 　　江横吃相豪迈，让周围暗暗关注着他和左道人动向的商会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而左道人则只是小口小口喝着汤，篝火的映照加上夜幕掩饰，其他人完全看不出他脸上肤色正呈现出气血上涌的赤红。 　　“师兄，你且贴靠在我身上，我运功替你逼出杂毒，你只要放心吃喝就行了。” 　　听到江横的暗中传音，左道人表情不变，手中木勺盛起一块炖肉轻轻送入口中。 　　嗯…… 　　确实是炖煮得不错，多汁软烂，调味也不咸不淡的，正合他口味。 　　一顿晚饭吃完，商会众人随意收拾了下餐具，然后就互道晚安，在大树底下各自找地方歇息起来。 　　兰奇准备睡觉的地方离江横两人比较近，他侧身好似已经闭目睡着一般，不过实则么…… 　　“师兄，这家伙耳朵竖得高着呢，你我且做场戏来给他看！” 　　江横面带坏笑朝左道人挑了挑眉梢，然后他就忽然开始身形摇晃起来，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 　　下一刻，随着沉闷的扑通一声，江横已经浑身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而左道人……他早在江横露出坏笑的时候就已经躺地上不动了。 　　“师兄，你这演技比起我来也丝毫不差啊，厉害！”江横在夜幕下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盯着身旁的左道人传音入耳道。 　　左道人闻言纹丝不动，仿佛真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一般。 　　“嘿嘿……” 　　江横见状也没有再继续作怪，睁开一丝的眼皮重新闭上，与左道人一起躺尸在地上，等待着其他商会之人的后续行动。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夜色越发深沉了。 　　直到某一刻，江横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了旁边有人从地上悄悄爬起身来的细微动静。 　　“江横大哥？江横大哥？” 　　是兰奇的声音。 　　他连唤两声后等待了几秒，发现江横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之后，一抹冷笑缓缓从他嘴角流露出来。 　　“兄弟们，起来干活了，他俩今晚是别想醒过来了！” 　　随着兰奇的呼喊，大树底下原本看似睡着了一片的商会众人，此刻全都一个个重新站了起来，他们脸上也带着跟兰奇一般无二的阴冷笑容。 　　“这两个家伙总算是被迷倒了，妈的！” 　　一道大汉的身影走到近前，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江横和左道人安静“昏迷”的表情，忽然之间，他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个叫江横的小子，从下午的时候开始眼睛就很不老实，总是朝货车那边瞄瞄瞄瞄的，而且嘴上还不消停，隔三差五就找老子套话，差点没让老子说漏嘴出来！” 　　“行了，你自己嘴巴也不怎么牢靠，不然怎么没见他找我聊天？” 　　大汉旁边另外一个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管他们两个有没有猜到点什么，现在都已经被迷翻在地上了，咱们快点把活儿干完，省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大汉表情一狠，手掌摸向挂在腰边的刀鞘：“老子现在就一刀宰了这俩小子，看看还能有什么夜长梦多！” 　　“行了，维斯缇克，别再在这里发癫了。” 　　大汉旁边那人伸手按在他的刀柄末端，神色间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咱们这一趟带的【货】数量可不少，本来就有很多明里暗里的眼睛盯着了，你要是再杀了这两个人，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关键的线索？” 　　“他们就两个人，这里又是荒郊野岭的，杀了随便一埋，能有什么线索……” 　　维斯缇克表情不服气的争辩了一句，但是他原本摸向腰边刀柄的手掌却是又重新放了下去，看起来他心里也是被旁边那人的话稍微提起了些许的忌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清楚就好！” 　　旁边的人看到维斯缇克已经放下手掌，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往货车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的货车旁边，晚饭过后就被熄灭的篝火又重新被点燃了起来，商会众人三三两两聚集在篝火旁边，等到最后的维斯缇克也走过来时，站在众人最中央位置的兰奇目光先是扫了他一眼，然后才开口说道：“那两个人肯定是要清理掉的，不过不能是在这里，也不能是由咱们动手，不然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维斯缇克，你也不想被商会放弃掉吧？” 　　“哼……我不是还没有动手吗？” 　　维斯缇克环抱着手臂，表情有些悻悻然说道：“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干掉他们两个？” 　　“【货】送到了，手续和钱款都交接完毕了，再由其他人去处理他们两个，总之，这件事情全程都不能跟商会这边沾上关系。”兰奇神色冷静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懂了吗，维斯缇克？” 　　“切……听懂了。” 　　维斯缇克回话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兰奇闻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火光之下，他的表情就像是蛇一样冰冷：“如果你感觉不服气的话，那两个人就交给你处置如何？维斯缇克……” 　　“不必！”维斯缇克冷哼一声：“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我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干活。” 　　兰奇没有再管脾气不好的维斯缇克，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基本找不出几个是好脾气的家伙，身上基本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存在，但只要他们能听话的按照命令行事，一些性格上的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如果，真的有人脑袋不够好使，对商会或者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是故意拒不执行的话，那种人也没有继续在商队里面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就像兰奇之前话里所说的那样，那种人会被“放弃”掉。 　　至于如何“放弃”掉么…… 　　篝火旁边，商队众人很快就拆开了货车顶盖与四周挡板，露出来的货车内部，赫然竟是一个巨大的被黑布遮盖起来的方块状物体！ 　　长宽高大概都在三米左右，兰奇站在黑布旁边，伸手拽住黑布边角然后往下一拉……唰的一声，黑布已经被他拉扯得飘落在地。 　　一个巨大的铁笼，就这样敞露在了商队众人的视线当中…… 　　“嘘~” 　　篝火旁，不知道有谁吹了一声口哨。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毕竟……铁笼里面装着的“货物”，不是别的，赫然竟是十几个容貌稚嫩的娇小少女！ 　　在这些少女身上，仅仅只披着一件单薄灰袍，而这么清凉的装束，又如何能够阻挡得住四周那些犹如豺狼虎豹一般凶险的目光呢？ 　　“都别急着眼睛占便宜了，把笼子抬下来！” 　　兰奇听到身边大汉们的动静，不由得皱眉催促了一句。 　　而在他的催促之下，商队众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搬运起铁笼，笼子里面的少女们都被噤声魔法封住了喉咙，所以只能瑟瑟发抖着在铁笼中央挤成一堆。 　　等到铁笼从车架上抬下来，兰奇这才吩咐其他人拿来拆卸好的车轴，准备对货车底板上的车轴部件进行更换。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戏谑含笑的询问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原来这就是你们商会运送的货物吗？” 　　“……！？？” 　　听到这声询问，兰奇整个人猛然被吓得跳了起来，下一刻，他快速回转过身，看到的是搀扶着左道人的江横，脸上正朝自己露出险恶的坏笑。 　　“人口贩子哦？而且还是专门贩卖漂亮女孩的人贩子，怪不得一出手就是200枚金币那么大方呢……哎，话说你们干这个一趟能赚得到多少钱啊？” 　　江横目光越过兰奇看了看铁笼里面穿着单薄而又清凉的十几个少女，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那些女孩子脸上的表情纷纷出现了变化，有惊喜，有呆滞，也有同情和不忍，还有双手下意识遮住自己身体，脸上浮现出羞怯红晕的女孩…… 　　兰奇此时此刻已经从刚才措不及防的惊诧当中回过神来，他目光阴沉盯着江横和左道人，缓缓开口问道：“你们……没有中毒？” 　　“这不废话呢嘛？”江横咧开嘴笑得非常愉快：“要是真中毒了，我俩现在哪还能这么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你说是吧，师兄？” 　　“……” 　　左道人没有理会他的贫嘴，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已经聚拢过来的商队众人身上。 　　“我明明亲眼看着你们吃下加了迷药的炖菜，怎么可能没中毒呢……” 　　“不知道啊，可能是我和师兄肝肾功能都比较好吧？你下的迷药量还不够多哦，哈哈哈哈！”江横哈哈大笑着戏谑答道。 　　兰奇眉头此刻已经紧紧皱成了一团，紧接着他眼中忽然闪过一缕阴狠目光：“算了，这都不重要了……兄弟们，给我一起上，杀了他俩！”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安定的神明 　　山海界内。 　　仙武宗，通天殿上。 　　优纪凭空虚坐，一道庚金剑气在她身下成型，而陈默就坐在离她几丈开外的宗主宝座上。 　　“大叔，你说这个世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变成修真世界吧。” 　　陈默随口回答了优纪的问题，在他手里捏着一枚金色剑丸，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半空中又浮现出上百道金光灿灿的法术禁制，随着他手指的律动刻印进剑丸当中。 　　“修真世界的话，那些魔法师和魔女又怎么办？”优纪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庚金剑气上飘来飘去：“就算修真的上限比魔法更高，但只要有另外一条超凡道路的话，始终都会有人去走的吧？” 　　“走就走呗，你不会觉得我气量小到连包容魔法存在的胸襟都没有吧？” 　　优纪挑眉看了眼仍然还在继续往剑丸当中刻录禁制的陈默，片刻后才语气悠悠道：“嘛，谁知道呢……气量这种东西，或者换个词叫节操应该更贴切一些？大叔你觉得你有节操吗？” 　　“有啊，怎么没有了？”陈默手指一弹，刻录完法术禁制的剑丸立刻灵性十足的围绕在他周身飞旋起来。 　　通体呈现出亮金色的剑丸，大小约有一节拇指般，表面浮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如果不是没有翅膀的话，这东西外观看起来倒是极为神似哈利波特里面的金色飞贼。 　　“你看这一枚剑丸。” 　　“看到了，这种剑丸该怎么用？” 　　虽然优纪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了，不过她本身就是剑灵化形，所以各种法术接触得并不算多，此刻看着陈默身边飞旋的金色剑丸，她也不禁好奇问道。 　　“使用的话，只要炼化进紫府就可以自由操控了。”陈默边说边并起剑指，剑丸立刻嗡的一声飞旋到他指尖上方：“这枚剑丸里面刻录了灵机转换的禁制，哪怕筑基期的修士也可以如臂使指，剑丸本身就能够自动吞吐灵机，所以对真气的要求也不高，至于威力方面……呵呵，劈山开岳，分江断海，通通都不在话下。” 　　“这小东西，有这么厉害？” 　　“当然！” 　　优纪有些吃惊的盯着陈默指尖嗡嗡作响的金色剑丸，若说劈山开岳、分江断海，让她来她也可以做到，不过她都是什么修为了？金丹期大修士！而且还是本体就是神剑化形的金丹期大修士！ 　　没想到这枚小小的剑丸竟然拥有如此不俗的威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优纪不由得咂了咂舌，而陈默则是收起剑指，金色剑丸随即又化作一圈圈幻影般在他周身飞旋起来。 　　“剑丸的威力当然是毋庸置疑，不然我刚才又何故要往剑丸里面打入那么许多的禁制？待会儿你去传唤一声伊蕾娜，这枚剑丸就交给她炼化了吧。” 　　“呃……给伊蕾娜？” 　　优纪疑惑的看了眼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的陈默，微微皱眉嘀咕道：“平白无故的，送她这种东西，大叔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你刚才不是说我没节操么？”陈默剑指一并，再次晃了晃剑丸：“喏，节操不就来了吗？” 　　“可是，这个剑丸……跟节操不节操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也算是我给她，嗯，准确来说是给这个世界的仙道修士留下的一张底牌和保险吧。” 　　陈默目光透过偌大的通天殿，穿越整个山海世界，一直注视向外界当中的两道身影。 　　“保险？”优纪听得一愣，不过她紧接着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江恒和灵左？” 　　“嗯，不过他俩现在都改名字了，一个叫江横，大江东横的横，另一个直接就叫左道人。”陈默话音稍顿道：“虽然他俩的修行天赋都算不上绝顶，不过有魔道功法在身，修为增长起来速度肯定是要远远超过正统修仙法决的，而且魔功对于资质要求小，更不怎么挑修行者的心性，扩散速度也要比正统的修仙之术更快许多，如果不给正统仙道的修士们留下一道保险，千年万年之后，这片天地究竟是谁主沉浮还真不好下定论了。” 　　“切，大叔你还好意思说。”优纪听着陈默的话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要不是你非要弄给那个江横一本魔道功法，又怎么可能埋下这种隐患呢？” 　　“隐患么……” 　　陈默闻言微微一笑，他也不替自己争辩，只是换了个话题说道：“如果你面前放着一壶水，你能多久喝完它？” 　　“怎么又扯到喝水了？”优纪歪了歪脑袋，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一壶水的话，半天吧，嗯，还是要看多大的壶。” 　　“呵呵，就只是普通的水壶，半天也差不多了。”陈默笑容不变道：“不过你平时半天才能喝完的一壶水，如果正处在极为干渴的时候呢？比如说大夏天，烈日当头，而且还刚进行过剧烈运动，这样一壶水你又多久能喝完呢？” 　　“……” 　　优纪不是蠢人，陈默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立刻闻弦而知雅意，眉头微挑道：“大叔你的意思是，魔道功法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存在能够与仙道修士相对立与抗衡的魔道修士吗？如此一来，仙道的发展当然也会变得更加快速？” 　　“答对了。” 　　陈默一边笑一边将剑丸招到掌心中央：“而这一枚剑丸，威力足可以杀灭渡劫前三层的修士，我将它送给伊蕾娜，就是为了防止魔道发展过快，以至于将来彻底脱缰，反过来剿灭了仙道势力，如何，现在不质疑我的节操了吧？” 　　“呵呵……”优纪闻言只是送了陈默一对大白眼：“说到底，仙道也好，魔道也罢，不都是大叔你一手弄出来的吗？随便在其他世界播撒异类超凡的种子，而且还是强行摁着这方世界的天道意识播撒的，大叔你觉得你真的算是有节操吗？”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随便播撒种子了？”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优纪表情恨恨的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还有，大叔你把这么厉害的东西给了伊蕾娜，万一她直接拿去把外界所有的魔道修士都一网打尽了怎么办？你不是想搞黑白对立，正邪竞争么，无论哪边做大都不太好吧。” 　　“问得好！不过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啦！”陈默表情略微得意的哼笑道：“剑丸虽然最大能有直接灭杀渡劫三层修士的威力，不过我在剑丸里面添加了额外的禁制，它只能对修为层次高于使用者一个大境界的对手产生作用，也就是说如果伊蕾娜是金丹境界的话，这枚剑丸就只有对碎丹成婴的修士才能够生效，面对同样金丹境界的修士，剑丸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好吧……那确实是算无遗策，没什么纰漏了。” 　　优纪轻啧一声，心里骂了句人老成妖，随即便身化剑光从通天殿内转瞬离去。 　　“什么叫人老成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默坐在宗主宝座上，掌心一翻，剑丸立刻在他手中隐去了踪迹。 　　“这一方世界，今后就彻底是修真超凡的舞台咯，你的魔法超凡么……呵呵！” 　　山海界上方，世界中央的无穷虚空当中，一头体型无比庞大的混沌之物奄奄一息飘浮于此，听到隔着不知多远却依然清晰传来的话音，祂身躯微微颤动一下，嘴里发出虚弱到极点的咆哮声。 　　“行了，别闹腾了。” 　　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静静站立在祂头颅前方，手中无声垂落着磷火般七彩喷涌的剑光。 　　【入侵者……】 　　陈默脑海内传来一阵意识震荡的波动，他咧嘴一笑，手中神权显化的剑光抬起直指向眼前世界意识的本体核心。 　　“臣服，或者，死，你选一个吧。” 　　【死？】 　　陈默脑海内，世界意识传来疑惑的念头波动，作为位面意识的本体，祂是不会有死这种形态的，世界存在，祂就存在，世界毁灭，祂才会跟着一起毁灭。 　　“好吧好吧，既然你无法理解，那我就换个话说……臣服于我，交出你的职权，或者我现在就把你磨灭成世界诞生最初的意识，你想选哪个？” 　　无穷虚空当中，时间失去了概念，或许只过去了一小会儿，又或许已经过去了无数岁月。 　　世界意识本体内部，一枚闪耀着晶莹光泽的职权核心缓缓浮现而出。 　　“很明智的选择。”陈默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一把抓住职权核心，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比直接大打出手要好许多，毕竟面对世界意识这种层次的存在，即使是他如今神体复苏的状态，要想轻松取胜那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修真超凡……这枚超凡种子就像是被他嵌入这个世界的病毒一般，逐渐逐渐分割走了原本的超凡职权，最后甚至就连世界之子都被烙下了修真超凡的印记。 　　我住进你的房子里，把你家房产证上的名字变成是我的，就连你的女儿也叫我爸爸，那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你还是我？ 　　答案当然不言而喻了。 　　世界意识会选择臣服，也是嘻嘻舞者魏骏杰的决定。 　　不然的话陈默真的会直接把世界意识的本体给刨开，硬生生挖出职权核心……虽然那样确实是伤敌一千自损三百，不过多少还是能有些赚头的。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陈默满意一笑，身形化作流光溢彩的幻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仙武宗。 　　第三次开宗收徒大典，规模比以往两次都要更大许多。 　　不只是因为仙人之说逐渐流传遍了外界的整个大陆，更因为魔法协会对于仙武宗妥协的态度让越来越多的人嗅到了未来的大势走向，再加上修仙虽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够成功踏入其门槛的，但至少跟学习魔法时令人感到操蛋的“男人不行女人行”不同，修仙在男女方面是一视同仁的，没有什么男人天生就不适合修仙的说法。 　　而就在山海界内轰轰烈烈的第三次收徒大典召开之际，另外一个隐秘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了整个仙武宗内门。 　　宗主大人修为通玄，已然飞升仙界了！ 　　和仙武宗主一同飞升离去的，还有宗门长老，庚金剑仙优纪！ 　　这一消息虽然只在仙武宗内门流通，但外门的数千位杂役弟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隐约间的气氛变化。 　　一时间，收徒大典的热闹与冥冥当中氛围变化的气机相互交融在一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午夜梦回之时感到心神惊惶！ 　　紫竹林内，云上居院落随处都弥漫着灵机充沛的淡淡白雾，伊蕾娜神情恍惚的呆坐在一张石桌旁边，桌上摆着一个金丝缠绕的红色锦盒，其中以鹅黄绒布作为内衬，静静盛放着一枚通体密布各种禁制篆刻的金色剑丸。 　　“这枚剑丸交给你，以后仙武宗的将来也托付给你啦！” 　　她目光出神凝视着盒内的剑丸，思绪却是转回到了不久前与陈默的交谈当中。 　　“等，等等……！仙武宗托付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听不懂吗？” 　　“可是，还有黛菈长老她们……” 　　“她们不行，黛菈和洛兰都不是修仙的那块料，而你不同，把仙武宗交给你，我放心。” 　　“你倒是一走了之了，还说什么放心……”伊蕾娜看着金光熠熠的剑丸，心情无比复杂的长长叹息了一声。 　　飞升仙界……可是所谓的仙界，又在哪里呢？ 　　飞升到了仙界的人，往后还能够再返回到这凡尘俗世的人间来吗？ 　　目光定定凝视着剑丸许久，她终于还是伸手从盒中取出剑丸，扬起白皙脖颈将其吞入肚中。 　　无论如何，既然陈默把仙武宗托付给了自己，那她就暂且帮他看守好宗门吧。 　　若是他一直不回来的话……那自己就渡劫飞升去仙界找他，到时候再把账算个清楚！ 　　同一时间，与仙武宗属国相距万水千山之外。 　　东洋之国。 　　一辆车厢庞大的豪华八驾马车，在车夫的催鞭之下缓缓驶入了港口区的城门。 　　“师兄，咱们到地方了。” 　　…… 血界战线(幻界战线)&BEYOND 第一章 欢迎来到交界都市，你这强不讲理的异乡神！ 　　纽约，布鲁克林大桥。 　　空荡的桥面上只能看见隔三差五零落分散着的陈旧车辆，这些充满锈蚀痕迹的破烂车壳代表着其至少已经有好几年没被人使用过的废弃状态。 　　大桥中段护栏位置，一道身材挺拔高大的男子身影静静伫立于此，距离水面四十多米的桥面上呼啸着猎猎疾风，气流撕扯着男子浑身长及小腿的黑色风衣，然而却偏偏无法拂动他额头垂下的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根细小发丝。 　　“高位职权数量太多，已经回不去星杯世界了吗……” 　　陈默上半身倚靠着栏杆扶手，在他指尖正灵巧翻滚着一枚神光内敛的职权晶核，棱状十八面体的透明晶核内部，每一面棱边似乎都会透射出斑斓绚丽的耀眼辉光，但眨眼之间晶核内部就又变得平平无奇，仿佛刚才惊鸿一瞥的辉光都只不过是光线交错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然而陈默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幻觉。 　　“系统，显现出我目前拥有的职权情况。” 　　“叮——！” 　　“职权： 　　【超凡】（高位）、【战争/最强】（高位）、【天道/仙】（高位） 　　【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轮回-生命】（高位/残缺）、【轮回-死亡】（高位/残缺）、【根源-魔法】（高位/残缺） 　　【武斗-剑】（中位）、【军械掌控】（中位） 　　【原罪】（中位/残缺/已补完暴食）” 　　看着系统面板上一大片琳琅满目的职权，陈默摇头叹了口气。 　　“还是步子跨大了，太贪心了啊。” 　　传承【武仙】职业原本只是随性而为，让他没料到的是这个职业的晋升上限竟然会如此之高，在他不吝啬神力灌溉的情况下，竟然直接凝聚出了一枚崭新的职权晶核，而且还是完整状态的高位职权。 　　【天道/仙】！ 　　除此以外，再加上强行掠夺了上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获得了一枚魔法类型的职权晶核，而他原本就有一枚中位的【元素掌控】职权，两者融合后形成了【根源-魔法】职权，虽然仍然是残缺状态，不过却也是实打实的高位职权。 　　这么算下来，陈默只少了一枚中位的职权结晶，却多出来两大高位职权，哪怕其中之一是残缺状态，但他对于无尽亡界之墟的吸引力依旧扩大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 　　所以，星杯是回不去了…… 　　本来星杯就是一个规则不全的残缺世界，他重塑神躯之时星杯就已经有些无法承载他存在的端倪和苗头了——一个掌握着复数种类高位职权的强大神灵，并且还拥有着足以创世数量的庞大神力，其存在感甚至已经超越绝大部分低等级、甚至是中等级的世界。 　　然而星杯却只是一个拥有着晋升高等世界潜力的残缺世界框架罢了，如何又能承载得住他不断增多的高位职权数量呢？ 　　所谓高位职权，直接就与最上级神灵和世界意识息息相关，每一道高位职权都足以孕育出一尊最上级的位面主神，而如果条件充沛的话，高位职权更是能够成为一个高等世界的意识核心，其强大程度不言而喻。 　　这样的高位职权，完整状态下陈默有三道，而不完整状态的，他有足足五道！ 　　原本星杯承载他的庞大神躯就已经是非常勉强了，现在面对他对无尽亡界之墟越发强大的吸引力，星杯的隔绝能力只能说是杯水车薪，打个比方的话，原来他是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上工地铲草皮搬砖头，咬咬牙其实也还能坚持得下来，可现在却是让一个只有六七岁的男孩去抬水泥扛钢筋……这当然是万万不可能了啊。 　　星杯回不去，陈默就只有临时选择了一个世界跳转，所以现在才有他在布鲁克林大桥边上摇头发出叹息。 　　“轰隆——！” 　　就在陈默叹息的时候，下方水面忽然传来一阵犹如雷鸣般剧烈的炸响声，与此同时无数形态狰狞而又扭曲的巨型触手从他眼前轰然升起，掀起满天冰凉的水雾风暴，并且触手尖端还疾速朝着他手中的职权晶核抓取而去。 　　【给我……如此强大……】 　　某种无法形容的声音直接在陈默脑海中响起，他倒是能够理解声音里所包含的意思，不过…… 　　“这个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乱吃的，你想要那我给你又如何？” 　　陈默嘴唇微微上扬，刚来这个世界还不到十分钟就发生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从他手里抢东西……这种不要命家伙可真是好久都没遇到过了。 　　下一刻，他随手往外一弹，仙道职权晶核径直落向正在朝这边抓取而来的触手吸盘。 　　【得到了……我的……我……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触手抓住晶核的瞬间，职权立刻融入进其中，然而就在脑海内的那道声音狂喜之时，一股五彩光芒从大桥下方猛然腾起，并且像是火焰燃烧般充斥着整个水底。 　　“我都说了，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乱吃的。”陈默被脑海内传来的痛嚎吵得有些心烦，于是直接单方面切断了水底之物与自己的精神链接，然后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洞，就这么倚靠在大桥栏杆上，看着下方的江面浮现出像是梵高星空般色彩斑斓而又扭曲抽象的图案，眼里不由得流露出有趣好玩的目光。 　　神之物，非神者不可视、不可闻、亦不可触碰！ 　　而哪怕对方是位格已经达到了神明层次的存在，但要知道神明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自己这一枚承载着仙道权柄的晶核，可是在诸天位面里都算首屈一指的最高位职权，而江面下方链接着的异界虚空里，那头畸变邪神只不过是堪堪触碰到中位神明的边罢了，竟然也敢来染指高位职权？ 　　如果要打比喻的话，这就好比是一只用普通塑料做的碗，却想去接刚从炼钢炉里倾倒出来的沸腾铁水……就算找死也没有这么个找法的啊。 　　陈默靠在桥边吹着江风看戏正看到高兴处，他已经有好久没见过神明陨落时绽放开的绚烂规则风暴了，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每一位神明的陨落都会带来一场虚空当中的神力与规则风暴，那些疯狂喷涌的神力将会涌入无穷的位面夹隙，被一个又一个世界捕捉吞噬，又或者遭到正在位面间游荡着的无尽亡界之墟的彻底灭绝，而神明本身拥有的无数规则将会回馈给供给祂成神的那个世界，并且雨露均分化作各种钟敏灵秀之物，汇泽整片天地的所有生灵。 　　那可是一场盛大恢宏而又绚丽奇绝的景观，如此罕见的大戏，陈默当然不肯错过前排围观的机会。 　　不过就在他目光期待的注视着神陨之刻来临时，一根扭曲庞大的触手颤抖着伸出江面，并且缓缓移动到他身前。 　　“嗯？你有话想说？” 　　触手顶端像是点头一样上下摇晃着。 　　陈默觉得有些好玩，就重新进入到了邪神的精神链接当中。 　　【取走……它……拿走，全部拿走……求你……】 　　随着邪神的呢喃低语从脑海传来，触手表面，一道又一道代表着邪神权柄的污堕沟壑正在仿佛蠕虫般纠结扭动着，常人只要随便看上一眼就会立刻畸变成神志丧失的血肉怪物，然而除此之外，触手内部却还有道道色彩斑斓的辉煌神光隐约透射而出。 　　这些神光穿过邪神的躯壳，像是净化火焰一般在祂触手表面的污堕沟壑上猛烈燃烧着，神光每燃过一处，就会有一处的触手组织彻底失去活性，化作灰暗石块剥落掉入下方江面当中。 　　权柄与权柄的对抗，区区刚触碰到中等神明位格的邪神，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了主神等级高位职权的侵蚀呢？ 　　“哎？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我不要面子的咯？” 　　陈默靠在栏杆上看着触手微微抽搐扭曲的动作，显然江面下方藏匿在异界虚空当中的邪神是痛到不行了，但他丝毫没有要拿回仙道职权的意思，反而更加觉得有趣的咧嘴笑道：“神陨哎，好久没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了，你要不再努力挣扎试试？或许只要一愤怒就能成功吸收这枚职权晶核了呢？要知道神跟神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 　　【咕……咕嘶嘶嘶……嘶啦啦啦啦啦啦啦！！！】 　　邪神连通过精神链接说话都做不到了，祂发出奇怪的声调不断惨叫着，而触手表面也浮现出像是水烧开沸腾一样的各种粘稠气泡。 　　【嘶啦啦啦……拿走它……咕呜……给你宝物……咕嘶啦啦啦啦……】 　　无数扭曲触手在江面上疯狂抽击着虚空，陈默挑了挑眉毛，虽然他并不觉得一头单体位面级别的中等神明——而且还是勉强触碰到中等层次的邪神能够拿得出什么像样的宝物来，不过他还是决定先听听对方究竟想用什么东西来向自己祈求到宽恕。 　　“你有什么宝物，先拿来看看。” 　　【宝物……给你……都给你……】 　　江面下方，一条庞大触手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轰然抽到陈默眼前，然后触手尖端，一枚竖瞳眼珠造型的项链挂坠缓缓浮现而出。 　　挂坠整体呈现出绯红色，看着这种鲜艳而又出挑的颜色，陈默脑海中瞬间涌起无数滔天烈焰的影像。 　　幻觉……？ 　　不，不是幻觉，是神权显化！ 　　他微微眯起双眼，一道银白神辉从他眸底骤然亮起，然后他赫然看见了赤瞳挂坠的真身。 　　【焚烬】（中位/残缺）！ 　　“中位的神明权柄，虽然只是残缺的……嗯，不过拿来收藏也不错。” 　　陈默一把从半空扯过挂坠，赤瞳挂坠入手是温润的金属触感，分量略微沉重，有种压手的质感。 　　【宝物……给你了……拿走……它……】 　　触手给出挂坠之后依然眼巴巴悬垂在陈默身前，江面下方的异界虚空内，邪神庞大的本体已经有将近1/3都被仙道权柄的神火燃烧成了石块。 　　“一枚中位残缺神权，换你一条中等邪神的命，作为买命钱倒也够了……行吧，我言而有信，这次就饶过你。” 　　陈默随意把赤瞳挂坠往脖子上一戴，然后对着耷拉垂在眼前的触手轻轻招了招手，紧接着，无数将邪神折磨到欲生欲死的神火辉光立刻汇聚凝结成一团，凭空跳跃到他手掌中央。 　　“高等职权，东西虽然是好东西，可惜你胃口不够好，吃不下去。” 　　陈默手掌一翻，职权晶核瞬间隐入他的虚空神躯当中。 　　而脱离了那道差点将自己折磨到死的恐怖神权，江面上的无数触手哪里还敢继续再在这里久待？全部都迅速缩回邪神本体所在的异界虚空当中。 　　偌大江面上，水波不惊，仿佛之前被邪神触手掀起的滔天巨浪都是南柯一梦的幻境般。 　　陈默独自一人站在布鲁克林大桥中间，他转头朝着大桥两边分别看了看，忽然毫无预兆的抬眸将目光投向悬浮在半空的一架小小无人机。 　　嗡嗡嗡嗡嗡嗡……！ 　　无人机微小的八边机翼发出微小的气流嗡鸣，陈默咧开嘴，朝无人机下方携带的摄像头露出个春风和煦的灿烂笑容。 　　“哈喽哇，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糟糕！被发现了！” 　　交界都市，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某栋防备严密的高楼当中，无数工作人员脸上都露出了惊骇恐惧的表情。 　　他们不得不恐惧…… 　　就在刚才，迷雾边缘堪称禁区的布鲁克林大桥上，突然传来了非常强烈的磁场反应，而如此大规模的磁场反应，只有神明降世这一种可能！ 　　异界的那些神灵，有一个算一个，对于现世几乎都有着堪称毁灭性的灾害力量，尤其是布鲁克林大桥所在的迷雾边缘区域，那里存在的神灵就算在所有已知的异界神灵当中，都算是尤为强大的一类！ 　　其能够造成的灾害程度，远不是所谓魔神一类低级神灵能够相提媲美…… 　　魔神一瞬间可以摧毁一座城市，而祂一瞬间则可以摧毁整个国家！ 　　那还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如果真让祂放开手脚从异界钻出来到现世尽情撒欢，整个地球都只不过是一颗任由其踢来踢去的皮球而已！ 　　观测到磁场异常变动，整个驻扎在交界都市的术士协会总部都轰然动荡起来，然而派出无人机之后，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却让他们所有人心脏都差点暂停了跳动！ 　　布鲁克林大桥上，有一个浑身黑色风衣的男人，正伸出手从无法看清楚形态的邪神触手上拿取着什么东西…… 　　“快！画面切大点，看看他拿了什么？” 　　“已经切到最大了……不行，画面还是被遮蔽住了！” 　　“可恶！” 　　无人机携带的摄像头由术士刻画过隔绝异常影响的咒术，然而面对神明层次的力量，仅凭这些咒术还是显得……太过力不从心！ 　　“如果只是一头最低级的魔神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一些【真实之物】的异界投影，但面对这位……” 　　术士协会里，许多人都在叹气，虽然人类凭借咒术已经做出了许多伟大的成就，比如说交界都市的结界就是其中最璀璨的成就之一，但实际上……面对从异界降临的神明，他们这群术士其实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甚至就连对方的真正外貌都无法看到…… 　　就在协会里哀叹声一片之时，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当中，异界之神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站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的男人左右张望两眼，似乎正在决定接下来要走哪边。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抬起头，对着半空中的无人机摄像头，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哈喽哇，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糟糕！被发现了！” 　　协会内，所有术士瞬间乱作一团！ 　　“切断画面！快切断画面！” 　　“把隔绝异类感知的结界打开！” 　　“切不断？！画面……画面切不断！” 　　“有什么东西正在入侵结界节点！不对，穿过来了？！他已经穿过来了！” 　　“警戒！一级术士全部准备攻击！” 　　整个楼层内的所有术士和工作人员都像是蚂蚁一样到处跑来跑去，而最前方的大屏幕上，黑衣男子的身影已经原地一晃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阵好奇的声音从乱成一团的人群当中传来。 　　“你们刚才布置的是什么？结界吗？这些咒术倒还挺有意思的，就是催动【术】的能源差了点感觉，超能力？还是念动力？又或者精神力一类的东西？” 　　“……” 　　刹那间。 　　术士协会的楼层中央，人群自动散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陈默转头看了看周围表情如临大敌般的众人，礼貌微笑道：“这是什么意思？欢迎我吗？” 　　“咳……” 　　人群里面，一位面容年迈而又透露出些许威严气息的老人轻咳一声，主动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如果您是怀着善意而来，那么我们确实是在欢迎您，这位……异界的神灵大人。” 　　“我有名字的，我叫陈默！” 　　陈默抬手指向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看我笑得是还不够善意吗？” 　　“当然不……” 　　老人摇了摇头，他心里此刻已经掀起了惊天巨浪。 　　陈默……华夏名字？ 　　看起来这个异界神明似乎很了解现世的各种国家！ 　　内心不断思考着的同时，他也对着陈默露出了笑容：“您说得对，那么……欢迎您来到交界都市，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陈默大人。” 第二章 协力者：新人科研术士，参上！ 　　术士协会所属的【大图书馆】内。 　　说是大图书馆，其实真正面貌却是一间面积达到了数千平米，占据总部大楼整整一层的隐秘机房。 　　“毕竟当今世界已经是数字时代了，术士也要与时俱进的嘛。” 　　机房里面，一位黑丝ol装束、身高在150cm左右的棕褐色卷发女生面带微笑朝坐在电脑前方滑动着鼠标的男人说道。 　　“不过……陈默大人今天刚从异世界降临到现世，没想到竟然对电脑也这么熟悉的吗？” 　　女生询问时眼神略微闪烁了一下，她话里有一个被完美修饰的旁敲侧击之处，那就是先入为主的假设了陈默今天才从异界降临而来，这样如果他确实是今天才降临的话，应该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才对，反之则代表他或许早就降临过现世，而女生话里所询问的问题，其实只是对于这个旁敲侧击的掩饰罢了。 　　“会用电脑又有什么好稀奇的。”陈默头也没抬，一目数十行的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他从这个世界的中古代史开始翻阅，似乎从古至今就有各种超能人士活跃在世界各地，有些是受到高等咒诅的神秘生物，其中最强者比如说血界眷属，有些是将异类能力通过咒术刻写进DNA的亚人种族，其中佼佼者比如说人狼和鱼人，有些是开发自身超能力的“术士”，通过运用一种精神力变种的“术力”来实现各种超现实壮举，最后还有一些人模仿血界眷属，将力量强大的咒术融合进各种格斗技巧流派当中，并且以自身血液作为催动咒术力量的源泉，进而衍生出了如同繁花盛开般流派众多的奇妙血法。 　　原本这个世界的各种超能人士，无论强弱都约定俗成的压抑了自身的存在感，也就是有意识的不让普通人知晓世界上存在有超凡力量的事实，然而直到距今三年前，这种表里世界泾渭分明独立存在的平衡终于被某种无可抵御的强大力量冲击破碎——NY大崩塌事件！ 　　NY，即为M国旧都纽约的地理名称，NY大崩塌顾名思义也就是纽约大崩塌！ 　　那是一场轰天裂地的巨大灾害，一瞬之间，整个纽约都沦陷在无穷白雾当中，而白雾的来源则是从纽约中心崩塌出现的巨洞，无数异界生物和神秘存在都通过这个洞口侵入到了现世当中，为了抵御那些从异界降临而来的强大存在，也为了阻止异界白雾的持续弥漫和扩散，世界各地最为杰出的一批术士与超能力者都集中到了大崩塌事件过后的纽约旧都当中，并且在付出了无比艰辛的努力和巨大牺牲过后，成功布置下笼罩整座城市的精密结界，纽约旧都也改名为交界都市：赫尔沙雷姆兹·罗特（HL），成为了汇集着各种地球人、异界人、凶恶犯罪分子、恐怖分子、巨型机构、宗教团体、黑手党、难民、以及各国情报机关的复杂交汇地带。 　　“所以，你们术士协会就是交界都市里面权利最大、影响力最广、说话也最算数的机构了，是吧？” 　　陈默完整看过一遍这个世界的中近代史以及HL交界都市编年纪之后，终于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朝黑丝秘书问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交界都市里影响力巨大的组织和机构并不只有我们术士协会一家而已，还有很多异界教团，他们可是信仰着真正存在的强大神明，术士协会只不过是聚集着一群为了理想甘愿献身的普通人的正义组织罢了……” 　　秘书小姐的回答很谦逊，但她脸上带着的笑容却已经告诉了陈默答案。 　　“你很谦卑，不过谦卑从来都是强者才能够拥有的余裕。”陈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术士协会影响力不俗，那么给我安排一个普通术士的身份应该也没问题吧？” 　　“呃……这个，我需要先请示一下……” 　　面对陈默突然提出的要求，秘书小姐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眼机房的玻璃窗外面。 　　此时此刻的机房之外，几乎整个术士协会驻守在总部的高层人员和一级术士都紧张关注着内部的进展情况，他们不敢随便用“术”去观测陈默的举动以及表情，生怕这样轻挑的行为会触怒到化作人形的“异界之神”，哪怕他直到现在为止都表现得毫无威胁力……但仍然没有任何人敢于以身犯险，去测试这位强大神灵的脾气底线究竟在哪里。 　　秘书小姐抬起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外面时，只见到一大片神情严肃的面孔对着她像是抽风一样飞快上下摇晃着。 　　答应！快答应啊！ 　　这可是一位实力至少比迷雾里面的那位异界神明还要更加强大的存在，他只要不说自己打算统治世界，其他任何要求和条件你都赶紧给我答应下来啊！ 　　看见往日术士协会里那群位高权重的大佬此刻一个个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秘书小姐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她还是瞬间反应过来，转头就对着陈默露出个甜美得有些发腻的笑颜。 　　“没问题！您无论想要什么身份，我们术士协会都会竭尽全力为您争取和办理！”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待在你们术士协会里面混日子了。”陈默看着秘书小姐脸上露出的讨好笑容，还有机房外面那一片紧张关注的面孔，他倚靠着电脑椅背略微仰起上半身，双脚也搭起了二郎腿。 　　“今后还请多多关照了，诸~位！” 　　……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今天的气候也是一如既往的大雾弥漫。 　　一如既往是好事，因为这代表着没有什么强大到足以影响天气的未知存在通过“洞”降临到交界都市，大家都享受着在这片人鬼莫辨的混乱地带度过的又一个美好白天。 　　没错……“平安”就是作为普通人能够在交界都市所获得的最大幸福！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各种迫不得已的隐情和原因，正常人谁又愿意跑到无数超凡存在与邪恶组织层出不穷的交界都市来艰苦求生呢？ 　　所以可见在这片现世和异界交汇之地，几乎是找不出纯粹的普通人的，哪怕随便在街道巷尾发现的一位看似普通的居民，也极有可能隐藏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又或者是各种跳梁跋扈的心思。 　　你的邻居可能喜欢种花看书，他做的饭菜很好吃也很丰盛，每个月都老老实实按时缴纳各种生活费用，也有好好工作养活自己……不过在交界都市之外，他或许是身上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恶劣连环通缉犯。 　　你打工认识的店长对你很关照，对待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笑起来眼睛总是咪咪的，口头禅是“安全第一”，然而实际上他可能是最近新兴的某个帮派或者教团的高层决策人员，暗地里筹划着谋夺世界霸权的邪恶诡计。 　　这些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在交界都市有一条定则非常有名，那就是这片城市有50%的居民都是异界生物，20%都是身份不明之人（无法分辨究竟是人类还是异界生物，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存在”），25%的人类，其中一大半都暗藏着各自的秘密，还有5%存在于常人无法看见的时空当中。 　　所以这么一个龙蛇交杂、人鬼难辨的混乱地带，无论会发生怎样光怪陆离的异常事件都不足为奇。 　　还好，今天依然是一如既往弥漫着大雾的一天…… 　　“咚咚！” 　　人狼局总部的局长办公室门前，一位衣着充满英伦风绅士气质的老者屈指敲响了房门，间隔两秒后，门内传来了回应的声音。 　　“维恩少爷，都跟你说过多少年了，来我这里不用敲门……算了，带着你的人进来吧。” 　　维恩，很明显就是老者的名字，听到门内之人仍然像数十年前初见之时那般称呼自己为“少爷”，他只是含蓄的抿嘴笑了笑，然后就伸手推开了房门。 　　至于为何他只是伸手敲了敲房门，对方就能够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维恩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疑惑。 　　毕竟……这里可是整个交界都市规模最大的情报机关之一，人狼局，而人狼局内的情报人员，当然也就是拥有异类血脉的人狼了……这里需要说明，人狼和各种传说当中的“狼人”不同，人狼是以DNA改造层面的咒术植入血脉形态存在的异类生物，只不过他们同时也拥有着人类的本体躯壳，两者并不存在于同一个时空维度下，但如果从时空交叠的视角来看，人狼就是同时拥有着普通人类和不可视人狼两种形态的“术造生物”，这和传说当中狼人能够变身成为狼形真身的情况不同，人狼的人形其实就是他们的本体真身。 　　虽然人狼与狼人存在着截然不同的根本性差异，不过强大的感知能力却是共通的，听到熟人脚步声就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这种程度的感知能力对于人狼种族来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所以维恩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了。 　　房门推开之后，一面采光良好的宽阔墙壁首先出现在视线当中。 　　墙壁上有好几扇圆拱形玻璃窗，外面就是交界都市的白雾景色，充沛而柔和的白天光线通过玻璃窗洒满整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某位欧洲贵族的办公房间一般，而在最中央的两扇窗口前方，一张充满中古世纪格调的厚重实木书案静静安置在房间窗前，和维恩拥有同样满头白发的老头坐在书案后面的位置上，不过跟维恩一副身姿挺拔站立笔直的模样不同的是，这个老头身材骨架极为矮小圆润，并且因为其坐着的姿势，看起来甚至像个球一样。 　　“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维恩前脚刚迈进房门，脸上就已经绽放出了笑容。 　　“该说是好久不见了，维恩少爷。”书案后方的老头也在笑，他笑得比维恩还要开心一些，老脸直接皱成了一朵灿烂开放的菊花：“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多久了？十年？还是十二年？” 　　“是十五年，老朋友。” 　　“十五年……都过去这么久了吗？”老头笑眯眯的晃了晃脑袋，“说吧，维恩少爷，这次来找我这位老朋友，是有什么事情又要我帮忙？” 　　“确实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维恩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人狼强大的感知能力让坐在书案后面的老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自己的这位老友，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 　　可他为什么会紧张呢？ 　　应该说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为之感到紧张的呢？ 　　要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维恩就已经是一级的全能术士了，而时隔三十多年之后，现如今他的术力水准如何……恐怕除了他自己以外，整个术士协会都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准确。 　　然而就是这样强大的维恩，现在竟然让自己从他身上嗅到了些许紧张的气息？ 　　怪事…… 　　老头内心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维恩接下来说出口的话绝对会非同小可。 　　“说说看吧，维恩少爷，咱们是老交情了，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你都可以尽管开口吩咐。” 　　“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算难，老朋友……”维恩话音顿了顿：“只是，想往你的人狼局里面，举荐一位……嗯，青年俊杰。” 　　说着，维恩缓缓让开脚步，露出了身后早就被房间内老头注意到的一位年轻男子。 　　面相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老头眯了眯眼睛，人狼种族的感知非常厉害，但他看着这个年轻人，竟然一时间看不出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仿佛……就只是一个最平常无奇的普通人？ 　　嗯，亚裔的普通人。 　　“他的名字，叫陈默，是我们术士协会内的一位二……咳，一级术士，新晋的一级科研术士。” 　　维恩转头看了看身后平静不语的陈默，内心压力几乎快要爆炸了，但他还是努力做出平常的模样，继续说道：“陈默，以后你就在人狼局做事吧，这位是人狼局的局长，也是我的老朋友，赫格尔斯，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关照你的。” 　　“你好，赫格尔斯局长。” 　　陈默点了点头，朝着书案后面正在观察自己的人狼老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平和微笑。 　　在他身上，代表着术士协会内部科研术士身份的洁白大褂胸口，【leagueofhighorderspirituals】的金属铭牌正闪耀着银白光泽。 第三章 设定过气的伪三无人狼少女，但是机车很大！ 　　“陈默小兄弟……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人狼局长赫格尔斯目光落在他胸口的金属铭牌后又迅速收回，苍老面容露出不似作伪的欣赏笑容。 　　“年龄如此之轻就成为了术士协会认定的一级术士，小兄弟前途远大，不如就在人狼局里面继续进行术式研究如何？” 　　术士协会的一级术士，那可是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能够享受国宝级待遇的顶级术士，而且联想到维恩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息，赫格尔斯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这个叫陈默的家伙……恐怕并不止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无论如何，先把他分配到一个闲职，最好是就在人狼局内部的那种，这样无论是对他的安全着想，还是让其他人狼情报员们去探查他的虚实，都留出了足够的进退余地…… 　　然而就在赫格尔斯如此打算着开口之时，陈默却摇了摇头拒绝道：“局长，我的研究方向主要跟H·L弥漫的异界白雾有关，所以需要经常到各种特殊事件发生的地方去才行，虽然局长刚才的提议也非常令人心动，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跟随着人狼局内的情报探员们多到外界去进行走动。” 　　“这样吗……” 　　赫格尔斯低头沉吟片刻，抬起手揉了揉微微皱起的眉心。 　　这个叫陈默的一级科研术士，他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赫格尔斯并不相信维恩刚才的一面之词，更何况他明显看出来自己这位老朋友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为什么只要一提起陈默，或者直接跟他面对面交流，维恩就会产生出紧张的情绪呢？ 　　你究竟把什么麻烦的家伙塞到我这里来了，老朋友…… 　　维恩很显然不会也不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至少此时此刻是不能的，所以赫格尔斯沉吟完只是抬起头瞟了他一眼，然后就重新看向书案前方身材挺拔笔直的陈默。 　　“既然如此的话，那陈默小兄弟，你就随便挑选跟随一位人狼局内的情报探员吧。”赫格尔斯内心诸般念头不断翻涌，但他表情却笑得滴水不漏道：“毕竟像小兄弟这样的一级科研术士，每一位或许都代表着将来现世是否有能力去反制异界的可能，更何况小兄弟研究的方向还是异界白雾，就算没有维恩少爷的嘱托，我也一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疏忽懈怠的，整个人狼局的情报探员都在这里了，小兄弟可以慢慢看，仔细挑选。” 　　赫格尔斯说完，伸手直接从书案上的文件立柜当中取出一份资料档案，档案的厚度只有一本广告宣传册那么薄，翻开查看其中的内容，每一页首位都粘贴着一张蓝底人像免冠照片，然后每张照片下方则详细标注着其名字、能力、以及目前在人狼局内所担任的职位。 　　陈默伸手接过这本档案册子，并且随意翻看着其中每一页粘贴的照片，册子不厚，其中的人狼局谍报探员数量也很少，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女性……片刻后，他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人脸上。 　　“就是她了，珍·皇。” 　　【珍·皇】，照片上是个短发波波头的年轻女子，五官长相清冷精致而又不失俏皮可爱，罕见的紫色眼瞳当中透露出一股英气的感觉，当然，陈默选择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足够漂亮，而是名字下方对于她情况的一段简述。 　　【高级谍报探员，目前正在秘密超人结社“莱布拉”同时进行地下活动】 　　秘密！ 　　多么诱人的字眼！ 　　在H·L这座混乱之都，其他没有任何字眼是能够比秘密这两个字更加对人具有吸引力的了。 　　秘密代表着不可告人，而但凡是不可告人的事情，要么无比珍贵，要么无比危险……不过更多时候，无比珍贵和无比危险这两点是同时挂钩的。 　　陈默会在乎危不危险吗？ 　　当然不…… 　　越是危险，越是靠近各种混乱事件的中央，可能获取的回报就越大，陈默当然也会越感兴趣，而他让术士协会把他安插进一听就很危险的情报机关人狼局原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不过现在，更好的选择，似乎出现了…… 　　同时具备着“高级谍报人员”、“异类人狼”、“秘密结社成员”这三重身份的珍·皇，无疑就是带领陈默指向各种危险诡异事件最中央的那根笔直箭头！ 　　“珍·皇？”似乎是没想到陈默会做出这个决定，赫格尔斯表情略微变得异样了一瞬间，随即他看向陈默的目光当中不由得流露出些许暧昧之色。 　　“选择珍也不错，她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情报探员，不仅工作能力出色，作为人狼的各种能力同样也非常优秀，况且陈默小兄弟现在年轻轻轻，又是气血方刚的好男儿，会有这样的选择……咳嗯，我也十分能够理解。” 　　这老登……口花花能不能挑挑时候？对着这一位竟然都敢胡言乱语，真的是不要命了！ 　　陈默身后，维恩头顶发根都开始缓缓渗出了汗珠，他就差没有露出想杀人的表情瞪着赫格尔斯了，好在陈默并没有因为被这老头言语调侃了一句就露出什么异样神色，依然是面带微笑问道：“那不知道局长的意思是什么呢？” 　　“嗯，我同意了。”赫格尔斯点了点头，珍·皇的能力在人狼一族里算是表现得非常出色的，由她待在陈默身边，无论暗中监视还是保护其安全，赫格尔斯都觉得挺合适的。 　　“陈默小兄弟稍等一下，我联系一下珍，让她过来人狼局这边接你。” 　　赫格尔斯说完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枚耳麦，塞进耳朵之后又小声嘀咕了一串数字，停顿几秒后耳麦接通，他立刻换了种跟陈默交流时截然不同的简洁说话方式。 　　“珍，立刻回到人狼局，有s级任务给你。” 　　“知道了。” 　　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寒暄或者问题，陈默听到从耳麦里传来一声干净利落的飒爽少女嗓音，下一刻通话就挂断了。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陈默小兄弟，过会儿珍就会到人狼局来接你。” 　　赫格尔斯重新恢复了和和气气的语调，看着陈默和他身后表情复杂的维恩，满脸笑眯眯的表情仿佛刚才果决下令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陈默也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疑问，位高权重的老家伙，而且还是里世界的超凡人士，同时手里更掌控着人狼局这种黑色地带的情报机关，这老头面对自己笑得有多灿烂，其背后的强硬程度绝对也跟他的笑容如出一辙，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以为谍报机关的头头会是什么性格软弱的好人？ 　　因为看起来是个一脸慈祥的老头，所以就觉得他好说话？ 　　陈默不至于这么傻逼，表里不一的人他见得多了，此刻连抖抖眉毛的兴趣都没有。 　　至于维恩……他早就认识这位老人狼了，双方几十年的交情，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德性？ 　　等待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当中过去，仅仅五分钟不到，一阵敲门声就从房间外传来。 　　——咚咚！ 　　赫格尔斯眉梢一挑，微笑道：“你们听，是珍来了。” 　　“这么快的吗？” 　　“可千万别小瞧了人狼的速度啊，陈默小兄弟。”赫格尔斯目光看向房门，稍微加大点声音道：“进来吧，珍。” 　　“是。” 　　房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陈默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位浑身黑色干练西装，身材极为高挑的女子。 　　长相和照片上别无二致，但真人看起来要更加灵动一些，那种飒爽的英气也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不过……仅限于普通人。 　　陈默倒是挺欣赏这种气场强烈的女性，而他打量的目光也引起了推门而入的珍·皇注意，但面对人狼局长赫格尔斯，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神色，直接迈开女式西装黑裤下的那双纤细长腿，哒哒哒踩着小皮鞋走到了陈默旁边，面朝赫格尔斯问道：“是什么任务，局长？” 　　“任务嘛，就在你旁边。” 　　赫格尔斯指了指陈默：“这位是术士协会的一级科研术士，陈默，今后你有任何行动都带着他吧，任务时间……暂时未定。” 　　“哈？！” 　　听到赫格尔斯的话，珍猛然瞪大了眼睛，她扭过头看向身旁站着的那个一脸礼貌笑容的年轻男人。 　　这么年轻……一级术士？ 　　她认识的所有一级术士，就没有任何一位是年龄低于四十岁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今后进行一切活动都要带着他？ 　　“可是我，在莱布拉那边怎么说？” 　　“莱布拉嘛……你找个理由，想办法让他加入进莱布拉就行了。”赫格尔斯微微眯起眼睛：“还是说，你觉得有什么困难吗，珍？” 　　“不，我没有问题。” 　　珍快速恢复了进门时那种平静的表情，继续问道：“任务是从多久开始呢？” 　　“这个问题，你就需要问问陈默小兄弟了。” 　　听到赫格尔斯把话题主导权交到自己手里，陈默笑着摊了摊手：“我的话，随时都行。” 　　“那现在你就跟我走吧，我想办法，让你加入莱布拉。” 　　“好。” 　　陈默跟着珍就准备离开人狼局，不过临出局长办公室之时，他回头看了眼维恩：“再会了，维恩会长。” 　　“再会……” 　　维恩满脸便秘表情目送他离开，心里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这瘟神……总算是走了。 　　而就在维恩长松口气的时候，赫格尔斯也开口朝他问道：“维恩少爷，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那位叫陈默的所谓一级科研术士，究竟是什么来历，能让你都被吓得紧张成这个样子。” 　　“呼……你看出来了吗，老朋友？” 　　“哼，都说了不要小看人狼，人狼的不可视感知可是连维度都可以跨越的！” 　　“好吧，确实是瞒不过你。”维恩摇了摇头，伸手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翻找一会儿后点开了某个视频。 　　不过在递给赫格尔斯看之前，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这里面的内容……刺激得有些过头了，你这个老伙计最好还是做一做心理准备，待会儿可别被吓着了。” 　　“吓着我？一位不可视的人狼？”赫格尔斯笑呵呵接过手机，一边点开视频，一边笑道：“我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视频里，空荡的布鲁克林大桥中央，出现了某个男子的身影…… 　　离开人狼局之后，陈默跟着身旁的高挑美女直接坐上了一辆停在地下车库里的大型机车……嗯，珍坐在前面机车驾驶员的位置，他坐在后面，两人直接前胸后背贴了个严严实实。 　　感受着身前传来的凹凸有致线条，那种充满弹性和热度的触感让陈默略微挑起了眉梢，紧接着他屁股往后一挪，双手反向扶住机车尾部的金属支架，立刻就跟珍的后背与臀部之间分隔出了一道空缺着的间隙。 　　“想不到你还是个挺绅士的人？” 　　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显然她也注意到了陈默的动作。 　　“局长是位很少显山露水的人，但面对你的时候说话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陈默……像你这么年轻的一级术士，真是少见。” 　　“谁知道呢，可能因为我是被维恩会长推荐过来的吧。” 　　机车轰的一声发动起来，陈默稳稳坐在后座上，继续说道：“你不也跟你们局长一样吗？刚才在办公室里看起来那么严肃的样子。” 　　“我……很严肃吗？” 　　“面无表情，眼神淡淡的，说话也没什么起伏。”陈默随便列举了一下珍刚才的表现。 　　“那样就算严肃么？可我平时都是那样子的。” 　　珍发动了机车，离开地下车库后立刻就有一股冰凉的空气混着异界白雾拂面而来。 　　“你这是什么过气的三无少女设定啊……” 　　“三无？那是什么？” 　　“无口无心无表情。”陈默随口说道：“不过听你的意思，你只是单纯的平时没啥表情而已，跟三无完全就沾不上边。” 　　“哦。” 　　珍点头应了一句，然后就是轰隆隆的机车咆哮声，陈默仰起头享受着混杂白雾的凉爽空气，他身上的研究员大褂也呼啦呼啦响个不停。 第四章 女生自用，99新，微瑕出！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默，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诶？” 　　听到陈默坐在后面自我介绍的话音，珍有些诧异的侧头瞥了他一眼：“赫格尔斯局长刚才不是已经介绍过我们双方的一些基础信息了吗，为什么又要自我介绍一次？” 　　“要说交朋友的话，首先的第一步程序应该就是这样子吧？”陈默双手撑在车尾，略微仰起脑袋享受着微凉冷风吹拂过下颌与鬓角，额前几缕漆黑发丝在风中随意飞扬，显得随性而又张狂。 　　“朋友吗……”珍似乎没想到陈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手里稍微用力一拧，胯下机车立刻轰的一声加快了速度，“我的名字叫珍，珍·皇，种族是不可视的人狼，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情况可能会变得很麻烦的，各种各样危险的事情……” 　　“麻烦？危险？有这好事？” 　　陈默一下子从上仰的姿势坐正过来，双眼闪闪发亮道：“那我跟你交朋友还真是一个最正确不过的决定，珍·皇……我也可以直接叫你珍吗？” 　　“名字……随便你吧。”珍正面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捏着机车手柄的指尖却一直都是用力抓紧的状态，显然她内心情绪也并不像脸上的面无表情那么平静。 　　“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次，跟我关系太近的话……真的会很危险的。” 　　“明白明白，那我也要再跟你重申一遍，我并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危险，因为嘛……”陈默歪过脑袋朝着人狼女生的侧边脸颊咧嘴一笑：“我可是很强的哦，阿珍！” 　　“一级术士确实很厉害，不过你不是科研类型的术士吗？” 　　珍面无表情疑惑吐槽了一句，按照术士协会的等级区分，术士级别只代表着术力的高低，而非术士的战斗力强弱，科研类型的术士大部分都是理论家和一板一眼的研究员，战斗意识弱、临场反应迟钝、攻击手段贫乏、身体素质低下，甚至珍作为人狼局的高级情报员，她还曾经见过晕血的一级科研术士。 　　晕血……拜托，这种无比罕见的天赋她只在小学生身上见过，而且还是小学女生！ 　　所以哪怕一级术士的术力确实极为庞大，但仍然改变不了她脑海当中科研术士都是弟中之弟的弱者形象的固有印象。 　　打个比方，有两个一级术士，他们所持的术力就像是一罐高浓度放射性元素，前者是科研术士，所以他就只能靠着元素本身的放射性去造成伤害，虽然这种伤害对于普通人而言也非常可观了，但是……对比正常的一级术士，后者直接可以把放射元素加工做成原子弹！ 　　一罐高浓度放射性元素原料，与一枚巨大当量的原子弹，两者的威力完全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存在。 　　所以对于陈默说自己很强的话，珍只是当他是在科研场所里待太久了，不清楚H·L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混乱之都究竟有多可怕，所以才会在无知之下说出这种话来。 　　机车轰隆隆飞快行驶过淡淡白雾弥漫笼罩的街道，街边的行人只有少数朝机车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个交界都市，每天都有无数奇形怪状的交通工具通行在水陆空所有出行场所当中，与那些造型夸张或是庞大或是丑陋的交通工具相比起来，区区一辆重型机车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其他人投注视线的。 　　几十分钟后，白雾变得非常稀薄的交界都市边缘区域，机车咔吱一声刹停下来，宽厚轮胎在地面留下非常明显的两道漆黑焦痕。 　　“这边就是我住的地方了，你要在附近租住房子吗？我可以帮你找找房屋中介。” 　　“租住？”陈默离开机车后座，目光四处打量着周围的街景，嘴里随意说道：“你都有地方住了，我干嘛还要再找地方租住？” 　　“嗯？” 　　正在锁车的珍闻言愕然抬起头，目光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想要住在我家里面吧？” 　　“昂啊，我当然是住你家里咯。”陈默表情微微一笑，并且朝着满脸惊容正在不断瞪大眼睛的人狼女生摊开双手说道：“毕竟啊，我身上现在可是分文全无，除了住在你家里之外，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喂喂喂喂喂喂喂！！！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珍直接大步走到陈默面前，瞪大的眼睛直勾勾与他四目相对：“我们今天明明才第一次认识吧？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要求来的啊？而且还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我收回之前说你很有绅士风度的话！你……总之你不许住在我家里！” 　　“那我没钱还能去哪里？睡大街？”陈默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除了你之外，我已经找不到别的可以收留我的人了，阿珍，你难道真的舍得看我流落街头吗？” 　　“你自己去找房子住啊！”珍皱眉说道：“没有钱的话就去工作赚，况且你不是一级术士吗？各种工资和津贴之类的东西应该很多的吧？” 　　“诶？好像确实是这样子？” 　　陈默想了想，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锤了下手心，然后他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所以你家里有多的床铺吗？没有的话我网上订一套新的吧。” 　　“你有钱买床铺不如赶紧去找个房子租下来！”珍已经开始感觉抓狂了：“还有，我可不记得我刚才有同意让你住进我家里！” 　　“你没有同意吗？”陈默掏出了手机：“那我打电话给赫格尔斯局长……” 　　“停！” 　　看到陈默边说边按电话号码，珍黑着脸叫停了他的动作。 　　“你……就这么想住在我家里？” 　　“有地方可以让我白吃白住，为什么不呢？”陈默笑眯眯以反问给出了回答：“之前跟你自我介绍的时候不都说了吗，以后就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咯，阿珍。” 　　多多照顾……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自便吧。” 　　珍用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带着陈默走进了楼房通道里面。 　　床单被套，实木床架，乳胶床垫，安睡枕头…… 　　就在陈默翻看着手机上的网络商城准备下单时，珍已经带着他走到一扇老旧房门前面，然后……突然扭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怎么了吗？”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陈默头也没抬的说道：“要是有什么东西忘在人狼局里了，我可以打电话给局长让他托人送过来。” 　　威胁……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对吧？ 　　“无耻……不，应该叫你毫无下限才对。” 　　珍重新转回过头，伸手握住了房门锁把：“只是希望你对于女孩子房间的美好幻想，不会因为接下来看到的东西而被彻底打碎掉呢。” 　　下一刻，她扭开了门锁。 　　房门开启的瞬间，一股非常奇妙的味道从房间内部涌来。 　　而珍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变得生无可恋。 　　“这……就是你家？” 　　陈默眉毛上挑了起来，哪怕是他此刻也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意外惊讶情绪。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珍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色，她目光盯着房间地板，似乎想要找个洞钻进去，但……很可惜的是房间里面完全被各种垃圾堆满，她连落脚的缝隙都很难找出来，哪里还能找得到能够让她钻进去的地板缝之类的地方？ 　　没错，整个房间里面都被各种垃圾堆满，这也是让陈默意外的地方。 　　光看珍的外貌和着装，任何人都会感觉她是个干净利落又潇洒果断的女生，家里肯定也是简单整洁，又或者是比较具有反差感的粉红色调房间，总之一定不会邋里邋遢的，然而实际情况却是眼前这个说是垃圾窟都没问题的恶魔洞穴…… 　　“所以，你那么不想让我住在你家里，就是因为这个？” 　　“你随便怎么想好了……” 　　珍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踩着各种垃圾袋和满地杂物的缝隙，一摇一摆走进房间里面，然后直挺挺的迎面朝下倒在了房间内唯一算是比较整洁的床上。 　　想死……被看到了……已经活不下去了…… 　　隐约可以听到她埋在被子里发出这样闷闷的声音。 　　陈默站在门口无声注视着房间里面惨不忍睹的各种情况，最终还是抬脚踢开门边的垃圾，往前跨了两步，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外卖包装，胀鼓鼓的黑色垃圾袋，零食包装，各种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小物件……这是地板上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不过跟洗碗槽里已经长出霉菌斑点和小毛毛的情况比起来，地板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 　　房间靠近窗口的位置，一根晾衣绳上，干的衣服和湿的衣服挂在一起，一根黑色的丝质内裤滴滴答答掉落着水珠，陈默鼻子非常好，能够很清楚的闻到晾衣绳上隐约传来的潮湿发霉气味。 　　这是干湿混晾，然后有衣服霉变了…… 　　房间里混乱成这幅样子，他忍不住看了眼正在通过趴床上装死的方式得以逃避这个世界的珍·皇。 　　“你家里装修还挺有风格的……介意我稍微动一动你家的这些，呃，宝物吗？” 　　“……” 　　珍趴在床上毫无任何动静，像是已经死掉一样。 　　如果真能死掉就好了…… 　　好想死……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陈默等了会儿，她还是趴在床上挺尸，于是就不再多问什么，直接随手一挥，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垃圾袋和地板上的杂物都飞了起来，随后窗户哐的一声自动打开，各种垃圾排队像是一条长龙般从窗口连贯飞出，并且精准落入了居民楼外面的垃圾箱内。 　　地板上的垃圾虽然清理干净，但太久没有打扫过的地板还是充满了各种油腻或者灰尘之类的脏污，陈默甚至还在一条地板缝隙里看见了某种造型奇特的昆虫干尸……想必这应该是异界的神奇来客，不小心误入这片垃圾领域之后活生生被困死在了地板缝里面。 　　他当然不会容忍这么脏污的地板作为自己接下来久住的地方，于是直接伸手一抓，刹那间，庞大的术力充斥满整个房间，地面上的所有污秽之物都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铲子大力铲起来般，然后陈默做了个揉捏成团的动作，污秽之物随之变成一团散发出可怕味道的黑色球体。 　　不用说，这玩意儿的归宿肯定也是楼下的垃圾箱。 　　清理完了房间的地面，木质地板这才终于露出木纹整洁的象牙白底色。 　　接下来的洗碗槽和水槽，陈默同样用术力充当双手进行处理，晾衣绳上的衣服他全部扔进了洗衣机，处理好这一切，房间已经是变得焕然一新，喷上他从房间角落找到的还有两个月时间就即将过期的空气清新剂之后，说这是女生自用、99新、温馨单身独居公寓、家具齐全，然后挂在房屋中介平台进行二次出租也完全没有问题。 　　女生自用（只有珍·皇自己一个人住），99新（至少看起来和99成色一样新），温馨单身独居公寓（房间就只有一户型，够小），家具齐全（用了也不知道多久，刚才还堆满垃圾并且遍布着各种灰尘油腻之类的污秽之物），完全没问题对吧！ 　　陈默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下单好各种新家具之后，珍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表情像是刚吃了坨答辩却意外发现答辩的味道竟然还不错一样，古怪到了极点。 　　“你……谢谢你帮我收……收拾房间了……” 　　“啊？” 　　陈默放下手机，抬头疑惑看了她一眼。 　　“你刚才不是还千不愿万不愿让我住到你这里来吗？怎么，我只不过是略施手脚，你就已经不认识自己的房间了吧。” 　　“……” 　　珍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她犹豫一会儿，声音弱弱道：“总之就是，非常谢谢你……要不我晚上请你去喝酒吧？” 　　“喝酒？”陈默眉梢一挑：“美女有吗？没有美女我不去。” 第五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异世界的卡密！ 　　酒……最后还是没有喝得成。 　　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美女之类的理由，而是傍晚时候莱布拉打来一通电话，珍接过电话撂下一句有任务就直接跳出了房间。 　　没错……是跳出去的，从窗口一跃而出，并且速度飞快的消失在街道楼房之间。 　　人狼局长赫格尔斯之前提到的不要小瞧了人狼的速度，就是这个意思吗？ 　　陈默上半身倚靠在窗口，目光静静注视着远方弥漫笼罩整个城市上空的浓厚白雾，在他的视角之下，这样白雾其实具备着良好的能量承载能力，用通俗的话来说，这些雾气比起地球上原本的空气，要更加适合各种强大的生命诞生并且存续。 　　不过人类作为天生的地球生物，哪怕生活在这样白雾弥漫的城市当中，也不会因此就获得任何超凡能力或者身体素质的提升，反而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他们如果脱离了白雾笼罩的区域，去到地球上的其他正常国家的话，那就好比是人类在氧气浓度极低的地方进行活动一样，身体会感到不适应，并且各种能力层次也会相应的产生下降。 　　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所以地球上才会仅仅只有一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三年前NY大崩塌发生之日，及时封锁住了这些异世界白雾，让其停止扩散的术士协会可谓是劳苦功高，哪怕以陈默的目光来看，笼罩在整个城市外围的封印大结界都算是结构非常精巧的了，一环扣一环、一环接一环、环环相关联，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这样的构造，想要破坏的话也变得简单起来了啊。” 　　很容易就能理解的道理，笼罩H·L的大结界是由无数术阵环节一环一环勾连起来的，这样做的好处是大结界每一环想要破坏都不会太容易，因为破坏一环就相当于破坏整个大结界，所需要的力量层次和技术水平都会变得非常苛刻，寻常人类或者异世界生物是根本没办法做到这种事情的，但是……最强之处恰巧也是最大的弱点所在，只要大结界其中一环被破坏的话，整个结界都会直接陷入停摆的状态。 　　“您说得对，这个城市赖以存在的结界就是如此的牢固稳定，但同时却又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陈默身后，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公寓房间内，一道浑身笼罩在双排扣洁白大衣之内的金发人影不知何时坐在了沙发上面，他腿边斜靠着沙发放置了一根手杖，头顶也戴着和衣服颜色同样的洁白圆边礼帽，看起来仿佛是一位英伦风格的绅士一般，但眼部却被金属材质的半脸面罩所覆盖，为他平添了一份捉摸不透的神秘气息。 　　当然，对于陈默来说，他隐藏在面罩之下的容貌并不是什么秘密，就像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他的真正本名一般。 　　“堕落王飞姆托，或者……我应该叫你——” 　　轰隆隆隆！！！！ 　　居民楼上空，一条体型庞大的蜈蚣状飞行怪物突然从低空飞掠而过，刹那间，紊乱气流形成狂风，带来猛烈的振动与噪音。 　　怪物的阴影投射下明暗快速交错的光斑，犹如地铁站里轰然驶过的一辆地铁，陈默站在窗边，回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堕落王飞姆托，并且唇角微微上扬吐露出了对方的真名。 　　当然，他的话音瞬间就淹没在了怪物飞行所传来的轰隆声当中。 　　片刻后，怪物离开居民楼上空，陈默一脸微笑不语，而堕落王飞姆托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默然起来。 　　“您……究竟是从何处知道的这个名字？” 　　“这个还用问吗？”陈默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当然是用眼睛看到的了啊。” 　　堕落王飞姆托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又过了会儿，他将手探进衣兜，取出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不愧是连异世界邪神都能被您威逼胁迫的存在……看来我确实没有找错人，那么还请您务必按照卡片上的指引，前来参加下一次的十三王宴，我会在宴席上恭候着您的垂幸光临……” 　　话音落下，飞姆托拿起手杖咚咚的敲了敲房间地面，与此同时，他的身影直接融入进空气当中，仿佛刚才这里始终都只有陈默一个人般。 　　但是……沙发旁边的茶桌上，多出来了一张卡片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十三王，呵呵……” 　　陈默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下，顺手抄起卡片观察了几眼，这张卡片只是最普通的硬质卡纸材质，没有附着任何“术”或者异类能量，但在陈默眼中，他却是能够看见卡纸上缠绕着的某种淡红色气流。 　　那是一道诅咒，或者说是“祝福”，效果是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将卡纸的持有者引导去某个特殊的地点。 　　除此以外，卡纸上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特别之处，这张卡纸大小跟普通的身份名片类似，两面都是饱和度很高的绯红色，随便收纳在西装裤或者牛仔裤口袋里都很合适。 　　把卡纸揣进衣袍侧兜，陈默扭头盯着窗外几乎无处不在的白雾，以及像是发着光的金色树根般蔓延到了所有白雾当中的结界触须，忽然他的视线被远方的某处光景所吸引。 　　“活着的结界？有意思……” 　　在陈默目光所及之处，结界根须聚集交缠成一束，由白雾弥漫的天空向下不断延伸到地面城市当中。 　　准确来说，是延伸进了某个少女体内…… 　　《红与黑》 　　“哗啦——” 　　简单的病房，洁白的床单，淡淡的金色长发扎成两束马尾垂在背后的少女缓慢翻动着书籍扉页。 　　她看书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就像她半躺在病床上无聊翘起的二郎腿一样，而她耷拉着一半眼皮的双眸，瞳色是鲜艳而又罕见的青绿色。 　　“玛丽·麦克白。” 　　“谁？” 　　突然从病房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坐在床上的少女瞬间转过脑袋，然后她立刻看到了一身研究员白袍的高大男人正在迈步走进房间，并且……反手缓缓关上了房门！ 　　“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虽然玛丽·麦克白也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甚至三年前的NY大崩塌事件，她也是亲眼目睹那场末日灾难的当事人之一，但说到底，她作为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子，突然跟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同处一室，而且对方还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显然是对自己有过一些了解或者调查的，这种情况之下，她难免的会产生出紧张和恐惧情绪。 　　更何况哪怕这些都不提，光是看着眼前男人绝对超过了一米九的压迫性身高，他站在床边停住脚步，投下的阴影直接就将玛丽·麦克白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面对这种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压力，玛丽·麦克白迅速往后缩到了床头角落，并且一边准备下床一边警告道：“这里可是医院，你千万不要做傻事，要是想犯罪的话，至少也去附近没有人的地方……” 　　“嗯，你说得对。” 　　陈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觉得玛丽·麦克白警告自己的话很有道理，所以直接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虽然医院病房还是原本的样子，但……哪怕是个普通人的玛丽都能察觉得到，她扭头看向窗户，病房外面已经不是平常司空见惯的医院景象了，转而变换成了一片五光十色弥漫笼罩的难以形容的异类空间！ 　　“你，你不是人？！” 　　玛丽猛然睁大了眼睛，这种把整个病房都拖进不可知空间当中的能力，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哪怕是一级术士，也不行！ 　　因为她的父母作为一级术士都没办法做到这种事情！ 　　“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陈默笑眯眯的往后坐下，一张高背座椅瞬间出现在他屁股底下：“我的名字是陈默，现在身份是术士协会内部的一级科研术士，至于真实身份……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位来自异世界的神明。” 　　“神……？” 　　玛丽本来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在听到陈默这句话之后，又再次瞪得更大了几分。 　　她倒是没有不信陈默自称是神明的话，毕竟能够做出将整个医院病房都拖进异空间当中的惊人壮举，除开幻觉的可能性之后，也就只剩下神迹这一个选项了。 　　再者说，在H·L这座现世与异界交汇的混乱之都，各种邪神、魔神、外神之流，出现频率其实并不算低，所以会有一位异世界神明降临出现也并非是什么极为罕见或者绝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让玛丽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像神灵这种层次的高维存在，为什么偏偏会跑到医院来找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不不不，你想岔了一点，你可并不是什么小人物。” 　　陈默面露微笑，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尖隔空点在少女微微涨鼓起来的左侧心房位置。 　　“在你的身体里，有一个结界……” 　　“什——？！” 　　玛丽闻言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还没等她来得及说出下半句话，陈默已经接着说道：“这个结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就是外界笼罩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个城市上空的封印大结界其中一环，你说我猜得对吗，玛丽·麦克白小姐？” 　　“……您，究竟要干什么？” 　　一位从异界降临而来的真正神明，不仅看穿了封印大结界的虚实，而且还来找到了作为结界其中一环载体的自己…… 　　玛丽·麦克白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她白皙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略微泛起淡青色，陈默见状只是安慰的笑了笑。 　　“放心吧，我对破坏大结界没有兴趣，说起来我其实还挺喜欢人类的，所以你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巨大的敌意。” 　　异世界的神灵……喜欢人类？ 　　这话可就有些荒唐了。 　　打个比方，你是地球本土的世界意识诞生而出的神灵，突然有一天，地球与某个异世界联通到了一起，而且异世界人长得完全跟地球人不同，面对那些各种奇形怪状的丑陋生物，虽然他们拥有与地球人同等程度的知性智力和感性情绪，但比起本土的地球人，你难道会更加偏爱那些异世界生物吗？ 　　稍微想一想都知道不可能了…… 　　玛丽·麦克白的想法很正常，也非常合乎逻辑，不过她却是有一个误会的地方。 　　那就是陈默并不是从她所认为的那个“异世界”而来。 　　陈默来的地方，比“异世界”更远，而且更远许多许多…… 　　作为以人类之身一路晋升到神灵层次的存在，他也确实是挺喜欢人类的，换句话说，他是真的对人类怀抱有善意的神灵。 　　不过陈默并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他知道玛丽内心并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但无论她信还是不信，都丝毫不会影响到陈默接下来继续说出口的话语。 　　“长话简说吧，玛丽·麦克白小姐。”陈默坐在椅子上，目光平视着病床上面内心活动十分复杂的金发少女。 　　“你身体里的结界部分，准确来说是隐藏在你心脏当中的结界一环，我准备把它剥离出来……嗯，这当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我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所以你也不需要回答我。” 　　不是询问，是通知……？ 　　这么霸道？ 　　玛丽还在愣神，就看见陈默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高大身材投下的倒影再次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不……” 　　玛丽本能的想要挣扎，然而紧接着她就惊恐发现自己浑身竟然都无法动弹了。 　　“别害怕，我会尽量动作快一些。” 　　陈默站在床边微微前倾上半身，宽大手掌五指张开，径直伸向玛丽·麦克白的胸口位置。 　　“等、等下……会疼吗，我……呃嗯~哈啊……轻……轻一点……” 　　心脏深处，结界术式被触及，玛丽浑身像是石块一般瞬间僵硬起来，紧接着，某种灵魂层面的触动感觉，随着陈默的大手不断在她胸口内部揉捏施为而缓缓弥漫开来。 第六章 什么是自由？白球落袋就是自由！ 　　无论神力也好，愿力也好，魔力也好，真元仙力也好，还是说这个世界术士们所持有掌握的术力……对于陈默来说，这些力量都是有迹可循的，并非无根之水般虚无缥缈，而他对力量的掌控能力也在长久时间一次次的锻炼当中，变得举重若轻、无比纯熟。 　　所以在抽出玛丽心脏深处的大结界术式之后，他又重新布置了一个新的结界术式进去，效果是稳固这位依靠着术式效果才得以维系存在的少女生命，而且他新布置的术式比起原本的大结界术式还要更加牢固许多……嗯，这个牢固许多的意思是，哪怕玛丽被核弹头迎面炸成飞灰，她心脏里面铭刻的术式都不会有丝毫损毁。 　　除此以外，新的术式和大结界术式在构造上完全一模一样，哪怕当初布置下笼罩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大结界术式的术士们看了都绝对不可能发现她心脏里面的结界术式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所以……感到庆贺吧，烧酒哟。” 　　陈默随手抛起一团淡金色光球，这就是他刚从玛丽心脏深处取出来的大结界术式本体。 　　“你的心脏病从今往后就可以算是彻底好了，不仅是好，有我在你心脏里面重新搭建起来的结界术式存在，你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全人类当中心脏最好的人类了哟……它比v8发动机还要更加强劲！” 　　V8发动机…… 　　听到陈默略带调侃的比喻，玛丽浑身大汗淋漓瘫软在病床上，无力翻了个白眼。 　　刚才取出结界术式又重新搭建新的术式进心脏当中的过程，虽然陈默确实下手很轻，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痛感，但是……身体与灵魂都是最敏感的地方被人触碰到，不仅触碰，还随意揉来搓去，这种敏度超越大脑阈值的感觉，就像是著名的被山羊舔脚心的刑罚方式一般，虽然一点都不痛，但玛丽仍然是出了一身的大汗。 　　不过，虽然过程有些羞耻不堪与煎熬难受，但心脏当中所发生的变化，也是确实存在的…… 　　就像陈默刚才调侃的那句V8发动机一样，玛丽能够清楚感觉得到——咚咚、咚咚、咚咚……心脏正在前所未有的强而有力在胸腔里跳动着！ 　　崭新的强大心脏也带来了远超以往的血液输送能力，其他身体的各种基础素质当然也随之上涨了一大截，速度力量之类的肯定有增强，不过增强幅度有多大暂且还不知道，这要等到玛丽有时间去找专业场所测试过之后才能得到结果，而除了力量速度之外，此刻让她感受最大的，还是身体的恢复能力。 　　仅仅只躺在床上休息了十几秒钟，玛丽急促而剧烈的喘息就恢复成稳定悠长的正常呼吸频率，并且她现在的体温也比之前略微提高了两三度，这是血液快速在血管里流动所带来的变化，如果此刻有人伸手抚摸她的肌肤，立刻就会感觉她浑身烫得跟发高烧了一样。 　　“玛丽小姐，感觉如何，新的V8心脏？” 　　陈默重新在高背椅上坐下，搭着二郎腿微笑说道：“不过为了你自身的安全考虑，关于心脏病已经被治好了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医院，肯定是还要继续住下去的，如果你不想被心怀不轨之人注意到的话。” 　　“这个我明白，不过……您对我做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 　　玛丽·麦克白双腿分开鸭子坐在床上，眼神充满好奇看着床边坐着的那位浑身仿佛都被谜团所包裹的男人……嗯，自称是神明的男人。 　　“我都说了，我是对人类怀抱有善意的神灵啊，日行一善不行么？” 　　“您……真会开玩笑。” 　　看着玛丽脸上明显不信的表情，陈默摇了摇头：“有时候真的不太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总是纠结于理由，问过来问过去就是几句为什么、怎么了、有什么目的……拜托，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可是神诶，难道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从你身上谋取的吗？我只不过是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你出门逛街看见一片落叶，想把它拍下来，这难道需要有什么目的吗？你想拍就拍了，需要问为什么吗？” 　　“……” 　　玛丽神情怔然盯着陈默满脸波澜不惊的平静表情，过了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您……还真是一位，自由的神灵呐……” 　　“我都是神了，天大地大我最大，我不自由谁自由？” 　　陈默咧嘴一笑，又竖起一根指头补充道：“还有，我现在的身份是术士协会的一位一级科研术士，你可要记好咯，以后见面别叫岔嘴说漏了我的身份，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会有什么样糟糕的后果发生哟？” 　　“……以后？” 　　玛丽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以后，说的是……？” 　　“交界都市就这么大点，总会有再遇到的一天，对吧？”陈默笑着给出了回答。 　　“……”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别再遇到更好吧…… 　　因为刚才被陈默为所欲为的原因，玛丽心里暗暗祈祷了一句，不过脸上还是努力露出并不那么真挚的笑容。 　　“说得也是呢，总有再遇到的一天吧，哈……哈哈……” 　　“放心吧，肯定会的。” 　　陈默说着站起身来，床边那把高背椅则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而瞬间消失。 　　“那么，今天就暂且说声再见吧，玛丽小姐。”临出门前，他忽然转回过身，手里一枚亮晶晶的东西扔了过来：“哦对了……这个东西是从你身上取出来的，所以就由你自己来决定怎么保管它吧。” 　　“这是……” 　　玛丽还愣坐在床上，那枚亮晶晶的物体就直接掉进了她怀里，低头一看，是一枚柱状带着棱边的六面体金色结晶，粗细长短跟半截小拇指相接近。 　　“我从你心脏里面取出来的原本大结界术式，上面还被我弄了一些掩人耳目的东西，除非是跟我一样等级的神灵，不然其他人看起来就只会觉得这是一枚装饰品水晶罢了。” 　　听到陈默的话音，玛丽抬起头，却只看见病房门正在缓缓合拢关闭回来，等到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病房窗外不可知的异空间景象又重新变回医院原本的样子。 　　是梦……？ 　　玛丽·麦克白低头看向洁白床单上静静躺着的淡金色结晶，之前她这里并没有与之类似的东西。 　　而且…… 　　她忽然抬手捂住胸口，强劲而又连贯的心脏跳动声立刻从心室当中传来！ 　　真的不是梦！ 　　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位神灵？而且还面对面的交流过了，甚至对方还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些东西？ 　　这话说出去，哪怕是在真正有神灵存在的H·L，也一定会被人嘲笑妄想症的吧？ 　　“小白，刚才这里有人来过了吗？” 　　就在玛丽呆坐在床上的时候，病房门口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动静，房门打开，走进来了一个和她拥有同样金发，瞳色却是蓝色的弱气男生。 　　“威廉……？” 　　看见来人，玛丽下意识迅速把结界晶体藏在被子里，然后才抬起头对他说道：“嗯，有个……朋友过来找我了一下。” 　　“朋友？真是罕见啊，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男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搭散在额头前面的金色刘海碎发分开成三绺，让他本来就比较柔和的脸颊轮廓更加显得弱气了几分。 　　“不过，你的这位朋友……应该不是普通人吧，小白？刚才整个医院都传来了非常强烈的术力波动，直到现在这个病房里面也还残留着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力量痕迹呢……” 　　“嗯，他……他是一级术士……” 　　玛丽眼神闪动着回答道，被子里握住淡金色结界晶体的手掌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道。 　　“一级术士？跟爸爸妈妈一样呢，小白你从哪里认识的这样的朋友？为什么我以前，就不知道你有一位一级术士的朋友呢？”男生缓步走到病床旁边，随手将一把椅子拉过来，坐下时正好就是在之前陈默所坐的位置。 　　“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让威廉你知道的吧。” 　　玛丽说着扭过头留给了男生一个后脑勺，而他见状也不生气，脸上还是之前那样不紧不慢的温柔笑容：“你说得也对，不过我还是比较在意你的这位……嗯，朋友，他的真实身份你清楚吗？我说的是陈默。” 　　突然从男生嘴里听到陈默这个名字，犹如一道电流直接灌进头顶，然后沿着脊椎迅速袭遍全身一般，玛丽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了一下，肌肤毛孔也瞬间打开，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你……你认识他，陈默……吗？” 　　“也不算认识吧，只是知道有他这样一位……有趣的人存在而已。”男生坐在病床边上，看着玛丽已经不由自主抖动起来的肩膀，脸上笑意逐渐加深：“那么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玛丽，你真的知道他的身份是谁吗？” 　　“他，他是……术士协会的……的，一级术士……” 　　玛丽背对着男生的脸颊上，洁白贝齿正紧紧咬住嘴唇，一抹血迹在她嘴角逐渐浮现。 　　“好吧，看来你确实是不知道呢，不知道就最好了。”男生听到玛丽的回答后点了点头，语气莫名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让太多人知道的，而有些消息，知道了很有可能就会死掉，所以……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你最好都是不知道的哦，小白。” 　　“……” 　　玛丽没有再说话，她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从眼眶里落下泪来。 　　“对了，被子下面的水晶很漂亮，有时间拿去做个项链什么的吧。” 　　“我，知道了……” 　　“别这么僵硬嘛，小白，我们可是兄妹哦，你还记得的，对吧？” 　　“当然记得，威廉……小黑。” 　　听到从玛丽口中喊出那个昵称一样的名字，男生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他起身朝病房门口走去，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回头说道：“那么下次有空我再来看你，拜拜咯，小白？” 　　“拜……拜……” 　　男生离开了病房，看着再次变回自己一个人的房间，玛丽终于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澈泪水不断涌出眼眶，沿着她白皙的脸颊聚集到下颌，然后啪嗒啪嗒滴落在被单上面。 　　玛丽·麦克白的同胞哥哥，威廉·麦克白。 　　小白，与小黑。 　　同胞兄妹，互为一体。 　　至少曾经是这样…… 　　玛丽蜷缩着扑倒在床上，隐约的抽泣声从被子里面传来。 　　病床的床头墙壁上，一片以各式各样角度拍摄的照片几乎粘贴满了大半的空隙，而最中央的一张照片，是一家四口共同拍摄出来的。 　　金发蓝瞳的，爸爸。 　　黑发绿瞳的，妈妈。 　　金发绿瞳的，妹妹。 　　还有金发蓝瞳的…… 　　“哥哥……” 　　“你这样子，真的好吗？” 　　一座公园里面，草坪旁边的长椅上，左右两端分别坐着两人。 　　左边的是个身穿白色绅士礼装，随身还携带了一根手杖的男人，右侧则坐着刚离开医院的威廉·麦克白。 　　“那一位大人可是刚刚才跟你妹妹不知道聊过什么样秘密的话题哦，比魔神还要更加恐怖的，异世界真正顶层的神灵啊……哦呜，想想都觉得可怕呢~” 　　虽然嘴里说着可怕，但男人嘴唇却始终上扬着愉悦的笑容。 　　“她说不知道那一位的真正身份，应该是被警告过了，我要是强行逼问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就真当她不知道吧。” 　　威廉·麦克白单手撑着下巴，手肘垫在膝盖上，圆边眼镜后面的目光无聊望着前方空地上跳来跳去的鸽子。 　　“那他有没有给你妹妹留下什么……特殊的物品？”堕落王飞姆托转动了一下手杖，继续说道：“比如说，某种水晶之类的。”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威廉面无表情道：“那就只是一枚普通的水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我已经看过了。” 　　“那这可就有些奇怪了。”飞姆托摇了摇头，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道：“你说，那样一位大人，究竟为什么偏偏要去找你妹妹呢？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原因？” 　　“谁知道呢……要不然你亲自去找那位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威廉话音稍顿，继续说道：“不过连占据雾海里面的邪神都被他敲诈勒索了，你最好也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足够的买命钱，去承担招惹那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呵呵呵呵，你这样说，那可就没意思了。” 　　堕落王飞姆托干笑几声，没有再讨论关于玛丽·麦克白以及陈默的事情。 　　毕竟他虽然喜欢制造各种乐子，但却一点都没有让自己也变成乐子的兴趣…… 第七章 传说中的超 有钱 人结社！ 　　夜晚的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热闹得像是回到了白天一样。 　　不，应该说是简直比白天还要更加热闹好几倍才对。 　　各处都是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成为这个城市的底色，街面上人流如织，并且大部分都是来自异世界的异形之人……这也不奇怪，毕竟异世界的人身体结构跟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几乎不会因为熬夜一晚上不睡觉就出现什么困倦或者病症之类的情况，所以这些异界人当然就成为了H·L夜猫子当中的主力军，每逢夜晚就成群结队在城市当中玩耍游乐。 　　“哟，小哥，要不要来看看……新进的片哦，兽耳学生露出……” 　　“不要。” 　　陈默随口拒绝了街口正在卖力向自己推销着小电影的异界人，谁知道他们这些异界人眼中，究竟长成什么样子才算好看？反正肯定不可能是人类那一套审美就对了。 　　拒绝完兜售h小片片的异界人，陈默回到了珍居住的那栋老旧公寓楼，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黑漆漆一片连灯都没有打开，仿佛在他之前并没有回来过其他人一般。 　　不过…… 　　啪——！ 　　陈默伸手摁亮墙上的电灯开关，整个公寓房间内的情况立刻映入眼帘。 　　首先注意到的，是地板上的垃圾。 　　没错，他出门前才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算拿去房屋中介当成女生自用99新出租都没问题的公寓房间，现在地上竟然又堆放了好几袋垃圾。 　　至于垃圾袋里面……陈默随便看了眼，胀鼓鼓的黑色垃圾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泡面盒子和快餐外包装，这只是第一个，其余几个垃圾袋里面则是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说粘发棒、饮料杯、水果皮、纸巾之类的，他甚至还看见了两张刚换下来的乳贴！ 　　除了地板上多出来的几袋垃圾，新买的高档沙发上随意扔着一件女士西装外套，洗碗洗筷的水槽里还残留着放出来之后没有完全排空的余水，水槽周围也是飞溅着大片水渍，不用说，时间过久了这里绝对会再次长出霉斑来。 　　公寓靠墙一面的大床上……这个大床也是陈默下午收拾完房间之后新下单从网上选购的，价格不菲，用材用料也极致奢华，比起原先用了不知道多久，而且床单还散发出一股微妙酸涩味道的木床来说，两者完全是天差地别。 　　而在这豪华大床的松软床垫上，一道面朝下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的高挑身形正睡得酣甜，陈默站在床边许久她都没有丝毫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反而还翻了个身，从迎面朝下变成了仰面朝上，一张五官可爱精致的小脸，嘴角却毫无形象地咧开，一丝透明清澈的涎水挂在她脸颊侧面，简直叫人没眼看这一幕。 　　除了睡觉流口水之外，她的睡相也是糟糕透顶，用一个词可以形容——四仰八叉。 　　脱了上衣的西装外套，西装裤却不脱，西装衬衫按这么个睡法直接就废掉了，还有鞋也是脱下来就随便扔在床边，难道没人教过她进屋前先脱鞋吗？ 　　陈默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双女士皮鞋，摆正放好之后又重新收拾了一遍屋子，做完这一切他才来到冰箱前面，虽然冰箱也是新买的，不过他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存放着什么珍带回来的食材。 　　叮咚~！ 　　清脆的智控开门音效过后，冰箱内部露出真容……不出陈默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不愧是你啊，珍·皇！ 　　冰箱里啥也没有，陈默只好点了份外卖，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候起来。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外卖速度跟送货速度都很快，下单完不到十分钟，房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您好，先生，您的外卖！” 　　“好，谢谢。” 　　接过外卖包装袋，陈默刚关上房门，转身就看见珍正坐在床上伸着懒腰。 　　“嘿……做卫生吵不醒你，一点吃的你就醒了？” 　　陈默拎着外包走回到房间里面，坐在沙发上时珍也下床凑了过来。 　　不过因为她刚睡醒的原因，胸口两颗扣子散开着，陈默也没占这个便宜，直接出声提醒道：“你还是先把衣服扣子扣好再吃饭吧，喏。”说着他扬了扬下巴，眼神落在珍胸口散开的扣子上。 　　后者低头一看，默不作声的抬手扣上了扣子，没有脸红什么的，不过眼神稍微有些不自然。 　　“咳……谢谢你了啊，那个……莱布拉那边我已经帮你说好了，明天上午你就跟着我去见见boss吧。” 　　“好。”陈默点了点头：“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有个术士协会的朋友，想要加入莱布拉，然后boss就同意了……” 　　“就这么简单？” 　　陈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莱布拉这个组织他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这是在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都算非常神秘的一个超人类结社，所谓超人类结社，顾名思义加入其中的都是一些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异能人士，而这个组织的宗旨就是维护异界与现世之间的平衡……说白了就是一群义警一样的人，秉承着正义感行事，而因为他们的神秘性，所以据说只要有任何关于莱布拉的信息，一经证实就能够在黑市里卖出上亿元的高价。 　　如此神秘的一个组织，没想到加入起来竟然这么轻松？ 　　“你是笨蛋吗？”珍坐在陈默旁边翻了翻白眼：“想要加入莱布拉当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你能这么轻松的加入进组织里，还不是因为有我作为举荐人，boss出于对身为同伴的我的信任，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你加入进去，明白吗？” 　　“哦？真是这样子吗？” 　　陈默目光有些怀疑，而珍在他的疑惑注视下不自然轻咳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道：“当、当然是这样了……对了，你点的外卖都是什么？” 　　“异世界炸物荟萃，极度深海全家福拉面，还有血浆果饮料。” 　　陈默说着拆开外卖包装袋，将里面的食物都取了出来，异世界炸物荟萃是一大堆炸虫子炸昆虫之类的玩意儿，不过这些炸物都来源于异世界，所以造型跟地球上的虫子大相径庭，而极度深海全家福拉面更是一大碗浸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生物器官的拉面，连汤底都是神奇的暗绿色。 　　最后那一杯血浆果饮料，看起来倒是红不拉几，跟番茄果汁似的，不知道喝起来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味道。 　　“你……点这些东西，口味还真是够重的。” 　　哪怕是平常没什么表情的珍，看到桌上摆着的这些食物和饮料时，也忍不住眼角狠狠跳动了两下。 　　陈默则当着她的面，端起血浆果饮料，一口就直接喝掉了三分之一。 　　嗯……酸酸甜甜的，果然很像番茄汁，而且还有股淡淡的肉蔻香味，冰镇起来喝倒是挺爽口的。 　　咽下这口果汁，他又端起拉面，筷子翻动两下，让色彩诡异的暗绿色汤底浸满每一根洁白拉面，吃之前他瞥了眼正在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狼女：“异世界的食物，凭什么异界人能吃我就不能吃？” 　　“我没说不能吃，你……请慢慢吃。” 　　在珍目光微妙的注视下，陈默挑起一筷子面条，吸溜一声就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他还一边夹起一根色彩鲜艳的油炸肉虫，混着面条一起在嘴里咀嚼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听到从陈默嘴里传来的咀嚼炸物的声音，珍感觉自己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她连屁眼都忍不住缩紧起来。 　　“其实你对异世界的食物可以不用有这么大的偏见。” 　　陈默吞下嘴里的食物之后，看着表情像是正在围观什么猎奇直播一样的珍，语重心长道：“虽然这些东西外观看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不过味道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就拿这些炸物来说……” 　　说着，陈默再次夹起一根油炸肉虫：“昆虫本来就是高蛋白生物，油炸透之后外壳酥酥脆脆，肉质也紧致多汁，而且并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杂味。” 　　话刚说完，他就把油炸肉虫扔进嘴里，咔吱咔吱咀嚼起来。 　　“嗯唔……咔嘣脆，鸡肉味，你真的不来点试试吗？” 　　“不，不用了，我刚才……泡面吃得很饱。” 　　珍这话当然不是真心的，泡面这玩意儿并不顶饿，而且哪怕她吃了很多泡面，但人狼的身体能力可不是盖的，食物吃进胃里很快就会被消化干净，她现在其实是有些饿的，不然怎么会听到陈默点了外卖就从床上爬起来？ 　　但可惜的是，陈默点的这样东西，她注定是无法消受了…… 　　次日。 　　一大清早，陈默就被珍叫了起来。 　　因为公寓里就一张床，所以昨晚他肯定是和珍共枕而眠的，不过两人都是各睡一边，各盖一床被子，而且也有好好的穿着衣服，倒是没发生出什么狗血的暧昧事件来。 　　起床，洗漱，吃饭……早餐是珍跳下楼去买回来的白粥，因为昨晚的事情，她再也不敢让陈默来点东西吃了，所以就亲自动手，也图个安心。 　　而陈默当然也是乐享其成，他慢慢悠悠靠在窗口边上喝着温热的白粥，目光惬意望向弥漫着白雾的都市清晨，虽然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几乎看不见什么太阳，不过这里的雾都景象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过早餐，两人再次坐上了那辆充满霸气的巨型机车，轰轰的油门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这座城市可没有什么交通限速之类的说法，所以珍一路狂飙，至少以90公里的速度在市内的道路上疾驰着。 　　这才是真正飞一般的感觉——！ 　　陈默坐在机车后座上，每一次车轮碾压到什么坑洼或者石块之类凸起的物体，他就会直接被抛飞起来，屁股都完全离开了车座。 　　如此疾驰之下，不到十分钟，珍就带着陈默抵达了目的地。 　　“你们莱布拉……总部就设在这么个地方？” 　　一条老破小的巷子里，陈默被珍带着来到了尽头的破旧房门跟前，门边的墙砖布满了风霜侵袭的痕迹，墙上一左一右还贴了对倒福，这种缝合风格让陈默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没错，这就是莱布拉的总部。” 　　珍一脸平静的打开房门，露出门内的情况。 　　不是什么房间也没有什么走廊或者通道，房门打开之后，里面竟然还有一部电梯，而电梯的样子就要比外面看起来好多了。 　　陈默走进电梯当中，四下打量几眼，入目皆是一片金碧辉煌的装饰和色彩，说这是星级酒店的电梯，也一点不为过。 　　“叮！” 　　电梯平稳上行到唯一能够通向的楼层之后，叮的一声停止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boss正在外面等着我们。” 　　珍出声提醒了陈默一句，随即便伸手握住门锁握把，与此同时陈默可以清晰感觉到，门锁内部铭刻的识别术式迅速将电梯当中的两人都扫描了一遍，然后识别术式才由封锁转态转变为开启状态。 　　超人类结社，莱布拉么…… 　　珍转动把手，打开了电梯门，刹那间，明亮刺目的光线顿时从外面倾洒而来。 　　陈默微微眯起眼睛，电梯外是一间面积巨大而又空阔的办公室，从天花板直接垂落到地面的落地窗组成了一整面外墙，而刚才电梯门打开瞬间的强烈光线便是由此而来，落地窗前方，一张至少有三米长的豪奢办公桌尤为引人注目，其他像是超豪华的铺满整个办公室的巨型毛绒地毯，各种名贵花卉吊篮，还有房间里明显的西欧风格装饰，全都跟之前上楼时乘坐的电梯相同，无不透露出壕无人性的气息。 　　不愧是一条消息都能卖一个亿的超级组织…… 　　陈默心里迅速给莱布拉留下了第一个印记——有钱！ 　　而就在陈默打量着办公室的同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道人影也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得有些罕见，是少有的能够在身高上追平陈默的人，也就是至少一米九起步的身高，而且对方魁梧的身形也完全能够配得上如此出类拔萃的高度。 　　一身暗红色与黑色双拼的无袖马甲下方，白色衬衫底衣被宽大骨架与厚实肌肉完全撑起，其人带着一副窄框眼镜，嘴角由下往上呲出两枚尖锐的虎牙，暗红色头发从两鬓一直延伸到脸颊侧面，这是个仅凭目睹其外观就能够同时给人以“狂野”和“宽厚”两种截然不同感觉的男人。 　　而且除此之外，陈默还在他身体里看见了一些其他有趣的东西…… 　　“你就是新的同志吗？我是克劳斯·V·莱因赫兹，欢迎你加入莱布拉。” 第八章 耍贱不是帅，划重点！ 　　克劳斯·V·莱因赫兹。 　　这个名字在某些人耳中是传奇，在某些人耳中是救主，在某些人耳中是麻烦的代言词，在某些人耳中是最坚实的后盾，而在某些人耳中……这个名字代表着最大的鬼门。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跟他是全世界所有修习“血法”的格斗术士当中，唯一能够封印吸血鬼（血界眷属）的家伙不无关联吧？ 　　而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物，同时也是H·L最神秘的地下组织——莱布拉的幕后老板。 　　在他身上，有太多太多光环汇聚，强大的能力、权势、地位、财富、名望……常人所渴望的一切，对于克劳斯来说都是唾手可及的东西，他只需要轻轻伸出手，就能够轻松采摘下这些无比诱人的果实。 　　然而实际上，对于认识克劳斯，并且足够了解他的人来说，这位寡言少语的男性却是始终都以一种非常平易近人的绅士姿态存在于同伴之间的。 　　“一级术士是非常强大的助力，哪怕只是科研术士，我们莱布拉也同样需要着你的力量，陈默先生。” 　　办公室里面，克劳斯朝着陈默伸出了右手，他身材异常高大，所以即使平视也可以看到陈默的双眼。 　　“承蒙厚望，能够加入莱布拉，对我而言也是一桩喜事。”陈默笑眯眯跟克劳斯握了握手，就算是敲定下来加入莱布拉的事情了。 　　珍·皇也站在旁边，面露微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无论陈默为什么想要加入莱布拉，就像老板刚才所说的那样，一位一级术士可是非常难得的助力，能够有他加入莱布拉，组织的力量又会再次增强许多，这并不算一件坏事，反而是足以开香槟庆祝的好事。 　　至于陈默会不会包藏着什么祸水……以珍接触他的这一整天来看，她并不觉得陈默会是什么暗藏歹心之人，或许他也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某些秘密，不过那些秘密绝对不会是什么恶劣低俗的事情，况且要说秘密，正常成年人身上谁不会有几件秘不可宣的事情了？更别提像莱布拉这种身处地下的隐秘组织，其中成员每一位都拥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和过往，说白了大家都藏着点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谁都别嫌弃谁。 　　就在陈默和克劳斯握手的时候，电梯门方向忽然又传来了一声门锁开启的动静。 　　“今天时间正好，陈默先生，接下来还会有另外一位新人，加入进我们莱布拉当中，我来为你介绍。” 　　克劳斯微微侧转过身体，面朝着电梯门方向那边。 　　陈默和珍也随他一同转身看向电梯门，下一刻，门扉被人打开，露出电梯中的两道身影。 　　站在左边的是个身材精瘦的男人，虽然非常瘦，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弱不禁风，反而有种刀尖般锐利的感觉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银发与褐黑肤色都是极为显著的外貌特征，扔进人群里立刻就能被认出来那种。 　　而站在另一边的男人……或者应该叫少年？他就是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类型了。 　　红棕色头发，很普通，黑白拼色运动服，很普通，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很普通，穿旧了的运动鞋，很普通……所有外貌特征都组合在一起也非常普通，就是那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小少年，扔在人群里立刻就会泯然众人，找也找不出来了。 　　不过，看似寻常可见的普通少年，难道他就真是如此的一文不名，浑身都普普通通吗…… 　　陈默稍微留意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又将目光落向他手中抓着的一只猴子身上。 　　“呵呵，还有这种事情……” 　　旁边的珍听到他低声呢喃，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而这时克劳斯已经开始欢迎起电梯里的人，他主要是盯着那个浑身都散发出普通人气质的少年，开口说道：“欢迎你的加入，你就是新同志吗？我是克劳斯·V·莱因赫兹，旁边的两位是珍·皇和陈默，请多关照，乔尼·兰迪斯君。” 　　“乔尼·兰迪斯？” 　　听到克劳斯最后介绍新人的那个名字，珍·皇脸上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她扭头看了看克劳斯一脸认真的表情，又重新看向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少年，眨了眨眼睛说道：“他怎么可能是乔尼·兰迪斯？这根本不可能啊，因为就在刚才，乔尼·兰迪斯已经死在了街头暴乱当中！” 　　珍这句话一出口，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到了已经开始满头大汗的少年身上。 　　陈默嘛，脸上露出颇感有趣的笑容，目光戏谑的等待着少年将会作何反应。 　　克劳斯则是一脸的严肃，窄框眼镜后面透射出打量的目光。 　　而那个带着少年回到莱布拉基地的精瘦黑皮男，这会儿已经整个人都爆炸了，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运动服衣领，然后像是摇晃一片破布般轻而易举就将他举在手里晃来晃去……这种行为所需要的力量可一点都不小，偏偏黑皮男纤细的胳膊很轻松就做到了，可见他并非仅仅只是普通人类的身份。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莱布拉作为活跃在H·L这个混乱交界都市当中的超人结社，其中成员又有几个会是普通人？ 　　“你这小子，你竟然敢欺骗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祸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少年被黑皮男提在手里晃得像根面条一样，而就在黑皮男不断指责着对方欺骗行为的时候，克劳斯出声制止了他。 　　“够了，扎普，能给我看一看新人君的照片吗？” 　　“知道了，老板。” 　　被称为扎普的黑皮男切了一声，随手松开抓住少年的衣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走到克劳斯面前递给了他。 　　“你看吧，老板，照片应该是没问题的，我找这小子的时候就反复确认过了，他就是……” 　　“闭嘴，猴子。”珍站在旁边冷着脸对扎普说道：“照片有没有问题，老板自己会有判断，不需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你脑子是有病吧？母狗！” 　　扎普额头上跳动着青筋回头瞪了眼珍·皇，然后嘴角下撇露出一脸街头混混似的流氓表情。 　　“我跟老板说话，有问你的意见吗？这么喜欢说话找存在感是吧？那不如用你淫荡的身体找找存在感怎么样！” 　　咔咔—— 　　陈默站得离珍很近，一低头就看见她已经捏紧成了拳头的双手。 　　哦吼…… 　　打起来，打起来！ 　　陈默默不作声后退两步，等待着接下来两人狂风暴雨的交战，不过就在珍快要动手之时，克劳斯再次出声道：“好了，扎普，珍，你们先不要闹了。” 　　“老板，又不是我想跟这母狗吵架，是她先挑事的啊！”扎普一脸不服气的嚷嚷道。 　　“我有挑事吗？这难道不是你，找个人都认错的原因，实在是蠢到家了。” 　　珍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看着前面已经跪倒在地上的冒牌货少年，虽然是在跟扎普对线，但她连正脸看扎普一眼都懒得。 　　这两个人关系，得恶劣成什么样子啊…… 　　陈默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扎普兄，你还是不懂女人心啊！ 　　虽然扎普跟珍两个人也有点欢喜冤家和喜剧对头那味道了，但欢喜冤家说到底也是冤家，而喜剧对头说到底也还是对头，只不过不会真的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罢了，女生对于这种关系可是一点都不会感冒的。 　　除了那种傻逼小学生之外，不会真有男的觉得自己去对女孩子掏掏搞搞，再时常嘴贱一下刷刷存在感，女生就会在心里觉得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然后双方以此建立起羁绊，最终让女孩子对你恋慕倾心吧？ 　　不会的，男生这样做，女孩子只会觉得你幼稚又讨厌，还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跑来耍贱，而且无论怎么骂，都没办法让你知道她真的烦你烦得要死，女孩子心里的白月光永远都只会是白马王子，亦或者是黑夜里优雅邪魅的贵公子，而不是一只每天都嘎嘎怪叫的丑小鸭，或者浑身黏黏滑滑的绿色青蛙。 　　嗯，不过如果男生真的这样做了，女孩子倒确实有可能觉得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恶心，特别不知好歹，特别没有自知之明，特别希望你立刻就原地暴毙，特别想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你的人。 　　而很显然，扎普并没有这种程度的觉悟，他满脸气愤瞪着面无表情的珍，双手叉腰道：“吵死了，你这母狗，老板他刚才也认错了的吧？” 　　“克劳斯先生就算了，这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吧，银猿。” 　　“啊？你说啥！” 　　听到珍又叫自己猴子，扎普立刻露出满脸凶恶表情：“想要干一架吗？混蛋犬女！” 　　“去死吧。” 　　珍彻底失去了和扎普交流的欲望，淡淡骂了句就不再理会他。 　　而扎普也终于把火气撒到了跪倒在地的少年身上。 　　“我说你这家伙，你也别撒谎啊！你知不知道你惹出了多大的祸？冒名加入莱布拉，还见到了老板的真容，你以为你还能顺利从这里走出去吗？” 　　“对，对对对不起……只是，我，我也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所以才……才会这样出此下策！” 　　“哦？不得已的理由？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啊，让我听一听到底是怎样的理由，才能让你有胆子撒下这种谎话！” 　　扎普单手插兜低头注视着浑身都已经开始轻微颤抖的少年，继续说道：“不过我可先跟你把话说好了，老板脾气好姑且不论，但如果你给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我可绝对不会让你有什么好下场的。” 　　“是……其实我……” 　　就在少年准备说出自己冒充他人混进莱布拉的理由时，办公室房间里的电视机忽然自动打开，画面里是一个被束缚起来的异界犯罪分子，同时旁白还在解说着情况。 　　“目前嫌犯已经被机动装甲警察队逮捕，请各位市民……” 　　“刚才当街抢劫的犯人被抓到了呢。”扎普回头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然而就在下一刻，电视画面当中，异变突生！ 　　被锁起来的嫌疑犯痛苦嚎叫了两声，紧接着他后背鼓起来一个大包，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大包炸裂之后，里面涌现出一大片湛蓝光华，仿佛……就像是某种“术式”一般。 　　而在术式的核心位置，一点亮光尤其璀璨，并且明亮程度还在不断上升，短短几秒过后，一只庞大的金色半透明手臂猛然从术式核心位置的亮光当中探出，随后是肌肉魁梧的上半身，不过奇怪的是它只有半边身子，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一样。 　　然而究竟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做到如此壮举呢？ 　　毕竟……电视机画面里从犯人身上钻出来的，那可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魔神！ 　　克劳斯盯着半边魔神的身影，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陈默倒是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下，这头魔神连给雾海里面占据着江面之下异空间的那尊邪神擦屁股都不够格，更别提它还被劈成了两半，现在只剩下半边身体了。 　　电视机画面当中，半边魔神手里握着两把长度惊人的刀刃，迎着摄像机的位置就是一刀劈来，画面瞬间陷入雪花屏当中。 　　“哈哈，骗你们的！” 　　雪花屏不过一秒，画面突然切到某处宴会当中，一位金发面罩怪人咧嘴狂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各位，又是我，支配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绝世怪人，堕落王飞姆托！！” 　　话音落毕，他猛然用戴着半脸金属面罩的额头撞在了摄像头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出现了，堕落王飞姆托！” 　　办公室内，扎普轻轻啧了一声，表情比刚才跟珍相互斗嘴时还要更加不爽。 　　而克劳斯和珍也是面色严肃看着电视机画面，显然他们都认识这位自称是绝世怪人的家伙，堕落王飞姆托。 　　陈默此刻也在看着电视机，不过同时被他揣在衣兜里面的那张绯红卡片，现在正微微散发出热量…… 第九章 新人没啥好表示的，就给大家整个活吧！ 　　半边魔神……确切的说，是被切成两半的魔神。 　　就像是磁铁的两极会相互吸引一样，魔神被切成两半的身体也会在本能驱使下不断的寻找对方。 　　而对于达到了魔神这种生命维度的存在，死几乎是个不可能的概念，哪怕只是最最最低级的犹如虫豸一般的杂毛魔神，想要彻底杀掉它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至少以普通的物理手段几乎是不可能让魔神减毁的，别说减毁，就算剥夺掉它的行动能力都是十分难以达成的事情。 　　所以两半魔神会不断的寻找对方，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这个过程，而一旦相遇了，两半魔神就会重新结合成为完整状态的魔神。 　　完整状态下，魔神可不是人类或者一般的异界生物能够对抗得了的存在，就以强盗身上钻出来的被劈成两半的持刀魔神举例，它的力量大部分都体现在拔刀上面——那是无限接近光速的拔刀，一刀就可以把整座城市都对半切开。 　　“没错，就是这么危险。” 　　珍给跪在地上的少年科普完了关于魔神的信息，后者早已经听得满头冷汗，而与此同时，电视机画面当中的堕落王飞姆托也充满恶意的笑了起来。 　　“所以我又擅自玩游戏了呢，真是抱歉呀……” 　　就在飞姆托说话的时候，办公室内，跪在地上的少年忽然扭头看向被他带到这里来的那只音速猴子，紧接着克劳斯也朝猴子身上投去视线。 　　闸门…… 　　克劳斯面色微微一变，下一刻，刚才电视机中出现的那种湛蓝色术式放射光芒便毫无预兆地在猴子头顶上方猛然骤亮起来，一只金色半透明手臂连同魔神的整个上半身都从术式构成的闸门当中钻出，它的手里，赫然也握着一把长度惊人的巨型刀刃！ 　　闸门，魔神，就在猴子身上！ 　　刹那间，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全都反应过来，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魔神就已经疯狂挥舞起了手中的巨刃，半边魔神虽然无法发出完整状态下一击就足以灭城的光速拔刀，但即使只剩下一半，它的攻击依然远超人类所能够抵抗的范畴。 　　——嗡！ 　　白色的匹练从众人眼前疾掠而过，伴随而来的则是汹涌狂风与锐利到令人背后寒毛直竖的恐怖气流。 　　“轰隆！！！” 　　剧烈炸响声中，魔神的一刀直接将大楼斜着劈成两半，而那半边被切开的楼层坠落到地面，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类和异世界人……这就是为何魔神会被定义为最严重灾害事件之一的原因，哪怕只是异界神灵当中层次最低，犹如人类比之毛虫般的魔神，但对于普通的人类与异界生物来说，魔神所拥有的力量仍然是极具毁灭性的，它们的任何一次攻击，都将引发无比恐怖的灾害风暴，死伤人数何止成千上万？ 　　而现在，引发刚才那一击和大楼坠落的，才仅仅只是半边魔神罢了…… 　　办公室的电视机刚好位于魔神斩击的路径之上，所以当然也被一刀劈成了两半，不过仅剩半截的电视机当中，堕落王飞姆托的声音依然还在继续传来。 　　“听到了吗，各位，游戏已经开始了！游戏规则很简单，找出与强盗匹配的闸门，抢在魔神之前破坏它，我给你们机会和时间，闸门每过几分钟肯定就会打开一次，你们就把每次出现的一分为二派对当成记号吧，要是魔神先找到闸门……呜喔~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可怕哦，那就请加油吧，人类的代表们。” 　　人类的代表们？ 　　陈默闻言略微挑起了眉毛，这话里话外，他怎么听起来像是飞姆托在特意把话锋指向莱布拉一样？ 　　“叽叽叽叽！” 　　魔神突然出现挥出一刀之后就缩回了闸门里面，而承载着闸门的音速猴子则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尖叫几声过后就从大楼被劈开的缺口位置跳了出去。 　　“你这家伙！”扎普一把将少年从地上捞了起来，并且单手抓住他衣领将他举起到双脚离地的程度：“你就是堕落王飞姆托派来我们莱布拉的奸细对吧？用魔神来对付老板，真亏你们能想出这种计策来啊！” 　　“不、不是的……我……” 　　少年呼吸有些困难的想要替自己争辩，然而被举起来之后喉咙所承受的压力让他完全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自由发声。 　　“放开他，扎普。” 　　躺在地上的克劳斯突然命令了一句。 　　“你没事啊，老板？”听到克劳斯的声音，扎普表情松缓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举着少年一脸不爽道：“可是这家伙不能放啊老板，他一定就是堕落王派来的奸细，故意用魔神来对付你呢！” 　　“你真的是傻瓜吗，扎普？” 　　珍蹲在克劳斯身旁查看着他的伤势，头也不抬的说道：“刚才可是克劳斯先生察觉到危险之后，主动出手救下了他啊。” 　　“呃，是这样吗……？” 　　扎普表情一愣，手里抓住的少年衣领也不自觉松开了。 　　重新双脚落地的少年直接再一次趴倒在地上，并且满脸痛苦的咳嗽起来。 　　“闸门的实体，恐怕是……”克劳斯在珍的搀扶之下缓缓坐起身来，然后目光看向大楼被劈出来的巨大缺口。 　　“那只死猴子！”扎普瞪大眼睛嚷嚷起来：“该死的，它刚才跑掉了！” 　　“我去追！” 　　珍直接飞身窜下高楼，克劳斯见状也没有阻止，不可视人狼的能力，他同样非常清楚，这点高度对于珍来说只是热身运动罢了，而且在场众人也只有珍能够追得上音速猴子的速度。 　　“说到底，那个什么魔神还不都是你引过来的啊，你这家伙……！” 　　扎普说着火气又腾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准备再次抓住少年的衣领，而克劳斯则是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啊，那个……前乔尼·兰迪斯君。” 　　“我叫雷欧，雷欧纳鲁德·渥奇，真对不起，我撒谎欺骗了你，克劳斯先生，还有……非常感谢你！” 　　雷欧低着脑袋站在克劳斯面前，陈默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就像是老父亲训儿子一样吗？ 　　不过克劳斯并没有接他那句对不起，而是直接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刚才……你看见了吧？” 　　刚才，指的当然是魔神挥刀的那一刻。 　　半边魔神挥刀速度虽然达不到光速，但那也是妥妥的超音速斩击。 　　“……是。” 　　然而雷欧却承认了自己确实能看见魔神的攻击。 　　“哈？！开什么玩笑，刚才那一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用眼角余光瞟到的，你怎么可能……” 　　扎普难以置信的话音被克劳斯抬手阻止，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深深鞠躬的雷欧，继续问道：“是，和你的眼睛有关吧？你刚才所说的，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能说给我听听吗？” 　　“是……那大约是半年前……” 　　雷欧缓缓直起身，但还是低着脑袋，语气低沉讲述起自己过去所遭遇的一桩惨案。 　　因为家里天生就腿部残疾的妹妹，所以半年前一家四口来到这座被誉为“奇迹之都”的交界都市，赫尔沙雷姆兹·罗特，寻找能够治愈妹妹腿疾的办法。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却遇到了超越常理和认知极限的罕见事件……异世界神灵降临！ 　　那一位神灵可不是什么之前出现的半边魔神之类低级的存在，那是一尊即使在异世界也非常强大的顶级神灵，而面对雷欧一家，父亲母亲瞬间就被抹去，只剩下哥哥和妹妹，异世界神灵给出了两个选择。 　　谁需要看见？ 　　谁不需要看见？ 　　不需要看见的人，当然也就不需要视力，而需要看见的人，则会被赋予神赐的双眼，也就是…… 　　“神之义眼？！” 　　扎普被吓了一跳，这可是非常稀有的东西，无论在现世还是在异世界，一经出现立刻就会引起血雨腥风的疯狂争夺。 　　然而如此宝贵的神之义眼，竟然就在自己面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鬼头身上？ 　　“不，等等……”就在扎普暗暗心惊之时，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不需要看见的人，就不需要视力……也就是说，你这个家伙把妹妹的视力献祭给了神对吧！” 　　“对……对不起……”雷欧浑身颤抖不已，仿佛回到了面对异世界神灵降临的那天。 　　“可是，我，我动不了……” 　　他吓坏了。 　　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作为妹妹，作为残疾人，作为家庭当中从小就最受关怀的那个人，米歇拉·渥奇推动着轮椅，主动凑到了神灵的面前。 　　“要剥夺的话……就剥夺我的吧！” 　　雷欧纳鲁德·渥奇，迄今为止，每次午夜梦回之时，妹妹喊出这句话的声音都会一遍遍不断在他耳畔徘徊。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来到了莱布拉，祈盼着能够在这里寻找到一份答案，以及挽回曾经错失之物的办法。 　　感人的故事…… 　　不过，陈默更感兴趣的是，讲述故事的这个人，雷欧纳鲁德·渥奇，他的这双神之义眼。 　　神造的双眼？ 　　不不，没这么简单。 　　正犹如万事万物都有其根源存在，这双神之义眼也是同样，他在这双眼睛里，可是看见了一份通向某个神秘异空间的契约……也就是给出这双眼睛的神灵，对雷欧纳鲁德·渥奇所订立下来的“神之契约”。 　　陈默眼底闪过一丝银白辉光，准备顺着雷欧纳鲁德双眼的联系，直接追溯进异界神灵所处的那片本源虚空当中，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机关炮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传来。 　　轰轰轰轰轰轰！！！ 　　数十枚拖曳着光斑的机炮弹药落在被斩成两半的楼体之上，腾起大片混凝土烟尘，然后半空降下来数架军用作战直升机，直升机的大喇叭广播还在不停喊话。 　　“我们是，H·L·P·D，特殊事件对策部队，下面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全部趴在地上，双手抱头，脚并拢，不许有任何动作或者发出任何声音，现在是紧急情况，若有违抗者当场射杀！我们是，H·L·P，D，特殊事件对策部队……” 　　“切！来了麻烦的家伙！” 　　听到半空直升机大喇叭不停喊话的声音，扎普很是不爽的切了一声，接着道：“一遇到事情就缩卵，还不都是我们莱布拉给他们擦屁股，现在这场动乱的责任又想怪到我们头上吗？” 　　抱怨的同时，他忽然扭头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没说什么话的陈默：“哟，你就是犬女那家伙叫来的新人吧，一级科研术士，叫什么陈默来着……你们术士协会不是官方组织吗？能让这群麻烦的家伙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并不是很建议这样做呢。”陈默表情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术士协会是官方的组织，平时我肯定是可以叫这群特殊事件对策部队的人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的，不过现在我可是跟莱布拉的各位在一起哦，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暴露我来自术士协会的消息，否则……恐怕术士协会那边也会闹得很麻烦唷。” 　　“啧……那就没办法了！” 　　扎普双手插兜转身看向半空轰轰作响的直升机，而克劳斯这时候也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目光仍然落在雷欧纳鲁德·渥奇身上，面色严肃道：“雷欧纳鲁德君，我已经知道了你身上发生的事件缘由，以及你所具备的能力，因此我现在想要向你提出一项交易，可以吗？” 　　“咕噜……” 　　听到克劳斯语气如此严肃的说什么交易之类的话，雷欧纳鲁德忍不住呆呆的吞了口唾沫。 　　而克劳斯略作停顿后则继续说道：“恐怕你所具备的能力，将会成为未来足以影响世界局面的关键，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如果你同意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话，我们也将会竭尽全力助你达成目标。” 　　“这是说……”雷欧纳鲁德看着眼前伤口正在缓缓渗出血液的克劳斯，有些不敢确信道。 　　“对，欢迎你，加入莱布拉。” 　　克劳斯话音刚落，头顶的直升机上就跳下来了十几架外壳漆黑厚重的金属机器人。 　　“切……” 　　扎普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一股淡淡的敌意在他身上萦绕，克劳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扎普君，你别出手，我来就行了。” 　　“可是老板你……” 　　扎普目光看向克劳斯腰间被血迹染湿了一片的衣服，那是刚才为了保护雷欧而被魔神砍伤的。 　　“最终的修罗场并非这里，而是在遥远的前方，所以也用不着投入全部的力量，保存实力吧，扎普君。” 　　克劳斯边说边握紧拳头，一枚金属的全指指虎咔的一声扣在了他手上，然后他继续对雷欧纳鲁德说道：“还有，希望你改变一点看法，雷欧纳鲁德君……你并不是胆小鬼，因为你还没有放弃希望，昂首挺胸的站在这里，只要你还想迎着光芒踏出一步，人类的灵魂就……” 　　“呵……” 　　正在克劳斯鼓励着雷欧纳鲁德时，一声轻笑突然从他前面传来。 　　“……嗯？你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的？！”扎普瞪大眼睛看着克劳斯身前十来米的位置。 　　在那里，一道身穿研究员白袍的身影正姿态随意的站着。 　　“陈默先生？” 　　克劳斯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很少把惊讶流露到脸上，现在却是破例了。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连他都没有察觉到，陈默是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 　　或者说……就连他的动态视觉都没有看到，陈默从后面移动到前方十多米的过程！ 　　“克劳斯老板，今天可真是个多事之秋啊。”陈默单手揣在研究员白大褂的外侧口袋里，另一只手上则缠绕着一枚用银白项链串起来的绯红色竖瞳挂坠。 　　“虽然很不好意思打断了你的激情宣讲，不过……这点小喽啰，还是不劳烦老板你来亲自动手了。” 　　陈默说完举起手中的项链，绯瞳挂坠轻微在他手掌下方来回晃动着。 　　下一刻，滔天火焰咆哮着从绯红竖瞳当中汹涌而出，并且迅速在半空组成一条上百米长、有如实质般的东方巨龙！ 　　“——昂！！！！” 　　巨龙刚一成型就仰首发出咆哮，悬浮于半空的龙躯足足在大楼楼体上盘绕了十几圈都还绰绰有余，而快速攀升的温度则扭曲了整栋大楼附近的空气。 　　高温、缺氧……克劳斯和扎普还好，但体质仅仅只是个普通人的雷欧纳鲁德，此刻已经被炎热气流冲击得脑袋都变成了晕晕乎乎的状态。 　　唰——！ 　　一道赤红残影从半空掠过。 　　那是赤红巨龙燃烧着恐怖烈焰的尾端鬃毛！ 　　下一刻，所有作战直升机与包围在楼层四周的大型机器人，全部都瞬间炸成一片高温火海，而陈默则轻轻一晃项链，将绯瞳挂坠握在手中，上百米长的赤焰巨龙立刻消失无踪，只剩下道道火星从半空缓缓飘落下来…… 第十章 假面小丑开聚会，也好意思叫王宴？ 　　“刚……刚刚那是……” 　　雷欧纳鲁德仰头注视着满天飘落的火星，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他已经来到了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有一些时日了，虽然他也见过许多常理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今天这样恢宏壮丽的场面。 　　扎普也是跟雷欧差不多的表情，他站在原地目光震撼看着四周剧烈燃烧着的火海，直到一枚火星飘落到他身上，立刻把他烫得发出嗷的一声痛呼。 　　“陈默先生……” 　　克劳斯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伸手接住一枚火星，随着轻微的呲声，掌心皮肤多出来了一块小小的漆黑焦痕。 　　“刚才的火焰，都是从项链里面放出来的，对吗？” 　　“没错。” 　　陈默咧嘴一笑，随手把项链重新挂回脖子上面，然后继续说道：“克劳斯老板，你应该也了解一些关于术士们的情况，我作为一级科研术士，虽然术力方面比较充沛，但攻击手段其实并不太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贫瘠，所以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就只好在外物上面下功夫了。” 　　“原来是这样。” 　　克劳斯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他目光深深看了眼挂在陈默胸前微微闪烁着绯红光泽的竖瞳挂坠，也没有再继续追问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而是直接跳过话题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扎普，雷欧。” 　　“啊……在的老板。”扎普被克劳斯叫了一声，立刻回过神来。 　　“我，我也在。” 　　雷欧纳鲁德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撼，也跟扎普一起回应道。 　　“嗯，雷欧君你的眼睛可能会成为解决这次事件的关键。”克劳斯捂着腰侧流血不止的伤口，缓缓说道：“扎普，能拜托你带着雷欧一起去跟珍汇合吗，然后……保护他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没问题老板，只是保护一个小鬼头罢了，轻松轻松。” 　　扎普表情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就朝着雷欧说道：“喂，小鬼头，跟我走吧，扎普大爷的宝宝服务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哟！” 　　“啊，是……哈哈……” 　　雷欧表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就跟着鼻孔朝天一脸嚣张的扎普离开了被劈成两半的办公室楼层。 　　而看着扎普和雷欧纳鲁德离开，陈默也跟克劳斯告辞离开了莱布拉总部基地。 　　刚出大楼，楼下一片拉开的黄色警戒线就让他忍不住凑过去围观了一下。 　　警戒线范围内，无数巨大碎石遍布满地，其中还有被砸成肉酱的行人，也不知道都是地球现世的普通人还是异世界人，又或者两者皆有？ 　　这些巨大碎石不必多说，肯定就是刚才被魔神一刀砍掉的那半边楼层，陈默站在警戒线外看了会儿里面抢险人员搬运石块的工作，这起码几十吨重的楼层巨石突然从高空砸落下来，人类的血肉之躯哪有任何幸免于难的道理，就算异世界人也难逃被砸成饼饼的下场。 　　看完热闹，陈默转身离开了大街，他一边掏出手机按了个电话，一边从衣袋外侧取出那张仍然还在继续发烫的红色卡片。 　　“嘟嘟嘟嘟——喂？你好，是哪位？” 　　电话接通，珍的声音从听筒喇叭里传来。 　　“是我啊，陈默。” 　　陈默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卡片，在街道上缓步行走着。 　　“你现在找到那只猴子了吗，珍？” 　　“音速猴子？还在跟，它一直在逃窜，不过应该是不会跟丢的，老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老板还好，他身上的伤势我看了下，似乎并不算太严重，还有刚才你走之后又来了一群H·L·P·D的人，现在已经被赶跑了……对了珍，今天我可能会回来得稍晚一些，你自己先吃晚饭就可以了，不用等我。” 　　“好。” 　　电话另一头，珍似乎追猴子追得很专注，并没有太多精力放在陈默这边，所以简单交流几句就挂断了通话，陈默盯着通话结束画面无声看了两眼，然后微微一笑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面。 　　在他另一只手上，红色卡片显示着绿色和红色两个光点，绿色的很显然是代表陈默自己，红色光点嘛……代表着的当然就是送出这张卡片给他的堕落王飞姆托了。 　　而现在绿色光点和红色光点，两者相距的位置已经是近在咫尺。 　　陈默放下卡片，看着眼前一扇生锈的铁门，直接抬手推开了门扉。 　　——砰！砰砰砰！ 　　“欢迎！支配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十三王，从今天起，就是十四位了！” 　　陈默站在门口的礼炮飘带当中，看着堕落王飞姆托张开双臂站在自己面前，而他身后还有十来道奇形怪状的身影隐藏在黑暗当中，一张长条圆桌摆在房间中央，四处墙壁上则布满了各种相框造型的监视画面镜头。 　　其中某一个镜头，陈默看见了熟人。 　　扎普，还有雷欧…… 　　他们两个现在正骑在一辆电动摩托上面，扎普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而且似乎正在跟电话里的人吵着些什么一样。 　　“你平时就是在这里玩着过家家游戏的吗？”陈默没有理会刚才进门时飞姆托的欢迎，而是抬起头看着那些监控画面，继续说道：“就用这些小玩具？” 　　“哈！” 　　飞姆托大笑一声，丝毫没有因为陈默落他面子就生气，而房间大厅里的其他十几位“王”也跟着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变得乌烟瘴气起来，而陈默则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表演，突然开口说道：“十三王，怎么你们这里只有十二位？” 　　“哦，你是说绝望王对吧？”飞姆托说着嘴角流露出笑容，同时他双手啪的一声合拢：“绝望王那个家伙啊，他现在估计也和我一样，在摆弄着他的小玩具吧。”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随着堕落王飞姆托的话音，整个大厅内的其他十一位王又再度嘻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第十一章 某人最倒霉的一天 　　支配着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十三王——这算是在整个H·L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秘组织，和不声不响行动的莱布拉不同，十三王的每一次登场亮相都会闹出天大的动静，并且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都是无人知晓其身份和来历，但实力却出奇一致强大的家伙。 　　所以这十三位【王】们又被某些人称为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十三贤者，毕竟他们的实力就像传说当中的贤者那样强大，而他们平时也确实是挺【闲】的…… 　　“怎么样，要加入我们的行列，成为十三……从今天起就是十四王的一员吗？”堕落王飞姆托坐在沙发上，双手托住下巴说道：“像您这样强大的存在，不就应该肆意的利用那些底层普通人们来取乐吗？我看得出哟，您身上具备的气质，注定是要成为君临者，一统这名为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混乱城市！” 　　“你这话，说得有些晚了。”陈默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双腿优雅交叠，手中端着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说道：“就在不久之前，我才答应了加入进莱布拉当中。” 　　“莱布拉？！” 　　听到这个组织名字的瞬间，堕落王飞姆托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好几个八度，就连声线都变得尖锐起来：“您是说那个蠢货扎堆的、每个人都无比坚定的信仰着过家家一样正义理想的、无聊透顶的——莱布拉？！！” 　　“也没你说的这么差劲吧。”陈默轻轻用勺子搅拌了下加进咖啡杯里的牛奶和方糖：“莱布拉的领导者，那个名叫克劳斯·V·莱因赫兹的男人，我倒是觉得他很有能够成就大事的气质，能力方面也算是出类拔萃，他应该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真正力量，我在他身体里看到的，除了血法流派的格斗术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异常强大的力量源泉。” 　　“啧……区区一个血裔改造人罢了……” 　　提起克劳斯，飞姆托一直挂在嘴边的狂笑慢慢平静下去，他也跟陈默一样搭起二郎腿，然后双手十指交叠抱在膝盖上：“如果说是曾经的克劳斯，那头沐浴着鲜血的狂兽，可能我还会觉得有点意思，等级12的血界眷属啊……即使在异世界，那也算是非常强大的力量了，不过现在么，呵呵，被所谓的理想、道德、信念、正义，这些无聊的东西束缚住了手脚和爪牙，他已经回不到曾经那样强大的样子去了，现在的克劳斯，就仅仅只是个生命力稍微顽强些的血裔改造人，除了惹人厌烦的能力与日俱增之外，其他任何方面都是无聊至极。” 　　“可我倒是觉得，跟他接触要远比跟你们接触让我感觉舒服得多哦。” 　　咖啡搅拌好，陈默端起来轻轻浅饮一口，入口柔顺细腻，牛奶和方糖的量都刚刚好，中和了咖啡豆苦涩味道的同时，也并没有完全掩盖那种咖啡经过烘焙之后所独有的特殊香气。 　　“行了，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你们的欢迎。”陈默放下咖啡杯，起身看向坐在沙发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笑容的飞姆托，以及沙发后面那一堆奇形怪状的生物，挥手作别道：“咖啡味道还不错，要是下次想喝咖啡了，或许我还会再过来，那么拜拜咯？” 　　“您……高兴就好。” 　　飞姆托眼睁睁看着陈默转身离开房间门外，直到生锈铁门关回来时，他突然从沙发上暴躁跳起，并且一把掀翻了咖啡杯所在的木桌。 　　“莱布拉！又是莱布拉！那群忠实信仰的蠢货，到底有什么好的？连异世界的神灵都选择青睐他们？！” 　　“飞姆托，嘎嘎嘎哈……失败了飞姆托，嘻嘻嘻噫哈哈……没关系飞姆托，十三王还是十三王，嘻哈哈哈哈……” 　　沙发后面的其他十一位王都在嘻嘻哈哈的笑着，他们看飞姆托气急败坏的样子，全都不吝啬自己的讥笑和嘲讽。 　　以别人的悲伤为消遣，哪怕是自己人倒霉了，他们也非常乐意欣赏对方吃瘪的样子，并且从中获取到幸灾乐祸所带来的快乐，这就是十三王，一群闲得出屁了的、毫无道德感的纯粹坏蛋。 　　就在飞姆托被其他十一位王们集体嘲笑的时候，墙上挂着的相框画面当中，戴着防风眼罩的少年手里举着一把黑色的枪械，而枪口则指着一只被吓坏了瘫倒在地上的白色猴子。 　　“哇哦，飞姆托，你策划的好戏要开场了哦？” 　　好戏…… 　　飞姆托抬起头看向相框内的监控画面，一丝笑容终于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是啊，好戏要开场了！ 　　魔神被切成两半，分别对应着两道闸门的载体，现在强盗身上的闸门已经被彻底打开了，而只要赶在半边魔神之前找到猴子，并且破坏掉猴子身上的闸门，就可以阻止两半魔神合二为一，酿成惊天的毁灭性灾难……不好意思啊，其实这只是开玩笑的呢！ 　　闸门才不在猴子身上，而是被飞姆托专门放置在了猴子身上的一只跳蚤上面！ 　　接下来只要猴子一死，跳蚤身上的闸门就会彻底打开，与此同时两半魔神合二为一，然后——BOOM！！ 　　“惊天大爆笑剧本呢……” 　　飞姆托充满期待注视着少年的举动，然而就在这时，画面当中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嗡—— 　　澄蓝术式一环一环在漆黑底色的眼瞳当中展开，光芒瞬间溢出视线，在眼球前方的半空组成两道更大的术式结环。 　　“神之义眼？！！” 　　飞姆托一下子双手抓在了头上，柔顺金发在他的指间被揉成乱糟糟的样子，不过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相框画面当中。 　　睁开眼睛之后的少年蹲下身体，伸手仔细在猴子头顶的毛发间翻找起来，片刻后，他找到了那只被当做闸门的跳蚤，随即轻轻一掐…… 　　“啊！！！！”飞姆托双手猛然一扯，根根金色发丝从半空缓缓飘落，他整个人都抓狂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猴子？我的惊天大爆笑剧本啊！！” 　　“又失败了呢，飞姆托，噗咕咕咕……” 　　“失败了失败了，飞姆托失败了……” 　　“嘻哈哈哈哈……遇上神之义眼的少年，飞姆托，倒霉，倒霉……” 第十二章 异世相逢，不变的梦！ 　　离开王宴的大厅，陈默站在街头回头一望，身后的大楼平平无奇，其中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被【王】们使用的房间。 　　随机的空间跳跃术式，如果缺乏正确的进入坐标，恐怕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寻找到那个房间，时空夹缝当中数之不尽的交错空间会令世界上哪怕最优秀的术士也找得昏头转向，而陈默之前手持的那张鲜红卡片就是一份锁定空间位置的坐标锚点。 　　当然……即使没有那张卡片，他想要重新回到那个房间里也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可不是什么术士，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位面级主神！ 　　这种操弄空间的小把戏，在他眼中也就比定点传送更高级一些罢了，用普通人类来打比方的话，定点传送就好比是用指甲剔牙齿，而王宴房间所采用的随机空间跳跃术式，则好比是用牙签或者牙线来剔牙齿，对他而言两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属于是幼儿园级别的技术罢了。 　　“王？呵呵……” 　　随意看了眼身后平凡无奇的大楼，陈默接着就转身打了一辆出租，开车师傅是位异世界人，这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并不奇怪，异世界人也要赚钱吃饭，也要生活花销，所以它们当然也需要工作，而开出租显然就是门槛最低的职业之一。 　　“帅哥，想去哪儿？” 　　陈默刚上车，异界人出租师傅就非常熟稔的拉下了计费牌，同时脚底猛踩两脚油门，但挂挡却还是空挡，于是整辆出租车就处于空烧状态，光听到油门轰轰直响，但车轱辘还是稳稳停在原地连转都没有转一下。 　　“师傅，空踩油门，也不怕费油啊？” 　　陈默坐在车后座看着这个异界人的一顿操作，不由得摇头失笑问道：“看你这么熟练的样子，平时没少宰客吧？” 　　“咳……帅哥你这话不太好听，我一直都是诚信经营，从来不宰客的。”异界人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陈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它外观有些类似漫威里的蜥蜴博士，脸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皮甲鳞片之类的角质层物质，所以倒是看不清楚它是否有露出什么不自然的神色。 　　但陈默却不是普通人，司机这点小伪装哪里骗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他在车后座上略微调整了下坐姿，笑容玩味道：“不对吧师傅，你干烧发动机，多出来的油耗可全算在车费里面，三分钟干烧就是一公里的计费标准了吧？” 　　“你，你说这个话有什么依据吗？我怎么会做那种偷奸耍滑的事情！”异界人师傅话音结巴了一下，三分钟的干烧发动机，确实就是按一公里计价来收费的，可是……这个看起来就很年轻的小伙子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师傅，行了，你也别嘴硬了，我这个人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既然我都已经把话说出口来了，那么我也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就是在计费表里动过手脚了。”陈默咧开嘴道：“不如这样吧，咱们来打个赌如何，就赌你继续挂空挡踩油门，三分钟之后，计费表肯定要往上跳，赌不赌？你输了就算我这一趟免费，要是我输了，我给你双倍车费。” 　　“赌……就算了吧……” 　　司机眼神飘忽起来：“我平时不太喜欢赌博，呵呵呵……算了帅哥，咱们就当是不打不相识吧，这一趟我不收你钱就是了，交个朋友怎么样？” 　　“行啊，多条朋友多条路。”陈默脸上露出胜利者式的笑容：“我叫陈默，师傅贵姓？” 　　“赫古雷托夫，按你们人类的习惯，赫古是名字，雷托夫是姓氏，帅哥就叫我一声老雷，或者雷师傅都成。” 　　“那就叫你雷师傅吧，老雷不太好听，把你叫老了。”陈默对着赫古雷托夫眨眼笑道：“你不也叫我帅哥么，礼尚往来，我可不能把你叫老了。” 　　“呵呵，帅哥客气了。” 　　赫古雷托夫虽然表情不太明显，但它脸上还是露出了个咧开嘴的动作：“那帅哥今天要去哪儿？就赫尔沙雷姆兹这片地界，不是我吹牛劈，就算闭上眼睛我都能给你顺顺利利送达目的地！” 　　“哟，雷师傅口气还挺大嘛？” 　　陈默闻言有些惊讶，这话如果放在外界，任何一个出租车师傅说出口都不会算太离谱，但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却是例外，因为在这座鱼龙混杂神鬼难辨的交界都市当中，上一刻还是繁荣喧闹的街道景象，下一刻可能就会直接被轰烂成碎渣……所以出租车师傅能够说得出闭上眼睛都能把客人顺利送达目的地这种话，已经算是非常自信的承诺了。 　　“说不如做，帅哥报个地名儿，直接看我表演就是了。” 　　“那行……就把我送去公立医院吧。” 　　“好嘞！帅哥坐稳了！” 　　赫古雷托夫抬手直接挂上一档，脚下油门离合都是一踩到底，然后手刹和离合同时松开，刹那间，猛烈的引擎咆哮声伴随着强烈推背感传来，车窗外的景物直接被拉长甩远到身后。 　　好家伙…… 　　一直关注着赫古雷托夫操作的陈默挑了挑眉毛，这一手弹射起步，油门给得又深又足，离合也是直接到底，转速直接跑到5000转起步，它这属实是在把出租车当成赛车开啊？说声秋名山老司机也毫不为过了。 　　“雷师傅，你这样子开车，恐怕离合器片几次就烧没了吧？” 　　“我这还不是想着给帅哥你秀一手嘛，嘿嘿……开车图的就是这种速度与激情的滋味，反正赫尔沙雷姆兹又没有限速，你觉得够快了，我还可以更快呢！” 　　赫古雷托夫一边说，脚下一边连续猛踩油门给油，发动机的轰鸣甚至让车身都震动了起来。 　　短短五分钟不到，出租车吱的一声在医院门口拖出长长的四道漆黑胎痕，陈默开门下车时，周围所有的路人都对他投来了某种包含着敬畏的目光。 　　速度飙得这么快的车…… 　　也确实是一个敢开，一个敢坐！ 　　“雷师傅，名不虚传，你果然是有实力的。” 　　陈默对着车窗内正在重新点火发动引擎的赫古雷托夫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我给你个大拇哥。” 　　“嗨，这点速度，都还是小意思了！”赫古雷托夫从车窗口伸出一只胳膊搭在外面，语气得意道：“想当初，我在家乡开大货车送货的时候，别人不敢拉的什么卷啊管啊之类的玩意儿，我统统都来者不拒，只要你敢给我承运，我就敢接你的活儿！” 　　“好好好，你是厉害的。” 　　“哈哈，都是年轻时候的往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赫古雷托夫说着挥了挥手：“走了，帅哥，有机会再坐我的车，我还带你飙车玩。” 　　“一定。” 　　轰隆隆一阵油门咆哮声，灰尘飞扬几尺高。 　　陈默眯眼望着出租车的尾灯红光，不由得摇头感叹起来。 　　无论现世还是异界，男性喜欢追逐速度这一点果然都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啊！ 第十三章 神爱世人，无微不至 笑 　　人生中基本上所有的事件都无外乎是相逢和别离的组合，哪怕是你中了彩票这样幸运到极点的事情，都可以视作为你与好运气的一次相逢，而你中完彩票马上就在公路上出车祸死掉了，这又可以看成是你与好运气的别离、与厄运的相逢。 　　人生么，分分合合，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差不多讲的就是分合之间的规律与关系。 　　“又见面了啊，小朋友。” 　　陈默施施然推开医院病房的房门时，半躺着靠坐在床头正翻阅着一本厚皮书的玛丽·麦克白瞬间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扭头看到来人是陈默，她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喂，你这表情可有意思啊，看见治好自己心脏病的大恩人，你难道不应该惊喜万分吗？” 　　陈默走进病房之后反手就掩上了房门，他目光直视着努力从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笑容的少女，继续摇头叹道：“算了，不想笑就别笑吧，真的是……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情，你有必要这么害怕我吗？” 　　危险的事情…… 　　玛丽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昨天被眼前这位异世界神灵直接篡改体内结界术式的经历，那种仿佛精神与肉体同时被触碰揉捏的感觉……即使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她仍然忍不住并了并被子下面的白皙双腿。 　　不痛。 　　当然，也不算舒服。 　　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非常奇怪的感觉…… 　　“我说，你与其有闲心去想这种有的没的事情，为什么不先问问看我今天又来找你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吗？”陈默缓步走到床边，低头注视着少女充满怯意的翠绿双瞳，继续说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吗，我今天又来找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那……您专门来找我是，有何贵干呢……” 　　玛丽·麦克白咽了咽唾沫问道，她确实不是很理解神灵的想法，也完全搞不懂自己这个毫无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人类少女，究竟有哪里是能够吸引得到神灵的？ 　　如果真要说特别之处的话，昨天之前她倒是还有些说道在身上，毕竟心脏里固定着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结界一环，她也勉强可以算是主导着H·L这座城市命运的和平维系者之一，然而陈默昨天就给她直接把心脏里的结界取出来了，不仅取出来，更给她弄了个新的术式在心脏里面，而原先那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结界术式则直接扔给了她，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回想起自己昨天的经历，玛丽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位异世界神灵似乎有些无欲无求到十分离谱的程度。 　　然而世间之人，又有几个是真的无欲无求呢？ 　　陈默越是表现得无所欲求，她反而越觉得心慌。 　　“别想了，小朋友，叔叔当然也有想要的东西。”陈默咧嘴一笑，目光淡淡落在玛丽·麦克白紧张兮兮的小脸上：“不过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叔叔想要的东西，卖了你都凑不出来。” 　　话刚说完，他又继续开口道：“今天来找你只是单纯想看看你换了颗心脏之后感觉还适应吗，也算是售后服务吧，怎么样，叔叔是不是很有良心？” 　　“呵……呵呵……是啊，那真是谢谢您了……” 　　玛丽·麦克白半躺在床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她心里几乎呐喊般说着只要你不来就是最大的良心了，但这种话显然她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给陈默听到的，所以只能强行将违心的感谢说出口来， 　　“真要谢谢我的话，你现在笑的样子可不够坦率。” 　　陈默随便吐槽了句玛丽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然后就俯下身体将右手伸向她的左侧胸口位置。 　　“啊……” 　　玛丽轻轻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一下，不过紧接着想到对方的身份，她又强忍住身为女孩子的本能，浑身轻微颤抖着等待手掌落到自己胸口上面。 　　然而陈默见状只是嘴角一撇，随口安慰道：“行了，别叫了，我又不是要摸你胸部，你把叔叔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就你这俩小豆丁，真让我摸我都还嫌硌手呢……这会儿只是给你检查检查心脏的情况而已，看一下术式的结合状态如何，坏不了你这黄花大闺女的清白，别担心。” 　　“我……我没有担心啊……” 　　玛丽明显是在嘴硬，她下意识捏紧的双手和刚才抖成筛子一样的肩膀都暴露了内心紧张的事实，不过陈默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解风情的大呆币，看破不说破，总是要给女孩子最后留下点脸面的才对。 　　他手伸到玛丽胸前，一枚小巧的银白听诊器出现在他手中，听诊器前端贴在胸口之上，洁白衣裙自然隆起的弧度微微下压出一个充满弹性的凹陷，玛丽瞬间就红了脸颊。 　　这个部位……虽然看病的时候也经常有医生给她听心音心率之类的，但陈默终究不是真的医生，而且他也并不是真的在给她看病！ 　　听诊器轻轻触碰在胸口上，稍微停留片刻后就开始缓缓移动起来，随着听诊器前端与胸口的挤压和摩擦，玛丽脸上的红晕色泽也变得越来越深，她微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面对一脸心无旁骛表情的陈默，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行了，你心脏的情况非常好。” 　　几分钟后，陈默站直起身，手里的听诊器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当中，而听到他的话音，玛丽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此时此刻，她的脸颊已经红润到仿佛清晨露珠沾湿的一枚熟透苹果般。 　　“非常感谢您的检查……” 　　心情放松之下，玛丽开口想要感谢一句，然而紧接着陈默说出口的一句话，瞬间就让她刚放松下去的心情立刻又紧绷了回来。 　　“感谢就不必了，你心脏里面的术式是我放进去的，所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至少保障你心脏不出问题，这也是我责任之内的事情。”陈默面露笑容，一脸神爱世人般的慈祥表情道：“今天的检查很顺利，这是件好事，希望以后每天检查都能有同样的结果。” 　　“以后……每天？” 　　“对啊，每天。”陈默点点头，语气理所当然道：“虽然心肌是功能很强大的肌群，但心脏可是非常精细和脆弱的器官，每天定时检查是出于对你的人身安全考虑，谢谢就不用再说了哈。” 　　玛丽·麦克白坐在床上，仰头注视着陈默脸上露出的慈祥笑容，整个人都不由得呆滞住了。 第十四章 三十九度，真的很烫！ 　　“怎么，这样看着叔叔，是感觉快要迷上叔叔了吗？” 　　陈默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没啥胡茬，毕竟神躯不朽也不是说着玩的，只要他乐意，长出满脸的络腮胡都不过是转瞬之间，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只要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算时间过去百万年、千万年，他脸上也还是连一根多余的毛都不会冒出来，回首时仍然白净得像个剥了皮的水煮鸡蛋似的。 　　但玛丽抬起头呆愣看着他显然不是因为迷上他了之类的狗屁倒灶原因，陈默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这么说无非是嘴上调侃一句罢了，说完就话锋一转道：“给你每天定时定点的检查一遍心脏情况，主要还是看术式对你心肌细胞的刺激作用究竟有多大，这两天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比如说力气变大，食量增加，晚上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感觉心悸之类的变化。” 　　“……有的。” 　　玛丽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自从心脏里的结界术式被陈默调换之后，当天晚上她就直接失眠了，这对于睡眠情况一直都还算不错的玛丽来说，简直是稀罕到一整年都难得遇到一次的事情。 　　失眠还是其次，姑且可以用昨天遇到了一位异世界神灵降世，并且还拉着自己进入了异空间当中的奇幻遭遇来解释，但直到午夜时候，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下的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悸从胸口位置传来。 　　那种心悸，和普通人心悸时难受的感觉不同，那是一种……仿佛心脏血液焕然一新，然后经由每一次的心肌泵跳而涌向浑身般的感觉。 　　具体难受还是舒服，这非常难以言喻，但玛丽当时整个人都在被单上蜷缩了整整一个钟头。 　　一个钟头过后，心脏恢复正常时，她发现自己产生了非常奇妙的变化，首先注意到的是视力和听力，午夜的房间并没有开灯，虽然借由窗外的月光也还算是比较亮堂吧，但在她眼中，整个房间都变回了犹如白天一样任何微小细节之处都分毫毕现的样子，这绝对不是仅凭月光照耀就可以达成的事情。 　　真要说的话……大概只有“夜视”才能够解释了吧？ 　　但自己怎么可能突然就掌握了夜视能力呢？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刚才突如其来的那阵心悸感觉。 　　除了夜视之外，玛丽的听觉也获得了极大提升，身处在安静的医院病房，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血管内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不是那种似是而非的幻听，而是真的很明确的听到了，就像听见一条从脚边蜿蜒而过的溪流发出哗啦哗啦的水流之声一般。 　　其他还有各方面的身体能力，玛丽一直在病房里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钟才终于有了一丝困倦的感觉，睡下去还不到三个小时，早上六点整，病房外面极远处传来的，比鸟儿叽喳声还要更小十倍以上的钟楼报时声音就将她直接唤醒了过来，而且……她一点都没有睡眠不足的疲倦感觉，反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精神好到像是刚睡足了一个十小时大觉一般。 　　这非常的不可思议，玛丽当时就抬手摸上了胸口……咚咚、咚咚、咚咚，心脏跳动规律而有力，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 　　但她身上的变化，到这里还并不算结束，紧接着早餐时候，在医院供应的食堂里面，玛丽一个人就吃下了几十片果酱面包，能把正常人撑得不要不要的量，对她而言却连三分饱都算不上，然后玛丽又在食堂里继续吃下了十几枚水煮鸡蛋，温甜的新鲜牛奶同样也喝了十几杯，最后要不是害怕吓到别人，她大概还能再喝下几大海碗的燕麦粥…… 　　这种胃口，拿去参加大胃王比赛，绝对是分分钟冠军拿到手软。 　　而且跟大胃王们不同的是，大胃王都是通过特殊训练让胃部不断扩张扩张扩张……最后达到能够在短时间内塞进肚子里比常人更多食物的效果，实际上他们参加完比赛大部分人都会催吐将胃囊里堆积过多的食物又再次吐出来，否则极有可能会患上肠胃方面的疾病，甚至是胃癌也很有可能。 　　但玛丽的情况却非常诡异，食物刚吃进肚子，还没有在胃囊里待超过一分钟，直接就被消化清空了！ 　　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胃部正在不断蠕动，并且分泌出大量胃液的那种空虚与饥饿感，更加诡异的是当她有意停止进食时，胃部就像是一间切断电源供应的生产车间一般，从医院食堂回到病房当中，短短几分钟时间，她就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饥饿了，仿佛刚才还在犹如饕餮般大吃特吃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似的。 　　“你的体温从正常的三十七度左右上升到了三十九度接近四十度的样子，并且以后也会恒定在这个温度了，而且你的呼吸比以往更深更长，血液溶氧能力也增加了一倍以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玛丽坐在床上呆呆摇头，陈默见状咧嘴笑道：“所有的肉食性哺乳类动物里面，达到三十九度这个体温区间，并且体型与成年人类近似的动物，最常见也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各种猫科猛兽了，比方说猎豹，比方说老虎……” 　　“老虎？” 　　玛丽脑子里闪过某种大型食肉猛兽的形象，然后她就看到陈默环抱着双臂点了点头。 　　“没错，但普通老虎成年状态下体重可以达到两百到四百斤，所以你应该与猎豹更为接近，不过你的新陈代谢更慢，呼吸更长，因此你的肌体成长性又远非猎豹可比，说白了就是你的力量耐力之类会比猎豹更强，而你的体重，却仅仅只有九十斤不到罢了……这样的异常情况，全部都是由你的心脏带来，而且随着以后你的心肌能力越来越强大，血小板细胞溶氧量再次上升，血液输送速度越来越快，你还会进一步产生其他变化，没准变成美国队长也说不定呢？” 　　“美国队长？那是什么……” 　　这个原本就存在着各种超凡人类的世界并没有漫威，所以玛丽完全理解不到陈默话里的梗点，他只好耐心解释道：“就是一个基因优化之后的超级人类，比常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气更大，身体更抗揍，精力更充沛，脑子更灵活，不过就连美国队长都做不到像你这样完全视黑夜为白昼般的恐怖夜视能力，所以你肯定是比他更强的，这点毋庸置疑。” 　　“这样吗……” 　　玛丽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双手，陈默的乮话音继续传来。 　　“所以每天给你定时检查一下身体情况，尤其是心脏内部发生的变化，肯定是有益无害的事情，你也不想某天突然浑身肌肉咔咔一阵狂涨，然后热血冲上脑袋完全变成一个神志丧失的肌肉巨怪吧？那样就不是美国队长，而是女版绿巨人了。” 　　玛丽不认识美国队长是谁，所以她当然也不知道绿巨人究竟又是何许人也了，但听着陈默很有画面感的描述，作为女孩子的爱美天性仍然让她心里产生出一种略微不适的感觉。 　　“不，不想！”所以她直接摇头否定道。 　　“既然不想的话，那么每天的身体检查，或者说是生理体征检测就是必不可少的了。”陈默看着玛丽·麦克白脸上惊容未散的表情，继续说道：“当然，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找医院或者随便哪个私人医生帮你检查的话，恐怕要不了半年你就会被推上某位大人物的解剖台。” 　　听到陈默这话，玛丽表情缓缓沉了下去，她也没有叫喊着什么相信医院之类的话，作为经历过三年前那场恐怖大崩塌的当事人之一，这三年里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各种乱象她也见识过不少了，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医院会如何如何、医生又会如何如何的程度。 　　医院其实就只是一个救人治病的盈利机构，而医生说白了那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弱点，人心本来就是经不起考验的。 　　“想明白了吧？”陈默站在病床旁边，语气平静道：“所以目前也只有我才能给你做这个检查了，其实真从安全角度来说，我是想劝你趁早办理好出院手续，然后住到我家里来的，那样你才算是真正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和一位异世界神灵住在一起……在对方完全怀抱有善意的情况下，倒确实是非常安全。 　　不过…… 　　玛丽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他问道：“您……现在就住在现世里面、住在赫尔沙雷姆兹这座城市当中吗？” 　　“你看看，你又在问废话了。”陈默摇了摇头：“我现在能这么以个人身份与你见面，不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吗？如果不住在这里，难道我还能流浪街头不成？况且昨天我不都跟你介绍过了吗，现在我的身份，只是术士协会内部的一级科研术士罢了，在H·L勉强也算是能叫得出声的人物吧，住处肯定是不缺的。” 第十五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前篇 　　住处……跟他人合住也算是有住处的对吧？ 　　所以陈默的话一点都没毛病，他看着床上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玛丽·麦克白，挑眉问道：“要不然我帮你找找关系，让你今天就出院怎么样？” 　　“出院……干什么？” 　　“跟我住一块呗。”陈默说着抬手隔空指了指她胸口位置：“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要是被医院检查出来问题的话，到时候可就不好解释了。” 　　“……” 　　陈默的话让玛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当中……确实，她现在身体变成这种非人的状态，要是以后医院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心脏的问题？ 　　难道直接说自己遇到了一位异世界的神灵大人吗？ 　　“我劝你最好别有这种打算哦。”就在玛丽内心升起念头的同时，陈默双手揣兜语气漫不经心道：“我还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座城市里再多待一段时间，所以如果有太多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样可是会让我感觉非常苦恼的……对于这种情况，我一般都习惯直接解决掉苦恼的源头，你能听明白吗？” 　　苦恼的源头…… 　　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玛丽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看着陈默的眼神像是刚死了个妈一样：“明白的……我当然不会做任何让您感到苦恼的事情。” 　　“你能明白就好，明白人才活得更久。”陈默语气不无威胁的警告了一句，然后紧接着他就变了个脸，咧开嘴嘻嘻笑道：“哎，反正你现在心脏病也完全治好了，要不然陪我出去逛会儿？” 　　“……逛？” 　　突然跳跃这么大的话题让玛丽一下子有些愣神，她眨了眨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下意识问道：“逛，是去哪里逛？我其实对医院周围都不算太熟……” 　　“不熟？不熟没关系啊。”陈默满脸不在意道：“反正我对这周围也不熟，就随便逛逛嘛，逛街不会吗？” 　　