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失败之后 作者:枚可 【内容简介】: 林天禄历经千难万险,跋山涉水,终登上梦寐已久的仙山,寻求长生之道。 但踏至山巅才发现仙山已毁、宗门被灭,只余下残垣断壁。 回头望向崖壁下的万丈深渊,林天禄不禁仰天长叹。 能来个人送他下山吗? 这仙……他不想修了啊。 第一章 寻仙失败后的生活 山峰巍峨、云雾丛生。 骄阳渐落,余晖柔亮,浅薄赤霞洒遍太乙仙山。 而在入云山峰之上,却有一面容清秀的书生少年坐于石墩,一身白袍,气质清幽缥缈,恍若画中人物。 但若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少年却是面色微妙。 “没想到,长相竟一模一样……” 此少年名为林天禄。 是一名穿越者。 他从此地刚一苏醒,大量记忆立刻涌上心头,消化半日左右,这才明白为何会穿越附身至这位少年的身上。 前身自幼便是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只靠村内亲属接济才勉强维生。深知世道水深火热,便刻苦夜读、只求争考功名来改变命运。 但上京一试却遗憾落榜,十几年寒窗苦读终究成了黄粱美梦。 心酸绝望的他最终想到了流传在坊间的传闻,相传这太乙群山上似有仙门宗府存在。只要心意够诚,身怀仙缘,即可拜入宗门寻得修仙长生之道,好生逍遥。世俗亲戚也能鸡犬升天、享福一生。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牙开始独自登山。 这太乙山山势险峻陡峭、山路湿滑无比,哪怕寻常农夫都不曾随意踏入,更逞论其中还有猛兽虫豸作祟。但他却是抱着坚定之心未曾有丝毫迟疑,风餐露宿,咬牙坚持,历经两天两夜后,成功踏上了太乙仙山。 但 迎接他的并非是传说中仙气飘飘、如梦似幻般的仙门宗府。 而是一片早已成了荒芜废墟的杂草丛生之地。 ——仙门宗府,并不存在。 或者说,在数十年、数百年前或许还存在,只是如今早已泯灭消失在历史中。 在大喜大悲之下,本就耗尽心力的疲惫书生一口气顺不上来,当即扑倒在地一命呜呼,在不甘与悔恨中死去。 “一个可怜人啊。”林天禄表情纠结。 虽然这书生的人生经历颇为惨淡,甚至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缘分不浅,但他实在没心思去多做感叹。 原因无二,纯粹是因为眼下的状况同样不妙。 他……下不了山。 太乙仙山高耸入云、海拔少说在千米以上。这书生能踏上山峰,纯粹就靠着一口气强行吊着,途中更是有如神助般屡屡化险为夷。期间踏过的山路崖壁更是易上难下,强行下山无异于跳山寻死。 而现在他穿越重生…… 该怎么下山? 总不可能在这光秃秃的废墟山顶住下吧?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住所,更没有所谓仙人仙宗,以他这刚刚起死回生的虚弱身体,大概连今晚都熬不过去,寒风一吹怕是要彻底冻死在山顶上。 就算这座山是所谓仙山,他这现代人对修仙也颇感兴趣,可这一切终究早已破灭,只剩残骸,继续吊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他刚才已经沿着山峰转悠了一圈,确信无论从何处下山都极为凶险,稍不留神就会摔下悬崖尸骨无存。至于这仙宗废墟,别说什么仙门传承、天材地宝,找寻半晌就只找到半块腐朽牌匾跟碎玉坠……还是他偶然间在土堆里踩到发现的。 什么滴血认主,压根没用。 啥绝世秘籍,毛都没有。 林天禄也很无奈。 “穿越就不能让我穿个好地方吗?” “就算不行,好歹给我个某某某系统、某某某空间、某某某聊天室,哪怕从地缝里面钻出来一个老仙人也行啊。” 林天禄心情烦闷,索性张开双臂仰天大喊。 “喂!老天爷,给我天降一个美少女行不行啊!” ‘美少女’‘美少女’‘美少女’ 但只剩模糊不清的‘美少女’三个字在山间云雾中不断回荡,直至消散。 “……” 沉默半晌,林天禄又大喊道:“没有美少女,来个清秀美少年也行啊!” “……” 他一脸惆怅地重新坐回原位。 此地荒山,又有什么人能听得见他这些胡话? 怕是这连绵百里的群山之内,也只有他这一个活人还在此活蹦乱跳。 轰隆! 突然间,天空中阴云笼罩,雷声大作。 林天禄望天呆滞半晌,急急忙忙地起身找地方躲避惊雷。 刚找到一处断崖石洞躲藏进去,洞外顿时下起连绵细雨。 看着外头逐渐积起的水洼,林天禄叹息连连。 他要的是人,怎么下的是雷雨? 难不成把雷公电母给喊来了? “哎,别说是下山了,现在也只能蜷缩在这破地方听天由命。” 他随手拍打掉身上沾染的丝丝雨水,抱着冰冷僵硬的双臂,神色无奈地倚靠在冰冷洞窟石壁上。 又饥又渴,四周气温寒冷如冬,浑身更是毫无力气。 林天禄虽然想尽量生些柴火来暖暖身子,但是动了动手脚,却渐渐感觉疲倦感泛上心头,呼吸乏力,眼皮颤动,最终不知不觉中瘫软般坐回原位,悠悠睡去。 而在意识断绝前,林天禄也只剩下丝丝自嘲。 自己,怕是死的最莫名其妙的穿越者了吧…… 别说是闯荡出浩荡威名、见识此世的诸多奇景,甚至就连一个人影都还没来得及见到,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在孤山之上。 希望来世,还是换一个简单安稳一点的出身吧。 …… 清晨。 雨后阳光洒满神山,令这荒凉山脉仿佛披上一抹淡淡辉光,似仙似神。 而在阴冷潮湿的洞窟之中,略显苍白的手掌很快伸出,用力地扒住石壁缓缓探出身体。 林天禄满脸懵逼。 他又惊又怕了一整晚、甚至连人生走马灯、去世悼词都在脑袋里面走了一圈。 怎么一大早醒过来 诶嘿,自己没死? 甚至连原本冰冷的身体都不再僵硬,体温回升,咕咕乱叫的肚子也没有再感觉到刺痛般的饥饿。 恰恰相反,还有点小舒服? “难道这仙山真的有点门道?” 林天禄钻出山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嗯 好像闻不到什么所谓灵气、仙气,只有雨后泥土散发出来的微妙气味。 有点臭。 “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啊……不过,好歹还是活着。” 他一边活动着嘎嘣作响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山顶废墟上。 在一夜大雨后,这里依旧这般破败落寞,毫无生气。 但环顾四周,林天禄此时的心情却比昨日平静了些。 毕竟他知道自己暂时还死不了……嗯,暂时。 再度坐到这张熟悉的歪斜石墩上,林天禄暗自沉思。 既然自己现在下不了山、还饿不死渴不死,如今在这荒凉无人的仙山上又该做些什么? 种田?捡垃圾?朗诵诗歌? 还是——望天数星星? 第二天,林天禄在迷茫中度过。 …… 第三天。 林天禄还是没死,依旧活蹦乱跳。 无聊烦闷之下,他索性开始制作工具,着手挖掘搜罗起这废墟中的遗物,哪怕只能挖出一些发霉腐烂的团块状物体,倒也权当是打发时间。 …… 第四天。 还在挖。 …… 第五天。 这废墟里的东西好像快挖完了。 林天禄翻了翻挖出来的一大堆东西,挑挑拣拣半天,最后也就挑出了一把铁锈斑斑的断剑、一根翠玉做的笛子……虽然笛子被敲碎一角,佩饰只剩下了两三根秃噜毛,看起来怪滑稽的。 但出于对仙门艺术的向往,他饶有兴致地洗洗干净玉笛,靠近嘴边吹了一声。 “噗、噗噗噗噗叽——” 很好,这笛子还是拿来当个装饰品吧。 …… 第六天。 林天禄发现了宝藏! 一副完好无缺的棋盘! 黑白棋子分别被收纳在两个玉盒之中,保存的相当完整,毫无破损痕迹。 他迫不及待地摆好棋盘,将两盒棋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两边,取出黑子,沉思许久后落下了第一子。 然后他又挪了个位置,来到了对面坐下,拿起白子苦恼冥思,缓缓下出一子。 不断我来我往,倒是勉强还算激烈。 最终林天禄成功连起五枚黑子,取得了胜利,可喜可贺。 ——嗯,他不会下围棋。 …… 第十四日。 林天禄依旧坐在自己搭建的石桌前,沉默无言地执黑子思索棋局。 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算是在这孤寂山顶上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至于其他的乐趣,还包括山顶ktv、自制文字冒险RPG等等,倒是还算有趣。 “这五子……不行啊。” 看着棋局中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林天禄很苦恼。 但也并不急躁。 他现在已经慢慢确信了自己在这山中并不会饿死渴死,只要作息规律一些,每天起床都能身体倍儿棒。与其毛毛躁躁的呼天呛地,不如修生养息、佛系淡定一点。 啪嗒。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却隐约听见了一丝异样的声响。 他侧头望去 一位身穿银白大氅的秀美少女顿时映入眼帘。 对方那张精致端庄的俏脸上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红唇,美眸中充斥愕然,哑然无言般僵在原地。 林天禄呆愣片刻,默默仰头看向云霞灿烂的天空。 “老天爷 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原来你真听见了我说的话,只是距离太远,wifi信号有点不太稳定。” 第二章 少女遇仙,黑白棋局 眼前这少女莫约十七八岁模样,面容精致无暇,黑发飘飘,已然展现出丝丝风韵妩媚。一袭御寒用的大氅棉袍包裹娇躯,但依稀可见其颇为傲人的成熟身段。 原来美少女是真的会自动上门的,哪怕是在这深山之中。 林天禄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幽幽长叹。 只是这十几日以来的寡淡生活似乎消磨了他不少性子,如今心底竟只是荡开些许涟漪。 对他来说,能在这太乙神山上突然看见一个大活人,这件事反倒更让他惊奇。 不过,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皆是相顾无言。 林天禄放下棋子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正想着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只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迟疑起来。 该……怎么说话? 他依靠书生死后留下来的部分记忆,知道如今所处时代近似于唐宋,只在文化习俗方面略有不同。但归根到底,还是说话古韵十足的古代。 他这要是一开口,说出一堆现代大白话…… 对方会不会听得很是别扭? 而在他纠结组织着语言的时候,那名妙龄少女很快面色一肃,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晚辈华舒雅,见过仙宗仙人!” “?” 林天禄神情微怔。 仙人,说的是自己?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四周,确认周围没有第三个人,他这才试探性地沉声道:“姑娘何出此言?” “这西马郡内无人不知太乙山上有仙门道宗,其中有仙人传道受业。门下弟子人人修得仙神之法,长生不老。” 名为华舒雅的气质少女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声音清脆动听:“晚辈这一路走来,所见太乙山上杳无人烟,无水无米、无屋无房,唯有前辈独自端坐于此,执子下棋。 能有此闲情逸致,此世间想必唯有得道仙人,才有这般天塌不惊的心性与本事。” 她微微抬头,通透柔亮的美眸中仿佛闪烁着丝丝异彩。 这双眼睛确实漂亮,只是这幅眼神就像是找到了某种绝世珍宝一般,有些灼热。 林天禄被看的有点不太自在,只是有样学样地拱了拱手:“姑娘推论不错。但在下并非这仙门之人,只是偶然间踏足此处的小小书生,又因山路陡峭难以下山,这才无奈在山顶上逗留暂住。” “书生?” 华舒雅有些讶然。 回神仔细瞧瞧,这位‘前辈’好像确实穿着十分平凡普通的粗布白袍,外貌年龄不过与自己相当,与尊贵超然的仙人确实搭不上什么关系。 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 少女面色尴尬,正想开口,但蓦然间心头一惊。 ——等等! 这太乙山顶常年笼罩潮湿云雾、地势高耸,气温更是极低。她这一路走来更觉身体寒冷万分,得靠这身御寒衣物才能维持体温。 可眼前这人…… 竟只穿了一件寻常书生袍?! 而且细细一看,她竟是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 自己因家境优渥从小练武,年纪虽轻但也眼力老辣。一人何种气度,是否养尊处优,只需几眼就能看得出来。 但如今,她却根本看不穿这同龄少年分毫。 明明就站在面前,可在武者感知下却捕捉不到哪怕一丝气息,仿佛彻底融入四周自然当中,与天地化为一团,飘渺如烟,似是这山间云雾般捉摸不定。 面容俊朗清秀,目光深邃如渊,虽然身上并无任何华贵饰物,可莫名就有一种令她难以触及般的恍惚超然感。 这般气质……在她人生十几年中都未曾遇见过! 哪怕是她的父母、甚至是他那威名远播的爷爷也远远不及! 但如此神仙人物却自称为‘小小书生’……莫不是意有所指、或存考验之心? 念及至此,华舒雅的语气更是恭敬了几分:“前辈之言,晚辈谨记。” “?” 林天禄有点意外,只觉得这古代女子说话还真是毕恭毕敬。 不过他也没太过在意,很快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是独自一人上的山?所为何事?” 华舒雅连忙躬身,耐心解释道:“前辈。晚辈是途径西马郡,偶然听闻此地太乙山上有仙宗传说。 晚辈本不信这些民间传闻,但在半月前屡屡有悠远长啸之声回荡山间,好似仙人仙宗出世。又因家中有长辈久病体虚,这才想着上山寻求仙缘长生之道。只是前些日大雾封山,山路难行,这才拖延了一些时日。 至于其他随从大多体力不支,如今正守在山腰处,唯有我一人踏上山顶。” 林天禄闻言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自己平日里当ktv嚎的那几嗓子,都传到了群山之外? 