“逛街……” 　　虽然玛丽并不太想跟眼前这位性格难以捉摸的神明出去逛什么街，但她此时此刻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去拒绝神明的邀请，所以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会的。” 　　“会就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吧！”陈默伸出手一把将玛丽拉出被窝：“你出去逛街不用在医院登记什么的吧？反正又不在外面留宿。” 　　“这个……确实不用……” 　　玛丽被拉住手腕时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得开，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了。 　　生平以来第一次，和陌生的男性牵手……但是现在这算什么场合啊？ 　　一点都不浪漫，也完全没有想象里的恋爱情节，就只是被强行拉着出去逛街而已。 　　“你天天都在医院里面憋着，难得出去逛逛街，怎么还臭着个脸了？” 　　“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 　　“没休息好？”陈默转过脑袋打量了下女孩的脸色：“白里透红，气色不错啊，我看你这就是在医院里宅太久了，就得好好出去逛一逛，晒晒太阳，除一除身上的宅味。” 　　“好……” 　　玛丽努力从脸上挤出笑容，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座城市就是特么的一整个雾都，不管白天晚上都笼罩在遮天蔽日的浓雾当中，哪有什么太阳能给她晒？ 　　“乐观，你要乐观一点，积极的情绪就像太阳，你总是这么丧丧的，肯定晒不到太阳了。” 　　加入莱布拉的第二天…… 　　这个组织无比神秘，其中成员各个都身怀绝技，在H·L这座混乱都市搅动着时局风云，与他们相比，雷欧纳鲁德感觉自己就是个浑身都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或许唯一值得稍微说道一下的地方，也就只有他的眼睛了吧……那双带来灾祸与不幸的，夺走了他生命当中重要之物的——神之义眼！ 　　“说起来，陈默先生他的能力，好像也是眼睛呢？” 　　送外卖的小电驴上，雷欧纳鲁德一边等待着交通红绿灯闪烁，一边轻声自语道：“那枚红色眼睛造型的项链挂坠，昨天陈默先生就是用那枚红眼挂坠放出的火焰和火龙，真好啊……那枚眼睛挂坠的能力可要比神之义眼强多了。” 　　“雷欧小子，你在说什么丧气话？” 　　小电驴的后座上，一只手突然啪的一声拍在了他肩头，然后扎普的脑袋就从雷欧身后冒了出来：“你的神之义眼可是连老板都赞不绝口，并且称其为足以影响未来时局的重要能力，你又何必去羡慕那个陈默的能力？” 　　“话虽然是这么说啦……” 　　雷欧纳鲁德表情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不过到目前为止，这双眼睛除了让我视力变得更好一些之外，其他什么攻击能力都没有，要是我的神之义眼和陈默先生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红眼挂坠的能力能够互换，就好了……” 　　“别丧气啊，雷欧小子，都说了让你别丧气，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 　　“可是……” 　　“我说你啊，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哪来这么多的可是？！” 　　看见雷欧还是满脸的沮丧，扎普直接大力往他肩头一拍，打断了他的自艾自怜。 　　“我好心奉劝你一句，陈默这个人，并不止昨天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哎？” 　　扎普突然深沉下去的语调，让雷欧都来不及去管肩头被拍得隐隐作痛的位置，扭回过头表情诧异道：“陈默先生又怎么了吗？我感觉他人其实还挺不错的诶……” 　　“呵呵，雷欧小鬼，你看事情还是太表乩面，太天真。”扎普坐在小电驴后座上，说话的同时双手得意交叉在胸前，脑袋仰起直接用鼻孔对人：“你只是觉得陈默身上戴的那个红色眼睛挂坠很厉害，但是你却不知道，他更厉害的其实还不是什么项链挂坠之类的东西。” 　　扎普边说边露出满脸不爽的表情：“那个叫陈默的家伙，最最厉害的还是泡女人的手段，那可比他身上戴的眼睛挂坠强多了！” 　　“噗……咳，咳咳！” 　　本来正在聚精会神倾听着扎普讲述的雷欧，瞬间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你咳嗽是几个意思？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扎普拽着雷欧肩膀前后摇晃起来：“你知道陈默现在住什么地方吗？珍的家里！没有错，就是那个腹黑毒舌的犬女！连她那种难搞定的类型都被陈默拿下啦！” 第十六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前篇·二 　　犬女？ 　　雷欧听到这话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扎普先生，你说的犬女难道是……珍·皇小姐？” 　　“奇怪耶，莱布拉里还有第二个叫珍的女人吗？”扎普吊儿郎当的盯着雷欧，继续道：“平时看那个女人一副很冰山，很难搞定的模样，似乎像个性冷淡患者一样，结果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姓陈的一天就把她给搞定了，到底是姓陈的会撩段位高，还是说犬女本来就是藏着烧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呢……切，原来我还以为她喜欢的是史蒂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把到手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我肯定就对她出手了！” 　　“那个……扎普先生……” 　　听着扎普越说越变得离谱起来的……该说是抱怨好呢，还是自言自语呢？雷欧嘴角一阵抽动，额头也开始渗出了汗珠。 　　“怎么了，雷欧，有什么事吗？”扎普大大咧咧的嚷嚷着回了他一句，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有多么不得了一般。 　　“没，没什么，只是……扎普先生你刚才说的话，会不会有一些不太恰当啊？”雷欧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道：“就算陈默先生真的住在珍·皇小姐的家里了，但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他俩确实是发生过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不是吗？或许陈默先生就只是单纯的借住在珍·皇小姐家里呢？” 　　“哈？但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他俩确实是发生过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扎普表情极为夸张的夹着声音模仿了一下雷欧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然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盯着他说道：“两个成年人，孤男寡女，又是同处一室，而且犬女住的还是那种一居室的单身公寓，就连对方洗澡都可以透着厕所门玻璃上的影子冲一发，再说了犬女家里就一张床，两个人晚上肯定是睡在一起的，这么好的机会，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气氛，你以为两个荷尔蒙分泌正常的成年人，会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干些什么？一起躺在床上打扑克牌吗？” 　　“呃……或许，他们各睡各的呢？”雷欧此刻不止是额头，满脸都开始冒出汗珠。 　　“两个成年人，一起挤在一个单身公寓的床上，然后俩人整晚都啥也没做，各睡各的？”扎普露出那种很稀罕的眼神，上上下下盯着雷欧打量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问道：“我说，雷欧小子啊，你难道……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处……？！” 　　突然跳转到自己身上的话题，让雷欧一下子咬到了舌头，他脸颊颜色像是傍晚六点半的天空一样，迅速涨成通红，然后才紧皱着眉心朝扎普疯狂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处男？”扎普歪着脑袋猜测了下雷欧的动作。 　　“呜！呜呜呜呜！” 　　雷欧右手捂着嘴，眼眶里都蓄满了泪水，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他刚才咬舌头的那一下太重了，现在整个舌尖都痛得在不停分泌口水，没办法说话就算了，眼泪也是根本就忍不住的。 　　“好吧好吧，我懂了，你是处男，是处男，行了吧？”扎普抬起手，摁着雷欧的脑袋把他推远了一点：“真的是，说你不是处男你还急上了？搞不懂这有什么好急的……雷欧少年，对于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来说，把过的女人，尤其是把过的漂亮女人，那可是他们人生路上闪耀的勋章！以后等有空的时候，扎普大爷带你去把个妹，你就全都能明白了。” 　　“……” 　　雷欧没有说话，他舌头疼得厉害，但如果能说话的话，他此时此刻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接句什么。 　　“哎，对了雷欧，说起来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没有等到雷欧的回答，扎普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自顾自的直接就聊上了：“是那种年上系的大姐姐？丰满又妩媚，还很懂得照顾人乕，回家会问你先吃饭还是先洗澡的类型？还是那种青涩初恋的学生妹？傲娇又可爱，无论什么事情都围着你转，但就是不承认喜欢你……你最中意哪种？” 　　“我的感情问题怎么样，还有我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这些应该跟扎普先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吧？” 　　因为扎普话里越说越离谱的内容，雷欧不得不强忍着舌尖被咬到之后酸麻疼痛的感觉，强行开口回怼了一句。 　　“嘿诶？我作为前辈，关照关照你这么个新人也是分内之事嘛……等下！”扎普本来还在吊儿郎当的笑着，然而下一刻，他却突然表情一肃，一根鲜血组成的丝线从他指尖飞快弹射向公路地面。 　　“怎……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件发生吗？！” 　　雷欧虽然不怎么欣赏扎普对待感情和性的态度，但经历过昨天对阵魔神的事件过后，他还是很信任扎普实力的，所以听到对方突然出声让自己等下，雷欧瞬间捏紧了小电驴的车把手，眼睛也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朝四周扫视着，观察究竟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而结果却是…… 　　“嘿嘿，lucky~赚到了赚到了！” 　　扎普手指一弹，血液丝线瞬间回缩，一枚银光闪闪的硬币出现在他指缝当中。 　　很显然，他刚才让雷欧等下，只是因为想从公路上捡起这枚硬币而已…… 　　“竟然会对你抱有期待，确实是我太天真了……” 　　雷欧面无表情默默转回过头，扎普直接一手刀敲在了他戴着摩托头盔的脑袋顶上。 　　“喂，雷欧小子，对前辈用这种很失望的语气，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事情。” 　　“那你好歹也不要总是做些会让人感觉不着调的事情吧……” 　　雷欧撇了撇嘴，一边骑着小电驴，一边继续说道：“而且今天很早之前我就想说了，扎普先生，你要是想吃披萨可以自己点，为什么非要来抢我送给别人的披萨？这是外卖，你抢了我还要补钱的，哪有你这么坑人的前辈……” 　　“啊？你说什么？”扎普坐在小电驴后面，演技略显浮夸的左右摇了摇头道：“哎呀，风太大了，我听不见，你刚才有在说什么话吗？” 　　“……” 　　雷欧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没节操的家伙了，于是他决定不再做出任何理会对方的举动，可就在这时，路边停靠着的一辆服装运输车突然让他双手死死捏紧了小电驴的刹车握把。 　　“扎、扎普先生……那边，你能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 第十七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前篇·三 　　“那边？不就是一辆运送衣服的货车吗……” 　　扎普顺着雷欧扭过头的方向看了一眼，戴着鸭舌帽的工作人员正在推送着一列挂满服装的衣架进入车厢当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样之处。 　　“在你眼中，仅仅只是这样子么？”雷欧仍然一动不动注视着货车，不过他的眼睛此刻已经完全睁开了，环环相扣交叠在一起的义眼术式细微转动着，仿佛显微镜不断调整的镜头焦距一般。 　　“可是在我看来……那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神之义眼视角下，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蓝色光晕，而那辆货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由现世里的普通中包货车模样，摇身一变成了某种昆虫与机械相结合的异世界交通工具。 　　既然货车都产生了如此变化，那么被工作人员推送上货车的服装衣架，当然也变成了其他一些异形之物…… 　　比方说用以真空包装的商品货架，又比方说处于真空包装丏当中的、那些像是肉猪一样挂在货架上的——人类。 　　“……嗯？” 　　就在雷欧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所震撼之时，看守在货车前方的异世界人保镖突然像是有所察觉般，直接扭头往雷欧此刻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糟糕……被发现了！”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雷欧立刻闭上眼睛，然后毫不犹豫转回过头，直接扭动了小电驴的把手。 　　“扎普先生，请你坐好了，我现在要开始逃跑了。” 　　“雷欧，你这家伙……不会是刚才看到了什么吧？” 　　扎普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想要再次打量一下刚才只是随意一瞥的那辆服装运输车，然而随即映入他视线的，却唯有一道银白雪亮的森冷刀光！ 　　咔嚓—— 　　长刀出鞘挥斩，随后再收回刀鞘当中，全程……仅仅只用了普通人一转念的时间。 　　高手…… 　　小电驴哐啷一声摔在地上，扎普迎面扑倒在地，猩红血迹从他腰侧部位缓缓渗透而出，似慢实快的迅速在地面堆积成了一片温热血泊。 　　而雷欧……此刻他正被刚才看守在货车前方的那位异世界人保镖抓住脖颈从地上拎起来。 　　“竟然真的能看穿我们的幻术……小子，你很不一般啊？” 　　“放……放手……”雷欧双手抓紧异世界人的手指想要掰开，然而他的这点力气连给对方挠痒都嫌不够，即使雷欧已经用尽了全力，但异世界人却仍然丝毫反应都没有。 　　“雷欧……” 　　雷欧身后，躺在自身血泊当中的扎普撑着手掌努力往前爬行了两步，然后一把抓住了被掐住脖子举起来的雷欧裤腿。 　　不过就在下一刻，兴许是过重的伤势让他再也无法支撑，也或许是失血过多终于产生了效果，扎普抓住雷欧裤腿的那只手掌也无力松脱垂了下去，只留下雷欧裤腿上那道鲜血淋漓的手掌印，还在继续顽强而坚韧的存在着…… 　　“小子，算你运气不好，倒霉遇到了我们。”拎着雷欧脖子的异世界人保镖完全没有在意扎普的小动作，他刚才那一刀的手感，应该是切开了整颗肾脏和三分之一的腰部组织，单凭人类的身体素质，如此严重的伤势大概只需要几分钟到十几分钟的时间就会死得邦邦硬了，所以他也并不在乎地上躺着的那个将死之人此刻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有些东西你不知道的时候，还有可能活命，但是只要你成为了知情者……那么很抱歉，你的人生也将要就此划上终结了呢，这个道理无论是在地球、异界、还是名为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这个交界都市，都是从来未变的。”异界人戴着白骨面具的脸上，正中央被挖出了一个大洞，其中是他同样硕大的独眼，此刻正在直勾勾盯着不断挣扎的雷欧：“要怪，就怪你眼睛太好，看到了常人所看不到的、并且也不该被常人所看到的东西吧。” 　　话说完，异界人不再给雷欧继续交流的机会，身形一闪就带着他消失在了马路当中，片刻后周围逐渐有人聚集过来，看到躺在一片血泊当中的扎普，人群惊吓之余也有好心人赶紧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 　　“哎，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啊？” 　　距离人群一条马路牙子之外，陈默手里端着一杯包装有五花八门章鱼造型贴纸和印花的饮料，视线朝着前方骚动传来的位置看去。 　　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杯同样饮料的玛丽·麦克白也朝前方投去了视线，她如今的视力比以往好了至少一倍以上，透过人群缝隙，一抹猩红血色映入她眼底，而且听力大幅上升的耳朵里也隐约传来人群的议论声。 　　什么车祸，流血太多，会不会死了……之类的话。 　　“那边好像是有人出了车祸，没什么特别的，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嗯？车祸？” 　　玛丽本来是想打消陈默的好奇，让他别过去看热闹的，毕竟车祸现场这种血肉模糊的画面……作为女孩子来说，她的确是不怎么感冒的，然而谁知道陈默听见她这样子说之后，眼睛却瞬间就亮了起来。 　　“有意思，什么家伙这么倒霉啊，在交界都市出车祸？呵呵……如果肇事的是异世界车辆，这家伙可就要白白挨撞咯~” 　　现世发生的车祸逃逸事件尚且还能靠车牌号和车主信息绑定来进行破案侦查，但异世界的车可没有什么车牌号，就算有，十成里八九成也是伪造的，撞了人之后只要往异世界一逃，到时候两个世界隔着何止万水千山的距离？就算让世界上最优秀的侦探过来，除非对方主动自首，否则谁也别想抓出真正的肇事嫌疑人。 　　更何况，此刻躺在血泊当中的那个人，身份还极其的敏感，现世当中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有权限调取与他相关的任何情报…… 　　“还真是不幸呢，扎普君。” 　　陈默站在人群外围，目光略带几分戏谑注视着趴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银白短发男子，而跟在他身边的玛丽·麦克白当然也听到了他嘴里轻轻呢喃的声音。 　　“您……是认识这个出车祸的人吗？” 　　“啊，对，认识。”陈默一点没想隐瞒，他视线盯着正在挺尸当中的扎普，嘴角流露出蔫坏的笑容：“他的名字叫扎普，扎普·伦弗洛，至于身份么……大概算是帮派分子的一员吧？哦对了，他混的帮派叫莱布拉。” 　　……莱布拉？ 　　等等，莱布拉？！！ 　　听到这个名称的瞬间，玛丽·麦克白立刻就明白，自己似乎是摊上大事了。 第十八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前篇·四 　　莱布拉。 　　这个组织在赫尔沙雷姆兹的知名程度，正犹如他们的死对头十三王和各路诸如血界眷属之类的妖魔鬼怪一般，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算有人不关心莱布拉是个怎样的组织，但任何一条与莱布拉相关的信息都可以卖出上亿元天价，没有谁会真正对钱不感兴趣，尤其这还是一笔足以改变普通人平庸人生的巨额资产，而想要获得这笔奖金所需要付出的，则仅仅只是一条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传达出去的消息罢了…… 　　可以说，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座城市当中，每天都有无数人在明里暗里之中打听着与莱布拉有关的线索，也有许多自称是“知情人士”的迷之人员，因为谎称得到了关于莱布拉的一手消息，结果最终悄无声息消失在人海当中。 　　所以莱布拉这个组织，异常神秘的同时也可谓是广为人知，没有任何人了解关于这个组织的具体实情，但每个长期定居生活在赫尔沙雷姆兹的本地人都绝对听说过这个组织的鼎鼎大名，知道黑暗世界当中有一个名为莱布拉的组织在不断搅动着风云。 　　玛丽在赫尔沙雷姆兹居住了三年，从三年前的NY大崩塌事件伊始她就住在这里了，所以对于莱布拉这个组织，她当然也是常有耳闻。 　　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神秘度max的地下组织，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在自己面前突然揭开那层神秘面纱，露出其中隐藏着的真容来…… 　　而现在躺在公路血泊当中的那个银发男人，赫然就是神秘组织莱布拉的其中一位成员！ 　　还有就是扎普，扎普·伦弗洛，这是他的名字！ 　　光靠这条消息，玛丽就可以直接从地下黑市当中收获高达上亿元的天价赏金，这还不论扎普本人此刻就在位于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虽然不清楚这位莱布拉的强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才会弄成现在这么凄惨的模样，但他躺在地上全无任何反抗能力却是铁打的事实，如果玛丽直接把扎普本人搬走……一条关于莱布拉的犹如捕风捉影般的信息，都能够卖出上亿元的高价，那如果是莱布拉的成员本人呢？价值又会是多少？ 　　当然，玛丽是极少数的那种对钱不感兴趣的人，她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扎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为什么陈默会知道对方的身份？ 　　作为一位神灵，知道许多隐秘的事情很正常，但问题在于陈默向她介绍扎普时的口吻……那很明显是在介绍一位自己认识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还有那句【还真是不幸呢，扎普君】……除了陈默跟他相互认识之外，玛丽想不出别的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而陈默为什么会跟莱布拉的人相互认识？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异世界神灵的陈默跟赫尔沙雷姆兹最神秘的组织之一莱布拉混在了一起，两者都是极为麻烦又充满危险的存在，如果有可能的话玛丽对于其中任何一方都绝对不想沾染上丝毫关系，但现在事实却是……这两者全都跟她产生了交集。 　　陈默就不用说了，光是得知了扎普的真实身份这一点，玛丽就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黑暗世界的麻烦边缘。 　　“怎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扎普认识，对吗？” 　　就在玛丽哭丧着个脸的时候，陈默又继续开口说道：“答案很简单啊，因为我现在姑且也算是莱布拉的其中一员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哈……” 　　玛丽直接被整了个欲哭无泪，她是真的完全不想继续知道陈默跟莱布拉之间究竟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但是陈默丝毫不管她想不想知道，直接就自顾自说道：“我是以术士协会一级科研术士的身份加入进莱布拉的，在组织里面大概算是协力者一类的人员吧，你别看莱布拉整天搞得那么神秘的样子，其实这个组织里杂七杂八的各种协力人员还是挺多的，不过核心人物倒没几个……嗯，扎普他算一个。” 　　“原，原来是这样……” 　　强行被陈默告知了关于莱布拉的一些大概情况，玛丽恨不得自己耳朵是聋掉了才好，然而她现在听力好得跟反恐雷达似的，陈默就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听不见？ 　　“既然这位……扎普先生，他是您的同伴的话，您要先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吗？” 　　“处理？为什么要处理？” 　　陈默歪着脑袋奇怪的看了玛丽一眼：“虽然我跟他算是相互都认识吧，但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还是说难道你想让我去救助他？那就更没有什么必要了，他受的只是一些皮肉伤，流血这么多也只是看起来严重罢了，短时间内还死不了人，而且刚才我们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打过急救电话，再过两分钟救护车就该过来了。” 　　再过……两分钟？ 　　这么精确？ 　　玛丽有些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然后她瞬间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这家伙……虽然现在以人类的身份混迹在交界都市当中，但他的真身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异世界神灵，这点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忽略才对。 　　玛丽暗暗在心里警告了自己一遍，然后默不作声站在陈默身旁，跟他一起注视着公路远方一辆救护车呼啸驶来，车厢后门打开，几个白衣医护人员手脚麻利的把扎普搬上担架，又抬着担架回到了救护车的后车厢当中，前后时间不到五分钟，救护车就载着扎普离开了这段公路，只剩下那滩猩红血迹还证明着刚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惨案事故。 　　“行了，走吧，回医院了。” 　　救护车离开之后，周围聚集的人群逐渐散去，乄陈默也扭头朝玛丽说道。 　　“这就，回去了……？”玛丽手里端着买来之后还没喝过几口的饮料，神情怔然道。 　　“对啊，不然呢？”陈默嘿笑一声：“而且咱们的热闹可还没有看完……刚才的那辆救护车，你不觉得看起来很熟悉？” 第十九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前篇·五 　　熟悉……？ 　　自己，应该很熟悉吗？ 　　玛丽回忆了下刚才驶离的救护车型号，然后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个救护车……是从我住的医院开来的？” 　　“bingo，答对。” 　　陈默打了声响指，嘴角浮现出有趣的笑容。 　　“走吧，回医院去，别看扎普刚才那么惨的样子，其实他还蛮强的哦？所以应该不会太容易死掉吧。” 　　应该……不会……太容易死掉……还加个“吧”？ 　　玛丽脸颊轻微抽搐了一下，您到底是真对这个叫扎普的先生很有信心呢，还是在拐弯抹角的……损他？ 　　姑且算是真的很有信心吧…… 　　玛丽跟着陈默回到医院，她手里捧着已经冰化完了的饮料坐在走廊椅子上，而陈默则只身一人进入到了病房当中。 　　“扎普君~摩西摩西，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默站在病床旁边叫了一声，扎普连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又随手拿起床头的一份病患报告……嗯，检查结果是仅仅只有一点失血过多而已，其他方面都并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失血过多的话，姑且不论以扎普这种非人的体质是否会导致昏迷，光说普通人，送到医院来一通治疗，现在差不多也该醒了啊？ 　　可扎普的情况却是一直都处于深度昏迷当中。 　　这正常吗？这当然不正常，而更加不正常的，还有…… 　　陈默抬起头看向安置在病床旁边的输液架，上面挂着一个最大号的输血袋，里面已经走过了将近2/3的进程，并且这还是扎普到现在为止用过的第二袋，因为他失血量太多的原因，输血袋里面装着的是一半全血一半浓缩血红蛋白的混合血液，按最大号的输血袋容积来算，这些输进去的血液早就已经超过了他的总失血量，可该说诡异还是恶心吗……扎普到现在也还是重度缺血的状态，生命体征检测仪上失血过多的警告提示压根就没有停过。 　　“这么多的血，究竟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扎普躺在病床上挺尸，自然是回答不了陈默的问题，他自言自语问完后走到病房窗边，伸手一拉就打开了窗帘。 　　随着气流微微飘荡的窗帘背后，玻璃窗户并没有合拢，而是保持着开启的状态。 　　陈默饶有兴致打量着一根纤细到常人完全无法看见的猩红细丝，像柳絮般毫不着力在半空中来回飘荡着，而顺着这根细丝蔓延的远方，则是…… 　　“陈默？你怎么会在这里？” 　　病房内气流一阵扰动，珍像是浮出一层水面似的缓缓出现在空气当中，她目光扫了眼病床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下的扎普，然后抬头看向倚靠在窗边的陈默，继续问道：“扎普的事情，你知道了吗？雷欧被一伙犯人劫走了！” 　　“哦，那个啊？我知道。” 　　陈默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朝身后窗口的方向随便一指：“你要去找雷欧的话，建议尽快，劫持他的犯人目标似乎在【洞】另一边的异世界，现在差不多……哦不对，现在已经过了36号大桥，正在往通向永恒虚空附近列车站台的高速直行道上开。” 　　永恒虚空！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中心！ 　　同时……也是三年前那场臭名昭著的NY大崩塌灾害的起始点！ 　　听到从陈默口中以平常语气说出来的非常不得了的话语，珍眼神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犯人带着雷欧正在前往永恒虚空……你能确定吗？关乎到同伴的命运如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当然确定了，我好歹也算是一级的科研术士吧？”陈默咧嘴笑着让开窗口：“还是说……其实术士协会认可的一级术士，现在已经不具备让人信赖的含金量了么？” 　　“并不是，只是确认一下……” 　　听到陈默自信肯定的话，珍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可是，犯人为什么会劫持雷欧去那种地方？永恒虚空附近的列车站台……难道说？！” 　　“没错，就是那个难道说了。”陈默吹了声口哨：“能从赫尔沙雷姆兹·罗特去往异世界的途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整个城市中央的【洞】，而洞内始终弥漫着大雾的永恒虚空，就是异世界列车的始发站台……那群劫持了雷欧的异世界人，大概率是想直接带他回异世界去哦。” 　　珍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异世界跟地球的结构不同，那是一个多维度空间交杂并且力量混乱的地方，人类对于异世界的探索至今都还只停留在表面，换算成数据的话，大概连5%都不到，而雷欧如果真的被带到了异世界去……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重新回到地球上来了！ 　　“事情，糟糕了。” 　　“别急嘛，其实也没有糟糕到你想的那种程度。”陈默伸手拍了拍窗沿，目光从珍转移到扎普身上：“雷欧被劫走之前，扎普在他身上稍微留了点小标记，所以现在找到他的位置也并不算什么难事……重要的是你们打算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情？” 　　“扎普……？” 　　随着陈默的话，珍意外看了眼仍旧挺尸的扎普，这个轻浮又粗俗的男人……今天竟然意外展现出了靠谱的一面？ 　　不过这样的惊讶在珍那里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时间，事情分轻重缓急，现在首要之事还是先救回雷欧，毕竟……他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身怀重宝（神之义眼）的普通人，落在那种穷凶极恶类型的异世界人手中，每多耽搁一秒都是对他生命的极大不负责。 　　珍直接拨通克劳斯的电话，简单说明情况之后，克劳斯那边也给出了处理办法的回应。 　　“追！” 　　莱布拉的成员，每一位都是志同道合的同伴，是犹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至少对于克劳斯来说是如此。 　　所以，他要亲手把雷欧救回来……并且给予那些胆敢将触手伸及自己“家人”的胆大包天之辈，以雷霆万钧般的打击！ 　　“呼……” 　　挂断电话，珍长长吐出一口气息，她目光稍微在陈默身上停留了一下，似乎重新开始认识起这位被人狼局长强行塞给自己的、来自术士协会的协力者，下一刻，珍低下头，目光落在扎普脸上。 　　就在她刚才挂断电话的时候，扎普已经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 　　“别搞砸了啊，犬女。” 　　要是搞砸了我就搞你……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不过雷欧被那个用刀的异世界人当着自己的面劫持，到现在仍然是生死未卜，扎普难得失去了吊儿郎当的心情，所以话出口也变得正经严肃了起来。 　　“……” 　　珍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作出任何保证或者承诺，只是脸上本就非常凝重的表情当中又掺杂进了几分决绝的意味。 　　看到她的表情，扎普直接抬起手，将一直钉在他掌心根部吸血的特制打火机打开，火焰哄的一声腾起，然后一根细长火蛇速度极快的沿着窗台蹿出了病房。 　　与火蛇一同离开的，还有直接开启了人狼特殊能力——【不可视】状态下的珍。 　　“陈默，你这家伙……”眼看珍追着火蛇离开了病房，扎普双手一撑，就从躺在病床上的姿势变成了靠坐：“之前在马路上你明明认出了我，为什么不出手救我？只在一边看热闹很好玩吗？” 　　“咦？那个时候原来你是有意识的啊？”陈默露出一脸故作惊奇的表情：“我还以为你真是重度失血晕过去了呢。” 　　“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你能看到我用血法留下的空斩丝，难道还看不出我是心神都用在维持空斩丝上面，所以才会昏厥不醒的吗？”扎普语气不善道：“刚才你跟珍说的话提醒了我，你这家伙，你可是术士协会正式认定的一级术士啊，就算只是科研类型，但治疗用的各种术法肯定还是会一些的吧？还有，你明明知道雷欧被异世界人劫走的事情，也能看见我留下的空斩丝，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陈默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拜托，扎普君，我还以为你能明白呢……当时我身边可是有一位长相可爱的女生哦？约会中途把女伴抛下，这可是很失礼的一件事情。” 　　“失礼……所以同伴的安危与什么狗屁失礼比起来，你就选择了对雷欧见死不救？” 　　扎普说着攥紧了拳头，挂在输液架上的血袋当中，剩余血液突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病房内逐渐上升的温度。 　　斗流血法，火神！ 　　“知道吗，陈默……像你这种类型的人，其实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准确点说，从你加入莱布拉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狠狠揍你一顿！而今天，我觉得就不错……” 　　就在扎普即将唤醒血液里沉睡的血法术力之时，陈默突然噗嗤嗤笑着摆了摆手。 　　“揍我就算了吧……扎普君，你这么认真的样子虽然很不错，但我可没有欺负一个病人的爱好，等什么时候你身体彻底养好了，再想挑战我的话，我绝对会好好让你明白一下一级术士的含金量。” 　　“喂，你这家伙！害怕了就直说啊，我身体没问题！”扎普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倒是你，别以为一级术士就可以通杀天下了，斗流血法的厉害之处，你根本就不明白！” 　　“好好……是我不明白，我浅薄，我道歉，这样行了吗？”陈默耸了耸肩，靠在窗边说道：“况且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吧？” 　　“误会？”扎普站在病床上双气叉腰，一脸的义正辞严道：“见色忘义，我能对你有什么误会？” 　　“NO、NO、NO，你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就是对我的误会了。”陈默摇了摇头：“与活泼可爱的妙龄少女相约结伴而行，这是人生乐事，也是风流雅事，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色呢？太低俗，太浅薄，再者说我也并没有忘义啊，难道你忘了最先到病房里来看望你的是谁了吗，扎普君？” 　　“……” 　　扎普被陈默这句话堵得声音一窒。 　　确实，最先来病房里看望自己的，是他陈默，而不是珍…… 　　“我不当场救治你，只是因为人多眼杂罢了，术士的治疗术法虽然动静不大，但若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顺藤摸瓜暴露了你……甚至是克劳斯老板的身份信息，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啊。”陈默说着忽然话音一顿。 　　“而且当时已经有人打了医院电话，你身体也没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与其当场救治你，我判断更好的处理办法是等医院的救护人员过来，然后再跟来医院看看你的具体情况如何。” 　　“那……雷欧呢？” 　　被陈默的解释堵得哑口无言，扎普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不过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而是变得缓和了许多。 　　“雷欧么……你能在他身上留下血法印记，用空斩丝作为追踪依据，难道我就不行了吗？” 　　陈默笑着打了个响指。 　　啪！ 　　——嗡！ 　　病房半空，一道淡蓝色光幕弹出，光幕画面一分为二，左边是一辆每隔十几秒就会变换一次车体外形的车辆，而右边则是…… 　　“雷欧？！” 　　看着画面右边被绑起来的熟悉少年，扎普不由得惊叫出声。 　　“现在你明白了吗，扎普君。” 　　陈默笑容略带几分得意道：“真正的绅士，既不会抛下相约同行的女伴，也不会做出那种见色忘义的小人举动，而能够兼顾两者的智慧与能力，这同样也是组成绅士的一部分。” 　　话说得好有道理，但为什么越听越觉得奇怪…… 　　扎普这会儿已经没办法再对陈默横眉冷视了，毕竟他话说得在理，扎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是……陈默刚才的那句话，他怎么琢磨都觉得，好像是在旁敲侧击的讽刺自己？ 第二十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一 　　医院病房外的走廊当中。 　　玛丽坐在长排椅子上，新生的心脏赋予了她迥异于平常的强大五官感知，视觉也好，听觉也好，还有嗅到空气里的气味，全都变得无比清晰，就像整个世界揭掉了一层毛玻璃般焕然一新，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感觉异常新奇……直到某个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等人吗，玛丽。” 　　“……只是在等一个朋友而已。” 　　玛丽视线盯着手里握着的饮料杯，虽然她语气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握着饮料杯的指尖却微微有些泛白。 　　紧张…… 　　她也不得不紧张。 　　一墙之隔的病房内，那位异世界的神灵如果跟她的“哥哥”遇上了，双方究竟会发生怎样的碰撞，又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到时候可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碰面…… 　　心里打定主意之后，玛丽扭过头看向来人，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却是被某种异类之物占据了身躯的家伙，威廉·麦克白，强行从脸上挤出笑容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威廉。” 　　“总是威廉威廉的，还真是难听啊，玛丽。”威廉脸上也带着笑容，不过那种笑却让玛丽看得遍体生寒。 　　真正的威廉……她的哥哥，是绝对不会露出这么恶意的笑容来的。 　　“我们好歹也是兄妹吧，要好好的叫我哥哥哦，玛丽。” 　　“哥……哥哥……” 　　玛丽低下头，音量很小的叫了一声，手里的饮料杯瞬间被她捏得更紧了。 　　而威廉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嘴角笑容的弧度略微扩大：“这样听着舒服多了，玛丽，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做的，而且……视你完成的程度不同，如果做得好的话，我就把哥哥还给你哦。” 　　“你，刚才说什么……？！” 　　威廉话音刚落，玛丽整个人都仿佛遭受电击般猛烈颤抖起来，她扭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对方笑容戏谑而又玩味的脸庞，声音打着哆嗦道：“把哥哥，还给我？” 　　“对，只要你好好替我完成这件事，你的哥哥，我就还给你。” 　　威廉轻轻点了点头，与玛丽截然不同的碧蓝眸子仿佛正在闪烁着微光。 　　“这件事情就是……今天晚些时候会有一位名叫雷欧纳鲁德·渥奇的少年住进这家医院里面，他大概要在医院待三四天才能痊愈出院，而在此之前，我要你跟他成为朋友，一点点获取他的信任，然后……把他的眼睛拿来给我。” 　　“眼睛……？” 　　认真听着威廉要求的玛丽表情一僵，她脑海当中瞬间跳出来无数血腥的画面：“可是，如果挖掉眼睛的话，那他不就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吗……” 　　“放心啦，不是让你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威廉摆了摆手：“再说，我要他的眼睛又有什么用处，只是最后会用一些小手段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视力而已，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这样的话……那我答应你！” 　　玛丽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双眼眉心紧皱盯着威廉说道：“不过你也要言而有信，我帮你做好这件事，你就……” 　　“我就把你哥哥，还给你。” 　　威廉从椅子上站起身，转到玛丽正面，弯腰低下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我说到做到，玛丽，你的朋友快出来了，你还是赶紧整理一下表情比较好，毕竟……他眼睛应该还挺毒的吧，要是让他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对大家都不会太好呢。” 　　“我，知道的。” 　　玛丽伸手在脸上搓了搓，放下手时，身前已经不见了威廉的踪影，而紧接着旁边病房的房门也被人拉开。 　　“陈默先生……您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玛丽转过头看向来人，表情像是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差不多处理好了吧。”陈默走到玛丽旁边，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眼眶有些红，刚才哭过了？” 　　“诶……？可、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玛丽赶紧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恢复了正常。 　　“没睡好么，那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好……” 　　看着陈默转身离去的背影，玛丽突然有种想要向他求救的冲动。 　　如果，向这位异世界的神灵大人求救的话…… 　　不，不行！ 　　威廉……哥哥还在那个家伙的掌控当中，自己只要做好他让自己做的事情就足够了，其他任何可能会让哥哥陷入到危险当中的举动，都是……不必要的！ 　　玛丽缓缓收回无声朝前伸出的手臂，左手紧紧抓住手腕抱紧在胸前，一行清澈泪珠沿着脸颊迅速滑落，她却仿佛毫无察觉般目光呆呆盯着医院走廊的地面。 　　“哥哥……” 　　陈默走出医院，抬起头仰望着笼罩整座城市的大雾，嘴里轻声呢喃道：“绝望王么……干嘛非要来招惹我呢？” 　　“您的威名和厉害，飞姆托已经告诉过我了，不过我可没有想要与您为敌的意思。” 　　医院旁边的柱子上，威廉·麦克白背靠着支柱，双手揣在大衣外兜当中，目光直视着陈默说道：“我不知道像您这种位格的神灵究竟为什么会以真身降临到现世这座城市里来，不过无论您有什么目的，我都绝对不会拦在您的道路前方。” 　　“哦？是这样吗？”陈默微微侧过头，眼底一抹银辉闪过：“那你知不知道，玛丽是被我庇护着的人？” 　　“玛丽啊……”威廉摊开双手做了个无辜的动作：“我这具身体的血缘妹妹，玛丽·麦克白，既然知道她跟您有关系，我又怎么敢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呢？您多虑了。” 　　“你最好是不敢。” 　　陈默转头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前最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绝望王，或者我该叫你……” 　　——嘟！！ 　　一辆重型装运货车行驶过公路，剧烈的鸣笛声淹没了一切，等到货车行驶过后，陈默已经说完了名字，而威廉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此刻全然变成了凝重。 　　“如果你敢随便乱伸爪子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你的神髓本源挖出来全都敲吸干净，就当是无聊时找点零食来吃了，呵呵。” 　　陈默留下这句话就坐上了出租车，没有再管威廉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师傅，去异界监狱。” 　　“好哟！” 　　司机一脚油门，出租车直接驶离了医院门前。 　　异界监狱。 　　虽然名字叫异界监狱，但其实并非设立在异界，而是专门用来关押异世界人犯罪分子的监狱。 　　出租车抵达异界监狱时，看守在监狱入口正门前方的两架巨大机动警察吓了司机一跳，陈默也没有强行要求他开进去，直接就在这里结账下车。 　　而看见他下车后迈步走向监狱入口，两架机动警察都同时朝他端起了枪口。 　　“站住，不许动，这里是异界监狱，闲人免进！” 　　“别这么紧张，两位。”陈默暂时停下脚步，伸手掏出一张证件：“我是术士协会的一级术士，来这里调查一起非法走私案件的具体情况，现在能让我进去了吗？” 　　“一级术士……？” 　　两架机动警察闻言同时放下了枪口，术士协会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地位非常之高，而术士协会内的一级术士也绝对不是他们这样在警察体系当中地位最低的机动警察可以得罪得起的。 　　左边的机动警察眼中冒出一束红色扫描光，在陈默手里的证件上快速扫过，然后他立刻退开一步让出了监狱大门。 　　“您请进，一级科研术士，陈默大师。” 　　“多谢。” 　　陈默收起证件，信步迈进了监狱正门，而就在他走进监狱还不到半分钟，一位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就追了上来，他身上穿着狱卒服装，不过胸口的铭牌却刻写着监狱长三个字。 　　“术士协会的陈默大师，是吧？”监狱长追到陈默身边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哎呀，大师年纪轻轻真是一表人才，没想到竟然能够取得一级术士的成就，实在让人佩服……不知道大师今天特意来咱们异界监狱，是要调查什么案件呢？小人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一桩走私贩卖人体的案子。”陈默挑眼看了看急着拍马屁表忠心的监狱长，继续说道：“主要犯人有两个，应该就在今天中午送过来的，能带我过去看看他们吗？” 　　“啊，那起案子么？当然没问题了，我这就带您过去！不过……” 　　监狱长说到这里，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不过，案子的犯人有一位可能会比较……呃，比较危险，所以您最好不要过多的接近他们，否则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危险……” 　　“出了意外也跟你没有关系，放心吧。”陈默淡笑着瞥了眼目光左右飘忽的监狱长：“再说了，我可是术士协会的一级术士，你们监狱里最危险的那些犯人，有一大半都是被和我同样的一级术士给送进来的，所以我的安全问题倒不用你来担心，如果真有什么犯人能让我都出意外的话，那你们监狱也不可能关得住他。” 　　“是是，您说得对，是小人多虑了。” 　　监狱长再次擦了擦汗，直接带着陈默进入了整座监狱看守最为严密的区域。 　　哗啦、哗啦…… 　　两人刚刚进入关押犯人的走廊，旁边囚室就传来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 　　“监狱长，又带新人来了吗？嘎嘎嘎嘎……还是个小白脸，他犯了什么事，竟然也能跟我们关在一个地方！” 　　陈默闻声一转头，立刻看见囚室里面占据了三分之二空间的一位……或者该叫一坨肌肉巨怪，正在拖着庞大身体朝铁栅栏门口挪动过来。 　　巨怪身上捆着密密麻麻的数十根锁链，材质似乎像是金属，不过锁链表面却铭刻着某种散发出绿光的术纹。 　　“他是……？”陈默看着已经挪动到栅栏门边的巨怪，头也没回朝监狱长问道。 　　“大师，这家伙是曾经犯下连杀两千六百二十余人的恶性虐杀案件的犯人，猪穆·阿斯罗斯·达兰，您可千万别小看了他，要不是这些锁链在他身上附加了五百倍的引力，让他连稍微动弹一下都得费尽力气的话，恐怕整座监狱都要被这家伙给屠杀一空。” 　　“嚯，这么厉害？”陈默闻言又凑近了两步，与栅栏内的肌肉巨怪相距不足五厘米的相互对视着，然后继续问道：“杀了这么多人，他是有什么虐杀的癖好吗？” 　　“癖好……虽然也有这个原因吧，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监狱长话刚说到这里，囚室内的巨怪忽然嘎嘎怪笑两声打断了他：“主要原因？就让猪穆大爷来告诉你吧，小白脸！大爷我啊，那天只是因为突然想吃肉了，所以就把那座商场里的人类全部都宰掉了呢！嘎嘎嘎嘎嘎……那种细嫩的滋味，简直比世界上最厉害的厨师做出来的菜肴还要更加令人垂涎呢！” 　　“你喜欢吃人肉？”陈默听着肌肉巨怪的描述，表情丝毫不为所动道：“那你还记得当时吃掉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吗？” 　　“样子？猪穆大爷凭什么要记住那种东西？”囚室内的巨怪晃动着一身肉膘说道：“被吃掉的东西，就是食物，你会特意去记住昨天晚餐是什么样子吗？” 　　“嗯，你说得对。” 　　陈默点了点头，也没有因为巨怪的嘲讽而生气，只是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隔空点在巨怪的额头方向：“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记起那些被你吃掉的人长什么样子才比较好呢，毕竟就算是食物，你也要对他们怀抱有相应的尊敬之心，不是吗？” 　　“你这小白脸说的是什么鬼话？猪穆大爷听不懂！要不然你进这里面来再说给大爷我听一遍，也好让大爷重新回味回味那种美妙的滋味，嘎嘎嘎嘎嘎嘎！” 　　“大师，您别生气……” 　　肌肉巨怪的嘲讽，监狱长也听在耳中，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抬手擦了擦汗，小声道：“这里的这些家伙都是要被一直关到死为止的，您没必要跟他们……” 　　“无妨。”陈默摇了摇头，脸上仍然是平静的表情：“他身上锁链的术式，我再多加一重，没关系吧？” 第二十一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二 　　“这个……” 　　监狱长脸上刚擦干净的汗珠，随着陈默这句话瞬间又再次冒了出来：“咱们监狱里面关押犯人的设施，都是由术士协会一手布置下来的，如果随便乱改动的话……”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陈默摇头打断了监狱长的推辞：“毕竟我就是从术士协会过来的，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你应该相信一位一级科研术士的专业水准。” 　　“这……这个小人当然是深信不疑的，不过，不过……”监狱长脸上几乎都快维持不住笑容了：“不过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每个都不是普通的罪犯……” 　　“我知道，他们都穷凶极恶嘛。” 　　陈默呵呵一笑，指尖已经亮起了术力沸腾的微光。 　　“监狱长，你只需要尽管相信我就足够了。” 　　“大、大师……？！” 　　看到陈默已经开始隔空刻写术式，监狱长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一阵哆嗦，连屁股蛋子都夹紧了起来。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被关押在这个区域的犯人，可都不是普通罪犯那么简单，和猪穆犯下同等、甚至是更加恶劣罪行的犯人也比比皆是。 　　而和犯罪恶劣程度成正比的，则是他们性格上的扭曲，以及身具的强大能力！ 　　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的话，监狱长甚至都不祈祷自己能否留下个残尸，就现在他跟猪穆所处囚室之间的距离，恐怕十秒内他就会被狂暴状态下的猪穆撕成碎片！ 　　“监狱长，我都说了，你要对我有信心。”陈默头也没回的随口安慰了句此刻已经是汗流浃背的监狱长：“放心吧，我可是专业的。” 　　“您……您千万，要小心一点啊……” 　　事已至此，监狱长也只能满脸欲哭无泪的选择相信这位行为冒失的一级术士了。 　　论身份，他虽然是监狱长，但对方直接隶属于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最大的实权监管机构——术士协会，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而陈默的地位又岂止比他要大一级？ 　　论立场，作为一级术士的陈默确实是有权利、也有资格去改动囚室内部用以监禁囚犯们的术式的，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他是专业的，专业的事情就应该由专业的人员来做。 　　再者说，哪怕抛开身份和立场，但陈默此刻已经开始着手于术式的改写工作了，就算借监狱长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在眼前这种关键时刻插手去阻止什么，否则一个搞不好可能就会弄巧成拙，到时候才是真的死定了。 　　所以监狱长现在也只能夹紧屁股，不断在内心祈祷着这位从术士协会来的祖宗能够别搞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改写好术式离开这里。 　　“好了。” 　　两分钟过后，陈默吹了吹指尖残留的术力余辉，转过身对监狱长说道：“我在他的锁链上多加了一重术式，主要是能够让他强制性的回忆起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可怜人，放心吧，对锁链原本的功能没什么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陈默的话，监狱长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他不由得将视线越过陈默看向囚室当中，然而紧接着他却看见……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猪穆整个身躯都趴在囚室地面上，从他宽阔的鼻孔当中不断呼出燥热气息，而他的眼神此刻已经迷离了，表情惊恐得像是沉浸在最恐怖最无法自拔的噩梦当中一般，嘴里似乎还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不……不要……你们都滚开……都是幻觉，是假的……死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呵呵呵呵……幻觉，不是真的……滚啊……你们不要过来……！” 　　看着猪穆如此神经质的样子，监狱长转回头又看了眼陈默脸上平静得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做一般的表情，一股寒意直接从他脊背涌起。 　　这位……术士协会的大师，似乎并不像外貌看起来的那么和善啊？ 　　“我要找的异世界人不是他，咱们继续走吧。” 　　监狱长还在发愣，陈默经过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前者立刻打着激灵回过神来。 　　“好……呃，好、好的，大师您请往这边走！” 　　如果说刚才监狱长对陈默的客气还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的话，那么现在这份尊敬当中就已经是混杂有真正敬畏的情绪了。 　　在监狱长的带领之下，陈默很快就通过了大半座异界监狱，而在走廊过道的最深处，一间完全密封的囚室当中就关押着他此行的目标。 　　“异界幻术大师……不过现在却直接沦为违反克莱斯勒·加拉多那合约的危险罪犯了呢，具体罪行则是……走私贩卖人肉？” 　　陈默站在囚室前方，目光直视囚室内部浑身都被造型类似巨大铁块一样的拘束装置束缚起来的矮小异界人，在他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全包裹式的特制金属头盔，如此严密的器械管束，足以证明他比之前那个名叫猪穆的家伙还要更加危险许多的犯罪能力。 　　“啧啧啧，我倒是有些搞不懂了，那个叫猪穆的肥猪也好，还有你这样子的幻术大师也好，为什么都非要跟人肉过不去呢？吃人……对于你们这些异界人来说，人肉究竟有什么好吃的，才值得让你们如此的铤而走险？” 　　“噗哈哈哈哈哈……” 　　囚室内的犯人听到了陈默询问的声音，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低笑起来。 　　“我问的问题很好笑吗？为什么要笑呢？”陈默站在囚室门前不解问道。 　　“好笑，当然好笑了，不……应该说是可笑至极，噗哈哈哈哈哈！” 　　犯人足足笑了十几秒才停下来，他接着反问道：“在你们人类当中，不也流行着吃各种异族生物吗？据我所知，你们喜欢吃鲸鱼的脂肪，那是生活在海洋当中的一种与你们人类同属于哺乳类的生物，你们还喜欢生吃猴脑，而猴子则是地球自然生态环境当中与人类最为相似的生物，噗哈哈哈哈！” 　　“生吃猴脑，这种行为即使在人类社会里也是不被包容的行为，还有鲸鱼脂肪也是同样，只有少数地区和国家的人才会有捕捞鲸鱼进行食用的习惯，所以你问的问题并不能成立。” 　　“哈？是这样吗？”犯人嘻嘻阴笑着说道：“禁止、禁行，任何世界都有规则不允许的事情，但是光禁止就有用吗？禁止吃猴脑，可你们人类当中难道就真的没有生吃猴脑的人了吗，规则上的禁止从来都不会让一种行为消失，反而会使得它成为富豪们青睐不已的珍馐，你知道运送一个人类回异界，再经由专门的大厨精心烹饪之后，能够产生出多大的利润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陈默盯着正在侃侃而谈的罪犯说道：“利润大到，连像你这种幻术能力达到了覆写世界等级的幻术大师，都不惜铤而走险的程度，没错吧？” 　　“铤而走险？不不不，你又说错了！”犯人声音徒然变得尖锐起来：“你以为我走私过多少具人类的身体了？几十？上百？几千？不！错了，都错了！答案是十万！超过十万具你们人类的同胞躯体在我的幻术掩护下被运送到异世界，然后成为了各路富豪和大人物们的盘中珍馐！荣耀！这是你们人类的荣耀！而我只是随便用一用幻术，就把你们人类完全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这怎么能算是铤而走险呢？进出现世与异界相连接的通道，对我而言就像是进出家里的后花园一样，噗哈哈哈哈哈哈……” 　　十万…… 　　陈默闻言侧头看了眼身后又在擦汗的监狱长：“他车上一趟总共运送了多少受害者？” 　　“这，这个……查出来的是七十八具真空冷冻状态下的人类尸体，因为车里加装了空间扩展的术式，所以实际上比看起来更加能装……” 　　“行了，我知道了。” 　　从监狱长口中问出具体情况，陈默目光重新落在囚室内的犯人身上：“一趟七八十人，要走私十万具人类尸体，起码也得运送一千多趟……大崩塌发生以来的这三年，你还真是一天都没有歇息啊？” 　　“噗哈哈哈哈，你总算是说对了一点，小子，三年！整整三年时间，你们人类的术士和其他能力者，竟然没有任何一人察觉到我的幻术，就让我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你们人类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法令严禁的人肉走私生意，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铤而走险吗？” 　　“嗯，觉得哦。”陈默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毕竟，现在是你被关在监狱里面，而我站在监狱外面，并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直到临死前你都会一直被关押在这里，永远没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 　　陈默的这句话，让犯人没办法再阴笑出声。 　　一直被关押到死…… 　　对于像他这种顶级幻术大师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是比这个惩罚还要更加严酷的了。 　　“牙尖嘴利的小子……”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囚室里才终于再次传来罪犯的声音。 　　“说说看吧，你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嗯，只是希望你帮我一个小忙。”陈默毫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由：“既然你能够施展达到了覆写世界等级的幻术，那么你的大脑和灵魂也一定是同样达到了可以承载世界级别信息量的容积才对。” 　　“你想借用我的幻术？”罪犯话音微微上扬起来：“可以，我同意了，不过你也要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才行。” 　　“条件？什么条件？” 　　“帮助我减刑！”罪犯戴着金属头盔的脑袋直勾勾对着囚室外面陈默所站的方向：“能让监狱长对你这么客气，而且还敢带你进来监狱里关押最危险犯人的区域，你身份肯定不简单……只要你答应帮我减刑，五十……不，一百年，一百年内只要能让我重获自由，我就帮你这个忙！” 　　“你想减刑……”陈默话音微微一顿：“很遗憾，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拒绝完罪犯希望减刑的请求，陈默又继续说道：“还有，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两件事情，第一，我不是想要借用你的幻术，我只是单纯对你的大脑和灵魂感兴趣而已，还有第二……我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找你借用什么东西，或者征求你的什么同意，所谓的希望你帮我一个小忙，只是在通知你而已。” 　　“小子，你……” 　　罪犯听到这里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然而他浑身都被特殊抑制装置束缚起来，此时此刻就连逃跑都没有办法做到。 　　“根据克莱斯勒·加拉多那合约，我是受到法律保护的罪犯，我没有越狱也没有闹事，你……你无权在我接受监禁期间对我进行任何性质的伤害或者侵犯行为！这是违法的！” 　　“克莱斯勒·加拉多那合约啊……” 　　陈默呵呵一笑：“就是那个严令禁止了人肉贩卖和走私人类生意的合约嘛，我当然是知道的。” 　　“不过……” 　　万事都怕一个不过，陈默转头盯着监狱长说道：“今天下午监狱里发生了由覆写世界等级的幻术造成的大暴乱，后续经过核实，引发暴乱的犯人系人肉走私案件的主犯，而我作为术士协会的一级科研术士，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监狱现场，对引发暴乱的罪犯进行了二次封印加固……回去之后记得报告要这么写，知道了吗？” 　　“呃……知、知道了。” 　　监狱长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大汗淋漓过，而听到他们两人毫无遮掩的交流，囚室内的罪犯立刻大声叫喊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犯罪行为！是犯罪！监狱长，你知法犯法！我要检举你们！” 　　“省省力气吧，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今天之后我还会给你留下检举别人的能力？” 　　陈默手指一弹，空气当中术力随之流动，囚室铁栅栏咔嚓一声打开。 　　他缓步走进囚室房间，浑身上下逐渐开始散发出星星点点术力凝结的光辉…… 第二十二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三 　　轰隆！！！ 　　硕大银蛇划破天地，在漆黑夜穹当中瞬间扩散交织出万千道密密麻麻的银紫电网。 　　葛丽姆·苏丹神情呆滞站在一片断崖之上，从不远处的崖边向外展望，无尽林海静谧隐匿于深沉夜幕当中。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漆黑苍茫的天地，撕裂夜穹的鸣雷，悬崖之上疾风呼啸，葛丽姆能感觉到脚下微微松软的泥土，风中隐约传来森林与大地的气息，周遭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仿佛确实就是置身于如此一片天地当中一般。 　　然而葛丽姆清楚的记得，自己之前应该是刚在家中卧室的大床上睡下不久才对，柔软的床垫，温暖的枕被……可为什么此时此刻却会出现在眼前这样完全令他感到陌生的地方？ 　　梦？ 　　可周围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葛丽姆绝对不相信这会是什么梦境。 　　如果不是梦的话，难道自己被绑架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值得被绑架的人，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也没招惹过什么仇家，平时都在快餐店里打工赚取些零钱，而且那点钱也仅仅只够勉强维持他的生活开销，除了异界人的身份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能够值得让自己被绑架的理由了。 　　毕竟，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座民族与信仰都极为混乱的交界城市当中，确实也是有那种极端仇视异界人的人类民族主义组织存在的。 　　所以说，自己是被那种崇尚极端民族主义的组织给绑架了？ 　　这个念头仅仅只在葛丽姆脑海当中存在了极为短暂的一瞬间，下一刻，回过头看着身后整片断崖上躺满一地的地球人与异界人，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迷茫当中。 　　“啊……头好痛……” 　　“呜嘤……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靠，老子穿越了？！” 　　“whatfu****************？” 　　“私密马赛……” 　　“雅蠛蝶……” 　　“哈喽哈喽？excuseme，baby，他们都叫我king……” 　　葛丽姆是断崖上第一个醒过来的人，而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后面那群躺在地上玩叠叠乐的地球人与异界人也相继清醒了过来，刹那间，各种千奇百怪的语言绘织成一片嘈杂噪音的洪流，每个人都是一副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如同最先清醒过来的葛丽姆·苏丹一般。 　　“所以说，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望着眼前已然乱成一锅粥的众人，葛丽姆不由得再次满脸呆滞的自言自语着，问出了刚醒过来时的那个问题。 　　…… 　　冰冷，抖动！ 　　“啊……！！” 　　苏小小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毛绒睡衣和同款睡裤，头上还戴了个风格非常可爱的小兔帽子，显然这一套装备是她每晚入睡时的标准配置，然而此刻她清醒过来的地方却并不是家里温馨又甜美的粉红卧室。 　　高楼大厦林立的现代化都市，随处可见交错闪烁的霓虹灯光，冰冷坚硬的公交车底板随着车辆的行驶而微微颤抖着。 　　苏小小鸭子坐在公交车的中间过道上，表情还带着几分刚睡醒时的迷茫，她缓缓从车窗外的都市夜景当中收回视线，目光逐一扫过同样搭乘在公交车上，此刻或是站立或是坐下的那群乘客，而车上的乘客也有不少人在打量着她。 　　“哟，小妹，你是这次来的人里素质最差的一个！” 　　一道轻挑的少年声音传来，苏小小闻声回头，只见侧后方靠近走廊的座位上，染了一头金毛还戴着唇环和鼻钉的异瞳少年正在朝她露出坏笑。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反正肯定是不到二十，毕竟……他身上穿着的那一套萨菲罗斯cos服，身为前资深宅迷的苏小小瞬间就辨认了出来，很难想象成年人会这样子穿搭，而且对方长相也确实是挺显脸嫩的。 　　“我，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吗？”完全不知道状况的苏小小声音弱弱询问道。 　　“你是在……”染着金发的唇环不良少年眼珠一转：“一场神魔策划的游戏当中！” 　　“神魔……？！” 　　苏小小倒抽一口凉气，这句话如果是在别的地方说出来，她肯定会觉得对方说不定是脑子有点毛病的，但……要知道她不久前还是睡在家中的卧室里面啊，而她家所在的城市，名字叫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H·L作为交汇着现世与异界的区域，出现神魔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如果真是神魔的话……那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在不知不觉当中被挪移到眼前这辆公交车上面来了。 　　苏小小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目光再次看向车窗外面：“怎么办，怎么办啊……神魔策划的游戏？肯定会很危险吧，一不小心就会死的吧，而且我还是素质最差的一个，我不想死啊……” 　　“你真信他的话，那你确实是要蠢死了。”就在苏小小泪眼汪汪就要哭出来时，旁边站着的一个身穿西装的黑发青年冷笑一声说道。 　　“诶……？” 　　苏小小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表情茫然的转头看向说话的青年，然而对方此刻却已经闭口不言了，于是她又转回头看向金发唇环的不良少年：“我……我蠢死了吗？” 　　“嘁……” 　　不良少年表情不爽的切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脑袋后面，朝着中间走廊的方向搭了个二郎腿：“啊啊，多管闲事的大叔，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非常讨厌吗？还有你也是，那个大叔虽然讨厌，不过话倒是没说错，你确实是蠢透了呢。” 　　“所以……你刚才是骗我的？” 　　苏小小这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她眼中再次浮现出泪花，而不良少年则表情烦躁的皱起了眉头：“喂喂喂喂！你能不能别露出一副受欺负了的样子？我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是你自己蠢才会相信的好不好？” 　　“那……那说我是素质最差的一个呢？” 　　“那只是一本小说里的梗啊，梗懂不懂？无限**，看过没？”不良少年嘴一撇，语气不耐道：“谁让你是这辆公交车上最晚醒过来的人，所以我就顺口一说咯。” 　　“怎么这样……好过分……” 　　苏小小鼻子一抽，不过看着公交车上许多正在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地球人与异界人，她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而是朝不良少年继续问道：“那，那你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你问我？”不良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露出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我要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会跟你们一起被困在车上吗？” 　　“困……？” 　　苏小小敏锐的抓住了话里的关键字眼。 　　“啊，没错，被困住了。”似乎因为之前被西装男戳穿的事情，不良少年已经失去了继续捉弄苏小小的兴趣，直接开口道：“这辆车上的人是下不去的，无论是砸车窗也好，砸门也好，驾驶室也是完全密封起来的，别说进去了，就连究竟是什么人在驾驶这辆公交车都看不见，所以……” 　　不良少年话还没说完，苏小小就扭过头看向驾驶室，两面金属隔墙完全把驾驶室包围起来，让人完全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喂，小妹。”就在苏小小盯着公交车驾驶室发愣时，不良少年再次出声道：“既然认识了那就是缘分，刚才戏耍你是我不对，不过不打不相识，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小……” 　　下意识的，苏小小脱口而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小小？华夏人？”不良少年眼睛一亮：“好巧啊，我也是华夏人！你哪个省的啊？” 　　“……” 　　苏小小回过头，看着不良少年的金发和异瞳，表情很生动的诠释了疑惑的意思。 　　“这个是染的！”不良少年从额头拉过一缕金发，然后松开手呼的一声吹了口气，又把那一缕发丝吹了回去：“至于眼睛，这是戴的美瞳，怎么样？很酷吧！” 　　“不，一点都不酷，还有可能会得角膜炎。” 　　因为刚才被对方戏耍的事情，苏小小语气有些生气的回怼道。 　　“角膜炎？得了治好不就行了呗，还是帅更重要。”不良少年丝毫不以为意的咧嘴笑道：“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哪个省的啊？说不定咱俩还是老乡呢！竟然在赫尔沙雷姆兹也能遇到老乡，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 　　“谁要跟你有缘了？”苏小小扶着公交车底板站起身：“还有我家住在哪里也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诶？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苏小小差点被气笑了：“你会告诉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刚认识的人，自己家住在哪里吗？” 　　“好像，说得也对哦……？” 　　不良少年想了想，当即就准备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 　　然而就在他即将说出真名时，突然脸上表情一僵，紧接着原本生动灵活的眼神也变得略微不自然起来，视线斜着躲开了苏小小直视过来的目光。 　　“咳……你，你可以叫我……呃，叫我……绅士菌！没错，绅士菌！” 　　“绅士……菌？” 　　苏小小也被这个称呼雷到了，她有些疑惑的看着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的不良少年，或者该说是中二病的不良少年么？片刻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睁大眼睛说道：“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谁害羞……” 　　自称绅士菌的不良少年大声反驳道，谁知下一刻，正在平稳行驶当中的公交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刹停了下来。 　　——嗤！ 　　随着一阵阀门放气的声音，公交车后门直接打开，外面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站台。 　　【新手站】！ 　　“哇哦……还真是简单明了的名字耶？” 　　下车的人群当中，不良少年看着站台名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游戏那味道了，所以接下来是什么？丧尸怪物吗？还是说……” 　　——嗡！！！！ 　　霓虹都市上空，漆黑夜空不知道多少万英尺高的位置，一阵强烈的气流震动如同炸弹般爆开，震动引发的共鸣哪怕是在万尺高空之下，仍然瞬间让新手站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心脏仿佛被攥紧了一般。 　　这道震动不止出现在霓虹都市上空，还有雷蛇密布的断崖上空、无边无际的沙漠上空、汪洋之内的岛屿上空、庞大环形空间站外的宇宙深空、无数恐龙咆哮的侏罗纪时代上空、阴森恐怖气氛笼罩的古代日式村落上空……震动同一时间出现在数之不尽的场景内，然后一道身躯笼罩整个天穹与视野的红袍巨人朝着所有仰望者投下了漆黑阴影。 　　“欢迎你们，来到我的游戏！” 　　“我屮？还真是游戏！” 　　绅士菌这会儿已经快疯了，不过其他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仰起头，朝着夜空当中身高万丈的红袍巨人投去了震撼而又敬畏的目光。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梦境之主，这是我为你们所有人共同编织的一场华丽梦境，无论你们的身份是地球人，异界人，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身处在梦境当中，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这个华丽而又恢宏的梦境世界，享受一场又一场别开生面的刺激冒险，或者展开一次又一次新的人生……如何使用这份梦境游戏的礼物，全凭你们自己决定！” 　　“需要强制遵守的规则，有且只有三点：第一是时间流速，梦境和现世的时间流速是二比一，第二是感官反馈，无论快感也好，痛觉也好，最低只能调整到百分之五十，最高不超过百分之百，第三是入梦范围，只有身处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范围之内，才能够通过睡眠进入这片梦境游戏的国度！” 　　“最后，不用担心入梦会影响到身体的休息，当你们睡醒之时，迎接你们的将会是神清气爽的崭新一天！” 　　“庆贺吧——此刻，梦境之时已至！” 　　红袍巨人庄严宣告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苏小小动作僵硬的扭过头，看着满脸都因为过度兴奋而变得通红的绅士菌，语气迟疑道：“你……确定你刚才，都只是随口编出来骗我的谎话吗？” 　　…… 第二十三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四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只是随口一说的……” 　　绅士菌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买彩票中了三百万一样，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的潮红，看向笼罩整片天顶的红袍巨人的目光当中满是激动与狂热。 　　梦境！ 　　梦境之主！ 　　一场入梦之后便可以直接进入的华丽游戏！ 　　“这不就是刀剑神域的绿色安全破解版本吗？而且还附带无限内存的世界资源和完全媲美现实级别的显存！” 　　对于重度宅男的绅士菌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比有幸加入到这样一场梦境游戏当中更加令人兴奋的么？ 　　没有！ 　　什么魔兽*界，什么怪物*人，什么星际*霸，什么使命*唤，什么刺客*条，什么时间静止*园，什么千恋*花，什么美少女万*镜……对比起完全复刻现实里的感官与视野，并且资源包与自由度都是无限的梦境游戏来说，全部都是一坨翔！ 　　“梦境之主！何其伟大的神明！” 　　这一刻，虽然绅士菌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梦境之主的任何一丝信息，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全身心的成为梦境之主的狂热信徒！ 　　“还有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奇迹之城！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绅士菌原本只是跟几位宅圈同好一起来H·L旅游度假的，毕竟在这座现世与异界交汇之城，据说还有真正的猫耳半兽人女仆存在，而且各种两界文化在此地交汇融合，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二次元的宅文化圈，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早就超越了霓虹著名的秋叶原，成为新一代的ACG圣地。 　　然而让绅士菌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一次朝圣旅途，其中竟然还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巨大的惊喜！ 　　“决定了……我要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 　　夜空当中身高万丈的红袍巨人在宣告完之后就化作点点流光消散无踪，绅士菌也正是在这时突然出声说道。 　　“你……不是本地人吗？”苏小小目光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位中二不良：“我还以为你就是住在赫尔沙雷姆兹的呢，毕竟你身上的衣服……” 　　“这个啊，cosplay，知道吗？”绅士菌摊开双手展示了一下做工非常精细的这一套萨菲罗斯同款cos服，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人群当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真，真的是游戏啊？！竟然还有游戏面板！” 　　顺着骚乱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大概也是宅男的白人胖哥（因为穿着干物妹印花的衣服，所以宅属性一目了然）正在努力睁大自己眼镜后面小小的眯眯眼，此刻他浑身肥肉都像波浪一样抖动个不停，圆盘子脸上不断往外冒着细密汗珠。 　　而引起他如此震惊情绪的，则是在他身前半空当中飘浮着的一面淡蓝色光幕投影。 　　“游戏面板？” 　　苏小小虽然已经脱宅很久了，不过对于一些二次元的设定她还是有点印象的，当即就尝试着想要呼唤出自己的面板。 　　并起中指和食指往下一划，然后…… 　　“系统！”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苏小小表情有些尴尬的收起了手指，而在她旁边看笑话的绅士菌则是毫不留情嘲讽起来：“噗哈哈哈！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猜猜看，你该不会是在套刀剑神域里面的游戏面板呼唤方式吧？还有那个什么‘系统’？这是刀剑神域混血奇点网文吗？要不然你再试试喊一声深蓝加点？” 　　“……” 　　苏小小无话可说。 　　苏小小脸颊飘红。 　　苏小小恨不得，眼前地面突然出现一条裂缝，能够让她钻进去把脑袋埋起来。 　　“行了，苏小小妹子，看本大爷来给你展示一下正确的操作方式吧。” 　　绅士菌笑够之后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喊道：“个人面板。” 　　随着他话音落下，和刚才人群当中传来骚动的白人肥宅完全一模一样的光幕从他身前无声弹出，苏小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观察咯。”绅士菌一边满眼放光的扒拉着光幕面板，一边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看你的视野左上角，那里不就有个写着个人面板的光标吗？” 　　左上角……？ 　　苏小小眼珠一转，视线瞬间集中到了视野的左上角，然后她这才看清楚那里确实有个写着个人面板的光标，只不过因为周围霓虹都市的彩色灯光太过晃眼，而且光标本身也是白色半透明的样子，所以她之前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及时察觉。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关窍，她当即就羞红着脸小声喊道：“个人面板……” 　　——叮咚！ 　　清脆利落的提示音在苏小小脑海中响起，同一时间，淡蓝色的游戏面板光幕也从她眼前直接弹出。 　　【请决定你的游戏名称？】 　　此时此刻的面板光幕上，只有这样一行文字静静飘浮着，不过字体却是非常贴心的自动转换成了苏小小的母语——中文。 　　“名称吗？” 　　看着光幕给出的提示，苏小小念头一动，【苏小小】三个字就直接浮现出来。 　　【是否确定以“苏小小”作为今后进入梦境世界的固定名称？请注意，此项选择一旦确认，将会终生无法进行二次更改。】 　　“唔……确定。” 　　苏小小看了看鲜红色的警告提示，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选择了确认。 　　下一刻……【苏小小】三个淡白色的字体出现在了她头顶。 　　“我靠，你直接用现实里的真名做游戏名称？” 　　旁边看到苏小小头顶浮现出的名字，绅士菌整个人都蚌埠住了，他瞪大眼睛说道：“你要是在游戏里遇到点什么情况，别人直接就可以回现实顺着你的名字来找你了！” 　　“啊……？” 　　听到绅士菌急切的话音，苏小小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似乎确实是有些不对劲，然后她一扭头，立刻就看见绅士菌头顶的玩家名称。 　　【绅士菌、MR.L】 　　而苏小小自己头顶则是悬浮着【苏小小】这样的名称。 　　“……” 　　“……” 　　一时间，两人相视无言。 　　蚌…… 　　“我，我我我该怎么办啊？” 　　因为绅士菌一直都表现得非常适应这个梦境游戏的样子，所以苏小小不自觉就向他求救道。 　　虽然人类世界有法律这种东西存在，但在赫尔沙雷姆兹，无数人鬼难辨的危险分子混杂在正常人当中，其中有地球人，更多的当然还是异世界人，如果在梦境游戏里被某些危险分子盯上，那么回到现实当中对方顺着自己的真名寻找过来……那也绝对并非只是一句口头上的空话！ 　　而存在于赫尔沙雷姆兹的危险分子…… 　　就如同字面意思一样——危险！极度的危险！ 　　“没得办法，刚才你应该也看到确认提示了吧？一经确认，终生无法修改。”绅士菌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不过就在苏小小表情绝望之时，他又继续说道：“当然，改名字是没办法了，不过离开赫尔沙雷姆兹倒还是没问题的，按照梦境之主所说，只要你离开赫尔沙雷姆兹的城市范围，应该就不会再通过梦境进入到这个地方来了。” 　　“离开这座城市……？”苏小小眨了眨眼睛，然后表情直接由绝望变得崩溃起来。 　　她是父母离异的家庭，而且大学毕业之后早就已经自己独立出来了，随着三年前NY大崩塌事件引发的两界淘金热而进入赫尔沙雷姆兹这座城市当中闯荡打拼，辛苦奋斗三年，终于才花光积蓄买了房子定居下来，现在却告诉她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 　　她的工作基本盘在这里。 　　她贷款70%买的房子在这里。 　　她的所有社交圈子也都在这里。 　　让她离开赫尔沙雷姆兹，这无异于是直接剐了她身上的一层皮！ 　　“不过你也不要太悲观。”看着苏小小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绅士菌又话锋一转安慰道：“如果不想离开这座城市的话，别的补救办法，我想想……有了！你可以直接去改名字啊！我是说现实里的名字！” 　　“改，名字？” 　　绅士菌的话让苏小小眼神一亮。 　　虽然改了名字也会带来其他的诸多不便，不过总比直接离开赫尔沙雷姆兹要好吧？ 　　“甚至你连改名字都不需要，毕竟这只是个游戏，如果你表现得低调一些的话，或许也没有什么危险分子会盯上你呢？”苏小小目光越来越亮，绅士菌继续安慰道：“而且既然是游戏，就一定会有各种各样功能的游戏道具吧？现在或许还说不好，不过以后肯定会出现能够更改玩家名称的游戏道具的！” 　　“那样的道具……就算真的出现了，也一定会很珍贵吧？” 　　苏小小表情有些黯然：“我又不是什么游戏高玩，现实里也没太多钱，每个月还要还房贷，怎么可能购买得起改名道具……” 　　“嗯？？” 　　听到苏小小自艾自怜的话，绅士菌忽然表情一动：“你……在赫尔沙雷姆兹不是租住？而是买了房子的？” 　　“嗯，半年前刚买下来，贷款70%，十五年还完，每个月都有一笔很大的房贷，剩下的钱扣除生活开支，勉强只够存一些零花而已……” 　　“足够了！” 　　谁知苏小小话音刚落，绅士菌就直接面色惊喜道：“改名道具……我是说以后如果真的出现了改名道具，我帮你拿到手，怎么样？” 　　“你……？”苏小小盯着面前一副不靠谱模样的绅士菌，表情有些不信。 　　“喂！我可是要帮你啊，你这算什么表情？”绅士菌仰起脸颊，语气里充满着某种成就感与骄傲说道：“我可是在圈内号称游戏百解的攻略专家，只要是游戏，无论任何类型，到我手中都会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我完美攻略下来！” 　　“你……竟然这么厉害？” 　　该说是人不可貌相吗？ 　　但苏小小看着绅士菌的样子，怎么都不觉得他会是什么厉害的家伙。 　　而绅士菌只是抬手捂住脸颊，从指缝当中露出一双锐利并且充满自信的眼神：“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你不能质疑我在游戏上的统治力！没错，我就是攻略游戏的神！” 　　“呃，好吧……” 　　虽然暂时还是不太相信绅士菌自称攻略游戏之神的实力，但苏小小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所以只能选择相信他。 　　“你帮我的话，需要我给你什么报酬吗？钱？我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存款里也没有太多钱的……” 　　“不！不需要钱！”绅士菌放下捂在脸上的手掌，表情又变回中二不良的样子：“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我只是需要一个住下来的地方，你家里应该还可以再多住一个人吧？” 　　“可……”苏小小正准备说可以，一道青年男人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一个男生，住进不是女朋友关系的女孩子家里？亏你也说得出口。” 　　“啧……！” 　　眼看着今后在赫尔沙雷姆兹的住宿问题就要得到解决，结果却突然被别人横插一脚打乱了局面，绅士菌一脸不爽的扭过头，目光充满攻击性看向出声的那人。 　　“怎么又是你啊，多管闲事的大叔！有人告诉过你，管太多闲事会遭报应的吗？” 　　“三点。” 　　之前公交车上站在苏小小旁边的西装青年竖起三根指头：“第一，我这不叫多管闲事，这叫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第二，我平时的工作就是处理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所以无论你有什么报复的手段，都可以尽管朝我身上来，我一并都接着，第三……我今年刚满二十一岁，你应该叫我先生，或者哥哥，而不是大叔。” 　　青年说话的同时回转过身，笔挺西装、光亮皮鞋、黑色短发留了个非常精干的寸头，配合上他冷淡又硬挺的五官，更显得有种社会精英的不俗气质。 　　【秋收】 　　青年头顶悬浮着的玩家名称，和苏小小、绅士菌一样，都是中文。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悯农？” 　　苏小小嘴里轻声呢喃道，而绅士菌则更加不爽的皱紧了眉头：“什么春种秋收……文绉绉装模作样的家伙真是哪里都有，我跟苏小小说话有你什么份？你是太平洋来的警察吗？” 　　“嗯，确实不是太平洋来的警察。” 　　玩家名称是秋收的青年面对着一脸不爽表情的绅士菌与眼神有些迷茫的苏小小，停顿两秒后继续说道：“不过是H·L·P·D特殊部队的警察，你有什么问题吗？” 第二十四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五 　　警察……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是非常具备威胁力的身份。 　　听到秋收自报身份的话，苏小小还好，只是感觉有些意外的“诶”了一声，而从公交车上开始就一直跟秋收很不对付的绅士菌已经是脸色难看的后退了两步。 　　“你……你这家伙……你是在威胁我吗？身为警察想要跟一般普通市民干一架吗！混蛋！” 　　“低级的话术。”秋收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他目光由上至下俯瞰着身高明显低他一头的绅士菌：“如果你是打算用这种低级的话术来激怒我，那我也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没有任何作用了，你以为H·L·P·D特殊部队每年要处理多少起麻烦的案件？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相比起来，你再怎么想要激怒我都是无济于事。” 　　“警察……警察就了不起吗？这么趾高气扬的样子，拽什么拽……” 　　绅士菌说话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年轻人本来就好面子，更何况还是当着一位女生的面？ 　　不过苏小小倒是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那个，绅士……菌，你最好还是不要在警察先生面前这么说话比较好……” 　　“说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还可以把我抓起来吗？”绅士菌目光斜瞥着站在一旁的秋收，语气挑衅道：“别以为你是警察我就害怕你了！你们赫尔沙雷姆兹的法律，难道还能管得了我一个外地来的游客？顶多把我遣返回去罢了，谁怕谁啊？” 　　“外地人我确实是管不到。”秋收环抱起双臂，表情冷漠而又平静道：“不过你刚才不是说，想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吗？” 　　“蛤……？” 　　刹那间，绅士菌浑身打了个哆嗦，盯着秋收的双眼也一下子瞪到最大：“你，你真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我没那么无聊，只不过是提醒一下你，说话要注意轻重，不然哪天惹到什么危险的人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秋收从绅士菌身上收回目光，唤出梦境游戏的个人面板开始研究起来。 　　梦境之主…… 　　又一位异界降临的神灵吗？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这摊浑水，恐怕是又要被搅得更乱了。 　　与霓虹都市同样处于一整块梦境世界当中的侏罗纪雨林，克劳斯轻轻伸手挡开面前遮蔽视野的巨大灌木阔叶，在他前方大概百米之外，一块如同蓝宝石般散发出迷蒙光泽的湖面静静坐落于林间空地当中，湖泊周围聚集了零零散散几十头草食性与杂食性的恐龙。 　　“克劳斯先生，情况怎么样了？”在克劳斯身后，雷欧纳鲁德神色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这个梦境世界里面之后，我的神之义眼突然就用不了了，不然怎么可能让克劳斯先生身先士卒去打探情况……” 　　“雷欧君，你不必如此自责，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境里的经历罢了。”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克劳斯又轻轻放下手臂，让宽阔树叶重新挡住灌木丛的缺口：“外面有一片湖泊，看样子水质很干净，可以作为往后固定取水的地方，不过湖泊周围聚集了很多恐龙，为了安全起来还是要先清理出一片营地来才行。” 　　“恐龙？” 　　“真的假的？从来没见过啊！” 　　“嗯唔……如果只是梦境里的话，出现恐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灌木丛内部，珍·皇、扎普、史蒂夫、还有管家老爷全都聚集在一起，连同雷欧纳鲁德和克劳斯，莱布拉的主力成员们基本都凑齐了，此刻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盯着克劳斯，等待他发布接下来的指令。 　　“好，那么在梦境世界当中的第一步，就暂定为在这片湖泊旁边清理出一片扎营地点，扎普，史蒂夫，待会儿你们就跟我一起上吧，动手尽量快一点，别把远处的恐龙也引过来了。” 　　“哈！几头体型稍微大点的野兽罢了，轻轻松松！”扎普直接站起身，满脸自信表情道：“不用老板你们动手，我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话音落毕，不等其他人反应，扎普已经迈开脚步冲出了灌木丛的遮盖范围。 　　“哈哈！你们这些痴肥的猪猡，等着被扎普大爷收拾吧！” 　　“——昂！！！” 　　灌木丛外，受到惊吓的恐龙群发出高亢的嘶鸣之声，珍啪的一声把手掌拍在了脸上：“这个蠢货，不是都提醒了他不要把远处的恐龙引过来吗？” 　　“现在埋怨也没有用了。”克劳斯目光看了眼同样准备好战斗的史蒂夫：“咱们就配合扎普，尽量速战速决吧。” 　　“没问题。” 　　史蒂夫点了点头，一股寒意逐渐从他周身扩散开来。 　　艾丝美拉达式血冻道…… 　　“绝对零度之……枪！” 　　随着他的低声呼喊，冰冷刺骨的寒风在他手中形成枪刺，而他踏出灌木丛的一步，整个灌木丛周围数十米的地面都笼罩上了洁白寒霜。 　　“布雷格利德流血斗术……” 　　在史蒂夫身旁，克劳斯右手戴着的十字架指虎正在闪耀着猩红刺目的光芒，浓稠血液从指虎表面的孔洞当中汹涌而出，并且飞快在半空凝结成形。 　　“111式！十字型歼灭枪！” 　　巨大到甚至堪比恐龙体型的十字歼灭枪随着克劳斯挥拳的动作，轰隆一声砸下半空，瞬间碾碎了附近觅食的好几头食草恐龙，然后又一个横扫，灌木丛外面百米之内的范围都立刻荡然一空。 　　“boss认真起来了……” 　　留在灌木丛内的珍注视着克劳斯在湖边飞快左冲右杀的模样，忍不住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说道。 　　“少爷这种认真的样子，确实非常少见呢。”管家老爷也是点头赞同道：“应该是难得遇到全力战斗也不会真的有人或者其他生命因此而死去的梦境世界，所以难得有些想要释放平时一直都是压抑着的力量了吧？” 　　“克劳斯先生，他……平时都是压抑着力量的吗？” 　　雷欧纳鲁德睁大眼睛凝视着湖泊旁边克劳斯浴血战斗的姿态，虽然梦境世界里他不再有那双能够看穿一切虚妄的神之义眼，但……克劳斯的强大，即使只是通过最普通的“目睹”，也足以深刻烙印进他脑海当中。 　　挥舞着数十米高的十字歼灭枪，一秒之内身形就能突进上百米距离，每一次攻击都会摇晃整个湖泊周围的地面，哪怕是体型数十倍于人类的恐龙，也只能被枪身横扫成一大滩血肉与骨骼混杂的碎渣…… 　　在雷欧纳鲁德的印象当中，老板一直都是一位虽然长相虎背熊腰，但性格却非常温柔而又稳健的绅士。 　　此时此刻，他望着远处那道沐浴鲜血奋战不休的身影，脑海内关于对方的印象不由得又多增添了几分野蛮与强大的气息。 　　而史蒂夫的战斗和克劳斯则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他所过之处，地面也好，花草树木也好，连同湖泊岸边的湖水也全都瞬间被封入寒冰当中，庞大恐龙的冰雕维持着或咆哮嘶吼，或惊恐逃跑的姿态，史蒂夫挥舞着冰枪轻轻一碰，立刻碎成遍地寒冰粉尘。 　　高效！ 　　优雅！ 　　肃杀！ 　　虽然史蒂夫的战斗风格与克劳斯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但……两者骇人听闻的强大却是共通的！ 　　和史蒂夫、克劳斯相比起来，扎普就有些狼狈了，他似乎是因为之前跳出灌木丛嚎的那一嗓子实在太过招摇了，所以整个湖泊周围一半以上的恐龙都在对他进行围攻，虽然这些大家伙倒不至于会让他陷入什么生死攸关的危机，但手忙脚乱的狼狈却是难免的。 　　“扎普先生平时就吊儿郎当的，现在吃吃教训对他也好。”因为之前发生在现实里的某件事情，雷欧看着扎普此刻东躲西窜，后面还追了一屁股恐龙的狼狈样子，不仅没有丝毫担心和同情，反而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语气的说道。 　　“银猿确实该吃点教训。”珍听到雷欧的话也点头表示认同道。 　　唯有管家老爷，一言不发观察着湖泊周围的情况，只有偶尔目光扫过上跳下窜的扎普时，嘴角才会含蓄的抿起一丝笑容。 　　十几分钟后，整个湖泊周围的恐龙都被扫荡一空，雷欧几人离开灌木丛，与正在湖泊旁边划拉着个人面板的老板三人会面。 　　“等级，提升了！” 　　克劳斯抬起头，手指向左一滑，他的个人面板立刻翻转180度，上面的信息也直接暴露在了其他人眼中。 　　“等级……从1级升到了2级？” 　　雷欧看着个人面板上显示在克劳斯头像下方的经验条，以及经验条下方的各种体质属性：“力量，速度，术力，技能熟练度，全部都有提升，还真是跟游戏完全一模一样啊？” 　　“嗯，在我的感觉里面，身体也确实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壮有力了一些。”克劳斯抬手握拳，然后又缓缓松开：“大概……比之前变强了万分之一左右。” 　　“万分之一？这是什么怪物的计量单位？” 　　扎普也尝试着感觉了下身体的情况，他杀的恐龙不少，所以同样也是升过一级的，不过尝试之后却并没有察觉出来任何变化：“就只有万分之一的提升，这一点点力量正常人谁感觉得出来啊？老板你果然已经不是人了吧！” 　　史蒂夫同样做了一番尝试，但跟扎普的情况类似，他也没有任何提升力量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少爷你们本身的力量就已经非常强大了呢？” 　　管家老爷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揣测意味说道：“就像让一个能举起上千吨重量的大力神再增加一百斤的力气，他恐怕并不能察觉出前后的差别，但如果只是一个全身力气也只有一百多斤的普通人，那情况应该就截然不同了。” 　　“嗯……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史蒂夫也在认真思考着，他再次提出了新的观点：“除了基础力量过大之外，从一级升到二级，提升的属性肯定也不多，就像玩游戏的时候一样，等级越高，每一级增加的属性也会对应的产生提升，或许几十上百级之后，再升级时提升的力量即使是我们也能够清晰感觉得到了呢？” 　　“对噢……” 　　雷欧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来到赫尔沙雷姆兹之前只是个普通少年，游戏也玩过许多，大部分游戏内等级与属性都是正比上升的关系，所以史蒂夫所说的话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我们莱布拉要查明的情况就是这两点了。”克劳斯拍了拍手，为几人的讨论做了个总结：“第一，调查清楚升级时的力量提升究竟有多大，第二，看看是不是每次升级获得的力量都会根据等级产生对应的上升……嗯，最后还要再多加一条。” 　　说到这里，克劳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梦境游戏里的等级也好，力量也好，毕竟都只是梦境罢了，但事关一位很有可能是异世界至高神灵的存在，万事都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要做好迎接最坏可能的准备……若是离开梦境之后，回归到现实世界当中，但提升的力量仍然还在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 　　克劳斯的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雷欧第一时间就想说还有这种好事？但紧接着他也察觉到了情况的复杂。 　　梦境……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打怪升级，死了也无所谓，大不了睡醒再来一次就可以了，这种情况之下，恐怕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都会陷入一场名为力量的狂欢！ 　　那么问题来了——普通人在突然获得力量之后会干些什么？ 　　回报社会么？ 　　恐怕大部分人不报复社会都是好的了吧？ 　　况且他们的力量原本就是来源于梦境世界的游戏、来源于那位自称梦境之主的神灵，所以要回报也是成为梦境之主的狂信徒，跟社会又有个吊关系？ 第二十五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六 　　“怪……有怪物啊！！！” 　　霓虹都市当中，能够坐满一整个公交车的人数分散到整个城市，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不过出于对未知环境的敬畏，所以大家其实并没有分散得太远，主要还是集中在【新手站】附近的公路与街道区域活动。 　　而刚才发出这样一声惊呼的是个白领模样的金发女子，她此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手脚并用的想要离开眼前的一段漆黑巷道：“怪物！里面，里面有怪物！” 　　被金发白领的尖叫声所吸引，好几位玩家都扭头朝着她那边看去，下一刻，一头长相神似蟑螂和老鼠结合物的东西一边发出吱吱叽叽的嘶鸣，一边快速从漆黑巷道当中爆冲出来，血盆大口张开到能够直接吞下一个人脑袋的程度，径直扑向跌坐在地上的金发女白领。 　　“救命！” 　　女白领此刻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她惊恐的目光倒映出那头奇丑无比的怪物，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剧烈的枪响突然从远处传来。 　　砰——！！ 　　随着枪响声，飞扑到半空的怪物仿佛遭受了什么无形之物的重击一般，整个躯体都以完全违反物理运动法则的方式打横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之后才有一股墨绿色血迹从它身下缓缓渗透出来。 　　砰！砰砰砰砰！ 　　秋收握紧手枪走到怪物旁边，又一连补射了五发子弹，才终于看到眼前的半空当中快速划过一条半透明的提示文字。 　　【恭喜玩家秋收成功击杀0级怪物——蟑鼠兽！】 　　蟑鼠兽？ 　　是这种怪物的名字么，倒也贴切…… 　　秋收暗自记下了这种名叫蟑鼠兽的怪物，算上最开始正中头颅的那一发子弹，总共用了六发子弹才彻底干掉它，虽然力量速度防御力等方面都比较弱，但这种怪物的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蟑螂，老鼠，可不就是以生命力顽强而出名的吗？ 　　总结完了蟑鼠兽的特征，秋收关上手枪的保险，正准备离开此处时，一连串半透明提示从他眼前弹出。 　　【恭喜玩家秋收完成梦境游戏内首杀，等级提升3级，是否进行全区公告？】 　　【恭喜玩家秋收完成梦境游戏内首杀，等级提升3级，是否进行全服公告？】 　　【恭喜玩家秋收完成梦境游戏内首杀，等级提升3级，是否进行世界公告？】 　　【恭喜玩家秋收，等级提升1——4，奖励自由属性点3】 　　看着前面的三条公告提示，秋收犹豫片刻选择了否，身为警务人员，他对于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兴趣并不太大，反而是最后提醒他等级提升的信息，才让他目光微微一凝。 　　“个人面板！” 　　“叮咚——！” 　　唤出的个人面板上，等级确实是从1级升到了4级，而等级下方的各种属性也上升了许多，四大板块的力量、速度、术力、技能熟练度，除了术力仍然是0之外，其他三项都各自上涨了3点。 　　升一级就会提升1点属性，基础是0的属性不会提升，而且还会附送一点自由属性……么？ 　　真的跟游戏一模一样啊。 　　秋收凝视着个人面板上显示的属性，他的基础力量是2.3，基础速度是1.8，技能熟练度一栏下面枪械、格斗、排爆、侦查等各自都在1到2之间，现在全部上升三点，带来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脱掉了一件负重衣，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其次，重点在于升级附送的自由属性。 　　术力……既然显示在个人面板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进行提升？ 　　秋收念头一动，三点自由属性全部加在了术力上面，原本显示为0的数值，瞬间变成了3！ 　　还真的可以加啊？！ 　　3点术力，这比他基础只有2.3的力量还要更高0.7点属性！ 　　秋收手掌一松，枪械立刻朝着地面坠落下去，不过紧接着，坠落还没到半米，枪械就像是撞上一堵无形之墙般，瞬间又悬停了下来！ 　　术力的最基础运用，可以达到这种类似念力一般的效果。 　　而且一把手枪的重量，太轻了，完全没办法让他有任何疲惫或者难以为继的感觉！ 　　没想到自己在梦境世界里面，竟然还可以体会一把术士的感觉…… 　　看着身旁隔空悬浮的手枪，秋收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当年也是想要成为一名术士，加入进术士协会当中的啊，只可惜并没有术力的天赋，所以最终只能成为H·L·P·D特殊部队的一员，不过现在体会到术士的奇妙力量，应该也算是圆梦了吧？ 　　就在秋收面露感慨之色时，被他救下来的金发女白领整理好衣裙，起身感谢道：“这位大哥，谢谢你刚才出手相救，如果不嫌弃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银行号码？我……” 　　“感谢我收下了，但给钱就大可不必。”秋收转过头看着脸上还挂了两道泪痕的女白领，正色道：“帮助普通市民是我们每一位警员的责任，虽然这是在梦境里面，但还是请多加注意安全。” 　　“警员……你是警察？！” 　　女白领看着秋收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又透露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的面容，心里对他的话已经是相信了一大半，然后目光又一扫飘浮在他身旁的手枪，剩下一小半的怀疑也瞬间荡然一空。 　　为人作风这么正派，随身配备着手枪，而且好像还是个术士……有这种可靠的警察在，面对未知的梦境世界，女白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刚开始的那么害怕了！ 　　“啧……英雄救美，老套！” 　　新手站的站台下面，绅士菌远远看着秋收和女白领交流的样子，语气不忿道：“只不过是占了警察这个身份的便宜罢了，如果我有枪的话，刚才那只地图上随机刷出来的野怪我也能杀，哪还有他装模作样的份？” 　　“哇，我怎么感觉空气里突然有股酸溜溜的味道啊？”绅士菌旁边，苏小小做了个扇鼻子的动作，表情揶揄道：“就算你真的有枪，但你会用吗？秋收大哥可是隔着这么老远，一枪就把那头怪物打中了，你要不还是跟秋收大哥服个软，咱们一起行动也安全一些。” 　　“谁说我不会用枪了？”绅士菌一脸不爽：“难道我在枪械俱乐部办了五年的会员，还在射击比赛拿过优胜奖也要告诉你吗！” 　　“你？枪械俱乐部？还在射击比赛里拿过奖？”苏小小充满惊讶的样子，就差没把不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狗眼看人低，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绅士菌抄起双手，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游戏宅就一定是天天待在家里的废物，我不止报名参加过射击俱乐部，其他还有弓箭俱乐部，荒野生存夏令营，徒手攀岩爱好者组织，自由潜水同好会，这些我全部都参加过！” 　　“你……” 　　苏小小看着浑身散发出强烈自信的绅士菌，本来想说你能不能不要把牛皮吹得这么大，但话出口不自觉就变成了“你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所以我才说你狗眼看人低！”绅士菌语气愤怒的同时也有几分显摆的意思：“想要当一辈子游戏宅，身体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再说了，只要玩好了现实里的枪械，游戏厅里的射击游戏当然就手到擒来，其他像赛车游戏，跳伞模拟器，荒野猎人，这些游戏都可以在现实里面进行锻炼，你以为我为了玩好游戏，究竟付出过多少努力？不要小看一个游戏宅在与游戏相关的事情上拥有的决心啊！” 　　“……” 　　苏小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谈到游戏，这位自称绅士菌的中二不良少年似乎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闪闪发亮吗？这种形容词她实在不太想放在一个游戏宅男身上，不过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你……还真是很热爱游戏呢……” 　　憋了半天，苏小小只能这么说道。 　　“那当然了！”绅士菌完全忽略了苏小小一脸讪讪的表情，他像是浑身燃烧着金色斗气的火焰，挥拳说道：“即使是游戏，如果想要玩好……不，应该说是玩到最好，那也需要付出无数个日夜的辛苦与努力，这份意志你能体会到吗？！” 　　不，我不能……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说出“认真时候的男人是最迷人的”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没有看过游戏宅谈起游戏时的样子吧？ 　　稍微……有点可怕呢…… 　　“既，既然你这么厉害的话。”苏小小强行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那我们不如就跟秋收大哥组队吧？你看，在游戏里面也是有组队这个功能的吧？你厉害，秋收大哥也厉害，强强联手的话……” 　　“不要。” 　　“诶……？”苏小小愣愣看着直接开口拒绝的绅士菌：“可是，为什么啊？” 　　“所有游戏里面，我唯独讨厌moba类型的游戏。”绅士菌面无表情道：“傻逼队友，只会拖垮我的节奏，而且真正的高手都是孤独的，你要是觉得那个什么秋收更厉害的话，那你就去跟着他玩吧。” 　　“……” 　　苏小小再次无语了。 　　她也很想跟着一看就知道更靠谱的秋收大哥啊！但秋收作为警察，在这个来历神秘的梦境游戏里面还有他的任务和职责所在，苏小小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凑过去打扰人家执行公务，所以剩下只有稍微熟一些的绅士菌可以依靠了。 　　说什么真正的高手都是孤独的……那你倒是表现一下高手的实力呀？ 　　这句话苏小小肯定是不可能直接说出口来，她组织了下措辞，语气试探道：“如果不跟秋收大哥组队的话，你打算……呃，咱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绅士菌仍然环抱着双手，表情淡定道：“就在这里等着。” 　　“等？等谁啊？”苏小小闻言有些疑惑道：“是你的什么游戏朋友吗？” 　　“谁也不等，等公交车。” 　　绅士菌伸手在个人面板上划拉了一下，一枚银色发光的硬币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哇啊！这是什么？”看着绅士菌手里的硬币，苏小小眨了眨眼睛，她敢确定这硬币就是刚才突然出现的。 　　“你个人面板最下面还有三栏，商店，仓库，聊天室，商店里面第一排就有这个东西了。” 　　“商店……？” 　　苏小小也唤出自己的个人面板，拉到属性栏最下面，果然看见了三栏乳白色半透明的选项，点进商店里面，第一排第一件商品就是刚才出现在绅士菌手里的硬币。 　　【银币：一种可以用来购买商品或者支付费用的货币，你能够通过击杀怪物或者完成任务来获取它，又或者……你已经做好了沟通梦境与现实之间桥梁的准备】 　　就在苏小小阅读着银币的商品说明时，绅士菌手指轻轻一弹，银币叮的一声朝她飞过来。 　　“诶？诶诶诶诶诶——！！你，你在干什么？这不是你的银币吗？” 　　苏小小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银币，同时听到绅士菌解释的话音：“银币可以用现实里的货币进行兑换，一枚银币100刀，这就算我住在你家里一个月的住宿费吧。” 　　“住宿费？”苏小小握着质感坚硬而又冰凉的银币，表情茫然道：“可是我有答应过，让你住在我家里吗……” 　　“这不重要。”绅士菌手里银光一闪，又一枚银币出现在他掌中：“准备好，公交车来了！” 　　“什么公交……” 　　苏小小话刚说到一半，一辆他们之前乘坐的那种公交车，此刻已经进站停靠在了路边。 　　——嗤！ 　　车门收缩打开，绅士菌起身经过她旁边，脸上已经露出了交杂着兴奋与激动的笑容。 　　“上车吧，还愣着干什么？” 　　“我，我们上车，是要去哪里啊？”苏小小看着车上空无一人的座位，忍不住有些害怕道。 　　本来被拉进这个处处都透露着神秘气息的梦境游戏当中，她就已经够紧张了，新手站这边至少还有几十个人陪着，而眼前这辆空无一人的公交车……老实说，她是真的不太想上去。 第二十六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七 　　“去哪里这不是很明显吗？” 　　绅士菌已经走到了打开着的公交车门前：“既然是公交车的话，肯定是会沿着指定的路线一站一站在城市里环行了。” 　　“啊……？” 　　绅士菌的这个答案苏小小没有听得太懂，他还是没告诉自己上车之后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呀？ 　　“还没听懂？”看着苏小小满脸迷茫的样子，绅士菌撇了撇嘴解释道：“咱们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搜集情报，情报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吗？” 　　“不明白……” 　　苏小小虽然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宅女，不过那毕竟只是曾经，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入宅的时候是动漫宅，游戏这种东西仅限于几款帅哥养成游戏而已，所以绅士菌说的话完全就跟她对不上脑电波。 　　“明不明白都无所谓，你只需要记住跟好我就足够了，要相信高玩。”绅士菌甩了甩染成金色的头发，说完就直接迈步踏进了车门。 　　“等，等等我……！” 　　眼看着绅士菌已经走进车厢里面，苏小小一咬牙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哦对了，还有个事。”绅士菌站在车厢前半截的乘客过道中央，突然扭头对苏小小咧嘴笑道：“记得要投币哦？”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了，不用你说！” 　　苏小小捏着银币的指头略微有些泛青，100刀啊……就坐这么一趟公交车，而且还是在虚无缥缈的梦境当中，竟然需要花费100刀？这着实是贵到有些离谱了。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跟随绅士菌上车，她最终还是狠心把价值100刀的那枚银币投进了公交车钱箱里面。 　　“——叮叮咚咚！” 　　听着银币在钱箱当中落下的声音，苏小小转身朝公交车内部走去，这时候绅士菌已经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个……你刚才说要搜集情报，对吧？”苏小小坐到绅士菌旁边，和他一起将目光投向公交车窗外。 　　此刻公交车已经发动了起来，速度不快也不慢，经过分散在街道当中的其他几十位玩家时，他们闻声抬头看着公交车上仅有的两位乘客，有人表情惊讶，有人表情疑惑，也有人露出不屑或者讥讽的神情，不一而足。 　　“这些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梦境游戏究竟有多么伟大。”绅士菌手肘撑在车窗框的边缘，单手托起下巴说道：“能够百分百还原现实里面的一切感官，一晚上时间变成一昼夜，而且现实里的身体也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通俗点来说，这就等于把普通人一辈子的时间延长变成了三辈子，而且在梦境世界里面，虽然同样也会受伤，疼痛，甚至是死亡，但死掉大不了就是从梦境当中清醒过来罢了，拥有这种绝对不死的能力，现实里那些需要付出死亡风险才能够进行尝试的事情，今后也将不再是禁忌，这份惊人而又庞大的价值，足以令现世和异界两个世界都为之沸腾。” 　　听到绅士菌以平静的口吻分析出关于梦境游戏世界的价值，苏小小突然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究竟是撞上了怎样的一场珍贵机遇，心跳加速的同时，她看着绅士菌的目光也稍微发生了变化。 　　“你怎么突然变得……呃，变得这么可靠的样子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吧。”绅士菌略微侧过脑袋，公交车窗外霓虹都市快速掠过的光影照射在他的侧脸上：“只要是关于游戏的事情，就绝对难不倒我，我可是拥有游戏精神的高玩。” 　　苏小小闻言一阵哑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对方是厉害还是执着了。 　　不过……刚才因为跟着绅士菌上了这辆公交车，脱离了扎堆人群之后内心产生出的担忧，此刻却是缓缓平息了下去。 　　“对了，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苏小小盯着绅士菌的侧脸，继续问道：“你说要搜集情报，可是搜集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么大的城市，肯定不止一个公交车站台，那么剩下的其他站台呢？会不会也有玩家存在？其他站台也都是新手站吗？除了新手站以外的站台又是什么样子呢？”绅士菌一开口就吐出了长串问题，不过他眼神丝毫没有迷茫，反而露出带着几分探究之色的兴奋笑容：“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需要我们一个个去搞清楚才行，而且既然是开放世界类型的冒险探索游戏，三大元素肯定也少不了！” 　　“三大元素？”苏小小又听到了完全不懂的名词，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没错，三大元素，说的就是怪物，npc，以及由npc发布的或者随机触发式的任务！”绅士菌说到这里忽然回头看了眼正在专心倾听的苏小小：“需要我继续跟你解释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苏小小倒竖起了眉毛，表情有些生气道：“虽然我平时不太喜欢玩游戏，但我也没有蠢到那种程度吧？！” 　　“哦？真是这样吗？”绅士菌嘴角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像是重点大学的研究生看着一个小学生说自己掌握了基础的数学运算方式一样，表情里混杂着戏谑揶揄和高高在上。 　　不过就在苏小小即将被他的这副表情引爆之时，绅士菌又继续说道：“怪物咱们已经见过了，而且个人面板里也有角色等级和属性技能之类的东西，所以打怪升级以及经验系统的存在概率很大……不，应该说是必然存在了。” 　　“怪物吗？” 　　苏小小脑海中也回想起了被秋收六发子弹打死的那头怪物，长得又像是蟑螂又像是老鼠，委实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要是所有的怪物都长得那么丑的话……”苏小小想象了一下，自己将来或许要在无数长相奇丑无比的怪物里面穿行乃至是战斗，虽然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但她仍然瞬间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长得丑又怎么了？杀掉之后爆的经验多，能快速升级，那才是王道！”绅士菌对于苏小小的想法完全嗤之以鼻：“别说像之前那头怪物的长相，就算长得再丑十倍、一百倍，只要杀掉可以获得足够升级的经验，那就是一头合格的好怪物！” 　　“呃……再丑一百倍？” 　　苏小小稍微幻想了一下，然后她立刻开始摇晃起脑袋：“不行不行不行！我果然还是接受不了，那种怪物我看到就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你还没有理解到游戏的精髓。”绅士菌轻哼一声，侃侃而谈道：“数值，等级，装备，技术，这才是游戏里面最重要的事情，你害怕怪物只是因为觉得它们太丑了而已，但在我眼中，所有怪物长得都是一个样子，区别只是杀掉它们之后可以获得的经验值！” 　　“你这……” 　　苏小小感觉绅士菌是玩游戏玩到有些疯魔了：“你这境界……我确实是还需要多学习哈……” 　　“不用担心，你只要跟着我，很快就能成为一个从心态到技巧都完全纯熟的玩家了！”绅士菌丝毫看不出苏小小隐藏在表情里的难蚌，他话题转回到眼前的梦境世界当中：“除了怪物之外，npc和任务系统的存在目前都还只是一个谜团，虽然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这个梦境世界里面绝对是存在npc和任务系统的，不过毕竟是神造的游戏，万一遇到意外情况，没有npc或者没有任务系统，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啊？那要是真的没有的话，咱们该怎么办啊？” 　　苏小小有些担忧的询问道，她也在跟着考虑绅士菌话里的问题：“没有任务系统的话，咱们不就只能通过打怪升级了吗？” 　　她这是还在回味刚才那头怪物奇丑无比的尊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才需要搜集相关的情况，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制定出最适合今后发展的路线。”绅士菌目光重新投向车窗外面：“况且退一步说，就算咱们这趟公交车坐到最后真的是一无所获，没有其他站台，也没有其他玩家，没有npc和任务系统，但区区100刀而已，付出这点钱却能安全且快速的获得整个城市的地形与路径详情图，怎么算我们都不亏。” 　　“原来是这样……” 　　苏小小倒懂不懂的点了点头，虽然她现在仍旧有些迷糊，不过绅士菌的这一番分析和解释还是让她迅速找到了主心骨。 　　至少，知道了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以及做完之后能够获得的东西。 　　不说令她顿时茅塞顿开吧，但拨云见日却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扭过头看着绅士菌在公交车窗外霓虹灯光的掠动下不断明灭变幻的脸颊侧面，苏小小内心蓦然一动。 　　或许……他真的是高玩也说不定呢？ 　　就像他自己“吹嘘”的那样。 　　时间在车厢内的沉默与公交车行驶的动静当中缓缓过去，某一刻，公交车突然由匀速行驶刹停下来，正在走神的苏小小一下子撞在了前面的座位靠背上，嘴里发出哎呀一声。 　　“中奖了啊……”坐在她旁边的绅士菌盯着车窗外的景象，嘴角逐渐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灯光明亮的公交车站台，就如同【新手站】一般，无声伫立在繁华都市的公路旁边。 　　不过站台名称却是换成了【向阳大道62站】！ 　　“既然有第二个公交车站台的存在，那么剩下还存在其他公交车站台的可能性，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绅士菌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并且推搡着仍处于呆愣当中的苏小小一起离开了公交车。 　　“等，等下……咱们真的要下去吗？” 　　苏小小的呆愣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之前撞在座位靠背上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公交车到站了的事情，但扭头看向车窗外面时，除了灯光明亮的【向阳大道62站】，围绕在站台四周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 　　光是人群还没什么，毕竟公交车站台么，有人聚集在附近等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正让苏小小呆愣当场的，是这些人身上表现出来的两个特征——第一，他们头上没有玩家的名称标识，第二，这些“人”全都在用一种冰冷而又僵硬的视线盯着她！ 　　有试过，被几十个人同时不声不响的、面无表情的、目光僵硬的注视着，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苏小小浑身毛孔都瞬间炸开，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冲上头顶，让她整个人都不住颤抖起来。 　　但绅士菌却就这样把她推搡着离开了公交车？ 　　“一群游戏里的npc罢了，你害怕什么？”绅士菌站在公交车站台的灯光当中，仰起脸朝着人群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况且如果你真的害怕这些npc，留在车上只会更糟。” 　　“更糟？”苏小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然后她瞬间就明白了绅士菌的意思。 　　那群疑似npc的“人”，此刻正在排着长队登上公交车！ 　　他们僵硬的，呆滞的，冰冷的目光，仍然和之前一样，直勾勾盯着公交车上面，那些空着的座位方向。 　　“原来不是在盯我啊？”苏小小有些诧异，但同时她也松了口气。 　　绅士菌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嘲讽道：“你有什么好盯的？难不成梦境世界里的npc还会因为觉得你漂亮，所以就盯着你看吗？这些npc，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恐怕是会涉及到某个大型隐藏任务，而现在整个城市里只有我们两个玩家离开了新手站向外探索，类似的任务绝对还有很多，咱们领到手软都领不过来，简直就是遍地铺满的黄金啊！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游戏高玩的意识，那个秋收带把手枪打个小怪又算得了什么？这里才是真正未被开发的财富蓝海啊！” 　　看着绅士菌叉腰狂笑的中二样子，再加上载满了一车僵尸样乘客的公交车已经发动驶远，苏小小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绪也微微松弛下来。 　　【向阳大道62站】外面，霓虹都市上空。 　　一弯琥珀色的月牙，不知何时已经钻出了云层，此刻正静谧悬挂于漆黑夜幕当中…… 第二十七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八 　　“向阳大道62站，幸福家园63站，和谐东路64站，绿色工厂65站……嘶……” 　　绅士菌在站台的公交线路标示板前面仰着头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拉过旁边东张西望的苏小小，指着最后一站说道：“你看这个，最后一站的名字！” 　　“名字……名字怎么了？” 　　苏小小顺着绅士菌手指的位置看过去，然后她瞬间瞪大了眼睛：“火箭发射站台？！” 　　公交线路标示板的最后一站，赫然写着【终点站·登月火箭发射站台】的字样。 　　“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是真的火箭发射站台，还是别的什么？”绅士菌眼神放光道：“而且我在现实里还没有乘坐过火箭这种东西呢，没想到竟然在梦境世界里要实现搭乘火箭登月的成就了吗？” 　　“呃……那个，我想大部分人应该都没有在现实里乘坐过火箭吧……”苏小小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终点站的文字，再三确认自己不是看眼花了：“况且就算是在梦境世界里面，但是……咱们真的能乘坐火箭吗？应该要考什么航天员资格的吧？” 　　“不，这就是你思维的局限性了。”绅士菌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一脸自信道：“梦境不需要讲那么多逻辑，更何况这还是一场由梦境之主编织的游戏，既然是游戏的话，那么出现在游戏里的任何事情都绝对不会是只让玩家看看而已的……我敢保证，这个终点站绝对与某个隐藏任务有关系，而只要我们顺着任务一直做下去，没准……不，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咱们绝对可以坐上终点站的登月火箭！” 　　“你……就这么想坐火箭？”苏小小看着绅士菌整个人都在焕发出活力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难道说你从小就想当太空人，爷爷奶奶还给你吃了你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NO！火箭只是其次，隐藏在这后面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啊！”绅士菌像是看到了裸体美女一样，整个人都趴在公交车路线图上仔细研究起来，同时嘴里连珠炮般快速解释道：“我刚才就说过了，出现在梦境游戏里的任何东西都绝对不会是只让玩家看看而已的，在自由开放式世界的游戏里，触发隐藏任务的诀窍就是多看，多问，多探索地图！在一座高度现代化的城市里竟然会出现火箭发射站台，这很反常对吧？而且火箭发射站台刚好还是位于最后的终点站上面，这就更不简单了！咱们要是能够把这个任务给做完……我简直都不敢想象任务结算的奖励究竟会有多么的稀有和珍贵！” 　　“可是再稀有的奖励，终究也只不过是梦境世界里面的罢了……”苏小小对于绅士菌嘴里的奖励并不是太感兴趣：“你在梦里再怎么强大，回到现实还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又怎么知道，梦境世界里的奖励，就一定带不回现实呢？”绅士菌突然回过头，用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盯着苏小小：“这个梦境游戏世界，背后可是存在着一位异世界的神灵，对于神来说，无论改写梦境还是改写现实，两者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我……” 　　苏小小被绅士菌这句话一说，心头也是微微一跳，难道梦境真的可以……改写现实？ 　　“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 　　“哈！就算梦境真的无法影响现实，那也无所谓。”绅士菌忽然跳过了刚才的话题，又一枚银币浮现在他手中：“一枚银币就能价值100刀，这个梦境游戏肯定是会爆火的，以后说不定银币还能继续涨价，完成一个高难度的隐藏任务，不说别的，奖励里面给个几十几百枚银币，不算多吧？更不用提比银币价值更高的，其他一些稀有或者限定的装备和技能了，遇到有钱人转手卖出，那就是成千上万倍的回报！” 　　绅士菌这次的话苏小小倒是完全没有反驳。 　　完全复刻现实感官的游戏，而且一天还能当成三天时间来使用，用猪脑子想都知道这个梦境游戏绝对会在极短时间内风靡整个现世和异界，一款火爆两界的游戏，其潜在的商业价值已经不是仅仅只用金钱就能够衡量得了的了…… 　　“怎么样，想清楚了吧？”绅士菌看着苏小小微微动容的表情，咧嘴笑道。 　　“嗯……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想明白了梦境游戏的价值，苏小小也拿出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她出声对绅士菌询问道：“我们现在好像还没有接到什么任务吧？” 　　“呵呵，不用担心，任务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头绪。” 　　绅士菌走到公交车站台旁边，目光看向霓虹闪烁的城市：“既然终点站叫登月火箭发射站台，那重点肯定就在……” 　　“火箭上面？”苏小小出声猜测道。 　　“错了，明显是登月好吧？或者说，应该是挂在咱们头上的那个东西。”绅士菌瞥了眼猜错之后表情有些讪讪的苏小小，抬手指向夜空当中悬挂的月牙。 　　“月亮？” 　　苏小小看了眼头顶的月牙，疑惑问道：“可是月亮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就是我们接下来需要去搞明白的事情了，等到搞清楚了月亮的特别之处，我想咱们就能够接到相关的任务提示了。” 　　绅士菌说完直接迈步朝着站台后方的街道走去，苏小小赶紧跟上去，继续问道：“等，等等我，咱们现在去哪儿？”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触发隐藏任务的窍门吗？”绅士菌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 　　“多看，多问，多探索地图？” 　　“没错，咱们现在就是要去找个npc问一问了。” 　　“npc……？！”苏小小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公交车到站时，那些表情跟僵尸似的人群，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我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这个可就说不好咯。”绅士菌语气幽幽道：“说不定遇到个什么连环杀人犯，直接把咱们绑起来剁成肉酱，然后做成肉包子也不是没可能哟？” 　　苏小小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白了，不过紧接着绅士菌又继续说道：“当然，遇上那种事情的概率不大，咱们现在应该是在触发任务阶段，按照游戏任务的危险度递增守则，这个阶段的安全性也是最高的，如果现在真遇上什么必死的情况，这个任务……” 　　“咱们就放弃掉？”苏小小目露希冀道。 　　“错。”绅士菌回头白了她一眼：“如果还在触发任务的阶段就遇到什么必死的危机，这个任务咱们可算是捞着了！” 　　“……啊？” 　　苏小小整个人都蒙了。 　　必死危机诶，这算什么捞着了？ 　　“危险越大，收获越大，这个道理你都不懂？”绅士菌稍微放慢了些脚步：“游戏任务的危险度，一共有两个递增守则，第一是随着任务的不断进行，越是接近尾声阶段，任务所带来的危险度就会越高，第二是越珍贵的任务，每一阶段的危险性就会越高，咱们现在处于危险度最低的任务触发阶段，也可以算是戏剧表演里开场序幕或者前情引子的阶段，如果在这一阶段都会遇到必死危机的话……这个任务的珍贵程度，我简直都不敢想！你说咱们算不算是捞着了？” 　　“可是，再珍贵的任务，死了不就……”苏小小仍然面露戚戚之色。 　　“死了就死了呗。”绅士菌满脸无所谓道：“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诶……对哦？” 　　苏小小一下子反应过来，梦境游戏里就算死了，也只不过是从梦中惊醒过来而已，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呢？ 　　都怪这个游戏，拟真度太高，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让人忘记这是在梦境里面…… 　　苏小小表情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绅士菌这时也走到了街道尽头的一栋居民楼入口前方。 　　楼道间关着一扇密码门，绅士菌盯着数字表盘看了两眼，直接随便按了1-1的住户呼叫按键。 　　“嘟——嘟——嘟——嘟——滴！” 　　“喂？谁啊？” 　　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从密码锁喇叭里传来。 　　“你好，查水表！”绅士菌刚开口说出这句话，喇叭里就传来一阵挂断的忙音。 　　他愕然回头，看着啪的一声捂住脸的苏小小，疑惑问道：“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为什么他直接就挂断了？” 　　“你也知道那是电视剧啊……” 　　苏小小有些无语，她刚才还觉得这家伙好像还挺靠谱的，结果转眼他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通暴雷的操作。 　　不过倒也符合她心里对于宅男的预想就是了…… 　　“电视剧里的剧情，竟然是骗人的吗？”绅士菌有些受到了震撼，低头陷入进了沉思当中。 　　“你让开，还是我来吧。”苏小小走上前两步，伸手推开绅士菌，然后按下了1-2的住户呼叫按键。 　　“嘟——嘟——滴！” 　　“哪位？” 　　听到喇叭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苏小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声音瞬间变嫩了至少十岁：“您好，先森，请问需要按摩服务吗？” 　　“纳尼……？！！” 　　喇叭里面的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回应，原本正在沉思当中的绅士菌就瞬间抬起头来，用某种极为复杂且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苏小小：“你竟然是做按摩的？” 　　“我当然不是啊！！！” 　　苏小小脸颊瞬间砰的一声涨成通红，她回过头狠狠在绅士菌身上剜了一眼：“这只是编的谎话，目的是骗他给我们开门！你刚才不是还挺机灵的吗？现在怎么又变得呆头呆脑的了？” 　　“咳……是，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我还从来没见过按摩妹呢，有些大惊小怪了……你继续？” 　　绅士菌表情羞涩的扭过头去，视线余光却在苏小小身上快速扫了一眼。 　　其实她长得倒也，挺可爱的嘛…… 　　而且身材也不错…… 　　“有人告诉过你，女孩子对于别人偷看的视线，其实是很敏感的吗？”苏小小用一种看垃圾的表情盯着绅士菌说道。 　　“什……咳，咳咳咳咳！竟然还有这种事？！”过度惊吓之下，绅士菌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嘁，死处男。” 　　苏小小转回头，看着仍然是接通状态下的住户呼叫灯，语气试探道：“那个……您还在吗？” 　　两秒的沉默过后，中年男人的声音继续从喇叭里传来。 　　“cnmd，神经病吧！” 　　“——嘟！” 　　挂断了…… 　　苏小小表情一僵，她回头看着绅士菌，后者立刻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浑身打了个哆嗦：“对不起，我的锅，我，我保证不出声了！” 　　得到绅士菌的保证，苏小小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按下了住户呼叫按键。 　　1-3，这是个大妈，直接以不买保险挂断了电话。 　　1-4和2-1没人。 　　2-2…… 　　“您好，请问需要按摩服务吗？” 　　苏小小夹着声音刚问出口，喇叭里立刻就传来一阵无比娴熟的询问声。 　　“按摩？荤的素的？全套多少半套多少？过夜吗？” 　　嗬…… 　　这位还是个老朴客啊？ 　　苏小小无声朝着绅士菌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夹着声音道：“哎哟，大哥~全套半套都可以呀，按摩嘛，全套800不包夜，半套600，包夜一千哟~” 　　“半套600？怎么涨价了？” 　　喇叭里的男人声音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没等苏小小说些什么，他就继续说道：“算了，听你声音应该挺年轻的，600就600吧！” 　　话音落毕，咔嚓一声。 　　居民楼的密码锁前门，就缓缓向外打开了一条缝隙…… 　　“走吧，可以进去了。” 　　苏小小拉开门走了进去，绅士菌跟在她后面，语气有些异样道：“你……那个，你真的要去，给他……” 　　“呸！能不能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 　　苏小小摁下电梯，转回身盯着他说道：“待会儿我可要靠你保护了，高玩绅士菌。” 第二十八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九 　　嗡嗡嗡嗡——叮！ 　　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苏小小和绅士菌走到2-2的单元楼住户门前。 　　“就是这里了吗？” 　　“嗯……”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过后，绅士菌悄悄藏在了门侧的视线死角里面，而苏小小则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来了来了！等一下！” 　　随着一阵轻微的拖鞋碰撞到地板的脚步声，房门从内部打开，露出玄关当中浑身只裹了一条浴巾的肥胖男人。 　　“你就是上门来按摩的小妹吧？”肥男看到站在门口的苏小小，视线快速在她的脸颊和胸口屁股等部位一扫而过，然后一抹淫猥的油腻笑容立刻从他脸上绽放出来。 　　脸上虽然没化妆，但皮肤却比化了妆还要更加水嫩白皙，樱粉色的嘴唇饱满润泽，眼睛也充满了灵性，和那种久经皮肉生意的小姐瞪着的死鱼眼完全不同。 　　身段娇小之余也不失器量，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女孩子的美好完美释放了出来，粉红兔耳睡衣更是为她的可爱感觉额外增添了几分甜美诱惑。 　　这绝对是个嫩妹，年龄不超过25的那种！ 　　肥男久经战场，对于各种小姐吹嘘自己年龄的话术早就看穿得透透的了，说是20岁但实际上却是30甚至40岁的他也不是没见过，真20岁左右的，价钱起码要往小万上走了，更别提眼前这个嫩妹长得还十分不赖，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意思。 　　捡到好货了啊…… 　　苏小小看着肥男脸上露出的淫笑，差点没有当场在门口呕吐出来，这肥男浑身只裹了条浴巾，头发丝都还在滴着水珠，很明显刚才随便冲了个澡，看来他是真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哎呀，你怎么还在门外面站着？”眼看苏小小站在门口迟迟不肯动弹，肥男急不可耐的伸手想要把她拉进屋子里面：“快点进来吧，钱我已经准备好了，600半套对吧？我……” 　　肥男手刚伸到一半，一道黑影突然带着呼啸的风声从门侧挥舞而来。 　　——咔嚓！ 　　黑影狠狠落在肥男的手腕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断成两半的前端叮叮咚咚几声撞在走廊墙上，赫然竟是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棍，而剩下的半截木棍则握在门侧的金发少年手中。 　　肥男目光呆愣的看了眼门外已经站到一起的两人，然后他瞬间发出了比杀猪还要更加凄惨的嚎叫声。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哇！！！” 　　一边惨嚎，肥男一边想要退回房间里去，然而半截断裂的木棍直接咚的一声杵在了防盗门上。 　　“你再叫两声，待会儿这棍子就落在你头上了。” 　　绅士菌撇着嘴一脸地痞模样的淡淡威胁了一句，肥男瞬间吱的一声闭上了嘴巴，而苏小小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这家伙……真的没有混过社会吗？ 　　普通人随便可装不出这种流氓地痞的狠厉感觉…… 　　几分钟过后，肥男家里的客厅当中灯光全部打开。 　　苏小小坐在沙发上看着换了身大号T恤和牛仔裤的肥男，嗯，就算穿好衣服也还是油腻恶心到不行。 　　“你……你们，是想要钱吗？这是仙人跳，是犯法的……” 　　“我犯你妈的法，你一个朴客也好意思跟我提犯法？” 　　绅士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掂着半截木棍，抬脚就往肥男大腿根一踹，立刻让他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想不挨打就给我跪好，我问，你回答，明白了吗？” 　　“我，我可以不报警，只要你们现在离开我家的话……” 　　肥男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他原本还准备跟闯进家里的入侵者周旋一下，然而下一刻，一股剧痛瞬间从他耳朵和头颅侧面传来。 　　“我他妈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绅士菌手里提着被鲜血染红的半截木棍：“我再说一遍，我问，你回答，明白了吗！” 　　“明……明白，明白了……” 　　肥男抬手捂住自己的侧脸，温热湿润的触感和连肉都被打烂了的耳廓，混杂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立刻让他失去了一切抵抗的想法。 　　“妈的，像你这种死肥猪，就是他妈的贱！不把你狠狠收拾一顿，你就永远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绅士菌嘴里骂骂咧咧坐在了沙发上，和苏小小相隔一个坐位的距离，继续问道：“你在这个地方住多久了？” 　　“住了有，十……十多年了……” 　　“十多年？”绅士菌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木棍头上沾着的血迹：“那天上的月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咕噜……” 　　听到绅士菌问起月亮的事情，肥男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仿佛对方提到了某个无比恐怖的禁忌一般。 　　“月亮，月亮绝对不能，不能直视，也不能被月光照……照……” 　　“照什么？” 　　“不能被月光，照到……” 　　肥男目光呆滞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绅士菌和苏小小两人，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两个人，可是刚从居民楼外面进来的…… 　　而现在……已经是入夜之后了。 　　“你们！你们是……！” 　　“是什么，接着说。”绅士菌脸上露出充满兴趣的表情，他有种预感，只要肥男接着说下去，自己差不多就要触及到这个隐藏任务的开启线索了。 　　“你们是……尸鬼！”肥男脸色苍白，就连刚才手腕骨被打骨裂，耳廓也被打得血肉模糊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尸鬼？被月光照到的人，就会变成尸鬼吗？” 　　绅士菌站起身，走到客厅应该是窗户的位置前方，三层厚厚的不透光窗帘将整个窗户都遮盖起来，他伸手拉起一层窗帘捻了捻，布料材质非常好。 　　“你说的尸鬼，是不是看起来像僵尸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外界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听到绅士菌的询问，肥男疯狂点头，并且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拉起一层窗帘的手上：“你，你千万不要把窗帘拉开，我不想变成尸鬼，我还没有活够，我不要去献祭给月神！” 　　“献祭给月神？那又是什么？” 　　“你……你先把窗帘放下去……” 　　眼看肥男害怕得不行，绅士菌手一松，窗帘立刻重新垂下，肥男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月神……就是天上挂着的月亮，所有被月光照到的人都会变成尸鬼，而尸鬼是月神最喜欢的祭品，献祭越多，月神的影响力就越强，十年前笼罩在这座城市上面的月亮，还只有现在的一半大，但是仅仅只过去了短短十年，月亮就变大了一倍！有人说……有人说再过几十年，就算躲到地下都逃不过月神的照耀，这座城市迟早都要成为月神的国度……” 　　肥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也充满了绝望。 　　绅士菌听完之后继续问道：“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住在这里的人不逃到城市外面去？” 　　“逃？”肥男绝望的笑了起来：“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每到夜晚，月亮依然会照常升起，再说……城市里还算好的，只有一些野猫野狗，蟑螂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可是野外就不一样了，那些野生动物被月光照耀过后，全都变成了嗜血凶猛的畸变兽，留在城市里，至少白天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晚上也有躲避月光的地方。” 　　——叮咚！ 　　就在肥男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绅士菌和苏小小眼前同时跳出一行金色提示文字。 　　【神话任务：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一阶段已开启，请前往“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探索并开启下一阶段任务！】 　　“成功了！” 　　看见任务开启提示，绅士菌激动的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半截木棍，苏小小也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成功……什么？”肥男满脸疑惑的看着听完自己的叙述之后一下子激动起来的两人：“对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月神照耀过后还没有变成尸鬼？” 　　“有你提问的份吗？下一个问题！”绅士菌拎着棍子走到肥男身前：“你知不知道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在哪里？” 　　“月光战士……？”肥男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道说，你，你们是月光战士？所以才能不被月光污染？” 　　“我看你是又想挨棍子了。”绅士菌眯起眼睛，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打我，我……我说，我说！”肥男双手抱住脑袋，哪怕此刻满心都是疑惑，他也不敢再问任何问题，直接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情况：“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那是一群想要解析出月光里面能够改变生物基因构造成分的疯子建设的基地，十年时间里骗去了成千上万人充当他们的试验品，不过全都失败了！那些人也成为了月神的祭品，或者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所以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早就被勒令关闭，里面的一切研究也终止了下来……” 　　肥男说到最后悄悄偷看了眼绅士菌和苏小小。 　　这两个人竟然能在月光下安然无恙的行走，不被污染也不发生畸变，看来月光战士的研究其实还在继续进行着，只不过从明面上转移到了暗地里而已。 　　肥男的小心思，绅士菌和苏小小全然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也无所谓。 　　“去这个基因研究中心的路，你知道吗？” 　　“知，知道……”肥男强忍着手腕骨裂的剧痛，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智能机：“我手机里面，有城市地图软件，上面就有研究中心的地点标注。” 　　绅士菌走到茶几边上，拿起手机唤醒屏幕，或许因为这个肥男是过着独居生活的缘故，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他划拉几下就找到了城市地图，点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地点标注囊括了整座城市范围，其中少数几个地名是用加大号的粗体字标注着的。 　　“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新月教堂、南山湖公园、残障人士社会福利机构、第三人民医院附属婴幼儿护理保健站，以及……登月火箭发射站台！ 　　【恭喜玩家绅士菌、MR.L首次解锁区域地图——月亮新城，等级提升2级，是否进行全区公告？】 　　【恭喜玩家绅士菌、MR.L首次解锁区域地图——月亮新城，等级提升2级，是否进行全服公告？】 　　【恭喜玩家绅士菌、MR.L获得月亮新城区域地图，该物品可上架至梦境商店，供其他玩家购买，上架奖励100银币，是否上架？】 　　三条提示，绅士菌全都选择了是。 　　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感从身体内部涌起，他忍不住深深吸入一口空气，然后突然握紧手掌。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从木棍上传来，绅士菌松开手，木棍刚才被他握住的位置此刻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跪在地上的肥男眼见这一幕，目瞪口呆之余，内心也更加强烈的肯定了对方绝对就是月光战士的身份。 　　苏小小听到全区和全服公告，又看见绅士菌直接把木棍捏碎的神勇表现，表情有些羡慕道：“原来等级提升还有这种好处吗？” 　　“这是必然的，不然等级和属性的存在不就没意义了吗？”绅士菌感受着前所未有健壮的身体，继续说道：“刚才解锁的地图，我上架到梦境商店里去了，奖励是100银币，咱们花了两枚银币坐公交车过来，现在直接获得了50倍的回报，怎么样，相信我的决定没错吧？” 　　“你是高玩嘛。” 　　苏小小微笑称赞了一句，她现在确实是相信对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了。 　　“那咱们接下来就是要去月亮战士基因研究中心了吗？” 　　“不，暂时还不急。”绅士菌拿起手机继续研究着地图：“根据我的经验，一般这种被特殊标注的地方，都是游戏里boss房所在的位置，虽然只是阶段任务的boss房，但以你我现在的等级和属性，贸然过去危险性还是太大了一点。”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苏小小眨了眨眼睛，顺着话题问道。 　　“现在么……” 　　绅士菌又研究了会儿地图，然后关掉手机屏幕，抬起头说道：“打怪，升级！” 第二十九章 幕间·其一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三年前的NY大崩塌事件造就了这座现世与异界相互交汇的奇迹之城。 　　时隔三年，又一次轰动整个城市的大事件发生——梦境之主降临，为赫尔沙雷姆兹·罗特带来了每晚入梦之后的奇幻世界！ 　　“呼……” 　　玛丽·麦克白在医院厕所洗了洗脸，冰凉的水珠让她头脑迅速变得清醒起来，昨晚的那场梦境游戏……准确来说，应该是已经在梦境世界度过了一天一夜时间的经历，此刻仍然清晰浮现在她脑海当中。 　　那是一片古代的东方国家，时局动荡混乱，有“朝廷”和“武林”两大势力，玛丽在街头抓住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贼，扭送对方去衙门之后却被知府看上了，说她根骨不凡，有习练武学的天资，并且一纸任书将她加入到了府衙当中。 　　一天一夜的时间，玛丽在梦境世界学会了一套最基本的养生武学——五禽戏，武学的所有招数此刻都历历在目，仿佛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再重现出来一般。 　　梦，现实…… 　　玛丽回忆着梦境当中所见所闻的那些市井烟火，盯着镜子里自己面庞的视线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哗啦！” 　　再次泼了一捧凉水到脸上，她用力甩了甩头，不再去想梦境世界里的所见所闻。 　　再真实的梦境，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梦境罢了，她还不至于会因为在梦境世界当中一天一夜的见闻就动摇自身的立场。 　　不过，梦中所见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啊……真实到简直就像确实有那么一个武侠世界一般。 　　她记得衙门外面鸣冤的牛皮大鼓，东街头卖葱的大娘姓王，衙门里的武术教头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皮，当晚下了一场大雨，被自己扭送到衙门的小贼挨了十个大板…… 　　玛丽回到自己的病房，在床上呆坐一会儿过后突然站起身来，脚下分开跨步，一招一式的演练起了梦里学到的五禽戏。 　　根据武术教头的话，这门武学可以调养身体五行，就算练到大成威力也乏善可陈，不过却是一等一的养生武学，每一遍练完都会有气血热流从小腹丹田升起，游走奇经八脉之后又复散至全身…… 　　梦境世界当中，玛丽的习武天资很高，即使县尊都对她赞不绝口，她猜测大概是因为被陈默改造之后的心脏连带着也优化了她的身体素质，所以才会让她拥有习武的上佳根骨。 　　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玛丽动作缓慢的演练完整套养生五禽戏，等到最后一个动作收势之时，一股热流突然从她小腹升起，迅速游走完奇经八脉后犹如春风化雨般散开至全身，带来像是刚泡过温泉一样轻松舒适的感觉。 　　果然…… 　　梦境里的武学，带到现实里来竟然也能生效！ 　　玛丽重新坐回到床上，她心绪复杂的掏出手机开始上网冲浪，此时此刻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互联网圈子已经彻底爆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疯狂讨论着关于梦境游戏的事情。 　　“我一开始出现在一片荒漠当中，周围几十公里都没有任何人烟，还好有位术士大佬带着我们跋涉到了几十公里外，找到了一片绿洲！” 　　“兄弟，你太惨了！我的降生地点是一座小村庄，挨着大沼泽，各种水禽肉食非常充足，水源也不愁！” 　　“你们都不算什么，知道我降生在哪里吗？一座火山口！活火山！老子直接被火山喷发烧成了灰灰！” 　　“楼上真倒霉。” 　　“楼上+1” 　　…… 　　无数激烈讨论着降生地点的信息当中，一条询问吸引了玛丽的注意。 　　“那个……你们有没有在梦里升过级？升级之后提升的属性能带回现实世界当中吗？” 　　“楼上做梦还没醒吧？建议去戒戒网瘾。” 　　“要是游戏升级的属性可以带回现实，那我一天不肝它个几十几百级？哈哈哈哈……” 　　“同，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 　　看着网上讨论的信息，玛丽犹豫了下，还是打字回复了一开始提出询问的那个人。 　　“我没有升级，但是梦境世界里的东西，真的可以带回现实当中！” 　　“哈哈哈哈，兄弟们，又来了个爱做梦的，快来一起嘲笑他！” 　　“嘲笑+1，梦和现实还是要分清楚的。” 　　“等等……我好像也带回来了一些东西……” 　　“互联网冲浪真就张口就来呗？你带回来了啥？有本事拿出来看看？” 　　“我……我梦里学会了一门拳术，叫做刚体拳……” 　　“卖课的骗子爬！” 　　“爬爬爬，是不是待会儿就要加好友私聊了？然后再卖课教拳术？几十年前的老套路也好意思拿来骗人？” 　　“我……我没有骗人……” 　　蜂拥而起的各种信息迅速淹没了自称在梦里学会拳术的那个人，玛丽看得皱起了眉头，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梦境世界确实有能够带回现实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视频文件突然出现在各种网络讯息当中。 　　“我有证据，我能证明！” 　　玛丽微微睁大眼睛，手指一动就点进了视频文件里面。 　　应该是手机拍摄的视频当中，一个长相有些秀气的男生站在桌子前面，桌上放着一支笔，他手掌隔空一抓，笔瞬间倒飞到他掌中。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这不是魔术也不是剪辑的视频！我在梦境游戏里面升了一级，升级送的属性点我加在了术力上面，然后……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我真的拥有了术力！我可以成为术士了！” 　　男生紧紧抓住圆珠笔，表情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的说道。 　　“我可以用我的名誉担保，我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我的名字叫詹姆斯·艾尔卡奇，我住在……” 　　视频的最后，男生自报了名字和住处，玛丽看着已经播放完的视频，心潮忍不住随之迭起。 　　虽然她知道梦境世界里的武学可以带到现实里来，但升级提升的属性竟然也有如此立竿见影的奇妙作用，甚至是让一个普通人变成掌握着超凡力量的术士……她握着手机的五指忍不住微微加大力气。 　　互联网上，这个视频带来的风波逐渐扩大，有人质疑视频里的男生是在用特效技术哗众取宠，有人猜测他本来就是一位术士，只不过是在借着梦境游戏的事件热度进行炒作罢了，真正相信他话里真实性的人十不存一。 　　不过紧接着，术士协会的官方账号就发消息直接隔空传呼发视频的男生，让他今天下午到术士协会进行术士认证。 　　这条消息一出，互联网上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平静了下去。 　　“所以……梦境世界的属性提升，真的能直接反馈到现实世界里来？” 　　“卧槽，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不行！我得赶紧睡觉……呃不对，是做梦去！谁也别想拦着我升级！” 　　“话说白天能进去梦境游戏里面去吗？” 　　“不知道，梦境之主大神也没说啊……” 　　“有哪个DIO大的去试试吗？我太激动了现在，根本睡不着啊！” 　　“楼上的兄弟，试过了，不行，白天睡着没用！” 　　“我靠？那我怎么办，我天天通宵，睡觉都在白天，那我岂不是永远都进不去梦境游戏里去了？” 　　“哈哈哈，通宵党的痛，别熬夜了兄弟，早睡早起吧。” 　　“早睡早起身体好，梦境之主大神这是在帮你养成良好生活习惯呢！” 　　互联网上的消息，不单单只是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传播，更是以一种极为迅速的姿态，瞬间火爆了全球，乃至是异世界的网络。 　　股市当中，所有与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相关的企业股价都呈现出断崖式的疯涨，无论是大型中型还是小型企业，也无论企业的前景如何、做的是什么项目、在银行的风险情况如何，仿佛刹那之间，无数手持巨资的天使融资人从两界当中不断涌现出来，只求能够通过企业股份作为跳板，加入进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这场盛世狂欢当中！ 　　除了股市之外，房市更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恐怖景象，五千一平的房价瞬间翻了十倍，一万一平的房价……同样翻了十倍！ 　　上涨！上涨！上涨！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涨涨涨！ 　　所有与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相关的人、事、物，其价值全部都在疯狂暴涨！ 　　当然，这些金融圈内掀起的风暴，玛丽通通都一无所知。 　　她只听到，整个医院内部，无论医生还是病患，全都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在走廊里面奔走相告着…… 　　“我在游戏里的名字是天命裁决者，我在古代日本地图！同区想要组队打怪的找我！” 　　“我的游戏名字叫一朵小菊花，有没有游戏大神带带我！我想升级啊！” 　　“我是……” 　　病房内，玛丽放下手机，目光出神望向窗外明净的晨光。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恐怕要迎来一场比三年前的NY大崩塌事件更大的变化了…… 　　而她刚好就参与在其中！ 　　莱布拉。 　　空间宽敞的大堂里面，足足上百人聚集在一起，除了组织的主要成员之外，其他像术士协力者、富豪资助者、修习不同血法流派的中立外援、甚至就连给莱布拉总部做卫生清洁的打扫阿姨都聚集了过来。 　　“诸位。” 　　克劳斯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沉稳的注视着团团聚集在周围的人群，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当中的激动，兴奋，以及凝重。 　　“梦境游戏的事情，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并且昨晚也实际参与其中，大家升过级的人请举一下手。” 　　——唰！ 　　随着他这句话，大堂里面超过2/3的人都举起了手。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能够加入进莱布拉的成员，哪怕仅仅只是外围成员，大部分也身怀各种神奇能力，一天一夜时间的梦境游戏当中，就算只是偶尔打杀一些怪物，获得的经验也足够让他们升个一两级了。 　　“嗯，珍，麻烦你去记录一下升过级的人。”克劳斯双手十指交叉命令道。 　　珍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快速记录下了大堂里面举起手的那些人名字，然后克劳斯又继续说道：“没有升过级的人，你们可以去找同一个游戏大区内升过级的人，让他们带着组队升级，今晚最少都要升到5级以上，可能会比较辛苦，但还是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 　　“克劳斯先生太客气了……” 　　“没问题老板……” 　　听到人群里零零散散回应的声音，克劳斯点了点头，语气诚恳道：“梦境游戏很有可能会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持续对赫尔沙雷姆兹·罗特、乃至是整个地球和异世界施加影响，如果有人通过梦境游戏获得了力量之后不甘平凡，就会引发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我们莱布拉也要紧跟着梦境游戏的进展，今后在梦境世界里面，莱布拉的组织代号就是协调者，各位还请继续通力协作，为维持两边世界的正常平稳运转贡献出每个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协调者…… 　　克劳斯的办公桌旁边，雷欧悄悄握紧了双拳。 　　梦境世界……无限的可能，甚至就连现实世界都能够被梦境所改变！ 　　说不定，挽回米歇拉视力的办法，也可以在梦境游戏当中找到…… 　　“雷欧？你怎么了吗？”跟雷欧站在一块的扎普敏锐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扭头小声说道：“老板这么认真的样子，真是好少见啊，你要是肚子痛的话就先忍忍，等今天晚上我带你去打恐龙刷怪升级！” 　　“嗯，我没事的……” 　　雷欧摇了摇头，排空脑海当中纷杂的想法，同时心里也做好了在梦境游戏里面抓紧升级的准备。 　　要想寻找到恢复失明之人视力的方法，这无疑需要力量……很强大的力量！ 　　梦境游戏降临现实之前，他是没有办法，所以才只能依靠他人的力量。 　　但现在，获取力量的机会就直接摆在眼前。 　　他没理由，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第三十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后篇 　　梦境游戏世界，一整晚时间过去。 　　白天的月亮新城，比起夜晚空荡荡的霓虹都市，要更多了几分人烟的气息。 　　一到晚上就只能小心翼翼躲在家里，把门窗紧紧关闭起来的城区居民们，白天终于到了他们可以放心出门的时间。 　　街头巷尾买菜的遛弯的路人来来往往，赶去上班的职场男女扎堆聚集在公交车站，而职场高层的精英和小老板们则开着各自的小轿车座驾在公路上飞驰……整个城市都像是一下子活过来一般。 　　“白天似乎和现实里也没什么区别嘛？” 　　绅士菌拉开一些窗帘张望着外面街道上的情景，苏小小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当然，手机的贡献者就是昨天晚上被他们两个钓鱼执法的那位肥男朴客，他此刻正满脸殷勤的拉开一听冰镇可乐，倒进玻璃杯里递送到苏小小面前的茶几上。 　　“不好意思哈，我家里除了这个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饮料了……” 　　肥男站在沙发旁边搓了搓手，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两位绝对就是月亮战士计划成功的实验者，并且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一整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残忍而黑暗的生化实验幸存者，经过无数个日夜的逃亡与隐姓埋名过后，终于积蓄好了力量，准备向研究中心幕后的主使者报仇雪恨……这样子的故事。 　　虽然有些老套，但肥男却莫名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复仇故事的主人公，那对生化实验的幸存者，此刻就正在自己眼前啊…… 　　这让他有种很强烈的参与感，仿佛自己化作了那些单机大作游戏里的任务npc一般！ 　　不，不对！自己就算是npc，也一定是非常关键的剧情npc！ 　　而自己家说不定就是游戏主人公的任务存档点！ 　　肥男脑子里不停的yy着，表情也变得越发殷勤起来，他再次搓了搓手，看着苏小小随意搭了个二郎腿的坐姿，目光悄无声息移动到了她的大腿根部。 　　粉红色毛绒睡裤虽然并不修身，甚至还有些遮掩线条，但奈何苏小小青春无敌，正应了那句俗话：年轻才是美少女的必杀技！ 　　更何况肥男本身就是个朴虫加撸宅，满脑子都是色情废料，几乎只是偷偷看了苏小小两眼，他就面露窘色的转身跑去了厕所。 　　“那个恶心肥男，他刚才绝对在偷看我！”肥男前脚刚走，苏小小立刻放下二郎腿，满脸厌恶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啊？我查了下手机，那个月亮战士基因研究中心因为废弃已久的原因，里面基本都是空空荡荡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在才对。” 　　“谁说游戏关卡的boss就一定要是具体的某个人了？”绅士菌仍然站在窗前，目光透过拉开的那道窗帘缝隙看向外面的整段街道：“凡是涉及到像这种什么研究中心，试验所之类的地方，十有八九都会跟各种怪物有关，你说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在，那我就更加肯定研究中心里绝对隐藏着数量众多的怪物，或者怪物数量稀少，但等级绝对不是咱们现在能够挑战得起的。” 　　“按你这么说，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打怪升级？”苏小小面露愁容道：“昨天晚上秋收大哥打死的那种怪物，就凭咱们两个人，真的能对付得了吗……” 　　“肯定能的，放心吧。”绅士菌表情自信道：“会刷新在新手站的附近，证明那只不过是像史莱姆一样的经验怪罢了，而且我观察过秋收杀死那头怪物的过程，能用手枪打死，它的防御力并没有强到我们无法破防的程度，既然能破防就一定能被杀死，而且你别忘了，我可是已经升过两级了，现在是等级3的玩家，对付起新手福利的经验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噢……” 　　被绅士菌这么一提醒，苏小小也想起他连升两级的事情，昨天晚上单手直接把能打裂人手腕骨的木棍给捏碎的一幕也非常具有冲击力，那种丑不拉几的怪物体型也就跟大型野狗差不多，料想绅士菌应该也是可以对付得了的。 　　“而且升级送的那两点自由属性，我全部都加在了术力上面，现在我也可以做到术士的能力了，比如说……这样！” 　　绅士菌说着目光往客厅电视机旁边的花瓶上一扫，椭圆形足有一米多高的花瓶嗡嗡摇晃两下后突然毫无依托的悬空飞行了起来！ 　　“这个花瓶……得有个几十斤重了吧？”苏小小瞪大眼睛目光吃惊的看着悬空飞行起来的花瓶，语气不可思议道。 　　“确实是有几十斤了，不过这还远远不是我术力的极限！” 　　绅士菌眼睛一眯，花瓶立刻在客厅里面高速移动起来，然后又从高速移动的状态嗡的一声悬停下来。 　　“我研究了半晚上，终于搞清楚了属性代表的意义，无论力量也好，还是术力也好，每一点属性都代表着100斤的力量增幅，而每一点速度则代表着增加一百斤负重过后仍然能够以正常人的速度进行移动，现在我的术力属性是两点，意味着我可以通过术力去移动一百公斤的物体！” 　　“一百公斤？！”苏小小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那如果你再升18级，得到的自由属性全部都加在术力上的话，岂不是就能够移动一吨重的东西了？”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绅士菌面露自信笑容道：“等我升到20级，再去那个月亮战士基因研究中心，不管里面有什么怪物我都可以直接把它打爆！” 　　“那事不宜迟，咱们还在等什么？”苏小小听得心潮澎湃起来，两眼放光道：“走，赶紧打怪升级去啊！” 　　“打怪升级，我也想，不过你看看外面，现在哪有什么怪物给我们打？”绅士菌从窗口让开两步，顺手拉开窗帘，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立刻映入苏小小眼中。 　　“白天，街上都是正常人，没有怪物的。” 　　“怪……怪物啊！！！” 　　绅士菌话音刚落，一声惨叫从客厅走廊传来，肥男上完厕所刚出来就看见花瓶在半空悬浮飘飞的样子，直接两眼翻白吓晕了过去。 　　“嘶……” 　　苏小小看着躺在地上昏迷过去一抽一抽的肥男，那一堆白花花的肥肉随着他抽搐的动作晃来晃去，只叫人看得头晕目眩起来。 　　“这家伙……色胆包天的同时又胆小如鼠，世界上竟然会有人猥琐到这种程度？” 　　“游戏嘛，什么样的人都有的，角色性格鲜明一些也很正常啦……”绅士菌说着看了眼躺在地上抽搐的那堆肥肉，不由得也感觉有些汗颜，该说不说，像肥男这种人间极品，现实里当真是百闻难得一遇的。 　　时间从上午过度到傍晚，夕阳落下地平线的最后一刻，绅士菌看着那道逐渐缩小直至消失的橙红光团，哗啦一声合拢了客厅窗户的三层厚厚窗帘。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吗？” 　　回过身看着苏小小，对方此刻已经换下了初始带进游戏里的毛绒粉红睡衣，转而换上了一整套紧身透气布料的蓝紫色作战服，绅士菌身上也穿着同样款式的作战服，只不过颜色换成了纯黑色。 　　【T1多功能作战服：适用于0-10级的新手，能够承受半吨以下的撕扯攻击，并且有效缓解部分冲击力，材质亲肤透气，有利于汗液的排出，体感清爽舒适，紧身设计避免高强度战斗当中出现任何可能会影响行动的问题。】 　　【备注：一款更加专业的战斗服装！】 　　【售价：20银币】 　　如果不是获得了上架月亮新城区域地图的100枚银币奖励，绅士菌也不可能财大气粗到直接买下两套T1作战服，跟苏小小一人一套的程度。 　　毕竟一枚银币就是100刀，20枚银币，换成华夏钱币的话可就是一万四五了，他现实里虽然不怎么缺钱，但也没有富裕到随手就可以掏出好几万来为游戏氪金的地步。 　　不过现在，换上崭新的T1作战服，感受着那种轻薄透气的舒爽体感，绅士菌只能说……梦境之主创造的游戏世界，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他这20枚银币没有白花！ 　　倒是苏小小，她平时穿衣服都比较保守，女孩子一个人身处在异国他乡，又是无依无靠的单身打工族，再加上她原本长得也不算差，为了安全考虑肯定是要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各种暴露肌肤和凸显线条的衣服她基本都敬而远之，现在突然穿上这么紧身造型的作战服，她多少还是感觉有些忸怩和不适应的。 　　怎么说呢…… 　　感觉，像是直接把身材曲线暴露出来一样，这套作战服紧勒包裹着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实在是让人…… 　　“你怎么了吗？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苏小小的异样反应让绅士菌关心过问了一句：“如果实在身体不舒服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 　　“不……不是不舒服，就是……”苏小小低着脑袋嗫嗫道。 　　“就是？”绅士菌越发疑惑起来了。 　　“不，没什么……”苏小小摇了摇头，努力克服了内心的羞意，抬起目光看着绅士菌问道：“咱们现在是直接就出发吗？” 　　“啊，稍等一下，我还有件东西没准备好。” 　　绅士菌唤出游戏内的个人面板，进入商店当中，迅速索引并且选定好了一件商品。 　　嗡——！ 　　半空当中，点点银白星光汇聚，最终形成一柄类似加大号的吸管一样中通构造的金属长棍，银灰色外观低调朴实，一端开口齐平，而另一端则是斜着开出了一个锋利的十五度切角。 　　在看不见的金属长棍内部，还印刻着一圈又一圈螺旋内纹，只要在高速飞行的过程当中，气流通过长棍内部，就会在螺旋内纹的牵引作用下使其高速旋转起来！ 　　【穿刺公一型：由一型合金整体锻造而成的长枪，能够承受一吨的应力作用，适合0-10级新手使用，内部铭刻有螺旋纹路，更加适合穿刺攻击，完全中通的构造使其放血功能得到最大化，不过……手操或许并不是最适合它的使用方式？】 　　【备注：听说过，穿刺公的传说吗？】 　　【售价：40银币】 　　四十枚银币，比T1型号作战服还要更贵一倍！ 　　不过……很值得！ 　　绅士菌一把握住通体冰凉的长枪枪身，穿刺公一型长枪的长度在一米五左右，以他一米七六的身高，使用起来不长也不短，刚刚好。 　　“这是什么？钢管吗？”苏小小看着出现在他手中的“钢管”，面露好奇问道。 　　“什么钢管，这是一把长枪！卖四十枚银币呢！” 　　“四十枚银币……4000刀？！”苏小小顿时大惊失色：“就这根钢管，竟然能卖4000刀？！！” 　　“少见多怪。” 　　绅士菌不屑的飞了她一个白眼，空着的左手手指从左往右一划，商品详情页立刻翻转到苏小小面前。 　　【穿刺公一型……】 　　就在苏小小阅读着商品详情的时候，绅士菌手持枪身耍了个花棍，但是滑不溜秋的金属长枪总让他有种抓握不稳的感觉。 　　“手操并不是最适合的使用方式……吗？” 　　回想起商品详情当中的介绍，绅士菌沉吟片刻后松开手，术力瞬间从他脑海内汹涌而出，将脱手坠落的长枪稳稳操持起来。 　　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绅士菌挑起眉梢，念头只微微一动，穿刺公立刻绕着他周身游走飞行了一圈，仿佛这柄长枪原本就应该被术力所操控一般，完全没有刚才手操时那种别扭和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还能再加速！ 　　随着术力与长枪的深度结合，绅士菌目光一凝，长枪在他周身飞旋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彻底化作肉眼只能看见一道模糊残影的银灰色线条！ 第三十一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后篇·二 　　“咻咻咻咻咻咻——！！！” 　　飞行速度上升至顶点时，高速穿过枪身内部螺纹的气流带动着整柄长枪都旋转起来，并且发出剧烈的尖啸声。 　　绅士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脑海念头再一动，高速飞行状态下的穿刺公立刻嗡的一声悬停下来。 　　“怪不得商品详情介绍里说手操不是最适合的使用方式……跟用术力操纵相比起来，两者确实有天壤之别！” 　　测试完了穿刺公的使用方式以及大概的威力，绅士菌又在游戏商店里选购了一个与穿刺公一型相匹配的皮革枪套，花费1银币。 　　枪套整体呈现出黑色哑光质感，可以用两根X形交叉的弹性肩带固定在背部。 　　穿戴好崭新的枪套，又将穿刺公一型收入枪套当中，绅士菌顿时豪情勃发，正所谓手握利刃杀心自起，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出门去怪物堆里尽情猎杀一番！ 　　正好这时候苏小小也看完了穿刺公一型的商品介绍，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盯着身穿一整套纯黑作战服，并且背负银灰色穿刺公长枪的绅士菌，眼中纠结之色一闪而逝，最终还是小声开口道：“那个……绅士菌，你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下合适的武器？” 　　“嗯？”绅士菌表情有些诧异的盯着苏小小：“帮你推荐武器倒是没问题，不过你哪有银币去购买呢？” 　　“我，可以用现实里的钱兑换……”苏小小说出这句话时，内心都在不断的滴血。 　　“很贵的哦？一枚银币就要100刀哦？” 　　“我知道……” 　　苏小小咬紧了牙齿，心中一遍遍的告诉着自己：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不就是区区几百几千刀吗？她又不是掏不起这个钱……她又不是……她…… 　　她真的不想掏这个钱哇！！ 　　苏小小的心里在流泪！ 　　血泪！ 　　“算了吧，你不是还要还房贷吗？就不要随便动自己存下来的钱了。”绅士菌摇了摇头，虽然他看不懂苏小小此刻复杂的表情里面究竟隐含着怎样的情绪，但他还是能够察觉到对方内心的不舍与纠结。 　　“这样，我现在还剩十几个银币，新手适用的装备反正也不太贵，就借给你用吧，算是我提前付给你的房租钱了。”绅士菌伸出右手，十几枚银币立刻叮叮当当落入他掌心当中：“对了，还有你穿着的这套T1作战服也是一样，都算我提前付给你的房租钱吧。” 　　T1多功能作战服，售价20枚银币！ 　　刚才苏小小还觉得穿这套紧身设计的作战服有些羞涩和忸怩，但此刻她却是感觉到了作战服所代表着的重量！ 　　从绅士菌手中接过银币，并且存入自己的游戏仓库里面，看着银币那一格右下角显示着的数字19，那代表着一共有十九枚银币存入进了仓库当中。 　　19枚银币加上T1多功能作战服的20枚银币……39枚银币，3900刀，这着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了。 　　苏小小默默把这份恩情记在心头，虽然绅士菌说是抵扣房租，但他毕竟还没有租住进自己家里，现在空口无凭一句话，却直接就将价值3900刀的游戏物品转赠给了自己……信任从来都是比金钱更加珍贵的东西。 　　“武器推荐的话，你现在还没有升过级，属性也只是普通人的程度，所以我并不推荐你购买近身战斗类型的武器。”眼看苏小小收下了银币，绅士菌紧接着帮她分析起挑选武器的类型：“除了近身武器之外，剩下的就是远程类型的武器了，十几枚银币还是太少，只够买物理击发的动能射击武器，射速和威力的取舍方面，我比较倾向于威力，毕竟如果威力不达标的话，面对防御力数值更高的怪物，万一不破防可就糟糕了。” 　　一句话，射速是下限，提升的是操作感与舒适度，而威力则是上限，威力有多强也直接决定着能够对付怪物的天花板。 　　射速慢还可以用走位和技巧来弥补，但威力不够破防就GG了。 　　这些原因绅士菌没有多做解释，苏小小也没有多问，从两人结伴出发到现在，绅士菌一直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适应能力与游戏意识，她只需要相信这位“游戏高玩”的决定就足够了。 　　动能射击武器，威力越强就越好…… 　　按照绅士菌的建议，苏小小挑选许久之后终于选定好了准备购买的武器。 　　【射钉枪·改：适合0-10级新手使用的优秀动能枪械，装填一次一发，射速慢，射程中近，距离攻击目标越近时，造成伤害越大，随枪附赠装填弹药10发，可重复使用。】 　　【备注：爷爷！我脑袋疼！】 　　【售价：15银币】 　　叮咚一声，15枚银币从仓库余额当中扣除，苏小小心疼了一下，她一个月辛苦打工赚的钱差不多也就一两千刀了，现在只不过是购买了一件游戏内的武器，就直接花销出去她一个月的工资…… 　　游戏商店扣除完银币，点点银白星光在苏小小面前汇聚，和刚才绅士菌购买穿刺公一型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几秒过后，光点散去，一把通体暗红色涂装的异形枪械出现在苏小小手中，绅士菌也满脸好奇的走到她旁边，目光反复打量了几眼这把造型奇特的枪械。 　　枪械握柄部分的主体有些类似于装修房屋时会用到的射钉枪，只不过减少了过于累赘的高压气泵，而握柄往上，枪械击发和子弹射击的部分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狭长凹槽，似乎里面缺失了某些东西一般。 　　“这就是你挑选的武器吗？要不要试试看威力？” 　　绅士菌兴奋怂恿着苏小小，扭头扫视了眼客厅里面的洁白墙壁：“反正是那个恶心肥男的家，老朴虫不用替他心疼什么，怎么样，试试吧试试吧？” 　　“这……” 　　苏小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射钉枪，目光也是颇为意动：“那就，只试一发？” 　　“对咯！”听到苏小小同意，绅士菌顿时眉开眼笑，他让开两步站在苏小小旁边，目光期待注视着她的后续动作。 　　“呼……” 　　苏小小轻轻呼出一口略微紧张的气息，虽然是梦境游戏里的枪，而且还仅仅只是一把经过改造之后的射钉枪，但对于像她这种从来没有接触过枪械的老实孩子来说，名字里带枪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刺激了。 　　等她调整好心情，一根拇指粗细的黑铁色金属柱出现在她手中，金属柱分量不轻，明显是实心构造，而且一端呈现出尖锥状造型。 　　这就是射钉枪·改的弹药，也就是“钉子”了…… 　　购买下武器的时候，如何使用这柄枪械的方法也投射在了苏小小脑海当中，所以她没有迷茫也没有犹豫，直接将金属长钉卡嵌进了枪械上方的狭长凹槽当中。 　　顿时…… 　　原本视觉上让人觉得似乎有些缺失感的射钉枪，一下子就变得完整了起来。 　　暗红色枪械主体，静静安置在顶部凹槽当中的黑铁色长钉…… 　　客厅灯具照射之下，整把枪械都泛着一层冷光，肃杀气息逐渐弥漫来开，就连绅士菌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我要开枪了！” 　　苏小小双手抱着射钉枪主体，托柄紧紧抵靠在肩头。 　　下一刻，她手指直接扣下了扳机！ 　　——嗡！！！ 　　砰！ 　　金属的嗡鸣声伴随着一阵巨响传来，苏小小整个人都被枪械后坐力推得倒退了两步，在她手中，射钉枪顶部的弹药装填凹槽已经重新变得空空荡荡，而仅仅几步远之外的客厅墙壁…… 　　“卧……槽……” 　　绅士菌目瞪口呆盯着墙上足足有一个人脑袋那么大的缺口，这可不是什么廉价公寓的木板墙或者夹层墙，而是实打实的砖石混凝土结构居民楼墙壁，拿大铁锤猛砸都要累出一身汗才能破开的那种！ 　　结果现在，墙上人头那么大的洞口就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一般，清清楚楚摆在两人眼前。 　　而且透过墙洞，在另一边的房间当中，黑铁色长钉仍然去势不减的没入了墙壁足有一半之深！ 　　这威力！ 　　“真他妈，绝了……” 　　绅士菌感觉浑身有些发凉，他半是恐惧半是兴奋的回过头，看着同样表情难以置信的苏小小，语气颤栗着笑道：“你……武器选得很好！咱们现在可以出去找怪物打怪升级了！” 　　…… 　　傍晚过后。 　　随着太阳沉入城市地平线尽头，街道上来往的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起来。 　　短短半小时之内，整座城市就犹如变成了一座空城。 　　墨蓝色天幕当中，一弯琥珀月牙悄无声息钻出云层，霓虹照常在城市高楼间闪烁，一如往常的每个寂静夜晚般，只不过在街道路灯之下，此刻正有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结伴缓缓而行。 　　两人面相都非常年轻，身穿款式相同的紧身作战服装，他们没有压抑行走时的脚步声，所以城市里那些阴暗贪婪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到了这两人身上。 　　“叽叽叽叽……” 　　“叽喳叽喳叽喳……” 　　“吱吱吱……” 　　升过两级之后，绅士菌体质获得了巨大提升，这些从街道周围各个阴暗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当然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头吗？” 　　侧耳锁定了那些嘈杂声音传来的具体方位，绅士菌念头一动，穿刺公一型立刻像是一条游鱼般滑入他掌心。 　　“左边的三头和右边的两头都交给我，前面树后的灌木丛里还藏着一头，就给你练练手了。” 　　绅士菌稍微交代了一下战斗的权重分配，然后他挥舞着长枪就冲进了街道左边的居民楼阴影当中。 　　升级增加的两点速度，让他全力奔跑起来甚至比猎豹还要更快几分！ 　　苏小小独自留在原地，怀里紧紧抱着射钉枪，她看着街道前方的一棵绿化树木，以及树后影影绰绰的低矮灌木，内心已经高度紧张起来。 　　“一头，只有一头怪物……一头怪物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小小嘴里轻声安慰着自己，但实际上，她现在却连任何一步都迈不出去。 　　脑海当中，那头被秋收射杀的怪物模样再次浮现出来。 　　又像蟑螂又像老鼠，奇丑无比，恶心可怖…… 　　“叽——！！！” 　　左边的居民楼阴影之下，一声拉长了的怪物悲鸣传来，很显然，绅士菌已经开始动手了。 　　听到怪物临死前的悲鸣，苏小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浑身潮水般涌起过电一样悸动的感觉，如果把紧身作战服的衣袖拉开，立刻就能看见一大片鸡皮疙瘩从她手臂上浮现出来。 　　打从出生以来，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苏小小从未有任何一刻是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紧张，恐惧，怯懦……似乎是嗅到了苏小小身上散发出来的弱者气息，绿化树背后的灌木丛阴影当中，一排好似弯钩一样的细足伸了出来，在地上轻轻敲击着。 　　咔嚓咔嚓咔嚓…… 　　苏小小看着从灌木丛中爬出来的，整体足有一米多长的黑壳蜈蚣，只感觉一股强烈寒意从脊背上涌起，然后迅速在头顶炸开，炸得她头皮一阵阵发麻，眼前一阵阵发花！ 　　蜈蚣！ 　　从头到尾足有一米多长，獠牙像是园艺剪刀一样锋利宽大的蜈蚣！ 　　强烈的恐惧仿佛抽干了身体内所有力气，苏小小几乎都快站立不稳了，而巨型蜈蚣怪昂首打量了两眼这个瑟瑟发抖的人类，似乎是确认了对方没有任何威胁，于是俯身做了个冲刺预备的动作。 　　下一刻，巨型蜈蚣怪化作一道漆黑利箭，迅速电射向苏小小所在的位置。 　　“噫……！！不要，不要过来啊！！！！” 　　千钧一发之际，看着蜈蚣怪扑面而来的锋利巨腭，苏小小脑海当中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识收紧，扣下了射钉枪的扳机！ 　　——嗡！！！ 　　半空一道黑铁乌光闪过。 　　噗叽一声，淡绿色黏液喷溅在了苏小小白皙侧脸之上，蜈蚣怪第三截身体的甲壳寸寸破裂，被黑铁长钉贯穿钉在了地上。 第三十二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后篇·三 　　死，死了吗…… 　　苏小小心有余悸的猛烈大口喘息着。 　　她目光紧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巨型蜈蚣怪，片刻后才终于让摇铃一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紧张心绪重新平静下来。 　　刚才，如果她再晚半刻扣动扳机，或者扣下扳机却射歪了的话，现在大概躺在地上的尸体，就应该是自己了吧…… 　　不过好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扣下了射钉枪扳机，而且也并没有射歪。 　　恐惧与后怕情绪逐渐消弭过后，紧接着就是兴奋。 　　苏小小看着地上流出了一大滩淡绿色黏液的巨型蜈蚣怪，虽然还是感觉这种怪物长得非常恶心，但同时她内心也兴奋不已。 　　有生以来，第一次进行杀戮行为，虽然是在梦境当中，不过那种肾上腺素剧烈攀升所带来的，仿佛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擦亮般的紧绷感与刺激感，此刻仍然还在她的脑海中游荡着。 　　做到了！ 　　“我做到了！” 　　虽然有些狼狈，虽然千钧一发，虽然恐惧不已，但她确实是做到了！ 　　苏小小脸上浮现出笑容，她强忍着恶心往前走了两步，准备把钉住巨型蜈蚣怪的射钉枪弹药收回来，毕竟一共只有十发，还是要节省着使用的。 　　然而就在她走近到蜈蚣怪面前，弯下腰准备拔出长钉的那一刹那…… 　　“嘶啦啦啦啦啦啦——！！！” 　　一声狰狞的嘶吼，突然从她耳边传来。 　　——蜈蚣怪？！！ 　　怎么可能？ 　　它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有人说，濒死反应可以让一个人在极端的时间内回忆起整个一生的所有经历，仿佛时间拉长变慢了几百上千倍一般。 　　苏小小感觉没那么夸张，她只是心头一突，扭回头就看见蜈蚣怪犹如园丁剪刀般锋利的双腭正在自己眼中极速放大。 　　她甚至都来不及感觉到惊恐。 　　也来不及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产生懊恼。 　　脸上仍旧还残留着几分激动的笑容…… 　　唯一她能够清晰意识到的事情，那就是——死！ 　　自己马上，或许是下一秒，又或许是一秒不到之后，就要死在这里了！ 　　“咻嗡嗡嗡嗡嗡嗡！！” 　　就在苏小小眼瞳逐渐放大的时候，一根银灰色长枪突然横空飞来，沿途划开气流发出剧烈的尖啸声，然后精准穿透了蜈蚣怪头顶的第一节甲壳！ 　　噗嗤…… 　　完全中通的长枪，几乎是在穿透蜈蚣怪头顶的瞬间，一股股淡绿色黏液就从长枪尾端的开口处喷溅出来。 　　至此…… 　　苏小小浑身像是被抽去骨头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抱紧射钉枪不住颤抖着，目光却一眨不眨死死盯在头颅被长枪穿透的蜈蚣怪身上。 　　死了吗？ 　　死了吗？ 　　死了……吗？！！ 　　“哟，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就搞得这么狼狈了？” 　　苏小小身后，绅士菌环抱着双手，点评道：“不过第一次跟怪物战斗，能有这样子的表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你们女孩子应该挺怕这种东西的吧？蜈蚣啊，蟑螂啊，之类的……” 　　苏小小没有说话，她只是颤栗不止的大口喘息着，让冰凉空气快速通过自己的肺腑，好让整个人都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现在，确实是还活着！ 　　“……嘛，不过下次你还是要多注意一点。”绅士菌仍在继续点评着：“怪物死亡是会有系统消息提示和对应的经验值上升的，第一次战斗也就罢了，以后可别这么傻不愣登的就去还没死透的怪物身上摸尸了，知道吗？” 　　“你，不也是第一次……跟怪物战斗吗……” 　　苏小小坐在地上，双腿缓缓蜷缩了起来。 　　“我？”听苏小小提到自己，绅士菌哈哈笑了两声：“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游戏高玩！懂不懂高玩两个字的含金量？再说一遍，为了玩好游戏，我可是付出了无数汗水和努力的！即使在现实里也做过各种各样的练习，射击也好，格斗也好，武器道具的使用也好……再说像这种杂鱼小怪，我早就在各种类型的游戏里不知道杀过多少了，虽然梦境游戏跟其他游戏都完全不同，不过杂鱼就是杂鱼，跟游戏相关的事情，我可是很强的！” 　　绅士菌话刚说完…… 　　一个带着香味的怀抱，突然扑面而来。 　　“嘎……？！” 　　他像是被卡住脖颈的鸭子般，所有话语都瞬间堵在了喉咙里面。 　　“抱歉……不过，只是一会儿就好，现在先让我抱一下吧……” 　　苏小小声音非常微弱的在他耳边说道，同时整个身躯都在不住颤抖着。 　　“就，就一小会儿……就好、了……” 　　夜幕之下，两道人影拥抱依偎着，感觉到对方传来的颤抖，绅士菌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迅速消退下去。 　　他身体逐渐从僵硬当中恢复过来，抬起手轻轻拍抚一下少女的后背，掌心立刻传回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苏小小此刻也确实是通体生寒。 　　差点死了、差点死了、差点死了、差点死了、差点死了……刚才真的是只差一点，她几乎就要被怪物杀死了！ 　　虽然是在游戏里！ 　　虽然死掉只不过是从梦境当中清醒过来而已！ 　　但……死亡就是死亡，她刚才只差一点点就要被杀死了！ 　　抱着浑身冰冷颤抖的苏小小，绅士菌沉默片刻，念头微微一动，插在地上蜈蚣怪头顶的穿刺公立刻嗖的一声拔了出来，在半空旋转挥舞几圈，甩干净怪物黏液之后便收回了枪套当中。 　　“今天晚上，就到这里为止吧。”绅士菌轻声在苏小小耳边说道：“你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嗯……” 　　苏小小把脑袋埋在他脖颈中间，脸颊已经布满了交错的泪痕。 　　十几分钟后，熟悉的居民楼密码门前。 　　绅士菌按下2-2的住户呼叫键，听到接通就直接喊话道：“死胖子，开门！” 　　“噫——？！！是，是你们……你们还没死吗？” 　　“你死了大爷我都不会死！废什么话？赶紧麻溜的开门！” 　　“是，是……” 　　肥男完全不敢忤逆绅士菌这头“人形怪物”的命令，咔嚓一声，密码锁前门就打开了一道缝隙。 　　带着苏小小回到肥男的家里，让她先去洗澡缓一缓，绅士菌随手按了下胸前的X型锁扣，把枪套从背后解下来，随即整个人四仰八叉瘫坐在了客厅的柔软沙发上。 　　“喂，你家里不是有可乐吗？帮我拿一罐来。” 　　他目光扫了眼小心等候在沙发旁边的肥男，直接命令道。 　　两分钟后，一罐冰镇可乐就送到了他手中。 　　啪的一声打开可乐拉罐，绅士菌一口气灌下去半罐可乐，然后呼的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息。 　　他杀怪物都没觉得有什么，但面对突然在自己面前露出柔弱模样的苏小小……却是瞬间感觉手足无措了。 　　带着苏小小回肥男家的这一路，简直比连杀几十头怪物还要更加让他觉得疲惫。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累！ 　　“喂，你说女孩子胆子小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吗？” 　　“啊……？” 　　听到绅士菌突然跟自己搭话，肥男一下子愣住了，他想了想才语气犹豫着回答道：“女孩子……胆小很正常的吧，大部分女生应该胆子都不大，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女生胆小，男生胆大，这是阴阳互补啊。” 　　“妈的，闭嘴吧，你真他妈猥琐。” 　　好好的一个问题，结果肥男一开口就带上了几分淫猥的意思，绅士菌赶紧叫停了他，这色迷心窍的夯货纯属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肥男的前半句话倒是让绅士菌有了些许明悟。 　　女孩子胆小，确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才需要胆子大的男生去好好保护对方。 　　想起苏小小之前面无血色颤抖个不停的样子，绅士菌微微握紧了手掌…… 　　一直以来，他追求游戏当中的强大只是出于一位玩家对于游戏精神的执着而已。 　　但现在，他似乎又为这份强大找到了新的意义…… 　　保护弱者吗？ 　　这个命题有些太模糊了，而且他也并没有那么伟大。 　　还是先把苏小小给保护好吧…… 　　“但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啊。” 　　绅士菌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目光直愣愣盯着灯光通明的天花板。 　　苏小小不可能一辈子靠他保护着，温室里的鲜花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还是要让她先升级！” 　　思量许久过后，绅士菌决定就算是抓怪物来让她杀，也一定要让她先升升级再说。 　　等到苏小小升级之后，属性随之上升，胆小的毛病应该也会减轻许多。 　　毕竟俗话说得好，叫手握利刃，杀心自起！ 　　这个利刃既可以指外在的武器，同时也指内在自身的力量。 　　孔武有力者，胆子当然会比常人更大许多！ 　　“哗啦啦啦啦啦——！” 　　浴室当中，水汽蒸腾弥漫。 　　苏小小仰头任由温热水流从发丝中间冲刷而过，她目光略微失焦的盯着水雾朦胧的天花板，眼前却是不断回放着蜈蚣怪临死反扑的一幕。 　　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境吗？ 　　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无论是猥琐至极的肥男也好，还是临死都不忘反扑一口的蜈蚣怪，都表现得太过真实，也太过鲜活了…… 　　就连现在，她在浴室当中用沐浴花洒清洗着身体，暖意融融的水流从肌肤上划过，带来的触感都是那么的生动、那么的清晰。 　　冲洗完身上的汗渍和其他各种污垢，苏小小坐进了铺设好一次性薄膜的浴缸当中。 　　哗啦…… 　　浴缸内装满的热水微微荡漾出来一些，苏小小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那张面孔，随着水波荡漾，她的面孔也来来回回摇晃着。 　　掬起一捧水，松开手，整个浴缸水面都变成一片光线斑斓的画卷。 　　“咕咚！” 　　苏小小突然整个人缩进浴缸内部，脑袋沉入水面，只留下几缕发丝在水中微微漂荡着。 　　滴答、滴答—— 　　浴室当中，沐浴花洒滴落水珠的声音清晰可闻。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水面翻起一阵细微气泡，然后气泡越变越大，冒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苏小小哗啦一声从浴缸当中钻出了脑袋。 　　她大口喘息着，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脸颊皮肤因为水温和缺氧的双重刺激而变得满是绯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苏小小扶着浴缸边缘站起身，扭头看向盥洗镜，里面少女的表情迅速由迷茫脆弱变得平静坚定起来。 　　梦也好，现实也好，她从来没有一天是像刚才那么狼狈过。 　　就算三年前独自一人开始生活时，她也是咬紧牙关硬撑过来了。 　　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梦境，难道就要吓住她了吗？ 　　连绅士菌那种宅男都可以在梦境游戏当中如鱼得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轻声重复道。 　　片刻之后，从浴室出来的苏小小换回了那套粉红兔耳兜帽睡衣。 　　T1作战服洗过甩干就收回了游戏仓库当中，那么紧身的衣服，随时穿着体感也不会太舒服。 　　紧接在苏小小后面，绅士菌也去浴室里稍微冲了个凉，彻底断绝了肥男想要趁机进入浴室，做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勾当的意图。 　　两人各自清洗完毕，时间也到了午夜零点多钟，正好是他们昨夜进入梦境游戏的时间。 　　一股预感突然从心底升起…… 　　要脱离梦境了！ 　　绅士菌朝苏小小打了个眼色，两人默契的喊了声困，然后就一起走进了肥男家里的客房当中。 　　咔哒一声锁上房门。 　　绅士菌看着苏小小，挥手作别道：“今天玩得很开心，拜拜了，苏小小同学。” 　　“嗯，拜拜……” 　　苏小小也挥了挥手，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就在即将失去绅士菌的身影画面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大喊起来：“哎！对了，我家就住在——”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粉红色调的卧室房间内，苏小小一下子睁开眼睛，床头柜上还在不断敲响着闹钟的声音，天花板也是非常熟悉的样子。 　　“我家，就住在……克朗顿大街，17座，401号公寓……” 　　她嘴里喃喃着，说出了梦境当中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语。 第三十三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后篇·四 　　绅士菌……或者该叫他的本名，孙胜从酒店旅馆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从床上弹了起来。 　　“阿伟！阿宾！你们醒了没？我靠昨天晚上不是我做梦做昏头了吧？” 　　随着孙胜大吵大闹的声音，房间隔壁的其他两个卧室里也跑出来了另外的两人。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是强烈的兴奋与激动神情。 　　“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说！” 　　孙胜咽了咽唾沫：“三，二，一……” 　　“梦境游戏！”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超！不是梦，特么的竟然真的不是梦……” 　　孙胜整个人都恍惚了，其他两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三人都是资深的游戏圈玩家，同时也是多年的宅友，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当这么多年宅友，他们性格脾气都非常接近。 　　此刻孙胜内心的感受，就是他们内心的感受。 　　梦幻！ 　　离奇！ 　　以及……欣喜若狂！ 　　“梦境游戏！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游戏！没有之一！”缓过劲来之后，孙胜激动道：“什么电脑pc游戏，3D沉浸游戏，VR游戏……比起梦境游戏来说，全部都是一坨屎！不，梦境游戏里拉屎都是香的！其他游戏比起梦境游戏，连屎都不如！” 　　“同意！我现在真是嗨到不行了！”阿伟像是狒狒一样在房间里疯狂乱窜，脸色激动到一片通红：“我初始降生在一片日本古代的村落，那个村子里甚至还有妖鬼的踪迹！你们敢相信吗？我昨晚在梦里跟杀鬼队的人一起，斩杀了一头鬼！” 　　“精彩！刺激！热血沸腾！”阿宾也开始分享自己的经历：“我降生在一片海岛，周围海域全是各种各样的海贼，还有和海贼对立的海军，我加入了海贼，他们就给了我一颗果子，味道像是香蕉牛奶发酵变臭之后一样，不过吃下去我就获得了点火的能力！太爽了，真的太无敌了，就是啪的打个响指，指尖就呼的蹿起了火苗！” 　　阿宾说到兴头上，直接跳上沙发，张牙舞爪的比划起各种夸张的手势动作，最后就像在梦境游戏当中那样，伸出右手啪的打了个响指。 　　哄—— 　　一声轻微的火苗攒动声从他指尖响起。 　　宾馆房间里面，三个年轻人盯着那一道火苗，脸上表情全都陷入了僵硬当中。 　　“这……这这是……” 　　阿宾手指都开始哆嗦起来，那一道火苗也随着他手指的哆嗦而轻微摇晃着。 　　“梦……不是梦，是真的？” 　　短暂的失神过后，孙胜突然扭头看向茶几上的一盒抽纸，唰的一声，抽纸盒整个飞起来并且平稳落入他手掌当中。 　　“梦境游戏里获得的属性提升，竟然是真的！” 　　孙胜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能彷徨又茫然、又兴奋又激动到不能自已的，不断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惊呼声。 　　“唔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阿宾，他眼泪都笑出来了。 　　“噫啊吼吼吼吼！阿伊阿伊勒哦嘎嘎嘎嘎！呼哇嚯哈咿嘻嘻嘻……” 　　阿伟再次化身人猿，在宾馆房间里绕着圈跑来跑去，一会儿跳起两米高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天花板上，一会儿又在原地不停的翻跟头。 　　三个年轻人，几乎都快要高兴得疯掉了…… 　　等到内心澎湃的激情终于宣泄完毕，三人围坐到一起，孙胜一脸严肃道：“诸君！梦境游戏将会改变这个世界！” 　　“同意。” 　　“这是当然的！” 　　“嗯，关于这点看法我们都是一致的，这很好。”孙胜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无论世界格局，武力制衡格局，甚至是现世与异界的格局，都将会因为梦境游戏而发生巨变！我们何其幸运，竟然能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成为第一批加入其中的变革者！” 　　“没错，运气逆天了！”阿宾一拍桌子，神色激动道：“说不定，以后咱们三个都要变成大人物了呢！” 　　“不要被虚荣的表象冲昏了头脑，阿宾！” 　　阿伟一脸深沉道：“强大的力量是意外之喜，但我们应该时刻谨守初心，坚定信念……还记得咱们曾经一起许诺过的誓言吗？”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然后异口同声道：“此生此命，都是为了攀登上游戏更高的山峰！不是站在终点，而是一直都在路上，因为我们是……游戏玩家！” 　　重复过誓言，阿宾表情惭愧道：“是我懈怠了，梦境游戏竟然能够反过来影响现实……这样冲击力巨大的事件，让我不自觉动摇了内心的信念，谢谢你，阿伟，谢谢你让我及时悬崖勒马，没有继续坠落进世俗的深渊！” 　　“阿伟的信念和意志，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孙胜也对阿伟表达了赞许：“阿宾，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们还是要时刻三省吾身，今天我玩游戏了吗？今天我在游戏里获得进步了吗？今天我玩游戏比昨天更专注吗？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意志不会被俗世腐蚀！” 　　阿宾看着孙胜那一身萨菲罗斯cos服以及那头灿烂飘逸的金发，不由得流下了感动的泪珠。 　　“阿胜，我明白了，阿伟，我们三人以后也要一起相互督促，共同进步着继续走下去啊！” 　　“嗯，会的，我们可是一个拥有信念的团队！”阿伟用力点了点头，表情也充满了感动：“这样，我提议，梦境游戏的出现是一次巨大的变化，也是让【游戏】这个概念成为未来世界中心的一次机遇，咱们身为游戏界的高玩三大巨头，有责任也有义务承担起引导这个梦境游戏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与发展的职责，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辈游戏玩家，理应义不容辞！” 　　“阿伟的发言很好，也很深刻！梦境游戏是一片全世界所有玩家们都梦寐以求的乐土，但是梦境游戏对于现实的影响能力，也注定了会让许多心怀不轨之人与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幕后势力都忍不住伸出肮脏的爪牙，甚至是想要彻底扭曲这个游戏玩家的乐土世界，使其成为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目的阶梯。”孙胜面色沉重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伟，阿宾，咱们要联合起来，同心协力维持梦境游戏世界的干净与纯粹！” 　　“你们……你们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啊！” 　　阿宾激动得涨红了脸，他目光炯炯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做？” 　　“三步！” 　　孙胜伸出三根手指头：“第一步，成立游戏工会，第二步，吸纳优秀人才，第三步，扩大工会影响力！” 　　“好好好，这是非常稳健的发展路线！”阿伟点头表示赞同：“那么工会名字呢？叫什么比较好？” 　　“梦境游戏就像是一片乐园，是所有准备将终身都献给游戏的玩家们最后的伊甸……所以工会名字就叫梦之伊甸吧。” 　　…… 　　夜晚，赫尔沙雷姆兹·罗特陷入了一场无声的狂欢。 　　街上找不到任何一个游荡的行人，大家都早早回家睡觉去了。 　　睡觉，进入那片光怪陆离的、神奇玄幻的、能够将属性提升带回到现实当中的——梦境游戏世界！ 　　绅士菌睁开眼睛，看到的仍然是离开梦境游戏时的那个卧室房间。 　　苏小小也面对他眨巴了下双眼，两人诡异的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绅士菌盯着苏小小问道。 　　“你也有话想跟我说吗？” 　　苏小小以问代答，小声说道。 　　“好吧，那我先说。”绅士菌组织了下语言，“你知道梦境游戏里增长的属性值可以带回现实当中吗？” 　　“嗯……网上看到了。”苏小小点了点头。 　　“那就行，还有第二件事。”绅士菌表情正色道：“我组建了一个游戏工会，目前连我在内一共有三个人，大家都是很厉害的游戏高玩，你想要加入进工会里面吗？” 　　“呃……工会？”苏小小没有料到绅士菌会给自己整这出，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没错，游戏工会！名字叫梦之伊甸，理念是互助互爱，大家一起增加游戏技术和攻略水平，然后守护梦境游戏的纯粹性！”绅士菌一脸圣洁的说出了公会宣言，然后面露期待道：“怎么样，加入工会吧，有三个超级高玩贴身为你保驾护航，量身定制各种攻略路线和升级加点的策略，快速让你变强变猛变无敌，嘎嘎乱杀蜈蚣怪，让你装逼让你飞！” 　　蜈蚣怪…… 　　苏小小脸色一白。 　　她好不容易花了一整天时间来疗愈自己昨晚受到创伤的内心，结果绅士菌这一句话，瞬间让她回想起了那头一米多长绿色黏液乱喷的恶心大蜈蚣。 　　“你们……都是游戏高玩，应该也不缺我这么一个菜鸟的加入吧……” 　　“不，我们当然需要！”绅士菌一脸严肃看着苏小小：“所谓互助互爱，就是要帮助像你这样的弱势群体，绝对不看不起任何一个游戏玩家，哪怕再菜，我们心中仍然有着同一个游戏梦！没错，这就是我们梦之伊甸所坚持的游戏精神！” 　　“那，好吧……”苏小小无奈点了点头，她从昨晚就一直依靠着绅士菌的帮助，现在对方邀请自己加入他创建的游戏工会，苏小小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你同意加入梦之伊甸啦？”绅士菌眼睛一亮，重复确认道。 　　“嗯，同意了。” 　　“那太好了！”绅士菌兴奋的挥了挥拳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梦之伊甸的四号成员，按照规矩，大家彼此都有同志代号，你叫我阿胜就可以了，工会内其他两人分别是阿宾和阿伟，有时间我会在现实里面组织大家聚在一起相互认识的！” 　　“阿胜，阿伟，阿宾？”苏小小品了品这个代号，突然问道：“这该不会是从你们现实的名字里取了个字出来吧？那我代号是什么？阿小？” 　　“没有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阿小了！” 　　“……” 　　苏小小瞬间说不出话来。 　　阿小……你听听看，这代号好听吗？ 　　“我年龄，应该比你大吧……” 　　“无所谓，我不介意！”绅士菌竖起了大拇指。 　　你不介意，你确实是不介意，但你要不要问问我介不介意？ 　　苏小小已经开始后悔起来加入这个叫什么梦之伊甸的游戏工会了。 　　“再说了，工会里面，大家都是论游戏实力说话，正所谓达者为先，你最菜，当然就是最小的一个了。” 　　绅士菌说完，又眉开眼笑的继续问道：“既然阿小你现在加入了工会，那你家住在哪里，告诉下我呗？” 　　“呃……克朗顿大街，17座，401号公寓……”苏小小回答完才问道：“加入工会，跟我家住哪里，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绅士菌双手叉腰，脸上洋溢着豪情壮志道：“克朗顿大街，17座，401号公寓，这个地方将会因为咱们梦之伊甸工会，而焕发出原本不属于它的光彩，同时这个地名也将会因为咱们梦之伊甸工会而被所有人铭记！” 　　“等等，等等……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听到绅士菌越来越不对劲的话头，苏小小忍不住打岔问道。 　　“意思不是很明显吗？”绅士菌看着苏小小，咧嘴笑道：“从今天起，阿小你家就是咱们梦之伊甸工会的驻扎地和总部了！” 　　“能问一句，我可以拒绝吗……” 　　“不能。” 　　“那我拒绝。” 　　“拒绝驳回。” 　　“……” 　　苏小小有些生气了：“你这是丝毫不顾及我的意见，就要强行入住进我家里！” 　　“NONONO，你又说错了。”绅士菌摇了摇头：“我可是已经付给你过房租费用了的，而且你也收下了，39枚银币，经过今天一整天的信息发酵，现在现实里面收购银币的价格已经涨到了300刀一枚银币，所以你准备付给我一万一千七百刀吗？” 　　“……” 　　苏小小表情僵住了，然后她用尽全力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身为工会一员，当然也是要竭力为工会做出贡献的呀！” 　　“阿小，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绅士菌露出了欣慰而又感动的笑容：“对了，你之前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不，现在没有了……” 第三十四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后篇·五 　　绅士菌和苏小小离开客房时，客厅窗户已经拉开了窗帘，外面正是一片天光明亮的景象。 　　墙上挂钟滴滴答答转动着指针，正是下午两点整的时间。 　　“咱们是在半夜零点多钟脱离的梦境游戏，现在却是下午两点整，也就是说玩家脱离游戏之后，梦境当中的时间仍然还在继续运转，只是也不知道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绅士菌盯着挂钟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客厅里的肥男：“喂，我们进客房之后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几天？” 　　“几天？不是昨晚才进客房休息的吗？” 　　肥男回答时眼神闪动，内心猜测起来。 　　这两个基因研究中心逃出来的生化怪人，该不会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陷入进休眠当中吧？ 　　而且休眠的时候他们完全察觉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否则他们又何必要问自己进客房多久了呢？ 　　肥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绅士菌一概不知，他几乎瞬间就得出了脱离游戏之后梦境世界当中过去的时间——十三个小时零四十分钟。 　　而这个时间刚好和他在现实里度过的整个白天相吻合！ 　　“所以玩家身处在现实当中度过一个白天，梦境里也会相应过去同样的时间，而如果玩家身处在梦境当中，一天一夜也只是现实里一晚上的时间罢了。” 　　快速整理好现阶段的情况，绅士菌找来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目光望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与街道布局。 　　“绅士……那个，阿胜。”苏小小有些不太习惯用工会里的代号去称呼绅士菌，但她还是努力强迫自己尽快适应过来：“你在看什么呢，阿胜？” 　　“街道走向，房屋布局，周围比较适合当做刷怪点的地方，还有哪些位置是容易遭到大量怪物伏击的地方。”绅士菌说着指了指一处十字路口：“你看那边，那就是一个典型绝对不能涉足的陷阱，公路地面上足足有七个下水道井盖，旁边又是一栋商业中心楼盘，鬼知道晚上会有多少乱七糟八的怪物从下水道和商业中心里面钻出来？” 　　“咦？是这样吗……” 　　苏小小说着绅士菌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但是在她眼中那里仅仅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字路口罢了，并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特殊之处。 　　但……十字路口的公路地面上确实是足足有七个下水道井盖，旁边大概百来米远也确实坐落着一栋商业中心楼盘。 　　如果不是绅士菌刚才提醒了一句，让苏小小自己来看的话，她绝对不会注意到这种毫不起眼的细节。 　　“你永远可以相信，一位游戏高玩对于游戏场景的意识和理解！” 　　绅士菌满脸自信道，同时双眼像是扫描仪一样寸寸在窗外的街道上扫视着…… 　　时间很快过渡到傍晚。 　　太阳西沉，行人销声匿迹，绅士菌和苏小小再次踏入了空荡的城市之间。 　　“今天晚上的目标，暂定为让你升到三级。”绅士菌扭头对苏小小说道。 　　“三级？”苏小小抱着射钉枪：“这个有什么讲究吗？为什么要是三级？” 　　“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力量和速度大概都是在1到3点之间，三级能给你的速度力量分别加上三点属性，那已经是远超常人的层次了，而且升级赠送的三点自由属性加在术力上，额外多出来能够移动三百斤重物的术力，阿小你也算是勉强拥有能在boss房里自保的能力了。” 　　“呃……你是怎么知道升到三级之后我就可以在boss房里自保的？” 　　听到苏小小的问题，绅士菌不厌其烦继续为她解释道：“三级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分界岭，代表着玩家彻底拥有了超越正常人类的力量，而咱们现在只是处于系列任务的第一个阶段的第一幕罢了，boss基本可以算是白给怪，可能确实会有一点小小的难度，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罢了，否则后续任务的阶段boss难度不是要顶破天了？真有那种任务也绝对不会出现在新手站的附近，出现在梦境游戏的初期阶段，太不符合逻辑了。” 　　高手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绅士菌的一番话，深入浅出，清晰明白的解释了苏小小内心的疑惑，让她也不得不感叹这位高玩同伴确实是对游戏有着自己独到且深刻的见解。 　　“阿小，你还有其他问题吗？”绅士菌解释完也问了一句。 　　“没有了。”苏小小摇头：“升到三级是吧，我会努力的！” 　　“好，那咱们就开始狩猎了。” 　　绅士菌手中哗啦一声落下十枚银币，然后银币又瞬间消失，转而出现了两块银白腕表在他手掌当中。 　　“这是什么？”苏小小盯着绅士菌手中的腕表，很是好奇道：“两块表，也有我的一块吗？” 　　“当然了，不然难道我一边手戴一只么？” 　　绅士菌递了一块腕表给苏小小，后者接过腕表时开玩笑般问道：“这两块腕表都是你刚才花银币买的吧？直接送给我了？还是像你之前借给我的银币一样，算在房租里面？” 　　“送你了，就当是加入梦之伊甸游戏工会的福利吧。”绅士菌戴好自己的那块腕表，右手指尖在腕表镜片上快速双击两下，一副微型地图立刻从漆黑镜面当中浮现而出：“这是侦查道具，可以看到周围的大概地形和自身的坐标位置，你先跟我加上队友信息吧。” 　　“队友信息？该怎么弄啊？” 　　苏小小学着绅士菌的样子，戴上腕表之后双击两下表面，随着一阵轻微的振动，腕表上立刻浮现出四周的地形透视图，最中央则是一枚三角形箭头的绿色光标。 　　“把腕表贴在一起，然后默念添加就可以了。” 　　绅士菌伸手将自己的腕表贴在苏小小手腕上面，下一刻，一道提示弹窗从她眼前突然跳出。 　　【玩家绅士菌、MR.L，正在通过侦查腕表道具请求与你添加为队友，是否同意添加？】 　　添加！ 　　苏小小默念添加，眼前的提示弹窗消失无踪，腕表再次震动了一下，绿色三角箭头光标旁边立刻多了一枚黄色三角光标。 　　“黄色的光标是队友标志，其他还有白色的光标，代表着梦境游戏里的NPC，红色小圆点是怪物标志，红色大圆点就是boss了。” 　　绅士菌介绍完腕表的全部功能，天色也终于彻底暗了下去，腕表的地形透视图边缘，几道红色小圆点缓慢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接近过来。 　　“注意，怪物刷新出来了！”绅士菌盯着腕表上的红点，抬起头目光略微兴奋朝对应的方向看去，同时嘴里轻声问道：“你真的没问题吗？不行的话不用急着逞强。” 　　“我……没问题的！” 　　苏小小抱住射钉枪的双手微微收紧，她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充满决心道。 　　“好，那我就先上了，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绅士菌话音刚落，脚下就发足狂奔冲了出去。 　　跑到一半时，他背后银灰色的穿刺公一型长枪就发出咻的一声尖啸冲天而起，紧接着又化作一道肉眼无法看清的银线，径直扑射向绅士菌前方的黑暗阴影当中。 　　狩猎，开始了…… 　　苏小小低头看了眼腕表，红色小圆点悄无声息消失了一个，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绅士菌，他其实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小突然又想起了新手站的秋收大哥。 　　在公交车上最初相逢的三人，秋收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极为镇定和冷静的素质，以及毫不犹豫就掏枪射杀了那头丑陋怪物的实力与果决。 　　而绅士菌虽然起步得稍晚一些，但当他步入游戏高玩的节奏正轨之后，那种对于梦境游戏世界的超强适应性、敏锐的危机意识、过人的游戏嗅觉、以及现在快速增长的战斗能力，全部都不弱于秋收最初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只有自己……就算有着绅士菌的投资与帮助，却仍然还是表现得，乏善可陈！ 　　必须要改变这样的现状才行！ 　　苏小小再次深呼吸一口气，锁定了腕表上显示着的一枚单独小红点，然后抱紧射钉枪朝那边跑了过去。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苏小小，你一定是可以的！” 　　绿色三角光标与单独小红点之间短短几百米距离，哪怕苏小小跑得并不快，但两分钟过后她也看到了那头怪物的真身。 　　“吱吱吱吱……叽叽叽叽叽叽——！！” 　　老朋友了啊…… 　　脑袋是鼠头，身体却像是蟑螂，还拖着一条老鼠尾巴，额头上却伸出来两根蟑螂触须。 　　蟑鼠兽！ 　　如此奇丑无比的外观，目睹瞬间苏小小就感觉内心一阵哆嗦。 　　她进入梦境游戏世界之后的第一次心理阴影，就是被这种怪物给留下的。 　　太丑了，太恶心了！ 　　但……至少它的实力应该很弱。 　　毕竟是能够被秋收大哥以一把普通手枪射杀掉的怪物，而弱小这种品质放在怪物身上，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苏小小突然有些理解绅士菌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关于怪物的话了。 　　只有实力够弱，经验够高的怪物，才算是好怪物！ 　　其他长得丑不丑……完全就无所谓！ 　　反正无论怪物的外貌或美或丑，最终都是要变成经验值的。 　　眼前这头面目丑陋的蟑鼠兽，当然也一样！ 　　苏小小看到蟑鼠兽的同时……不，应该说比她更早一步，蟑鼠兽就发现了这个朝着自己奔跑过来的人类。 　　不过低级怪物的低级智慧只遵循最原始的生物本能，所以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张开血盆大嘴，吱吱叽叽一阵乱叫就冲了上去。 　　然后…… 　　嗡——————！！！ 　　一阵金属物体在空气当中震动发出的嗡鸣声，瞬间贯穿了它的脑髓！ 　　苏小小看着沿途喷溅出一条抛物线血迹，并且此刻已经远远倒飞出去了的蟑鼠兽。 　　后者肢体还在一抖一抖的抽搐着，脑袋已经被一根粗大的黑铁长钉轰烂了大半，毕竟这可是连砖混结构房屋墙壁都能打穿出一个大洞的武器，区区子弹就可以破防的蟑鼠兽，杀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但苏小小却并没有贸然走上前去，她站在原地静静等候了一会儿，眼前始终没有弹出怪物死亡的提示，于是她再次从游戏仓库里取出一根长钉，咔嚓一声安放进射钉枪顶部的凹槽当中。 　　然后，手指轻轻扣下了扳机。 　　嗡——！！ 　　砰！ 　　半空乌光一闪，蟑鼠兽三分之一的身体都碎了，地面像是被榴弹炮炸过一样，出现了十几厘米大小的土坑。 　　但是…… 　　怪物还活着。 　　苏小小谨记教训，没有得到梦境游戏的弹窗提示，她浑身就始终紧绷着一根筋。 　　再来一发！ 　　嗡——！！！ 　　砰！ 　　这次怪物彻底被拦腰打断成两截碎块，苏小小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弹窗提示。 　　【恭喜玩家苏小小成功击杀0级怪物——蟑鼠兽！】 　　“竟然才0级吗？！” 　　苏小小有些吃惊，不过又觉得合理，吃惊之处在于0级怪物竟然也能把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类搞得这么狼狈，而合理则是因为她自己也是0级，弄不过同样是0级的怪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这种怪物的名字叫蟑鼠兽，呕，名字也好恶心。” 　　苏小小满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又是蟑螂又是老鼠的，怪不得生命力这么顽强，秋收大哥当初连射六发子弹才带走了一头蟑鼠兽，而自己用游戏内的强力武器也足足射击了三发！ 　　不过呼唤出个人面板，看着经验条上涨了大概二十分之一，苏小小还是感觉内心涌起了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成就感和充实感。 　　当然，这份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 　　从蟑鼠兽被打烂成一堆恶臭肉酱的尸体碎块当中捡起那三枚黑铁长钉时，苏小小直接转身跑远几步，然后弯下腰哇哇大吐起来。 第三十五章 琥珀色月牙，摇曳于梦乡 后篇·六 　　【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 　　被一圈黄色警戒线拦起来的封锁区域内部，草坪中央竖立着这样一座刻字石碑。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绅士菌和苏小小隔着警戒线遥望向封锁区域内部一栋通体洁白的建筑，晚风吹拂之下，两排绿化树木发出哗啦哗啦的树叶摇晃声，平白为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令人心神不安的嘈杂与混乱。 　　“这里面……就是第一阶段任务要求到达的，基因研究中心了吗？” 　　苏小小浑身作战服多处都沾染着颜色暗沉的怪物血渍，她抱紧射钉枪，目光紧张的朝封锁区域内部不断打量着。 　　“嗯，没有错，肯定就是这里了。”绅士菌看了眼草坪上竖立着的刻字石碑，然后又对比了下手机地图与地形腕表的定位，语气充满笃定道：“整个月亮新城都只有这么一所基因研究中心，所以除了这里之外，不会再是别的什么地方了。” 　　咕咚…… 　　听到绅士菌肯定的回答，苏小小却反而更加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既然这里确实就是“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必须要进入到园区内部的那栋白色建筑当中去才行，而建筑物里面究竟隐藏有什么怪物？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未知的谜团。 　　常言道，未知是恐惧的根源！ 　　苏小小感觉自己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到达了根源——她腿都快被吓软了！ 　　好在经过半晚上的持续刷怪之后，她现在也算是脱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0级新人状态，根据绅士菌的说法，3级的玩家大致上已经能够做到勉强在任务初始阶段的boss房里自保了，所以她害怕归害怕，但若说心头完全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话，那倒也不至于。 　　大概就是提前准备了许久的演讲稿，最终即将上台前那种紧张忐忑又担忧害怕的心情。 　　“没有任务的后续提示，也没有到达任务点的存档，看来是需要我们自己进入研究中心里去进行探索了……嘿，说不定得等到打完boss之后才能继续进行后续的任务呢！” 　　绅士菌表情完全就是兴奋激动到不行的样子，他一边分析着接下来的情况，一边双眼放光看向整个被警戒线封锁起来的园区，与苏小小紧张害怕的心情简直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boss！ 　　boss房！ 　　boss攻略战！ 　　要说游戏人的终极浪漫和永恒追求的话，没有任何其他事物能够与攻略未知boss的成就感相提媲美！ 　　啊啊……这次又会是怎样的boss呢？ 　　人形？机械？血肉畸变？ 　　体型是小型，中型，大型，还是超大型？ 　　会是地面怪还是空中怪？ 　　boss怪的故事背景又是如何？ 　　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就要见识到梦境游戏世界当中的第一头boss怪物，绅士菌就感觉浑身肌肤仿佛正在通过无数细微的电流般，让他兴奋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事不宜迟，剩下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天亮，咱们现在就进去吧！” 　　“啊，等、等下，我还……” 　　苏小小抬手想要抓住绅士菌的衣角，但绅士菌话音出口的瞬间就越过警戒线钻进了封锁园区里去，她手掌抓了个空，再抬眼时，绅士菌已经跑到十几米之外去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 　　苏小小看着绅士菌越跑越远的背影，表情一阵纠结过后，还是选择拉起警戒线跟了进去。 　　“只是个游戏而已，只是个游戏而已……” 　　她也只能这样低声安慰自己了。 　　两人在封锁园区内部顺着公路前行，不过奇怪的是，原本在外界的月亮新城都市当中隔三差五就会遇上的各种怪物，进入园区之后却瞬间销声匿迹了。 　　“看起来，这只boss怪应该不会太简单啊！” 　　一直走到位于园区中央的雪白建筑入口前方时，绅士菌伸手抚摸上冰凉铁门。 　　这也是一道密码门，但扭头看着旁边墙上糊满了血手印的密码输入键盘，他语气隐隐兴奋道：“进入boss房间之前的boss城迷宫区域，本来应该有很多属性和技能都独树一格的迷宫小怪才对，但咱们一路走到这里，竟然连任何一个哪怕是0级的小怪都没有遇到……要么是小怪密集集中在boss房里面，要么，恐怕就是这头boss完全拥有破格级别的实力，所以才不需要额外的小怪来消耗咱们的精神和体力。” 　　“这，这两种情况难道不都是非常糟糕吗？” 　　“啊，没错，非常糟糕呢，糟糕得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那怎么办啊？”苏小小有些退缩动摇起来：“要不然，咱们回外面去继续刷一会儿怪物，多升几级再来吧……” 　　“不行。” 　　绅士菌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苏小小继续刷怪升级的提议。 　　“能遇到厉害的boss，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下，跟梦境游戏世界里的boss战斗是什么感觉了！” 　　绅士菌说完就走到密码输入键盘旁边，目光仔细观察着键盘数字按钮上的血迹指纹，他虽然玩游戏厉害，但这种实打实的密码键盘他也没有可以取巧偷懒的办法，只能将键盘上被血迹指纹沾染过的数字按键都拆散了重新组合起来，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进行试错。 　　50874，54870，57084，87450…… 　　绅士菌运气不错，他只试了十来种组合，密码锁就由红灯转变为绿灯，滴滴滴滴几声提示音过后，铁门哗啦一声向上打开，露出研究中心内部黑洞洞的空荡走廊。 　　“如果你实在感觉害怕的话，就留在外面吧，我一个人应该也没问题的。”绅士菌站在走廊入口门前，头也不回的对苏小小说道。 　　话音落毕，他直接迈开大步，踏入了研究中心的走廊当中。 　　踏踏…… 　　脚步声在空旷走廊内部不住回荡着。 　　苏小小站在原地犹豫了一阵，最终她还是抱紧射钉枪跟了上去。 　　死……那就死吧！ 　　反正只是一场梦境游戏而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呃，不对，这个有些串片场了。 　　虽然脑子里不停安慰着自己，但苏小小走进研究中心的走廊当中时，双腿都像是面条一样又软又打着哆嗦。 　　果然，身体是诚实的…… 　　自己已经害怕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呢。 　　对比起前方步伐轻快的绅士菌，苏小小只感觉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玩游戏一般，这种对于游戏强烈的热情与执着，确实不是自己可以比得上的。 　　哗啦！ 　　就在苏小小一边跟着绅士菌走进到走廊更深处，一边脑子里东想西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她下意识转回过头，瞬间看到入口处的铁门已经重新下降并且关闭了起来！ 　　嗡——！ 　　噔！噔！噔！噔！噔！ 　　随着铁门落下，走廊里面传来通电的声音，一盏又一盏顶灯接连不断亮起，光线通过全金属的地面与墙壁反复折射着，落在苏小小脸上时，让她略微觉得有些刺眼。 　　不过相比起略微刺眼的灯光，她更加在意研究中心自动关闭的大门：“门……门怎么被关上了？！” 　　“这很正常。” 　　绅士菌一脸天经地义般习以为常的表情说道：“挑战游戏boss的时候，boss房间肯定是会关闭起来的吧，否则万一有玩家拖延战或者车轮战，再强的boss怪也有被磨空血条的时候，这样也是为了游戏公平起见。” 　　游戏公平……？ 　　绅士菌的话，苏小小倒不是无法理解，但她看着完全关闭合拢的研究中心铁门，内心紧张的情绪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咱们快点走吧，只要完成了阶段任务，杀掉boss怪之后，应该就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绅士菌走在前面带路，金属走廊没有别的岔道，他一路转过好几处拐角，最终进入了一间同样灯光明亮的研究室里面。 　　面积大概有百来平米的研究室，地面到处都是各种凌乱散落的纸质文件，他弯下腰随便捡起一张，看过几眼之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咱们应该快到boss区域了，这就是boss怪的背景设定。” 　　苏小小闻言也捡了一张纸质文件起来，入目就是一行加粗加大号的黑色字体。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三期——13号博士研究日志】 　　档案标题下方，她紧接着开始阅读起正文。 　　“6月12日，今天是取得重大进展的一天！ 　　实验目标力量和速度再次上升，并且意识神智也完全处于清醒状态，他甚至还向十一号博士表达出了想看电视的请求，我们的研究方向果然是没错的！ 　　并且除了神智方面取得的突破之外，这次的实验目标几乎已经没有了排异反应，月球背面……（被抹除字迹）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被我们人类彻底掌握在手中！” 　　“6月21日，1号博士尝试与实验目标进行接触。 　　这当然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虽然实验目标目前一切情况都表现得十分正常，但谁也不敢保证接触进行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1号博士是值得尊敬的，人类历史也将会铭记他的英勇。 　　不过好在，接触行动最终进行得非常顺利，1号博士和实验目标坐下来聊了会儿天，然后共进同一顿午餐，气氛好得不可思议！” 　　“6月25日，今天感觉有些头晕。” 　　“6月26日，头晕的感觉加重了，而且晚上竟然有种想出去沐浴月光的冲动。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但我很确定……在我身上绝对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6月28日，1号博士死了！ 　　他趁着夜晚跑出研究中心，沐浴在月光之下，并没有变成……（字迹被抹除）的虔信徒，而是产生了血肉畸变，最终被警哨塔的机关枪打成了筛子！ 　　今天头疼仍然在加剧，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1号博士那样呢……” 　　“6月29日，我必须要自救才行！ 　　今天，我准备去跟实验目标接触了，为了活下去…… 　　只为了活下去！” 　　“6月30日，没想到实验目标告诉我的方法竟然真的管用！头疼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 　　“6月31日，今天仍然还是状态良好，不……感觉简直从未像现在这么好过！头疼也没有再发作过了！ 　　我打算再去见见实验目标，他是一位博学优雅的人，和他聊天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6月32日，赞美……（字迹被抹除）！！神圣的伟大的恢宏的永恒的多么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照耀我啊！见证我啊！母亲啊！！温暖啊！！！！” 　　“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 　　“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月光……”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 　　日志纸张剩下的全是一堆狂言乱语，苏小小看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直接把纸张扔了出去，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和憋闷。 　　而就在她扔出13号博士研究日志的同时，一阵像是蚂蚁啃噬东西般，细微但却密集的声音，突然从她耳边传来。 　　“嘶挲仫嗒赉哱缔姌啊昃翃蟠梶䗏疸痷蠮……” 　　“谁？！” 　　苏小小瞬间被吓得原地跳了起来，然而当她扭头看向身侧时，却发现并没有任何人影存在的踪迹。 　　下一刻，两行连续提示的文字，悄无声息从她眼前弹出。 　　【已进入“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击杀boss可开启下一阶段神话任务：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二幕】 　　以及…… 　　【你正在遭受不明精神污染攻击，该攻击已转化为伤害数值，请注意血条扣除】 第三十六章 赞美之物！苍白摇篮的爱子！ 　　不明精神攻击？！ 　　苏小小浑身一凉，她赶紧看向自己的个人面板，血条果然正在以每秒几点的速度缓慢下滑。 　　虽然身体并没有传来任何受伤之后的疼痛感觉，但耳边细微响起的嘈杂呢喃声却一刻也未曾停止过，更加严重的还有血条一点点滑落的状态，她三级的血条只有四千血量罢了，每秒掉几点也只够掉一千多秒，换成时间就是……不到三十分钟！ 　　也就是说接下来30分钟她如果还不能找到让血条停止掉落的办法，那她就必须退出这个研究中心了，否则……等待她的将会只有死路一条。 　　苏小小内心高度紧张了起来，她转头看向绅士菌，本来想询问一下这位游戏高玩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结果却看到绅士菌正趴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翻找着那些掉落一地的文件档案。 　　“阿胜？你在找什么？”苏小小忍不住面露疑惑道：“这么卖力的样子，你告诉我在找什么，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找啊。” 　　“我在找，其他博士的研究日志。” 　　绅士菌从地上捡起一张档案纸，扫视两眼过后直接就扔到一边，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转而又捡起了另外一张档案纸。 　　“就像13号博士的日程安排和个人经历一样，其他博士应该也留下了类似的的东西，不然一整个研究中心的高层研究员不可能集体瞬间消失，你明白吗？” 　　“大概是听明白了。”苏小小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可是我们找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吗？” 　　“情报。”绅士菌竖起一根手指头，表情冷静而自信道：“要记住，情报才是永远都最有价值的东西，你连这个研究中心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boss呢？” 　　“好吧，我知道了。” 　　苏小小蹲下身，也跟绅士菌一起开始寻找其他博士的研究日志。 　　地上的档案纸大部分都是一些数据记录之类的东西，属于扫一眼就可以知道不是他们要找的类型，两分钟后，苏小小突然举起手里的一份档案，惊呼道：“找到了！三号博士的研究记录！” 　　“我这边也已经找到了七号和十一号，不过不急。”绅士菌手里拿着两份档案，继续寻找着：“先把1号博士的研究日志找到再说吧。” 　　“好！” 　　眼看绅士菌竟然比自己多找到一份，苏小小也埋下头开始继续寻找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两人终于停止寻找，总共找到了八份的研究日志，摆在一张被清空之后的桌子上，分别是： 　　一号博士，三号博士，四号博士，七号博士，八号博士，九号博士，十一号博士，以及最开始捡起来的那张研究日志，后期精神似乎已经不太正常了的十三号博士！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一期——一号博士研究日志】 　　“1月3日，今天所长终于把月光战士计划的研究批号申请下来了！以人类之身掌握……（被抹除字迹）的力量，所长他不愧是近十年以来在月光研究领域取得巨大成就的研究者之一，能够有幸参加在这样一场或许会彻底变革将来世界格局的科研活动当中，我是多么的荣幸啊！” 　　“1月6日，外界的人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诋毁所长？以人类之身窃取神力火种或许确实很难做到，但难道那些邪教徒们崇信的献身主义就是正确的道路和方向了吗？无论如何，在这个研究中心里面，大家都是信服所长能力的，我也会一直站在所长这边！” 　　“1月28日，所长死了！自杀！真是可笑！所长他怎么可能会自杀？一个那么有抱负的人，竟然会选择自杀这种窝囊的死法？我绝对不相信！” 　　“2月4日，今天研究中心来了好多士兵，而且他们几乎全部都全副武装，防爆盾，防弹服，手枪，机关枪，我甚至还看到了两架迫击炮……这是要做什么军事行动吗？” 　　“2月5日，士兵们的长官找到我，并且给了我一份许可——继续进行月光战士研究的许可，我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他，毕竟，这也是所长最后遗留下来的愿望。” 　　“2月9日，我好像看见了所长？可是，他……他怎么会在笼子里？” 　　“2月11日，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一期，实验彻底失败……研究员！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研究员！”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二期——三号博士研究日志】 　　“2月17日，受到鲁科夫的邀请，我忍不住又是兴奋又是激动，月光的奥秘已经困扰了人类足足数百年时光，我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说不定正在创造一段了不起的历史！” 　　“2月21日，一号博士不愧是研究中心里资历最老的研究员，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熟练度确实跟我们不是同一个水平的。” 　　“2月25日，今天身体似乎有些不舒服，难道跟上次不小心用手触摸到了一块月球陨石碎片不无关系？” 　　“2月28日，我戴上了一双手套，双手皮肤都已经彻底烂掉了！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2月31日，我听到了！……（被抹除字迹）的声音！多么宏伟！多么美丽！”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二期——四号博士研究日志】 　　“2月28日，三号博士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我看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发了一上午的呆，就差没有直接上嘴啃了！” 　　“3月2日，果然，三号博士已经被污染了！我要把这件事上报给高层才行！” 　　“3月4日，那些驻扎在研究中心周围的士兵们，把三号博士打成了筛子！该死的，几十挺机关枪，原来同时开火是这种样子？！” 　　“3月5日，感觉额头有些发烧，我不会是感冒了吧？平常看东西也有重影，还时不时头晕一下……” 　　苏小小看到四号博士的研究日志，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嘴巴：“难道说，这种由人类变成怪物的现象，其实是会像病毒一样进行传播的吗？” 　　“你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这里曾经生活的研究员们又怎么会想象不到呢？”绅士菌摇了摇头，目光继续看向下一张日志。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三期——七号博士研究日志】 　　“3月10日，四号博士被人道处理了，听说最后被子弹打得不成人形，他竟然都还都保持清醒状态下的继续活动，实在是太诡异了。” 　　“3月11日，八号博士分享给了我一张光碟，里面是部队士兵们对抗四号博士时的监控画面！今天的研究课题做完之后就看看吧。” 　　“3月12日，头好痛啊，不知道为什么……”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三期——八号博士研究日志】 　　“3月10日，今天研究中心外面完全被枪炮声音覆盖了，四号博士竟然已经被污染成为怪物，也不知道研究中心外面的监控镜头是好是坏，如果是好的，应该刚好能够录下来那场战斗的情况究竟如何。” 　　“3月11日，我查了查监控，运气不错，里面果然有昨天那场战斗的监控存档，我要把它刻录下来！” 　　“3月12日，今天起床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是因为最近心里总是压着一堆事情吗？”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三期——九号博士研究日志】 　　“3月20日，七号和八号博士全都变成了怪物，我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3月26日，今天有一位特殊的实验目标被运送过来，他和其他被感染者完全不同，他……似乎还保留有非常理性的思维能力？” 　　“4月3日，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正式进入第三期，新的实验目标让我们对于月光的了解程度再次变得更加深刻了几分。” 　　“5月19日，实验目标力量急速上升，速度急速上升，似乎是因为月圆之夜的缘故？ 　　受感染者在月圆之夜就会变得非常难以对付，这是很珍贵的信息情报，说不定能够拯救下许多前线士兵的生命，我要赶紧把这条信息报告给一号博士！” 　　“6月12日，实验目标第三次进化！ 　　难以想象，血肉之躯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可怕的强度，小口径手枪子弹已经无法穿透他的身体皮肤，更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意识仍然处于极为清醒的状态之下，丝毫没有被……（字迹抹除）同化成疯狂混乱的迹象。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实验目标主动向正在样本观察室外执勤的十一号博士搭话，表达出了想看电视的请求，十一号被吓坏了。” 　　“6月21日，1号博士决定要去跟实验目标进行无防护接触，大家心里都有种沉重又敬佩的感觉，而且……还有点不妙的预感。” 　　“6月24日，今早起床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不会是感冒了吧……” 　　九号博士的日志到此戛然而止，结合前面几位博士的科研日志，他最终的下场如何也不难预知。 　　而剩下的研究日志就只有一份了……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计划三期——11号博士研究日志】 　　“3月……” 　　苏小小神情专注的阅读着每一份研究日志，此刻她已经非常投入其中，但11号博士的研究日志才刚开了个头，后续字迹就直接变得模糊起来。 　　一行行模糊的字迹，完全无法辨认出上面写着的是什么，一直到6月份的记录时，文字才终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6月12日，实验目标突然敲了敲玻璃，然后表情平静的看着我，问：可以给我看看电视吗？ 　　他问话时的语气非常奇特，难以描述，我被他吓坏了。” 　　“6月21日，1号博士决定与实验目标进行初次接触，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6月24日，九号博士被感染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能感觉出来。” 　　“6月25日，才时隔一天，13号博士也被感染了……这个研究中心，恐怕要完了！” 　　“6月28日，1号博士死了，他在21日的时候就已经被感染了，而现在整个研究中心，唯一没被感染的正常人，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7月2日，13号博士疯了，他沦为了……（字迹被抹除）的虔信徒，消失在了研究中心外面的月色当中。” 　　11号博士的日志记录到此为止，但是档案纸张却仍然还在继续往下延伸着。 　　空白。 　　大段大段的空白。 　　直到纸张的最底部，一连串红色加粗文字突然跳入苏小小视线当中。 　　“跑！” 　　“快跑！” 　　“趁它还没醒！” 　　“趁还来得及！” 　　“但是……真的还来得及吗？” 　　“跑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苏醒了啊！” 　　“苍白摇篮的爱子啊！” 　　“永恒啊！” 　　“故乡啊！” 　　“赞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 　　“至高伟大的辉辉辉辉辉光光光光光光光辉辉辉辉杀光光光光杀杀杀杀杀杀嘻嘻嘻噫爱喔喔喔喔喔噢啊——！！！” 　　比13号博士日志最后的狂言乱语还要更加疯癫的文字，像是携带有某种无法探知的力量一般。 　　苏小小只是目光接触到这些癫狂的文字，浑身就传来一阵无以复加的强烈悸动，像是黑夜里掠过星球的灼热狂风全部灌进她的胸口和心脏，并且沿着皮肤下层的脂肪和脊椎骨骼一点点在她全身各处蠕行攀爬！ 　　【你正在遭受不明精神污染攻击，该攻击已转化为伤害数值，请注意血条扣除】 　　之前闪过的提示，此刻再次从苏小小眼前弹出。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此刻仅仅只一个刹那，她的血条就暴跌了300点数值！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不要去听！” 　　绅士菌一把扯过苏小小手中的11号博士研究日志，唰唰几声撕得稀碎，然后双手紧紧捂住了她的耳朵。 第三十七章 幕间·其二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不要去听！” 　　绅士菌大吼的声音震得苏小小双耳嗡嗡作响。 　　她看着绅士菌满脸紧张急切的表情，内心被研究日志侵染得像是吞下一块猪油般恶心的感觉也终于消散下去一些。 　　绅士菌双手紧紧捂住苏小小的耳朵，他自己当然就没办法阻断那种未知精神污染的攻击。 　　刚才苏小小仅仅只是呆愣了一刹那，血量就暴跌了300点，绅士菌等级比她高两级，血量虽然更多一些，但也无法在每秒钟数百点的血量跌落下坚持太久。 　　苏小小三级4000点的血量，而他五级有6000点，能坚持的时间……只有短短20秒！ 　　提醒苏小小不看不想不听花了三秒，捂住她耳朵一秒，再到现在，时间又过去了两秒。 　　也就是说，自己还剩下的时间…… 　　“只有十四……十三秒了吗？” 　　绅士菌额头与脸颊因为过度紧张而开始冒出汗珠，但他此刻的内心却是兴奋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如此逼真的梦境游戏，如此身临其境的死亡危机！ 　　就连千钧一发的时刻，那种每一根神经末梢都仿佛被电流刺激得颤栗起来一般的悸动之感，脑海像是被擦拭得纤尘不染，每一道念头的极速激荡都带来福至心灵般澄澈通透的感觉！ 　　绅士菌是真正将热爱达到了堪称疯狂程度的游戏狂热者。 　　他自称高玩，可不仅仅只是局限在虚拟的网络游戏当中…… 　　现实里各种刺激惊险的游戏，比如说翼装飞行，比如说自由攀岩，比如说山地速降，比如说动力滑翔伞……他全部都亲身尝试过。 　　他喜欢……不，应该说他热爱那种紧绷到极限时迸发出璀璨火花的感觉，无论肉体，还是精神！ 　　而此时此刻，在这片完全超越现实却又能够令人身临其境般的梦境世界当中。 　　他品尝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强烈的刺激与激爽快感！ 　　“赞啊！” 　　“绝赞，太他妈爽了，我艹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呢！芜湖！！！” 　　绅士菌双手紧紧捂住苏小小耳朵，露出满脸狂热迷醉的癫喜笑容，然后一道银灰寒芒从他背后冲天而起！ 　　“穿刺公！给我他妈的杀杀杀杀杀杀杀啊！！！！” 　　仿佛迎合着绅士菌内心涌起的狂热情感，银灰长枪在半空极速穿梭，不断发出撕裂空气的咻咻声，由特殊合金打造的枪体拥有远超金石的坚硬程度，无论研究中心的墙壁还是地面，只要被穿刺公的枪尖扫过，立刻就会翻卷起恐怖的深陷凹槽，仿佛被某种恐怖巨兽的利爪刨过一般。 　　至此…… 　　绅士菌只剩下最后的五秒时间。 　　他的个人面板上，血条已经近乎见底。 　　而就在这山穷水尽的最后一刻，轰隆一声，被穿刺公疯狂攻击得千疮百孔的一堵墙壁，终于支撑不住迎来了倒塌！ 　　墙壁倒塌，掀起遮蔽视野的灰尘，但绅士菌和苏小小都已经是初步超越常人的体质，灰尘缝隙当中，他们清楚看到了墙壁内部的景象。 　　那里是个普通卧室一样大小的房间，而房间中央有一个表面凹凸不平的圆形肉瘤，就在墙壁倒塌的瞬间，肉瘤还正在通过遍布整个房间的猩红根须，不断吸收着某种粘稠的液体物质…… 　　“超！好他妈丑的瘤子！” 　　绅士菌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他的血条停在了最后不到一千点，因为判断到周围那种精神污染的aoe场地伤害已经消失，所以他也松开了捂住苏小小耳朵的双手。 　　“这个……东西？确实是长得有些丑了……” 　　苏小小看着房间中央像是心脏一样正在一收一缩的猩红肉瘤，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心头涌起，但她还是比较矜持道：“这东西可比蟑鼠兽要难看多了。” 　　“你这话，要是让蟑鼠兽听到，那它可得告你诽谤的。” 　　绅士菌笑呵呵的跟苏小小插科打诨了一下，然后他念头一动，穿刺公立刻爆发出咻的一声尖啸，尖端直接深深没入进肉瘤当中。 　　刹那间，一股浓稠污血从枪身内部的中通管道狂涌出来，并且因为枪身内部铭刻着的螺旋纹路，所以还远远喷溅出了好几米距离，洒落在地上时，那些血迹竟然像是某种拥有生命的活物一般，缓慢蠕动着想要回到肉瘤里面去。 　　“呜哇……这样看起来更恶心了。” 　　苏小小有些嫌弃的后退了一步，生怕被这种活血给沾染到。 　　而绅士菌倒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一切。 　　肉瘤内部的血液越排越多，几分钟后，整个肉瘤都变成一张干瘪而又粗糙的肉皮，绅士菌盯着肉皮打量了两眼，忽然目光一亮。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啊……？” 　　苏小小听得一愣，打怪爆装备她倒是明白，但……看着前方那一大滩缓慢蠕动的活性血液，以及肉瘤干瘪之后留下的那层恶心肉皮，她是真的不想往前走哪怕半步的，更别提掀起肉皮去寻找下面藏着的东西了。 　　不过绅士菌却没她这么多烦恼，刺在肉皮当中的穿刺公长枪往上轻轻挑起，立刻就让被掩盖在肉皮下面的几样物体暴露在了两人视线当中。 　　那是一根装着银白色液体的针剂试管，一把带有些微锈痕的老式钥匙，以及一张沾染了暗褐色血迹的身份卡。 　　【恭喜玩家绅士菌、MR.L，成功击杀初始任务boss“苍白摇篮的爱子”，现已开启神话任务：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二幕，请前往残障人士社会福利机构，探索并开启下一阶段任务！】 　　【恭喜玩家绅士菌、MR.L，玩家苏小小，完成神话任务：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一幕，奖励银币*800、经验*100000、特殊称号：真理追寻者】 　　两道提示接连闪过，苏小小瞬间直接升到5级，而绅士菌也达到了6级。 　　不过相比起等级的提升，他更加关心的还是刚获得的特殊称号。 　　按照他历经无数游戏的经验，这种特殊称号类的奖励往往都是最珍贵的一档，至少比直接奖励的金钱和经验要更加珍贵许多！ 　　【真理追寻者】 　　【效果：降低10%受到精神类攻击与幻术催眠的效果】 　　【备注：行走在追寻真理之路上的旅人啊，当你距离真理的大门越近，深渊便会离你越远！】 　　朴实无华的特殊称号效果介绍！ 　　不过……却强大到让绅士菌几乎屏住了呼吸！ 　　游戏里面，但凡是以百分比来计算伤害减免与增幅效果的技能，就没有任何一个是简单的！ 　　更何况削减幅度还达到了10%，这已经着实不低了！ 　　“赚大了，赚大了啊……” 　　快速为自己佩戴上真理追寻者的称号，绅士菌头顶就变成了： 　　【真理追寻者】 　　【绅士菌、MR.L】 　　——这个样子。 　　而且和淡白色的玩家名称不同，特殊称号外观是非常夸张的耀眼金色，佩戴上这个真理追寻者的特殊称号，绅士菌总算是感觉自己又有了几分游戏高玩的气场。 　　苏小小也和他一样佩戴上了特殊称号，两个人站在一起，头顶那叫一个金光四溢。 　　“好了，看看这头任务boss都给咱们掉落了些什么宝贝吧！” 　　绅士菌露出心情愉悦的笑容，念头一动就用术力将地面上的三样物体隔空取到了身边。 　　【“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药剂：经由原本的月光战士计划，在苍白摇篮的爱子孕育之下逐渐剔除掉了杂质，并且产生未知良性变化的药剂】 　　【效果：注射药剂将获得一次转职机会，成为无副作用完美版月光战士，初步掌握月光之力，在夜晚拥有120%力量增幅，月圆之夜属性翻倍】 　　【备注：当月光，洒在我的脸上！】 　　【一把生锈的钥匙】 　　【备注：别问效果介绍在哪里，你觉得钥匙除了开门之外，还能够用来干什么呢？】 　　【一张染血的身份卡片】 　　【备注：以心血，来浇灌！】 　　三样物品，绅士菌盯着月光战士基因改造药剂看了几眼，然后毫不留恋的将它递给了苏小小。 　　“这个，给你，拿去用了吧。” 　　“啊？这是什么？”苏小小看着药剂里的银白液体，表情略带嫌弃，她可没忘记这个东西是刚从那坨肉瘤下面取出来的。 　　不过等到她看过药剂的介绍，这点嫌弃的情绪瞬间就彻底消散一空！ 　　完美无副作用版本的月光战士，掌握月光之力，夜晚属性增幅，月圆之夜更是能够直接实力翻倍！ 　　“这个……真的给我吗？” 　　因为感觉太珍贵了，苏小小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刚才也没怎么出力，要不然还是你自己用吧？” 　　“就是因为你刚才没出上力，所以这种能够快速增强底层实力的道具才要优先给你使用。”绅士菌摇了摇头：“咱们两个人当中，你是力量短板，我能救得了你一次，但下次可就说不定了，所以你要快点变强起来，至少也得强到能够自己保护得了自己的程度才行。” 　　“这样吗……” 　　苏小小表情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挺菜的，但没想到绅士菌却会这么直白的说出口来。 　　“那好，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阿胜！” 　　“不必谢我，下次就换你来保护我了。” 　　“嗯，我一定会的！” 　　看着苏小小欢欣雀跃的样子，绅士菌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他不用月光战士药剂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这种药剂的效果太弱了！ 　　完美版的月光战士，看似很好，很全面，有转职附带的超能力，有夜晚实力增幅，甚至是月圆之夜的属性翻倍，但这种职业顶多也就和其他游戏里的狂战士之类差不多，好归好，却并不是他的首要目标。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在那些堪称破坏游戏平衡级别的作弊类职业上面！ 　　所谓的游戏高玩，可不仅仅只是指的技术…… 　　技术逆天是一方面，硬性的条件也要逆天，如此才配得上高玩这两个字！ 　　不是绝强绝强的职业，他根本就不稀罕要！ 　　苏小小把药剂收进了个人仓库里面，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就注射药剂完成转职，而绅士菌则手持【一张染血的身份卡片】，走到了紧紧关闭起来的入口大门前方。 　　和外面的密码锁键盘不同，大门内侧只有一道刷卡仪器。 　　绅士菌将染血的身份卡片放在仪器凹槽当中轻轻划动，只听滴滴滴滴几道响声，厚重的金球大门就自动朝着两边滑开。 　　【NO.11】 　　【艾伦·弗洛斯坦博士】 　　身份卡片上标注着原本持有者的信息，正是研究中心里坚持时间最久的11号博士。 　　离开通体洁白的“月光战士”基因研究中心之后，绅士菌和苏小小又再次回到了肥男家中。 　　这里几乎已经成为他们在梦境游戏当中默认的“存档点”和“家园驻地”了。 　　当然，对于被鸠占鹊巢的肥男来说，他只能一边满脸堆笑的端茶递水，一边在心里默默诅咒这两位基因突变的生化怪人赶紧死在外面，别再到他家里来继续作威作福了。 　　“喂，看你眼珠子鬼鬼祟祟转来转去的，你是在想什么冒犯的事情吗？” 　　“没……没有啊……” 　　肥男被问得有些心虚，于是赶紧转换话题道：“这壶茶我泡得有些不太满意，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呢？” 　　“还行吧，比起茶我其实更喜欢你之前倒给我的冰可乐。” 　　经历了大半夜的紧张战斗，绅士菌也懒得跟肥男多废什么话，意思意思的随便喝了口茶，然后就回到了他跟苏小小休息的客房当中。 　　房间里面，苏小小目光定定注视着装满了银白色液体的针剂试管，忽然开口问道：“阿胜，你说这个药剂注射之后，转职获得的能力……可以带回现实当中吗？” 　　“不知道，我又没有转职过，也许可以也许不行吧。”绅士菌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感觉非常好奇：“想知道答案，你只有自己亲自尝试一番才行了。” 第三十八章 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前篇 　　呲…… 　　注射针筒释放出压力，苏小小立刻感觉到手臂当中涌入一股冰凉液体，很快的，这股液体迅速变得灼热起来，仿佛火焰般在她体内肆意奔涌。 　　“好热！” 　　苏小小扯了扯领口处的衣服，坐在旁边床上的绅士菌则露出一脸感兴趣表情问道：“是怎么个热法，形容形容？” 　　“形容……不出来哇！” 　　苏小小双眼圆睁，根根鲜红血丝从她眼球底部迅速攀爬蔓延至全部眼白，就在眼白全部都被血丝所占据之时，她张嘴喷出一口灼热气息，漆黑眼瞳中央骤然闪过一道银白光芒。 　　像是惊雷。 　　像是月光！ 　　袭遍浑身的灼热过后，苏小小突然又开始牙关颤栗起来。 　　“冷……好冷啊，我冷……” 　　“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你这是在修炼九阳神功？” 　　绅士菌不着调打趣的声音传入耳中，但苏小小已经完全无暇去顾及或者吐槽什么了，她只感觉自己仿佛在数九隆冬天，赤身裸体掉入一片结冰冻湖一般！ 　　冷！ 　　好冷！ 　　要被冻死了！！ 　　寒冷穿透骨髓，苏小小整个人都侧倒在房间地板上，她浑身颤抖的频率甚至快到像是触电一样，绅士菌是因为知道在梦境游戏里死掉并不是真死，所以才能嘴上不着调的打趣她几句，但对于苏小小本人来说……死与不死，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她的感觉，只有生不如死四个字才能够勉强形容！ 　　寒冷达到极致，体现在感官上反而不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疼痛，以及灼热！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啊！！ 　　好热！ 　　比刚才的灼热还要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啊啊啊啊啊啊！！！！” 　　苏小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尖叫出声。 　　尖叫过后，她仿佛卸掉了一股劲，整个人都软绵绵躺在了地板上，只有身体还在时不时轻微抽搐颤抖一下，证明着她所经受的折磨，直到此刻都还远远并未消失…… 　　“喂，阿小，你没事吧？”绅士菌蹲下身想要搀扶一下苏小小，结果手掌刚接触到她的胳膊皮肤，下一刻立即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我超……好冰啊！” 　　绅士菌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看着躺在地上时不时抽搐几下的苏小小，目光当中满是惊讶。 　　能够在刚才那一瞬间把他手指头冻到感觉有些发痛的程度，苏小小此刻的体表温度最高也绝对不超过零度！ 　　但是……人体降温到0度以下，那不直接就被冻成冰棍了吗？ 　　可为什么苏小小现在还能继续安然无恙的活着？ 　　甚至皮肤还拥有像普通人一样的弹性！ 　　“这就是……月光战士的转职过程吗？” 　　绅士菌注视着苏小小已经失去意识的状态，脚下缓缓后退了两步，同时内心当中对于梦境游戏的隐藏职业，多少也算是有了点具体的概念。 　　“稍微，有点后悔没有转职了呢……” 　　绅士菌嘴里轻轻呢喃了一句，不过真让他再选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把月光战士的转职机会让给苏小小。 　　毕竟作为一位万事都追求极致的游戏高玩，他可不会随随便便就轻易决定自己将来的转职方向。 　　要当，就当最强的那个！ 　　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着的游戏精神，也是他身为游戏玩家的究极浪漫！ 　　而此刻之所以发出惋惜感叹，也只是因为月光战士的转职强度略微有些超出他的预期，让他感觉到惊讶罢了。 　　时间在寂静当中一点一滴过去，十几分钟之后，苏小小忽然毫无征兆睁开了双眼。 　　咔嚓！ 　　就在苏小小睁眼的瞬间，一股寒冷冰风骤然从房间内部扫过，床头柜上放置着的玻璃杯咔嚓一声碎裂开杯口，就连已经达到了6级的绅士菌，也是双手环抱着胳膊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我靠，阿小，你这次真的是要起飞了啊！” 　　绅士菌搓了搓手臂，语气兴奋道：“月光战士的超能力不是初步掌控月光吗？为什么你还带人形空调的能力啊？斯哈，真他妈够冷的啊！” 　　苏小小第一时间并没有回答绅士菌的问题，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睫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然后伸手扶着地面准备站起身来。 　　咔嚓咔嚓…… 　　随着她手掌撑在地板上，一大片薄薄的浮冰立刻朝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真他妈的……强啊！”绅士菌抬手擦了擦眼睛，以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你才刚转职就强成这样子，要是再升上几级，那不直接原地起飞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苏小小直到此刻才终于开口回答了绅士菌的话：“只是感觉，身体里面怪怪的，好像有一种很充实的力量，而且……” 　　苏小小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客房窗外。 　　“好想照到月光啊……” 　　——唰！ 　　随着她话音落下，绅士菌立刻操纵着术力拉开了窗帘。 　　银白月华瞬间洒落满地，也将苏小小从头到脚都照射得分毫无遗。 　　“怎么样？现在照到了月亮，有没有感觉被增强了？” 　　“大概，有的吧——” 　　苏小小迎着月光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摊开，一枚透明的多边体冰棱立刻从她掌心上方凝结出来。 　　“冰属性攻击？”绅士菌游戏经验丰富，立刻辨认出了冰棱来源，紧接着他满脸感兴趣问道：“试试看威力怎么样？不会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吧？” 　　“好。” 　　苏小小闻声点了点头，手掌往外一推，冰棱立刻化作一道透明流光爆射向客房墙壁。 　　轰隆！ 　　剧烈的炸响声当中，满天冰晶粉末飞舞。 　　而墙壁虽然没有被一下子打穿，但也浮现出了人头大小的十来厘米坑洞，可以说距离被完全打穿也只差再来一枚冰棱射击罢了。 　　“好！这威力真是有够强力的！以后你就是咱们梦之伊甸工会的远程第一重炮手了！”绅士菌手舞足蹈为苏小小开心起来。 　　“这种冰棱，我并不能无限的射击下去。”苏小小歉意的摇了摇头：“大概……再连续射击十发左右，我就会没办法继续攻击了。” 　　“那加上刚才这发，也就是说你满状态可以连射十一发冰棱咯？”绅士菌脸上狂喜之色略微消退下去一些，但他还是语气轻松道：“没关系没关系啦，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够强了，而且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刚刚转职耶，后面肯定还会变得更强的，别有什么心理压力。” 　　“嗯……” 　　苏小小低头盯着自己刚刚发射出去冰棱攻击的手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觉得自己的皮肤变得……比以前更好了一些？ 　　“除了冰属性的能力之外，我好像还有另外一种能力……” 　　“啥？”绅士菌不可思议的盯着正在轻声呢喃的苏小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双能力？” 　　“对的，就比如说……这样。” 　　苏小小握紧右手掌心，一抹银白光华突然从她周身萦绕闪烁起来，而这银辉，正好与房间窗外的月色如出一辙！ 　　“月光之力！这就是转职介绍里说的初步掌握月光之力吗！” 　　绅士菌看着沐浴在银辉当中的苏小小，忍不住语气激动的大喊起来。 　　“这种月光之力又有什么效果？快快！展示给我看看！” 　　在绅士菌的连声催促之下，苏小小目光微微一凝，银辉立刻重点集中在了她的双手和双脚，以及上身重要器官的部位。 　　“我能用月光之力强化攻击，加快速度，或者形成具备一定防护能力的保护盾。” 　　“我超？那这个月光之力不就是战士形态吗？”绅士菌有些嫉妒起来了：“远近双修，能力这么全面……啊对了，你还可以在晚上享受120%的实力增幅，月圆之夜翻倍！这职业真特么强啊我靠！” 　　“……” 　　苏小小听着绅士菌毫不掩饰羡慕的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要不然，我把转职的药剂抽出来再给你？ 　　“谢谢。” 　　最终她只能这么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我就说着玩玩而已，不过你这新职业还真是强力到逆天啊。”绅士菌表情轻松的摆了摆手：“这下子咱们也算是珠联璧合，后续做其他任务的时候那不直接杀爆？我看看时间……现在是四点多钟，还有一个小时天亮，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儿？还是现在出去找点小怪练练手？” 　　“练手吧……” 　　苏小小没有选择休息，转职之后也不知道是属性上升了还是别的什么，但她确实是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了。 　　“咦……？”绅士菌目光有些惊奇的盯着她：“如果是之前的话，阿小你肯定会选择休息的啊，还有说话的感觉也是……你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有吗？” 　　“当然！有的！啊！” 　　绅士菌满脸夸张的双手画圈，比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圆，似乎在具象化的描述苏小小前后变化究竟有多么巨大一般。 　　“难道说，转职不同的职业，还能影响人的性格？”他看着苏小小此刻表情波澜不惊的平静样子，猜测道：“阿小你转职的职业跟月光有关，所以你整个人都变成这么冷清的样子了，还好我没有转职成月光战士，不然岂不是也要跟你现在一样了？” 　　说着绅士菌庆幸的松了口气，他可忍受不了自己变得这么臭屁的样子。 　　寡言少语装冷淡，装高手，他可是最讨厌在游戏里遇到这种人了，每次遇到都要狠狠针对爆锤对方。 　　一想到自己差点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样子，绅士菌就感觉一阵后怕。 　　还好，还好…… 　　转职成月光战士的是苏小小，现在变成冷淡比和装比怪的人也是她，跟自己反正没有太大关系。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不礼貌的事情……” 　　苏小小盯着绅士菌，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股寒意从她身上旋转释放开来。 　　“呃，有吗？或许只是你的错觉吧，大概……”绅士菌心虚的移开了对苏小小对视的目光。 　　…… 　　从凌晨四点多钟到太阳升起的六点，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里面，苏小小几乎换了个人，她猎杀怪物的速度甚至反超了绅士菌。 　　往往绅士菌才刚把穿刺公长枪从枪套当中拔出来，她那边就已经狠狠用冰棱爆开了一只怪物的头颅，并且由于是冰属性攻击的原因，所以怪物一滴血都没有溅射到她身上。 　　再加上月华笼罩之下，苏小小来去如风，挥手间就是一阵刀芒闪过，紧接着大片冰花在怪物被砍掉脑袋的脖子创口上绽开，而等到这头怪物倒下时，苏小小早就已经移动到下一头怪物眼前。 　　高手！ 　　一看就知道是很厉害的那种高手！ 　　最终绅士菌杀了十六头怪物，而苏小小……则杀了三十一头！ 　　将近整整一倍的数量差距，就连绅士菌也只能感叹一声厉害。 　　天亮之后，两人重新回到肥男家里休整一番，洗过澡脱下血迹斑斑的紧身作战服，换回常服的两人行走在街上，看起来就好像随处可见的普通行人一般。 　　不……苏小小却是已经不太像了。 　　怎么说呢，她身上现在有种冰冷淡漠的感觉，仿佛一朵独自盛开于高岭之花，让人光看着就潜意识的觉得不敢靠近。 　　冰冷，像是一阵刺骨的寒风。 　　淡漠，仿佛每晚都会降临笼罩整座城市的银白月华。 　　和苏小小走在一起的绅士菌就只能沦为可怜的背景板陪衬，染了头金发还戴着唇环耳钉，一看就是不学好的街头混混，地痞流氓。 　　女神与流氓，这样一对反差巨大的组合吸引来了无数好奇打量的目光。 　　不过其他人或是明目张胆也好，或是谨慎偷窥也罢，苏小小和绅士菌都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一句话：npc罢了！ 　　时间接近中午，两人从公交车上下来，按照地图导航步行寻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月亮新城——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第三十九章 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前篇·二 　　福利中心四周，大概两米出头的院墙被粉刷成了浅蓝色。 　　大概原先是色彩非常鲜艳的湖蓝，不过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后续也没人再次维护过，所以院墙颜色就逐渐脱落成了现在这样的浅蓝色。 　　福利中心的大院前方，两扇大铁院门也是遍布着斑斑锈迹，时而可以看见脱落了漆层之后露出来的内部铁皮，这些毫无漆料防护的铁皮部分生锈得更加严重，黄褐色锈痕几乎已经把铁皮侵蚀成了一层薄薄的脆壳。 　　看着如此破落不堪的院门，绅士菌严重怀疑哪怕自己没有升过级之前，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面对这种都快被锈烂了的铁门，仍然可以做到一拳就把它捣穿！ 　　不过现在他倒是并不准备那么做。 　　因为开门所需的钥匙，此刻就握在他手里。 　　【一把生锈的钥匙】 　　和铁门同款的锈蚀痕迹，让人怀疑或许只要稍微用力，这东西就会直接断裂并且卡在门锁当中。 　　不过当绅士菌将生锈的钥匙插入到门锁内部时，手感虽然略微有些沙沙的生涩感觉，或许是因为铁锈相互摩擦的原因，但总体来说却也并未遇上什么需要大力抽插或者使劲扭转的情况，钥匙轻轻一转，院门就咔嚓一声打开了锁头。 　　“走吧。” 　　伸手推开福利中心院门，生锈的门轴立刻发出嘎吱一声刺耳响动，绅士菌率先迈步跨进了大院当中：“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才会天黑，咱们趁这个时候先进去打探打探情报，白天那些怪物应该都躲起来了，等到晚上再想获取任务情报的话，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你是高玩，听你的。” 　　苏小小闻言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学会信任绅士菌在梦境游戏世界里面的决定了，而且之前几次也都是多亏了绅士菌的决策正确，才能让她相对平安的度过了前期普通人的阶段。 　　两人走进福利中心的院子，里面荒草丛生，很显然是被废弃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条石板小路从荒草丛当中延伸至房屋门前，这是一栋五层楼的洋馆式建筑，暗红的瓦片下方是掉落了大片墙壁涂层后露出来的灰黑色水泥墙体。 　　压抑！ 　　阴沉！ 　　这是苏小小和绅士菌看见洋馆时的第一感觉。 　　叽叽叽叽叽叽…… 　　草丛里面不断传来某种昆虫的鸣叫声，偶尔还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苏小小扬起脑袋打量着公馆四周，表情有些凝重道：“一进这个院子里面来，连阳光都变得黯淡了一些，你有没有觉得冷，阿胜？” 　　“嗯，确实有点……” 　　绅士菌这个时候也没有逞强的继续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了，他皱眉观察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然后回到院子门前，出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再重新跨进小院时，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你感觉到阳光变弱，可能并不是错觉，以院门为分界线，外面的光线亮度至少比这个院子里要强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 　　绅士菌皱眉沿着院落围墙缓步行走起来，走完一圈他站在公馆门口，表情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这个第二幕任务，比起第一幕来说，完全就不是同一个难度！” 　　“嗯？怎么说？” 　　虽然苏小小也看出这个残疾人福利中心的异常，但她毕竟不如绅士菌的经验那么丰富，于是直接开口问道。 　　“我沿着这个院子走了一圈，结果整个院子靠近围墙的区域，地上的杂草都长得非常整齐，几乎近似一个完美的圆弧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绅士菌伸手指向院墙，脸上露出冷笑道：“我有一半以上的把握，这个院子到了晚上，肯定会发生非常恐怖的异变，而且……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绝对出不去！” 　　“异变的话……是怪物吗？”苏小小略作思索说道：“可是我们这一路来，也已经杀过不少怪物了吧。” 　　“这不一样！” 　　绅士菌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严肃：“你觉得轻松，只是因为怪物的数量虽然多，但却分布在比较广泛的一个范围里面，所以你才有挨个击破那些怪物的余裕，但是你看看这个公馆，整个院落的范围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罢了，如果同时出现二十……不，就算只有十只怪物，也足够让咱们死在这里了！” 　　“这样吗……” 　　苏小小此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目光左右打量了一下残疾人福利中心的院子，确实是比较的狭窄，就像绅士菌刚才所说那样，只要同时出现十头或者十头以上的怪物，他们两个死在院子里的概率绝对远远超过幸存的可能。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要放弃这个任务吗？” 　　“放弃？！”绅士菌语气一瞬间拔高了好几度，他瞪着眼睛喊道：“怎么可能放弃？不就是任务难度大了点吗，我可是高玩！高玩就是为了攻略各种看似难度奇高，甚至是达到了完全不可能被攻略级别的任务才诞生出来的！你等着，我有办法！” 　　绅士菌说完就唤出个人面板，直接进入梦境商店里面翻找起来。 　　“咱们现在可是有800枚银币……不，两个人加在一起就是1600枚银币了，这么大一笔巨款，如果不好好利用起来，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了……喔，有了，找到了！” 　　绅士菌手指一划，个人面板立刻翻转到苏小小眼前。 　　【绝迹装甲·曙光：由绝迹组织研究并且开发的第一代装甲，采用生物基因识别技术，能够自动从身体任何部位展开装甲，全展开覆盖率达到99%以上，可以承受2吨应力作用，并且抵挡撕扯切割类型的攻击，适合0-20级玩家使用。】 　　【备注：黎明第一抹曙光来临之前，黑夜总是格外让人难以忍受，不是吗？】 　　【售价：350银币】 　　350枚银币！ 　　这绝对算是一笔超级巨款了。 　　要知道苏小小和绅士菌两人浑身上下所有防御装备以及武器全部都加起来，也才不到一百枚银币罢了。 　　一套价值350银币的绝迹装甲·黎明，直接就可以抵扣他们俩的全部身家，而且还远远不够！ 　　两套装甲的话，那就是700银币了…… 　　苏小小没有说话。 　　苏小小盯着游戏商店里的装备，陷入了沉默当中。 　　苏小小……现在感觉非常心疼！ 　　绅士菌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走上前两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该花就要花，不要舍不得……” 　　“我知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知道。” 　　“只要钱花在刀刃上就好了……” 　　“我知道。” 　　“花出去的银币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陪伴着我们……” 　　“我知道。” 　　“所以你能不能赶紧把银币转给我？” 　　绅士菌不耐烦的呲了呲牙，伸出手讨要道：“银币，转过来，350枚，懂？” 　　“……” 　　苏小小面无表情完成了转账操作，这一刻，她已经冷如月光般的内心都在滴血！ 　　——叮咚！你收到了游戏好友“苏小小”的转账！ 　　“好！这个钱你绝对不会花冤枉的！” 　　绅士菌收到转账直接就点击了购买，两枚像是晶体芯片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他手掌当中。 　　“喏，你的那份！” 　　把苏小小的绝迹装甲递给她，绅士菌直接将芯片贴在了手腕血管的位置。 　　几秒过后，芯片仿佛溶化般没入他的手腕，绅士菌晃了晃手掌，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 　　但是…… 　　“绝迹装甲，展开！” 　　随着他一声大喊，手臂上方三四厘米的位置，一道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嗡的一声弹跳出来，光幕整体被密密麻麻的网状蜂窝格所填充，他念头一动，穿刺公飞出枪套，尖锐前端轻轻抵在了光幕外侧。 　　——嗡！ 　　被穿刺公接触到的位置，蜂窝格快速流动起金色光芒，淡蓝光幕也轻轻一颤，释放出向外排斥的力量。 　　“这样都无法破防吗？那……再加大点力量呢？” 　　绅士菌目光一凝，穿刺公立刻开始旋转起来，像是一根电钻的钻头般，他6级的术力一点点释放，直到最后已经是在全力以赴了，整整600斤力量通过极速旋转的穿刺公作用在尖端一点之上，然而绝迹装甲也只是略微增加了一些淡蓝光幕以及金色蜂窝格的亮度而已。 　　不破防！ 　　“我6级的属性，用着游戏装备，都不能破防这套装甲，怎么样，350银币真的是血赚不亏对吧？” 　　绅士菌收起穿刺公一型长枪，眉飞色舞对苏小小说道。 　　“嗯……” 　　苏小小心里肉疼的感觉也随着刚才绅士菌的一番表演而淡却了许多，她将自己的装甲芯片贴在手腕上，很快也完成了基因绑定，关于绝迹装甲的使用方式自然出现在她脑海当中。 　　“普通模式，超频模式，全覆盖模式……还有一个曙光模式？” 　　“嗯，我也挺好奇这曙光模式是怎么回事的。”绅士菌晃了晃手臂，淡蓝光幕也随之来回摇晃，他脸上浮现出跃跃欲试之色：“要不，咱们试试？” 　　“试？怎么试？”苏小小歪了歪脑袋，疑惑不解道。 　　“当然就像刚才那样了！” 　　绅士菌收起手臂上的淡蓝光幕护盾，摆出个超级赛亚人变身的pose，然后大喊一声，道：“曙光模式，给我展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突然从绅士菌耳边传来，旁边的苏小小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这阵警报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完蛋了，要出大事…… 　　“我c……” 　　绅士菌一句国骂只来得及吐出超字的首字母音节，然后他浑身就开始猛烈绽放出太阳一般的光芒！ 　　是真的像太阳一样，无论亮度，还是温度…… 　　苏小小瞬间后撤离开了福利中心的院子，她毕竟是5级游戏玩家，再加上月光战士的转职增幅，哪怕是在白天速度也仍然不容小觑。 　　明明只有一道院墙之隔，但是她站在院落外面时竟然完全看不见绅士菌身上绽放出来的旭日光芒，而和光芒一起被院子所阻隔的，当然还有刚才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恐怖高温了。 　　“好险，如果刚才还继续待在院子里的话，一定会死的吧？” 　　苏小小心有余悸的长出了口气，随即她忽然脸色一变。 　　“糟糕了！绅士菌！” 　　她下意识就想冲进院子里去，但脚步刚抬起却又僵在了半空。 　　如果现在里面还是像刚才一样的话，那她进去岂不是瞬间就蒸发了？ 　　“再等等……就等五分钟吧。” 　　苏小小没办法放着绅士菌不管，于是等待五分钟过后她还是探着身子把头伸进了院门当中。 　　从院门外面看，门内只是一片荒草萋萋，人烟杳无的景象。 　　但当苏小小把头伸进院门当中…… 　　整个院落里面，地面随处可见冒着恐怖高温的暗红色岩浆，其他别说什么遍地荒草了，就连荒草的草根，现在也是彻底被烧灼了个干干净净！ 　　“绅、绅士菌……” 　　面对空空荡荡只剩下灼热空气与满地岩浆的院落，苏小小满脸呆滞的轻声呢喃了一句。 　　现实。 　　酒店房间当中。 　　孙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他胸口正在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脑海内仍然残留着烈火焚身而死前最后一刻的恐怖感觉，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终于重新坐回到床上。 　　“终于是，死过一次了吗……” 　　孙胜抬起双手，他的手掌微微颤抖着，显然身体与神经还处于应激状态之下。 　　“虽然早就做好了可能会死在梦境世界里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类似自杀一样的死法。” 　　以及…… 　　“神他妈曙光模式？所谓的曙光模式就是把自己变成太阳，然后活生生自焚而死吗！自爆就自爆，还特么取个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名字，这不是故意坑人呢吗？！！” 第四十章 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一 　　普通pc端的游戏里面，人物死亡是会有掉级和掉落游戏装备的机制，以此作为死亡惩罚。 　　自诩为游戏高玩的绅士菌当然没有品尝过这种惩罚机制的厉害，但这次他却是品尝到了。 　　“等级从六级掉落到了五级，绝迹装甲也消失了，不知道是因为自爆之后损毁了，还是死亡掉落……” 　　绅士菌满脸生无可恋之色，此刻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他再次进入梦境世界当中，看着站在福利院门口朝自己露出微妙表情的苏小小，他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我是自爆死掉的，又不是被怪物给杀了……” 　　“这样明明更可怜吧……” 　　苏小小的精准吐槽让绅士菌面色一窒，他唤出个人面板，看着只剩下450枚银币的余额，最终还是狠下心来重新花费350银币买下了一套绝迹装甲·曙光。 　　看着浮现在绅士菌手中的晶体芯片，就连并非当事人的苏小小都忍不住替他感觉到心疼。 　　“等着吧，这个钱我一定会加倍……不，是加三倍赚回来的！赌上我作为游戏玩家的尊严！” 　　绅士菌咬牙切齿发誓赌咒道，然后抬手推向虚掩着的福利院正门。 　　吱呀—— 　　一阵门轴转动的响声过后，院落内的景象立刻映入两人视线当中。 　　“怎么会……” 　　苏小小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院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没有被烧毁的痕迹，也没有满地荒草，整个福利中心院落都是整齐铺设着石板地砖的模样！ 　　绅士菌看着院子里的情况，也是流露出些许吃惊的表情。 　　“咱们……应该只是在现实里过去了一个白天而已吧？确定不是过去了好几年？” 　　“大概，是的……” 　　苏小小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然而无论她再怎么揉，院子里的情况也依然没有半分变化。 　　“这是幻觉吗？还是说咱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这个场景的boss催眠当中？就像第一幕的那个肉球boss一样？”绅士菌猜测着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咱们装备了真理追寻者称号，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幻觉迷惑住吧。” 　　就在绅士菌和苏小小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福利院中央的洋馆前门，突然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妇人推开。 　　“佩妮丝，杰克，你们俩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不会是在约会吧？就算是约会也快点回来再说，晚上夜凉，可千万别着凉感冒了。” 　　佩妮丝？ 　　杰克？ 　　什么跟什么？ 　　苏小小和绅士菌面面相觑，表情都是完全懵逼的样子，而就在这时，戴着金丝框眼镜的中年妇女已经走出了洋馆门口。 　　走出了，洋馆，门口！ 　　而现在，时间正好是入夜之后…… 　　苏小小和绅士菌瞬间身体紧绷了起来，按照这片梦境世界里的规律，常人如果沐浴到了月光，只有两种结局——第一是失去意识成为木偶一样的行尸走肉，然后被献祭给天上的那个诡异“月神”，第二则是直接产生血肉畸变，沦为毫无意识的可怕怪物！ 　　但奇怪的是，中年妇女走出洋馆门口之后，银白月光毫无遮挡倾洒在她身上，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反应。 　　没有精神失常变成月神的虔诚信徒，也没有产生血肉畸变沦为人形怪物。 　　“好了，杰克，佩妮丝，快点回来吧。” 　　中年妇女走到小院门口，表情和动作都仿佛与绅士菌二人非常熟悉一般，伸手就把他们拉进了院子里面，然后直接关上了院门。 　　趁着中间妇女给院门上锁的时候，绅士菌从个人面板的聊天界面给苏小小发了条消息。 　　【这个阿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快要迷糊了，她认识我们吗？而且为什么她完全不受月亮的影响？】 　　苏小小看到消息，抬起头对绅士菌眨了眨眼睛，随即也发消息道：【不知道，先等等看吧，她好像没什么恶意】 　　两人快速交换完信息，中年妇女也锁好院门转回身来。 　　她看着站在一起的绅士菌和苏小小，表情惊奇道：“哎哟喂，你们俩不会真要谈恋爱吧？黄昏恋虽然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但这事你们的孩子都知道吗？” 　　“啥？”绅士菌目瞪口呆。 　　他都还没结过婚，也没跟女生谈过恋爱，怎么突然就有孩子了？ 　　苏小小的反应不比绅士菌好多少，她表情古怪的扭头看了眼绅士菌，真要找人谈恋爱，谁会想找这种既不解风情又一点都不浪漫的家伙啊？ 　　好在两人毕竟还记得任务的事情，都没有把心头的疑惑问出口来，只是等待着中年妇女的后文。 　　“这样吧。”中年妇女一边领着两人往洋馆走去，一边继续说道：“改天我把你们的孩子都请过来，虽然现在都说什么恋爱自由，但你们至少也得问问看孩子的意见，也省得让我这个院长难做嘛。” 　　关键信息，出来了！ 　　绅士菌眼中精光一闪，这个中年妇女，身份竟然是福利院的院长吗？ 　　可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福利院里完全就是一副被荒废已久的模样？ 　　他稍微落后中年妇女两步，把这个关键信息告诉给了苏小小。 　　谁知苏小小这次竟然也发表出了十分独到的看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是处于这个福利院的平行时空当中？】 　　【平行时空？】 　　【对，白天的时候福利院里是荒芜废弃的样子，而一到晚上，整个福利院内部的时空就会重新回到废弃之前！】 　　我超…… 　　绅士菌看到苏小小的这个推测，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这么快就推测出了第二幕游戏的关键！】 　　【我本来就不笨的好吧？】 　　苏小小飞了个白眼，没有再去搭理绅士菌。 　　洋馆内部，中年妇女带着绅士菌和苏小小来到二楼的两扇临近房门之前。 　　“好了，你们今晚就先歇着吧，一切都等明天孩子们来了再说，好吗？” 　　“嗯！” 　　绅士菌闷闷的点了点头，他怕自己说错话，导致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所以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他此刻非常难得的没有嘴碎什么多余的话。 　　中年妇女院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一段走廊。 　　直到她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苏小小和绅士菌才终于同时松了口气。 　　这种虽然面对的是人，但你却知道对方绝对有什么异常之处，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化身怪物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非常的提心吊胆。 　　“这个梦境世界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绅士菌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现实里那些什么所谓的解密游戏，跟这个梦境世界相比起来，完全就是大巫见小巫，不值一提！” 　　“可我倒是觉得，再这么精神紧张下去，过不了多久咱们都得患上神经衰弱……” 　　苏小小疲惫的叹了口气，目光扫视着光线略微有些昏暗的二楼走廊：“第一幕任务，boss直接就是精神类型攻击，差点给我弄得精神污染了，现在这第二幕任务又是涉及到不同时空之间的彼此交错，等到第三幕，第四幕，到时候的任务又会是什么？我简直都不敢去想！” 　　“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游戏才会有趣啊，不是吗？”绅士菌摇头否定了苏小小说法：“所谓的游戏，精髓就是在于通过长久不断的努力，或是斗智斗勇，或是过关斩将，最终取得成功的那一瞬间，那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与满足感，真是人间最大的极乐和至高的幸福！” 　　“……” 　　苏小小无语注视着自己把自己给说到满面红光，此刻已经兴奋起来的绅士菌。 　　差点忘记，这家伙是游戏狂热的魔怔人了…… 　　你跟他说什么游戏太难任务太复杂？ 　　他只会狂喜不已的告诉你游戏就是要越难越复杂才好！ 　　“今天晚上，咱们要夜探这栋洋馆吗？”因为完全对不上绅士菌的脑电波，所以苏小小直接转移话题道：“还是说，咱们今晚暂且按兵不动，就待在公馆房间里面？” 　　“我的话，其实是比较倾向于前者的。” 　　一提起关于任务的事情，绅士菌立刻转换成了攻略模式的认真状态：“不过实际上，真正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暂且按兵不动，就呆在洋馆房间里面。” 　　“哦？” 　　苏小小闻言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当中，绅士菌应该是那种进攻性比较强的类型才对，但是现在他却说出了相对保守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有些不太理解。” 　　“因为啊，这种场景探秘类型的游戏，都很容易被跳脸杀。”绅士菌无奈摇头：“而且在探秘解迷游戏里的初次跳脸杀，也就是见面杀，在没有应对机制的时候，死亡率都是接近于百分之百的。”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她毕竟也是曾经入宅过的年轻人，跳脸杀和见面杀的定义她都了解一些，所以一听绅士菌的解释，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既然今晚咱们暂且不做任何其他行动的话，那……咱们是分房睡？”苏小小盯着眼前的两扇房门，开口问出了有些不得了的问题。 　　“什么叫分房睡？这话说得像是我们有过什么一样。” 　　绅士菌撇了撇嘴，随便指向左侧的房间。 　　“就睡这间吧，咱们还是睡在一起，分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我不想今晚再掉一级。” 　　苏小小看着绅士菌面色不爽的样子，想起他自信测试装备效果，结果直接自爆了的乌龙操作，顿时忍不住莞尔一笑。 　　“笑？笑你麻痹，走了，睡觉了扑街！” 　　绅士菌一马当先走进房间，苏小小跟在他背后顺便关上了房门，门锁是插栓式的，虽然有些老式，不过安全性能也还算可靠。 　　房间里面的空间对于单人居住来说其实还算宽敞，但住进两个人之后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深棕色的木质地板，床上是整齐叠成豆腐块的洁白被褥，一束淡黄花卉插在透明花瓶当中，静静绽放于窗前的银白月光之下。 　　“这肯定是我的房间……哦不，应该说是那个什么杰克的房间。”绅士菌拍了拍床上叠成豆腐块的被褥，表情充满自信道。 　　“谁的房间都无所谓吧，况且女孩子其实也很爱整洁的哦？” 　　苏小小站在房间墙上挂着的一扇圆镜前方，表情非常微妙的盯着镜子当中照射出来的景象。 　　那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妪，头发花白，眉目温和，不过眼睛却是一只正常一只灰白的模样。 　　这位单目失明的老妪，就是院长口中的佩妮丝了吗…… 　　苏小小内心有了判断，于是伸手摘下镜子直接对准坐在床边的绅士菌，然后低头看去。 　　巴掌大小的圆镜当中，此刻坐在床边的是个身材干巴的八字胡小老头，苏小小知道他的名字，绅士菌也知道。 　　他叫杰克。 　　是过去生活在这所福利院当中的一员。 　　和佩妮丝同样。 　　“搞什么啊，还以为杰克会是个风流倜傥的老年绅士，就像管家侠一样，结果怎么长成这幅样子？” 　　绅士菌有些不满意的抬手在脸上摸了摸，结果下一刻他却看到镜子当中的老头抬起了只剩下两根指头的手掌，同样做出摸脸的动作。 　　没错，只剩两根指头…… 　　也就是缺少三指的残疾人。 　　“我靠，沃特玛手指头呢？！” 　　绅士菌有些不能接受，虽然他手指是很正常的五根，但镜子里的杰克做着跟他一样的动作，手指却少了三根，这让绅士菌感觉心里非常别扭，就像走路踩到狗屎一样。 　　“这里毕竟是残疾人福利中心，又不是养老院，佩妮丝和杰克肯定是因为身体有残疾才会住在这座洋馆里面的。”苏小小叹气安慰道：“杰克虽然少了三根手指头，但佩妮丝还是单眼失明的盲人呢。” 　　“妈的……” 　　绅士菌索性转过脑袋，不再去看镜子里面的残疾小老头，同时嘴里不干不净说道： 　　“这老登，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烂赌鬼，所以才会缺三根手指头！” 第四十一章 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二 　　骂完之后，绅士菌起身走到房间窗前，看着外面悬挂高空的月色，忽然挑起了眉毛。 　　“或许你说得没错，咱们现在确实是身处在一个交错时空当中。” 　　“什么……？” 　　苏小小有些不懂绅士菌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于是放下镜子也走到窗前，抬头朝月亮看去。 　　下一刻，她瞬间明白了绅士菌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他们最初进入这个梦境世界的时候开始，月亮就一直是淡淡的琥珀色，然而此刻挂在天空的那一轮弦月，却是冷冷清清的银白色。 　　“我想，这座城市过去或许是有过一段和平时期的。”绅士菌倚靠在窗边，口中轻声说道：“没有血肉异变的怪物，也没有什么崇拜月神的信徒，所有人都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夜晚也并非令人避之不及的禁忌，然而直到某一天，月亮变得不再友善，甚至是带着恶意，但凡是沐浴在月光之下，任何人或者动物都只有沦陷或者畸变这两个结局。” 　　“所以咱们现在，就是回到了曾经月亮还是正常的那个时候？”苏小小抬头仰望着那一轮清冷月光，作为月光战士，她此刻也能感受到某种心灵上的踏实与宁静。 　　“嗯，八九不离十吧。” 　　绅士菌最后看了眼月亮，然后就转身回到了房间里面。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床单被褥拖到地上，苏小小见状忍不住好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看不明白吗，当然是睡觉了。” 　　绅士菌坐在床单上，被褥一半用来垫屁股，另一半像是裹粽子一样裹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盯着苏小小。 　　“还是说，你想让我跟你一起睡在床上？那我倒是不介意。” 　　“睡……一起睡？！” 　　苏小小闻言一愣，然后脸上迅速浮起一抹红霞。 　　“看吧，你不愿意的，所以就这样吧。”绅士菌再次打了个哈欠，侧身直接躺倒在床单上：“晚安，困了，睡了，明早再叫我。” 　　说完他闭上眼睛，竟然真的开始睡觉了。 　　苏小小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走到床边坐了下去，柔软的床垫温暖而舒适，当然远不是裹一床被褥睡在地上所能够相提媲美的。 　　她目光久久凝视在绅士菌双眼闭拢的脸颊之上，窗外月色静谧倾洒进房间，在地面留下一泓清丽月影。 　　“想不到，你其实还是挺有风度的嘛……今天晚上的表现也确实算是个绅士呢。” 　　“那当然了。”绅士菌突然冷不丁睁开眼睛，目光直勾勾盯着她说道：“这叫做发扬风格，你大学都没上过D课吗？” 　　“吓……？！” 　　绅士菌的突然出声吓了苏小小一跳，她差点直接从床上蹦起来，眼神也是瞬间瞪到最大：“你，你没睡着啊原来！” 　　“沃特玛刚闭上眼睛还不到两分钟，你就要求我睡着？吃安眠药都没这么快吧！” 　　绅士菌据理力争，语气丝毫不比苏小小要弱多少。 　　“但就算你没睡着，一般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声的吧？！”苏小小感觉自己几乎要抓狂了。 　　该说绅士菌的这一行为叫不解风情吗？ 　　还是该说他情商低到完全不懂得看气氛？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个人，绝对是，一点都不绅士啊！！” 　　“绅士不绅士，跟我玩游戏厉害有什么关系吗？”绅士菌满脸不屑道：“女人，休想用这种道德绑架的话来左右我的情绪和判断，我是绝对不会上当，也完全不吃这一套的。” 　　“你……所以你活该单身！” 　　苏小小已经气炸了，她直接从床上站起来，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绅士菌说道：“不止是现在单身，你以后也一定会是继续单身下去的！像你这种铁直男，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女朋友呀！” 　　“女朋友？我要那个干什么？”绅士菌轻哼一声，目光里带着蔑视说道：“释放多余的精力吗？还是为了快感而去进行世俗的繁衍行为？抱歉，对于一位真正的游戏玩家来说，所有精力都要投入进游戏里面，而不断攻克一款又一款高难度游戏所带来的成就感与满足感，也绝对不是那种低级繁衍快感所能够相提媲美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都不足！” 　　“说到底，不还是个死处男吗？”苏小小感觉自己找到了绅士菌的死穴，完全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抓住这一点猛攻：“现在是处男，一辈子也都是处男呢，初哥，真可怜，只能跟自己的双手过一辈子。” 　　“你……” 　　绅士菌眯起了眼睛，他目光上下扫视了几眼站在床上的苏小小，忽然冷笑一声：“难道说，你就不是处女了？真是大言不惭呢！” 　　暴击！ 　　听到绅士菌这句话，苏小小脸上的表情完全陷入石化，然后她整张面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惊人通红起来。 　　“呵呵。” 　　一轮唇枪舌战取得胜利，绅士菌丝毫没有胜之不武的感觉，也一点不觉得这样欺负女孩子有些过分，对他而言，即使是唇枪舌战也算游戏的一种，既然是游戏的话……那就一定要赢！ 　　得胜归来，他一本满足，闭上眼睛再次开始睡觉。 　　而苏小小足足在床上脸红了十几分钟，仍然还觉得自己心扉砰砰跳动个不停。 　　不是害羞…… 　　是气的！ 　　原来现实里真的会有人用这种恶俗又过分的话去攻击女孩子的吗？ 　　虽然关于处男处女的话题也是她自己先提起的，但……但她可是女生啊！ 　　绅士菌竟然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么低俗的话，她简直是极端的愤怒了……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生气到最后，苏小小只能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努力让自己进入梦乡当中。 　　处女…… 　　处女~ 　　你不也是处女吗？ 　　哈哈哈哈，处女，处女…… 　　“醒醒，我超你别特么睡了！” 　　绅士菌用力摇晃了两下苏小小的肩膀，这家伙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离谱的梦，大半夜在床上拧巴成了一条蛆似的。 　　“苏小小，你再睡我大耳巴子抽你了，别怪我啊！” 　　绅士菌举起了右手，就准备照着苏小小的脸颊抽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小小缓慢睁开了眼睛，朦胧迷离的视线与绅士菌站在床边高举右手的动作直直对在了一起。 　　“咳……你可算醒了。” 　　绅士菌有些尴尬的放下右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说道：“刚才我叫你好大半天了，你一直都不醒……” 　　“所以，你就打算大耳巴子抽我？” 　　苏小小从床上坐起身来，盯着绅士菌的眼神直冒寒气。 　　“那个啥，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嘛……” 　　咚——！咚——！ 　　就在绅士菌准备多解释两句的时候，房间外面的走廊当中，一阵沉闷而又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嗯？” 　　苏小小瞬间扭头朝门口看去，她作为5级转职玩家，身体素质早已今非昔比，所以脚步声即使很轻微，而且还是隔着走廊和一层房间门传来，但却依旧难逃她的双耳。 　　“你也听到了吧？”绅士菌也盯着房间门口，神色严肃中带着几分兴奋道：“从午夜零点开始，外面的走廊就一直有这种脚步声传来，我听着不像是人……至少不像是普通人，所以就想叫醒你，咱们一起出去打探打探虚实，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残疾人福利院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嗯，我听着也不太对劲。” 　　苏小小点了点头，脚步声非常沉闷，像是某种巨大的动物在走路一般，然而传来的音量却极为轻微，不比一个人踮着脚走路要重多少。 　　这就非常奇怪了。 　　而身处在这个梦境世界当中，任何反常之事都值得重点关注，这点其实还是绅士菌在第一幕任务里教给她的东西——情报永远都是攻略未知游戏的重中之重。 　　苏小小从下床揉了揉脸颊，让自己还有些朦胧的大脑迅速清醒起来，然后轻声对绅士菌问道：“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你有计划吗？” 　　“嘿嘿……我都在叫你起床了，计划这种东西当然是早就想好了！” 　　绅士菌得意的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是在福利院二楼，昨天晚上进入洋馆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一楼到二楼层距大概七米或者八米，这点高度对我们来说跳下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翻窗跳出去，再从一楼绕回来？”苏小小面露疑惑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当然是有的了。”绅士菌站在窗前勾着脑袋往外面张望了几眼，然后回头继续说道：“第一是遇到怪物的概率问题，听外面的脚步声，那个东西大概就是在这层走廊的两端来回游荡，如果直接出门的话，有一半的概率会立刻被发现，但是从一楼绕回来，这个被发现的概率就要大大下降了。” 　　“嗯，确实是这个道理。”苏小小点头认同了绅士菌的说法：“然后呢，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第二条原因么……” 　　绅士菌盯着苏小小，忽然冷笑一声：“你又怎么知道，现在走廊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有一道脚步声，你就觉得只有一头怪物了？万一不止一头呢？万一……是整整一群呢？” 　　“这……这可能吗？” 　　苏小小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内心就已经有了答案。 　　梦境世界当中……一切，皆有可能。 　　“行了，别再耽搁了，迟则生变，咱们赶紧下去吧。” 　　绅士菌轻轻招呼一声，然后就直接翻身跳出了窗外。 　　七八米的距离，他落地时用术力做了缓冲，倒不是担心摔断腿之类的，只是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 　　而这一举措的效果也非常明显，他落地发出的声音不比一只猫跳下墙头要更重多少。 　　紧接在绅士菌后面，苏小小也从二楼的房间窗口跳了下来，她转职获得的月光之力似乎并不只是增强身体能力与形成护盾那么简单，半空银白月光一闪，她落地时甚至比绅士菌发出的声音还小。 　　“可以啊，你这……” 　　绅士菌有些羡慕的看了眼苏小小浑身逐渐消散的月华，随即他就准备迈步走向洋馆一楼的正门。 　　然而就在绅士菌刚走出两步时，苏小小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下，你看天上！” 　　“天上？” 　　绅士菌扬起脑袋，疑惑道：“天上怎么了？很正常啊。” 　　“什么正常？你看月亮！” 　　苏小小语气有些激动，而听见她的提醒，绅士菌也终于注意到了异常。 　　月亮…… 　　琥珀色的，月亮！ 　　“我靠！这……这不就是……” 　　绅士菌表情一阵狂变，无数任务情报在他脑海中交错，一道灵光忽然闪过。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回到的时间点，就是月亮刚开始产生出变化的那个时候！” 　　绅士菌抬起手指着琥珀色月牙，然后又指向黑暗寂静的福利院洋馆。 　　“月亮正常的时候，洋馆里面一切都正常，然后……现在月亮发生了变化，怪物也跟着冒出来了！” 　　“那我们接下来还要进去吗？”苏小小看着洋馆正门，眉目间闪过一丝凝重：“里面的怪物既然是第一批因为月神而产生出畸变的怪物，也不知道它们具体会有多么厉害，进去的话……可能会有些冒险。” 　　“嘿嘿，你怕了啊？”绅士菌盯着苏小小，嘿笑两声道：“害怕也没关系，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至于冒险不冒险……你以为我玩游戏是为了什么？” 　　话音落毕，他直接迈步走向洋馆正门，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别忘了，我可是游戏高玩啊！” 　　像…… 　　绅士菌背后，苏小小表情有些恍惚。 　　太像了…… 　　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不就是当初在第一幕任务的基因研究中心门前所发生过的事件重演吗？ 　　“不，不对……” 　　苏小小忽然摇了摇脑袋，脸上不再有任何迷茫之色。 　　这一次，她要凭自己的勇气跟上去！ 　　“阿胜，等等我！” 第四十二章 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三 　　嘎吱…… 　　洋馆一楼，绅士菌抬手推开了前门。 　　苏小小跟在他身后，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唤出个人面板。 　　绅士菌立刻闻弦知雅意，也唤出自己的个人面板，点进聊天界面，上面果然已经跳出了好几条消息。 　　【咱们就这么直接上去吗？】 　　【二楼的怪物如果太强的话，要撤退吗？】 　　【吵醒其他人怎么办？】 　　绅士菌扫了眼苏小小的问题，也扣字回答道： 　　【不上去，还是先在楼梯口观察观察】 　　【怪物强不强，咱们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原本的历史走向】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段历史应该就是咱们第二幕任务的重点了，尽量按照杰克和佩妮丝原本的生活轨迹去活动】 　　【千万别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要吵醒了其他人！】 　　扣完消息，绅士菌收起面板，蹑手蹑脚走到一楼尽头的楼梯口，然后探着脑袋看了看楼道间里面。 　　没有人…… 　　当然，也没有怪物。 　　他扭头盯着苏小小，唤出个人面板。 　　【万事小心！】 　　【我知道，你也是】 　　两人进行完最后的交流，就一前一后踏上了木制楼梯。 　　吱…… 　　然而绅士菌前脚刚踏上去，紧接着脚底立刻传来一阵轻微响声。 　　刹那间……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二楼的楼梯口，并且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绅士菌更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背后涌起，迅速冲上头皮，让他手臂浮现出大片鸡皮疙瘩。 　　不过等待几秒过后，二楼的楼梯口仍然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也没有冒出什么面目丑陋的怪物。 　　绅士菌松了口气，苏小小则直接在个人面板的聊天页面里开始抱怨起来。 　　【你怎么回事啊？高玩同学？这么明显的失误都会犯吗？】 　　【要是怪物被引过来，你之前侃侃而谈的那些注意事项可就全部告吹了】 　　【还是说你真的打算今晚再掉一级？】 　　我靠…… 　　绅士菌看着聊天页面蹦出来的连续几条数落，脸上表情瞬间垮了下去。 　　总感觉……苏小小这妹子，转职之后似乎变得有些腹黑起来了？ 　　以前她好像还是挺好逗的啊…… 　　嘴也没有现在这么毒。 　　绅士菌在内心腹诽了几句，扣字回复道： 　　【别骂了别骂了，我的错，之后尽量不会再失误了】 　　苏小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扣字道： 　　【你最好是不要再失误了，就这还高玩呢，丢人】 　　“……” 　　绅士菌有些无言以对。 　　高玩，高玩怎么了？ 　　高玩难道就不能失误了吗？ 　　高玩也是人啊，又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机器，怎么可能永远不出错呢？ 　　然后他扣字给出了回答： 　　【好，信我。】 　　有了第一次踩到楼梯发出吱的一声，差点暴露行踪的前车之鉴，绅士菌这次直接用术力把自己托了起来，然后一点点朝着二楼方向挪动。 　　在他身后，苏小小更是夸张，她直接伸手抚摸在楼梯之上，一连串银白月光闪过，她竟然把月光之力的护盾功能当做踏板，踩着月光护盾就跟上了前方的绅士菌。 　　两人前进到二楼之时，绅士菌躲在楼梯口的门廊侧面，然后回头朝苏小小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 　　【？】 　　【什么意思？】 　　苏小小扣字疑惑道。 　　【看不明白吗？】绅士菌翻了个白眼。 　　【钱啊，银币啊，你应该还剩很多吧，给我一点】 　　【？为什么要找我要？你没有吗？】 　　苏小小确实还剩挺多银币的，她警惕的看了眼绅士菌，并不准备掏钱。 　　【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我买了两套绝迹装甲，现在只剩100枚银币了】 　　【所以呢？你只剩100枚银币，为什么要找我呢？】 　　绅士菌被苏小小视财如命的性格感动到了，他无声做了个拍脸的动作，然后继续扣字解释道： 　　【视角切换道具，你懂不懂？咱们现在躲在这里，就是敌明我暗，肯定是要减少暴露的风险啊！】 　　【好吧……那你要多少？】 　　绅士菌切进游戏商店里看了看，性能比较好价格又实惠的一款，是150枚银币的售价。 　　【我不跟你多要，75枚】 　　连同消息，他还把商店里的道具详情发了过去。 　　【虚空蜉蝣：存活在以太空间当中，以光明与黑暗为食，能够链接生物精神回路，同享双方视野，是极为隐匿的监视道具，缺点也非常明显，其视力只有3.0，并且移动速度缓慢】 　　【备注：你最好是用它来进行一些正当行为……因为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 　　【售价：150银币】 　　苏小小看过商品信息，对比无误后直接转账了75枚银币给绅士菌。 　　没办法，也不怪她这么抠搜…… 　　自从独立开始打拼并且贷款买房以来，对于金钱这种东西，她一直都是挺敏感的。 　　至此，她的账户里还剩下375枚银币。 　　而绅士菌就比较惨了，还剩25枚。 　　没关系的，钱财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绅士菌内心安慰了自己一番，然后召唤出了刚刚购买下来的虚空蜉蝣。 　　一点微光从他眼前逐渐亮起，虚空蜉蝣的外形有些类似于米粒，上面延伸出几条细细的丝线，应该就是链接其他生物精神回路的器官了。 　　虚空蜉蝣，共享视野…… 　　绅士菌默默向眼前的小小光点发出了命令，只见有两根丝线分别飘荡到他和苏小小额头前方，然后丝线末端轻轻触碰上额头肌肤，下一刻，三个视角同时出现在两人眼中。 　　绅士菌的视角，苏小小的视角，还有虚空蜉蝣的视角。 　　如此新奇的视觉体验，让绅士菌和苏小小一时都有些无法适应过来，就像普通人通过万花筒去看周围的景象一样，过了好几分钟他们才终于缓过劲来。 　　虚空蜉蝣，去走廊里面看看！ 　　绅士菌继续对着虚空蜉蝣下达命令，米粒大小的光点重新融入进以太空间，然而两人眼前的视角却仍然还是三个，并且其中代表着虚空蜉蝣的视角，此刻正在一点点转过门廊，进入走廊当中。 　　然后下一刻，一头丑陋庞大的怪物瞬间进入虚空蜉蝣的视线。 　　说它庞大，这头怪物脑袋几乎顶在了走廊天花板上，身躯宽阔到直接占据了走廊内所有的空间，就仿佛一个纯粹由肌肉构成的巨怪一般。 　　而说它丑陋……则是因为它身上的肌肉全是不规则形状的肉瘤，有些像癞蛤蟆皮肤上冒起来的那些小疙瘩和小鼓包，偏偏这些肉瘤还生长得密密麻麻，遍布在怪物的全身。 　　只一眼，苏小小就被恶心了个够呛。 　　她万分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就刚才那一眼，她绝对会瞬间爆炸！ 　　【这怪物什么来头啊，能看出来吗？】 　　她忍不住扣字询问绅士菌。 　　但绅士菌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怪物巡游完一圈又从走廊另一头折返回来，奇怪的是它如此庞大的体型，脚步落在走廊地板上却如同芭蕾舞演员一般轻盈——轻盈，但却沉闷。 　　咚！咚！ 　　这样的脚步声。 　　如此矛盾的存在，让苏小小内心的不适感觉越发强烈起来，绅士菌也皱了皱眉头。 　　怪物经过楼梯口时，两人略微紧张了一下，不过它随即就继续迈动脚步走远了，并没有做出任何停留。 　　【走吧，消息了解得够多了】 　　绅士菌在聊天页面对苏小小说道，然后重新原路返回了洋馆之外。 　　“呼……” 　　一出洋馆，苏小小立刻长长的呼出一口闷气，她刚才可是被憋坏了。 　　“那头怪物，光是看着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太恶心了！”她双手搓了搓手臂，表情充满厌恶道。 　　“确实。” 　　就连一直不怎么在意怪物外观的绅士菌，此刻也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 　　“而且不只是外貌丑陋那么简单，你注意到没有，面对这头怪物的时候，心里会有种烦闷躁郁的感觉。” 　　“真的有哎……！”苏小小用力点了点头：“你也是这样子吗？” 　　“嗯，我猜这大概是跟它的出现时间有关。” 　　绅士菌抬头看了眼夜空当中的琥珀色月牙：“现在是月亮刚开始出现变化的时间节点，这个时候畸变的怪物，应该跟后来产生的怪物有些不同的区别。” 　　“区别就是，更丑，更恶心？”苏小小撇了撇嘴：“开玩笑的，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没想到连这种小怪都会有精神污染的能力。” 　　“现在是小怪，你怎么能知道以后这头怪物会不会变成boss之类的存在呢？” 　　绅士菌目光充满深意看了眼洋馆二楼，然后转回到他们之前跳下来的位置，背后穿刺公飞出枪套，他拽着枪身轻而易举就飞到了二楼窗口。 　　苏小小还是故技重施，踩着月光护盾一路跳上窗台，等到她轻手轻脚翻进房间，绅士菌已经重新裹上被子准备睡觉了。 　　“这种时候，你都能睡得着？” 　　苏小小看着绅士菌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那头恶心怪物可还在房间外面诶？” 　　“不然呢，出去干掉它？” 　　绅士菌闭上眼睛说道：“今天晚上的情报已经获得的差不多了，先睡觉，把精神头养好，明天再随机应变。” 　　“好吧……” 　　苏小小坐回到床上，盯着窗外的月色看了会儿，最终也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 　　第二天，晨光破晓。 　　苏小小睁开眼睛，却发现整个房间里面已经是完全变了副模样。 　　各种家具变得无比破旧，地板也堆满了灰尘，仿佛有好几年甚至十年以上的时间都没被人打扫过一般。 　　一行脚印从房间当中延伸到窗前。 　　绅士菌早已醒了过来，此刻头也不回说道：“这个任务，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呢，你过来看这边，阿小。” 　　“什么……？” 　　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苏小小脑袋还有些昏沉，她充满疑惑走到窗前，然而接下来所见的一幕，却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腐朽破败的窗框之外，洋馆所在的福利中心院落，此刻地面竟像是被陨石撞击过一般，到处弥漫着恐怖的漆黑灼烧痕迹，还有岩浆凝固后留下的固体结晶。 　　“这，这不就是……” 　　苏小小忍不住伸手扶住窗框，结果咔嚓一声，早已腐朽的木质窗框直接被她掰碎了下来。 　　“啊，没错。”绅士菌站在苏小小旁边，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咱们这是，又回到原本的时间节点了啊，呵呵呵呵……” 　　“白天，时间就会重新变得正常吗？” 　　苏小小盯着手里的腐朽木料，摊开掌心，木渣立刻掉落一地。 　　“趁现在整个福利院都只剩下咱俩，接下来可有得事情忙了。” 　　绅士菌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在他身后苏小小也很快跟了上来。 　　两人直接从房间正门走出去，夜晚时候在过去时间点所见的那个走廊，此刻仍然还保留着大致的模样，只是墙纸略微有些打卷起皮，地毯也变成了脏兮兮的深黑色，空气里随处都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苏小小看着走廊里的样子，脑海当中又浮现出昨夜所见的那头恶心怪物。 　　“别发愣了，挨个房间挨个房间查看吧，我左边你右边。” 　　绅士菌分配完任务就往走廊左边走去，苏小小也只能暂且放下脑海当中的思绪，沿着右侧走廊开始逐个房间搜查起来。 　　似乎福利院的洋馆在建造之初都是按照统一规格布置的房屋。 　　入门厕所，然后就是睡觉的区域，有些房间里会摆放书桌，有些则是茶几，但大致上的布置却是大同小异。 　　一连搜查了两个房间，苏小小都是毫无所获，直到第三个房间，也就是右侧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时，她终于有了意外的发现。 　　哐！哐哐！ 　　书桌抽屉是锁起来的，伸手拉了两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苏小小手指轻轻按在抽屉锁芯的位置，一股寒气立刻由外向内渗透，然后猛然冻结收缩。 　　咔嚓！ 　　锁芯直接冻裂开了。 　　她拉开抽屉，这才看到里面被锁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本笔记！ 第四十三章 残障人士社会福利中心 四 　　十几分钟过后，绅士菌搜完左边的房间，在走廊内跟苏小小重新会面。 　　“我这边基本没什么收获，这本笔记是你在其他房间找到的吗？”绅士菌两手空空，他目光径直注视向苏小小手里拿着的笔记本问道。 　　“嗯，不过我还没看。” 　　苏小小举起笔记本，这是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所以保存得相对比较完好，只不过经过长时间的放置之后，笔记侧面的纸张看起来仍然还是有些陈旧泛黄。 　　“那还等什么，赶紧打开看看吧！”绅士菌满脸兴奋道。 　　苏小小轻嗯一声，然后就直接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若命运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都只有在浪潮中颠沛流离】 　　“哟，这还是个文学家？” 　　绅士菌表情不正经的笑着：“快快，往后继续翻，看看笔记里都写了些什么！” 　　苏小小点点头，翻过了第一页，笔记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记录着诗歌或者哲言，关于人生，关于命运，直到翻阅过三分之二，才终于发现了有价值的信息。 　　【今天夜里，走廊外面似乎有些不安静，我想开门出去看看，不过又担心惹进什么麻烦的事件里面，毕竟……城里最近也不怎么太平，上周的报纸刊登了三十多起失踪案件，走廊外面的动静会与那些失踪案件有关吗？这大概跟我是没关系的，我不是警察，不是侦探，身上没有义务，也没有使命，我只是一个住在福利院里的残疾人罢了】 　　“这会不会，就是我们昨天晚上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苏小小指着这一段文字，猜测着询问道。 　　而就在她问出自己的疑惑之时，两人眼前同时跳出一行文字。 　　【恭喜玩家苏小小，玩家绅士菌、MR.L，发现唯一任务道具——岁月长河之书】 　　“啥玩意儿？！” 　　看清游戏提示，绅士菌瞬间瞪大眼睛，随即他顿时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伸手就拽过苏小小手里的笔记本，像是触碰什么珍宝一般小心抚摸起来。 　　【岁月长河之书：漫长岁月当中，总有人处于某些关键的时刻，以文字记录下历史的变革】 　　【备注：你能用它窥探真实历史的一角】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我的游戏直觉真是逆天了！”绅士菌恨不得抱着笔记本亲上两口，他一脸雀跃道：“如果不是我提醒你要搜查房间的话，这个任务道具可就要跟咱们失之交臂了哦？” 　　“但最后说到底也还是我发现的吧……算了。”苏小小摇了摇头，不准备跟绅士菌争抢这种功劳上的问题：“快看看后面还写了什么，就从昨晚的时间点那里看起。” 　　“没问题！” 　　绅士菌重新打开笔记本，翻到之前那一页，继续往后面浏览起来。 　　【半夜了，走廊外面的声音怎么还在响，我实在有些忍不住好奇了，要不要……从门缝往外面看一眼呢？】 　　【不行不行，太冒险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每天等待着死亡来临的残疾人罢了，虽然生命或许也不怎么可贵，但毕竟我也不想这么早就死掉，还是不要有太多好奇心吧……】 　　【说起来，今晚的月色似乎有些奇怪啊，淡淡的橙黄，像是一块……嗯，像是一块散发出光芒的琥珀，平时的月色有今晚这么奇怪吗？】 　　【可能是熬夜有些太久了吧，感觉头有些晕，可一想到走廊外面的动静，我就没办法睡着】 　　看到这里，苏小小和绅士菌彼此对视一眼，绅士菌直接开口说道：“看这个笔记里所说的，在月亮之变最初发生之时，似乎照射到月光并不会马上产生血肉畸变或者沦为狂信徒，而是像第一幕任务里那些研究员一样，缓慢的接受感染？” 　　“应该是这样的。”苏小小伸手指向笔记本里的一行文字：“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头晕，这是精神受到月神污染比较明显的一个症状，那些研究员几乎都经受过这样的阶段。” 　　“究竟是不是这样，继续往后看就知道了。” 　　绅士菌垂下目光继续阅读起笔记本里的后续内容。 　　【我的天呐，是我产生幻觉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超人！】 　　【那不是住在跟我同一层楼的佩妮丝和杰克吗？他们一个在天上飞，一个浑身都在发光！】 　　【我一定是疯了！不，我当然没有疯，也不是幻觉，我敢保证我绝对没看错，杰克和佩妮丝！他们是超人？！！】 　　“……” 　　苏小小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眼绅士菌，表情有些僵硬道：“咱们昨天晚上翻窗的时候……被这个人发现了？” 　　“应该是……” 　　绅士菌面露懊恼之色：“我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在从窗户往外面张望，失败啊！” 　　失败归失败，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继续往下面看去。 　　【这件事，这件事情……不行，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杰克和佩妮丝从来没有暴露过他们的能力，肯定也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才对，如果因为我把他们的伪装拆穿了的话，他们要是想对我不利怎么办？】 　　【两个超人，要杀了我肯定是轻而易举，我得保守住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杰克和佩妮丝！】 　　杰克和佩妮丝…… 　　那不就是自己和绅士菌吗？ 　　苏小小不知道该怎么说，笔记本的主人求生意识简直拉满了，但“杰克”和“佩妮丝”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这个小秘密了哦？虽然是在十几年之后，估计笔记本的主人早就变成化肥滋润大地去了…… 　　继续再往后翻看，剩下1/3的笔记内容详细记录了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所见证到的，完整的月亮之变的过程。 　　似乎笔记本的主人有意在逃避与杰克和佩妮丝相关的事情，笔记里也丝毫不提关于这两人的任何情况，直到最后一页笔记时，他才终于再次提起了杰克和佩妮丝这两个名字。 　　【城里现在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朋友会不会突然变成怪物，又或者……下一个变成怪物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天上的月亮已经不会再在橙黄和银白之间转换了，从月亮升起到落下，它始终都是令人恐惧的琥珀色，据说照射到月亮光越久，变成怪物的可能性就越大，我最近头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佩妮丝今天失踪了，杰克变成怪物在福利院里杀了好多人，跑出去之后被军队直接射成了筛子，他们不是超人吗？就连超人也敌不过天上的月亮吗？】 　　【是了，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与月亮为敌，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信仰月亮！不对，是信仰月神！】 　　【我一定要活下去，今晚我要去直面月光，并且做一些尝试……如果我失败了，这本笔记将会证明，我曾经存在过，如果我成功了，我会带领着其他想要活下去的人，一起投入月神的怀抱！】 　　【应该，是要有个教会的吧？】 　　【教会名字就叫新月吧，愿月神保佑！】 　　笔记到此，彻底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任何后续。 　　苏小小表情不太好看，绅士菌也是满脸沉默之色。 　　“所以……咱们两个，最后还是死了？”苏小小抬起头盯着绅士菌说道：“你变成了怪物到处杀人，然后被军队打死了，我直接变成月神狂信徒，神智丧失，沦为行尸走肉？” 　　“那是杰克和佩妮丝，不是我们。” 　　绅士菌摇了摇头，神情严肃道：“况且现在有了我们的介入，历史肯定会发生改变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梦境之外的现实玩家，千万不要太被这场游戏任务给影响到了。” 　　“你说得对，刚才是我有些……” 　　苏小小捂住脸用力搓了搓，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阿胜。” 　　“福利院里还没有探索完吧，继续往上走走，看会不会有其他发现。”绅士菌说着举起笔记本：“还有这个写下笔记的人，他最后那些话有点意思，我感觉他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咱们今晚可以试着去跟他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好。” 　　苏小小点了点头，两人顺着福利院的木制楼梯向上走去，由于太久没有维护的原因，楼梯非常的腐朽，绅士菌和苏小小都只有借助各自的能力才终于登上了三楼。 　　和二楼时一样彻底搜查一遍过后，他们这次却并没有其他更多的发现，继续到四楼也是同样，而当他们想要上到五楼时……一道铁栅栏大门出现在楼梯间的入口前方。 　　“就这区区一扇生锈铁门，也想拦住我？” 　　绅士菌有些不以为意，催动术力就打算直接暴力破门。 　　然而当他的术力全部释放到铁门之上时，看似已经锈蚀严重的铁门却纹丝不动，仿佛磐石一般。 　　“我靠？术力没用？” 　　绅士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反手拔出背后枪套里的穿刺公，直接鼓足全力朝着铁门挥舞过去。 　　呜——！ 　　哐！ 　　穿刺公发出一声破空闷响，然而击打在铁门上却仍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破坏效果，反而是绅士菌的双手掌心被震得生疼！ 　　“这……跟我逗着玩呢吧？” 　　绅士菌目瞪口呆，他五级的属性叠加，力量足足有六百多斤，竟然连一扇生锈的铁门都破不开？ 　　“阿小，你来试试看，用属性攻击！”绅士菌有些不信邪的对身旁的苏小小说道。 　　“嗯，我知道了。” 　　苏小小走上前来，抬手抵在铁门之上，寒气瞬间化作实质，咔嚓咔嚓冻结了铁门周围的一大片区域。 　　然而……唯独铁门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特么不就是游戏里的不可破坏物品吗？”绅士菌终于忍不住吐槽起来：“梦境世界里竟然也有不可破坏物品吗？” 　　“不可破坏……？” 　　苏小小松开手，寒气快速消散，然后她盯着紧紧关闭的铁门，提议道：“那要不然咱们从外面翻窗进去？或者从旁边的墙上破坏出其他通往五楼的缺口？” 　　“不行的，没用。”绅士菌面露遗憾之色，摇头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扇铁门是不可破坏物品，那么五楼存在的东西就肯定跟后续任务有极大的关系，所以现目前阶段咱们是别想上五楼了，除非等到后续任务进行到对应的阶段，否则其他任何办法都没用！你信不信哪怕咱们用导弹把这栋洋馆给轰平了，五楼都还是会安然无恙？” 　　“……” 　　苏小小盯着通向五楼的铁门，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既然五楼上不去，那咱们现在应该干嘛？出去找怪物刷怪升级吗？” 　　“升级的事，不急。” 　　绅士菌伸了个懒腰，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苏小小露出松缓笑容。 　　“你啊，游戏瘾说不定比我还要大呢。” 　　“啊……？” 　　面对苏小小疑惑不解的表情，绅士菌不由得摇头失笑道：“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吗，咱们差不多该醒了，现实里应该快天亮了吧。” 　　“天亮？” 　　苏小小神情一愣，被绅士菌这么提醒过后，她果然感觉到有种隐约之间的脱离感作用在自己身上。 　　要苏醒了吗？ 　　又是一夜时间过去了啊…… 　　“阿小，你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情吧？”绅士菌已经开始变淡的身影传来话音。 　　“没……” 　　苏小小摇头回答道。 　　“没事就好，没事的话我差不多也要带着阿宾和阿伟搬到你家来了，以后就……” 　　绅士菌的话音到此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苏小小睁开眼睛，目光直直看向房间天花板，脑海当中还在不断翻涌着梦境世界里面的一天一夜经历。 　　片刻过后，她忽然从床上坐直起身，手掌轻轻一握，寒气立刻凝结成透明冰晶，出现在她掌心当中。 　　果然…… 　　升级的属性也好，转职的能力也好，全部……都不是梦呢。 　　那么这样一来，梦境、现实—— 　　究竟哪边才更加真实一些呢？ 第四十四章 又偷浮生半日闲 　　梦境。 　　数之不尽的梦境。 　　像是五彩斑斓的缤纷色彩，将中间一袭黑衣的人影簇拥包围。 　　月落，日升。 　　——啪！ 　　一个梦境的泡沫碎裂，像是引发了潮汐的连锁，无数缤纷梦境都开始接连爆开。 　　啵啵啵啵…… 　　啪啪啪啪啪！ 　　陈默睁开眼睛时，窗外的第一抹光线刚好洒落在公寓地板上。 　　在重重迷雾包围之下的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想要观赏旭日初升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朝阳所带来的光线，倒是能够穿透迷雾倾洒在这座城市当中。 　　同一张柔软大床上，陈默身边传来伸懒腰的声音。 　　“呃……哈呜~” 　　是狼女珍·皇。 　　陈默作为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原本珍·皇公寓里面的那些老旧家具，他当然是完全用不习惯了，因为背后有术士协会替他背锅擦屁股的缘故，所以他直接更换了整套超级豪华的家具。 　　其中也包括了足够四五个人同时就寝的人体工学乳胶大床。 　　价格方面，陈默没有问，但是看术士协会那群家伙便秘一样的表情，显然是非常的不便宜。 　　不过管他呢，只要睡得够舒服就行了，毕竟自己好歹也是一位现世神明耶？ 　　能够为他进献贡品，这可是非常光荣的一件事情！ 　　陈默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睡得非常安心，而珍·皇本来对于和他睡一张床还颇有些排斥，但尝试过一次在这张床上午休的感觉之后，当天晚上她就乖乖躺进了被窝当中。 　　当然，因为睡着之后直接就进入了梦境世界，所以实际上她也没有太多羞涩的余裕。 　　“哟，早啊。” 　　看见人狼少女睁眼，陈默冲了杯咖啡递给她。 　　“试试我的手艺如何，咖啡粉是我亲手磨出来的哦。” 　　“咖啡吗？” 　　珍·皇伸手接过马克杯，里面是微微散发出热气与烘焙香味的棕褐色咖啡。 　　没有拉花，也没有加奶加糖，非常普通也非常朴素的一杯咖啡。 　　珍·皇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然后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喝……” 　　“是吧？”陈默笑眯眯的看着她表情惊讶的样子，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浅饮一口。 　　“可是，家里应该没有处理咖啡豆的工具吧？” 　　珍·皇喝过咖啡不由得疑惑问道，但陈默只是微笑不语的向身后指了指，她扭头一看，一整个咖啡柜台已经安放在了公寓厨房的旁边。 　　“这是……什么时候摆在这里的？” 　　“昨晚吧，你睡着之后。”陈默一边收拾着咖啡杯一边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拜托术士协会那边的人送过来的，他们效率还算挺快。” 　　这不是什么效率不效率的问题吧…… 　　看着陈默收拾好咖啡杯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珍·皇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利用术士协会的权利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你真的不是协会长的私生子吗…… 　　陈默背对着珍·皇撇了撇嘴，就术士协会里那群老家伙，能给他当干儿子估计鼻涕泡都要笑出来。 　　短暂的晨间时光过后，珍·皇继续前往莱布拉报道。 　　这几天莱布拉火力全开，在梦境世界里不停的扫荡地图，几乎每天都会触发各种任务，无论是强力的任务物品、转职道具、珍稀技能，还是最直接的人物等级经验，全都获取了不少，这也是大组织的恐怖之处，一台精密机器的启动，效率肯定要远远超越个人的努力。 　　而陈默却并没有跟珍·皇一起去莱布拉，他独自来到了异界监狱，监狱长看到他时额头又开始冒出了汗珠。 　　“哎呀哎呀，陈默大师，您这……今天是吹的哪门子风，您怎么又来了啊？” 　　“只是想过来看看，监狱长不欢迎吗？” 　　陈默淡淡的一句话，立刻让监狱长点头哈腰的姿态变得更加卑微了几分。 　　“哪里的话呀，陈默大师您能来探视，是小人的荣幸，小人怎么会不欢迎呢……” 　　监狱长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他身为监狱长虽然在这座异界监狱里面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但面对术士协会的一级术士，他监狱长的身份连屁都不算一个，对方就算随便弄死自己，回去写份报告也就能平安无事了。 　　虽然陈默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会随随便便就出手把人弄死的凶人，不过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和同时掌握有“权利”与“力量”的人交往，这种压力实在是有些巨大。 　　“瞧你这样子，出息！” 　　陈默没有多跟监狱长纠缠，直接一路朝着关押最危险犯人的区域走去。 　　十几分钟后，随着最后一道关卡也被监狱长打开，他看着牢房里面被固定在一大片光芒闪耀的术式当中的幻术大师，抬脚就走进了牢房大门。 　　术式这种东西，消耗着术力，产生着各种各样的作用，所以当然也会出现磨损，这是难免的。 　　而既然有磨损的话，肯定也就需要定时进行修缮和维护了。 　　陈默在牢房里面修补着术式的磨损，各种精巧的术式像是齿轮一样层层叠叠嵌合起来，牢房墙壁和天花板都被包裹成一枚光茧，术式的最核心处，那位幻术大师浑身缠绕着成百上千道缩刻至丝线般粗细的术式链条。 　　修补结束之后，陈默站在它旁边，忽然轻声感叹起来。 　　“编织出足以同时容纳千万人的现实级拟真梦境，你的大脑真是太适合了。” 　　感叹完，他直接转身离开牢房，在身旁监狱长的点头哈腰当中走出了监狱大门。 　　如果让监狱长知道在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掀起惊天巨浪的梦境游戏世界，其资源载体竟然就被关在这座异界监狱当中的话，也不知道他此刻会是副什么表情？ 　　“呵呵……” 　　离开监狱的出租车上，陈默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同时抬手轻轻抚摸了下胸前。 　　在他的衣服遮盖之下，一枚赤红竖瞳的挂坠正在微微散发出温暖热度。 　　这枚来源于异界邪神的残缺职权，他并没有吸收进神躯当中的打算，毕竟现目前他就已经因为达到饱和的职权数量而连星杯界维都回不去了，再吸纳其他职权恐怕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况且区区一枚残缺的中位职权，他也并不将其放在眼中。 　　所以这枚邪神职权就被他当做燃料，化为了推动梦境世界当中各种事件变革的动力，同时也提供给了入梦者们化虚为实，真正将梦境里面的等级增幅带进到现实当中来的能力。 　　出租车在城市街道上疾驰，速度直接突破了一百码。 　　这种速度之下，出现车祸的概率是非常大的，毕竟城市内部道路的情况并不像高速路上那么简单，但出租车司机却稳稳操持着方向盘，不断以羚羊挂角般精确的时机和角度避让开道路上的障碍物与车辆行人。 　　是因为出租车司机的驾驶技术高超吗？ 　　不，这个出租车司机和陈默之前认识的那位异界司机不同，他是血统纯粹的地球人，但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却已经丝毫不弱于异界人了。 　　很显然，这位司机也是梦境世界的玩家之一，他在游戏里获得了提升，然后将之带回到了现实当中。 　　虽然现目前还不太明显，但陈默知道，他所构建的梦境世界，正在一点点改变着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座城市，并且迟早也会以这座城市作为跳板，彻底将影响力扩散到现世与异界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吱——！ 　　出租车司机一脚踩下刹车，回头对陈默笑道：“到地方了，老兄！诚惠2银币！” 　　“2银币？”陈默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梢。 　　“哦，不好意思，忘了这是在现实里面了，老兄你稍等一下。” 　　出租车司机掏出手机查了查，然后继续说道：“今天银币的市价行情是一枚银币600刀，就取个整，收你1000刀吧！” 　　1000刀，只是乘坐一趟出租车，这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绝对不可能的昂贵高价，甚至在异界都不可能收费这么贵。 　　但在赫尔沙雷姆兹，这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 　　因为这座城市当中的每个人，夜晚入梦之后都会进到一个瑰丽神奇的梦境世界当中，而在那里……他们拥有着彻底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无论是金钱，还是力量，全部都可以信手拈来！ 　　付完打车费，陈默离开出租车，信步迈入医院当中。 　　今天的医院非常空荡，走廊里面几乎看不见什么病人，偶尔路过一间医生诊室时，里面也是一群医生或者护士在热烈讨论着与梦境游戏相关的话题，甚至还有人一边唾沫横飞一边吞云吐雾，丝毫没有当医生的样子。 　　不过在如今的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毕竟现在大家都可以夜晚进入梦境世界，无论任何病痛症结，只要稍微提升个两三次等级，再回到现实当中时，立刻就会变得生龙活虎，简直是化身成都市小超人一般。 　　而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医院这种场所的存在意义自然也就变得非常淡薄起来，就连医生都公然在值班时间点上了香烟，跟身边的其他同事们大聊特聊起梦境世界当中的经历与见闻。 　　甚至还有些医生直接喊话同事，某某世界多少多少等级，下班之后一起吃顿饭，晚上组队扫图之类的宣言。 　　这哪里还是什么医院？ 　　简直活脱脱要变成一个游戏工会了啊…… 　　陈默一路从医院走廊往里深入，经过光线充足的中庭，最后来到住院部的一间病房门前。 　　推开门时，面容熟悉的金发少女正在房间里面缓慢打着太极。 　　嗯……没错，就是太极。 　　而且动作还非常标准！ 　　人们传统印象当中的太极都是公园里面老头老太太们健身休闲的活动，不过此刻少女所打出来的太极却是另外一回事。 　　劲透肢节，如闭似封…… 　　缓慢并不代表着没有力量，少女的手掌推过半空时，速度虽然迟缓，但却仿佛正在推动一个无形的磨盘般。 　　浑厚！ 　　沉重！ 　　而她如此缓慢的动作，一整套太极打完，竟然将浑身上下所有可能会形成破绽的罩门之处都彻底覆盖到了，没有留下任何给人进攻的机会。 　　“你这功夫，学的倒还挺俊的。” 　　陈默站在门边看完了玛丽·麦克白的整套太极，抬手鼓掌说道。 　　玛丽早在他进门之时就已经听见了动静，所以此刻也没有太过惊慌，只是站在原地调整好内息，然后才转过身笑道：“还是要多谢你才对，这颗心脏真的非常适合武学的修行。” 　　“嚯？” 　　陈默挑起眉梢，玛丽现在面对自己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小心翼翼与紧张胆怯。 　　是因为习武的原因吗？ 　　陈默看了眼玛丽身上的衣着，那套白色连衣长褂已经换了下来，转而穿上宽松的长衣长裤，衣袖和裤腿位置都做了收口设计，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武师的样子了。 　　而她脑后扎起来的金发马尾，也更加凸显出了少女身上的英气感觉。 　　“马尾不错，挺好看的。”陈默微笑夸赞道：“比以前有活力多了，而且……其实你身材也挺好的嘛？” 　　“诶？” 　　玛丽听到这话愣了愣，然后她低头一看，自己胸前饱满的弧度正随着她的呼吸而轻微起伏着。 　　武者，首先需要纠正的就是体态。 　　而女生挺起胸膛，自然就会比较凸显线条了…… 　　玛丽脸颊一红，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的笑了笑，道：“我毕竟也是妙龄少女耶，这样子跟我说话会不会显得太轻浮了些？” 　　“呵呵，我摸都摸过的地方，现在说上两句怎么了？” 　　“就凭你这句话，在梦境世界里面都够我把你抓进衙门里打上十五大板了！” 　　玛丽气鼓起脸颊，虽然她习武之后也沾染上了一些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性格，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被陈默这么荤里荤气的开着黄腔，还是感觉内心当中涌起了一股羞愤恼怒的情绪。 第四十五章 故事齿轮转向 　　“现在你每天住在医院里面也没什么意义了，要不然搬出去住如何？”陈默坐在病房窗前说道：“至少在外面你练武的时候会更方便一些，不像现在，只能在病房里面小打小闹。” 　　搬出去…… 　　玛丽表情也有些意动，不过她想起威廉，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话，住在医院里就已经很好了。” 　　“现在的医院可是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哦？” 　　“空荡点也好，空荡点……至少很安静。”玛丽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拉开束在脑后的马尾皮筋，一头金发立刻披散下来。 　　陈默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啊？” 　　玛丽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就被问得愣住了。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陈默耐心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好了，你不用回答，让我来猜一猜……你今年肯定已经七十岁了。” 　　“我才十六岁好不好，哪有七十？！” 　　玛丽睁大眼睛反驳了一句。 　　“没有七十岁吗？”陈默抬起手掌轻轻厮磨着下巴：“这可就有些奇怪了，喜欢安静难道不是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才会有的爱好吗？难道说你未老先衰？” 　　“谁规定的只有老奶奶才能喜欢安静啊？”玛丽一脸愤懑道：“我就喜欢安静怎么了，要被你说成是未老先衰？！” 　　“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喜欢安静不奇怪，但喜欢待在空荡荡的医院里可就非常奇怪咯。”陈默看着玛丽，忽然开口说道：“还是说……因为威廉·麦克白？”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 　　玛丽浑身立刻陷入了僵硬当中。 　　“好啦，别这么紧张。”陈默微微一笑：“别忘了我的身份，你又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得住我的呢？” 　　“说得，也是呢……” 　　虽然陈默说话时语气十分温和，但玛丽却感觉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清醒起来。 　　这位……可是异界降世的真正神灵！ 　　恐怕整个世界上，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任何事情是能够瞒得过这位的吧？ 　　那哥哥他是不是也可以…… 　　某种可能性从玛丽心头迅速闪过。 　　但她随即又立刻否决了那种可能性。 　　不，不可以…… 　　太冒险了…… 　　这跟直接拿威廉的性命去做赌注有什么区别呢？ 　　陈默静静看着玛丽，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他知道少女的犹豫，也知道少女的担忧，不过他始终都是一言不发的，安静的注视着对方。 　　这是玛丽自己的选择，他并不想多加干预什么。 　　哪怕少女的所有担忧，在他看来都是犹如小儿科般轻而易举也一样。 　　“跟……威廉他，没关系。”玛丽最终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好吧。”陈默点点头，尊重了对方的选择。 　　不过紧接着，他又伸出手邀请道：“既然不想搬出医院，那就继续住在这里吧，但白天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应该也挺无聊的，要陪我出去逛逛吗？” 　　“出去……？” 　　玛丽想了想，她之前也跟陈默一起出去逛过一次街，总体来说相处得也还算融洽，对方也没有做出什么超格的事情，所以略微犹豫一下之后，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外出的邀请。 　　赫尔沙雷姆兹的白天，曾经是异常喧嚣与热闹的。 　　当然，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现在的赫尔沙雷姆兹就不热闹了，但跟以往相比，如今这份热闹却显得有些过于“整洁”了一些。 　　或者换个说法，叫比以前缺少了那种嘈杂纷乱的感觉。 　　街上的行人也好，做生意的商户也好，地球人也好，异界人也好，几乎所有人聊天的话题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梦境世界游戏！ 　　你在哪个哪个世界，他发现了什么什么宝物，我又触发了什么什么任务…… 　　路边坐着的乞丐模样的异界人大喊着：“5级玩家优先，组队刷怪升级秘境，本人6级高手玩家，实力绝对保障！” 　　几个嘻哈少年扛着音响，大喇叭里传来广告：“***游戏工会，精英选择，顶尖实力！只收美女，聊天室昵称****，来的私信！” 　　就连路边停着的私人小轿车，车后窗都贴着标语——【萌新求大佬保护，**区梦境世界，大佬带我装逼带我飞，每天20银币吐血诚意，求大佬保驾护航！！】 　　街道上所有看到的听到的，全部都跟梦境游戏有关。 　　玛丽手里端着一杯饮料，装饰贴纸已经由色彩斑斓的章鱼触手转变为身披红袍的梦境之主，印花也变成了“Levelupup！”这样的标语。 　　“大家都完全变了副模样呢……” 　　看着经过身边的那些正在兴奋谈论着梦境游戏话题的行人，玛丽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道那位自称梦境之主的神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仅仅几天时间就彻底改变了整个赫尔沙雷姆兹，让所有人都疯狂痴迷在了梦境当中。” 　　“他么，我猜肯定挺英俊潇洒的。”陈默单手厮磨着下巴，颇为自恋道。 　　“您……跟那位神明认识吗？” 　　玛丽听到他这话却是双眼放光起来：“能跟我详细说一说吗？关于这位梦境之主大神的情况。” 　　“怎么，你很好奇？” 　　“嗯嗯嗯！！” 　　玛丽用力点了点脑袋，就像是狂热喜爱着某部著作书籍的读者会对于创作者拥有极大的好奇心与追捧心理一样，在梦境游戏风靡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的现在，这座城市当中几乎找不出任何一个对梦境之主不好奇、不感兴趣的人。 　　“行吧，那就跟你简单说一说。”陈默瞥了她一眼，嘴角忽然扬起笑容：“正好前面有家餐馆，去点好菜，咱们边吃边聊。” 　　“好！” 　　十几分钟过后，餐馆内陈默和玛丽已经落座，一桌不算太丰盛，但菜式却很精致的菜肴已经上齐，他缓缓开口道：“你说的那位梦境之主大神啊……” 　　“梦境之主大神，他绝对是异界最强最厉害的神明！” 　　同一家餐馆内，某个独立包间，孙胜双颊酡红举起装满菠萝啤的玻璃杯，大声欢呼道：“梦境之主万岁！梦境……嗝，梦境世界万岁！” 　　同一桌上，除了孙胜之外还有另外三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也全都喝醉了，只剩下女生还处于清醒当中。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光是喝菠萝啤都能把自己喝醉……” 　　苏小小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活久见了，她在赫尔沙雷姆兹打拼了三年，各种应酬也都曾经面对过，酒量虽然也算不上太好，但至少啤酒半箱红酒两瓶的量还是有的，然而今天见识到孙胜三人喝菠萝啤都能把自己灌醉过去的惊人一幕之后，她还是感觉自己太小看了人体的潜力。 　　菠萝啤这玩意儿……不应该就是纯纯甜水小饮料吗？ 　　不过无论苏小小感觉如何，孙胜三人喝醉过去却是木已成舟的事实，其中孙胜现在正激情澎湃的讲述着工会未来的“广阔前途”，而阿宾和阿伟都在卖力为他欢呼鼓掌，偶尔还会吹一声口哨。 　　苏小小抿了口玻璃杯里的葡萄酒，看着耍酒疯的孙胜三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庆幸。 　　还好……还好她现在是等级五的转职玩家，否则还真不好把这几个家伙给倒腾回家去。 　　一顿初次见面的欢聚宴席，最终以孙胜三人的相继倒下而告一段落。 　　苏小小又出钱又出力，结账时的58银币不可谓不贵，但她还是咬牙掏了出来。 　　等孙胜他们清醒过来，这个钱还是要找他们填平才行…… 　　经过一顿宴席的时间，苏小小现在已经知道了孙胜三人的名讳，孙胜，也就是梦境游戏里的绅士菌、阿胜，而阿伟完整的名字是梁东伟，阿宾则叫陈宾宾。 　　这三个人，都是极度热衷并且痴迷于游戏的玩家群体，所以在梦境世界当中的玩家等级当然也丝毫不比第一梯度的玩家们差。 　　阿伟和阿宾双双达到了六级，本来阿胜也是六级，可惜死亡掉落了一级，现在只剩下五级。 　　苏小小一路把这三个大男孩带回自己家，之后就找了间客房将他们扔在床上。 　　平均等级五六级的玩家，高属性值加持之下，醉酒状态应该也持续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赶在傍晚之前，孙胜三人就相继爬起床来，见到已经在苏小小家里了，他们不由得再次欢喜闹腾起来。 　　工会驻地有了……对于极端痴迷于游戏世界的孙胜来说，这可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阿小，你对工会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并且也是一致认可的！” 　　孙胜如此开口道，阿伟和阿宾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咱们工会，绝对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位功臣，今晚我全力以赴，咱们一定要拿下第二幕任务！” 　　“喂……这应该算是flag吧？”苏小小忍不住吐槽道。 　　不过听见孙胜这么言之凿凿的保证，她内心也浮现出了一抹期待。 　　第一幕任务的奖励就已经那么丰厚了，转职药剂，等级经验，每人800枚的银币…… 　　那么第二幕任务，奖励最少也应该跟第一幕的奖励持平吧？ 　　…… 　　咔哒，咔哒，咔哒…… 　　福利院一楼，挂钟指针缓慢前进着。 　　苏小小扭头看了眼同样出现在一楼的绅士菌，后者抬手盯着手表，然后点点头说道：“现在梦境游戏内时间是晚上九点……已经入夜了呢。” 　　说完他视线一转看向四周装修虽然说不上崭新，但却也并不显得陈旧的福利院，继续道：“看来咱们之前的推测没错，夜晚时候福利院就会回到灾害爆发之初的那个时间节点！” 　　苏小小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是按照之前的计划那样，直接去找笔记本的主人吗？” 　　“没错，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绅士菌带着苏小小重新来到福利院二楼，似乎是因为住在这座福利院里的都是残疾人，他们并没有出门闲逛的习惯，而苏小小和绅士菌当然也就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二楼右侧的走廊尽头。 　　苏小小抬手敲响了房门。 　　叩叩！ 　　“谁啊？” 　　听到门内传来的青年声音，她直接开口说道：“是我，佩妮丝，还有杰克也跟我一起的。” 　　“佩妮丝？杰克？” 　　房间里传来一阵骨碌碌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面滑行一般，然后房门打开，露出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金发青年。 　　青年，轮椅。 　　两者似乎有些不搭，但看着青年腰部以下瘪瘪的样子，明眼人都很清楚，这显然就是下肢残疾，所以青年最终才不得不坐上了轮椅。 　　下肢彻底报废，难怪笔记本里看起来他似乎有些自毁倾向的样子…… 　　苏小小暗自嘀咕了一句，而金发青年已经开口询问起两人的来意。 　　“都这么晚了，你们找我是有什事吗？佩妮丝，杰克。” 　　“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聊聊。” 　　绅士菌走上前一步，直接推开青年的房门，然后趁对方发愣的时间，推着轮椅就进入了房间当中。 　　苏小小跟在他后面，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杰克，佩妮丝，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就只是想跟你聊聊。”