只是看这少女面色郑重、目光专注。想来……应该没人知道那些话和歌词的深意,要不然可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嗯,幸好自己唱了不少日文和英文歌,确实没人能听懂。 就是这上山来的人还不少。 他很快眼神微亮:“那姑娘你可有下山之法?” 华舒雅极为认真地回答道:“晚辈已在山间布下了大量连环铁索,届时只需顺着铁索小心下山即可。” 林天禄心下一喜。 总算是等来了下山的途径。 虽说在山上的生活还算闲适,但天天如野人般生活终究怪异。 华舒雅斟酌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前辈。不知您独自一人在此地是……” 林天禄笑道:“因为一些意外困于此地,只能找点打发时间的闲散琐事。就比如这黑白棋,作为自娱自乐的消遣之事还算有趣。” “黑白棋?” 华舒雅有些好奇地扫了眼一旁石桌上的棋盘。 黑白双子,凌乱棋局,看起来与市井之中的街边围棋显然没什么区别。 她虽然自小习武、但同样胸有文墨,自然略懂些许棋道。这一眼看去,似乎这位仙人不太熟悉世俗的围棋技法,只是在胡乱的嗯?! 但华舒雅很快面色微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棋盘,仿佛注意力全被棋局吸引而去。 这、这怎会如此? 看似凌乱无序的糟乱棋局,为何会带给她一种奇妙的协调感。似乎这局棋本就该如此去下,每一子每一步都下的稳稳当当,堪称惊艳绝伦。 随着她眼神凝汇,愈发感觉到这棋局的不一般,深邃玄奥,暗含至理,令她一时间竟是心神颤动! 林天禄看她一副出神模样,哂笑道:“姑娘难道还对我这胡乱下的棋感兴趣?” “前辈……可否……让晚辈下几子?”华舒雅的声音略带颤抖。 “无妨。姑娘想下就下。” 林天禄也难得起了一点兴趣,挽起衣袖,兴致勃勃。 他在这孤山上独居半月有余,如今突然有位知书达理的妙龄少女相伴下棋,倒是一桩美事。 哪怕下的是五子棋。 “多谢前辈赠予机会。”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安抚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坐到了林天禄的对面。 “——!” 只是刚一入座的瞬间,她的双眸陡然缩至针状,就连呼吸都仿佛凝固。 坐在面前这笑容和善的少年,在前一刻还是不显山不露水,但这时却骤然迸发出宛若深渊般的恐怖气息,似神似魔,铺天盖地般倾轧而来,宛若天崩地裂之势,几乎令她刹那间神魂湮灭! 恍惚之间,华舒雅只觉得眼前连绵山峰层层崩塌破碎、苍穹星河寂灭,无数残光掠影在视线中急速飞舞交织,划出道道难以言喻的诡异光痕。 待得一切破灭殆尽,天地山河早已不见踪影,眼前仿佛只余下眼前这一平凡少年,笑容依旧。 而在自己身下,更是早已没了所谓的太乙仙山,而是一副虚幻不清的银河星空,深邃漆黑,只有无数星辰闪耀流转,交织构筑成一副天地棋盘,浩瀚人间徜徉,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如梦似幻般漂浮旋转在四周。 少年笑意莫测,背负左手,右手执一黑子: “姑娘,你这手中棋子迟迟不落,那我可就要先下了。” 一言出,心海魂魄为之震荡! 星河棋局上顿时波澜万丈起,星辰飞旋,仿佛无尽寰宇全在少年指间一子。 华舒雅双眸震颤、面色惨白,在这刹那间,只感觉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渺小,宛若沙河中的一粒小小灰尘,被一双神眸睥睨俯瞰,只觉得无处遁形! 双眼视线之中,只剩下少年手中那缓缓落下的棋子啪! 一子落下,棋盘中荡开一缕幽幽水波。 “噗——!” 华舒雅蓦然喷出一大口鲜血,美眸翻白,顿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抹掉满脸鲜血,整个人都是懵的。 “???” ——啥情况? 下个五子棋而已,咋就突然喷血了?! 还是说……这是上山专门来讹人的? 第三章 下山路,危机现 迷蒙之间,熟悉的声音缓缓飘来。 “舒雅啊,长大之后你可要记得。” 一名慈祥老者背负双手,立于星空之下,悠然道:“这世间变幻莫测、危险难料。哪怕是所谓武者世家也难以保住自身周全。我们华家之所以能有如今这般地位和境遇,不过是时运所及,大势所推。 若遇到真正的大灾大祸,咱家的下场……哎!” 老者连连长叹。 扎着双马尾的稚嫩幼女喏喏道:“就连爷爷都保护不了大家吗?爷爷可是大宗师诶……” “宗师?” 老者摇头失笑:“与天地相比,何其渺小?” “这世间,或许唯有那传说中远离凡俗的得道仙人,才能真正的逍遥人间、无忧无虑吧。” 看着自家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爷爷,如今竟是流露出这般萧瑟向往之色,小小幼女不禁呢喃着‘仙人’两字,似是好奇、似是憧憬…… “呃?!” 华舒雅蓦然睁开双眼,宛若触电般翻身坐起,下意识抓住身旁的佩剑,抵着有些冷汗的额头,面色变幻不定。 “怎么连儿时记忆都冒了出来……等等!我刚才是晕过去了?” 她脑海中还残存着昏迷前的些许记忆。 自己好像,下了一局棋。 不对,甚至根本算不得下了一局棋,只能算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棋子从手中落下,仅此而已。 在介入棋局的那一刻,那种仿佛置身于无尽星河中的渺小与无力,依旧让她心神震动不已,如同亲眼目睹了旷世神迹一般。 “明明只是落下一枚棋子,竟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手段,这就是爷爷所向往的得道高人……与寻常武者果然有着天壤之别!” “姑娘,你还有何不适之处?” 略显担忧的声音蓦然响起,令华舒雅恍惚的意识很快回神,抬头望去,就见林天禄正面容严肃地坐在对面。 华舒雅连忙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疼痛不适,从草席中重新站起,也未曾有头晕眼花之感。 “前辈,我……昏睡了多久?” “半刻钟不到。”林天禄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轻笑道:“姑娘放心,昏迷期间我未曾有做过任何不轨之举。” “让前辈您看了笑话。晚辈刚才只是气血略有不顺,无需在意。” 华舒雅松了一口气。 但在下一刻,她却陡然浑身僵住。 因为她随之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长达数小时的攀爬登山所带来的疲惫感,已然不翼而飞,全身轻灵且舒畅,仿佛盘踞根植在体内深处的暗伤旧疾全被彻底拔除,整个人精神奕奕,前所未有的饱满昂扬! 不仅如此,稍作调动内息,她甚至发现自己停滞多年的修为都大有精进,内力变得更为精纯,体内气血涌动,四肢百骸都在微微发烫。 这是……武者的纯阳境界! 短短一次昏迷,她的实力便足以比拟自己的父亲,瞬间跨越了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修打熬。 华舒雅顿时变得有些激动,心下略作思考,当即恍然大悟。 或许正是之前那副玄妙异常的棋局,不仅开阔了她的眼界,同样也为她带来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念及至此,她连忙神情恭敬地拱手躬身: “感谢前辈的赐予之恩,这份大恩大德,晚辈一生莫不敢忘!” 林天禄:“???” 他听得有点懵。 刚才这姑娘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他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只来得及收拾一些杂草铺了个草席当床,将对方抱上去休息。 没过多久,这位少女就自己醒过来了。 在这期间他可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哪来的什么赐予之恩? 难道……就这草席? 林天禄不禁扯起略显尴尬的笑容,摆手道:“姑娘不必多心,不过徒手之劳。只是看姑娘你刚才口吐鲜血,或许是体质有点欠缺,以后可得多去看看医生大夫才行。” 体质欠佳? 华舒雅闻言抿紧了粉唇。 要说她在别人眼中不说力能扛鼎、但也是气力非凡之人。 但唯有眼前这位前辈却一眼便看透了她体内的秘密…… 她之所以从小跟随爷爷习武,正是因为其母体质虚弱、天生肺痨,而被生下的她更是受其遗传、年幼时久病缠身。 哪怕多年后练出护体内力,那份盘踞在体内的天生顽疾偶尔仍会带来痛楚不适。 “前辈叮嘱,晚辈定然会遵从。” 华舒雅郑重回应。 见她言行都是如此一板一眼,林天禄虽然脸上依旧维持着和善笑容,但心底里倒是在暗叹不已。 跟古人交流起来……果然很麻烦啊。 尤其是这美丽少女还总是以‘前辈’来称呼他,搞得他都没法拉近关系,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对方顺路带他一起下山了。 ……虽然这前辈二字,听起来还挺让人舒坦。 “前辈,不知这太乙山上的仙道宗门……” “宗门?”林天禄很快回神,失笑摊手道:“差点忘了,姑娘你还没来得听我把话说完就晕了过来。 你仔细瞧瞧四周,此地早已没了所谓的仙府宗门。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困留在山间,独自一人在这里下棋打发时间。” “宗门……不在?” 华舒雅心头惊愕,直到这时才有多余心思注意到周围异常。 她之前视线匆匆一扫,只当是些寻常碎石,但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分明就是一些建筑倒塌后的残垣断壁! “这传说中的仙道宗门,竟会落魄至此……” 她满脸讶然地走到一座崩碎的石碑前,指尖细细拂过,风沙洒落。不知已有数十年未曾有人打点过,只能依稀可见在石碑上曾刻有某种文字,但也早已模糊到难以辨认。 “物是人非啊。” 林天禄缓缓跟随而来,神情平静道:“哪怕是所谓的修仙修道之人,也不可能福寿无边。百年、千年、万年,终究会有劫难将至之时。若宗门真能长长久久、永恒不灭,如今这个时代的仙道宗府又为何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 华舒雅沉吟片刻,回身拱手道:“前辈之言,晚辈谨记。”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只得讪笑道:“姑娘,既然这仙门不在,你接下来是准备直接下山?” “求仙缘不得,晚辈自然不会抱有多余幻想。”华舒雅浅笑一声:“况且,此行能遇见前辈这等高人,也算是在下人生中的一件幸事。 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行程安排,若是不嫌弃,不妨随晚辈一同下山,让晚辈来好好招待您一番。权当是回报前辈指点馈赠之恩。”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顿时双眼亮起:“当然没问题,姑娘能带我一程那自然再好不过。不妨现在就下山吧。” 他正愁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这姑娘那么善解人意,直接开口帮了大忙。 而见林天禄如此亲切和善,华舒雅心底也暗暗感叹。 她还真的担心这位高人前辈不问世俗、不沾因果,不愿与她同行下山。如今能再同行一段时日,或许还能得到更多的指点……哪怕只是些许,对她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前辈,请跟我来。” “好……等一下,我先收拾一点东西。” 林天禄很快将石桌上的棋盘棋子、碎玉坠等物收拾好,一一放进衣袍当中。 至于当初在地里挖出来的锈迹断剑,他思酌一二,还是收入怀中……若是出了意外,还能勉强防防身,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好在东西不多,勉强能塞得下,最沉的也就是这幅棋盘而已。 华舒雅安安静静地在登山口处等待,直至林天禄再度回来后,便立刻从怀中取出两条铁锁扣:“前辈,若是不嫌弃,您可将这锁扣绑在身上,与铁索相连。这样一来便能防止山间路滑陡峭……当然,以前辈之能,这点小小山路自然不在话——” “多谢多谢。” 林天禄相当干脆地接过锁扣,笑着朝她拱手道谢:“还真是多亏了姑娘你的出现,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在这山上被困多少时日。” 华舒雅温和一笑,倒是没太在意林天禄这番玩笑话。 毕竟能在这孤山上独自生活半月有余的‘仙人’,又怎会因为这点山路就被‘困住’。想必只是高人在自谦,又或是另有其他深意。 仙人能开玩笑,但可不意味着她这小小凡人能随意乱说话。 两人很快在相互谦让下一同开始沿着陡坡下山。 华舒雅极为小心地一步一个脚印,生怕会不留神在仙人面前出丑。 虽说她武艺高强、但这等高耸入云的山峰高度,若是一个不小心滚落山下,终究还是得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即便轻功再好,但也没法虚空而立、踏步飞行,那都是传说中仙人手段。 只是 华舒雅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背后跟随的林天禄。 这位仙人虽然总是在屡屡说自己不过是一介普通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受困在山顶,甚至下山时有可能需要她帮扶一二。 但如今真的踏入下山路,却瞧得他脚下步伐轻巧无比、好似踏云腾雾般自然轻松。”此等轻功,当真闻所未闻!” 华舒雅心底暗暗震惊,更是坚定了自身想法。 此人,定然非同凡响! 哪怕不是传说中能移山倒海的上古仙人,也定然是当世不出的绝世高人。 而与此同时,林天禄哪怕再反应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异常。 