绅士菌松开轮椅推把，走到金发青年前方，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苏小小一言不发站在他旁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生硬冰冷的气息。 　　金发青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他仍然强作镇定道：“聊……聊什么啊？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不管你们想跟我聊什么，能等到明天白天的时候再说吗，我有些困了……” 　　“我和佩妮丝，昨天晚上干的事情，你应该都看到了吧？”绅士菌没有理会金发青年的话，直接语出惊人道。 　　“我可以飞在天上，佩妮丝可以浑身发光……别说你昨晚没有偷偷看到哦？” 　　“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金发青年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他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昨晚偷看的事情肯定是被这两人给发现了！ 第四十六章 故事齿轮转向 二 　　“嘿，不是故意偷看的？” 　　绅士菌回过头看着苏小小，语气惊奇道：“他说他不是偷看的耶？我听错了吗？” 　　“嗯，他确实是这么说了。” 　　苏小小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你似乎还不是太清楚现状呢，这位……” 　　绅士菌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壳，他盯着金发青年问道：“哎，你叫啥名字来着？” 　　“我，我是卡特·恩奇都……” 　　金发青年话音刚落，绅士菌立刻啪的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很好！卡特·恩奇都先生，你似乎还是不太清楚现状呢？” 　　“嘶！现……现状，是什么？” 　　卡特·恩奇都被绅士菌5级玩家属性的这一巴掌拍下来，虽然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他还是瞬间露出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好了！”绅士菌摆出火箭队的标志性动作，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儿童向：“你是故意偷看的，还是不小心偷看到的，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看到了的这个事实，明白吗？而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那我们也只能让你永远为这个秘密保持沉默下去了——这，就是你正在面临的现状呢，卡特·恩奇都先生，这次听明白了吗？” 　　“我，我我，我不想……死……” 　　卡特·恩奇都浑身都在打着哆嗦，他确实是完全听明白了，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是能够永远为一个秘密保持沉默下去？ 　　答案很简单，当然就是死人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杀我，别杀我……求你……杰克爷爷，佩妮丝奶奶，我……我肯定不会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的，我会保密的，求你们……” 　　杰克爷爷？ 　　佩妮丝奶奶？ 　　绅士菌与苏小小彼此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他俩年龄给卡特当弟弟妹妹都够了，结果竟然被这个吓破胆的家伙叫成“爷爷”和“奶奶”？ 　　不过两人在原本历史轨迹当中所取代的杰克和佩妮丝，倒确实是能够让卡特称呼为爷爷奶奶就是了。 　　苏小小心知这一点，所以什么都没说，只是撇了撇嘴。 　　而绅士菌则跟她截然不同，转回头看向卡特的面孔之上，忽然露出狠辣凶恶的阴毒笑容：“不想死？你说不想死？好吧，看在你叫我一声爷爷的份上，我就不杀你，只剁你一条舌头好了，这样以后你就不止是瘸子了，你还会是一个哑巴，哈哈哈哈……” 　　“我，我不要！” 　　卡特听到这话，浑身颤抖的幅度瞬间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他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眼神像是在看恶魔一样恐惧注视着“杰克爷爷”，而绅士菌笑够之后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几步走到卡特身前。 　　“别怕，很快的……我保证一刀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呜呜！呜呜呜！” 　　卡特想要求饶，又不敢松开嘴巴，所以只能一边发出“呜呜”的呜咽声，一边绝望注视着“杰克爷爷”手中亮晃晃的小刀离自己脸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算了。” 　　然而就在小刀即将贴在卡特脸颊上时，绅士菌忽然缩回手，语气无聊道：“就算割了你的舌头，万一你通过书写的方式还是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怎么办？再把你的手也剁了吗？好麻烦，还是直接杀了你吧。” 　　“……？” 　　卡特缓缓瞪大眼睛，目光难以置信的盯着绅士菌，然后又转头看向苏小小。 　　“嗯？别看我啊，又不是我说的要杀你。” 　　苏小小摇摇头，丝毫没有要阻止绅士菌的意思。 　　“好啦，卡特小哥，别到处乱看啦。”绅士菌笑嘻嘻揽住卡特的脖子，小刀就这么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不断撩拨着他本就不算坚韧的神经。 　　“你很快就要死啦，我告诉你哦，这个刀子从你喉咙上割过去啊，就是噗呲的那么一声，然后血啊一下子就会喷得到处都是，你甚至都能听到喉咙里气管的倒气声，这个过程不会太慢，但也绝对不会太快，你会在彻底品尝完了所有的痛苦和恐惧之后才死掉……怎么样，我要开始动手了喔？” 　　“呜……不！不要啊！” 　　卡特瞬间松开手，嘴里发出剧烈的惨叫声，然后他的声音又一下子戛然而止。 　　“嘘，小卡特，千万别大喊大叫，否则我可不保证下一次这把刀会不会捅进你的喉咙里。” 　　绅士菌手持小刀，刀尖轻轻触碰在卡特的下巴软肉上。后者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汗珠，目光僵硬的向下盯着绅士菌持刀的那只手掌。 　　“我……我不叫了……杰克爷爷，你别……” 　　“乖，这才对嘛。” 　　绅士菌满意的用刀尖挑起卡特下巴，目光仔细端详片刻后啧啧感叹道：“看看你，小卡特，你还这么年轻，将来还有好几十年可活，但是今晚却要死了，真是可惜啊。” 　　“我，我我不想……” 　　“不想死这种话，我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绅士菌摇了摇头，继续道：“想要我放过你，难道就凭一句不想死吗？真的是，连求饶都不专业。” 　　“我……我没钱……” 　　卡特哆哆嗦嗦说道，表情可怜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没钱，不过难道你就只能想得出用钱来打动我吗？” 　　绅士菌稍微将小刀远离了点卡特的下巴：“打个比方，比如说你有某些宝贝，或许可以尝试着用它来打动我，又比如你知道某些隐秘的消息，也可以都告诉给我，没准我就不杀你了呢？” 　　“宝贝……我，我也没有宝贝啊……” 　　卡特努力回想着自己拥有的能够称得上是宝贝的东西，不过很可惜他这样的残疾人注定了跟宝贝无缘，就在卡特又急又乱，六神无主之际，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杰克爷爷，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天大的秘密？”绅士菌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说看，什么秘密能抵得上你知道了我们秘密的这件事情？” 　　“是，是，我这就说，这就说……”卡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最近一段时间，城里面死了很多人！” 　　“这个世界上哪天不会死很多人？这就是你的天大秘密？” 　　绅士菌神色一怒：“看来你是在戏耍我呢，那就别怪你杰克爷爷下毒手了！” 　　“不，不一样，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卡特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语气也陡然加快：“这次死的人很多，非常多，多得已经不正常了，我敢肯定，城里绝对在发生某些很不好的事情，而且情况甚至都已经蔓延到咱们福利院里来了！” 　　“蔓延到福利院来了？” 　　绅士菌脸上愤怒的表情略微平复下去一些，他盯着卡特说道：“你有什么依据吗？” 　　“有！有的！”卡特现在也是豁出去了，他直接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盘告诉了绅士菌。 　　“昨天晚上，我听到走廊半夜有人在走来走去的声音，这个声音一直响到凌晨才停止下去，绝对不可能是咱们福利院里的人！” 　　绅士菌和苏小小再次对视一眼，两人目光当中都有一抹笑意。 　　总算是说到重点了！ 　　不过绅士菌看向卡特时，还是做足了怀疑的姿态：“你小子，不会是为了逃过一劫，所以故意编故事在骗我吧？”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卡特着急得脸颊通红，绅士菌看到他这样，也是足足“沉思”了良久才说道：“这样吧，我今晚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会不会有你说的脚步声从走廊里面传来，你最好是没有编谎话骗我，否则的话……”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卡特已经被吓到只会重复这句话了，不过说到底，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今晚到底还会不会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所以语气一下子变得心虚了很多。 　　绅士菌和苏小小没有再管他，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窗前，都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等待着月亮一点一滴变为琥珀般颜色！ 　　午夜，万籁俱寂。 　　夜空当中一阵乌云突然遮蔽住月光。 　　等到乌云散开时，再露出来的月亮已经散发出了妖冶的琥珀光芒！ 　　——变了！ 　　站在窗前的苏小小猛然回头，绅士菌也在盯着琥珀色月光，见她转回过头，两人都同时侧耳倾听起走廊里面的动静。 　　咚！咚！ 　　沉重而细微的脚步声，随着琥珀月光的倾洒，此刻也如约而至。 　　“竟然是真的……？！” 　　绅士菌表情“惊愕”的看着卡特，后者小声说道：“怎么样，知道我没有骗你们了吧？” 　　“嗯，你确实没有撒谎。”绅士菌目光深沉：“不过这个脚步声……到底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杰克爷爷，我要是知道的话难道会不告诉你吗？”卡特面露苦涩：“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绅士菌再次面露凶相：“既然不知道，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等！等等！等一下！” 　　生死攸关之际，卡特灵感大爆发，他瞪大眼睛盯着绅士菌说道：“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看见走廊里面到底是谁在弄出那种走来走去的动静！不过，不过需要等明天或者后天，才可以成功。” 　　“是吗？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我可以去找院长，告诉她这件事情，让她给走廊装监控！” 　　绅士菌看了看苏小小，后者朝他微微点头。 　　“嗯，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不过你最好记得不要在院长面前说什么多余的话，否则……” 　　绅士菌警告性的晃了晃小刀：“当心你的舌头，还有小命！” 　　“是，是，我肯定，绝对不会乱说的！我发誓！” 　　卡特直接赌咒发誓保证自己不乱说话，然后绅士菌和苏小小才终于翻窗离开了他的房间。 　　福利中心洋馆外面的小院里，绅士菌笑嘻嘻的看着苏小小说道：“那个叫卡特的，胆子也太小了吧？随便几下手段就能把他给吓唬到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你是普通人……不对，如果你是双腿残疾的残疾人，遇到两个会飞会发光的超人喊着要杀了你，估计你也会被吓坏吧？” 　　苏小小帮着卡特解释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道：“那接下来呢，咱们等到第二天再看笔记本上的内容有没有变化吗？” 　　“bingo，答对了！” 　　绅士菌打了个响指，和昨晚一样，他也是拽着穿刺公飞回到了原本杰克老头的房间。 　　苏小小浑身银白光华绽放，仿佛一枚精巧的小型月亮般，然后踩着护盾步步攀登，最终跳进了窗台当中， 　　当然，她进入的也是绅士菌所在的房间。 　　一夜无话，第二天月落日升之时。 　　随着晨曦洒落在城市当中，房间四周的墙纸飞快变得陈旧起来，仿佛一瞬间走过了十数年的光阴历程。 　　绅士菌睁大眼睛观察着时间线回归正常之后，发生在房间四周的所有变化，等到空气里狂乱飞舞的灰尘重新变得缓慢起来，他才从游戏仓库掏出了那本唯一任务道具——岁月长河之书。 　　将书页快速翻阅到记载着昨天晚上时间的那一页之后，绅士菌摊开笔记本，与苏小小一起阅读起笔记文字。 　　第一页……还算挺正常的， 　　通篇都是咒骂“杰克”和“佩妮丝”的文字，段落很大，用词也比较激烈。 　　然后到了第二页，情况却突然开始变得出乎意料起来。 　　或者应该说……叫急转直下。 　　【死了！都死了！】 　　【福利院的大家，院长，还有那两个老畜生……全部都死光啦！】 　　【马上，马上就要到我了……我能听到门外面的拉枪栓声音！】 　　【院长还被绑在楼下院子的十字桩上，她被活烧成了一堆焦炭！为什么……为什么军队要这么做？】 　　【我后悔，我好后悔啊！】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算被杰克和佩妮丝那两个老畜生给杀了，我也绝对不会把发现的事情告诉给院长……更不会打电话去报警！】 第四十七章 懂不懂高玩意识的含金量啊？ 　　“卡特他……就这样死了？” 　　绅士菌一脸愕然，他又往后面翻了翻笔记本，全部都是一片空白，第一天几乎写满了笔记本的内容，现在只剩下一张张空白的纸页。 　　“看来确实是死掉了……” 　　接受了卡特死亡的讯息过后，绅士菌满脸无奈的看着苏小小，后者也朝他投来了同样的询问目光。 　　最终还是苏小小率先开口道：“那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绅士菌叹了口气，啪的一声合拢笔记本：“只能等今晚再回到过去的时间节点，然后阻止那个蠢逼的自杀行为了！” 　　“你叫他蠢逼……” 　　苏小小目光有些奇特的看着绅士菌。 　　要知道，昨天晚上卡特提出把走廊外面有异响的事情告诉给福利院长的时候，乃至后面说要让院长在走廊里面安装监控，这些提议可都是得到了他们两人同意的。 　　现在绅士菌开口就骂卡特时蠢逼，言下之意不是连同他自己和苏小小也一起骂在里面了吗？ 　　“他本来就是个蠢逼！”绅士菌没想那么多，他皱着眉头说道：“明明知道走廊外面可能会很不对劲，还冒冒失失就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装监控……那个院长也蠢透了，看到明显不属于正常生物范畴的怪物，竟然选择了报警？” 　　“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报警的吧……” 　　苏小小有些无奈的看着正在发泄着怨气的绅士菌，后者把笔记本收进游戏仓库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哎，你去哪儿？” 　　“去看看蠢逼安的监控在什么地方！” 　　等到苏小小追出走廊时，绅士菌正操纵着穿刺公从天花板的角落挑下来一台老式的红外夜视监控器，他拿着监视器摆弄一会儿过后叹息一声，道：“储存卡被拿走了，靠！” 　　“这当然是意料之内的事情，毕竟笔记里面都说是军队动的手的，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错漏之处。” 　　“什么军队，那就是一群鬣狗！土匪！” 　　绅士菌随手把监控器扔在地上，表情充满郁闷道：“现在也只有等晚上再说了，希望一切都还不算太晚吧！” 　　月亮新城的白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时，绅士菌和苏小小再次出现在了那个过去时间节点的福利院洋馆当中。 　　没有任何喊打喊杀声，地上也没有到处喷溅的血液，整个洋馆内部都被寂静所笼罩。 　　“太好了，看来卡特那个蠢逼还没有来得及把走廊外面的事情告诉给院长！” 　　绅士菌路过二楼走廊时特意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四角并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安装痕迹，于是顿时就松了口气。 　　“虽然还没安监控，不过也只是现在暂时吧。”苏小小摇头给他泼冷水道：“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历史还是会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你现在又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做？” 　　绅士菌走到卡特的房间门前，面露冷笑道：“当然是去狠狠地把这个蠢逼收拾一顿了，这还用问我吗？” 　　说完他直接抬手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谁？” 　　听到从门内传来的卡特声音，绅士菌笑容更盛，但他还是用温和声音开口道：“是我，你杰克爷爷，先开开门好吗？” 　　“杰、杰克爷爷？！”门内的声音卡顿了片刻，然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就来，我这就来，稍等一下！” 　　等到门锁咔的一声被打卡，绅士菌直接用力一推门扉，里面坐在轮椅上的卡特立刻被推得摔倒在了地上。 　　“杰克爷爷……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卡特想要挣扎，但是绅士菌动作比他更快一步，带着苏小小冲进房间的同时就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抓住卡特的衣领子就把他拖到了床边趴着。 　　“救命啊，杀——！”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绅士菌比昨晚看起来更加的杀气腾腾，所以卡特趴在床边毫不犹豫就开口大喊求救起来。 　　然而紧接着迎接他的，却是一只大脚丫狠狠踩在了他的脸上。 　　“叫？再叫？” 　　绅士菌踩着卡特的正脸，看他拼命挣扎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松开脚又把他拎了起来，扔在轮椅上坐好，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结结实实抽在他从来没挨过大耳巴子的嫩脸上。 　　“——嗷！！！” 　　剧烈的撕裂痛感从侧脸传来，卡特瞬间惨叫出声，然后那种刺痛很快又转变成灼烧感，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肿成了猪头！ 　　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错觉。 　　绅士菌作为5级玩家，刚才含怒出手，一巴掌抡圆了抽在他脸上，立刻让他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还叫？”绅士菌揉了揉手腕，眼神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刹那间，卡特的惨叫声像是被掐住脖子拎起来的小猫般戛然而止。 　　他一只手捂着剧烈肿痛的脸颊，整个人都是懵的！ 　　没什么会被打？ 　　完全不知道！ 　　突然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他只能目光茫然又无助的盯着站在眼前的绅士菌，丝丝缕缕透明口水从他肿胀起来的那半边脸的嘴角滴落下来。 　　“怎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挨我这一巴掌？” 　　绅士菌冷笑着说道：“你特么昨天晚上给我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啊？在走廊里面安监控？” 　　“肿……肿么了吗？” 　　卡特疑惑询问道，不过因为他肿胀起来的脸颊，所以说出口来的话语也变得含糊不清。 　　“你还真是个猪脑子啊？只会问怎么了，你难道就不会自己好好想想？” 　　绅士菌说着又开始来气，要不是想着不能把卡特打到话都说不出来，否则此刻他已经再次一巴掌抽在对方完好的那半边脸颊上了。 　　“你不清楚怎么了，行，那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绅士菌强忍着怒火，继续道：“你把走廊里面发生怪事的情况告诉给院长，让院长安监控，有没有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滋后……费发孙损么？” 　　“院长真的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肯定是要报警的吧？” 　　“昂啊。” 　　“报警了，警察来了，查过监控，你只会会有什么后果？” 　　“啊……？孙、孙么后葛？” 　　卡特满脸无知的表情让绅士菌再次冷笑一声：“后果就是完蛋！所有人！包括你也包括我，包括这个福利院里的所有人，大家一起完蛋！” 　　“可……可似仅嚓……” 　　“警察不可能那么做？”绅士菌没办法跟卡特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时空回来的，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只能编个谎话道：“城里最近不太平，你也知道对吧，其他地方其实也发生过类似咱们福利院里的事情，结果是所有知情的人全部被干掉了！听好了，是所有！如果你告诉院长怪事发生的情况，院长再一报警，后果如何，你自己想吧！” 　　“……” 　　卡特呆呆的捂着脸颊，半天没有出声， 　　过了会儿，他居然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吉……吉克爷爷，钕嗦……嗦的发……都似曾的吗？” 　　“那还能有假？” 　　绅士菌看着卡特像是死了妈一样的表情，还有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他妈……你是不是已经把事情都告诉给院长了？” 　　“昂啊……” 　　看到卡特点头，绅士菌一把将他掼倒在地上，然后也顾不上教训这家伙了，直接转身冲出了房间。 　　“阿胜，你要去哪儿？” 　　绅士菌身后，苏小小快步追过来问道。 　　“卡特那个蠢逼，简直是愚蠢透顶了！”绅士菌快速顺着楼梯往洋馆更上层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走廊这会儿还没有安装监控，不过既然卡特那个蠢逼已经把事情告诉给了院长，难保她会不会买好监控就等着明天安装在走廊里了，趁着现在月亮还正常，怪物也还都没有出来，我要赶紧去看看院长买好监控没有，如果已经买好了，那就通通都给她毁掉！” 　　说话间，绅士菌已经来到四楼和五楼的交界处，那扇后世作为不可破坏物品而存在的大铁门，此刻还毫无踪影，楼梯口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摆在两人眼前，尽头就是福利院院长办公的房间。 　　“咱们走！” 　　看见敞开着的楼梯口，绅士菌直接带着苏小小冲了上去，锁好的房间抬脚一踢便破门而入。 　　面积大约三四十平米的办公室房间内，左边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零散摆放着几本内容与分类都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硬壳书籍，像什么《强强联手，最强企业家与贤内助的商业传奇》、《后现代画作风格赏析》、《有钱与没钱，两种生活方式下的人们》、《秘而不宣三十年——超模“香妃”的漫长地下情史》、《室内装修摘要，灯具篇》，都是一些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闲杂书籍。 　　书架墙对面，房间另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英文哲言的手写书法。 　　【Learntothinkinreversewhenyouencounterdifficulties，anddon'tgoyourownway.】（遭遇困难时要学会逆向思维，千万不要一意孤行） 　　绅士菌只是粗略看了眼装潢，然后他目光便一眼锁定了办公桌上叠放着的四盒红外监控器。 　　“果然，她真买了！” 　　绅士菌一脸喜色快步走到桌边，术力一个吞吐，瞬间就把监控器连机身带盒子一起压成粉碎。 　　做完这一切，他正准备带着苏小小离开，办公室窗外的月色，却忽然开始向琥珀色的澄黄转变起来。 　　“卧槽？怎么刚好是赶在这个时候！” 　　绅士菌脸色一变，他不敢再耽搁下去，带着苏小小就准备快步冲下楼梯从原路返回。 　　然而他还没有离开五楼的楼梯口，下层楼梯的拐角处便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咚！咚！ 　　脚步声很熟悉，正是属于那头徘徊在二楼的丑陋巨怪。 　　“可恶！来得太快了！” 　　绅士菌站在楼梯间半中央，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又带着苏小小折返了回去。 　　“这个门是坏的，怪物上来直接就能看见我们。”苏小小盯着被绅士菌刚才一脚踹烂的房门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 　　绅士菌神情也少见的露出了几分紧张和急迫，怪物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四楼，正在转过拐角，接下来可就要跟自己两人正面相对了！ 　　“就算门没坏也没用，怪物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动静，它明显是直接在朝我们这边而来。” 　　绅士菌目光快速在房间里转动，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窗户，如果从这里跳窗出去的话，不必说，短时间内肯定是可以摆脱怪物的。 　　但是……或许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呢？ 　　比方说——一个密室！ 　　“快跟我过来！” 　　紧张关头，时间只剩下最后的两秒，或许两秒不到只有一秒了？ 　　绅士菌直接把苏小小拽到房间的书架墙前方，术力从他体内膨胀涌出，像是水流般蔓延过眼前的墙体，然后瞬间感觉到了后方存在着的一个巨大空间。 　　果然！ 　　自己没有猜错！ 　　他顾不上惊喜，术力感知下墙体结构已经是一览无余，直接按下书架当中的某本书，然后轰隆一声，墙面迅速翻转180度，原地已经不见了绅士菌和苏小小两人的身影！ 　　下一秒，一头庞大而丑陋的怪物出现在五楼的楼梯入口。 　　它盯着上面空无一人的房间，浑浊目光闪过非常人性化的疑惑神色。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沉闷脚步声，怪物终于还是离开楼梯口，返回到了它原本徘徊着的二楼走廊当中。 　　“呼……” 　　五楼办公室的隐秘隔墙内，苏小小仔细倾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的怪物脚步声，然后她长长的松了口气。 　　回过头时，苏小小忍不住对绅士菌问道：“阿胜，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个密室房间的？” 　　“呵呵，你还记不记得办公室墙上的那句英文哲言？” 　　劫后余生，绅士菌笑得也格外轻松。 　　“遇到困难时要学会逆向思维那句？”苏小小记忆力不错，瞬间就给出了回答。 　　“不错，就是那句话，你再看看那句哲言正对着的书架墙，也就是你身后的书架上面摆放着的都是些什么书籍？” 　　“呃……强强联手，最强企业家与贤内助的商业传奇？” 　　苏小小有些迷糊了，绅士菌再次出声提醒道：“不是一本，是全部，你把这些书开头第一个字都连起来看看。” 　　“强，后，有，秘……”苏小小正挨个念着，忽然神色一怔。 　　“墙后有密室？！” 第四十八章 92汽油一把火，不得给你全家都扬咯？ 　　残疾人福利院的洋馆，一共有五层。 　　前面四层都是平层构造，面积几乎没有差别，唯独第五层，因为是靠近洋馆顶部的位置，所以结构有些类似于别墅阁楼。 　　不过哪怕是阁楼，但毕竟也是一整座洋馆的阁楼，所以面积肯定也不止外面那个办公室的几十平米而已。 　　现在进入这间密室当中，第五层剩下的面积究竟去哪里了的问题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阿胜，你快过来看这边！” 　　密室的一个靠墙书桌旁边，苏小小突然大声惊呼起来。 　　等到绅士菌快步靠近过去时，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厚厚一叠纸张。 　　“这些是什么？实验记录吗，就像第一幕任务里那样？”绅士菌疑惑问道。 　　“不，不是的。”苏小小语气带着颤抖，随手拿起一张展示在绅士菌眼前：“这是身体检查的报告单……” 　　“体检报告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绅士菌不以为意的说了句，然后目光扫过报告单上的内容。 　　下一刻，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个是……胎检报告单？” 　　“是，不过没那么简单……” 　　苏小小也展开一张胎检报告单，伸手指着上面已经隐约有些轮廓的胎儿，道：“你看这里，这是胎儿的手，这是胎儿的脚，这是胎儿的脑袋，那么这个……这又是什么呢？” 　　胎检报告单当中，大概两厘米大小的一团小肉球上，除了手脚四肢以外，还有其他五六处细长的突出器官，而脑袋更是直接出现了两个。 　　“是畸形儿吗？”绅士菌皱眉猜测道。 　　“是不是畸形儿，我想咱们只要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苏小小一张张报告单不断往后翻阅着，6周，7周，8周……报告单上的日期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直到第10周时。 　　“啊！” 　　看到第十周的报告单，苏小小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绅士菌探过脑袋一看，也是瞬间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 　　第十周胎检报告单不再是黑白的b超，而是更加清晰的彩超，宫内画面当中，一个大约十来厘米的胎儿已经彻底完成了四肢与五官的发育，它有六只手，五条腿，脸上十几对蜘蛛一样的复眼完全睁开，嘴角咧开到耳根，笑容满是鲨鱼一样尖锐的牙齿…… 　　这哪里还是什么畸形儿啊？ 　　这分明就是一头处在胚胎当中的怪物！ 　　“院长她竟然怀了个怪物……” 　　苏小小双手无力的松开那些报告单，哗啦一声，更多胎检画面立刻散落在两人眼前。 　　11周，12周，13周…… 　　“怪不得我说她干嘛总是穿一身长裙，原来是为了遮肚子啊！”绅士菌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话说那个老女人看起来都三四十岁了吧，怎么还会怀孕呢？” 　　“女性凭什么三四十岁就不能怀孕了，还有些老奶奶产子的新闻呢。” 　　苏小小被绅士菌这么一打岔，震撼失神的心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她叹口气道：“现在的重点不是院长怀孕这件事，而是她竟然怀了个怪物的事情，特意准备这个密室，她不会就是打算把怪物生下来吧？” 　　“嗯，这个我觉得很有可能。” 　　绅士菌走到房间另一边，伸手抓住一块白布，用力一拽，体积庞大的b超设备立刻映入眼帘。 　　“在福利院里面搞出个密室，再弄来这种专业的设备，你能想象得出她一个孕妇躺在这上面自己给自己做b超的场面吗？以后甚至她还要在这里自己把怪物给生出来！”绅士菌说着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我靠，这老女人估计离疯魔也不远了，果然怀孕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 　　苏小小听着绅士菌这话，感觉有些刺耳，不过她也没办法反驳。 　　毕竟……福利院长的这些行为除了疯魔和可怕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词汇可以形容了。 　　哪怕说她是出于母爱，那也一定是一份完全扭曲了的母爱。 　　“哎，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里一把火给烧了？” 　　绅士菌伸手拍了拍仪器外壳，“这么一台大家伙，估计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万吧？” 　　“我不知道……” 　　苏小小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妇科医生，更没有怀孕过，怎么可能知道b超仪器多少钱？ 　　但紧接着，她在书桌下方的抽屉当中发现了一本日记，直接解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三月六日】 　　【今天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会不会是着凉了呢？总觉得有些恶心，吃饭还想吐，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三月七日】 　　【我不敢相信，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我竟然怀孕了？孩子究竟是谁的？昂科雷吗，还是塞巴斯？不，这不重要，怀孕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一定会身败名裂的！】 　　【三月八日】 　　【医生说打胎要再等半个月，现在还太早了，好吧，那我就再等半个月】 　　【三月二十五日】 　　【胎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胎儿发育得很好，它有在很努力的活着呢……真的要打掉吗？我有些不确定……】 　　“呵呵，看吧，这就是女人的心态了。”绅士菌也在看日记的内容，边看边嘲讽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四月一日】 　　【今天又去了医院，遇到了熟人，还好找借口搪塞过去了，不行，果然还是不能让这个孩子继续存在下去，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四月二日】 　　【为什么就下不定决心呢？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呢？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四月十一日】 　　【胎检的画面，似乎有些奇怪，胎儿样子好像不太对劲？医生说有畸形儿的可能，建议我打掉，可是……明天再去其他医院看看吧】 　　【四月十二日】 　　【还是一样的结果，还是畸形儿，那个医生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还好我借着上厕所为由溜掉了，不行，以后不能再来医院做胎检了】 　　【四月十五日】 　　【今天去找了以前的老朋友，走他们的渠道用福利中心做抵押，贷款来了六百万，明天就去买b超用的仪器】 　　【四月十六日】 　　【仪器订单下了，还要找个足够隐秘的所在才行，不过我知道哪里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四月二十日】 　　【密室已经完工了，仪器也搬运进去了，开机和操作都很正常，宝贝，快点长大吧，妈妈一定会把你生下来的】 　　看到这里…… 　　绅士菌吐出舌丞头做了个干呕的表情。 　　就连苏小小也扔掉日记，感觉手上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个女人果然是疯了！不可理喻。他妈的她把整个福利院都贷款抵押出去了？！” 　　绅士菌毫不留情痛快怒骂道：“就这人也能当上福利院的院长，我看她前面怀孕时候连着怀疑了两个人，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面首呢，乱交，私生活糜乱，挪用公产，现在还想生个怪物出来，真他妈的鉴啊这女人！” 　　“确实……” 　　虽然苏小小也是女性，听到这话她心里同样有些不舒服，但对于福利院长的所做所为……她也不得不承认绅士菌骂得非常有道理，几乎可以说是全中了。 　　“算了，这地方还是一把火给烧了吧。” 　　绅士菌直接拉出个人面板，点进商店里花一银币买了十大桶汽油出来。 　　“嘿，92的汽油，这待遇可不算差嗷！” 　　“可是现在外面还有怪物，你准备直接就把这里点了吗？” 　　苏小小有些忧虑的问道：“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变化啊……” 　　“当然不会是现在了，笨。”绅士菌挨个把油桶垒在墙边，然后一枚圆坨坨的金属物体出现在他手中：“你看看，这是什么？高爆炸弹！而且还是可以定时的那种！” 　　“所以你打算把炸弹定时到白天，等我们回归正常的时间线后再把这里的汽油全都引爆么？”苏小小看着绅士菌手里的定时炸弹，瞬间就猜出了他的打算。 　　“没错，嘿嘿嘿，咱们这份大礼想必院长一定是非常喜欢的。” 　　绅士菌坏笑着设置好炸弹的定时功能，然后小心将它放在了所有汽油桶的中央。 　　“滴！滴！滴！滴！……” 　　定时炸弹中央的鲜红倒计时一秒一秒缓慢跳动着，绅士菌和苏小小用剩下来的时间把整个密室都彻底搜查了一遍。 　　绅士菌从墙角找到了一大堆废旧报纸，上面满是各种用红线标画出来的新闻要点，比方说今天哪里哪里离奇死亡了多少多少人，前天什么什么地方有目击者声称看见了怪物，还有谁谁谁专家号称地球生物即将经历一场变异浩劫之类的。 　　所有报纸的最上方，还有一张便签卡纸，上面写着三行字—— 　　未知生物？ 　　变异？ 　　畸形？ 　　“这女人……”绅士菌扔下报纸，看来福利院长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自己也在查着各种资料和信息，并且猜测肚子里胎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仍然还想把那个怪物生下来。 　　“……简直是，无可救药！” 　　最终绅士菌只能这么评价道。 　　而苏小小则在密室的一个大纸箱子里发现了各种手工缝制的衣服，从婴儿小帽子到口水兜，再到尿布和鞋袜，通通一应俱全。 　　“变态，太变态了！” 　　绅士菌对此只有变态这一个评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临近天亮之时，两人眼前突然变得朦胧起来。 　　等到视线重新恢复清晰，他们仍然是站在夜幕降临前的福利院一楼大厅当中。 　　晨曦初光从洋馆门外透射进来，绅士菌完全没心情去管什么天黑天亮的事情，他直接从个人仓库里面取出岁月长河之书，翻开到昨晚那一页阅读起来。 　　【可恶啊，杰克那个老混蛋！他把我大牙都打掉了两颗！千万别让我找到报复的机会，否则……】 　　“咦？我把他牙齿打掉了吗？”绅士菌有些意外的看着充满卡特愤怒的文字，不过他随即呵呵一笑道：“这蠢逼还想报复我呢，看来下次得再打得更狠一点才行了。” 　　略过中间卡特愤怒咒骂的部分，翻到下一页，绅士菌终于看到了新的信息。 　　【今天早上，福利院竟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福利院里竟然还有一间密室存在？而且弄出这场大爆炸的就是杰克和佩妮丝那两个老家伙！他俩也死在爆炸当中了！】 　　“啊？我特么死了？” 　　绅士菌表情错愕道：“那之后我们还能回得去十年前的时间节点吗？” 　　“你觉得这都要怪谁呢，高玩同学。”苏小小翻着白眼吐槽了一句，她都不想去说绅士菌的好歹了。 　　这家伙虽然游戏意识确实厉害，但有时候也幼稚得像个小孩儿一样，做事有些不顾头不顾尾的。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嘛……” 　　绅士菌撇着嘴替自己开脱了一句，然后继续往下看笔记本记载的内容。 　　【院长似乎非常生气的样子，我从来没见院长那么气过，感觉甚至有点……可怕呢】 　　“哈，那个老女人果然是被气坏了！”绅士菌手舞足蹈着嬉笑道：“弄毁了她费尽心思搞出来的密室，还有那些昂贵仪器，我看她还怎么自己把怪物接生出来，没戏咯没戏咯~” 　　就在绅士菌如此阴阳怪气嘲讽的时候，被他拿在手上的岁月长河之书忽然无风自动，快速翻动起扉页来。 　　哗啦啦啦…… 　　整本笔记，两三秒时间就彻底翻到尽头，然后绅士菌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从笔记本外壳上传来，他手一松，笔记本直接飞起到半空，并且由弱至强的散发出淡金色光芒。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苏小小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嘴里下意识朝绅士菌问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绅士菌也是满脸的不知所措，“这咋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光芒持续了十来秒时间，然后一团物体从光芒当中掉落下来。 　　叮当——！ 　　物体落地，发出清脆金属声响。 　　——那是一枚钥匙。 第四十九章 血肉巢穴之母 　　钥匙落地，绅士菌眼疾手快，术力一放就把钥匙隔空取到了手中。 　　【一把神秘的钥匙】 　　【备注：漫长历史当中，某些被埋藏的真相或许可以用这把钥匙来打开】 　　“好！关键任务物品到手了！”绅士菌双眼放光举起钥匙说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 　　苏小小有些好奇的看着这把钥匙，感觉并没有任何特殊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 　　“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绅士菌抬手指向洋馆上方：“在这个任务场景里面，咱们俩唯一进不去的地方是哪里？” 　　“哦！” 　　苏小小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五楼那扇铁门？” 　　“答对了。”绅士菌点点头，一脸自信道：“我有九成把握，这钥匙绝对就是通往五楼的关键道具。” 　　“只有九成吗？” 　　“最后还有一分是在谦虚！懂不懂？” 　　几分钟后，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口处。 　　随着咔嚓一声锁芯弹动的声响，绅士菌直接推开了阻拦在两人眼前的铁门。 　　“还真是这里的钥匙啊！” 　　苏小小说着目光佩服的看了眼绅士菌，后者直接迈步朝着五楼走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办公室，不过和洋馆里面的其他房间相同，这里遍地也都是各种灰尘的痕迹，显然并没有因为五楼是被阻隔起来的楼层就有任何不同。 　　但绅士菌并没有在这个办公室房间里浪费时间，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 　　书架墙前方，他扭头看了眼苏小小，然后直接抬起手沿着暗语的顺序将所有书籍都按了下去。 　　强、后、有、秘、室—— 　　咔嚓……轰隆隆！ 　　或许是因为机关太久没启动的原因，整面墙壁都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不过最终还是成功旋转了180度，将他们两人成功送进了书架墙背后的密室房间。 　　然而刚一进入密室，接下来所见的一幕就让绅士菌瞬间发出了惊呼。 　　“卧槽……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还是过去那个时间节点所见的密室房间，不过房间地面像是被高温火焰炙烤过一般，呈现出肮脏焦黑的颜色，而引起绅士菌惊呼的，则是此刻遍布在房间四周墙壁与天花板上的，像是某种血肉组织一般的粉红色血管与筋膜！ 　　苏小小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她脸色苍白，感觉有些想吐，不过好歹经历过前面一段时间的各种事件和遭遇，她终究还是努力压下恶心的感觉，没有真的直接呕吐出来。 　　“真j8恶心啊，我超了。” 　　绅士菌抬脚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脚下立刻传来噗叽一声，低头一看，好嘛，不知道是踩爆了什么血肉器官，各种红的黄的液体爆得满地都是，中间还夹杂着许多毛细血管般微小的密集血管簇，视觉冲击力直接拉满。 　　“我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梦境游戏太真实了也不完全是件好事。”绅士菌忍不住面露嫌弃吐槽道。 　　“同感……” 　　苏小小点了点头，她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银白月光了。 　　而就在两人被四周恶心的景象吸引注意力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前方传来。 　　准确来说，是从前方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枚结缔组织般的肉馕当中传来。 　　“十一年了，等了十一年，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瞬间吸引了绅士菌和苏小小的注意力，他们同时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粉红血管与紫黑血肉盘结的肉馕，然后就在两人的注视当中，整个肉馕仿佛花苞绽开般片片分裂，露出中央包裹着的某种“物体”。 　　那是一个人形的生物，上半身大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肚子非常巨大，仿佛十月怀胎的孕妇一般，而从巨大的肚子往下，从盆骨到双腿的位置都彻底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则是疯狂喷涌而出的各种血肉组织，这些血肉组织从天花板蔓延到墙壁四周，像是囚笼一样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绅士菌和苏小小盯着那个人形生物，脸上都是无比震撼之色。 　　原因不是为了其他，而是那个人形生物的面孔，他们认识——赫然就是福利院的院长！ 　　“院长，你……是你吗？”苏小小呆呆询问出声，随后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时间的那个佩妮丝了。 　　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天花板上的人形生物竟然面露笑容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我，佩妮丝，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不过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院长，我真的很高兴。” 　　“你认识我？！” 　　苏小小满脸不可思议，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指尖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她现在就是自己的样子啊，可为什么…… 　　“容貌只不过是外在，就好像是舞台上演员的表演，只有灵魂才是真正不变的内核。”院长笑容温柔，“就好像你旁边的杰克一样，原来他的真正长相是这幅样子，你们都非常的年轻呢。” 　　一个下半身是庞大血肉胎盘的怪物，脸上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说话也是有礼有节，逻辑清晰，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怪异到了极点！ 　　绅士菌没有接她的这句话，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是已经变成怪物了吧？为什么还会具有意识？” 　　“怪物……啊，是了，我现在这副模样也应该被称作是怪物。” 　　院长双臂环绕，摸了摸自己的巨大肚子，缓声说道：“其实我变成现在这样，大概也可以算是你们害的呢，杰克，佩妮丝……那天你们一把火将这个密室烧成废墟，我没有了继续观测胎儿发育的能力，所以也不知道它在我肚子里面竟然开始一点点的吞吃我的子宫，它真是个非常贪吃的孩子，吃完我的子宫还要把我也吃掉，疼痛和绝望之下，我也只能选择杀了它，用一把手枪打穿了肚子。” 　　“你把那个怪物胎儿杀了？” 　　绅士菌有些意外，“我看你那么魔怔的样子，还以为你宁愿死也要把它生下来呢。” 　　“我本来也是那样打算的，可惜活生生被吞吃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院长面露苦涩道：“我是当不成圣母玛利亚了，所以才会变成莉莉丝，以血肉之海把福利院里的所有人，全都变成了我的【孩子】呢……” 　　“你的孩子？”绅士菌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现在进入的这间密室，里面遍布着的每一寸血肉，都是来自于他们的身体组织呢。” 　　“我靠！”绅士菌直接怒骂出声：“你果然是个变态老女人啊，这么恶心的事都做得出来？” 　　“呕……” 　　苏小小没说话，她已经开始干呕了。 　　整个房间的血肉，都是由一具又一具活生生的人体拼凑出来的…… 　　这岂止是变态？ 　　这简直就是恶心到了极点！ 　　“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院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的，但我控制不了……胎儿死亡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身体的血肉有一半都产生了很可怕的变化，并且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捕食、猎杀、感染……这些我都只能旁观，但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阻止，你们明白那种感觉吗？” 　　“说到底，这不还是你乱交搞了个小孩儿出来的错？” 　　绅士菌神色冷淡道，他对这个老女人可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是，我不否认。”院长没有反驳，只是面露忏悔道：“这些都是我的原罪，十一年间，我无数次的忏悔，但是一睁眼看到的却只有自己如此丑陋的样子，以及遍布整个房间的，那些无辜残疾人们的血肉……不过还好，我现在终于等来了能够终结这一切罪恶和冤孽的人。” 　　“你该不会说的是，”绅士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小小：“我们两个吧？” 　　“没有错，就是你们。” 　　院长表情诚恳的点了点头：“杰克，佩妮丝，你们也是我过往冤孽的一环，我对你们，你们对我……现在终结这肮脏一切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我。” 　　“既然你这么想死，为什么十一年你都没有自杀呢？” 　　“自杀……这种奢望一样的想法，仅凭我一个人根本就做不到。”院长说着，房间里一根血管忽然卷起一块尖锐瓷砖送入她手中。 　　“你们看吧，如果我想自杀的话……” 　　院长手持瓷砖直接毫不犹豫朝脖颈刺去，结果下一刻，刚才将瓷砖送入她手中的血管忽然又紧紧缠绕住她的手腕，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让瓷砖尖锐的一端再靠近脖颈分毫。 　　“——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看着院长的自杀表演秀，苏小小和绅士菌面面相觑，她在聊天界面里扣字问道： 　　【怎么样，要相信她吗？】 　　【怎么可能？】绅士菌也扣字回答：【相信一个怪物？你疯了吧，我看这个变态老女人八成是精神分裂了，在那里装模作样故意分散我俩的注意力呢！】 　　扣字回答苏小小的同时，他抬起头看着院长继续问道：“既然你没办法自杀，那又凭什么确信我们一定还会回到这里来呢？” 　　“我说过了，你们两人也是冤孽的一环，无形的命运之中，没有人能够逃得掉的。”院长面露感慨道：“每晚月光洒满大地之时，我仿佛就能看见一张无形的大网，就像我能够辨认出你们的身份一样，我看到了无数人在这张网上，他们遍布在许多地方，但最终还是会回到命运指引的轨迹，无论时间空间如何变换，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感慨完，她再次语气诚恳道：“现在，命运指引的时刻已经到来了——动手杀了我吧。” 　　“好！” 　　绅士菌突然一改刚才的废话风格，他眼中精光一闪，穿刺公已经骤然拔出枪套，瞬间加速至肉眼无法看清的程度。 　　嗖！ 　　吱吱吱吱！ 　　枪身内部的螺纹在强烈气流冲刷下发出剧烈的尖啸声，然而这冷不丁的突袭，却在院长额头前方半米的位置被一根血肉触手阻挡了下来。 　　“阿小！动手！” 　　一击不中，绅士菌直接从原地闪躲开来，同时嘴里高喊出声。 　　下一刻，他刚才所站的位置被十几根血管覆盖笼罩，而苏小小则比他反应慢了两拍，毕竟两人的战斗意识还存在着比较巨大的差异，所以她当场就被一大堆肮脏血肉给吞没了进去。 　　“啧，麻烦了！” 　　眼角余光瞥见苏小小那边的情况，绅士菌高速在密室房间内到处逃窜着，5级玩家的属性被他发挥到极致，各种闪转腾挪配合术力的加速和转向，但面对充满了整个房间内部的血肉组织，他仍然还是很快就陷入了绝境当中。 　　数十根粉红血管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穿刺公长枪也被一大堆结缔增生组织暂时围困在了中央，绅士菌想要从头顶的缝隙跳出去，结果脚下却被一团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血肉紧紧缠住…… 　　“苏小小！你再不出来，我特玛真的要再掉一级了！！” 　　咔嚓——！ 　　绅士菌绝望的大喊在密室房间内回荡，一根长条冰棱突然从旁边横贯而来，将血肉包围圈捅穿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呼……” 　　苏小小踩着一地冰冻破碎的血肉残片，嘴里呼出的气息甚至在半空中带出一连串白雾寒霜。 　　此时此刻她周身半米范围内，寒气像是打开门的冷库一样溢散而出，银白月光将她整个人都映照透亮，头发和睫毛已经全部化作雪白。 　　绅士菌身形狼狈的钻出包围圈，快速靠近到她身侧，一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一边抬起头看着挂在天花板上的院长破口大骂道：“我透你*的**，你不是想死吗？难道就不知道放放水？” 　　“这个我也很抱歉，不过我确实是控制不了这些血肉组织。” 　　院长一点都不生气，她甚至面带笑容给两人加油道：“还请你们继续努力吧，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彻底杀掉我的。” 第五十章 逞英雄的代价 　　咔嚓——！ 　　院长话音刚落，一根冰棱就凭空凝结而出，飞快刺向她的头颅。 　　不过随即，无数血肉触手相互盘结起来，形成一堵肉墙阻拦在前方，冰棱只是破开了最表面的一层，然后就被疯狂涌起的血肉浪潮淹没吞噬，在一连串的碎裂声中化作晶莹冰渣。 　　“没用的，周围的场地怪太多了！” 　　绅士菌皱眉凝视着半空当中张牙舞爪挥动的那些血肉触手，穿刺公快速旋转挣脱了结缔组织的束缚，然而紧接着又有大片血网密布的筋膜组织笼罩过来，看似薄薄一层，实则坚韧异常。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拖死在这里……”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苏小小手中寒气凝聚成两片雪白锋利的臂刃，不断切割开迎面扑来的肮脏血肉，然而她终究是刚刚转职还没过多久，玩家等级也只有6级，面对铺天盖地般的血肉巢穴，纵然寒冰能够起到克制作用，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落入下风的境地。 　　就好像能够浇灭火焰的水流，如果只是一滴水落入火海，反而是要落得个被蒸发殆尽的结局。 　　而苏小小现在，就是那一滴水即将蒸发殆尽的水珠！ 　　“别急！千万不要急！”绅士菌听出了苏小小语气里的急迫，他一边快速闪躲着血肉浪潮的扑杀，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商店……商店里有什么合适的道具吗？ 　　不，没用的，哪怕真的有能够派上用场的道具，此时此刻他也根本没有那个余裕去游戏商店里进行兑换！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你还没有……想出办法来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苏小小浑身缠绕的寒气越来越弱，臂刃布满了细密碎裂的痕迹，她只能一次次抽调寒冰异能重新加固冻结起那些裂缝，代价则是越发加快的寒气衰竭速度。 　　“我，快要撑丏不住了……” 　　咔嚓一声，苏小小右臂的冰刃直接碎成满地冰渣，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银白月光也像是快没电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开始闪烁起来。 　　“你别急，你别急……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 　　绅士菌满脸紧张的汗珠，心情过度紧张之下，他闪躲的动作略微有些走形，一根粉红血管带着恶臭腥风狠狠抽在他背上，立刻将他抽飞出去十几米远，砰的一声砸在密室墙上。 　　“阿胜！没事吧？”苏小小见状赶紧大声询问道。 　　“没……没事……” 　　绅士菌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背后一道光盾缓缓散去。 　　“还好，有绝迹装甲做了个缓冲……” 　　“你没事就好。”苏小小看着绅士菌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也是稍微松了口气：“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高玩吗，总不可能攻略游戏boss比我这个小白还先死吧？” 　　“你懂什么，我这叫先示敌以弱！” 　　绅士菌嘴硬的反驳了一句，不过背后隐隐传来的疼痛还是让他面色变得前所未有般凝重起来。 　　只是不小心被攻击到一下，就让自己变得这么惨，如果不是有绝迹装甲稍作阻拦，现在他能不能爬起来估计都够呛！ 　　“典型的高攻高防高血条，六边形拉满的怪物啊……” 　　绅士菌盯着天花板上悬挂的院长，忍不住开始怀念起阿伟和阿宾。 　　如果再加上他们两个，应该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不过现在就自己跟苏小小，哪怕有绝迹装甲的防护，容错率稍微上升，但是…… 　　就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绅士菌忽然表情一愣。 　　“有办法了……” 　　“啥？” 　　苏小小隔着比较远，没有听清楚他的呢喃。 　　“我说有办法了！”绅士菌脸上犹豫之色一闪而逝，他飞快召回穿刺公长枪，然后扭头对苏小小说道：“你还能凝聚出冰壳吗？” 　　“能，倒是能……” 　　苏小小感觉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点头说道：“还能再凝聚两三次冰壳吧，不过光是防守有什么用，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咱们迟早得被拖死在这里。”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说有办法就是真的有办法！”绅士菌一脸郑重道：“接下来你什么都不需要想，直接全力凝聚出冰壳，两三次的量全部用上！还有你的那个月光护盾，也凝聚出来，记住，不要留手！千万不要留手！咱们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我记住了。” 　　虽然苏小小满腹疑问，不过此刻面对血肉怪物犹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攻势，她也只有选择相信绅士菌的话，最后劈开一条飞扑过来的血肉触手，随即便寒气全开，快速冻结出一枚厚实冰茧，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好，那剩下的部分……也该轮到我了！” 　　绅士菌看着不断增厚的冰壳，脚下狠狠一踏，5级玩家的属性完全爆发，他整个人合身化作一道黑影，径直冲向天花板中央悬挂着的院长。 　　不过就在他距离院长还有一米多间隔的时候，无数青筋血管萦绕的脏污血肉突然涌起，将他双脚紧紧缠住，然后一眨眼就蔓延吞噬了他的整个下半身，将他牢固无比的锁定在了半空。 　　“哟，院长啊……” 　　盯着眼前已经近在咫尺的院长，绅士菌忽然咧嘴一笑。 　　“不觉得，咱们现在还是……隔得太远了吗？”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杰克。”院长满脸都是好奇之色，“你这是在自杀吗？” 　　“自杀？呵呵呵呵……不明白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血肉胎盘的组织已经吞噬到了绅士菌胸口，他忽然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力般厉声大喊起来：“穿刺公！给我捅穿它啊！！” 　　嗡——！！ 　　半空当中，一抹乌光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骤然闪过。 　　噗嗤…… 　　血光乍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刺痛从腹部传来，绅士菌整个面孔的表情都瞬间变得无比狰狞，他声嘶力竭的发出大吼，瞪着院长的眼睛已经从眼白部位弥漫开了血色。 　　下一刻，捅穿了血肉胎盘刺入他腹部的穿刺公长枪爆发出更加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的身体连带拖动那一大坨沉重胎盘，全部都砸向天花板上院长所在的位置。 　　咯吱…… 　　完全捅穿了绅士菌腹部的穿刺公，另一端深深扎在了天花板的木料当中。 　　院长与绅士菌，现在几乎已经是脸贴脸的距离了。 　　“在我看来，你这仍然是自杀般的举动。” 　　“呵呵……” 　　腹部大量出血迅速带走了体力，强烈剧痛则让绅士菌额头跳出了青筋，他低笑两声，紧紧咬合的森白牙齿沾染着刺目无比的猩红血迹。 　　下一刻，他盯着院长，嘴里轻声喊出了命令。 　　“曙光模式……展开！” 　　“什么曙光……” 　　院长还没来得及把一句话问完，刺眼的白光便瞬间吞没了一切。 　　与光芒同时降临的…… 　　还有焚尽一切的恐怖高温！ 　　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惨叫。 　　整个密室房间转瞬便被炙烤成煤窑一般漆黑，然后砖墙开始融化，房顶直接化作飞灰。 　　一枚散发出寒冷气息的冰茧在地面上飞快消融着， 　　短短数秒时间，冰层便已经尽数升华，露出其中艰难维持着月光护盾的少女。 　　“阿胜……？！” 　　冰茧彻底消融的同时，苏小小看清楚了外面的景象。 　　刺眼光亮伴随着恐怖高温……这幅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就在不久前她还以此嘲笑过绅士菌。 　　但现在，她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阿胜！！” 　　一片炽白当中，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声音。 　　片刻后，一阵游戏提示从她耳边传来。 　　【恭喜玩家苏小小，玩家绅士菌、MR.L，成功击杀系列任务第二幕boss“憎恶血肉之母”，现已开启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三幕，请前往南山湖公园，探索并开启下一阶段任务！】 　　…… 　　【恭喜玩家苏小小，玩家绅士菌、MR.L，成功击杀系列任务第二幕boss“憎恶血肉之母”，现已开启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三幕，请前往南山湖公园，探索并开启下一阶段任务！】 　　【恭喜玩家绅士菌、MR.L，玩家苏小小，完成神话任务：永恒月亮乡的苍白摇篮曲第二幕，奖励银币*1000、经验*150000、特殊转职卡*1】 　　现实。 　　苏小小家的客房里面，绅士菌一个翻身从床上蹦了起来，回想起刚才死亡的最后一刻，自己耳边传来的游戏提示，他表情振奋激动几乎不能自己。 　　多久了…… 　　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在游戏里被逼迫到山穷水尽的境地了？ 　　无论是任何类型的游戏，无论虚幻网络还是现实当中，他都太久太久没有品尝到过那种千钧一发、仿佛头皮都在绷紧过电般的刺激感了。 　　而就在今天，就在今晚，就在梦境游戏的世界当中！ 　　他又重新回味起了那种在生死一线之际发出舍死一击的热情！ 　　“爽！爽爽爽爽爽爽！” 　　绅士菌跳下床去，看着床上死猪一样呼呼大睡的阿宾和阿伟，他反复在房间里奔跑了几圈，觉得不过瘾，又打开房门冲到客厅，术力肆意奔放，啪啪几声就把电灯开关全部打开。 　　哗啦——！ 　　客厅窗户推开，赫尔沙雷姆兹的夜色立刻映入眼帘，因为梦境游戏的原因，现在整个城市入夜之后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几个窗口是亮着的，那些人大部分也都是刚从梦境世界里死出来。 　　“呀——！吼——！！！！” 　　绅士菌站在窗前振臂高呼，举目望着外面的漆黑夜色，在他眼中，整个世界都仿佛正在焕发出炫彩夺目的光芒。 　　等到释放完了浑身涌起的热情，绅士菌重新返回房间，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次进入梦乡。 　　睡不着…… 　　太兴奋了！ 　　就在这样无法入眠的兴奋当中，窗外天色逐渐转亮。 　　阿宾和阿伟在床上几乎只相隔几秒的发出一声轻哼，然后两人睁开眼睛，朦胧视线迅速变得清醒起来。 　　随着梦境世界当中玩家等级和属性的提高，他们在现实里当然也变得越发超凡起来。 　　区区一点世俗的困意，对于梦境强者来说，不过眨眼间便能够被驱散了吔！ 　　“哟，早啊，阿伟，阿宾！” 　　绅士菌坐在床边，双眼炯炯有神道。 　　“早……阿胜你今天怎么这么精神？” 　　阿伟凭着直觉猜测道：“不会是昨天晚上死过一次了吧？” 　　“嘿！让你猜中了！” 　　绅士菌嘿嘿一笑，正准备好好跟自己的这两个小伙伴讲讲梦境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分享一下自己那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外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有人一把推开了房门。 　　下一刻，客房的门扉也被打开，苏小小穿着一身粉红睡衣出现在门口，她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一睡醒就跑过来了。 　　看着客房里面同时扭头朝自己投来目光的绅士菌三人，她紧抿嘴唇，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寒气息，然后二话不说就径直冲到绅士菌面前。 　　“阿小？嘿，你来得真巧，我正要给阿伟和阿宾说咱俩昨晚在梦境世界里把那个……” 　　——啪！ 　　绅士菌正眉飞色舞的说着，苏小小已经抬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嘎？” 　　这一巴掌，不止把绅士菌接下来的话全部抽回了肚子里。 　　也让阿伟和阿宾全都紧紧闭上了嘴巴，用一种不知所措又惊恐莫名的目光盯着他俩。 　　这两个人……有故事！ 　　他们昨晚究竟干了什么？！ 　　苏小小一巴掌抽完绅士菌，自己反倒是先红起了眼眶。 　　“阿胜，你……疼吗？” 　　“呃，疼。” 　　绅士菌捂着脸点了点头，他本来想生气的，但看着苏小小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突然又生气不起来了。 　　“疼就好，疼就好……”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反手对着绅士菌另一边脸颊又是一耳光。 　　——啪！！ 　　阿伟和阿宾都懵了， 　　绅士菌也彻底懵了。 　　这时苏小小的话音才姗姗来迟响起：“记得疼的话，下次就不要再做出那种事情了！” 第五十一章 转职卡——死国主教 　　我超…… 　　阿伟和阿宾已经完全看呆了都。 　　一巴掌不够，还要再来一巴掌啊？ 　　他俩下意识看向绅士菌，等待着一会儿两人狂风暴雨般的掐架到来，并且已经做好了一人一个把他们拉开的准备。 　　然而绅士菌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暴怒，反而双手捂着脸，跟苏小小说…… 　　“对不起。” 　　没错，这人被扇了巴掌还说对不起的！ 　　“我靠，阿胜，你啥情况啊？”阿宾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脱口而出道：“你昨天晚上不会把人家阿小妹子给……” 　　“你闭嘴！” 　　绅士菌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让他把过于粗俗的后半句话说出口来。 　　“行，行，你被扇了巴掌还跟人说对不起，我就好奇多唠两句，你直接让我闭嘴。”阿宾满脸伤心的摇了摇头：“真就兄弟不如女人呗，伤心了，匿了。” 　　“他嘴巴有些臭，脑子也不太好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绅士菌看着苏小小说道，阿宾则在他背后无语的翻起了白眼。 　　“阿胜这是春心萌动了，估计以后只有咱俩兄弟继续在游戏世界里驰骋山河了。” 　　他直接对阿伟说道，后者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向着哪边才比较好。 　　苏小小没有理会阿伟和阿宾，她盯着绅士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今天晚上，我在梦境世界里等你。” 　　话说完，她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客房。 　　只留下手捂双颊的绅士菌，以及面面相觑的阿伟和阿宾。 　　“不是，哥们儿……你难不成真是把阿小给办了啊？”阿宾有些难以置信，“说好的大家一起为了游戏事业奋斗终生呢？你的奉献心和意志力呢？这就要单飞，去往那个大人的世界了吗？” 　　“……” 　　绅士菌缓缓回头转身，看着阿宾手捧心脏表情痛苦万分的样子，身上缓缓散发出术力波动的气息。 　　“阿宾，这件事你要是再拿我开玩笑，我真要教训你一顿了。” 　　“别吧，我就开开玩笑，开玩笑的……” 　　眼看绅士菌真有些生气了，阿宾赶紧收起脸上贱兮兮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讲真的，你到底对阿小干嘛了啊，她这么生气的样子，而且看你挨打了竟然还说对不起？这可不是你的风格……真别怪哥们儿想歪，听听她刚才说的啥，约你晚上不见不散呢！” 　　“这件事，总之就是很复杂……” 　　绅士菌也叹了口气，他并没有真的怪阿宾嘴贱的意思，毕竟他自己平时嘴巴也挺损缺的。 　　“复杂就复杂呗。”阿宾拖着阿伟一起坐到了绅士菌旁边，“说说吧，你俩到底啥情况？” 　　“真要说的话，这件事还要从我在梦境世界里接取到的一个系列任务开始说起……” 　　绅士菌坐在床边，把最近几天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阿伟和阿宾，一直讲到他自爆跟怪物同归于尽。 　　“我靠！怪不得阿丗小这么生气！”阿宾听完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是我的话，我也要大耳巴子扇你！” 　　“你扇我干什么？” 　　“你不是要搞个人英雄主义么？活该被我扇！”阿宾一脸气愤道：“任务前不做好情况的调查，结果出了岔子就想自爆来解决问题，你这是高玩思路？什么辣鸡莽夫！” 　　“是……我最近也确实是飘了。” 　　绅士菌没有反驳，他带着苏小小在梦境世界里大杀特杀，一路过关斩将，心态确实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变化。 　　“拿到自己不熟悉的道具，竟然随随便便就试用了，阿胜你这……实在是有失水准啊。”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阿伟也开口吐槽道。 　　“我知道，我现在也反思过了。”绅士菌捂着脸，无奈叹气道：“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晚上怎么办，我进梦境游戏里去，不会又被打一遍吧？” 　　“挨打就挨打咯。”阿宾撇了撇嘴，“俗话说，挨打要站稳，你还是想想怎么道歉，然后认了吧。” 　　“阿宾说得对。” 　　阿伟也点头附和道。 　　…… 　　“把这个用了。” 　　梦境世界当中，苏小小递给绅士菌一张深红色卡片。 　　“这是啥？” 　　绅士菌伸手接过卡片，一行游戏信息提示立刻从他眼前弹跳出来。 　　【特殊职业转职卡】 　　【备注：人类是有极限的，所以你选择……】 　　“转职卡？院长爆出来的那张？” 　　绅士菌好奇的拿着卡片反复观察两遍，一行确认提示缓缓浮现。 　　【是否确认使用特殊职业转职卡？】 　　【注意，此项选择过程不可逆，使用后将自动转换为特殊职业：死国主教】 　　【死国主教：传闻月亮背面是伟大月神的乐土，身披血肉华服的主教，将会指引一切信仰月神之人飞升至死后国度】 　　【效果：使用该转职卡，将会无副作用转换为特殊职业——死国主教，术力替换为神力（驳杂），拥有1.2倍属性增长，掌握死国权能】 　　【死国权能：由死国主教开辟出的特殊空间，每一位被死国主教亲手杀死并引渡的亡者，其灵魂便会自动成为死国住民，死国主教可以消耗神力抽取死国住民生前记忆与各项技能，所需消耗神力与抽取完整度取决于死国开发程度与亡者灵魂强度，并且该特殊空间似乎还拥有更多奇妙的能力？】 　　【备注：凡信仰者，皆受月神庇护；凡逝去者，皆为死国住民！】 　　漫长的信息流从眼前冲刷而过，绅士菌表情已经变得无比振奋起来。 　　这才是他一直在等待着的，真正强大到超格的职业！ 　　仅仅游戏介绍就已经初现狰狞，这要是具现化到现实里去，那该夸张成什么样子？ 　　“死国主教……很好，很强大。” 　　绅士菌面露满意之色，如此强大的特殊职业，他也没什么好继续犹豫和挑剔的了，当即就举起深红转职卡片，高声道： 　　“确认使用！” 　　——叮 　　【特殊职业转职卡使用成功】 　　随着游戏提示，卡片瞬间散发出一阵猩红光芒，然后直接融入进绅士菌的手掌当中。 第五十二章 卖气球的小女孩与一枚银币的梦想 　　卡片的融入，仅仅只用了一眨眼时间。 　　绅士菌之前只见过苏小小转职过一次，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痛苦感觉的准备，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不痛不痒就已经转职完成了。 　　“这就……结束了？” 　　绅士菌盯着自己的手掌心，表情有些呆愣，苏小小也挑起了眉毛。 　　“你这转职倒是挺好，不像我转职时候那么难受和煎熬。” 　　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暗藏怨念？ 　　绅士菌刚被烀了俩大巴掌，现在正是特别敏感的时候，所以他立刻听出来苏小小说话时语气的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道：“嘛，嘛……转职轻松也不一定是好事呀，毕竟有句话叫太轻松得到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个转职或许很弱也说不定呢？” 　　“呵呵，你觉得可能吗。” 　　苏小小就这么盯着他，冷笑两声道：“这张转职卡是从我手里给你的，具体会转职成什么职业我当然也看过，死国主教是吧，你觉得弱吗？” 　　“我……我觉得，还……好吧？” 　　绅士菌视线左右游移着，表情有些尴尬。 　　“得了便宜还卖乖。”苏小小飞了他一个白眼，接着道：“不过转职介绍毕竟是介绍，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 　　绅士菌看着个人面板，术力一栏已经换成了神力，这个神力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似乎比术力要更加高级，但绅士菌自己却是明白，所谓的神力其实只能够支撑他操纵死国权能罢了。 　　虽说从长远来看，死国权能肯定是比单纯的术力更强的，可现阶段他的死国权能还处于未开发的阶段，能力增幅几乎是没有，而损失却是非常巨大并且直接可见——他失去了术力的念动能力。 　　换句话说，他最厉害的进攻手段，穿刺公直接就被废掉了。 　　从全能小超人变成只有速度跟力量比普通人略强一些的肉体强化人，可以说得上是战斗能力直接打了个对折，甚至还远远不止呢…… 　　等到绅士菌把自己现在的情况跟苏小小做了个简单的说明，她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咱们俩现在主力进攻手就变成是我咯？” 　　“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绅士菌表情窘迫，他还是头一次在梦境游戏里被苏小小完全压过一头。 　　“那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就是开发出你的职业能力了吧。”苏小小盯着绅士菌，却并没有像他想象当中那样不屑嘲讽，反而主动出谋划策道：“死国主教的权能基本全靠死国空间来支撑，你现在的神力能开拓出多大面积的死国空间来？” 　　“我不知道，这个还需要实际试试……” 　　绅士菌抬起双手，掌心相对做了个龟派气功发波一样的动作，然后苏小小立刻看见一团空气略微扭曲的圆形空间从他双手掌心之间浮现出来。 　　“这就是死国吗？” 　　“没错，我能感觉得到里面的每一寸角落。” 　　绅士菌也在好奇的盯着死国空间，同时他视野还分出另外一半，像是天眼般充斥在整个死国空间当中。 　　这种视觉体验略微有些新奇，不过他已经有过了类似的经验，虚空蜉蝣在视野共享的状态下，反馈出来也是类似的效果。 　　“现在的死国大概有三平方米的面积，空间高度二十米，是个长条形的空间。” 　　“长条？”苏小小看着绅士菌掌心里的那个球，表情有些诧异。 　　“没错，权能给我的反馈就是这样。”绅士菌点了点头，“而且以后无论空间扩展成多大，外面看起来都会是现在这样子。” 　　说完，他忽然狡黠一笑，道：“哎，你想进我的死国空间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吗？” 　　“……啥？” 　　苏小小表情变得有些谨慎起来：“你的死国不是只有死者才能进得去吗？” 　　“那只是被动效果而已，我主动带人的话，活人也是能进得去的。” 　　绅士菌解释完，又重复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进去看看？” 　　“那……好吧。” 　　苏小小点了点头，她也确实是有些好奇。 　　毕竟死国权能这种能力，无论是亲眼所见或者道听途说，她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的能力，要说没有好奇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那你就站稳了。” 　　得到苏小小的同意，绅士菌嘿嘿一笑，左手单手托起死国空间，然后右手啪的打了声响指。 　　瞬间…… 　　苏小小眼前的整个世界，一下子天旋地转！ 　　等到她视线恢复清晰之时，已经是身处在一片狭窄的空间当中了，就像绅士菌介绍的那样，面积只有三平方米，但高度却足足有二十米，是个长条形的空间，而在空间边缘之外，则是一片异常浓厚的白雾区域。 　　“阿胜！阿胜？” 　　苏小小大声呼唤着绅士菌，空间上方突然传来他的回话声音。 　　“我在呢，我可以直接看到你，怎么了吗？” 　　“没事……” 　　听到绅士菌的回话，苏小小轻轻松了口气，然后目光看向空间边界外的白雾：“阿胜，你知道白雾外面是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地图边界。”绅士菌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好，那我试试。” 　　苏小小直接两步走到空间尽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浓厚白雾，她直接抬手摸了过去。 　　结果咚的一声，手掌仿佛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你看吧，我说过的，外面什么都没有，白雾就是地图边界了。” 　　绅士菌话音刚落，又是啪的一声响指传来，苏小小已经回到了外界。 　　“你的这个能力还真是……” 　　苏小小看着面露嘚瑟笑容的绅士菌，忽然问道：“既然你可以主动把别人挪进死国里面去，那岂不是……这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万能牢笼？” 　　“当然没这么好的丆事情。”绅士菌摇了摇头，“主动把别人转移进去的前置条件有两个，第一是对方完全知道关于死国权能的信息，第二是在第一条前置条件的基础之上，对方仍然愿意进入死国空间。” 　　“这样吗？那确实比较苛刻了。” 　　苏小小叹息一声，替绅士菌感到遗憾，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对，如果没有如此困难且苛刻的前置条件，这个职业的能力未免就太过于变态了。 　　“不过虽然主动带人进去的条件非常苛刻，但对于没有生命的物品，条件倒挺宽松的哦。”绅士菌竖起两根指头，“带物品进去的条件也有两个，第一是物品没有所属权，或者所属权就是我，第二则是物品的最大重量不能超过我的负重。” 　　因为完成了第二幕任务的缘故，大量经验获得之下，绅士菌重新回到了六级，足足三百公斤的负重，已经能够让他把很多东西都装进死国空间里去了。 　　“那这不就是一个大型的储物空间了吗？” 　　苏小小表情有些羡慕：“以后你在现实里面，光靠给人运送货物都足够赚钱养活自己了。” 　　“有了这么厉害的能力，你就想着让我去当快递员？” 　　绅士菌摇了摇头，“我有这个能力，直接就去走賣枪械军火了，军火大亨，懂不懂？” 　　“呃……好吧，那你挺有野心哈。” 　　苏小小尬笑一下，实际上她和绅士菌都清楚，两人这会儿只是在口嗨罢了，毕竟以死国权能的强大，现实里他干嘛都不可能缺钱的。 　　再者说，现在能够有幸进入梦境世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缺钱。 　　毕竟一枚银币的价格，现实里几乎都炒到快一千刀了，他俩第二幕任务各自获得了一千银币，全卖了那就是将近百万刀的巨额财富，又怎么可能用如此强大的能力去赚钱呢？ 　　“不过让我感觉困扰的，还是这个职业的变强方式。” 　　绅士菌表情有些忧郁道：“吸纳死者才能释放出死国空间真正的效果，而这个死者还不能是随便哪个死掉的家伙，必须是由我亲手杀死并且超度的人，这未免也太变态了些吧。” 　　“你在梦境世界还会在乎这个？”苏小小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被你打断手腕的胖子，你欺负起他来可没有一点手软哦？” 　　“区区一个npc而已，我干嘛要手软。”绅士菌摇了摇头，“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说下不去手杀人，只是普通人死了又能有什么好值得我获取的能力？放进死国里去也只是平白占用空间。”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我还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呢……” 　　苏小小叹了口气，一脸你果然没救了的表情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你专门吸收怪物不就行了，死国住民只要求是亡者就行，而这个亡者可没限定说必须要是人类。” 　　“我烦恼的就是这件事情啊。”绅士菌表情充满纠结道：“怪物的能力，我用出来那成什么了？你想想看，第一幕任务的那个大肉球，第二幕任务院长的那副鬼样子，还是说你想让我吸收一下蟑鼠兽或者蜈蚣怪的能力？” 　　苏小小稍微想象了一下，把院长的脸换成绅士菌…… 　　然后她瞬间露出怜悯的表情。 　　“你……还是节哀吧。” 　　…… 　　南山湖公园。 　　大白天，这座公园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白发老人带着自己的小孙孙和小孙女在步行道上微笑散步，牵着狗的少女坐在草坪上，随手扔出飞盘，宠物狗立刻汪的一声追了上去，健身青年穿着体能衣，跑步的同时汗水从他们的臂膀上滑落，散发出健康青春的气息，一阵和风吹过，湖边嫩柳轻微摇晃起柳梢……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正常到简直不像是夜晚那个怪物横行的恐怖城市一般。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要买气球吗？” 　　一个靠近湖边的长椅上，绅士菌有些诧异的看着跑到自己面前售卖气球的小女孩，而苏小小则露出非常友善的笑容，对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的气球是怎么卖的呀？” 　　“一银币一个气球，漂亮姐姐！” 　　小女孩嘴很甜，可惜，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价格却一点都不美丽。 　　苏小小和绅士菌面面相觑，前者是满脸僵硬，后者则露出讥诮笑容。 　　叮！ 　　最终还是绅士菌掏出了一枚银币，指尖轻微一弹，银币立刻飞到小女孩怀里，刚好落在她下意识张开的掌心。 　　“小妹妹，银币收好了，可以让哥哥自己挑气球吗？” 　　“啊……当然可以哟，哥哥想选哪个都没问题。” 　　收到银币，小女孩脸上本就甜津津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眉开眼笑起来，她伸出一大把气球让绅士菌自由挑选。 　　“那……哥哥就选这个吧。”绅士菌最终从她手里选了个琥珀色月亮造型的气球。 　　气球售卖完毕，等到小女孩跑远之后，苏小小这才有些不满的问道：“这么贵的气球，一银币啊，你说你浪费这个钱干什么？” 　　“贵吗？” 　　绅士菌笑呵呵的拽了拽绳子，气球立刻降落到他面前，然后又缓缓飞起到半空。 　　“你或许觉得贵吧，因为你还在以玩家的角度看待这梦境世界里的一切，但是对于梦境世界里的npc来说，一枚银币或许只是最小的基础货币单位呢？别忘了那辆公交车。” 　　绅士菌提起的公交车，苏小小当然不会忘记。 　　她第一次进入梦境世界，就是出现在了一辆公交车上，后续绅士菌带她乘坐公交车离开新手站台时，也是进行过投币的。 　　“我当然没忘，可咱们毕竟又不是这里的npc，银币来得也不容易，你实在没必要花钱买这个气球的。” 　　“呵呵……有没有必要，你往那边看看再说咯？” 　　绅士菌手里拽着气球棉绳，嘴巴朝卖气球的小女孩刚才跑远的方向撇了撇。 　　“那边又怎么了……” 　　苏小小好奇的扭过头一看，然后她立刻就睁大了眼睛。 第五十三章 卖气球的小女孩与一枚银币的梦想 二 　　“喂喂喂喂，小崽子，我昨天不都跟你说过了吗？” 　　一个光头穿保安服的男人单手揪着女孩的头发，另一只手上抓着那一大把气球。 　　“这里不准卖气球，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样，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放过你了，把你家长叫来，罚款！” 　　苏小小看见远处的这一幕，整个人直接从长椅上跳了起来，虽然她有些心疼买下气球的那一枚银币，但看见小女孩受欺负，她还是忍不住满脸怒容的跑了过去。 　　“那边的那个保安！” 　　靠近到光头保安周围，苏小小直接大声开口数落起来：“把你手放开，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她不就卖几个气球吗，至于被你揪着头发这么欺负？” 　　“呵呵呵，不就卖几个气球？”光头保安仍然揪着小女孩的头发，转过脑袋目光不善盯着苏小小说道：“这个南山湖公园，不允许任何无证经营，你看那边的卖棉花糖和甜水的小贩，人家都是有经营许可的，你再看这个小崽子，她有什么许可吗？”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捂着自己头顶被拽住头发的部位，此刻却是一言不发，苏小小一眼就看出来，她确实是没有任何许可就在售卖气球。 　　不过…… 　　“我说你这个保安，你至于吗你？”苏小小仍然一脸的愤懑，语气倒是转弱了几分：“一个小孩子，在公园里卖几个气球，你就这么上纲上线的？能不能有点素质？”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南山湖公园，不允许无证经营就是规矩，既然是规矩，那就必须遵守！”光头保安瞪着眼睛，冷笑反问道：“如果我让她破例在南山湖公园里无证经营，卖她的这些气球了，你让其他老实营业的摊贩们怎么想？别人还会再遵守南山湖公园里的规矩吗？那等到明天，后天，岂不是整个公园里到处都是无证经营的商户了？” 　　“你一个公园，整得好像什么热门抢手的商业街一样……”苏小小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光头保安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公园怎么了？我们南山湖公园，可是在这附近都很出名的景区，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玩得多开心啊，这都要多仰赖公园的规章制度！没有严格遵守的规矩，就没有南山湖公园的繁荣，还有这些人脸上的笑容！你懂吗你？还跟我提什么素质，嚷嚷着给一个破坏规矩的小破孩儿鸣不平，你难道觉得自己很正义吗？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没素质！” 　　“你……！” 　　苏小小被光头保安这番话说得脸颊一红，虽然这个保安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确实有些苛刻过头了，但她在道理上却也站不住脚跟……不遵守规矩，这种行为确实是不值得提倡的。 　　就在苏小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时，绅士菌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争论了。”绅士菌走到苏小小旁边，目光径直盯着光头保安，道：“你们这个公园里面，营业许可是怎么办的？” 　　“嚯，又来个想当出头鸟的？” 　　光头保安面露讥讽之色：“营业许可办理起来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交钱就可以了，怎么，你想给这小崽子办许可证明？” 　　“为什么不行呢？多少钱，说吧。”绅士菌面色丝毫不为所动，毕竟对方只是个游戏npc而已，他犯不着为这种连人都算不上的虚拟角色动怒。 　　“行，那我看看你能大方到什么时候。”光头保安咧嘴冷笑道：“三千银币，给钱吧。” 　　“没有，告辞。”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听到这个数字直接转身就走。 　　“喂……阿胜！” 　　苏小小伸手拽住他，面露难色道：“咱们难道就这样看着她受欺负吗？” 　　“不然呢？”绅士菌看了眼苏小小，又看了眼泪眼朦胧的小女孩：“三千银币，别说我们掏不出来，就算真有那么多，你舍得？” 　　“我……” 　　苏小小说不出话来了，她之前花一银币买个气球都心疼得不行，现在肯定是舍不得花整整三千银币去办什么营业许可的。 　　“你看吧，咱们没有三千银币，就算有你也舍不得，那现在不走还能干嘛？” 　　绅士菌的话让苏小小无法辩驳，她只能弯下腰，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努力让自己语气变得温柔一点。 　　“那个……小妹妹，咱们以后别在这个什么公园里卖气球了呗？” 　　“不要……” 　　然而让苏小小无法预料的是，小女孩直接摇头拒绝了她。 　　“我，我必须在公园里卖气球……” 　　“你看吧，这个小崽子就是贱，就得被狠狠地教育！” 　　光头保安说着手里用力一拽女孩的头发，立刻让她发出“呀啊”的尖叫声。 　　“光头佬，你够了！” 　　苏小小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冲上去一把推开光头保安，从他手里把小女孩抢了过来，紧紧保护在身后。 　　上一幕任务，她获得那种大一笔经验过后，现在已经是7级玩家了，哪怕不算月光战士转职的能力增幅，哪怕仅仅只是7级玩家的基础属性，就已经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光头保安看起来凶悍健壮，但在她的这随手一推之下，整个人也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最终站立不稳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我靠，你特么女疯子啊！”光头保安坐在地上瞪着苏小小，嘴里不干不净乱骂起来：“怎么，看你这么在意这个小崽子，你难不成就是她的妈妈吗？这么年轻就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真贱啊，十来岁就怀孕了吧，是不是就是跟旁边那个……” 　　光头保安正要把绅士菌也扯进破口大骂的范围，结果下一刻，一块带着土腥味的草皮就被绅士菌塞进了他嘴里。 　　“你再嘴巴不干净一句，我就把你牙齿全都敲下来。” 　　绅士菌的另一只手上，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作用的穿刺公长枪像是根普通钢管一样，被他抓住一头拖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 　　光头保安这下子才终于知道怕了，他用力摇晃着脑袋，绅士菌嗤笑一声松开抓住他下颌骨的手掌，下一刻，光头保安直接手脚并用着往后缩了好几米距离。 　　“呕……呜哇……呸！呸呸！” 　　等到把嘴里的草皮和土渣全都吐干净，光头保安这才从地上爬起身来，一脸惊怒道：“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敢……” 　　“敢怎么样？” 　　绅士菌抡着穿刺公长枪做了个挥棍击打的动作，半空刮起“呜”的一阵恶风，然后他吊儿郎当把穿刺公扛在肩头，一副流氓模样道：“你可以再废话试试，看我敢不敢把你的脑袋打成稀碎，呵呵呵呵……” 　　“你，我……” 　　光头保安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他看着绅士菌那一头黄毛，再联想到刚才苏小小直接把自己推倒在地的怪力，腿肚子已经有些发软了。 　　“什么你啊我的，你现在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绅士菌表情逐渐转冷：“难道要我揍你一顿，你才知道该滚了吗？” 　　光头保安听到这里终于表情恐惧的后退了几步，然后直接转过身狼狈逃向远方。 　　“狗东西，穿一身保安皮，看把他得意的。” 　　绅士菌放下扛在肩头的穿刺公长枪，当做钢管随便挥舞两下，立刻让方圆两米内的草坪都遭了殃。 　　苏小小也是看着跑远的光头保安摇了摇头，然后重新看向小女孩，她现在已经擦干净眼泪了，盯着苏小小和绅士菌的目光有些胆怯，也有些好奇。 　　“小妹妹，可以跟姐姐说说看吗？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公园里面卖气球呢？” 　　“我……我要赚钱……”小女孩语气怯生生回答道。 　　“赚钱？”苏小小还是非常疑惑，小女孩的这个回答就跟没回答差不多，所以她只好换了个方式问道：“那你赚钱又是为什么呢？你的妈妈和爸爸呢？” 　　谁知不问还好，一听到她这个问题，小女孩眼中立刻再度浮现出晶莹泪光。 　　“我……我要赚钱……才行……” 　　“诶？诶诶诶诶？！你别哭，别哭啊……” 　　看见小女孩一副很快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苏小小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慌乱的抬头看向绅士菌。 　　“阿胜，你看这个……该怎么办啊？” 　　“又不是我把别人弄哭的，你问我干什么？” 　　绅士菌不屑摇了摇头，但他终究还是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说道：“好了，别哭了你，待会儿万一把那个光头保安又引过来，你就等着被赶出公园里去吧。” 　　“呜……” 　　就这一句话，小女孩立刻收声停住了哭腔。 　　“不哭了是吧？”绅士菌手里拽着棉绳，轻轻往下一拉，气球立刻飞到眼前，“你看，我买了你一个气球，你是不是该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我得赚钱……” 　　小女孩低着脑袋，手指头不听搅动着衣角。 　　“行了，别说什么赚不赚钱的了，那个光头保安把你气球都放飞了，你现在只要老实回答我问题就行了。”绅士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气球棉绳，直接开口问道：“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花……” 　　“小花？这算什么名字？” 　　面对绅士菌惊奇的语气，小女孩声音嗫嗫着说道：“因为……别人都叫我，小花……” 　　“那这应该算是外号或者小名吧？你的大名呢？”绅士菌继续问道。 　　“我……我没有大名……” 　　小花摇了摇头，看她表情迷茫的样子，绅士菌只好换个问题，道：“好吧，那小花，你一定要在这个公园里赚钱……是因为你妈妈吗？” 　　“嗯……” 　　小花点了点头，不过她随即又再次摇头。 　　“我要赚钱……才行……” 　　话题再次回到赚钱上面，绅士菌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站起身，盯着小花继续说道：“我明白了，小花，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如果你能再带来气球的话，一银币一个，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真的吗？” 　　小花眼睛里瞬间闪过喜悦的光芒，她盯着绅士菌的目光像是在闪闪发亮一样。 　　“当然了。”绅士菌咧嘴一笑，竖起大拇哥指着自己的胸膛：“我这个人，从来不会骗小孩子，你明天只管带着气球来公园里就是了。” 　　“可是……光头叔叔他，不许我在公园里卖气球……”小花表情忽然又黯淡了下去。 　　“你还怕他？”绅士菌挥舞着穿刺公长枪，表情肆无忌惮道：“真怕他的话，你今天就不会在这里卖气球了，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和你苏小小姐姐两个人在吗？明天那个死光头再敢来多管闲事，你就看我是怎么打掉他满嘴牙齿的吧！” 　　“嗯！” 　　小花听到这里终于眉开眼笑，欢天喜地的就转身跑出了公园。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小小背影，绅士菌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个小花，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妈妈才一定要在公园里卖气球赚钱的？”苏小小也在盯着小花的背影，她满腹疑惑开口问道。 　　“你刚才一提起她的爸爸妈妈，她一下子就差点哭出来了，是个人都知道她父母那边应该有很大的问题。” 　　绅士菌随手把穿刺公长枪收回游戏仓库当中，继续说道：“而且她说她没有大名，这句话如果不是在撒谎的话，那她肯定就是出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面。” 　　“可你又怎么知道她是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的呢？”苏小小仍然有些不解道。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绅士菌咧嘴笑道：“所以我其实也是在猜，无论猜对还是猜错，最后都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只不过看起来我运气还不错，一下子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因为妈妈，所以必须在公园里赚钱？” 　　苏小小摇了摇头，目光看着远处湖面上的波光粼粼：“感觉还是没头没脑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公园好像有些怪怪的。” 第五十四章 戴上面具…… 　　“怪吗？” 　　绅士菌也在看着公园里面的景色，“风和日丽，挺不错的啊，怎么感觉怪了？” 　　“风和日丽是不错，可我总觉得……这个公园跟梦境游戏的氛围有些不搭。”苏小小组织了下语言，然后继续说道：“难道你不会觉得，这里有些太和谐了吗？” 　　“你说得没错。”绅士菌点了点头，目光若有似无的从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脸上扫过：“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点异常罢了，具体的还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感觉得到异常……这样还不够吗？” 　　“不。”绅士菌脸上露出笑容：“对于游戏玩家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吗？” 　　“等吧。” 　　绅士菌带着苏小小走到湖边，目光望向围栏之外的波光粼粼。 　　“等到晚上，这个公园的幕后真相应该就要露出蛛丝马脚了。” 　　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夜幕降临前，傍晚七点钟，天空虽然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但一抹橙黄月牙的轮廓却已经悄然浮现在了天边。 　　而伴随着月亮的出现，公园里面当然也就没有了任何人影，绅士菌和苏小小顺着公园的宽敞步行道走了整整一圈，再次回到公园门口时，一声吆喝却突然从旁边的路牙子上传来。 　　“卖——冰饮冰糕，冰淇淋了喂！” 　　几乎是在听见这一声吆喝的同时…… 　　绅士菌和苏小小猛然扭转过脑袋，目光不可思议看向发出吆喝的位置。 　　一个脸戴猴子面具的黑袍人影，正静静坐在小摊推车后方，目光直勾勾盯着绅士菌和苏小小。 　　“两位，”他发出声音，沙哑而干涩：“要来一杯冰饮吗？一银币一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便宜又实惠……” 　　“你……你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苏小小咽了口唾沫问道。 　　“我当然是人了……” 　　听到猴脸面具人的话音，苏小小轻轻松了口气，不过他紧接着说出口的下一句话，立刻又让苏小小浑身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跟你们两位不同的人。”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小小有些心里发毛，而绅士菌这时候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拦在身后：“它当然不是人了，阿小，现在可是晚上，在外面的除了怪物之外就只剩下已经丧失神智的那些行尸走肉，你看它还能这么说话，只可能是怪物，不过长得跟人有些相似罢了。” 　　“是……是哦……” 　　苏小小听到这里也终于回过神来，她盯着猴脸面具人的目光充满了警惕，而面具人则只是呵呵低笑两声，并没有反驳绅士菌的话。 　　“两位，我说了，我只不过跟你们略有不同罢了，倒是我才有些好奇……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在伟大的月神照耀之下，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以常人的身份在外面行走的呢？” 　　“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吗？”绅士菌呵呵冷笑道：“不如这样吧……情报交换，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有趣的提议，不过我拒绝。” 　　猴脸面具人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并非一定要知道你们身上的秘密，而你们……如果没有我的帮助，接下来恐怕就不会太好过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绅士菌脸色微变，脚步也后退到了苏小小身后，他术力被废，死国权能还并未开发完毕，战斗力下降有些巨大，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恐怕很可能会直接被秒杀。 　　“不理解吗？那我就解释给你听吧，也好让你们明白现在的主动权究竟是掌握在谁手里面。”猴脸面具人这时候倒是不卖关子了，直接大方解释道：“无论你们觉得我是人也好，是怪物也好，这都无所谓，不过你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类呢，待会儿这里像我这样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多，而你们两个异类，下场究竟会如何……这应该就不需要我来介绍了吧？” 　　“你有什么办法吗？”绅士菌眉头紧皱询问道。 　　“办法嘛，我当然是有的，不过……”猴脸面具人语气拖长，慢吞吞说道：“你们难道不准备光顾光顾我的生意吗？” 　　叮！ 　　随着它的话音，绅士菌直接将一枚银币弹在了他的摊位推车上。 　　“你们有两个人，却只光顾我一次生意……” 　　猴脸面具人摇了摇头，绅士菌见状只好再次将一枚银币拍在他的推车上，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呵呵，不急，不急……两位，你们是要冷饮，冰糕，还是冰淇淋？” 　　绅士菌有些烦躁的随口说道：“给我一杯冷饮就行，多加冰，别再磨叽了！” 　　“我要冰淇淋……” 　　苏小小举手说道。 　　“好的二位，冷饮一杯，冰淇淋一个~” 　　猴脸面具人声音变得欢快起来，它直接手脚麻利的弄好冰淇淋，然后开始手捣柠檬，加浓缩糖水，水果香精，冰块，最后注水摇晃，在冰饮表面点缀一枚薄荷叶，插上吸管就递给了绅士菌。 　　“二位是今天光顾我生意的第一批客人，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我就把这个送给你们吧，免费的哦。” 　　猴脸面具人说着收拾好推车的餐台，然后从推车下方取出来两幅面具，递给绅士菌和苏小小。 　　面具材质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塑料，跟它脸上的猴面不同，这两幅面具一副是马面一副是鸟面。 　　马面是白马，鸟面有些像百灵鸟。 　　苏小小自然而然选择了百灵鸟的面具，绅士菌就只能拿着马脸面具朝摊主问道：“你给我们这个，是什么意思？” 　　“像你这么聪明敏锐的人，应该已经猜到答案了吧，又何必再问呢？” 　　猴脸面具摊主声音带着笑意说道：“只有戴上这个面具，你们才不会暴露跟其他【人】不同的秘密啊。” 　　就在摊主含笑说出这话的同时， 　　绅士菌手中的面具，已经浮现出了一行游戏提示的文字—— 第五十五章 当你戴上面具，又何尝不是摘下了面具！ 　　【伪装面具（白马）】 　　【备注：当你戴上面具，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摘下面具？】 　　我靠…… 　　绅士菌看着游戏提示，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扭过头看向苏小小，后者则是跟他同样的表情。 　　——这面具，还真是得到梦境游戏承认的道具啊？ 　　“两位，还不准备戴上面具吗？” 　　摊主笑着屈指敲了敲推车餐台。 　　“马上……可就要到夜市开场的时间了哦？” 　　苏小小和绅士菌听到这话，两人也终于不再犹豫，一前一后纷纷戴上了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绅士菌戴上面具之后，恍惚当中竟然有种……无法言喻的愉快感觉？ 　　就好像挣脱了某种束缚？ 　　又像是正在经历一场痛快淋漓的紧张游戏，最终获得胜利时的那种欣快感觉。 　　“这面具，戴起来感觉还真好啊……” 　　话音出口的瞬间，他就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的位置。 　　而听到他这话，摊主呵呵低笑起来。 　　“面具虽好，可不要过度贪恋哦……” 　　“你什么意思？” 　　绅士菌紧张追问道，可摊主只是摇了摇头，道：“二位，今晚祝你们游玩开心，接下来的夜市……还请你们好好期待，好好享受呢，呵呵呵呵……” 　　话音落毕，公园中央忽然传来一阵钟楼敲响般的咚声。 　　咚——！咚——！咚——！咚——！…… 　　一连十二道钟声过后，公园入口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样，无数人影立刻蜂拥着冲了进来。 　　有和猴脸面具的摊主一样，推着各种小摊推车的商贩，也有两手空空的游玩行人。 　　不过无论是商家还是行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脸上都戴着面具！ 　　猪脸，牛脸，狗脸，鸡脸……各式各样的面具，在琥珀月色照耀之下，充满了荒诞又奇异的感觉。 　　绅士菌和苏小小目睹着这一切，略微有些失神的发了会儿愣，结果等到他们回过神时，刚才给他们面具的摊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胜……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苏小小戴着百灵鸟面具，有些迷茫的靠近在绅士菌身旁，而绅士菌也是盯着那些面具行人和面具商贩看了半天，然后才终于开口道：“去花钱吧。” 　　“什么？” 　　苏小小愣了一下，有些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说，咱们接下来去花钱吧。”绅士菌脑海当中各种思绪的念头像是过电般迅速转动着，他忍不住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马脸面具，内心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戴上这个面具，不仅会感觉到愉悦，兴奋，连思绪都会变得活跃起来吗…… 　　“阿小，你戴着面具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他忽然扭头朝苏小小问道。 　　“奇怪的感觉？没有吧……”苏小小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好像能够更清晰的感觉到天上的月亮了，这算是特殊的感觉吗？” 　　“当然算。”绅士菌心思电转，一道灵光瞬间从他脑海划过。 　　如果是平时，这种灵光他至少要反复思虑半天才能够勉强抓住一些线头，但现在……他却几乎瞬间就追溯到了问题的本质与根源。 　　“这个面具，大概会放大一些各人本身的特性，你转职成了月光战士，所以跟月亮之间的链接才会变得更加紧密了。” 　　“是，这样吗？”苏小小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你呢，你的职业是死国主教吧？你能感觉到有什么变化吗？” 　　“我……当然也有的，不然刚才也不可能问你了。” 　　绅士菌话说到这里就直接打住了，他最大的特质，可不是什么转职的死国主教职业…… 　　“总之，这个面具最好还是不要戴太久，我怕它对性格会产生什么不太好的影响，就像毒品一样，阿小你千万要注意这点。” 　　绅士菌警告了一下苏小小面具的隐患，然而在话音出口的时候，他心里却不自觉产生出了某种不舍的情绪。 　　真的要摘下来吗…… 　　这个面具，就算一直戴着，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反正我的性格只是比较喜欢追求刺激，喜欢在那种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享受仿佛连神经都被牵拉至极限的欣快感觉，这又不是什么恶劣的性格，对别人也不会造成任何…… 　　“阿胜？” 　　就在绅士菌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时，苏小小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 　　“啊？怎，怎么了？”绅士菌语气有些恍惚的对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只是刚才看你突然开始发愣……” 　　“我刚才，在发愣吗？” 　　绅士菌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他突然啪的一声抬手捂住面具，马脸造型的面具，质感冰冷而坚硬，他放下手时语气严肃对苏小小说道：“阿小，明早天亮的时候，一定要摘下这个面具，知道吗？” 　　“啊，我当然知道啊……”苏小小点点头，“刚才阿胜你不是说过吗，这个面具可能会影响到性格，一定不能戴太久。” 　　“嗯，你记住就好，记住就好……” 　　绅士菌心有余悸的长长呼出一口闷气，刚才他竟然不知不觉就开始发愣了，这个面具……对于人的性格影响，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厉害许多。 　　苏小小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应该只是因为她本身性格就没什么太大的欲望流露，就算面具让她性格当中的阴暗部分被放大了，情况也不算太糟。 　　而自己可就不同了…… 　　绅士菌非常清楚自己的性格，别的方面还好，唯独在游戏上面……或者应该叫做在追求强烈感官与心理刺激的方面，他可是充满着巨大而强烈的热情的。 　　说好听点，这叫热情， 　　说难听的话，这就是他的欲念了。 　　这个面具，如果他戴得太久，恐怕真会变成一个不断追逐各种刺激行径的狂人，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那个戴着猴脸面具的摊主，早知道它没有安什么好心…… 　　就在绅士菌内心暗骂之时，苏小小继续问道：“阿胜，你刚才说咱们接下来要去花钱，是什么意思啊？” 第五十六章 何人惹风月，绝色为惊鸿 　　“卖——烧饼馍馍咯喂！” 　　“新鲜的包子，大肉包子！” 　　“鲜肉混沌，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 　　“糖人儿！糖人儿！好看好吃的糖人儿！” 　　一片青砖绿瓦的坊市街道当中，天刚蒙蒙亮，各种小吃摊贩却已经是搭好伙灶，开始卖力吆喝起来。 　　“嘿，要说咱们这青山县的一亩三分地啊，别的可能还没什么特别的，但唯独青山县三绝，啧啧啧，外来人可不能没见过就走了，不然绝对算是白来一趟！” 　　一个热粥铺的棚子下面，头戴青色布巾的伙夫一脸眉飞色舞道：“你说是哪三绝？第一绝是青山县以北的瀑布石林，第二绝是每年七月十三，咱青山县的祭祖大典，第三绝嘛……当然就是衙门里面新来的那位红衣女捕头了！” 　　“哦？” 　　伙夫同桌对面，一个书生装扮的青年好奇问道：“这瀑布石林我知道，正所谓白日飞彩雾，横桥过石林，说的就是青山县以北的瀑布石林了。 　　祭祖大典我也听说过，每年的七月十三，青山县都会倾全县之力，摆设起数以万桌计的流水宴席，在街头巷尾连成长龙，无论本县人还是外来之人，只要愿意在祭祖大典上为青山县宗族祠堂敬上一柱清香，就可以享受连续半个月之久的祭祖宴席。 　　到时候万人空巷，香火升上高空，连苍天都要被染成一片碧青之色，当真可谓是整个大夏国都难得一见的奇景，在下也正是为了瞻仰此景而来，不过最后那第三绝，红衣女捕头又是缘何才能够被列入三绝之中？” 　　“嘿嘿，这事在我们青山县已经传开了，不过你们外来人不知道也正常。”伙夫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头，笑容带着某种暗示看向书生青年。 　　后者当即会意，取出两枚铜板摆在桌上。 　　“还请大叔给在下答疑解惑，这顿早饭就当在下请了。” 　　他面色真诚拱手说道，伙夫见状立刻哈哈一笑。 　　“你们这些外来的啊，就是有钱，又大方，那我就好好跟你说道一下。” 　　伙夫伸手一摸，两枚铜板消失一枚，只剩下一枚摆在桌上，显然这顿早饭只需要一枚铜板就足够了。 　　大夏建国四十年，正是一切都欣欣向荣之际，民富国强，货币当然异常坚挺，哪怕铜板也是很值钱的。 　　“衙门里新来的红衣女捕头啊，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主，光说她上任到现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你知道她亲手破获的疑难杂案有多少？” 　　“多少？”青年书生也被调动起情绪，表情略微紧张道。 　　“这个数。”伙夫伸出一个巴掌，另一只手又比了个二：“整整二十五起，平均一天一起甚至两起，而且大部分都是陈年老案，衙门里根本没人愿意去做的那种！” 　　“嘶……” 　　书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半个月不到，破获二十五起疑难悬案、老案，这可真真是不得了了，至少他是闻所未闻。 　　“嘿嘿，知道厉害了吧，不过这还不算完呢。” 　　伙夫端起粥汤喝了一口，润过喉咙继续说道：“除了案子破得多之外，她的身手也是厉害得很啊。” 　　“哦？一个女子而已，就算稍微厉害点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你看看你，小瞧人了不是？”伙夫放下粥碗，表情得意道：“虽然捕头身为女子，但她的身手可真不是我吹出来的，有实据为证，你知道每个衙门都会有武术教头，那至少也是后天境界的高手，而咱们青山县府衙的武术教头，更是后天巅峰境界的大高手，就在昨天，他败给了这位捕头大人，当场十几个捕快都可以证明，这事一夜之间几乎就传得整个青山县人尽皆知，大家都说，捕头大人这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将来肯定能成为先天境界的武者，前途一片坦荡呢！” 　　“武曲星，那不应该是男子吗……” 　　书生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他接着又继续问道：“既然这位捕头大人如此厉害，想必一定是将门之后吧？” 　　“这你可就说错了。”伙夫摇了摇头：“捕头大人并非什么将门之后，甚至都不是富庶人家出身，她呀……当初就是流浪在街头的一个难民罢了，浑身只披着一件白布似的衣服，要不是知府大人慧眼识珠，发现了她的根骨不凡，现在估计她都还在街头流浪着吧。” 　　流浪街头，根骨非凡，遇到贵人赏识直接一飞冲天…… 　　书生听着伙夫的讲述，只感觉非常的不真实，但这种事情显然随便找人一问就可以证明真假，对方肯定不可能撒这种谎话，所以哪怕听起来很不真实，但……这恐怕的确就是事实了。 　　“真想不到，世间竟然有如此奇女子。” 　　书生满脸感慨道，然而伙夫却又摇了摇头：“这才算哪儿到哪儿啊，捕头大人最绝的地方我还没讲给你听呢。” 　　“以女子之身，成为捕头，而且武艺甚至超越男子，这都不算最绝吗？”书生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这位捕头大人最绝的地方是什么？” 　　“嘿……捕头大人厉害归厉害，但她毕竟是一位女子啊，既然是女子，肯定要谈及相貌了。”伙夫面露男人都懂的笑容，继续说道：“你们读书人所谓的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完全不足以形容捕头大人的容貌分毫，我是个粗人，肚子里没那么多词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告诉你捕头大人绝对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儿，那身段，纤细高挑，又盈突有致，眉目像是画出来的一样，捉拿犯人的时候细眉毛轻轻一挑……哎哟喂，再说我都要起反应了，总之你只要见过捕头大人一面，就会明白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女捕头，当真有如此美貌？” 　　书生有些怀疑，他感觉大概是伙夫没见过什么真正的美人，所以才会如此的对一位女子大力推崇。 　　毕竟女人嘛，千姿百态，各具风情，他也曾经见过一些青楼花魁，美则美矣，倒不至于真有多么的倾国倾城。 　　“嘿，说来你还不信。”伙夫不屑的笑了一下：“这么说吧，光是捕头大人的头发和眼睛，你就绝对从来没见过。” 　　“头发？眼睛？” 　　书生听得迷糊了，这头发和眼睛又有什么稀奇？ 　　难不成女捕头是个秃子，然后还瞎了一只眼睛？ 　　就在书生放飞想象力之时，伙夫不再继续卖关子，直接说道：“金色的头发，你见过？绿色的眼睛，你见过？” 　　“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这……” 　　书生听得呆住了。 　　“人……怎么会有金色的头发呢？还有绿色的眼睛，那不直接就成妖怪了吗？” 　　“什么妖怪？咱们捕头大人的美貌，可真是不知道让青山县的多少小伙子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呢，那一头金发和绿眸，一颦一笑都像是能勾人魂魄一样，结果到你这外地人嘴里，就成妖怪了？” 　　伙夫面露不悦，直接起身就走。 　　“跟你这般人，多说也是无趣，今天晌午衙门又要公开审案，你去看过便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希望你到时候别直接拜倒在捕头大人的石榴裙下吧，哼哼……” 　　看着逐渐走远的伙夫，书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来。 　　金发？ 　　绿眸？ 　　他稍微想象了一下，一个人如果有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珠会是什么样子，结果脑海当中跳出来的全都是各种猛鬼夜叉的形象。 　　长成这样的女子，不丑就不错了，能漂亮得起来吗…… 　　“算了，晌午便去衙门看看热闹吧，真是倾国倾城还是夜叉女鬼，到时候一看就知。” 　　书生摇了摇头，起身也准备离开粥铺。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粥铺伙计的声音。 　　“哎哎，那边的客官请留步！” 　　“嗯？” 　　书生回过头疑惑看着叫住自己的伙计，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嗨，现在铺子上吃粥的客官就只有您一人罢了，除了您之外，我还能叫谁呢？” 　　伙计把擦手的毛巾甩在肩头挂着，满脸笑容道：“客官，您是不是忘记付钱了？咱们小本生意，概不赊账的哈。” 　　“付钱？” 　　书生低头一看自己刚才吃粥的小木桌，桌面上哪还有什么铜板。 　　刚才伙夫起身离开之时，竟然是直接把剩下的那一枚铜板也拿走了？ 　　搞清楚情况，书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掏出自己的钱袋，一个金丝绸布，两面绣着翠竹与荷花的锦囊，其中轻轻一晃便哗啦哗啦作响——不是碎银，全都是一锭一锭的官银与金鱼儿！ 　　其中零散还有十来枚铜板，书生取出一枚递给伙计，然后收好钱袋才转身离开。 　　“呸！” 　　看着书生走远，伙计把铜板塞丒进腰带，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真毛病，公子吃什么路边小摊，独自一个人出行远游，不带保镖护卫偏偏却带这么多钱，迟早要被飞贼游侠儿把脑袋给摘咯！” 　　伙计嘴里骂骂咧咧，显然刚才书生和伙夫的聊天，他也是偷听到了一二的。 　　时间临近晌午。 　　衙门口早早就聚集了一大堆男女老少的百姓，其中有身穿绫罗绸缎的老爷，也有一身汗衫的力夫，还有小贩挑着自己的菜篮子也来凑热闹了。 　　书生混在人群当中，不算起眼，但也不算平庸，毕竟他一身读书人的白衫，周围其他人眼睛又不瞎，当然能看出他的身份。 　　大夏对待读书人的态度非常温和，甚至达到了推崇的程度，一位读书人到哪里都能受人高看一眼，哪怕别人心里对他不满，表面也一定会尊重有加，而如果这位读书人还是身具功名的话，那就更加富贵非凡了。 　　“大——人——到——！” 　　随着晌午将至，衙门口涌入一大群灰衣捕快，衙吏尖着嗓门高喊一声，捕快立刻排成两列，齐刷刷开始杵起了杀威棒。 　　咚咚咚咚咚咚！！ 　　“威——！武——！” 　　十几个有武艺在身的捕快一起顿杵着杀威棒，同时嘴里低声呐喊着威武，再配上衙门堂口【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一股凛然正气与森冷杀机立刻扑面而来。 　　围在衙门外面的人群也瞬间变得安静下去，毕竟他们虽然是来看热闹的，但谁也不想自己亲身成为这场热闹里的其中一份子。 　　捕快接连喊了三声威武，知府这才从大堂后方缓步绕行出来。 　　白玉牌镶嵌着的乌纱帽，青色螭纹官袍以一根墨玉腰带轻轻束缚，知府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威严的男子，他摆足架势迈步走到大堂后方坐下，抬手啪的一声便拍响了惊堂木。 　　“东坊市赵家灭门案，人犯何在？” 　　“带人犯！” 　　衙吏高声再喊，一道红衣倩影拉着镣铐缠身的囚服男子来到堂上。 　　“回禀知府大人，人犯带到！” 　　红衣倩影身穿的是捕头服饰，一口镶铜长刀佩戴在她腰间，更加增添了她的凌厉气质。 　　而被她带到堂上的囚服男子双腿一抖就跪拜了下去，额头砰砰撞在地上。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随着人犯的求饶喊冤，知府还没有说什么，衙门外面围着的看热闹人群就传来一阵嘘声，而捕快们则再次齐刷刷的开始杵起了杀威棒。 　　“威——！武——！” 　　一场审案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不过书生的注意力却并没有集中在案件本身上面。 　　他目光呆呆盯着那道站在人犯旁边的红衣倩影，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英姿飒爽？风姿绰约？ 　　不…… 　　这都不足以形容对方的容貌。 　　金发碧瞳也并非他想象当中的恶鬼夜叉长相。 　　“身段如弱柳扶风，眉目却凭增利飒，发似流金，眸若碧湖，当真……是世间真绝色。” 　　书生痴痴呆呆注视着那一抹倩影，连审案何时结束都已经浑然不知。 第五十七章 神明的工作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缀？……” 　　戏台上，妆容柔媚的男旦拈指而唱，台下看客无不聚精会神，或者鼓掌叫好。 　　二楼的厢房内，陈默身穿锦绣衣袍，目光淡淡望向下方戏台上正在倾情表演的旦角，旁边头戴发簪身披薄纱的妙龄女子提起茶壶为他沏了一杯香茗，然后素手柔荑捧着茶杯敬奉到他面前。 　　“公子……” 　　妙龄女子努力露出娇滴滴惹人恋爱的表情，看着眼前富贵男子的目光像是含着一泓春水般柔情荡漾。 　　“茶放下，你就不用留在这里了。” 　　陈默看都没看她一眼，注意力仍然落在下方戏台上，继续说道：“出去的时候门只要虚掩上就可以了，我待会儿还约了一位朋友。” 　　“是，公子……” 　　女子似乎非常想要留下来，但眼前男子的财力连他们戏坊的幕后东家都专门嘱咐过万万不可以得罪，所以在听到陈默直言让她离开之时，她也只能合拢双手做了个万福，然后便默不作声离开了厢房。 　　不过离开厢房之后，她却并没有走远，而是继续等候在不远处的楼梯转角中间。 　　能够让这种富贵人物专门邀约的朋友…… 　　应该，也是财势滔天的豪门老爷吧？ 　　虽然陈公子看不上她，但谁知道另一位老爷或者公子会不会留给她一个攀高枝的机会呢？ 　　出身在戏坊这种复杂的环境，女子一门心思都是想要飞上富贵朱门的枝头，哪怕只是做个公子或者老爷的小妾，甚至连小妾都轮不上她，只能成为供对方一时娱乐的玩物呢？ 　　这都没关系，她不贪，成为玩物也无所谓，对方牙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都已经足够她实现阶级的飞跃了。 　　至少……今后不用再待在戏坊里面小心翼翼的存活下去了。 　　就在她幻想着脱离戏坊之后的自由生活时，一道红衣倩影突然从楼梯口出现，并且直接走到了刚才她离开的那间厢房门前。 　　看清楚对方长相，女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陈公子等的朋友，竟然是那位捕头大人？！” 　　虚掩着的厢房木门被推开，陈默头也不回，就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玛丽·麦克白，或者我现在该叫你什么，苏白捕头？” 　　近来青山县名声大噪的女捕头，苏白……实际也就是玛丽·麦克白，她反手关上房门，走到陈默旁边跟他一起低头看向下方戏台上的旦角。 　　“像你这样的异界神明，平时都是很闲的吗？” 　　“闲啊，当然闲了。”陈默笑眯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惬意的叹了口气。 　　“不过这份清闲的重量，却是一般人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要是你也在我的位置上就可以明白了。” 　　“我是不太明白，不过看你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在梦境世界里弄个富家公子的身份出来游玩享乐，就知道你肯定是闲到不行了。” 　　玛丽·麦克白端起茶壶也给自己到了杯茶，浅饮一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 　　“这茶不错啊？”她忍不住挑眉问道。 　　“那当然，戏坊东家专门给我准备的大红袍母树茶叶。”陈默看着玛丽惊讶的样子，微笑道：“不过你竟然也会品茶了么？这倒是让我有些没想到。” 　　“我才是没想到呢，清闲的神明大人。” 　　玛丽再次倒了一杯茶，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继续说道：“今早突然有人告诉我一位叫陈默的公子午后在戏坊相约时，我差点都要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了，话说像你们这样的神明，每天都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吗？” 　　“你觉得我游手好闲？”陈默呵呵一笑，表情神秘道：“我现在每天可是有不少事情要做的，你想知道都是什么事情吗？” 　　“呃，那还是算了吧……” 　　玛丽面色一滞，知道越多危险越多这句话，她还是明白意思的。 　　“所以你现在跑到梦境世界里来，也是为了正事咯？” 　　“正解。” 　　陈默微笑起身，下方戏台上的剧目已经到了尾声，他也伸个懒腰准备离开戏坊，经过玛丽旁边时继续说道：“这个梦境世界的游戏，跟我也算是有些关系的吧，所以我得经常关注一下其中的各种丕变化才行……你也可以理解为像游戏GM那样维护游戏不出现恶性BUG。” 　　“你……难道跟梦境之主大神认识？” 　　听到陈默的话，玛丽瞬间睁大了眼睛。 　　创立梦境世界游戏的那位红袍神明——梦境之主，这段时间已经被整个赫尔沙雷姆兹的居民都奉为了至高神明的存在，但凡进入梦境世界享受着游戏恩泽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是不崇拜梦境之主的。 　　哪怕玛丽·麦克白也同样。 　　她毕竟是年纪尚轻的少女，心思浮动轻快，所以对于梦境之主的崇拜情绪也非常强烈。 　　“那可是……创造出了一整个梦境世界的大神啊！你真的认识那位大神吗？” 　　“我不认识难道还能是乱编的吗？”陈默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再说了，你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了？梦境之主是神明，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不好意思，我有些太激动了……” 　　玛丽吐了吐舌头，马尾轻快跳动着追到陈默身后，一脸好奇之色问道：“那你能告诉我，梦境之主是一位怎样的神明吗？创建出这么伟大的梦境世界，祂肯定是非常强大又仁慈的大神吧？” 　　“强大么……跟我半斤八两，对半分吧。”陈默表情略微得意，“至于仁慈，我觉得我比祂要仁慈多了。” 　　“呃……” 　　玛丽嘴唇动了动，想说他脸皮厚，但是毕竟一位真神当面，她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去，只是语气敷衍道：“大概是这样吧，哈哈。” 　　“什么叫大概是这样？鼠目寸光，无知女流。” 　　陈默冷哼一声，迈步走出厢房门口，看到外面远远投来目光的戏坊侍女，他随手一弹，半空晶莹光泽一闪而过，落在对方面前赫然是一枚玉质绝佳的貔貅。 　　“茶泡得不错，赏。” 　　侍女双手捧着玉貔貅，她在戏坊做事，见过的权贵不少，所以一眼就辨认出这种质地的玉石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当即跪下开始砰砰磕头。 　　一边磕头，她一边大声道谢着：“谢谢……谢谢公子！公子慈悲，公子慈悲啊！” 　　“你看，我现在对她而言可是一位顶好顶好、心地仁慈的大好人。” 　　陈默回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玛丽说道：“所以你现在觉得，我跟梦境之主比起来，谁更仁慈？” 　　“你更仁慈……” 　　玛丽嘴唇蠕动，有些不太情愿的吐露出了这句话。 　　她胸膛里有力跳动的那颗心脏，可是陈默一手造就的，说他对自己有再造之恩也毫不为过，所以当然是他更仁慈了。 　　两人离开戏坊的时候，时间刚好过晌午，街上行人不多，一位白衫书生看到从戏坊门口出来的玛丽，当即就快步迎了过来。 　　“苏白小姐，在下……” 　　陈默直接无视了书生的话，直接转头看着玛丽问道：“这是你认识的朋友？” 　　“不认识。”玛丽看都没看对方，摇头说道：“我到这边才不足半个月时间，每天只想着怎么快点完成各种任务，拿到经验升级都来不及，哪有什么心情去结交朋友？” 　　“况且……” 　　说到最后，玛丽瞥了眼书生，继续道：“我欣赏不太来这种瘦瘦小小的男生，男子汉就应该像衙门里的传武教头一样，魁梧有力才显得更加阳刚一点。” 　　听到玛丽的话，书生身形晃了两晃，面色隐隐有些发白，似乎很受打击。 　　而陈默啥反应都没有，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带着玛丽离开了戏坊门口。 　　一下午时间，他先是去牙行买了十来个侍女，然后又分别给每个侍女都扔了十几条小金鱼，让她们分别去把房屋地契的事情搞定。 　　时间临近傍晚，一座背靠镜湖的庄园就挂上了陈府的牌匾。 　　“这么大的庄园府邸……就你一个人住？” 　　玛丽有些羡慕陈默的财力，一条小金鱼是十两足金，而一两足金可以换百两纹银，她去游戏商店里兑换银币，一枚银币需要花十两纹银，所以一条小金鱼可以在游戏商店里换一百枚银币。 　　这一下午时间，陈默直接撒出去上百条小金鱼儿，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上百条小金鱼儿，那可就是起码一万枚银币啊…… 　　“看眼红了吧？”陈默嘿笑一声，手里钥匙直接扔到她怀里。 　　“你这是……” 　　就在玛丽疑惑不解之际，陈默转身对周围的其他侍女们说道：“这位，苏白捕头，大家都认识吧？以后她就是庄园的女主人了，你们都要听她的话，明白了吗？” 　　玛丽还没反应过来，侍女们就跪倒了一地。 　　“见过女主人！” 　　“不是……我，我怎么就成女主人了？”玛丽·麦克白脸颊瞬间通红起来。 　　“价值上万梦境世界银币的府邸哦，你刚才不是还眼红吗？”陈默哈哈一笑：“送给你了，今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高兴吧？” 　　“不是什么高不高兴的问题啊！” 　　玛丽表情又羞又急，抬手指着上书【陈府】二字的牌匾。 　　“你这府邸不是叫陈府吗？如果我是这里的女主人，那我不就成……成……那个什么，了吗……” 　　玛丽的话音到最后已经逐渐微不可闻，陈默则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想说，就成我的夫人了？” 　　“我不是呀！”玛丽一听到夫人两个字，手里立刻触电般把钥匙扔回给了他。 　　“你看，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陈默提着钥匙晃了晃，转身对四周其他侍女们说道：“行了，苏白捕头不愿意当你们的女主人了，你们先站起来吧。” 　　等到四周侍女全部站起来，陈默便带着这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子，开门走进府邸当中。 　　玛丽神色仍然略带几分羞愤，跟在最后也走进了朱漆大门里面。 　　陈府外，一排翠绿柳树末尾，白衫书生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红衣倩影消失在深宅大院之间，然后朱漆大门被侍女关闭合拢。 　　他表情悲切，手掌不自觉就摸向身后的腰带暗囊。 　　那里有一块玉牌。 　　金镶玉的玉牌，镶金组成了一个大大的【梁】字，玉牌背面则是镂空浮雕的【王爷令】三个小字。 　　…… 　　夜市开场，摊贩云集！ 　　绅士菌带着白马面具，在周围的一片摊位之间穿梭着。 　　跟在他身后的苏小小脸上是百灵鸟面具，一双好奇目光不断扫视着那些商贩摊位上售卖的物品。 　　“老板，你这个魔术牌怎么卖？”绅士菌路过一个魔术道具摊位时开口问道。 　　“两枚银币。” 　　老板戴着猫头鹰面具，眼神只是冷冷一扫摊位前方的两人，嘴里就报出了价格。 　　“买了！给我来一副！” 　　绅士菌直接拍出两枚银币，然后从摊位上展示的魔术牌当中挑选了一副正面有蜘蛛图案的。 　　两枚银币，这在现实里都能兑换多少美刀了啊…… 　　苏小小心疼不已，走在前方的绅士菌一边抛着手里的魔术牌，一边声音带着某种异样的兴奋道：“嘿嘿嘿，不要舍不得了，忘记我之前告诉你的事情了吗？现在可是晚上，能在夜里顶着月亮影响出来的【人】，售卖的东西肯定不简单，我有八成把握，这些东西绝对是能够得到梦境游戏承认的道具，就像咱们两个脸上的面具一样。” 　　“但愿吧……”苏小小叹了口气，她还是比较心疼钱。 　　“是与不是，等到天亮自然就可以见分晓了。” 　　绅士菌再次低笑几声，继续在周围的摊位之间游走起来。 　　虽然此刻的南山湖公园笼罩在月色之下，所有行人和摊贩都戴着诡异而奇特的面具，但他却连丝毫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不仅不紧张，他甚至还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强烈的兴奋与活力。 　　前所未有的活力！ 第五十八章 耍帅也是帅，懂不懂帅的含金量啊？ 　　天蒙蒙亮。 　　从月色消失开始，公园里面的行人与商贩们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前门。 　　而天亮时候，整个公园便只剩下苏小小和绅士菌两个人了。 　　“呃……啊！逛了一晚上，现在差不多可以来看看收获了。” 　　绅士菌把昨晚买下来的各种小物件摆在一条长椅上，虽然说不上琳琅满目，但数量也已经不算少了。 　　魔术牌，玩具小人，弹簧圈，竹蜻蜓…… 　　现在这些小物件却纷纷浮现出了梦境游戏的提示。 　　魔术牌上面多了【魔术伎俩卡牌】的标注，效果是用这副牌可以瞬间拥有想抽出哪张就能抽出哪张的能力。 　　玩具小人就比较厉害了，叫【替死玩偶（劣等）】，能够代替使用者承受十次水果刀切伤指头级别的伤害。 　　弹簧圈是【优秀的弹簧圈】，玩这个弹簧圈可以吸引附近十米内所有生物的注意力，嗯……不限制任何生物种类，某种意义上这东西比劣等替死人偶还厉害。 　　竹蜻蜓叫【梦想竹蜻蜓（劣等）】，放飞竹蜻蜓时只要心里想着某件事，这件事的梦想成真几率就会上升万分之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万一就真的碰上这万分之一的概率了呢？ 　　绅士菌直接走到湖边双手一搓，放飞了竹蜻蜓。 　　彩色玩具竹蜻蜓非常违反物理常识的不断向上飞行，直到飞了几十米才砰的一声炸成五颜六色的光点，纷纷洒洒消散在空气当中。 　　“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不？”绅士菌回头看着苏小小问道。 　　“什么？” 　　苏小小也有些好奇，总觉得绅士菌这种游戏狂热爱好者，就算许愿也一定会跟游戏相关。 　　“我刚才许愿今天从梦境世界回到现实之后，阿宾阿伟能送我一台赛车模拟仓！”绅士菌笑嘻嘻说道。 　　果然…… 　　苏小小毫不意外，只是低头看向长椅上的其他道具。 　　“那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有用的就留下来吧，没用的就卖了。”绅士菌随便把优秀弹簧圈和劣等替死人偶拿在手里，剩下的其他道具全部选择挂进游戏商店。 　　苏小小唤出游戏商店一看，果然发现了绅士菌挂上去的道具。 　　不过…… 　　“为什么魔术伎俩卡牌你要卖十枚银币？这也太贵了吧，本身还不是什么厉害的道具……” 　　“这叫物以稀为贵，你懂什么？”绅士菌语气得意道：“如果真遇到急需魔术类型道具的玩家，咱们直接就净赚九枚银币，当然，遇到不缺钱的公子哥更好，直接狠狠宰肥羊了。” 　　“好吧……” 　　苏小小拉着商店面板看了看，绅士菌挂上去的东西售价都比昨晚买来时的进价翻了好几倍还不止。 　　“你要是去做生意，绝对是个大大的奸商。” 　　“谢谢夸奖。” 　　绅士菌做了个夸张的戏剧谢礼动作，然而就在他直起身来时，苏小小忽然盯着他愣住了。 　　“你咋了？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是被哥的魅力俘获了？” 　　“你的脸上……” 　　“什么脸上？”绅士菌抬手一摸，坚硬的面具触感立刻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与沉默当中。 　　“是哦……我好像，该摘面具了？对吧……” 　　“嗯嗯！” 　　苏小小用力点头。 　　“这个面具……” 　　绅士菌手掌摸着面具，他知道自己应该把面具摘下来了，然而实际上……他的内心当中却在不断的抗拒这种行为。 　　要，摘下来吗…… 　　可是为什么要摘下来？ 　　会影响到性格？ 　　影响性格又有什么关系，影响就影响呗，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挺开心的啊…… 　　“闭嘴！” 　　绅士菌忽然一声怒喝，手中用力摘下了白马面具。 　　看着面具上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马脸，他嘴里不断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阿胜……你，你没事吧？” 　　旁边，苏小小忍不住靠近过来面露担忧问道。 　　“刚才，你看上去好可怕的样子……” 　　“没事……谢谢你，阿小。”绅士菌缓过一口气来，盯着白马面具说道：“这个面具，真的是太诡异了，如果不是这次任务后续还可能会用到它……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挂进游戏商店里卖掉！” 　　“这面具，真有这么邪门吗？” 　　苏小小有些不太理解，毕竟她基本上没有受到百灵鸟面具的什么影响。 　　“你……”绅士菌也明白她性格里欲望的成分比较低，或许受到面具影响得也不深，所以只能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总之你只要记得，以后看见我戴着这副面具的时候，要及时提醒我摘下面具就行了，可以吗？” 　　“嗯，我会的！” 　　苏小小认真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不是初入游戏时那么不知道轻重缓急了。 　　时间很快从清晨过去，公园当中逐渐开始出现了各路行人，一些小吃摊贩也逐渐开了起来。 　　绅士菌和苏小小两人坐在一个卖热狗肠的摊位前方，各自拿着一根淋满了各种酱汁的热狗肠，绅士菌张开大嘴一仰头，直接把热狗肠往喉咙眼里捅。 　　而苏小小看他吃相如此夸张，也是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你这样子吃，好像是我见过的一张梗图哦……” 　　“什么梗图？”绅士菌咽下半截热狗肠，浑不在意问道。 　　“呃……就是一个公子哥吃热狗肠的梗图，他也是像你现在这样……” 　　苏小小张大嘴巴，做了个仰起脖子吞咽热狗肠的动作。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像公子哥咯？” 　　绅士菌表情有些高兴。 　　“不……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看起来好傻逼。” 　　苏小小咬掉热狗肠的一端，嘴唇轻轻蠕动着缓慢咀嚼，作为一个女生，她的吃相优雅得很正常。 　　“公子哥也这样吃呢，难道他也傻逼？”绅士菌不服问道。 　　“当然不，因为他是公子哥，所以无论怎么吃热狗肠都显得风趣直率，但你这么吃就只剩下傻逼了。” 　　“我去你**的！” 　　绅士菌直接送给苏小小一根中指，然后继续仰起头吞下了剩余的半截热狗肠。 　　吃过早饭，两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等待起昨天的那个小女孩，周围行人与商贩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批一批变换着，人数也变得越来越多。 　　直到临近中午，一道熟悉的女孩身影才出现在公园门口。 　　“喂！小孩儿，这边！” 　　绅士菌直接站起身挥了挥手，苏小小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纠正道：“人家有名字的，叫小花，什么小孩儿小孩儿的，难不难听？” 　　“哦。”绅士菌点了点头，然后改口喊道：“喂！小花！这边这边！” 　　听到绅士菌放开嗓门的大喊声，小女孩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他和苏小小两人，然后小脸微红着跑了过来。 　　“大哥哥……你，你别喊得这么大声……”跑到近处，小花声音羞涩道。 　　“哈哈，你这小孩儿，就是脸皮薄。” 　　绅士菌感觉她挺可爱的，就逗趣道：“那我下次喊得小声点嘛，不就行咯？” 　　“我，我知道找你们的……你别喊啊……” 　　小花脸蛋红扑扑的，在大庭广众的公园里，周围还有这么多人，被绅士菌大声喊出自己的小名，这实在是让她的羞耻心有些承受不住。 　　苏小小直接用手肘捅了下绅士菌，转头对小花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小花妹妹，你今天带来了这么多气球呀？” 　　在小花双手抓握当中，两大束气球绳线紧绷拉直，她点了点头，表情认真道：“因为，大哥哥昨天说要把我带来的气球都买了，所以我就尽量多带一些过来。” 　　“嘿，你这小孩儿！” 　　绅士菌被小花如此直率的话给逗乐了，他笑着问道：“你难道就不怕，带这么多气球过来，结果我只是骗你的，直接就跑掉了吗？” 　　“我不怕！”小花摇了摇头：“因为大哥哥你昨天说了，你是不会骗小孩子的！” 　　“哈哈，那万一我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呢？” 　　“那……那……” 　　小花被问住了，她表情变得担忧起来：“大哥哥，你，你真的是骗我的吗？我带来了好多气球……” 　　“当然是……假的啦！” 　　绅士菌咧嘴一笑，竖起大拇哥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昨天说过的嘛，我从来不会骗小孩子的，这可是一个男人的誓言哦！” 　　旁边的苏小小看他这么耍帅，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但在她眼底，看着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却是浮现出了一抹温馨笑意的目光。 　　“来吧小花，让大哥哥看一看，你都带来了多少气球？” 　　绅士菌直接开始清点起小花手里的气球棉绳，片刻后他数清楚了数量。 　　五十六个气球。 　　“这么多气球，你是想让大哥哥一轮就破产呀？” 　　绅士菌面露苦恼之色，小花也赶紧开口道：“大哥哥，你要是觉得太贵了的话，那我……那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算了，你大哥哥不喜欢占小孩子便宜！”绅士菌一抬手，哗啦啦一阵银币的声音响起，赫然是一个装满银币的鼓鼓囊囊布袋。 　　“五十六枚银币，怎么样？对大哥哥感恩戴德吧！哈哈哈哈！” 　　绅士菌把银币布袋交到小女孩手里，她双手都差点没有提稳。 　　而绅士菌则直接单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只手上抓着的气球棉绳直接松开—— 　　数十个造型各异的彩色气球，纷纷扬扬飞上天空，引来周围一大片行人的围观。 　　“大、大哥哥！气球，气球飞走了！” 　　小花声音焦急的叫喊起来，不过绅士菌却毫不在意，反而抬起头欣赏着阳光下满天飘飞的彩色气球。 　　“我说啊，小花，你好好看一看这些气球，它们都是如此的自由。” 　　“大哥哥……？” 　　小花听到他这话，也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些蔓延到整个公园上空的气球。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纠结于一定要在这个公园里面卖东西赚钱，但是小花……你应该更加自由的活着，就像这些被放飞的气球一样，如果钱可以让你活得更加自由的话，无论你再拿来多少气球，我都一定会把它们买下来的。” 　　小花目光遥望着漫天飞舞的气球，眼中逐渐浮现出水波流转的晶莹目光。 　　“别哭哦？先说好了，大哥哥我可不喜欢哭鼻子小孩儿。” 　　绅士菌低下头，盯着小花，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花，哭泣的人只会变得更加不幸，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得露出笑容才行。” 　　“我，我记住了……大哥哥！” 　　小花用力抽了抽鼻子，眼角还湿润着，但脸上已经露出了和他同样灿烂的笑容。 　　…… 　　“我说你这个人，耍帅真的是有一套的。”苏小小坐在绅士菌旁边，目光望着湖面上的波光说道。 　　“嘿嘿，你就说帅不帅吧！” 　　绅士菌浑然不在意苏小小的话，脸上笑容不变道。 　　“哼，耍帅耍出来的帅而已……” 　　“哦？所以不帅吗？”绅士菌侧过头，目光盯着她问道。 　　这一刻，午后的阳光撒落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在闪闪发亮一般。 　　“……” 　　苏小小忽然扭开头。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似乎有些乱了节奏。 　　“帅，确实是帅……” 　　“哈哈，帅那不就完事了？” 　　绅士菌哈哈大笑，扭过头目光看向碧蓝晴朗的天空。 　　“小花那边，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苏小小轻声问道：“花了这么多银币，你应该不是随性而为吧？” 　　“当然不是了，你是了解我的。” 　　绅士菌正准备说出接下来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昨天那个光头保安突然走到他们坐着的长椅旁边。 　　“那个小崽子今天又来卖东西了？” 　　“怎么，你不爽？”绅士菌盯着他的光头看了两眼：“可惜啊，你来晚了一步，死光头，小爷我已经把她的气球全都买下来了。” 　　“……” 　　光头保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亲切问候的美妙语言出来，不过最终他还是压制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重新开口道：“很得意吗？你们两个惹了大祸还不知道，现在跟我走一趟吧，园长有请两位！” 第五十九章 规矩的由来 　　南山湖公园之所以叫南山湖公园，顾名思义，当然是有一座名为南山湖的湖泊坐落在公园中央。 　　而南山湖被称为南山湖，则是因为湖边背靠着的一座郁郁苍苍山峰，南山。 　　山体中央的一片平坦高尔夫球场外侧，三层楼的别墅面朝南山湖拔地而起，苏小小头一次到这么豪华富贵的地方，不由得有些畏手畏脚，而绅士菌表现得就大方很多了。 　　他目光到处东张西望，拉小提琴的漂亮金发美女朝他抛了个媚眼，不过他完全视而不见，反倒对墙上挂着的一把日本武士刀起了兴趣。 　　“呵呵呵，小兄弟喜欢这把刀吗？” 　　一双充满老年斑，但是筋骨还算强健的手掌将武士刀从墙上取下来。 　　“如果喜欢，那这把刀就送给你了，如何？” 　　“这不太好吧，嘿嘿嘿……” 　　绅士菌坐着搓了搓手，看着对面重新把武士刀挂回墙上的富豪老头，开口问道：“开公园的，都像你这么有钱吗？” 　　“呵呵，这倒并不总是。” 　　老头身披一件顺滑的紫色丝绸睡袍，站在巨大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波光粼粼的南山湖，以及无数小黑蚂蚁一样的人群，面露微笑道：“这南山湖公园，一开始就是因为我买下了南山和那座南山湖，然后才开发出来的，所以准确来说，不是因为我是开公园的所以才有钱，而是我本来就很有钱，只不过老了之后闲来没事才开个公园玩。” 　　“厉害！” 　　对于这个富豪老头的自我介绍，虽然心知对方只是梦境世界里的一个npc土著，但绅士菌仍然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对他说了声厉害。 　　“人活在世，有钱只是一方面，其实小兄弟你的厉害程度，也一点不下于我啊。” 　　老头伸手抚摸着落地窗玻璃，语气悠悠道：“这南山湖公园也开了有二十年了，我想想，新月之变前这座城市还叫安平市，那时候流行的一句话就是不登上南山看南山湖，就不算到过南山湖公园，只不过新月之变发生后，人们开始一个个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敢出门，我这南山湖公园也空旷了下来，说来也不怕让你们笑话，只有晚上看着那些游荡在公园里的怪物，老头我才会稍微感觉到一些人烟气儿……” 　　绅士菌和苏小小听到这里不由得面面相觑，两人都不太明白这老头到底是什么精神状态。 　　他不会是疯了吧？ 　　苏小小目光充满疑惑。 　　绅士菌摇了摇头，示意接着听下去。 　　“不过幸好啊，当时那种满城风雨，人人自危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老头目光充满回忆道：“新月教团，不知道小兄弟你们听过吗？” 　　“听过。” 　　绅士菌点了点头，城市地图上有个叫新月教堂的地方，而且那个残疾人青年的日记本里也提到过新月教的字眼。 　　“呵呵呵，是啊，居住在这座城市里面的人，又有谁是不知道新月教团的呢？”老头面露笑容，继续说道：“因为有新月教传播教义，大家对于月亮的恐惧才逐渐减弱下去，也不再害怕白天会有怪物闯出来了，最终形成了现在这种白天和夜晚的平衡，老头我的公园也算是重新喘过一口气来。” 　　“这个新月教团，他们的教义是什么？”绅士菌听到这里不由得疑惑问道。 　　“了解月神，崇拜月神，奉献月神。” 　　老头回过头，笑容充满了神秘兮兮的感觉：“先让大家了解月亮与月光的作用，可能会让人变成怪物，也可能会让人失去神智，然后再传播教义，变成怪物的人是因为身体无法承受月神的恩泽，失去神智的人是因为没有对月神的信仰，最后等到教徒的信仰心达到极致，再举行奉献仪式……” 　　“奉献仪式？” 　　绅士菌和苏小小闻言都皱起了眉头，这个词汇怎么听都有些……不太正常的邪教仪式感觉？ 　　老头也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所谓的奉献仪式，就是把一个信仰纯粹的教徒放到月光下面，如果他失去了神智，那就证明他信仰还不够纯洁，要被当众挖出心脏，放干血液，这样的不洁血肉是要作为月神贡品的，而如果他变成了怪物，那就证明他没有福分享受月神的恩泽，要成为新月教的教义神兽。” 　　“我靠！” 　　绅士菌听得眉头大皱，他直接怒骂出声道：“这个什么新月教团，还真特么不是东西啊，这不就是在送人去死吗？” 　　“你这么觉得吗？”老头笑眯眯看了他一眼：“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后来我改变了看法。” 　　“你也是这个什么狗屎邪教的信徒？”绅士菌瞬间露出警惕神情。 　　“当然不是。”老头微微摇头道：“不过如果我告诉你，他们教义里的一些办法，真的能够遏制那些怪物呢？” 　　刹那间…… 　　绅士菌回想起了昨天夜里，那场诡异而又热闹的南山湖公园夜市。 　　以及夜市里人群和商贩脸上戴着的面具。 　　“那些面具？” 　　“小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老头笑容灿烂道：“不过你说得也不算全对，准确来说应该是面具里的某些东西，让它具备了使变成怪物者能够恢复神智的效果。” 　　“怪物，能恢复神智？！” 　　绅士菌和苏小小都震惊了。 　　老头点点头，笑容不变道：“当然，既然人可以变成怪物，那种怪物又为何不能变回人类呢？前提是它们本就是由人类变成的那种怪物，呵呵呵呵……” 　　“可，可是……”苏小小也忍不住惊讶开口道：“已经变成怪物的人，又怎么能变回来呢？人又不是……不是机器，或者一个程序，哪能说变就变？” 　　“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新月教团也确实是做到了这种事情。” 　　“面具是，新月教团流出来的？”绅士菌瞬间抓住了话里的关键部分。 　　“没错，准确来说是我从新月教团手里交易过来的。”老头点点头说道。 　　然而绅士菌的关注重点却在交易上面：“交易？你用什么交易的？” 　　“新月教团在乎的是教义的推广，我承诺了所有戴上面具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虔诚信徒。” 　　“那些怪物也算是人？”绅士菌撇了撇嘴，表情充满不屑道。 　　“他们如果不算是人，那你们又算是什么呢？”老头笑呵呵说道：“昨天晚上，你们应该也是戴过面具的吧？” 　　“你……！” 　　绅士菌和苏小小同时瞪大了眼睛，老头则取出一副猴脸面具戴在脸上。 　　“是你？！！那个给我们面具的摊主！” 　　“呵呵呵，确实就是我。”老头声音充满得意道：“怎么样，面具戴起来还算舒适吧？” 　　“你到底，有什么居心？”绅士菌面露凝重之色，已经做好了随时暴起战斗的准备。 　　“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所有用心，都是为了能让南山湖公园变得更好。”老头摘下面具，转身目光望向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南山湖。 　　“你能明白那种每天晚上都要眼睁睁看着公园里遍地都是怪物的感觉吗？” 　　“所以你就让怪物拥有了堪比人类的智能？”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吗？” 　　老头摇头反问道：“是怪物还是人类，不就是取决于它们究竟有没有人类的感性情感和理性逻辑吗？而这两者，只要戴上面具就能够解决。” 　　“可是……怪物终究是怪物！”绅士菌还是紧皱着眉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你这样一个会意念移动物体的人，还有你旁边的那个月光战士计划成功塑造出来的月光战士，也有立场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听到老头的话，绅士菌瞬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而苏小小也一下子捏紧了手掌。 　　“别这么紧张嘛，小兄弟。” 　　老头仍然是笑呵呵的表情：“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在我看来，你们也同样非常厉害啊，呵呵呵呵……如果你们拥有和我一样的人脉与财力，自然会知道世界上绝大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我对你们的秘密也了解得一清二楚般，不过我仍然有不理解的地方，月光战士不害怕月亮也就罢了，可是你，小兄弟，你为什么也能不害怕月亮呢？” 　　“这句话，我还给你。” 　　绅士菌盯着老头缓缓眯起双眼。 　　“就你所说，面具只是能让怪物恢复神智，可是你看起来……” 　　“一点都不像怪物，对吗？” 　　老头再次笑了起来：“不知道小兄弟你好奇过没有，为什么晚上遍地都是的怪物，白天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呢？” 　　绅士菌听到这里，浑身都浮起一大层鸡皮疙瘩。 　　“你的意思是说……怪物白天就会变回人类？！” 　　“答案不就在小兄弟你眼前了吗？”老头伸开双手，从容微笑道：“你看看，我夜晚仍然具有理性，白天又会变回人类，那我跟人还有什么区别呢？” 　　“其他怪物……也都像你这样吗？” 　　绅士菌语气干涩道。 　　“当然，所有怪物都是这样的。” 　　“那失去神智的人呢？”绅士菌继续问道：“失去神智的人，白天也会重新变回正常人吗？” 　　“不，他们不会。”老头略微摇头道：“失去神智的人，就是永久的变成了一群迷茫者，他们只会无休止的游荡下去，然后……呵呵，这个我就不能再说下去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要卖关子吗？” 　　“这不是卖关子，而是我不能说，否则……”老头伸手向上指了指：“如果小兄弟当真好奇的话，可以自己接着往下调查调查，像小兄弟这么有本事的人，应该是能够接触到更上层的一些秘密吧？不过也有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呢，呵呵呵呵……” 　　老头的笑声让绅士菌陷入了沉默当中，苏小小也满腹疑惑的皱紧了眉头。 　　良久之后，他才继续问道：“那个光头保安……他说我惹了大祸？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把二位请来这里的原因了。” 　　老头走到餐桌旁边坐下，旁边立刻有女仆开始上菜。 　　“两位昨晚在公园里畅游，应该已经饿了才对，一根热狗肠估计是不够的，咱们连吃边聊吧。” 　　绅士菌和苏小小满腹心事走到餐桌另一边，女仆上的菜都是一些精美又营养，而且好消化的菜品。 　　老头拿起餐勺盛起一点白葡萄酒鹅肝酱，抿在嘴里，脸上露出舒缓表情。 　　等到他品尝完鹅肝酱才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所有血肉畸变的怪物都可以通过戴面具的方式回归正常人理智，有些怪物是不行的，所以新月教团也教会了我筛选的办法，那就是通过一种血祭的仪式。” 　　“又是血祭？” 　　绅士菌神情充满了厌恶，为了让一群可能杀人无算的怪物恢复成正常人，竟然要拿普通人去血祭……这实在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事情。 　　但是对于老头来说，他自己就是这一办法的受益群体，肯定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果不其然，紧接着老头就继续说道：“牺牲一小部分人，让大部分人受益，这就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前提是，受益的真的就是【人】呢。”绅士菌冷笑一声说道。 　　“这都不是重点。”老头毫不在意被他这么呛声，继续一边品尝着手工果酱一边说道：“重点是，只有经过筛选的怪物才能通过戴面具的方式恢复神智，但是恢复了神智的怪物，他们也有曾经的亲人和朋友，可他们的亲人朋友却不一定有资格能恢复神智，所以为了让他们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我只好为南山湖公园设立了一套规则……” 　　“必须要许可证明，才能在公园里售卖东西？”苏小小出声问道。 　　“没错。”老头略微颔首：“可是你们，你们却直接破坏了我设立的这套规则……” 　　“呵呵，为了怪物设立的规则，有什么必要让活人也去遵守吗？”绅士菌直接开口嘲讽道。 第六十章 挫败 　　“是怪物，还是活人，这有区别吗？” 　　老头笑着反问了一句，然后抿了口白葡萄酒：“你看，我之前也说过了，怪物和人类的区别只在于是否具备正常思考的能力，小兄弟还是看不透啊。” 　　“既然你真的把怪物当成人类来看，那为什么不告诉它们真相呢？”绅士菌仍然摇头嗤笑道：“人类可是都有知情权的，对吧，如果你把事情说清楚，我想也没有谁会成天想着捣乱吧？” 　　“知情权吗……真是很久没听过的一个词了。”老头摇了摇头，继续道：“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啊，就像刚才我对你有所隐瞒一般，有些事情，没有达到相应的层次和高度，那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的，所以我也不可能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对那些幸运儿们和盘托出。” 　　“呸，资本家嘴脸。”绅士菌撇着嘴啐了一声。 　　“资本家？这个词也同样是好久没有听到过了呢。” 　　老头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我为公园设立了规矩，明面上是只有拿到许可证的人才能在公园里售卖商品，实则却是只有能恢复正常理智的幸运儿才能够从我这里得到面具，但是啊，总有些人是不知足的，他们想要让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得到面具，重新做回正常人，不用再在晚上变成怪物，可没有资格就是没有资格……你说，那些人面对这种情况，又会怎么办呢？” 　　“想方设法的得到这个资格？”苏小小说着忽然面露恍然之色：“所以他们也会千方百计的，想要破坏你定下的规矩？” 　　“没错，就是这样了。”老头点了点头，语气感慨道：“可是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就算破坏了我的规矩，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也不可能变回正常人，没资格的人永远没资格，这样的绝望之下，你们敢想象将会发生多大的动乱吗？老头子我千辛万苦维护的，公园的和平，也就会被破坏啦。” 　　说到最后，老头话音一顿。 　　“而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位害的呢。” 　　“关我什么……” 　　绅士菌面色毫不在意，正准备说关他什么事，然而紧接着他却面色一滞。 　　“小花？” 　　“啊，当然了，她就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挑选出来的棋子。”老头放下酒杯，在旁边女仆的伺候下擦了擦嘴，继续说道：“那些人啊……那些人，他们千方百计的想破坏我立下的规矩，让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也都得到能拥有许可证明，也就是从我这里得到面具的资格，而怎么样才能破坏我的规矩呢？” 　　绅士菌和苏小小都不说话了，两人面色都有些难看。 　　“答案很简单，”老头盯着他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下去：“只要让没有许可证明的人来公园里卖东西就可以了。” 　　“规矩这种东西，只有认可者和遵守者都是大部分时才有用，如果遵守者和认可者减少到一定程度，那规矩就等同于没有一样。” 　　老头的话音落下，好似惊雷般，在绅士菌和苏小小心头轰然炸响。 　　“所以你们，还有你们的那位小花朋友，都是昨夜那群面具人当中某些极端分子和不理智分子的局内棋子呢。” 　　棋子…… 　　绅士菌面色微微发白。 　　而老头的话还没说完，他从餐桌旁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房间落地窗前，目光看向高空。 　　那里，有一个彩色气球正在缓缓飘飞着…… 　　“小兄弟，你和小花说的话，其实挺有意思的。” 　　“什么？” 　　绅士菌有些没听懂。 　　老头见状也不卖关子，目光盯着那个越飞越高的气球，继续说道：“你希望，她能够像放飞出去的气球一般，无拘无束的自由飞翔，这确实挺好的，不过关于气球呢，如果飞得太高的话，可是会爆炸的呢……” 　　随着老头的话音。 　　高空之上，正在飘飞着的气球忽然爆炸破碎，一层薄薄的气球皮掉落下来，速度不快不慢，刚好划过窗前时能让绅士菌和苏小小清晰看到。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绅士菌内心有种不妙的感觉，于是皱眉追问道。 　　“意思不是很简单吗？” 　　老头从落地窗前转回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转而变得平静起来。 　　“想要破坏规矩的那些人，本身当然也是非常不遵守规矩的，一个不遵守规矩的人，又谈何能有道德感呢？虽然我的面具能让他们拥有正常人的理智，但身为怪物残暴嗜血的一面却也不会消失，你们的那位小花朋友，在没有达成他们的目的之前还能够幸免于难，是因为她尚且有几分利用价值，但利用价值榨取干净之后，她仅剩的用处也就只有……成为他们发泄怪物欲望的工具了。” 　　老头的话，让绅士菌和苏小小两人都顿时如遭雷击。 　　“你……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没错。”面对绅士菌的责问，老头点了点头。 　　“你早就知道！却不阻止我！你……你……！” 　　“别这么看着我。” 　　老头微微摇头，房间里十几位保镖都包围了过来。 　　“这是你们的决定，小兄弟，我没有干涉你们选择的权利，就算我可以提前提醒你们，但我又为什么要那样做？人总归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的，不是吗？” 　　“可是，你的公园，规矩不也已经被破坏了吗？”绅士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说得没错，你们的选择导致了小花的不幸，同时也让我辛苦维持的公园和平被破坏。”老头目光平淡落在绅士菌和苏小小身上：“所以，你们不仅要为小花的不幸而背负罪孽，还要替我重新维持好公园的规矩，这是你们的责任，不是吗？” 　　“我拒绝！” 　　绅士菌几乎是咆哮般吼出了这句话。 　　但老头只是抿嘴一笑：“别这么冲动嘛，小兄弟，成年人都是要学会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和行为去承担后果，并且担负起责任的，你说对吗？” 　　“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说了一大通道理，是在嘲笑我们吗？”绅士菌没有回答老头的话，而是目光冰冷注视着他。 　　“嘲笑？我已经过了喜欢看别人出丑的年龄了，小兄弟。”老头略微摇头，道：“叫你们过来呢，有三个目的，第一是请你们吃顿饭，第二是告诉清楚你们应该承担的责任，第三嘛……其实我对你们一直都挺有兴趣的，所以想面对面亲眼见见你们。” 　　“你的目的现在达到了。” 　　绅士菌面色冰冷站起身来，“要我怎么做，直接点说吧。” 　　“好！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 　　老头笑着招了招手，旁边立刻有保镖送过来一个银色手提箱。 　　“这里面装着的是南山湖公园里面被怪物割据的情况，绿色部分是遵守规矩的好人，红色越深，那一块的人就越不遵守规矩……今晚就拜托你们把绿色以外的区域全都清理一遍吧。” 　　“这些，都是和你一样的怪物变成的人吧？”绅士菌冷笑看着他问道：“你要我全杀了？” 　　“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们跟老头我可不算是同一个种族的人类呢，充其量，只算是披着人皮的怪物罢了。”老头摇头笑道：“更何况，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竟然想要破坏老头我的规矩，破坏我千辛万苦守护下来的南山湖公园和平，那便是全都杀了又如何？哦对了……小花那件事，幕后之人也在红色区域里面唷。” 　　听到老头最后一句话，绅士菌冷着脸直接夺过手提箱，然后转身就往房间外面走去。 　　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拦在前面不让他走，老头还没来得及发话让他们放人，绅士菌的身影便直接原地消失。 　　两个保镖失去他的行踪，不由得左右张望起来，而就在他们扭开头的瞬间，绅士菌再次出现在刚才消失的位置，一杆银灰长枪当做棍子狠狠抡在两人的膝盖之上。 　　咔嚓两声！ 　　两个保镖满脸痛苦的抱着膝盖倒在地上，绅士菌直接抬脚跨过他们，手里轻轻一松，长枪瞬间消失。 　　在他身后，老头看着这一幕，双眼不由得微微眯起。 　　“阿小，走了。” 　　“啊……哦哦，来了来了！” 　　苏小小赶紧迈步跟上绅士菌的背影。 　　两人前后离开房间，房门刚关上，绅士菌脸上的表情就立刻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之感， 　　“阿胜，你还好吧？” 　　苏小小目光担忧的看着他：“小花她的事情……” 　　“我没事。” 　　绅士菌背靠在走廊墙壁上，双手捂住脸颊用力搓揉起来。 　　当他放下手掌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不过眼眶略微还有些泛红。 　　虽然他一直都把梦境世界里的人当成是土著npc，但是小花的不幸遭遇，仍然让他不可自控的陷入了难受当中。 　　那个抓着一大把气球辛苦售卖的小女孩，明明不久前才满脸笑嘻嘻的跟自己告别，结果现在却被人告知，那一告别竟然已经是永别了。 　　绅士菌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告诉她哭泣的人，最终只会变得更加不幸，所以最后她是笑着和自己告别的。 　　明明是笑着的……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但是眼前却是小花最后笑容灿烂的面颊。 　　…… 　　七月十三。 　　中元鬼节前夕，一场盛大的祭祖典礼在青山县境内开始操办起来。 　　几位面容沧桑的族老，被知府县尊与土豪乡绅们簇拥围绕着，登上了宗族祠堂高台，下方是无数身着汗衫的赤膊力夫们，正在为搬运各种桌椅器具而来回奔走着。 　　青山县坊市街道之间，一桌又一桌的流水宴席首尾相接，每十桌就会有一个露天小棚搭建起来，棚子下面是头戴白布的厨子和厨娘，一堆帮厨小工烧水的烧水，切菜的切菜，锅碗瓢盆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各种菜肴流水线般被送上宴席餐桌。 　　“如此繁荣昌盛的人间烟火气……真是好一番盛世图景。” 　　书生随便走到一桌宴席餐桌旁坐下，他手臂戴着一块青色布巾，代表着他已经去宗族祠堂为青山县的列祖列宗上奉过香火了，所以倒也没人把他拦下来。 　　“这位书生小哥说得好啊，有大夏盛世，才有咱们青山县每年一次的祭祖盛典！来，我敬你一杯！” 　　同桌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端起酒杯朝他敬了一下，然后一仰头就干了酒水。 　　书生见状也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和他喝过的那些玉液琼浆相比起来，这酒的滋味略有些淡口，但倒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农家米酒，甘冽爽口。”喝过一口酒，他如此评价道。 　　“哎呀呀，小公子这么评价，老娘脸都要红了嘞！” 　　就在书生评价之时，坐在他旁边相隔两个位置上的花袄乡妇粗着嗓门说道。 　　“哈哈哈哈……刘寡妇，你也就这一手酿酒的手艺厉害了！” 　　之前那个壮汉砰砰的拍着桌子笑道，伸手夹起一筷子肉菜送入口中大嚼起来。 　　书生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被称作刘寡妇的乡妇，没想到外貌这般粗犷的妇人，竟然能酿出口味如此清甜的酒水。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倒是我以貌取人了。” 　　书生暗自忖思道，端起一杯酒水，自罚饮下。 　　虽然农家酒水较为淡口，但那种清甜芬芳的回甘，却是非常适合佐饭饮用。 　　一连喝下两杯，书生也忍不住动筷，夹起一片凉切猪耳，送入嘴里细细咀嚼品味起来。 　　如此热闹喧天的宴席，从青山县一头摆到另一头，万人齐聚的烟火气息汇集在青山县上空，逐渐形成一条似真似幻般的淡青游龙。 　　“好哇！当真是好极了！” 　　青山县另一边的某处老宅当中，一口大红油漆的棺材摆在堂内，棺材板此刻已经略微敞开了一道缝隙，白骨手掌从缝隙内探出，手指骨节紧紧抓在棺材边缘。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阴翳的老者，手持漆黑法剑站在棺材前方，抬头看向青山县上空的淡青色游龙，目光当中满是欣喜神色。 第六十一章 成长 　　南山湖公园。 　　绅士菌呆坐在长椅上，看着湖面的粼粼波光，他挫败的神色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平静起来。 　　虽然平静，但苏小小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压抑气息。 　　“阿胜……” 　　夕阳斜垂到湖面时，她终于忍不住面色担忧出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啊，我没事。” 　　绅士菌微微摇头，但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苏小小怎么都不觉得他像是没事人一样。 　　“准备一下吧。” 　　绅士菌挥手拉出仓库列表，T1紧身作战服瞬间包裹在他身上，穿刺公也出现在他背后的枪套当中，第三次购买的绝迹装甲也已经植入体内，随时都可以从他体表浮现出来。 　　夕阳缓缓沉下湖面，一个戴着猴脸面具的商贩从公园门口出现。 　　“小兄弟，看起来杀气腾腾啊？” 　　知道猴脸面具商贩就是园长，绅士菌丝毫跟他交谈的欲望都没有，一张白马面具出现在他手中，缓缓戴上脸颊之后，双眼窟窿里露出来的是一双冰冷疯狂的目光。 　　“咚！咚！咚！咚！……” 　　公园中央的钟楼开始敲响，一道道面具人形从公园入口出现。 　　他们没有在意戴着白马面具的绅士菌和百灵鸟面具的苏小小，而绅士菌则是打开银色手提箱，目光看向手提箱里的那张地图。 　　公园入口区域，是一片浅绿色。 　　然后越往里面深入，颜色越深，直到经过三分之一位置时，深绿色变成了浅浅的绯红。 　　“就是这里了……” 　　绅士菌带着苏小小走到对应区域，四周都是毫无所察的面具人，他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动手吧，全杀了。” 　　苏小小闻言诧异扭过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绅士菌如此冷酷的语气，甚至都让她感觉到有些陌生。 　　而绅士菌却没有等她，伸手拔出背后枪套里的穿刺公长枪，脚下用力一踏，数百公斤力量像是炸弹般轰然爆开，带来的强劲推动力让他整个人都化身为一道黑影。 　　呜！！ 　　——啪！ 　　半空当中，银灰色枪身横扫而过，落在一个正在售卖陶瓷玩偶的面具摊贩头部，咔嚓一声，它的面具连带面具之下那张脸颊所在的颅骨，全都被劈砍成了碎片！ 　　“第一头。” 　　突然出现的异变让周围其他面具人全都呆愣住了，而绅士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随即就重新拔起长枪，冲向旁边的下一个面具商贩。 　　“你他妈疯了啊？！” 　　面对眼神冷酷急速冲来的绅士菌，以及他全力挥舞的穿刺公长枪，商贩惊声尖叫的同时一下子掀翻了小摊，衣服下面撕拉撕拉几声，直接钻出来三对蜘蛛关节的长腿。 　　“竟然想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你！” 　　商贩蛛腿横飞，铿锵一声拦住穿刺公长枪，无数火花瞬间崩裂而出，然后他剩下的几条蛛腿全都狠狠刺向绅士菌所在的位置。 　　“果然是怪物……” 　　绅士菌嘴里轻声呢喃，下一刻，他身影凭空消失，五根蛛腿全部刺空。 　　“我踏马……见鬼了吗？人呢？！” 　　就在商贩扭转着脑袋寻找绅士菌踪迹之时，一阵剧痛突然从他的蛛腿上传来。 　　回过头定睛一看，绅士菌重新出现在刚才消失的位置，那五根蜘蛛腿全都从关节部位被他奋力踩断，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看起来既不协调，又可笑滑稽。 　　“你……你这是什么能力？” 　　商贩的这句话，成为了他的遗言。 　　绅士菌脚下奋力发足，手中长枪一个直刺猛捅，噗嗤一声，尖锐前端便深深刺入商贩的胸膛中央。 　　噗嗤……噗嗤…… 　　墨绿色黏稠血液顺着穿刺公中空的枪管流淌而出，商贩面具下的双眼迅速失去神采，而绅士菌则一把拔出枪尖，站在原地仰头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曹！老五弟被这个疯子杀了？” 　　“杀了他，杀了他！还有那个女的！” 　　“别让这两个疯子跑了！” 　　四周面具商贩越来越多，苏小小面色紧张靠在绅士菌旁边，浑身已经开始溢散出淡白寒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撕拉几声从她身旁传来。 　　当她转过头时，整个人都已经被惊住了。 　　“阿胜……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绅士菌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穿刺公长枪也拖拉在地上，然而他背后，八根四对蜘蛛腿般细长且锋利的节肢刺破衣服伸展了出来。 　　“是死国权能。” 　　绅士菌语气淡淡说道，一根锋利蜘蛛腿伸到他眼前，穿刺公长枪轻轻敲上去，立刻发出铿锵的金属声响。 　　看着蜘蛛腿的优秀硬度，绅士菌继续说道：“这个能力，或许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更加厉害许多。” 　　“厉害……是厉害，可……” 　　苏小小看着绅士菌此刻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形态，嘴里有话想说，却感觉自己怎么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事情，先解决眼前的这些垃圾，之后再慢慢细说吧。” 　　绅士菌提起穿刺公长枪，身后八根锋利蜘蛛腿像是长矛般伸展张开，尖端直指向前方的一大群面具商贩。 　　下一刻，他沉声喊道：“动手！” 　　一场腥风血雨，在琥珀月色下缓缓拉开。 　　无数断肢残骸铺满了公园地面，五颜六色的血液仿佛染料般到处流淌，随处可见混杂着血液的冰碴，还有身体残缺一半以上的凄惨尸体，各种破碎面具更是为这样一幕场景更加增添了几分邪意与荒诞不经。 　　绅士菌浑身作战服都被血液浇透了一遍，当然，这些血液并不是他的。 　　苏小小状态稍微要好一些，她能凝聚出冰甲阻挡飞溅的血珠，不过频繁使用能力，仍然让她神情充满了疲惫。 　　“嗬……嗬嗬……” 　　地上一个被割断三分之二喉咙的怪物商贩还在艰难喘息着，该说它不愧是怪物吗？这等生命力，着实远超普通人类，哪怕血都要流干了，还没有彻底的一命呜呼。 　　咔嚓，咔嚓…… 　　绅士菌脚底踩着血液冰碴，一步步走到对方身前，脚尖轻轻一踢，让它沾满血迹的头颅正面朝上，能够看到月色，当然……也能够看到自己。 　　“嗬嗬嗬……” 　　怪物商贩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它微张着嘴唇努力想要喘息，可是几乎被斩首的伤势，哪怕以它强大的生命力也完全是回天乏术，死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绅士菌低头看着怪物商贩的脸颊，它长了一副漆黑猿猴脸的样子，“今天你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儿，被你们的怪物同伙掳回来吗？她的名字叫小花。” 　　听到小花这个名字，怪物商贩眼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目光，但他随即却目露嘲笑看着绅士菌，似乎在说“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呢”一样。 　　“不说没关系，只要你知道就行了。” 　　绅士菌随手把穿刺公长枪插在身旁的地面上，青石砖地面，咔嚓一声就像是捅豆腐般被他刺了进去。 　　“只要你知道，我就有办法从你脑子里把这件事情的情况给撬出来。” 　　绅士菌边说边抬脚踩在怪物商贩脑袋上，迫使他正脸朝上直视着自己。 　　然后，一根细长蜘蛛腿从他背后垂落下来，泛着漆黑金属光泽的蛛腿尖端缓慢点落在怪物商贩眼球上方不足一厘米的位置。 　　“看清楚我的脸，这是杀了你的人的样子。” 　　绅士菌抬手摘下白马面具，琥珀月色之下，他满脸都是疯狂而狰狞的表情，失去面具对于性格与情绪的偏执加固作用，他语气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记住你爹长什么样子，下辈子寻仇别找错了对象！如果npc也有转世轮回的话，呵呵……” 　　下一刻，蜘蛛腿狠狠往下一刺！ 　　空气里又多了一抹血腥气息…… 　　至此，整个公园里红色区域的怪物商贩都被他和苏小小屠杀一空，而剩下绿色区域的面具商贩们，则纷纷胆战心惊的远远注视着这边。 　　绅士菌闭上双眼，死国权能启动，长方体空间当中，猿猴脸怪物被撕扯破碎变成无数细微颗粒，成千上万的记忆画面残片迅速闪过，像是开了上万倍加速的电影胶卷一般。 　　片刻后，绅士菌再次睁开眼睛，旁边苏小小立刻面露关切道：“阿胜，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绅士菌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迈步走向遍地尸体残骸当中的某一辆烤肉推车。 　　走到烤肉推车近前时，他眼中不忍之色几乎已经不可抑制，面部表情也浮现出浓重的哀伤，心绞般的刺痛让他完全无法接着做出后续揭开烤肉炉盖子的动作。 　　他手中再次拿起白马面具，轻轻覆盖在了脸上。 　　刹那间，绅士菌眼神重新变得冰冷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缓慢伸手抓住烤肉炉的盖子。 　　下一刻…… 　　烤肉炉盖被打开，里面是一具被烤得金黄喷香、并且已经削掉了好几处部位皮肉的，正在刺啦刺啦滴落着蜜烤油脂的，人类女孩尸体。 　　看她外形大小，年龄应该在十来岁左右…… 　　咔嚓——！ 　　苏小小脚下，一层厚厚冰壳瞬间蔓延出去数米范围。 　　不需要问，她也已经知道了这个被烤制成食物的女孩，其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气球……” 　　绅士菌站在前面，目光盯着烤肉炉里面缓缓旋转的烤肉柱子，以及被烤肉柱子贯穿脊背，娇小身体烤制成蜷缩姿态的女孩，一滴泪光从白马面具内部闪过。 　　“我都买下来了哦，小花。” 　　琥珀月色之下，血腥公园湖畔。 　　绅士菌与苏小小一动不动伫立原地，两人都久久不再发一语。 　　…… 　　“苍天！召来！” 　　白须老道神色阴狠而又癫狂，他左手手腕已经被割开了一道狰狞伤口，暗红血液仿佛不要钱般挥洒在地面，将复杂阵法也染成暗红。 　　“魂兮！归来！” 　　老道脚踏着奇特的步伐，动作有些像跳大神，但又有些像设坛作法的正统道士，他一边绕着宅院来回跳动，一边用力挥舞起右手所持的漆黑法剑。 　　“吉时已到，青龙归位！万人为基，注我法躯！” 　　老道披头散发，状若癫狂般的竭力发出嘶吼，同时狠狠挥下手里所持的漆黑法剑。 　　轰隆隆！ 　　白起生惊雷！ 　　一道若有若无般的青气缓缓脱离青山县高空，像是受到某种接引般，径直飘向老道所在的深宅大院。 　　