脚步……好轻! 原本想象中踏足山路会东倒西歪,可如今亲身一走,林天禄却感觉如履平地,没有丁点儿失去平衡的感觉。甚至无需这捆绑在腰间的铁索,他都不觉得这山路会有多么麻烦。 难道这书生曾经刻苦锻炼过身体? 但仔细回忆,似乎全是日夜读书的记忆片段。 “而且在山顶上生活半月,却没有丝毫饥饿。之前没太过在意,但现在看来,难道是我的身体随着穿越重生而出现了某种异变?” 这……稀里糊涂就发生了变化,林天禄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他在山上一没有吃什么奇奇怪怪的瓜果、丹药,二没有碰上什么传功灌顶的仙人宗师,整天就是在山上自娱自乐打发时间,压根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强的实感。 还是说,单纯是山顶上的环境作祟? “宗门遗迹之地,或许会有些玄妙之处?” 林天禄心中略作斟酌,终究还是决定先下山一趟。 无论如何,先下山找个村镇好好带点干粮、换洗衣物再说。至于这太乙山上究竟有何他之前未曾发现的秘密,等准备齐全后可以再来找寻一二。 毕竟那么大一座山,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吧? 踏过大约几分钟的山路后,原本极为陡峭的山路开始逐渐平缓,气温回升,走在前面的华舒雅呼出一口浊气,解开了身上的铁索。 “前辈,接下来我们就能正常走下山路了。” “好。” 华舒雅捋了捋秀发,目光略显狐疑地环顾四周。 她那些驻留于此的随从们,为何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挨不住此地环境寒冷,偷偷摸摸下山取暖去了? 心中虽困惑,但华舒雅也没有多想,正要带着林天禄继续赶路。 可在这时,周围树丛之中蓦然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同时还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华舒雅眉头微皱,眼见树丛中人影初显,她不禁想开口质问两声。 驻守此地的人数足有八人,如今却是一人都不在,收了她的钱财却如此擅离职守,实在是该好好呵斥。 “你们为何——” “嘘!” 一只手掌蓦然伸到面前,拦下了她正要说出的话语。 华舒雅神情微怔,侧头讶然道:“前辈?” “情况不对劲。” 林天禄已然来到了她的身旁,面色沉重。 两人话音刚落,随着树丛被缓缓拨开,一名身穿着厚实棉衣的中年男人踉跄着走了出来。 华舒雅轻咦一声。 此人毫无疑问正是她一同带来的随从之一,前辈为何要“唔?!” 但她蓦然瞪大双眸,满脸骇然地后退了两步。 因为这中年男人刚一仰头,阴影渐消,竟是露出一张早已千疮百孔的血肉面庞,极为恐怖! 林天禄被吓了一跳,眼角连连抽动。 “别搞我啊,这古代世界…… 难道还有生化危机?!” 第四章 侠女之剑,阴冷暗生 “怎、怎会发生这种事?!” 华舒雅面色骇然。 这男子如今面容狰狞恐怖,心跳体温全无,哪还留有什么活人气息! 但分明是一具冰冷尸体,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心思电转间,她脑海中闪过曾经记忆。 相传在神州外域存在某种控人身躯的巫蛊之术,哪怕一具尸体也能如活人般行动自如,阴损恶毒至极。 莫不是他们此行早就遭歹人埋伏,她刚一离开,随从们便遭遇毒手? 而在华舒雅惊疑不定之际,林天禄除去最初讶然过后,心情却很快平复下来。 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面孔,他竟感觉不到多少恐惧与害怕。 仿佛……就像是在看着一团空气一般? 林天禄眉头微皱,隐约意识到了自身异变。 暂且不论身体上的变化,如今突然碰见足以令常人吓得尖叫连连的丑陋僵尸,都是这般心无波澜,视若无物。 他的心境,或许在这半月的孤寂生活中……变得有点异于常人? 面对缓缓靠近而来的僵尸,他只是神情淡然地低声道:“姑娘,你们之前与人有过冲突?” “晚辈不知!” 华舒雅眼见这随从死尸正步步逼近,不禁咬紧牙关,从拔出了腰间佩剑。 “前辈,不必担心……这些被巫蛊之术操控的僵尸不足为惧,让晚辈来处理便可!“话音刚落,她当即踏步冲出。 手腕轻抖,剑光闪烁而起,只瞧见一抹亮丽剑影破空突刺,极为精准地刺入这僵尸头颅当中。 衣袂飘飘,眉宇间神色肃穆,倒是有几分出尘脱俗的侠女气质。面对变成狰狞僵尸之人也未曾有丝毫犹豫迟疑,出手极为果断决绝。 噗嗤! 随着长剑拔出,污血飞溅,这僵尸很快浑身僵硬地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沙沙沙 树叶摩擦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令华舒雅俏脸一冷,宛若利剑般锋芒毕露的双眸陡然扫过,就见数道黑影在树丛中缓缓浮现,显然是遭遇毒手的随从不止一人。 很有可能……随行八人都已遇害! 华舒雅轻咬粉唇,心中既是恼怒又是不忍,将剑柄捏的嘎吱作响。 虽然此行的八名随从不过是在镇中雇来带路的农夫山民,并无情分可言,可如今却眼睁睁地见他们死于非命,依旧让她心头恼火不已。 “卑劣之徒!” 她低声咂舌,提剑再度冲上前去。 “嗬——” 首当其冲的僵尸嘶吼着伸出双手,似是要强行抓住袭来的剑锋。 剑刃与十指刚一触碰,顿时荡开宛若金铁碰撞般的脆响! 少女眼神微凝,当即身姿一转,精湛绝妙的剑法悄然展开,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剑鸣之声,剑刃急转,那僵尸的十指骤然被凭空切断。 下一刻,华舒雅翻身一跃,凌空执剑横扫斩过,这被斩断首级的僵尸很快扑倒在地。 少女在树林中闪转腾挪,仿佛翩翩起舞般穿梭于僵尸的包围网中,清冽剑光闪烁不定,好似砍瓜切菜般将一头头僵尸逐一击倒斩杀。 “厉害!” 林天禄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禁暗暗赞叹起来。 没想到自己偶然间遇见的寻仙少女竟然还是位不得了的武林高手,这剑法……确实很漂亮! 这打起架来,比前世看的各种特效电视剧都华丽的多。 粗略估计,这华姑娘大概再过半分钟左右,应该就能将这些僵尸全部解决掉。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还是不上去乱凑热闹了。要是不小心拖了后腿,他可不想赌一赌那些僵尸身上有没有什么某某字母病毒。 “——嗯?” 林天禄很快轻咦一声,回首望向后方。 为何突然感觉……后背处有点发凉? 树林依旧幽静无声、密林笼罩,更是光线略显暗淡。 但并没有僵尸出没的痕迹 “奇怪,我在山顶上半月有余都未曾感到寒冷。”林天禄心头困惑:“为何在这里反而阴风阵阵、微微泛寒?” 而与此同时,正在处理着僵尸的华舒雅也察觉到了异常。 “这……怎么回事?!” 她连忙侧身闪开僵尸袭来的坚硬利爪,反手一剑将其击退。锐眼扫过,愕然发现刚才枭首击毙的几头僵尸竟踉跄着捡回头颅拼接回去,重新站了起来! “我明明已洞穿它们要害!为何——” 那外域巫蛊之术虽然霸道邪恶,但终究全靠蛊虫之利,一旦击破头颅便可轻松破解。 这是他爷爷告诉过她的战场经验。 可如今,这些僵尸甚至连脑袋都不曾有,竟还能重获行动!? 她咬牙再度挥剑与这几头僵尸纠缠战斗了几合,但很快被重新逼退回来。 “这样下去不行!” 以她如今纯阳境的内力,要想将这些僵尸解决掉并非难事。可它们却能一次又一次重新站起来,当真永无止境! ——嘭! 但在这时,一声空爆蓦然炸响。 华舒雅精神一震,略显愕然地回首望向后方:“前辈?!” “……” 林天禄此时正维持着探手前伸的姿势,面色古井无波般平静。 只是他此时心头却是诧异。 “啥情况?” 他刚才只是感觉眼前好像有什么黑影蚊虫在飞来飞去,好生烦躁,不由得伸手挥舞驱赶。 但手掌刚一拍过去,就好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冰凉凉软乎乎的东西。 然后,爆炸声就响了起来。掌心里面还在冒着屡屡青烟。 林天禄满脸懵逼地看了眼掌心,嘟哝道: “我这是要变成钢铁侠了,还能发掌心炮的?” 嘶嘶嘶 阴冷沙哑的嘶鸣声在四周蓦然响起! 华舒雅娇躯微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只觉一身内力仿佛被完全冻结,气血滞涩,不禁满脸骇然地环顾四周。 “发、发生了什么?!” 这丛林之中,究竟藏匿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仅靠一声嘶鸣低吼,就能让她瞬间失去抵抗之力?! “喂,华姑娘!”林天禄的喊声很快响起:“你背后那个人,是跟你一起来的随从吗?” 背后的……人? 华舒雅呆愣片刻,旋即悚然一惊。 她背后,哪来的人? 下意识的,她回头看向后方。 蓦然间,一张阴森泛青的女子面庞直接映入眼帘,四目相汇的瞬间,悄然裂开一抹惊悚诡笑。 “不妙!” 华舒雅面色大骇,急忙想抽身退开,可一股阴风扑面吹过,竟是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这诡异女子并起五指直刺向她的胸口! 她只能勉强将长剑横在胸前,好似等死般紧咬住唇,死死闭上了双眸。 ——啪! 诡异女子的动作为之一顿,此番突袭攻势也为之停滞。 华舒雅试探性地重新睁开眼睛,这才讶然发现这女子的手腕,正被牢牢地攥在他人手心之中。 诡异女子漆黑双瞳骤然一缩,侧头望去,就见林天禄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身旁。 “看来,你不是华姑娘的随从。” 林天禄目光淡漠,嘴角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浅笑:“都说读书人得懂礼义廉耻,不得伤及妇女。我刚才不小心打了你一巴掌,是得向你好好赔礼道歉。” “……” 诡异女子那残留着通红掌印的左脸猛地一抖。 第五章 孤魂野鬼,不过翻手之间 林中阴风阵阵,好似厉鬼呼嚎。 华舒雅只觉得寒气入骨,牙齿都在微微打颤。那诡异女子一言不发,面容阴沉,与林天禄之间的僵持,却更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威压。 “你这书生——” 诡异女子幽然开口,声音极为沙哑。“竟然还胆敢触碰我的身体!” “男女授受不亲,这我倒是知道。” 林天禄微微一笑:“不过姑娘不准备解释一下,周围这些遇害的农夫?” “去死!”诡异女子瞪大双眼,仿佛有鲜血从眼眶中流淌而出,同时一股阴冷气机刹那间汹涌而出,宛若刀锋虚影! “……” 只是双方沉默片刻,林天禄一脸古怪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身:“姑娘,开口咒人有点不太礼貌吧?” 诡异女子呆愣了一下。 刹那间,林天禄只感觉自己紧紧握住的冰冷手腕突然一滑,面前的诡异女子骤然消失不见。 “前、前辈……这、这究竟是何物?!” 华舒雅已是脸色苍白,勉强喘口气,持剑的右手都在颤抖。 林天禄双眼微眯,稍稍后退了几步,沉声道:“似是山中孤魂野鬼。” “嘶嘶嘶——!” 异响骤然从后方传来。 林天禄连忙转身望去,就见一抹苍白虚影闪至面前,藏在袖中的手掌带着凶猛之力轰来! ——咚! 一掌轰中,宛若雷鼓震响。 逸散而出的劲风,甚至令华舒雅都踉跄后退了两步,面露骇然:“前辈!” “……嗯?” 林天禄低头看着印在胸前的手掌,眼中满是惊讶。 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恰恰相反…… 冰冰凉凉的。 反而有点舒服? ——不对。 他逐渐反应了过来。 是自己的身体,太过异常。 “怎么……可能?!” 诡异女子那苍白面孔上流露出丝丝震撼之色。 恰至此时,林天禄还未等这诡异女子将手掌收回,目光似芒,好似闪电般将其手腕再度攥住。 他没有丝毫废话的意思,深吸一气,直接运掌拍在了对方的胸口。 啪! 诡异女子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茫然之色,半边身体已然化作青烟被一掌拍散。 “啊啊啊啊啊啊!” 极为刺耳的尖叫蓦然炸响,引起无数飞鸟虫兽。 就见这诡异女子的身躯当即化作一团晦暗无光的烟雾,朝着远处急速逃遁。 …… “不可能!不可能!” 诡异女子狼狈地飞窜在树丛之中,身形变得愈发虚幻,神情既是慌乱又是惊恐。 “那书生……明明看似体弱乏力,面容清秀,何来如此恐怖的掌力?!” “纯阳境?青灵境?还是五脉宗师?!” “不对!都不对!这男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诡异女子眼中惊恐弥漫。 “必须要逃,要尽快远离这个怪物!” 只是她很快察觉到了异常。 诡异的银亮丝线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住了她的全身,逃遁的速度也为之变得迟缓。 直至,她满脸骇然地彻底凝固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 林天禄收掌而立,默默看着烟雾远去的方向,目光微凝。 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眼前的视线悄然发生了变化。 树丛缝隙中洒下的阳光变得暗淡虚幻,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丝丝缕缕的光痕轨迹,朝着森林深处扩散而去。 不仅如此,林天禄甚至还捕捉到了四周极为细微的动静飞舞的落叶、摇曳的杂草花卉,还有一些他过去从未见过的奇异光点,正盘踞飘散在脚下的土地。 流光溢彩相互交织缠绕,编织成一副优美的玄灵画卷。 风景独美,亦是极静。 恍惚之间,林天禄双目空灵,心有所感般缓缓隔空点出一指。 “天罗地网,何处可逃?” 大风忽起,卷起一阵温热和煦之风。 华舒雅突然感觉那股笼罩着全身的冰冷威压迅速消退,呼吸一松。惊讶目光扫向四周,甚至就连那些围拢上来的僵尸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踉跄着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深林间回荡起一女子痛呼哀嚎: “妾身……不甘啊!” “不甘?” 