咯吱咯吱咯吱—— 　　老道身后，大红色棺材里面不断传来骨骼与棺材内壁的摩擦声，抓在棺材边缘的骨掌更是五指用力抠挠起来。 　　“呵呵呵呵，感觉不甘心了吗，青山道人？” 　　老道侧头一瞥棺材缝隙里不断往外狂涌的漆黑阴气，脸上露出个狠辣笑容，然后左手猛然一甩，手腕血液立刻噗嗤嗤溅落在棺材盖上。 　　咚！ 　　棺材里的尸骸仿佛遭受到什么重击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动静，就连紧紧抠在棺材边缘的骨掌也逐渐松弛下去。 　　吼——！ 　　宅院之上的半空，一道隐隐约约的龙吼声传来，老道抬头一看，青气已经距离地面不过百米，他脸上顿时露出更加喜不自禁的神色。 　　“以万人祭拜的愿力和生机凝聚出青山县之龙脉，然后每年在中元鬼节的节骨眼上通过祭祖仪式引导这一缕龙气沉入地底，方可以镇压青山县所在的鬼门关关隘…… 　　青山道人，你不愧是千年前的正道魁首，不过可惜的是，千年后却被我鬼老三看破了你的阵眼，现在你这前人留下的遗泽，理应就要由我这后人来享用了，呵呵呵呵！” 　　鬼老三抬头注视着已经快要落到宅院顶部的淡青色龙气，目光当中，贪婪之色完全不加掩饰。 　　哐哐！ 　　哐哐哐！ 　　在他身后，大红棺材里青山道人的白骨遗骸纵然已经不再动弹，但无数漆黑阴气仍然还在继续狂涌而出，整个棺材都轻微摇晃抖动起来。 　　“嗯？还不老实？” 　　鬼老三回头看着晃动不已的大红棺材，却没发现一道红衣倩影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宅院的房顶。 第六十二章 他，冲了上去…… 落泪 　　青山县宗族祠堂内。 　　陈默被一大群士豪乡绅包围在当中，玛丽·麦克白作为衙门捕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这一群人挨个给青山县的列祖列宗上香，轮到陈默的时候，他简单往香炉里插了一柱清香，也没鞠躬也不拜礼，旁边就有一大群人开始啪啪啪的热烈鼓掌。 　　鼓掌的人群里面，青山县县尊和三代故老都赫然在列，其他各路士农工商阶级的领头羊级别人物也全部都在拼了命的拍巴掌和叫好，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和身穿锦缎的富豪老爷们站在一块，叫好卖力得脸都红了。 　　玛丽看着眼前这浮夸又离谱的一幕，忍不住在陈默走到自己身边时低声朝他问道：“你到底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这么讨好你？” 　　“你说他们啊？” 　　陈默接过一旁侍女递给自己的温热湿毛巾，略微擦了擦手又把毛巾还给她，接着说道：“只是稍微花了点小钱而已。” 　　“花钱？花钱就能让他们这样？”玛丽满脸不信，摇头说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差钱的人！” 　　“是不差钱，不过得看跟谁比，也要看能不能把钱用到合适的地方去。”陈默面露微笑，语气高深又神秘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卖关子啊！” 　　看着玛丽好奇到不行的样子，他微微摇头，揭开了谜底：“你看青山县的县尊，他其实是缺钱的。” 　　“这怎么可能？”玛丽接话道：“县尊大人心系百姓，而且是出了名的廉洁公正、两袖清风，这在整个青山县都深受大家好评，别说以县尊大人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需要钱财这等俗物，就算他需要钱，而你又刚好可以送很多钱给他，但想让县尊大人像现在这么讨好你，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是一位很有风骨的人！” 　　“你对他的评价还真是挺高的嘞？”陈默诧异的看了眼玛丽，本来以为她西方人的观念，应该很难融入东方价值观的梦境世界当中，尤其还是古代东方背景的世界，谁知道她不仅融入得很好，甚至还对梦境世界里的人产生了价值认同？ 　　“尊重一位有风骨有气节，所做之事也值得被尊重的人，这很奇怪吗？”玛丽·麦克白疑惑反问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算了。” 　　陈默放弃了想要跟她说清楚东西方文化差异问题的打算，毕竟就结果论而言，玛丽能够适应并且融入得了古代东方的梦境世界，这其实算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也没什么好多加争辩的。 　　“青山县的县尊，你刚才说他有风骨和气节，这是对的，不过他也确实缺钱，而且还是缺很多钱。”陈默目光看向正在继续主持着祭祖大典的青山县县尊，轻声开口道：“就像你所说，如果只是直接给他钱的话，哪怕给得再多，也不可能让他放下风骨来示弱讨好于我，所以这就涉及到如何将给他的钱用到合适的点位上去了。” 　　“点位？”玛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点位？” 　　“是人，都会有弱点的，这个弱点可能存在于各个不同的位置上，而找到这个弱点，就是找到了能够降服住对方的点位。”陈默微笑说道：“青山县县尊，这样一位两袖清风，一生廉洁，而且还心系百姓的风骨高洁之人，他的点位，恰好就在他最无懈可击的地方。” 　　“我听不明白……”玛丽微微皱起眉头道。 　　“以你的年龄，待人接物的嗅觉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听不明白也正常。”陈默话音稍顿，随即又继续说道：“两袖清风，一生廉洁，这样的性格看似是刚正不阿，无懈可击的，但这也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正是因为他的廉洁，所以他在朝廷上肯定也很难站得住脚跟，青山县是大县，发展基建是需要很多钱的，如果不是很难在朝廷上申请到经费，你觉得青山县又何必千方百计的搞出个什么三绝出来？不就是为了吸引外地人来旅游消费吗，这一切都是为了钱，所以我说他其实是很缺钱的。” 　　基建…… 　　陈默这么一说，玛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所以你说的给钱，意思就是……” 　　“啊，没错，我投了很多钱给青山县，支持开挖运河水渠，每个乡里都保证能有一座学堂，光是在这上面就花了三亿白银吧，而且我还承诺后续不够可以再追加。”陈默抿嘴一笑，凭亿近人的气质立刻散发出来。 　　“三亿……” 　　玛丽直接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了。 　　虽然是三亿白银，但换成黄金也很多了，如果把这些钱财全都换成梦境世界流通的银币的话，那得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啊？ 　　“开挖运河水渠，这可是国家级别的巨大投资，而且也是绝对有利于当地民生，甚至是可以福泽后续百千世的重要工程，助建学堂也是同样，你们县尊太穷，就算把他榨干也拿不出这个钱来，但我可以，而以他心系百姓的性格，你觉得对于我这样一位出钱开挖运河以及帮助修建学堂的大善人，他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呢？别说只是现在讨好我，就算我想要今晚就亲临他闺中女儿的芳泽，他也绝对会设宴欢迎于我。” 　　听到陈默这么说，玛丽有些不太高兴，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县尊大人会这样做的概率，其实并不算低？ 　　毕竟那可是三亿白银啊…… 　　大夏国库一年能入账三亿白银吗？ 　　而且还全部投在水利工程与助学工程上，都是福泽后世苍生的大好事。 　　哪怕像青山县尊这么性情刚正，风骨廉洁的人，恐怕也要不得不拜倒在金钱与大义的双重攻势之下。 　　“怎么样，现在想明白了吧？”陈默继续笑着说道：“青山县尊是这样，其他人也都是这样，就像他旁边的三代族老，虽然这老头已经近乎于无欲无求了，但老头的废物儿子想守住家产却是不容易，我出面让县尊给他作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侵占了他儿子的家产，这老头立刻就恨不得把我当祖宗给供起来，呵呵呵……” 　　“你这……” 　　玛丽看着陈默一脸得意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异世界的神明大人，玩弄起人类的心计来，竟然也是如此的纯熟……她感觉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对方了。 　　“还有其他人，你看那边。”陈默指了指正在摇头晃脑念诵着族经的一个举人，“他已经连着落榜两次了，明明文采已经到位，还是考不上贡士，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明白陈默在这方面估计也是高手，玛丽索性直接发挥不懂就问的风格，摇头问道。 　　“当然是因为关系没有打通啊。”陈默轻轻一笑说道：“会试跟乡试不同，他不认识主考官，审题的先生更是跟他八竿子关系都打不着，虽然他也给考官塞过钱，但其他塞钱的人更多，而且还是有关系有背景的那种，贡士总共也就那么点人，哪能轮得到他头上？” 　　“啊……怎么这样？” 　　玛丽还不太清楚古代东方的科举弊病，这下子可是真的被陈默给好好开了一次眼界，上了一课。 　　“所以啊，我就给了他一个保证。”陈默继续说道：“下次他再去参加会试，只要他文采才情过关，我保证他考到第几名，结果就是第几名。” 　　“你怎么做到……”玛丽话刚出口，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这家伙三亿白银都能说掏就掏，其他还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她话已经问出一大半，陈默当然也给出了回答：“答案很简单啊，我也去贿赂了一下主考官，下次会试的主考官和审题先生，我一人塞了五十万两白银，对于会试来说，这个数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说到后面，陈默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你是没有看到，我承诺他下次一定会考到多少名次就是多少名次的时候，他都差点跪下来叫我干爹了。” 　　“干爹？” 　　玛丽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她知道陈默的真实年龄肯定比看起来的二十出头要大很多很多，毕竟神明这种存在，长生不死那是最基本的，但至少他看起来确实就只有二十出头而已，那一脸的胶原蛋白，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五。 　　可是举人老爷呢？ 　　三十多岁将近四十了吧？ 　　玛丽稍微想象了一下：一个快四十岁、浑身文绉绉书生气、长相也是干干瘦瘦的中年男人，跪下来管另外一个刚二十岁出头，身躯雄伟高大，长相更是年轻得都够给他当儿子的人叫干爹…… 　　简直不要这么搞笑好吧？ 　　“其他人，我也都是逐一给够了好处，农民我就给土地，商人我就送生意，工匠我给他们直接投资建工坊，建集市，让县尊出条保护各个阶级利益的证明，然后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虽然他们不知道我是神明，但是他们绝对比敬神更加敬我。” 　　陈默说完一伸手：“渴了。” 　　“公子，这是新泡的桂花蜂蜜水，请品尝一下吧？” 　　一双纤纤素手立刻捧着陶瓷小杯递了过来。 　　杯子里面，香甜的蜂蜜水温热得恰到好处，陈默喝过一口，看着递过来蜂蜜水的侍女，随口问道：“你是哪家老爷叫来的？” 　　“回禀公子，是南坊市的蔡旭鲲，蔡老爷。” 　　侍女低眉顺眼，语气柔柔弱弱道。 　　“知道了，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陈默摆摆手让侍女退下，目光看向表情复杂的玛丽，呵呵笑道：“怎么样，古代东方的这种人际网络与实际利益分配之间的关系，很厉害吧？” 　　玛丽扭开头没说话，不过她心里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虽然陈默花的那些银两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仅仅只是花了这么一些钱，就得到了远超金钱意义上的东西，这种手段，当真是无比犀利恐怖的。 　　就像他刚才所说那般…… 　　在青山县，他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头顶上的那片青天，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位真神，但是其他人对他的敬畏却已经达到，甚至是超越了神明的程度。 　　“好了，这边的事情结束，现在我带你再去另一边看看其他好戏。” 　　“什么？” 　　玛丽有些好奇的看着陈默，而他只是神秘的笑了笑，随即便屏退身边围绕着的侍女和护卫们，带着玛丽离开了宗族祠堂。 　　看到陈默与玛丽离开，而且还驱散了侍女和护卫，祠堂里的其他人纷纷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成年人都懂的笑容。 　　“少年得志，当真是风流倜傥啊……” 　　青山县尊如此抚须微笑道。 　　“正是，正是。”周围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青山县的另一边。 　　一处深宅老院之外，玛丽动作灵活的蹿身登上宅院屋顶。 　　看着半空逐渐下降的青气游龙，她眼前一道金色游戏提示骤然跳出。 　　【神话任务：千年道运之争，第一阶段已开启，请寻找并加入大夏国任意一方仙道或者魔道势力，开启下一阶段任务！】 　　“千年道运之争？”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任务提示，以及提示当中完全陌生的词汇，玛丽不由得有些疑惑失神，脚下踩着的瓦片发出咔嚓一声。 　　“谁？！” 　　下一刻，宅院里面的白发老道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都瞬间紧张起来，他抬起头目光直接看向宅院房顶，与回过神来的玛丽四目相对。 　　“嗯？凡人武夫？而且还是个女人？” 　　老道面露不屑，不过看到玛丽身上穿着的大红色衙门官服，他目光深处还是略微闪过一丝忌惮。 　　“朝廷之人，杀了倒是事小，只怕惹得朝廷派出那些仙门供奉，又会横生出许多波折啊……” 　　正巧这时候游龙青气已经彻底垂落到宅院之内，白发老道掏出一个澄黄葫芦，青气立刻被他收入葫芦当中。 　　“哈哈，大功已成！老道去也！” 　　把葫芦塞到怀里，老道也不管房顶的红衣女子了，直接从正门方向破门而出，然后他看着站在宅院外面的华服青年，本就面容阴翳的脸上怒色瞬间涌起。 　　“竟然还有人接应？不过这次总不是朝廷的人了，那便给老道去死吧！” 　　话音落毕，他直接拔出漆黑法剑，身形化作道道残影，朝着前方的华服青年冲了上去…… 第六十三章 挨打了还笑的人，要么城府挺深，要么玩挺变态 　　“我靠？” 　　陈默看着疾冲而来的这个老头，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老道当然也看到了他的面色惊讶，但老道只是冷冷一笑，脚下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小子，要怪就怪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死来吧！” 　　冲到陈默面前时，老道笑容狰狞，手中漆黑法剑直直劈砍向他头顶。 　　下一刻…… 　　砰！ 　　老道整个人像是烂番茄一样直接炸成遍地红汤，陈默摇了摇头，找死的人不多见，找死还要赶着跑的人当然就更少了，没想到在自己创造出来的梦境世界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葩，真是……让他充分的见识到了物种多样性啊。 　　“陈……！” 　　玛丽跳下房顶，本来还在朝这边跑过来，不过她刚跑到一半，就看见白须老道直接当场炸开，变成满地红通通马赛克的场景，然后她脚步也停下来了，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怎么，吓到你了？”陈默侧头看了她一眼。 　　“不，不是……” 　　玛丽摇了摇头，她只是感觉有些愕然，毕竟虽然一直都知道陈默是神灵的身份，但他很少在自己面前显露出直观的厉害之处，所以玛丽几乎都快要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来对待了。 　　但眼前这一幕，却让玛丽瞬间明白过来…… 　　神，终究是神。 　　再怎么低调，那也只是一层伪装。 　　“好啦，看你这样子不就是被吓到了吗？还说什么不是。”陈默摇摇头，伸手一抓，老道那个黄澄澄的葫芦就飞到了他手里。 　　“这里面装着青山县的一道龙气，你要不要？” 　　“龙气？”玛丽看着葫芦，满头都是雾水：“什么是，呃……龙气？” 　　“你可以理解成运势啊，命道之类的东西。”陈默缓声解释道。 　　“命道……那又是什么？” 　　玛丽仍然满头雾水，她别说理解，连听都没听过这些词儿。 　　“这么跟你说吧。”陈默晃了晃葫芦，打比方道：“比如说你中年会发财，这就是你的命道，我截取你的这份运势之后，你中年就发不了财了，而我则会得到与你中年发财一样的好运。” 　　“这……这不就是强盗行为吗？” 　　玛丽赶紧用力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快点把这个……这个龙气还给青山县吧，刚才那人要青山县的运势干什么？” 　　“他啊，他想靠这一道龙气，练成法身呢。”陈默啵的一声扒开葫芦塞子，里面淡青色龙气立刻逃窜上高空。 　　看着龙气越飞越远，他继续说道：“青山县这一大片地区的运势，数量是何其的庞大，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无法承受，但是对于刚才那个魔道的修士来说，却是刚刚好。” 　　“修士？这又是什么？”玛丽简直化身成好奇宝宝了，她只觉得陈默嘴里不断往外蹦着自己没听过的词汇。 　　“你可以当成是武者的升级版。”陈默用她也能够听懂的方式解释道：“武者修炼外功内功，修士是从天地之间夺走属于天地的能量，吸收之后让自己逐渐变得和整片天地一样强大，什么飞天遁地，吐水吐火，驾驭雷电，甚至是时间空间，总之就是世间一切都可以操纵控制，很厉害的啦。” 　　“这么厉害的吗？可是刚才那人……” 　　玛丽目光看向地面上糊得到处都是的血旺，言下之意既然修士这么厉害，为什么跟你一照面就裂开了，变成满地血肠血旺。 　　“两个原因吧。”陈默拿着葫芦在手里随便的抛着：“第一个原因不用说，当然是因为我太强了啊，哈哈哈哈！第二个原因嘛……其实这小老头修炼也不到家，太弱，太弱啊。” 　　“好吧……” 　　玛丽撇撇嘴接受了他的说法，毕竟老头强不强她不知道，但陈默却是真的强啊。 　　“说回到龙气的问题上。”陈默继续开口道：“修士靠掠夺天地变强，就像你抢别人银子一样，别人肯定不乐意啊，天地也是同样，所以修士一般都多灾多劫，每一个境界之间都很危险，但用龙气练成法躯就不一样了，龙气本身就是天地间诞生的精髓，可以极大程度缓解修士的燃眉之急，让修士的修行变得容易起来。” 　　“但这也是用青山县的运势换来的！”玛丽摇摇头，道：“损人利己的事情罢了，这不好！” 　　“你能这么想就行，我还担心你听完会后悔呢。” 　　陈默面露微笑道，说完直接把葫芦抛给了她：“喏，拿好了，这个给你。” 　　“这是……？” 　　玛丽拿着葫芦，左右看了几眼，疑惑道：“一个葫芦？” 　　“是葫芦，不过不是普通葫芦。”陈默笑着给她解释道：“你刚才也看见了，那老头拿这玩意儿装下了龙气，这可是一个法器，明白吗？” 　　“不明白。”玛丽摇了摇头。 　　“你当然不明白了，呵呵，法国人。”陈默表情优越，继续道：“简单理解，这就是一种拥有特殊功能的小道具，要靠一种叫法力的能源来催动，你不是接到了任务吗，让你加入大夏国的仙道或者魔道势力，相信我，你会需要这个的。” 　　“哦哦，那谢谢啊……” 　　玛丽伸手接过葫芦，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面色警惕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接到的是什么任务？” 　　“我都说了我跟梦境之主认识嘛。”陈默面色轻松，耸了耸肩说道：“权限，你懂不懂？我使用了权限！就像游戏里的GM一样。” 　　对于陈默得意洋洋的话，玛丽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行了，先回去宴席那边吧，任务的事不用急。” 　　陈默脚下踢了踢，地面泥土一阵翻滚，立刻就把老头的血肠血旺给盖了下去，除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有些浓郁之外，谁都看不出这里刚才炸了个人。 　　弄完这些，他转身朝着来路走去，玛丽跟在他后面，忍不住疑惑问道：“任务的事为什么不用急呢？” 　　“因为又不是我的任务，我当然不急啊。” 　　陈默笑嘻嘻回头看着她说道，就在玛丽表情开始变得不好起来时，他才继续道：“好啦。不逗你了，任务说让你加入大夏的仙道或者魔道势力，你有想好要加入哪边了吗？” 　　“仙道和魔道……有什么区别吗？”玛丽跟在陈默旁边，好奇问道。 　　“当然有区别啊，”陈默咧开嘴，笑得充满恶趣味，“仙道的人在刚才宅院的棺材里躺着，现在是一堆骨头，魔道的炸成血旺了都，你觉得哪边更好？” 　　“……” 　　玛丽呆呆看着他，指尖都气得发抖。 　　“我的话，还是推荐你选仙道。”陈默像是没看见她的气愤般，继续说道：“毕竟仙道不说都是好人，但至少是有些规矩的，魔道就纯粹是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我就选仙道吧。”玛丽听到这里果断做出了选择。 　　“既然选仙道那就好说了。”陈默呵呵一笑，道：“青山县龙气是千年前被仙道魁首之一，青山道人设下千年大局才养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压青山县地底存在的一处鬼门关关隘。” 　　“鬼门关……刚刚那个人好像也提到了这个词？”玛丽记忆不错，想起了之前白须老道在院子里自语时说的话。 　　“所以鬼门关到底是什么东西？” 　　“通俗来说，就是隔绝人间和地府的通道大门，哦，或许该叫它地狱之门？这样你就能听懂了。”陈默坏笑着说道。 　　但玛丽听完可笑不出来了。 　　“你是说，青山县地下有一道地狱之门？” 　　“对啊，多亏了龙气镇压着，不然这里早就成为一片人间鬼蜮了。” 　　“那……那刚才的情况，不是超级糟糕的吗？”玛丽直接叫嚷起来：“如果我把龙气据为己有的话……” 　　“青山县就可以说GG了。”陈默帮她补上了后半句话：“等过两天中元节，鬼门关直接打开，无数恶鬼倾巢而出，这里就直接化身人间炼狱咯~” 　　“那你还让我选？这还有得选吗？”玛丽一脸气愤道：“无论如何，龙气我也不能要啊！” 　　“谁说不能？”陈默面露疑惑，“你看刚才那个老头，他不就要得挺好的吗？” 　　“可他那是……魔道啊！” 　　“所以你要是选择收下龙气自己用的话，其实也就是选择魔道了。” 　　陈默语气淡淡的，却说出了很不得了的话：“正道魁首的千年大计，结果全成了你的嫁衣，青山县也因为你而尸横遍野，沦为鬼城，你觉得你还能选仙道？直接就是魔道修士了。” 　　说完，他话音稍顿，又继续道：“不过你选了放归龙气，就是做出了相反的选择，过两天正道的修仙者们来青山县巩固鬼门关封印时，自然会掐算到你的事情，到时候他们肯定会重重的感谢你，你想加入仙道势力，只要在那个时候稍微提一句就可以了，他们绝对不会拒绝的。” 　　“所以你才说任务的事不用急？” 　　“正解。” 　　陈默点点头，前方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忙来忙去的厨娘在街头的小棚子里面清洗蔬菜，切肉宰鱼了。 　　“陈公子！” 　　一个护卫远远的看到陈默，赶紧跑了过来，然后他又看到跟在陈默后面的玛丽，顿时露出暧昧表情。 　　“原来还有苏白捕头，小人见过捕头大人。” 　　“你是……” 　　玛丽看着护卫，面露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禀报捕头大人，小人是李家的护卫。” 　　“李家啊？”陈默呵呵一笑，“你一个护卫，不去保护你们李家的大小姐，跑来这里干什么？” 　　“是老爷叫我来的，说让我在这里等候公子。” 　　“你们老爷找我又有什么事？” 　　“老爷在府上摆设了宴席，专门让我过来邀请公子的。” 　　“你看。”陈默回头看着玛丽，道：“我这一天天应酬太多了，实在是忙不过来啊，呵呵。” 　　“整天有人请吃饭还不好？”玛丽翻了翻白眼：“要去就去吧，我回衙门去处理案子了。” 　　处理案子……实际也就是寻找能触发梦境世界任务的案件卷宗。 　　“肝帝啊你这是？”陈默摇了摇头，“有时候适当的放松一下也好，这毕竟是个游戏，你要学会享受其中的乐趣。” 　　“我办案子就很有乐趣。” 　　玛丽干巴巴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就想离开。 　　不过陈默却直接伸手拉住了她。 　　“别这么累嘛，有时候你想要的东西，或许就在你没寻找过的地方呢？” 　　玛丽一转头，就看到陈默眨眼睛的动作，不由得内心一动。 　　“你是说……” 　　“案子这种东西，衙门里一堆陈年旧案，有什么意思？”陈默嘿笑一声，“走吧，跟我去李府吃吃饭，见见李老爷，你肯定不会后悔的。” 　　…… 　　李府。 　　比起陈默购置的湖畔府邸，这座深宅大院更加有种传统古典的感觉，进门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前庭，一大堆佣人正在前庭里面跑来跑去，四周的走廊也是同样，显然今天的宴席，李老爷是下了很高标准的。 　　“陈公子~” 　　进门右侧的走廊侧坐之上，一位绿裙轻纱的年轻女子柔声招呼道。 　　她有一张精致鹅蛋脸，光滑柔嫩的肌肤仿佛可以掐出水来，仪态也是款款大方，显然和四周忙来忙去的佣人有很大不同。 　　引领陈默和玛丽进入李府的护卫一看见她就低头行礼道：“大小姐！” 　　“嗯，你先退下去吧。” 　　绿裙少女摆摆手，随意遣退了护卫，然后她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陈默身前，眉眼如烟，又似有水波朦胧般，轻声说道：“公子，奴家请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来，今天怎么有空想起奴家了？” 　　“是你爹请我来的，你可以滚了。” 　　陈默咧嘴一笑，啪的一巴掌就把这个李家大小姐扇倒在地上，发出哎呀一声。 　　但玄奇的是，她倒在地上竟然一点不生气，反而双颊飞红，纱裙下面双腿紧紧并拢，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春情妩媚的感觉。 　　“你妈的，真他妈变态啊。” 　　陈默转过身，对已经看呆了的玛丽介绍道：“这位呢，就是李府的千金大小姐，李萌萌，嗯，如你所见，她就是个受虐癖的变态。” 第六十四章 在地下捡到了会发光的玩意儿？嘿！真好玩儿！ 　　虽然被陈默放着玛丽的面说是变态，但李萌萌却丝毫没有生气。 　　她自个儿从走廊地板上爬起身来，脸颊被陈默抽中的部位还有些发红，不过她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清雅姿态，跟刚才变态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陈公子，爹爹已经在大堂里面等候着了，还请跟奴家这边来吧。” 　　说完她便带着陈默和玛丽向着走廊尽头的院门走去。 　　通过一道隔开前庭的院门，进入中庭当中，前方就是一座门庭宽阔气派非常的堂屋。 　　李家老爷，李阙峰，虽然名字听起来有几分帅气，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一身华丽锦衣缀着金边，头顶的员外帽镶嵌了老大一块青玉宝石，看起来完全就是把“我很有钱”几个字写在脸上一样的标准富豪乡绅。 　　俗！ 　　这是玛丽看见李家老爷的第一印象。 　　就像她跟青山县的其他富豪见面时的观感一模一样。 　　不过陈默却是毫不在意这李家老爷究竟俗还是不俗，一进堂屋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梨花木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对李家老爷笑道：“李员外，听说你摆了宴席要请我吃饭？我这人可是嘴挑得很，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这是肯定，这是肯定！”李员外陪笑着点了点头，陈默坐着，他就在旁边站着，看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不像是李家老爷，反而像是一个打杂小厮了。 　　“哎呀，陈公子能赏光来李府，这已经让府上蓬荜生辉了，今天的宴席我专门请来了淮阳居的大厨，一定不让公子失望，呵呵呵呵……” 　　“淮阳居？”陈默侧斜过身子，毫无坐相的一只手肘撑在木椅扶手上，另一只手随便从桌上果盘里抓过来一把瓜子，送进嘴里嗑起来。 　　嗑、嗑…… 　　陈默嗑瓜子的声音不大，但很清脆，这种行为其实非常的傲慢失礼，但李家老爷却仍然满脸堆笑的站在旁边，脸上连一丁点不满都没有表露出来。 　　和李员外不同的是他女儿，李家大小姐，李萌萌。 　　这小妞一看见自己亲爹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瞬间蔫吧了下去，丝毫看不出刚才在前庭走廊上那副极品变态的风姿。 　　“这淮阳居的菜嘛，我吃过两次，勉强还算不错，既然你请了淮阳居的大厨过来，那我便留下来尝尝看菜肴口味有没有达到淮阳居酒楼里的水准好了，李员外真是多多费心了啊。” 　　“哎呀呀，公子谬赞了，只是一点点小事而已，呵呵，小事而已……” 　　李员外虽然嘴上说着谬赞，但听到陈默最后一句话时，他仍然笑得都有些合不拢嘴。 　　“对了，跟你介绍个人，不过你应该也认识。” 　　陈默随手把瓜子放到桌上，然后拍了拍手掌上沾到的瓜子灰，抬手指向站在旁边的玛丽·麦克白。 　　“这位呢，就是衙门的苏白捕头，李员外不陌生吧？” 　　“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怎么会陌生呢？”李员外满脸热情，上前一步就想要跟玛丽握手。 　　“……” 　　玛丽·麦克白表情僵硬着后退了一步，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而李员外是个会来事的，看见玛丽后退，他准备好握手的动作立刻变成行礼，双手合抱略行一礼之后，他面色如常道：“捕头大人日理万机，能够抽空来我李府吃顿便饭，当真是让李某人荣幸之至呀，呵呵呵呵……” 　　“行了，李员外，你这太客气了。”陈默从梨花木椅子上站起身，继续道：“吃饭之前，帮我准备一间静室，要足够安静那种，我和苏白捕头都累了，现在要休息一会儿，你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员外脸上瞬间露出“我懂”的表情，嘿嘿笑着叫来一个下人，让他带领着陈默和玛丽去李府最好的厢房歇息。 　　看着陈默背影走远，他这才走到大堂主位坐下，目光看着自己女儿，也就是仍然留在大堂里面的李萌萌，表情恢复了原本应有的那种颐气指使与慵懒随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继续说道：“让你尽可能跟陈公子拉近关系，不惜一切代价都行，结果你还真是不中用啊，萌萌。” 　　听到李员外语气平静的话，李萌萌立刻浑身打了个哆嗦。 　　“现在公子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女伴，那位苏白捕头却也不是易与之人，你说说看，接下来爹爹我究竟应该怎样处置你才好呢？” 　　“女儿……女儿还有用处……” 　　李萌萌贝齿轻咬下唇，表情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说道：“今晚，女儿就会主动去……去找陈公子，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李员外目光冷漠看着李萌萌满脸纠结的样子，表情丝毫不为所动道。 　　“然后……献身于陈公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萌萌脸色已经红润欲滴，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 　　“很好。”李员外放下茶杯，面露满意笑容道：“你能这么懂事，爹爹我很欣慰，现在便退下吧。” 　　“是……” 　　李萌萌低头退出大堂，一路经过门廊来到后方的厢房院落，径直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房间。 　　吱呀……砰！ 　　直到房门关闭，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直接转身扑倒在床上，脸埋在锦绣红被里，发出呜咽哭声。 　　另一边的厢房，陈默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树叶飘落的院景，玛丽坐在他旁边的床榻边缘，不解问道：“所以你带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觉得这里挺正常啊。” 　　“正常？” 　　陈默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道：“你只是看到了表面而已，但这座李府，可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玛丽满脸疑惑问道。 　　“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而已。” 　　陈默关上窗户，走到房间门口，继续说道：“现在要陪我出去李府里面逛一逛吗？” 　　“呃……你确定现在？” 　　陈默的意思，玛丽听明白了的，他是要带着自己去一探这李府的根底所在，但现在大白天的，被发现的几率应该很大吧？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陈默目光投向房间里的一扇铜镜：“喏，往镜子里看看呗。” 　　镜子…… 　　玛丽转身看向铜镜，里面清晰倒映出房间里的各种家具，但是却唯独没有自己和陈默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玛丽一时有些惊讶问道。 　　“当然是大神我略施手段的结果了。” 　　陈默推开房间，语气得意道：“咱们现在，对于整个李府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人】，就算你去李员外面前扯他一根头发，他都只会以为自己是幻痛了一下。” 　　玛丽闻言张口结舌，你是真神你牛逼呗，想干嘛就干嘛？ 　　“那是哦。”陈默直接咧嘴一笑，回过头做了个双手叉腰挺胯的动作，“我特么想干嘛就干嘛，这就叫无敌。” 　　“……你厉害，你说啥就是啥吧。” 　　玛丽最终也只能无奈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两人离开厢房，陈默带着她经过一处院门，进入了荒草丛生的院落当中。 　　“李府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吗？” 　　玛丽好奇看着院落里面遍地都是的野草，还有院落中央已经非常破败的房屋，忍不住疑惑问道。 　　“我之前不都跟你说过了吗，别光看表面。” 　　陈默信步走到院落里的一口古井旁边，一块起码好几百斤的厚重铁板被层层铁链缠绕着牢牢固定在井口上方。 　　他随便瞥一眼，咔嚓咔嚓几声，铁链立刻寸寸崩碎掉落在地上，只剩下那块厚重铁板还覆盖在井口。 　　“李府的千方百计隐藏起来的秘密……准确来说是李员外千方百计隐藏起来的秘密，就在这口井下面了。”陈默转身看着玛丽说道：“有兴趣下去看看吗？” 　　“……” 　　玛丽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陈默旁边，看着井口之上几百斤的厚重铁板，她手掌并拢，道道劲气逐渐在她周身飞旋。 　　下一刻，她一掌劈出，铁板立刻被掀开，露出下方黑洞洞的井口。 　　“看来你是做好准备了。”陈默嘿笑一声，朝着井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下井吧，苏白捕头？” 　　玛丽嘴角一抽，瞥了他一眼，然后翻身直接跃入井口之内。 　　看着那一抹红裙消失在井口当中，陈默也跟着跳了下去。 　　古井不深，不过也不算浅，二三十米才到井底。 　　与狭窄井口相比起来，井底空间就要显得宽敞许多了，四周井壁是严丝合缝的青砖，看得出修建之时是考虑过要用很久的，只不过古井现在尚且完好，使用古井的院落却已经被李府废弃掉了。 　　而在青砖整整齐齐的井壁最下方……一个刚好能够容纳一人进入的漆黑洞口，赫然出现在玛丽眼中。 　　这个洞似乎是被铁锹挖开出来的，边缘非常不规整，井底周围还遍布着泥土碎屑，显然是挖洞的时候散落在地上的。 　　“这个洞是什么？” 　　陈默也跳下井口时，玛丽忍不住朝他询问道。 　　“这么好奇，自己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咯。”陈默嘴角含笑，朝着洞口示意了一下。 　　玛丽见状也不再犹豫，她现在确实是已经被吊起了好奇之心，俯下身就从洞口处钻了进去。 　　陈默跟在她后面，抬起头看着对方一扭一扭在洞道里爬行的样子，忽然开口说道：“看不出，你竟然还穿白色底裤，这么清纯？” 　　前方玛丽爬行的动作略微一僵，然后她也没回答吱声，只是爬行的速度比起刚才又加快了几分，而且双腿也紧紧并拢起来。 　　两人经过大概有三四十米的一段狭窄洞道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蓝色光亮。 　　地下岩石泥土层，突然出现蓝光…… 　　从小都有好好上学读书的玛丽瞬间想到了这可能是放射性物质。 　　“放什么射啊？这特么是仙武世界背景的梦境世界，别愣着了，赶紧爬。”陈默在她后面出声催促道：“再不动我扯你底裤了。” 　　“你……！” 　　玛丽被陈默这话给吓到了，她顿时也顾不上前面究竟是放射性物质还是什么其他东西，一扭一扭的再次爬行起来。 　　又经过了十几米距离，洞道爬到尽头，钻出洞口之后玛丽眼前一下子出现整个宽敞巨大的地底洞穴空间。 　　洞穴四周的泥土遍布着蓝色发光结晶，是的，这些玩意儿竟然像是夜明珠一样在自主的散发出光芒，而且亮度还不低，至少也有手机屏幕在太阳光下面最大亮度那么亮了，显然之前她看到的蓝光就是这些蓝色结晶散发出来的。 　　蓝色光谱的放射性物质……都有哪些来着？ 　　玛丽面露畏惧，下意识后退两步就想离开这个瑰丽却又致命的地底洞穴，但陈默却跟她完全就是两个反应，不止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几步，走到一根蓝色的结晶柱子旁边，咔嚓一声就给掰断了下来。 　　嗡——！ 　　柱子挥过半空，竟然发出星球大战里激光剑一样的声音。 　　“能量挺充足的啊？不错不错！” 　　陈默眉开眼笑拿着结晶柱往玛丽这边走来，这玩意儿在他手里亮得吓人，就像是一根加大号加粗加亮的荧光应援棒，看得玛丽一阵头皮发麻。 　　“你，你这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别过来行不行，我害怕！” 　　“都跟你说了这不是放射性物质，你要相信我的判断。”陈默走到玛丽旁边，看她几乎都要缩到墙边去了，忽然一抬手把结晶柱碰在她手臂上。 　　“呀啊啊啊啊啊！！！” 　　果不其然，下一刻玛丽瞬间发出了惊声尖叫。 　　陈默心满意足放下结晶柱，继续说道：“行啦行啦，别叫了，如果这真是什么放射性物质，光芒亮到这种程度，浓度肯定比核反应堆里的核燃料都还要高了，你哪还能叫得这么生龙活虎？” 　　“对哦……” 　　玛丽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没有起泡也没有出血，浑身状态也好得不能再好，确实不像是受到辐射的样子。 　　她这才长呼出一口气，从紧张状态当中恢复过来。 第六十五章 傻瓜，挖陷阱怎么能不做好踩中别人陷阱的准备呢？ 　　“这个东西，可是真正的好宝贝。” 　　陈默嘿笑一声，手里蓝色结晶柱被他轻轻一抓，立刻碎成满地拇指大小的蓝色结晶。 　　“好宝贝？” 　　弄明白了这不是放射性物质，玛丽·麦克白也忍不住好奇捡起一枚，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起来。 　　蓝盈盈的结晶碎块，漂亮是漂亮，散发出光亮，将她手掌衬托得更加雪白，不过怎么看都只是一种稍微有些奇特的石料罢了，能有什么值得宝贝的？ 　　“你难道就不好奇它为什么会发光吗？” 　　陈默左手拿起一枚蓝色结晶，右手竖起剑指，一道洁白光束立刻从他指尖窜了出来。 　　挥舞着剑指让光束从地面划过，无声无息，岩石直接融开一道切割痕迹。 　　“这就是这种石头的用处了。”面对玛丽目瞪口呆的表情，陈默摊开左手，结晶石块已经变得黯淡了下去。 　　“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种高性能的储能物质，而且里面储蓄的能量，还可以被人体所吸收呢，呵呵呵呵……” 　　“被人体吸收？” 　　玛丽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蓝光石块，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应该怎么去吸收石块里面所蕴含的力量。 　　“你现在还只是个凡人，没有修炼仙道或者魔道功法，当然吸收不了这里面的力量了。”陈默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这东西对凡人没有太大用处，但在那些修仙者眼中，却是极好极好的宝贝，不仅能辅助修为精进，还能作为货币使用呢。” 　　“所以……你说的李员外的秘密，就是这座蓝色晶石矿？” 　　玛丽脑海当中思绪瞬间打通：“怪不得李员外那么讨好你，他肯定需要你在知府那边替他美言几句，掩盖他开矿所带来的影响，而且他也需要你的财力支持，开采地底矿脉，而且还是短时间内不能见光的地底矿脉，这肯定不是他一个大富之家能够负担得了的，但这种矿石对他一个凡人又没用，他开采出来干什么？” 　　“呵呵，你只说对了一大半，不过还有些细节之处存在错漏。”陈默轻笑着纠正道：“第一，这种矿脉不叫什么蓝色晶石矿，而是叫灵石矿脉，这种晶石的名字也叫灵石，第二，李员外讨好我除了你说的那两点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势力的人去替他背负灵石矿脉曝光所带来的影响，这种珍贵资源一旦曝光，窥视者肯定是趋之若鹜，如果没有足够牢固的身份地位和财富权势，肯定是守不住这些宝贝的……不止守不住，到时候连命都要搭进去。” 　　“哦！”玛丽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那个李萌萌面对你的时候那么想要勾引你，李员外他是想要……让李家跟你联姻？” 　　“没错。”陈默微笑颔首：“能让两边毫无血脉关系的人，最深入结合到一起的关系，除了婚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继续道：“说不定，李员外都准备让李萌萌给我生个孩子了，等到孩子生下来才会告诉我李府下面有这么一处灵石矿脉的存在。” 　　“这个李员外……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玛丽也是忍不住感叹李员外连自己女儿都能出卖，只为了大计得逞的这份心性，但她随即又继续问道：“可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这座灵石矿脉，珍贵固然是珍贵，但普通人又没办法用得上，他开采出来是为什么，对吧？”陈默轻笑摇头：“你可别忘了，再过几天青山县就会有正道修仙者过来加固鬼门关的封印，到那个时候……” 　　“李员外只要拿出这个灵石矿脉，就可以找修仙者换取很多的好处？”玛丽接嘴猜测道。 　　“或许他自己也想修仙呢？”陈默笑意深长道：“有一整座灵石矿脉打底，他也不是没可能修炼到非常高深的境界呢。” 　　“好家伙！” 　　玛丽也只能感叹一声好家伙了。 　　“这个李员外，他倒是心高气傲，志向非凡啊？” 　　“现在彻底明白了吧？” 　　陈默随手把灵石抛下，看着偌大地底洞穴，继续说道：“正好你也要走修仙的路子，这个灵石矿脉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真是非常合适的。” 　　“可是这座矿脉在李府下面……” 　　“在李府下面又有什么关系？”陈默看着玛丽有些意动的表情，接着开口道：“说到底，你以为李员外为了开采这座灵石矿脉，究竟弄死了多少工匠和苦力？” 　　“啊？他还杀人了？”玛丽一下子有些意外。 　　“这还需要我说？” 　　陈默嗤笑一声，走到洞穴侧边的一个小土包前方，抬脚一跺，泥土瞬间翻涌，下方一具雪白骸骨立刻浮现出来。 　　“这就是其中一个替他挖洞开矿的苦力，你看洞里，每一个土包下面基本都有几个冤死在这里的亡魂，这李员外也是运气好，以洞穴里的灵气浓郁程度，竟然没有养出一头厉鬼来，呵呵呵呵……” 　　玛丽听着陈默的话，不由得转头看向洞穴四周。 　　一片土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密密麻麻…… 　　“这李员外！” 　　她身为衙门捕头，虽然只是梦境世界里的身份，而且才上任不到一个月，但那种正义心胸已经初步养成，当即就想把李员外抓起来，押到衙门受审。 　　“哎，别冲动嘛。”陈默抬手压了压，示意她冷静。 　　“不冲动，这里可是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难道要放任李员外继续逍遥下去吗？”玛丽瞪着眼睛质问道。 　　“我让你别冲动，意思是稍安勿躁，要把李员外送进大牢的方法很多，但这个地方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否则你可就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了。” 　　“我宁愿不要任何好处！”玛丽嘴里哼哼唧唧说道，但她最后还是继续开口：“那你说说看，不冲动又能如何？” 　　“呵呵，李员外不是设宴邀请我，准备好好的对我进行一番讨好拉拢吗？”陈默微笑道：“咱们就可以从宴席上下手，你说，我要是半夜突发恶疾，身上检查出被人下毒的痕迹，而且中毒不超过半天……这李员外，他能逃脱得了嫌疑吗？” 　　“当然不能。”玛丽眼神亮了起来：“不止是李员外……以你现在在青山县的身份和影响力，李员外一家都要被收监候审，只要案子一天没有审查出结果，恐怕他就一天不能离开大牢！” 　　“如此过个半年一载的，等到他再出来，那时候整条灵石矿脉都早就被你搬空咯。”陈默笑呵呵接口道。 　　“但要是他到时候把我们咬出来呢？”玛丽还是有些担心问道。 　　“不会的，放心吧。”陈默微微摇头，“一来，那个时候你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仙家门徒，他哪来的胆子招惹你？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咽下这枚苦果罢了，二则是即使他敢把你咬出来，这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木已成舟，他一个凡人再大的委屈和不满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笑谈而已。” 　　“可万一他在衙门里就说出灵石矿脉的事……” 　　“这就更不可能了。”陈默笑容运筹帷幄道：“他只是因为我中毒的事而进入大牢，在他的意识里面，这肯定是一场误会，或者有仇家要陷害他，而跟灵石矿脉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只会老老实实隐忍着，等待冤情昭雪之后再出来继续采矿大计，又怎么可能主动把灵石矿脉的事情交代出来呢？” 　　“而等到他出来之后，却发现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设计，灵石矿脉也早就被挖空，他的所有秘密和心血，都成了我们的嫁衣，而他还要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硬生生把这个委屈给忍耐下去？”玛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陈默了。 　　运筹帷幄是他，把握人心是他，布下如此绝户之计的，同样也是他。 　　“你这人啊，太聪明，也太坏。”最终，她只能如此说道。 　　“我可不是人。”陈默微笑道：“我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有你这样一位神明的青睐，李员外可真是有福了。” 　　玛丽闻言也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 　　夜幕降临。 　　李府到处都灯火通明，一场盛大宴席热热闹闹举办起来。 　　饭过五味，酒过三巡，戏台上的梨园名角儿们都还在卖力的咿咿呀呀唱跳着，陈默已经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回到了厢房当中。 　　看他一身酒气，在仆从侍女们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进了厢房，李员外眉开眼笑，拉过一位侍女问道：“陈公子怎么样了，晕没晕？醉没醉？” 　　“回老爷的话，晕了，也醉了。” 　　侍女恭恭敬敬施礼万福，李员外听到她说陈默已经晕了醉了，当即哈哈一笑，心情大好道：“很好，很好哇！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我叫小翠。” 　　“那小翠，待会儿就由你端着这碗茶，进去给陈公子醒酒。”李员外端过来一个托盘交给小翠，上面还放着一盏茶，“陈公子醉得这么厉害，你一定要看着他，把这盏茶全都喝下去，知道吗？” 　　“知道了，老爷。” 　　小翠接过托盘，也没多想什么，直接转身往厢房里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门，里面满屋酒气，一道人影倒在绣花大床之上，一动不动，比尸体还尸体。 　　“陈公子，老爷让我过来，服侍您喝茶醒酒。” 　　小翠走近到床边，一只手扶起陈默后背，另一只手端着茶盏就准备喂他。 　　而陈默迷迷糊糊嗯嗯呜呜几声，张嘴就任由她把一盏茶全都喂进了嘴里。 　　“陈公子，小翠就先走了，您好好睡一觉吧。” 　　喂完茶水，小翠起身退出房间。 　　就在房门关上的同时，陈默睁开眼睛，目光看着坐在房间茶桌边上的玛丽，当然，她现在是隐身的状态，一抹怪异笑容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这个李员外，果然是下限够低啊。” 　　“他怎么了？”玛丽看着陈默脸上的怪笑，疑惑问道：“别人不是还安排侍女来喂你喝醒酒茶吗？” 　　“醒酒茶？呵呵，加了我爱一条柴的醒酒茶吗？” 　　“什么我爱一条柴……”玛丽更加迷惑了。 　　“就是烈性春药啊，土鳖。” 　　“……啊？！” 　　玛丽闻言顿时呆愣当场，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陈默坐在床上开始撕扯衣服，又把床单弄得乱糟糟的，面无表情开始大喊起来。 　　“好热，好难受……哦，太热了……为什么会这么热，好想要女人，我要女人……女人啊啊啊啊……” 　　下一刻，厢房再次被推开房门，李萌萌一身绫罗轻纱出现在门口。 　　“陈公子……” 　　她看着床上一片狼藉的被褥，还有正在翻来翻去撕扯衣衫的陈默，手指紧紧捏紧在掌心，贝齿轻咬下唇，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踏入了房间。 　　“奴家……奴家这就为你……祛热，解痒……” 　　反手关上厢房木门，她走到床榻旁边，纤纤素手正准备解去自己的一身长裙，忽然间，陈默一挺身，正面朝上躺在床上不动了。 　　借着窗外月光，李萌萌赫然看见陈默满脸铁青之色，一股乌黑血水从他嘴角流淌出来，而且他还瞪大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自己。 　　“毒……毒……你、好狠的心……呕哇！” 　　下一刻，陈默张嘴呕出大片黑血，浓烈的腥臭立刻在厢房内弥漫开来。 　　李萌萌整个人都呆滞住了，看着趴在床边像是打井水一样不断狂呕黑血的陈默，她浑身一颤，终于回过神来，嘴里呀的一声发出剧烈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下去，厢房木门立刻被人一脚踹开。 　　玛丽身着官衙红装，手里提着捕头佩刀，站在门口的一片月色当中。 　　看见房间里犹在尖叫不已的李萌萌，还有喷泉一样疯狂呕血的陈默，她眼角一抽，但还是佯装严肃模样，快步冲到床边。 　　“陈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弯腰将陈默翻回到正面，看着他面如金纸般的脸色，玛丽瞬间回过头，一脸怒不可遏道： 　　“好胆！竟然敢下毒害人？！” 第六十六章 毒鼠王中王，一包更比六包强！ 　　青山县衙门。 　　热热闹闹的祭祖大典还没有结束，衙门里就迎来了一场官司，县尊老爷脸都要黑成一块木炭了。 　　不仅是因为在祭祖的重要日子里还有人胆敢作奸犯科，目无法纪，更重要的是案件受害人的身份。 　　陈默陈公子……那可是整个青山县的财神爷！ 　　别的不说，就是他计划拨款建造的那些运河工程和学府工程，都足够造福青山县往后数百甚至上千年了，如此有益于民生的大事，他能够一力承担所有费用，可谓是一片赤诚之心，简直天地可鉴！ 　　究竟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连这样一位杰出青年都要谋害，而且还是用下毒这么下作的手段！ 　　万幸的是陈公子福大命大，身体素质比较好，扛过了毒药的毒性，但衙门里请来的医师还是说他元气大伤，至少要修养两三年才能恢复健康，而且哪怕恢复之后，恐怕到老他也得折寿个十年八载的。 　　十年八载啊！ 　　那可不是十天半个月！ 　　尤其对于像陈公子这种锦衣富贵的显赫人物来说，他的十年八载，可比普通人活上一辈子还要更加精贵许多！ 　　县尊很生气，县尊是怒不可遏了。 　　所以他黑着脸用力拍下惊堂木，啪的一声，用力太大他手都被震疼了！ 　　当然，这份仇也被他一并算在了犯人身上。 　　如果不是犯人胆大包天，谋害陈默陈公子这等星宿下凡的尊贵人物，自己又怎么会如此的怒不可遏？ 　　如果自己不是怒不可遏到有些失去理智的程度，怎么会拍惊堂木把手给震到？ 　　简直是笑话！他堂堂青山县县尊，每年要处理多少案子，升多少次堂，拍多少次惊堂木？ 　　就算闭着眼睛乱拍，他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手给震痛！ 　　还不都是太生气，太愤怒的缘故。 　　而自己之所以会这么生气，全部都是犯人的错！ 　　嗯，没问题，逻辑非常完美。 　　还没升堂，县尊就已经在心里给犯人记上了一笔。 　　“升堂！” 　　他接着大声喊道。 　　“威——！武——！” 　　咚咚咚咚咚咚…… 　　两旁的衙役低声齐喊，杀威棒杵得咚咚作响，场面看上去倒是煞有威势。 　　县尊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是黑着脸，出声道：“陈公子遭人下毒案，人犯何在？” 　　“带——人犯！” 　　衙役又拉长声音喊了起来。 　　随着一阵锁链镣铐叮叮当当的声响，身穿白色麻布囚服的李员外被带了上来，他神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站在衙门大堂上也不下跪。 　　“好！好！好你个李阙峰！” 　　县尊抽出一根令签扔下去，然后拍案怒斥道：“面见本官，竟敢不跪，来人啊，看杖！” 　　“喏！” 　　一位身材结实魁梧的衙役迈步而出，手中杀威棒狠狠一捅李员外的腿弯，立刻让他跪在了地上，不过这还不算完。 　　衙役又抬起杀威棒，抡圆胳膊一棒抽在李员外屁股上。 　　砰！ 　　沉闷如击打牛皮般的声音响起。 　　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打得极狠，因为县尊扔下的令签是红头，要按最严最重，能打死人的那种力气去打。 　　只一棍，李员外立刻发出惊天惨叫，趴在地上整个人都打着哆嗦，眼看是被打得丢了半条命。 　　县尊眼看已经打到了火候，又啪的一声拍下惊堂木，怒目圆瞪道：“人犯李阙峰！你可知罪？！” 　　“哎呀，哎呀呀……草民，草民何罪之有……嘶……啊呀呀呀……” 　　李员外四十好几的人了，现在直接被一棍打得屁股开花，趴在地上涕泪横流道。 　　“嗯？还不认罪？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本官作对到底了！”县尊怒极而笑，目光冰冷道：“好好好，你要这样嘴硬是吧，那本官便让你知道，何谓证据确凿，也好令你心服口服，认罪伏法！来人啊，带人证！” 　　“带——人证！” 　　衙役一声高喊。 　　这次被带上来的是两个伙计。 　　“你们二人，什么身份，有何证词交代？”县尊面对这两个伙计，面容威严依旧，只是没了面对李员外时的那种出离愤怒。 　　“回禀青天大老爷，小人常威/来福，是福生大药堂/淮阳居的伙计。” 　　两个伙计扑通跪倒在地上，纷纷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两人继续说道： 　　“小人常威，可以用性命担保，昨天下午李府来人到福生大药堂抓了二两丝藤兰粉。” 　　“小人来福，可以证明昨天晚上李府请我们淮阳居的大厨去他们府上准备宴席，说是要款待贵客。” 　　听完两个伙计的话，县尊继续对常威问道：“这丝藤兰粉，是何种药物？” 　　“回禀青天大老爷。”常威磕头说道：“丝藤兰粉，当然就是丝藤兰晒干磨成的粉，又被叫做毒鼠王中王，老鼠沾到就死，效果非常生猛。” 　　“既然是毒药，那对人有效果吗？”县尊继续问道。 　　“有的，这丝藤兰在野外，就算是被牛误食，顷刻间也能把一头壮年大黄牛毒毙当场，对人当然也是有效果的。”伙计常威如实回答道：“因为李府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所以我们福生大药堂才敢把这等毒物卖给他们，谁知道他们竟然……还请青天大老爷网开一面，我们福生大药堂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啊！” 　　常威说完砰砰的不断磕头，言语间俨然是完全把错责推到了李府那边。 　　“此事本官自然会有判断，你们先下去吧。” 　　挥手屏退了两个伙计，县尊冷笑着对李员外问道：“李阙峰，都听到了吧？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草民冤枉……” 　　李员外趴在地上，满脸冷汗道：“这毒鼠王中王，我李府只是买回去整治鼠患而已，昨晚设宴也纯粹是为了宴请陈公子罢了……” 　　“鼠患？什么鼠患，用得上二两毒鼠王中王？你莫不是在欺骗本官不识药理！” 　　“草民不敢！不敢！” 　　听到县尊又开始怒吼咆哮，李员外肥胖的身子一阵颤抖，他是真怕自己再挨上一棍，再挨一棍的话，他整个屁股都要被打烂了。 　　“不敢？那你倒是说说，二两毒鼠王中王，买回去究竟有何作用？” 　　“我……我李府家境富庶……”李员外硬着头皮说道：“所以李府下人买东西也从来不看需要多少，都是按怎么多怎么买的……” 　　“好胆！” 　　县尊顿时极端的愤怒了。 　　他每天为了青山县的日后发展焦头烂额，想尽千方百计都弄不来朝廷的拨款，而这些狗富户，竟然能够说得出“因为太有钱所以看东西都从来不看需求多少，而是直接买个尽兴买个够”这种嚣张话语？ 　　“李阙峰，李阙峰……你当真是不为人子耶！” 　　县尊直接抽出三根红头签，想了想，又放回去两根，然后在李员外绝望眼神之下狠狠投掷了出去。 　　“来人啊！给我上夹具！” 　　夹刑？ 　　李员外不止是脸上在冒冷汗了，他此刻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草民，草民……” 　　他想向县尊求饶，但除了草民冤枉之外，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而如果继续喊冤，指不定暴怒之下的县尊又会投下一根红头签。 　　完球鸟蛋了…… 　　李员外彻底绝望，而这时夹具也套上了他的双脚。 　　“给我夹！” 　　县尊一拍惊堂木，脸色气得黑里透红。 　　“喏！” 　　几位衙役分工合作，有人负责按住李员外，让他无法挣扎，有人负责锁紧夹具，还有人在旁边端着盆凉水——这是准备随时把李员外从昏厥当中叫醒过来，好让他继续受刑。 　　十几分钟时间。 　　李员外的惨叫声断断续续，总算是撑到了夹刑结束。 　　他的双腿肿成大象，十指化作胡萝卜，表情已经近乎麻木，泪痕满脸都是，鼻子下面全是鼻涕干结出来的亮晶晶硬块。 　　“人犯李阙峰。”县尊怒火消散大半，他看着李员外的惨状，淡淡问道：“你，现在可否知罪？” 　　“草民……” 　　李员外正想说知罪，大不了进死牢之后花费银子打通关系，他照样可以逃出生天，然后举家搬迁离开青山县这个地方，再在别处另建府邸。 　　然而就在这时，他脑海中想起了一个蓝汪汪亮晶晶的地底洞穴。 　　不行，青山县……他还不能离开。 　　至少彻底挖出那座灵石矿藏之前，不能！ 　　硬起头皮，李员外继续道：“草民，无罪……草民冤枉……” 　　“我馹你李阙峰的祖宗！” 　　县尊气到都快瞬间爆炸了。 　　他一把抓起签筒里全部的令签，胸口高高低低起伏着，片刻后还是把令签重新插回去，努力压抑怒火道：“再带人证！” 　　“喏！” 　　几个衙役领命跑下去，然后又带着另外几人回到了衙门大堂之上。 　　这些人……李员外扭头一看，他全都认识。 　　衙门请来的医师，李府的侍女小翠，他的女儿李萌萌，还有躺在一张金丝楠大床之上，被几个衙役抬过来，面如金纸般一副虚弱无力模样的陈默，陈公子。 　　“陈公子，身体还好吧？”县尊先对陈默问道。 　　“咳……咳咳……” 　　陈默咳嗽两声，脸色突然一白，然后又涌上一抹潮红，片刻后才缓缓恢复正常，声音有气无力道：“回禀大人……草民，草民身体状况已经……咳咳……已经好转许多了。” 　　整个衙门大堂全都陷入了寂静。 　　好转？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分明就是一副随时都要嗝屁升天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好转了？ 　　县尊也是不敢多跟他说话，怕这个陈公子说着说着就突然岔气，然后咳死在自己的公堂上了。 　　“台下人证，小翠何在？” 　　“大人，奴婢就是小翠。” 　　小翠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头，还不等县尊询问，她就麻溜交代道：“昨夜陈公子在宴席之间喝多了，不胜酒力回房休息，我家老爷就让我给陈公子送了碗醒酒茶过去……奴婢真的不知道茶里究竟加了什么东西，都是老爷叫我送过去的！” 　　“小翠，你……！” 　　李员外目眦欲裂，哪怕他已经被夹刑折磨得身心俱疲，但听到小翠毫不犹豫就出卖自己的话，他仍然气得浑身发抖。 　　而小翠看到李员外双眼圆瞪怒视自己的凶狠模样，浑身都吓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她又继续开口道：“对，对了……我想起来了，老爷他当时还专门问我，问我陈公子醉没醉，晕没晕，后面把茶水交给我的时候，老爷也专门嘱咐过一句，让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陈公子把茶喝下去……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奇怪呢。” 　　“哼，确实是奇怪。” 　　县尊目光转向李员外，道：“李阙峰，本官问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草民，草民……”李员外心一狠，直接开口道：“草民交代，草民确实对陈公子下药了，不过却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而是我爱一条柴！” 　　“我爱一条柴？！” 　　县尊闻言顿时一阵骇然。 　　衙门外面，吃瓜群众也是哄的一声炸开了。 　　“草民只为了能够让陈公子与草民的女儿发生关系，然后好让女儿攀上高枝。”李员外已经是豁出去了，他扭头盯着跪在旁边满脸通红的李萌萌，急道：“萌萌，你快说呀，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 　　李萌萌咬紧牙关憋出一个字来，整个人已经羞愤欲死。 　　衙门外面传来的喧哗声更大，谁料这时县尊却拍了声惊堂木，冷笑道：“好你个李阙峰，倒是有几分急智，竟然能想出这种狠毒谎话为自己脱罪。” 　　“大人，草民……草民说的都是实情，何来谎话之说？” 　　县尊第一时间没有回他的问题，而是看向堂上最后剩下的那位医师。 　　医师倒是没有跪着，而是恭恭敬敬弯腰站在一边。 　　“赵医师，之前麻烦你看的东西，情况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赵医师从袖袍里抽出一直都是揣着的双手，一个青瓷小碗被他捧在手上。 　　“碗里确实是残存着丝藤兰粉的药性成分。” 第六十七章 一场好戏，落下大幕 　　“丝藤兰粉？不应该是我爱一条柴吗？” 　　李员外顿时只觉得浑身寒气直冒，他目光不可思议看着药师，忽然又抬头看向高堂之上的县尊，再次嚎啕大叫起来。 　　“冤枉！草民冤枉啊！有人设计要害草民啊！” 　　这一次，他嚎得尤为撕心裂肺几分。 　　而县尊听到他又开始喊冤，脸上只是冷笑连连。 　　“冤枉？你李阙峰李大官人，李大员外，谁跟你有仇吗，还是你做了什么招惹别人的亏心事？所以别人才要来设计陷害你？” 　　“草民，草民……” 　　李员外顿时收声了。 　　真要说亏心事，那他平时可是一点都没少做的。 　　毕竟在一个封建君主制和奴隶制的国家，一个人如果有钱有地位，是真的可以不把别的底层人当人来看的。 　　可那群泥腿子整天都在地里打滚，就算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再借给他们一百个脑子，李员外都不相信这件事情可能是泥腿子们能够想出来并且成功实施的。 　　不可控制因素太多，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陈默陈公子，侍女小翠，自己的女儿李萌萌等等在内的一系列角色棋子…… 　　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按照计划那么去运行，并且最终成功设计陷害了自己，这背后绝对是一个精于算计，乃至是做到了一步三算，步步争先的高人！ 　　可是这种高人，他没事来陷害自己干什么…… 　　正在李员外越想越不对劲的时候，县尊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 　　“李阙峰！你真是好大狗胆！物证人证具备，你已经是罪责难逃，竟然还有闲情当堂走神？莫不是瞧不上本官这身朝廷命袍！” 　　“啊……草民，草民只是在想……” 　　被县尊的声音惊醒过来，李员外赶紧磕了两个头，正要开口辩解，县尊就再次打断了他。 　　“李阙峰，你这厮满口谎话，胡言乱语，便不必再说什么了，本来物证人证齐备，本官就算立刻将你打入监牢，那也是合情合法，合规合理的！” 　　县尊目光炯炯，表情正义凛然，道：“不过本官念及，你多少也算是青山县有名的富户，便将案情来龙去脉说来给你，也给衙门之外的百姓们听听，好叫你心服口服，也让百姓明白你的恶毒心肠。” 　　恶毒心肠……？ 　　李员外呆愣着咽了咽唾沫，他虽然想让女儿去攀陈默陈公子的关系，但那也未尝不是一条锦衣富贵之路啊，丝毫不差于李府里面的家财万贯，怎么就叫他恶毒心肠了？ 　　“人犯李阙峰，因贪图陈默陈公子身家巨富，设下毒计！” 　　县尊开口第一句话，直接就给这起案件定下了基调。 　　李员外脸色越发苍白。 　　而他又继续说道：“人犯李阙峰，于两日前购买足以将人毒杀的丝藤兰粉末，又假借宴请之名，将陈默陈公子请到府上，这期间不断灌酒于陈公子，酒过三巡，陈公子便不胜酒力，回到厢房歇息，而人犯李阙峰，你真是好毒的心计，一边让侍女小翠送去下毒之后的醒酒茶，给陈公子服下，一边又让李府千金李萌萌主动登门，借口想让李萌萌与陈公子同修燕好，实则是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乃至是将嫌疑转移到亲生女儿李萌萌的身上，毕竟她才是案发的第一目击证人，所以嫌疑也理应是她最多！” 　　县尊一口气说完，旁边的师爷很有眼力劲，直接送来一盏温茶，他端起茶喝过一口，放下茶盏，继续道：“只不过可惜啊……李阙峰，你的毒计遇上本官，注定是要昭然于众的，而设计下毒、意图栽赃他人、咆哮公堂、不敬父母官，如此数罪并罚，你说说看，你究竟该当何罪？” 　　“杀了他！杀了他！” 　　衙门外面有人开始扯着嗓门大喊起来。 　　县尊闻言摇了摇头，看着李员外五短身材的肥硕躯体不断打着哆嗦，他想了想，抽出一根红头签。 　　“本官宣判，李阙峰一案证据确凿，案情无误，因此判处李阙峰……鞭刑三十，大牢收监十年，十年后发配边域，服刑终生！” 　　“好！好啊！” 　　“青天大老爷！” 　　“判得好……” 　　听到衙门外面传来的叫好之声，县尊面露笑容，直接将红头签投到堂下，然后伸手轻轻捋着下巴胡须。 　　而李员外听到宣判，脑子里直接轰的一声化作空白。 　　鞭刑……这可比杖刑狠多了！ 　　一位体格尤为高大的衙役，左手提着一个水桶，右手拎着一根粗长鞭子走到他背后。 　　“不，不要……我不要鞭刑！不要鞭刑啊！！” 　　李员外求生欲望大爆发，挣扎着就想要逃跑。 　　可他刚受过夹具刑罚，双手双脚都又肿又痛，怎么可能逃得过身强力壮的衙役捕捉？ 　　三个衙役，一人一边按住他的双手，剩下一人将他的双脚绑好，然后三人都往后退开，执刑衙役已经开始做起了鞭刑前的准备。 　　跟成年男人手腕一样粗的鞭子，每十来公分就会有一道倒钩铁刺从鞭子里面伸出来，鞭尾是铁流苏的配重，这东西不仅可以使得每一鞭挥舞下去都势大力沉，抽在身上更是犹如铁刷涮肉一般，一刮一蹭，那就要被生生涮下一块完好的血肉来。 　　鞭刑的鞭子，红头签是最重的。 　　三十鞭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哗啦…… 　　执刑衙役将那一桶水泼在李员外身上，这是为了让鞭子能够更好的“贴肉”，抽打起来手感绝佳，受力十足。 　　别看仅仅只是这么普通的一桶水，受刑人所承受的痛苦，往往会飙增一倍以上！ 　　呜——！啪！ 　　执刑衙役手里空挥一下鞭子，找到手感之后，他直接手臂一甩，整条鞭子都化作黑影，带着呜呜呼啸的风声，啪的一声抽打在李员外背上，顿时将他抽得当场在地上痛苦翻滚起来。 　　“痛！痛哇……痛煞我也！痛煞我也！青天大老爷，饶命，饶命啊！” 　　县尊听着李员外的求饶，表情纹丝不动。 　　别说他根本不打算绕过这个李员外，就算真的有什么恻隐之心，此刻他也绝对不能中止刑罚，否则那可是要被剐去这一身官袍的。 　　简而言之，刑罚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能让它停下来了。 　　所以这三十鞭，李员外是一鞭都不能少，吃定了的。 　　啪！啪！啪！…… 　　执刑衙役挥鞭很有经验，无论李员外怎么挣扎，怎么打滚，他的鞭子总是能够精确落到李员外身上。 　　短短十几鞭下去，李员外整个人都已经变成了血人，浑身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来，麻布囚服也变得破破烂烂，露出囚服遮盖下血肉模糊的凄惨鞭痕。 　　又抽了十鞭，李员外不挣扎了，也不惨叫了，只是趴在地上抽抽着。 　　“县尊大人！” 　　执刑衙役忽然停手，弯腰禀报道：“还剩下三鞭，人犯已经无法承受，再抽下去，恐怕……” 　　“无妨，继续抽。”县尊摆了摆手说道。 　　不过他却是对衙役使了个眼色。 　　李员外，那毕竟是有名的富户，如果直接抽死了他，李府送过来的赎金可就要少很大一笔了。 　　“喏！” 　　执刑衙役心领神会，他重新抄起鞭子，呜呜挥动两下，啪的一声就继续抽了下去。 　　不过这一鞭却与之前截然不同，鞭尾的铁流苏是直接砸在地上的，大部分鞭子也都落空在地上，只有靠近鞭子前端，动能最弱的那一点点才是让李员外承受着的。 　　不过衙门外面的吃瓜百姓可不懂这么多门路，他们只看见衙役继续挥下三鞭，那声音，那动静，噼里啪啦的，响亮得很，听着都觉得带劲！ 　　最后三鞭过后，执刑衙役再次提过来一桶冷水，当头泼在李员外身上，瞬间让他发出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李阙峰，三十鞭刑已经受完，你还能继续活着，也算是命大。” 　　看见李员外迷茫的眼神，执刑衙役表情冷漠，淡淡开口说道。 　　“鞭刑……已经受完了？” 　　李员外浑身火烧火燎的剧痛，反而让他无法察觉到疼痛的强烈程度了。 　　也就是俗称的“痛麻了”。 　　不过当他稍微想要动一动胳膊时，强烈的刺痛感立刻锥心般传来，瞬间牵扯至他的半边身体，让他发出一阵虚弱无力的痛呼声。 　　鞭刑，尤其是最重的鞭刑，说是受鞭，其实与千刀万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每一鞭下去，都像是被小刀在身上片去了几十块血肉，尤其鞭子本身还带有沉重抽打的力道，衙役使足力气的一鞭能把木桩都抽打粉碎，更何况落在血肉之躯的人体身上？ 　　外伤，内伤，受刑带来的精神折磨…… 　　鞭刑可谓是三合一体的严酷刑罚，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李员外一听到鞭刑，整个人都几乎失智般想要冲逃出去的原因。 　　不过好在，现在鞭刑结束，他终究还是熬过来了…… 　　“人犯李阙峰，受鞭刑结束，即刻起，入狱收监，待到十年后刑期结束，再行发配边域。” 　　案桌后方，县尊啪的一声拍下惊堂木。 　　“退堂。” 　　“威——！武——！” 　　咚咚咚咚咚咚…… 　　一场审案大戏落幕。 　　衙门外面的吃瓜百姓也看得心满意足。 　　有悬疑，有推案，有人犯的百般狡辩，也有青天大老爷的秉公直断，各种人证、物证轮番齐上，最后直接让人犯瞠目结舌，无话可说，行刑阶段也是看得人一阵肉紧，这简直比戏园子里敲锣打鼓的戏曲还要更加好看许多，说不得要在酒肆茶馆里流传多久了。 　　其实百姓看得心满意足，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人犯的身份，李府李大员外！ 　　这位可是平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随便一句话，或者动动小拇指，随意就可以碾死像他们这样的小卡拉米。 　　现在小卡拉米却亲眼见证着天上大人物的陨落过程，这无疑是非常爽快的一件事情。 　　而且李员外平时恶事也没少做过，早就有盼他死的民意在百姓里发酵着了，如今见他凄惨受刑、锒铛入狱，也算是这份愿景终于得到了实现，百姓心中的仇怨顿时消散一空。 　　咔嚓！咔嚓！ 　　虽然李员外现在几乎都快被鞭刑抽打成一块千疮百孔的烂肉了，但衙役还是按照流程，给他佩戴上手脚镣铐和沉重枷具。 　　几乎一掌厚度的实心木枷，连带着精铁打造的手脚镣铐，重量起码得有好几十斤，哪怕没有受刑，李员外也很难长时间负担这样的重量。 　　更何况他此刻就差一口气没咽下去了，戴上枷锁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被压垮在地上，只能由衙役强行拖拽着走动。 　　经过躺在金丝楠大床上的陈默之时，他嘴唇轻微动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什么都没能说得出口来。 　　“咳……李员外……咳咳……” 　　陈默倒是一边咳嗽一边开口道：“你意图害我之事，我倒是……咳咳……倒是无所谓，但你，你真的是……咳咳……好狠毒的心呐……常言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你却……咳咳咳……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都要栽赃陷害……我对你……咳咳，咳咳咳咳！” 　　陈默抬手捂着嘴用力咳嗽起来，面色红白转换，双眼也开始翻白，眼看是当场就要一命呜呼，升天去也了。 　　“陈公子？哎呀！陈公子，你千万不可以激动啊！” 　　旁边的医师赶紧跑过来，手掌按在他背后缓缓推揉着，帮助顺气清痰，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他停止咳嗽，脸色逐渐恢复成金纸一般蜡黄憔悴的样子。 　　“陈公子，老夫不都告诉过你，让你不可以情绪波动太大的吗？这调养身体，调理只是其一，养护也是其一，缺一都不可哇……” 　　医师絮絮叨叨的啰嗦着，而陈默只是满脸要死不活模样的点了点头，然后有气无力的抬起手。 　　“来啊，给赵医师……看赏……” 　　“遵命，公子。” 　　一位侍女手捧硕大钱袋递给赵医师，后者拉开一看， 　　袋子里黄澄澄一片，全部都是标准一两重量的金锭和金鱼儿！ 第六十八章 地下道侣？细说细说！ 　　七月十五，鬼门关开。 　　这话说的就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对于一般地区而言，中不中元鬼不鬼节的都无所谓，几个小鬼再怎么闹腾也翻不了天，但对于青山县来说，事情可就不是这样了。 　　青山县地底，有一座真正的鬼门关关隘，初次发现是在一千多年前，当时青山县还不叫青山县，而是叫白骨山，山下的河道谷地叫做赤血河、幽魂谷，并且附近方圆百里内，毒虫遍布，渺无人烟。 　　你说像白骨山、赤血河、幽魂谷，这样的名字总不可能是白来的吧？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白骨山之所以得名白骨山，盖因为山上白骨成林，赤血河也是同样，河里流淌的河水浑浊异常，并且发赤发黑，乍眼一看就像是血水一般，所以才得名赤血河。 　　至于幽魂谷为何叫幽魂谷，嘿嘿……当然是因为谷底时常就有幽魂嚎叫之声传来，并且每年的中元节时，都会有人传说在幽魂谷底看到了成群结队的恶鬼幽魂！ 　　说完了青山县的前尘，再说说青山县这个名字的由来。 　　当时一位道号名为青山道人的正道大高手，途径白骨山时突然心血来潮，施展绝世道法清空了附近的所有妖邪鬼物，又掘地千尺，发现了地底一座天然形成的类似大门般的造物，或许是鬼斧神工的神奇吧，门扉之上以石纹自然形成鬼门关三个大字！ 　　如此天地生成的邪物，青山道人一眼便知道它必定为患无穷，于是舍弃一身修为，以自身血脉化作阵眼，布下青山县龙气锁闭大阵，并且繁育了青山县的当地居民血脉，以求千世万世，世世都将鬼门关彻底封死在地底深处。 　　有了这等大牺牲，大奉献的经历，于是青山道人才能够被称为千年以来正道最大魁首之一，道号世世代代流传不息。 　　一架晴空飞舟之上。 　　面容大概只有三十来岁，实际年龄却已经上百岁的青衣道人，面对一大群坐在蒲团上的少年少女们，侃侃而谈道。 　　听完他讲述青山道人的辉煌事迹，周围少年少女们纷纷面露向往之色。 　　“这位青山道人，法术一定很厉害！” 　　“那当然了，没听长老说吗？那可是一位正道的大高手！” 　　“高手能有多高？打得过长老吗？” 　　看着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家伙，长老抚须而笑，不作言语。 　　飞舟在晴空之上快速穿梭，没有发出任何丝毫声音。 　　直到途径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时，飞舟终于缓慢降落下去。 　　“好了，青山县到了，又该咱们活动活动了，途远师兄。” 　　一位白衫女子脚踏月轮飞出驾驶舱室，来到青衣道人旁边说道。 　　“快点解决也好快点回宗门去，这一批的弟子里面可有几位天资上等的灵根资质，我都等不及要看宗门里那群老家伙们惊讶的样子了。” 　　途远看着四周蒲团上的少男少女们，一挥袖，他也站上了一柄飞剑法器，与白衫女子共同飞出了飞舟光罩之外。 　　一栋深宅大院门外。 　　途远刚跳下飞剑，眉头就狠狠跳动一下。 　　“附近风水有变……不对劲，青山道人的尸骸被人动过了！” 　　稍微掐指一算，途远立刻冲进宅院当中，看着院子里虽然棺材盖打开了一道缝隙，但里面仍然保持着完好的青山道人骸骨，对方毕竟是得道高人，尸骨千年过去仍然莹白如玉。 　　“还好，还好，尸骨无恙……” 　　途远轻轻松了口气，旋即他又表情愤怒起来，眼神严肃的站在院子里，不断的掐算着什么。 　　“邪魔外道，窥视青山县龙气，千钧一发被阻止下来……苏白？陈默？两个凡人吗？哦……不对，这苏白似乎还是朝廷的捕头？” 　　掐算完毕，他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这时候白衫女子也踩着月轮落在院内，手里还提了把漆黑法剑。 　　啪！ 　　把法剑扔在地上，她皱眉道：“果然是邪魔外道的法器，这些家伙，最近是不是越来越猖獗了？” 　　“没办法，毕竟千年大劫将至……” 　　途远摇了摇头，却是没说什么。 　　而白衫女子听到他嘴里所说的千年大劫，也是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那咱们现在，是继续去加固鬼门关封印吗？”过了许久，她才如此问道。 　　“封印之事，先不急。”途远微微摇头：“那两位小友阻止了一场生灵涂炭的鬼节，虽然他们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立下了多大的功劳，但是我辈修道之人，断然不可以蒙蔽本心，有功要赏，走吧，去见见他们，问问他们有什么愿望没有。” 　　“凡人还能有什么愿望？” 　　白衫女子撇了撇嘴，神情略微有些不屑。 　　“无非就是，金银财宝，地位名望之类的，那个捕头多半会要绝世武学，随便打发了他们便是。” 　　“呵呵，师妹，你这心态有些太清高了，可是不利于修行啊。” 　　途远微笑说道。 　　不过他内心倒也认同自己师妹的判断。 　　然而…… 　　“你们就是仙道势力了吧？我想要修仙。” 　　陈府当中，玛丽·麦克白看着眼前一男一女两人，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小友，你，你这是……” 　　途远本来都准备好一本直达先天的绝世神功，以及能够直接扶持起一个巨富之家的庞大财富了，然而听到玛丽的话，他整个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嗯，不只是他。 　　白衫女子也是同样。 　　“我说，我，要，修，仙！” 　　玛丽谨记陈默说的话，她可是阻止了一场修仙界的巨大麻烦，作为报酬，带她入门修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菜一碟罢了，眼前这两人断然是没有理由拒绝她的。 　　“咳，咳咳……以小友的功劳，想修仙，这当然是没有问题。” 　　果不其然，途远咳嗽两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但紧接着他又开口问道：“不过不知道，小友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修仙一说呢？又是谁指点的你，让你如此拜入仙门？” 　　“当然是我了啊。” 　　陈默大摇大摆走过来，咧嘴笑道：“鄙人陈默，见过两位仙家高人。” 　　“你是……那位帮助苏白小友，一起败退了魔道邪修的陈默，陈小友？” 　　“是我，老头，所以我也要修仙。”陈默说着凑到白衫女子身边，嘻笑说道：“仙子，我可以拜你为师吗？你长得好漂亮啊。” 　　“登徒子！” 　　白衫女子柳眉一竖，纤纤素手掐出法决，立刻把陈默隔开出去五六米距离。 　　途远此刻也是面露诧异看着他，这么自由妄为之人，他可真是好久都没遇见过了。 　　“陈小友，那不知道，你又是从何处知道的修仙之事？” 　　“我家祖上就出过神仙。”陈默随口胡编道：“只不过那个吊人最后神仙也不当了，非要回来跟一个女的结婚生子，真是脑袋被牛车碾过了，神仙不当要女人，老头你说对吧？” 　　“咳……呵呵呵呵……” 　　途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自从踏入仙门修仙以来，也有一百多年了，他很少会被某个人搞得这么哭笑不得过，尤其对方竟然还是个凡人。 　　不过等他掐指一算，却又发现对方并没有满嘴跑火车，而是祖上确实出过修仙者，那人最后也确实是娶妻生子了…… 　　神仙不当，非要女人，就像陈默刚才问自己的话一样，纯纯就是脑子被牛车碾过了！ 　　“你们两人……先让我摸摸骨龄吧。” 　　看着陈默和玛丽咬定了啥都不要，就只要修仙的样子，途远也没办法，只能走上前去帮他们摸骨。 　　玛丽16岁，陈默也是16岁，摸完途远点了点头。 　　“虽然16岁不算小，但也还没有到灵光散空的程度，可以，那你们便跟我走吧。” 　　“师兄，你真准备……” 　　白衫女子皱了皱眉，玛丽倒还好，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金发碧眸的，长相也是罕见的有灵气，但陈默…… 　　她总觉得这男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太油腻了！太世故了！而且还很嚣张！ 　　一个凡人，面对修仙者还是这么嚣张的态度，如果不是他身上功劳真的太重的话，刚才她差点都要忍不住出手教训一二了。 　　“无妨，无妨，师妹还是先跟我去加固封印吧。” 　　存在于地底深处的鬼门关，潜下去加固封印肯定不能带着玛丽和陈默这两个拖油瓶。 　　等到途远和白衫女子加固完封印回到陈府当中时，陈默已经带着玛丽去李府的地下洞穴扫荡过了一圈，整条灵石矿脉，现在都躺在他大拇指上戴着的墨玉扳指当中。 　　“仙道路远，而且几多风波，能够善终者往往十不存一，能够有所成者，也不过是两成三成罢了，两位小友，当真决定好了要放弃红尘俗世的一切功名利禄，踏入这未来叵测的仙道之路吗？” 　　临行前，途远最后对着他们问道。 　　“我已经想好了。”玛丽点了点头道。 　　她是要完成梦境世界任务的，仙道魔道，总要选择一个加入其中。 　　“我也没问题。” 　　陈默表情毫不在意，食指轻轻旋转着大拇指上戴着的那个墨玉扳指。 　　“哼，小贼，等进了宗门有你好看的！” 　　白衫女子没好气的轻哼了一声。 　　陈默立刻嘿笑一声问道：“怎么，师姐要给我点厉害的尝尝？” 　　……厉害的？ 　　白衫女子定睛一看，他眼睛正落在自己胸口，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道：“小贼！你在乱看什么？还有谁是你的师姐？” 　　“不叫师姐？那叫什么？” 　　“我管你叫什么，总之你不要跟我有任何接触！否则，否则……否则就别怪我以大欺小，好好教训你一顿了！” 　　“大？”陈默目光一凝：“嗯，确实是胸襟宽广，有容乃大啊。” 　　刹那间， 　　白衫女子身上飞出一道银白月轮，发出嗡嗡嗡的恐怖切割声！ 　　不过她倒没有失去理智真的砍杀了这个口花花的油腻男，而是踩着月轮化作一缕流光，飞速隐遁在了天边。 　　“哎，师弟，你刚才可真是说过头了。” 　　途远微微摇头，叹气道：“入了宗门，你确实就是师弟一辈，我道号途远，刚才你调侃的那人是和我同一代的云绛仙子，当然，你也确实该叫她师姐，不过宗门内云绛仙子所在的那一峰，可是出了名的性格暴烈，又爱记仇，况且女子本就生性喜怒无常，师弟你入门之后……恐怕是道途多舛啊。” 　　“能够被一位美人日日夜夜记挂在心，说不定梦中也会有我身影，梦醒也要为我双颊绯红，呼吸加速，这岂不是一件大大的美事吗？” 　　陈默咧嘴一笑，顺手搭上途远的肩膀。 　　“哎，师兄，宗门里面像云绛仙子那样的美女多不多？你有几位道侣啊？” 　　“咳……！” 　　途远差点被他这句话呛得咬到舌头。 　　道侣……这是能按“几位”来算的吗？ 　　“师弟，你这嘴……你这嘴到了宗门里还是尽量少说点话吧，不然我怕你过不了几天都要人尽皆敌了，到时候恐怕是寸步难行啊！” 　　途远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修仙虽然讲究天人自然之道，但同时也有道心通明的说法。 　　什么叫道心通明呢？ 　　打个比方，你遇到一个人，觉得他真的非常恶心，一想到跟他同活于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同处于一片天空之下，你简直都郁闷得要死了。 　　这时候如果是普通人，那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修仙者不行，那样叫有违道心，轻则修为停滞，不得寸进，重则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那么如何解决呢？ 　　办法只有一个，把这个人杀了，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没办法跟你呼吸同样的空气，也没办法跟你同处于一片天空之下。 　　这样子你才能够道心通明。 　　当然，陈默在这里面肯定是属于那个惹得别人天天都恨不得他死，他一天不死，别人就一天无法道心通明的角色。 　　途远觉得自己老好人的性格，在仙门里可是出了名的。 　　但就连他，此刻都被搞得有些忍不住火气了。 　　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句出言告诫。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陈默松开途远的肩膀，扭头对玛丽说道：“这老头儿生气了嘿，我感觉他肯定搞过不少仙子，当自己的地下道侣。” 第六十九章 我一出手，你就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有钱了 　　“你这小子……当真是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途远是又气又笑，气是真气，笑也是真笑。 　　像陈默这般嘴贱的人，他是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过了，而像他这般有趣之人，想想如果真的加入宗门内部的话，说不得又会有许多乱子被闹腾出来。 　　不过，这乱子多好其实也好啊…… 　　否则仙家门庭，弟子也好长老也罢，动辄闭关几十上百年，大家多少都是有些老气横秋的，这一潭死水被搅浑起来，倒是能更多几分生趣。 　　确认好陈默和玛丽两人都没有什么红尘俗事尚未处理完毕之后，途远架起一阵清风，带着他们便回到了飞舟之上。 　　第一次腾云驾雾，体验肉身飞翔的感觉，玛丽落在飞舟甲板上时忍不住双腿一哆嗦，整个人踉跄一步撞上了陈默的胸膛，但当她抬起头时，眼睛里却是闪烁着激动兴奋的目光。 　　“第一次飞，挺震撼的吧。”陈默笑眯眯低头盯着她问道。 　　“嗯嗯！” 　　玛丽用力点了点脑袋，金发马尾都被她摇晃得甩了起来。 　　“喜欢这种感觉吗？”陈默又笑眯眯的继续问道。 　　“嗯嗯嗯！” 　　玛丽还在回味刚才自由穿梭于云海之间的感觉，这时候途远走过来，目光诧异看着她。 　　“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吗？” 　　“啊？” 　　玛丽闻言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陈默，她现在整个人都靠在陈默身上，而这家伙竟然只是笑眯眯的伸手轻轻揽在自己腰上，怪不得他刚才的问话有些怪怪的，什么喜不喜欢这种感觉……说的原来就是这个吗！ 　　反应过来之后，玛丽脸颊迅速涨红，她一把将陈默推开，然后摇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跟他是关系比较好的，呃……朋友？” 　　玛丽说着偷偷看了眼陈默脸上的表情，虽然她感觉自己现在跟对方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但毕竟那可是一位活生生的神灵啊，跟神灵是朋友什么的……这种话说出口来她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心虚的。 　　不过陈默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只是满脸不正经的笑着，眼珠子滴溜溜在飞舟甲板上乱看。 　　“师兄啊，为什么不见云绛仙子她人呢？” 　　“师妹她……” 　　途远正要说出云绛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一道传音忽然飘入他耳中。 　　【别跟这个小贼多说关于我的事情，我看见他就烦！】 　　“咳咳……” 　　途远不由得轻咳两声，继续道：“师妹她身体不适，已经先一步遁飞回宗门去了，并不在这一艘飞舟上面。” 　　“是这样吗？那真是可惜了。”陈默叹了口气，表情充满遗憾道：“原本我还准备送上一份薄礼，以表我对云绛仙子的尊敬与崇拜之情，可惜仙子竟然已经先一步回去了，那这份薄礼，看来也只能送给师兄了……” 　　薄礼？ 　　途远听到这话，内心其实是有些不怎么在意的。 　　你一个凡人，又是落魄的修仙家族后代，纵然在凡间可能有点权势财富，但手里又能拿得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呢？ 　　金银财宝吗？ 　　仙家中人，可不在乎那些世俗的黄白之物。 　　在修仙者之间流通的货币，是灵晶，灵石！ 　　仅仅一枚灵晶，拿到凡间就是万金不换的珍贵至宝。 　　而灵石则更是价值昂贵，一枚灵石能够折合一百枚灵晶，那才是真正对修仙者而言有价值的东西。 　　“那师兄，这份礼物我就送给你了。” 　　陈默递上一个金丝袋子，途远接过一看，差点惊讶得把自己舌头都咬到。 　　“这……这是储物袋？你哪来的这东西？” 　　“嘿，这东西吗？祖上传的。”陈默咧嘴一笑，双手撩开衣袍下摆，腰带两边挂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储物口袋。 　　“就这种东西，祖上留了一大堆下来，有些太小的我都不稀得用，直接扔进灶炉里引火了。” 　　“祖上传的……一大堆？” 　　途远听到这话，又看见挂在陈默腰带上那一大堆储物口袋，只感觉自己小心脏都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哪怕他修仙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早就跨过筑基，成为了金丹真人，但储物袋这种东西，他也仅仅只有两个罢了，而且还是一个稍微大点，一个非常狭小的储物口袋。 　　没办法，这玩意儿贵得要死，一个十立方的储物口袋就要五十灵石，然后每多十立方储物空间，价格就翻一倍，哪怕他积攒了百年，身家已经有上万灵石，但也经不住这样消耗啊！ 　　说句更直白的，就算他掏空家底，百万灵石也买不起一个两百立方米的储物口袋，但有这份财力，他完全可以去学习个袖里乾坤之类的实用道法，道袍一挥袖，山河入掌中，这难道不比买储物口袋更有价值？ 　　这陈家的仙人祖宗，他妈的究竟是多有钱啊，这么多储物口袋，听他意思还都是空间很大的那种……这么有钱，竟然放弃了仙道，实在是蠢不可及！ 　　“师兄，不准备看看储物袋里面吗？”陈默笑着指了指途远手中的储物口袋：“礼物就在这里面了。” 　　“储物袋竟然都不是礼物吗？”途远这下子是真的有些被惊到了。 　　至少也价值数十上百灵石的储物口袋，却只够充当盛放礼物的容器？ 　　那真正的礼物究竟又会有怎样的价值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途远拉开储物口袋，一道神念探入其中…… 　　下一刻，他猛然瞪大眼睛，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陈默，手里下意识捂紧了袋口。 　　“这……这也是，你祖上传的？” 　　“当然，我陈家祖宗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陈默咧嘴一笑，壕气奔放。 　　“我……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 　　得到陈默肯定的答复，这次轮到途远开始结巴了，他一边双手把储物口袋抓紧得死死的，一边又想要把礼物还给陈默，表情尽是纠结。 　　“师兄不必如此，这种东西，我多了去了，你就尽管收下吧。” 　　“多了去了……？” 　　途远忽然想到陈默腰间挂着的那些储物口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的那些储物袋里，莫非……” 　　“就是师兄想的那样了。”陈默微笑点头，道。 　　“那……那师兄我就，勉强收下这份，咳……礼物了。” 　　虽然陈默一开始就是说的送礼，但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以至于途远总有种自己在收受贿赂一样的感觉。 　　‘不行，太罪恶了……’ 　　‘这份礼物自己一个人收下，恐怕是要招雷劈的！’ 　　‘得找个人，一起分摊一下这份因果……’ 　　途远瞬间想起了这份礼物本来该送给的云绛仙子，于是立刻开口道：“陈默师弟，苏白师妹，师兄我……这会儿先去操控启动飞舟，其他事情都等回到宗门之后再说，你们便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 　　话音落毕，他身化遁光瞬间离开了飞舟甲板，不过还没过两秒，遁光再现，途远手里拿着两本书递给陈默和玛丽。 　　“这是宗门统一的入门期心法，包括了练气，紫府，筑基这三大境界，你们先拿去看看，熟悉一下吧。” 　　途远话刚说完，一挥衣袖，飞舟甲板上顿时又多出来了两个蒲团位置。 　　“蒲团名为静心蒲团，有安神静心，辅助理解心法的作用，你们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这个静心蒲团是我专门给你们两人的。” 　　话说完，途远再次身化遁光离开飞舟甲板。 　　这次他倒是没有再去而复返。 　　飞舟的一等房间内，途远和云绛面面相觑，两人中间静静摆放着绣金丝的储物口袋。 　　“打开吗？” 　　沉默许久，途远如此问道。 　　“嗯，打开吧。”云绛点了点头。 　　下一刻，途远拉开储物袋口，无数晶莹光亮立刻火山爆发般喷薄出来。 　　沐浴在这场灵石雨下，云绛仙子表情微微凝滞，而哪怕是见过一次储物袋里面灵石数量的途远，此刻也是忍不住呼吸加速起来。 　　一场灵石雨，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房间地面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灵石时，储物袋里面才彻底被掏空干净。 　　粗略估计…… 　　云绛仙子看着地面上那厚厚一层灵石，内心跳出来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至少……也有五六十万灵石了。 　　要知道像途远这样的稳健派，又是金丹真人之境的小高手，积攒百年也只不过堪堪存下百万灵石罢了。 　　而现在，房间里面，这些灵石就已经抵他一半的积蓄了。 　　“这些灵石……”云绛仙子盯着地面铺满的灵石，语气干涩道：“咱们，怎么分？” 　　“……对半吧。” 　　途远本来是准备全部给云绛的，毕竟这礼物原本也应该被送给她，但……望着满地灵石，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五五分账。 　　自古财帛动人心，此言诚不欺我啊！ 　　一边感叹自己修心功夫还不到位，他一边挥动衣袖，拿出自己偏大的那个储物口袋，地面灵石立刻排成一列长队，自动飞进袋口当中。 　　云绛仙子也是相同的举动，只不过她比起途远要稍微穷一些，储物袋也只有个最基础的十立方小储物袋而已，所以她直接用的是陈默装灵石的金丝储物袋。 　　哗啦哗啦哗啦……！ 　　灵石滚滚入袋，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然而在此刻的途远和云绛耳中，这却是世间最为动听的天籁之音。 　　两人一言不发，法术道道打出，看着灵石飞腾翻涌，笑容在他们脸上压根就没有停下来过。 　　“师妹啊，你现在后悔吗？” 　　等到灵石全部入袋，途远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面露微笑道：“要知道，这些灵石原本应该全部都是送给师妹你的，现在却平白分给了我一半。” 　　“已行之事，有什么好值得后悔的。”云绛将储物袋收入怀内暗兜，摇头说道。 　　不过她内心其实已经后悔得在吐苦水了。 　　几十万灵石啊，如此大的一笔巨款，现在却平白就少了一半，说不后悔，那都是骗别人的。 　　“也对，现在后悔也为时晚矣。” 　　途远显然知道云绛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他点头赞同的也是后悔已经晚了，而不是真认为她不后悔。 　　“师兄。”云绛抿了抿唇，“你觉得那个陈默，他真的会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吗？动辄拿出如此巨额财富，几十万灵石，都够一般稍微贫穷些的金丹真人全部身家积蓄了，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掏出来了，而且他身上还有那么多的其他储物口袋，如果里面全部都是……” 　　“打住！” 　　听到云绛越说越不对的话头，途远赶紧叫停了她。 　　“师妹，这陈默确实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也亲眼见过了，他浑身一丁点修为都没有，这些巨额财富师兄我也掐算过，确实就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而且咱们可是正派仙门，你可千万别去打他的歪主意，明白吗？” 　　“师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云绛仙子表情不忿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祖上究竟是个什么境界的修仙者，才能够传得下如此丰厚的身家……”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却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途远以这句话结束了交谈，随后他离开云绛的房间，来到飞舟驾驶室，五枚灵晶落在动力源面板的五个孔洞当中。 　　嗡！ 　　一阵淡蓝光华弥漫笼罩整个驾驶室，然后飞舟悄无声息悬浮到半空，防风护罩与防御护罩同时弹出。 　　下一刻，飞舟瞬间加速冲入云霄，消失在了青山县的苍莽大山当中。 　　云海奔腾，万里转瞬。 　　飞舟甲板之上，陈默独自站在护栏边缘，目光远远眺望向外面不断飞速掠动着的云霞。 　　在他身后，甲板上好几十个少男少女都盘腿静坐在各自的蒲团之上，连玛丽也是同样学着其他人的姿势，盘腿坐在静心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籍缓慢翻看着。 　　而这本修仙入门的心法秘籍，陈默当然也已经看过一遍了。 　　心法名唤为《真一经》，大小周天的运转和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其实都挺一般的，不过心法大纲里提到的修行理念倒是挺有意思的。 第七十章 千年回眸 　　天地为一元，阴阳为二相，然后四方八卦，演化出世间百千万象。 　　这真一经的命题倒是够大，想要追本溯源，由万象逆至一元，最终身如天地，自然是威能无穷。 　　陈默靠在飞舟栏杆上，目光远眺望着外面起伏跌宕的云海，看似正在发呆，实则已经模拟过一遍真一经的大纲。 　　飞舟一路在云海之上疾行，约摸着半天时间过后，一座连绵起伏的俊秀山脉突然映入视线。 　　山脉之内，九座尤为高大的山峰拔地而起，飞舟靠近一些，就能看到山峰之间似乎有许多小小的人影在飞来飞去。 　　“到地方了，这里便是真一宗。” 　　途远踩着遁光出现在飞舟甲板之上，看着这一群少男少女们兴奋激动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拂袖轻挥，所有弟子都被一枚光茧包裹起来。 　　“各位小友，大家今后能否成为同门师兄弟，这还要看各位的缘法，贫道途远义务已尽，便在此恭祝小友们，道途高远！” 　　话音落毕，他打了个道稽，然后再一挥袖，所有光茧全都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这途远……呵呵。” 　　某一枚光茧当中，陈默摇了摇头。 　　他送了那么多灵石出去，虽然这玩意儿对他也没啥用，可好歹在途远手里肯定是很有价值的，没想到这小老头忒不仗义，收了贿赂还要送自己去接受入宗考验。 　　没错……入宗考验。 　　陈默已经知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了，并不是作弊用神力窥探了未来，这种事情他心里还是门清的，毕竟他也搞过类似的仙侠门派。 　　说白了，入宗考验这回事嘛，第一是确实可以筛选出资质优异的弟子当做种子培养，第二则是这也是展示宗门实力的一部分，否则一个仙家门庭，连加入的门槛都不设立，岂不是太过掉面了？ 　　光茧破空，发出嗖嗖的声音，无数光茧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落下，粗略一看，在场起码有上千人。 　　“苏沐师兄？苏沐师兄你在哪里？” 　　“赵云儿师姐，赵云儿师姐？” 　　“这是什么地方啊？陈灿师兄呢？” 　　广场上一片乱糟糟的情况，很显然像途远那样送来新弟子的飞舟并不只有一艘，而这些正在大呼小叫喊着师兄师姐的家伙都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真正聪明的人，已经默默开始组团搭伙了。 　　“朋友，你也是途远师兄飞舟上的新弟子吧？” 　　一个外貌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凑到陈默身边，小声说道：“我在飞舟上就记住你了，途远师兄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大概是有些考验需要度过的，否则临行前师兄也不会说那样的话，怎么样，要一起组个队伍吗？” 　　“组队？”陈默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少年，“就你一个人，也想要跟我组队啊？两个人的队伍不如不组，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十个以上的同伴再说吧。” 　　“嗯，那打扰了。” 　　少年没有任何废话，他显然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听到陈默拒绝就直接转身离开，隐入人群当中。 　　除了少年之外，此刻整个广场上也有不少其他正在做着同样事情的人。 　　随着各个飞舟的聪明人开始抱团，那些一开始吵吵嚷嚷大喊大叫的家伙也纷纷知道了接下来可能会有考验的事情，于是他们也赶紧呼三唤四的或是找队伍加入，或是自己成立一个小团体，闹腾情况比起刚才还要更加不堪。 　　聪明人和傻逼的区别，从一开始就拉得很开了。 　　广场上空的云端，一道道金袍身影或坐或立，目光都集中在广场之上的情况。 　　“这一批的弟子，都不怎么样啊？” 　　这是一位华发老者，他的金袍有三道边，表明他是三代长老，元婴后期之境。 　　“徐师兄所言极是，我观这一批弟子，心性之差，简直是十年罕有。”一位四道边的四代长老附和赞同道，他是元婴中期之境。 　　“陈师兄，徐师兄，你们未免也太悲观了吧？下面也是有一些好苗子的，比如说那个。” 　　一位外貌大概二十岁出头，满头青丝挽了个流仙髻的金纱宫裙女子伸出纤纤素手，指尖遥遥落在一位十五六岁少年的身上。 　　“这个弟子我看着就不错，他是哪位师兄的高徒送来的？” 　　“我记得，应当是国良师兄的爱徒，途远吧？” 　　“途远么……那小子倒是挑了个好苗子回来，等到来日我将这仙苗收入峰下，说不得也要好好去拜会一下他了。”宫裙女子掩唇而笑，声音好似摇动银铃一般。 　　“什么叫你把仙苗收入峰下？就你那峰的弟子，阴盛阳衰，修炼功法也无甚威力，只是养颜驻容颇有建树罢了，收下这仙苗就是在毁了他！” 　　一赤膊壮汉对宫裙女子怒目而视道，他双臂爬满火焰似的纹路，刚开口说话，空气里便弥漫起炙热气息。 　　“这等仙苗，当然是要入我祝融峰下，修习无上火火焚天真炎心法，方能够发挥出其最大潜力！” 　　“赵三呆子，你是想跟我抢人？” 　　宫裙女子微眯双眼，一股香甜气息逐渐在空气当中扩散，周围其他长老闻到这股香味，纷纷面露异色，默不作声飞远了一些。 　　“狗日的花娘们儿，卖弄什么风骚，我呸！” 　　赤膊壮汉怒骂一声，双臂的火焰纹路微微亮起，周身似乎有透明的焰火虚影若隐若现。 　　“好你个赵三虎，赵三呆！今天你非要与我作对，那便别怪我花巧儿不顾同门之谊了！”宫裙女子素手一捏，半空突然飘落下朵朵粉红花瓣。 　　“要打便打，何须废话！” 　　赤膊壮汉周身的火焰逐渐由虚转实，温度却比真正的火焰还要更高百倍不止，他目光定定落在花巧儿的粉臂和酥胸之上，忽然嗤笑一声：“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入宗之前是从什么地方被王师兄给捡来的吗，花姐儿？” 　　“赵！三！虎！” 　　花巧儿面颊之上羞愤神色一闪而逝，她轻咬下唇，就准备祭出法器。 　　赵三虎虽然表面故作轻松，但他也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火焰纹路越过双臂，甚至爬上了半边脸颊。 　　两位元婴长老，眼看着就要真正大打出手。 　　“你二人，再这么吵闹下去，便到百悔窟里去思过十年吧。” 　　“王师兄……” 　　花巧儿抬头看着突然发话的人。 　　只见他身着金袍法衣，两道边，正是真一宗内目前唯一的二代长老，元婴巅峰修为，王知义。 　　“巧儿师妹，赵师弟他只是嘴上不饶人，你需得给他个台阶。” 　　王知义对花巧儿说完，又看向已经悄悄散去真火的赵三虎，摇头道：“赵师弟，你这脾气，几百年都没有改好过一点，实在是让师兄我有一些失望了。” 　　“别说这种话啊，师兄，我这……不也是功法特性嘛……” 　　赵三虎憨笑这挠了挠脑袋，和刚才霸道凛然、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无上火火焚天真炎心法的弊病，这我也是知道的。”王知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却不是因为知道你脾气如此火爆是修习功法的原因，那百悔窟恐怕早就成为你的私人洞府了。” 　　“呃……” 　　听到王知义又提起百悔窟，赵三虎顿时笑不出来了，面露讪讪之色低下头去，小声道：“师弟知错了，还望师兄莫怪。” 　　“你呀……你要是真知错了，现在就该去给巧儿师妹道歉才对，跟我说知错又有什么用？” 　　王知义摇头轻叹一声，目光重新转向下方广场上的弟子们。 　　“途远带回来的这个小家伙，确实是看着有几分仙苗气象的，国良师弟，你教的徒弟眼光不错。” 　　“是，多谢师兄夸赞。” 　　一位身着三道边金色道袍的国字脸男子稽首行礼道。 　　“有功当赏，有过便罚，这是我们真一宗的立宗之本。”王知义说着弹出一道金光，落入李国良手中，赫然是一枚通体金灿灿的丹药。 　　“这金风玉露丸，便拿回去赏给途远吧，他现在应该也是金丹前期的修为了，正是需要打实根基的时候。” 　　“是，国良替顽徒谢过师兄赏赐。” 　　李国良取出一个玉瓶装好丹药，再次拜了一拜。 　　一出好戏呀…… 　　广场之上，陈默看着云端发生的闹剧，就差没摇头晃脑边嗑瓜子边喝茶了。 　　而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忽然又来到他身旁，只不过这一次，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十位少男少女。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之前就乘坐在途远所驾驶的飞舟之上的人，现在却已经被聚集到一起，形成了团队的雏形。 　　“十个人我找到了，现在你可以加入了吗？”少年盯着陈默问道，表情非常诚恳。 　　“你还真去找了啊？” 　　陈默颇有些意外的盯着他，伸手从裤腰带背后掏出把折扇，噗的一声打开，正面遮住下半边脸颊，白色扇纸写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能告诉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一定要我加入吗？现在广场上大把的人，你随便找都能找到可以替代我的团队成员吧？” 　　“不，他们不行。”少年目光炯炯有神落在陈默身上。 　　那把骚包的扇子，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还有“陈默”这个名字……不会有错的，千年后的那位陈仙王，就是他！ 　　陈默心头一动，忽然眼底银辉闪过，目光瞬间看到千年之后。 　　蓬！ 　　他一把合拢纸扇，心底头一次涌起真正惊讶的情绪。 　　尼玛的……这还是个穿越者？ 　　千年之后，陈仙王？ 　　老子未来成仙王了？不对……老子都过了一千年，怎么才成个仙王？ 　　他目光瞬间延伸到一千年后…… 　　魔域动荡！ 　　天帷将倾！ 　　一道青衣身影站在天渊之前，一只手托起苍天，另一只手镇压魔域，三千黑发缓缓飘扬，他是陈仙王，仙界之王，已经独自支撑了天渊将近百年时间。 　　“你这……也不是我啊？” 　　陈默一眼看出这个什么陈仙王，他就压根不是自己好吧？ 　　位格达到界面之神过后，陈默已经拥有褚天万界古今未来的唯一性了，过去，未来，他即是他，也只有他自身的存在才是唯一真实的。 　　这个千年之后的陈仙王，只不过是个似是而非的人偶罢了。 　　就在陈默洞悉眼前之人根源的时候，陈仙王忽然身躯一颤，然后缓缓回转过头来。 　　两道目光，隔着千年时间，交汇到了一起。 　　“你不是我。” 　　陈默平静道。 　　“我不是你。” 　　陈仙王点头。 　　“我是陈默。”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陈默。” 　　陈仙王回过头，继续支撑天渊，镇压魔域。 　　“那个小家伙，是我送回到过去的。” 　　“为什么？”陈默好奇看着他，“虽然你不是我，但你也确实就是陈默这一存在，我们性格应该非常相像才对，你送他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话刚问出口，他立刻有了答案。 　　“你想通过他，让我到千年之后来见你一面？你有话要跟我说？” 　　“这种语气……果然，连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性格。”陈仙王背对着陈默轻叹一声说道。 　　“有趣，说说看吧，你想跟我说什么话。”陈默随便一躺，身下自然浮现一把躺椅。 　　他又抬起手，啪的打了个响指。 　　四周瞬间变成夏威夷的海滩，阳光高挂，一位长相跟蕾姆一模一样的比基尼泳装少女轻轻为他按摩着，旁边是三点式的拉姆在调酒。 　　陈仙王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天渊……” 　　“你担心个屁的天渊？曹尼玛！” 　　陈默看他这样就来气，脚下随便一踢，一大片飞沙立刻扑向陈仙王。 　　不过陈仙王动也没动，那些沙砾立刻被时间静止定格在半空。 　　“也对，我忘了，你很强，我解决不掉的天渊，对你来说只不过是随手就能搞定的事情罢了……” 　　陈仙王叹了口气，也学着陈默的样子随便一躺，身边出现的为他按摩的人则是……玛丽，或者该叫苏白？ 　　“嘘~” 　　陈默吹了声口哨，挑眉道：“你给她拿下了？” 　　“啊，没错，在你抛弃我离开之后的第十个年头。” 　　陈仙王眯起眼睛，看着遮阳伞外晴朗蔚蓝的天空，还有海滩远处玩闹嬉戏的人群。 　　“夏威夷的海滩……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了，呢……” 　　说着，泪水已夺眶而出。 第七十一章 叼你老穆！老子还啥都没干，就要有个儿子了？ 　　“说话就说话，我叼你哭个鸡毛？” 　　陈默一撇嘴，旁边拉姆立刻送过来一杯调好的鸡尾酒，他张嘴喝了口，继续问道：“你说我抛弃你，什么意思？” 　　“这场梦境游戏。” 　　陈仙王仰躺在沙滩椅上，语气幽幽道：“你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梦境游戏总得有人继续维护吧，所以我就被你留了下来，其实也就是被你抛弃在了这里。” 　　“懂了，确实是我的风格。”陈默咧嘴一笑，海风立刻拂面而来。 　　“渣男好意思？” 　　陈仙王语气幽怨，宛若深闺怨妇，“你知道刚开始那十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怎么度过？当然是爽歪歪啊。”陈默仍然嬉皮笑脸，继续道：“我把你留下来维护游戏，你至少也有我两三成本事吧？我看看……黑衣剑士职业的分支，苍炎构造的灵魂核心，武仙本源身体，还有我的一缕分念，位格也足够了，你这配置不随便把那些什么神啊魔啊之类的捏扁搓圆？为所欲为啊，兄弟。” 　　“屁！” 　　陈默不提还好，一提这茬，陈仙王顿时暴怒了。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了是不是？把我扔在一个高纬沙盒里，你觉得我会开心？我把你丢进蚂蚁窝里当王，你会高兴吗？” 　　“不会。”陈默秒答：“蚁后才是蚂蚁体系的巅峰，而且连蚁后也只是牛马，你这比喻都不会打，是当一千年仙王把你脑子锈住了？” 　　“……” 　　陈仙王表情一窒，片刻后才叹息道：“刚开始，我确实是挺自在的，每天到处逛一逛看一看，现世和异界都不错，也做过很多事情，浮现过很多念头，但是最后都腻了，我在等着……” 　　“等什么？”陈默无情插嘴：“等我回来接你？” 　　“啊，没错，等你这个渣男回来接我呢。” 　　陈仙王幽怨都快化作黑气了，他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后者却毫不在意的继续咧嘴笑着。 　　“可惜，我这一等，就是一百年。”陈仙王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这一百年时间，我终于想清楚了一个问题，我就是你，你的性格就是我的性格，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人渣了，所以……花一百年时间去等一个人渣回头是岸，回心转意，这不是纯纯大冤种了吗？” 　　“兄弟，没必要，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骂骂你就得了，你别自己骂自己啊。” 　　陈默品尝了一口蕾姆切好递过来的水果，啪的又打声响指，伊蕾娜满脸羞红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双手掖住泳装短裙边角，磨磨蹭蹭走到旁边，然后一屁股坐进他怀里，任由他抚摸脑袋。 　　“妈的贱人……”陈仙王小声骂了一句。 　　“行了兄弟，可别再骂我了，自己羞辱自己又是什么play？所以你现在把那个小家伙送回千年之前，想引我来见你一面，现在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陈默双手非常不老实，伊蕾娜面颊也越来越红，咬唇紧紧瞪着他的双眼里，波光晶莹欲滴。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千年，你受苦了呀~” 　　妈的…… 　　陈仙王有些想掀桌了。 　　他听陈默这话，怎么听都有种大人夸小孩“宝宝真了不起，宝宝已经很努力了，很辛苦了呢”的感觉。 　　这特么什么狗屎性格？ 　　纯纯坏种啊！坏得流脓！ 　　“你不也是这种性格吗，一直以来。” 　　陈仙王被气得咬牙切齿时，站在旁边替他按摩肩膀的玛丽·麦克白突然摇头说道。 　　“我，我性格早就不是这样了好吧？” 　　“不，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罢了。” 　　“哦？怎么回事啊兄弟，咋还闹内讧了？”陈默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起哄说道。 　　“陈默，你给我适可而止了！” 　　陈仙王怒吼咆哮，他多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三百年？还是五百年？ 　　“吼我吧，你就吼我。”陈默搭起二郎腿，怀里的伊蕾娜瞬间脸色通红，呜呜嗯嗯的，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他轻轻顺着伊蕾娜头顶发丝揉了揉，继续道：“你再怎么吼我，咱们也是比亲人还亲的亲人啊，你说对吧，陈默，陈仙王？” 　　“妈的……” 　　陈仙王从躺椅上坐起身来，表情异常不爽道：“别跟我逼逼赖赖瞎扯淡了，你个臭嗨，讲正事！” 　　“我这不一直都在等着你讲正事吗？”陈默满脸诧异的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向陈仙王：“是你要跟我逼逼赖赖的，我也只是顺口搭话而已，总不能让你冷场了吧？你可就是我啊，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我该说谢谢你咯？”陈仙王把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说，大点声说，听不见，完全听不见。”陈默叉腰哈哈大笑：“这么小声，还想开军舰？” 　　“我套你猴子，这多少年前的老梗了，还玩？”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梗老了，其实只是你老了呢？” 　　插科打诨完，陈默摆摆手，怀里已经趴在他胸口的伊蕾娜也好，帮他按摩揉捏的蕾姆也好，还有默默站在旁边的拉姆，全都瞬间散作虚影消失，陈仙王那边也默契的让玛丽退下。 　　夏威夷沙滩上，烈日绚丽，海风疾拂。 　　陈仙王抽着一根香烟，眼神变得缥缈起来。 　　“老陈啊，你不愧是你，不对……应该说咱们不愧是咱们，当初咱们只是随手留下的梦境游戏，经过上千年无数人的精神孕养，游戏竟然步入了现实当中，由梦境作为枢纽，将现世、异界，两个不同的维度盘都链接到了一起，时空被撕扯破碎，然后又组成了一个多元位面的塔状世界，每一层塔都是一个单独的世界，有小千世界，有中千世界，也有大千世界，我撑住的天渊就是位于所有世界顶端的大千世界，你可知道那一片天渊塌下来，会意味着什么？” 　　“推积木咯。” 　　陈默手指一弹，一道光幕模型立刻从两人前方的沙滩上升起，一层层一层层堆叠起来，最终形成倒三角的形状。 　　然后他吹了口气。 　　“呼……” 　　倒三角最顶端的一层开始崩塌，然后仿佛引发连锁，整个倒三角都失去平衡，转瞬便摔成一地碎片。 　　光影散去，陈默扭头看着陈仙王，问道：“是这样，没错吧？” 　　“啊，没错……” 　　陈仙王轻叹一声，继续道：“而且不止如此。” 　　他话音落下，又一道光幕在两人眼前升起。 　　无数小圆球一样的东西，漂浮在一大片虚空当中。 　　“这，就是近一千年来，我冒着被亡界之墟猎杀的风险摸索出来的，位面夹隙模型。” 　　陈仙王手掌一挥，倒三角形金字塔世界出现在这一大片虚空内部，金字塔的每一层，都会延伸出一根线条，连接到对应的某个世界。 　　“具体的原理我不太清楚，但似乎是这样的多元位面世界构造，符合了位面夹隙的某种规则，每一层金字塔上的世界，竟然都与对应的位面产生了联系，而如果金字塔崩塌的话，位面夹隙里相对应的世界，恐怕也会受到非常巨大的影响。” 　　“连带反应吗？” 　　陈默思考片刻，目光携带着炽烈银白神辉，骤然上抬扫视向苍穹……当然，并不是这片夏威夷世界的苍穹，而是千年后金字塔位面的天渊之外。 　　广袤无垠的位面之海当中，果不其然，一根根丝线似有若无般将无数多个世界与金字塔位面连接起来，每一层，都对应着一个或者多个世界。 　　如果金字塔位面崩塌的话，那些世界必然也会受到影响，就像是一根绳子捆绑起来的两个人。 　　一个人坠落悬崖，另一个人也会跟着被拽下去。 　　不过…… 　　“毁灭就毁灭吧，你可别说什么不忍心看到那些世界生灵涂炭之类的话哦。”陈默表情浑不在意道：“咱们掠夺过的世界也不在少数，反正无关紧要的世界，毁灭与否我是不怎么关心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陈仙王抿了抿嘴唇，“毕竟，我就是你，你的想法如何，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那你提这事的意思是什么？” 　　“我只要救咱们一命。”陈仙王语出惊人，继续道：“星杯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危如累卵了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陈默点点头，他现在已经因为掌握的职权阶位太高，数量太多，连星杯都回不去了。 　　这可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 　　星杯……可是跟他的神魂相互连接在一起的。 　　传承的本源，神力的载体，星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他只要一回星杯，十有八九立刻就会引发亡界之墟的围攻，而星杯规则尚且残缺，想要形成完整的高位世界也为时过早，肯定是没办法守得住的。 　　“所以，也就是在最近百年时间里，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陈仙王舔了舔嘴唇，眼神散发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道：“星杯是残缺世界雏形，此世最终演化出来的，是结构不稳固的多元位面雏形，而星杯拥有的庞大能量，是足够稳固这个世界构造的，每一层金字塔维度，都连接着相应的位面世界，如果这个多元世界最终结构稳固下来……你能想象，那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吗？” 　　陈默听到这话，皱眉开始推算起来。 　　而越是推算，他内心就越是惊诧……甚至可以说是，惊异非常！ 　　“你……你是想要当无限多元位面之海里的，至高主神？！” 　　“不是我，是我们。”陈仙王面露微笑，“成全了你，就是在成全我，我即是你，我们都是陈默这一存在，本体，你说对吗？” 　　陈默分出一缕神力，沙滩上的光幕画面开始转变起模样。 　　倒三角形金字塔世界逐渐被补齐，由倒三角一点点变成长条状的基因链形状，每一层链条都是一个微型的世界维度。 　　“延续伸长的双螺旋……代表着稳定与生命的诞生。” 　　而在双螺旋多元位面之外，无数树干根茎一般的结构从双螺旋的每一层链条上延伸出去，连接到位面之海的无限界维当中。 　　星杯仿佛一道倒垂瀑布般，杯口向下倾斜，神力轰然冲刷向整个双螺旋位面，而另一边，那些被双螺旋位面所连接着的无限界维，则在源源不断提供神力，汇拢聚集在星杯当中…… 　　“物质的循环，能量的循环，生死的循环，时空的循环……此为真正的从无到有，创世纪元！” 　　最终推演完全部的位面模型，陈默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庞大多元世界构造，忍不住陷入了失神当中。 　　“什么亡界之墟的威胁……” 　　陈仙王也面露笑容看着这道巨大震撼的位面模型，语气轻松道：“面对如此强悍彪横的多元世界连接体，都只是渣渣罢了，如同拂面微风般，不值一提！” 　　“叮！” 　　陈默耳边突然传来系统久违的提示声。 　　“系统？” 　　“已经检测并模拟出该方案【构造多元世界连接体】可能性……结果为良的可能性占比七成，超过宿主原本预计成长方向【构造星杯世界】的成功可能性四成，建议宿主进行替换。” 　　七成的成功可能性…… 　　陈默缓缓吐出口气，看着陈仙王，继续问道：“你在这个未来里待了一千年，具体方案，该已经打磨得差不多完善了吧？” 　　“确实是早有腹稿。”陈仙王得意的笑了笑，总算是轮到他在这个性格恶劣的本体面前找回些面子了。 　　“我送回到过去的那个小子，就是千年前阶段的重点。” 　　“一个梦境npc？” 　　“等梦境跨入现实，他可就不是什么npc了。” 　　陈仙王说着忽然停顿一下，然后表情神秘的笑道：“而且你难道都没有感觉出来吗？” 　　“感觉出什么？” 　　“呵呵……看来你确实不怎么喜欢随时随地都用神力和职权去探知别人。”陈仙王笑过之后，继续说道：“那小子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有一半可都是来源于你的啊。” 　　“啥玩意儿？！” 　　刹那间， 　　陈默彻底呆滞了。 　　“一半血液来源于我，意思是说……” 　　“没错。”陈仙王略微颔首：“那小子就是你亲儿子，是咱们的孽种。” 第七十二章 谁道情字薄，痴情难结果 　　“嘶，你这狗日的啊……” 　　听到陈仙王的话，陈默顿时呲了呲牙花，满脸都是蛋疼表情。 　　“这小孩儿跟谁搞出来的，玛丽？你踏马真是你踏马啊！” 　　“谁让你一甩手就把我丢在这个世界了，我也需要一些精神上寄托的嘛。” 　　陈仙王摊手一笑，无赖气质彰显无疑。 　　“而且你刚才都说了，我骂你就是骂我自己，那你骂我不也是在骂你自己吗？” 　　“爬！跟我逼逼赖赖你妈呢？” 　　陈默直接跳起身，一记大脚丫子把陈仙王踹翻在沙滩上，气呼呼说道：“我是过去的你，所以你骂我当然是在骂你自己了，而你只不过是我未来随便抛下的一具分身罢了，所以我骂你却不算是骂我自己，同样的道理，那小子也只是你儿子罢了，跟老子半点关系都没有！懂？” 　　“嗯，嗯，懂，我懂。”陈仙王点了点头，然后没等陈默消气，又继续说道：“嘴硬嘛，咱俩都这样的，我懂，我当然懂了。” 　　“曹尼玛！老子今天就要杀了你啊！你个到处看人下弔的狗屎魂淡！” 　　陈默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到陈仙王身上疯狂爆锤起来，大耳巴子噼里啪啦扇了半天，一顿老拳给他眼眶都干得乌黑了，这才终于重新站起身来。 　　“怎么样，消气了点没？” 　　陈仙王也不生气，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鼻青脸肿眼眶乌黑的样子立刻恢复正常。 　　“觉得不解气不过瘾的话，我再给你揍一顿？” 　　“滚！” 　　陈默竖起中指，完全不想跟这个淫贼多说话。 　　陈仙王嘿嘿一笑，继续原地躺在沙滩椅上，语气里带着回忆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看着玛丽肚子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大的时候，当时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啊，按说像我们这种生命形态已经达到了无限位面当中最高层次的存在，怎么可能跟一个人类诞生子嗣呢？然后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一个道理……这都要怪你啊，本体。” 　　“怪我？”陈默呵呵冷笑：“老子可从来都没有祸害过身边的女生，而且下弔的人也只是你，不是我！” 　　“？” 　　陈仙王满脸问号，“你这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呢？你的性无能吗？” 　　“……” 　　陈默一时无法言语了，他缓缓开口道：“虽然本体抹杀未来分身的情况很少，但这个概率绝对不等同于零……” 　　“好吧，我道歉。”陈仙王非常光棍的直接服软道歉，“是我不是人，我没忍住寂寞，才有了跟玛丽的那个孩子，本体你当然比我更加高尚多了，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见遍了姹紫嫣红，却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佩服你，正所谓持枪杀人只需要一时冲动罢了，而真正的勇气却是克制自己的冲动与欲望，本体，我不得不说，你确实才是真正的男人。” 　　说完，陈仙王竖起了大拇哥，咧嘴露出牙齿洁白的健康笑容。 　　“你这厮，一千年倒是把脸皮练得天下无敌了。” 　　陈默摇了摇头，叹气道：“那玛丽·麦克白呢？你都搞得她给你生出孩子来了，总不可能让她死掉吧？” 　　“当然不会。”陈仙王打了个响指，玛丽再次出现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 　　“咋？又叫我有什么事吗？” 　　玛丽身穿围裙，满头金发挽在一块厨房头巾里面，翠绿眸子有些不满的瞪着陈仙王。 　　“我刚才正做着饭呢，待会儿糊锅了要！” 　　“没事，那你回去吧。” 　　陈仙王一摆手，玛丽立刻消失在原地，陈默则是抬手摸了摸下巴。 　　“所以刚才你叫出来的那个玛丽，就是她真人？” 　　“不然呢？”陈仙王嘿嘿一笑，“难道跟你一样捏几个人偶出来，自欺欺人吗。” 　　“虽然本体抹杀未来分身的……” 　　“行，行，你是我哥，行吗？我错了。” 　　陈仙王再次果断认错，中止了陈默的圣经吟诵。 　　“总之，未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陈仙王话题回到正事上，“本体，我知道你的能耐，那小子我送回到过去，比让他待在这片不稳定的未来世界里要好许多，指不定哪天，我这里的天渊就彻底崩塌了，到时候界维破灭，万千世界被气机牵连引发动荡，天知道位面之海里会出多大的乱子，没准就是一次无限位面等级的末日危机，我保住自己勉勉强强吧，再加一个玛丽也还能撑住，可那小子我就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去照顾了，再说这样的未来，对他而言也太过沉重，送他回到过去，你肯定会留给他一个稳定和平的强盛世界……” 　　“扯什么寄吧犊子？”陈默不屑一笑：“你踏马不就是想过一过二人世界吗？把麻烦塞给我就行了？我告诉你，那小子爱死哪去死哪去，反正又不是我留的种，想让我照顾他？吃屁去吧！” 　　“喂喂，不是这么绝情的吧？”陈仙王嘴角一撇：“好歹那小子身上也流着跟你同样的血脉好吧？” 　　“行，那从今天开始，老子改血型了。” 　　陈默眼底神辉一闪，他说到做到，血型直接变成O型血。 　　“你妈，算你狠！” 　　陈仙王当然也感觉得到陈默直接全身换血的举动，当场就无语住了。 　　“又不是让你割块肉，只是稍微照顾一下那个臭小子，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我踏马恶心，你懂？” 　　陈默差点又要扇陈仙王的耳光了。 　　“老子啥都还没做，就多了个儿子出来，一问哪来的，嗬，好家伙，未来的自己搞出来的，搞就搞了吧，搞出来还打算甩给老子养？你他妈的你是真欠削啊！” 　　“嘿嘿……嘿嘿嘿……” 　　陈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仙王也只有嘿嘿傻笑了。 　　“说说看吧。”撒完火，陈默冷哼一声道：“你说那个小子涉及到构造多元世界连接体的关键重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吧，理解起来也不难。” 　　陈仙王面露笑容道：“多元世界连接体是连接无限多元位面的特殊时空构造体，但同时，它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独立的小型多元位面世界，其中每一道位面都需要有人坐镇，才能够保证不会被其他位面的牵引力撕扯粉碎，而且越是靠近上层的位面世界，所承受的牵引力也会越强，所以坐镇之人必须足够强大才行。” 　　“你是说让他成为这个位面层的坐镇之人？” 　　“没错，他有我的血脉，武仙职业的血脉，就在他体内，由他坐镇一道上层位面，足够了。” 　　陈仙王点头说道，然后目光诚恳盯着陈默，等待他的答复。 　　“那你呢？” 　　陈默没有再纠结未来自己搞出来的儿子的事情，反而问起了陈仙王关于他自己的问题：“既然我已经来这里了，你还想继续待在这个未来世界吗？” 　　言下之意，他可以收回陈仙王这一道分身。 　　“这真是一个诱人的提议。”陈仙王面露怀念之色，开口问道：“系统……她还好吗？” 　　“系统？”陈默没料到他一开口就在问系统的事，不过还是点头说道：“待在星杯里，挺好的，不过你不问问优纪吗？” 　　“优纪啊？哈哈，我记得她可粘人了，而且还很会吃醋。”陈仙王开怀一笑，然后目光带着莫名意味落在陈默身上：“不过本体哟，关于系统……你实在是有些太迟钝了。” 　　“迟钝？”陈默皱了皱眉头，“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就是你傻逼咯。” 　　陈仙王眨了眨眼睛，但还没等陈默发作，他又继续道：“系统啊，可是对你非常看好也非常宽容的，她……” 　　说到最后，陈仙王忽然闭上嘴巴，中断了言语。 　　“她怎么样？”陈默不由得追问道：“你他妈这狗日的，跟我还卖什么关子？快继续说啊！” 　　“系统她啊……” 　　陈仙王悠悠开口道：“可是一位非常漂亮，非常温柔，也非常体贴，心思很细腻的女、孩、子呢，呵呵呵呵……本体，我是已经没机会了，不过你可一定要珍惜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伤她的心，也不要把她让给别人，千万千万，给我记住了。” 　　“让给别人？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吗？”陈默皱眉摇头道：“放心吧，我当然不会做那种傻逼事情的。” 　　“是吗？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陈仙王面露感叹，轻声道：“本体，跟你聊天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虽然你嘴又臭，性格又贱，恶趣味浓厚，下手还黑，有暴力倾向，自私自利，任性妄我，喜怒无常，谎话连篇，喜欢踩人，喜欢PUA别人，以及等等等等，有一千一万个缺点，但我还是要说……跟你聊天确实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 　　“你……夸人还挺别具一格的。” 　　陈默面颊一抽，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被骂了呢？还是被骂了呢？还是被骂了呢？ 　　“哈哈，毕竟你就是我嘛，我夸你也是在夸自己啦。” 　　陈仙王哈哈一笑，站起身，周围的沙滩大海瞬间变回天渊尽头。 　　他一手托起苍天，一手镇压魔域，三千黑发缓缓飘扬。 　　“不回来吗？”陈默站在他身后，开口问道：“既然你这么在意系统的事……” 　　“系统她，不是还有你吗？” 　　陈仙王背对着陈默，语气平静道：“你答应过我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她的心，更不会把她让给别人，有你这个承诺，我就放心了，所以就不回去啦。” 　　“那你……” 　　“我就留在这里，玛丽也好，这个位面世界也好，你看，这里也有我的容身之地呢。” 　　容身之地…… 　　陈默内心一动，突然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一般，但他皱眉仔细回想，却根本无法重现刚才的那一抹灵光闪过。 　　“本体，此间事了，你回去吧。”陈仙王黑发飞扬，浑身一动不动说道：“回去，做好你能做好的事，把握好你能把握的未来，我是陈仙王，此域仙界之王，你是陈默，希望未来再到千年交汇之时……你已经是诸天万界，弥罗圣王。” 　　陈默静静盯着陈仙王的背影，神力缓慢涌动，一道星辰之杯虚影在天渊之上闪过，无边神力海洋上空，朦胧光茧笼罩着一道娇小蜷缩的身影。 　　“系统……？” 　　陈仙王浑身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他仰起头，目光如痴似醉般注视在那枚朦胧光茧之上。 　　“本体，谢谢你……” 　　“小事，咱们之间，不必提这些废话。” 　　陈默说完再次运转起庞大神力，星杯虚影缓缓散去，而天渊景象也迅速变得模糊起来。 　　“再见了，陈仙王。” 　　“就此别过吧，本体……” 　　真一宗广场上，新入门弟子基本已经各自抱团结束，陈默看着身旁的黑发少年，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对方面目之间与陈仙王，或者应该说和自己有两三分的相似。 　　这小子，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身上流淌着陈仙王的血脉…… 　　陈默眸光一闪，顿时将对方短短十五年的人生一览无余。 　　孤儿，从小受欺凌长大，十岁被一位白袍公子捡到并且抚养，传授各种琴棋书画以及为人的道理与处世哲学，十四岁白袍公子袒露身份，原来竟是已经支撑了天渊将近百年的那位陈仙王的一道身外化身，并且赋予了他一项使命——回到千年前，陈仙王刚刚加入仙道宗门真一宗时，尽可能提早布局，避免千年后天渊倾塌的悲剧结局。 　　好家伙…… 　　看完臭小子的一生经历，陈默也只能感叹一声好家伙了。 　　那陈仙王一口一个人渣的叫自己，但真论起人渣程度，他可是一点都不输给自己啊！ 　　连亲生儿子都骗，甚至从头到尾都把对方蒙在鼓里，这何止是人渣？简直就是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少年不知道短短一眼的时间，陈默已经洞悉了千古未来，更不知道自己短暂可怜的一生也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朋友，大家既然都已经组队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变成同宗的道友，不妨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少年朝着陈默伸手说道：“我姓陈，名唤陈道缘，你呢？” 　　“陈道缘？这么巧的吗？”陈默笑眯眯跟他握手，“我也姓陈，咱们可是本家啊，我叫陈默。” 第七十三章 登楼！再登楼！ 　　午时将过。 　　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子从天而降，出现在广场最前方，她手里托着一座白玉玲珑宝塔，每一层都绽放出七彩变换的瑰丽神光。 　　“尔等今日欲要拜入我真一宗门，需经历七次考验，其中五次皆有性命之忧，现在想要退出者，上前一步。” 　　仙子手持宝塔，淡淡开口道。 　　但广场上的人群一动不动注视着她，没有任何人上前，大家早在选择踏上求仙之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舍命一搏都要混出个仙家门庭弟子出身的准备。 　　仙子静静等候一会儿，继续说道：“既然尔等都不打算退出，那么便开始接受入宗考验吧。” 　　话音落毕，她素手轻扬，七层玲珑宝塔滴溜溜旋转着飞上半空，然后瞬息间便涨大至数十米高，轰隆一声落在广场前方，塔门入口是一团椭圆形的七彩光晕，像是海底漩涡般缓慢转动着。 　　“现在，准备好接受考验的弟子，便进入这宝塔法器当中吧。” 　　仙子说完后退一步，将宝塔周围的空间让给广场上的少男少女们。 　　“好！既然仙途在前，那么我就当仁不让，先走一步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武夫装扮的黑衣劲装男子高喊一声，身形化作残影冲进宝塔入口当中，跟在他身边的其他几位同样是身着劲装的男子也一起冲了进去。 　　有了他们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广场上剩下的人也纷纷骚动起来，很快第二批、第三批……一道道身影接踵消失在宝塔入口当中。 　　陈道缘也对着自己队伍里的十来个人沉声道：“仙缘机不可失，恐怕稍纵即逝，咱们现在也进去吧？” 　　“好！” 　　队伍里立刻有好几人都点头同意道。 　　他们来到真一宗就是为了求仙问道，如今仙缘就在眼前，又岂有临阵怯场，止步不前的道理？ 　　陈道缘却是将目光转向陈默。 　　“别看我啊，看着我干什么？”陈默随意耸了耸肩：“我怎样都可以的，你们自己决定吧。” 　　“好，那就出发！” 　　陈道缘拍板作出决定，领头带着其他人也走进了宝塔入口当中。 　　一片彩色光晕充满视野，刹那的天旋地转、空间失衡感觉过后，出现在陈道缘等人眼中的景象就已经变成至少有千米之高，宽度也达到百米的两边垂直悬崖。 　　【宝塔考验，第一层：问道之心！】 　　【通过绳索穿越悬崖，即可进入第二层考验】 　　悬崖一边的人群，脑海内都浮现出这样的一道信息。 　　但是面对百米宽，起码深达千米的垂直悬崖，以及一根细细悬挂在悬崖两岸的绳索，却迟迟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率先爬上去。 　　“妈的……人死鸟巢天，不死万万年！”悬崖边越聚越多的人群当中，一个看起来非常精瘦的男子，突然怒骂一声站了出来。 　　“不就是一根破绳子吗？老子今天就爬过去，只要能爬过去，老子以后就是神仙了！” 　　说完，男子直接蹲下身，双手紧紧抓住绳子，然后整个人都爬了上去。 　　所有人都紧张注视着他，想要看看他最终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然而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男子爬上绳子的一瞬间……他忽然整个人都不见了。 　　不是摔落下悬崖，而是直接凭空消失…… 　　顿时，悬崖上聚集的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骚乱动静，但男人总算是开了个头，陆陆续续就有许多人也爬了上去，和男子相同，他们刚爬上绳子，就直接原地消失不见了。 　　“咱们……咱们真的，要爬这个吗？” 　　陈道缘队伍里，有人脚都快被吓软了，他见状直接身先士卒，走到悬崖前方，双手紧紧抓住绳索，然后毫不犹豫扑了上去。 　　紧接在陈道缘后面，陈默也跟他一样爬上绳子，剩下几人见状也只能一咬牙，挨个爬到绳子上面。 　　呼呼！ 　　千米高的悬崖半空，风声呼啸。 　　整根横跨悬崖的绳子都被吹得来回摇晃个不停。 　　陈道缘登上悬崖对岸时，站在悬崖上的人数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也都面色严肃，显然这第一层的考验已经让他们明白过来，想要加入真一宗并不是想象当中那么容易的事情，之前仙子的警告也并非空穴来风，这考验……说不好是真的会死人的！ 　　陈默也爬过绳子，与陈道缘汇合，两人又继续等了会儿，但接下来爬过绳子的只剩下三个队伍里的成员。 　　十多人的队伍，第一关就直接缩水成了五人！ 　　“咱们走吧，进第二层。” 　　陈道缘带着队伍来到第二层，这里是一片森林模样的地方，森林前方有一场长条桌案，上面摆满了各种武器道具。 　　【宝塔考验，第二层：护道之意！】 　　【选择一种武器，进入森林，成功狩猎即可进入第三层】 　　“有趣。” 　　陈默选了一把剑，直接迈步踏进了丛林当中。 　　和刚才的第一关类似，这一关也是刚进入丛林，下一刻瞬间就消失不见。 　　陈道缘选的也是剑，他前脚刚踏进丛林，一道淅淅索索的声音立刻从他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身后树林当中，绿眸豺狼缓缓迈步而出。 　　如果只是一头孤狼的话，其实都还好，随便一剑也就捅死了。 　　但…… 　　狼可是群居动物。 　　果不其然，紧跟在绿眸豺狼后面，又一头豺狼迈步踏出树林。 　　再然后， 　　一头接一头！ 　　陈道缘呼吸放缓，手腕放松，两边开刃的硬脊单手直剑斜斜指向地面，他脚下步伐微微后退，却始终都以正面对着狼群，一时间没有任何一匹豺狼胆敢率先扑上来。 　　不过陈道缘不可能一直后退下去，狼群也不会一直处于窥视忍耐当中。 　　某一刻，陈道缘脚下踉跄了一下，也说不好他是真的踉跄，还是故意卖给狼群的破绽。 　　但狼群却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机会。 　　“啊呜！！” 　　头狼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嚎叫，两道灰黑身影立刻飞快扑了上去。 　　唰唰！ 　　两头豺狼尚且还在半空，看似脚步踉跄即将失去平衡的陈道缘却突然足底落地生根，手腕由松到紧，抬起胳膊轻轻一甩，刹那间便是两剑挥出。 　　半空寒光乍现，两道血色骤然喷薄。 　　陈道缘躲避不及，被浇得满头满脸都是腥臭狼血，他面色没有丝毫放松，血色流进眼睛也只是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头狼。 　　沙沙、沙沙…… 　　头狼缓缓迈步，在林间走动着。 　　四周其他豺狼都跟随它的脚步一起移动，丝毫不给陈道缘突袭的机会。 　　地面两头狼尸还在散发着热气，林间气氛已经拉紧到了极限。 　　人狼交战，一触即发…… 　　另一边，另外一个类似的树林当中。 　　陈默随手一抛，铁剑化作流光，嗖嗖在树林当中穿梭着。 　　身材高大像是一头小牛犊子似的狼王趴在他脚边，伸出舌头哈巴狗般呼哈呼哈喘着粗气，时不时还会舔舔他的脚背，看起来完全就是跟宠物狗一样了。 　　第二层外面，森林当中的一片空地上。 　　陈默领着巨狼出现时，四周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怎么，很惊讶？” 　　陈默笑呵呵抽出插在背后腰带里的折扇，噗的一声打开，风骚“陈”字立刻随着他摇晃扇面的动作而变得时隐时现。 　　“别这么惊讶，也不要太紧张，感觉难以置信吗？深呼吸，难以置信是正常的。” 　　陈默摇晃扇子之时，陈道缘也满身是血走进空地当中。 　　“哟？你混得有点惨啊？”陈默看他这样不由得咧嘴一笑，道：“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就凄惨成这副模样了？” 　　“十三头狼，也是辛苦搏斗了很久呢。” 　　陈道缘点头回应道。 　　第二层的考验，五人再少三人！ 　　同一队伍当中，最终进入第三层的，只剩下陈默和陈道缘两人。 　　不……或许还要加上那头被陈默拐走的巨型头狼？ 　　【宝塔考验，第三层：守心不惑】 　　【选择一个蒲团，入定静坐三十分钟，即可进入第四层考验】 　　第三层是在一个静室当中，地面又摆着刚好是与人数相对应的蒲团，应该怎么做，当然是一目了然了。 　　“你先我先？” 　　陈默侧头看了眼陈道缘问道。 　　“你先吧。” 　　陈道缘摇了摇头，说道。 　　陈默闻言也不客气，直接挑了个最近的蒲团，坐下后闭上眼睛，开始假寐入定起来。 　　而巨型头狼则蹲坐在他旁边，一双绿色狼眸警告般扫过静室里的其他人。 　　陈道缘见状，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陈仙王，果然不愧是千年后鼎鼎大名的仙界之王，哪怕是在千年前发迹之初，应付起区区真一宗的入门考验，那也是完全随心所欲，游刃有余啊。 　　旋即，他也找到一个蒲团坐下，开始了自己的打坐考验过程。 　　三十分钟过后，静室场景一变，人数又少了一小部分。 　　【宝塔考验，第四层：炼体为尊】 　　【全力攻击武道石，留下一指以上深度的弟子，可以成为宗门炼体十二峰弟子，未留下足够深印记，则前往下一层】 　　来了！ 　　感受到脑海里多出来的信息，所有人都眼神一亮。 　　宗门考验的戏肉部分，总算是来了！ 　　所谓的武道石是一块纯黑色岩石，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石料，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想要上前去狠狠拍它一掌的欲望。 　　“让我来！我练过武功！” 　　一魁梧男子大步上前，他站在距离武道石一米左右，缓缓拉开架势，浑身筋骨齐响，然后砰的一掌全力轰击上去！ 　　“一指两分，下下资质！劣等！！” 　　“什么？下下资质？劣等？”魁梧男子面露诧异，紧接着他愤怒大喊起来：“我不服！我怎么可能是劣等下下资质？我不服，我……” 　　男子犹在大喊大叫着，一枚黑色令牌凭空浮现出来，缓缓飘落在他身前。 　　【武】 　　【劣等】 　　令牌上刻着这样的字迹。 　　当令牌飘落到魁梧男子额头前方时，忽然黑光大放，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吞噬进去。 　　等到光芒消散，男子已经离开了宝塔当中。 　　这一层内的其他人纷纷面面相觑，然后又一人站到了武道石前方。 　　砰！ 　　“一指一分，下下资质！劣等！！” 　　砰！ 　　“不入评级，无炼体资质，前往下一层！” 　　砰！ 　　“一指五分，中流资质！良好！！” 　　…… 　　排队的测试者快速减少着，很快就轮到了陈道缘。 　　“砰！” 　　他随意一掌，武道石立刻给出反馈。 　　“一指八分，中上资质！优秀！！” 　　刹那间， 　　其他还在等待测试的人全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而他只是对着陈默微笑道：“陈兄，咱们炼体十二峰见！” 　　话音落毕，一枚令牌飘下，散发光芒将他吞入其中。 　　“炼体十二峰？” 　　陈默厮磨着下巴，微微摇头。 　　他可对炼体没啥兴趣。 　　所以轮到陈默测试的时候，他只是随便在武道石上摸了摸，武道石直接给出不入流的评价。 　　不入流者，再登楼！ 　　陈默离开第四层后不久，一道红衣的女子身影也出现在这一层。 　　玛丽同样加入了测试者的排队行列，轮到她时，她不敢懈怠，全力以赴就是一掌拍了下去。 　　咔嚓！ 　　仅仅只一掌， 　　武道石轰然摇晃，表面裂开一道漆黑缝隙。 　　“十五指！极上资质！宗门道子！！” 　　几乎是尖叫般，武道石疯狂呐喊起来。 　　玛丽整个人都呆住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同样。 　　却没有任何人发现，武道石裂开的部位，正好就是刚才不入流的那个黑发男子，伸手轻轻抚摸而过的位置…… 　　宝塔第五层，道法之书测试。 　　陈默随便瞥了眼，结果不入流，进入第六层。 　　宝塔第六层，奇门推演图。 　　这一推演图会根据不同的人可能具备的天赋，推荐给他们相应的发展方向。 　　或是阵法，或是丹道，或是炼器，或是杂家百艺…… 　　不过可惜的是，陈默对这些都没啥兴趣。 　　所以他跟奇门推演图大眼瞪小眼，两分钟之后，成功再登楼。 　　宝塔第七层，也是最后一层。 　　这里什么测试宝物都没有，地上摆着一个藤竹编织的大箩筐。 　　箩筐里全是腰牌，上面统一写着两个字——杂役！ 　　“嗯？杂役？” 　　陈默拿起一块腰牌看了看，先是大惊失色，随即喜不自禁。 　　“好好好！杂役好啊，这正是我想要的！” 第七十四章 你嘛的小日子，啥时候才能做个人呀？ 　　真一宗规矩。 　　门内弟子可以自由挑选一位或者几位杂役弟子，作为平时使唤差遣所用。 　　陈默挂着杂役腰牌，大摇大摆出了法器宝塔，外面广场上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多了好几道不认识的长老身影，把新入宗弟子基本上都瓜分完毕。 　　陈默似乎是最后离开宝塔的人，所有长老以及那一群新老弟子们都对他投来了好奇目光，然后看见他腰上挂着的杂役腰牌，大部分弟子都不由得面露不屑或者讥讽之色，长老们也颇感无趣的移开了目光，只有一位肥肥胖胖的五道杠长老迎着他笑眯眯招了招手。 　　“嘿！小子过我这边来！看你这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得好杂役的事情？” 　　五道杠长老明显在所有长老里都是比较不受待见的那一批，别的长老基本没有在意他在干什么事情或者说什么话，而他也浑不在意，嘿嘿笑着就想抬手拍在陈默肩膀上。 　　但是…… 　　陈默躲过去了。 　　“咦？”长老轻咦一声，笑容带着点怒意道：“小子，你可是有点没规矩的啊？长老我拍拍你，你也要躲开？” 　　“不好意思，我社恐。” 　　陈默咧嘴一笑，从身后抽出折扇打开，一副悠哉公子哥的惬意表情。 　　而肥胖长老哪里看不出他玩味调笑的样子，顿时冷笑一声，道：“好小子，刚加入真一宗，就敢给长老上眼药了？” 　　“你也就只是一个杂役弟子长老罢了，人不怎么大点，牛气倒是哄哄的哦？” 　　陈默丝毫没有被肥胖长老的不善语气给吓到，但听见他这么说，肥胖长老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小子，我月半长老虽然只是真一宗的杂役弟子长老，但长老始终都是长老，认识这个不？” 　　月半长老伸手指向道袍的五道金边：“这是五代长老的法衣，五道金边代表着长老我本身就是具有元婴前期修为的真人大能，你或许是还没有学会怎样去尊敬一位有道真修吧？不过没关系，加入真一宗，你很快就能够学会了！” 　　月半长老说完，目光又落在陈默腰间的杂役腰牌之上。 　　“况且你这区区杂役弟子，本就应该分给我的杂役峰教养管束，我月半长老，可就是杂役峰的峰主，听明白了吗？” 　　“哦，那你还挺牛批的啊？” 　　陈默表情半点变化都没有，接着道：“可我记得，真一宗正式弟子不都是可以选择自己的佣人杂役对吧？所以我也不见得就一定非你的杂役峰不可了。” 　　“你是说道童吧？”月半长老冷笑道：“宗门确实有这个规矩，不过你一个新入门的杂役，哪来的正式弟子愿意收你做道童？” 　　“这个可就不好说咯。” 　　陈默转过身，目光径直看向所有长老当中隐约被置于首位的那道男子身影。 　　他一身金衣法袍，着两道边，正是元婴巅峰修为。 　　而在这人身旁，有且仅有一位新弟子，红衣加身，却是位金发绿眸的青涩少女。 　　“苏白，以后我可就投靠你了，你不会不愿意收下我吧？” 　　玛丽看着陈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真有些搞不懂这位上神大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了，就算闲游尘间也不至于就只搞个杂役身份吧？ 　　但无语归无语，看着整个广场所有长老和弟子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无奈开口道：“放心吧，我们是什么交情？不会不管你的。” 　　“你看。”陈默笑眯眯转回过头，盯着月半长老继续说道：“刚认识，咱们就要说再见，所以说哎呀这个缘分啊，它主打的就是一个瞬息万变~” 　　“你……很好！” 　　月半长老白白胖胖的脸盘子都被气成碳黑，他看着陈默耀武扬威的样子，然后视线扫向正在摇头叹息的玛丽，最终看向站在玛丽身旁面无表情，眸光冷淡的王知义。 　　元婴巅峰，王知义！ 　　同时也是真一宗唯一一位二代长老，身份除了宗主大人和那群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之外，整个真一宗，从上到下就数他地位最高，权利最大！ 　　虽然陈默并没有成为王知义的徒弟，但他却被王知义的徒弟收为道童，而且那个徒弟还是宗门道子，极上资质的……宗门道子！ 　　宗门道子，每一代弟子里面都会有一人，是资质最强者。 　　而极上资质的宗门道子，从真一宗创建之初，到现在已经足有三千多年，却是只出现过一次！ 　　三千年一遇的真正天才，其日后成长高度甚至能够直接与宗门本身的道运相挂钩，月半长老虽然愤恨陈默的目无尊长和嚣张恣肆，但他却也明白，自己现在想动陈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有苏白在背后给他撑腰，月半长老动了他，就是直接在挑衅王知义的忍耐限度，毕竟常言道……打狗，那也是要看主人的！ 　　“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王知义这时轻声开口道：“月半师弟，新弟子有点自己的性格，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既然他现在已经成为苏白的道童，那么此事便就此揭过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师兄……” 　　月半长老闷声回答了一句，然后他索性直接拂袖转身，回到杂役峰的一众弟子前方，不再去看陈默和苏白那边。 　　眼不见，心不烦！ 　　新弟子入门结束之后，各个不同长老都带着他们瓜分到的弟子化作遁光而去，陈默和玛丽则上了一艘小巧精致的青玉飞舟。 　　王知义驾驭飞舟冲上高空，四周凛风呼啸，却都被一层薄薄的光膜阻挡下来，他目光看向飞舟之外奔腾翻涌的云海，语气悠悠道：“今日起，你既入我流云峰，便是我王知义门下唯一的亲传弟子了，你名字里有一个白字，白者，天公地道，宇内寰清，又道雄鸡一唱天下白，当是至阳至刚，至慷至慨，至情至性，至公至正，而你又身为女子，女性阴柔，这一阴一阳，刚好暗合修道之人天心自然，阴阳相济的大道至理，因此我便赐你癸字，道号么……就叫宿癸如何？” 　　他这一番话，当然是说给玛丽听的，虽然之前在广场上帮陈默出了出头，但那也只是对玛丽的爱屋及乌罢了，现在事情解决完毕，陈默当然就被他放在一边，不管不问了。 　　而玛丽完全听不懂王知义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以她对道家文化的理解程度……几乎可以说是趋近于无。 　　所以她只能茫然点头，认下了王知义给她取的这个宿癸道号。 　　至于陈默…… 　　区区一个道童，他要什么道号？ 　　青玉飞舟一路劈开云雾，来到真一宗群山中央最高的九座山峰之一前方，然后迅速攀升数千米高度，在山顶的一片宫阙楼阁之间降落下来。 　　流云峰……峰峦之下，云海起伏好似水波流动，起名倒是挺写实的。 　　宫阙里来往的仙子侍女给了陈默一块出入流云峰的道童令牌，然后就把他晾在大殿外面的走廊上不管了。 　　毕竟他只是玛丽的道童，又不是王知义的道童，这些仙子侍女也没义务去带他参观或者介绍什么。 　　王知义带玛丽进入大殿里面，过了许久殿门才重新打开，玛丽重新出现在陈默眼前已经是一身轻纱长裙的装扮了，金发挽了个流仙髻，看起来倒是像那么点修仙的意思了。 　　“情况怎样？” 　　陈默开口直接问道。 　　他当然不会是问大殿里的情况怎么样，而是在问梦境世界任务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完成了！” 　　玛丽一脸喜悦之色，显然任务第一阶段的奖励，非常丰厚，才会让她如此喜形于色。 　　“嗯，完成了就好，那剩下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陈默盯着玛丽说道。 　　他说的回去，不是指回到王知义分给玛丽的修行住所，而是指回到梦境游戏之外，现实里面的时候。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梦境世界游戏降临这片交界都市已经有大半个月的光景了，当地人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入梦之后进入另一片瑰丽玄奇世界的生活方式。 　　人的适应力，是非常强大的。 　　无论地球人，还是异世界人，都是如此。 　　而随着梦境世界的影响越发加深，各种奇人异士就像是雨后春笋般，在交界都市当中层出不穷，外界地球上的其他城市，以及异世界都暂时还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现在所有人都是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交界都市当中，断然没有人愿意舍得离开这片梦之国度的天堂，跑到外界去耀武扬威。 　　又是一天清晨到来，玛丽睁开眼睛，医院病房里面，陈默已经静静坐在了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 　　“说说看吧，第二阶段任务是什么？”他随手端起一壶甜茶，倒进白瓷茶杯里面，浅浅喝了一口问道。 　　“第二阶段……” 　　玛丽从床上坐直起身来，她现在不止是心脏体质都彻底非人，还修行过武学，经历了梦境世界的属性提升，俨然已经变成都市超人般的存在，所以完全没有刚睡醒时那种睡眼朦胧的迷糊状态，直接就回想起梦境世界里的情况。 　　“第二阶段的任务，是让我获得三个月后新人弟子的比试优胜。” 　　“呵呵，这对你应该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了。” 　　陈默放下茶杯，微笑说道。 　　“确实。”玛丽点头赞同。 　　毕竟她跟梦境世界里的那些土著npc可不同，在梦境世界游戏的属性加持之下，再有第一阶段任务获得的丰厚奖励，她只要一开始正式修行，境界绝对会像是小母牛坐飞机一样，牛逼哄哄起飞的不谈。 　　而其他土著，无论再怎么天资横溢，修行起来也是要一点点靠水磨功夫才能够获得提升的，拿什么跟她开着游戏属性挂又有任务奖励的玩家来比？ 　　一句话，飞龙骑脸，想输都难！ 　　离开玛丽所在的医院，陈默又去了一趟异世界监狱。 　　把梦境世界的各种术式例行维护过一遍，又看了看生物处理器幻术大师的状态，都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后，他才在监狱长的千恩万送之下施施然转身离开。 　　“这一世界，只要继续按照这样发展下去，无数生灵愿力汇聚，梦境世界迟早有一天也要与现实世界相互融合，最终还是会走上千年后的那条天渊倾塌之路。” 　　陈默身影出现在地球大气层外数百万里的宇宙当中，目光看向这颗蔚蓝星球，神力在他眼中疯狂汇聚，几乎让他双眼都彻底化作银白。 　　而在陈默视线当中，地球开始极速旋转，每一秒都是数年时间过去，几秒之后，他眨了眨眼睛，眼底银辉缓缓消散。 　　“还要再过十八年，这一世界才会彻底形成多元位面的结构吗？” 　　陈默轻呼口气，他要使用星杯加固这个世界，让其变成适合连接位面之海的形态，至少也得等到十八年后才行，但这十八年他肯定是不会一直都待在这个世界的。 　　别的不说，那些要拉进多元位面连接体的世界，他都必须挨个挨个打上自己的烙印才行。 　　“那么……第一个去找什么世界才好呢？” 　　陈默独自盘腿徜徉在宇宙太空当中，一只手像是翻书一样在半空轻轻划过。 　　哗啦啦…… 　　无数梦境世界的虚影在他身前掠动，作为创造出整个梦境世界的造物主，想要浏览这些世界的大致概况，对他而言确实就像是翻书一样的简单。 　　垂眸注视着这些世界虚影，陈默也有他进行挑选的条件。 　　“作为第一次的尝试，世界等级最好不要太高，但是至少也需要含有最低限度的力量体系，否则多元位面连接体真正构造完成之后可能就会存在薄弱点，亡界之墟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西……” 　　最终，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某道梦境世界虚影之上。 　　“有了，就是你了！” 　　选好世界类型，陈默目光穿透界维壁障，进入位面之海当中，迅速筛选并且锁定了某个世界。 地下城番外篇·为贞洁神献上婚礼 第一章 英雄神 　　那一天，传说之人化作英雄的火炬，点燃了名为希望的憧憬。 　　那一天，就连天上千年万年都高高在上的众神，也为凡人陷入绝境时的讴歌而发出叹息。 　　那一天，百兽之母孕育出恶胎，天空下起血雨。 　　如今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上百年时光，但传说却并没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覆盖上灰尘，反而变得历久弥新。 　　人们如此称呼那一天……英雄献身之日。 　　以及人们从来不曾忘记，在“英雄献身之日”完成绝境曲目“英雄之死”的英雄。 　　百年前的时光，他曾被众神称为“漆黑的圣剑使”。 　　一道流星划过天幕，散发出苍蓝色焰光。 　　对于地下城的迷宫都市来说，这只不过是稍微能让少部分人抬起头惊讶观看片刻的景象罢了。 　　但同样是流星划过天幕的时刻，天上众神全部都像是夜空繁星般点亮起了各自的神辉光芒。 　　一座洁白大殿内，圣火在篝火盆当中无声燃烧，某一刻，火焰升腾飘摇的弧度突然发生了变化，一道娇小女性的身影缓缓浮现而出。 　　“是幻觉吗……” 　　她站在大殿门口，仰起头注视着那一缕划过天上神国的苍蓝余辉，眼中目光却越发明亮起来。 　　“不对，不是幻觉！” 　　女神肩膀轻轻颤抖起来，她几乎是不可控制的，飞身狂奔向流星即将坠落的区域。 　　神力翻涌，她的身影接连闪烁，同一时间的其他神殿当中，众神都不约而同做出了跟她同样的选择。 　　女神到达流星坠落之地时，一道浑身包裹在苍蓝火焰当中的身影，其黑衣、黑发，都与她记忆当中百年前的那个人是如此相似。 　　“陈……陈默……是你吗？” 　　几乎是语气颤抖着，女神发出了轻声的询问。 　　询问声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淡淡哀伤与祈求。 　　听到女神的话音，那道身影缓慢转回过头来，苍蓝火焰点点消散在凛风呼啸当中，他完全回过头时，女神眼中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哟……赫丝提雅。” 　　陈默面色复杂看着这位故人少女……或者该叫她女神，此刻却毫无神灵形象的在自己面前抽咽哭泣的样子，眼神逐渐就柔软了下去。 　　他再次开口道：“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赫丝提雅。” 　　仅这一句话， 　　女神便化作扑火飞蛾般，纵身投入了这份跨越百年的思念与柔情当中。 　　陈默张开双臂，无声拥抱着怀里的娇弱躯体，女神的哭声由小到大，眼泪点点滴滴打湿了胸口部位的衣服，他抬起手，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对方头顶的柔顺发丝。 　　“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良久，哭够之后赫丝提雅才从陈默怀里抬起头来，盯着他深邃漆黑一如百年前般的那双眸子，眼眶红红问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突然就不辞而别了，让我这么担心，你可别以为事情可以就这样简单的逃过去！” 　　“当然了……” 　　陈默眼神温柔，他盯着怀里女神假装生气，其实眼眶红红看起来又可爱又让人想要狠狠欺负一番的表情，时隔多年又一次叫出了这个称呼—— 　　“……上神大人。” 　　自从当初离开地下城世界之后，无论在哪个世界，陈默都只有让别人高高仰视的份，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如此心甘情愿的敬称过谁了。 　　而赫丝提雅再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上神大人”这几个字时，百年前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但炽烈程度却远超自己千百年时光的那段记忆立刻像是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眼中泪光浮现，这一次却没有再哭出声来，而是埋头抱紧了陈默的身体。 　　“不要，再把我抛下了……好吗……” 　　略微发闷的轻微询问声音从怀抱里面传来。 　　陈默反手缓缓拍抚着赫丝提雅的后背，他轻声叹口气，目光看向周围越聚越多的围观众神，然后才开口道：“放心吧，你可是我的上神大人，我又怎么会抛下你呢？” 　　“嗯……” 　　赫丝提雅小小的嗯了一声，手臂再度抱紧几分。 　　像是害怕他会跑掉一样。 　　“啊啦啦啦~小圣剑使君，已经变强到让我都看不透的程度了嘛？” 　　四周聚集的众神当中，一道绝美身影缓缓迈步走出，站在距离陈默和赫丝提雅还有十来米的位置，停下脚步道：“当初听说你陨落在了地下城当中，我可是也伤心了很久的哦？一点都不比你家主神更轻松呢，呵呵呵呵……” 　　“芙蕾雅！”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赫丝提雅迅速转回过头，目光里充满敌意与提防，呲着虎牙说道：“你不要想着打陈默的主意，我是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阿啦~” 　　芙蕾雅只是抬手掩唇，玩味微笑着。 　　“小圣剑使君究竟选择谁，这可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呢，处·女·神，赫丝提雅。” 　　听到芙蕾雅咬重发音的处女神几个字，赫丝提雅忍不住转回脑袋，目光略带几分担忧的看着陈默，仿佛害怕他会真的选择芙蕾雅一样。 　　毕竟对方可是艳名远播的美神，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单身了亿万年的“贞洁神”，也就是处女神罢了。 　　“放心吧。” 　　陈默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目光转向芙蕾雅，开口说道：“救命之恩，莫不敢忘，不过我家上神大人似乎有些不太喜欢你，而且她也很喜欢吃醋，所以就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芙蕾雅。” 　　是芙蕾雅， 　　而不是芙蕾雅大人。 　　无论称呼也好，还是语气也好，都跟百年前有着天壤之别的差异。 　　芙蕾雅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眼底神辉闪烁。 　　但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去探查陈默的底细，都只能感觉到一片广袤无垠的虚无，像是吞噬一枚小石子的海洋般，瞬间就淹没覆盖了她的全部感知。 　　“真的是，变得很强很强了呢……圣剑使君。” 　　收回探查的神力，她忍不住再次开口感叹了一声。 　　“陈默可是英雄！是我们眷族的骄傲！他当然厉害了！” 　　赫丝提雅狠狠盯了芙蕾雅一眼说道。 　　虽然她也能察觉到陈默身上发生的惊人变化，但跟芙蕾雅的探查与好奇不同，她只是抱紧了这个一别百年不见的男人，并且给予了对方自己全部的依赖眷恋与笃定信任。 　　“英雄么？”芙蕾雅轻声笑道，一柄黑剑在她手掌之间浮现出来。 　　“圣剑使君，这把剑你还熟悉吗？” 　　陈默目光落在芙蕾雅手里的长剑之上，目光也是忍不住略带几分怀念：“当然了，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还留着它的吗？” 　　“嗯啊，留着的呢。” 　　芙蕾雅手指轻轻从剑脊之上拂过，犹如正在抚摸情人肌肤一般，然后纤细青葱指尖又若有若无般的点了点剑柄末端，明明只是抚摸一把冰冷长剑，但她的动作却充满了无尽春情，让人禁不住的浮想联翩。 　　“圣剑使君，你知道这把剑伴随着我，都度过了多少个充满思念与爱欲的寂寞夜晚吗？如果你感觉好奇的话，今晚就来找我吧，我会手·把·手的，亲自向你示范，这柄剑在我手里的使用方法呢~呵呵呵呵……” 　　“不行！” 　　听到芙蕾雅妩媚的话音，赫丝提雅顿时大声叫喊起来：“陈默，陈默他才不会来找你呢！你你、你……你不知羞耻！我不许你这么跟我家的孩子说话！” 　　“阿啦？”芙蕾雅目光调笑的看了眼赫丝提雅，又抬眼看向陈默：“她还在把你当成曾经那个加入眷族的孩子呢，圣剑使君。” 　　陈默闻言低头，看着赫丝提雅咬牙切齿与芙蕾雅怒目相对的样子，忽然开口道：“上神大人。” 　　“嗯？”赫丝提雅转回头，疑惑道：“怎么了吗，陈默？”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陈默话音稍顿，然后在四周众神的注视当中，轻声道：“你想跟我一直一直，都待在一起吗？” 　　“一直待在一起？”赫丝提雅越发疑惑了，“这不是当然的吗？你可是我们眷族的骄傲，刚才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抛下我离开了啊……难道你想反悔？” 　　“不是这个意思。” 　　陈默微微摇头。 　　虽然赫丝提雅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周围的其他众神却纷纷面露无比诧异神色，芙蕾雅更是已经完全压抑不住脸上的那种玩味笑容，她抬起手掌遮掩住红唇，咯咯的轻笑个不停。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这话……” 　　面对赫丝提雅的迟钝，陈默直接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吗，赫丝提雅。” 　　刹那间， 　　赫丝提雅整个人都像是被滚滚天雷给轰炸过一样，完全呆立当场。 　　她脸颊、脖颈、手臂、大腿，但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迅速由白皙化作通红，然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状态当中。 　　“嫁……嫁嫁、嫁给你？？？你……陈默……我我不是……” 　　“不愿意吗？” 　　陈默盯着她眼神混乱的双眸，轻声问道。 　　“我……我我……” 　　赫丝提雅完全无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愿意？ 　　不愿意？ 　　愿意说不出口，不愿意也说不出口。 　　“我，我是你的，上神大人……我们不可以……” 　　最终，她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如此小声说道。 　　“好吧。”陈默点点头，忽然伸手抬起赫丝提雅的下巴，“那我就换一种方法来问好了。” 　　说着，他在赫丝提雅惊讶的目光当中，缓缓低下了脑袋。 　　而赫丝提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脸颊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双唇彻底重合的那一瞬间。 　　“哦——！” 　　周围看热闹的众神顿时发出欢呼，芙蕾雅也是摇了摇头，无声退回众神行列当中。 　　原地，只剩下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斜斜倒插在地上。 　　灼热的嘴唇…… 　　还带着一点点男性侵略的气息。 　　赫丝提雅睁大了双眼，她完全忘记了反抗……不，面对陈默她也根本就无法提起反抗的念头。 　　就这么任由对方的嘴唇与自己相互重叠覆盖，心脏怦怦跳动，前所未有的悸动从胸口往全身扩散，思绪也好，意识也好，所有念头都被这一吻灼烧殆尽，剩下的只有令人眩晕般的……幸福。 　　没错，就是幸福。 　　充实而喜悦的感情填满心脏，仿佛从她诞生以来亿万年的时光，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天、这一刻、这一吻般。 　　良久，唇分。 　　陈默盯着赫丝提雅已经完全软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重新问道：“上神大人……赫丝提雅，你愿意跟我一直一直，都待在一起，直到永远吗？” 　　一直待在一起…… 　　现在的赫丝提雅已经能够听懂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她双颊飞红，嘴里发出小小的喘息，仿佛刚才那一吻消耗了她很大的体力般。 　　陈默就这么静静盯着她，等待她的答复。 　　“我……愿意。”赫丝提雅轻咬下唇，最终还是给出了同意的回答。 　　哄——！ 　　周围众神再次骚乱起来，如果说刚才陈默单方面的吻了赫丝提雅，还只是让他们觉得新奇与兴奋的话，那么现在赫丝提雅给出的肯定答复，就是让这群吃瓜众神震撼到无以复加了。 　　保持了亿万年贞洁的处女神，赫丝提雅，竟然答应了一位曾经是她眷族孩子的凡人的求爱？ 　　从今往后，天界的三大处女神，就只剩下两位了！ 　　这可是大新闻，大消息！ 　　周围众神的骚乱让赫丝提雅本就羞赧难当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害羞起来，她呜的一声再次埋进了陈默怀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般。 　　感受着怀里轻微颤抖的娇小躯体，陈默扫视一眼周围众神，单手抱住赫丝提雅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一招，前方地面倒插着的漆黑长剑瞬间发出无比兴奋的铿锵剑鸣，疾速飞舞至他眼前，并且如同游鱼般主动将剑柄送入他掌中。 　　握剑，庞大剑压立刻疯狂扩散。 　　轰隆隆——！！ 　　整个天国神域都剧烈颤抖起来。 　　陈默淡淡开口，话音扫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明日，我将迎娶灶神赫丝提雅，诸神众生，当为我贺。” 第二章 哟，这不宙斯吗，来叫声小舅子听听？*缺* 第三章 处女神的婚礼(上)*缺* 第四章 处女神的婚礼(下)*缺* 丹特丽安的书架 第一章 首先，钓鱼佬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这钓鱼啊，真是老好玩了……” 　　结冰河流岸边，一道浑身漆黑长摆风衣，拥有极为罕见的纯黑发色与深邃黑瞳的青年男人，正对着一群金发碧瞳的英国小孩儿侃侃而谈着。 　　“钓鱼有什么好玩的，鱼不是在河里到处都是吗？”满脸雀斑的小胖子粗声粗气大着嗓门喊道，表情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就是，就是！” 　　“河里到处都是鱼，为什么要钓鱼？为什么要钓鱼？” 　　“我们可以直接捕鱼呀！” 　　“好好好！今天就去捕鱼！捕鱼！” 　　一群小孩儿嘻嘻哈哈哄闹着跑远了，青年男人摇了摇头，转身回到河岸边的一座木板小屋当中。 　　片刻之后，他离开小屋，手里提着一大堆装备，高吨位碳布鱼竿，软碳鱼线，碳素合金钢鱼钩，还有各种铲子椅子火炉子之类的东西。 　　来到结冰的河岸边，青年男人呵出一口热气，洁白气雾立刻飞上半空。 　　“妈了个巴子，外国佬就是抗冻，大冷个天还让他妈的一群小孩儿跑出来到处乱窜，还准备抓鱼玩？待会儿掉进冻河里面淹死一个可就乐子大了。” 　　青年男人嘴里低声嘟囔着，手里动作不停。 　　他在岸边找了个地势比较平缓的土坡，哗啦一声把装备全都扔在雪地上，然后抄起铲子就开始铲雪。 　　吭哧一声，白雪直接没入铁铲柄头。 　　“嘿！真不愧是西欧，这雪量下的，攒劲啊！” 　　青年男人朝双手掌心呵了口热气，握住铁铲往上一掀，大片积雪就被他直接掀飞起来。 　　吭哧！吭哧！吭哧！…… 　　男人动作有条不紊，节奏非常稳定，一铲一铲看似速度不快，然而短短一盏茶功夫不到，他就已经将河岸边四五平米区域内的积雪铲空，继续开始修葺起积雪下方的土坡陡度。 　　泥土虽然比积雪稍微结实一些，不过男人两膀子力气十足，铁铲也是叠锻打造而成的合金钢材，结实耐造不说，边缘也是非常的锋利，所以他铲起泥土来并不比刚才铲雪时要慢多少。 　　还是那个速度，还是那个频率，还是那个节奏，不一会儿功夫，这四五平米的土坡空地就被他彻底铲平，变成非常适合搭建钓位的地方。 　　“这钓位可要选择好，不然高了低了，陡了斜了，坐久了都会让人不太舒服，不利于咱们广大钓友的长时间作战垂钓。” 　　青年男人咔嚓一声把铁铲插进平地旁边的积雪里面，然后他手里拿着四根地钉，分别用小铁锤将其深深砸进平地区域四周的泥土层当中。 　　四根地钉固定好，他又开始搭建天幕和帐篷的骨架，高碳材质龙骨结实耐用又轻盈，全都撑起来之后再把幕布一盖，帐篷四角用尼龙延长绳固定在刚才打好的四枚地钉之上，这就是七八级大风来了都无法刮倒的优秀露营帐篷。 　　搭建完帐篷，剩下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将便携火炉里面填满环保木炭，火焰喷枪对准炉膛内部猛滋几秒，木炭便全部被点燃起来。 　　然后支起可调节椅背弧度的人体工学躺椅，一个瓜果零食盘，一个鱼饵窝料盘，一个磁性拉饵盘，全部都是地插可升降式，能够让男人做到舒舒服服躺上座椅，伸手就拿到自己想拿的所有东西。 　　最后伸展开鱼竿，挂上鱼钩鱼线，调漂完毕放在炮台支架上，男人手里拿着一颗小石子，对准了结冰河面，略微瞄准之后屈指一弹…… 　　“咻！！” 　　响亮的破空声，有些类似于曳光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发射出膛时的呼哨声。 　　如此高速之下，石子本应该瞬间就被摩擦得升华成气体才对，但一道银光将石子整个包裹起来，落在结冰河面上，立刻像是犁耙耕地般，瞬间就将河面坚冰前后贯穿出一道数米之宽的破碎沟壑，露出冰层之下的冰冷河水。 　　“要想富，先下护！” 　　青年男人嘴里念咒般的嘟囔了一句，然后随手把鱼护尾端扔进河水当中。 　　“喂得多钓得多！小鱼全不要，大鱼跑不掉，开钓开钓！” 　　两把窝料扔进河流中央的钓点，做完所有准备工作，男人面露兴奋之色，坐在躺椅上就准备拉饵抛投下第一竿。 　　可就在这时，一群金发外国佬突然咋咋呼呼跑过来，领头人盯着他面露仇恨之色，仿佛他是恶意拖欠了对方几千万工程款迟迟不还的房地产老赖一般，眼睛里几乎都快喷出火来了。 　　“兄弟们！大家跟我一起把这个巫师抓回去！烧死他！” 　　领头男人愤怒咆哮，同时手中挥舞着一根农忙时的稻草叉子，直接架在他脖子上。 　　“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站起来！” 　　“哦……可是我要钓鱼。” 　　“钓你妈！” 　　领头男人直接把稻草叉子当成金箍棒使，狠狠砸在鱼竿手把节之上。 　　“啊……这是高碳鱼竿，很贵的……” 　　“我让你站起来，你是不是听不懂？！” 　　领头男人发狂一般胡乱挥舞着稻草叉子，直接把帐篷都捅了个对穿的大窟窿出来。 　　“现在，你跟我回村庄里去！” 　　领头男人恶狠狠朝着左右的其他人打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好几位壮汉一起过来，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抬着他就离开了河岸边的钓鱼营地。 　　“我还没有抛出第一竿啊，准备好久了的……” 　　被众人抬在半空，陈默无比惋惜的仰起头，向后遥望着自己废了一番功夫才亲手搭建起来的钓鱼营地，他甚至连第一竿都没有抛投下去，就已经被抓走了。 　　距离结冰冻河大概两三百米之外，一座已经有小镇雏形的农庄坐落于此。 　　此时此刻农庄前方的广场上，许多身穿工人或者农民服装的男人聚集于此，稍微远一些是头戴布巾的农妇们，这些人或是在窃窃私语，或是对被众人抬回来的黑衣男人怒目而视。 　　“呜呜呜呜……” 　　“呜啊啊啊啊……” 　　“呜，呜呜……” 　　农庄广场中央，几个小破孩儿哭哭啼啼的揉吧着眼睛，陈默一看他们就知道，这群小孩儿比起刚才在河边偶遇自己之时，人数已经减少了一个人。 　　“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巫术！才把奥耶多夫家的小儿子害进冻河里面淹死的！” 　　陈默被抬到广场中央时，刚才那个领头男人，他大概就是农庄的公信人物了，一边挥舞着他的稻草叉子，一边恶狠狠询问道。 　　“我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钓鱼佬，不认识什么奥耶多夫家的小儿子。” 　　陈默摇头回答道。 　　“你不认识奥耶多夫家的小儿子，竟然也要害了他？你真的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我要你现在就死耶出来口牙！” 　　领头男人闻言，狂怒情绪瞬间激增！倍增！暴增！ 　　“我说了我只是个钓鱼的……” 　　“好好好！你还要狡辩！菲尔斯，你来说，当时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领头男人目光看向几个哭鼻子小孩的其中之一，那是个瘦瘦小小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男生。 　　“我……我只听到，奥耶多夫他惨叫了一声，然后就掉进冻河里面去了……” 　　“掉进冻河之前呢？你们见过什么人？”领头男人又继续问道。 　　“见过，见过他……” 　　菲尔斯抬手指向陈默。 　　“真相水落石出了！你还有什么话说！”领头男人神色激动，四周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变大了一些。 　　“就因为之前见过我一面，所以掉进河里死掉就成为被我诅咒的了？” 　　陈默摇了摇头，“愚昧，封建，落后，我无话可说，你有啥想对付我的，尽管来吧。” 　　“你这就是供认不讳了！”领头男人充分发挥断章取义的优秀精神，直接振奋大喊道：“来，大家升起篝火！咱们烧死这个可恶的巫师，给奥耶多夫家的小儿子，陪葬！” 　　“烧死他！烧死他！” 　　“陪葬！陪葬！” 　　许多人积极响应而来，其中又以男人居多，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在广场上搭起了篝火堆。 　　“你这恶魔！巫师！就在火焰的净化之下好好反思吧！” 　　领头男人手持火把，直接让人把陈默绑起来推进了篝火堆当中，然后他再一把火点燃篝火…… 　　熊熊熊熊熊！ 　　火势炽烈凶猛，哪怕把一头猪放在火上烤，一个小时过去，猪肉也该彻底熟透了才对。 　　而农庄众人搭建起来的篝火推，足足燃烧了两个小时才逐渐熄灭下去。 　　“可恶的巫师，你就在地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 　　领头男人正说着场面话，但是紧接着篝火堆剩下的一大片冒烟木炭中央，陈默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被高温灼烧所影响的、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 　　“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农庄领头男人诧异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到，他虽然一口一个巫师的叫着陈默，但其实只是把这个外来的怪人当成大家的出气筒罢了，毕竟村里有人家孩子掉冻河里淹死了，这种惨痛创伤需要以人命来平复，如果不能及时让怒火平复下去，可能就会引发出不受控制的混乱来。 　　如今战争的火焰正在逐渐蔓延到整个英国，乃至是整个西欧大陆，大家都处在战争阴霾之下，勉强保持着农庄平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至于这么做道德不道德，这已经不再是领头男人有余力能够去思考的事情了。 　　维持农庄表面上的平静，早已耗尽了他的心力和精神。 　　战争火焰蔓延，活着本来就不容易，相对和平的活着更是难上加难。 　　可即使是在这种心力交猝的麻木状态之下，看见足足燃烧了两个小时的篝火残骸当中，那个毫发无伤、甚至衣角还在深冬寒风与木炭热浪的交叠作用下猎猎呼啸的黑发男人，他仍然是双腿不受控制哆嗦起来，内心一股恐惧情绪油然而生。 　　“恶……恶魔！恶魔哇啊啊啊啊啊啊！！！” 　　农庄广场上，人群轰然而散！ 　　大家其实都知道，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巫师或者恶魔，这个可怜的外来人只不过是他们用来发泄内心躁郁和愤怒情绪，顺便祭奠一下溺毙冻河的那个小孩的祭品罢了。 　　但现在出现在篝火残骸当中，经受了足足两个小时的烈火灼烧，结果却浑身毫发无伤的这个男人，却是让他们终于相信了“恶魔”的存在。 　　“恶魔？老子只是想要钓个鱼而已，你妈的，老子是招谁惹谁了？还有那群傻逼小孩儿也是，老子早说了跟我一起钓鱼多好，非要自己跑去乱搞乱玩，结果现在掉河里淹死了，怪谁？怪谁？” 　　陈默随手一挥，庞大气流立刻轰的一声冲飞了满地灼热木炭。 　　带着火星的木炭仿佛天降陨石般，不断掉落在整个农庄当中，遇到房屋直接就点燃，落到人身上瞬间就把那些愚昧落后又凶残自私的乡下土狗给烫得吱儿哇乱叫。 　　“你他妈的，还有你，把老子鱼竿砸断了，营地弄毁了，帐篷都给你干穿个脑袋那么大的窟窿出来了，你说，你拿什么东西来赔我！” 　　陈默伸出右手虚握掌心，之前那个挥舞着稻草叉子的领头男人立刻被他凭空提拉到眼前，这家伙依儿呀儿的乱吼乱叫着，估计是受到的惊吓过度，双腿一哆嗦……竟然是直接尿了。 　　“我跟你说过的吧？高碳鱼竿，很贵的！” 　　陈默有些嫌弃的挥手让男人飞远了一点，然后才威胁恐吓道：“你拿得出赔偿我的东西来不？除了被你弄烂的那些钓鱼装备之外，你还要赔偿我所受到的精神损失费！” 　　“我……我我，我……” 　　本来陈默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毕竟又不可能直接就把他给放了，那是菩萨才干的事。 　　谁知被陈默这么一吓，男人裤裆都尿湿之后，还真就爆出金币来了。 　　“……我有东西的！我有东西可以赔给你！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呀！” 　　男人说着，哆哆嗦嗦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兽皮材质的古老书籍…… 第二章 治人之书&得心法 　　“这是什么东西？书？” 　　陈默低头看了眼男人哆嗦着从胸口衣物当中珍之又珍取出来的兽皮书籍。 　　这东西应该确实是书籍无疑，十几张兽皮经过粗糙裁剪之后缝合成一叠，上面还歪歪扭扭的写了许多蚯蚓文字，只不过成书时间或许已经有了几百年时间，整本书籍都显得异常破旧。 　　“这是，记载着恶魔知识的……的书籍，饶了我，饶了我，我自愿把这本书籍献给你！” 　　男人整个人都悬浮在半空，被不知名手段也无法观测的神秘力量给抓起来，他内心已经无比确信——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实际上就是一头行走在如今这个战火纷乱的西欧大地之上的恶魔！ 　　没有错，看看吧……他的这一头不详黑发，还有散发出邪恶力量的漆黑眼瞳！ 　　疾风卷起黑色长衣的衣摆，就像是从背后张开的一对恶魔翼展！ 　　世道混浊，战火弥漫，人间纷乱，甚至就连恶魔，现在都敢堂而皇之的踏上了上帝所统御的地上国度！ 　　当然，男人并不觉得自己是被上帝抛弃了，毕竟在眼下这个特殊战争时期，他带着农庄里的其他人干的坏事也一点都不少，他早就做好死后会下地狱的准备了。 　　可是即便要下地狱那也至少是死后的事情，谁知道如今的世界，竟然已经疯狂到恶魔都敢堂而皇之踏上地面的程度了？ 　　男人此时此刻，只能祈求这位披着人皮的恶魔，在收下自己献出的礼物之后，可以心满意足离开农庄，至少是留下自己的这一条贱命…… 　　“记载着恶魔知识的书籍吗？有趣。” 　　陈默伸出掌心，兽皮书籍立刻嗖的一声飞到他手里，第一页大概是封皮吧，上面的蚯蚓文字他扫过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种可以追溯到苏美尔时代的部落文字，意思翻译成现代人可以理解的文字，大概就是“治人之书”。 　　