林天禄摇头失笑,眼中骤然闪过一缕翠芒。 那女子挣扎颤抖的魂魄之中,猩红血光缠绕流转,好似有无数冤魂相伴嚎哭,罪孽累累,不知多少无辜之人死于其手。 “——你可没有这个资格。” 林天禄只是背负双手,幽幽一叹。 但被禁锢在半空中的诡异女子却是骇然失色,魂体震颤。 在她双目视线之中,这连绵数百里的太乙群山竟是齐齐震颤,磅礴之势头贯入云霄好似拨云见日,无数天地灵气从地脉之中喷涌而出,幻化作吞天噬地的灭世巨浪! 呼嚎如龙,灼阳无暇,裹挟着难以匹敌的苍天浩荡之威,不过刹那,就将其神魂完全碾压而过! “……” 瞬息之间,四周再度恢复风平浪静。 原本吹拂不断的和煦之风逐渐散去,那盘踞的阴冷气息彻底烟消云散。 云雾渐消、温阳再度洒至这片林间。 那些原本被阴气所控的僵尸们仿佛得到解脱一般,血肉模糊的面庞上竟是流露出丝丝喜悦之色,好似朝圣般拱手作揖,连连叩首。 “感谢大仙帮忙解脱——” “大仙恩情不忘——” 他们的身躯在阳光照射下化作丝丝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华舒雅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禁喃喃出声:“前辈,他们现在……” “归于尘土,安息往生。” 林天禄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仰望苍穹。 少女美眸轻眨,颇为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 在细碎余阳的映照下,这单薄背影却是这般昂扬挺立,缥缈如仙,恍惚之间似是与年幼时憧憬向往的模样逐渐重合。 只是她不曾知晓,林天禄此时心底却是惊奇不已。 在那诡异女子被他消灭后,竟是飘散来一缕极为奇异的暗灰色气息,缓缓流入到了他的怀中。 在怀里一摸,这才发现这些诡异气息竟是一点点被吸入一枚碎玉坠之中。 “这是……我在山顶上挖到的玉坠?” 林天禄有些讶然。 他本只以为这玩意儿不过是早已腐朽的破旧古董,可没想到,竟是真的还残留着几分玄妙之处? 不过,眼下还有最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 林天禄收起玉坠,满脸古怪地握了握右手。 本只想尝试一番,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如今竟真的掌握了特异之能。 但自己压根没有看过任何修仙秘籍、何来这等修为? 华舒雅这姑娘对付其几头僵尸都吃力成这幅模样,可他对付那幕后女鬼,却是轻松的好似弹指一般。 搞不懂。 但似乎并不坏。 林天禄的目光扫向那女鬼消失的方向,暗自感叹。 这世界似乎比想象中要更加危险,竟真存在此等妖邪之物。若以肉体凡胎踏入此地,下场或许便和这些农夫一般,惨淡而死。 华舒雅这时收起佩剑,面色沉重地走上前:“前辈,那女鬼已经解决了吗?” “没错。” 林天禄回首看了她一眼:“姑娘接下来是准备……” “这些农夫终究因我而死,回镇后我会尽量给予他们家眷赔偿抚慰。”华舒雅轻叹一声:“只可惜无法将他们的尸身带回安葬,实在无颜面对那些家属。” 倒是个好心肠的女子。 林天禄正想开口,却见华舒雅深吸一口气,抱拳鞠躬道:“多谢前辈此次救命之恩!若非前辈出手,舒雅早已死于那孽障手中!” “无妨。” 林天禄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摆了摆手:“既然无碍,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启程吧。这阴邪湿冷之地,若是久留对身体不益。” “是!” 华舒雅颇为热切地快步而行,上前带路。 林天禄默默跟在后方,暗暗捏了把汗。 这种世外高人的说话方式,还真是难以把控。好在这半月孤身静修养了些心性,说话倒也不卑不亢。 待入镇后,可得好好捋一捋穿越后的点点滴滴才行。 还有这太乙仙山也得 嗯? 林天禄心有所感般回头望去,顿时神情一呆。 白云缭绕宛若人间仙境,郁郁葱葱之色遍布山野。 只是…… 那原本遮天蔽日般的山头却不见了踪影。 太乙山,哪去了? 我那么大一座太乙山,怎么突然人间蒸发了?! 第六章 长岭县 “你听说了吗?咱们长岭县数十里外的太乙山主峰……当空化日下凭空消失了!” “此话当真?!” “当真!那些耕地的农户们都是亲眼所见!” 年轻小厮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故弄玄虚般比划着左手:“当时就见大雾漫山、云海翻腾,仿佛天降异象。那些农户们都只能停下手头活计。但等到雾气散去后,那耸立的太乙山主峰就已然消失在视线当中!” “相传啊,是那刚刚出世的太一仙宗见人间无碍,便又再度归山隐世而去。” “噫?我怎得听闻是叫无上大道仙宗?” “明明是通天玄弥、万物归一、无上证道圣宗!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 “哎!可惜,早知如此,当时我就该去太乙山上碰碰运气,若是能碰见仙人……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略显吵闹的声响,不断回荡在这栋酒楼内外。 对于太乙山的突然消失,人们自是议论纷纷,各种传闻皆有。 但对同样坐在酒楼内的林天禄来说,这话题却令他有些心情微妙。 我还自宅警备宗呢。 就一个光秃秃的山顶,多长了几根杂草,这些人是怎么人云亦云编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宗派名字的? 不过 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好在除了华舒雅以外无人知晓我是从山上下来的。” 而华舒雅显然非多嘴多舌之人,没有将此事肆意传播出去。 不过那太乙山…… 当时消失的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自己都一脸懵逼。 等到华舒雅也察觉到异常的时候,那丫头误以为是他用仙人手段收走了山峰,一路上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声,反而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着实脑壳疼。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一小厮很快带着谄笑快步走来,只是眼神却有些诧异。 他在这酒楼之中工作十年有余,接待客人无数,眼前这书生满身灰尘、白袍都已微微泛黄,一看便是穷困潦倒之辈。可观其面相,却又莫名有种让人亲近的温和之感,气质虚幻难测,好似身份不凡之人。 怪哉怪哉! 小厮心中狐疑不已。 林天禄抛开杂念,略作斟酌后说道:“来一杯清酒、几碟下酒小菜。” “好嘞!” 小厮很快应声,倒没有因他这一身脏旧穿着而失了礼数。 没过多久,几盘菜和酒杯被一一端了上来。 林天禄拿起筷子,望着桌上这些热气腾腾的菜肴,一时感叹。 不知不觉中,自己都已经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 当初在山上的前两天,自己因此慌张担忧了好一会儿,但慢慢习惯后反而忘了去考虑什么食物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吃口饭菜。 虽然他现在更怀念可乐汉堡一点。 要是来块吮指原味鸡那就更赞了。 “……” 林天禄刚要将腌牛肉送入口中,迟疑片刻,悄然放下筷子,面带微笑地看向门外。 一矮小身影连忙缩回到了门边。 “不用躲藏了,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真、真的?” 那小孩怯生生地再度探出半个脑袋。 林天禄笑道:“当然可以,书生可不会诓人。” 小孩犹豫纠结了半晌,又偷偷打量了店内其他人几眼,见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这才偷偷摸摸地溜进店内。 看其模样不过十来岁,灰头土脸,衣着上满是破旧布丁,显然是在市井中乞讨求生的可怜孩童。 “吃吧。” 林天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酒……挺淡的。 在开水里掺了几滴白酒? 小孩咽了口唾沫,连忙擦拭着双手,最终还是挡不住食物诱惑,开始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或许是逐渐放下了警惕,吃的愈发狼吞虎咽,看起来已是饥饿至极。 林天禄瞥了一眼这孩子的脖颈手腕,隐约可见一些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暗暗感叹。 他穿越而来的这个世道,看来也不平静……不如说无论哪个朝代、无论何等繁荣昌盛,终究也会有这等落魄人家的存在。 安静用餐之时,之前那上菜的小厮一脸为难地走了过来:“先生,这孩子……” “多上两碟菜,再加一个馒头。”林天禄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点碎银子:“多点肉。” 小厮顿时双眼一亮,连连躬身:“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接过碎银,这小厮当即兴奋无比地跑向后厨。 乞丐小孩见状顿时神情一呆,望着那小厮背影久久出神,甚至连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去嚼。 “你看的是钱,还是人?”林天禄蓦然出声。 小孩愣了一下,小声道:“他之前……都不许我靠近酒楼。” 林天禄淡然一笑:“那是他的本职工作,若店内乞丐扰了其他的顾客,可就要轮到他受罚挨打了。” 小孩低头不语。 林天禄沉思片刻,很快便摇头失笑。 他并不准备对一位还未长大的乞丐孩童说叨什么人生大道理,什么规劝引导,若是没钱依旧毫无意义,说的再多,不过是些只能感动自己的漂亮话而已。 “孩子,这顿饭可不是免费的。”林天禄见这孩子顿时浑身一颤,很快继续道:“不过你若是能回答我一些小问题,这顿饭自然是由我请客。” 小孩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连忙道:“先生想要问什么?!” “此世,是否存在修仙门派?” “修、修仙门派?”他顿时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从来都没有听其他人说起过……顶多只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 如此说来,自己的前身和华舒雅两人之所以会踏上太乙山,也正是上山赌赌运气。 这个世界,或许不存仙踪? 林天禄斟酌一二,继续问道:“那此世,又是否存在一些魑魅魍魉之物。凶神恶鬼、山野精怪。” 小孩又连连摇头,但又一脸不确定地点点头。 “这是何意?” “我、我不太清楚。”小孩揪紧双手,犹豫道:“我并未碰见过什么冤魂厉鬼。只是从一些大人的嘴里听到过……但是跟仙宗不一样,那些大人在说到这些事的时候,说的都是煞有其事,而且……好像在镇里还出过命案。” “当真出过人命?” “就在前几天……东街的李员外家里就死了一个小妾。”小孩低声道:“我当时还偶然路过看了一眼,那小妾的尸体被摆放在祠堂里。身上盖着白布,有不少道士在做法驱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林天禄若有所思。 而在这时,酒楼内的气氛顿时一变。原本吵吵闹闹的环境变得安静了不少。 林天禄侧头一望,就见一抹靓丽倩影悄然踏入店内。 那动人明媚的娇颜面庞正是分别不久的华舒雅,此时的她褪去一身御寒外袍,更显身段曼妙匀称,姿容精致无暇,笑意柔和。隐约间散发出的尊贵气质,更是令四周诸多客人纷纷侧目惊叹。 少女身姿翩翩地来到桌前,朝林天禄作揖道: “打扰前辈的用餐,是在下考虑不周。” “不必多礼,我倒是不饿。”林天禄笑了笑,将杯中酒水饮尽很快起身:“那些遇害农夫们的家属……” “晚辈已经打点妥当,每家每户都赔了百两白银,二十匹绸缎食粮等等。他们家中子嗣,我也联系了当地学堂,给予他们读书写字的机会。” “咳……” 林天禄差点呛咳出声,无比诧异地看着眼前少女。 这已经不是心善的地步了,这姑娘……是真的富婆啊! 虽然他刚来到这座长岭县,但沿路途中也观察得知了一点当地物价。这一两银子怕是都能在酒楼中吃喝数月有余。 旁边这乞丐孩子更是听得瞠目结舌,被吓得呆住。 这钱……怕是他乞讨三辈子都攒不出来。 华舒雅有些疑惑道:“前辈,难道是在下的赔偿还不太妥当?” “足够了,足够了!” 林天禄感叹道:“在下倒是不知姑娘你……家境如此殷实。” “只是承蒙家中祖辈庇佑,实在惭愧。” 华舒雅很快瞥向桌旁的乞丐小孩:“前辈,这孩子是……” “请他吃顿饭而已。” “原来如此。” 她面带温柔笑容地凑上前来,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能得仙人关切,是你这孩子的缘分。这点钱拿着,待会儿去买身新衣服。”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银子,塞进了这孩子的破布口袋当中。 还没等满脸呆滞的乞丐回过神来,华舒雅已然笑着摆手道别,在众人诧异注视下,与林天禄一同离开了酒楼。 “……” 孩童怔怔地按着怀里鼓鼓囊囊的口袋,久久不能回神。 “仙……人?” 死死捏紧怀里的银锭,他沉默半晌,最终猛地将其取出拍在了桌上。 “店、店家!我要把这些钱换成……粮食!” 第七章 安居之地,身体异变? 林天禄神色悠然地走在城镇街中,时不时环顾两侧路过的店铺宅屋,暗暗点头。 此地建筑和行人穿着打扮,与记忆中的唐宋朝代差距不大,并没有什么太过异常之处。 而这长岭县虽不富裕,但看周遭治安还算不错,市井之中也是井然有序,民风淳朴,称得上是一安居之地。 不过这一路上身侧有美人相伴相随,自是吸引来不少人侧目。 “这书生好生穷酸,就连脚下步靴都满是破洞……” “莫不是遭山贼劫掠?” “当真可怜……” 诸如此类闲言碎语不断。 虽然林天禄对此并无在意,但华舒雅却是屡屡蹙眉,最终轻哼一声,直接很快带着他去了当地布庄。 只可惜布庄内几乎并没有多少成品衣物,大多都是各类绸缎布料。若是需要高档衣物仍需要数日时间定制缝纫。林天禄索性就挑了还算合身材的一套书生袍衫,换掉身上这套早已褪色破旧的衣服。 在瞧见他从布庄中走出,华舒雅不禁美眸一亮,暗暗惊叹不已。 只见眼前男子面冠如玉、玉树临风,一袭白净清爽的书生袍虽不奢华,却是潇洒气质十足,笔挺身姿让人暗赞一声俊朗。若说之前的林天禄只算气质非凡、如今可谓焕然一新,好似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一般。 “前辈,这书生袍还真适合您。” “毕竟我本就是个书生,穿来穿去终究还是这身衣服最合身。”林天禄抖了抖衣袖。 华舒雅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开口道: “前辈,您之前在酒楼中……似乎有话想对在下细说?” “华姑娘还挺心细。” 林天禄眉头微挑,很快轻笑道:“不过小事尔,刚只是想提醒。将一锭银子如此大方地交给一名乞丐、一名孩童,极易引起冲突,若是争抢起来,这幼龄孩童又哪来的力气护住这天降横财?” 华舒雅闻言顿时面色一变。 “你也不必担心,那孩子还算机灵,当众就将那银子花光。能换成一些粮食带回去,也不枉你一番馈赠。” “晚辈……确实考虑不周。”华舒雅面露愧疚。 “你年纪轻轻已有这份善心,已是值得称赞,何须自责?” 林天禄微微一笑,拱手道:“倒是我得好好感谢你才行。要不是有姑娘你悉心资助、我这刚到长岭县,人生地不熟的,怕是要在此喝一段时间的西北风。” 华舒雅神情慌乱地连连摆手:“前辈哪里的话!前辈救我性命,这点回报自是理所应当。” 见少女反应有趣,林天禄倒没再继续推脱,笑道:“罢了,还是先去瞧瞧你为我租下的房屋吧。” “前辈请跟我来。” …… 少顷过后。 林天禄脚步蓦然一顿,定睛遥望,嘴角微微抽动:“你说的回报,真的只是‘这点’而已?” 望着眼前这座古韵十足的宽阔宅院,他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这是亿点点吧? 华舒雅却是满脸笑容地点点头:“先生既然要在长岭县暂住一段时日,那自然得为您挑选合适住所才行。 我与当地掮客交谈许久,他们说长岭县内就属这座宅院风水景色最好,前任住户乃是书香门第,屋内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不少文房墨宝留于屋内,只需稍稍打扫先生就能当晚入住。我就索性直接买下了。” 买……了? 林天禄一愣。 这宅院档次不低,怕是常人都难以承担租金,更逞论直接买下。 刚想开口婉拒,但见身旁少女双眸放光,脸上一副希冀神色,如此盛情,他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 “前辈请进屋……” 啪! 远处蓦然升起一朵小小眼花,悄然炸开。 华舒雅见状微愣,但很快神色肃然地朝林天禄一拱手:“前辈,还请原谅晚辈暂且告退。那烟火乃是当地衙门的急事通告,需我得前去出手帮助才行。” “急事?” “大概是……抓捕一些落逃贼犯。” “那华姑娘先去帮忙吧。”林天禄笑着摆摆手:“此宅我会一人打点干净。” “多谢前辈宽宏谅解。” 华舒雅盈盈行礼,当即转身快步跑开。 …… 下午时日悄然度过,天色已是渐暗。 “呼——” 待稍作整理后,林天禄擦拭干净双手,看着富丽堂皇的宅院主厅,极为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院子,确实相当气派有内涵。 就是这偌大的宅院之内,只剩他独自一人,稍显冷清。 “虽然没什么佣人帮忙打扫,但能有这份清静环境,还算不错。” 只是待回屋后,他的表情很快便严肃了几分。 当初在太乙山挖掘出来的几件藏品,如今正依次摆放在桌上。 “总算有点私人时间,可以坐下来好好搞清楚状况。” 首先是 自己。 林天禄略显别扭地盘膝坐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试着调整呼吸节奏。 无论是他穿越附身的穷苦书生,还是穿越重生前的普通大学生,都未曾接触过什么修仙修道之法。 如今只能尝试模仿一些玄幻仙侠小说中的‘入定’手段。 但刚将心思沉下,他顿时心明透彻,立刻捕捉到了体内微微闪烁着的细微光点,仿佛黑夜中的微小星辰一般。 即便无需双眼注视,仍能感觉体内一切都完整倒映在脑海当中,极为清晰。 “这些东西……难道是所谓的灵气?” 林天禄有些喜出望外。 斟酌一二后,他试着更深入地进行观察,拨开漆黑难测的云雾。 轰——! 脑海中一声轰鸣,好似古钟震响,悠远回荡不休。 原本暗淡无光的奇经八脉在这一刻被彻底照亮,无数璀璨光点如同海浪般流淌奔腾,细细渗透于每一处骨骼、每一块血肉,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改变着他的全身各处,发生宛若脱胎换骨般的巨变! “这、这……” 林天禄震撼不已。 他完全不知,自己的身体竟何时发生了此等异变! 体内奔流的灵力是如此温暖充沛,盘曲环绕,形成极为完美的回流循环,好似生生不息。 不仅如此,在他散开的细微感知之中,周身环境同样开始弥漫出大量氤氲灵气,仿佛是从脚下的土地之中汇集而来,凝结成雾,不过转眼间就笼罩了整间房屋,宛若置身于梦幻般的仙境之中。 一呼一吸间,大量灵气被他吸入肺腑,灵气的循环,更令身体变得充满活力。 “究竟是哪来的灵气?” 林天禄心下困惑万分。 若说他是什么万中无一的修仙天才,那或许还能勉强理解。 得仙宗高人指点,花费个几天几周时间修炼出这等灵气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记忆中压根没有进行过任何修炼,甚至连体内有没有灵气都不曾知晓。如此惊世骇俗的修为究竟从何而来? “难道说……是我在当初昏迷的时候,无意间吞下了什么洞窟中的东西?”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再度凝起心神。 将体内层层灵气抽丝剥茧,朝着更深层次窥去。 随拨开云海 一座万丈山峰,赫然悬浮在他的身体之中! 雾龙翻腾、霞光笼罩,无数仙气光华四溢弥漫,一眼望去似仙神之所,飘渺如虹。 此山如此眼熟,以至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座山的名讳。 林天禄瞠目结舌: “……太乙山?!” 第八章 仙缘加身 林天禄现在有点不太淡定。 太乙山之所以消失不见,原来是被自己吸走了?! 这…… 那么大一座山塞在自己身体里面,该不会来个肾结‘山’吧? 他嘴角一抽,试着用心念去触碰这座山峰。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什么排斥感,飘渺虚无,仿佛这座山只是存留在他体内的虚影。 但仔细观察,林天禄倒是发现山峰中隐约有灵气升腾,并慢慢汇集到他体内灵气循环之中。 虽然份量很少,但毫无疑问给他带来了些许益处。 …… 在屡次确认后,林天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体内这座太乙山在目前状况下,并不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只是没想到华舒雅当时嘴上念叨的‘仙人手段’,竟然成了真。这太乙山还真是他稀里糊涂收走的。 林天禄有些汗颜。 不过 他很快仰头长吁一声,露出略显兴奋的笑容。 这次穿越重生,虽然第一天体验了一回绝境濒死,当时那生生被冻死、饿死的感觉着实难受。 但置死地而后生,如今这份掌握于手的仙缘却令他彻底脱胎换骨,成了那书生生前所渴求追寻的‘仙’。 一饮一啄,缘分当真奇妙。 “能有这份机缘……得认真活过一世才行啊。” 林天禄心底那份雀跃惊喜渐渐平息。 许是体内灵气所致、也有可能是闲适生活所带来的影响。他自从下山后的心境一直都十分平和淡漠。 随着他重新睁眼起身,走到桌旁,轻轻拂过这几件从太乙山中挖掘出来的物品。 “既然山中有仙,那这些东西怕真是仙神携带之物。” 平时使用并未出现异象,或许是他没有使用体内那股灵气的缘故?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试着调动起灵气。 只是令他颇感无奈的是…… 体内灵气虽磅礴如海,可调动起来却是断断续续,拼尽力气才在指尖上凝聚出暗淡光点。 “终究还是不太熟练。虽有雄厚资本,但从未接触过任何修仙炼神之法,操控起来着实……棘手。” 或许之后得找找有没有修炼秘籍之流,能让他更快的正式踏上修仙之道。 如今自己这幅模样,大概只能算不入流的半吊子? 稍微对付一下山中野鬼之流,算是勉强。 林天禄暗暗感叹,同时在指尖上凝聚灵力,碰向桌上的这柄断剑。 这个世道似有妖魔鬼怪流窜滋生,或许他接下来数十年都不一定再会遇见当时在森林中巧遇的女鬼,但能多点防身手段,终究不是坏事。 得试试看,能否用自身灵气将这些东西激活 嗡! 断剑蓦然颤动起来。 林天禄面色一喜。 有反应了! 这断剑即便品相差劲,但终究是仙宗遗物,果然还是能啪。 断剑掉落在地。 林天禄表情顿时呆住。 他又不信邪地蹲俯下身,再用手指戳去。 这断剑贴着他的手指凌空悠悠飞起,摇摇晃晃。 然后,又啪的一下掉了回去。 “……” 何着我这手指是吸铁石啊? 林天禄一脸无语。 索性拿起断剑朝脚下石地板戳了两下。 叮叮两声留下了两个白印子。 嗯,至少证明这剑确实是金属做的,不是玩具模型。 “果然不该对一把断剑抱有什么希望。”林天禄暗暗叹息,将断剑放至一旁,又拿起了桌上的玉笛。 仙人乐器,想必也得依靠灵气驱动才对。 念及至此,林天禄深吸一口气,将灵气调动至肺腑口腔,对准笛口缓缓吹出。 “噗哩噗哩噗噜噜噜噜噜——”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笛子。 更难听了,还有点臭。 制作这根笛子的仙人,应该是音乐细胞有点稀缺。 不,肯定是脑袋有点问题。 到头来,只剩下这串碎玉坠和这幅黑白棋。 林天禄试着将灵力灌注到这些棋子和棋盘当中,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起来,这幅棋盘真的只是仙人闲暇时消遣娱乐用的凡俗用品,只是收纳玉盒牢固,才免遭破坏。 倒是这串碎玉坠 叮铃! 灵力刚一注入的刹那,就见这暗淡的碎玉坠之中蓦然亮起异彩碎光。 林天禄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 “终于有一件能用的仙人器具?” 他满心欢喜地细细观察。 只是等待了半晌…… 这碎玉坠没有丝毫其他动静。 林天禄不信邪地拍拍玉坠,左右晃了晃,试着对墙壁甩了两下,有样学样地比划两下结个印。 少顷,他一脸丧气地垂下了头。 啥特效都没有。 当时吸收了那野鬼被灭后产生的灰雾,原以为能有点奇异能力。 合着,就是个灵气供能的手电筒…… 虽然他很想整出点酷炫神秘的神兵利器、上古神物,但看着桌上这些东西……犹豫一二,终究没再抱怨出声。 能得到仙缘已是三生之福,若再强求太多,反而不美。至于这些物件,随身待在身边也算一种纪念。 “之后找县内工匠,看能不能修复完整。” 林天禄走到窗边,眺望着被乌云笼罩的月色,目光有些出神。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舒缓生活。心中或许还留有几分遗憾、几分不舍,但最终汇作一声轻笑坦然度之。 “只可惜,这时候若有人能陪我坐下来下下棋就好了。” 林天禄摇头失笑,只觉得稍稍有些技痒。 不…… 难得住进长岭县,不如抽点空预时间去学一学围棋? 总比天天下五子棋要好,实在没多少逼格。 “不过除去这些闲散之事,最重要的还是修仙法门。”林天禄将手掌伸到面前,凝视着掌心中漂浮的丝丝灵气光点。 “空有一身灵气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实在太过暴殄天物。若能在这个世界修得一身真正的仙人修为,见识天地美景,不枉穿越重生一回。” 抽空得多与人打打交道,看看如今这世上还有何仙人踪迹可寻。 或许在因缘际会下,还能碰见其他的修仙同僚? “就是我这等微末修为,若让其他修仙之人看见了,怕是要被笑话一番。”他摩挲着下巴,嘟哝道:“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当一段时间书生,先陶冶培养一下文化修养?” 他跟华舒雅的一段时间交流,已经快把他仅剩不多的古文词汇掏光。 要是再多说叨一会儿,怕是各种大白话都要蹦出来了。他可不想攀谈之时下意识蹦出来一句‘卧槽’,着实太煞风景。 叩叩! 但在这时,宅院大门处隐约传来了敲门声响。 林天禄愣了一下,心中疑惑着大晚上又会有何人上门。 “来了来了!” 他快步穿过游廊,来到院内,上前将大门缓缓拉开。 第九章 美人相顾 “嗯?” 林天禄有些讶然地看着门外的人影。 是一位陌生女子。 乌黑秀发盘辫,以玉钗束起,面容妩媚精致,眉宇间荡漾着几分柔情媚意。 体态丰盈高挑,身着长衫齐胸襦裙,轻纱披肩挽袖,在夜色映照下依稀可见凹凸有致的丰腴身段。 在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这美艳女子美眸微亮,面露惊讶,但很快盈盈行礼道:“先生夜安。” “好……呃,不知这位姑娘为何深夜拜访?”林天禄略显古怪道。 成熟女子执手抚腕,笑意风雅动人:“奴家住在先生对门的宅院内,只因家中丈夫早早去世,独身育女多年,不便随意抛头露面,就想着等无人之时再来上门问候。希望先生能谅解一二。” 林天禄恍然。 这古代背景下,寡妇确实不便跟其他男子有太多接触。 要是惹得街坊邻居私下讲些闲言碎语,怕是要名节尽失,被人按上无端恶称。 念及至此,他也是拱手礼貌道:“今日在下打扫房屋有些劳累,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反而要夫人趁夜上门,是在下的过失。只是不知夫人姓名……” “先生不必自责,唤奴家茅若雨便可。”成熟女子轻轻摇头,细声柔笑,双臂微展,很快从胸怀轻纱中取出一份精致包裹:“先生还请收下,这份糕点是奴家今日刚刚做好的,还有些热腾。” 