书中有云：治人当得心，得其忠只能御其行，得其心则能用其命！ 　　快速翻看完十几页的兽皮内容，里面讲述了一种可以得到别人真心效忠的得心之法，但吊诡的地方在于，这种得心之法进行到最深处的阶段之后，不仅能够得到别人的真心效忠，更甚至还可以强行使用别人的生命！ 　　把别人的生命加持在自己身上，使得自己同时拥有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乃至是更多人数之人集合在一起的力量、敏捷、智慧、精力、运气，生命也会像是1+1+1一样的不断增长。 　　长此以往下去，当习练“得心法”的人成为部落首领，乃至是一国之王时，甚至可以直接掌握近乎于神灵般的可怕力量，以及堪称不死不灭般的强大生命力。 　　只不过被得心法“使用”过生命的人，下场可就不会太好了…… 　　“看来你是想要把这个农庄给整合起来，然后好按照治人之书上记载的得心法，去使用一村之人的生命力量吗？” 　　陈默看完得心法详情，随便弹了个响指，一缕苍蓝火苗就轰的一声腾起，瞬间烧掉了半本兽皮书籍。 　　然而就在他即将烧完整本治人之书时，一股冥冥当中的预感却让他突然扭头看向身后。 　　深冬季节的西欧，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村庄之外，广袤的原野空无一人，然而陈默却可以百分百的笃定，这个方向刚才绝对有种玄之又玄的牵扯感觉，像是丝线般蔓延到兽皮书籍之上。 　　而就在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时候，火焰已经彻底吞噬完了整本治人之书，半空当中那种丝线般蔓延而来的牵扯感觉，也瞬间崩碎断裂。 　　“可惜了，只差一点。” 　　陈默微微摇头，他差点就看到了牵扯感觉传来的源头。 　　不过虽然还差一点，但大致上的方向与位置还是已经确定了。 　　“你的这本书，我已经烧掉了，你没什么问题吧？”陈默回头看着男人，淡淡问道。 　　“没有！没有！我已经把书送给你了，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问题！” 　　男人眼底虽然带着强烈的不舍与惋惜，但面对陈默的询问，他还是立刻摇头说出了违心的回答。 　　“既然这样，那咱们恩怨两清。” 　　陈默再次弹了个响指，男人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他转身正准备往刚才确定好的方向和位置走去，迈出两步却又忽然回过头，目光直视着男人满脸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表情，开口问道：“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刚才被我烧掉的那本兽皮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啊？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啊……”男人楞楞的眨了眨眼睛，表情不似撒谎道：“只是有一天在做农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声音……” 　　“什么声音？”陈默继续追问道。 　　“就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像是贴在耳边说话一样的问我，想不想以后都不需要再做辛苦的农活，就可以拥有财富和名望，还有很多很多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后呢？” 　　“我说想，这本书就掉在了我面前，好像……好像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陈默闻言不置可否，天上会掉下来的东西有很多，鸟粪和金币都有可能，却并不包括一本记载着所谓“恶魔知识”的兽皮书籍。 　　实际上，相比起男人“恶魔知识”这种形容，陈默更加倾向于这或许是一种古代魔法的可能性。 　　“以后你就好好涨一涨记性吧，天上是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的，如果真遇到了从天而降的馅饼，说不定真正的恶魔已经将目光放在了你的身上，只等着你把馅饼捡起来罢了。” 　　陈默说完直接迈步离开了农庄，这里已经没有能够让他继续停留下来的理由了。 　　倒是之前冥冥当中隐约传来牵扯之感的方向， 　　他非常好奇，那本记载着得心法的兽皮书籍，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到底是被什么人送到的农庄男人手中？ 　　甚至送来书籍的，究竟是不是“人”呢，这或许都很难说得清楚…… 第三章 空军击坠王怎么玩？梦幻难度，我TM操作直接拉满！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 　　战争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平民们的灾难，高层政客们的游戏，以及资本富人们的狂欢。 　　冰天雪地，十二月末的西欧大陆，到处都是一片风雪弥漫的银白景观，原野上万籁俱寂，半空当中却突然急速行驶而过一架英式战斗机。 　　战斗机的外壳看起来已经是饱经战火摧伐，各种熏黑痕迹，以及弹痕凹印，无不在叙述着这一架战斗机所经历过的那些生死时刻，也许它是大英帝国的英雄机型，又或许它只是无数架战斗机当中平平无奇的一架而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原野之时，战斗机的驾驶员注意到了正在原野上缓步行走的一道男人身影。 　　像是小蚂蚁一样，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蜿蜒足迹，不快也不慢的迈步跋涉着的男人…… 　　呜——！ 　　战斗机突然做出俯冲动作，姿态像是捕猎老鼠的猫头鹰，飞行弧度流畅而完美。 　　就在战斗机即将一头撞上地面时，整个机身忽然又灵巧迅速地向上拉起机头，与此同时两道翼载机关枪的枪口处，瞬间喷出了炽热闪耀的火光！ 　　哒哒哒哒哒哒！ 　　出膛子弹连成一条线，笔直从雪地上一扫而过，而那个被战斗机驾驶员所发现的男人，刚好就在弹道的行经路线之上。 　　不射杀平民？ 　　战斗机机舱内，驾驶员一边继续拉高机头，一边从头盔下露出了冰冷残酷的笑容。 　　现在是1915年12月23日，战争从去年7月爆发开始，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 　　一开始以英法俄三国为核心建立起协约国，准备与德国和奥匈帝国为核心建立起的同盟国进行速战速决的快速战，然而一年多时间过去，时至今日无论协约国还是同盟国，都已经明白快速战流产的事实，双方进入越发胶着和残酷的持久阵地战阶段。 　　流血、伤亡、牺牲……战争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军队也好，平民也好，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还要再过去多久，战争才能够结束，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自己的国家是否还保持着完整？甚至自己到那天是否还活着？ 　　平民面对这样的现状，压抑的生活模式，以及麻木的生活态度，逐渐成为社会主旋律。 　　而对于军人来说，他们的心逐渐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铁！ 　　射杀，被射杀，战场之上无外乎这两种情况。 　　时刻面临着生存存亡的危机，并且也时刻制造着他人死亡的命运，这种泯灭人性的生活逐渐剥夺了军人们的感情，让他们的内心变得冰冷而又坚硬。 　　此刻战斗机的驾驶员随手射杀掉原野上发现的一位身份未知的男人，这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罢了。 　　而且刚才他拉低机身的时候也已经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并非是英国人的长相，正统英国人可没有黑色的头发。 　　既然不是英国人，却在眼下的焦灼阵地战时期出现在大英帝国的国内领土之上，而且还独自一个人漫步于深冬时节无人的野外平原，行迹相当可疑，这些条件组合起来，已经足够让内心冰冷麻木的战斗机驾驶员扣下射击扳机了。 　　就像他几乎每天都会在掠过战场时所做的事情那样。 　　一战初期的西欧战场，战斗机还是个稀罕东西，所以战斗机驾驶员也不需要后期那么多的规避训练和飞行顾忌，整片天空都只有他们这一只雄鹰在翱翔掠食罢了，没有任何威胁，亦找不出天敌般的存在，所需要做的事情仅仅只有一件——射击、连续的射击、不断的射击！ 　　俯冲！ 　　射击！ 　　拉升高度…… 　　再次俯冲！ 　　再次射击！ 　　就像是一款傻瓜操作的简单游戏，而且所有小怪连自己的防御都无法穿透。 　　战场上为数不多的威胁，也就只有偶尔误打误撞飞来的流弹，同样撞了大运才能够偶尔蒙中一下的炮弹，以及非常非常少数的、与敌军战斗机在同一片天空战场上相遇的时刻。 　　其他时候，战斗机的驾驶员都是在操作着战斗机进行高效率而又枯燥乏味的“割草工程”。 　　呜——！哒哒哒哒哒！ 　　一轮。 　　呜——！哒哒哒哒哒哒！！ 　　又一轮。 　　如此重复。 　　就算是本性温柔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的人，只要他坐进战斗机驾驶舱，飞上天空，用不了几天时间，他内心所有的温柔和善良都会变成如同铁块一般冰冷坚硬的情感。 　　驾驶员此刻已经将战斗机拉升到了云层之上的高空，他并没有再折返回头去确认雪地之上那个黑发男人的命运，毕竟翼载机关枪一梭子弹打在人身上，结局究竟会如何？ 　　那样的画面他已经反复观看过无数次了，没必要此时此刻再折返回去确认一遍。 　　而就在驾驶员掏出自己的飞行日志笔记，准备为击杀人数多添一笔时…… 　　“哟，你是英国的战斗机驾驶员吗？” 　　机舱玻璃外面，从机头到螺旋桨的位置。 　　一道黑衣黑发的男人身影，正完全忽视着高空剧烈的狂风，以及身后螺旋桨的气流拉扯。 　　他深邃幽黑的目光，完整倒映出驾驶员脸上由呆滞逐渐变得惊恐，然后又变成惊骇欲绝的表情。 　　驾驶员声嘶力竭的发出尖叫，同时手中的操作杆直接一拉到底，整架战斗机开始疯狂翻转，然而无论他再怎么翻转机身，那个黑衣男人仍然一动不动站在机舱前方，甚至连他身上的衣角都没有被气流扰乱半分。 　　这是神灵吗？ 　　还是恶魔？！ 　　驾驶员更加倾向于后者。 　　毕竟……请看看他的黑发吧，还有那双透射出邪恶目光的漆黑眼瞳！ 　　这不正是传说里面恶魔的样子吗？ 　　“摔下去！快摔下去啊！为什么还不摔下去？！！” 　　驾驶员已经几乎疯魔了，他用力摇晃着操作拉杆，整架战斗机都在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这是作用在机身上面的应力过大，以至于战斗机结构都快要解体的预兆和象征。 　　某一刻，机舱仪表盘突然发出一阵刺耳蜂鸣。 　　滴滴滴滴滴滴！！ 　　飞行失速了！ 　　这对于一战时期的战斗机质量来说，几乎已经是百分百会机毁人亡的灭顶之灾。 　　“上帝啊……！” 　　战斗机驾驶员泪流满面，天旋地转的视野当中，天空和大地像是陀螺一样飞快颠倒着，而站在机舱之外的黑发男人，此刻却只是摇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本来也没有想要把你给怎么样，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你却是很难能够继续存活下来了。” 　　驾驶员完全无暇注意男人说了什么，他只是在自顾自的祷告着，显然已经做好了要死的准备。 　　苍白的天空，白雪覆盖的平原。 　　半空突然传来呜的一声呼啸，战斗机混乱翻转着朝地面坠落而去！ 　　不过就在机身距离地面仅仅只剩下最后不到十米距离时——这对于任何技艺高超的战斗机驾驶员来说，都是绝无任何可能性挽救失速危机的必死高度——只见战斗机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硬生生掐在半空，嘎吱一声停止住了混乱无序的翻转！ 　　然后机头以完全违反物理学原理的角度，直接向上拉出比九十度还要更加狭小的窄短角度，发动机牵引着螺旋桨，气流轰然将地面积雪吹起高达数米的洁白波浪——这也是一战时期的战斗机所无法具备的强劲升力。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架战斗机却奇迹般的完成了以上所有的制动操作，并且时间也仅仅只花费了不到一秒钟而已！ 　　再次回到高空的战斗机，机舱盖外面已经不见了那个黑衣黑发的“恶魔”男人。 　　取而代之的，则是缓缓松开操作拉杆，并且捡起旁边飞行日志笔记进行翻阅的驾驶员。 　　“这具身体的名字……是叫威廉·乔姆斯吗？” 　　飞行日志笔记里是用第一人称的“我”在进行叙述，不过日志第一页倒是用纤细硬挺的钢笔字迹书写着一行启首语。 　　【我们终将会坠入地狱吗？或者我们已经身处在地狱之间了呢？】 　　【威廉·乔姆斯——于1914年8月，登机日留】 　　日志并不算长，虽然是整整一年零四个月的内容，但每一页几乎都记录着好几天的日志，有些天数的日志比较长，有些天数的日志非常短，比较长的最多也不过四五行，非常短的……那是真的非常短，仅仅只有一句话而已。 　　十来分钟时间，阅读完整本飞行日志笔记，驾驶员威廉·乔姆斯……或者现在该叫陈默，他轻轻呼出口气，放下笔记转而掏出胸口衣物内兜里藏着的一枚怀表。 　　拇指按下怀表开关，咔嚓一声，铜质的怀表外壳瞬间弹开，里面是正在一秒一跳走动着的金属指针，怀表壳盖内侧则是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且平整的一小面铜镜。 　　铜镜倒映出一个戴着驾驶头盔，身穿棕褐色皮质飞行员夹克，眉目与五官有着西欧人种深邃和清秀，但皮肤却稍显粗糙的青年男人样貌。 　　老实说，这个威廉·乔姆斯按照西欧人种的审美来说，其实是有些小帅的。 　　不过他过于冰冷的眼神却营造出生硬而又肃杀的气质，破坏了本身偏向于清秀温柔的长相。 　　这一点陈默在之前阅读他的飞行日志笔记时已经彻底洞悉了原因。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被战争一点点夺走了人性，最终活生生沦为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般角色的可怜男人。 　　而他要想从杀人机器的模式下恢复成正常人心态，恐怕只有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回归和平社会里，并且接受非常非常非常长时间的心理治疗，才有那么些许的可能性。 　　而且就算是那样的可能性，陈默也并不觉得威廉·乔姆斯有能够活着等到那一天的时候。 　　毕竟，现在才1915年十二月份末尾罢了，要想熬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威廉·乔姆斯还得继续在战争泥沼当中挣扎求生整整三年时间！ 　　一战末尾的空战强度，和一战初始相比，那可绝不是同一烈度的战场，其残酷程度和死亡率，就像是考研上岸和小升初相比一样。 　　而以威廉·乔姆斯的心态，他能够存活到战争结束的可能性……绝对是微乎其微！ 　　不过再怎么微乎其微，至少他目前还是能够好好活下去的，要死那也是以后三年的事情，但由于自己的问题，这位不幸的英国佬提早迎来了死亡的结局，嘛……虽然现在也不算是死掉就是了。 　　感受着脑海里彻底被自己压制着沉睡下去的那道意识——属于威廉·乔姆斯本人的本体意识，陈默把怀表揣回飞行员皮质夹克内兜当中，然后双手稳稳操持起战斗机拉杆。 　　呜的一声，战斗机在深冬季节的苍白天穹之下拉出两道机翼气浪，就如同之前掠过平原上空时一般。 　　只不过机舱内稳坐着的驾驶员，此刻却已经是鸠占鹊巢，彻底改换成了另一道灵魂。 　　“占用你身体一段时间，你就安心睡一觉吧。” 　　陈默双眼平视着机舱盖外面广阔无垠的苍白天际，嘴角微微翘起一道弧度，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一觉过去，战争已经结束了，没准你还能混个战争英雄或者空军击坠王之类的身份当当，简直大赚啊，就当是这段时间里面我付给你的身体租金吧。” 　　战斗机迅速飞过无人空域，下方平原也逐渐被弥漫着人烟气息的城镇所替代。 　　大英帝国，地势多平原，少丘陵，所以城镇分布也较为疏散。 　　大片的平原成为了种植稻谷与各种作物的天然农场，只是现在时值深冬，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厚重的积雪至少覆盖半米多深，所以哪怕在城镇周围，存留下来的农田也仅仅只有屈指可数的少量几块罢了。 　　呜——！！！ 　　战斗机从城镇上空极速掠过，瞬间引来城内居民们的紧张凝视，当发现是英军战斗机后，他们才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而战斗机则一路进行着减速制动，绕城飞行两圈，最终在一条铲过雪的黄泥土马车道上降落刹停下来…… 第四章 对待敌人的残忍，就是对待自己的仁慈！ 　　跳下战斗机，陈默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城镇。 　　这种平原地区的小小城镇聚居地，人口分布实际上是非常零散的，说它是城镇都有些不太恰当，真正合适的形容词应该是“领地”，而每片领地都由一位拥有爵位的实权贵族来领导和统治，这样大英帝国只需要管理好贵族阶层，就可以将全国上下都统一管理起来。 　　如今正值战争年岁，一架战斗机从自家领地上空飞过，并且盘旋两圈后还降落在了领地周围，哪怕战斗机型号是大英帝国阵营这边的样子，但如此大事，依然惊动了管理这片领地的贵族。 　　所以陈默回头看向城镇之时，刚好也看到一辆贵族马车，在车夫的催鞭与呵斥声当中，疾速朝着自己这边奔行而来。 　　马车跑得近了，逐渐开始进行减速，车窗里面探出来一颗金发已经花白了大半的老年绅士的脑袋，他戴着单边框小圆镜片的金丝眼镜，整个面容透露出来的气质都显得文艺而儒雅。 　　看起来不像是统治着一整片领地的贵族，反而像是个不争名夺利，一心只沉醉于诗书当中的教书先生。 　　“嘘吁吁吁！” 　　马车在陈默面前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车夫朝着陈默取下帽子点头行礼，这是他作为贵族门房对于一位英军飞行员的礼节，而马车上乘坐着的贵族也推开车门迈步跨了下来。 　　“这位年轻的飞行员先生，我代替整个迪斯瓦德领欢迎你。” 　　老年绅士贵族也对着陈默行了一礼，不过他行的礼就不是车夫那种脱帽礼了，而是正经传统的贵族礼，一般多见于同级别的贵族相互见面打招呼时所用。 　　一战时期，大英帝国的战斗机飞行员可是地位非常之高的稀有兵种，几乎每一位都身负着战斗英雄的徽章，那东西本身就是能换取爵位的战功证明，而且大部分的飞行员在从军之前家族里多少也会沾染到一些贵族阶级的关系，所以老年绅士贵族如此行贵族同级之间的礼节也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行过礼，他目光平静而又温和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飞行员，继续问道：“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帮助到你的吗？补充粮食饮水之类的用品？或者联系军队方面？我的庄园里正好也有传讯设备……” 　　“您客气。” 　　陈默也行了一个贵族礼，威廉·乔姆斯除了是大英帝国的战斗机飞行员之外，乔姆斯家族也确实是一个拥有着爵位身份的贵族世家，只不过乔姆斯家族所在的领地区域是英国以北，和这处迪斯瓦德领相隔着千万里距离，双方认不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路过贵地，其实我是想找地方借宿一晚，不知道迪斯瓦德先生能否允许我暂住歇息？”陈默说着，从飞行员皮衣外套的口袋里掏出英镑：“当然，我是会付钱的。” 　　“哎呀呀，你太客气了。” 　　老年绅士贵族摇头拒绝了他付钱的想法，目光却是从他钱袋表面印花的家族徽章图案上轻轻扫过。 　　“招待咱们大英帝国的战斗英雄，这是我的荣幸。”老年绅士点头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卫斯理·迪斯瓦德，这片迪斯瓦德领的统治者，欢迎你在迪斯瓦德领落脚歇息，年轻的飞行员先生。” 　　“原来是卫斯理·迪斯瓦德先生。”陈默面带笑容道：“感谢你的慷慨与热情，我的名字是威廉，威廉·乔姆斯，你叫我一声威廉就可以了。” 　　“哈哈哈，威廉你还真是具有年轻人的那种活力。”卫斯理·迪斯瓦德说话很有艺术，社牛在他口中就成为了年轻人的活力，哪怕陈默听着也是内心暗暗发笑。 　　“那么威廉。” 　　两人交换过姓名，寒暄也差不多结束，卫斯理·迪斯瓦德继续正色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请你现在先跟我回到庄园里面，我会让仆娘准备最丰盛最精致的菜肴来款待你，饭后舒服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一路驾驶战斗机的疲惫想必也会消散许多吧？” 　　“迪斯瓦德先生真是太热情了。”陈默面带笑容道，嘴上虽然没说接受他的好意，不过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卫斯理·迪斯瓦德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朗笑一声，继续邀请道：“威廉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如今战火纷乱，同盟国那群豺狼虎豹，一个个都想着吞吃咱们协约国的血肉，如果不是有像你们这样千千万万的年轻战士舍生取义，英勇奔赴战场，咱们大英帝国内部又如何能够有今天这样稳定和平的局面？我卫斯理·迪斯瓦德身为大英帝国的贵族之一，当然有理由，也有义务好好款待像你这样的战斗英雄，你一定不要再推辞了！” 　　“既然迪斯瓦德先生你这样说……” 　　陈默做出意动的表情，卫斯理·迪斯瓦德立刻又补充道：“至于威廉你的战斗机，待会儿我会让人把这架英雄座驾拖回庄园旁边，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触碰到它宝贵的外壳，你就放心吧。” 　　“好吧，那我今晚就多多打扰了。” 　　陈默终于点头同意了卫斯理的邀请，两人有说有笑登上马车，车夫一挥鞭子，立刻让马车调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卫斯理·迪斯瓦德的庄园，面积并不算大。 　　大概也就半个足球场差不多的区域。 　　不过庄园里各种绿植雕塑倒是活灵活现，能看得出平时经常有园丁在负责维护和打理。 　　“让威廉小哥你见笑了。”经过庄园绿植区域时，卫斯理摇头苦笑道：“如今战火蔓延，大英帝国内部经济也是非常吃紧，不断有年轻人被拉去征兵填补战场空缺，哪怕是我这处相对比较偏僻的迪斯瓦德领，青壮年劳动力也剩下得不多了，所以从去年到今年，整整一年的各项农作物收入都相当紧张，肯在兵荒马乱年月里做生意的人也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是仅仅只够维持领土的基本税收罢了，而你现在看到的，我这片庄园的这幅样子，也是已经缩水了许多的。” 　　“理解，战火无情，国家内外都相当的不容易。” 　　陈默没有多嘴大英帝国的内务财政情况，毕竟他只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罢了，又不是真正的英国佬。 　　这种事情，他并不太关心，也没什么讨论的兴趣，所以只是随口附和一句，然后就跟着卫斯理进入了庄园中央的宅邸当中。 　　虽然庄园面积缩水了许多，但是宅邸里仆从的数量却是一点也不少。 　　整体切割的实木大门向内推开， 　　里面立刻有两排女仆弯腰鞠躬，声音娇滴滴的喊着“欢迎迪斯瓦德老爷回来”。 　　“好了，你们起来吧，今天我要招待一位贵客。” 　　卫斯理叫起那些女仆，然后向她们介绍身旁的陈默，“这一位呢，就是我要招待的贵客了，你们可要记清楚了，他是咱们大英帝国的战斗英雄，一位战斗机的驾驶员！” 　　“哇……” 　　女仆们立刻发出小声的惊呼。 　　其实不需要卫斯理这么多嘴介绍，她们看陈默这一身飞行员皮夹克，就能够辨认出他的身份来了，不过此时此刻这些女仆的小声惊呼却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 　　毕竟飞行员大家都知道，大家也都认识，亲眼见过飞行员的人也并不在少数，可知不知道，认不认识，见没见过，那是一码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并且即将亲身服侍一位战斗机飞行员，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你看，威廉，她们这群小姑娘都很崇拜你呢。”卫斯理·迪斯瓦德扭头看着陈默，开玩笑道：“你天天都在战场巡飞，大概不太清楚国内的情况，咱们边走边说？” 　　“好啊，我洗耳恭听。” 　　陈默点头微笑道，和卫斯理一起往宅邸大厅侧面的小门走去。 　　“如今，已经是战争爆发的第二年了吧？”卫斯理·迪斯瓦德先是自言自语般的问了一句，然后他面露回忆道：“去年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坚信着战争一定会很快结束，毕竟大英帝国，还有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以及俄罗斯帝国，这三位霸主级国家一起组成的协约国，理应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才对，可那个时候谁都不会知道，这场战争竟然会持续一年时间之久……” 　　“战争嘛，总是这样的，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 　　陈默随口附和的同时，目光略微诧异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他和卫斯理此刻已经通过大厅侧面的小门，进入了另外一处会客房间当中。 　　“不确定性？啊……没错，就是不确定性。”卫斯理点头赞同了陈默的说法，继续道：“第二年的时候，也就是今年，越来越频繁的征兵，以及从战场上传回来的各种不利消息，还有越来越多的士兵死亡人数，这些情况无不让当初那批内心满怀着必胜信念的家伙被迎头浇了盆冷水，然后是不断拉长的战线，不断延续的战争时间，到几个月前为止，国内甚至已经出现了同盟国将会战胜协约国的声音……呵呵，真是可笑啊，那些目光短浅的无知之徒！” 　　卫斯理嘴里虽然说着无知之徒，但陈默却能够看得出，他眼底实际上也是存在着些许不确定与动摇的。 　　所以他语气笃定的回应了一句：“其实你不用担心的，迪斯瓦德先生。” 　　“啊……？” 　　卫斯理茫然应了一声。 　　“担心？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协约国会战败了。”陈默目光直视着卫斯理·迪斯瓦德，眼神仿佛可以直接看进他内心最深处一般，“同盟国无法战胜协约国，这点我可以百分百向你保证，胜利终将属于大英帝国一方，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你……” 　　卫斯理·迪斯瓦德第一时间就想说自己并没有觉得协约国会战败，但面对陈默那种洞彻人心般的目光，他却鬼使神差般问道：“你凭什么，能够如此的断言呢？威廉先生……” 　　先生。 　　他用了敬语。 　　哪怕威廉·乔姆斯的外貌仅有他的年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左右的岁数，但他仍然使用了敬语。 　　这也表示出他对于陈默刚才那番话十足严肃与认真的态度。 　　“我能够如此断言，当然是因为我的身份了。”陈默面色平静，“我是一位大英帝国的战斗机飞行员，迪斯瓦德先生，你要明白一点，这场战争正是我在亲身经历着、亲身参与着，我每天的工作就是驾驶着战斗机飞上战场高空，压低机头，俯冲而下，然后扣下扳机，就像这样……” 　　陈默边说边抬起右手，掌心虚握，并且食指做出扣下某种东西般的动作。 　　“哒哒哒哒哒哒！你能明白吗，看着枪口喷射而出的火焰，子弹散发着光亮，串连成一条肉眼可见的链条，任何可怕的敌军在这样的子弹链条前方，都只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撕扯破碎，变成血肉模糊的尸骸，失去生命，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如果你亲眼见过那样的场面，迪斯瓦德先生，我想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明白我作出断言的底气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陈默话刚说完，整个会客偏厅里面，气氛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他再次语气平静开口道：“我几乎每天要在战场上完成五十到一百轮死亡俯冲，每一轮，基本都是十几人到数十人的敌军伤亡，这样的工作效率，我已经重复了一年时间，所以我能够作出断言——胜利，必将会属于我们协约国。” 　　啪……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就在陈默再次重复胜利宣言时，整个会客偏厅里面，无论佣人还是女仆，哪怕卫斯理·迪斯瓦德本人，都在面色通红的用力拍着巴掌。 　　如果现在是和平时期，某个咖啡厅或者甜点屋里面，有人说着这样残酷的话语，他们可能会觉得于心不忍。 　　淑女们会偏开脑袋，绅士们会紧皱眉头。 　　年事已高的卫斯理·迪斯瓦德，会内心产生出反感，并且摇头发出叹息。 　　但现在是战争焦灼时期，整个大英帝国，乃至整个西欧世界的各个霸主国家，都在战火当中风雨飘摇。 　　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温文儒雅、知趣守礼、谦谦君子、有礼有节。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位横空出世的英雄！ 　　胜利必须以敌人的鲜血来铸就，所以英雄也一定要沐浴着敌人的鲜血！ 　　这一刻，对待敌人时的残暴、毫不留情、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和压迫，就是驱散笼罩在大英帝国所有民众内心上空那片阴霾的希望之光！ 第五章 爱书成瘾之人*缺* 第六章 好话讲不听，那就法克鱿 　　热水沐浴，而且还是在浴池里进行沐浴。 　　这样的待遇放在一战时期，也就只有西欧的贵族阶级才能够享受得了了。 　　陈默从浴池里起身，旁边几位侍女立刻送上柔软毛巾，替他擦拭干净身体，威廉的这具身体看起来虽然不是强壮彪悍的类型，但精壮的肌肉块却也一点不少。 　　“先生，需要我们服侍您入睡吗？” 　　几个年轻漂亮的金发女仆媚眼如丝，娇滴滴如此说道，卫斯理之前告诉陈默说这些女仆都非常崇拜喜欢他，话却是一点不假，自古美女爱英雄，尤其是力挽狂澜般行走在战场第一线的英勇飞行员，对于女孩子的杀伤力确实是非常巨大的。 　　不过陈默对这种庸脂俗粉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这具身体可是他借用威廉的，也不太好做些过界的事情，于是便委婉拒绝了。 　　看着几位女仆神情失落离去的样子，他也是忍不住摇头感叹了一声，不愧是自由的西方国度啊。 　　美女爱英雄是不假，但刚遇到才不超过半天时间，就这么主动的来自荐枕席了，真不知道该说是真性情、勇敢呢？还是该说风气开放，寡廉鲜耻？ 　　陈默是比较偏向于后者的。 　　不过这是卫斯理家里的女仆，寡廉鲜耻与否跟他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他更犯不上要去当太平洋的那个警察，多管别人家的闲事，所以摇头感叹完便随手关上了房门。 　　卫斯理给他准备的就寝房间很干净，陈默走到房间窗扇，从窗户往外看去，夜幕虽然漆黑，但月光却遍洒四野，宅邸庄园再往外，是大片大片积雪覆盖的平原田地，如果现在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又没有战火威胁的话，应该能看见金黄色的麦穗波涛在清丽月色之下缓缓起伏荡漾吧？ 　　闭上眼睛，想象着那样的景色，陈默深吸口气，再缓缓轻吐出那口气息，睁眼时目光里略带几分遗憾神色。 　　他当然可以直接运转起神力，拨弄着整颗星球，让眼前景色变换成他所喜欢看到的样子，但那样的话恐怕世界契合度就要下降许多了，并不利于后续的一些计划，所以现在他也只能顺其自然，看着眼前白雪覆盖、万物凋敝的景象。 　　不过，战争迟早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就等到战争结束，再来这里做客一次吧。” 　　陈默站在窗前，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关上窗户，迈步走到房间床前，躺在柔软暖和的床垫上，闭目进入了睡眠当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享受过宅邸佣人精心准备的早餐……其实也就是几片烘烤面包，加上一颗鸡蛋和一杯牛奶，还有果酱夹心的甜品。 　　陈默走出宅邸，战斗机安静停放在庄园大院里面，清晨阳光为整架战斗机都镀上一层淡淡的洁白微光，而在战斗机前方，从庄园门口到外面上百米的一片区域，地面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露出下方黄褐色的结实土层。 　　“威廉，昨晚休息得还好吗？”卫斯理面带笑容开口问候道，就像昨天刚从马车上迈步而出，与陈默初次见面时那般文艺儒雅。 　　“昨晚我睡得很好，感谢你的招待。” 　　陈默点了点头，登上战斗机的脚手架，一只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扶着战斗机驾驶舱边缘，出声告别道：“那么迪斯瓦德先生，日后有时间我一定还会再来拜会你，请你多加保重身体。” 　　“哈哈，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卫斯理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陈默已经戴上头盔，翻身坐进驾驶舱里面，也隔着机舱盖玻璃挥手作别。 　　下一刻，战斗机引擎点燃，螺旋桨缓缓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整架战斗机都被牵引得向前滑行起来。 　　卫斯理站在宅邸门前，目送战斗机逐渐远去，机头缓缓向上扬起，然后机身跟着也爬上了半空。 　　呜——！ 　　完全升空的战斗机做了个折返制动的动作，机翼灵巧仿佛一只雨燕，低空掠过卫斯理的庄园宅邸，然后迎着朝阳的方向越飞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说起来……” 　　站在宅邸门前空地上的卫斯理，目光遥望着战斗机消失的方向，忽然轻声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有个远房的子侄，现在也在英军的部队里面担任战斗机驾驶员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战斗机冲上云霄，清晨的太阳光线异常干净，在滚滚云层之上播撒下洁白柔和的光亮。 　　陈默驾驶着战斗机，一路驶过云海，脑子里却是在回想卫斯理家的宅邸偏厅当中，那数万乃至十几万册的藏书。 　　爱书成瘾？藏书癖好？ 　　不对，没那么简单…… 　　在那数量庞大的藏书当中，至少有几十本都给他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就像是治人之书一样的那种感觉。 　　而且昨晚陈默稍作试探，立刻就诈出来卫斯理其实是知道那些书的特别之处的，所以不难得出结论：他是在知道书籍有异的情况下，才收藏了如此之多书籍的。 　　不过因为卫斯理一直都表现得挺彬彬有礼的，所以陈默倒也没有为了那几十本书籍就跟他扯破脸什么的，爱书是好事呀，既然他这么爱书，那就让他继续收藏下去呗，毕竟他也没有做出农庄汉子那样持之为恶的事情。 　　至于之前他感觉到的，那种冥冥当中的气机牵引，其来源他也彻底探查清楚了。 　　卫斯理家的宅邸地下，还有另外一处密室空间，而密室里藏着的人，才是真正牵引着那些异常书籍气机的正主。 　　但话还是那句话，既然他们没做坏事，陈默当然也犯不着多管什么闲事，卫斯理也好，宅邸地下藏着没有露面的那个家伙也好，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反正……等到战争结束之后，陈默也还会再次去卫斯理·迪斯瓦德的领地做客一番，既然来日方长，自然也就不用急于一时。 　　“滋滋……！” 　　战斗机在云海之上行驶着，太阳缓缓升到上午十点钟方向时，一阵电流声音从仪表盘的无线电喇叭里传来。 　　“滋、滋滋……这里是信号塔，请表明你的身份，重复，这里是信号塔，来机请表明身份！” 　　“信号塔，这里是Beeboy031。” 　　陈默按下无线电接通按钮，报上了威廉的战斗机代号。 　　“Beeboy031，信号塔已收到，准许降落，欢迎你平安返航！” 　　得到允许，陈默立刻压低机头，云海之下，一片空军基地建筑出现在视野当中，他操作着方向拉杆，将战斗机降落在了空旷跑道之上。 　　吱——！吱吱——！！ 　　橡胶小轮胎跟跑道摩擦发出刺耳响声，等到战斗机停稳，一大群士兵立刻跑了过来，陈默离开机舱，跳下地面之后，这群士兵小伙子就围着战斗机忙上忙下，检修的检修，清洗的清洗，反而是陈默这位驾驶员，被他们晾在了一边。 　　“呵呵……” 　　对于自己遭受到的冷落，陈默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脱下手套，摘掉头盔，信步朝着空军基地里战斗机驾驶员们居住的集体住宅区走去。 　　结果才走了没两步，一个正在手忙脚乱穿戴状态的年轻人就迎面跑了过来，他脸上神色有些紧张，戴手套一直戴不进去，驾驶员夹克的拉链卡住了里面衣服的布料，额头略见汗珠，整个人都是比较紧张的样子。 　　两人错身而过，对方肩膀跟陈默撞了一下，于是赶紧转身对他道歉：“对、对不起……长官，我我有些太紧张了，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我知道，这点事情无所谓了。” 　　陈默只是神色淡淡的抬手拍了拍肩头，目光落在对方面颊之上，这小伙长得还挺帅，自然卷曲的金色头发也很有气质，就是表情太生涩了一些。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长官，跟你一样，只是普通的驾驶员罢了……看你这样子，刚入伍，第一次上机？” 　　“啊，是的！” 　　年轻人听到陈默语气比较和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他轻喘口气，不好意思讪笑道：“我，我确实是有些紧张过头了，今天不止是第一次上机，我上机之后还要出任务呢……” 　　“任务？战场侦查？” 　　陈默好奇询问道。 　　主要是对方看起来这么青涩的样子，上机都还是第一次，就直接让他出任务，这个布置下任务的长官，是真的想让他上天去送死啊？ 　　“不是侦查任务，是狙击任务。” 　　青年摇了摇头，一边跟陈默详细解释自己任务的内容，一边趁这个时间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长官说，让我配合战线前方的士兵，进行一次阵营战的敌军将领狙击任务。” 　　“等会儿……我再确认一下，你真是第一次上机，对吧？”陈默目光诡异的盯着这个年轻人问道。 　　“是，是啊……”年轻人表情不太自然的扯了扯脖领子的衣服，“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好吧……你第一次上机，各方面经验基本都是零，面对战场的心理建设也是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经验全都是零！”陈默直接毫不客气一通数落，说完继续道：“这种情况下，任何准备都没有，就让你直接上战场去，本来就是很危险的好不好？而且还让你执行狙击任务，这是嫌你死得不够快吗？你长官谁？跟你有仇？” 　　“我……我不知道，我的长官是克里斯提夫上校，我……” 　　年轻人被陈默问得脸色苍白，他此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执行任务的危险性，可既然任务已经下达了，他作为军人，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执行这个任务，否则花生米打脑袋可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任务再不合理，那也要等到战后再申请仲裁法庭进行仲裁！ 　　前提是，他能够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看你这样子，真的是菜鸟啊。” 　　陈默摇摇头，也不准备回战斗机驾驶员们的集体居住区域了，重新把刚脱下来的手套戴上，然后抱着头盔就开始往机场跑道的方向走去。 　　“啊，那个……” 　　陈默身后，年轻人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 　　“我的名字，叫威廉，威廉·乔姆斯。” 　　陈默头也没回，脚步不紧不慢，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吊儿郎当的闲散感觉，不像是正在部队里服役的士兵，反而像社会上游荡的无业不良。 　　“威廉？”年轻人想了想，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于是不再思索，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修·安索尼·迪斯瓦德，认识我的人一般都叫我修伊，威廉你是刚下战斗机吧？” 　　迪斯瓦德…… 　　这个姓氏让陈默脚步略微停滞了一瞬，他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的弧度。 　　世界很大，但也很小。 　　迪斯瓦德吗？还真是有缘分啊…… 　　陈默也不点破他跟卫斯理之间的交情，就当第一次认识迪斯瓦德这个姓氏一样，随口道：“是啊，刚下机，不过你一个菜鸟去战场上执行什么后方狙击任务，搞不好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就劳累一点，替你做僚机了。” 　　“啊……这，这是违反军队条例的吧？” 　　修伊表情有些犹豫，但同时他也确实眼神一亮。 　　能有一位飞行老手做自己的僚机，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切，某些人不在乎军队条例，让你这个新兵蛋子上前线送死，我又为什么非要遵守什么条例呢？” 　　陈默说着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战斗机前方，仰起头看着趴在战斗机上面，正在养护着机身外壳的那群后勤小伙子，他扯起嗓门大喊一声：“行了小伙子们！下来吧！都下来！我要出任务了！” 　　“出什么任务啊？你不是刚下机吗？” 　　“就是就是……” 　　“我们才工作到一半呢……” 　　“法克鱿了，妈的费什么话？”好好说不顶事，陈默直接眼睛一瞪：“沃特玛才是驾驶员，我有任务还需要跟你们打报告吗？全都给我滚下来！” 　　虽然这群后勤兵仍然比较疑惑，不过他们还是没有违抗战斗机驾驶员的勇气，一个个嘴里小声嘟囔着脏话，随即就从战斗机上跳了下来。 　　…… 第七章 天空与战场，老兵与新兵 　　空军基地。 　　两架战斗机一前一后在跑道上滑行起来，螺旋桨带起的气流吹得整个机场跑道都呼呼作响，一群后勤人员慌忙从跑道前方跑开，生恐自己会被战斗机螺旋桨扫中，这种事情虽然发生概率很低，但致死率却是近乎百分百的高。 　　“修伊，能听到我这边的声音吗？”陈默坐在机舱里面打开无线电说道。 　　“滋滋……啊，能的，我这边……滋滋……我这边好像有些信号不清楚……滋滋滋……” 　　修伊的声音断断续续，里面夹杂着许多电流杂麦的响声。 　　“信号不清楚是正常的。”陈默随手把仪表盘上的灯光警报打开，同时缓缓拉起中央操作杆，“这里有信号塔的强电流干扰，等起飞之后你就能听清楚我说话的声音了。” 　　“啊……滋、滋滋……是这样吗？滋滋……” 　　修伊第一次上机，各方面的操作都要比陈默更慢半拍，所以陈默这边的机身已经开始缓慢抬头，随时都要离地起飞，而他那边才刚开始调整机翼方向。 　　“别担心，修伊，咱们好歹也是经过大英帝国完整训练的，放轻松就好了。”陈默语气轻快，嘴角翘起一抹微笑的弧度，继续道：“天空，大地，还有一望无际的地平线！连最擅长飞行的鸟儿都追不上你的尾翼，你要学会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恐惧它。” 　　“我……我会努力适应的！” 　　说话时，修伊的战斗机也终于加速到了离地起飞的临界点，机头略微上扬，带动着整个机身都开始缓慢升起，直到起落架上的重量彻底归零，战斗机也逐渐飞向越来越高远的天空。 　　“滋……这里是信号塔，战斗机驾驶员请表明身份。” 　　无线电频道里突然传来信号塔接线员的声音，修伊赶紧报上了自己的战斗机代号：“我，我是golden064，我刚接到了任务，请求准许起飞！” 　　“golden064……查到了，确实是有一件任务，准许起飞，另一架战斗机的身份呢？” 　　“我是beeboy031，golden064没有飞行经验，我来当他的僚机。”陈默直接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听到他的话，信号塔接线员立刻反对道：“僚机？这是什么？没有具体任务的话，战斗机是不允许私自升空的，而且beeboy0丬31，你不是刚刚才降落吗？怎么又要申请起飞？不行，信号塔无权给你起飞许可！” 　　“拜托，你不给我起飞许可，golden064怎么办？”陈默双手稳稳放在操作杆上，半点压低机头的意思都没有，“新人升空第一次执行任务可是最危险的，而且他还只有一个人，执行的任务也是狙击任务，不让我跟着照看一下，你是想让他白白去送死吗？” 　　“可是没有任务的情况下，信号塔也无权……” 　　“我问你，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许可重要，还是大英帝国的一位战斗机驾驶员生命重要？” 　　“这……” 　　信号塔接线员一下子被问住了，从军人应该服从命令的角度出发，那肯定是许可重要，但如果从人性角度出发，就肯定是驾驶员的生命更加重要了。 　　“如果你是担心受到责罚的话，那到时候只要把责任全部推给我就可以了。”陈默接着说道：“你告诉长官，是我一意孤行要起飞的，你已经尽到了阻拦的责任，就可以了。” 　　“什么……？” 　　信号塔接线员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而陈默已经单方面的切断了无线电连接，操作拉杆往上一抬，战斗机立刻呼啸着升上了高空。 　　修伊的战斗机紧跟在后面，直到冲破云层，远离了信号塔的无线电频道范围，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威廉先生……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这样的。” 　　“哈，你是担心我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吗？” 　　陈默坐在驾驶舱里面，语气随意道：“如果保障驾驶员生命安全的行为也要受到追责的话，那我就算坐牢也心甘情愿了，你现在还是想想看自己的任务吧，修伊。” 　　“是的。”修伊的声音在无线电里面沉寂下去一会儿，然后他才继续说道：“谢谢你了……威廉。” 　　“想要感谢我的话，就等咱们返航之后，再请我喝酒吧。” 　　“嗯，一定会的！” 　　修伊话音重重道，两架战斗机在高空平稳飞行着，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云层当中。 　　…… 　　深冬时节的天空，苍白，渺茫，战场焦土缓缓向上飘起乌黑硝烟，随地可见的残尸有来自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双方军队，不过现在都变成了如出一辙的尸骸，躺在战场的弹坑当中，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被覆盖上一层薄薄雪花。 　　如此正在降雪的冬季…… 　　“为什么我们偏偏要被拉到这种地方来送死？” 　　身穿同盟国军装的小胡子德国佬，蜷缩身子躲在战壕里面。 　　他浑身军装都被弄得脏兮兮又非常破旧的样子，头顶钢盔侧面留有一道小拇指粗细的撞击凹痕，这是他曾经被战场流弹击中后幸存下来的证明。 　　而这位久经战场的老兵现在正一脸不忿的对同战壕里面躲避着的其他新兵蛋子们开口抱怨道：“再过几天就是年底了，故乡那边应该已经是一番热闹喧嚣的场面了吧？ 　　嘿，我跟你们说啊，我家在柏林市区旁边可是买下来了一块农场地皮呢，附近就临着哈维尔河，平时放养了几百头绵羊在农场里面，没错，是足足几百头！按照我家的习俗，每年的年底最冷那几天，都是要新鲜宰杀几头绵羊，然后请上邻居和朋友一起来烧烤着吃的……真是怀念啊，去年的年底我就没能回家去，没想到今年也得继续呆在这该死的战场上！” 　　“哇……”听到老兵讲述起他家，其他几个同战壕的新兵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个才被送上战场还不足一个月的年轻德国佬满脸羡慕道：“住在柏林，家里有农场，还养了几百头羊，你家可真有钱……不过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上战场呢？” 　　“嘿，小伙子，你这话问得可就没意思了。”老兵嘿笑一声，忽然脸色一肃，道：“身为德意志帝国的一员，为了国家奋战并且献出生命，这可是荣耀加身的事情，和金钱无关，只关乎于这里——” 　　一边说着，老兵一边伸手指向胸前心脏的部位。 　　几位新兵不由得朝他胸前投去视线，只见脏兮兮的破旧军装之上，三枚二级铁十字勋章排成一行，端端正正佩戴在他胸前口袋的位置。 　　“啊……！是铁十字勋章！” 　　几个新兵顿时发出惊呼，老兵满脸得意道：“没有错，就是铁十字勋章，虽然只是二级的，但也要你们在战场上做出过好几次英勇举动才能够获得，至于更高级的一级铁十字勋章……我就算在战场上拼命奋斗了整整一年多时间，也还是没有获得过哪怕任何一枚呢！” 　　“可是，你已经有了三枚二级铁十字勋章……” 　　一位新兵目光充满羡慕和钦佩，握住步枪的手掌都抓紧得迸发出青筋了，仿佛随时都想要冲出战壕，去协约国的军队那边英勇就义一般。 　　“三枚二级铁十字勋章算什么？”老兵摇了摇头，继续道：“又不是一级铁十字勋章，更不是蓝色马克思勋章，你们只要活着走下战场，怎么都能混到一块二级铁十字勋章的。” 　　“真的吗！我们，我们也能有吗？” 　　几位新兵神情振奋问道。 　　“骗你们干什么，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们要能活着！” 　　老兵说着叹了口气，道：“什么荣誉也好，信念也好，都要人活着才能够有意义，如果你死在了这个操蛋的战场之上，那么这些东西也就全部都失去意义了，哪怕追授给你蓝色马克思勋章又如何？死人是不会因为荣耀而再次活过来的。” 　　老兵的话让几位新兵蛋子热血勃发的内心重新回落了下去，他们纷纷在战壕里面缩了缩脖子，显然也非常认同老兵所说的活着才能让荣耀变得有意义的话。 　　而老兵仰躺在战壕坑底，目光略微失神望着深冬季节苍白飘雪的天空，一缕一缕乌黑硝烟从战场各处缓慢飘上天空，也将他的思绪带回到了去年的深冬季节。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也同样是躺在一条战壕里面，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战争会很快结束，荣耀也好，财富也好，都像是原野上成熟的小麦般，就等待着我们伟大德意志帝国的士兵们去收割下来就可以了，然而那时候没人会知道，战争不止没有结束，反而变得越来越焦灼，越来越残酷，战线拉得越来越长，每天都有无数士兵倒在战场上，而像我们这样活着的人，也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丝离开战场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呢？”一位新兵满脸疑惑问道：“咱们不是已经取得了非常巨大的胜利吗？报纸上说同盟军队势如破竹，屡屡攻克敌军阵营……” 　　“胜利？国内是这么宣传的吗？”老兵低头看了几位新兵一眼，忽然咧嘴笑道：“是了，那些人也只能这样宣传。不然怎么可能把你们骗到战场上来呢？” 　　“骗？” 　　几个新兵蛋子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疑惑。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子的吗？” 　　“事实如何，你们不会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清楚吗？”老兵摇头反问了一句，继续道：“如果情况真是像报纸上宣传的那么好，你们，还有我，现在会蹲在这里，蹲在这片战场的壕沟里面，时刻严防紧守敌军动向吗？我会至于一整年都回不去家里一次吗？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号称是祖国未来的年轻人们，会被大肆征兵到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死亡的战场上来吗？” 　　“……” 　　面对老兵的询问，几个新兵蛋子哑口无言，他们终于也意识到，同盟国军队和协约国军队，似乎战情并不像国内宣传与他们想象当中的那么乐观，反而是……有些微妙的劣势？ 　　“协约国领头的那几个国家，英国佬，法国佬，还有俄国佬，你们以为都是容易对付的吗？”老兵满脸讽刺，摇头道：“如果我是你们，一开始就绝对不会参加征兵，来到这片操蛋的战场之上。” 　　“可，可是……荣耀……” 　　一位新兵目光还是依依不舍落在老兵胸前的二级铁十字勋章之上。 　　“啊，没错，荣耀，这很重要。”老兵目光瞥了他一眼，继续仰头看向苍白天空：“不过你忘了我刚才也说过吗？只有活着，活着获得的荣耀，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如果你死了，再大的荣耀那也只不过是个屁罢了！明白吗？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战争完全看不到任何结束的希望，明年吗？还是再明年？这场越发残酷的战争，每一年都会死去无数人，阵亡名单当中会不会也有你们和我的名字？这点谁都无法保证！” 　　老兵一口气说完，目光也是充满了悲哀和沧桑，他紧了紧怀里抱着的步枪，继续道：“实际上我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起来了，后悔盲目的跑来参加这场战争，什么荣耀？什么奉献？这些不重要，真的，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活着！” 　　老兵嘴唇微微张开，吐露出的话音充满感慨：“只有活着，好好的活着，安全的活着，和平的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惜哪怕我已经拜托家里人花费钱财去打通关系，退役返乡的申请仍然没有批准下来，六月份的时候一位军官来找我，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 　　几个新兵蛋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全部好奇追问道。 　　“他说……” 　　——呜！！！ 　　就在老兵即将继续说下去时，一阵战斗机低空掠过发出的呼啸声，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见鬼！是空袭！所有人全部他妈的都给我卧倒！！” 　　老兵一声高呼，整个人都恨不得埋进地里一般，紧紧趴在了战壕坑底。 第八章 战争与烈酒 　　战斗机从战场上空呼啸而过，带来蜂鸣般拉长的呜声。 　　下方战壕当中的士兵全部反射性般的快速卧倒，就连刚上战场没多久的新兵蛋子们也被老兵狠狠拽到坑底。 　　霎时间，整个阵营战线都变成仿佛空无一人般的空旷平地，只有几缕漆黑硝烟缓缓飘上半空，又被战斗机掠过时机翼掀起的气浪撕扯得支离破碎。 　　老兵紧张趴在战壕坑底，钢盔之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球紧张抬起，一眨不眨注视着头顶战斗机掠过的路径，直到片刻后那阵催命号般的“——呜”声彻底远去，他才终于胆战心惊的直起身来，脸上仍然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神色。 　　“你刚才这么害怕干什么？”老兵旁边，一个新兵蛋子也爬起身来，一边拍着自己军装上沾染的灰尘，一边不解问道：“只不过是两架战斗机罢了……” 　　“只不过？”老兵听到他这话，表情顿时变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几乎双眼怒瞪着对方吼道：“我要再跟你们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好好重申一遍，在战场上，最重要的事情永远只有一件！那就是活着！刚才那两架战斗机，你觉得不需要害怕？是这样吗？嗯？” 　　“本……本来就是……” 　　新兵被老兵杀气腾腾的视线和突然变得愤怒起来的态度给吓到了，回嘴时不由得缩了缩视线。 　　而就在他缩开视线的同时，老兵伸出巴掌，啪的一声像是拎小鸡仔一样紧紧抓住了他的后脖颈，干渴起皮的嘴唇几乎是贴在新兵耳边吼道：“你这头蠢猪！简直是愚蠢！蠢不可及！” 　　其他几个新兵看到同伴被捏住后脖颈，还有老兵脸上狂怒至极的表情，纷纷心有戚戚的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紧接着又听到老兵继续怒吼的声音： 　　“你这个软蛋兵！孬种！猪猡！你见过多少死人吗？嗯？上战场一两个月，就觉得自己够英勇了？就觉得自己已经知道战场的残酷了？活着，活着！像你这种自大又愚蠢的垃圾，永远只配成为战场绞肉机里垫底填坑的货色罢了！如果不是我跟你们在同一个小队里面，像你们这种蠢货，我真是能离多远离多远，你们爱怎么死怎么死，都死干净了不要牵连到我才最好！” 　　老兵对着新兵的耳边怒吼了半天，唾沫星子都喷干了，他这才冷哼一声松开对方的后脖颈，随手一推就把新兵推翻到了战壕坑底。 　　“你们不明白刚才那两架战斗机的厉害，好，那我就告诉你们，战斗机到底有多厉害！” 　　老兵目光冷冷扫视着几个新兵蛋子怯懦的神情，继续道：“战斗机，这跟你们印象里的滑翔机可不一样，无论翻滚还是俯冲，它都不会有任何坠落的风险，速度比你们见过天上最快的飞鸟还要更快，而且战斗机上还会安装机枪！机枪你们总明白吧？战场上只要有机枪部署的战线，统统都会变成一道活生生的绞肉线，而战斗机让机枪变成了可以随便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死神镰刀，刚才的战斗机只要一路俯冲下来，机枪扫射至少可以杀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同盟国的军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你？会不会有你？还是说会不会有你？” 　　老兵目光逐一落在几个新兵身上，后者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发泄完了内心的怒火，老兵又抬起头，目光略带几分疑惑看向战斗机远去的位置。 　　“不过也是奇怪了……平时战斗机经过战场，怎么都会俯冲三到五轮才肯返航，今天怎么直接就飞过去了？” 　　盯着两架战斗机几乎已经要完全消失在天际的踪影，老兵忽然神情一愣。 　　“不对……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是！” 　　“是什么？”新兵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战线后方，指挥所营地的方向……”老兵干涩吞了口唾沫：“那两架战斗机，它们是要直接去袭击指挥所的营地！” 　　飘雪天空之下，战斗机呜的一声疾速飞过，陈默随手按下无线电开关，开口问道：“修伊，怎么样，实际飞上战场，感觉应该还适应吧？” 　　“嗯，没什么问题。” 　　修伊坐在自己的战斗机机舱里面，一边检查着各项仪器的监测灯光，一边平静回答道。 　　“嗬？听你语气，感觉挺轻松的嘛？” 　　“只是驾驶战斗机飞行而已，这跟训练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我不是在说这个啦。”陈默轻笑摇头，继续道：“第一次上战场，我还以为你会有些感慨或者别的什么想法呢。” 　　“感觉不忍心吗？”修伊声音顿了顿，“不忍心的想法，其实还是有的，不过现在是战争时期，同盟国和协约国是战争对立的两方，战争就是战争，既然是战争，那么作为士兵我们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不忍心，怜悯感或者负罪感之类的情绪……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来折磨我的内心吧。” 　　“哈哈！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听到修伊回答的话音，陈默哈哈一笑，手里操作杆缓缓下推，战斗机也随之做出机头压低的俯冲动作。 　　“咱们到地方了，修伊，我先帮你俯冲掠敌，你注意进攻的节奏和时机。” 　　“我明白。” 　　修伊那边话音平静，不过平静当中却也透露出一股凝重和紧张的情绪，显然他内心并不像他刚才话里所说的那般透彻洒脱。 　　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第一次上战场，现在有陈默作为僚机陪同着一起行动，他还能内心稍微释放一下，如果真是独自一人出任务的话，那种内心沉重的感觉是真的会把人憋到精神失控的。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出任务的新手战斗机驾驶员，往往都是最容易坠机的原因，与技术的熟练与否无关，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的内心承受能力，驾驶员的精神状况一但失控或者失调，战斗机坠毁概率当然也就大大上升了。 　　——呜！ 　　战斗机冲下云层，仿佛凶猛鹫鹰般投下迅捷阴影。 　　地面的后方营地当中，无数士兵与勤务人员都被吓得呆滞当场，少数一些反应过来的人，或是直接开始就地寻找掩护，或是举起步枪就准备瞄准射击。 　　可惜一战时期的步枪质量，想要打中急速俯冲而下的战斗机，概率几乎就跟随手买张彩票去赌头奖的机会一般渺茫，而且哪怕走运让流弹击中战斗机的外壳，也只不过是锵的一声迸射起一道橙黄火星罢了，想击坠战斗机，唯有打中螺旋桨中央的发动机零件才有可能，而那个概率，就像是连续两次都抽中头奖一样，实在太低太低了。 　　所以陈默直接不躲不闪，战斗机连偏一偏机翼的规避动作都懒得做，迎头就冲向同盟军战线后方的主帅指挥所。 　　“敌袭！敌袭！” 　　战斗机几乎擦着地面掠过，陈默都能听到士兵们恐惧嚎叫的声音。 　　不过他并没有发起攻击，僚机的职责在于掩护和引导，而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両 　　距离指挥所木屋还有大概十米范围时，陈默直接一拉操作杆，战斗机猛然扬起机头，划出近乎垂直般的上升弧度。 　　而紧接在后面的，则是另一架战斗机来自地狱的呼啸声！ 　　——呜！！！ 　　哒哒哒哒哒哒！！ 　　木屋墙壁完全无法阻拦机枪的扫射。 　　一轮扫射，数十发子弹清空完毕，修伊也拉高机身，两架战斗机在指挥所上空盘旋一圈过后，再次一前一后俯冲而下！ 　　——呜！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两轮密集扫射，指挥所里面就算是铁人此刻也应该被彻底打烂了。 　　修伊再度拉高机身，这次他跟陈默没有重新折返，而是一路飞进高空云层，迅速脱离了这片战场空域。 　　“第一次亲手杀人吧？” 　　无线电频道里，陈默语气轻松出声问道。 　　“啊……对，是第一次。” 　　修伊长长吐出一口气息，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负罪感吗？其实也谈不上太大的负罪感，或许是因为没有亲眼看着指挥所里面的人被机枪打成碎片的场景，但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也算是手上沾染过人命了，而且这样背负在身的人命，以后一定还会越来越多。 　　被他所杀的人无辜吗？ 　　那也必然不会。 　　都上战场了，就别说什么无辜不无辜之类的无聊话了。 　　但别人无辜不无辜，与自己是否手染鲜血，这是并没有任何关联的两件事。 　　虽然谈不上负罪感，但修伊永远都无法忘记今天，永远都无法忘记刚才亲手拉下战斗机操作杆，然后按下了机枪的扫射扳机。 　　两轮……足足两轮。 　　他是站在保卫祖国的角度，在长官的命令之下，出于自己的意志，进行的那两轮扫射攻击。 　　今后每一个午夜梦回之时，恐怕他都会想起刚才那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吧？而且是无限具体到每一个哪怕最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这样的心情，并不沉重。 　　但也一点都不轻松。 　　百感交集之下，修伊主动开口道：“威廉，你第一次驾驶着战斗机执行空袭任务，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我也忘了。” 　　陈默当然是可以知道威廉第一次执行空袭任务的时间是在多久的，不过那种事情，威廉本人也确实早就忘了。 　　“……忘了？”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修伊坐在机舱里略微一愣，扭头看向左前方那架战斗机的驾驶舱后盖，然后他不由得笑容苦涩道：“威廉，你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坚强吗，大概吧。”陈默语气无所谓的说道：“毕竟三天两头就得上机出一次任务，什么第一次执行空袭任务的时间？这样的事情你也很快就会忘记的，啊，除非你专门写在笔记本里，然后经常掏出来看两眼，哈哈！” 　　修伊没有再接话，他目光遥望着天际边缘，眼神也说不出是怅然还是忧伤。 　　…… 　　空军基地。 　　两架战斗机前后落下，一大群后勤兵赶忙跑过来，检修零件的检修零件，清洗机身的清洗机身，陈默和修伊抱着驾驶员头盔走在机场跑道上，前者表情充满无所谓和轻松的感觉，后者看起来就有些微妙了。 　　“行了，修伊，刚执行完任务就苦着个脸，下次老天爷可就不再保佑你平安了哦？” 　　机场跑道之外，陈默直接用手肘捅了捅身旁闷闷不乐的金发青年，继续道：“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喝酒的吗？欠我一顿酒，可不准赖账不还哦？” 　　“威廉，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可能会赖账呢……” 　　修伊无奈苦笑一下，他现在心情也不太好，正好可以借着喝酒发泄一下，于是便继续说道：“你现在想喝酒吗？我请客，喝多少都算数，去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喝完酒再给你找两个火辣带劲的小妞，让你这一脸垂头丧气的家伙也乐呵乐呵，哈哈哈哈……” 　　“威廉，军队里这样做可是要被处罚的。” 　　“处罚的那也是你，又不是我要找小妞，关我什么事呢？” 　　陈默嬉皮笑脸的拉着修伊就往酒吧方向走去，位置也不远，就在战斗机驾驶员们的集体住宅区旁边。 　　推开木门，时间才刚到下午，里面就已经是一片闹闹哄哄的气氛了。 　　军队里面，压力大，战斗机驾驶员钱又多，所以平时没事做的时候，除了去挥汗锻炼之外，剩下的娱乐活动也就只有喝酒**之类的了。 　　陈默带着修伊走进酒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来到吧台前坐下，他直接竖起大拇指指了指旁边的修伊。 　　“来给这个满脸晦气的家伙上点狠货，他今天刚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交了，哈哈哈哈！” 　　“哟？菜鸟破冰？这可是平时难得遇到。” 　　酒保咧嘴一笑，伸手就从背后的酒架上取了一瓶褐色玻璃的高度酒下来。 　　“这一瓶下去，任你再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那也要烂醉成一滩泥巴，你这个朋友受不受得了？” 　　面对酒保的询问，陈默直接拍案大笑道：“受不了？就是要让他受不了才好，倒酒倒酒，今天他要是能站着走出酒吧，我就把你这里给砸了！” 　　听到陈默和酒保的对话， 　　修伊脸上表情已经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第九章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直觉，就像相信鱼生是空运来的一样 　　酒保的话并不是狂妄之言，他端上来的酒确实够劲。 　　时间临近傍晚，太阳已经西沉下空军基地的地平线，深蓝天幕之上星光逐渐浮现而出。 　　陈默扶着已经喝醉得不省人事的修伊离开酒吧，他当然没有像自己进酒吧之前所说的那般，帮修伊找个什么漂亮辣妹快活快活，实际上以修伊现在重度醉酒的状态，就算找个性感辣妹脱光了和他放在一张床上，估计整晚过去两个人都是不会发生任何火花事件的。 　　毕竟……真喝醉酒的男人，那方面……对吧…… 　　“酒量不好，你也是没福气咯。” 　　陈默扶着修伊，把他放躺在机场跑道旁边的草坪上，然后手里提着半瓶酒也一屁股坐下，眯起眼睛目光看向零零散散还有几位后勤人员在走动着的机场跑道。 　　“呜……嗯唔……” 　　旁边草坪上躺着的修伊嘴里发出无意识般的轻声呢喃，一头柔顺金发随着他偏转脑袋的动作而微微摇晃，飞行员夹克之前喝酒时就被拉下了拉链，露出里面的修身内衣，品味倒是还不错，是灰白交接的绅士方格马甲。 　　咕咚！咕咚！ 　　仰起头灌了两口酒，陈默放下酒瓶轻轻呼出口气，几道人影就从后面延伸过来，覆盖到他身前。 　　扭头一看，是几个军队监察人员，正在一位上校军衔的金发大背头男人带领之下迈着官步走近过来。 　　嗯……监察人员手里紧握着步枪，表情也不怎么善意，但金发大背头的上校却是满脸高高在上、志得意满的笑容。 　　“威廉·乔姆斯下士，对吧？” 　　领头的监察人员虽然是在询问，不过眼神已经是完全确认的锁定在陈默身上了。 　　“嗯……威廉下士，是我。” 　　陈默表情带着几分醉态，手里晃晃悠悠提起酒瓶，轻轻一晃就是一阵哗啦哗啦的酒水声音。 　　“几位长官，也想要喝点酒吗？呵呵……” 　　监察人员没有理会陈默的插科打诨，他一脸公事公办道：“现在有一起军事案件与你相关，请你跟我们回军事法庭配合调查吧，来，把他带走。” 　　领头的监察人员话音刚落，其他几人立刻冲上近前，架着胳膊就把陈默从草坪上拉起身来。 　　哐啷！ 　　起身之时，酒瓶从他手里滑落，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哎……我的酒，还没喝完呢！” 　　陈默丝毫不关心自己被人拽起身的事情，反而回过头目光充满遗憾盯着地上摔碎的酒瓶。 　　“事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情关心酒吗？下士！” 　　满脸都是高傲表情的上校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呵呵冷笑道：“没有命令就私自起飞，而且还扰乱机密任务的执行情况，你的这颗脑袋以后恐怕是再也喝不到酒了！” 　　“哎？是这样吗？”陈默闻言疑惑抬头，看着上校冷笑连连的表情，继续问道：“可我明明记得，我是帮助了一个接到送死任务的新人空军飞行员，让他完美完成了任务内容，并且顺利返航，难道这也算是在扰乱任务执行情况吗？还是说，我只是扰乱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想让他去送死的阴谋呢？” 　　“你……！真是油嘴滑舌！”上校闻言目光不由得一缩，但他还是强作镇定道：“希望你到了军事法庭上面，还能像现在这么嘴硬！” 　　“别希望了，我到哪里都是同样的说辞。”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再次充满惋惜看向地上的酒瓶：“只是可惜了这酒……你说酒又何罪之有呢？还没喝完就摔地上被糟蹋了，这酒可是很贵的。” 　　“哼，原来只是喝醉了！真以为你是不知者无畏呢！” 　　上校没有再跟他搭话，冷哼一声就迈步离开。 　　其他监察人员也跟上他的脚步，一行人很快就把陈默送到了空军基地内的一栋两层楼建筑里面。 　　这里不是战斗机驾驶员应该来的地方，更不是勤务人员能来的场所，所有到过这里的士兵，最后下场都不算太好，要么进监狱，要么连命都丢了，关禁闭在这里都算是小儿科一样的玩意。 　　这里就是整个空军基地的军事法庭。 　　明亮灯光，一排长桌，后面坐着三位将级军衔的空军长官，而之前那个金发大背头的上校则是坐在一旁的侯听席上面。 　　陈默被两个监察兵一左一右控制着，站在长桌前方五米左右的位置，目光毫无畏惧与那三位空军长官彼此对视着。 　　“威廉下士。” 　　一位长官翻阅完了威廉·乔姆斯的个人履历，也就是他入伍一年以来的所有行动日志，随手合上履历报告册，湛蓝眸子直视着他问道：“我看你从加入咱们大英帝国空军部队以来，活跃于同盟国和协约国的战场天空之上，做出的任务贡献也算是不少了，像你这样忠诚勇敢的士兵，为什么会公然违抗禁止飞行员私人驾驶战斗机起飞的命令，甚至还去故意扰乱其他驾驶员的任务过程？” 　　“报告长官。” 　　陈默眼神毫无畏惧迎接着对方的直视，语气平静而坚定道：“我是出于自己的判断——新兵飞行员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并不具备独自执行空袭狙击任务的能力，並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为了大英帝国的空军人才不会平白浪费在这种愚蠢的任务命令之上，所以才会擅作主张充当他的僚机位置，全程替他保驾护航，事实也证明我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修·安索尼·迪斯瓦德不仅完美执行了空袭任务，而且还毫发无伤平安归来……” 　　“哈！你难道想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吗？”金发大背头的上校突然插嘴嘲讽道。 　　“并不全部都是我的功劳。”陈默目光犀利回望过去，语气斩钉截铁，“但是，功劳当中肯定也有我的一份力量。” 　　“你！你是真不要脸了！随口一句话就想往脸上贴金？你也不……” 　　上校一脸愤怒之色就准备出言反击，但他话才刚说到一半，长桌后面就有一位长官伸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头。 　　“好了，克里斯提夫上校，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稍后再提，现在请先保持肃静。” 　　制止了克里斯提夫上校的插话行为，长官继续将目光看向陈默那边，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些话，终究只是你的主观感觉而已，我想问的是你有什么依据，来佐证你的这种……呃，这种判断吗？” 　　“噗……” 　　听到长官的问题，克里斯提夫顿时笑喷出声。 　　然而陈默却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有，凭我一年多时间以来，不断驾驶着战斗机往返于战场之上的经验，这就是我的依据。” 第十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1918年， 　　十一月。 　　满天黄叶交杂着飞沙，却丝毫不能阻挡住英国人民在街头巷尾挥洒着报纸发出欢呼。 　　——胜利了！ 　　协约国与同盟国持续数年的漫长战争，终于以协约国的获胜为结局，落下了最后帷幕的篇章。 　　作为战胜国的一方，英国人民欢呼雀跃，而在伦敦某处军事法庭的审判现场，一位满面胡茬的金发青年表情平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了自己的立场。 　　“我无罪，法官先生。” 　　——哄！ 　　随着他这句话，听众席瞬间爆发出一阵嘈杂议论声。 　　咚！咚！ 　　审判庭上的法官抬起小锤，轻轻敲击几下，然后低头翻阅起桌上的纸质文件。 　　“威廉下士，你隶属的英国皇家空军第三军团有明确规定，未经许可不能够擅自起飞，公然违抗军令的你，为何却要辩解说自己无罪？” 　　“同样的解释，我已经重复过太多次了。”陈默面无惧色，目光直视着审判庭上的法官：“当然，如果保卫我方飞行员生命安全的行为，要被判处为有罪的话，那么，我愿意承认，我确实有罪，法官先生。” 　　——哄！！ 　　比刚才还要大声的喧哗，立刻从听众席上传来。 　　“肃静，肃静！” 　　法官再次敲了敲小锤，这次他先是跟左右的其他几位庭审官们小声议论片刻，然后才转回视线，继续道：“威廉下士，我理解你想要保卫其他空军士兵生命的行为，但法律就是法律，从你1915年底入狱以来，到今天为止，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而这三年以来，关于你的庭审现在已经是第四次举行了，虽然你一直都在反复重申着无罪，但实际上你也确实是经历了三年的牢狱之灾，如今战争结束，我想……你也是时候结束这该死的监狱刑期了——我的意思是，你自由了，我现在以最高审判法庭的名义，宣判你无罪释放，恭喜你，威廉下士。” 　　法官的宣判，顿时让听众席上的人们都爆发出了欢呼声。 　　威廉·乔姆斯下士一案，四次开庭，每次都以威廉的拒不认罪为结束，早就吸引了许多国内人士的关注，大家都是支持威廉为了保障战友安全而知法犯法、违抗军令的行为，如今第四次庭审，终于让威廉得到了无罪释放的结局，不少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一种正义得到伸张的喜悦。 　　不过威廉本人，也就是陈默，仍然维持着一脸平静的表情，仿佛无罪释放早就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一般。 　　“感谢您的公正，法官先生。” 　　他微微鞠躬，然后缓慢转回过身，目光逐一扫视着那些朝自己投来喜悦和庆祝目光的听众们，直到听众席上稍微安静下去一些，他才开口说道：“也谢谢你们，每一位英勇无畏，敢于为了正义而发声的绅士们，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咔嚓！ 　　这一幕被某位记者精准抓拍下来，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下一期报纸的头条标题。 　　【空军英雄沉冤昭雪！庭审现场语出惊人：而你们，我的朋友，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这样。 　　一场庭审落下帷幕， 　　陈默走出街道上时，一阵带着深秋寒意的风吹过面颊，道路对面站着一位长风衣的金发青年。 　　“威廉！” 　　他看见陈默，远远的就用力挥舞起右手，然后满脸激动的迎了过来。 　　这个青年正是修伊，他走到陈默面前时，二话没说先是用力抓起他的双手，情绪激动的上下摇晃起来。 　　“你总算是被释放出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被放出来的！” 　　“这是当然的事情，修伊。”陈默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回了一句：“一个没有犯罪的人，又怎么会被当成犯人关押起来呢？不过现在能再见到你平安无事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威廉！”修伊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要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又何必在监狱里关押这么长时间？这三年我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新见到你的情景！现在咱们又聚到一起，怎么样，要去喝一杯吗？” 　　“喝酒的事，可以先不急。” 　　陈默看着修伊热情邀约的模样，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在那之前，我得先把自己的头发和胡须理一理，然后再洗个澡换身衣服。” 　　“当然，这是应该的。”修伊也是点了点头，一拍腰包道：“今天你的所有花销，我都开了，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这个，我会生气的。” 　　“客气？你小看我了。”陈默摇头一笑：“丂宰的就是你这种大户，空军三年，现在协约国获胜，你小子肯定捞到不少油水。” 　　“我……还好吧。” 　　修伊跟着腼腆一笑，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几年，我基本不太关注战场之外的事情，倒是拿了个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荣誉……” 　　“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陈默惊讶打量他几眼，修伊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了。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尊敬的称呼你一声V.C修伊先生了？”（获得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荣誉者，会被在名字前面加称一个V.C以表尊敬） 　　“威廉，你就别这么说我了……”修伊摇了摇头，伸手从风衣口袋里面掏出一枚红色缎带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然后伸手递到陈默面前。 　　“这枚勋章……我想其中也有你的一半。”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默低头盯着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却没有伸手接过来，而是表情不悦道：“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觉得我会接受这种东西吗？这是你的荣誉，修伊。” 　　“我没有要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是我害得你这几年都在监狱里面度过的，我……”修伊说话时，表情不由得流露出愧疚自责之色，“我想，我有义务补偿……” 　　“补偿？” 　　陈默突然哈笑一声，伸手把勋章推了回去，然后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修伊，你这种想法还真是有够傲慢的呢，不愧是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荣誉得主。” 　　“我，我不是……” 　　修伊话刚起头，陈默这次就直接打断了他，语气不快道：“你说你要补偿我，那有两点是我要问你的，第一，我有让你补偿吗？” 　　“没……” 　　“第二！” 　　陈默话音不断，伸出两根指头，“补偿也好，被补偿也好，终究讲的是一个你情我愿，你想要补偿我，没问过我需不需要是其一，擅自决定用什么补偿是其二，你就这么个破勋章，拿来糊弄谁？我要你这玩意有什么用吗？我要再说一遍，这是你的荣誉，不是我的，勋章只不过是荣誉的证明而已，你把你的荣誉证明补偿给我，我拿来干什么？替你保管你的荣誉吗？还是每天看一看，瞻仰一下你堂堂V.C·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先生的伟大荣光？” 　　“我不是那样想的……” 　　陈默话说完，修伊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余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勋章，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把勋章揣回风衣口袋里，再次诚恳开口道：“对不起，威廉，或许确实是我太自大了，不过请你原谅我的傲慢，害得你进监狱的人是我，虽然这也是你自己决定好去做的事情，但终究你是为了我才会遭遇到牢狱之灾的，如果不能补偿你的话，我一定会良心不安，请让我对你进行补偿吧，任何方式都可以！” 　　“任何方式？都可以？” 　　陈默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该说不说，修伊这小伙是真的帅啊，一头柔软顺滑光泽度也很高的微微自然卷金发，精致到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五官，欣长高瘦堪称是衣架子一样的身段，黄棕色风衣衬托出令人惊艳的优雅绅士气质……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我提要求就不客气了。” 　　陈默嘴唇轻轻勾起一抹调笑弧度，目光充满侵略性看向修伊的小脸。 　　“你……你尽管说，就是……”修伊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咽唾沫，他还从来没被人用这种眼神注视过，内心升起了某种不妙的念头。 　　他，该不会是要…… 　　“你女装给我看吧，修伊。” 　　陈默咧嘴一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女？女装？？” 　　修伊满脸都是问号，这位大英帝国的小伙子，还从来没接触过如此邪门的东西。 　　“就是让你穿女孩子的衣服，你身材这么纤细，脸型也跟女孩子一样，肯定会很合适的。” 　　陈默笑容越发灿烂，赶在修伊开口拒绝之前，他又继续补充道：“先说好，是你自己说的任何方式都可以，如果你反悔的话，今天这个酒我就不去喝了。” 　　“我……” 　　修伊直接被他这一套讲理带威胁的组合拳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刚才确实也说过任何方式的补偿都可以，所以当即也只能满脸苦涩点了点头，同意了让自己女装的要求。 　　…… 　　蓝色海岸线酒吧。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英帝国获得了胜利，同盟国那边则是一败涂地，灰头土脸签订下了战败国协约，所有的英国佬都在共同为了战争的结束而发出欢呼，而酒吧，当然也迎来了活力旺盛的新春季节。 　　从今天开始，估计要有好几个月时间，酒吧生意都不会变得很差了。 　　所以高兴之下，酒吧老板也索性直接宣布了今夜一切酒水消费都全部免单的决定，狠赚一波顾客人情的同时，爱国牌的打出也让本就激动兴奋的人群气氛，瞬间攀升上了另外一个激烈高潮。 　　“今晚免单诶，你请客的计划是泡汤咯？” 　　酒吧一处角落，陈默身穿一整套深黑休闲西装，旁边同桌的则是位头戴宽沿花边礼帽，一头金色齐肩发烫成蓬松微卷样式，身穿粉紫相接的荷叶边蕾丝长裙，妆容精致的小脸上略带着几分不自然神色的高挑“女性”。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位“女性”平坦到令人惊叹的，完全就是飞机场般一贫如洗的胸脯。 　　“别……别跟我说话……太丢人了，这样子……” 　　“女性”当然就是女装之后的修伊，他现在满脸都是羞红，周围嘈杂喧闹的酒吧人群，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社死”这两个字的含义。 　　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想要躲在厕所里面不出来，每个人或是不经意间或是有意为之扫过来的视线，都会让他感觉如芒在背般的难受…… 　　难受！ 　　很难受！ 　　这种感觉，非常难以用言语形容，总之就是……好想死！！ 　　而陈默手里端着一杯低度数的甜鸡尾酒，一边小口品味着酒水味道的甘冽，一边满脸惬意欣赏起修伊脸颊通红的羞涩姿态，同时还不忘开口调侃道：“啧啧啧，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咱们堂堂大英帝国的空军击坠王，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殊荣的获得者，竟然也会露出这么有趣而又生动的表情，真希望能够给你拍张照片，把这一刻永远的记录下来。” 　　“你……你不要乱说话啊……！” 　　陈默的调侃，让修伊本就满面绯红的脸颊顿时更加涨红起来，然而他正准备发火之时，一位西装绅士突然走到桌边，手里端着两杯酒，一杯递到了修伊面前。 　　“这位美丽的女士，你的同伴似乎惹得你不开心了？不如跟我到那边去，咱们小酌几杯，如此不长眼的家伙，还是不要理会他了比较好。” 　　“不长眼的家伙”，这句话当然说的就是陈默了。 　　而陈默闻言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看着这个孔雀开屏的男人，以及等待着修伊将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修伊一开口，就是一句无比美妙的语言。 　　当然，他的声线也变成了英气十足的女生略微偏向中性的声音，毕竟当众女装……这种事情他可不想被除了陈默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一句美妙语言说完，修伊红着脸夺过陈默手里刚喝到一半的鸡尾酒，仰起头直接一饮而尽，白皙纤细的脖颈在酒吧灯光下显得毫无瑕疵。 　　喝过酒，他放下酒杯，鲜红嘴唇沾着点酒水的湿润痕迹，脸颊虽然羞红不可方物，但眼神却冰冷看向那个前来搭讪的男人。 　　“赶紧滚，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第十一章 阿里巴巴告诉我，这个世界所有的神秘~ 搭讪的男人被骂得灰头土脸离开。 　　修伊轻吐口气，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转过头才发现陈默正在满脸欣赏笑容的看向这边。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修伊脸颊再次一红，捏紧拳头问道。 　　“只是没想到你的声线还挺多变的而已。”陈默笑容不变，继续说道：“如果你这样子一直保持下去，就算说是女生，应该也不会被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哦。” 　　“你够了啊喂！威廉！” 　　修伊听到这话彻底绷不住了，一把将鸡尾酒杯拍在酒桌上，然后用力捏紧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掌，眸子仿佛喷火般怒视在陈默身上。 　　“别这么生气嘛，喝酒喝酒。” 　　陈默抬手叫来酒吧服务员，随口点了几种不同品类的酒水，不多时一个摆满酒瓶的大托盘就被送了过来。 　　啵！ 　　随手拔掉一瓶气泡酒的软木塞，然后又打开一瓶调和威士忌，从冰盒里取出一枚冰球放进酒杯，陈默双手同时倾倒酒瓶，一杯颜色透亮的酒水很快就呈现在修伊面前。 　　“来吧，美丽的女士？” 　　“你再叫我女士，我就走了！” 　　修伊瞪着陈默满脸坏笑的表情，恶狠狠的磨了磨牙齿，然后才端起酒杯凑近到嘴边，浅浅品尝了一口。 　　然而就这一口，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好好喝……！” 　　“好喝吧，再试试这一杯怎么样？”陈默嘴角上扬，手里已经再次调好一杯威士忌。 　　这次他用的是黑麦威士忌，杯子里缓缓融化着一枚方糖颗粒，还有半块用冰棒略微捶打过后的柠檬皮，几滴不同种类的利口酒逐层穿透下去，还没入口就让人陶醉在一股极具层次感的酒水芬芳当中。 　　修伊伸手接过酒杯，只是轻轻一闻，他立刻感觉脑子变得清爽通透，同时还有种飘飘忽忽的轻盈感觉。 　　“你竟然还有这种手艺？”他忍不住诧异看向陈默，目光里略带几分好奇道：“就这调酒的技术，开一家酒吧都足够了吧？” 　　“呵呵，我志向不在这里，你只管喝酒就是了。” 　　陈默摇了摇头，也给自己调了杯简单的姜汁可乐鸡尾酒，送到嘴边小口啜饮起来。 　　夜色渐深，酒吧里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热烈。 　　虽然酒吧老板说了今夜免单，不过大家的酒量终究还是有限，哪怕再怎么厉害的老酒鬼，三五瓶高度酒灌下肚子，那也是直接躺平倒在了酒吧里面。 　　酒吧老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不忍心看那些老酒鬼躺在地上，所以叫来服务生把喝醉酒的人全都拖到了酒吧的厕所里面，所以到半夜时，酒吧人数不增反减，厕所里倒是东倒西歪躺了一大堆醉汉。 　　陈默当然不可能喝醉了，他扶着已经烂醉如泥的修伊，随便找了家宾馆，进入房间之后直接把修伊往床上一扔，然后自己就进浴室里洗澡去了。 　　一战刚刚结束的大英帝国，宾馆各项设施已经基本达到了现代化的标准，金色喷淋花洒和宽敞浴缸，还有可以随意调节水温的沐浴开关，洗过澡浑身热气腾腾走出浴室，陈默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床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着的修伊。 　　“修伊，醒一醒，修伊！” 　　对着他耳朵吼两声，没啥反应，陈默无奈摇了摇头，只能亲自动手给他脱掉鞋子和黑丝小腿袜，以及蕾丝手套，再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 　　弄完这一切，陈默走到房间落地窗前，看着伦敦并不如后世那么灯火辉煌的夜景，过了会儿，一阵扑腾的声音就从身后的大床上传来。 　　“嗯……嗯唔……呕哇哇哇哇哇哇！” 　　陈默闻声回头，只见修伊整个人都扒在床边，金色卷发微微下垂，张嘴就是一大堆气味酸臭的半消化液体喷涌出来，并且还带着浓重刺鼻的酒精味道。 　　这一顿翻江倒海的大吐特吐，吐完了修伊直接一翻身，啪叽一声，他整个人都摔进了自己吐出来的满地脏污液体里面。 　　陈默不忍直视的叹了口气，只能叫来宾馆服务员，让她给自己换个房间，顺带让家政保洁的阿姨过来给修伊换衣服洗了个澡，不然他这一身今晚是别想好好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晨光从窗外洒入宾馆房间，一片凌乱的被子里面，某团物体忽然哆嗦两下，然后一路耸动着从被子边缘钻出金色微卷发的脑袋。 　　修伊满眼迷茫，看着窗外洁白的清晨光辉，还有陌生的宾馆房间，过了片刻他才让自己略微有些宕机的大脑清醒过来。 　　酒吧，醉酒…… 　　刹那间，修伊猛地掀开被子，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更换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女性裙装，他立刻发出了惊恐绝望的叫声。 　　“行了，别嚎了，你没被人动过。” 　　床尾的一把椅子上，陈默双腿搭在床边，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洞，语气懒洋洋说道：“昨晚是我把你搬到宾馆来的。” 　　“你……你你！我……” 　　修伊眼瞳都开始颤抖起来，他鸭子坐在床上，伸手一会儿指着陈默，一会儿又指了指自己，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你啊我的，你到底想说个啥？” 　　陈默收起双腿，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由上至下盯着修伊满脸可怜的表情，忽然咧嘴一笑：“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换了这身衣服，害怕自己的某些秘密被我知道了？” 　　还没等修伊接话，他又继续道：“不过你别太担心，给你换衣服的人不是我，是宾馆的家政阿姨，所以我并没有看到你其实是女儿身的这个秘密哦？” 　　“……” 　　听到陈默这话，修伊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床上。 　　半晌，她才哆哆嗦嗦从喉咙里挤出来了话音：“你，你知道了……我是……我……” 　　“这并不怪我的，修伊。”陈默摇了摇头，语气怜悯道：“不能喝酒，以后就别喝酒，女孩子家家的，喝那么醉容易出事。” 　　“你……你……你混蛋呀啊啊啊啊啊啊！！！” 　　修伊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张牙舞爪扑向陈默的位置，结果陈默只是脚下轻轻一让，修伊就立刻摔到了床下，额头撞在铺设着毛毯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话说其实我也是蛮好奇的啊。”陈默这时又走过来，伸手把她的那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递过去，“你明明是个女孩子，军队征兵是要全方面体检的吧？你怎么蒙混过去的？” 　　“我家，好歹也是有爵位的贵族……塞一个人进军队很难吗？” 　　修伊捂着额头从地面爬起身来，她一把夺过自己的勋章，妥善揣进裙装口袋里面，然后才抬头瞪着陈默，语气不善道：“昨晚我会喝到那么醉，还不都是因为有你在旁边，我相信你才喝醉的，没想到你竟然……你竟然！” 　　“所以我都说了，昨晚可没有人碰过你，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陈默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而且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非要冒充男兵加入军队？真的想参军的话，部队里也有女兵的职位啊。” 　　“你是说救护兵？或者后勤兵？” 　　修伊摇头轻哼一声，道：“我想要的是上到战场去，给那些同盟国的侵略者铁与血的打击，才不是当什么医护兵或者后勤兵呢！” 　　“所以你要装成男人，也怪不了我会误打误撞，发现你是女孩子的身份咯。” 　　陈默笑嘻嘻说完，修伊完全找不出反驳他这句话的地方，不过略微一想，她还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说……我身上这套裙子，是昨晚宾馆的家政阿姨给我换的？” 　　“没错啊，”陈默点了点头，语气理所当然道：“你昨晚可是喝醉得厉害，回了宾馆躺在床上，还没睡多久，直接就开始哇哇大吐，身上也被弄得脏兮兮的，不洗澡换衣服的话，整个人就像是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样，那味道，简直酸爽。” 　　“问题不在这里……”修伊目光紧盯在陈默脸上，表情也变得越发诡异危险起来，“为什么你要叫家政阿姨来给我清洗身体和更换衣服呢？正常来说，你就算叫宾馆清洁，也会让男性的家政服务人员来给我换衣服和洗澡吧？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个男人的话！” 　　“诶……？啊嘞？好像，确实该是这样？” 　　陈默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边说边讪笑起来。 　　“你……你老实说，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女孩子了吧？！！” 　　修伊咬牙切齿，浑身都气得哆嗦起来，她脑子里猛然划过一道电光，继续道：“还有，你让我女装，也是……也是在知道我是女孩子的情况下，所以才故意提出来这种要求，的吧？的吧？！！” 　　“啊哈哈……那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其实我是在看你穿女装实在太像女孩子之后，所以才发觉到你其实是女孩子的呢？” 　　“你实话实说，昨晚你，你到底有没有碰过我？” 　　修伊一脸怒容瞪着陈默，她现在强烈怀疑自己昨晚喝醉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至少关于陈默究竟有没有看过自己的身体，她真的极度怀疑！ 　　“拜托，你可是我的好战友，好兄弟，总要相信一下我的人品吧？”陈默说着举起右手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发誓吗？我发誓，昨天晚上我绝对没有碰过你，行了吧？” 　　“我……” 　　就在修伊正准备继续说话时，宾馆房间里面的电话突然叮叮叮叮响了起来。 　　陈默直接几步走到电话旁边，伸手拿起听筒。 　　“喂？哪位？” 　　几秒的安静过后，他说了声好，然后挂断电话，回头看向修伊。 　　“走吧，前台那边有你的信件，叫你去取一下。” 　　“信……？寄给我的？” 　　修伊皱了皱眉头，“有谁会给我寄信啊？” 　　“不知道，没准是你家里人呢？” 　　陈默说着已经走到宾馆房间门前，伸手从衣帽架上取下一顶黑色翻绒礼帽戴在头上，然后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宾馆一楼，前台服务生送过来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以及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 　　修伊从篮子里拿起信件，火漆上的圆形印章正是迪斯瓦德家族所持有的贵族图腾，她首先并没有拆开信封，而是拿起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解开封口缠线之后，里面倒出来了一份房屋地契，以及其他诸多财产的价目报表，最后还有一张转让说明。 　　“……迪斯瓦德领内，除去属于迪斯瓦德家族公有的领土之外，其他独属于卫斯理·迪斯瓦德个人所有的宅邸、财产、以及价目表当中提及的一切物品所有权，皆转让于修·安索尼·迪斯瓦德，特此立下证明——卫斯理·迪斯瓦德” 　　转让说明最底部，赫然是卫斯理·迪斯瓦德的亲笔签名，以及一个按在签名上面的红色拇指印，同样的指印还在转让说明里面每一处关键字迹之上都清晰摁着。 　　“祖父他……怎么会？” 　　修伊看完转让说明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又皱着眉头翻阅了一下那些价目报表以及房屋地契，每翻阅一份，她的眉头就会皱得加深几分，直到翻看完牛皮纸档案袋里装着的全部文件，她又把那封信件给拆开，从里面抖落出一张信纸来。 　　信纸之上，字迹确实就是卫斯理·迪斯瓦德亲笔无误。 　　“修伊，当你收到这封信件时，想必我已经是不在人世了……” 　　开幕雷击！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修伊就忍不住肩头微颤起来，她目光迅速扫视完信件剩下的内容，大概就是说卫斯理决定把自己的个人所有财产全部过继给修伊，但交换条件是希望她能够继承一个名叫“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东西，还有就是帮忙照顾一下“妲丽安”。 　　“丹特丽安的书架？妲丽安？” 　　修伊满头雾水，但比起这些，现在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楚。 　　放下信纸，她目光看向宾馆前台，语气急切道：“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们宾馆的电话吗？我会付钱的！” 第十二章 麦田里的狐狸 前台是个金发妹子，听到修伊的请求，她面带微笑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了，您不需要额外付钱的，请问通讯号码是多少呢？” 　　“谢谢，太感谢你了！” 　　修伊赶紧报上一串号码数字，前台妹子拨通号码，然后把听筒递给了她。 　　接过听筒，修伊语速急切直接开口问道：“喂？是贝克叔叔吗？是我，修伊，我刚刚得到祖父的死讯，祖父他……诶？” 　　修伊话刚问到一半就突然停顿住了，电话听筒对面似乎说了些什么，她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浅浅粉色的薄唇略微张开，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电话对面说完，她才缓缓出声道：“我知道了，贝克叔叔……嗯，我会尽快回去的……” 　　电话挂断，她把听筒还给宾馆前台的接待妹子，然后一点点转身，目光呆滞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陈默，“我的祖父……他真的，已经去世了……” 　　“节哀顺变吧。”陈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语气平静安慰道：“人都是会有生老病死那一天的，你的祖父肯定年纪已经很大了，暮年老死这是天理循环，谁都无法逃过那一关。”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是……”修伊表情还是有些没缓过劲来，她目光流露出几分回忆之色，“在我的印象里面，祖父他一直都是身体很好的，不，不止是精神方面，他的身体也非常健康，而且一直待在迪斯瓦德家族的领土里面，说是养尊处优也没有错，他怎么会……才几年时间不见，突然就，就去世了呢？” 　　“老人家，身体衰败下去也就只是几年时间而已，这很正常。”陈默摇头表示了不同的看法：“在遥远东方国度有一个故事，一位勤劳的庄稼农汉，身体硬朗，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即使年老之后也常常能把年轻小伙子都比下去，但有一年秋天他生了场小病，没人觉得这场病会让他怎么样，毕竟他身体是那么的健康，但仅仅第二年，他就衰老成了连路都走不稳的枯瘦老人，这就是生老病死的道理。” 　　“我理解你的意思，威廉……”修伊仍然无法接受，她抬手轻扶额头，表情哀伤道：“可我，我还是不能相信，那位祖父，他……他竟然会这么快就，去世了？战争开始之前我还去他的领土里面做客过，祖父用那一年新捕猎的野鹿招待了我……” 　　“修伊。”陈默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要明白，战争开始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半的时间，四年半，发生任何事情都是不足为奇的，更何况你的祖父本身就是一位老人，随便一场小小的疾病，或者什么摔伤之类的意外，都足以让他身体迅速衰弱下去，所以……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我……我知道了。” 　　修伊神情充满伤感，一对纤细秀气的眉毛略微蹙起，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语气哀婉道：“祖父的信里说，要把他的一切个人财产都过继给我，但是希望我回到他的宅邸当中去，继承一个名叫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东西，我想尽快动身，威廉……这么说或许有些唐突，但能否请求你和我一道回去呢？” 　　“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嘛。”陈默微笑着耸了耸肩，“不过你的祖父遗嘱里面竟然还提什么书架之类的东西，他可真是个怪人呢？” 　　“怪人吗……从很久以前开始，祖父他就是这样了。”修伊语气充满怀念，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爱看书，也爱收集书，这种爱好甚至达到了某种执念般的地步，曾经为了收集某一本特别稀有的书，祖父他拿出了迪斯瓦德家族一半的领土去跟别人进行交换，这种行为不止是外人无法理解，就连家族里面的其他亲戚也感到莫名其妙，所以祖父他一直都是独自居住在领地里面，非常，非常的寂寞呢……” 　　“哦……？是这样吗？”陈默目光打量着修伊面露回忆的样子，忽然开口道：“你跟你的祖父，关系似乎很好呢，修伊。” 　　“啊……这是因为我小时候经常跑去祖父领土内的庄园里玩，所以……” 　　修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随即她又神色黯然道：“只是，从今以后那位爱书成狂，不被族人所理解的祖父，他再也没办法去收集那些书籍了……” 　　“你也别太伤心了，修伊。”陈默安慰的笑着，伸手把宾馆前台上摆着的篮子里面，那些文件纸张都收捡起来，继续道：“毕竟你的祖父不是让你去继承他的那个什么丹特的书架吗？这也算是一种精神的延续吧？” 　　“是叫丹特丽安的书架。” 　　修伊出声纠正道，她脸上表情略微有些疑惑，“不过……丹特丽安的书架，这不是所罗门魔神其中之一的名字吗？祖父他干嘛要给自己藏书的书架取这种名字……” 　　“这个问题，估计你得去问你的祖父才知道了。” 　　陈默哈哈一笑，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枚哥特风格并且造型十分精致华美的金色钥匙，递到修伊面前。 　　“对了，这个钥匙是你昨晚带在身上的，之前忘了给你，能跟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放在同一个口袋里面，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啊……这个我都已经忘了是什么钥匙了。”修伊伸手接过钥匙，反复打量两眼后说道：“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好像是从祖父家里得到的这一把钥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完全想不起来了啊……” 　　“哈，那这一趟岂不是刚刚好了。”陈默弹了个响指，“你去你祖父家里继承那个什么丹特丽安的书架，顺便不就可以搞清楚这把钥匙的用处了吗？说不定，这把钥匙就是你祖父庄园里面某个藏宝库的钥匙呢，里面或许可以找到黄金之类的财宝哦？”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修伊摇头苦笑一下，但经由陈默的这么一说，她看向手中金色钥匙的目光不由得也变得好奇且期待起来。 　　财宝什么的……她倒不是太在意。 　　毕竟原本她就是贵族出身，战争英雄的身份也能够为她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和令人敬仰的社会地位，光是那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在大英帝国的国土范围内，她就可以享受从贵族到平民，由上至下几乎所有阶层人士的尊重。 　　不过虽然并不在意财宝，但这种类似寻宝一样的事情，确实是让她提起了一些兴趣。 　　而且…… 　　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枚钥匙的由来，但修伊内心就是有一种直觉，或者应该说是冲动？ 　　——去寻找到这枚钥匙来源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冲动。 　　…… 　　午后的原野之上。 　　深秋季节，麦穗已经完全金黄，随着和煦暖阳的照耀与微凉秋风的吹拂而缓缓涤荡，就像是一波又一波浪潮哗啦涌起。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修伊，听过小王子的故事吗？” 　　“小王子？那是什么？” 　　一辆老爷轿车从原野中间的泥土小路上行驶而过，修伊坐在副驾驶座位，陈默一边开车一边朝她随口问道，听见她的反问后不禁轻笑一声。 　　“我倒是忘了，现在才是1918年……小王子的故事呢，大概就是讲的……” 　　陈默正准备跟修伊口述小王子的故事，但他忽然侧头瞥了眼修伊脸上的表情，“你现在有心情听童话故事吗？” 　　“啊，嗯……你讲吧，我在听。”修伊点了点头道。 　　“好，那我就讲了。” 　　陈默略微沉吟几秒，然后继续开口道：“宇宙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星球，其中有一颗星球非常奇特，它的大小仅仅只有一座房子那么大罢了……” 　　“一座房子？”修伊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有一座房子那么大的星球？那不就是陨石了吗？” 　　“确实如你所说。”陈默飞了她一个白眼：“不过童话，拜托，这是童话，通俗理解好吗？” 　　“好吧……那你继续。”修伊想了想，还是闭上嘴巴，继续倾听起来。 　　“这么一个只有一座房子那么大的星球，上面只居住着一个拥有金色头发的小男孩，因为整颗星球都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当然也就成为了那颗星球的王子，嗯，小小的星球，还有住在小小星球上的小王子。” 　　“哇哦……这听起来还挺奇怪的。” 　　修伊开口吐槽了一句，不过因为记得陈默刚才说过的关于“童话”的话题，所以她倒是没有再问什么大气啊，引力啊，小王子一脚会不会就把星球直接踢飞之类的问题。 　　“在这颗星球之上，小王子每天都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去分辨星球上的种子到底是花朵、灌木、或者是猴面包树，如果是花朵和灌木那就不管它们，但如果是猴面包树，那就要赶紧除掉它。” 　　“哈？” 　　修伊一脸好奇，“为什么猴面包树就要被除掉？这应该是有益的植物吧？” 　　“在地球上确实是有益的，不过你不要忘记了，”陈默一边单手开车，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指头，继续道：“小王子的小小星球只有一座房子那么大，而猴面包树的根系可不止会延伸出一座房子的距离，如果让猴面包树长大的话，小王子的小小星球就会直接被捅穿！” 　　“啊……！是这样子吗？” 　　修伊面露了然之色，此刻她已经是完全投入进了童话故事当中，不再去纠结一些无聊的“为什么”或者“不合理”了。 　　1918年，西欧人民贫瘠的精神文化世界就是这样，随便一个什么野人或者吸血鬼的传闻故事都能让他们大惊小怪的咋呼半天，所以理所当然的，《小王子》这一则来自二三十年之后，并且名声享誉全球以及后世数十年的童话故事，当然迅速就抓住了这位年轻小姑娘的内心。 　　小王子在他的小小星球之上，邂逅了一朵外表美丽却性格别扭的玫瑰花，他给玫瑰花施肥，浇水，遮挡风霜，倾听玫瑰花的抱怨，也分享玫瑰花的喜悦，虽然玫瑰花是骄傲的，虚荣的，但他非常深爱他的玫瑰…… 　　陈默讲故事的语气不疾不徐，修伊听得越发投入。 　　当陈默讲到玫瑰花骄傲的说起关于自己的尖刺与老虎的那些话，小王子内心产生的难受情绪时，修伊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在小小的星球上，小王子一天看过了四十四次夕阳落下，他悲伤的追逐着太阳，却始终无法与自己的内心和解，因为他实在太在乎玫瑰所说的那些话了……老虎和尖刺，我的星球上可没有什么老虎……” 　　修伊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头紧皱问道：“玫瑰花，还有老虎……这是在隐喻什么吧？” 　　“这个嘛，就看你是怎么理解了。” 　　陈默微微一笑，继续将后面的故事娓娓道来。 　　性格别扭的玫瑰花，还有无法释怀的小王子，最终走向了分道扬镳的结局，小王子一路流浪，见过了许多星球，以及各式各样的人们，他最后来到地球，路过了一座玫瑰花园，当看到那些争奇斗艳的玫瑰时，他明白了自己的玫瑰并非独一无二，失魂落魄之下，小王子又认识了一只森林里的狐狸…… 　　狐狸，小王子，以及小王子的玫瑰花。 　　修伊作为女孩子，这种淡淡悲伤的感情故事实在是太抓她胃口了，当她听到狐狸教会了小王子关于责任的含义过后，直接选择让小王子回去找那朵玫瑰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是……为什么啊？我觉得狐狸比玫瑰更适合小王子！” 　　“答案不就在故事里吗？” 　　陈默叹了口气，“漫天亿万的星辰，其中只有一颗星星是属于小王子的，而花园里的玫瑰花纵然有千百朵，也比不上那一朵独属于小王子的玫瑰花，因为这就是他的责任，是他和玫瑰花之间相互驯化的羁绊。” 　　“但……狐狸呢？这样对狐狸不公平！”修伊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狐狸嘛……她也并非是一无所获。” 　　陈默说着缓缓摇下车窗。 　　秋季的天空，高远澄澈。 　　一股深秋凉风，伴随着金黄麦浪涌动时发出的声音，顿时扑面而来。 第十三章 此乃……每一位绅士的梦想 小王子的故事讲完，陈默笑眯着眼睛停住话头，修伊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威廉，小王子他最后回到自己的星球了吗？他和玫瑰花重逢了，对不对？” 　　“这个嘛，看你自己的理解吧。” 　　陈默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让修伊更加难受起来。 　　“那条毒蛇到底是不是骗小王子的？还有狐狸呢，她就一直在麦田里等着小王子吗？会不会以后再有一个人来驯服她？你别卖关子呀！” 　　“毒蛇骗没骗小王子，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陈默面带微笑，目光遥望着前方金黄色麦浪随风起伏的平原田野，继续道：“当你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你会知道其中有一颗星星是属于小王子的，而在那颗星星上，小王子永远都陪伴着他的玫瑰花，每当繁星静谧闪烁之时，那就是小王子正在露出笑容，至于狐狸，你觉得小王子会在玫瑰花园里爱上第二朵玫瑰吗？” 　　虽然是反问， 　　但陈默的回答已经算是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修伊微张着嘴唇，心里有话想说却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出口来，只能怔怔注视着他平静微笑的侧脸。 　　许久过后，才轻声说道：“这……还真是个美丽又悲伤的童话啊……” 　　“你能喜欢就好。” 　　陈默点了点头，忽然脚下踩住刹车。 　　——吱！ 　　汽车快速刹停下来，他打开车门迈步走了下去，外面的田野路边正有个扛着农具的老伯，看到陈默下车并且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老伯也转身停下了脚步。 　　“你好啊，老伯。”陈默笑眯眯打了个招呼，手指之间翻滚出一枚亮光闪闪的先令硬币。（以一战刚结束时作为标准，1先令购买力大约等同于现在的RMB120-150元，当时的英国货币体系还是非常坚挺的，并不如二战初期时那么不值钱） 　　老伯看到陈默这么个一身西装革履，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而且还开着小车的气质青年，本来就心存几分好感了，现在又看到他指缝间翻滚的先令硬币，表情顿时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哎呀，你好啊年轻的小伙子，今天可真是幸运的一天。” 　　“谁说不是呢。” 　　陈默左手叮的一声弹起硬币，然后啪的一声抓在掌心里面，同时右手摘下头顶戴着的翻绒黑色礼帽，将帽檐轻轻扣在胸口位置，略行一礼，继续道：“老伯，我想向你打听个事，你知道管理这片领土的贵族是谁吗？” 　　“啊，你是说迪斯瓦德先生吧？”老伯立刻点了点头道：“我就在这附近住，关于迪斯瓦德先生的事情，你可以尽管提问，我知无不言。” 　　说话时，老伯的眼神始终有意无意落在陈默指缝间的那枚先令硬币之上。（虽然一战刚结束时，1先令价值大约只等同于现在的一百多块钱购买力，但普通农民一年收入也就10-20英镑，也就是200-400先令，所以1先令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 　　“那老伯你知不知道……” 　　陈默双眼微眯，直接问出了关于卫斯理·迪斯瓦德死讯的事情：“这位迪斯瓦德先生，最近突然传来他已经过世的消息，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 　　“你问这个事情啊？我稍微听别人提起过一些。”老伯再次点头道：“听说，迪斯瓦德先生他是遇到歹徒入户行凶，然后才遭到毒手的。” 　　“歹徒？入户行凶？” 　　“是啊，”老伯叹息一声，继续道：“现在这战争刚刚结束的光景，也不知道有多少亡命徒流落在外面，迪斯瓦德先生大概就是遇到这种歹人了吧……可惜啊，他人其实还挺不错的，就是爱好稍微奇怪了点，不爱财也不爱女色，偏偏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书籍，嘿……” 　　“好吧，我大概知道情况了，谢谢你啊，老伯。” 　　陈默把先令硬币递给老伯，然后回到汽车驾驶位上，一脚油门就继续行驶起来。 　　旁边副驾驶座上的修伊，脸色已经是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陈默下车之后跟农民老伯的交谈，她也是全部都听在耳中的。 　　“祖父他……竟然是被歹徒入室谋害的？”修伊捏紧双拳，语气恨恨道：“可是歹徒呢？为什么还没有被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大概是找不到人了吧。” 　　陈默操控着方向盘，一边驾驶汽车绕过前方的弯道，一边随口道：“而且事情才发生不久，你就急忙忙的赶回来了，破案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时间……”修伊双手捏得更紧了几分，“如果不是有你陪着的话，我恐怕还要处理一下各方面的事务才会赶回来，或许两三个月，或许半年，到那个时候……犯人恐怕才真是彻底跑得没影了！” 　　“怎么，听你这话，你想亲手把那个歹徒绳之以法？” 　　陈默侧头看了眼修伊，这小娘皮女扮男装参军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现在只不过是抓个入室行凶的犯人，对她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就在陈默投去视线的时候，修伊伸手从洋装长裙的裙摆褶皱下面掏了把转轮手枪出来。 　　“嘘~” 　　陈默轻轻吹了声口哨，并且眉梢挑起。 　　“咱们堂堂皇家空军的荣誉击坠王，随身还真是带着一些非常不得了的东西呢？” 　　“我可是女生，随身带把手枪自我防卫，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虽然嘴上说着自我防卫，但修伊眼中已经是杀气腾腾。 　　“好好好，还是你比较会打拳，这一拳大道都要被你磨灭了。” 　　“什么……？” 　　修伊疑惑看了眼陈默，不过也没有深究，摆弄两下左轮手枪之后，就重新把它收了起来，从外表看，任何人都无法发现她随身竟然带着这么危险的武器。 　　“这正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写照啊。” 　　陈默微微摇头，脚下油门加大，汽车一溜烟就消失在了泥土小道之上。 　　…… 　　迪斯瓦德庄园，中央宅邸大门紧闭，所有的佣人和仆从都已经被遣散了，现在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座庄园和同样空无一人的大宅。 　　陈默和修伊站在大宅门前，修伊抬手用一把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宅门缓缓推开，里面是大宅一楼的入口大厅。 　　“这里的东西，好像变少了许多……”修伊目光左右扫视几眼，忍不住开口说道。 　　“很正常，反正仆从离开时随便顺走点什么也没人能知道，何乐而不为呢？” 　　陈默跟在她身后，看着时隔几年再次回来的这栋大宅，只是可惜卫斯理那个老头已经寄了，现在的宅邸只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外壳罢了。 　　在大厅里转悠一圈，修伊带着陈默走进侧厅，然而他们前脚刚通过侧厅的走廊，一道“叮当”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掉的声音就从侧厅深处传来。 　　“谁在那边？！” 　　修伊高声大喊，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不由得扭头看向身旁的陈默。 　　“宅子里还有人，咱们过去看看！” 　　“好。” 　　陈默点点头答道。 　　得到他的同意，修伊再次从洋裙的荷叶边褶皱里掏出那把左轮手枪，步伐既轻又小，但却频率很快的朝着侧厅深处，刚才传来响动声音的方向走去。 　　两人通过侧厅，里面是一个书房，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路径。 　　书房地板上躺着一个铜质烛台，修伊走过去捡起烛台，松开手让烛台落地，顿时发出异常响亮的叮当一声。 　　“看来刚才的声音就是这个烛台掉在地上发出来的了。” 　　修伊转回头对着陈默说道，不过随即她又对比了一下烛台掉落地点和书房里唯一能够放置烛台的书桌之间的距离，眉头微皱道：“奇怪了……这个烛台如果是摆在书桌上的话，无论怎么掉落都不可能落得这么远的，所以一定是有人把烛台碰到了地上，可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就在修伊正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陈默忽然从她身边走过去，伸手轻轻敲在了书房侧面的书架格子上。 　　——空空！ 　　听到这样的敲击声，修伊立刻睁大了眼睛，“里面是空的？！” 　　“嗯，听声音是没错了。” 　　陈默收回手，这次他绕到书架侧面，用肩膀抵住书架侧板，然后脚底发力肩膀用力一推—— 　　嘎吱！ 　　书架立刻侧向滑开，露出背后的一道密门入口，里面光线晦暗，只能看见一条石阶旋转着向下延伸而去。 　　“祖父他的宅子里，竟然，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吗？” 　　修伊看得目瞪口呆，而陈默则只是微微一笑，表情神秘道：“你祖父看来也是一个懂得风花雪月的妙人儿啊，话说他多老了？六七十总有吧？真是老当益壮，人老心不老呀~” 　　“呃呃……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修伊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陈默也不卖关子，直接为她答疑解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男人跟女人之间的那点儿事吗，有钱又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老头，跟一个或者好几个年轻貌美的花季少女发生邂逅，一见钟情之后，就展开了这么一段跨越世俗偏见的黄昏之恋，嘿嘿嘿，金屋藏娇，懂不？” 　　“你……你不许这么说我的祖父！”陈默话说得露骨，修伊瞬间就听得涨红了脸，“祖父他，他是个很文雅很绅士的人！” 　　“文雅怎么了？绅士怎么了？”陈默不屑一笑，“就是知识水平越高的群体，出人渣和败类的概率才会越大啊，古往今来哪个文人雅士是没有点风流韵事的？呵呵，说得好听点叫风流韵事，说难听了不就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任由自己下半身情欲泛滥、信马脱缰的斯文败类吗？要我说，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的，越读书肚子里坏水就越多，不是有个词叫满腹诗书吗？墨水是啥颜色？黑色的嘛！说什么满肚子诗书墨水的，那不就是一肚子黑水坏水吗？” 　　话说完，他又继续坏笑着补刀道：“这么个宅子里面，连你这位小孙女都不知道的密室，里面究竟藏着你祖父多少个金屋藏娇的秘密情人呢？哎，待会儿看到人你是不是得叫一声祖母？” 　　“你再乱说，我要生气了！” 　　修伊用力一跺脚，皱眉怒视着他说道。 　　“好吧，好吧，那我不说了，行吧？”陈默举起双手投降道，但他很快又继续开口道：“可你仔细想想啊，烛台肯定是被人碰到地上的，而这个地下密室里面，除了你祖父的秘密情人之外，还会有谁……” 　　“你再说？！” 　　修伊目光散发着寒气往陈默身上一扫，他立刻止住话头，并且做了个给嘴唇拉上拉链的动作。 　　虽然陈默不再嘴贱了，但他的话却不断在修伊脑子里回转着。 　　地下密室，金屋藏娇，六七十岁的祖父还老当益壮，跟人搞什么黄昏恋…… 　　这种事情听来或许有些荒诞，但祖父他毕竟也是身具爵位和封地的贵族。 　　贵族嘛…… 　　出现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情，那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突然的，修伊又想起了祖父亲笔所写的那封遗嘱，里面提到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妲丽安”，她原本以为这是祖父养的什么宠物，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地下密室通道……养什么宠物需要用得上地下密室？ 　　而且“妲丽安”，虽然名字有点怪，但女性化符号还是非常明显的。 　　不可告人的地下密室，名叫妲丽安的女子，两者组合到一起，哪怕修伊仍然相信以自己祖父的为人，断然是不可能做出金屋藏娇的事情来的，但……万一呢？ 　　凡事就怕个万一。 　　这种念头一旦在脑海里产生，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手持左轮走在螺旋阶梯前方，后面的陈默手里捏着一枚火机灯芯，两人一路下行，很快就来到一扇房门前方。 　　“呼……” 　　修伊轻吐口气，手肘一撑就推开了房门。 　　下一刻， 　　地下室房间当中，出现在她眼前的，外貌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黑发少女，和她四目相对着，两人同时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陈默紧接在后面走进地下室，看到正在和修伊四目相对的黑发少女，他立刻哈哈大笑一声。 　　“我果然没猜错，你祖父就是金屋……噗！” 　　话还没说完，修伊直接一肘顶在他侧腹，让他闭上了嘴巴。 第十四章 你眼中的我，呜哦~是哪一种颜色？ “这位祖母……” 　　“你在说什么话？” 　　黑发的少女目光疑惑盯着修伊，然后低头又看向她手里拿着的左轮，“你是入室抢劫的匪徒吗？这就是你准备用来行凶的武器？” 　　“啊……不，不是的，这个，这只是我防身用的……” 　　修伊手忙脚乱的收起左轮，虽然她刚才一直都在反驳陈默所说的关于金屋藏娇的话题，不过见到眼前这个长相精致可爱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少女时，她仍然不由自主对记忆里那位慈祥祖父的印象产生了些许动摇。 　　“防身吗？你现在可是闯进了别人的家里哦，还带着枪，说防身有些太牵强了吧？”黑发少女态度非常冷静的说道，同时目光扫向捂着侧腹部位的陈默，眼底异样之色一闪而逝，但她还是继续开口道：“而且还带着你的这位同伙。” 　　“他，他只是陪我一起回来的朋友而已，不是什么同伙……” 　　修伊摇了摇头，一来是她无法确认眼前这个黑发少女的身份，二来是陈默刚才所说的关于金屋藏娇和祖母之类的话题，此刻仍然还在持续对她造成影响，所以她脑子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思绪也变成了一团乱麻。 　　“陪你一起回来？”黑发少女敏锐注意到了修伊的用词，“回来，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回到这座宅子里来。” 　　“回到这座宅子里来？” 　　黑发少女重复了一遍修伊的原话，目光在她头顶的柔软金发与脸颊五官之上略微停留片刻，然后才重新开口问道：“你跟卫斯有什么关系吗？我是说卫斯理·迪斯瓦德。” 　　“卫斯……？” 　　修伊听到黑发少女对于自己祖父的这个称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般的头晕起来。 　　祖父全名是卫斯理·迪斯瓦德，能够称呼他卫斯理的人已经算是比较亲近了，一般人都是叫他迪斯瓦德先生或者迪斯瓦德爵士，而在卫斯理这样的称呼之上，仅仅只称呼一个“卫斯”，无疑已经是关系非常非常亲近的称呼了，而听眼前这个黑发少女开口直接就是一声“卫斯”脱口而出，她肯定早就这么称呼自己祖父不止一天两天了。 　　再联想到刚才陈默所说的那些话，地下密室，绝色少女，金屋藏娇……这一刻，卫斯理·迪斯瓦德慈祥的脸庞逐渐在修伊脑海当中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正在跟黑发少女进行交流，于是稍微整理一下思绪之后，缓缓开口说道：“如果你说的卫斯，是卫斯理·迪斯瓦德的话……那么他是我的祖父，我的名字叫修·安索尼·迪斯瓦德，这一次我赶回来主要是为了接收祖父他遗留给我的财产，这是祖父亲笔写下的遗嘱。” 　　说话的同时，修伊伸手从裙摆下面掏出卫斯理·迪斯瓦德亲笔所写的信件，走上前两步递给黑发少女观看。 　　两人相互接近到面对面距离时，修伊隐约闻到一股奇妙的味道…… 　　像是某种味道清雅的木材，在数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沉淀之后，逐渐酝酿而出的悠长木香。 　　又像是风信子混合野雏菊做成香囊，放在刚被夕阳晒过的温暖床被当中，共同糅合出来的复杂香味。 　　细腻，轻盈，并且温暖…… 　　修伊不懂得闻香识人的技巧，但光是嗅到从黑发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淡香气息，她就能明白这绝对是个让所有男人都趋之如骛的女孩子。 　　黑发少女伸手接过修伊递来的信件，打开略微扫视几眼，点了点头道：“嗯唔……确实是卫斯的笔迹呢，既然是卫斯的孙女，而且卫斯还亲自立下了这份遗嘱，那么你确实是有权利继承这栋宅邸里面的一切。” 　　“是这样的，不过我想请问一下……” 　　修伊礼貌退后两步，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眼黑发少女浑身哥特风格纯黑洋裙的装扮，长得这么漂亮，年纪又小，打扮得如此华丽，还像是笼中金丝雀一样被藏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密室里面……她内心极度纠结要不要问出那个问题，不过纠结的同时嘴巴却已经擅作主张问出了口来。 　　“……这封信里所说的，希望我帮忙照顾一下妲丽安，那位妲丽安，说的应该就是你了吧？不知道你跟我的祖父……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我和卫斯吗？我……”黑发少女微微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 　　但她看到修伊满脸古怪的神色，以及回想到刚才修伊进入地下室时嘴瓢了脱口而出的那句“这位祖母”，瞬间就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表情迅速变得愤怒起来。 　　“你这个……蠢货孙女！” 　　“……啊？” 　　修伊挨了这一声骂，脸上就差没把“为什么”几个字写出来了。 　　看到她这么呆头呆脑的样子，黑发少女轻吐口气，满脸无奈道：“我跟卫斯！也就是你的祖父，什么关系都没有！听懂了吗？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和卫斯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你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的那些东西！” 　　“是、只是……朋友吗？” 　　修伊听到这话，内心瞬间松了口气，她差点真要以为自己的祖父…… 　　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嘴巴没个把门的陈默害的，要不是他之前说了那些话，先入为主的对她造成误导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觉得眼前这个黑发少女是祖父豢养在地下室里的金丝雀呢？ 　　想到这里，修伊忍不住愤愤回头，目光凶狠在陈默身上剜了一眼。 　　面对修伊凶狠投来的视线，陈默只是表情嬉皮笑脸的摊开双手，整个人仿佛滚刀肉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眼神而产生什么负罪情绪。 　　“好了，误会解开。”黑发少女摇了摇头，对着修伊继续开口道：“虽然卫斯拜托你照顾我，但如果你感觉麻烦的话……” 　　“啊！不，不麻烦的……” 　　听到黑发少女的话，修伊立刻回过头说道：“既然祖父把所有财产都托付给我了，那么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毕竟遗嘱里也有这个条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前祖父是如何照顾你的，今后我也会延续同样的待遇，你那个……妲丽安，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没什么问题。” 　　妲丽安点头同意道，然后目光看向站在修伊旁边靠后一些位置的陈默，突然说道：“那这位小哥呢？是你的男朋友吗？” 　　嘭！ 　　几乎是在听到男朋友几个字的瞬间， 　　修伊脸颊立刻涨得通红，话音慌忙否定道：“不！才，才不是！我……我没有男朋友的！他真的，就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威廉，你快说话啊……” 　　“是，是……”陈默摇了摇头，无奈道：“正如她所说，我就只是她的一位朋友而已，你可以叫我威廉，妲丽安小姐。” 　　“威廉吗……” 　　妲丽安视线在陈默身上着重凝视几秒，然后她若无其事般的转回过头，重新对修伊说道：“既然你决定好了要像卫斯那样的照顾我，那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啊……当然了，没问题！” 　　突然要照顾一个女孩子，修伊没什么经验，所以只能暂时先以满足她的要求为主，点头回答了一句就转身往地下室外走去。 　　而在她背后，陈默面对着妲丽安，脸上笑容变得越发浓厚了几分。 　　忽然的， 　　他毫无征兆凑近两步，伸手做出嘘声的动作落在少女粉嫩唇瓣之上，同时嘴巴近距离贴在她耳边，声音极为轻微呢喃道：“三年不见了呢，妲丽安，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装作刚认识我的样子呢？呵呵呵呵……” 　　说完，陈默直接转身追上了修伊的脚步，全程只花费了两三秒时间。 　　妲丽安眨了眨眼睛，目光楞楞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长久都没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只是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缓缓、缓缓地，越睁越大，目光当中满是错愕惊诧神色。 　　…… 　　大宅餐厅内，壁炉燃起柴火，修伊拿着一个大汤勺在铁锅里面不断搅动着。 　　一股蔬菜肉汤的香味在餐厅上空飘荡着，不过妲丽安却丝毫没有心情去闻汤羹的香味有多诱人了，她坐在餐桌一边，目光直勾勾盯着坐在餐桌另一边的陈默，表情也是极为的复杂。 　　“妲丽安小姐，咱们还真是一见如故啊，你说是吗？” 　　陈默笑眯眯用话敲打这个小娘皮，面对他的询问，妲丽安只能笑容勉强道：“是啊……一见如故呢，呵呵……” 　　“你们聊天很开心嘛？” 　　修伊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过来，里面是刚炖煮好的蔬菜肉汤。 　　“是挺开心的。”陈默点了点头，看着妲丽安一脸吃了屎般的表情，继续笑眯眯说道：“我跟妲丽安小姐很投缘呢。” 　　“是这样吗？” 　　修伊看了眼陈默脸上笑容灿烂的表情，又扭头看了眼妲丽安满脸古怪的样子，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肯定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不过一想到今天陈默和妲丽安才认识，而且全程自己都是待在旁边的，他们又能有什么秘密呢？ 　　大概只是自己感觉错了吧…… 　　修伊放弃了思考，把大碗摆在餐桌上，然后分别给陈默和妲丽安都发了个小碗，并且直接拿起汤勺为他们添了碗汤。 　　“来吧，都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陈默端起汤碗，喝过一口，笑容不减道：“嗯，非常可口呢。” 　　“还……算是不错吧……” 　　妲丽安完全没心情喝汤，她脑海里始终盘旋着陈默之间悄悄凑过来耳语的那句话。 　　为什么……三年前这个人来宅邸里面过夜停留时，他应该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才对啊？ 　　而且，还有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认识卫斯理·迪斯瓦德，并且也没有来过这片领地和宅邸的样子，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吗？ 　　威廉·乔姆斯，这个浑身都缠绕着【幻书之怨】气息的家伙，时隔三年的再次相遇，他接近卫斯理·迪斯瓦德的孙女，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妲丽安脑海风暴的时候，修伊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妲丽安，你知道这栋宅邸里面有什么地方，是叫丹特丽安的书架的吗？” 　　“丹特丽安的书架……？”思绪被打断，妲丽安反应慢了半拍才抬起头疑惑问道。 　　“对啊，祖父他信里有写，让我继承一个名叫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东西，我想大概是跟他的藏书有关吧？”修伊边说边再次掏出信件，伸手指向其中的一行文字，“你看，就在这里写着的……” 　　妲丽安刚才就看过这封信，所以她当然知道修伊所说确实就是信件里的内容，目光只在信纸上略微扫过一眼，然后就轻声开口道：“丹特丽安的书架……那并不是存在于这个宅邸里面的东西。” 　　“不在宅子里？”修伊收起信纸，语气疑惑道：“祖父是把这个书架藏在外面的什么地方了吗？而且丹特丽安……这个名字似乎是传说中所罗门魔神之一的一位大恶魔的名号吧？祖父他为什么会给书架起这样的名字呢？” 　　“丹特丽安的书架……并不是你祖父给书架取名为这样，而是这个书架流传到你祖父手里时，就已经是这个名字了。”妲丽安低头小口喝着蔬菜肉汤，断断续续道：“所以，准确来说你祖父并非书架的创始人，而是书架的暂时保管者罢了。” 　　“祖父只是保管者吗？”修伊听得有些好奇起来：“那这个丹特丽安的书架，到底是什么人创立的呢？现在又被藏在什么地方？” 　　“创建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人……祂有很多名号，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就是书架本身的命名。”妲丽安目光幽幽注视着修伊，缓声道：“大恶魔公爵，丹特丽安（但他林/Dantalion）。” 　　修伊听得表情一愣，片刻后，她有些不自然的轻笑了两声。 　　“恶魔的书架吗？真是有趣的故事，像是祖父会感兴趣的样子，哈哈哈……” 　　“你只以为这是个故事吗？” 　　妲丽安张嘴正欲再说点什么，一阵门铃声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头。 第十五章 想要啊！很想要啊！ 宅邸门外。 　　一位身穿黑色绅士礼服的男人摘下帽子，语气恭敬对着前来开门的修伊说道：“您好，想必您就是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女士了吧？” 　　“是我，不知道你是……？” 　　面对修伊疑惑的视线，男人重新戴上帽子，继续道：“突然前来打扰，实属冒昧，我是代替我的主人前来拜访您的，听说您从军队退役回来接收迪斯瓦德先生遗产的消息，我的主人特意派遣我过来邀请您，前去他的宅邸当中做客。” 　　“你的主人？” 　　修伊目光越发疑惑，她从军队退役回来的消息本来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得人尽皆知，究竟是哪位手眼通天的人物，才能够在她前脚刚刚回到祖父的宅邸当中时，后脚就立刻派人过来邀请她？ 　　“我的主人是亨利·康拉德先生。”男人依旧表情恭敬，礼貌微笑着报出了自家主人的名号。 　　“亨利·康拉德？”修伊眉头一跳，倒也没说什么好歹，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能否暂时先稍等一下，我还有两位同伴在一起的，方便让我带上他们一道吗？” 　　“当然了，主人说过来者不拒，我就在这里等候您就可以了。” 　　男人微笑说完，果真就站在门边等候起来。 　　修伊转身折返回餐厅里面，把男人与她的交谈告诉了妲丽安和陈默，听到亨利·康拉德这个名字时，妲丽安表情顿时变得诧异起来。 　　“康拉德……？他派人来邀请你？” 　　“是啊，怎么了吗？”修伊目光转向妲丽安，看见她脸上微妙的表情，不由得继续追问道：“是这个亨利·康拉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对的地方，那可就大了去了。” 　　妲丽安白皙手掌捏紧裙摆边缘，纤细的十指都深深抓进长裙布料里面。 　　“你知道幻书……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等你自己到时候亲眼看到就明白了。” 　　妲丽安话才刚开口，紧接着她就摇了摇头，自己中断了话题，然后她又再次开口道：“这个亨利·康拉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一点，听说他是在祖父的领地旁边，负责治理另一片领地的贵族？而且爵位也和祖父旗鼓相当。”修伊点头说出了自己了解的情况：“在贵族的圈子里面，别人都说亨利·康拉德和卫斯理·迪斯瓦德是一对冤家对头，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种祖父刚过世不久的时候派人过来邀请我去做客……” 　　“为什么？呵呵……答案当然是因为他怕了啊。”妲丽安目光转冷，轻轻低笑了一声，继续道：“他怕你继承了卫斯最大的财富，那个恶魔的书架，更怕你在宅子里面发现了什么有关于他的秘密，所以才会这么急不可耐就派人过来邀请你。” 　　“恶魔书架？丹特丽安的书架吗？”修伊听得迷糊起来，“祖父他留下的财产说多不多，说少倒也不算太少吧，不过一个书架又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说里面的藏书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书目吗？” 　　“珍贵……何止是珍贵啊。”妲丽安眼神颇有深意看向修伊，但眼角余光却是落在旁边的陈默身上。 　　“那些书，说是万金不换也毫不为过，甚至可以让人为之而生，为之而死。” 　　“这话，似乎有些太夸张了吧……” 　　修伊皱了皱眉，她总觉得妲丽安这话，似乎话中还有话藏着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继续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亨利·康拉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宅子里面吗？为什么会害怕被我发现了？” 　　“呵呵……入室抢劫杀害你祖父的人，并不是外面传的那些什么流寇劫匪，正是这位亨利·康拉德本人呢。” 　　妲丽安一语惊人，话刚出口，修伊就瞬间瞪大了眼睛。 　　“康拉德……竟然是他杀害了祖父？！” 　　“我当时就在这栋宅子里面，你觉得我说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妲丽安说话时满脸坦然的表情，修伊无论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只能相信了她话中所说的事情，确实就是祖父遇害背后所隐藏着的事实真相。 　　“可是，既然是他杀害了祖父，现在又为什么要邀请我……”修伊话刚问到一半，内心就已经浮现出了答案。 　　“他是想……彻底的杀人灭口？”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妲丽安目光定定注视着修伊陷入沉思的神情，直到她长出一口气，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时，才开口问道：“那么你现在怎么想？还准备去康拉德家里做客吗？” 　　“去！当然要去了！”修伊重重点头，如此说道。 　　“你现在去的话，岂不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了？”妲丽安面露好奇问道：“你是有什么计划吗？要帮你祖父报仇？” 　　“报仇只是一方面，就算遇害的人不是我祖父，但康拉德谋害人命的行为，理应被抓起来绳之以法才对。” 　　修伊一边说，一边再次从裙摆里掏出那把左轮手枪，抖开弹鼓转轮，一颗颗往里面装填起子弹。 　　“不愧是空军英雄呢，很有正义感嘛？” 　　妲丽安看着她的动作，面露笑容道：“卫斯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说起你，他非常的为你而自豪呢。” 　　修伊听到这话，装填子弹的动作略微一顿，然后她抿紧嘴唇，加快了填弹速度。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宽大手掌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握住了她的纤细手腕。 　　“威廉……？” 　　修伊诧异回头，目光不解的看着陈默，而他只是表情平静的摇了摇头，语气淡淡道：“握枪这种事情，对于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严肃，也太过于沉重了，战争已经结束了，修伊。” 　　说话的同时，陈默另一只手伸到前面，轻轻从她手掌当中夺过了左轮手枪，论起夺枪技巧，修伊在他面前就像是幼儿园刚毕业的小朋友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夺走了枪支。 　　“韦伯利MARK.Ⅵ转轮手枪，保养得很新啊？” 　　单手平持着枪械，陈默手腕轻轻一抖，六发子弹的转轮弹仓就向下弹开，刚装填到一半的四枚子弹自动抛飞出来，被他另一只手迅速在半空接住，然后又把弹仓甩回原位，整个动作流程都非常顺滑，枪械保养得几乎跟全新刚上过枪油一样。 　　“这是我的家事，威廉！”修伊眼神有些不满的看着陈默，“还有，这把枪也是我的配枪！” 　　“从你把我带回来开始，你的事不就也有我一份了吗？”陈默闻声回头，嬉皮笑脸对着修伊说道：“还有这把枪，你保养得可真不错，但韦伯利MK.Ⅵ的射击后坐力太强了，你一个女生用，对你是一种隐患，对枪也是一种折磨啊，这样，这把枪你就给我用好了，正好我的配枪早就被审判庭给收走了，你嘛……以后再想办法弄一把女士用枪如何？” 　　“这把枪我用了四年！从来没出过问题！” 　　听到陈默说什么女士用枪，修伊表情已经从不满变得愤怒起来，她眉头倒竖，双手叉腰大喊道：“现在，把我的枪，还给我！！” 　　“诶……你这样可就不好玩了，别生气嘛，大不了还给你就是了。” 　　陈默摇了摇头，伸手从西装后腰位置虚晃着做了个掏东西的动作，然后一把外壳银光锃亮的M-500转轮手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瞧你小气的样子，哥们儿只是不想掏出这个大家伙吓到你而已，就你的韦伯利，给我这把枪跪下来擦鞋都还差点意思！” 　　陈默双手分别拎着两把转轮手枪，韦伯利MK.Ⅵ枪管全长只有可怜的150毫米，而M-500的枪管长度则是异常夸张的266毫米，近乎整整一倍的差距！ 　　更加让修伊目瞪口呆的则是M-500那个黑洞洞的巨大枪口，韦伯利MK.Ⅵ采用.455韦伯利口径子弹，本身在一战时期也并不算小，然而M-500采用的却是50马格努姆大威力手枪弹药，枪管口径达到了惊人的0.50英寸！也就是12.7毫米！ 　　把这俩转轮手枪放在一起进行对比，就像是让发育不良的畸形儿跟施瓦辛格站上了同一个拳击擂台，哪怕修伊从未见过M-500这款超越时代的转轮手枪，但无论是庞大的枪身尺寸还是夸张的枪口直径，无不在告诉着她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朋友，我很强，我是说你的小手枪跟我相比，完全就是玩具枪！ 　　“这……这究竟是什么枪？” 　　修伊咽了咽唾沫问道。 　　作为一位曾经驰骋战场，甚至还拿下了大英帝国空军最高荣誉的优秀军人，她虽然是女性，但骨子里的铁血一点都不比那些男兵更弱分毫。 　　所以面对M-500这种超越时代的、一看就知道威力恐怖可怕的、仿佛连枪管之上闪耀着的金属银辉，都显得那么霸气威武、充满吸引力的彪悍枪械，她立刻就忘掉了刚才被自己视为心头挚爱的韦伯利MARK.Ⅵ转轮手枪，转而眼神闪闪发亮黏在了M-500上面。 　　看看……请看看这性感诱人的尤物吧！ 　　巨大的枪身！ 　　巨大的枪管！ 　　巨大的枪口直径！ 　　大！大！大！ 　　大就是强！大就是好！大就是美！ 　　修伊几乎都要迷醉在M-500枪身之上闪耀着的、冰冷且坚硬的亮银色金属光泽里面了！ 　　这简直就是上帝的造物！ 　　是恶魔用来引人堕落的诱饵！ 　　难道世界上有任何一个军人能够阻挡得了它的魅力吗？ 　　不！当然没有！ 　　修伊已经完全忘记了韦伯利，她身心尽皆沦为M-500的俘虏，但陈默此刻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尽显牛叉气质：“这把枪的名字，叫史密斯威森m500转轮手枪……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它手炮！” 　　“手炮……？！” 　　修伊顿时瞪圆了眼睛。 　　手炮？多么贴切啊！这正是最适合这把狂野猛兽的名称！ 　　“喏，你的配枪，还给你了。” 　　陈默随手把韦伯利mk.Ⅵ还给修伊，但她接过自己的配枪时，甚至连低头看一眼都没有，视线始终盯在m500暴力夸张的枪身之上。 　　“怎么，喜欢这枪啊？”陈默单手举起M-500，动作轻描淡写，继续道：“可不是我小气，只是你肯定是用不了这把手枪的，你看我拿着好像很轻松的样子，知道这枪有多重吗？” 　　“多重？”修伊下意识追问道。 　　陈默嘴唇上扬，空着的那只手摊开巴掌：“五斤！而且还是不装子弹的情况下！” 　　“嘶……” 　　五斤的手枪，而且还是没装子弹的情况下……这TM还是手枪吗？ 　　修伊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她简直闻所未闻，不过看着M-500厚重庞大的枪身，她又觉得陈默并没有拿话诓骗自己，这把手枪……不，这把手炮应该确实是那么重的！ 　　“重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后坐力。”陈默单手端起手枪做了个射击的动作，继续道：“你没专门训练过，也完全不适应这种后坐力的枪械，如果我直接就给你用，你会把自己手腕都弄骨折的。” 　　“后坐力竟然这么大吗？！”修伊闻言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后坐力越大，枪口动能越强，子弹威力当然也就涨涨涨！ 　　妈的， 　　她的铁血军魂都快要熊熊燃烧起来了！ 　　“我就这么说好了。”陈默决定给她举个例子，“这把M-500，你拿去打大象，一枪一头，直接当场倒下，当然，如果猛犸象还存活于世的话，应该也是一枪一头，所以你完全不用怀疑它的威力，就像是你不用怀疑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一样。” 　　一枪一头猛犸象？ 　　修伊听得鼻孔里都在喷热气了！ 　　狂啊！ 　　劲啊！ 　　这才是 　　这才是TMD真正充满黑色暴力浪漫的转轮手枪！ 　　“不过很可惜。” 　　陈默这时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威力太大，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你肯定是不能用这把手枪了……嗯，还好你有自己的配枪，韦伯利其实也挺好的。” 　　“哈……？” 　　突然的转折，让修伊神情一愣。 　　随即她表情迅速变得急切起来，整个人身体前倾，几乎都要扑在陈默身上了。 　　“不是，我能用的啊……你给我我就能用！” 第十六章 我笑你笑他像个小丑但她却完全不懂我为什么笑你笑他 “啪！啪！” 　　林间小道上，一辆马车在车夫的催鞭之下快速穿行。 　　车夫正是之前来宅子里拜访的那位中年男子，而修伊和陈默、妲丽安三人坐在车厢里面，她目光仍然时不时就从陈默衣服掩盖之下的腰侧划过，显然还对M-500有些念念不忘。 　　马车在林间颠簸地面前行，大概三四十分钟过后，车夫一挥马鞭，外面立刻传来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同时马车也迅速刹停下来。 　　车厢门打开，修伊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马车旁边的一座气派宅邸大门。 　　“这个亨利·康拉德，选宅的地方可真不怎么样。” 　　陈默跟在修伊身后也跳下马车，转头环顾四周一圈后，开口评价道：“附近都是这么阴森森，常年都不见天日的样子，比起你祖父的宅邸选址来说，差远了。” 　　“咳……” 　　修伊闻言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虽然她心里也觉得这个亨利·康拉德宅邸选址不怎么样，但毕竟对方的车夫还在边上，当着他的面这么议论他所效忠的主人的不对，实在是有些不太恰当…… 　　不过好在，车夫完全就像是没听到陈默所说的话一般，面色丝毫不变，还是满脸礼貌笑容的样子，走在前面引路道：“主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几位请跟我来吧。” 　　修伊看了眼陈默，又看了眼妲丽安，然后迈步跟上了前方车夫的步伐。 　　——吱呀！ 　　大门推开时，一声轻微的响动从门轴传来，里面是比迪斯瓦德大宅更加豪华也更加宽阔气派的前厅。 　　虽然卫斯理·迪斯瓦德，和亨利·康拉德是爵位旗鼓相当的贵族，不过因为卫斯理·迪斯瓦德常年保持着的那个不良习惯——爱好收集各种珍贵书籍，所以双方家产其实是存在着比较巨大差异的。 　　看见前厅如此气派的规模，修伊抬起头，前厅拱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绽放出明亮光芒，来往的仆人也几乎是按队经过前厅当中，如此豪奢场景，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亨利·康拉德是一位财力比自己祖父更加雄厚的贵族？ 　　但这就很奇怪了…… 　　既然亨利·康拉德如此有钱，他究竟为什么会冒充成歹徒闯进祖父家宅当中，并且对其痛下杀手呢？ 　　因为双方是立场处于敌对关系，并且爵位等级也旗鼓相当的贵族吗？ 　　但大英帝国的爵位是分封制度，并不存在什么你把同样爵位的贵族给干掉之后，就可以直接吞吃掉他的爵位与领土，进而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说法，反倒是你如果干掉了对方，说不定过几天就会空降一位比老对手更加难缠的新对手过来，继承对方的爵位与领土，然后成为你新的竞争对手。 　　这样的话，杀人动机可就变得前后矛盾起来了，冒着被女王治罪的风险杀掉一位拥有实权并且还被分封了领土的贵族，却只是为了迎来一位新的更年轻底细也不甚清楚的贵族，继续成为自己新的对手吗？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修伊脑海中忽然又回想起不久前妲丽安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丹特丽安，恶魔的书架，大恶魔Dantalion…… 　　虽然听起来非常的离奇，毕竟修伊可是经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贵族，唯物主义价值观的信念与想法都是根深蒂固、牢不可移，但现在唯一可以解释亨利·康拉德为什么会对自己祖父下死手的理由，似乎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不……不对，或许其中还有更多隐情呢？ 　　修伊眉头一皱，再次坚定了自己无神论的唯物主义信念。 　　或许是祖父知道了康拉德的某些秘密？就如同每一位贵族都会有些不可告人的阴暗隐秘一般，或许祖父就是知道了这样一个足以让康拉德身败名裂的秘密，所以才会招来后续的杀身之祸？ 　　又或者，祖父收集的某本古书里面，隐藏着什么天大的财宝，就像是传闻当中能让人瞬间变得富可敌国的亚特兰蒂斯失落国度一样，还有据说是史前外星文明所遗留下来的玛雅水晶头骨，或许就在祖父收集的某一本古书当中，就存在这样一份通往神秘宝藏的藏宝图，所以才会引来亨利·康拉德的窥视与谋害？ 　　刹那间，修伊脑海当中思索了许多许多，而前面的车夫此刻已经退开到一边了，一位头发梳理得体，身穿深红色休闲西装的气质中年男人，正手持着一根宝石镶顶的纯黑手杖，缓缓从前厅最内侧的红毯阶梯上迈步而来。 　　“欢迎几位宾客光临。” 　　男人一边走下阶梯，一边面露微笑，缓声开口道：“我就是亨利，亨利·康拉德。” 　　——亨利·康拉德！ 　　修伊眼睛略微睁大，目光一下子锁定在了对方身上。 　　终于见到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虽然早就听说祖父有一位领地相互毗邻，并且爵位也旗鼓相当的老对头，名叫亨利·康拉德，但实际上亲眼见到对方长什么样子，此时此刻还真是第一次！ 　　一想到祖父就是死在这个家伙手里，修伊右手食指就忍不住略微颤抖了一下。 　　痒了…… 　　手痒了！ 　　枪也痒了！ 　　虽然韦伯利比不上陈默掏出来的那把超霸气M-500转轮手枪那么具有视觉冲击力，但只要对准头颅开一枪，哪怕是韦伯利也可以瞬间打爆眼前这个虚伪贵族的脑袋！ 　　修伊深深呼出口气，她还没有调查清楚祖父真正的死因，亨利·康拉德这个人渣也应该接受最为公正的司法处罚，在众人注目之下被削去贵族身份，然后锒铛入狱度过自己充满悔恨的后半生，而不是现在就接受她的私刑复仇。 　　所以，要冷静一点…… 　　不要太冲动。 　　内心劝告自己一句，她已经恢复了平静，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隐藏在裙摆褶皱内侧的枪套里掏出转轮手枪来的右手也被她背到了背后，从表面上来看，修伊甚至在脸上露出礼貌笑容，略微颔首道：“祖父还在世时，我就已经久仰您的大名，亨利·康拉德先生，我是卫斯理·迪斯瓦德的孙女，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很荣幸能够被您记挂在心。” 　　“哈哈，你说话可比你祖父有礼貌多了。” 　　亨利·康拉德大笑一声，目光转向站在修伊身后两侧的陈默和妲丽安。 　　“我托大，叫你一声侄女，不知道侄女这两位朋友是……？” 　　草…… 　　听到亨利·康拉德叫自己为侄女，修伊差点被恶心得直接呕吐出来，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天空与战场双重磨炼的精英飞行员，这点小小的情绪波动，瞬间就被她压制下去，一点没有从脸上表露出来。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妲丽安，跟我是远房表亲的关系。”修伊侧身看向妲丽安说道。 　　亨利·康拉德也看了眼妲丽安，视线重点集中在她白皙到近乎纯粹无色的肌肤，以及那一头纯黑发色的头发与同样纯黑的眼瞳之上。 　　“你的这位表亲，可真是亲缘关系够远的，连发色都是黑色的……那这一位又是谁呢？” 　　这次亨利·康拉德目光转向陈默那边，继续问道：“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难道是侄女你的男朋友？” 　　“不……不是的……” 　　修伊声音一下子变弱下去，脖颈浮起一抹薄红，“他是我在军队里面认识的战友，并不是什么男朋友……” 　　“原来是一位年轻的战斗英雄！” 　　亨利·康拉德顿时面露恍然之色，然后他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快步走上近前，继续说道：“怪不得我觉得这位小兄弟气质和普通人不同，真是失敬了，如今同盟国能够被协约国击破，全部都要仰赖你们这些奋不顾身在前线艰苦战斗的英雄们啊！哦对了，还没问过小兄弟的名字是……？” 　　“我叫威廉·乔姆斯。” 　　这次是陈默主动开口，直接报上了威廉的名字。 　　“威廉·乔姆斯？” 　　亨利·康拉德听得一愣，“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前段时间，被审判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场案子。”陈默语气毫无波动，为他指出了耳熟的地方。 　　“啊！对！我想起来了，那场案子审判的就是一个叫威廉·乔姆斯的飞行员！难道说就是小兄弟你吗？” 　　“是我。” 　　“那请允许我向你致敬。” 　　亨利·康拉德摘下礼帽，右手挽起手杖，做了个贵族礼的动作。 　　“能够为了保护战友的生命安全而甘愿被送上审判庭，威廉小兄弟，你的的确确是个令人敬佩的真正勇士。”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不过亨利·康拉德内心却又是另一番想法。 　　报纸刊登威廉·乔姆斯的案子时，也顺便介绍了乔姆斯家族，那是位于大英帝国板块另一端的贵族世家，爵位等级和迪斯瓦德家族、康拉德家族都是同一个水平。 　　现在结交好了威廉·乔姆斯，其实就是结交好了他背后的整个乔姆斯家族。 　　作为老牌贵族，亨利·康拉德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信手拈来。 　　而陈默坦然接受了他的夸赞，等到亨利·康拉德已经说没词了，他才微笑开口道：“康拉德先生真是谬赞了，我只不过是做出了每一位战士都会去做的事情罢了。” 　　“哎呀，还叫什么康拉德先生？”亨利·康拉德重新放下手杖，另一只手给自己戴好帽子，继续道：“你是我侄女的好朋友，所以就请直接叫我亨利好了，你看我也是直接在叫你威廉嘛，哈哈哈哈……” 　　陈默看着亨利·康拉德的自来熟模样，忍不住视线一转看向修伊那边，只见她此刻也是满脸的不自然表情，好像是刚刚才硬吃了三斤臭烘烘、热腾腾的粑粑一样。 　　真的是草了…… 　　不要脸加自来熟，几句话就坐实了跟修伊是叔叔和侄女的关系，并且继续在攀其他人的关系。 　　该说不说，亨利·康拉德这个贵族，恶心虽然是恶心了点，但他倒确实是有几分能做大事的样子。 　　先确定对方身份，如果值得拉拢和投资，就直接打蛇上棍开始攀关系，但如果陈默说自己只是个街头擦皮鞋的，估计亨利·康拉德就只会故作礼貌的笑一笑，然后转头就把他给忘了。 　　当然，在陈默眼里，他只觉得这亨利·康拉德要多小丑有多小丑，于是毫不客气的嘴角上扬，当面就开始嘲笑起来。 　　不过亨利·康拉德看他脸上露出笑意，却只感觉是自己说话到位，所以他才笑的，当即就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噗呵呵……” 　　“哈哈哈哈……” 　　修伊满头雾水看着两个人同时发笑的样子，她完全没有GET到他们为什么要笑的原因，然后就突然听到身边的妲丽安也噗嗤嗤笑了起来。 　　跟修伊不同，妲丽安是看出陈默的笑容是在嘲笑亨利·康拉德像小丑的，当然，她也看出来亨利·康拉德笑容当中所流露出的那种自鸣得意，所以她才会跟着笑了起来。 　　拜托，看小品都没这么好玩的好吗？ 　　宅邸后厨。 　　一群厨娘正在紧张忙碌着。 　　因为今天宅邸的主人，亨利·康拉德先生郑重说明，自己会邀请宾客上门，所以需要她们好好烹饪菜肴，如果宾客吃得不满意，扫兴是小，但败坏了亨利·康拉德的心情和面子，那才是真正要出人命的大事。 　　一位实权贵族，在自己所统治的领地里面，准确说是自己的宅邸住所当中，随便弄死几个厨娘简直不要太轻松。 　　哪怕事情被曝出去，恐怕最后也没人会帮她们申冤说理，所以厨娘们此刻干起活来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就在后厨正忙得热火朝天之时， 　　一位穿着打扮都与其他厨娘无异的三十来岁女性，悄不作声靠近到炖煮着汤菜的大铁锅前面，只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一包白色粉末就被她投入进了咕噜冒泡的汤菜当中。 第十七章 感觉头晕吗？深呼吸，这很正常 夜幕降临，康拉德宅邸内的仆从们流动如织，一盘盘精美菜肴被送上长条餐桌，而坐在餐桌主位的亨利·康拉德本人面带微笑举起酒杯，声音充满热情道： 　　“修伊，我亲爱的侄女，欢迎你来到我的家里做客，这杯酒叔叔敬给你，也敬你的英雄朋友，年轻英勇的威廉小兄弟，以及咱们可爱的妲丽安。” 　　说毕，亨利·康拉德仰头直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修伊与陈默、妲丽安相互对视一眼，也只能纷纷举杯饮下酒水。 　　一轮酒喝完，等候在餐桌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为他们再次添上美酒。 　　亨利·康拉德随手打了个招呼，几位身穿漆黑礼服的乐师接踵迈步走进餐厅当中，领头的是个小提琴手，其他还有号手、鼓手、大提琴手等等。 　　“晚上好，尊敬的康拉德先生。” 　　几位乐师先是对亨利·康拉德鞠躬行过一礼，然后在领头小提琴手的指挥之下，几人默契的开始演奏起各自的乐器。 　　一阵轻快悠扬的乐曲声在餐厅内缓缓飘荡着。 　　亨利·康拉德面带微笑拿起餐叉，亨利见状也拿起摆在自己餐位当中的刀叉，她虽然心里恨不得立刻揭开亨利·康拉德的虚伪面具，但贵族礼仪却是完成得一丝不苟。 　　与之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则是陈默那边。 　　他直接上手抓起一整只烤羊腿，看都不看坐在餐桌主位的亨利·康拉德，狠狠一口咬在羊腿被烤得金黄酥脆的外皮之上，鲜嫩的羊腿肉渗出汁液，滴滴答答落在餐桌上面，很快就把整个餐位都搞得满是狼藉。 　　“威廉小兄弟，吃相还真是豪迈过人。” 　　看到陈默野蛮粗鲁的吃相，亨利·康拉德笑容不变道，同时放下手中的餐叉，端起酒杯里的美酒，小口品味起来。 　　“嗯唔，在战场上，吃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咽下嘴里塞满的羊腿肉，陈默满脸一本正经神色说道：“有机会吃饱饭不容易，吃肉吃到饱就更难了，嗯唔嗯唔……外壳焦香酥脆，肉质鲜嫩多汁，调味料也给得恰到好处，真是美味啊，这烤羊腿。” 　　“哈哈！既然威廉小兄弟喜欢，我这顿晚饭就算是有价值了！” 　　亨利·康拉德面带微笑，放下酒杯拍了拍巴掌，旁边立刻走上前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这烤羊腿，去后厨问问是哪位厨娘做的。”他扭头对管家吩咐道：“问清楚之后，把她这个月的佣金翻倍。” 　　“知道了，先生。” 　　管家点头退下，亨利·康拉德继续将目光投向修伊说道：“侄女，你这位朋友可真是性情豪迈之人，你也别跟叔叔太过客气了，这么一大桌菜肴，都尝尝看吧？” 　　“谢谢……叔叔，我慢慢吃就行了。” 　　修伊叫出这声叔叔，感觉比吃下一只苍蝇还难受，脸上勉强露出来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而陈默就没这么多顾虑和想法了，他大口狂炫烤羊腿，吃腻了就喝口葡萄酒解腻，嘴巴吃得油光锃亮，眼睛完全盯在菜肴之上，视线压根就没有去看修伊和亨利·康拉德两人。 　　跟他情况比较类似的是妲丽安，不过她进攻的重点是甜品，什么牛奶布丁，油炸甜甜圈，奶油小蛋糕，全部都被她搬到了自己的餐位旁边，密密麻麻摆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以她小小的个子，如何才能够吃得完如此之多的甜品与糕点？ 　　饭过三巡， 　　等候在餐桌旁边的佣人们撤下已经变冷了的各式菜肴，然后又一轮菜品被送上了餐桌。 　　这次的菜品主要是各种汤菜和炖菜，亨利·康拉德主动起身盛了一碗炖煮得喷香四溢的肉汤，然后让女佣送到修伊面前。 　　“这是叔叔我上个月才刚打猎到的野鹿，侄女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在亨利·康拉德笑眯眯的注视之下，修伊点了点头，端起汤碗就准备品尝一口。 　　不过就在她刚端起汤碗的时候，坐在旁边位置的陈默忽然伸手抓住了碗边，修伊只觉得手里一滑，汤碗就被陈默夺了过去。 　　“鹿肉汤？这口我可真是好久都没有品尝过了！呵呵呵呵……” 　　陈默笑呵呵端着汤碗，视线望向亨利·康拉德那边，嘴里继续说道：“要说品尝鹿肉的滋味如何，修伊肯定是比不上我的，这一碗就先让我来尝尝看吧。” 　　“……”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亨利·康拉德表情僵硬了一瞬，但随即他又恢复到正常模样，仍然是对陈默回了个和蔼热情的笑容。 　　“好啊，那就让威廉小兄弟先来品尝一下，我打到的这头野鹿味道究竟如何吧？” 　　说话时，亨利·康拉德眼神深处划过一抹冰冷寒芒，而陈默也没有再磨叽什么，仰头以牛嚼牡丹般的气势，直接喝下了半碗鹿肉汤羹。 　　砸吧砸吧嘴，他放下汤碗，摇了摇头。 　　“不太行啊，这鹿肉，太咸了点，肉质有些老了。” 　　“哦？是这样吗？可能是厨娘烹饪出了差错吧。” 　　亨利·康拉德故作惊讶之色，然后让女佣把鹿肉汤给撤下去，顺便问问看做出这份鹿肉汤的厨娘，为什么会连煮汤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等到鹿肉汤撤下去，他面带歉意表情，端起酒杯对着陈默语气真诚道：“真是不好意思，威廉小兄弟，我已经让人去责问做出刚才那份鹿肉汤的厨娘了，这杯酒我敬你，算是赔罪吧，让咱们的战斗英雄吃到不合心意的菜肴，这是我的过失。” 　　说完，亨利·康拉德直接将酒水饮尽，而陈默也端起酒杯，摇头道：“算了，也没这么严重，我……” 　　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脸色急变，手里酒杯叮当掉落在地，同时双手砰的一声用力拍在餐桌之上，满脸紫黑颜色的抬起头看向亨利·康拉德那边，双眼眼白部位也浮现出密密麻麻血丝。 　　“呕哇——！！！” 　　下一刻，一股腥臭黑血像是水龙头阀门拧到最大般，直接从他嘴里疯狂喷涌出来！ 　　哗啦啦……！ 　　黑血冲刷在餐桌上面，甚至发出了水流拍打物体时的声响。 　　坐在陈默旁边的修伊转头楞楞看着这一幕，血水溅起的飞沫在她白皙侧脸之上留下点滴喷溅状的猩红血迹，直到手掌轻微感觉到一阵温热濡湿的触感，她才恍惚着抬起手来。 　　低头一看，原本犹如青葱般嫩白的五指，此刻已经染满血色！ 　　“救、救人……” 　　仿佛如梦初醒，修伊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她直接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扶着陈默的肩膀将他转回到正面，结果却看见了一张肌肤颜色靛青发紫、五官表情痛苦扭曲成一团、形同地狱恶鬼般的脸颊。 　　如此恐怖凄惨的模样，让修伊瞳孔狠狠一缩，她立刻扭头对亨利·康拉德怒吼咆哮道：“救人啊！还愣着干什么？这里有没有医生？快点叫过来救人！” 　　“医生……我，我这里怎么可能随时都准备着医生？” 　　亨利·康拉德也是满脸的惊恐与茫然之色，不过在他眼神深处，却是悄然闪过一缕冰冷得意的残忍目光。 　　“亨利·康拉德！” 　　听到没有医生，以及感觉到陈默身体越发剧烈的颤抖程度，修伊怒不可遏，直接伸手从裙摆里掏出转轮手枪。 　　刚从战场上退役归来的职业军人，反射神经是非常恐惧的。 　　从掏出手枪到咔哒一声扳下击锤，半秒不到的时间，黑洞洞枪口已经对准了亨利·康拉德的眉心。 　　“侄女，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亨利·康拉德近距离注视着转轮手枪的枪口，浑身都瞬间变得冰凉下去。 　　“如果威廉他死了，我就杀了你。” 　　修伊语气冰冷到毫无任何感情和温度，“妲丽安，到我背后来。” 　　妲丽安这个时候一句话都没说，直接麻溜绕过餐桌，跑到了修伊身后。 　　而修伊双眼目光连任何一秒都没有离开过坐在餐桌主位之上的亨利·康拉德，她脸上完全不见了所有的表情，空军击坠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从军三年，她至少驾驶着战斗机歼杀过数百乃至上千的敌人，这份浓厚杀意带来的可怕气场，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东西。 　　比如说此时此刻，哪怕餐厅里就有十几个仆从和佣人，而且修伊的枪口也没有对准着他们，但这些人却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浑身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一般的压迫感，十几个人全部僵立在原地，没有任何人胆敢做出不轨举动来。 　　“侄女……” 　　亨利·康拉德紧张地不断吞咽着唾沫，他刚想开口求饶，修伊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闭嘴！亨利·康拉德，谁是你的侄女了？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是，是……修伊，修伊，这样行了吧？” 　　亨利·康拉德赶紧改口道，他是真怕修伊会在盛怒之下直接开枪把自己给击毙了。 　　刚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军人，而且还是身负巨大荣誉的那种，杀个人对他们而言……那就真的只是谈笑间随手为之的事情罢了。 　　不过修伊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改口而让态度稍微转好一点，仍然满脸寒霜注视着他，声音犹如从九幽之下传来般，继续说道：“我不管你这里有没有医生，但如果威廉死在了你这里，我会让你连接受法律审判的机会都没有。” 　　“我，我这……”亨利·康拉德面如死灰，他目光扫了眼被修伊单手扶着肩膀，嘴里虽然不呕血了，但俨然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的陈默，额头都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让厨娘下的毒，那可是绝对没救的剧毒，而看修伊此刻这么暴怒如雷的样子，如果威廉真死了，自己绝对有很大概率是会被她一枪毙掉，直接给威廉偿命的！ 　　完了…… 　　没想到，真的是棋差两步，威廉替修伊挡下来的毒汤灾劫是其中一次变数，而修伊直接暴怒掀桌，准备杀掉自己则是另外一次变数。 　　亨利·康拉德内心苦涩，脑子里思绪飞转，不断寻找着破局之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思索，局面都似乎已经到了绝境关头。 　　“康拉德先生！康拉德先生，不好了！康拉……” 　　就在餐厅里面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之前端下鹿肉汤的那个佣人一路尖叫着跑了进来，但她前脚刚踏入餐厅当中，随后立刻就看见修伊扶着浑身是血的陈默，另一只手平举着一把转轮手枪，枪口正对亨利·康拉德的场面。 　　女佣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下子变得没有了声音。 　　不过修伊也好，亨利·康拉德也好，全都朝她投来了视线。 　　修伊是满目冰冷，并且略带一丝疑惑，似乎有些好奇她刚才究竟在喊什么不好了。 　　而亨利·康拉德…… 　　则是顿时露出了惊喜若狂的目光！ 　　女佣一路上嘴里喊的不好了是什么事情，他心里瞬间就猜到了，毕竟那件事是他早就布置下去的，而现在，提早布置好的事情，或许可以成为救下他一命的绝佳机会！ 　　“你说，什么事情不好了？”亨利·康拉德硬顶着被枪口所指的压力，扭头对女佣问道。 　　“是……是拉结尔……” 　　女佣虽然被餐厅里的情况吓到了，但亨利·康拉德作为宅邸主人，也是统治附近地区领土的贵族，他的话还是有些威信的，所以女佣强定心神道。 　　“拉结尔？”亨利·康拉德眼中目光越发明亮起来，“你说清楚，谁是拉结尔？” 　　“拉结尔是，那个……负责烹饪之前那道鹿肉汤的厨娘……” 　　刹那间， 　　听到女佣这话，修伊握枪的手臂轻微抖动了一下。 　　而亨利·康拉德几乎是急不可耐般，继续追问道：“拉结尔她怎么了，才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拉结尔，她……” 　　女佣目光偷偷瞥了眼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修伊，然后继续回答亨利·康拉德的问题。 　　“她死了，康拉德先生……死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面，是自杀。” 第十八章 幻书：立体绘本 面积狭小的房间里面，窗户紧紧锁闭，窗帘也拉了起来，一道中年女性的身影迎面朝下倒在床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声息。 　　亨利·康拉德和修伊出现在房间内时，几位佣人围上去把倒在床上的中年女性翻转过身来，面容正是之前那个女佣口中所说的拉结尔，不过看她此刻双眼瞪大、瞳孔涣散，面部肌肉彻底僵硬，就连胸口也完全不见呼吸起伏的样子，肯定是已经死亡有一会儿时间了。 　　“先生，这里有发现！” 　　几位佣人抬出拉结尔的尸体，然后又在拉结尔的房间里面翻找片刻，忽然有人手里举起一个金属小瓶，大声叫喊起来。 　　“什么发现？拿过来看看！” 　　亨利·康拉德赶紧把发现金属小瓶的佣人叫过来，让他打开瓶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物质。 　　看着瓶子里的白色粉末，修伊和亨利·康拉德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当中。 　　最终还是亨利·康拉德，最先打破了沉寂：“看威廉小哥之前的样子，应该是中了毒才对，这些粉末……或许就是威廉小哥中毒的原因？” 　　“你难道想说，是这个厨娘给威廉下了毒，然后畏罪自杀了？”修伊目光冰冷注视着亨利·康拉德，握在手里的转轮手枪丝毫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说，或许有这个可能性，也说不定呢……” 　　亨利·康拉德咽了咽唾沫，继续道：“而且我也没说，她下毒就是为了毒杀威廉小哥啊，或许她的目标其实是我呢？因为不满足于平时我给她的待遇，所以就心生仇恨，之类的……毕竟当时，那份鹿肉汤可是直接被端上了餐桌的，谁喝下去都很有可能啊……” 　　“但你并没有喝，不是吗。”修伊冷笑一声，“而且你还主动给我盛了第一碗呢。” 　　“我只是，只是……想尽到宾主之情……” 　　亨利·康拉德眼睑有些不太自然的抖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强作镇定道：“现在还是先搞清楚，这些粉末到底是不是如我刚才所猜测的那样，就是毒杀威廉小兄弟的毒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那个……谁来着？你去，赶紧找条狗来！快点，要健康的狗！” 　　亨利·康拉德随手指向门口聚集着的人群里面，被他所指到的佣人立刻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功夫，佣人抱着一条浑身白色带黑斑纹的田园犬跑了回来，狗被放下也没有乱跑，而是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掌心。 　　安抚好狗的情绪，佣人直起身说道：“康拉德先生，狗带来了。” 　　“好，你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喂给它！” 　　亨利·康拉德把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瓶递给佣人，后者也没怎么迟疑，本来这条狗就是在宅邸里豢养着的，所属权归亨利·康拉德所有，想怎么处理都是他的权利。 　　摸了摸狗头，让它情绪更加放松下去，随即佣人直接抬起狗脖子，狗也没有挣扎，反而以为这是什么游戏，尾巴晃得飞快。 　　下一刻，佣人另一只手直接把瓶子里的粉末倒进了狗嘴里面。 　　“汪……？” 　　狗有些不明所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过佣人此刻已经起身退开，一群人目光炯炯观察着狗接下来的反应。 　　十秒，二十秒…… 　　根据之前陈默从喝下鹿肉汤，到毒性发作，再到性命垂危所经历的时间，不难判断如果白色粉末真是毒药的话，那么这肯定是一种生效极为迅速的剧毒。 　　时间临近一分钟。 　　狗本来正在摇着尾巴转来转去，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周围人都一言不发看着自己，但紧接着，它突然开始汪汪乱吠起来，轻快绕圈的步伐也一下子变得慌张混乱，爪子用力蹬在地上发出唰唰的抓地声音。 　　“毒！真的是毒！”亨利·康拉德面露狂喜之色，大喊大叫起来。 　　而修伊则仍然面沉似水，表情难看的注视着正在疯狂上蹿下跳的狗。 　　蹿跳了大概十秒时间，狗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张开大嘴本来是发出汪汪狂吠的声音，但现在却只能听到喉咙里传来“咕噜噜”好似肺痨喘气时一般的痰音。 　　不过堵在狗的喉咙里，让它发出如此痰音的，可不是什么痰…… 　　喘了两口气，狗再次张嘴，一大股腥臭黑血立刻犹如拧开阀门的水龙头般从它喉咙里喷涌出来！ 　　哗啦啦…… 　　黑血冲刷在房间地面上，竟然像是直接往地上泼了盆水一样，出血量……极大！ 　　看见这一幕，修伊手掌一抖，终于再也握不住转轮手枪，颓然的垂下了手臂。 　　而亨利·康拉德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是这种毒！就是这种毒！是这个厨娘下的毒！跟我没关系！” 　　“现在就开始高兴……还太早了点吧？你身上的嫌疑，可还没有洗干净。” 　　修伊抬头盯着亨利·康拉德，表情冰冷道：“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以及她跟你有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这些我都会让人仔细调查的！”亨利·康拉德拍了拍胸口，一脸光明磊落表情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亨利·康拉德以康拉德家族的名誉起誓，绝对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让你来调查，我不放心。”修伊仍然面色冰冷注视着亨利·康拉德。 　　“那你说要怎么办？” 　　“报警吧。”修伊目光注视着房间里的情况：“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以防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半夜跑来破坏现场或者悄悄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一切都等到警察来了之后，调查清楚一切再说。” 　　“这……这里这么脏乱，还有地上的血……”亨利·康拉德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从军这几年，更脏更乱的地方也住过，无妨。” 　　修伊眼神冷冷看向其他佣人：“凶杀现场，你们可以离开了。” 　　佣人们站在原地没动，她又目光扫向亨利·康拉德。 　　“康拉德先生，你不管管？” 　　“……” 　　亨利·康拉德与修伊无声对视一眼，忽然扭过头，表情愤怒看向房间四周的佣人，大吼道：“都在这里待着干什么？没听到话吗？杀人现场！赶紧都给我滚！” 　　哄——！ 　　这次佣人们终于动起来了，全部一涌而出离开了房间。 　　亨利·康拉德跟在后面，正当他就要跨出门口时，修伊忽然开口道：“康拉德先生。” 　　“……是，迪斯瓦德女士，还有什么事吗？”亨利·康拉德闻声止住脚步，略微停顿片刻后转回过头，脸上已经露出一抹礼貌笑容。 　　“如果调查出来，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会亲自向你道歉。” 　　修伊缓声道，然后话锋一转：“但如果就是你做的，哪怕你被抓进监狱，我也会杀了你，给威廉赔命。” 　　“是吗？那我就等着迪斯瓦德女士的道歉了。” 　　亨利·康拉德表情毫无异色，说完就转身继续离开了房间，并且反手将房门也轻轻带上。 　　房门关闭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怨毒之色。 　　…… 　　夜色渐深。 　　厨娘拉结尔的狭小房间里面，斑点狗尸体已经僵硬，满地的黑血略微凝结，拉结尔本人的尸体则靠在墙边，唯一的单人床铺上，修伊盘腿蜷缩着坐在床头与墙角相接的位置，威廉的尸体平躺着放在床上，妲丽安则是坐在床边，目光眺望着窗户打开之后从夜空当中照射进房间里面的清冷月色。 　　“那个亨利·康拉德，你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当然不。” 　　修伊摇了摇头，继续道：“无论是表情神态，还是对待这位拉结尔死亡一事的态度上，又或者他之前给我盛汤的举动，全部都非常可疑，更何况他杀了祖父，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杀人经验，都比其他人更加充足，我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鬼话。”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直接揭穿他呢？”妲丽安好奇看着她问道：“如果他真是凶手，今晚肯定会想办法除掉你的哦？” 　　“我等的就是他动手。” 　　修伊目光出神看着威廉紫黑僵硬的脸颊，表情不再像面对亨利·康拉德时那么冰冷，反而略微有些迷茫。 　　她嘴里喃喃自语一样，轻声道：“祖父到底是怎么被他谋害的，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只要等他动手应该就能够一清二楚了。” 　　“他真动手之后你又准备怎么样呢？”妲丽安回过头盯着修伊，继续问道：“用你那把枪阻止他吗？” 　　“当然。” 　　修伊手指轻轻抚摸着转轮手枪的冰冷枪管，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腾腾的坚定。 　　“亨利·康拉德……我会亲手为威廉报仇的。” 　　“我只是有些担心啊。”妲丽安叹了口气，“如果你的枪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呢？” 　　“不可能的。”修伊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人被杀，就会死。” 　　“那万一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呢？”