林天禄顿时讪笑两声:“这、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我得上门赠礼。夫人怎么……” “奴家这家中孤儿寡母,只想尽早跟邻居打好招呼罢了。而且听闻邻居议论纷纷,先生似一位读书之人,只希望先生平日若遇见我家孩儿,能稍稍指点教导她几番。这些糕点,便作小小心意。” 林天禄犹豫一二,最终还是无奈收下了这份礼物。 “在下明日会好好登门回礼。” 茅若雨温柔一笑:“先生若有何不便之处,大可来寻求帮助,奴家对长岭县还算熟稔,自是能帮忙照拂一二。” “多谢夫人。” 两人再匆匆交流了几句便相互道别,林天禄目送着对方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不远处的另一家宅院门内。 …… “这年代的女子,穿着当真开放。” 他不禁暗暗嘀咕两声。 虽然轻纱蔽体,但依旧隐约可见那胸前白嫩肌肤,颇为妩媚动人。 好在他穿越前早已见惯诸多色图,经验丰富,应对起来甚是淡定。 关门回到屋内,将包裹小心打开,很快有一股淡淡幽香随热气飘散开。 “这妇人的手艺倒是不错。” 林天禄看着摆放在木盒中的精致白糕,颇感讶然。 抓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糯口感可谓入口即化,随吞入腹内,只觉得口齿留香,有种喉舌清凉之感。 “难道是加了薄荷?味道着实香甜。若有机会得试着去请教一番,能在此世习得一手好厨艺,也算有所收获。” 他晃了晃脑袋胡思乱想一会儿,美滋滋地叼着半截糕点,开始在书架上挑挑拣拣起前任房客留下的书籍。 这前任房客涉猎书籍颇为广阔,从志怪传记、人文历史、到四书五经等等皆有。 他随手翻找,正想挑几本感兴趣地彻夜通读一番。 只是在打开书页后,稍微有点傻眼。 “这是……楷书字体?” 差点忘了,古代用的可不是简体字。 林天禄轻叹一声。 但稍微分辨一下还是能认出字句的。再加上那书生死后留下的记忆,大概过段时间就能逐渐适应。 呼呼 屋外晚风呼啸,丝丝凉意弥漫,房内的烛火灯也随之摇曳了一下。 林天禄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急急忙忙吞下糕点,上前用双手护住灯烛,待那股从窗外吹来的寒风渐渐散去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要不然就要再去厨房借火了。” 呼呼 “嗯?”林天禄刚拿起手边的糕点,顿时一愣,手忙脚乱地再度护住灯烛。 就见蜡烛上火苗摇曳不断,几度熄灭,屋内光线暗淡几分,但最终还是勉勉强强重新燃起。 “真不让人安生。这古代没电没灯,果然不便。晚上想开窗吹个风凉快凉快都不行。” 林天禄一脸无语地走到窗边,索性将窗户直接关上。 “这样应该……嗯?!” 他满脸愕然地看着又差点熄灭的蜡烛,急忙回来再度护住。 “什么情况,难道这屋子漏风了?” 转头看了看墙壁,并没有发现破损洞口。两边窗户关的也是严严实实,显然没有晚风从缝隙里吹拂进来。 “奇了怪了,难道是这蜡烛本身质量不对劲?烛芯掺了假料?”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重新入座,一边吃着糕点,嘟嘟囔囔地单手护着蜡烛,同时开始翻弄起桌上的书籍。 “罢了,明天去街上买点新的蜡烛,再买个竹灯罩。” 虽然这看书的姿势是别扭了一点,但也算不上累。比起之前在太乙山顶上的日子可是轻松很多。 至少,这里还有一张软乎乎的大床不是? 时隔那么久,总算是不用再天色一黑就躺下挺尸睡觉了,那半个月的野人生活,搞得好像是八九十岁的老爷爷似的。 …… 烛火幽幽,阴风缠绕。 在一早已布满蛛网的破旧老屋之中,刚刚与林天禄打过交道的成熟美妇茅若雨,如今正不断捻动着手中印诀,美眸寒光闪烁,嘴中碎碎念道个不停。 若是仔细聆听就能听见 “——给我灭!给我灭!给我灭!给我灭啊!” 她的额头上渗出丝丝香汗,青筋跳动,似竭尽全力。 但无论她如何催动法术,在林天禄屋内的蜡烛火苗哪怕上下左右抖的极富节奏感,仍始终难以熄灭。 “为何、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我这摄魂烛为何突然间不听使唤了!” 屡屡感知到那火烛已是熄灭在即,可总是在她露出笑容之际再度燃起,这心情一起一伏,简直如同煎熬。 一次两次还好,可这都僵持了大半个时辰! “难道摄魂烛出了故障?还是烛芯受潮失了灵?” “那书生难道没有感到屋内阴风阵阵、鬼气弥漫,就没有丝毫害怕之情吗?!” “明明都吃了我那么多迷心糕,你倒是快点给我昏倒啊!” “别看了别看了!这些迂腐之书有何好看,别坏了眼睛,快点早早躺下歇息啊!” 茅若雨那美艳面庞上已然布满愤懑无奈之色。 旋即,她极为不甘地握紧双手,贝齿紧咬,直勾勾地瞪视着林天禄所在的位置。 “我偏不相信……你能一整晚都不休息打盹!只要你失神片刻,定要让你尝尝……摄心勾魂之术的厉害!” …… 翌日清晨。 茅若雨脸色灰暗地趴在桌上,发丝凌乱,勾人媚眼下隐约还带着几分黑眼圈,好似昏昏欲睡般呢喃自语:“为何……不睡呢?” 她咬牙硬熬了一整晚。 直至天色亮起,那准备好的摄魂香和迷心糕至始至终都没有发挥出任何效果。 反倒是她一夜没睡,眼冒金星,刚才竟是晕晕乎乎间小憩打盹了一会儿。 第十章 互赠回礼,剑道苦手 “这样不行。” 茅若雨脸色憔悴地扶额叹息。 “那书生许是精力旺盛,阳气充盈。这样耗下去反倒是我力不从心,得换换法子才行。” 叩叩。 宅院大门被突然敲响。 茅若雨连忙拍了拍脸蛋清醒精神,提着裙摆快步走出。 “是哪位——” 将大门缓缓拉开,她脸上刚刚洋溢出的温柔笑容顿时一僵。 “茅夫人,早上好。” 林天禄依旧是那身干净白袍、神清气爽地朝她笑着拱手道:“昨日夫人特意赠送糕点,在下享用一番着实回味无穷,冰凉丝滑,软糯可口,当真是名家手艺。 所以今早在下特意去市集采购了些家用之物,特此来回赠给夫人,也算聊表邻里情谊。” “啊……谢、谢谢!”茅若雨顿时表情僵硬地接过递来的几袋礼物。 只是手中份量让她心头一惊,讶然道:“先生,这麻袋为何如此沉重,这里面是……” “在下一介书生,实在不通厨房手艺。” 林天禄笑着说道:“昨日听闻夫人家中还有孩童需要照拂,索性去购置了一些口粮和绸缎,夫人将来也能为孩子好好缝制些合身衣物。 其中还有几本科举考试之书,可提前略作观摩。常言道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他日我若有空闲,定为夫人孩子量身定制一些习题卷册,保证卷卷质量上乘,孩子做了当场赞不绝口!” 习、习题卷册?! 茅若雨面色略微变幻,强忍住心中古怪之意,连忙摇头道:“这份大礼,实在是过于贵重。先生可不能……” “诶!无妨!”林天禄摆了摆手:“在下手头目前能送的出手,也就这些身外之物。夫人还是安心收下便可。” 见林天禄态度坚决,茅若雨也只能无奈应声。 只是犹豫一二,她咬了咬牙:“先生请在此稍作等候,奴家再去为先生准备些糕点以作回报。要不然,奴家这实在心头难安!” “这……好吧。” 林天禄哂笑着拱手道:“那只能麻烦夫人您了。不过夫人所做糕点确实滋味不凡,予我来说已是价值千金。” “先生廖赞。” 茅若雨提着绸缎转身去往厨房。 大约几分钟后,她很快端着一副精致木盒重新赶了回来。 “先生,还请收下。” “夫人制作糕点的速度还真是……” “只是今日恰巧早起,多做了一些。”茅若雨浅笑道:“希望先生还能喜欢。” 林天禄笑着点点头:“夫人有劳。那在下就不做叨扰,先去跟其他的邻里好好打声招呼。” “好的,先生慢走。” …… 目送着林天禄的背影远去,茅若雨笑容逐渐收敛,直至面无表情地将大门关上。 “这家伙……”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狠狠一跺脚,满脸羞愤地喊道:“竟真将我做的迷心糕当成是可口甜点!还说什么口味冰凉丝滑……一晚上全部都吃完了,你倒是给我早点睡一觉啊!” “这臭书生,还编那什么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这是哪来的歪理!” “可恶,这次做的迷心糕特意加了往日两倍的份量,我就不信你这次还能熬得住不睡觉!” …… 林天禄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在与周围一圈的街坊邻居们都打了声招呼问候后,很快心满意足地回家走去。 “能跟他人说话的感觉还挺好。看来我这半月未曾与人交流,嘴巴倒还算利索,没有生锈结巴。” 邻居里没什么奇怪的怪人,大多都相当友善。 集市内物价低廉、物种繁多,在生活方面也十分完备。 当真妙哉。 嘎吱 将大门刚一推开,林天禄在瞧见宅院内的画面后,不禁眉头微挑。 一位美丽潇洒的少女正忘我般挥舞长剑,好似踏出优美舞蹈般身姿转动,剑光流转,若璀璨波纹在阳光下荡开。 是华舒雅。 不同于当时在深山中的剑舞招式,如今她换上这一身轻便衣裙,更显身姿妖娆柔韧,剑法轻柔。随执剑接连点刺,随着破空剑鸣响彻,那乌黑秀发与裙角飞扬舞动,堪称画卷般风姿绰约、美艳动人。 “呼——” 直至她将剑法招式演练完毕,反握剑柄长吁一声,清脆的掌声很快响起。 “华姑娘,那么早就开始练习剑法,果然相当勤奋。” “前辈!” 华舒雅顾盼回首,顿时绽放出娇艳笑容,“您回来了!” 林天禄笑着说道:“你的事情已经忙完了?” “那流窜作恶的飞贼已被我擒获,扭送到了衙门。”华舒雅将长剑收入鞘中,踩着碎步靠近上来,一脸好奇地眨了眨美眸:“前辈,您刚才去了哪里?大门也只是虚掩着……” “去拜访了几位邻居。” 林天禄提了提手里的糕点盒:“有一位妇人的手艺着实不错,待会儿你也来尝尝这糕点滋味。” “嗯!能让前辈如此赞赏,想必那妇人手艺必是惊为天人!” 华舒雅拢发浅笑,风姿生辉。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林天禄的眼神似乎飘到了佩剑上,意外道:“前辈,您对在下的剑感兴趣?” “也算不上感兴趣吧,只是还挺好奇的。”林天禄走入大堂,将糕点盒轻轻放下,回首道:“毕竟我之前还从未摸过这真刀真剑。” “是前辈太过自谦。” 华舒雅盈盈一笑,将手中长剑递给了他。 “多谢。” 林天禄抓着剑柄轻轻从鞘中拔出,端详着长剑锋芒,眼神闪烁不定。 这剑,确实是好剑,哪怕是他这门外汉都能看得出剑锋锐利。 不过执剑在手,倒是没有什么奇异感应。 大概他这一身灵气,跟剑道之流搭不上什么关系? 一旁的华舒雅蓦然双眼微亮:“前辈,能否为我指点一番剑法招式?” “嗯?” 林天禄闻言一愣:“让我给你指导?” “没错。”华舒雅连连点头,正色道:“前辈实力非凡,哪怕在剑道方面并不熟稔,但武学境界想必也远远在我之上。只要能得到前辈的些许指点,对在下来说都是莫大收获!” “试上一试,倒是无妨。不过——” 林天禄讪笑一声,将长剑放下。快步走到庭院外,从墙角花坛处抽出两根树枝,折断其中的枝杈递给了少女。 “真刀真剑还是免了,既是单纯切磋……还是用树枝代替吧,免得不小心伤了对方。” “前辈说的是。” 华舒雅接过树枝,抿唇含蓄一笑。 心想着前辈能这般顾忌自己,当真是体贴温柔。 但在深吸一口气后,她的神情却是陡然一变,变得如利剑般锋芒毕露,煞气尽显。哪怕手中所握不过是干瘪树枝,但在这一刻却依旧气势非凡。 见其气势如虹,林天禄心头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似要遭重。 虽然当时在深山中干掉一头孤魂野鬼,但他终究靠了体内灵气之便。这玩意儿或许对那些妖邪之物有些作用,但对普通人类……应该与寻常内功内力相差无几? 更何况如今自己这微弱修为,还不知能调动几分灵气。 要真跟华舒雅这剑道少女打起来,怕是要被轻松压制。 林天禄拿树枝比划了两下,最终硬着头皮摆出了一副歪歪扭扭的姿势。 “……开始吧。咳……华姑娘,待会儿还是留几分力气吧。” “是!前辈!” 前辈既要留力怜惜于她,那自己便不能望而生畏! 得让前辈好好看看她一身所有绝学与本事! 少女蓦然低喝出声,气势汹涌地正面冲了上来,已是调动起全身劲力。 林天禄见状嘴角一抽,慌忙想要格挡攻势。 啪! 双方树枝蓦然一碰。 “呃?” 林天禄神情微愣。 看着掉落在地的树枝,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树枝,是华舒雅手里掉出来的。 他心下转念一想,顿时了然。 旋即,便笑呵呵地俯身将树枝捡起。 “华姑娘的演技还是不行啊,若想逗我开心,不得多跟我交手几个回合,再故意丢掉树枝?” “我、我……” 华舒雅张嘴欲言又止,身姿僵硬,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第十一章 剑法莫测 华舒雅此时心中愧疚万分。 明明前辈都如此忍让,看那轻浮架势怕是只出了不到一成之力。 但…… 自己竟连前辈的随意一招都接不下来,甚至还得让前辈出言安抚情绪。 面对这番调笑,她更是无颜开口为自己辩解,哑口无言。 林天禄却是不知少女正自责懊恼,拿着树枝随意挥舞,轻笑道:“武者的剑法倒是颇为奇妙,以后若有机会,确实得好好考究一番。就是不知将武学修炼到高深境界,究竟能发挥出何等威力。” 华舒雅闻言心头一颤,不着痕迹地将双手藏于袖中,故作镇定道:“据晚辈所知,这世间武者的至高境界便是五脉宗师,一入宗师便可御气攻敌、隔空伤人,哪怕穿梭于千军万马都游刃有余,体力源源不断。” “听起来当真不得了。”林天禄有些讶然。 以一当千,这跟那些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一般无二了。 略作畅想,未来他若能修炼出这番剑法武艺,搭配一身充盈灵气,大概也能当一回潇洒剑仙,逍遥世间? 林天禄笑着将树枝丢到一旁,不再胡思乱想。 与其考虑如此遥远之事,还不如先想想中午该吃些什么。 “对了,华姑娘。不知你之后行程如何安排?” 华舒雅微微回神,连忙道:“回前辈,在下这段时间会尽量留在长岭县定居,并未有其他琐碎之事。至于住所……会在隔壁购置一户无人宅院。” 林天禄闻言讪笑拱手道:“华姑娘你开心就好。” 这丫头,是真的有钱。 “前辈您……介意我平时来您家中叨扰吗?”华舒雅颇为扭捏地低声道:“我想在此处好好学习剑法。” “当然没问题,毕竟这宅邸是你出钱购置。我自然欢迎至极。”林天禄轻笑道:“况且家中冷清,能多一人也热闹不少。” “多谢前辈!” 