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修伊诧异反问道。 　　“某些人类之外的动物，又或者连动物都不算的，【异形之物】呢……” 　　妲丽安目光当中闪烁着奇异神采，语气深长道。 　　一间宽敞书房内，亨利·康拉德独自坐在书桌前面，目光长久凝视在一本平置于桌面的书籍之上。 　　“迪斯瓦德，真是阴魂不散啊，你这老家伙……还有你们迪斯瓦德家族！” 　　某一刻，亨利·康拉德从书桌前站起身来，脚步急促而不安的在书房里绕了几圈，最终重新回到书桌前方，左手砰的一声撑在桌面上，右手则轻微颤抖着伸向那本书籍。 　　哗啦…… 　　书籍封面打开，里面立刻弹出一座马戏团的立体绘图。 　　钻火圈的老虎、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憨态可掬的大象、以及一头正在喷火的恶龙…… 　　“啊……！这，这究竟是……？！” 　　亨利·康拉德低头注视着书籍内部卡通造型的立体绘图纸片，但眼神却惊恐非常，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 　　下一刻，他脚底蹭蹭后退几步，然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书房窗外的月色映入房间，赫然照亮了他胸口齐柄插入着的一把精巧匕首。 　　“幻书……幻书，是……真的……” 　　亨利·康拉德手捂胸口，但是血液却越喷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他目光紧盯着书桌上那本摊开书页的立体绘本书籍，眼神当中不断闪过痛苦、震惊、后悔等情绪。 　　片刻之后，他仰面倒在地上，表情略微流露出一丝释怀之色，然后就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随着亨利·康拉德的死亡， 　　书房里面，原本明亮的蜡烛光呼的一声熄灭，只剩下窗外月色还在继续提供着聊胜于无的隐约照明。 　　月光投下的阴影内，某种庞大而带着凶猛气息的东西一掠而过，墙壁咔嚓一声，从一端到另一端，直接碎裂出四道并排着的恐怖爪痕。 　　轰隆——！ 　　随着一阵巨响，书房正门所在的整面墙壁都被撞碎塌陷下去，走廊灯光瞬间涌入其中。 　　直到这时，一头活生生的大象才出现在光线照射之下，它身躯庞大，象牙雪白，只是轻微甩动鼻子，立刻发出一阵拉长了声音的响亮象鸣。 　　轰隆！轰隆！轰隆！…… 　　大象一路横冲直撞，速度不紧不慢的远离了书房。 　　而在墙壁残缺、地面更是已经碎裂得几乎不成样子的书房之内，那本摊开在书桌上的立体绘本书籍，其中已经不见了趣味盎然的马戏团，所有立体插绘的小卡片，全部不翼而飞。 　　“……嗯？什么动静？” 　　厨娘房间内，修伊忽然眉头一皱，而妲丽安则坐在床边回头看着她，疑惑问道：“有什么动静吗？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就在她话音刚落之时，一阵门锁拧动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外面传来。 　　咔嚓…… 　　房门打开一道缝隙，戴着怪异笑脸面具的男人透过缝隙，目光看向狭小房间内的妲丽安和修伊。 第十九章 看起来嫩，吃起来老的，上一个还在幻想乡里当闲者 砰！ 　　枪口火光乍现！ 　　几乎是在门缝打开的瞬间，修伊就已经对准门外的诡异人影扣下了转轮手枪的扳机。 　　不过门外的诡异人影却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向后下腰的动作……不，那已经不单单只是向后下腰这么简单了，就仿佛一段柔软布匹垂落一般，他腰肢恍若无骨，直接就向后九十度倒折了下去。 　　躲开手枪射击之后，诡异人影重新直起腰来，古怪的笑容面具看得修伊内心一阵寒气涌起。 　　“这到底是什么家伙……” 　　她忍不住双手握紧手枪，与诡异人影隔着一扇房门对峙的同时，头也不回的轻声朝妲丽安问道：“祖父他也是被这家伙给杀掉的吗？康拉德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古怪又难缠的杀手……” 　　“或许是从某个马戏团里找来的吧。”妲丽安随口回答了她一句。 　　“……马戏团？”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修伊眉头一跳，她本来也只是自言自语般的在询问，根本就没指望妲丽安能够给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结果却没想到妲丽安竟然会这么回了自己一句。 　　惊愕之下，修伊视线也忍不住朝坐在床边的妲丽安瞟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转眼的时间， 　　或许只有半秒，或许连半秒都不到，普通人眼神飞快扫一眼身旁的其他人都是一件非常迅速的事情，更别提对于一位神经反射能力极为强大的王牌空军飞行员了。 　　然而当她再次转回视线的时候，房间门口已经彻底洞开，戴着笑脸面具的诡异人影仿佛幽灵般忽左忽右，速度却是极快的正在朝着自己冲刺而来！ 　　修伊眼瞳一缩，手指再次连续扣下扳机。 　　砰！砰砰！ 　　诡异人影滑不溜秋的躲开了所有射击，并且两人间的距离也再一次拉近。 　　厨娘房间本就是极为狭小的，现在又拉近一些，诡异人影直接凌空起跳，手中银亮短剑变作倒持姿态，就准备借着飞扑下来的力量，直接捅进修伊的身体当中。 　　千钧一发之际，修伊并没有慌乱。 　　作为飞行员，她本身就对速度十分敏感，在高速飞行的战斗机上保持冷静，处理各种临时突发的情况，这对于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诡异人影飞扑而下的速度是很快， 　　但再快，又能快得过战斗机全速完成的一轮俯冲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诡异人影现在身处半空，没有任何地方能给他借力躲闪，修伊眼中冷光一闪，同时手指再次扣下了扳机。 　　砰！ 　　转轮手枪冒出一股淡淡的薄烟。 　　戴着笑脸面具的诡异人影直接向后倒飞出一米多距离，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咚声。 　　然而下一刻，就在修伊亲眼注视当中，诡异人影直接变成一堆灰烬似的东西，散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根本看不出这东西刚才竟然还是四肢健全的人形模样。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修伊满脸难以置信的跳下床来，她快步跑到地面灰烬旁边，伸手往地上沾了沾，抬起手一看，指尖赫然覆盖着一层类似于纸张烧成灰烬之后再混合油彩颜料的物质。 　　略微搓捻指尖，黏糊糊滑溜溜的感觉，又送到鼻端轻轻一闻，正是油彩颜料那种呛人的味道。 　　可是……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变成纸张灰烬混合着油彩颜料的东西呢？ 　　“魔术吗？还是什么障眼法之类的伎俩？” 　　修伊蹲在灰烬旁边陷入了矛盾和深思当中，妲丽安这时缓步走到她身后，轻声开口道：“不是什么魔术，也不是障眼法……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恶魔书架吗？” 　　“丹特丽安的书架？” 　　修伊瞬间抬起头，目光当中浮现出些许异样神采。 　　“没错，就是丹特丽安的书架，我很高兴你还记得书架的名字。”妲丽安点了点头，视线从修伊身上转移到散落在地面的灰烬当中：“丹特丽安的书架，被冠以恶魔之名的书架，你知道Dantalion是一位怎样的恶魔吗？” 　　“算是知道一点……” 　　修伊缓缓从地面站起身来，她微皱着眉头一边回答妲丽安的问题，一边掏出子弹来给转轮手枪更换弹药。 　　“那是所罗门七十二魔神当中的一位，大恶魔Dantalion，据说祂掌握着世间一切书籍的知识，同时也是无数伟大知识的散播者，其中有些知识能够让人们生活得更好，但有些知识却可以让世界走向毁灭，比如说螺湮城教本，死灵之书，伏尼契手稿，伊波恩之书，拉莱耶文本，无名祭祀书，格拉基启示录……等等等等，可那些不都应该只是神魔传说里才存在的东西吗？” 　　“yep，能够一口气说得上来这么多达到了灭世等级的书目名称，我应该称赞你的博识广闻呢。”妲丽安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看着现在这一切，你还觉得那些都仅仅只是传说而已吗？” 　　修伊此刻已经更换好了弹药，她目光久久盯着地面那一滩灰烬与油墨混合的东西，多年来的唯物主义信念轰然倒塌，终于相信了妲丽安口中所说的关于“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事情。 　　“所以……祖父他也是被康拉德用这种力量给杀害的吗？” 　　“不，你的祖父，卫斯他就是被亨利·康拉德亲手杀死的，而亨利·康拉德之所以要谋害卫斯，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这份超越常理的力量。”妲丽安话音稍顿，又继续补充道：“这些来自于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书籍，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幻书。” 　　“幻书……？” 　　修伊感觉有些耳熟。 　　“我早就跟你提起过幻书，不过那时候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妲丽安出声提醒道。 　　“我只是……这些事情确实是，有些难以置信。”修伊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可是按照你的意思，祖父他曾经掌握着这些……这些幻书吗？那他为什么还会被亨利·康拉德给谋害成功呢？” 　　“这个问题，我也早就说过了，你这个笨蛋孙女。”妲丽安撇了撇嘴角，“你的祖父，卫斯，他并不是书架的拥有者，只是暂时保管着书架罢了，所以他也没有权利去使用幻书本身的力量，强行使用反而会被幻书反噬，结果多半也只有死路一条。” 　　“拥有者？保管者？这个权利究竟是谁定下来的？！”修伊眉头越皱越深，问话的音量也加大起来。 　　“是谁呢？或许是书架本身吧。”妲丽安面露无奈道：“难不成你觉得还能是我吗？真是我的话，卫斯他也不可能会被区区一个亨利·康拉德给杀害掉了。”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修伊抬手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长呼一口气后继续问道：“既然祖父不是书架的拥有者，那这个书架的拥有者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把书架交给祖父来保管？” 　　“书架的拥有者啊？看你说的是哪个了。”妲丽安瞥了眼修伊已经恢复平静的表情，略微摇头道：“不过看你样子，应该也不是在问大恶魔Dantalion，那么剩下的拥有者就只有一个了，而且他早就已经死了，到现在骨灰估计都没有了吧？” 　　“早就死了？连骨灰都没了？”修伊忍不住感觉有些诧异道。 　　“yep，他的称呼有很多，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魔法之部布拉格的国王，等等等等，但是大家对他最经常的称呼是……” 　　妲丽安目光转向修伊仍然残留着几分惊讶与诧异的脸颊，语气淡淡道：“鲁道夫二世。” 　　“竟然是他？！” 　　修伊一时间震惊到无以复加了，他没想到拥有丹特丽安的书架的人，竟然会是这样一位身份高绝的人物。 　　不过这倒确实应证了妲丽安那句“连骨灰都没了”的话。 　　“所以，这个丹特丽安的书架，现在基本就是无主的状态，然后流落到祖父手里的吗？” 　　“准确来说，是可怜又无助的黑之读姬——也就是我，被你的祖父收留下来了呢。”妲丽安伸手轻抚胸口道。 　　“黑之读姬？”修伊目光不解道：“这又是什么？” 　　“说【什么】这种话可真是失礼。”妲丽安瞪了她一眼，继续道：“黑之读姬就是我，刚才没听明白吗？就算没听明白，但看着我这漂亮柔顺的黑发，还有夜空一样的黑色眼瞳，你也应该明白，我就是黑之读姬了吧？” 　　“不是……我只是好奇读姬是什么？” 　　“守护书架的使者，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承载书架在凡间现世的载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妲丽安说着拉开一些胸口部位的哥特裙装，露出在她胸口正中央，大概是锁骨往下一两指距离的黑色锁头。 　　“打开这个锁，里面便是丹特丽安的书架本体。” 　　“书架……在你的身体里面？”修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感觉到惊讶了。 　　但一想到丹特丽安的书架本身就是隐藏着恶魔知识的超凡存在，她又觉得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是，等等……”就在她接受了书架在妲丽安的身体里面这一事实时，忽然另一个问题跳进她脑海当中，“既然你是书架的载体，那什么……黑之读姬？而书架的上一任主人，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鲁道夫二世，也就是说你亲眼见过鲁道夫二世咯？” 　　“yep。”妲丽安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骄傲道：“感到荣幸吧，如果现在是神圣罗马帝国时期，你可是连妲丽安大人的鞋面都没资格去舔的哦？” 　　“问题根本不是这个好吧？”修伊用力摇了摇头，瞪大眼睛盯着妲丽安，表情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从神圣罗马帝国时代到现在，四百年都快有了吧？你今年到底多少岁了！” 　　“我……” 　　没料到修伊会问这个问题，妲丽安表情瞬间凝固，然后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飘忽起来。 　　“女孩子的年龄，那可是不能问的秘密……” 　　“我也是女孩子，我跟你交换！”修伊直接开口道：“我今年十九岁！你呢？” 　　“咳……就算你想交换，我也没有同意要跟你交换，所以不成立！” 　　外貌看似只有十三四岁少女模样，实则年龄成谜（不过可以确定是五百岁起底）的妲丽安，如此说完便直接生硬的结束了话题。 　　修伊还想再问，一声惨叫忽然远远传来。 　　“糟糕！忘了幻书的事情了！” 　　听到惨叫声，修伊也顾不上再问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握紧手枪就冲出了房间。 　　妲丽安跟在她身后，两人快步来到宅邸一楼的大厅当中。 　　此时此刻，整个大厅内部已经完全变成了充满血腥气息的地狱场景，一头狮子趴在遍地尸体残骸当中，张开血盆大口正在大快朵颐着。 　　“救命……救命啊！” 　　本来躲在大厅各处的幸存者们看到修伊持枪前来，纷纷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她这边飞速跑来。 　　然而就在幸存者们开始跑动之时，狮子猛然起身，一路飞扑将他们全都拍倒在地，粗壮狮掌伸出森白利爪，被拍到的人整个后背基本都被抓穿挠透，眼看是活不下来了。 　　“好个畜牲！” 　　眼见如此残忍的一幕，修伊当然无法坐视不管。 　　她直接举枪预判了一下狮子飞扑时的落脚点，随即砰的一声枪响，硕大狮头之上血光迸溅！ 　　“嗷……！” 　　一枪被打中脑袋，狮子当即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这才扑通倒地。 　　“小心点，它还没死！”妲丽安跟在修伊身后提醒道：“如果死了的话，应该会像之前的那个面具人一样才对。” 　　“我知道了。” 　　修伊神色冷静，双手稳稳平持着转轮手枪，再次两枪打在狮头之上。 　　砰！砰！ 　　这一次狮子直接化作满地灰烬，算是真的死透了。 　　然而正当修伊抬头看向大厅里仅存的几个幸存者，准备找他们问清楚情况时，却发现这些人全都满脸惊恐看向自己身后。 　　身后……？ 　　王牌飞行员的战斗素养，让修伊迅速反应过来。 　　——身后有危险！ 　　转身！ 　　举枪！ 　　一头比刚才的狮子更大一倍有余的凶悍猛虎，此刻已经飞扑到了半空，并且朝着自己张开血盆巨口。 　　砰砰砰！ 　　刹那间，修伊对准那张可怕虎口，转轮手枪剩下的三发子弹全部射了个干净！ 第二十章 压轴好戏，Dark ♂ dragon “吼！！！” 　　斑斓猛虎怒目绽放凶光，数百斤体重飞扑而下的力量非常之大，修伊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扑倒在地。 　　大厅里面剩下的几个幸存者纷纷小心躲在柱子后面，探着脑袋张望这一人一虎的厮杀结果最终如何。 　　刚才那几声枪响，他们也是听得明明白白，就是不知道子弹究竟有没有对这头凶悍猛虎造成致命杀伤？ 　　妲丽安和这些被吓破胆了，所以只敢远远围观的幸存者们不同。 　　她快步跑到斑斓猛虎的躯体旁边，小胳膊小腿连推带挤用力将虎躯移开一些，一只纤细白皙的女子手掌从虎躯下方露了出来。 　　妲丽安抓住这只手掌，小脸憋红了用力往外拖拽片刻，修伊这才终于钻出虎躯下方，而她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转轮手枪更换好子弹，然后举枪对准斑斓猛虎毛茸茸的耳朵位置，枪口几乎贴着它的耳洞，紧接着便直接扣下了扳机。 　　砰！ 　　随着一声清脆枪响，斑斓猛虎化作油墨灰烬散落在地，修伊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又是狮子又是老虎的……亨利·康拉德那个家伙，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修伊自言自语般说着，忽然扭头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妲丽安，疑惑问道：“这也是幻书的力量吗？” 　　“yep。” 　　妲丽安轻轻点头，表情平静道：“幻书的力量包罗万千，从毁灭到创造，能够给世间带来无尽的恐怖，也能够引导人们拥抱光明，康拉德抢走的幻书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本罢了。” 　　“最微不足道的一本幻书……却也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杀伤效果呢。” 　　修伊转身看向大厅内部墙壁和地面随处可见各种碎裂与爪痕的场景，以及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气息的那些残缺尸骸，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所以他抢走的幻书，究竟是什么？” 　　“你小时候玩过立体绘本图册吗？”妲丽安伸手做了个打开书页的动作，“就是那种一打开封面，里面就会立起来很多卡片插画，甚至是飞出来小蝴蝶之类东西的书籍。” 　　“没有玩过，不过我倒是知道这种书籍……所以你是说，康拉德他抢走的就是这样一本幻书？”修伊脑筋转得很快，当即就开口猜测道。 　　“yep，书籍里记载的东西会随着阅读者的开启而真正活过来，进入现实当中，这就是亨利·康拉德抢走的那本幻书的效果。” 　　得到妲丽安肯定的答案，修伊脑子里瞬间回想起之前在厨娘房间里，见到那个诡异面具人时，自己与妲丽安进行交流，而她回答所说的那句话—— 　　【康拉德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古怪又难缠的杀手？】 　　【或许是从某个马戏团里找来的吧】 　　回忆闪过，修伊抓住这一抹灵感，直接开口问道：“幻书里的立体插绘内容，是马戏团吗？” 　　“哦？脑子转得很快嘛？”妲丽安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错，就是马戏团。” 　　“杂耍演员，狮子，老虎……所以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修伊微皱着眉头给转轮手枪装填满子弹，半是开玩笑半是心情沉重的询问道：“大象吗？马戏团里应该都会有大象的吧。” 　　“当然，不过不只是大象这么简单。” 　　妲丽安摇了摇脑袋，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之时，大厅里面剩下的几个幸存者已经跑了过来，他们满脸感激涕零之色，将修伊和妲丽安簇拥在中央，嘴里不断诉说着感谢的话语。 　　什么“谢谢你”，“多亏了你”，“不愧是战斗英雄”之类的话，修伊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好继续再跟妲丽安交谈，况且她也有些问题是想要询问这几个幸存者的。 　　“大家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不过现在能不能先安静一下？我想简单问几个问题。” 　　“您请问吧，迪斯瓦德大人，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一位浑身燕尾服装有一大半都沾染满了猩红血迹的管家模样中年男人，抚胸鞠躬说道。 　　“谢谢。”修伊目光在几个幸存者身上扫视一圈，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在大厅里面，除了刚才的狮子和老虎之外，还有看到别的什么动物吗？” 　　“别的动物……？” 　　几位幸存者彼此对视一眼，又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中年管家语气带着歉意说道：“迪斯瓦德大人，我们都没见到过别的什么动物，帮不上您的忙，非常抱歉。” 　　“没事，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没有得到更多情报，修伊内心有些失望，不过表情还是平静问道：“那整个宅邸里面，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哪里是可能存在幸存者的呢？” 　　“这……”中年管家面露为难之色，再次摇头道：“这个，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很抱歉……” 　　一问两不知，修伊仍然面色平静，继续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那你们总应该知道，亨利·康拉德先生他的房间在哪里吧？” 　　“啊，这个是知道的！” 　　听见修伊终于问到了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中年管家赶紧开口说道：“从这里上到二楼，走廊最后一间卧室，就是康拉德先生居住的房间了，迪斯瓦德大人，您是准备去营救康拉德先生吗？” 　　“营救……？” 　　修伊看着中年管家和其他几个仆从幸存者一无所知的表情，略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关于亨利·康拉德才是酿成宅邸内一切惨剧的幕后始作俑者的话，只是语气不置可否道：“亨利·康拉德先生的事情……还是等我先上去看看情况再说吧，不过你们现在最好是赶紧离开这座宅邸，为了安全起见考虑。” 　　“是的，那我们就祝您一切平安顺利，迪斯瓦德大人。” 　　中年管家带着其他几个仆从幸存者最后对修伊鞠躬致谢，随即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宅邸大厅，而修伊见状轻轻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就迈上通向宅邸二楼的阶梯。 　　“你刚才为什么不跟他们说清楚康拉德的事情？”妲丽安疑惑不解的跟在她身后问道。 　　“我能怎么说呢？这些狮子老虎都是康拉德从一本书里面弄出来的？”修伊一边继续上楼，一边摇头说道：“那样只会让他们觉得，我是个神经错乱的人罢了，而且现在对他们来说，离开宅邸才是最安全的选择，我不想牵连太多其他无辜的人，更不想横生事端，所以不告诉他们真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 　　妲丽安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修伊处理的方法。 　　宅邸二楼，走廊两侧灯光已经尽数熄灭，黑暗笼罩当中，似乎就连空气都弥漫着某种使人紧张的气息。 　　哒哒…… 　　修伊和妲丽安的脚步声都很轻，不过在四周黑暗寂静的衬托之下，却仍然显得异常清晰。 　　走廊最后一间卧室，修伊瞪大眼睛目光不可思议的看着整面墙壁都破溃出来的大洞，里面就是亨利·康拉德所在的房间，然而整个房间却像是被风暴席卷过一般，各种精美器具碎裂一地，房间墙壁和地面甚至比一楼大厅还要更加残破。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伊还愣在走廊上，妲丽安就已经越过她朝屋内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进去看看不就可以知道了？” 　　眼看妲丽安进入房间，修伊一咬牙，也只能紧紧跟上她的步伐。 　　作为统治着一整片富饶土地的贵族，亨利·康拉德的卧室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礼堂了，空间非常之大，卧室里面又再次分出客厅，偏厅，书房之类的独立小房间，贵族的穷奢极欲在此显现无疑。 　　“这亨利·康拉德……还真是该死啊！” 　　路过卧室客厅，修伊忍不住皱眉骂了一声。 　　她虽然也是贵族出身，但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没怎么真正融入过贵族的奢靡圈子里面去，反而是祖父嗜书如命的爱好，让她从小就饱读各种思想深刻的著作书籍，精神品德更能够跟最真实的社会底层所接轨，与穷苦人民之间的同理心也更强。 　　更不用说从军这几年，看多了战争之下人民流离失所悲苦无依的样子，也深知战后社会正处于经济重新复苏的艰难阶段，有多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天天都露宿街头甚至是与野狗抢食，而亨利·康拉德这家伙，竟然连区区一间卧室都搞得比一般人的全家住宅还要更加庞大奢华，可以想见他哪怕在战争期间都仍然是不忘搜刮民脂民膏，如此才能够维持得了如此奢靡腐败的生活。 　　不过修伊气愤归气愤，她却也只能够无能狂怒罢了。 　　一战时期的大英帝国，如亨利·康拉德这般的贵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如她修·安索尼·迪斯瓦德这样有深刻思想觉悟和精神境界，同时又身处在贵族圈子里的人，又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所以在当下这个时代，她，修伊——才是真正特立独行的另类。 　　修伊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愤怒之后又无奈叹了口气，忽然开始怀念起威廉（陈默）了。 　　那个人，脸上总是带着那样不着调的笑容，眼中透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却是真正明白自己，也懂得自己的人。 　　但他现在却死了。 　　被亨利·康拉德所杀。 　　修伊眼中怒火涌起，她握紧了转轮手枪，轻轻用肩膀推开前方的一扇房门。 　　门内是书房场景，一道人影悄无声息躺倒在地上。 　　窗外月光透射而入，清晰照亮了人影的脸颊，以及他胸口部位濡湿一片的黑红血色。 　　这道人影，正是亨利·康拉德！ 　　眼见这始料未及的一幕，修伊赶紧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亨利·康拉德的脉搏，手指触碰到他脖颈肌肤，别说什么心跳脉搏，人都已经彻底凉透了。 　　再扒开他眼皮一看，双眼浑浊，瞳孔涣散，这可不是假死能够伪装出来的。 　　“死了？”修伊站起身，表情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怎么会，就死了呢……” 　　“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不被书架认可的普通人，却妄想强行使用幻书，最终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价了。” 　　妲丽安这时候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视线随意扫了眼亨利·康拉德的死相，然后就抬起头，目光看向前方书桌之上敞开书页的那本书籍。 　　“看，那就是被亨利·康拉德抢走的幻书。” 　　听到妲丽安的提醒，修伊也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着的书籍，她表情略微凝重道：“看到了，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这不是很明显吗，你这个笨蛋孙女。” 　　妲丽安目光炯炯有神盯着桌上的幻书，继续道：“去把书合上，幻书所带来的影响自然就会消失了。” 　　“好！” 　　修伊点点头，迈步跨过地上亨利·康拉德的尸体，伸手就准备合上幻书。 　　然而就在这时， 　　妲丽安忽然从她身后用尽全力猛拽她的裙角，毫无防备之下，修伊整个人都向后跌坐在地，差点就要撞上亨利·康拉德的尸体。 　　——轰！！ 　　然后紧接着，一道深红火焰几乎是擦着修伊额前的发丝猛然席卷而过！ 　　空气里涌起可怕的高温，修伊双目略微失神，一只巨大龙头缓缓从书房外面探进来，凶恶竖瞳紧盯在修伊身上。 　　“龙……？” 　　“在马戏团里，要说压轴戏，当然就是喷火恶龙了吧？”妲丽安也是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说道。 　　刚才她动作只要再慢半秒，修伊的小命就得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而修伊此刻已经缓回神来，要说王牌飞行员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还是厉害，她一边快速起身，一边举枪进行瞄准，同时嘴里还不忘吐槽道： 　　“压轴戏？喷火恶龙？究竟是哪个星球的马戏团，压轴戏才会是一头真正的、会喷火的恶龙啊？！！” 第二十一章 和神明做交易的恶魔 巨龙，恶龙，魔龙…… 　　这样的故事，修伊从小到大看过不少，插画插图或者舞台剧里造型夸张的恶龙形象，她也已经品鉴得够多了。 　　然而真正与一头超现实的喷火恶龙正面相对，这种经历哪怕在她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当中，都还是破天荒般的头一次！ 　　不……不只是她，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哪怕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不可能见过真正的恶龙是什么样子吧？ 　　更不可能见识到恶龙喷出的火焰，几乎擦着自己前额扫过是怎样的一幕场景！ 　　但现在、此时此刻，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她敢百分百的拍胸口做出肯定，自己见到的绝对不是幻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那长得像是大型蜥蜴、仅仅一个脑袋探进房间就把书房门口完全占据、皮肤密布着深红鳞片、喉咙里还在不断吞吐灼热烈焰的，正是一头活生生的恐怖恶龙！ 　　——呼！ 　　第一次烈焰吐息没有命中修伊，恶龙歪着脑袋目光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趣，那双浑浊竖瞳当中弥漫着火星般的橙黄斑点，观察几秒后，恶龙非常人性化的露出一抹阴险残忍的笑容，鼻腔轻轻呼出一口炙热气息，然后脑袋直接退出了书房。 　　修伊看着恶龙退出脑袋的举动，表情略微一愣，随即她猛然瞪大眼睛，某个非常糟糕的可能性瞬间跃入脑海。 　　“妲丽安，待会儿抱紧我！” 　　“……啊？” 　　不等身边的妲丽安反应过来，修伊已经直接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修伊？？你、你在干什么？”妲丽安被抱起后双脚悬空离地，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问道。 　　“不干什么，跑路了！” 　　虽然修伊看起来也是女孩子的那种纤瘦模样，但毕竟从军三年，开过战斗机，也端过步枪，各种体能训练她都不在话下，抱起妲丽安对她来说就像是提起一个挎包一样，脚下也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全速冲出书房门口，整个过程甚至只用了三四秒时间。 　　而就在修伊抱着妲丽安冲出书房的同时， 　　一道深红火柱裹挟着骇人恐怖的高温，轰然涌入书房门口！ 　　修伊和妲丽安哪怕只是站得距离火柱稍近一些，由高温烈焰所席卷起来的热浪气流，就已经将她们不住飘飞的发丝末端炙烤得略微干枯打卷起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妲丽安楞楞注视着眼前的恐怖火柱，语气有些呆滞问道。 　　“是那头恶龙的眼神。”修伊也是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轻声道：“充满恶意的玩味眼神，我在战场上已经见识过够多了，虽然不知道它究竟会怎么做，但继续留在书房里绝对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的经验……” 　　妲丽安少有的放下了以往那种黑天鹅一样优雅骄傲的感觉，轻声喃语着道谢了一句。 　　噗——嗤！ 　　就在两人短暂交流的时候，远处伸长脖颈喷吐烈焰的恶龙也合拢了嘴巴，几缕火苗从它牙缝当中迸射出来，最终彻底熄灭化作高温烟气被恶龙狠狠喷出。 　　直到这时，修伊才终于完整的看到了这头恶龙全貌。 　　哪怕在亨利·康拉德豪华宽敞的卧室大厅里面，恶龙体型也已经抵到了天花板，背后是一对半展开状态的龙翼，尾巴轻轻甩动，直接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印痕。 　　“妲丽安，这种东西，真的是人类能够对付得了的吗？” 　　修伊目睹着恶龙凶悍可怕的外形姿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道：“恐怕就算是大炮打在它身上，也不可能造成什么明显的伤势吧？” 　　“yep，幻书……哪怕是最弱的幻书，其中记载的力量也完全超越了人类所能够理解的范畴。”妲丽安轻轻点头道：“很可惜，刚才已经是你最后关闭幻书的机会了，接下来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 　　“逃？” 　　修伊闻言不由得一愣。 　　“如果我现在逃走了的话……这头恶龙会怎么样？” 　　“不知道，也许会被军队讨伐掉，或者一直逍遥自在的到处为非作歹，直到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再次关闭那本幻书。” 　　“这样吗……” 　　听到妲丽安的回答，修伊面色有些凝重。 　　而恶龙此刻已经注意到刚才那两只小虫子竟然逃出了房间，它略微张开的巨口当中，隐约可见喉咙里再次开始酝酿起了深红火光。 　　“妲丽安。” 　　修伊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妲丽安的名字，语气迥异于之前，显得严肃而又正式：“我待会儿会尽量给你拖延时间，你抓紧这个时间，赶紧跑吧。” 　　“我跑了，你呢？” 　　妲丽安扭头回望着修伊，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充满了某种决意。 　　“我……想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回到书房里去，把那本幻书给关上。” 　　修伊说完，手里已经检查了一遍转轮手枪的弹药，子弹是满的，口袋里剩余的弹药也还够两次换弹，她不再犹豫，直接快步冲向远处恶龙那边。 　　“跑吧，妲丽安！” 　　——昂！！ 　　修伊的喊声远远传来，与恶龙喷火时的咆哮相互重合。 　　妲丽安看着那一道娇小身影在烈焰横扫当中险之又险的不断进行着躲避，同时抽空用转轮手枪徒劳而可笑的进行着还击，眼神已经复杂到了极点。 　　她不自觉伸手，轻轻抚摸上了胸口泛着漆黑光芒的锁头。 　　“嘿，小朋友，看起来你似乎……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就在妲丽安正准备做出某个选择之时，一声熟悉的调笑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那道人影，她双眼不由得缓缓瞪大。 　　“威廉？！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只不过是区区一点毒素罢了，想杀掉叔叔我，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妲丽安见鬼一样的表情，陈默咧嘴一笑，伸手就拍在她脑袋顶上，胡乱的揉搓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需要我帮忙吗，妲丽安小朋友。” 　　“帮忙……？” 　　看到死而复生的陈默，妲丽安已经彻底思绪混乱了，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要阻止他揉自己脑袋的举动，而是呆呆的反问了一句：“帮什么忙？” 　　“喏，不就是那边咯？” 　　陈默朝远处的恶龙瞥了眼，修伊这会儿已经被逼到一个支撑房间的石柱背后去了，而恶龙嘴里再次开始酝酿起深红火焰。 　　如此万分紧急的关头，妲丽安也顾不上管为什么陈默会死而复生，以及他究竟准备怎么帮修伊化险为夷的问题了，直接满脸急色用力点头道：“需要！修伊她不是你的战友吗？你有什么办法？快点去帮忙啊！” 　　“很好！” 　　陈默嘴角微微翘起，抬手打了个响指，语气犹如引人坠入深渊的恶魔般，轻笑道：“你的请求，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帮你完成愿望，不过等到需要你支付代价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赖账哦……呵呵呵呵。” 　　“代价？什么代价……” 　　妲丽安瞬间感觉到不妙，不过还没等她问清楚代价是什么，陈默已经转过身，抬脚轻轻往地上一踏…… 　　——轰隆！！ 　　整个房间大厅，仿佛发生地震般剧烈抖动起来！ 　　眨眼间，一袭黑影径直来到恶龙脚下，然后九十度直角垂直向上冲起，狠狠撞击在恶龙的下颚部位，让它整个头颅都向上扬起。 　　“昂！！” 　　吃痛之下，恶龙怒吼出声，喉咙里已经酝酿完毕的深红烈焰也随着这一声怒吼而直接喷涌向屋顶，大量石砖顷刻间就变成漆黑碎渣掉落在地，显然这一口吐息威力更超过之前几次，即使修伊躲在石柱背后恐怕也是难以幸免。 　　“行了，别吼吼了，爬虫。” 　　就在恶龙因为下颚传来的剧痛而疯狂咆哮并且喷吐烈焰的时候，一声人类的低语突然在它耳边响起。 　　轱辘！ 　　硕大龙目瞬间侧向耳边，只见在它耳洞旁边位置的鳞甲凸起之上，一道陌生的男子身影双脚稳稳站立在那里，无论它再怎么摇头晃脑或者甩动脖颈，男子却连丝毫身形不稳的迹象都没有出现，双脚犹如立地生根，眼神也充满了蔑视与淡漠，一点不像其他人类看见自己时的那么惊恐与骇然。 　　就在恶龙打量着陈默的同时，陈默也伸手掏出了m500转轮手枪，厚重银亮的枪身举起，枪口正对着恶龙的耳洞。 　　咔哒！ 　　扣下击锤。 　　恶龙认识转轮手枪，就是之前那只小虫子手里拿着的东西，只不过这种东西给自己挠痒痒还差不多，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威胁。 　　所以它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陈默举枪瞄准，扣下击锤，连丝毫反应都没有。 　　“自大，愚蠢，弱小，你这种卑微的爬虫，也配叫龙？” 　　陈默冷笑一声，扣动了m500的扳机。 　　砰！！！ 　　远超修伊那把转轮手枪的剧烈轰鸣，贴着恶龙耳边炸响，而这也成为了它最后听见的声音。 　　哗啦…… 　　恶龙庞大的躯体瞬间化作油墨灰烬，冲刷在大厅地面之上，掀起一阵尘埃浪潮。 　　修伊站在石柱旁边，目光充满难以置信的注视着遍地黑灰当中的那道挺拔身影，直到陈默转过身来，露出那张熟悉的脸颊，她才猛然发出一声惊叫，直接快步冲了过去。 　　跑到近前时，修伊脚下一扑，整个人犹如乳燕投怀，但陈默闪身一让，她立刻狼狈摔在地上。 　　“呼~” 　　抬起m500，吹了吹枪口，陈默做了个牛仔转枪的动作，低头满脸酷酷表情的对着修伊说道：“女人，我知道你很开心，但不要随便接近一位牛仔，尤其是他手里还拿着枪！” 　　“牛仔……什么？” 　　修伊跌坐在地，身上被恶龙死后化作的油墨弄得脏兮兮的，抬头像是一只小花猫一样盯着陈默问道。 　　“没什么，很高兴看到你还好好的活着，修伊。”陈默脸上露出笑意，收起转轮手枪，伸手对跌坐在地的修伊说道。 　　看着眼前这张笑容平和的脸庞，修伊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不久前他满脸紫黑之色，因为中毒而死的样子，神情不由得一阵恍惚，伸手握住他的手掌，那种温热鲜活的肌肤触感，更是让她眼眶有些发酸起来。 　　“我也是，威廉……你，你能活着，真好，真的，太好了……” 　　修伊被陈默拉起身来，近距离闻着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有些东西失去过一次才知道珍惜，修伊现在就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张开双臂去拥抱他。 　　“我……可以抱一下吗？”刚提出这个要求，修伊立刻又赶紧开口补充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太高兴了，所以，所以……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我当然知道了，这只是朋友间的拥抱，对吗？” 　　陈默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张开双臂道：“来吧，我的好朋友，以前在部队里可没见过你这么忸怩的样子。” 　　“嗯，谢谢……” 　　修伊红着脸和陈默相互拥抱了一下，然而真正投入这个怀抱之后，她却有些不太想松开双手了。 　　咚咚！咚咚！咚咚！…… 　　耳朵贴在他脖颈位置，能够听到节奏明快又强劲有力的脉搏声音，滚烫的脖颈肌肤让耳廓略微感觉到一些灼热，修伊不仅没有松开双手，反而略微收紧了怀抱。 　　不想松开…… 　　想要再多抱一会儿，更多、更多的拥抱一会儿…… 　　从小到大，哪怕是对父亲，或者对祖父，她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看见陈默中毒身亡的样子时，她还只是觉得内心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以及伴随而来的强烈愤怒——修伊用战友情解释了这份心情。 　　但现在，她却有些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内心思绪混乱之下，修伊只能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到其他方面上去。 　　“对了，威廉，我记得你之前明明是已经……为什么现在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呢？” 　　“已经死了对吧？”陈默呵呵轻笑，丝毫没有避讳这个话题，扭头看向书房方向：“你记得没错，修伊，我之前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能再活过来，这都要多亏了妲丽安啊。” 　　“……妲丽安？” 　　“我怎么了？”两人交谈之时，妲丽安正好从书房里走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本已经被合拢封面的书籍，目露诧异盯着两人：“还有你们两个抱在一起干什么，原来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吗？” 第二十二章 只要有技巧，铁丝捅进锁里也能开锁 亨利·康拉德公馆发生的杀戮惨案，在警察的封锁与调查之下，最终以野生动物误闯宅邸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幸存下来的仆从全部都口吻一致的确认有狮子和老虎闯入了宅邸，而且大量野兽留下的爪痕以及尸体上面明显的啃食痕迹，也佐证了幸存者们的供词。 　　一位贵族的死亡，哪怕人证物证都明显表示是野兽所为，但真正让警方快速结案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修伊的参与其中。 　　迪斯瓦德家族是和康拉德家族不相上下的贵族世家，同时修伊本人还是从军归来携带有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战争英雄，社会舆论导向和贵族方面的压力，都迫使着警方草草迅速结案，不过这对于修伊本人来说，倒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毕竟她总不可能跟警察说，亨利·康拉德是被自己打开的幻书害死的吧？ 　　那样警察估计就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了。 　　而且从结局上来说，亨利·康拉德可是杀害了她祖父的杀人犯和仇人，现在却可以以无辜受害者的身份被警察记录在案，这怎么想都是康拉德赚大了才对。 　　每当想起这件事，修伊多少都会觉得有些不甘心。 　　“不过幻书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告诉给普通人知道的。” 　　迪斯瓦德家的客厅里面，陈默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报纸，一边对正在泡茶的修伊说道。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的啦……”修伊放了杯红茶在陈默面前，同时微微叹息道：“只是，偶尔想起来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感觉真是便宜了康拉德那个家伙之类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也不需要太过介怀，毕竟这就是生活的常态。” 　　陈默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该说不说，修伊泡茶是有点厉害的，或者该说她泡茶不往茶水里面加糖的习惯比较符合陈默的喝茶品味，红茶本来就挺温润的了，再加糖的话茶香岂不是完全被甜味盖过去了吗？那样的茶水喝起来没有丝毫品味余韵的必要，仅仅只是为了当成甜水小饮料罢了，就像喝茶π的感觉一样。 　　不过虽然陈默不太喜欢喝加糖的红茶，但坐在茶桌另一边的妲丽安却是对此深爱不移，白沙糖罐子摆在她手边，她就一直拿搪瓷勺子往茶杯里加糖，一杯红茶足足加了五六勺白砂糖才心满意足的停止下来。 　　“糖的价格可不便宜，像你这么加糖的话，一般人家能直接被你给拖垮掉哦？”陈默放下茶杯盯着她吐槽道。 　　“没事，反正修伊又不缺钱。”妲丽安喝了口红茶，甜滋滋的味道让她表情变得惬意起来，“况且这可是给妲丽安大人的贡品，加糖是必须的！” 　　“可是吃太多糖也会增加患病率吧……” 　　修伊忙活完，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坐在茶桌旁边继续道：“心脑血管疾病和糖尿病什么的。” 　　“妲丽安大人才不会得那些病呢！”妲丽安高傲的昂起脖颈道。 　　“也对，毕竟是亲眼见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人，连生老都限制不了你了，又怎么会担心病死呢。” 　　陈默精准补刀，让妲丽安本来还挺骄傲的小表情一下子变得膈应起来。 　　“啊，对了。”坐在茶桌一旁的修伊突然扭头看着妲丽安，语气好奇问道：“妲丽安，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把威廉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啊？” 　　死而复生…… 　　这种禁忌话题让妲丽安瞬间变得表情僵硬起来，她很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但眼角余光看着陈默脸上露出来的隐含威胁的笑容，再想到自己求他去救修伊时，两人之间定下的条件，她最终只能强行从脸上挤出笑意，话音底气不足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只是借助了一本幻书的力量，才能够做到的那种事情。” 　　“幻书？” 　　一听这话，修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不过还是表情略带惊奇道：“幻书的力量，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到吗？真是不可思议……” 　　“谁说不是呢？”陈默微笑附和了一句，道：“我当初重新活过来的时候，也是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呢。” 　　你不可思议个屁…… 　　妲丽安内心腹诽了他一句，但这个话题倒是确实让她也有些好奇了。 　　威廉（陈默），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 　　或者说威廉（陈默），这个人真实的身份究竟是谁？ 　　就在妲丽安内心的疑惑酝酿得越发剧烈之时，一阵门铃声音忽然从宅邸之外传来。 　　修伊闻声起身，直接迈步朝着宅邸正门方向走去。 　　片刻后，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件，回到了茶桌旁边。 　　“李尔本？好像是祖父的熟人来信……” 　　信件的火漆封口印着一个圆形的图徽，很显然这也是一位贵族世家的来信。 　　拆开火漆封口，修伊从信封里面抖出来一张信纸，以及伴随着信纸飘落下来的一张支票。 　　她先是拿起支票看了看，一个异常动人的数字让她微微张开了嘴唇。 　　“40英镑……” 　　一战刚结束的时间段，大英帝国货币体系仍然异常坚挺，虽然已经有些下滑和颓势的苗头，但总体来说钱仍然值钱，至少英镑确实如此。 　　40英镑，这已经是社会高薪职业，比如说老师或者医生一年多的薪水了。 　　被支票上的数字小小震撼了一下，修伊接着开始看信件内容。 　　信纸上娟秀的花体文字只有短暂的五六行，而且称呼收信人的名字也是卫斯理·迪斯瓦德阁下，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并不知道卫斯理·迪斯瓦德的死讯。 　　目光扫完信纸内容，修伊又把信给陈默看了看，陈默看信速度更快，几秒过后他就抬起头，目光注视着修伊问道：“这位写信的李尔本小姐……还真是有缘分啊，呵呵，该用缘分这种说法吗？不过她的爷爷竟然也是在跟你祖父差不多的时候，也就是前几天才突然过世，而且那位过世的李尔本上校，他和迪斯瓦德先生也有着相同的爱好，那就是收藏各种书籍，除了缘分之外，我已经想不出其他能够用来形容这份巧合的原因了呢。” 　　“嗯……这确实是挺巧合的。” 　　修伊微微颔首，同意了陈默的说法，然后信纸又传递到了妲丽安手里。 　　她看信速度也一点不比陈默更慢，几秒过后就听到她开口询问的声音：“那么你是怎么决定的呢？修伊，要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呢？”修伊两根指头夹起支票，轻轻摇晃几下，“人家可是已经支付过报酬了哦，而且只是鉴别书籍的话，我从小跟随祖父看过非常之多的相关著作，胜任这份工作并没有什么问题。” 　　“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好的话，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妲丽安放下信纸，再次喝了口茶水，目光不着痕迹从陈默身上扫过。 　　这位神秘莫测的“威廉·乔姆斯”，从几年前驾驶着战斗机来拜会卫斯理·迪斯瓦德时，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不为别的，仅仅只是因为在他身上淡淡缠绕着的那种“幻书之怨”的气息，而时隔几年再次见面，他身上的谜团不减反增。 　　明明不应该认识自己才对，但他却一开口就叫破了几年前自己暗中观察他的事情，后面的死而复生更是为他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迷雾，以及他击杀恶龙的时候……修伊可能出于视角原因没能看得清楚，但她却是全程都历历在目看在眼中。 　　那样非人类的战斗能力，轻描淡写就完成了屠龙壮举的事迹，哪怕是在神话传说故事里，他也是屠龙勇士一级的存在了，而且妲丽安总有种感觉，屠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件踩死蚂蚁一样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他真正的力量，还犹如只露出小小一角的冰山般，隐藏在无尽海面之下。 　　陈默这时突然若有所感般转回过头，视线对上妲丽安来不及移开的双目，脸上缓缓的就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恶魔……！ 　　妲丽安心底一惊，赶紧慌忙低下脑袋，而陈默只是淡笑着喝了口茶，也出声表态道：“我无所谓，既然你们都决定要去的话，那我也去凑凑热闹好了。” 　　“好，那咱们就出发吧！” 　　修伊站起身，手指轻轻一弹支票，发出啪的一声微响。 　　…… 　　深秋季节的原野，天高气爽。 　　阵阵凉风带着泥土气息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一口这清爽的空气，心旷神怡一词仿佛就是为了这个季节而诞生一般。 　　修伊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她此刻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棕褐色皮衣与皮裤，内衬是一件白色轻薄衬衫，领口处用同样的白色布料做了领花设计，腰间一条女士皮带收束出她纤细完美的腰身曲线，陈默双手几乎就可以把她腰部给整个圈起来，但从纤腰往下，圆润饱满的臀型却在皮裤的衬托之下显露无疑，再往下则是一双欣长笔直的美腿，直达膝盖的长筒靴为她多增添了一丝野性魅惑的感觉。 　　该说不说，修伊的身高在女性里绝对属于是出类拔萃的那一款，一米七接近一米八，而且腿长比例异常完美，那一双大长腿再搭配上皮裤这种极为勾勒曲线的衣物，走在路上但凡是个正常男性，恐怕都会不由自主往她屁股和大腿之上偷瞄几眼。 　　但可惜的是，陈默明显不怎么正常，所以他是一眼也没多看修伊，反而时不时扭头将目光投向坐在车后座上的妲丽安。 　　“你老是看我干什么？炼铜吗？” 　　妲丽安心里对陈默其实是有点忌惮的，不过被看的次数多了，她也忍不住开口毒舌道：“你是很喜欢像我这种娇小可爱女孩子的变态吗？坐你旁边的大美女不看，偏偏喜欢扭头来看我？” 　　“真正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可不会强调自己娇小可爱。”陈默咧嘴一笑，再次扭头看向妲丽安，“所以你在自卑什么？感觉自己不够具有女性吸引力吗？” 　　“你……！” 　　妲丽安习惯了毒舌，可被人毒舌的经历就不怎么丰富了，当即咬牙切齿怒视着扭回过头来的陈默，反问道：“是啊，我不够具有女性吸引力，毕竟我可没有吸引狗看的爱好！那你呢，你又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的胸……上面的那把锁啊。”陈默仍然是满脸笑眯眯的表情，说话大喘气搞得妲丽安面红耳赤起来。 　　“这么大一把锁，你一直挂在胸口，不重吗？脖子不酸吗？” 　　“这不是挂在我脖子上的！这把锁和我是一体的！” 　　妲丽安满脸愤恨之色为自己辩解道：“而且这把锁，是开启丹特丽安书架的入口，只有被书架所承认的人，才有资格打开它！” 　　“是吗？”陈默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那你看看，我可以打开它吗？” 　　“呵呵，你有钥匙吗？”妲丽安冷笑反问。 　　“钥匙啊，我没有诶，你这个锁可以灌胶倒膜吗？我弄把钥匙出来不就可以了么？” 　　“灌……胶？” 　　妲丽安脑海当中瞬间闪过某种极为可怕的地狱绘图场面，下一刻，她整个人都恶寒得连打了好几个哆嗦，看向陈默的视线也变得像是在看鬼一样。 　　几百年，一千年…… 　　从她诞生到世间开始，一千多年时间了，至今为止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这么可怕的话语。 　　“不行！绝对不可以！我是不会同意的！” 　　妲丽安直接斩钉截铁的大喊拒绝道。 　　“不行吗？那还真是可惜啊。”陈默摇了摇头，表情惋惜道：“如果只是怕痛的话，我可以换别的方法嘛，比如说用一根铁丝开锁，这个技巧我也是会的哦。” 　　“铁、铁丝……？？！” 　　妲丽安再次恶寒，她满脸恐惧的往后缩了缩身体，尽可能远离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陈默。 　　“你别想了……收起你的那些妄想吧！我我是不可能让你把铁丝捅进锁里去的！” 第二十三章 小样儿，击毙你！ 李尔本家和迪斯瓦德家族与康拉德家族逗不太相同，这个家族是依靠着战争功勋起家的，就好像信中所说去世的李尔本小姐的祖父，就是一位上校军衔的贵族。 　　这样的贵族世家在权势上甚至还要超过类似于卫斯理·迪斯瓦德和亨利·康拉德的那种世袭贵族，所以修伊非常注重这次拜访，哪怕信中说李尔本上校已经去世了，但李尔本家族的权势仍然不可忽视。 　　一片密林掩映之间，落地面积庞大的庄园缓缓进入视线。 　　修伊开着车来到庄园门前，里面的仆从立刻为她打开了庄园正门。 　　“你们好，我是接到李尔本小姐邀请，前来做客的修·安索尼·迪斯瓦德。”修伊开车经过门口时，放缓车速对开门的女仆说道：“副驾驶和车后座上坐着的是我的朋友，威廉·乔姆斯，以及妲丽安。” 　　“迪斯瓦德阁下，我们已经接到小姐的命令了，欢迎您和您的朋友们，请进吧。” 　　得到女仆的回应，修伊也不再客气，直接踩下油门将汽车驶入庄园当中。 　　李尔本家的庄园面积远超卫斯理·迪斯瓦德和亨利·康拉德的庄园，一路上各种花园小径都经过园丁的精心修剪，尤其是一座高耸的钟楼，更是让修伊对其投去了惊讶目光。 　　“听说这位李尔本上校早年间很喜欢捣鼓各种机械钟表之类的小发明，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庄园里安置这么一座钟楼……” 　　“人家或许有钱烧得慌呢。” 　　陈默单手撑着侧脸，视线也投向不远处的那座钟楼，不过他眼神深处却略微闪动着一抹兴味盎然的目光。 　　“神圣文字吗，呵呵……” 　　他的低语声含混不清，修伊没能听得清楚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不过妲丽安却是瞬间睁大了眼睛，朝他投去惊愕视线。 　　“你……” 　　“嘘。”陈默侧头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笑容意味深长道：“这样挺好玩的其实，我也想见识一下古文明对于神代语言文字的解读，神圣七十二文字Shem-ha-mephorash么……不知道究竟可以发掘出几分属于神代时期先民的力量呢？真是令人期待呢，呵呵呵呵……” 　　听到陈默的话音，妲丽安第一时间扭头看向正在驾驶着汽车的修伊，然而却发现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仍然还是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 　　陈默笑眯眯盯着妲丽安虚惊一场的样子，语气轻快道：“别担心，我早就布下隔音结界了，这种话题怎么可能直接说出来让她听到？” 　　“你还会隔音结界？”妲丽安忍不住惊讶反问道。 　　“叔叔会的东西多着呢，难道要一样一样都细数给你听吗？”陈默摇了摇头，也不给妲丽安继续询问的机会，直接抬手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好了，我要解除结节咯？” 　　“等……！” 　　妲丽安眼神一缩，正准备快速问出下一个问题。 　　然而下一刻，清脆的响指声音立刻让她闭上了嘴巴。 　　“这位李尔本小姐，修伊你认识吗？”陈默直接无缝衔接，扭头对修伊问道。 　　“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但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见面认识更是从来没有过了。”修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于李尔本小姐的事情也是没有多少认知的。 　　“这样吗？那她找到你可真是一件怪事呢。” 　　“倒也不奇怪吧……”修伊再次摇头，解释道：“本来她就是邀请的祖父，在鉴别书籍价值方面，祖父可是很有名的。” 　　交谈间，汽车已经开到了一座宅邸门前，修伊和陈默刚下车，一位身穿洋装长裙的少女就在几个仆从的簇拥之下迎了过来。 　　“你好，你就是回信里所说的，迪斯瓦德先生的孙女，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小姐了吧？” 　　少女非常热情的伸出手，修伊见状便跟她握了握手，点头道：“是我，李尔本小姐。” 　　“请叫我艾斯黛拉就可以了。”少女单手抚胸，姿态优雅道：“你不远千里赶来帮我鉴定爷爷留下的书籍，这份情谊我铭记在心，所以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好吗？” 　　“呃……” 　　少女说话时那双眼睛仿佛萦绕着波光般，让修伊一时有些语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艾斯黛拉·李尔本小姐了，总觉得……对方好像在刻意散发出一种很shao的感觉？ 　　这种想法有些不太好，于是很快就被修伊给掐灭了下去。 　　她礼貌的笑了笑，回答道：“只是一个称呼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也请艾斯黛拉小姐别再叫我迪斯瓦德了，就叫我修伊吧。” 　　“嗯，好啊，修伊！” 　　艾斯黛拉·李尔本眼神瞬间变得闪闪发亮起来，然后她目光转向修伊身边的其他两人。 　　“我是威廉·乔姆斯，很高兴认识你，艾斯黛拉·李尔本小姐。”陈默直接主动自我介绍道。 　　妲丽安则是略微低头，双手拉起裙角，行了个淑女礼，然后轻声开口道：“我是妲丽安。” 　　“威廉·乔姆斯，妲丽安？” 　　艾斯黛拉·李尔本重复了一遍两人的名字，一抹笑容从她脸上浮现而出：“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也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这位李尔本小姐，还真客气啊？” 　　被艾斯黛拉·李尔本带着进入宅邸的时候，修伊忍不住对陈默小声吐槽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些……呃……” 　　“有些怪怪的，对吧？” 　　陈默咧嘴一笑，正要继续说下去时，妲丽安突然哼笑一声，音量控制在只有陈默和修伊能够听清楚的程度内，语气不屑道：“什么怪怪的，这就是个骚里骚气的狐狸精，如果修伊你是个男人，她估计早就开始钓你了，这种人都是荡妇胚子，我见得多了！” 　　“荡……？？咳咳咳，咳咳！！” 　　修伊被妲丽安彪悍腹黑的话直接呛得咳嗽起来。 　　走在前面带路的艾斯黛拉·李尔本赶紧回过头，目光担忧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修伊？” 　　“没……” 　　修伊抬头看着艾斯黛拉满脸不似作伪的清纯表情，那种关怀关切的样子，可真看不出她会是妲丽安说的那什么……荡妇胚子。 　　“最近深秋季节，降温很迅速，感冒可就不好了。” 　　艾斯黛拉说着对身边女仆吩咐道：“你去，把我的毛皮大衣挑一件来，我要送给修伊。” 　　“哎？这个有些不太好吧？”修伊听到艾斯黛拉对女仆的吩咐，愣了愣神后开口拒绝道：“我刚才只是被口水呛到了，不是因为天冷感冒什么的……” 　　“感冒这种事情，提前防备总比感冒之后吃药要好很多。”艾斯黛拉面带笑容，坚持道：“而且修伊你可是我请过来帮忙的，你的身体健康也对我有好处呀。” 　　“是这样没错，但我已经收过报酬了，那张支票足够了。” 　　“既然如此，”艾斯黛拉直接开口打断了修伊的话头：“那你就更加努力的帮我把爷爷收藏的有价值的藏书给挑选出来吧，修伊。” 　　艾斯黛拉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修伊也只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接受了她的好意。 　　片刻后，女仆送来了一件白色狐狸皮毛的大氅，而修伊也被艾斯黛拉带到了一间书房当中。 　　好几位仆人正在不断将各种书籍一摞摞搬运摆放到书房空地之上，而书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书籍名录。 　　“修伊，爷爷遗留下来的这些藏书，就麻烦你帮忙寻找一下其中具有收藏价值的书籍吧，谢谢你了。” 　　“艾斯黛拉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我可是收过报酬的。” 　　修伊坐到书桌后面，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随即就拿起书籍名录观看起来。 　　艾斯黛拉见状叫上其他仆从退出了书房，整个书房里就只剩下修伊、陈默和妲丽安三人。 　　“呼……那个狐狸精总算是走了。”妲丽安坐在一张柔软舒适的靠背软垫椅上，一边手做了个扇风的动作，仿佛在驱散空气里的某种臭味一般。 　　“妲丽安，这样子说人家，可是有些没礼貌的哦。” 　　修伊放下书籍名录，目光看向妲丽安说道：“人家各种礼节都挺周到的，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呵呵，所以她才是狐狸精啊，善于伪装自己。”妲丽安不屑一笑，“而且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子，修伊，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吧？不过这方面她可真是有点厉害的，明明资本平平，光靠气质都能把男人给迷得神魂颠倒。” 　　“资本……什么？”修伊表情迷惑道。 　　“就是胸啊，胸，明白吗？”妲丽安视线下垂，落在修伊平坦的胸前，忽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好吧，我忘了你也是个幼儿身材，跟那个狐狸精一样，听不懂倒也正常。” 　　幼儿身材…… 　　修伊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平无奇的胸前，脸颊肉眼可见的飞快涨红起来。 　　“嘛，幼儿身材其实也有幼儿身材的好处。”陈默站在窗前忽然转回过身来，窗外的蓝天白云衬托得他笑容越发显得干净与温暖，“平胸就平胸吧，修伊，这也是你身上的一个萌点哦。” 　　“……” 　　修伊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都不知道陈默这话究竟算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损自己呢？ 　　“好了，你继续加油努力干活吧，我去找找吃的，饿了。” 　　陈默摆摆手，留下修伊和妲丽安继续待在书房里面，他则是直接离开书房，沿着走廊一路来到宅邸一楼之外的庄园后庭，哪怕他只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宅邸，但各种路径走得却驾轻就熟，犹如早已住在这里多年一般熟稔。 　　庄园后庭里面，一座小小的白色亭台被鲜花锦簇所环绕，哪怕已经是深秋季节，但各种华美花卉仍然娇艳盛开着，可以看出这些美丽花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和代代拔优之后才遴选出来的耐寒品种。 　　仅这一个小小细节，贵族世家的财势就已经显露无疑。 　　陈默走到白色亭台旁边，艾斯黛拉此刻正独自坐在亭内，而她当然也看到了一路缓步走来的陈默，所以当即就面露柔美笑容，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奇异诱惑的感觉，语调轻缓询问道：“威廉先生，你也想要欣赏一会儿这些鲜花吗？” 　　“鲜花虽然美丽，不过在我眼前却还有比鲜花更为美丽的事物，我却无法视之不见呢。” 　　陈默微笑着迈入亭内，右手伸到背后，一朵芬芳娇艳的鲜红玫瑰立刻被他变魔术般掏了出来。 　　“呀……？！” 　　艾斯黛拉没料到陈默竟然会有如此举动，或者说她完全没料到陈默示好的方式竟然如此的直接，当即就面露害羞之色，双手捧住红彤彤的脸颊，眼神也变得水润欲滴。 　　“威廉先生，我们……我们今天才只是第一次见面……这样、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嘘……” 　　陈默脚下靠近一步，手中玫瑰花轻轻抵在艾斯黛拉红唇之上，他漆黑深邃的目光几乎要让艾斯黛拉迷醉眩晕过去了，更遑论两人靠近之后隐约从陈默身上传来的那种雄性灼热气息，简直…… 　　“嗯唔~” 　　艾斯黛拉轻咬下唇，脸颊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和脖颈，俨然已经是一副动情模样。 　　“别说话，去体会。” 　　陈默脚步轻动，不知不觉已经绕到了艾斯黛拉身后，他一只手轻轻环住对方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还带着点犹如少妇杀手般轻微的沙哑质感，缓缓道：“把胎儿之书交出来，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 　　艾斯黛拉瞬间瞪圆了眼睛。 　　与此同时，陈默原本拿着玫瑰花的那只手，鲜红玫瑰已经变成冰冷沉重的M-500，坚硬枪口抵在了怀里美人儿的柔软后腰。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笑容邪恶。 　　“敢乱动一下，我就毙了你。” 第二十四章 我有特殊的战斗技巧 “威廉，先生……你……” 　　感受到后腰部位传来的冰冷枪口触感，艾斯黛拉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她忍不住想要往前走动两步，但腰间环住的那只手却紧紧将她掐在原地，同时枪口又略微往她腰眼里面捅了捅。 　　“我说过了，艾斯黛拉小姐，别说话，去感受。” 　　陈默轻轻扣下m500的击锤，细微的咔哒声落在艾斯黛拉耳中，却让她肩膀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感受到了吗，艾斯黛拉小姐。” 　　“感受……感受，什么……” 　　艾斯黛拉颤栗着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当然是感受此刻，这生命即将逝去的美妙时光了啊。”陈默下巴搭在艾斯黛拉肩头，深吸一口她发间幽香，随后轻声低语道。 　　从远处看，他们仿佛一对热恋当中的情侣，男方环住女方的腰肢，脑袋搭在女方肩头，低声向女方轻叙着什么柔情蜜意的话语…… 　　不过听到陈默问话，艾斯黛拉双腿一抖，差点没当场被吓得尿喷出来。 　　“别，别杀我，威廉先生……你不是要胎儿之书吗？我去，我带你去拿，只要你别杀我……” 　　“好啊，那你就带路吧。” 　　陈默松开掐住艾斯黛拉腰间的手掌，结果她刚走了两步，到亭子边缘时忽然往外一跳，一道庞大漆黑身影从半空落下，轰然砸在陈默眼前。 　　“杀了他！杀了他！！” 　　艾斯黛拉在亭外高声大喊道，刚从半空砸落的漆黑身影立刻朝着陈默挥出拳头。 　　砰！ 　　千钧一发之际，陈默毫不犹豫扣下m500的扳机，然而只听铿锵一声，半空闪过一道橙黄火花，一只半人高的石头手臂丝毫没受影响，继续朝着他挥舞而来。 　　“石头人？岩石魔偶？” 　　陈默嘴里喃喃低语一声，下一刻，石头手臂轰的一声砸落下来，在亭子里面激荡起一阵石灰粉尘。 　　“死了吗……” 　　艾斯黛拉站在亭外，看着前方几乎有三个自己那么高的岩石巨人，她脸上缓缓露出放心的表情，同时一抹病态笑容从她嘴角绽放而出。 　　“死了……呵呵呵呵，死了，都死了……” 　　“死不见尸，就已经这么笃定我是死定了吗？” 　　就在艾斯黛拉笑得正开心时，一阵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亭子里传来。 　　随着话音，弥漫在亭内的石灰粉尘呼啸一声被疾风荡开。 　　陈默单手拿着m500，银晃晃的枪身被他当成臂铠一样举过头顶，架挡着石头巨人轰然砸落的那只拳头。 　　“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艾斯黛拉小姐。” 　　看见陈默安然无恙，而且单手就挡住了石头巨人的攻击，艾斯黛拉脚下一阵踉跄，差点没向后跌坐在地。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叫威廉，是个飞行家，修伊的朋友，之前就跟你介绍过了。” 　　陈默对着艾斯黛拉露出笑容，牙齿洁白，这是健康的证明。 　　“飞行家？”艾斯黛拉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哪门子的飞行家，才可以单手阻挡住岩石巨人高达数吨重的攻击？ 　　“胎儿之书，这是最后给你的通牒了，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陈默说着收起脸上的笑容，手掌一松m500立刻从他掌心落下，枪身在半空就化作一串银白光点消散无踪，而他则反手抓住岩石巨人的拳头，五根指头犹如钩爪一般，毫不费力就深深嵌入漆黑石料当中。 　　“挣脱他！”艾斯黛拉见状赶紧开口给岩石巨人下令。 　　然而岩石巨人无论再怎么用力想要抽回手臂，陈默站在亭内的身影却连丝毫摇晃都没有出现，连带着被他抓紧的那只岩石手臂也纹丝不动固定在原处。 　　“为什么像你们这种人，本来应该很聪明才对，却次次都是敬酒不吃，偏爱吃罚酒呢……” 　　陈默摇头叹息一声，手掌略微用力一抓。 　　咔嚓！ 　　岩石巨人的手臂瞬间寸寸崩碎成无数细小石块和粉尘，哗啦一声掉得地面上到处都是。 　　而陈默手持一根从亭外随意折来的灌木树枝，身形原地一闪，再次出现已经是站在岩石巨人背后，与艾斯黛拉面面相觑着。 　　他手掌所握的树枝，末端仍然在缓缓飘散着一抹锋利刺目的森寒剑芒。 　　而岩石巨人直到此刻，才终于缓缓有了动作。 　　它向后略微做了个转头的姿势，然后一丝细长斩痕从它脖颈处浮现而出，并且迅速蔓延到整个庞大身躯。 　　——哗啦！！ 　　随着一阵石块掉落的声音，岩石巨人浑身碎裂，化作数吨重的碎石散落满地，而艾斯黛拉则是眼神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红唇微微张开，久久都无法合拢回去。 　　“复活啊……为什么，不会复活过来呢……” 　　“你是在说这一具魔偶吗？”陈默随意扭头看了眼地面上的碎石，语气淡漠道：“它和胎儿之书的魔术回路链接也被我一并斩断了，所以这些石头现在仅仅就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石块罢了，当然不可能再复活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 　　艾斯黛拉还沉浸在无法相信的情绪当中。 　　一根略微干枯的灌木树枝已经轻轻点在了她饱满丰盈的左侧胸口，完美半圆弧度的酥胸被压出一道小小的凹陷。 　　陈默手持树枝，目光平静到近似冷漠的注视着眼前女子。 　　“何必呢，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大可不需要走到现在这一步。” 　　“如果我现在求饶的话，还有用吗？” 　　艾斯黛拉目露惊惧与悔意道，但陈默只是摇了摇头。 　　“那胎儿之书……”艾斯黛拉再次开口道，眼中只剩下犹如救命稻草般的最后一缕希望目光。 　　“你真的觉得，我找不到胎儿之书在哪里吗？” 　　陈默终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怜香惜玉的惋惜，但手中树枝却连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出现，仍然稳稳抵在艾斯黛拉胸前。 　　也正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阵钟声从庄园远处传来。 　　“李尔本上校，你的爷爷，他也确实算是别出心裁，竟然想到把胎儿之书藏在钟声韵律里面，也算是个人才了，你该为他感到自豪。” 　　“自豪吗……” 　　艾斯黛拉面色凄惨一笑，目光浮现出无限的回忆。 　　“从出生开始，我就目睹着这个家族的一切不幸和诅咒，也成为了继承诅咒将这一罪恶血脉延续下去的恶胎，如果爷爷他真的为我着想的话，早就应该将我杀掉了，而不是把胎儿之书的秘密留给我。” 　　“杀人鬼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一位拥有杀人冲动的女子诞生而出，这样的诅咒吗？”陈默摇头失笑，“所以，你也觉得自己是被诅咒了吗，艾斯黛拉小姐。” 　　“这不是很显然吗？” 　　艾斯黛拉已经不在乎陈默轻轻抵在自己胸口位置的那根树枝了，她抬起双手，眼神带着一种发自灵魂的迷茫，轻声道：“我的这双手，已经沾染过太多太多的鲜血了，这就是杀人鬼家族对我的诅咒，而我也正是这一代杀人冲动的显现者。” 　　“那你看，你成功杀掉我了吗？” 　　“你……” 　　艾斯黛拉目光看向身前的陈默，地上还铺满着数吨重的黑色碎石，她忽然开始流泪，脸上露出神情复杂的笑容。 　　“是呢，没有成功的杀掉你，不过我能请问一下，你究竟是谁吗？能够用血肉之躯对抗岩石魔偶，随手折来的树枝却可以直接斩碎巨石，甚至连胎儿之书对岩石魔偶的控制都被一并斩断，你真的……是人类吗？” 　　“当然了，货真价实的人类。” 　　陈默表情坦然，威廉这具身体确实就是百分百的普通人类，自己现在鸠占鹊巢，所以当然可以说出自己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种话了。 　　“只是，稍微会一点点特殊的战斗技巧罢了。” 　　“技巧……？” 　　艾斯黛拉略微歪了歪脑袋，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事情是可以用“技巧”来解释的吗？ 　　不过她随即又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反正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死在眼前这位号称是货真价实人类的威廉·乔姆斯手里。 　　准确来说，是被他用一根灌木树枝给斩死。 　　艾斯黛拉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胸前的那根树枝，嫩白肌肤与粗糙树枝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良久之后，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陈默，问道：“能最后提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你说吧。”陈默也不急着动手，他点了点头算是给出了一个应允：“我听听看是什么请求，如果合适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艾斯黛拉脸上浮现出凄迷却又轻快的笑容，她目光失去焦距，仿佛越过了眼前的陈默，也越过小亭、庄园，落在了某处无限遥远的地方。 　　她轻声开口说道，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如果我不是出生在李尔本家族就好了，真的，真的好想……不用去在乎身上背负的血腥，也没有那种杀人冲动盘亘在心头，可以干干净净的、轻轻松松的、什么都不想，开心快乐的活上一天啊……” 　　话毕，她笑容嫣然，浑然也不在意陈默了，脚步轻快旋转，洋装裙摆在秋风萧瑟里飞扬，却美得犹如春花盛开一般。 　　“威廉，你说我好看吗？” 　　“好看。” 　　“既然好看的话，我死之后，请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不漂亮的样子，一把火将我烧掉吧，这就是我的请求了！” 　　陈默缓慢垂下了握着树枝的手臂，然而树枝末端却已经开始闪耀起银白的锐利剑芒。 　　下一刻，艾斯黛拉轻快旋转的脚步徒然一顿。 　　一抹银辉缓缓消散…… 　　深秋季节倔强盛开着的花朵，也在萧瑟秋风吹拂下，悄然凋残了最后一片花瓣。 　　…… 　　李尔本庄园，由已经过世的李尔本上校亲手设计并且建造起来的钟塔，终于是没有敌得过时光流逝，轰然倾塌变成了一片碎石残垣。 　　而住在庄园里面的李尔本上校孙女，艾斯黛拉·李尔本也随着钟塔的倾塌而失踪了。 　　有人说她是受不了爷爷过世的打击，精神失常离家出走了。 　　也有人说她是因为前几任未婚夫的离奇死亡，所以忍受不了独处深闺的折磨，跟某位年轻力壮的佣人或者车夫私奔了。 　　当然，被人们猜测最多的可能性，还是李尔本家族的那个传说…… 　　传说这个家族的女性，靠近她们的人都会离奇死亡，而艾斯黛拉·李尔本恰巧也符合这个传说，她的好几任未婚夫都离奇死在了李尔本庄园里面，所以如今她的莫名失踪更加将这一传说推上了风口浪尖，人们表面上三缄其口，背地里都在说她是诅咒复苏才会主动选择逃离人群的。 　　平原农田间的一条泥土小路上，修伊开着小车平稳行驶，副驾驶坐着的陈默正在玩耍一枚银质怀表。 　　咔哒一声按开怀表外壳，里面是半透明镂空的结构，各种大小齿轮精密旋转，带动三根指针缓慢在表盘上进行移动。 　　而且随着怀表外壳的打开，一阵叮叮叮咚的轻快音乐声也从表盘内部传来，乐声悠扬，坐在旁边的修伊听得还算舒服，等到一轮音乐声播放完毕，陈默啪的合拢怀表外壳，手里握着怀表银链，任由怀表仿佛挂坠般在眼前轻轻晃来晃去。 　　“你的这个怀表，从哪里买来的啊，感觉做工好精致的样子。” 　　修伊有些好奇的侧目看了他一眼问道。 　　“这不是买的，是艾斯黛拉小姐送给我的。” 　　陈默微笑回答一句，手腕轻轻一提，怀表立刻被他抓进手掌当中，然后塞到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面。 　　“艾斯黛拉小姐？”修伊闻言忍不住有些诧异道：“艾斯黛拉小姐失踪之前送给你的吗？她有没有说些什么值得注意的话，或许对找到她能起到一些线索的作用呢。” 　　“值得注意的话啊……” 　　陈默想了想，笑容不变道：“如果那句话也算的话，应该是有的吧？” 　　“她说了什么？”修伊赶紧面露关切追问道。 　　“她说……让我们都不要去找她。” 第二十五章 赞美吧，此乃绅士的美德 叮叮叮咚……叮咚…… 　　怀表打开，音乐声响起，一道如梦似幻般的少女身影出现在房间地板上。 　　她身穿染血洋裙，胸口位置一抹嫣红如玫瑰般绽放，一动不动趴在地板上，仿若栩栩如生的精致人偶。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者几十分钟，怀表的乐曲声早已停止下来，少女轻轻合拢的双眼忽然略微抖动了一下眼皮。 　　她睁开眼睛，视线带着浓郁的迷茫，四下扫视着这个陌生而又整洁的房间。 　　很显然，这里并不是少女的住处。 　　脑海中记忆缓慢唤醒，最后那一刻，穿透自己胸口的那一道银白电光，以及瞬间喷涌而出的嫣红…… 　　“我……已经死了吗？” 　　少女——艾斯黛拉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同时抬起手轻轻抚摸胸口处被鲜血浸透的裙装布料，脸上哀伤之色一闪而逝，随即便是好奇与疑惑的表情。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幽冥世界了吗？我活着杀了那么多人，应该是上不了天堂的吧……” 　　艾斯黛拉走到房间书桌前方，伸出手指略微擦拭书桌表面，一尘不染的桌面异常干净，就像房间里同样维持着干净与整洁的其他家具一般。 　　“这么看来，幽冥世界也不像传说里的那么可怕，至少住的地方还算干净呢。” 　　“我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觉得住的地方干净，其实只是因为我打扫得勤快呢？” 　　就在艾斯黛拉自言自语之时，一阵熟悉话音突然从房间外传来。 　　“……谁在说话？！”艾斯黛拉徒然一惊，赶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转过头。 　　“还能是谁？是你爹呗。” 　　下一刻，房间门口被人推开，陈默手里拿着一根毛巾，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进房间当中。 　　他赤裸着略带几点水珠的上半身，下半身则穿了条棉质短裤，整个人俨然都是一副刚洗过澡的样子。 　　“威廉……？”艾斯黛拉见到走进房间里的陈默，顿时被吓得不轻，瞪大眼睛问道：“你、你竟然也死了吗？” 　　“什么死不死的，你看我像是死人的样子吗？” 　　陈撇了撇嘴，随手把擦过头发的毛巾扔到艾斯黛拉脸上，等她手忙脚乱接住毛巾时，陈默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掌，举起贴在了自己结实壮硕的胸肌之上。 　　“……呀啊！威、威廉，你要干什么？？！” 　　艾斯黛拉满脸绯红之色，同时用力想要抽回手掌，然而她如何能够对抗得了陈默的力量，几番挣扎都毫无作用，反而换来陈默另一只手在她头顶敲了个脑瓜崩。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色情废料，我是让你感觉我的体温和心跳，死人能有这些东西吗？” 　　听到陈默的轻斥，艾斯黛拉这才停止了挣扎，她脸颊红扑扑的感觉了一下，确实能够清晰体会到从陈默胸口当中传来的扑通扑通心跳，以及他肌肤表面不断向外散发出来的灼热体温。 　　“所以……所以你没有死吗，威廉？” 　　“这是一句废话，我当然没死了。” 　　陈默撒开艾斯黛拉的小手，转身走到房间床边坐下，四仰八叉的姿势充满了豪放不羁，一点都没把艾斯黛拉当成外人来看。 　　艾斯黛拉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了，她红着小脸低下脑袋，视线紧盯着房间地面，似乎想要从地上找出来一条缝隙般，同时声音呐呐着说道：“可是，我记得……你是已经把我给杀掉了，为什么现在你还能出现在这里呢……” 　　“我特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这是我的房间，ok？” 　　“你的房间？” 　　艾斯黛拉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她猛然抬起头，视线不可思议看向坐在床边的陈默，诧异问道：“这里……这里难道不是在幽冥世界吗？” 　　“幽冥世界？你觉得像吗？” 　　陈默哼笑一声，虽然只是在反问，但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我，其实也并没有死吗？”艾斯黛拉眼中流露出几分希望神采。 　　“不，你当然已经死了。”陈默略微摇头，语气平静毫无起伏道：“心脏都被我捅穿了，喷的血够接一小脸盆下来，你说你还有可能被救活吗？” 　　“是……是这样吗？果然还是，死了啊……” 　　艾斯黛拉苦涩呢喃一句，脸上神情又迅速黯淡下来。 　　“不过虽然死了，你以后也不是就彻底告别这个美好世界了。” 　　陈默从床上拿起一枚银色怀表，手掌抓住项链，让怀表在半空轻微摇晃着。 　　“这是……”艾斯黛拉目光看向怀表，语气有些疑惑道。 　　咔哒！ 　　陈默直接按开怀表，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叮咚~ 　　叮叮叮咚…… 　　轻快的乐曲声立刻从怀表内部传来，而艾斯黛拉则突然浑身一颤，目光充满不可思议看向怀表。 　　“感觉到了吧？”陈默一把合拢怀表外壳，乐曲声立刻停止下来。 　　而他又继续说道：“这枚怀表，是我用你家那座钟塔里隐藏胎儿之书的技术仿制出来的，虽然是仿制，不过胎儿之书全本已经都被我复刻下来了，而你，现在就是怀表里胎儿之书所役使的【胎儿】，也就是魔术傀偶呢。” 　　“魔术……傀偶？” 　　艾斯黛拉倒没有太惊讶陈默能够复刻下胎儿之书，而且还是藏在这么一枚小小的怀表里面，毕竟他已经展示过太多太多超凡之处，无论是用一根树枝粉碎岩石巨人，还是能够切断无形不死之物的斩击，都让艾斯黛拉深刻明白眼前之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凡人那么简单。 　　她真正在乎的，是自己现在的存在形式。 　　“简单来说。”陈默轻轻晃悠着怀表，继续解释道：“就像你操控的那只岩石魔偶一样，现在你也是完全受我所支配的魔偶呢，只不过你的存在形式是灵魂体，因为被胎儿之书暂时赋予魔力，所以才能够以实体形态存在于现实当中，如果我切断这份连接的话……就像这样。” 　　一边说着，陈默啪的一声合拢怀表，艾斯黛拉浑身突然开始散发出星光般的银白光屑，并且外形也迅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即将融化在空气当中一般。 　　“这，这是什么……感觉好奇怪……” 　　艾斯黛拉抬起双手看了看，这种亲眼注视着自己身体逐渐化作虚无的感觉，实在是有些诡异和恐怖。 　　陈默没说话，只是坐在床上看着艾斯黛拉一点点变作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房间里面。 　　“怎么样，重新变回灵魂体的感觉如何？” 　　——很奇怪。 　　某种不属于物理层面的声音，而是源自灵魂的波动传来。 　　——好冷……而且没有力气，不怎么舒服的感觉……不，已经有些难受了。 　　“难受的话，你可以试着躲进这里面。” 　　陈默举起怀表，继续道：“胎儿之书的力量能够保障你的魂体不会轻易受到损伤，试试吧？” 　　——好！ 　　一股阴冷的能量瞬间涌入怀表内部，仿佛半空掠过一道冷风。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陈默手掌提起项链，目光注视着正在滴溜溜转动的怀表，继续问道。 　　——现在……感觉好多了，不冷了，而且好温暖。 　　“今后没事的时候，你就待在怀表里面吧，有机会我会多放你出来透气的。”陈默随手把怀表挂在床头的立柱凸起上面，继续道：“以前的你，已经死了，杀人鬼家族的诅咒也好，双手沾染的血腥也好，都随着过去的你一起死掉了，以后你就安心当好一个寄宿在怀表里面的幽灵吧，对于这样的处置决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没问题，这样子……或许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吧，能够洗去一身的罪孽，我应该感谢你才是呢。 　　“哈啊……”陈默靠在床背上，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感谢我？我得到了胎儿之书，还有一个拥有自主智慧的高级魔偶，所以咱们啊，顶多算是互利互惠罢了。” 　　怀表内部一下子失去了回应，直到陈默等得无聊了，准备躺下休息时，才听到艾斯黛拉继续说话的话音。 　　——但我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威廉。 　　陈默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跟你好好说你也听不进去，算了，你爱说谢谢那就说吧，随便你。” 　　——对了，威廉，你能够给我取一个新的名字吗？ 　　“新名字？这又是整的哪出？” 　　——算是……我跟过去杀人鬼的人生，做一个告别吧。 　　“好啊，那你就干脆跟我姓得了。”陈默闭上眼睛，一边酝酿睡意一边说道：“就叫艾斯黛拉·乔姆斯，如何？” 　　——好，那我以后就叫艾斯黛拉·乔姆斯了。 　　陈默没有再理会艾斯黛拉的话，他倒不一定非要睡觉，不过一觉睡到饱的感觉就跟品尝美食一样，都是非常享受的事情，所以当即已经酝酿着睡意逐渐进入了梦乡。 　　——威廉？ 　　一片安静的房间里面，挂在床头的怀表散发出点点梦幻般的银星光芒。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威廉。 　　房间窗外，月光静谧洒落，映照在怀表之上。 　　隐约间，仿佛有一道少女虚影并拢双腿安静坐在床边，垂头表情柔和注视着床上正在安睡当中的男人脸庞。 　　…… 　　翌日。 　　迪斯瓦德宅邸里面，因为佣人早就已经被遣散的缘故，所以修伊一大早起来就在忙碌着各种清洁和卫生的打扫工作。 　　陈默睡醒离开房间时，正好看见她围着条围裙，一身灰扑扑脏兮兮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根超级长的羽毛掸子，踮起脚尖就想清理一楼顶端的各种角落。 　　“早啊，修伊。”下楼梯时，他随口跟修伊道了声早安。 　　“啊……威廉？你已经醒了吗？那你可真算是来着了！” 　　修伊暂停下清扫工作，伸手指着角落里的一把脚手架梯子，双手合十拜托道：“我想清扫比较高的地方，不过实在很难够到那里，你可以帮我扶着脚手架吗？” 　　“当然了，帮助淑女可是绅士的美德。” 　　陈默耸了耸肩回答道，然后挽起袖子，把脚手架移动到修伊需要打扫的地点，扶稳后对她点了点头，道：“来吧，这位勤劳的女士。” 　　“威廉，蹲监狱的几年，你是不是学得油嘴滑舌了？” 　　修伊手里拿着羽毛掸子，走到陈默面前，伸手搭上脚手架，不过就在她准备往上爬时，忽然又低头说道：“可别指望我会被你这点小把戏打动到哦！” 　　“呵呵，你这是对我的偏见。”陈默一脸笑容，“无论是进监狱之前，又或者现在，我一直都是对女士非常宽容也非常体贴的。” 　　“是吗？那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过？”修伊挑起眉毛，语气有些兴师问罪道：“两次喝酒，你可都是直接把我给灌醉了的，这样的行为难道也算是绅士吗？” 　　“灌醉你可不是我的错，谁让你自己非要装扮成男人呢？” 　　陈默摇了摇头，直接一句话就把修伊堵得哑口无言。 　　女扮男装…… 　　这确实是她的黑历史。 　　最终修伊也只能轻哼一声，爬上脚手架继续打扫起清洁。 　　等到整个宅邸一楼都基本清理干净了，她换下围裙，刚洗过手，陈默已经从厨房端出来一锅香喷喷的米粥，里面加了一些蔬菜和坚果碎，配菜是盐水煮鸡蛋，香煎烟熏火腿，以及一些点心甜品之类的东西。 　　修伊到房间里把妲丽安叫醒，三人围坐在餐桌边上，也没多说什么客气的话，直接就开始享用起了早餐。 　　米粥温度稍微有些烫，所以妲丽安直接从点心开始品尝起走，晶莹透明的米糕刚入口，就让她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好好吃！” 　　修伊脸上此刻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她小口小口的品尝着米粥，浓郁坚果香味混杂着蔬菜的清爽芬芳，米粥熬得又浓又稠，咽下喉咙，竟然有种整个人都被暖流冲刷而过一样的舒服感觉。 第二十六章 这是投喂宠物的猫粮 笑 “威廉，你做早餐很有一手嘛，我对你改观了。” 　　用过早餐，妲丽安优雅的放下调羹，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对坐在旁边的陈默说道。 　　“哎呀，那我是不是要说一声谢谢你了？” 　　陈默一脸笑容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在乎她的这句夸赞，视线转向正在收拾餐具的修伊。 　　“话说修伊啊，你这么喜欢打扫卫生，以后娶你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啊？” 　　正在收碗的修伊动作一顿，面露疑惑之色回头盯着他，似乎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贤妻良母的。”陈默笑着补充道。 　　“贤……妻良母……什么的，我可没打算嫁人……” 　　“只是你现在还不想嫁人罢了，将来迟早有一天你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总归不是要嫁出去的吗？” 　　遇到喜欢的人，嫁出去…… 　　这话让修伊有些脸红起来，她脑子里忽然闪过第一次遇到陈默时的场景，眼神一下子就从陈默脸上躲闪开了。 　　“噗……” 　　旁边看戏的妲丽安轻轻笑了一声，但是她倒也没说什么好歹，只是起身离开了餐桌。 　　“你们两个人真无聊，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完全就是糊里糊涂的大笨蛋，算了，还是卫斯收藏的那些书更有意思。” 　　说完，妲丽安迈步走出餐厅，剩下陈默和修伊两人，气氛顿时变得异样起来。 　　“我，我我……我收拾，东西……那个……” 　　修伊有些慌张的继续收拾餐桌，陈默见状也没有再调侃她，只是等她收拾好东西之后才起身离开，从门口的衣帽架上取了件黑色毛绒长风衣披在身上，随即便离开宅邸正门。 　　深秋季节，已经非常临近冬季，西欧的气候本就偏向寒冷，在这样一个清晨，地面都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冻霜。 　　咔嚓……咔嚓…… 　　高筒皮靴踩在结了冻霜的泥土道路之上，不断发出细碎的咔嚓声，陈默缓步离开迪斯瓦德宅邸附近的庄园，来到外面的农田与森林交界处，轻呵一口气，白雾立刻从眼前飘起。 　　“真是冷啊……” 　　望着自己呵出的白雾缓缓飘散在空气当中，陈默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怀表，咔哒一声摁开表盖，里面指针一秒一动的旋转着，一阵清脆乐曲声立刻从表盘内部流淌出来。 　　叮咚……叮叮叮咚…… 　　随着乐曲声响起，陈默身边浮现出一道少女身影。 　　少见的茶褐色头发，精致白皙犹如洋娃娃一般的五官与脸颊，高挑身材起码有接近一米七的身高，不过整体身形却偏向纤细瘦弱，穿着一套白色贵族洋裙，气质温柔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水仙花一般。 　　但是，在少女左侧胸口部位，一抹深红血色却突兀破坏了这种温柔娴静的美感，为她徒然增添了几分诡异狰狞气息。 　　“呀……” 　　出现在陈默身边的同时，艾斯黛拉就环抱双臂惊叫了一声。 　　“好冷的天气，原来鬼魂也是会感觉到冷的吗？” 　　“鬼魂当然会感觉到冷，毕竟你又不是什么厉害的经年老鬼。”陈默把怀表收回衣服口袋里，继续道：“还有你的这身衣服，你是准备一直就这么穿下去吗？” 　　“衣服……？” 　　艾斯黛拉双手轻轻搓了搓手臂，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白色的洋裙，胸口处却染上了一抹血红，看起来确实不太合适。 　　“我也想换衣服的，可是……鬼魂应该怎么换衣服呢？” 　　“运用你的想象力。”陈默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穿什么样的衣服，你只需要自己努力的去想象就可以了，试试看吧。” 　　“想象……？” 　　艾斯黛拉思索片刻，身上的洋裙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套繁厚华丽的冬装长裙。 　　层层叠叠的深紫色裙摆下垂到脚踝位置，边缘做了荷叶边的设计，看起来蓬松而又不失贵气，往上到腰部，布料急剧收缩凸显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曲线，抹胸则是纯白颜色，花瓣造型一左一右将她规模虽然不大，但形状却非常挺拔的美好酥胸衬托得更加引人注目起来。 　　“嘘~” 　　陈默轻轻吹了声口哨，手里随意一抖，篷的一声，一条火红色的狐狸毛披肩，以及一件丝绒材质的女式斗篷，立刻出现在他手中。 　　“来，把这个披上试试。” 　　他一边说，一边将披肩和斗篷都交给艾斯黛拉。 　　接手披肩的时候，艾斯黛拉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道：“这是……狐狸毛的吗？” 　　“是火狐。”陈默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 　　披上披肩，穿戴好斗篷，配合着艾斯黛拉一身华丽长裙，她整个人都被衬托得越显贵气起来。 　　“这样穿，看起来怎么样？” 　　“别急，我先看看。” 　　陈默单手端着下巴，仔细打量片刻，一直到艾斯黛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串粉色珍珠项链出现在她脖颈之间。 　　“好了，现在没问题了。” 　　陈默说话的同时，一面水镜出现在艾斯黛拉眼前，她视线看向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刹那间有些被惊艳到了。 　　长裙还只是其次，那一条火狐披肩搭在她肩头，如同火焰跳动一般的毛色，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晶莹细嫩，茶褐色头发又为这一身华丽色调提供了几分沉淀统合的感觉，而漆黑斗篷因为是丝绒材质，所以完全没有任何突兀，完美融合进了整套服饰当中，更让她多具备了一丝神秘气质的美感。 　　点睛之笔，还是脖颈间的那串粉色珍珠项链。 　　每一颗珍珠个体都不大，但颜色却非常纯正，类似于晚霞粉的感觉，而且水润十足，戴在脖颈之间，直接让整体服饰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就在艾斯黛拉惊讶注视着自己现在样子的时候，一阵马车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水镜哗啦一声化作无数水花散落在地上，陈默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朝艾斯黛拉伸出手臂。 　　“今天就麻烦你充当一下我的女伴了，艾斯黛拉。” 　　“女伴吗……” 　　看着陈默伸出的手臂，艾斯黛拉脸颊微红，不过还是伸手挽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站在路边，片刻后一辆马车踩着哒哒的马蹄声行驶了过来，陈默抬手做了个脱帽礼，车夫立刻将马车叫停，然后跳下驾驶座位，一脸谦卑笑容道：“这位尊贵的先生，还有美丽的女士，有什么能为你们效劳的地方吗？” 　　马车夫虽然开着一辆马车，但他的马车仅仅只有四匹马罢了，还都是品相稍次的劣马，而且马车厢也比较陈旧。 　　再看马车夫本人，一身服装倒也还算得体，内里是褐色小马甲的绅士装扮，最外面套了件防风的大衣，不过也跟他的马车一样，小马甲缝合的针脚处略微有些凌乱，布料看起来档次也不高，只是廉价次等品罢了，而防风大衣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年年都在穿，并且一直不舍的丢弃。 　　所以综合来判断，这个马车夫仅仅只是社会中低层阶级罢了。 　　而陈默，无论是他身穿的明显价值不菲的昂贵西装，还是一看就知道是崭新的毛绒长风衣，以及他那双漆黑光亮的高筒皮靴，都在透露着低调奢侈的气息。 　　艾斯黛拉就更不用提了，整个就凸显出富贵逼人这四个字。 　　马车夫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去看艾斯黛拉脸颊长什么样子，能拥有这种衣着的人，十有八九是贵族阶级，跟他那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面，如果言行不慎惹怒了贵族，对方想整死他，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当然，如果讨得了贵族的关心，能够获得的财富和机遇也是相当惊人的，哪怕对方仅仅只是最低等级的男爵，从牙缝里漏出点东西来，也足够像自己这种芝麻大点的屁民赚到盆满钵满了。 　　而这，也是马车夫如此谦卑的根本原因所在。 　　恐惧于贵族的权利，又贪图于贵族的财势。 　　“你的马车，里面可以坐人吗？”陈默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啊，可以的！先生，我的马车里面打扫得非常干净，而且还有软垫，久坐也不会累，您需要去什么地方吗？交给我就好了！” 　　马车夫察觉到机会，立刻拍胸口说道，眼里已经开始绽放出兴奋的神采。 　　“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就把我们带到附近的城镇里就好了。” 　　“没问题，这路我熟，两位请上车吧！” 　　马车夫殷勤打开车厢，并且还搬了个小板凳下来，陈默直接一步就跨到车厢里面，艾斯黛拉倒是踩着小板凳上车的。 　　“这车夫……” 　　坐在车厢里面，马车夫已经开始催鞭让马车行驶起来，艾斯黛拉忍不住对陈默说道：“他为什么这么讨好我们？” 　　“你平时肯定很少出门吧。”陈默咧嘴一笑，手掌间一枚一英镑的硬币翻转出来，“他挺机灵的，看出咱们两个身份是非富即贵，所以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讨好一下咱们，为的就是这个东西。” 　　说话的同时，陈默手指一弹。 　　叮的一声，英镑硬币立刻飞起到半空，旋转几圈后落下，被陈默一把抓在手掌里面，等他再摊开手，英镑已经消失无踪。 　　而艾斯黛拉见状，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马车一路疾行，就好像车夫轻快的思绪一般，很快就在一座城镇里面停了下来。 　　“先生……” 　　陈默和艾斯黛拉前后下车时，车夫脱下头顶的毡帽，帽口朝上拿在手里，满脸都是眼巴巴祈求的可怜表情。 　　看车夫这个样子，陈默当即也是不禁莞尔。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边说边伸出虚握成拳头的右手，悬垂在毡帽口上方，然后掌心张开，一阵悦耳的叮当声立刻从毡帽里面传来。 　　五枚…… 　　马车夫眨了眨眼睛，辨认出掉落在毡帽里面的是五枚英镑，立刻喜不自禁，点头哈腰的开始鞠躬起来。（一战刚结束时，五枚英镑购买力大约等同于如今rmb的一万左右） 　　“感谢啊！感谢先生！先生仁慈又慷慨！感谢先生！感谢先生！谢谢您！谢谢您！” 　　面对狂喜不已的马车夫，陈默摇了摇头，带着艾斯黛拉就离开了这里。 　　城镇里面，战后经济复苏还没有完全普及到这里来，大部分商家都是门庭冷淡的样子。 　　推门进入一家点心铺子，里面的店主是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正在玻璃柜台后面，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无神望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想不通这么多人逛街，怎么就没人到自己的点心铺子里来消费消费呢？ 　　而突然听到店门被人推开的响动，店主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等他扭回过头时，一眼就看到衣着华丽、美艳动人的艾斯黛拉，此刻正姿态优雅地站在柜台前方。 　　刹那间，店主的眼神都不由自主被勾直了。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赶紧把视线从艾斯黛拉身上移开，如此穿着与气质的美人，要么是某位贵族大佬豢养着的金丝雀，要么……她自己本身就是贵族阶层的一员。 　　惹不起，惹不起…… 　　胖胖店主移开视线，这才注意到手里端着一个甜品托盘的陈默。 　　和艾斯黛拉同样，他也是穿着一身做工精细、布料昂贵的贵族装扮，店主不敢小觑，立刻绕过柜台，跑到陈默身边为他接过托盘。 　　盘子里一共有三样甜品，切角蛋糕，曲奇饼干，以及油炸甜甜圈。 　　“客人，一共是7便士！” 　　胖胖店主一眼就算出甜品的价格，报价的同时他手脚麻利把甜品包装好，用一个大袋子装着递了过来。 　　付钱结账，离开甜品店。 　　艾斯黛拉目光好奇看着陈默手里提的甜品袋子，疑惑道：“你喜欢吃这种甜品点心吗，威廉？” 　　“不是我自己吃，给别人带的。” 　　陈默摇了摇头随口答道，同时脚步径直走向一间书店。 第二十七章 睿智之书？不！是祖上冒青烟之书！ “带给别人？” 　　艾斯黛拉眼中疑惑之色更甚，她跟在陈默后面，忽然开口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黑色的小姑娘吧？好像叫妲丽安还是什么来着……” 　　“就是妲丽安。” 　　陈默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同时已经伸手推开了书店的木门。 　　叮当~！ 　　挂在门楣之上的门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响声。 　　书店里的人流量比甜点店要好许多，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顾客正在书架之间驻足挑选着。 　　他们也不一定是要真的购买什么，或许只是过来白嫖书看的，不过总体来说书店里能有点人气儿，也要好过于甜点店里面门可罗雀的冷清现状。 　　陈默带着艾斯黛拉进入店门口，两人明显迥异于普通平民的奢华服饰引起了附近几个顾客的惊讶侧目，但能来书店里淘书看或者是真准备掏钱买书的人，修养当然是比马车夫之流要好很多的，所以倒没人表现出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样子，略微的惊讶与骚动之后，大家就重新各自看各自的书，不再去管陈默和艾斯黛拉两人了。 　　“威廉，咱们来书店干什么？”艾斯黛拉好奇张望着周围摆满书籍的书架，疑惑询问道：“也是准备给别人带礼物吗？这次又是谁，修伊？” 　　“修伊她有老卫斯理留下的那些遗产，数以千计甚至是万计数的书籍，根本不愁没书看，给她带礼物何必来书店里呢？”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逐一扫过身前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挑选一本书。” 　　“给自己？”艾斯黛拉更加好奇了，“你很喜欢看书吗，威廉？” 　　“一般的书我看不上，不过特殊的书籍嘛……” 　　陈默微微一笑，话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 　　而艾斯黛拉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所说的“特殊书籍”的含义。 　　毕竟曾经她自己也是这样一本“特殊书籍”——《胎儿之书》的拥有者。 　　“你的意思是，这个书店里竟然有……那种书吗？”艾斯黛拉目光惊奇看向书店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书籍，过了会儿又有些苦恼的转回过脑袋道：“可是这个书店里有这么多书，就算真的有那种书藏在其中，想要找到它肯定也是犹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吧？就单凭咱们两个的话，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才能寻找到它啊……” 　　“很快，就现在。” 　　陈默咧嘴一笑，迈开大步走向前方的一排书架，伸手搭在其中一本书的书脊硬壳之上，然后指尖顺着那一排书轻轻向前掠动。 　　哒哒哒哒哒哒…… 　　某一本书的书脊之上，他指尖停顿下来。 　　“就是这一本了，我要找的特殊……” 　　就在陈默边说边准备抽出那本书时。 　　“那个，这位先生。” 　　一道女声突然从旁边传来。 　　扭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表情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鼓起勇气开口的年轻女性。 　　“你好。”陈默抽出书籍的动作一顿，他朝对方露出个礼貌笑容，继续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吗，女士？” 　　“是……虽然有些不好意思……” 　　年轻女性目光从陈默和艾斯黛拉两人身上转移到书架之上，准确来说是转移到陈默刚才准备抽出来的那本书上面。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本书可以让给我吗？” 　　“书？” 　　陈默也扭头看向那本抽出到一半的书脊。 　　《睿智之书》——硬壳封面印着这样一行文字。 　　“是的，因为我是这附近一所学堂的老师，所以……” 　　年轻女性说话时表情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哪怕她理由再怎么正当，但这本书确实就是陈默先看上的，并且他甚至都已经伸手将书籍抽出到一半了，自己这时候提出让对方将书籍的购买权转让出来，实在算是有些不太礼貌的做法。 　　不过一想到学生们急需一些课后启蒙读物的现状，年轻女性还是强忍住不齿的感觉，硬着头皮开口请求道。 　　“所以，你想把这本书买回去，给你的学生们当做课后读物，对吧？”陈默开口直接揭出了对方的内心所想。 　　“是这样的……” 　　年轻女性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战后时期，书籍确实是比较稀罕的东西。”陈默先是赞同了一下她的做法，不过紧接着又疑惑道：“但这间书店里面书籍挺多的吧，为什么就偏偏想要我手里的这本呢？” 　　“书店里的其他书籍，都有些不太合适……” 　　“不合适？” 　　陈默闻言目光一转，就近看向睿智之书旁边的一本书籍，名字叫《安娜塔莉亚与三个马车夫的不眠之夜》。 　　好家伙…… 　　这不眠之夜，还有三个马车夫，似乎是有点东西的啊。 　　陈默眉梢一挑，也没多做什么评价，视线继续看向其他书籍。 　　《矮人的长处与森林精灵的缺陷》、《我和公主鏖战七天七夜之后》、《贵族千金爱“上”我》、《风雨奸情夜》…… 　　好几本一看书名就知道很不对劲的书籍过后，终于有了一本正经点的书出现在陈默眼前。 　　嗯，正经是正经了，但给小孩子当课后读物应该并不怎么合适…… 　　因为书籍名字叫做《天体力学》。 　　再然后又是一大堆情情爱爱的露骨杂书，间或混着一些苦大仇深的书，总之都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东西。 　　这么一看的话，这本名叫《睿智之书》的书籍，或许真的就是对方最好的选择了。 　　“好吧，我大概理解你的请求了。” 　　陈默摊手退开两步，摘下绅士礼帽说道：“既然是为了孩子们好，那这本书就让给你吧，女士，不过稍后方便带我去学堂里看看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吗？实不相瞒，我其实也非常关心咱们大英帝国在战后的教育恢复情况。” 　　“这当然没问题了，先生！”听到陈默同意让出书籍的购买权，对方当即就面露喜色道：“我的名字叫米尔特蕾德，能请教先生您和这位美丽小姐的名字吗？” 　　“我叫威廉。”陈默抚胸致礼，然后伸手指向旁边的艾斯黛拉，“她是艾斯黛拉，和我是恋人关系。” 　　恋人……？！ 　　听到陈默这话，艾斯黛拉浑身一僵，肉眼可见的，她脸颊和脖颈都变得绯红起来。 　　“哈哈，我们俩确定恋爱关系还没太久，她比较害羞。”陈默适时的出声解释道，同时伸手轻轻拍了拍艾斯黛拉后背，一股清凉气息从背心涌入她身体当中，迅速让她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是，是这样的……刚才有些失礼了，不好意思。” 　　“哈哈，哪里的话，不过你们感情真好呀。” 　　米尔特蕾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手中从书架里抽出那本《睿智之书》，继续道：“真是让人羡慕的恋情呢。” 　　艾斯黛拉闻言抿了抿嘴唇，视线余光偷偷瞥向身旁站着的男人，只见他脸上露出一抹好看的温和笑容，顿时眸光就变得荡漾起来。 　　…… 　　米尔特蕾德前去给书籍结账时，陈默稍微落后几步，艾斯黛拉这才有机会朝他发问道：“那本书，不就是你的目标吗？为什么要让给这个米尔特蕾德呢？” 　　“没关系的啦。”陈默无所谓的摇头笑了笑，“反正书就在我眼前，它也不可能自己长腿跑掉，就让这个米尔特蕾德拿去用一用又如何？正好，我对她说的那些孩子其实还挺感兴趣的，就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呗。” 　　两人交谈之间，米尔特蕾德已经结完了账，扭头招呼两人一声就离开了书店。 　　跟在她背后，陈默和艾斯黛拉步行了大概半个小时，几乎都快离开城镇边缘之时，一栋平层房屋终于映入两人视线。 　　“就是这里了，威廉先生，艾斯黛拉小姐。”米尔特蕾德转身朝他们露出笑容，同时继续介绍道：“我平时教授孩子们知识的地方，就在身后的房子里面，孩子们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到齐了，咱们就一起过去吧？” 　　“好啊，我最喜欢小孩了。”陈默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跟着米尔特蕾德就朝小屋门口走去。 　　艾斯黛拉跟在最后面，她对小孩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纯粹因为跟着陈默，所以才会过来的。 　　吱呀！ 　　小屋木门被推开，米尔特蕾德脸上立刻切换出欢快喜悦的笑脸，手里挥舞着《睿智之书》，高声喊道：“孩子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我为你们带来了课后读物啦！” 　　平层房屋内，一群小孩儿闻言立刻爆发出欢呼，叽叽喳喳围拢到米尔特蕾德身边，争抢着要去看那本《睿智之书》的内容。 　　“老师！我想看，可以给我先看吗？” 　　“让我先看吧，我看书最快！” 　　“还是大家一起看吧，老师你说对吗？” 　　“有书看咯，有书看咯……！” 　　面对围在身边的一群孩童，米尔特蕾德笑容不改，但是也没有把《睿智之书》交给他们，而是抬头看向站在门口位置的陈默两人。 　　“孩子们，先别吵闹了，今天咱们要认识一位大哥哥和大姐姐哦。” 　　“大哥哥？大姐姐？” 　　“啊！看到了！是门口的那两个人吗？” 　　一群小孩儿顺着米尔特蕾德的视线，很快就发现了陈默和艾斯黛拉，他们倒也不怕生，就像是之前围到米尔特蕾德身边一样，叽叽喳喳着也围到了陈默和艾斯黛拉旁边。 　　“大哥哥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啊？我叫威廉。”陈默笑眯眯对提问的小孩回答道。 　　“威廉大哥哥！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 　　“好看吗，这可是很贵的。”陈默继续微笑回答道，然后一巴掌拍开旁边小孩准备伸过来摸他衣服的魔爪。 　　“别碰大哥哥的衣服哦，不然给大哥哥打十年工你都还不起。” 　　“威廉大哥哥好可怕！” 　　准备伸手碰他衣服的小孩儿立刻缩回爪子，转而将目标换成了艾斯黛拉。 　　“大姐姐，你……” 　　“我不喜欢小孩儿呢。”艾斯黛拉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双手非常淑女的交叠在身前，声音温柔道：“因为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把小孩子一脚踢飞出去。” 　　“大……大姐姐，比大哥哥还要更可怕呢！” 　　一群小孩都被艾斯黛拉这话给吓得不轻，于是又一窝蜂似的回到了米尔特蕾德身旁。 　　“老师，大哥哥和大姐姐都好凶……”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我不喜欢大姐姐……” 　　面对小孩子们的告状，米尔特蕾德只能尴尬无奈的笑了笑。 　　“威廉先生，艾斯黛拉小姐，他们还小，开不起什么玩笑的……” 　　“没关系。” 　　陈默摇了摇头，他刚才确实是在开玩笑，不过艾斯黛拉么…… 　　扭头一看艾斯黛拉，她眼里略微露出兴奋目光，看起来可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见过了这群充满活力的小孩，陈默又在学堂里继续逗留了一会儿，看米尔特蕾德给学生们上课上到一半，他就带着艾斯黛拉无声离开了这间学堂房屋。 　　“威廉，幻书还没有拿回来……”离开学堂房屋之后，艾斯黛拉不由得扭头看着身后说道。 　　“没关系的，先让米尔特蕾德拿去用一用嘛。”陈默脚步不停，嘴里语气毫不在意道。 　　“幻书……是可以随便给别人使用的吗？”艾斯黛拉有些不理解，她本人就是幻书《胎儿之书》的前任使用者，所以当然也明白这种东西的力量，以及伴随力量而来的巨大危险。 　　“那本《睿智之书》没你的《胎儿之书》那么危险，放心吧。”陈默犹如有读心术一样，精准解答了艾斯黛拉内心的疑惑。 　　“是这样吗……” 　　艾斯黛拉闻言愣了愣，忍不住好奇追问道：“那这本《睿智之书》，效果究竟是什么呢？” 　　“效果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看过这本幻书的人变聪明。” 　　陈默直接开口给出了答案，说完他又继续补充道：“嗯……变得很聪明很聪明，聪明到远远超出人类这一物种所能够达到的极限的程度。” 第二十八章 十米大冰粥，TMD给我旋转啊！！ 从深秋入冬，仅仅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西欧大陆就全都变成了一片天寒地冻银装素裹的世界。 　　房间窗口，陈默手里提着一串黄铜子弹壳绑成的手工风铃，随便挂在屋檐边缘。 　　一阵寒风袭来，子弹壳叮叮当当摇晃着，发出的声音略微区别于真正玻璃风铃的那种清脆质感，反而有种别具韵味的独特音调。 　　挂好风铃，陈默随便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缓慢开始削皮。 　　他用一把水果小刀，动作不疾不徐，视线遥遥眺望向远方白茫茫一片的天地，手里却不断传来咔嚓咔嚓果皮削落的声音，被削下来的苹果皮无论厚薄还是宽度，甚至连弯曲的弧度也完全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这正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华。 　　只是可惜，此刻并没有人发现他手底下神乎其技般的刀功，而小小一个苹果也禁不起刀削，只过去短暂十来秒时间，苹果就已经彻底褪去鲜红果皮，在陈默手里变成果肉雪白、晶莹剔透的样子。 　　水果刀再把去皮之后的苹果竖着一分为四，挖掉果核内瓤，陈默随意捏起一瓣果肉，送进嘴里缓缓咀嚼起来。 　　咔嚓……咔嚓…… 　　牙齿合拢，甘甜果肉立刻绽放出汁水，他不由得微眯起眼睛。 　　正好这个时候，又一阵寒风吹拂而来，窗口屋檐下的子弹风铃叮叮当当摇晃个不停，陈默惬意轻呼口气，一连串淡淡洁白的气雾立刻从眼前升起，并且逐渐消散在初冬季节寒意料峭的空气当中。 　　“自古秋冬最多愁啊……” 　　吃完苹果，陈默轻叹口气，转身回到房间当中。 　　书桌上面一枚精致怀表静静放置着，他随手拿起怀表，按开表盖，轻快悦耳的乐曲声立刻从怀表内部飘散出来。 　　随着乐曲声，艾斯黛拉身影缓缓在书桌旁边浮现，她盯着陈默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不过没事难道就不能叫你了吗？”陈默放下怀表，目光与艾斯黛拉相互交汇着，“怎么，在怀表里面待久了，变成宅女了？” 　　“宅女……？” 　　艾斯黛拉稍微想了想，“喜欢待在家里面的女生吗？这样形容似乎也没错，冬天就是要窝在家里才舒服啊。” 　　“你能这么理解，真好。” 　　陈默充满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合拢怀表让她重新回到胎儿之书当中，然后就推门离开了房间。 　　因为下雪的原因，宅邸里面又没有聘请佣人，所以给庄园铲雪就成为了一项非常重要，同时又非常消磨时间的事情。 　　修伊手里拿着一把长柄铁锹，使足浑身力气往积雪里面一插，再抬脚把铁锹头彻底踩进结实雪层当中，然后就可以利用铁锹长柄的省力杠杆效用，轻而易举就将一大坨积雪给挖铲起来。 　　“修伊，辛苦了。” 　　走到庄园小径上，陈默对修伊点头问候了一声，随即目光转向正在另一边的雪地上玩雪的妲丽安，面露微笑道：“雪好玩吗，妲丽安？” 　　“Yes，当然好玩了。” 　　妲丽安手里正在团一个圆滚滚的雪球，看她专注又认真的样子，真的像极了那些第一次见雪的小孩，可谁又能知道这位看似天真的小女孩，实际年龄却是？？？呢？ 　　“行了，别玩雪了，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东西。”陈默对着妲丽安神秘一笑，“冰洲啦！来啦！很好玩的！” 　　“冰洲？”妲丽安疑惑抬头，“这是什么？听起来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 　　“哎呀，没有事的，你来试一试就会爱了！” 　　陈默说完，又转过头对仍然还在吭哧吭哧努力铲雪的修伊劝说道：“你也来，修伊，雪什么时候铲都可以，又不会跑了，在华夏有句古话，叫做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这些雪明天再铲嘛，先跟我一起去冰洲玩吧！” 　　“啊……可是我明天……” 　　修伊正想说自己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需要干，结果陈默已经走到近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铁锹，吭哧一声插在积雪之上。 　　“修伊，你知道你这个人就是哪里不好吗？” 　　“哪……哪里？”修伊空着双手，满脸迷茫道。 　　“你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你太好了。”陈默双手环抱，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比较勤快，勤快也确实是好事，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劳逸结合嘛……这样，你明天有什么事情需要干的，交给我来干，今天先跟我一起去玩，冰洲可不是平常季节能够见到的。” 　　“这样……”修伊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着陈默平静笃定的眼神，以及妲丽安满脸都充满了好奇与期待的样子，最终她还是叹着气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今天就跟你去玩好了，先说好，这个冰洲如果不好玩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哦？” 　　“冰洲会不好玩？” 　　陈默丝毫没有这个担心，他咧开嘴自信一笑，“你就尽管放一百个心吧，这冰洲啊，非常的珍贵，玩过的人还没有任何一个说不好玩的，顶多也就是说一般而已，你放心跟我去玩冰洲啦，不会后悔的啊！” 　　“但愿吧……” 　　修伊表情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就像妲丽安开始说的那样，冰洲……这个词儿听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给她一种，嗯，很奇怪的感觉。 　　“嘿嘿，目标冰洲，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陈默来到马厩里面拾掇了片刻，一驾由六匹马拖拽的马车就被他催鞭驾驶到了庄园门口。 　　沙沙…… 　　马匹的马蹄套上了专门的雪地足具，踩在地上虽然仍旧还会下陷，但倒也不至于影响行动，只是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 　　“驾！” 　　修伊和妲丽安上车之后，陈默坐在驾驶座用力一挥鞭子，啪的一声空响，从小接受着拖拽马车训练的马匹立刻迈开四蹄，在雪地上奔跑起来。 　　沙沙……沙沙沙…… 　　奔马与马车驶过的地方，一连串密集马蹄印和车轮毂的印记清晰显现在积雪之上，但是仅仅只过了十来分钟，从天而降的白雪便已经将雪地上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消弭一空，平坦整洁的素净白雪，以及四周白茫茫一片的冬季景象，足以让绝大部分人都失去方向感，甚至是迷失在其中。 　　不过陈默方向感很好，他驾驶着马车一路直线笔直前行，十来分钟后马车到达目的地，他跳下驾驶座，抬手敲了敲马车厢的木门。 　　咚咚！ 　　“到地方了，修伊，妲丽安，下来吧！” 　　车门吱的一声推开，妲丽安率先跳下车厢。 　　落地时她左右张望两眼，这里是一条结冰冻河的河岸边，除了一些枯树和干枯芦苇之外，基本也就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这就是……冰洲？”妲丽安目光看着不远处已经完全结冰上冻的河流，忍不住疑惑道：“就这一条冻河，能有什么好玩的？” 　　跟在妲丽安后面，修伊也跳下车厢，看着光秃秃覆盖满了积雪的河岸边，还有结冰河面之上寒气氤氲的白雾，她略微失望的叹了口气。 　　冰洲？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真以为是有多好玩的地方呢……结果，就这？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冰洲了？” 　　陈默说完摇了摇头，登上马车后面的脚手架，从车顶解下来一个几乎有一人站直身躯那么高的油布包裹。 　　“车上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大个包裹？里面是什么？” 　　妲丽安立刻就被这一包东西吸引来了注意力，修伊也忍不住略微朝这边侧目旁观。 　　“什么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了！”陈默说着走到河岸边上，松手就把这一包东西给扔到了地上。 　　——哗啦！ 　　油布包裹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密集碰撞的声音，好像装了很多长杆状的东西一样。 　　蹲下身，解开包裹，里面赫然竟是长长短短好几根冰钓鱼竿，以及一些折叠椅，遮阳伞，鱼护抄网之类的东西。 　　从一大堆物件里捡了把手钻，他迈步踏上结冰上冻的河面，因为刚入初冬，哪怕雪势已经很大了，但冻河的冰层其实还是比较薄弱的。 　　手钻认准一个点，钻吧钻吧的，不到十分钟，冰层就被捅咕了一个内外穿透的窟窿出来，冰面以下正是凉得跟蜜雪冰城雪王大圣代一样的寒冷河水。 　　钻透了冰层，他起身回到河岸边，随便选了一把冰钓竿和折叠椅，然后再次来到冰河之上，把折叠椅撑开，冰钓竿的虫饵对准自己刚开出来的冰洞，缓缓将鱼钩鱼线放进了冰洞下方的河水当中。 　　修伊和妲丽安旁观完了他准备冰钓的全过程，两人也都各自拿了把手钻，在陈默旁边的河面上蹲着，努力开凿起虽然还不是太结实，但承受一个人体重却也已经不成问题了的冰层。 　　没办法，毕竟陈默已经带她们来了这里，无论感觉如何，她们现在也只能先试试看冰钓了，否则难道要回到马车厢里面睡大觉吗？ 　　况且退一步说，在这么天寒地冻的野外，想睡觉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等到妲丽安和修伊都开凿好了各自的冰洞，也学陈默那样，拿着把冰钓竿，坐在折叠椅上将鱼钩鱼饵垂入冰洞下方的河水里面，不知不觉的，她们精神已经逐渐变得专注了起来。 　　钓鱼就是这么一回事，无论你喜不喜欢钓鱼，但只要拿起鱼竿，稍微甩上那么一竿，精力集中不集中可就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事情了。 　　因为这就是烙印在人类基因里的原始狩猎本能。 　　一战时期的西欧大陆，各种野生资源丰富充沛，尤其是鱼类资源，相比起后世某华夏国因为电毒网三大贼工横行所导致的万里无鱼惨状，必须要通过各种诱食剂添加才能够有效引鱼，陈默现在仅仅只是用了最基础的虫饵，没有任何诱食剂，也不提前打窝，但哪怕如此，鱼饵下水不到二十分钟，一阵嗖嗖的要线声立刻从冰钓竿轮毂之上传来。 　　“来了！上鱼了！” 　　他眉开眼笑喊了一句，旁边的修伊和妲丽安忍不住微微侧目，然后就看到他手里的冰钓竿几乎拉弯成一道满月，左手用力抱紧竿柄，右手不断旋转着渔轮摇杆。 　　冰洲！旋转！ 　　两者结合，化作一种不可思议的美感。 　　“滋啦啦啦……！” 　　鱼线快速切水，声音奇妙，落在修伊和妲丽安耳中，竟然让她们也有一种紧张激动，呼吸加速的感觉。 　　几分钟时间的人鱼搏斗之后，一条个体肥大，长度至少也有半米左右的食肉狗鱼就被陈默硬生生从冰洞里面拖拽了起来。 　　“第一条鱼，今天午餐和晚餐有新鲜鱼吃了。” 　　把狗鱼装进鱼护里面，并且另外开凿了一个冰洞来放鱼护，陈默继续坐回到自己的冰洞旁边，手持冰钓竿再一次开始了垂钓。 　　而原本似乎有些兴趣缺缺的修伊和妲丽安，此时此刻也彻底开始百分百精力的投入进了手里的钓竿与眼前的冰洞当中。 　　她们也很期待上鱼时刻的到来，那种滋啦滋啦的要线声，大鱼在水里疯狂游蹿的力量，以及通过一根钓竿成功将鱼拖拽上岸的成就感…… 　　似乎，冰洲确实是挺好玩的哈？ 　　上鱼！ 　　赶紧上鱼！ 　　速速上鱼！ 　　修伊和妲丽安全神贯注紧盯着冰洞，一边紧张等待，一边又幻想着自己可能会钓到怎样的一条鱼上来。 　　这种期待，让她们精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与集中。 　　修伊甚至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战斗机驾驶舱里一样…… 　　——滋啦！ 　　就在这时，一股向下拖拽的力量突然从手里钓竿之上传来，渔轮也被瞬间拉走了好几圈鱼线。 　　“上、上鱼！上鱼了！我也钓到了！！” 　　修伊难掩激动地兴奋大喊了一声，同时左手用力往上一提。 　　——唰！！ 　　鱼线绷直！ 　　瞬间，强大的阻尼感传来，鱼竿一下子被拉弯下去，通过竿身的抖动，修伊甚至能察觉到水下鱼儿疯狂挣扎甩尾的感觉。 　　呼吸开始加速，脑海思绪沸腾，仿佛整个世界都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呼——” 　　修伊轻吐口气，左手抱紧了已经拉弯成满弓的鱼竿，右手则落在渔轮摇杆之上，打搅一样的疯狂旋转起来。 　　…… 第二十九章 老子与海！ 钓鱼这种事，没接触的人和接触过的人是两种概念，而接触过的人里面，钓到过鱼的和没钓到过鱼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有钓鱼瘾的人瘾大无边，不管做什么都总想去水边甩两竿，就连做梦都是鱼漂被鱼拖下水面的场景，拿笔写字都仿佛可以感觉到鱼竿抖动的触感，鱼线切水的唰唰声就是他们耳中最美妙的天籁。 　　而没有钓鱼瘾的人，就只觉得钓鱼又脏又累又无聊，还浪费时间，完全体会不到任何钓鱼的乐趣所在。 　　很显然，得到了新手大礼包的修伊就已经拥有了成为钓鱼佬的潜质。 　　从一开始的无聊失望，到后面的全神贯注，再到现在和大鱼搏斗的乐在其中，她脸上不自觉露出紧张激动的表情，双眼紧盯冰洞内鱼线唰唰移动的水面，一抹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笑容，缓缓从她嘴角浮现出来。 　　“鱼没力气了！” 　　感觉到鱼竿上传来的挣扎力量不断减小，修伊抓住机会又是一阵猛搅渔轮，一团巨大黑影逐渐在冰层下方变得清晰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大过头了吧？！” 　　第一次钓到鱼就是如此巨物，修伊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紧张，隐隐的还有些恐惧，不过她手里的动作却是毫不停顿，渔轮迅速回收鱼线，冰面下方的黑影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赫然竟是一条体型庞大的鳄雀鳝！ 　　鳄雀鳝这种鱼，生性凶猛，喜欢捕食同一片水域里面的各种鱼类，虽然陈默之前钓到的狗鱼也是肉食性掠食鱼类，可鳄雀鳝的掠食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东西——灭绝性掠食。 　　简单来说，有鳄雀鳝所在的水域，最后基本都会变得空空荡荡，所有和它待在同一片水域内的鱼类，基本都会被它掠食一空。 　　如此习性之下，鳄雀鳝的长相肯定也不可能有多么慈眉善目，甚至恰恰相反，凶神恶煞这种词汇放在鳄雀鳝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哗啦！哗啦！ 　　冰洞之内，已经被拖到水面的鳄雀鳝仿佛也察觉到了危险，再次开始挣扎起来，尾巴一阵猛烈扑腾，竟然让抱紧鱼竿的修伊都感觉几乎快要抓握不稳竿柄了。 　　“力气……好大！这种怪鱼！” 　　修伊长这么大，钓鱼这种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所以鳄雀鳝她当然是完全不认识的，只能用“怪鱼”来形容它。 　　“这种鱼，名字叫鳄雀鳝。”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放下自己那边的鱼竿，走到修伊身旁说道：“你看它那一张嘴，里面全是锋利的牙齿，被这种鱼咬上一口可不是好玩的，第一次钓鱼就能钓到这么大、这么凶猛的鱼类，你运气还真是够好的，修伊。” 　　“是，是吗……？” 　　修伊仍旧抱紧鱼竿，与冰洞水面之下的鳄雀鳝斗智斗勇着，她半是兴奋，半是紧张的问道：“那我，钓到这种鱼，应该怎么把它弄上来啊……这鱼力气真的，太大了！” 　　说话间，水面下的鳄雀鳝再次猛烈甩尾，一阵要线声唰唰的从渔轮里传来，修伊赶紧收了好几圈轮毂才重新把鳄雀鳝拖回到水面附近。 　　“大鱼力气大很正常，而且还是肉食性掠食鱼类，这种鱼冲得都很猛。”陈默一边话说，一边把手伸进大衣怀里。 　　下一刻，一把银光闪闪的m500，出现在他手中。 　　“拉稳了，修伊。” 　　“……啊？” 　　因为太过专注于和鱼搏斗的事情上面，修伊反应慢了半拍才转过回头，结果立马就看到陈默举枪瞄准冰洞的动作。 　　——砰！！！ 　　巨大犹如鸣雷般的枪响声，伴随着水面轰然激起的水雾波涛，一抹猩红血色迅速在冰层之下扩散开来，几秒后，一条体型庞大的狰狞丑鱼被修伊拖出水面，直径四五十公分的冰洞，都险些卡住鱼身，可见这条鳄雀鳝的体型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 　　整条鳄雀鳝，从头到尾一米多长，重量哪怕保守估计也有大几十到上百斤，鱼鳃位置一个拳头那么大的血肉窟窿，正是刚才陈默一枪打出来的杰作。 　　“这鳄雀鳝……”看着冰面上一动不动的大鱼尸体，修伊略微喘着粗气问道：“能吃吗？味道怎么样？” 　　“当然能吃了，而且肉食鱼类，味道基本上都是不错的。”陈默咧嘴一笑，回到自己的冰洞旁边，提起鱼护就开始收拾东西。 　　两条鱼，一条几十斤的狗鱼，一条逼近上百斤的鳄雀鳝，三个人哪怕放开肚子吃到死，两三天估计都是解决不完的。 　　既然鱼已经够吃了，继续钓下去也只是浪费粮食浪费时间而已，所以这时候收拾东西回去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等下……你和修伊都钓到鱼了，我，我还没有……钓到呢……” 　　另外一个冰洞边上，妲丽安表情有些难受道。 　　俗话说得好，不怕兄弟过得苦，就怕兄弟……对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大家都是空军一无所获，她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现在，陈默上了条大鱼，修伊上了一条体型更大的，暂时还是空军状态的妲丽安顿时就变得难受起来了。 　　“怎么，天寒地冻的，冷风还没吹够，还想继续待在这儿？” 　　“我……不是太冷，其实。” 　　妲丽安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不过看她红扑扑的鼻尖，连修伊都知道她绝对是在强行嘴硬。 　　“行啦，行啦，只是一次钓鱼而已。”陈默收拾好东西，几十斤的狗鱼直接单手就拎了起来，继续道：“以后又不是就没机会再来钓鱼了，咱们今天先回去，等过几天又来钓鱼玩呗，反正河就在这里，河里的鱼也不会因为你几天不钓就跑了。这样行不？” 　　“过几天再来？”妲丽安眼中略微浮现出意动之色。 　　她现在确实是被冻得已经有些冷起来了，而没钓到鱼让她心里不太舒服，又不想离开河岸边，过几天再来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想归这么想，妲丽安还是抬手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道：“咳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妲丽安大人就勉强同意你的提议吧！” 　　“你高兴就好。” 　　陈默笑眯眯走到妲丽安旁边，也算是帮她，也算是教她，各种钓鱼小工具，一样一样的示范起如何正确使用。 　　十几分钟后，三人所用的渔具全部收好，还是以一张油布包裹捆绑起来，两条大鱼则是直接扔在车顶。 　　如此天寒地冻之下，不消一会儿功夫，鱼身都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浑似两根大冰棱子，完全不用担心可能会弄脏车顶之类的问题。 　　“驾！驾驾！” 　　白雪覆盖的荒野，一阵车夫呵斥与催鞭之声远远传来，马蹄落在积雪之上，沙沙作响。 　　等到陈默驾驶着马车回到迪斯瓦德庄园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下车后，修伊继续去忙活庄园里面的各种杂事，早上铲雪也才刚铲到一半，妲丽安则回到了书房，她是真的很喜欢看书，不过估计今后她又要再多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钓鱼（空军）了。 　　陈默独自提着两条大鱼来到厨房里面，因为两条鱼都是几十斤起步的体型，所以他稍微对比了一下料理台和案板的大小，很快就放弃了在厨房里面处理这两条鱼的打算，而是找了个洗澡都绰绰有余的超大铁盆，把两条鱼扔进盆里，又拿了把锋利菜刀，端着盆就打算离开厨房。 　　不过离开之前，他脚步忽然一顿，提起菜刀对着两条大鱼上下比划一番，摇摇头又把菜刀重新放回刀架里面。 　　“处理这么大的鱼，用小小一把菜刀，不合适。” 　　陈默在厨房里面四处翻找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比较理想的工具。 　　是的……工具，而不是厨具。 　　——那是一把单手曲柄斧。 　　这东西大概经常被以前宅邸里面的佣人拿来劈柴烧火所用，所以整个斧头的使用痕迹都很重，刃口也已经被磨损得很钝了，斧柄的反曲弧度倒是还不错，握起来手感舒适，挥动劈砍也比较顺手。 　　“行了，不挑了，就是你吧。” 　　陈默低头看着磨损严重的驽钝斧刃，抬手从上往下在刃口边缘一抹，放下手时，斧头刃口已经再次焕发出冰冷锋利的寒芒。 　　端着盆，提着斧头，他来到庄园后面的一片空地。 　　空地一旁摆着个大木墩子，上面满是斧头劈砍留下的痕迹，这是原本宅邸里佣人劈柴的地方，以及他们用来劈柴的木桩子，不过现在陈默却是要借用这里的东西，来处理刚钓到的两条大鱼。 　　由于鱼身都冻硬了的原因，所以他只是像劈柴一样把大鱼竖着立在木桩上面，然后抄起斧头就是一记干净利落的下劈。 　　——咄！ 　　斧头直接一劈到底，落在木桩上，发出闷闷的咄声。 　　然后整条大鱼才分成左右两半，掉落在木桩旁边的雪地上。 　　仅仅一次劈砍，直接就将鱼身一剖为二，这种技术已经堪称是绝活般的程度，可惜此刻四周再无其他围观之人，所以陈默处理大鱼的技术当然也就无人能知了。 　　同样依葫芦画瓢处理了另外一条大鱼，然后清理干净鱼腹里面残留的内脏之类的脏污之物。 　　虽然仅仅只有一把斧头，但陈默用起来也是上下翻花，粗如剖鱼劈骨，细如削皮片肉，一粗一细，他使用时都浑然如意、转换自如，丝毫没有任何不顺手的地方。 　　等到两条大鱼彻底处理好，变成满满一大盆，足有七八十斤重的鱼片净肉之时， 　　陈默左右回顾两眼，并没有其他人在窥视自己，于是随手把斧头往身后一抛，银白锋利的斧刃飞旋几圈，精准落在了木桩上面，发出咄的一声闷响。 　　而他则伸出食指轻轻晃了两下，一团清澈透明的水球立刻出现在大铁盆上方，随着他一个响指，水球哗啦一声泼下，过了片刻，又带着略微嫣红的血水自动溢出盆外，与四周积雪融合为一。 　　这样进行过最后的处理，盆里每一片鱼肉都变得晶莹透明起来，光看着就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品尝一下的感觉。 　　“要做刺身吗？” 　　陈默盯着盆里卖相极佳，肉质显然也非常不错的鱼片，思索片刻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吃生鱼片，他自己还好，但就怕肉体凡胎的修伊受不了这份辐气咯…… 　　端着大盆回到宅邸后厨，陈默继续准备起各种配菜和辅料，这两条大鱼一顿肯定是吃不完的，甚至好几天都不一定能够吃得完，所以他决定多做几个不同的花式。 　　油炸酥肉，麻辣鱼，上汤鱼丸，嫩炒鱼肉片，时蔬烩鱼烧，酸菜鱼片汤，糖醋鱼，干煸狗鱼，瓦罐焖鱼，酸汤鱼肉粉，涮鱼火锅…… 　　最后弄好火锅的汤底，都不用他叫，修伊和妲丽安早就已经寻着味儿来到了吃饭的餐厅，看着桌上琳琅满目摆满的各种丰盛菜肴，还有空气里犹如爆炸一样的强烈香味，两人差点都要顾及不上淑女的礼仪，直接动手开吃了。 　　陈默端着最后一盆涮鱼火锅，架在酒精炉子上，又端过来一盘用来涮火锅的鱼肉片，然后扭头看了两眼正在疯狂吞咽口水的修伊和妲丽安，疑惑道：“吃啊？在家里难道都还要装淑女？你们跟我别不好意思啊。”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修伊率先动手，她早就盯上时蔬烩鱼烧了，因为这道菜最后是勾过一层薄芡的，所以时蔬和鱼肉吃起来的口感都非常嫩滑。 　　山药片、嫩木耳、胡萝卜片、莴笋片、鱼肉片，各种时蔬和鱼肉同时烧进一道菜里，烩出来的滋味简直鲜得不谈。 　　“我，我也……” 　　妲丽安也已经无法按耐内心的食欲，她直接对油炸酥肉和糖醋鱼下手，倒是非常符合小孩子会喜欢的口味偏好。 　　“英国佬，真是可怜啊……” 　　看着修伊和妲丽安吃得满嘴满脸满手都是油腻腻的样子，陈默摇了摇头，颇为怜悯的叹气道。 第三十章 老子不说话，怪力打爆TMD乱神！ 吃过午饭，午后的时间就显得慢悠悠的，就像初冬季节苍白天际安静飘落下来的每一枚晶莹雪花一样，悄无声息，又闲散慵懒。 　　陈默给自己支了一个小碳火炉子，用铁丝捅了捅已经烧红的木炭小块，里面炉火正旺，丝丝暖意融融的热气升腾起来，与炉火相隔着一张细铁丝网，他又剥了个橘子放在铁丝网上烤着。 　　橘子皮只是最顶部被剥开一个小口，下方是完全没动的，这样才不至于会让橘肉被高温给烤糊了。 　　等到碳火把橘子烤得内部略微泛出汁水时，陈默打开一罐细砂糖，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喂进橘皮顶端的开口里面，直到细砂糖逐渐堆满了橘子内部的空隙，他这才停下勺子，移开糖罐，继续伺弄起炉膛里面的碳火。 　　木炭燃烧比木柴燃烧更加安静，没有细微炸裂的噼啪声，同时火焰温度也更高。 　　不一会儿的时间，橘子内部细砂糖已经完全融入橘肉汁液当中，一股香甜当中略带轻微橘皮烘烤味道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他用烤肉夹小心翼翼把橘子从铁丝网上移开，摆在一旁晾凉的同时，又把一个陶瓷茶壶放到了炭火炉上。 　　过了几分钟，茶水也烹煮沸腾，陈默把炉火捅成将熄未熄的样子，移开茶壶，最后开始往铁丝网上摆放起年糕。 　　一战刚结束时期的大英帝国，当然是不可能有年糕这种东西的，而且当地谷类作物的品种也不适合用来做年糕这种食物，所以这些年糕都是他打通位面壁垒，从其他世界拿过来的，当然，拿的同时他也按照市价留下了相应的钱款。 　　整整一大块农家石臼捶打出来的年糕，用水果刀切成拇指大小的条块，放在碳火上还不到两分钟，就已经被烤得松软膨胀起来。 　　调了杯糖水，陈默慢慢给每一块年糕都两面刷上糖水，感觉着火候差不多了，他用筷子夹下来一块年糕，略微沾了沾黄豆面，放进嘴里立刻有一股带着焦香味道的米糕香气绽放出来，第一口脆，第二口绵，糖水跟黄豆面点缀得恰到好处，完美突出了年糕本身的米香味和软糯口感。 　　端起茶杯，轻轻吹散杯口热气，然后吸溜一声浅饮一口。 　　温暖茶水顺着食道落入腹中，带来通体舒泰的安逸感觉，把茶杯也放下，陈默摸了摸一开始烤的砂糖橘，温度降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拿起橘子就走到房间窗前。 　　这会儿天空的雪势已经变小下来，白茫茫的天地，一种孤独清冷的感觉酝酿而生，他倒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随手剥开橘皮，拿起一瓣橘肉送进嘴里缓慢咀嚼，被细砂糖酿煮过的橘肉，味道甜蜜而又不失清新，同时碳火也为整个橘子赋予了一种略带焦香的味觉体验。 　　下午茶喝完，把炭火炉收拾收拾，陈默手里提着一把铁锹和一袋肥料，就离开了宅邸后门。 　　从后门通向远处森林的位置，经过一大片空旷平地，在庄园最外围，一个温室植物园安静伫立于此。 　　由玻璃打造而成的温室大棚，推门进入其中的瞬间，体感温度就比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要上升了起码五度。 　　零上几度对于大部分植物来说虽然依旧是无法达到常青状态的温度，但维持存活却是已经足够了。 　　陈默之前叫修伊去钓鱼的时候，答应过要帮她把明天的事情都给做了，而修伊明天正好是准备到这座拥有温室大棚的植物园里来，给各种植物松土顺便培肥。 　　这座植物园里的植物，全部都是卫斯理·迪斯瓦德在世之时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的，其中不乏有相当珍稀的名贵品种，所以才会如此大费苦心的专门建造了一个玻璃温室大棚来作为保护设施。 　　侧面上，这也体现出了一位实权贵族在大英帝国本土所拥有的能量，光是日常起居的庄园，就已经达到一般人完全无法想象也根本不敢相信的奢侈程度了。 　　“当初说好了要再来拜会你，可惜啊……没想到当初一别，却已经成为了永别。” 　　陈默沿着植物园里面的小路，一边给道路两边的各种植物松土施肥，一边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不过你的孙女我帮你照顾了，也算是略微尽一尽故友的情谊吧。” 　　说话同时，陈默放下铁锹，从怀里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金色钥匙，对着冬季苍白天光打量起来。 　　“丹特丽安的书架吗？还有书架的管理者和读姬……倒是有点意思。” 　　“为何，你会有那把钥匙？” 　　陈默身后，一袭黑色哥特长裙的妲丽安不知何时出现在植物园里。 　　她脸上表情有些凝重，眉头也微微皱起，盯着陈默手里钥匙的视线充满了诧异，然后再次开口问道：“汝……为何会有那把钥匙？回答我！” 　　“钥匙吗？” 　　陈默并不奇怪为什么妲丽安会出现在这里，他一把将钥匙攥在掌心，侧转回头道：“也许是捡来的，也许是偷来的，也许是祖上传的，也许是朋友送的，也许……只是一觉睡醒就出现在了枕头旁边，这些重要吗？” 　　“……” 　　妲丽安没有接话，她只是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我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不是吗？”陈默说着脸上露出笑容，“重要的是，钥匙现在正在我的手上，你又应该如何自处呢？妲丽安……或者我该叫你，黑之读姬？”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称号？！” 　　妲丽安刚才还只是表情凝重，这会儿听到从陈默嘴里吐露出来的黑之读姬几个字，她瞬间炸毛，几乎是眉毛倒竖着怒视他道：“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威廉！” 　　“找我要解释？你还不够。”陈默淡淡摇头，“别说只是你一个小小的书架读姬，哪怕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里面，那个睿智与知识的大恶魔Dantalion亲自来了，那也还是不够。” 　　“你……！” 　　妲丽安整个人都惊呆了，陈默不仅语气充满蔑视的直呼了Dantalion的名字，并且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哪怕是大恶魔亲至也不够资格之类的话，最重要的是，一般人哪怕这么说了也没事，毕竟Dantalion是远超人类纬度的上层空间恶魔，犯不着跟苍蝇一样……不，是比苍蝇都不如的人类来较这个真，但现在，要知道陈默手里可是紧握着Dantalion书架的钥匙啊！ 　　这就好比一个人喊着要把你的电脑偷了，你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但如果这个人是直接在你卧室电脑前面喊出来这句话，甚至他的手都摸到你的电脑机箱上面了，你肯定会立刻报警，然后迅速往家里赶吧？ 　　可是…… 　　妲丽安仔细感觉了一下，空气里丝毫没有大恶魔即将降临的那种沉重感觉。 　　“我什么我？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呢，黑之读姬，妲丽安。” 　　陈默咧嘴一笑，继续道：“钥匙现在就在我的手里，你又应该如何自处呢？” 　　“就算……你有钥匙。” 　　想不通为什么Dantalion会不来现身，妲丽安咬牙说道：“你也别想我会承认你，就是钥匙守护者的身份，更别想打开书架……没错，想都不要想！” 　　“是这样吗？那真是可惜。” 　　陈默摇了摇头，叹气道。 　　不过就在下一刻，妲丽安完全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身后，并且抬手轻轻落在她肩膀上。 　　“妲丽安……如果我真的要行使钥匙守护者的权利，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吗？” 　　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声询问，妲丽安肩膀一哆嗦，浑身都忍不住浮起大片鸡皮疙瘩。 　　“你……你究竟是……” 　　“我早就已经跟你自我介绍过了，妲丽安。”陈默松开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掌，缓步绕到正面，笑容虽然和煦灿烂，但落在妲丽安眼中却让她心底一阵发寒。 　　“我的名字，是威廉·乔姆斯，前皇家空军飞行员，现在是修伊的朋友，和卫斯理·迪斯瓦德是旧识……啊对对，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那就是你黑之读姬的钥匙守护者呢，呵呵呵呵……”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妲丽安盯着陈默脸上不知深浅的笑容，忽然有种被戏耍一样的愤怒感觉，压过刚才的怒火，从内心逐渐升腾起来。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在乎，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也没有任何影响。”陈默手里晃了晃金光闪闪的华丽钥匙，“重要的是，我现在有这个，要不要开你的锁，这是我来决定的事情，而非你自己能够做主的呢。” 　　“是吗？”妲丽安忽然露出冷笑，“那你倒是来开一个试试啊！” 　　只要自己不主动给予他开锁的资格，也不告诉他那句密语之言，他就…… 　　“好啊。”陈默笑嘻嘻的拿着钥匙走近一步，几乎跟妲丽安面对面贴站在一起，嘴里缓缓吐露出节奏诡异的话语：“Iaskofthee,Artthoumankind？”（古英文：吾之所问，汝为人否？） 　　“你怎么……？！” 　　妲丽安浑身剧烈一颤，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陈默再次晃了晃钥匙。 　　这一次，是钥匙的正面对着她。 　　【Iaskofthee,Artthoumankind】 　　这样一行文字雕刻在钥匙之上。 　　“你看，解放书架的密语之言，不就刻在钥匙上面吗？”陈默话音一顿，看着妲丽安的眼中银辉迅速一闪，“好啦，快点把书架打开吧，让我看一看传说当中包罗世间所有一切知识的恶魔书架，究竟是长成什么样子的吧？我已经要等不及啦！” 　　你休想！ 　　妲丽安内心如此大喊。 　　然而实际上，她却发现自己身体犹如不受控制般，张口就开始说出解放书架的咒文。 　　“否！吾乃天！”（无奶天……动漫里就很想吐槽，妲丽安千年贫乳，果然就是因为这句听起来谐意不太妙的解放语吧？雾……） 　　解放咒文刚开了个头，妲丽安就察觉到自己身体失控的事情。 　　她无法相信的瞪圆了眼睛，然而小嘴里面却还在以一种神圣而又空洞的奇妙音调，继续念叨着接下来的解放语。 　　“——壶中之天！” 　　快……快停下来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 　　“为您开启封印了九十万六百六十六册幻书的迷宫书架，此乃……通往睿智的门扉！” 　　解放语的咒文念完，妲丽安胸口正中央的黑色锁头幽光一闪，一道钥匙孔隙便无声外露出来。 　　“通往睿智的门扉吗？呵呵呵，真是期待呢。” 　　陈默手里拿着钥匙，丝毫不管妲丽安万般抵触的愤怒表情，以及她可怜巴巴当中混杂着委屈和疑惑，简直就像是正在被**一样的眼神，直接捅进了钥匙孔里面。 　　轻轻转动钥匙…… 　　——咔嚓！ 　　妲丽安好像听见了这样一道清脆开锁的声音，从自己体内深处传来。 　　真是非常的久违了…… 　　这种——解放恶魔书架的感觉。 　　事情至此已经是木已成舟，妲丽安内心犹如悲叹般的哀鸣了一声，充满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而陈默…… 　　“唷，你就是看守书架的少女吗？” 　　他出现在一片迷雾笼罩的黑暗世界，仿佛通天彻地般的发光书架，以基因链条一般的螺旋形不断向上延伸，直到黑暗深处的深处，世界尽头的尽头。 　　而在这样庞大的书架中央，一位身穿缀有丝带与层叠蕾丝轻纱的白色裙装少女，悄无声息静坐在半空，双腿之上平放着一本摊开书页的厚重书籍，垂头似乎正在专心阅读着。 　　听到陈默发出问话的声音，少女缓缓抬头，露出来的是一张肌肤白皙胜雪，五官却和妲丽安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般的精致脸颊。 　　“你……是？” 　　少女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疑惑表情——明显，但却并不刻意，而是仿佛一个单纯到白纸般的幼小女孩，对自己的情感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掩饰，所以才会直接从脸上表露出来。 　　这是个任何人一眼看到，都会由心的觉得，她是像泡沫一样美好而又易碎的女孩子。 　　“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我的身份不是已经一目了然了吗？” 　　“可……不应该是你才对。” 　　“那应该是谁？修伊吗？” 　　陈默淡淡一笑，手中往前一抛，打开书架的钥匙立刻一路闪耀着金光从他手里被抛到了少女身前。 　　“如果你想的话，这把钥匙就还给你，你拿去再送给谁都是你的事情，如何？” 　　面对陈默满脸笑嘻嘻的样子，少女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拿起钥匙放在手中。 　　“好，那我谢谢你。” 　　“不是，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真同意了？”陈默面露夸张表情，随手一握，钥匙立刻重新回到他手里，“已经到嘴里的肉，哪里还有吐出来的道理？想要回钥匙，等我玩够再说吧！” 　　“……诶？？” 　　少女楞楞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心，刚才陈默是怎么把钥匙弄回去的，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同样的问题，我已经是第三次回答了，算上外面那个黑色家伙的两次在内。” 　　陈默随手把钥匙往掌心里一捏，金色钥匙立刻化作一道钥匙模样的纹身，出现在他手腕内侧部位。 　　随后他才继续说道：“我的名字叫威廉，你记住了，这是你第二位主人的名字，威廉·乔姆斯，这个名字将会变得比你的上一任主人，鲁道夫二世还要更加辉煌灿烂。” 　　“……” 　　少女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得出任何话来，只是表情生动的演示了什么叫做情绪复杂。 　　槽点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起好了…… 　　首先是钥匙守护者什么时候变成自己的主人了？ 　　还有鲁道夫二世，虽然她一直待在书架世界里面，但外界发生的事情，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位可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要做到比鲁道夫二世还更加辉煌灿烂……他是想称霸整个世界吗？ 　　“好了，我自我介绍完了，到你了。” 　　“我……？” 　　少女歪了歪脑袋：“我也需要……自我介绍吗？” 　　“不然呢，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姐姐，难道你以为我是平白自我介绍给你听的吗？”陈默翻起了白眼，阴阳怪气完继续说道：“名字，年龄，身份，你长得跟妲丽安还挺像的，你俩啥关系？姐妹吗？” 　　“妲丽安……” 　　少女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但她并没有继续解释这个问题，而是就陈默刚才的提问回答起来：“名字这种东西，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年龄……我也早已记不清楚了，身份的话，就如你所见，我是看守这个书架的守护者，就如同你是钥匙的守护者一样。” 　　“你这话说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陈默不满的摇了摇头，道：“说点有实质性价值的东西，好吗？别跟我一直打哑谜，我这人耐心一向不够好。” 　　“实质性价值？”少女再次疑惑了，“什么叫做实质性价值呢？” 　　“打个比方哈。”陈默伸手指了指自己，道：“我之前做过皇家空军飞行员，跟修伊是部队里面战友的关系，另外其实乔姆斯家族是子爵世家，所以我也算是拥有勋爵身份的贵族，这种就叫实质性价值，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请说说看吧。” 　　陈默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少女略微沉吟，继续道：“在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过去，我曾经因为叛逆和反抗的想法，将书架无条件对外开放，结果则是在世界上散布了许多灾祸，例如疫病、爱欲、苦恼、迷信、毁灭、战争及杀戮，还有死亡——就如同神话里名叫潘多拉的少女一样。” 　　“潘多拉的魔盒？” 　　“是的。” 　　“那你是潘多拉吗？” 　　“不是。” 　　少女摇了摇头，又思索片刻，继续开口道：“曾经，许多人称呼我为公主，我赠送给勇士丝线与魔刀，帮助他战胜强敌，但最终我却沦为扩散灾祸的源头，为了赎罪，我千百年的待在这里，与自我一起，彻底封闭了名为知识的怪物迷宫。” 　　“啊，我应该猜到了。”陈默脸上露出笑容，目光上下打量几眼少女纤细柔美的身姿，缓缓开口道：“你是阿里阿德涅，没错吧？”（Ariadne，出自古典神话，身份为克里特岛国王米诺斯的女儿） 　　少女仍然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名字也好，曾经的身份也好，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只是Dantalion书架的守护者罢了，除此以外，其他事情都并不重要。” 　　“不重要？怎么就不重要了？”陈默倒是对此有另外的看法，“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你叫什么，以后我每一次来又该怎么称呼你？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好吧！” 　　“称呼……很重要吗？” 　　“当然了，不然我难道直接叫你【喂】吗？或者【那个白色的谁谁谁】之类的称呼？”陈默撇了撇嘴，继续道：“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也对自己的名字没啥兴趣，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要给你取外号了。” 　　“外号？”少女满脸疑惑道：“外号又是什么？” 　　“大姐，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啊？外号都不知道？” 　　陈默摇了摇头，解释道：“外号就是用来称呼你的别名，我看你穿的裙子一身白，皮肤也白，连头发都是白色的，颜色这么素，看起来好像很纯真的样子，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你白素真好了。” 　　白素真……知道的人都明白，那是一条白蛇精的称呼。 　　不过这个位面的地球上并没有勇者许仙的跨种族交流传说，所以少女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直接点头答应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方便一些的话，那你就叫我白素真好了。” 　　“好的白素真。” 　　陈默笑眯眯叫了少女一声，继续道：“自我介绍完了，咱们也该进入正题了吧？” 　　“正题？”少女白素真有些不解道。 　　“听说，你这个书架里有九十万六百六十六册幻书，包罗世间万象，是通向恶魔睿智的门扉？”陈默仍然一脸笑容，言简意赅道：“我想看看。” 　　“可以，你想看哪本？”白素真点头答应道。 　　“有拉莱耶文本吗？” 　　“有。” 　　一本书凭空飞来，出现在白素真手中。 　　封面是一大团阴暗晦杂的触手一样的扭曲物体，仔细盯着看的话，这些物体甚至还在混乱无序的扭动着，并且发出咕叽咕叽、滋啦滋啦的粘液搅动声。 　　“这是书架最高禁忌的书目之一。”手持拉莱耶文本，白素真警告道：“哪怕是被大恶魔Dantalion收集而来，但这本书所链接的根源魔神，甚至拥有不下于七十二柱魔神级别的可怕魔力，而且属性更加污浊，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看一眼就足以致命的恐怖魔书，曾经上古神话时代，我将这本书外放出去，共计造成了六千万八百二十五人的死亡，以及一亿四千两百万人的堕落畸变，使得他们永生永世都只能沦为拉莱耶之主的仆从，你……” 　　“废什么话，给我拿来就是了。” 　　陈默懒得听警告，随手一招，就像刚才的钥匙一样，拉莱耶文本直接出现在他手中。 　　哗啦——！ 　　白素真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书页就已经被翻开。 　　“传说中的灭世之书啊，拉莱耶文本，究竟有没有那么厉害……就让我来见识见识吧！” 　　陈默面露期待笑容，定睛看向书页当中的文字。 　　各种字符混乱无序排列，其中有地球上从古至今已知的所有字符，也有地球上根本没出现过的奇异符号，这些字符初看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只要仔细浏览，立刻就会发现各种符号线条都像是活过来一般，扭曲着、蠕动着、一点点的，向着看书之人的脑海钻去！ 　　“onkfurrdkongvoelpramtuo……” 　　一阵诡异呢喃，从耳边缥缈传来。 　　“把书放下去！你已经……” 　　白素真的呼唤声逐渐拉远，陈默抬起头，一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扭曲宫殿出现在黑暗深海当中。 　　无数外貌形状畸形的怪物们围绕着宫殿不断拱卫游动，发现出现在宫殿前方的陈默之时，这些怪物发出或是尖锐或是诡异的嘶吼声，而宫殿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过来一般，无数血肉增生的物质从宫殿的每一处缝隙当中疯狂向外涌出，一枚硕大的猩红眼球在血肉中央飞快孕育而出，视线带着无限浑浊的恶意，看向与整个宫殿相比起来显得渺小不值一提的那道金发人影。 　　“有点意思，真是有点意思，走畸变混沌路线的神祇吗？把神格化为自身污浊感染力，蚕食众生，吞噬星球，甚至是撕裂宇宙界纬，创意不错。” 　　就在陈默评价着拉莱耶之主的本体之时，那些血肉增生物质也已经逐渐蔓延到了他眼前。 　　咕叽……咕叽咕叽…… 　　血肉之中，各种毛发、毛孔、碎屑、脏污、线条纹路、扭曲组织，混杂着难以形容的恶臭粘液，只一眼就让陈默感觉恶心得不行了。 　　他脸上表情瞬间转变成平静淡漠的样子，冷冷开口，道：“滚！” 　　下一刻， 　　砰的一声，仿佛玻璃炸裂！ 　　拉莱耶之主也好，海底宫殿也好，还有那些恶心吧啦的小怪物，全都化作虚影般寸寸碎裂。 　　“想跑？留下半条命再说！” 　　陈默神识迅速闯进力量波动传来的空间界纬，然而再到那片深海当中时，海底只剩下一个数万米深的巨大空洞，拉莱耶之主连同整个拉莱耶宫殿都已经彻底消失无踪。 　　“啧……跑得真够果断的。” 　　叹了口气，神识归位时，陈默手里的拉莱耶文本已经犹如腐朽风化一般，片片书页都化作灰烬，无声消弭在半空当中。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白素真视线难以置信的注视着他，尤其是正在逐渐化作灰烬的拉莱耶文本。 　　“只是随便翻看一下而已，谁知道这本书竟然会直接碎了？”陈默一松手，最后剩下的几页书籍也彻底变成灰烬消失，“这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不需要赔吧？” 　　“赔……那倒是不用。” 　　白素真目光仔细打量他全身，确认过他并没有畸变，也不是被邪神占据了身躯之后，轻轻叹气道：“可能……确实是书籍放太久了吧？” 　　这当然是一句谎话。 　　先不说拉莱耶文本这种达到了灭世级别的书籍，本就已经不能用常理和普通书籍的方式去看待。 　　光是丹特丽安的书架的特性，就足够保证存放其中的幻书每一本无论过去再多时间，都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破损或者残缺。 　　更别提，陈默看过拉莱耶文本之后，他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了。 　　白素真无法解释这一切事情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发生的，不过她也不怎么在乎这些，拉莱耶文本如何，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她只是书架的管理者，而非书架之上书籍的拥有者，既然大恶魔Dantalion都没有现身出来追究什么责任，那她自然也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只要书架还保持着完好，她就什么多余的话都不会去说。 　　“既然连拉莱耶文本你这里都有……” 　　陈默目光贼兮兮的扫视着四周无限庞大的螺旋形发光书架，继续道：“那我猜，你这里肯定也有《死灵之书》、《伊波恩之书》、《波纳佩圣典》、《伏尼契手稿》、《塞拉伊诺断章》、《格拉基启示录》、《无名祭祀书》、《螺湮城教本》、《夏盖安魂弥撒》、《玄君七章秘经》这些书吧？” 　　“……” 　　白素真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才缓缓点头，道：“都有。” 　　“那就全部都拿来我看一遍吧！”陈默乐不可支，嘴都笑咧了。 　　白素真无言以对，一伸手，十道光团从书架顶层疾飞而来，落在陈默面前，正是他刚才点名的那些书籍。 　　而且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书架的最高禁忌书目。 　　“啧啧啧……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陈默信手拿起一本《螺湮城教本》，翻看大概五六页后，整本书突然发出一阵亡灵嘶吼般的惨叫，然后从书脊为分界线，直接一分为二，主动裂开变成两半，书页里面的文字也迅速变淡消失，仿佛从来没有被书写过一般。 　　他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白素真，发现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闲话，于是扔开《螺湮城教本》，又拿起一本《死灵之书》，这次连翻了大概能有个十页左右，《死灵之书》才终于发生异变，一团火焰轰然腾起，眨眼间就把整本书烧成飞灰。 　　接下来是《伏尼契手稿》、《无名祭祀书》、《伊波恩之书》……直到最后，陈默手里只剩下一本《玄君七章秘经》，他垂眸看了看封面上古色古香的六个繁体文字，嘴角不由得轻微勾起，眼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目光，随即便直接翻开了卷首。（有别名为《大地七秘教典》，不过感觉《玄君七章秘经》更有感觉，就用这个名字了） 　　【序：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 　　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 　　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序语的意思很简单，大概就是著作者以自身第一人称的口吻在叙述：我听说，其实不是人在不断地追求知识，而是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但我却知道，那其实是错误的。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犬捕捉兔子一样。 　　【卷一：仙砂还魂箓 　　一灼之火能烧万物，物亡而火何存？一息之道能冥万物，物亡而道何在？】 　　【卷二：肉芝延寿箓 　　食巨胜则寿，形可延；夜无月火，人不见我，形可隐。汝欲知之乎，汝欲为之乎？】 　　开篇头两卷，第一卷倒还好，只是简单讲述了一下黄帝的各种发明创造，以及他的医术造诣，甚至达到了跨越生死的程度，尤其是最后的一句“殊不知我之生死，如马之手，如牛之翼，本无有，复无无。”，更是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诡诞意味。 　　马肯定是没有手的，牛也没有翅膀，我的生死就像这种本来就没有的东西一样，但我行走在世间，有与没有也失去意义了，马长出了手，牛生出了翅膀，死去的人也再次复活…… 　　而第二卷更是重量级，肉芝延寿箓，什么是肉芝？这根本就是教授别人如何通过食尸、赶尸、养尸，最终达到延长生命效果的，一整卷食尸鬼信仰教典！ 　　接下来的几卷越发离谱，摄魔拘鬼箓，地罡招考箓，太阴尸解蜕形箓，升玄妙境定观箓，正一降圣威盟箓，逐一深入讲解各种玄奇箓法，每一卷都有相应的真咒和神箓，真咒念诵时就会有种灵魂脱体而出般的飘飘欲仙之感，神箓则更加夸张，凝神注视便可以看见一道道似真似幻般的可怕巨神。 　　从第一卷到第七卷，逐层深入的内容，分别与黄衣之主、食尸鬼、拜亚基、钻地魔虫、深潜者、廷达洛斯猎犬、辽丹、卡达斯（真理）之门、幻梦境、奈亚拉托提普、拉莱耶、克苏鲁、以及身为起始与终结的阿撒托斯相挂钩，可以说是引导人们坠入无尽深渊的极恶邪书，同时也是一切邪神信众们梦寐以求的至高教典。 　　《玄君七章秘经》最后，是一段耳熟能详的道歇： 　　【是以善吾道者，即一物中，知天尽神，致命造元。 　　学之，徇异名，析同实。 　　得之，契同实，忘异名。 　　故闻道于朝，可死于夕。】 　　“闻道，悟道，见道，得道？” 　　陈默反手合拢书籍，轻轻嗤笑一声。 　　“克苏鲁都被我吓得挖起拉莱耶搬家跑路了，还想指引着我去见奈亚拉托提普和阿撒托斯？” 　　看着书籍合拢后，正面《玄君七章秘经》这几个繁体字，陈默随手用指头在书名上扣扣画画了一会儿，玄君七章秘经这几个繁体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几个小篆文字。 　　——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三十一章 桥豆麻袋，学姐，学姐可不要……吃醋哟？ “唔嗯……” 　　妲丽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植物园的小路上面，记忆最后一刻只记得陈默用钥匙强行打开了书架之锁，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地上爬起身，她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着，并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并了并腿，腿根部位感觉也很正常，没有疼痛或者酸胀之类的奇怪感觉。 　　“呼……”虽然知道陈默大概率是不会做什么低俗事的，但出于女生本能，妲丽安还是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确认过自己的身体一切完好，她扭头看向植物园里面。 　　道路两旁附近，各种珍稀植株的根部土壤都有被铁锹铲动翻起过的痕迹，鼻尖微动，空气里也能够闻到些许肥料混合着土腥气的味道。 　　这证明松土施肥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否则土壤翻动的痕迹不会如此明显清晰，空气里肥料的味道也不会这么久了都迟迟没有散去。 　　而既然这里刚松土施肥过，陈默的踪迹当然也就不难猜测了。 　　沿着植物园里的小路，妲丽安继续往里面深入，肥料的呛鼻味道越来越浓郁，终于在植物园中央的位置，她看见了陈默挥舞铁锹铲土的背影。 　　——吭哧！ 　　铁锹狠狠落下，又哗啦一声将土壤掀起，打碎之后继续铲进旁边的地面，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土壤板结，同时也可以增加肥料和水分的渗透作用。 　　陈默这边正在忙活着，忽然耳朵微微一侧，连头都没回，就已经知道妲丽安来到身后。 　　“你醒了吗，妲丽安，稍等我一下，这里是最后一点点了。” 　　一边说着，陈默把铁锹插进旁边地面，然后将肥料袋提起来，沿着地面松过的土壤洒满一圈，这才转身看向背后神情复杂的妲丽安。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有话想跟我说？” 　　陈默随手拔起铁锹，扛在肩上问道。 　　“你……你之前进去过书架里面了吗？”妲丽安咬了咬嘴唇道。 　　虽然她再怎么不喜欢，但陈默成为自己钥匙守护者的事情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而且有些问题她也必须要问清楚，否则…… 　　“噢，对，进去过了。”陈默脸上露出笑容，“没想到所谓的丹特丽安的书架，其实是那么壮观的一个地方，景色还算不错唷。” 　　“我才不是想问你这种事情。”妲丽安眼神复杂，小声道：“书架世界里面……还有个守护书架之人，你，你见过她了吗？” 　　“哦~”陈默故意拖长了声音，表情一脸揶揄道：“那个人啊……我见过了，长得其实还挺可爱的，跟你简直是一模一样呢，妲丽安。” 　　一模一样，指的当然不是“挺可爱”这方面，而是专指“长得”。 　　不是一模一样的可爱。 　　而是长得一模一样。 　　陈默模棱两可的话，妲丽安却是瞬间就听出了本味，她顿时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连带着脑袋也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的，脖颈和耳根都有些发红。 　　“她和我……” 　　妲丽安正想开口解释什么，陈默已经直接开口打断了她：“我明白的，你和她，就像是日夜的两面，一黑一白，一外一内，就连性格都是反过来的呢……” 　　“呃，性格？” 　　陈默语调轻松的话无疑是让妲丽安情绪好转了许多，但她同时又有些疑惑最后的那句话。 　　“我和她的性格怎么了吗？” 　　“这个嘛……”陈默话音一顿，一抹坏笑从他脸庞流露出来：“妲丽安是那种活泼机灵，有些小孩子气，同时又稚气可爱的类型，书架里面的那位则是温顺柔和，气质娴静，可爱的同时也不失女性的优雅呢。” 　　“哈……？” 　　虽然陈默的话是在夸自己可爱，但妲丽安却听出了其他味道。 　　活泼机灵，小孩子气，稚气……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说她幼稚吗？ 　　而紧接着，陈默再次说出了附带暴击的一句神言。 　　“放心吧，无论是你还是她，你们两个，我都同样的喜欢呀。” 　　“你！你是什么恶心的蛞蝓吗？！” 　　妲丽安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厌恶，眼神鄙夷道：“欣赏不来女孩子的美丽可以直说，还有，既然你这么喜欢里面的那个家伙，那拜托你以后就只喜欢她好了，千万别对我有什么好感，我谢谢你了！” 　　“妲丽安，难道说……你是吃醋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好吧，他也没有眼镜，所以只能摸了摸鼻梁，脸上露出一抹故作帅气的油腻笑容，同时龇起两瓣大白门牙，语气里充满着自信和阳光，道：“妲丽安，可不要——吃醋哟？我也会喜欢你的，daisuki哟，妲丽安！” 　　“呕！你滚行不行！” 　　妲丽安彻底绷不住了，这什么人间贵物？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没幽默感。” 　　陈默撇了撇嘴，结束了耍贱行为，随便提起肥料袋子就准备离开植物园。 　　不过他前脚刚走一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转过身，看着身后一株巨大的植物，这就是他刚才最后施肥的植物了。 　　平地起码有一层半楼房那么高，甚至达到了两层楼的高度，下半部分是一颗巨型洋葱般的球茎模样，上半部分则是合拢在一起的花蕾，有些类似于开花之前的夜昙。 　　“喂，妲丽安，这家伙也是一本幻书吧？” 　　“嗯？你知道吗？”妲丽安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一颗名叫夜之女王的植物，同时也确实，勉强算幻书的一种吧。” 　　“开花的时候，花瓣会变成书籍的模样，吸引求知若渴的人和受贪欲支配的人前来阅读，然后再像灯笼草一样将对方吞吃进内部球茎里面，以提供给自己继续生长的养分。” 　　陈默说着露出笑容，目光有些期待地看着夜之女王的花苞，继续道：“还挺有生存智慧的，连捕食方式都这么文艺……妲丽安，下次夜之女王再开花的时候，咱们就一起过来看看吧？” 　　“谁要跟你这种臭人一起看书了……”妲丽安扭过脑袋说道，并没有答应他的提议。 　　而陈默却是笑呵呵从旁边经过，同时顺手拍了拍她发丝蓬松柔软的小脑袋。 　　“那就这么说定了，妲丽安。” 第三十二章 卡蜜拉，但不是超古代战士 时间过了初冬，一下子变得加速起来。 　　春天，修伊收到了一封信件，寄信来的人是她的一位多年好友，这几年对方一直都随家里的商行待在新大陆（米国）那边，如今战争结束，对方回到大英帝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多年的好朋友，也就是修伊写上这么一封信。 　　【我真挚的朋友：修伊】 　　信封上这样一行文字，让陈默看到忍不住噗嗤嗤的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修伊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没笑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好玩的事情罢了，你看你的信，不用管我。” 　　听到陈默的回答，修伊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自顾自拆开信封浏览起来。 　　跟陈默相处了半年时间，这个人的脾气修伊基本上算是有一些基础的了解了，他经常会说一些奇奇怪怪似乎有什么深层寓意的话，但如果真就因此而太过在意，恐怕只会把自己弄得寝食难安。 　　所以修伊也学会了“不在意”这个技能，既然陈默自己都说别管他了，那她又何必太过在意呢？ 　　如果真的太在意的话，时间最终也一定会给出所有问题的答案。 　　【亲爱的修伊：好久不见了，修伊，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最近……】 　　修伊拆开信封，缓缓的阅读着故友亲笔写下的信件内容，而陈默则坐在旁边的小茶桌座位上，跟妲丽安一起小口品尝着下午茶点心。 　　呃……说错了，他倒确实是小口品尝，不过妲丽安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吃甜品点心的时候胃口奇大无比，而且从来没有被腻到过，陈默问起她难道不害怕长胖时，她总是满不在乎，说什么自己现在正是需要长身体的年龄，多吃点高能量的食物怎么了？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你家长身体的年龄周期是按千年甚至上千年来算的啊？ 　　不过陈默也没有管那么多，既然妲丽安爱吃甜点，那就让她吃呗，反正这些甜品也是从修伊身上搜刮出来的，修伊这位掏钱的正主都还没说啥呢，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封信的时间，妲丽安干完了一整碟马卡龙，她是真爱这东西，普通人连吃两个都要被齁到，必须得喝点水才能缓解甜腻上头的感觉，而她是一口气直接干完一整碟，然后才稍微喝了口茶水，只当是漱漱口而已了。 　　喝过茶，妲丽安又拿起一根银勺，挖起一大块奶油草莓蛋糕就往嘴里送，而旁边的修伊也已经放下了信封，陈默看她一脸欣喜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高兴，是信里提到什么好事了吗？” 　　“应该……不算什么太好的事吧？”修伊想了想，继续道：“只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很快就准备要过来我这边拜访我做客，而我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所以才这么开心。” 　　“旧友重逢啊。”陈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的这位朋友，很快就准备过来，这个很快说的是有多快？” 　　“就在今天。” 　　修伊说完起身，开始在宅邸里面忙碌起来，收拾东西、准备招待的点心和茶水、换上一身崭新的小洋装，等到她换好新衣服，宅邸前门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音。 　　“应该就是她了！” 　　修伊高兴跑到前门，打开门一看，门外面站着一位穿衣风格与大英帝国非常不搭的金色短发美女，她上身一件蓝色的开领小外套，下身则是一条同样蓝色的包臀中长裙，群边到膝盖腿弯附近，看起来倒是很符合新大陆那边的穿衣审美风格。 　　“啊！修伊——！！” 　　金色短发美女看到前来开门的修伊，立刻发出一声欢快的呼唤，张开双臂就拥抱了上来，并且还没等修伊反应过来，她的侧脸又挨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亲吻。 　　“卡……卡蜜拉？！！” 　　修伊被她这一出吓得不轻，反应过来时正想推开对方，然而金发美女卡蜜拉已经主动松开双臂，退后两步笑意盈盈道：“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吗，修伊？” 　　“有一点……”修伊轻轻松了口气，看着卡蜜拉满脸笑容的样子，她也是不由得摇头轻笑起来，“是新大陆那边的风气和习惯问题吧？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能不生气就好啦，修伊。” 　　卡蜜拉笑眯眯歪过脑袋看向她身后，道：“这就是你继承的宅邸吗？不邀请我进去坐一下？” 　　“当然，请进来吧。” 　　修伊侧身让开门口，和卡蜜拉一起往宅邸里面走去。 　　不过当看到陈默和妲丽安的时候，卡蜜拉忍不住面露疑惑之色道：“修伊，你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吗？” 　　“他们……也不算客人吧。” 　　修伊摇了摇头，主动伸手为她介绍道：“这位是妲丽安，是祖父一位远方亲戚家寄养在这里的小孩，我的话，现在应该算是妲丽安的监护人之类的身份，这边这一位是陈默，他……” 　　修伊说到这里不由得话音一顿，看着陈默微笑不语的样子，还有卡蜜拉疑惑等待的表情，她只能继续说道：“他是我在部队里面认识的战友，不过由于某些原因，所以现在暂时住在我家……” 　　“战友？”卡蜜拉闻言愣了愣神，目光不由得重新审视一遍坐在茶桌边上的那个男人，然后她才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笑嘻嘻说道：“【由于某些原因】？这个某些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我实在有些好奇呀~修伊，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噗……！” 　　被问话的修伊还没什么反应，正在喝茶水的妲丽安已经一口喷了出来。 　　“卡蜜拉！！” 　　修伊羞愤大叫一声，脸颊和脖颈都变得红扑扑起来，而卡蜜拉则是笑着吐了吐舌头，道：“哎呀，别生气嘛修伊，我只是随便开玩笑的，谁让你这家伙从小到大都对男孩子没兴趣，偏偏长得又这么漂亮，天生就是招惹男生喜欢的类型，现在家里突然多了个同居的男性朋友，实在是很难不让我想歪呀！” 第三十三章 剑谱第一式! “所以说……真的就只是战友和普通关系要好的朋友吗？” 　　几分钟之后，卡蜜拉和修伊都坐到了茶桌边上，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继续道：“难得我刚才还小小的高兴和期待了一下呢，结果却是这样无趣的关系，哎。” 　　“所以说你到底在失望叹气什么啊？！无趣的关系又是说的什么？” 　　“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啊，我还以为修伊你真的开窍了，找了个男朋友呢。” 　　卡蜜拉说着又面露失望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饮一口，道：“也不知道修伊你的人生大事，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下来哦？再过两年你可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就算再过两年，我也才刚刚二十出头！”修伊一脸不悦的认真纠正道：“二十出头的年龄，再怎么样也算不上是老姑娘吧！” 　　“是吗？”卡蜜拉表情充满疑惑，歪了歪脑袋道：“可如果是二十多岁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任何哪怕一次呢？我在新大陆那边，女孩子们才十四五岁就已经整天都跟男朋友成双成对腻在一起了，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二十岁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这不是老姑娘又是什么呢？” 　　“我……” 　　修伊一下子语塞了，这话她还真是不太好接。 　　