华舒雅不禁展露甜美笑容。 直至这时,才能瞧出符合她年纪的青春柔媚,笑靥生辉。 …… 但见林天禄负手回房后,她脸上的笑容稍稍隐去,一脸凝重地低头看向双手。 十指抖动,双臂微颤,根本提不起多少力气。 真正令华舒雅难以忘怀的是 在与前辈交锋那一刹那间,自己竟失了战意。 仿佛意识为之冻结、四肢冰凉僵硬,心头一片空白。直至手中树枝被轻轻拍落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种事…… 对从小习武的她来说,简直无法相信。 身为武者的第一课就必须要磨练意志、端正精神,招式间要做到汇聚心神。更逞论她刚才没有丝毫退缩犹豫,只想在前辈面前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技艺水准。 华舒雅略显苦恼地咬紧粉唇。 竟在前辈面前露出这般丑态……嗯? 她美眸轻眨,一脸茫然地看着地上那两根树枝。 不知何时,那树枝已然化作细碎尘埃,随晨间微风悄然飘散。细风拂过,胸前也有几分淡淡凉意。 华舒雅连忙低头一看,呆滞半晌。 胸前衣物不知何时裂开一个小小豁口,隐约可见娇嫩肌肤。 原来那并非是她的意志精神不够专注,纯粹是因为她…… 在那瞬间,感受到了‘死亡’逼近。 不过交手一合,胜负生死已分。若非前辈留手,即便是脆弱树枝,怕是她的心口已被一击洞穿。 华舒雅长吁一口气,心中却是激动难耐。 前辈那一剑,竟是如此玄妙! “华姑娘,我们出发吧。” “诶?” 她肩膀一抖,连忙回身望去,就见林天禄提着诸多扫除用具从房内走出,不禁面露愕然:“前、前辈,您这是……” “你不是刚在隔壁买了一座宅院?”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扫帚:“刚好我现在无事,先帮你将家里好好打扫一遍。” “这、这怎么能行!”华舒雅慌乱摆手道:“这些脏活累活就交给在下来……” “一起吧。” 林天禄将一小木盆塞进她手里:“家务之事,男女皆可负责。哪有什么尊卑有别。更何况我还承蒙了你不少帮助,自是得出分力才行。” “前辈……” 华舒雅抿了抿细唇。 前辈言行举止不仅没有一丁点儿的仙人架子,反而待她这般亲切温柔,如邻家大哥。 按着胸前的衣裂口,少女心思微微荡漾,竟感到丝丝暖意。 …… 待打扫半晌后,华舒雅放下扫帚仰头吐气,擦了擦额头薄汗。 经一番努力,这宅院内里里外外基本被打扫干净。哪怕是些屋檐高处,对她这等身负轻功之人,自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有林天禄帮忙分担工作。 “华姑娘,出来洗洗手吃些糕点。” 林天禄正坐在屋外的庭院游廊中,笑呵呵地朝这边招了招手。 “来了,前辈。”华舒雅微微一笑,快步出门用清水洗干净了双手和面庞。 但在靠近后,她似有些忐忑般整理了一下凌乱秀发,抚平裙摆,这才脸蛋微红地来到林天禄身旁坐下。 “这是隔壁邻居夫人做的糕点,我昨晚尝了味道,着实不错。今日她又送我不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 随着木盒打开,一缕淡淡清香很快飘荡而出。 华舒雅美眸微亮,腹中都不禁泛起丝丝饥饿之感。 犹豫片刻,她的脸蛋红扑扑地颇为可爱,害羞般小声道:“前辈,那我就失礼……尝一尝?” 林天禄失笑道:“吃吧。” “嗯。” 华舒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贝齿轻咬一口,顿时感觉唇齿间香气四溢,绵软滑弹的口感更令她小小轻吟一声,只觉得这是几年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甜点。 哪怕家中那些大厨,似乎都未曾有这般好手艺! “美味!” “是吧?”林天禄乐呵一笑:“那妇人手艺当真绝妙,真不知是从何学来的本事。” 华舒雅迫不及待地将整块糕点小口小口迅速吃完,极为满足地眯眼长叹。 若平日能有如此甜点佳肴享用,还能与前辈待在一起,不知该多么惬意舒心。 就是…… 少女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有点困意泛上心头。 “华姑娘,你若是喜欢,大可多吃一些。”林天禄从怀里掏出那副棋盘,笑道:“不过闲暇之时,不妨让我们坐下来再好好下棋切磋一番。 我这次特意去翻了点围棋棋谱,应该能……诶?” 仔细一瞧,发现这丫头竟倚靠在亭柱旁悠悠睡去,发出平静舒缓的呼吸声。 “……” 这睡的也忒快了吧? 林天禄看的有点傻眼。 “但仔细想想,这丫头似乎从太乙山上下来后就没休息过?” 他无奈失笑,起身将外衫脱下,轻轻盖在少女肩头。 虽然武艺高超胆识非凡,但细细一看,仍是惹人怜爱的妙龄少女,可爱睡颜似这般俏丽绝美,肤若凝脂般吹弹可破。 “这时候要能吹个笛子奏个曲,倒是意境优美。” 但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玉笛,林天禄满脸古怪地坐回原位,继续安静吃起糕点。 还是不扰人清静了。 要是被邻居投诉的话,早上串门可就白串了。 索性想想那脆皮炸鸡该如何制作……是不是得先去集市上买点宽油? 都说君子远庖厨…… 但嘴馋了除外。 等等。 林天禄糕点吃到一半,蓦然怔住。 明明如此美人就在身旁悠然沉睡,自己脑袋里却在想着开封菜。 “莫不是穿越前色图看太多,早已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冰心诀浑然天成啊。 林天禄暗暗嘀咕两声。 旋即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古籍,翻页随读起来。 果然,色图哪有读书有趣。 第十二章 毫无防备,火势渐起 深夜已至,街坊外极为清幽。 秋分时节后,夜间已有几分淡淡凉意。 林天禄收起手中书卷,起身略微伸展筋骨,侧头看向身旁少女。 “这丫头怎睡的那么死。” 华舒雅依然美眸紧闭,沉睡不醒。 “要是没人叫醒她,怕是能靠着柱子睡一整晚?”林天禄暗自嘀咕一声,索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环抱起来。 入手身躯极为轻盈,触之臂膀双腿更是柔软纤细。 而这番举动,非但没有引得少女惊醒,反而在不自觉展露可爱浅笑,轻扭娇躯,在怀中调整了一个舒适姿势,蜷缩倚靠,仿佛是只乖巧粘人的狐狸。 “嗯?” 林天禄细细一看,却是如今才发觉少女胸前衣物有一小小裂口,透过衣缝,竟隐约能瞧见那娇嫩白皙的少女玉肤。 他脸色略显古怪。 这衣服,谁设计的? 真是恶趣味十足,有伤风化,当真该好好批判一番! ——等这丫头醒来,得好好问问这衣服从何处购得的。 这衣物裁缝,怕是古代极为罕有的老色批,深谙若隐若现之道。 …… 林天禄轻轻将怀中少女放入闺房软床,帮其盖好薄被。见其依旧睡的香甜,毫无知觉,这才擦了擦额头冷汗。 幸好这宅院围墙高耸,不必担心会有路过闲人瞧见。要是污了少女名节,怕是得心怀不安。 他回头走到桌旁,对着蜡烛吹了口气。 “呃?”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口气下去蜡烛直接变成了一滩飞灰,飘洒满桌。 “这蜡烛……什么鬼质量?” 林天禄摸了摸桌上碎屑,满脸懵逼。 干脆扭头小跑回自己家中,掏出两幅白天刚从集市买来的新蜡烛帮忙换上。 确认少女已是安稳无忧,他这才蹑手蹑脚地从闺房里退出去。 重新回到游廊,他正伸个懒腰准备去继续看点诗书游记,但身侧的房门却蓦然自动打开,嘭的一声砸在两边。 “?” 这一异象,令林天禄神情微愣。 他往房间里打量了两眼,这才满脸无语地将房门重新关上。 “晚上的风还不小。” 嘭! 他侧头一看,发现另外一间房屋的房门又自动打开。 “嚯——还真没完没了。” 林天禄咂舌一声,上前关再好房门。 嘭! 看着又一间自动开门的客房,林天禄沉默片刻。 旋即,他索性跑到院落花坛处拿了几块石头,将这几个客房房门里外全部堵死,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双手:“完事!” 轰隆! 突如其来的巨响,令刚准备入座读书的林天禄面色微变,豁然起身。 一缕火光在远处已然升腾而起,微微照亮漆黑夜色,似是在县内某处着了火。 “难道是哪栋酒楼的后厨出了事?” 林天禄诧异无比。 但若是寻常火灾,县内衙门应该能迅速采取灭火救人的措施。他这普通人就没必要凑“嗯?” 突然间,一缕阴森诡异的阴冷气息拂过面颊,好似夹杂在深夜晚风之中。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林天禄眼神闪烁,心下已是了然。 这场火灾……极有可能不是人为,而是那幽魂厉鬼干的好事? 此等阴气,要比他在太乙山脚下碰见的女鬼更为浓郁,或许更加危险。 常人若碰见这等妖邪秽物,怕是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毕竟当时以华舒雅的武艺,面对那山中女鬼都战意全失,更逞论市井中的普通人。 要不要前去插手帮助? 林天禄攥紧双手,一时有些迟疑。 他不太确定,自己这身灵力还能否起效,若是那冤魂厉鬼更强于他,怕是要遭重。 但 “修行修仙,讲究的就是一个心念通达。若一遇危险便龟缩不前、若连无辜可救之人都冷漠无视,高高挂起,那还修的什么仙!修的什么道!” 林天禄面色凛然,当即翻身跳出窗外,快步冲出宅院。 但刚将宅院大门推开,却正好瞧见对面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茅若雨形单影只地站在门外,身披薄纱外衣,面露惊惧地眺望着远方火光。 “这火怎会……” “夫人,快些回家里,不要在外随意走动!” 林天禄大喊了一声。 茅若雨惊吓般缩起身子,但在瞧见他的身影后,却是连忙道:“等、等一下!臭书……林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 “过去救火。” “别冲动!” 但林天禄才刚想动身,茅若雨却快步上前,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火势又大又猛,贸然靠近会有生命危险!” “无妨,只是帮忙在外围洒水救火而已。” “别、别去!” 但茅若雨脸上却满是焦躁之色,急声挽留:“那地方……很危险!真的十分危险,先生要是贸然靠近,定然性命堪忧!” 林天禄柔和一笑,拱手道:“多谢夫人关心。但作为街坊邻居还是能帮则帮,若当真危险,在下会立马回来。 还有夫人你快些回屋吧,晚上寒风甚大,那火势若惊扰了你家中的孩子可是不妙。” “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已然轻轻推开她的皓腕,抽身离去。 茅若雨瞪大双眸,旋即咬牙跺脚,怒嗔道:“这死脑筋的臭书生!就凭他这手无缚鸡之力,还想过去救人,莫不是跑去送死的!” 四周住户陆陆续续有人走出门外,皆是满脸惊愕地望那远方火势。 各种闲言碎语不断,也有一些人耐不住性子朝火场跑去。 茅若雨独自一人呆站在街边,沉默半晌,随即攥紧身上单薄衣物,趁着夜色随影踏行。 一路上,口中碎碎念不止。 “奴家那半斤的迷心糕,可不是让你白吃的!要是死了,非得让你把迷心糕全给奴家吐出来才行!” 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暗自壮胆。 …… “怎、怎会如此?” “这火势如此迅猛,怕是布庄财物全都不保!” “那张掌柜平日小心谨慎,怎得在此粗心大意了啊!” 林天禄刚来到火场附近,就见火海外围拢了一批人,正窃窃私语不断。同时还有不少精壮青年已是自发聚集,协力泼水灭火。 细瞧火势方向,正是前两天他买过衣服的布庄燃起了大火,火势之凶猛,甚至有扩散趋势。 “不对劲!” 但在这时,远处那些青年们纷纷惊叫出声。 “发生何事?!” “这火泼不灭!”赤膊汉子满头大汗,却是一脸惊恐地大喊道:“我们已泼了好几十桶井水,别说火势渐止,甚至连外围的余火都灭不掉啊!” 那为首老人目光惊愕地看着火海,似有所感般喃喃出声:“莫不是……妖邪之物?” “李老!当真如此!布庄两侧房屋熏而不燃,丝毫没有遭受火势影响,极为怪异!” “大家快些后退,这火怕是有古怪!” 笼罩飘散在四周的阴气变得愈发浓郁,明明就在火场不远处,但那股拂过全身的寒意却更为清晰。 同时又有一批人急忙跑来:“我们四周搜找过了,家中无人,那张掌柜和他庄中的小厮还在布庄里面!” 人群中哗然不断,场面混乱。望着难以熄灭的诡异火灾,在场众人却是束手无策。 “果然,是鬼魂在暗中作祟。” 但在无人角落中,林天禄正偷偷靠近而去。 打量四周几眼,迅速绕过人群,从街道后方直接冲进化作火海的布庄之中。 “这火势外冷内热,外面不熏不灼,这布庄却被烧的满是焦黑,甚是诡异。”林天禄随手扫开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深呼吸两口气。 充盈全身的灵气虽难以调动,但至少给了他些许保护,这诡异之火并未带来不适。 就是有点微热。 他刚要动身去布庄内救人,但脚步很快停下。 恰至此时,一抹浑身缠绕着烈火的身影,已然踏着焦黑废墟缓缓走出。 衣袍漆黑如墨,鬼气森然诡谲。 散发披肩的青面男子宛若恶鬼般吐出一口炽热炎息,深邃鬼瞳蓦然扫过,随即便看见了火海中…… 正在拂袖扇风的林天禄。 青面男子蓦然一愣。 “……???” 此人,怎么闯进来的?! 第十三章 阴火燃烧,一触即溃 遍布布庄内外之炎,乃阴气构成,虽不伤血肉,却焚魂魄。常人根本无法踏足此地分毫。 可眼前书生却…… 青面男子眉头微皱。 莫不是其身负浩然正气,不惧阴邪,这才得以踏入火海? 细细一瞧,确实脊梁挺拔、品貌非凡,颇有几分俊才之相。 白衣书生神色温和,拱手微笑道: “这火,你放的?” “……” 青面男子不言不语,但眼中却是杀意陡升。 “哪怕身怀大才,既胆敢闯入此地,便是你命中气数数已尽!” 他当即拂袖一挥,四周汹涌热浪受其操控,齐齐席卷而去,顿时将其身影完全吞噬。 而此火不再威吓之用,反而充斥森然杀机。哪怕兵器一遇都会融化殆尽,更逞论寻常凡人肉身,怕是转眼间便会被烧成焦炭。 “碍事之人已除。接下来……就轮到你这无知‘小偷’了。”青面男子目光一转,看向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布庄内。 