别说什么新大陆（米国）那边了，哪怕就是在大英帝国本土，二十岁没谈过恋爱的女生也已经十分少见，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一般。 　　而修伊正好就是这凤毛麟角的其中之一。 　　“从小就跟个假小子一样，留短发，穿男装，力气也大，除了我之外，你几乎就没有别的朋友了，更别提是异性朋友，长大一些又进入了管教严格的贵族学校，听说你在学校里也是对男生不假辞色，别人主动找你搭话你都不理不睬，离开学校竟然还以男性的身份跑去参军了……” 　　卡蜜拉说着又再次摇头，语气真挚道：“修伊啊，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才会这么担心你的，如果不趁着现在还年轻的话，以后等你年老色衰了，可能就只有去跟满脸皱纹的老爷爷谈恋爱和结婚了吧？” 　　“年老色衰……那也还很久吧？”修伊视线开始左右游移起来，她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关怀式的问题。 　　“久吗？女人一过二十五岁可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哦！”卡蜜拉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就算……就算真的是，年老色衰了，我也不一定非要找什么满脸皱纹的老爷爷结婚啊……” 　　“不找老爷爷结婚，难道年轻帅哥看得上你这样年老色衰的女人？”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非要结婚呢？”修伊语气充满心虚道：“就像你在新大陆那边遇到的很多人一样，他们不结婚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所以……所以大不了我也不结婚咯！” 　　“不结婚？！”卡蜜拉音量立刻增大了许多，她瞪大眼睛盯着修伊，语气难以置信道：“你不打算结婚吗？真的假的？你家族里的人呢？他们会同意你不结婚？？” 　　“家族里……跟我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卫斯理祖父了，不过现在祖父已经走了，至于其他人……无论他们怎么想，其实我都无所谓的。” 　　修伊先是认真回答了卡蜜拉的问题，然后才反击般的询问道：“别光顾着说我了，卡蜜拉，你应该也是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的吧？从小你就爱跟在我后面当跟屁虫，我上贵族学校之后你也跟着你家里的商行去学习行商技能了，有你家长辈保护着，恐怕也没什么男性能够进入到你身边的范围吧，你又准备多久谈恋爱，多久结婚呢？” 　　“我？”卡蜜拉没料到修伊竟然还能够找到反击的点，略微一愣后再次露出笑容，开口道：“我的话，本来家里是安排我以后跟其他有财有势的人进行联姻的，当然，我本人非常讨厌这样子，所以就在刚才听你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才不要做什么联姻的工具，就跟你一样，我也不打算结婚！” 　　“啥……？” 　　修伊眨了眨眼睛，再次问道：“你刚才说啥？” 　　“我说，我也不打算结婚了！”卡蜜拉笑容不变道：“还是要多谢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否则我也很难下定这个决心呢，修伊。” 　　“我……我刚才，说什么话了……？” 　　修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直感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了？ 　　“你说【无论其他人怎么想，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不愧是咱们大英帝国的英雄击坠王，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获勋者，未来的V.C修·安索尼·迪斯瓦德子爵。”卡蜜拉说着对修伊竖起大拇指，“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也要跟你一样，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去当家族联姻的利益傀儡，谢谢你，修伊！” 　　“不是……你，你好歹多考虑一下啊！”修伊表情发苦道。 　　她现在是真的百分百确定了——自己确实就是说错话了，而且错得还非常离谱！ 　　“好了，不必多言。” 　　卡蜜拉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紧接着又继续说道：“实际上，我这一次来拜访你，除了听说你退役回家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是想要求你帮帮忙的。” 　　“另一件事……？” 　　修伊还在想卡蜜拉刚才说的她也准备不结婚了这件事，突然听到她又说需要自己帮忙的话，反应不由得就稍微慢了半拍。 　　“是什么事啊？咱们关系虽然好，不过有些事情……” 　　经历过刚才一句话就让卡蜜拉放弃了结婚想法的事情，修伊此刻说话就多带了一分小心，第一时间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起了帮忙的具体内容。 　　“放心吧，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也一点都不违背良心。” 　　卡蜜拉知道修伊在想什么，她直接开口说出了需要帮忙的内容： 　　“我想让你，帮我寻找一种书……” 第三十四章 在我面前装什么魔崽子,不认识我才是积年的老魔? “书？” 　　修伊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书？能让你都来对我开这个口了？”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书。”卡蜜拉想了想，继续道：“就是那种看了能让人变聪明的书，你这里有吗？” 　　“看了，变聪明的书……？” 　　修伊被这话搞得有些迷惑起来了，她扭头看了眼陈默，又转过头看了看妲丽安，然后才重新看向卡蜜拉，问道：“看了变聪明是指的什么呢？” 　　“就是脑子变得聪明起来，你这里有这样的书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 　　修伊摇了摇头，继续道：“话说卡蜜拉，你怎么突然就想要找书什么的了？而且还要找什么看了能让人变得聪明起来的书？”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卡蜜拉喝了口茶，双手捧着茶杯，缓声道：“回到大英帝国这边之后，其实我也是有在准备一些工作的，具体说来就是当老师……” 　　“当什么？老师？”修伊闻言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卡蜜拉，你认真的吗？真准备当老师？” 　　“当然是认真的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卡蜜拉嘴唇一撇，似乎对于修伊不敢相信的态度有些不满，随后才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准备当老师的话，我干嘛要拜托你帮我找书呢？” 　　“呃……可就算是当老师，应该也不需要什么……看过能让人变聪明的书吧？”修伊有些尴尬的吐槽道。 　　“我也知道你说的这点，不过米尔特蕾德最后跟我说过，她的学生看过那本书之后变得非常聪明，所以我也想找本类似的书。” 　　“那本书？” 　　从话里察觉到关键之处，修伊好奇追问道：“是什么书，能让看过的人变聪明？还有这个米尔特蕾德……” 　　“啊，忘了跟你介绍了，米尔特蕾德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也在做老师。”卡蜜拉开口补充道：“还有她的那本书，是一本名叫《睿智之书》的幻书，据她所说，她的学生看过那本书以后全部都变得非常聪明，我知道修伊你的祖父是远近闻名的藏书家，所以才会来找你问问看，有没有类似的书籍。”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幻书？”修伊表情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知道幻书的？” 　　“这个吗？这是米尔特蕾德自己告诉我的啊，说她找到了一本很厉害的幻书，能让人变聪明什么的。” 　　听到修伊和卡蜜拉的交谈，正在品尝着一块蛋挞的妲丽安也点了点头，开口插嘴道：“嗯唔，幻书的使用者确实是会知道关于幻书本身的一些事情，而且《睿智之书》……书架里也的确是有收录着这样一本幻书的母本原型，你想要看一看吗，修伊？” 　　“啊？还真有？”修伊忍不住好奇道：“看了之后真的会让人变聪明吗？这本幻书。” 　　“当然，是真的哦。”妲丽安一边咽下嘴里咀嚼着的蛋挞，一边继续说道：“这本幻书是由一位无名的拉丁青年所创作，至于效果么……《睿智之书》可以赋予阅读者以完全的睿智，算得上是能力非常强大的幻书类型了。” 　　“完全的睿智？”修伊表情有些疑惑，“什么叫完全的睿智呢？” 　　“意思就是穷尽了睿智这个词汇所能表达的一切智慧的能力。”妲丽安目光平静注视着修伊，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感到一种无来由的恐惧，甚至达到了背后一凉的程度。 　　“……视阅读者的心态和欲求的不同，《睿智之书》能够让人拥有创造或者毁灭整个世界的力量。” 　　“那这本书！不是超级危险吗？！” 　　修伊差点推开椅子站直起身来。 　　“别这么激动，修伊，幻书基本都是拥有难以想象力量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妲丽安语速不变，继续道：“所以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想看一看这本《睿智之书》吗？幻书的母本现在就存放在书架里面，看在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照顾的份上，稍微给你看一看也不是没可以的事情哦？” 　　“还是算了吧……”修伊表情有些意动，不过最终她还是开口拒绝了妲丽安提出的诱人建议。 　　不因为别的，纯粹只是觉得人类这种欲望横溢的动物，拥有如此可怕的智慧，最终一定会发生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就像是把AK交给一只猴子，并且还教会了它换弹和上膛…… 　　这种恐惧来源于良善道德和人性本能，甚至压过了“完全的睿智”所带来的诱惑，让修伊摇头拒绝了妲丽安的诱人提议。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妲丽安见修伊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一声可惜，然后就继续品尝起茶桌上摆放整齐的其他甜品。 　　修伊则是转头看向卡蜜拉，轻声道：“不好意思啊，不过可能这一趟是要让你白跑了，我这里虽然有祖父留下的许多珍贵书籍，不过让人看了之后就变得聪明起来的幻书……很抱歉，我这里还真是没有。” 　　“没事，没关系啦，我也只是碰巧才随口一问。” 　　卡蜜拉毫无异样神色的笑了笑，起身告辞道：“今天能够见到你这么状态良好的样子，我真的是很高兴，修伊，改天有空咱们再好好叙一叙旧，还有威廉小哥和妲丽安妹妹，下次登门拜访我也会带给你们的伴手礼的，请稍微期待一下吧！” 　　“伴手礼？”修伊闻言赶紧摇头，道：“不用这么客气的，卡蜜拉，我……” 　　“修伊，我只是说给威廉小哥和妲丽安妹妹带伴手礼，没有你的份，你少来凑热闹！” 　　卡蜜拉提前开口打断了修伊的客套，然后直接转头对着陈默和妲丽安眨了眨单边眼睛，俏皮的闪了个WINK。 　　“嘘~” 　　陈默满脸笑容，看乐子的吹了声口哨。 　　妲丽安则更加关心伴手礼的问题：“什么伴手礼，我可是很挑剔的哦？” 　　“嘻嘻，我想一想啊……” 　　妲丽安的不客气丝毫没有让卡蜜拉感觉不舒服，她反而笑嘻嘻思索起来，几秒后她的目光落到桌上摆着的一大堆甜品上面，“新大陆那边特别流行的，夹沙流心面包，怎么样？” 　　“夹沙，流心，面包……？” 　　关键词触发，妲丽安直接进入到想入非非的妄想状态，嘴角边一丝晶莹口水若隐若现。 　　紧接着，她用力吸了吸口水，眼神认真的看着卡蜜拉，语气也充满严肃道：“下一次，你多久才来？” 　　“这个嘛，大概……过几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那你要记得，一定要带好伴手礼！” 　　“当然了，这可是朋友间的承诺。”卡蜜拉盯着妲丽安，噗嗤一笑道：“话说，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对吗？” 　　“当然！”妲丽安用力点了点脑袋。 　　不过修伊却只能在她眼睛里看到某种面包甜品的影子。 　　这个甜品脑袋啊…… 　　修伊简直有些忍不住想要捂住额头发出痛苦的叹息了。 　　“那么修伊，咱们改天再见了。” 　　“嗯啊，改天见……” 　　卡蜜拉离开之后，修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飘飘忽忽盯着桌上的一杯茶水，思绪还在刚才聊到的幻书《睿智之书》上面。 　　“看了之后就能让人变聪明，甚至是拥有可以毁灭世界的智慧的幻书吗？真是可怕啊……” 　　“所以说，任何工具都是要看怎么使用的，幻书也是一样的道理。”妲丽安丝毫都不在乎她的担忧，表情像是在谈论昨天的晚餐般平静，继续道：“一个拥有足够毁灭世界的智慧的人，他同样也能够用这种智慧去做造福整个世界的好事，或者成就一番非凡的伟业与壮举，黑与白，不过是一天里的日夜两面罢了，有黑夜当然就会有白天，而有白天肯定也会有黑夜，你太过于悲观了，修伊。” 　　“我……太悲观了吗？”修伊表情有些迷茫道。 　　“是这样的，不过这也很正常。” 　　妲丽安低下头摆弄着一枚曲奇饼干：“面对包罗了恶魔般睿智的幻书力量，人类实在是太过渺小了，所以害怕也好，悲观也好，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正是因此，才会有像我这样的读姬诞生于世，引导凡人接触幻书、理解幻书、使用幻书，进而带给世界不同的影响，或者毁灭，或者新生，然后再在这个过程当中，让更多的幻书诞生出来。” 　　妲丽安的话让修伊陷入了某种思索当中，她久久不语，而陈默却已经不知何时起身离开了房间。 　　“妲丽安！” 　　远远的，他叫了妲丽安一声。 　　“过来一下，跟我出门一趟！” 　　…… 　　光线昏暗的学堂里面。 　　一群年龄大约在七八岁到十来岁区间的小孩或站或坐，橙黄夕阳洒落在他们稚嫩的面孔上，映照出来的却是一张又一张似笑非笑、表情诡异的脸颊。 　　“要来了呢？” 　　“嗯，要来了。” 　　“那个人，名字虽然叫威廉·乔姆斯，但他一定不可能是原先的威廉·乔姆斯本人。” 　　“所以他到底是谁呢？这个问题也不重要，他可以成为威廉·乔姆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不能用武力去胁迫他，因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呢。” 　　“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应该如何去称呼他？” 　　“【存在X】，如何？” 　　一阵讨论声当中，学堂之外，忽然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 　　刹那间，所有的小孩都闭上了嘴巴。 　　“十三……” 　　角落里的贝雷帽小孩忽然开口道，脸上仍然带着似笑非笑的奇异表情。 　　“十二。” 　　贝雷帽小孩旁边，另一个金发小女生接话道，她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十一……” 　　倒数不断在学堂里面的小孩之间传递着，直到最后传完一整圈，所有小孩都异口同声开口倒数起来。 　　“……四，三，二——” 　　吱呀！ 　　学堂木门被推开， 　　一束夕阳光线立刻倾洒进昏暗学堂当中。 　　“哟，下午好啊，小杂碎们。” 　　陈默站在门口，单手落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里提着那把银光闪亮的厚重M-500，怪物一样的庞大枪身散发出沉重存在感，甚至连天际的夕阳都无法压过枪身之上闪耀的银白反光。 　　“……” 　　学堂里面，没有任何小孩接他的这句话。 　　“咦？不回答我吗？” 　　陈默边说边迈步踏入学堂，跟在他背后两步远的位置，妲丽安也一同走进了学堂门槛。 　　“真是可惜啊，本来我还打算来个抽奖点名，谁先第一个回答我，我就一枪打爆他的脑袋呢。” 　　陈默失望叹了口气，不过紧接着他咧嘴一笑，毫无预兆抬起枪口就是一枪。 　　瞬间， 　　M-500发出狂野轰鸣，一个离他最近的男孩额头迸射血花……不，准确来说他是半边脑袋都直接化作碎肉，向后溅射得四周到处都是，然后便浑身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睿智之书》赋予你的智慧，有没有让你预知到自己将会这样突然的死去呢？”陈默低头盯着地上男孩的尸体，轻声喃语道。 　　他随手转动着M-500的枪身，动作犹如西部牛仔，脸上笑容残忍暴虐，眼中闪动着纯粹邪恶的目光。 　　“那么，下一个幸运儿应该轮到谁才比较好呢？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学堂里面，血腥气息逐渐飘散。 　　贝雷帽小孩忽然大喊一声，道：“大家，动手！”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四周却并没有传来任何一个小孩的回应声。 　　他忍不住想要扭头看向其他人，结果…… 　　“怎么样，是不是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冻僵一样，连一根小拇指都没办法动弹？” 　　陈默轻声低语的话音，几乎是贴在耳边般，从他身后传来。 　　砰！！！ 　　剧烈的枪响，带着呛鼻的硝烟味道，以及一瞬间的火光，贝雷帽小孩被子弹冲击力带动得飞出去半米多距离，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就像是一个脏破的麻布口袋一样。 　　“呼……” 　　陈默轻轻吹了吹枪口，目光扫向其他小孩，脸上笑容越发的冰冷吊诡，残忍仿佛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人生短短数十年，生来本就是一场苦旅，那么人生来何为？别担心，叔叔我心肠好，现在就帮你们……解脱！” 　　陈默身后，妲丽安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头。 　　但自始至终，她都是一言不发，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甚至哪怕是任何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口来。 　　《睿智之书》……看过的人要么成圣，要么入魔。 　　很显然，此刻的这个学堂里面，并没有什么圣人…… 第三十五章 三生有幸遇见你,真是人间太岁神啊! 血色残阳，映入学堂。 　　陈默再次踏出学堂门口之时，浑身残留的一点血腥气息被晚风一吹，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 　　《睿智之书》 　　一本厚重的硬质封壳书籍被他拿在手中，远处河边，一棵枯树之下，身穿传统大英帝国妇女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在遥遥朝这边投来视线。 　　当她看到陈默走出学堂的时候，立刻毫不犹豫做了个转身跳河的动作，河岸边，一艘单人小船正在安静停泊。 　　然而她刚纵身一跃到空中，周遭一切景物都仿佛被按下静止键般……不，真正被按下静止键的，其实应该是她自己。 　　裙角还保持着飞扬的弧度，发丝根根飘散，其中透射出天际如血的残阳，女人脸上紧张凝重又不失冷静的表情彻底定格停顿在了刚才跃起时的那一刻，而她的眼神——这是她浑身唯一还能够正常做出动作的部位，此刻却已经充满了疑惑惊骇与恐惧绝望。 　　沙、沙…… 　　一阵不紧不慢的脚踩枯叶声，从她身后的河岸边传来。 　　“我当是什么人，像一只可怜又狡猾的老鼠一样，悄悄躲在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地方，阴暗窥视着他人行踪，原来抓到的竟然不是老鼠，而是一位心系学生安危的老师啊？” 　　陈默走到被定格在半空的女人身后，手里《睿智之书》随便放在她头顶，然后又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概十步距离，他停止住脚步，略微侧头朝站在旁边的妲丽安问道：“那本《睿智之书》，原本已经被收录在书架里面了，对吧？” 　　“是……”妲丽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稍微确保一下，这本书就算被损坏了也没什么影响而已。” 　　陈默手里的M-500转了个枪花，一个棕色的皮质枪套出现在他腰间，顺手把转轮手枪插进枪套里面，他另一只手凭空抓出一顶牛仔帽，扣在了自己头顶。 　　“妲丽安，拜托你计一下数，好吗？” 　　“计数？计什么数？” 　　“就只是倒数一下三二一就行了。” 　　“哦，好吧。”妲丽安开口直接倒数起来：“三，二，一……” 　　——砰！！ 　　卡住她的最后一声倒数，陈默动作快到几乎像是老电影抽帧一样，M-500转轮手枪庞大银亮的枪身出现在他手中，黑洞洞枪口散发出一缕幽幽硝烟。 　　而在十步之外，定格半空的女人头顶，《睿智之书》直接被他刚才那一枪打成了稀巴烂！ 　　“啧啧，看来我的准头还是很不错的嘛。” 　　陈默啧啧赞叹着自夸了一句，重新把转轮手枪插回枪套里面，继续转身往前迈步前进起来。 　　又走了大概十步距离，他转回身对妲丽安道：“再来一次，倒数三个数。” 　　“……” 　　妲丽安看了看他脸上平静微笑的表情，本来是有话想说的，忽然又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她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去，乖乖倒数道：“三，二……” 　　砰！！！ 　　这次还没等她倒数到最后一个数，陈默手中拔出枪套的M-500就已经再一次发出了剧烈轰鸣的枪响声。 　　伴随着枪响，女人的脑袋也像是被棒球棍正面狠狠击中的西瓜一样，湿滑黏稠的红通通汁水飞溅得到处都是，并且和女人的身体一样，这些鲜红汁液也都全部静止在了半空。 　　“哎呀？”陈默随手一松，M-500掉落半空化作一串银白光粒缓缓消失，“这一枪打得有些歪了，可惜可惜……” 　　歪了？ 　　恐怕是歪打正着吧！ 　　妲丽安心里暗暗嘀咕着，结果陈默却像是拥有读心能力一般，直接开口道：“怎么啦，感觉心疼这个女人，觉得她无辜啊？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谁啊……？” 　　妲丽安确实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底细，所以有些好奇问道。 　　“我说一个名字，你马上就知道她是谁了。”陈默微笑开口，道：“米尔特蕾德。” 　　“米尔特蕾……” 　　妲丽安正念叨到一半，忽然话音一顿，视线也不由得重新看向脑袋被打爆在半空的那个女人，双眼都缓缓睁大了眼皮。 　　“米尔特蕾德，这不是卡蜜拉的那个老师朋友吗？” 　　“没错，确实就是她。” 　　陈默抬手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半空女人的残尸瞬间恢复了运动，噗通一声掉落进河流当中。 　　“可是……这个米尔特蕾德，她跟你应该不认识吧？你为什么要杀掉她？” 　　“这话你就问得没水平了，妲丽安。” 　　陈默摇了摇头，转回身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间学堂。 　　“《睿智之书》是通过她最后才落入到那群小孩手里的，既然她的学生都已经看过《睿智之书》了，你觉得她会没有看过吗？” 　　“这……” 　　妲丽安一时间有些语塞，因为按照陈默的这个理论，米尔特蕾德看过幻书的概率，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但是，万一杀错人了的话……我的意思是她万一没有看过……” 　　“如果她真没看过，见我的第一瞬间何必转身就准备逃跑？”陈默面带从容微笑，继续道：“你看看河岸边，她甚至连逃跑的方法和道具都提前准备好了。” 　　“……” 　　直到此刻，妲丽安彻底无话可说。 　　于情于理她都明白，米尔特蕾德大概就是看过幻书了。 　　“哎……！” 　　最终，她的诸般感受都化作一声悠悠叹息，扭头就往来时所乘坐的马车方向走去。 　　陈默也没有打算开口安慰她的意思，这点小小的视觉刺激，别说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恐怕连让她感觉不忍直视都做不到。 　　鲁道夫二世那可不是什么仁慈君王，而曾经跟随着鲁道夫二世的妲丽安，又有什么场面是她没有见过的？ 　　别说跟随着鲁道夫二世的那一小段时间，上千年岁月里面，妲丽安早就已经看遍了世界上的各种丑恶罪行，陈默在她眼前枪毙几个已有取死之道的普通人，这根本连让她内心翻起些微的波澜都做不到，充其量只是替他们感觉遗憾罢了。 　　又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因为看错了书，结果却招致杀身之祸，大好的生活浪费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面，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感觉到遗憾。 　　但……最多也就充其量如此罢了。 　　一路无话。 　　陈默驱赶着马车回到迪斯瓦德宅邸之时，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走到书桌旁边将一本没有书写任何内容的无字图书摊开到首页，然后坐在椅子上，提笔就开始唰唰书写起来。 　　随着笔尖不断留下各种扭曲文字，一阵音乐声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叮咚…… 　　叮叮叮咚~ 　　“威廉，你在做什么？” 　　少女——准确来说是灵魂体状态下的少女，艾斯黛拉，悄无声息出现在陈默身边问道。 　　“写书啊，看不懂吗？”陈默头也不抬就回答道，手里落笔的动作也毫不停顿，“等我写完了，你想看一看吗？” 　　“看？是什么内容呢？” 　　艾斯黛拉满脸好奇表情道。 　　——砰砰砰！ 　　就在陈默准备开口回答之时，一连三声枪响从楼下传来，立刻让他停顿住了话头。 　　“是强盗！”艾斯黛拉第一时间开口喊道。 　　“开枪的是修伊，不过她现在已经被制服住了！” 　　宅邸一楼，两个男人正在不断翻找着周围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籍，他们手里都握着手枪，而旁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的修伊，她的那把左轮手枪此刻正掉落在旁边的地毯上。 　　“那本书到底在哪里……找不到啊，大哥！” 　　“找不到也得找！”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语气凶狠道：“咱们可是闯进了一个子爵的家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这TM意味着今晚过后，如果我们还继续待在这家伙的家里，还继续待在这个国家啊，就会被当成入室抢劫犯给抓起来，抢劫一位子爵，你是知道下场会如何的！” 　　大哥说完，话音稍微一顿，然后语气凶狠坚定道：“找！继续找！找不到我俩就得死这里了！” 　　“好……好的大哥！” 　　两个劫匪专心在宅邸一楼寻找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正从二楼缓步走下来的那个男人。 　　他脸上挂着一道淡淡的笑容。 　　他手里提着一把夸张的手枪。 　　踏、踏…… 　　细微的脚步声，正在专心寻找书籍两个劫匪，并没有能够及时察觉。 　　但被绑在椅子上的修伊，还有另一把椅子上同样被五花大绑着的妲丽安，却是全部都注意到了。 　　看到陈默缓步下楼，修伊表情先是一喜，然后又迅速变得担忧起来，而妲丽安就是纯粹的高兴和欣喜了。 　　“威廉，你来得正是时候啊！赶紧动手干掉他们！” 　　妲丽安兴奋大喊了一声，两个劫匪闻声回头，然后顺着她视线望去的方向，两人又转头看向身后。 　　“哈喽哇，深夜闯进淑女家中欲行不轨的二位。” 　　陈默笑容越发灿烂，手里银晃晃的大枪几乎怼在了那个“大哥”的脑门上。 　　“嘎呜……？！” 　　这一瞬间的惊吓，大哥嗓子里发出公鸡被卡住脖子一样的声音，同时他浑身所有动作都一下子僵硬住了。 　　“大……大哥……” 　　在他旁边，另一个入室劫匪也不太敢动，虽然陈默手里所持的夸张大枪是正对着“大哥”的，但两人站得本来就很近，从“大哥”脑门上转移到自己的脑门，然后再扣下扳机，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就能够完成的事情罢了。 　　“你看看，这大半夜的，没事不好好睡觉，非要跑出来到处乱逛，从小妈妈没有教过你们，乖孩子晚上是要好好睡觉的吗？” 　　陈默一边举枪瞄准着“大哥”脑门，一边嘴里说着漫无边际的话。 　　而面对他的信口胡诌，两个劫匪那是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尤其是被枪口所指的“大哥”，此刻额头都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不听妈妈话的坏孩子，大半夜跑出来到处乱逛，结果遇到像我这样的坏人，那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对吧？”陈默说到一半，忽然咧嘴一笑，“你们两个，平时估计伤天害理的事是没少做的，不如这样好了，猜一猜接下来我会怎么对待你们，猜对了我就把你们给放生掉，如何？” 　　“放生……？”大哥语气非常干涩，眼神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陈默。 　　“怎么，不敢相信？”陈默仍然是笑容满面，道：“但是很遗憾，你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除了相信我之外……哦对，选择其实还是有另外一个的，那就是尝尝看银瓜子的厉害，怎么样，你们想选哪个？” 　　生或者死，Whichone？ 　　虽然把自己的性命赌在别人是否守信这一点上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但就像陈默刚才所说的话一样，他们现在并没有多余的选择余地。 　　“好……我相信你！” 　　劫匪“大哥”艰难的咽了咽唾沫，继续道：“我猜你接下来，是打算调侃玩弄我们两个一番，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杀掉我们……是这样吗？” 　　“哦哟，不错嘛，一猜就对。”陈默眉开眼笑，手里枪口往旁边偏了两下，“行，不愧是敢做入室抢劫这种大活的人，猜得很准，我说到做到，放了你们。” 　　“就，这么把我们……给放了？” 　　“大哥”满脸惊愕，另一个劫匪也是愣在原地。 　　“怎么，不喜欢活着的感觉，就想尝尝银瓜子的滋味如何吗？”陈默笑眯眯点头说道：“也行啊，那我也可以满足你们。” 　　“不！不用了！我们……我们这就滚！” 　　“大哥”闻言后背一凉，赶紧带着另一个劫匪就打算逃离这座犹如魔窟一般的贵族宅邸。 　　不过他前脚刚动，陈默又继续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会儿，你们两个，不准走前门，都给我走后门。” 　　“后门？” 　　两个劫匪一脸懵，他们头一次到这座宅邸庄园里来，哪知道后门在什么地方。 　　“跟前门正相反的方向，一直走，经过一片空地就到了。” 　　陈默面带善意的微笑，好心提醒道：“那边有一座玻璃植物园，很显眼的，好了，现在你们俩可以滚了。” 第三十六章 血色监狱案件 昙花。 　　花开一夜，随后凋谢，所以也有了昙花一现这个说法。 　　玻璃温室植物园内部，妲丽安望着满地书页造型的花瓣，以及已经重新合拢的夜之女王花苞，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次也错过了吗……那两个蠢贼，真是可恶啊！” 　　“怎么，你想看这株植物结出来的幻书？”妲丽安身后，陈默手里拎着一袋肥料，一边给周围的其他植物施肥，一边问道。 　　“Yes，我可是已经期待这一天好久了。” 　　妲丽安从地上捡起一瓣书页，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像是墨水被浸湿一样模糊不清，让人根本辨别不出原本的字形笔迹，更别提阅读其中内容了。 　　“夜之女王的特点就是这样，被人阅读过之后就会凋谢，我还以为这次终于能够好好读一读了呢，便宜那两个蠢贼了。” 　　“便宜吗？”陈默走到夜之女王旁边，手里施肥用的大勺子捅了捅庞大的植株球茎，继续道：“那两个小贼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也算便宜？” 　　“不然呢？像他们那样活着也只会浪费空气和水资源的蜣螂，死就死了，哪里比得上幻书的宝贵！” 　　“呜哇……竟然说别人是蜣螂？”陈默手一摊，做出夸张的惊吓表情：“妲丽安，你一点都不为两条人命感到可惜吗？” 　　“这话可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妲丽安扭头瞟了眼陈默，冷哼道：“那一整个学堂的学生，还有他们的老师，怎么没见你对他们发发善心？” 　　“嘛，嘛……” 　　陈默讪笑着退后两步，抬头目光仰望整株夜之女王，“话说，能让你这么期待的幻书，里面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内容吗？” 　　“也谈不上什么不得了吧。”妲丽安摇了摇头，道：“每次被夜之女王引诱而来的人类，平生所有经历都会被夜之女王记录在成花之后诞生而出的幻书内容上。” 　　“所以……下一次夜之女王再开花，新的幻书内容就会是那两个蟊贼的平生经历了吗？”陈默说着不由得咧嘴一笑，“感觉这夜之女王，是不是太废物了些啊？在幻书里来算的话。” 　　“幻书没有废物不废物这个说法，只看你会不会用而已。” 　　妲丽安再次摇头，举例道：“就比如说一位平生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科学家或者发明家，他临死前如果能献身给夜之女王，幻书里就会忠实记录下他这一生脑海当中迸射过的所有灵感火花，以及他想要去实践却已经没时间去实践了的伟大想法，留给后人无穷无尽的智慧财富，甚至哪怕仅仅只是个思想深刻的老者，幻书成书之后也将是一本充满人生哲学的诙谐小说。” 　　“但这次夜之女王只是捕食了两个入室抢劫的蟊贼而已。”陈默精准补刀道。 　　妲丽安闻言脸色一垮，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我很不高兴”的气息。 　　“Yes，你说得对……所以不止是这一次的幻书被浪费掉了，就连下一次夜之女王的花期，我也已经完全失去兴趣了呢。” 　　…… 　　伦敦。 　　一座监狱内。 　　漆黑走廊深处，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哒哒、哒哒的，一步步穿透黑暗，最终出现在走廊内昏暗灯光之下的，是一双被擦拭得油光锃亮的高档皮鞋。 　　“挑选谁比较好呢，真是让人纠结的问题啊……” 　　身穿笔挺西装的金发青年单手端着下巴，蔚蓝双眼的目光缓缓在监狱囚笼内部逐一扫视着。 　　他面容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但眉目神情之间却充斥着一股诡异的邪性，哪怕监狱里面关押着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看见他那双邪意盎然的眸子时，大部分人仍然感觉后背升起一阵凉气，就像在拐角遇上猫的老鼠一样。 　　不过也有少部分犯人，凶性入骨，已经是半疯半魔一样的精神不正常人类了，他们被金发青年扫视之时，不仅没有心生恐怖和惧意，反而异常兴奋的扑到了囚室铁栏杆旁边，脸颊几乎拼命一样用力往外挤压，爆出血丝的双眼绽放出疯狂目光，钉子般的视线牢牢紧盯在金发青年身上。 　　“哐哐！哐哐哐哐！” 　　有癫狂犯人已经在用双手死命敲打囚室栏杆，发出嘈杂刺耳的响声。 　　“嗯？”金发青年侧头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 　　——噗呲！ 　　就像是内部被塞进炸弹的西瓜爆炸一样，犯人脑袋直接炸烂成一片猩红血花，在囚室房间与地面上喷洒得到处都是。 　　这一下，哪怕是已经精神不正常的犯人，也被吓得偃旗息鼓了下去，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躲到了各自囚室的角落里面，双眼充满惊悚恐惧目光，仿佛看到的是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魔，正在寻找下一个残害的目标。 　　唯有一人除外。 　　“哐哐哐哐哐哐——！” 　　监狱走廊最内部的尽头，一个头发被剃光、眼窝深陷、鼻梁高挺、面部瘦削仿佛骷髅、五官却立体深邃，像是古希腊雕塑般的男性犯人，此刻仍然从铁栏杆缝隙内部用力探出一只手臂，不断“哐哐”的砸出声响。 　　金发青年——陈默，缓步走到男人的囚室前方，看了眼囚室名牌，上面记录着他的名字。 　　【杰克·威尔森】 　　“杰克？倒是个很适合犯人的名字。” 　　哪怕陈默站在囚室前方，杰克·威尔森也没有丝毫神态的变化，他目光充满嗜血贪婪残暴和兽欲，视线自始至终都紧盯在陈默的下半身。 　　“呵……有点意思。” 　　陈默扭头对旁边囚室的犯人问道：“这个叫杰克的，他犯了什么罪，才被关在这里？” 　　“他……他是犯了连环杀人案……” 　　旁边囚室的犯人畏惧于陈默刚才展示出来的“恶魔”力量，所以只能语气颤抖着开口说道：“他在战争期间强奸并且杀害了四十九个女性，同时还虐杀了七十三个男性，所以被判处绞刑，下个月就行刑。” 　　“奸杀，虐杀，连环杀人……”陈默扭回头看着杰克·威尔森，这家伙现在仍然还是不断敲击着囚室铁栏杆，目光疯狂残忍，始终注视在自己身上。 　　“对了，你呢，你又犯了什么罪？” 　　“我……我也是连环杀人……”犯人表情有些心虚，说完又补充道：“还有这里的其他人也是，基本都是连环杀人犯。” 　　“哦？” 　　陈默转头看向其他的监狱囚室，忽然笑了起来。 　　“也对，毕竟这里是死囚区域，你们都是要被判绞刑的，那临死前用你们卑微低贱的生命来替我做点贡献，也算合情合理吧？” 　　他说这话没问任何人，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说完就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伸手递到了杰克·威尔森的囚室前方。 　　下一刻，奇怪的事情瞬间发生了。 　　杰克·威尔森原本疯狂的目光变得痴傻呆愣起来，他定定注视着囚室前方的书籍，之前将铁栏杆拍得哐哐作响的手臂也垂了下去，整个人都变得像是一具提线木偶一样。 　　“想要看一看吗？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 　　陈默低声轻语，手里的书籍又往前递出去了一点。 　　“想看吗？想看吗？想看吗？……” 　　杰克·威尔森嘴里呢喃重复着这样一句话语，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想看！” 　　啪！ 　　他抬手紧紧抓住书籍，然后嗖的一下缩回手，把书籍也连带着抽进了囚室里面。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像是原始野人一样，几个蹿跳躲到囚室最角落的床边，一脸小心翼翼紧张提防、同时又兴奋到满脸通红面颊抽搐的表情，手里哗啦一声就翻开了书籍首页。 　　黑暗的监狱深处，响起了接连不断的书页翻动声…… 　　“嘻嘻嘻嘻……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犹如窃窃私语一样的诡异笑声，在黑暗当中回荡着……不，与其说这些诡异笑声是在黑暗当中回荡，倒不如说这些诡异笑声是从监狱无穷无尽的黑暗内部传出的一般！ 　　咔嚓…… 　　一道轻微的锁簧弹动声，从监狱铁笼的门口响起。 　　铁门缓缓打开，一只骨节突出明显的手掌，从囚室里面伸出，抓握在了铁门边缘。 　　“哈、哈哈……嘻嘻嘻哈哈……” 　　杰克·威尔森迈步踏出囚室，他另一只手宝贝般的将那本厚重硬壳书抱紧在怀里，一双眼睛充满警惕的扫视向周围。 　　当他看到旁边囚室关押着的犯人时，表情顿时变得极端愤怒起来，咧开一嘴黑臭烂牙，癫狂大喊道：“我的！宝贝是我的！” 　　“宝贝……？” 　　旁边囚室的犯人完全被莫名其妙到了，他疑惑问道：“杰克，你疯了吗？监狱里哪来的宝……宝贝？” 　　话刚问到一半，他神情忽然愣住了，目光直勾勾看向被杰克抱紧在怀里的厚重硬壳书籍。 　　一抹与杰克一般无二的癫狂，从他脸上浮现而出。 　　“宝贝……宝贝！好宝贝啊！宝贝是我的！我的宝贝！！” 　　“不对！是我的宝贝！宝贝是杰克的！” 　　杰克·威尔森面露仇恨，他一边抱紧书籍后退，一边表情狰狞，龇牙咧嘴道：“你敢抢走杰克的宝贝，杰克就会杀了你！杀了你！” 　　“不对！宝贝是我的！我要先杀了你！” 　　旁边囚室的犯人同样是面目狰狞，他飞身扑在囚室铁栏杆上面，然而就在他双手碰触到铁栏杆的瞬间，咔嚓一声，囚室铁门应声而开。 　　犯人直接扑出囚室，不过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为什么能够从囚室里出来的问题，也不为得到自由而兴奋喜悦，他目光始终都死死盯在杰克和他怀里抱着的那本厚重硬壳书之上。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只要杀了你，宝贝就是我的了！” 　　犯人双眼猩红，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大砍刀。 　　而杰克……他手里握着的则是一把银光闪亮的锋利手术刀。 　　两人彼此都是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的凶恶表情，阴暗监狱的走廊里面，双方你来我往相互砍杀，鲜血很快染红了周围的走廊地面，杰克用尽全力将手术刀捅进对方的胸口，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一把血迹斑斑的大砍刀就已经噗呲一声将他的脑袋剁了下来。 　　“宝贝，我的……我的宝贝……我的……” 　　心脏被捅穿的犯人手一松，砍刀顿时锵啷落地。 　　而杰克脸上疯狂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眼神黯淡下去的双目直到最后也还在注视着那本硬壳书籍。 　　——扑通！ 　　两具尸体同时倒下，封面染血的硬壳书远远飞出到另外一间囚室里面。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阵窃窃私语般的阴笑声，再次从监狱深处传来。 　　…… 　　新一天的伦敦时报，封面上一张尺度极大的黑白照片成为了吸睛利器。 　　照片里，监狱走廊两侧，囚室铁门全部打开，地面横七竖八满是身穿囚服的犯人尸体，他们死状千奇百怪，而且大部分人表情都极端狰狞，随处喷溅的大量血迹，哪怕是在黑白照片里也能够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肃杀血腥气息。 　　【伦敦监狱犯人集体越狱案与被屠杀悬案！本世纪第一名侦探夏洛克重出江湖！宣言三个月内让真相水落石出！】 　　伦敦街头，许多来往行人手里都拿着一份伦敦时报，一来是封面那张尺度极大的黑白照片确实对人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二来则是报纸标题里提到的世纪名侦探夏洛克，这位已经退休很久的知名侦探竟然也被吸引了出来，无疑给本就噱头十足的案件又多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的面纱。 　　而在街头的一处露天咖啡厅，服务生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了客人的餐位上。 　　“老先生，您的咖啡到了，请慢慢享用。” 　　“谢谢你，我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顾客在服务生托盘里留下几枚先令硬币的小费，然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姿态优雅，一身黑色呢绒大衣和摆在桌边的黑色礼帽都显示出他是个很讲究体面的人，俨然是一位老年绅士。 　　喝过咖啡，他又继续拿起伦敦时报浏览起来。 　　所看内容，正是犯人集体越狱又被屠杀的那起悬案。 　　“奇怪了，我有说过他们是筹备已久然后主动越狱的吗？现在的记者，真是越来越没有职业道德了，连一位老人的话都要刻意歪曲……” 　　一边看报纸，已经时年65岁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边小声评价道。 第三十七章 快问快答 一片纯白空间。 　　长宽皆是二十米，四四方方的地面，边缘被同样纯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严严实实封挡起来，而在这片纯白空间之内，地面上随处可见均匀分布的横竖黑线，犹如棋盘格般将整个纯白空间地面都划分成规整的一百个空格。 　　每一个空格都是两米见方的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下一个成年人睡卧，一百个空格内部全都躺满了人影，他们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少，年龄最小是八岁的孩童，年龄最大是七十二岁的老翁，各人衣着也完全不同，有人穿着华丽的洋裙礼服，有人只用一根脏毛毯勉强裹身，有人一身蛋糕师傅的白色围裙，甚至还有人穿着私密度极高的情趣睡衣。 　　不过这些人里面，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们身边全部都摆放着一页像是从某本书籍里撕扯出来的纸张。 　　“呜——！” 　　纯白空间内，有人逐渐开始苏醒过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也夹杂在其中。 　　他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已经年迈的聪明大脑捋清楚现状，一股莫名的领悟便直接灌注进脑海当中。 　　【完成游戏，存活到最后，失败即是死亡】 　　“草？什么鬼东西？吓唬谁呢！” 　　纯白空间里面，脑海内浮现出同样领悟的明显并不止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人，而在其他人当中，一个面目凶悍的光头男人大骂一声就准备去寻找离开这个纯白空间的方法，但他脚下刚踏出四周的格子黑线…… 　　嗡！！！ 　　一道不详的红色光芒，猛然从他刚才醒来时所处的四平米格子内部亮起。 　　下一刻，噗的一声。 　　像是西红柿掉在地上被人不小心一脚踩爆时发出的声音，光头男人的整个上半身都直接爆炸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腥红汁液，剩下的半具身体向后倒回格子内部，腹腔不断喷涌的血液与红色格子倒是相得益彰，一股腥臭气息也逐渐在四周弥漫开来。 　　短暂的安静。 　　看着光头男人的下场，纯白空间内剩下的人，无论老人小孩，或男或女，全部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几秒过后，疯狂的尖叫声骤然席卷整个空间，几乎过半的人都在惊悚尖叫着，剩下一小半人也是丑态百出，有人趴在地上不停呕吐，有人不断用手掌扇自己脸颊，似乎在测试这是不是一场逼真的梦境，有人跪地祈祷求饶，有人神情崩溃放声大哭…… 　　而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位年过半百，前半生经历过无数传奇案件的著名侦探，则开始思索起来。 　　在这之前——莫名其妙进入这个未知空间之前，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清晨被警察通知，伦敦监狱发生一起恶性屠杀案件。 　　赶到现场，略微调查就发现大量异常不合理的疑点。 　　接受记者采访，同时打电话联系助手，让他尽快赶来伦敦协助自己调查。 　　早上准备喝杯咖啡，整理案情顺便让自己年迈的大脑休息一下，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人，精力不如年轻时候那么旺盛了。 　　再然后……看到第一版报纸上对于监狱屠杀案添油加醋的不实报道，嘴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结果紧接着自己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梳理完自己最后还记得的事情，夏洛克脑海当中瞬间跳出来了几个不同的可能性。 　　第一个可能性，自己被昨晚伦敦监狱那起恶性屠杀案件的幕后主使者给盯上了。 　　第二个可能性，自己被卷入了另外一起案件当中。 　　第三个可能性，超自然事件。 　　想到第三个可能性，夏洛克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看之前爆炸的那个光头男人所在的格子，地面仍然是散发着不详的红光，尸体鲜活得隔着十多米都能让他闻到那股人类体腔内部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道。 　　如果说刚醒来时的那种莫名领悟还可以用催眠来解释，那光头男人之死就非常有超自然事件的味道了。 　　毕竟以夏洛克平生所见，还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人体炸弹，是可以做到把一个成年男人的上半身直接炸烂成血水，并且威力还能控制在一个长宽都是两米的四平方米格子内部，丝毫没有任何一丁点余波影响到两米之外的其他人的。 　　“超自然事件……亦或者是某种未知的杀人方式么？” 　　夏洛克·福尔摩斯揣摩一会儿过后，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是的，他完全不害怕，反而是感觉到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这一辈子他破解过太多太多号称无人能解的悬案，各种犯罪手法他都了然于心，本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案子是可以让他感觉到挑战性了的，没想到年过半百，竟然还有机会接触到这样一桩有趣又新奇的案件。 　　至于说死亡…… 　　这种东西，夏洛克早就不在乎了，他今年六十五岁，剩下的日子也没十几年好活的了，如果可以在临死前见到更加具有挑战性的新奇案件，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觉得非常划算。 　　而就在夏洛克感觉自己年迈的身躯又再次热血重燃之时，一旁地面上的那页纸张，突然发生了变化。 　　【残页之主：夏洛克·福尔摩斯】 　　【领悟被动能力——冷静：越是疑难的困境，越需要冷静才能够寻觅到迷雾背后的真相】 　　【领悟被动能力——嗅觉惊人：那些无数次逃出险境的幸运儿，往往会拥有超越常人的危机嗅觉】 　　【领悟主动能力——记忆宫殿：你的记忆是一座宫殿，其中存放着你平生所有的经历】 　　【领悟主动能力——激昂：虽然你的身体已经衰老，但是你仍然拥有年轻而旺盛的斗志，这或许可以让你暂时忽略精神上的疲惫】 　　（存活人数：99/100） 　　“嗯？这是……？” 　　夏洛克捡起纸张，仔细打量过后却丝毫看不出上面有什么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于是他又把纸张凑近到鼻子旁边，轻轻嗅了嗅，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但最终仍然一无所获。 　　“更加像是超自然事件了……又或者，刻意在让我往超自然的方向去思考？” 　　夏洛克思索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结论，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纸张所写的内容上面。 　　冷静，嗅觉惊人，记忆宫殿，激昂——这些很显然都是在对他的个人能力做出总结，残页之主很显然就是在说的他自己，存活人数更好理解，这个纯白空间里剩下的活人就是存活人数的意思。 　　“残页之主？残页？”夏洛克拿着纸张又再次翻来覆去看了两眼，嘴里轻声呢喃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残页呢？既然有残页之主，肯定还有另外一种由残缺变成完整的状态……” 　　说到这里，他忽然视线一转，纯白空间内已经有其他人从恐惧茫然的状态当中脱离了出来，并且他们也发现了身旁纸张的异样，纷纷捡起来观看着纸张上的内容。 　　一百个人，完成游戏，存活到最后，每个人都有一张神秘的“残页”…… 　　略一思索，夏洛克脑海里就已经得到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恐怕……这个所谓的游戏，就是为了让一百个人各自所拥有的残页，最终都集中到唯一的一个人身上。 　　到那个时候，残页又会变成什么呢？ 　　一本小册子？ 　　或者是……一本书？ 　　“——哔！！！” 　　就在夏洛克思索得越发专注之时，一声响亮汽笛将他唤回神来，同时他脚下的方块格子也变成了黑色。 　　和他前后左右相邻的四个人，脚下格子则都是变成了白色，斜对角的四个人却是和他相同的黑色。 　　【游戏：快问快答，倒计时三秒钟开始——三、二、一！】 　　又是之前那种直接从脑海传来的神秘领悟。 　　三秒倒计时过后，问题悄然浮上心头。 　　【昨天中午你吃下的第三口午餐是什么颜色？】 　　昨天中午？ 　　第三口午餐？ 　　什么颜色？ 　　夏洛克眼中目光一闪，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快问快答”究竟是什么规则的游戏，但听名字就不难分析，回答速度肯定要越快越好，所以他直接开口答道：“褐色！牛排的颜色！” 　　——滴！ 　　就在他回答出口的瞬间，脚下黑色的方格立刻转变成绿色。 　　而在他四周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那几人脚下的格子则是直接变为红色。 　　噗！噗！噗！噗！ 　　一刹那间！ 　　四道番茄被踩爆一样的声音从他周围传来。 　　哪怕夏洛克心理素质再怎么冷静过硬，此刻也忍不住缓缓瞪大了双眼。 　　之前那个光头男人死的时候，一是他没太注意，二是距离比较远，所以过程他看得其实并不太清楚，但现在，四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直接炸成满地腥红血水……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倒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夏洛克成功看清楚了他们死亡瞬间的全过程。 　　——绝对不是什么人体炸弹！ 　　这一点夏洛克可以拍着胸口保证。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被炸烂的，而是……血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般，主动分崩离解！ 　　夏洛克又伸手往四周抓了抓，他很顺利就把双手探到了周围的其他四个格子区域里面，但刚才他分明是看到那四个人身上喷溅出来的血液像是撞上了什么透明玻璃般，完全无法进入自己所在的格子范围，可现在伸手往外一探，周围哪有什么玻璃？ 　　“难道说……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事件？” 　　夏洛克这辈子遇到过很多离奇古怪的案件，其中不乏有被人吹捧为“超自然案件”的案子，但最后经过他的调查，那些案件都已经被成功证伪了。 　　所以夏洛克非常不愿意相信什么“超自然”之类的说法，在他看来，所谓的“超自然”也只不过是一些设计比较巧妙的机关或者幻觉罢了。 　　但眼前，这几乎脸贴脸展现给他看的血腥场景，一瞬间就将他前半生辛苦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观念彻底击碎，让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头一次开始怀疑起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超自然事件”存在。 　　而夏洛克还在心神动荡当中，他脚下的方格一下子往四周扩张，吞并了上下左右的四个方格，变成了一个十字的形状，面积也增加到了二十平米。 　　哗啦！！ 　　十字范围内，其他四张残页无风自动，飞起到半空，旋转一圈后落到了夏洛克手中，并且完全不需要胶水，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粘合力作用于其上一般，直接跟他自己持有的那张残页融合为一体，变成了一本薄薄的只有五页的小册子。 　　“这……这简直，神奇！” 　　眼见如此脱离常识的一幕，夏洛克内心对于“超自然事件”的动摇变得越发剧烈起来。 　　他伸手翻开小册子，后面几页的内容随着他的浏览，字迹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等到他翻阅完全部的五页内容之后，回到第一页，上面记载的内容已经发生了略微的变化…… 　　【残页之主（+4）：夏洛克·福尔摩斯】 　　【被动能力提升——冷静+1：越是疑难的困境，越需要冷静才能够寻觅到迷雾背后的真相】 　　【被动能力提升——嗅觉惊人+1：那些无数次逃出险境的幸运儿，往往会拥有超越常人的危机嗅觉】 　　【主动能力提升——记忆宫殿+2：你的记忆是一座宫殿，其中存放着你平生所有的经历】 　　【主动能力——激昂：虽然你的身体已经衰老，但是你仍然拥有年轻而旺盛的斗志，这或许可以让你暂时忽略精神上的疲惫】 　　（存活人数：18/100） 　　“嗯？怎么会少了这么多人？” 　　夏洛克看到最后的存活人数，忍不住诧异转头，视线看向纯白空间内部。 　　只见在他周围，一个又一个十字区域内，存活下来的人纷纷面露劫后余生之色，他们没有再崩溃或者痛哭，因为心理素质过不了关的人，已经在刚才那一轮快问快答里，全部都被淘汰掉了。 　　而多余出来的减少人数…… 　　夏洛克目光转动，某些十字区域内，连任何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出现，只有满地腥红血污。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夏洛克略一思索便已经有了答案。 　　快问快答……除了最先抢答正确的人之外，其余答不上来、答慢了、答错了、或者根本就不回答的人，显然都算是游戏失败。 第三十八章 六十五岁,夏洛克,是个弱小老人 【游戏：大逃杀，时间无限，人数减少至最后一人时，游戏结束！】 　　就在夏洛克陷入思索之时，新一轮的游戏提示已经再度浮上心头。 　　“大逃杀……？” 　　一听到这个不太美妙的名字，夏洛克脑海中危机预感的神经就忍不住轻微跳动起来。 　　“让一位年龄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跟一群年轻人玩什么大逃杀，这样真的不会显得太不公平了吗……” 　　夏洛克嘴里轻声嘀咕着，不过实际上这也只是他随口一说罢了，毕竟如果这一轮的大逃杀是对他不公平的话，那上一轮的快问快答就是对其他人不公平了。 　　冷静让他可以处变不惊，哪怕暂时还没有搞清楚现状，也能够快速恢复到正常思考的状态当中来，不至于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就大失方寸，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嗅觉惊人可以让他趋吉避凶，别人还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迷茫当中，他却已经察觉到了通向生存结局的最大可能，并且由此做出正确的选择。 　　记忆宫殿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论起博闻强记，哪怕十几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都远不如他，说他是过目不忘略有些夸张，但实际情况却也已经和过目不忘相差不远了，否则上一个快问快答的游戏，他哪能瞬间回忆起昨天吃的某顿饭里面第几口菜肴是什么颜色？ 　　就这几种残页评价当中他所拥有的能力，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符合快问快答这个游戏所需要的一切特质，普通人跟他一起进行快问快答，就好比0氪咸鱼玩家跟已经氪到顶了的满级肝帝玩家同时进入同一个pvp战场里面，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是极不公平的。 　　所以享受过了上一个游戏的顶级便利，这个游戏遇到“亿点点”不利状况……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毕竟天底下哪有人可以一直占到好处，却一点坏处都不沾的呢？ 　　这个才叫做公平。 　　夏洛克深深明白公平的道理，因此他也只是嘴上随便说了两句，心里却丝毫没有不满情绪的，反而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新一轮游戏的具体虚实。 　　大逃杀……字面意思分析，肯定是包含了“逃”与“杀”两种不同玩法的。 　　强者负责杀的部分，弱者负责逃的部分，当然强弱也没有固定的界别区分，如果遇到某些意外情况，让逃杀双方相互易位的话，那么原本的强弱也会瞬间调转过来，不过这些都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夏洛克目光扫过整个纯白空间，横竖不过是四百平米的地盘，长20米宽也是20米，对于正常成年人来说，迈开大步几秒就可以奔跑到尽头，这点距离哪够玩什么大逃杀的？ 　　就在夏洛克如此思索着的时候，旁边一侧的纯白墙壁忽然无声浮现出一个圆拱形状的门洞，其中是一段灯光明亮的纯白走廊。 　　【进入门洞，游戏开始，一分钟内未开始游戏，则自动视为游戏失败】 　　冥冥当中的预感再次传来，纯白空间内立刻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那人也不敢多加停留，拿着自己的小册子就大步跑进了门洞里面。 　　有了第一人开头，剩下的十来号人也纷纷跟着跑进门洞内部，夏洛克混在人群的最后面，他稍微注意了下，包括开头第一人在内，存活着的18个人里面，壮年男性有十一位，其中九人都是身躯健硕的精悍模样，另外两个看起来稍显瘦弱的男性，眉目间也都透露着一股灵敏机灵的劲头，而剩下七人，除了自己这个老头之外，还有两个外貌看起来大约有十三四岁年龄的孩子，四个衣着各异的女性，但哪怕是小孩和妇女，能够活过刚才第一轮的快问快答游戏，恐怕本质也绝对不会像他们外表的那么无害和简单。 　　更何况……经历过第一轮游戏，得到了其他四人的残页，哪怕之前还仅仅只是个普通人，此刻也已经不再普通了。 　　就拿夏洛克自己来举例，他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自己脑袋变得清晰了许多，各种思绪转动起来也比平时更加轻松如意，这种感觉……也就只有在他二十多岁，并且状态还特别好的时候才曾经出现过。 　　但现在，仅仅一轮游戏，获得了其他四个人的残页，他就让自己的大脑重新回归到了曾经年轻时候的巅峰，这不仅仅使得夏洛克更加好奇自己究竟是被卷入进了一场怎样的事件当中，是外星人的实验？神魔的游戏？还是某种未知超自然现象？好奇之余，他更加明白此刻剩下的十几个人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自身增强的能力还只是其次，最恐怖的是人性当中的欲望与贪婪。 　　游戏失败就会死，而通过游戏，却能够获得实打实的超自然力量增强！ 　　放在侦探这一行的术语里面，现在剩下存活的十八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初步的拥有了杀人立场与犯罪动机——连夏洛克自己都毫不例外！ 　　“真是的，好歹多体谅体谅我这一位老年人吧……” 　　夏洛克再次轻叹一声，跨入门洞之时，他不由得缓缓睁大了眼睛。 　　兵器…… 　　只见门洞内部，纯白走廊两侧，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武器和装备。 　　砍刀，长矛，飞镖，铁蒺藜……这些是冷兵器。 　　手枪，步枪，榴弹炮，火箭筒……这些是热武器。 　　防弹衣，防刺服，作战背心，多功能背带，防暴盾牌……这些是防具。 　　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连夏洛特这么多年见多识广都辨认不出来源和名字的武器防具，只是一看到那些流线型的银白武器外形，就明白这肯定是某种超越当前文明时代的高科技武器。 　　“连未来武器都有吗？真是准备让我们好好的进行一场厮杀游戏了啊……” 　　夏洛克只是拿下一柄未来武器看了看，然后就把它挂回原位。 　　毕竟不熟悉的武器有时候是会把自己的性命也连带着一起坑进去的，虽然未来武器威力必定是巨大无比，放弃使用的话确实有些可惜，但真要进行生死厮杀，还是用自己比较熟悉的顺手武器才更加靠谱。 　　在走廊里挑选了半天，夏洛克最终选好了一把略微超越当前时代，但仍然还是以传统火药作为击发方式的步枪武器——AK-47，副武器是两把连发手枪以及一把结构简单可靠的左轮手枪——当然，这些枪械全部都配备了消音器，他甚至还为自己挑选了一把高精度射手步枪，以及其他一大堆手雷、地雷、诡雷，各式弹链，以及各种铁蒺藜、捕兽夹、铁丝网之类的小道具。 　　大小装备，零零总总，重量共计超过了40kg！ 　　“让一位老年人背负这么沉重的担子，真是不容易啊。” 　　夏洛克叹了口气，又从防具里面选了件重量比较轻的防刺衣，整套的迷彩作战服，然后就开始更换起身上原本所穿的服装。 　　绅士马甲被脱下，衬衫扣子一粒一粒解开……最先出现的，是两大块精悍结实到甚至拉丝的彪猛胸肌。 　　再往下，完美的六块腹肌没有任何一丝赘肉，腹肌侧面则是弧度流畅的人鱼线条！ 　　脱光衣服，夏洛克动作不紧不慢的开始穿戴各种防具装备，迷彩作战服用多功能战术背带扣紧，小道具大部分都卡在了战术背带的孔位里面，然后是重量轻便的防刺服。 　　等到防具穿戴好，他一把一把检查起枪械状况，因为挑选的都是传统火药作为驱动力的枪械，所以这些枪的构造他都并不陌生，每检查一把就装备一把，最后背上精准步枪，双手端好AK-47，夏洛克原地做了做蹲起的动作，虽然数十公斤的装备略微有些沉重，但对于他这个六十五岁老年人来说，勉强还在能够全速奔跑并且完成百米十五秒爆发速度的范围之内。 　　“拜托，对于一位名侦探来说，身体素质不够过硬，早就不知道被匪徒弄死扔在哪条臭水沟里了，所以我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年人，每天都要晨跑十公里，卧推达到七十公斤，硬拉一百一十五公斤，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夏洛克随手拉动AK枪栓，哗啦一声，动作丝滑流畅，就像是拧开了一瓶牛奶的盖子一样轻松。 　　“这要是让我年轻时候来，再重十公斤都无所谓。” 　　夏洛克忍不住面露感慨之色：“还是老了啊，恐怕这一场游戏，是需要好好动一动脑子，才能够成功通过了。” 　　弄来一个大的野战背包，把各种手雷地雷诡雷之类的东西全都塞进去，他又打开一盒彩泥，往自己脸上抹了三道，这才做好所有的准备，迈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发光出口。 　　踏踏踏……！ 　　靠近出口时，夏洛克刻意加大一些脚步声，最后五步距离，他突然原地站定，脚下仍然还在不断踏步发出声响，手里已经用衣服攥紧手雷，拉开了保险栓。 　　……叮！ 　　这样一道细微声响，轻而易举就被脚步声所淹没，并且因为还包裹着一层衣服，所以变得更加微不可查起来。 　　四、三、二—— 　　夏洛克内心默数，到最后一个数字时，他用尽全力抛掷出手雷。 　　轰隆！！！ 　　一秒不到的时间，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火光，从门口外面传来，而夏洛克本人早已原地趴下。 　　听到爆炸声，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急着爬起身来外出查看，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残页末尾之上。 　　（存活人数：17/100） 　　刚才他还看过一眼，剩余存活人数仍然是18人，现在变成17人，消失的这一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收起残页，夏洛克迈步离开走廊，出口外面是一片山崖，以及无边无际的沼泽林海。 　　而在山崖侧面，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人已经断气，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吹毛断发的锋利匕首，浑身也是已经武装到了牙齿，而且他还穿着一整套防弹衣，如果夏洛克刚才冒冒失失走出门口，看这男人的体型和架势，恐怕一瞬间他就会被对方抹了脖子。 　　哗啦！！ 　　就在夏洛克盯着男人尸体打量之时，地上一本薄薄的册子凭空飞起，与夏洛克自身所持有的残页迅速黏合为一。 　　翻动册子，他很快就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具体情况。 　　【残页之主（+4）：卡诺奇·肯特】 　　【被动能力——强体（+2）：来源于祖辈们的优良血脉，让你天生就拥有一副令人羡慕的强壮身体】 　　【主动能力——强体（+2）：常年有意识的主动锻炼，让你的身体拥有了百里挑一的细胞活性】 　　【主动能力——马伽格斗术：你曾经加入某国特种部队，并且初步习得一门可以完美发挥身体机能的格斗技术】 　　短短几行文字，看过之后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夏洛克不由得为自己的谨慎与预敌先机感到庆幸。 　　两个能力，一个天生一个后天，竟然全部都是强体，而且还全都得到了（+2）的加持，再配合以精通杀戮而出名的马伽格斗术，近身之下，夏洛克想不出自己能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不过还好，最后胜利的人，是我。” 　　夏洛克将小册子翻回首页，上面的内容已经再次出现了变化。 　　【残页之主（+9）：夏洛克·福尔摩斯】 　　加持一下子从（+4）跃升到了（+9），这证明不止是卡诺奇·肯特本人的残页落到了夏洛克手里，还有他之前所得的四张残页，此刻也一并被算到了夏洛克头上。 　　而多出来的五张残页加持，则是被分配到了…… 　　【被动能力提升——嗅觉惊人+6：那些无数次逃出险境的幸运儿，往往会拥有超越常人的危机嗅觉】 　　“竟然全部都加在了这项能力上面？” 　　夏洛克看着残页的加持情况，内心浮现出一个猜想。 　　难道说…… 第三十九章 幸运儿 第一次的快问快答游戏，所获得四张残页，加持分别是冷静+1，嗅觉惊人+1，记忆宫殿+2，而这几项能力分别都在第一轮游戏里面对夏洛克的获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记忆宫殿，能够让他精准回忆起昨日午餐时候的具体情况，最终成功通过快问快答，这一项能力的作用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因此才有了+2的增幅。 　　但在刚才，夏洛克之所以能够轻松杀掉伏击者，预敌先机的嗅觉惊人能力包揽全功，所以从伏击者身上获得的五张残页，其加持才会全部都落到了这一项能力上面。 　　现在夏洛克手里已经有了9张残页，能力加持情况分别是冷静+1，记忆宫殿+2，还有嗅觉惊人+6，倒是最后一项能力【激昂】还一点都没有获取到额外加持。 　　那么，这些能力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帮助，让他最终得以成功通过大逃杀的这一轮游戏吗？ 　　夏洛克盯着手里残页之上显示出的内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冷静能让他始终保持最适合思考和做出正确选择的心态，在实际战斗当中，更加冷静的一方往往也拥有更大的赢面，所以这一能力倒还算是能够派得上些用场。 　　而记忆宫殿么……恐怕就不太帮得上什么忙了。 　　要说跟大逃杀适配度最高的能力，那肯定就是【激昂】了，可惜这一能力全无额外加成，九张残页却愣是一点都没有加持到激昂上去的。 　　唯一独占大头的能力，嗅觉惊人，加持幅度达到了惊人的（+6），那么这一能力究竟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提升，又适不适合在大逃杀游戏里面发挥作用呢？ 　　夏洛克沉思片刻后，眸光忽然转向山崖前方的沼泽丛林，几秒过后，一股若有若无的感觉忽然开始轻轻触动起他的心弦。 　　有危险，不要过去……就是这样不太美妙的感觉。 　　这种预感甚至直接作用在了他的身体上，让他连腿都无法朝着预感传来的方向抬起半步。 　　明明身体是自由的，没有任何束缚，但就是抬不起腿，迈不开步子，类似半夜鬼压床时无法起身也无法做出其他动作的感觉。 　　而当夏洛克放弃朝着预感传来方向前进的想法时，他的身体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也没有什么无形的压力了，连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这就是……残页+6的嗅觉惊人吗？” 　　夏洛克感觉有些吃惊，这种程度的预感，甚至达到了由预感而躯体化到影响自身行动的程度，如果前方真的有什么危机的话，这一能力岂不是主动就帮他避开了迎来危险的可能？ 　　超能力…… 　　刹那间，夏洛克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个词汇。 　　仅仅只是残页+6的增幅，就已经达到了这么可怕的程度，那如果再继续加持下去呢？ 　　要知道，最初的整个纯白空间里面，可是有足足一百个人的！ 　　残页+99……到那时，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夏洛克几乎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个游戏，真正可怕的地方，原来竟然是在这里吗？”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息，眼神有难以置信，也有兴奋与恐惧。 　　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会降下此等神迹，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怀疑了，无论是外星人也好，还是未知的神魔也好，这绝对就是一场百分百的超自然事件！ 　　兴奋和恐惧则都是因为想到等大逃杀只剩下最后一人时，残页+99所带来的恐怖加持，究竟能够把血肉之躯的人体推升到何等层次？ 　　兴奋啊，这种通向更高层次进化的诱惑，地球上绝对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拒绝！ 　　但人类……真的能够配得上如此可怕的力量吗？ 　　当一个人拥有了这种力量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光是想一想，夏洛克就忍不住感到一阵胆寒！ 　　作为成名已久的大侦探，这么多年以来，人性最丑恶与最光明的两面，他都已经见识过了，但关于人性究竟是向善还是向恶，亦或者说人性当中究竟是善良更多一些还是恶念更多一些…… 　　他内心得出的结论，并不乐观。 　　“呼……” 　　陷入如此复杂的情绪当中，夏洛克深呼口气，努力让自己思绪收拢回来。 　　既然这场神秘的超自然游戏已经开始，并且自己也深陷其中，那么现在思考这些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毕竟无论他再怎么思考，都不会对最终的游戏结果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影响。 　　99张残页，终将汇聚到某一个人的身上。 　　而这个人又会不会是自己呢？ 　　夏洛克连这点都无法保证，所以目前的第一要务，还是先确保自己能够成功存活到游戏最后，等到危机解除，届时再做其他思考也为时不晚。 　　心里拿定主意，夏洛克目光再次看向前方的沼泽丛林。 　　嗅觉惊人+6……发动！ 　　其实也没有这种主观性质的触发方式，不过盯着前方丛林看了几秒过后，刚才那种预感再度浮上心头。 　　绝对不能走的方向……以及暂时安全的方向！ 　　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夏洛克挑选了一个给他感觉最好的方向，然后直接迈步朝前走去。 　　不过在进入丛林之前，他还是最后扫视了一眼残页末尾的存活人数情况。 　　（存活人数：12/100） 　　“又少了这么多啊……” 　　刚才还是17人，现在只剩12人，也就是说在他思索的时间里面，已经有五人被杀掉淘汰了。 　　夏洛克叹了口气，为这些被牵扯进超自然游戏的人命而感到惋惜，同时他内心也颇为沉重。 　　又死了五人……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之外，残页+9的幸存者，数量已经增加到了5人！ 　　这五个人如无意外，恐怕都得到了堪称超能力般的可怕增幅，或许他们的残页加持方式比较平均，不像自己的这样极端，但又或许……他们的加持方式比自己更加可怕，也犹未可知呢？ 　　比如说某项能力直接获得了全部九张残页的（+9）增幅…… 　　更甚至，有没有人是连续杀掉了两人，甚至三人的呢？ 　　幸存人数减少五人，可没说人头都是平均落到其他五位玩家的手里。 　　一想到这里，夏洛克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了几分。 　　…… 　　沼泽丛林当中，看似只有数十公分深度的沼泽，实际上每一脚踩下去都会额外再陷进淤泥里面将近十公分的深度，而迈步之时将脚掌抽出淤泥，又会连带着将淤泥层当中腐败所产生的臭气也一并释放进空气里面。 　　噗嗤、噗嗤…… 　　污秽的恶臭气泡在沼泽水面炸开，可怕的味道弥漫进四周空气，在这样一片死寂沼泽里徒步跋涉，简直就堪称是一种精神和肉体双层面的折磨。 　　不过林间的高大男子却表情坚毅，连面皮都不曾抽动一下，仿佛迈步的不是恶臭沼泽，而是一片平坦地面一般。 　　男子身穿全套特种制服，背后背着一把精准步枪，双手戴着战术手套，他眼神平静当中流露出丝丝锋芒，一把爪子刀悄无声息握在他的右手掌中。 　　哗啦……！ 　　再次迈出一步，林间掀起沼泽的水声，男子想要落脚，一道激光红点突然落在他额头正中央。 　　砰！！！ 　　仅仅下一刹那，哪怕消音过后也仍然震耳欲聋的狙击枪咆哮声从极远处传来，不过男子早在枪响的前一刻就已经做出了规避动作，威力巨大的狙击枪子弹除了在林间沼泽掀起一阵烂泥臭水的风暴之外，其余连男人的衣角都不曾碰到丝毫。 　　“狙击手？” 　　男人完成规避动作后直接迅速闪身躲进一片密集树丛背后，他反应几乎达到了不假思索的速度，这也要跟他的职业有关——现实里某国的特种暗杀部队，而且是现役，并未达到身体机能衰退的退役年龄。 　　躲进树丛的男子根本不需要查看究竟是何人在远方对他进行狙击，光是听声音和看沼泽水花溅起的方向，他就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和远近，卸下背后的精准步枪，预先调好瞄准镜倍数，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同时内心开始默数自己的脉搏。 　　咚咚……咚咚……咚咚…… 　　某一刻，男子眼神彻底变得犹如机器般冰冷，他动作顺畅完美的闪身离开树丛遮蔽，才转到一半时，他手里的精准步枪已经举起到眼前，而在倍镜当中，一个容貌漂亮的女性正在微笑着做了个手指地面的动作。 　　……地面？ 　　男子心头骤然一紧。 　　不好——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沼泽林间掀起比刚才狙击枪子弹更大十倍不止的泥水风暴，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颜色腥红的残肢碎肉。 　　男子整个人都被炸得稀巴烂，只剩下一本单薄的小册子在半空翩翩飞舞，越过不知道几百米距离，最终与漂亮女生手持的另一本小册子黏合为一。 　　【残页之主（+19）：……】 　　漂亮女生表情充满激动的正准备浏览自己册子的能力变化，忽然有一阵水浪掀动声从她身后传来。 　　哗啦、哗啦…… 　　“谁？！！” 　　女生猛然转身回头，动作速度快得甚至都出现了残影。 　　而在她身后，一个同样是年轻女性的小姑娘，似乎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给吓到了，直接面色惊恐的倒退两步，不小心撞在了一颗沼泽树木之上。 　　“我……我那个，我不是坏人……你不要误会了……” 　　小姑娘嘴唇苍白，努力的想要解释自己没有恶意，而漂亮女生见状，一抹好看又残酷的笑容，逐渐从她嘴角扬起。 　　“原来是一只无害的小绵羊吗？呵……” 　　漂亮女生右手伸向背后，一柄锋利锃亮的开山大刀缓缓被她拔了出来。 　　“你……你你……！”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那把开山刀，脸上惊恐之色已经达到极点，另一边的漂亮女生则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语气阴冷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呢……” 　　语毕，她正准备冲上前去结果了这一只小绵羊的性命，但脚下刚迈出一步，一股深入骨髓般的剧痛便立刻从她的脚踝部位传来。 　　伴随着剧痛，还有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在体内响起…… 　　漂亮女生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如纸，她抬起脚一看，一个生锈的捕兽夹深深钳入她的小腿，皮肉之下，捕兽夹的钢齿甚至都已经刺入骨骼当中。 　　“陷阱……？”漂亮女生瞪眼看向仍然惊魂未定的小姑娘，咬牙冷笑道：“原来是头披着羊皮的狼……怪我看走了眼，不过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在这里下的陷阱，竟然来得比我还要更早一步！” 　　“我、我我……我不知道，什么陷阱啊……” 　　小姑娘满脸无知迷茫的表情，她看到对方伤情严重的小腿，不由得面露不忍之色，向前迈了一步，道：“你受伤了，我来帮你……” 　　“你给我站住！不许动！” 　　漂亮女生面色一凛，扔掉手里的开山刀，转而又从腿侧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枪口直指着小姑娘额头，警告道：“如果不是你下的陷阱，这个捕兽夹难道还能是沼泽里本来就有的吗？我猜猜看，你的能力肯定不是正面作战的类型，所以才要如此伪装成弱小无助的样子，但是同样的招数玩两次，你还指望着我会上当？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或者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我就直接杀了你！” 　　“我、我不动了……你不要激动……” 　　小姑娘几乎快哭出来了，她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 　　而漂亮女生则一边持枪瞄准着她，一边强忍剧痛挪动到一颗树干稍微粗大点的沼泽树木前方，背靠上去才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一着不慎，被蛇咬啊…… 　　她看着小姑娘满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真是恨极了，但是却又不能立刻杀了对方，毕竟自己现在一条腿废了，留着她一条命，说不定之后还会派上点其他用场。 　　而另一边的小姑娘，她是真的又害怕，又委屈。 　　不管漂亮女生信不信，但她是真的没有下过什么陷阱。 　　【残页之主（+4）：芙娜琳·塞尔希亚】 　　【被动能力——幸运儿（+4）：你相信神明也会垂青凡人吗？】 第四十章 黄雀在后 （存活人数：6/100） 　　“人数……又减少了吗？” 　　沼泽某处，特蕾莎看着残页末尾显示的剩余存活人数，开始时一百人的游戏，到现在却仅仅只剩下最后的六人仍旧继续存活着。 　　她目光逐渐泛起阴霾，抓住残页的手掌也缓缓握紧，这残页看似是由普通纸张制成，但哪怕她指甲都已经扣进掌心皮肉里去了，残页本身却仍旧丝毫无损。 　　“六个人，六个人……呵，呵呵……” 　　特蕾莎喃喃低语着，忽然冷笑起来。 　　“除了你我之外，还剩下四个人，一开始却是有十八人进入了这第二轮的大逃杀游戏，我之前杀掉了一个人，再排除掉你和我，也就是剩下十五个人，其中存活四人，死了十一人……十一个人呐！” 　　说到最后，特蕾莎感慨般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身前大概五米位置的女生身上，继续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我、我应该知道吗……？”芙娜琳面露迷茫之色，但看着特蕾莎表情不善的样子，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忙道：“对不起！我，我脑子有些笨，实在想不明白，这……这意味着什么！” 　　“还在装，有意思吗？” 　　对于芙娜琳说自己脑子笨的话，特蕾莎直接嗤之以鼻，如果不是这头披着羊皮的狼提早设下陷阱圈套，又用看似懦弱无害的样子诓骗了自己，自己现在怎么会完全丧失了左腿的行动能力？ 　　可恨的是现在自己已经沦为残疾人，伤口深可见骨，甚至连小腿和脚踝处的骨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短时间内肯定是完全丧失掉行动能力了的，为了多增加几分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哪怕她已经将芙琳娜这头披着羊皮的狼恨到了骨髓里，但也只能暂时留下她的一条小命。 　　一来，是可以给自己当个探路的棋子，遇到敌人也可以作为诱饵吸引吸引注意力，给自己腾出更多反应的时间。 　　二来嘛，自己现在左腿已瘸，再在沼泽地里跋涉实在是有些耗费体力，万一累到走不动路了，需要坐下来休息休息，也可以让这家伙去周围警戒放哨，以防不测。 　　最后……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死前她也好拉个人垫背！ 　　深呼吸一口气，让心头的怒意与杀机逐渐消退下去一些，特蕾莎冷笑一声道：“算了，你爱装就继续装吧，我就当你是真的不明白，跟你好好说个清楚。” 　　“啊……呃，我该说谢谢吗？”芙娜琳反应慢了好几拍，她表情充满了一种青涩的单纯，就像刚从学校里踏出社会的学生一样。 　　特蕾莎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也有些佩服起来了，“你这家伙，能力不会就是表演或者伪装吧？如果不是我亲自品尝到了你的陷阱，恐怕也要被你给骗过去了！” 　　“我……” 　　芙娜琳张口欲辩，但想到特蕾莎如此坚定的认为自己一定是在演戏，恐怕再怎么辩解也都无济于事，所以只好缓缓闭上嘴巴，任由她误会去了。 　　而特蕾莎也不在意芙娜琳是什么想法，毕竟害得自己左脚落下伤残，无论最终是生是死，反正她都肯定要杀掉芙娜琳的。 　　退一步说，被迫加入了这场大逃杀游戏，在只有一人能够存活的条件之下，她并不觉得芙娜琳有什么资格可以从剩下的几人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存活赢家。 　　毕竟……剩下的这几人，哪怕不说残页加持，他们本身肯定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就好像自己，还有自己之前杀掉的那个仅凭听声辨位就可以精准预估出自己位置，并且予以反击的男人一样。 　　在算上残页的能力加持，弄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真的不要太容易了。 　　哪怕她现在一着不慎落入圈套，左腿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但想要杀了对方，也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罢了。 　　内心认定芙娜琳绝无任何存活可能，特蕾莎回到刚才的话题，继续开口道：“存活四人，死了十一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如果按平均算的话，他们四个人每人都至少杀了其他两人，还能余出三个人头来，而如果不按平均来算的话……呵呵呵呵，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某个人已经收获了三个，四个，五个，乃至是更多的人头？” 　　“这，这……” 　　如此血腥残酷又直截了当的话题，让芙娜琳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过特蕾莎也不管她说不说得出话来，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残页的加持，我想你也已经体会过了吧？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自身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主宰，简直就犹如神迹一般！” 　　特蕾莎说着不由得面露陶醉之色，但转瞬她又立刻阴沉下脸来，“但现在，想想看剩下的其他四人吧，他们手里所持有的残页数量绝对是远超你我的，在大逃杀里遇上这些人，你说我们究竟是逃的一方呢，还是杀的一方呢？” 　　“我猜……大概是，逃吧？”芙娜琳语气呐呐着说道。 　　和冷酷果决的特蕾莎相比起来，虽然她比较单纯，比较天真，但她毕竟不是傻逼，这样简单而又一目了然的局势和问题，她还是能够分辨得过来的。 　　“哈，没错，我们将会变成逃的一方！”特蕾莎说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那你再想一想，以我现在的这种状态，如果真是遇上其他四人的话，又能否成功逃脱得掉他们的追杀呢？” 　　“……” 　　芙娜琳沉默不语，目光忍不住看向特蕾莎的左腿。 　　许久，她才表情黯然的轻声道：“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了？你不是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害小绵羊吗？” 　　面对特蕾莎的反唇相讥，芙娜琳心头其实是有话想说的。 　　虽然自己真的没有设下过什么陷阱，但如果不是听到自己的声音，让对方转身朝后面走了一步的话，她肯定就不会踩到那个生锈捕兽夹了。 　　也正是因此，芙娜琳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些责任的……哪怕一开始其实是特蕾莎先对自己动的杀心。 　　当然，这些话芙娜琳也只是在心头过一过罢了，特蕾莎压根就不可能相信她说自己没有设下陷阱的这种话。 　　而面对芙娜琳的沉默，特蕾莎摇头叹了口气，表情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算了，就算没有你设下的陷阱，也会有其他人跟我进行一番生死搏杀，一百人，最后却只能活一个人……咱们谁都谈不上对错，大家只不过是，都想活着罢了，这又有什么错的呢……” 　　“你说得对，求活而已，这又有什么好值得分辨对错的呢？” 　　就在特蕾莎感慨之际，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的从沼泽树丛里传来。 　　“是谁？！！” 　　突然听到陌生声音，特蕾莎浑身猛然一震，也不管左腿伤痛了，咬牙转身做出警戒姿态，手枪也直接指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可下一刻，她眼前只看见黑影一闪！ 　　砰！砰！砰！砰！ 　　特蕾莎毫不犹豫对准黑影连开四枪，却通通都被黑影躲闪过去，对方哪怕是在沼泽地里面，奔跑速度也简直骇人听闻，仅仅两三秒时间，他就已经靠近到了特蕾莎身前五米以内的范围。 　　这个距离……闭着眼睛都可以打中！ 　　“不信你还能躲开！” 　　特蕾莎咬紧牙关，直接一口气打光了手枪剩余的所有子弹。 　　可惜…… 　　“你不信的事情，却不代表我做不到！” 　　黑影身形猛然往下一潜，左右闪避几乎拉出两道相同的残影，速度简直快到了非人力所能达到的极致程度。 　　紧接着，他已经贴在特蕾莎身后。 　　一柄锋利刀刃轻轻从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侧面刺入…… 　　血光乍现！ 　　“不要啊！！！” 　　芙娜琳在一旁发出惊叫的声音，黑影之人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咧嘴一笑，声音残忍道：“别这么激动，马上就轮到你了。” 　　噗呲……噗呲！ 　　特蕾莎此刻已经瞪大了眼睛，一张五官精致的漂亮小脸上，表情充满了恐惧与痛苦。 　　刀刃从脖颈侧面刺入，切断了她的主要血管，如此巨大的出血量，哪怕是立刻进行抢救也是救不回来了。 　　更何况……黑影之人手掌握紧匕首刀柄，用力扭转九十度，然后再继续往里刺入。 　　轻而易举的，匕首刀刃直接将她的脖颈完全捅穿！ 　　特蕾莎双眼迅速黯淡下去，哗啦一声，身体倒在了肮脏恶臭的沼泽泥水里面。 　　“你，你杀了……她……？” 　　芙娜琳双眼圆瞪，嘴唇微张的看着这一切，表情近乎呆滞。 　　“当然，我当然杀了她，如果不是我的话难道还能是你吗？”黑影之人甩了甩匕首，另一只手掏出自己的残页之册，只听一阵纸张飞舞的声音，特蕾莎所持有的残页飞出沼泽，丝毫不沾泥水的落入了他的手中，两份残页之册瞬间融合为一。 　　“啊……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黑影之人声音充满了某种强烈的愉悦，一双目光贪婪的落在了芙娜琳身上。 　　“这个娘们儿刚才说的话，真是极为正确的，无论我杀你，还是你杀我，大家都只不过是在求活而已，分什么对错呢？所以你就安心的……” 　　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庞大黑影便从天而降。 　　轰隆！！ 　　沼泽瞬间掀起泥水浪潮，一个身躯庞大犹如西伯利亚巨熊般的魁梧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上表情生硬似铁，他站立在刚才黑影之人所处的位置，而那人则被他一只脚踩在泥水里面，哪怕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却也丝毫不能让他的脚掌抬起半分。 　　“你……呜呜呜呜呜呜！你是……咕呜呜呜呜呜呜……” 　　黑影之人想要质问对方身份，然而一开口就是恶臭泥水涌入他的口腔里面，根本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巨汉也丝毫没有与他交流的欲望，整个人稳如泰山般屹立在沼泽林间，目光扫过脖颈被洞穿已经完全丧失生机的特蕾莎，然后缓缓落在芙娜琳身上。 　　巨汉不说话，芙娜琳也满脸呆滞，只剩下被他踩在脚底的那个男人，还在不断的挣扎着，发出哗啦哗啦的水花声音。 　　“你……” 　　最终还是芙娜琳率先开口，道：“你再踩着他的话，这个人，就快要被淹死了……” 　　“可他刚才杀死了你的同伴。”巨汉表情无动于衷，声音低沉道：“而且，这场游戏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只能活一人…… 　　芙娜琳听懂了巨汉的意思，他不仅要把踩着的人淹死，并且之后还会动手杀掉自己。 　　特蕾莎也是，现在被踩进沼泽里面的人也是，巨汉也是…… 　　“大家……真的都很想活下去呢……” 　　芙娜琳神情麻木，忽然笑了起来，却是一抹惨笑。 　　“所以，为了活下去，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别人杀掉吗？” 　　“当然了，这是人之常情。” 　　巨汉目光定定注视着芙娜琳，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略微动容道：“像你这样善良的人，不应该被卷进这场大逃杀的游戏里面，虽然很遗憾，但恐怕我也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话音落毕，还不等脚底踩着的男人溺死在沼泽里面，巨汉就猛然用力一拧脚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男人瞬间停止了挣扎。 　　哗啦…… 　　一本厚厚的残页之册飞到巨汉手中，和他的残页融合为一。 　　肉眼可见的，巨汉双臂之上猛然浮现出根根似蚯蚓般粗壮的血管与青筋，一阵突突跳动之后又蛰伏回体表，而巨汉本就魁梧过人的身躯，此刻又凭空增大几分。 　　“这残页……当真惊人！” 　　闭上双目细细感受片刻自己的变化，巨汉仿佛丝毫不担心芙娜琳会逃跑或者偷袭一般，直到数十秒过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迈步朝芙娜琳走去。 　　“我会尽量动手快一点，不让你有过多的……” 　　巨汉才刚走出一步， 　　咻！！ 　　沼泽丛林极远处，一道消音过后的枪响声细微传来。 属性面板(本章免费可跳过) 姓名:陈默 种族:原力古神(上位) 身高:??? 体重:??? 精神:??? 力量:??? 敏捷:??? 耐力:??? 体质:??? 神力:0 职权: 【超凡】(高位)、 【战争最强】(高位) 【天道/仙】(高位) 【湮灭-雷】(高位/残缺)、【武斗-弓】(高位/残缺)、 【轮回-生命】(高位/残缺)、【轮回-死亡】(高位/残缺)、【根源-魔法】 (高位/残缺) 【武斗-剑】 (中位) 【军械掌控】(中) 【原罪】(中位/残缺/已补完暴食) 职业传承: 【黑衣剑士】 【单手剑】MAX、【二刀流】MAX、 【洞察】MAX、【平衡】M AX、【神速反射】MAX、 【独行玩家】MAX、 【攻略之鬼】MAX、【 心意之光】三阶(技能等级后略) 【幻构枪械师】 【枪械精通】、 【专注】、【鹰眼】、【直感】、【枪斗术】、 【硝烟狂热】、【幻想枪构】、【苍炎化】苍炎(???)/黑炎( 疯狂、混乱、邪恶、毁灭) 【曜日魔王】 【元素亲和】、 【法术特化】、【咏唱赦免】、 【魔力源泉】、 【战争热诚】、【黑暗狂欢】、【七曜】、【大罪书库】(根源/神话) ——「此身即为神祇,故此身所举皆为神话。」 【特级厨师】 【基础刀功】、 【基础火功】、 【基础勺功】、 【基础面点】、 【基础冷盘】、【绝对食感】、【川菜专精】、【厨心】、【发光料理】——「只要心中永葆无比的热情,料理就能够给人们带来幸福。」 【缝尸人】 【外科精通】、【神经科精通】、【内科精通】、 【骨科精通】 【生物解剖】、【生物炼成】、【死而复生】、【渎命者】——「亵渎生命之人,同时也亵渎了神灵;盗取火种之人,同时也盗取了权柄。」 【武仙】 【武心】、 【道体】、【通脉】、【气海】、【清心】、【破妄】、 【金身】、 【聚则成形散则成气】——「一窍通,百窍通;聚则 成形,散则成气」 跃迁能量:∞ 第四十一章 两难的正义与少女的献身 几乎是在枪声传来瞬间。 　　“狙……击手？！” 　　巨汉脚步徒然僵在原地，他整个脑袋像是被一把无形大锤击中般，瞬间偏向肩膀一侧，而另一侧的上半边头颅已经变成了无数骨骼与血肉的碎渣，被狙击子弹的力量掀起飞舞到半空。 　　腥红血污如同满天雨点般从巨汉眼前洒落，他神色逐渐变得僵硬失去生机，最终庞大身躯直挺挺摔倒进沼泽泥水里面，发出响亮的扑通一声。 　　此刻， 　　特蕾莎，黑影之人，还有巨汉，全部都变成尸体躺在了沼泽之内，芙娜琳目瞪口呆看着这残酷的场景，片刻后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脚步踉跄两下便向后一屁股跌坐进了满地泥污里面。 　　“死了……都，都死了……” 　　不，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是活着的…… 　　沼泽丛林远处，逐渐传来了脚步声。 　　夏洛克全副武装，一步步走向刚才巨汉倒下的地点，等他到达现场时，一眼就看见了双目呆滞失神跌坐在沼泽里面的芙娜琳。 　　关于这个小姑娘……其实早在特蕾莎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狙击镜观察着这两人了，然后黑影男子和巨汉相继出现，上演了一出你死我活的搏杀戏码，最终才由他这只黄雀坐收渔翁之利，远远狙杀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巨汉。 　　至于为什么唯独剩下芙娜琳这一个活口，夏洛克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下不去手。 　　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却被卷入如此可怕残酷的游戏当中，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种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 　　听到夏洛克逐渐接近过来的脚步声，芙娜琳缓缓抬头，双眼目光麻木无神注视着他。 　　直到双方距离缩短至不到二十米时，她才轻启嘴唇，声音充满迷茫道：“你也要……杀了我吗？” 　　“……不。”夏洛克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着芙娜琳满脸憔悴表情，片刻后他缓缓摇头道。 　　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应该如此无辜的死去。 　　尤其她还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孩子。 　　十五岁？或者十六岁吧？ 　　反正夏洛克是下不去这个手的。 　　哗啦……！ 　　旁边的沼泽泥水里面，一本厚厚的残页之册翩然飞起，像是百灵鸟儿般轻巧落在夏洛克手中，与他原本所持有的残页之册融合为一，厚度几乎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书】了。 　　【残页之主（+84）：夏洛克·福尔摩斯】 　　【被动能力：冷静+32】 　　【被动能力：嗅觉惊人+40】 　　【主动能力：记忆宫殿+9】 　　【主动能力：激昂+3】 　　（存活人数：2/100） 　　刹那间，一股无比强烈的冲击感从脑海内传来，夏洛克不由得浑身一震，思绪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哪怕是他年轻时候头脑运转最为清醒的阶段，脑力也绝对比不上现在的哪怕十分之一！ 　　几秒过后，夏洛克努力让自己从那种仿佛化身全知全能般的美妙感觉当中脱离出来，他收好残页之书，最后看了眼芙娜琳，轻叹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去。 　　大逃杀……不到最后一个人存活，肯定是无法提前结束的。 　　他和这个小姑娘之间，两人必定还要再死一个才行。 　　不过夏洛克完全无法对这样一个单纯无辜的女孩动手，所以他只能转身离去。 　　毕竟…… 　　哪怕他不动手，在这个环境恶劣的沼泽丛林里面，他也不认为对方有丝毫可以长期存活下去的能力。 　　所以，只要等到时间一长，胜负仍然还是会见出分晓…… 　　“那个……” 　　就在夏洛克即将离开之时，芙娜琳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请问，你不杀我……吗……” 　　“刚才就说过，我当然不会那样做了，这位小淑女。”夏洛克再次轻叹一声，但还是从脸上露出一道温和的笑容，侧过脑袋对她说道：“你就放心吧，现在沼泽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你……接下来会很安全。” 　　很安全——安全的一直等到身体坚持不住，最终被熬死在这片沼泽丛林里为止。 　　这话有些残酷了，夏洛克无法对女孩说出口来。 　　这是一种隐瞒。 　　隐瞒就是欺骗。 　　但却是温柔的欺骗，善意的隐瞒。 　　夏洛克说完继续扭头朝远处走去，而芙娜琳呆坐在他身后，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叫住他，却又好几次都在犹豫当中闭上了嘴巴。 　　直到夏洛克已经走出去数十米距离时，她低头看向沼泽当中逐渐飘散出血腥味道的三具尸体，眼神深处，一抹哀伤目光不受控制的流露而出。 　　“大家……一定都很想要活下去吧？” 　　喃喃低语着，她从沼泽泥水里爬起身来，步伐虽然缓慢，但却是毫无退怯的一步步走到了特蕾莎尸体前方。 　　然后弯下腰，从她手里捡起了那把手枪。 　　“砰！！” 　　剧烈的枪响声从身后传来，夏洛克瞬间愕然回头。 　　然而紧接着他看到的，却是女孩饮弹身亡，此刻正缓缓倒下的尸体。 　　自杀了……？ 　　念头浮现而出的同时，一阵哗啦声从半空传来，十几张残页飞舞至他手中。 　　【残页之主（+99）：夏洛克·福尔摩斯】 　　九十九张残页，至此，已经是一页不少的聚集齐全！ 　　然而夏洛克表情却毫无欣喜。 　　他面色沉凝，看着（+99）的残页数字，却仿佛看到了九並十九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其中，芙娜琳饮弹自绝的尸体是如此刺眼醒目，甚至让他体会到了一丝负罪感。 　　诚然，芙娜琳自杀是完全出于她自己的自我意愿，没有任何人逼迫她。 　　但夏洛克和普通人却不一样，他精通心理学和犯罪学，在看到之前芙娜琳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他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女孩或许会有选择轻生的可能性，然而……或许是出于“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这种想法所影响，又或者是人性之恶在他的内心阴暗处悄然滋生蔓延，夏洛克最终什么都没做，直接选择了转身离开。 　　“抱歉了，芙娜琳·塞尔希亚……” 　　从残页之书当中得知到女孩的名字，夏洛克默默把这个姓名铭记心中，如果有机会能够回到伦敦，他一定会去寻找到女孩的家属，并且赠予对方一笔数额非常巨大的财产，作为未亡人补偿。 　　合拢残页之书，夏洛克抬头看向四周，沼泽丛林的景象不知何时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画家清洗颜料盘的水盆一样，各种光影和色彩都变得混杂而扭曲。 　　不过夏洛克丝毫没有慌乱，他的【冷静】已经超越了地球人类所能够达到的最大范畴，心理素质之强硬，哪怕此时此刻天崩地裂宇宙崩塌，他都绝对不会多眨任何一下眼皮。 　　内心有的，只是淡淡的好奇情绪。 　　现在，大逃杀游戏已经结束了，那么接下来自己又会遇到什么情况呢？ 　　就在夏洛克内心怀抱着如此心情等待之时，一股无可抵御的眩晕感觉却猛然袭上脑海。 　　刹那间，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大逃杀、残页之书、死亡游戏……所有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 　　直到有人轻轻摇晃了下他的胳膊。 　　“客人？客人？您能听见吗？客人……” 　　睁开眼睛，映入视线的是服务生表情关切的面颊。 　　“我，这是……？”夏洛克缓缓坐直起身，他转头看向四周，伦敦早间工人们接踵上班的街景立刻让他大脑变得清醒起来。 　　“我，我刚才……睡着了？” 　　“是的客人。”服务生面带礼貌微笑，继续道：“您睡着了一个多小时，因为害怕您可能会身体不适，所以我才冒昧将你叫醒，不过既然您没事的话就好了。” 　　服务生说完就离开桌位旁边，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留下夏洛克表情复杂的继续坐在原位。 　　“所以，只是一个梦吗？可如果是梦的话，各种细节未免也太清楚了点吧……” 　　夏洛克抬手揉搓了下脸颊，他对解梦也有一些研究，一个正常人，无论做的梦再怎么真实，梦境里面也一定会有些模棱两可的东西，只要一觉睡醒，就再也记不清楚梦境当中的细节了，唯有靠大脑自己去给梦境记忆做出脑补。 　　但此时此刻……他对于之前那场“超自然神秘游戏”的梦境，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哪怕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之处，他都能够瞬间清晰回忆起来！ 　　“究竟是梦，还是……” 　　夏洛克目光落在平铺餐桌的报纸上面，昨晚监狱大屠杀案件的报道仍然还历历在目，旁边一个咖啡杯，其中咖啡已经见底。 　　“算了，先回到住处再想吧。” 　　就在夏洛克准备收拾报纸起身时，一股好像火烧一样的刺痛感觉，突然从他左边肩膀传来。 　　吱——！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瞬间侧退一步，连人带椅子挪动到十几公分之外的旁边。 　　下一刻，一个服务生啊呀尖叫着跌倒过来，手里托盘上的咖啡杯摔落在地，滚烫咖啡当然也泼洒了出来。 　　而咖啡泼洒的位置，刚好就是夏洛克移开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提前一步挪动座位的话，这一杯咖啡恐怕是要全部泼洒在他左侧肩膀上面！ 　　“对不起对不起！客人您没事吧？” 　　摔倒的服务生爬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夏洛克道歉，并且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然而夏洛克此时内心已经掀起了惊天巨浪。 　　不过他表情仍然平静温和，就像每一位仪容得体的老年绅士般，微笑道：“我没事，年轻人，不过下一次你可要注意脚下了，千万不要摔伤了自己。” 　　“啊……是的！非常感谢您！” 　　听到夏洛克说没事，服务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真挚的向他道了声谢。 　　夏洛克摆摆手，拿起报纸便离开了露天咖啡厅。 　　一路上，他步伐不紧不慢，悠然穿行于伦敦街头，路过一家甜品屋，买了两个甜甜圈，又从水果商贩的摊位上挑选了四个新鲜甜橙，看起来就像是寻常逛街的老人一般。 　　然而实际上，他的心绪却是翻起了万丈波涛！ 　　那个神秘游戏……竟然是真的！ 　　自己刚才近乎超能力般未卜先知避开了即将泼洒而来的滚烫咖啡，不就是嗅觉惊人的能力吗？ 　　仔细感觉……仿佛被清水冲洗过的通透大脑，迅捷如流星闪电般的念头火花，更加强大的记忆力、观察力，知微而见著，识一斑而窥全豹，还有那种冷静到近乎上帝般的可怕掌控感——这些都不是自己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头所能够拥有的东西，甚至这些压根就不属于人类种族所能够达到的体质范畴！ 　　回到公寓住处。 　　夏洛克放好买来的橘子和甜甜圈，他拉上采光良好的窗户布帘，然后脱干净浑身上下所有的衣物，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走到了浴室镜子前方。 　　他的身体，此刻仍然还是他的身体，外貌、肤色、身高、体格，全部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原模原样，哪怕夏洛克对着镜子一寸寸的仔细观察，也找不出丝毫产生异变之处。 　　“看来，除了残页加持之外，那个神秘游戏对我并没有施加其他方面的影响。” 　　浑身都观察过一遍之后，看到斜方肌与背阔肌的连接部位时，也就是从后脖颈子延伸到背部的那个位置，一道五角星形状的图案突然吸引了夏洛克的目光。 　　他可以肯定，自己身上从来没有纹过什么刺青纹身之类的东西。 　　那么这个五角星图案的来源，也就可以初步作出判断了…… 　　“从游戏里带出来的吗？” 　　夏洛克喃喃自语着，抬手想要抚摸一下后脖颈位置的五角星。 　　然而他指尖刚刚触及到那个五角星图案，一阵灼烧发烫的感觉就从五角星上释放出来。 　　刹那间…… 　　整个世界的时间都仿佛陷入了停顿。 　　而就在这样凝滞的世界当中，一本硬壳封装的书籍，缓缓从夏洛克眼前掉落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书籍。 　　刺啦——！ 　　一阵火光伴随着烟雾从书籍封壳上冒出，夏洛克低头一看，一行漂亮的烫金英文字迹浮现在书壳表面。 第四十二章 五英镑的服务 【侦探之书】 　　看着这样一行文字，夏洛克若有所思的翻开书籍首页，果不其然，上面正是残页当中所记载的内容。 　　“残页……变成了这样的一本书？” 　　就在夏洛克如此呢喃低语之时，书籍突然变成一团淡金色光球，流水般融入进他的手掌当中。 　　下一刻，窗外的嘈杂声传来，整个世界也瞬间恢复到了原本鲜活的样子。 　　夏洛克站在浴室镜子之前，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掌，他念头一动，侦探之书立刻凭空落入他掌中，紧接着又再次消失不见。 　　“原来是这样，只要靠默想就可以把书籍召唤出来，或者隐藏进五角星纹身里面吗？倒还挺方便的……” 　　离开浴室，夏洛克随便披了件衣服，来到房间书桌前方，拉开椅子坐下，略作沉吟便翻开一本平时记事用的日记，提笔书写起来。 　　…… 　　伦敦。 　　午后的酒吧略显有些冷清，战后国家经济复苏缓慢，人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闲钱和时间来酒吧里面消费的。 　　但在酒吧街的深处，一条不起眼巷道内部 　　隐约间，仿佛有音乐声从某道生锈铁门里面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夏洛克身穿一件黑色呢绒大衣，头戴一顶黑白相间的斑马条纹宽檐帽，手里杵着包银龙头造型的绅士手杖，双手都戴着黑色反光皮质手套。 　　站在门口，他稍微提起一些手杖，轻轻用手杖底部叩响了铁门。 　　几秒过后，铁门吱的一声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刀疤脸的光头男人只露出半边眼睛，表情不善地朝他投来警惕视线。 　　“找谁？” 　　“是豪森特介绍我来的。” 　　夏洛特面色丝毫不露胆怯，他抬手从呢绒大衣内兜里面取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些类似于邀请函内容的文字。 　　“豪森特？”光头男人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毛，表情仍然带着浓浓的警惕之色：“他不是坐牢去了吗，怎么可能介绍你过来？” 　　“前天他出狱了。”夏洛特语气平静道，同时手掌略微前伸，递出了那张邀请函。 　　光头男人虽然疑惑，但他还是从门缝里伸出手，接过邀请函打量起来。 　　正反两面的邀请函，正面是邀请许可的文字，反面则是写着一个俱乐部的名字。 　　查看完邀请函卡片，光头男人终于打开铁门，让出了门口的位置：“邀请函没问题，行吧……不管你是不是豪森特介绍过来的，但既然你有这张邀请函，那就进去吧。” 　　夏洛克杵着手杖走进门内，光头男人站在门口，左右往外张望几眼，见并没有什么异状，这才重新将生锈铁门重新关闭回来。 　　转身看着夏洛克的背影，他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笑容。 　　“都多大年龄的老头了，还来这种地方玩？真不怕把自己折腾死了，呵……” 　　夏洛克一步步朝着门廊内部走去，越往前，音乐声就越是震耳欲聋，不止音乐声，还有无数年轻男女的哄闹嬉笑、欢呼尖叫，也从门廊深处一并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经过门廊的最后一道门口，音乐声和混浊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球疯狂转动着，面积大概有一百多平米的舞池内，此刻正水泄不通的挤满了衣不蔽体的年轻男女，他们随意扭动自己的躯体，享受与陌生的异性或者同性一起在音乐声与彩色灯光下相互挤压摩擦肌肤的感觉。 　　夏洛克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当中，摇头晃脑、甩动手臂、摇臀扭腰、声色纵情…… 　　舞池内浑浊的空气，其中有酒精的味道，有烟草的味道，有香水的味道，有呕吐物的味道，也有某些糜烂的古怪气息，以及无数人混杂在一起的灼热体味。 　　夏洛克从衣兜里面抽出一条白色手帕，轻轻捂在自己口鼻之上，看着眼前这些犹如疯魔一般狂热扭动着躯体的年轻人，他从舞池最外围绕过一个大圈，最终来到了卡座的区域，随意寻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而就在他坐下之后不久，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人走了过来，弯腰对他说道：“您好，这里的卡座是需要收费的，你要点一个吗？” 　　“多少钱？” 　　夏洛克表情毫无动容，直接扭头询问起价格。 　　“一天5英镑，先生。”听到夏洛克询问价格，眼镜男人脸上瞬间有了笑容。 　　“5英镑？这可不便宜。” 　　“是的，先生，不过我们这里卡座的价格就是这样，您点过之后就知道价格昂贵的好处了。”眼镜男人一边说，脸上笑容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好吧，那么我就点一个卡座好了。”夏洛克随手撒出五枚英镑硬币，表情淡淡道：“希望你们的服务，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肯定的，这是当然！” 　　眼镜男人双眼一亮，手里动作快如闪电，直接将那五英镑硬币全部收入囊中，然后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直起腰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紧接着，两个服务生装扮的年轻人送过来了一个冰桶，一叠果盘，最后还跟着一个身姿妖娆的短裙女孩。 　　看她年龄，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不过妆容却是化得极重。 　　“哎哟，老先生，你来这里玩耍，身体受得了吗？” 　　女孩抛了个媚眼给夏洛克，动作非常自来熟的往他身边坐下，格子短裙随着她扭臀坐下的动作而向上拉起，露出来了半截雪白屁股。 　　夏洛克这边还没说话，眼镜男就带着其他两个服务生告退道：“那先生，接下来您请好好享受，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叫我，呵呵呵呵。” 　　看着眼镜男三人离开，夏洛克这才转头对坐在身边的女孩问道：“你今年有十八岁了吗？” 　　“我？”女孩似乎没料到他第一句话会问这个，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娇滴滴笑道：“老先生，你是不是喜欢年龄小的呀？放心吧，我今年才十六岁呢，保证把你伺候舒服了~” 　　“伺候？”夏洛克眉头一挑，“怎么个伺候法，说说？” 　　“老先生你真坏！”女孩面露娇嗔之色，一脸羞答答表情道：“当然是这样的伺候，还有那样的伺候啦……” 　　“你是在这个地方工作，专门陪酒的？”夏洛克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女孩暧昧一笑：“人家现在只是兼职，平时还在读书呢~” 　　“读书？” 　　夏洛克多打量了她两眼，摇头道：“不像。” 　　“不像学生吗？那老先生你说我像什么？” 　　“像陪酒女。” 　　女孩一听这话，笑容立刻就有些绷不住了。 　　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媚笑的表情，语气尴尬道：“老先生你还……还真是幽默啊，哈哈哈……”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她从桌上拿起开瓶器，打开一瓶冰桶里冰镇好的酒水，倒了两杯出来，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另一杯递给夏洛克。 　　“老先生，来，我敬你一杯酒。” 　　“谢谢，但我不喝酒。” 　　夏洛克没有理她递酒的动作，直接从果盘里拿起一根香蕉，剥开吃了一口。 　　“……” 　　第一次遇到像夏洛克这种客人，女孩整个人都傻眼了，她脸颊抽搐两下，硬是差点从嘴里蹦出脏话来。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既然老先生不喝，那我就全部都喝了吧。” 　　两杯酒全部灌进肚子，刚放下酒杯，她立刻露出不胜酒力的表情，整个人都软倒进夏洛克怀里。 　　“老先生……我，我的头好晕呀……” 　　“是吗？两杯酒，就喝醉了？”夏洛克伸手扶住女孩的肩膀，却没有让她的身体跟自己接触到任何一丝一毫皮肤，“看来这陪酒女的职业也不太适合你，酒量太差了。” 　　妈的…… 　　女孩心里此刻已经骂开了，这么离谱的客人，真的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先生……你能扶我去休息一下吗？” 　　女孩眼神迷离，看向舞池后方的另一条走廊通道。 　　“那边，有可以休息的房间……” 　　“好。” 　　夏洛克吃完香蕉，扶着女孩起身就向舞池后方走去。 　　两人行走过程当中，女孩不停的想要跟他多上一些身体接触，可惜夏洛克一身呢绒大衣，连双手都戴着皮质手套，她无论再怎么作妖，也完全不可能碰到夏洛克的体表肌肤。 　　“老先生，你穿这么多，热不热呀？” 　　刚进房间，女孩就吃吃笑着伸手准备脱掉他的衣服。 　　“你不是喝醉了吗？”夏洛克抓住她的手腕，表情平静道。 　　“是呀，我喝醉了呀，那老先生你想不想对我做点什么事情呢？” 　　女孩毫不在意手腕被抓住的事情，爱玩这种play的人，她也不是从来没遇到过，当即就顺势整个人软倒在了他身上，眼神羞涩欲滴道：丩“就算老先生你想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哦~” 　　“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夏洛克话音刚落，抓住女孩手腕的那只手轻轻一拽，让她身体失衡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并掌为刀，拿捏着力度劈砍在了她后脖颈位置。 　　瞬间， 　　女孩整个人身体都软了下去，夏洛克眼疾手快，直接将她拦腰抱住，然后拖着她躺在了房间大床上。 　　好歹是花了整整五英镑的服务，床单非常干净，被子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雅香味。 　　而女孩也只是看起来比较风尘，实际上她无论面容还是身段，都绝对属于一顶一的极品等级，皮肤白皙水嫩，一双纤细而又不失浑圆的大腿，连任何一个多余的斑斑点点都找不出来，说声玉腿绝对是名副其实。 　　替女孩盖好被子，夏洛克想了想，又从钱夹子里取出三十英镑，放在了她的短裙口袋里面。 　　“以后好好找份工作，好好的生活吧，别在这种地方当出卖肉体的陪酒女了。” 　　虽然女孩完全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夏洛克还是如此轻声低语了一句，然后才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着装扮，来到房间门口，悄悄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目光往外面观察了一会儿。 　　片刻后，确认外面的走廊并没有什么人，夏洛克直接闪身离开房间。 　　顺着走廊，他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路走到最后的那间房门前方。 　　从衣兜里取出一根铁丝，捅进门锁里面轻微转动几下，咔嚓一声，房门直接被他打开。 　　这间屋子跟刚才女孩所在的房间完全不同，面积更大两倍不止，里面最深处还有一个额外的小门。 　　越是靠近小门，夏洛克表情就越凝重。 　　危险……很危险！ 　　脑海中危机预感的神经疯狂跳动着，而他已经站在小门前方，伸手搭在了门把手之上。 　　下一刻，他轻轻扭动把手，推开了这扇小门。 　　“嗯……哈啊……呃、嗯唔……” 　　门刚被推开，一阵不堪入耳的靡靡之声便直接从小门房间内传来。 　　豪华大床上，一个肩宽体胖，满身肥膘的男人，正趴在另一个容貌精致漂亮的女孩身上，不断的耕耘着。 　　女孩一边白皙大腿无力垂在床沿之外，随着男人的动作而轻微摇晃。 　　听到开门的动静，男人丝毫没有要停止下来的想法，他背对着夏洛克，声音微喘道：“进来、不敲门……呼，是手不想要了吗？” 　　“手要不要，重要吗？”夏洛克轻轻用手杖敲击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埃里克森，不如你先回头看一眼，如何？” 　　“……嗯？” 　　名为埃里克森的男人，此刻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愕然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朋、朋友……别激动，你是想要钱吗？我有钱的，我有很多钱，你千万别激动……” 　　埃里克森胖脸之上挂满汗珠，此刻脸色也已经完全化作雪白。 　　他紧张的咽了咽唾沫，语气磕磕巴巴劝说道：“你要是杀了我，你，你可就是……杀人犯了，杀人是要坐牢的……” 第四十三章 五十万英镑的地下皇帝! “坐牢？” 　　夏洛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么，埃里克森，你的意思是你会报警吗？” 　　“那当然了！” 　　埃里克森满头大汗说道，不过紧接着他忽然整个人呆滞住了，看着夏洛克的双眼也缓缓睁大起来。 　　“等一下，你……你认识我？” 　　“当然了，伦敦歌舞厅的地下皇帝，埃里克森·阿克亚，鼎鼎大名，认识你的人可并不算少，我能够认出你这很奇怪吗？”夏洛克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枪口：“还有这位可爱的小姐，现在是绅士们谈话的时间，能否请你暂时先离开一下呢？” 　　“我，我这就走！” 　　大床上的女孩抓起一件衣服就赶快跑出了房间，经过夏洛克身边时，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很显然是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吓坏了。 　　等到女孩离开房间之后，夏洛克这才再次对着埃里克森开口说道：“埃里克森，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好奇，当然你肯定也非常的愤怒，不过这些都没关系，相信经过今天之后，咱们一定会成为十分亲密的朋友。” 　　“十分……亲密的朋友……？” 　　埃里克森闻言不由得双腿一紧。 　　这老登……他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变态癖好吧？ 　　在大英帝国，这种事情可并不算稀罕。 　　埃里克森虽然本身就是混迹在黑色地带的地下皇帝，平日里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是一样都没少做过，但被别人“违法乱纪”、“伤天害理”，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样一个一把年纪的老登手里，任由他随意进行摧残…… 　　下意识的，埃里克森的视线就往夏洛克的下半身扫去。 　　“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我的名字你应该不会陌生。”夏洛克微微一笑，报上自己的姓名：“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我了。” 　　“夏洛克……？那位名侦探夏洛克？！” 　　埃里克森瞬间瞪大了眼睛。 　　作为在大英帝国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个名字他可实在是太熟悉了。 　　也正是因为熟悉，他此刻才会如此的吃惊。 　　夏洛克·福尔摩斯……那可是名声享誉全国，乃至是整个西欧大陆的知名大侦探啊！ 　　可为什么……这位大侦探先生竟然，竟然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呢？ 　　埃里克森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不相信，但他看着夏洛克的面容，隐约又觉得似乎确实是和报纸上夏洛克的样子十分相似，紧接着他内心立刻涌起一股幻灭的感觉。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幻灭之余，他其实也觉得有些安慰了，毕竟对方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也不是任何一个基佬的名字都叫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吗？ 　　简单来说，被夏洛克侵犯，总比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变态侵犯要好吧！ 　　埃里克森内心已经彻底认命，他哆哆嗦嗦从床上爬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浑身肥膘掀起一阵雪白浪涛，然后埃里克森背对着夏洛克撅起了他的大白屁股。 　　“请，请温柔……” 　　这样的动作，还有这样的话语，夏洛克要是还看不出这货是产生出了一些非常不妙的误会的话，那他以后也不用再挂着个名侦探的头衔了。 　　“埃里克森，你要是再用你的臭屁股对着我，我就用子弹帮你通一通肠道，如何？” 　　“噫——？！！” 　　听到夏洛克的威胁，埃里克森整个人过电一样剧烈颤抖起来，然后只见他过度肥胖的庞大躯体瞬间爆发出与体型不相匹配的敏捷速度，直接在大床上弹射起来，重新以跪坐的姿势面朝夏洛克这边，满脸讨好问道：“是我误会了，老侦探先生，不知道你找我究竟是有什么贵干吗？” 　　“最近几天，你应该是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吧？” 　　夏洛克以问代答，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摊开。 　　砰！ 　　《侦探之书》凭空出现，落入他手掌当中，被他稳稳抓住。 　　“这……这个是……？！” 　　埃里克森双眼瞪得溜圆，满脸都是惊骇欲绝的表情，而夏洛克见状继续说道：“我的书是侦探之书，你应该也有一本才对的，别藏着了，拿出来吧。” 　　咕咚！ 　　埃里克森咽了咽唾沫，看着夏洛克手里凭空出现的书籍，又转头看向他手持的黑洞洞枪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右手，动作与他一般无二，掌心向上摊开。 　　而也就是埃里克森做出如此动作的同时，在他的大腿根部，一道五角星纹身图案突然散发出粉红光亮。 　　紧接着，一本硬壳书籍落入他右手掌心。 　　“呵呵……”看着埃里克森老实召唤出自己的书籍，夏洛克直接出声提问道：“你的这本书叫什么名字，效果又是什么？” 　　“我的书……名字叫《淫欲之书》，效果……效果是让别人容易受到淫欲的影响……” 　　埃里克森虽然非常不想老实交代出自己的底细，但形势比人强，面对夏洛克的枪口，他也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出了自己所持有书籍的具体效果。 　　毕竟……他可不想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赌一赌，看看名侦探的枪法究竟准还是不准。 　　“《淫欲之书》？” 　　这样奇葩的书名，让夏洛克感觉有些惊讶，但看着浑身赤条条肥肉晃荡的埃里克森，他又觉得突然合理了起来。 　　“这本书，倒也挺适合你的，催发他人淫欲么？呵呵……” 　　“夏洛克先生，你也是被卷入进那个杀人游戏里去了吗？” 　　埃里克森知道自己的《淫欲之书》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主动转移话题道：“不知道你的《侦探之书》有什么效果呢？啊……请不要误会，我完全没有要打探情报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而且还有你刚才说的关于「朋友」的话……” 　　“我的《侦探之书》，效果基本都是一些辅助推理类型的能力，可以让我更好的进行思考，就像你的《淫欲之书》一样，能力效果和书名是高度统一的。” 　　夏洛克一边说着，一边摇晃了下手枪，微笑道：“毕竟，如果我真的是有什么战斗类型的能力的话，又何需这种东西来制伏住你呢？” 　　“好吧，你的话我当然是愿意相信的……” 　　埃里克森点点头说道，不过他其实也只是信了七成八成的样子，对于夏洛克话里的虚实，他仍然还是保留了三成的怀疑。 　　能混到伦敦地下皇帝的位置，他内心对于任何人都不会真的全部相丗信。 　　“无论你相信不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夏洛克表情毫无破绽，继续道：“至于我刚才所说的，关于「朋友」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研究过自己所持有的书籍？” 　　“《淫欲之书》？” 　　埃里克森当然是仔细研究过这本书的，他一共有三个能力，全部都跟催动他人的情欲有关，至于其他的……他暂时还没有深入进行研究。 　　所以埃里克森只能面露无奈笑容，道：“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夏洛克先生，你有什么其他的发现，还是直接说吧。” 　　“呵呵，你不如看一看最后一页，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最后一页吗？” 　　埃里克森闻言念头一动，《淫欲之书》立刻哗啦翻开。 　　【淫欲之书（+99）：埃里克森·阿克亚】 　　【被动能力：费洛蒙狂热+71】 　　【被动能力：耐力惊人+13】 　　【主动能力：巧舌如簧+16】 　　第一页是他自己的能力详情，直接翻篇而过，后面99页全部都是从别人那里掠夺而来的残页，内容一片模糊。 　　很快，书籍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竟然有字迹浮现而出。 　　【第三幕，游戏开启倒计时：6天11时53分钟12秒】 　　【参演人员：42人（伦敦大区）】 　　【死亡模式（？）：玩家死亡，残页之书将全部爆出】 　　【团队模式（？）：游戏开始前，玩家可自由选择其他玩家组队，团队人数上限五人，未进行组队玩家，将独自视为一个团队进行游戏】 　　【良性竞争（？）：当某一团队率先完成游戏目标，则所有团队全部脱离游戏，视任务贡献结算额外奖励】 　　“竟然还有第三轮游戏？！” 　　看到最后一页浮现而出的文字，埃里克森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之前的那两轮游戏……一个个大活人，说死就死，血腥残酷，毫无道理，哪怕他这位双手沾满血腥的地下皇帝，也感觉到了非常巨大的危机感与压力。 　　本以为已经彻底脱离游戏，却没想到，第三轮游戏已经在无声无息当中，悄然开始了倒计时…… 　　最初的震惊与骇然过后，他又很快感觉到了一阵后怕。 　　这个第三轮游戏的开启倒计时，竟然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提示，如果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等到六天之后，游戏开始时恐怕他就只能独自进入游戏了。 　　而这第三轮游戏，却是可以和其他玩家组队一起行动的！ 　　本来他的残页之书效果就比较尴尬，几乎是没有任何正面作战能力的，再独自一人进入游戏，面对其他能力未知的玩家团队……到时候他干脆抹脖子自杀得了。 　　还好…… 　　还好现在来了位提醒他第三轮游戏的恩人！ 　　埃里克森看着夏洛克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夏洛克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跟我组队，对吧？” 　　“那么你愿意和我组队吗？” 　　夏洛克微笑询问道。 　　“当然！当然愿意了啊！”埃里克森忙不迭用力点头道，同时内心也是狂喜不已。 　　虽然夏洛克年龄已经很大了，但他可是在整个西欧大陆都算是首屈一指的、级别最顶尖的知名大侦探啊！ 　　“可咱们的残页之书，都是没有太多正面作战能力的类型，如果遇到那种正面战斗力非常厉害的队伍，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埃里克森皱眉苦脸，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夏洛克。 　　不过夏洛克却是自信一笑，毫不担心道：“你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咱们还需要再找到一位正面作战类型的朋友组队才行。” 　　“再找一位？”埃里克森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夏洛克笑容神秘：“这也是我的残页之书能力之一，可以感觉到别人对我的威胁度强弱，而对于像我们这样持有残页之书的玩家，每一位所散发出的威胁，都像是悬挂在天空当中的太阳一样醒目耀眼，而且伦敦……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没有多大，开着车兜一天风就可以逛完了。” 　　“好啊！好好好！这真是太好了！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埃里克森表情兴奋道：“我这就去开车，夏洛克先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现在不急，我还有别的事情，或许需要借助一下你的地下力量。” 　　“别的事情？”埃里克森闻言有些好奇，不过他还是先拍胸口保证道：“夏洛克先生，你就放心吧，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倾尽全力帮助你！” 　　“没你说的这么郑重，毕竟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夏洛克摇了摇头，收起手枪，脑海当中却是划过一道饮弹自绝的少女身影。 　　“有个女孩子，应该就住在伦敦这边，名字叫芙娜琳·塞尔希亚，我希望你帮我找到她的家里人，然后给他们送去一笔钱。” 　　“找户人家，再送笔钱？”埃里克森表情愕然：“我还以为是多大件事呢，结果就这么简单？” 　　“我需要你送很多钱给他们家。”夏洛克语气严肃，补充说明道：“至少也要十万英镑！” 　　“十万英镑，好多呀！” 　　埃里克森故作惊讶大叫一声，抓起床边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咧嘴露出邪意张狂的笑容。 　　“我给他们家五十万英镑，不够可以再加。” 第四十四章 我有特殊的调教技巧! 曼斯顿花园酒店。 　　中庭花园完全以玻璃搭建起墙壁和拱顶，而在中庭花园上方，回字形酒楼可以完美将花园景色收入眼帘，所以这也是花园酒店的名字由来。 　　酒店八楼，803号房间。 　　陈默坐在阳台躺椅之上，藤木小桌表面放着一枚纯银怀表，表盖此刻是打开的状态，内部指针一秒一动的咔嚓旋转着。 　　“威廉，你说的会有人来找你，是真的吗？” 　　穿着一身血色洋裙的艾斯黛拉站在阳台栏杆前方，双手搭在一起，目光随意眺望向酒店中庭的花园景观。 　　“找你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啊？” 　　“别急，就快来了。” 　　陈默手里拿着一根吸满墨汁的钢笔，一边思索，一边在摊开于双腿之上的空白书页内部书写着内容。 　　某一刻，他放下钢笔，书籍合拢露出表面的古英文书名。 　　——《屠夫之书》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酒店房间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他笑着回头看了眼艾斯黛拉：“你听，他们这不就已经来了吗？” 　　说完，他朝着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继续道：“去吧，打开门，把我们的客人请进来。” 　　“我去开门吗？”艾斯黛拉伸手指向自己，表情犹豫道：“可是我……” 　　“别担心，去开门就是了。”陈默点头表示理解她的担忧，但还是继续坚持道。 　　“好吧……反正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艾斯黛拉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打开房门，外面走廊里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虽然满头白发，但看起来却充满绅士气质，另一个虽然西装革履，但浑身肥肉将西装撑成了一个紧绷绷的大圆肉球，两人看到前来开门的是个女子之时，表情也略带一些惊讶。 　　“夏洛克先生，她……就是你感觉到的，另外一位玩家吗？” 　　埃里克森看着门口艾斯黛拉一袭血红洋裙的装扮，虽然感觉非常亮眼，而且艾斯黛拉的容貌与身材全部都是无可挑剔的上上水准，但是……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够有什么厉害的战斗能力。 　　夏洛克虽然不至于像埃里克森一样，对女性有如此之大的偏见，但他也是短暂惊讶了一瞬间，不过随即他脸上已经重新露出礼貌的绅士笑容，同时向前伸手说道：“你好，这位漂亮的女士，初次见面，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号，能够占用你的一点点时间吗？” 　　“夏洛克……啊！是那个大侦探夏洛克吗？！” 　　艾斯黛拉也是土生土长的大英帝国居民，当然对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大名是耳熟于心了，她当即就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扭头对着屋内大喊道：“威廉，来的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诶！还有一个大胖子！他们就是你说的会来找你的人吗？” 　　屋内还有人……？ 　　夏洛克神色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就朝着屋内看去。 　　而陈默的声音这时也从艾斯黛拉身后传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有埃里克森·阿克亚……” 　　艾斯黛拉听到陈默说话，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侧身让出了门口。 　　夏洛克和埃里克森目光同时落在信步走来门口这边的金发男人身上，陈默对着他们露出一道玩味的笑容：“你们总算来了，我已经静候你们多时了。”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找你？”夏洛克皱眉问道。 　　埃里克森胖胖的圆脸上略见汗珠，虽然他是伦敦歌舞厅的地下皇帝，但这种关乎超自然游戏玩家之间的针锋相对，仍然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没办法，谁让他的残页之书是《淫欲之书》呢？能力也全部都跟把妹有关…… 　　“我确实是早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了，而且，我也知道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陈默说着随意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屠夫之书》立刻凭空出现，并且径直落入他的掌中。 　　将书名展示给夏洛克和埃里克森两人过目一眼，他继续说道：“不知道像我这样的残页之书，能不能够满足得了你们对于组队玩家的挑选要求呢？” 　　“《屠夫之书》……？” 　　埃里克森盯着陈默手里的书籍，不由得缓缓睁大了眼睛，目光当中略带几分羡慕之色。 　　屠夫之书……光是名字听起来就比自己的淫欲之书要更加拉轰厉害许多，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本书肯定是全部都跟战斗能力相关。 　　夏洛克则是面露好奇之色，开口问道：“我还是感觉很疑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和埃里克森的身份的呢？如果这个问题你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无论你的丟残页之书能力再怎么合适进行组队，恐怕我们也不能加入进同一个队伍当中。” 　　“当然，知情权是合理的要求。” 　　陈默随手一扔，《屠夫之书》立刻隐入虚空。 　　然后他转身向屋内走去。 　　“请先进来吧，两位，咱们坐下来再慢慢聊。” 　　“夏洛克先生，这……”埃里克森扭头看向夏洛克，面露询问之色。 　　“走吧，人家既然都邀请了，咱们就先进去吧。” 　　夏洛克点了点头，迈步跨入酒店房间。 　　…… 　　几分钟后，三人在会客沙发上坐定。 　　陈默让艾斯黛拉去沏茶准备点心，同时开口解答起了夏洛克一开始的问题。 　　“关于你们身份的事情，我其实是一个推理迷，平时对于夏洛克先生的各种案情都可谓是了熟于心，所以当然也是认识夏洛克先生你的样子的，至于埃里克森先生嘛……” 　　说到这里，陈默话音一顿，脸上露出个成年人都懂的笑容，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暗金色卡片递了过去。 　　“实不相瞒，我可是埃里克森先生你的忠实会员。” 　　“这……似乎确实是我经营着的一家地下酒吧的会员卡？”埃里克森接过卡片仔细看了看，然后又双手归还，胖脸之上的表情变得肯定起来：“没错，这就是我经营着的地下酒吧的会员卡，而且还是最高等级。” 　　陈默随便接回卡片，扔在桌上，继续道：“像夏洛克先生和埃里克森先生这样的人，一位在明，一位在暗，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交集机会才对的，可你们偏偏却联袂上门，真可谓是一件大大的怪事，而更加巧合的是，残页之书刚刚才发布了第三幕游戏的开启倒计时提示，我最开始看到组队模式的说明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有人找上门来邀请我进行组队，而将这两件事情相互结合起来，能够猜到你们的身份和来意，当然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话是如此说，不过真正能够做出这样的猜测……”夏洛克说话同时，目光略微带有几分探查意味，落在陈默身上：“威廉小哥，你的思维非常敏捷嘛？” 　　“承蒙夸奖。”陈默完全就是一副看不出对方探查意味的表情，大方一笑，道：“毕竟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平时就是一个推理迷嘛，倒是夏洛克先生，虽然年事已高，但观察力和记忆力真是一点都没有下降的，就只是跟我的贱奴打了个照面，却已经悄悄记下来了我的名字，佩服，佩服。” 　　“是我应该佩服你才对，威廉小兄弟。” 　　夏洛克不动声色道，同时仔细盯着陈默看了几眼，试图通过直觉判断出他刚才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值得相信的地方。 　　然而直觉给他的反馈则是…… 　　——没有任何一句谎话！完全值得相信！ 　　夏洛克心头略微错愕，不过想了想自己近乎超能力般的直觉，足足加持了数十张残页的嗅觉惊人，而且陈默所说的那些话也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他最终也只能选择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另一边，埃里克森则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威廉……小哥？” 　　“埃里克森先生，就叫我威廉就行了。”陈默微笑说道：“有什么指教的地方，请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埃里克森猥琐笑着搓了搓手，目光看向正在烧水沏茶的艾斯黛拉，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猪哥相：“威廉兄弟，你这位女奴，调教得可真好啊。” 　　“她吗？她叫艾斯黛拉，区区一个贱奴罢了，不值一提。” 　　“怎么叫不值一提了？这明明就是很了不起的技术啊！” 　　埃里克森一拍大腿，浑身肥肉颤抖着，神情激动道：“能够把一个长得这么漂亮，身材也非常极品的小美女，调教成可以随便在外人面前被称为贱奴，不仅不生气，而且连羞怒之类的情绪变化也没有出现，仿佛被称为贱奴是理所当然、很寻常的事情一般，这种调教技术，简直堪称是神乎其技了！” 　　“是这样吗？” 　　陈默奇怪的看了眼埃里克森，又看了眼正在沏茶的艾斯黛拉，后者手掌轻轻颤抖了一下，显然内心对于埃里克森的话，并非是全无感觉的。 　　“那个，威廉兄弟啊。”埃里克森一脸荡笑道：“看来你也与我是同道中人，咱们私底下有空可以多交流一下这个……嘿嘿嘿，对于女奴贱婢的调教技术和手段嘛，如何？这也算是多增进一下感情了，这样咱们不仅是游戏里的队友，现实里也同样是同床竞技的好朋友、好老铁了，怎么样？” 　　“这个……还是算了吧。”陈默矜持一笑：“我的技术，怕你是怎么也学不会的了。” 　　“啊？为什么啊？” 　　埃里克森笑容一愣，接着急道：“你千万不要敝帚自珍啊，威廉兄弟，我可以付出报酬的，这样，我把我名下一家地下酒吧的股份转让给你，如何？” 　　“不如何，不行。”陈默仍然摇头。 　　“诶？是感觉太少了吗？”埃里克森胖手一挥：“这样，我给你两家地下酒吧的股份，这么厉害的女奴调教技术，不应该捂在手里啊，就应该拿出来，让我帮你发扬光大、发光发热才对！” 　　“不是舍不舍得的事情，也不是一家酒吧还是两家酒吧的事情。”陈默再次摇头：“只是你学不会，任何人都学不会。” 　　“你不教我，怎么知道我学不会呢？”埃里克森小小的眯眯眼里，目光闪动道：“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还是很有悟性的哦！” 　　“好吧，那你就看着吧。” 　　陈默摇头叹了口气，掏出怀表，嘴里唤了一声：“艾斯黛拉，回来！” 　　下一刻，正在沏茶的艾斯黛拉直接化作一缕青烟，飘回到了怀表里面，茶杯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一起被摔得粉碎的，还有埃里克森的无鬼论信仰。 　　他瞠目堂舌盯着陈默手里的怀表，旁边夏洛克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哪怕经历过神秘超自然游戏的熏陶，但他们目前所见所知，最夸张也仅限于一些类似超能力般的东西上面，而这活生生的人变成一股轻烟飘进怀表里面……这一幕对于他们的认知冲击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也怪不了他们会如此的大惊失色。 　　而陈默见状只是再次打开怀表，一阵叮咚作响的音乐声当中，艾斯黛拉一身红裙出现在他身边。 　　“呐，这位埃里克森先生，他刚才说想要知道我调教你的秘诀，你怎么看？”陈默扭头对她问道。 　　“傻逼。” 　　艾斯黛拉嘴里直接蹦出一句从陈默这里学来的美妙小语言，然后就转身去收拾摔碎的茶杯了。 　　陈默见状也没阻止，只是转回头看着埃里克森，无奈的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表情道：“你看吧，我也没办法的，她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才说没人能学会。” 　　“你……你你，她……” 　　埃里克森伸手指了指陈默，又指了指艾斯黛拉，语无伦次道。 　　“别太惊讶，埃里克森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陈默微微一笑，道：“这只不过是我残页之书的能力之一而已。” 第四十五章 光明之下 西历1673年。 　　第三次吸血鬼战争刚刚结束，人民生活已是绳枢竭蹶，各项因为战争而劳损的民生与国力都尚未弥填，教团主义又似巨翼横天般覆压而来，要求民众每年两次募款捐粮，苛压人力的同时又敛征高昂教税，供奉其教义主神——大红莲光明神。 　　凉风吹拂，薄雾微凉，夜色迷离当中，一道道守夜人打更的金属敲击声在砖石建筑的街道间清晰回荡着。 　　朦胧月光似流水般笼罩整座静谧城镇，数百户人家环形拱卫着中央地带的古旧堡垒，一圈城内河流隔开了堡垒与普通人家住户的区域，而连通内外的小桥，底部砖石已经爬满了斑驳水渍，青绿色的苔藓痕迹顺着石缝延伸到上方桥面，每逢阴雨天气这座小桥便会格外湿滑。 　　此时已经是月过中天，后半夜的安静近乎于死寂一般，打更人绕城走过一圈，没了有金属敲击声，城内便再也听不到半分声音，没有猫犬游蹿，也没有虫儿鸣叫，现在的年景不好，人活已是极尽艰难，更何况这些顺应本能生存的野物？ 　　不过就是在这样一片死寂的城镇当中，却还有唯一的一个窗户是亮着微弱烛光的，古旧堡垒三楼位置，朝外洞开的窗口内，隐约可见一道来回走动的人影…… 　　一张简朴的木桌，一张同样充满朴素的木床，还有一把坐上去就会嘎吱作响的木椅，桌上摆着的一盏漆黑油灯便是光线来源，黄豆般大小的火苗投射出昏黄倒影，体格雄壮远超常人的魁梧汉子正在仔细擦拭着一副挂在墙上的全身铠甲。 　　他动作温柔，仿佛是在抚摸妻子白皙柔嫩的肌肤，一张已经非常破旧的布帕缓缓擦拭过铠甲表面的每一处接缝，擦完前胸部分，他又从墙上取下来一截臂铠，粗壮手指粘上一团黑乎乎的油脂，在掌心捂热搓散后才均匀涂抹到了臂铠之上，随即又再次用那张破旧布帕擦拭起来。 　　许久过后，整副铠甲全部都保养完毕，他望着墙上铠甲拼接好似真人一般的威武骑士，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为这具铠甲覆盖上一层圣洁又美丽的银白光芒，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嗓音虽然雄阔厚重，但语气却充满了失意与迷茫。 　　“你与我，在这样一个时代之下，都已经是被主人家抛弃的一条忠犬，虽然好斗骁勇，但当今世道，哪怕是骁勇如大战神殿下，也只能卸下铠甲，充当那些腐朽贵族耍弄权威的一顶具有象征意义的桂冠罢了……” 　　他说着再次叹息一声，目光转向旁边，墙上还挂着一把足足有两米五长短的阔刃巨剑。 　　剑身通体呈现出黑灰铁色，不像银亮铠甲那么夺目耀眼，全剑整长两米五，其中剑柄五十公分，剑刃独占两米长度，与这样夸张的长度相契合的是它犹如门板一般阔大的剑刃宽度，而这把双手巨剑的剑刃厚度也是达到了十五公分，在刃口处以一个非常陡峭的斜角切出锋刃，无数蚂蚁一样细小的神代古文铭刻满了整把巨剑的剑身，哪怕剑柄最末端的配重铁块也毫不例外。 　　“你跟着我，如今倒算是埋没了。” 　　男人从墙上取下巨剑，他动作好似捡起一根树枝，但实则却是随意操弄着这把至少有上百公斤的沉重巨剑。 　　嗡！ 　　巨剑忽然横扫过半空，发出金属震动的低沉嗡鸣。 　　看着这把曾经随同自己征战数年之久的杀戮之兵，男人目光里流露出哀伤神色。 　　“这天下，哪里还能找得到咱们的容身之地呢？你也是，我也是……今后，恐怕也只能沦为摆在某处时常供人擦拂的一面奖章，用以标榜贵族大人们与教团的荣耀罢了。” 　　说完，他随手摆出战技的起手姿态，双足前后拉开弓步微微下蹲，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将巨剑举起在耳边，剑锋侧向前倾。 　　下一刻，噌的一声响起，像是拂去了珍宝之上蒙蔽已久的尘埃，从剑柄末端开始，那些蚂蚁大小的神代古文逐渐亮起了金色光芒。 　　呼…… 　　缓缓吐气，直到肺部浊气完全排空，男人表情忽然一扫颓态，双眼当中爆发出锋芒毕露的逼人目光，一道环形气流从他周身猛然震荡而出，同时鼻腔发出沉重哼声，巨剑眨眼间已经完全被金色的神代古文所包围。 　　嗡——！ 　　金光熠熠的庞大巨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挥斩，无穷光芒煌煌炸裂开来，从堡垒窗口猛地向外爆发出一道金色闪电般的耀眼光柱。 　　几息过后，光柱缓慢化作金色光粒消散，巨剑之上神代古文已经明亮到极限，那些金色的细小文字甚至像是火焰般腾起似真似幻的灼灼光华，而男人维持着挥剑劈砍的动作，忽然轻轻叹息一声。 　　“唉……” 　　随着他的叹息声，金光巨剑重新变得黑灰黯淡起来，那些神代古文也失去光华，悄然隐藏进了剑身铁色当中。 　　“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我们。” 　　男人将巨剑挂回到墙壁之上，简单收拾一下房间，然后便躺上朴素的直板木床，隔着好几米距离轻轻一吹，昏黄油灯瞬间熄灭了火苗。 　　…… 　　林克堡，得名来自于住在堡垒里面的林克男爵，虽然仅仅只是一位男爵，但他却也拥有着周围数百户人家的生杀予夺之大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信仰大红莲光明神，是教团的忠诚信众之一，同时拥有着贵族身份与教团庇护的双重加持，周围方圆百里内，哪怕是级别比他更高一级的贵族子爵，与他见面也多是笑脸相迎，兄弟相称。 　　而林克男爵之所以能够巩固自身统治，除了身份层面的威压之外，他对于附近数百户人家也有着堪称绝对性的武力压制。 　　在林克男爵麾下，总共有教团骑士一人，帝国骑士一人，两位骑士都是曾经参与过第三次吸血鬼战争的强大英雄，其余护卫兵卒只有一支十二人的巡城卫队，毕竟如今年景不好，普通人要存活下去已经是非常艰难了，哪怕是林克男爵，在维持自身相对舒适生活的同时，他也没有太多余粮再去豢养什么护卫兵卒了。 　　况且，虽然麾下骑士只有两人，但这两位骑士也足够他弹压附近的数百户人家了。 　　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话，能够熬过第三次吸血鬼战争，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每一位骑士，实力都达到了完全的非人类级别。 　　打个比方，如果林克男爵一声令下，让两位骑士将领地内的居民全部都屠杀干净，他们在林克男爵吃早餐时出发，回来还可以赶上一口热粥喝。 　　为了对抗吸血鬼的可怕力量，人类只有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怪物。 　　——战争骑士，就是这一伟大创造的集大成之存在。 　　从第一次吸血鬼战争开始，到第三次吸血鬼战争结束，现在的整片大陆之上，那群肮脏恶臭的吸血鬼近乎消失绝迹，其中战争骑士们绝对是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 　　不过现在天下已经荡然一清，吸血鬼几乎被屠杀到亡族绝种，未来可以预见将会是属于人类种族的恢宏盛世，也正是因此，光明教团的那群大主教和大祭司们才会急着跟帝国争抢统治权份额，作为武力层面的巅峰代表，战争骑士也被裹挟着分成了两个阵营——效忠于教团的教团骑士，以及效忠于帝国的帝国骑士。 　　而林克男爵，他就同时拥有着一位教团骑士和一位帝国骑士的效忠，并且借此牢牢统治着周围数百户人家的住民。 　　【帝国与教团并立的黄金时代，即将拉开篇章，这是人类种族千年不遇的伟大盛世，同时也是生活在帝国底层的人民们黑暗生活的开端】 　　【然而在大陆一角，苟延残喘的剩余血族，它们似乎也在谋算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计划……】 　　【游戏主线任务一：选择三方阵营其中之一，成功加入后可开启后续主线任务】 　　【游戏主线任务二：？？？】 　　【游戏主线任务三：？？？】 　　【第三幕游戏规则：死亡模式（？）、团队模式（？）、良性竞争（？）】 　　【参演人数：42人（伦敦大区）】 　　【玩家已全部投放完毕，请积极探索世界信息，并完成游戏主线任务】 　　字迹飞快浮现，阅读之后又缓缓消失，随着所有内容都被浏览完毕，哗啦一声，残页之书自动合拢。 　　夏洛克抬起头，目光看向周围，胖子埃里克森和陈默都站在他旁边，一枚透明无色的光幕将他们三人全部包裹起来，此刻光幕正在飞快消散着。 　　“看来，这个神秘游戏，比我想的还要更加厉害许多啊……” 　　脑海里接收完关于世界背景的信息，夏洛克忍不住如此叹息道。 　　“竟然能够凭空创造出一个如此宏大又真实的世界，又或者是将我们传送到了某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当中？无论哪一种可能性，背后所代表的力量都太过可怕了……” 　　“嗨，管他呢，咱们现在想这些又没什么用。”埃里克森心态比较好，又或者说他是苦中作乐，嘿嘿笑道：“不管这个第三幕游戏的世界是真是假，反正看起来挺真的，这么一个活灵活现的世界，可以让我们为所欲为啊，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起来了。” 　　“你那是热血沸腾吗？”夏洛克都不好意思戳穿他，表情带着些许嫌弃道：“虽然是游戏，但这里面可是会死人的，不说这个背景世界似乎有吸血鬼和超自然骑士力量的存在，其他三十多个玩家可也对咱们是虎视眈眈呢，你最好还是收一收不必要的欲望，真惹出什么事情来，恐怕我也救不了你。” 　　“哪能呢，我就只是说着玩的……嘿嘿嘿嘿……” 　　埃里克森讪笑一下，停止了嘴上不着调的跑火车行为。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包裹在他们三人周围的光幕，终于彻底变淡消失。 　　哄——！ 　　刹那间，周围的各种声音与光彩全部像是洪水般冲刷而来，夏洛克和埃里克森都不由得产生了片刻的呆愣，陈默则是饶有兴趣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片空旷开阔的小广场，远处有嘈杂人声传来，广场中央竖立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底部堆放着一圈干燥木柴，看着这样的场景，夏洛克内心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猜测。 　　火刑的处刑现场吗…… 　　没过多久，远处嘈杂人声快速接近过来，无数身穿粗麻布衣的男女老少涌入广场。 　　夏洛克拉着埃里克森混进人群里面，陈默也一声不吭找了个偏僻角落的位置，环抱双臂静静旁观着其他人的举动。 　　广场中央，一队十二人的护卫手持长矛排成长列站开，然后几个身穿黑底白袍的男人，拖拽着一个浑身蒙了层黑布的瘦小身影进入广场当中，跟在他们最后面的是两个乘骑马匹相伴而行的男人。 　　其中一人身穿和前面几人同样的黑底白袍服饰，只不过白袍表面多了一些神代古文的金丝纹绣，使得他的白袍在阳光下会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反光。 　　另一人则是一身华丽的贵族男爵装扮，他一边骑马，一边表情带有几分谄媚意味的跟身旁穿着金丝白袍之人聊天交流着。 　　等到这些人陆续全部进入到广场中央，身穿金丝白袍的男人跃下马背，其他几个白袍神职人员手丏脚麻利的将被他们拖拽着的那道瘦小人影用神文铁链捆绑上十字架。 　　“赞美慈悲仁善大红莲光明神……” 　　金丝白袍的男人面对广场上聚集着的众人开始祷告，他是光明教团的一位下级教士，来到这座受林克堡所统治的城镇，也是因为领主林克男爵盛情相邀，请他来这里净化一次吸血劣种，以彰显大红莲光明神的伟迹。 　　祷告持续了大概十分钟时间，教士这才转身看向十字架上捆绑结实的那道瘦小身影，他表情淡淡道：“揭开黑布吧，让这劣等吸血种的丑陋面目，在我主神光之下无所遁形。” 　　随着他一声令下， 　　唰的一声，黑布被其他神职人员拉扯下来。 　　“啊……！” 　　一个年龄大概只有十四五岁，银白发色，浑身皮肤白皙到仿佛透明般、可以看到丝丝缕缕青蓝色毛细血管的女孩，赫然出现在十字架铁链捆绑当中。 　　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发出恐惧的小声惊呼，而广场上数百人投来的恶意目光，更是让她浑身都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盛赞！威服我主之神恩，净化尔等之劣血！” 　　教士目光充满神圣与威严，表情高高在上，开口道：“你可知罪了，邪魔？” 第四十六章 劫刑 “你可知罪了，邪魔？” 　　教士表情圣洁，目光充满蔑视，银发女孩绯色双眸浮现出点点晶莹泪光，她浑身颤抖着发出哀求。 　　“不要……不要伤害我，求你……我没有做过坏事……” 　　“没有做过坏事？” 　　教士表情毫无变化，仍然还是一脸崇高圣洁的模样，他转身看向广场上聚集着的数百平民，双臂张开，仿佛是在布告般开口道：“血族劣种，千年来屠杀我等人族何止亿万？幸得我主仁善大红莲光明神垂怜世人，降下无边慈悲神光，方才有了如今的人治盛世，你却说你没有做过坏事，求我放了你？那你为何不问一问大家，能答应放了你吗？” 　　“不答应！” 　　立刻的，广场上已经有人愤然发出怒吼。 　　“不行！” 　　“不能放！” 　　“杀了它！” 　　“教士大人，您一定要杀了这头邪魔啊！” 　　无数纷杂话音当中，教士脸上露出一抹轻慢笑意，他转回身看着表情陷入呆滞的银发女孩，继续说道：“你说你没有做过坏事，我是愿意相信的，然而哪怕你确实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你却并非是无罪的。” 　　“我……有罪……？” 　　女孩满脸迷茫，明媚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白皙无暇的肌肤之上，却只让她感觉到一阵明晃晃的刺眼。 　　“当然，你有罪。”教士缓缓开口，宣判道：“你的身份，你的立场，你的血液……这些通通都是原罪，血管里流淌着肮脏罪民之血的劣等种族，怎么能说自己是无罪的呢？” 　　“罪民！罪民！罪民！” 　　广场上，人群开始喧哗高呼起来，一双双憎恨目光犹如钉子般恶狠狠落在银发女孩身上，她脸上不由得产生出迷茫的表情。 　　“我……我是，罪民吗？我的血，就是丠原罪……？” 　　忽然间，她猛然抬起头，大颗大颗泪珠不断涌出眼眶。 　　“可是！又不是我非要当吸血鬼的！我从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子，但我从来没有吸过人类的血液！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要说我是罪民？凭什么你们要这样审判我！” 　　“呵……巧舌如簧，不过是可怜的作秀罢了。” 　　教士摇了摇头，继续道：“无论你再怎么狡辩，都改变不了你是吸血劣种的事实，不过幸而我主仁善，就让你在我主神威之下，获得慈悲的净化吧。”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大小的圆形金属徽章，徽章表面刻画有内外三环相套的太阳图案，并且转身将这枚徽章展示给广场上的众人。 　　看见教士手里所持的徽章，广场上本就躁动不已的人群，顿时更加激动的沸腾喧哗起来。 　　“净化！”有人高举手臂，表情狂热的大喊道。 　　紧接着，无数人都开始齐声呐喊起来。 　　“净化！净化！净化！净化！” 　　教士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就这么在众人的狂热呼喊声当中，双手十指交错将徽章握入掌心，然后嘴里发出一连串音调低沉的神代古文念诵声。 　　随着教士的念诵，一圈仿佛日冕爆发般的刺眼光轮从他周身猛然绽放出来。 　　“光……光啊！” 　　“赞美我主！” 　　广场人群沐浴光辉，大片大片居民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边虔诚进行祷告，一边疯狂的磕头叩拜，仿佛此刻念诵神文的教士已经化身为大红莲光明神在人间行走的真身，他们虔诚而又疯狂，甚至有人因为兴奋过度而昏厥在了地上。 　　片刻后，教士念诵完神文，他摊开双手，那枚徽章立刻化作一团金光耀眼的液体小球，咻的一声迅速飞落到十字架底部堆放着的干燥木柴之上。 　　轰——！ 　　下一刻，纯金色的火焰熊熊腾起。 　　“啊啊啊啊啊啊……！” 　　银发女孩在火焰炙烤当中，顿时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而无论是教士还是广场上聚集着的民众，全部都对她的惨叫声无动于衷。 　　林克男爵这时候笑呵呵走到教士旁边，一边欣赏金色火焰烧灼女孩的场景，一边开口称赞道：“马修斯大人，您的圣火神术用得比以前更加纯熟了，这浓郁的神力气息……想必再过几年时间，您就能够升任为中级教士了吧？” 　　“只要能够忠心虔诚供奉我主，职位如何，并不重要。” 　　马修斯教士开口谦虚了一句，不过看他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显然本人也是对于自己的神术水准感到非常自豪和满意的。 　　林克男爵明白他的心思，当然，他表面上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微笑道：“不愧是马修斯大人，对于我主的信仰果然虔诚而又忠贞，倒是我心思太过浮杂了。” 　　“林克男爵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凡人皆有功利荣华之心，这是人之常情，你只要随时记得感念我主圣恩就行了。”马修斯教士满脸神圣道：“赞美大红莲光明神。” 　　“赞美大红莲光明神。”林克男爵笑容不改，跟着一起祷告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刑才刚进行到一半，银发女孩的惨叫声已经逐渐衰弱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衣人影仿佛鹫鸟般猛然掠过半空，无视行刑现场周围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直接落在了十字架顶端。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广场上众人全部都大惊失色。 　　马修斯教士表情浮现出怒容，上前一步厉声大喊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扰乱吸血劣种的处刑现场！” 　　“林克男爵，还有马修斯教士……” 　　来人浑身包裹在一件漆黑大衣当中，面部覆盖着一张小丑脸的哭笑面具，低沉笑声从面具之下传来：“你们的这次行刑，看起来是要失败了呢，呵呵呵呵……” 　　“哼，装神弄鬼！” 　　林克男爵这时也反应过来，他直接对着身后护卫的骑士下令道：“把这个人抓住带过来，我要活的。” 　　“遵命，大人。” 　　一位骑士领命，高大的银铠躯体大步狂奔向前，虽然体型看似笨重，但冲锋速度却是快到极点，整个人都拉出一道银色残影，眼看着就要扑进金色火焰当中。 　　然而就在下一刻，银铠骑士猛然止住脚步，抬起右手护住自己的脸颊。 　　锵！ 　　刹那间，耀眼火星从他的臂甲之上冒出，而在骑士前方，一个身穿血色红裙的漂亮女人仿佛凭空出现般，拦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红裙女人手中，一把狭长刀刃砍在骑士臂甲之上，随着她的不断用力，火星刺啦刺啦的冒出来，而骑士也不甘示弱，空着的另一只手伸到背后。 　　呼——！ 　　剧烈风声当中，一把门板巨剑狠狠斩落，势头凶猛无比，仿佛这一刀就要把红裙女子迎头劈成两半一般。 　　“艾斯黛拉，不要久战。” 　　戴着小丑面具的黑衣人平静嘱咐了一声，语气里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他目光扫了眼林克男爵和马修斯教士，然后又往人群里面的某处投去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随即平伸出右手，一本书籍凭空出现在他掌中，哗啦啦翻动起书页。 　　咔嚓！咔嚓！ 　　书页翻动瞬间，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银发女孩立刻松落在地，那些绑缚住她的铁链干脆碎裂成好几截，铁链上铭刻着的神文也黯淡失去了光彩。 　　“怎么可能？！神禁锁链竟然……” 　　马修斯眼见这一幕，脸上表情顿时变得精彩不已。 　　而林克男爵已经露出了焦急表情。 　　如果在自己的领地里面，教团净化吸血鬼的处刑现场竟然被人劫刑成功的话…… 　　“阻止他！赶紧给我阻止他！” 　　他扭头对另一位骑士怒吼着命令道：“如果让他把人劫走，我唯你是问！” 　　“可是林克大人……” 　　第二位骑士表情有些犹豫，他手掌握紧巨剑的剑柄，金色神文已经在巨剑之上燃起了炽烈耀眼的气焰辉光。 　　“您不是说，要抓活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 　　人活人死？重要吗？ 　　把人放跑了他才是惹到大麻烦了！ 　　“死活不论，赶紧给我把他拦下来啊！” 　　“我明白了，大人。” 　　听到林克男爵的怒吼，骑士立刻摆出战技起手式，辉煌圣光从他周身冒出，宽大巨剑之上更是浮现出一圈圈神文光环，强烈气流疯狂向四周进行着冲击，掀起无数的灰尘与砂石。 　　战争骑士…… 　　哪怕是最弱小的战争骑士，也号称可以同时与三头吸血鬼进行作战，并且还能战而胜之。 　　这并非笑谈。 　　如果将吸血鬼与战争骑士相比，后者远比前者，更像怪物。 　　“有趣。” 　　黑衣人已经把重度烧伤并且陷入昏迷的银发女孩提起到了手中，他站在十字架顶端，隔着一圈火刑燃起的金色火焰，目光饶有兴趣落在蓄力状态的骑士身上。 　　“我给你时间，让你积蓄够充足的力量，你可千万不要唐突出手，一定要让我见识一下，战争骑士全力出手究竟是什么样子。” 　　“狂徒！” 　　骑士头盔之下的双目已经完全化作金色，无数细小神文在他的瞳孔深处浮现而出，这是【神躯改造手术】给他带来的变化，如他这般的战争骑士，浑身五脏六腑连同皮肤、肌肉、骨骼，全部都是经历过神躯改造的非人怪物，否则又怎么能够以区区人类的身份，就跟吸血鬼近身搏杀，甚至还能做到战而胜之呢？ 　　“你将会，为你的狂妄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骑士浑身光辉绚烂到极致，整个人的轮廓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而在他身后，一道数十米高的虚幻人影逐渐由光芒凝结而出，辉煌双翼缓缓展开，虚幻人影手里也同样高举着一把宽刃巨剑，剑锋直指向火刑现场中央，那个站在十字架顶端的神秘黑衣人。 　　“圣裁，终式！” 　　庞大的圣光虚影发出无声咆哮，手中巨剑轰然斩下，而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可怕攻击，黑衣人只是呵呵低笑两声，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光芒便淹没了一切。 　　攻击命中了。 　　但……骑士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竟然有人，能够正面硬抗住圣裁终式，而且还一点都没受伤？ 　　澎湃汹涌的金光粒子仿佛海潮般在广场四周激荡冲刷，十字架周围的金色火焰已经被刚才那一击的余波给荡平下去，而十字架更是直接变成了地上的一堆漆黑粉末。 　　围绕着十字架周围，广场地面浮现出一道数十米长的庞大斩痕，砖石全部碎裂成齑粉，已经焦化的泥土散发出丝丝缕缕高温烟气，诉说着刚才那一击的恐怖威力。 　　而骑士满脸阴沉，他动作迟缓的放下手中巨剑，目光久久凝视着地面的那道庞大斩痕。 　　虽然自己的实力比不上大战神殿下，但他好歹也是改造程度达到了60%的上级大地骑士，而且刚才那人还给足了他时间，让他发出了汇聚全部力量的终式一击。 　　结果…… 　　那个人却毫发无损，逃走了。 　　先前跟红裙女人交手的骑士，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道：“竟然有人可以承受住圣裁终式？刚才那一击，就算是吸血鬼伯爵来了，也不可能正面硬接吧？” 　　“什么意思……？”林克男爵听到他的话，脸色难看道：“你是说，那个人没死？” 　　“是的大人，他并没有死。”跟红裙女人交手的骑士看了眼自己的同僚，后者满脸阴沉表情，显然是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大人，我甘愿领罚。”骑士哐的一声扔掉巨剑，单膝跪地道：“不过还请大人将此事上报给帝国高层，那人……绝对要查清楚他的来历，以及他的身份，否则恐怕会有更大的祸乱发生！” 　　“上报？” 　　林克男爵闻言一愣，随即他怒极而笑，道：“你让我上报？把这件丑闻上报？是嫌我丢人还丢得不够多吗？！” 　　“大人，我没有那个意思。” 　　骑士单膝跪地，脑袋深深垂下，但仍然坚持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广场中央发生的纷乱，埃里克森和夏洛克躲在人群里面，偷偷看得一清二楚。 　　埃里克森胖脸露出震撼之色，眼神贼咪咪盯着单膝跪地的骑士，还有他扔在地上的那把巨剑，语气无不羡慕道：“真是可怕的力量啊，哪怕炮弹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第四十七章 收点利息 一战时候，战争方式还只局限于人命堆砌的程度，没有后世的什么信息化作战，也不存在隔着千万里空域，一枚导弹就能决定最终胜负的战略性武器。 　　所以在埃里克森看来，广场中央那位骑士，简直就是一个人形自走的战争兵器，这样一位能够召唤出巨大光人发出可怕攻击的骑士，恐怕就算面对数万人的敌军，最终被歼灭的也只会是与他为敌的那一方吧？ 　　夏洛克也是深深吸了口凉气，以人类之身发挥出如此恐怖的战力，这个第三幕游戏的世界……哪怕他已经非常重视其世界背景当中所提到的力量体系了，但现如今看来，恐怕他还是有些小瞧了这个世界的超凡底蕴。 　　吸血鬼，帝国，教团…… 　　现在教团教士的力量和帝国骑士的力量，他都已经见识过了，那么剩下来的吸血鬼，又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实力水准呢？ 　　还有良性竞争的游戏模式，本来看到良性竞争的说明之时，他还觉得有些奇怪，以这个神秘游戏在前两轮所表现出来的残酷程度，第三轮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转而怀柔起来了？ 　　但现在，夏洛克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个良性竞争的游戏模式——面对力量层次如此之高的世界，他们这群玩家如果再你争我夺的进行尔虞我诈和自相残杀的话，恐怕最后面临的就是团灭结局！ 　　不过…… 　　诚然，水这么深的世界，对他们而言绝对是个巨大的挑战。 　　但挑战同时也代表着机遇！ 　　就在夏洛克感觉到久违的热血沸腾之时，旁边的埃里克森又继续说道：“还有威廉兄弟，他竟然……竟然能跟那样的怪物正面交锋，而且还成功跑掉了，简直太强了！太牛逼了！” 　　“威廉……” 　　想起刚才威廉突然冲进广场中央，与两位实力强大得跟怪物一样的骑士周旋战斗，最后还成功带着被处刑的吸血鬼逃离现场，夏洛克也是一时无言。 　　《屠夫之书》，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还有威廉逃走之前，站在十字架顶上朝自己这边投来的那个眼神，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夏洛克陷入沉思当中，而广场中央的纷乱，此刻已经逐渐平息了下去。 　　十二人的护卫小队开始驱赶广场上聚集着的普通平民，一边进行驱逐，他们一边高声大喊警告着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乱说出去，否则就是对林克男爵的背叛行为，必将迎来林克堡的全力缉杀。 　　等到所有平民都被驱逐完毕，林克男爵恶狠狠的看了眼没能拦下那个神秘黑衣人的骑士，然后一言不发跃上马背，缰绳一催就纵马离开了广场。 　　马修斯教士耸了耸肩，对于这种帝国贵族内部关系复杂的事情，他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不过放走了那个吸血劣种的事情，他还要好好想一想应该如何跟教团那边进行回报，而且还有劫刑的黑衣人…… 　　骑士刚才有一句话是说得很对的，这件事情，绝对事关重大。 　　能够无伤硬抗住一位上级大地骑士的全力一击，并且从容逃离现场……这样的力量，至少也是更上一级的天空骑士水平，号称能够一人推平一城，单人就足够左右一场五十万人数的战争胜负，而黑衣人的身份又完全成谜，他究竟是谁？为何要来劫刑救下那个吸血劣种？这些事情都是必须要调查清楚的。 　　林克男爵顾及于贵族内部的权利纠葛，不愿意将此事上报给帝国高层。 　　但他却是必须要把整件事情都全部报告给教团更上一级的神职人员的。 　　至于，最后这件事会不会由教团方面又重新反馈回帝国贵族集团，进而让林克男爵受到什么不太好的影响…… 　　这个就跟马修斯教士关系不大了。 　　毕竟……他跟林克男爵之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本来还以为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处刑仪式，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跃上另外一匹马背，马修斯教士一边摇头发出抱怨，一边轻轻催动缰绳，同样也往林克堡所在的方向前行而去。 　　广场中央，只留下他的一句轻飘飘感叹。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遭罪了。” 　　“遭罪吗？” 　　先前与红裙女人交手的骑士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目光转向自己的同僚，开口劝慰道：“最近这段时间，你还是小心点林克大人吧，这次你可算是惹到一身骚咯。” 　　“……” 　　骑士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沉默不语的把巨剑插回到背后剑带当中，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丝丝缕缕金色神文在他臂甲之上游动浮沉着，显然他心情并不像表面上的沉默这么风平浪静。 　　“亚当斯，你……” 　　“我没事的，伊斯雷尔。” 　　亚当斯转过身，步伐缓慢的离开广场。 　　明白自己再劝他也听不进去，伊斯雷尔也只能摇头跟了上去。 　　…… 　　距离林克堡领土范围两公里外，一座已经被主人家废弃掉的残破农庄当中。 　　陈默怀里抱着重度烧伤的银发吸血鬼女孩，推开破旧屋门，迈步走进了四壁漏风的农舍内部。 　　这里被废弃应该是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肮脏尘垢，房顶木梁还挂着许多蜘蛛网，不过却只见蛛网，不见蜘蛛，想来应该是生存环境过于恶劣，没有任何昆虫之类的食物可以捕捉，所以连蜘蛛都抛弃了这个地方。 　　不过，农舍虽然残破，暂时歇一歇脚倒也还是足够的。 　　至于四面漏风的木墙，以及抬头就可以直接看见天空的屋顶，陈默随手将身上的漆黑大衣扔出，呼啦一声，衣服四角飞速伸展延长，最后直接变成与房屋内部面积一样大小的布料，牢牢实实堵住了木墙和屋顶的破漏之处。 　　转瞬间，四面漏风的房屋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了呼啦呼啦的风声，但也失去了外部光源的照射。 　　一片黑暗当中，陈默抬手打了个响指，半空突然亮起洁白灯光，而农舍内部的景象已经完全变换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干净整洁的柔软大床，洁白床单还有被套，床边是噼啪燃烧着木柴的篝火盆，地面铺设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砖，还有篝火盆上炖煮着的一锅肉汤。 　　将吸血鬼女孩放在床上，陈默随便往床边一坐，手里出现一把小小的匕首，顺着手腕轻轻割出伤口，然后将渗出鲜血的手腕凑近到了女孩嘴边。 　　“喝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女孩明明正在重伤昏迷当中，下一刻竟然仰起头一口咬在了陈默的手腕之上。 　　当然，她也并不是真的在咬，而是用牙齿轻轻咬紧手腕，实则只是在用口腔吮吸他手腕渗出的血液罢了，小巧舌头犹如猫咪般一下下舔舐着伤口，带来轻微的酥麻感觉。 　　吸血鬼的唾液，同时有麻醉和致幻两种效果，所以才会产生被咬之人都会爱上吸血鬼的传说。 　　陈默也是略微挑起眉毛，看着女孩不断吮吸血液，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红润了起来，身上的可怕烧伤也飞快结痂掉落，露出新生的粉嫩皮肤。 　　几分钟后，女孩浑身伤势几乎痊愈，但她仍然咬在陈默手腕之上，不肯松嘴。 　　“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陈默说着轻轻一拽，收回自己的手腕，银发女孩这才向后睡倒在了柔软床垫之上。 　　又过了几分钟，她眼皮抖动两下，嘴里发出一声轻哼，随即慢慢睁开眼睛，绯红眼瞳立刻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陌生男人。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孩脸上露出明显畏惧的神情，陈默见状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开口道：“我是救你的人，你可以叫我威廉，这里哪儿都不是，只是我随便找的歇脚的地方。” 　　“威廉？”银发女孩呆滞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之前经历的事情，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你，你说救我，是说的之前的火刑吗？” 　　“除了那个还能是什么？” 　　陈默随意扫了她一眼，知道这小女孩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惊魂未定，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别的话题，只是从床边篝火盆上方取下煮汤用的坩埚，手里变魔术般掏出一个汤碗和一柄汤勺，然后盛了满满一碗的肉汤，递向床上心绪不宁的吸血鬼女孩。 　　“谢谢，不过我是吸血鬼……我是不能吃普通人的食物的。” 　　女孩摇了摇头，说到自己是吸血鬼时，她脸上表情非常明显的变得哀伤黯然了下去。 　　然而陈默闻言，直接舀了一勺肉汤，不由分说的伸手按住女孩的脑袋，另一只手的汤勺暴力捅进她小嘴里面。 　　“唔……？！” 　　突然被这样粗暴对待，女孩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按住她头顶的那只手却丝毫不动，反而是被强行捅进嘴里的汤勺，却爆发出了令她忍不住诧异惊呼的鲜美滋味。 　　汤勺拔出，她迫不及待开口问道：“这，这是什么汤？怎么会这么好喝！” 　　“关你屁事。” 　　陈默一点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把汤碗和汤勺塞给女孩，然后起身说道：“剩下锅里的汤，也全部都是给你准备的，记得喝完，我先出去一下。” 　　“你去哪里，威廉？”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出现，女孩忍不住抱紧汤碗，开口追问道：“还有，你……那个，你多久回来？” 　　“办完事就回来，别多问。”陈默低头看着女孩稚嫩的脸颊，丏继续道：“至于你，你是我从刑场救下来的，为了救你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所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明白吗？” 　　“我……我又没有求你救我……” 　　想起来之前经受火刑时的痛苦，女孩忍不住浑身一颤，但陈默嘴里所说的“奴隶”又让她内心不太舒服，所以小声反驳道：“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但、但是我才不是，你的奴隶什么的……” 　　“你似乎不太明白现状啊？” 　　陈默缓缓眯起了眼睛，一股危险气息在农舍内部流转起来，他突然继续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卡莲·法比斯，17岁……” 　　“十七岁吗？可你看起来似乎才十四五岁的样子。” 　　“因为我是吸血鬼，如果不好好吸血的话，身体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谈起自己身体的问题，卡莲表情黯然道：“我从小都是喝鹿血或者虎血之类的动物血液长大的，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也都从来没有吸过人血……” 　　“不吸人血，所以发育不良了吗？”陈默闻言露出了然表情，“既然你已经十七岁了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没问……” 　　卡莲话刚问到一半，陈默就伸手将她从床上拖拽起来，嘴巴轻轻印在了她的双唇之上。 　　灼热的嘴巴，男人的嘴巴…… 　　说不上柔软，甚至嘴皮还有些刮人，从鼻腔里呼出的男性气息，径直冲进自己呼吸当中。 　　刹那间，卡莲缓缓睁大了眼睛。 　　赤色双眸内，连瞳孔都在不断扩大。 　　几秒过后，她被扔回到床上，抬头却只看见陈默冷酷残忍的狠辣笑容。 　　“以后记得叫我主人，如果敢不听话的话……你明白后果的，今天只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说完，陈默直接迈步离开了农舍当中，只留下卡莲呆呆愣愣的坐在床上。 　　良久之后，她缓慢抬手抚摸自己的嘴唇，一片空白的脑海终于恢复了些许思考的能力。 　　刚才是，被亲了？ 　　自己的初吻，没有了…… 　　不过就在卡莲内心同时产生出羞意与怒意之时，她的指尖却从唇角抚摸到了某种湿润的触感。 　　放下手一看，指尖沾染着某种鲜红液体。 　　血…… 　　吸血鬼的嗅觉分辨能力非常敏锐，而这一丝血迹，卡莲从上面分明闻到了刚才那个自称是威廉的男人的气息。 　　而她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另外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火刑当中自己受伤严重到濒临死亡的程度，然而现在，她身上哪里还找得出半分曾经受伤的痕迹？ 　　伤势，全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