但凝神望去,却见火海中另一道虚无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阴气。 青面男子神情微愣,随即无比恼怒地爆喝出声:“可恨!竟趁此机会偷偷溜走。 你逃不了的,胆敢抢我‘食粮’,我将这长岭县掘地三尺,也必要将你抓出来彻底焚灭,让你体验地府刑罚之苦!” 他愤恨不平地拂袖怒斥,似是要转身离去。 “喂——” 冷淡呼声蓦然响起,令青面男子面色微变,连忙回首望去。 就见那本该被烈火烧死的白衣书生,竟完好无损地从火焰中走出。 “将这布庄烧成这样,你这就想一走了之?” 林天禄随手拍掉身上的火星,眼神淡漠。 “你——” 青面男子愕然道:“你竟没死?!” 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为何烈火焚身却安然无恙? “不过是些唬人的无聊幻术,你真以为能烧的死人?” 林天禄这番轻佻之言,令青面男子心中诧异万分。 他这施展的邪灵之炎,何时成了不入流的幻术,竟连一小小书生的皮肉都烧不坏? 不对 不是他的火焰有问题,而是这书生身上……暗藏玄机! “有趣!” 念及至此,青面男子蓦然裂开饶有兴致的笑容,身形仿佛幻影般急速逼近。 既然阴火无效,那就碎其肉身! 只是脚步刚一踏出,他却维持着并拢五指刺出的扭身姿势,僵在半途中动弹不得。 “嗯?” 他脸色微沉,转动眼球,阴狠目光好似刀锋般扫向火海之外:“区区幽鬼术者,竟敢阻我?!” …… 火海外的人群当中。 茅若雨正死死掐着印诀插手阻拦,脑中突响如雷爆喝,面色陡然煞白,颤抖着后退两步,心中大骇。 这、这是邪灵异鬼! 小小长岭县内,为何会有这等恐怖存在?! 惊骇之际,四周鬼气弥漫,化作阴冷寒风席卷而过。 明明布庄内外火焰升腾,可围拢上来的人们皆是打起冷颤,耳边似有冤魂厉鬼嚎哭尖叫,骇的他们连灭火救人都顾不上,连连后撤逃窜,生怕跟这些污秽之物粘上关系。 “傻书生……这邪灵异鬼,可不是靠文人浩气所能制衡,快些速速逃走啊!” 茅若雨咬牙坚持,汗如雨下。 但脑海中爆喝再响,她终究不堪重负,术式被强行弹开,顿时惊呼一声坐倒在地。 “——书生!” …… 火海之外,好像有熟人声音? 林天禄略感疑惑,不过也没太在意,而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不远处的男鬼。 原本还气势汹汹冲上来似想取他性命,可突然以一个相当搞笑的姿势停在原地。 看起来像是百米冲刺的起跑动作。 而且 “咋还同手同脚的?”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脸色微妙。 “哈!!” 但在这时,这青面男子突然大喝,周身气劲迸发,黑发乱舞,仿佛挣脱某种束缚般展臂开胸,阴风灼火齐齐卷起。 林天禄眉头一皱。 这在玩什么吓唬人的行为艺术? 扩胸运动? 青面男子浑身筋骨脆响,蓦然狞笑出声:“纳命来!” 恍惚之间,他的身影悄然消失不见。 林天禄轻咦一声,只觉眼前黑影闪烁,一抹拳影便带着凶狠之势轰在了自己的心口。 ——咚!! 一道沉闷震响,声势如雷。 男子冷笑连连。 这书生能抵御邪火,怕是身上带了某种辟邪驱火的宝物。 但以他雄厚底蕴,这一拳就足以将其内脏筋骨全数震碎,只留一副血肉皮囊,令其当地毙命! “让我看看你身上究竟带着何物,竟能抵御邪灵之火。” 他收手而 嗯? 青面男子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肩膀。 我手呢? “先说好,我这边可不负责碰瓷赔偿。” 林天禄略显无语的声音很快令他回过神来:“这可是你突然动手,我还未曾出手反击。” “你、你——” 青面男子顿时神色大骇,捂肩急退。 这、这哪是什么书生! 哪个书生的胸膛硬似精铁神兵?! 林天禄拍掉胸前衣物上的焦黑拳印,不禁暗自嘀咕。 “出乎意料的弱?” 看着对方那满是惊惧的神色,他原本略有紧张的心情轻松不少。 本以为是比那山中女鬼更强的厉鬼,看这火势凶猛,想必法力不凡。 但没想到这鬼魂挥个拳头,反而碎了自己手臂…… 林天禄差点看懵。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碰瓷团伙呢,这演技着实惊人。 “但你既存害人之心,一言不合便暴起杀人,断不可留。”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目光凝起,四周视线再度化作玄奇画卷,无数光点萦绕盘旋,映照出这青面男子的身影轮廓。 上百道血光在其体内流淌涌动,恸哭哀嚎之声回荡耳畔,似有妇孺在其中祈求解脱。 “等、等一下——” 此鬼,当诛。 旋即,林天禄屈指轻弹。 啵 一声脆响,那青面男子还未来得及开口求饶,顿时瞪大双眼,满脸骇然地仰头倒下。 “不……可……能——” 其眉心处,豁然出现一贯穿洞口。 丝丝缕缕的灰气从洞中缓缓飘出,身形逐渐暗淡。 “我……李冬……怎会……” 话音未落,其身形便彻底化作青烟散尽,而周围弥漫火势也随他一同逐渐熄灭。 见灰气在上空盘旋,林天禄似有所感般取出怀中玉坠。 这些灰气很快受到牵引,迅速汇入玉坠之中,消弭无形。 林天禄颠了颠玉坠,哑然失笑: “这是给手电筒换电池呢?” 他的脸色稍稍严肃几分,凝视那鬼魂散去之处。 “在这阳气浓郁的镇县之中,又怎会有凶猛厉鬼出现。确实是我想的不切实际。” 真不知这三流鬼魂,究竟是哪来的胆气在镇县内随意胡闹。怕是随便路过一略懂驱邪除魔之人,便能将其轻松灭杀。 “但…… 此世幽魂厉鬼的数量,比我之前想象中的还要更多一些。” 林天禄轻叹一声,朝远处遥遥拱手。 “诸位受苦遇害之人,还请安息。” …… 一段时间后,布庄内外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然基本熄灭。 那些原本被吓得奔逃四散的居民们,如今已慢慢重新归来,皆是满脸讶然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但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搞清楚状况,就见一名白衣书生从布庄中缓缓走出,同时还扛着两名昏迷男子。 “有没有大夫!这两人还有呼吸!” “有……有大夫!” “快点来救人啊!” 一时间,深夜的长岭县闹作一团。 不少人连忙上前接过昏迷不醒的布庄老板和小厮,飞奔至阴凉处施救。其中有老者面露惊异,连连朝林天禄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您刚才……” “那布庄内大火甚为异常,虽火势凶猛、却并不灼痛,我便咬牙冲入布庄将两人救出。”林天禄微笑着回礼道:“如今再回头一看,这大火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怪哉、怪哉啊!” 周围邻里们闻言皆是感叹诧异。 见众人七嘴八舌地相互攀谈起来,林天禄抽空便从人群中悄然退去。 他自不是为了什么名声而来,如今成功消除鬼魅、还救下两人,已是心满意足。 “嗯?” 但眼角瞥去,却瞧见一熟悉身影正踉跄着从地上站起,似有些失魂落魄。 “夫人?”林天禄面露讶色。 “嗯?” 而茫然失措的茅若雨也转头瞧见了林天禄,呆愣片刻。 旋即,她本就惨淡的面庞骤然血色尽失、仿佛看见了极为可怕的怪物般瞳孔紧缩,捂胸连连倒抽凉气。 直至一口气没有顺上来,当即呜咽一声昏迷栽倒在地。 林天禄:“???” 第十四章 暗香弥生 竖日清晨,已是烈阳当空。 长岭县昨夜的厉鬼之灾虽被拔除,但此事在县内却引起不小风波,一时甚嚣尘上。 酒楼街坊中仍能听见闲言碎语。不时还有人途径被鬼火烧灼过的布庄探视,想瞧瞧被厉鬼驱火烧过之地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而在匆匆人群中,一身负长剑的麻衣老者摘下草帽,缓缓半蹲在布庄门前,手指轻捻起地上的细碎尘土。 “虚火燃烧,不伤血肉筋骨。阴气四溢,尖啸萦绕不休。” 他轻抚白须,苍老面庞神色凝重,暗自沉吟:“果然是邪灵被灭后留下的白灰,没想到这小小长岭县之中,竟有高人能降服此等骇人邪灵?” 老者仰头望向那满是焦黑的布庄,眼中闪烁着丝丝异彩:“看这虚火之威,着实不凡。外围余火虽不伤凡人血肉,但若被卷入其中,难免被实火焚烧炼成残渣,这一阴一阳的邪灵之炎,纯阳境武者冒然触之怕是都要化作灰灰。 可此人却丝毫不惧邪焰炙烤,甚至踏入布庄将那邪灵强势灭杀,当真手段非凡! 只可惜,此高人想必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不知该如何才能见面讨教一番。” 他叹息起身,抖抖帽檐杂草灰尘,正准备离去。 但在这时,却隐约听见了从旁侧传来的窃窃私语。 “那书生当真独自一人冲入布庄……救下了张掌柜?” “当时大家可都是亲眼所见,何来弄虚作假。” 两名布衣青年正坐在早餐摊旁吃喝早点,不时低声交谈。 其中一高壮青年小声附耳道:“当时鬼火燃烧,甚为诡异,无一人敢轻易靠近布庄。但那书生却一马当先,奋不顾身地冲入火海救人逃出,更是浑身毫无烧伤之痕。 事后不少老人都说,这火与魑魅魍魉有关,而那书生必是靠正气浩然、阳气充沛,这才丝毫不惧这阴森之火!” 同行之人咬了口包子,不禁啧啧赞叹:“没想到咱们这偏远之地,竟也出了位大才大德的夫子。能靠一腔正气驱邪辟火,当真令人羡慕得紧。就是不知那夫子是哪家书院的教书先生?还是刚刚考取了功名的才子?” “这倒是不甚了解。不过听其他人说,好像是从其他镇县来的……” “两位。” 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两人疑惑回首,就见一位白须老者神色惊喜地快步走来。 定睛瞧去,竟发觉这老者虽衣着风尘仆仆,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仙风道骨韵味。 高壮男子心底不禁泛起几分敬重,连忙起身作揖:“老先生,您是……” “老夫只是一野山野村夫。只是途径长岭县。刚才偶然听闻两位谈起昨夜布庄失火一事,可否告诉老夫,那救火之人如今身在何处?”老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希冀。 见他神色激动,这高壮男子挠了挠头,略显犹豫地朝远处指了个方向。 “我与那位先生并未打过交道,只是听那些街坊闲谈,好像是住在北侧的石坊街旁。但具体是何位置就……” 他正有些为难地想要摇头,可下一刻,两人面色却蓦然一滞。 因为眼前的老者,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这——有鬼?!” 这两人当即面色大变,连连后退,大叫着慌忙逃开。 只是在嘈杂人群中,那老者早已腾挪远去。 步伐诡异虚幻,穿梭于街道之中,身影恍若鬼魅般难寻莫测。 …… 暗香闺房之中。 一声轻柔嘤咛,茅若雨睫毛微颤,悠悠转醒。 她扶着额头,神情恍惚地从床上坐起,乌黑秀发从肩头缓缓散落。宽松衣襟下一对丰满硕大几乎裂衣欲出,随臂肘轻触荡漾似波,春色盎然。 “我、怎在家中?” 发愣半晌,昨夜经历这才涌上脑海。 随即,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喉咙一阵发干。 “那书生——” 她不禁咽了口唾沫。 虽未曾亲眼所见。 但邪灵异鬼……毫无疑问正是被那书生一指灭杀! “茅夫人,你醒啦?” 门外蓦然响起爽朗的声音,令茅若雨香肩一抖,吓得花容失色。 房门悄然推开,就见林天禄端着早餐踏入屋内。 “你、你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家中?!”茅若雨连忙用被子裹住身体。 林天禄将餐碟放下,连忙收回失礼目光,拱手一笑:“昨夜茅夫人在火海旁受惊过度、突发晕厥。我便让几位好心的老妇人将您送回府上。 夫人也不必担心,在下并未做任何僭越之事,衣物更换都由那些老妇人负责帮忙。不过……在下擅自闯进夫人闺房确实不太妥当。” 说到这里,他略显惭愧地躬身后退:“我给夫人准备了一点热腾的粥点,夫人如今气血不足,还是多吃些补补身子。待会儿还有煎好的补气养血之药。” 茅若雨听得一阵发愣,直至林天禄后退出屋后,她这才连忙道:“林先生……抱、抱歉,奴家刚才有点头脑发晕,还请勿怪。” “无妨,夫人还是先稳稳心神,吃点东西,在下会在前厅耐心等候。” 直至房门被轻轻关上,茅若雨这才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美眸。 自己,没被一指灭杀? …… 林天禄正坐在前厅客座上,捧着家中古籍打发时间。 虽然这楷书字迹一开始还看的头晕眼花,但许是前身记忆的帮助,如今已能慢慢熟练通读。 多看一会儿,倒也有一番滋味。 就是这书里搭配的墨笔插画……真的是欣赏不来,着实一个比一个抽象。 “咳咳……” 半个时辰后,丝丝轻咳声幽然响起。 妖娆丰腴的倩影从转角而至,一袭罗纱襦裙修身素裹,盘发束辫垂落胸前。茅若雨面带歉意浅笑,执手欠身,嗓音柔媚轻吟:“林先生,刚才之事让您见笑了。” “夫人不必道歉。” 林天禄收起书本,拱手回礼道:“茅夫人昨夜不顾危险随我前往火灾现场,着实令在下心中感动。这份照料不过举手之劳。 只是夫人家中似有些冷清,诸多房间皆是空无一人,且蛛网丛生、满是灰尘。我闲着无事,索性就帮夫人将这宅院里外打扫了一遍。” 茅若雨顿时眼神微变,急忙道:“先生勿怪,这是因为奴家……与先生一样,前些时日刚搬回长岭县不久。而奴家这一介弱女子体力不济,难以操劳过久,这才令宅院内处处是灰。”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人体质虚寒,确实不便做些劳累之事。平日若有需求,大可向在下求助。” “这些琐碎之事竟也要劳烦先生,实在受之有愧。” 茅若雨急忙行礼致谢。 林天禄笑了笑:“夫人倒是无需忐忑,邻里间相互帮助本就寻常。只是在下心中有一小小疑问,不知能否解惑?” “林先生请问。” “我昨夜找寻了半晌,在宅院内外似乎并未见到您女儿的踪迹。” 林天禄疑惑道: “夫人,您家中的孩童……去了哪?” 茅若雨脸色当即一变,袖中双手猛地捏紧。 第十五章 虚惊一场,刚柔并济 见眼前美妇久久不语,林天禄面露疑惑: “夫人?” “咳!那孩子……”茅若雨心思急转,咬牙说道:“因昨晚发生之事,被奴家差人送出长岭县外的亲戚家中。” “送走了孩子?” 林天禄讶然道:“那火势虽然凶猛,但并未蔓延至此处。夫人直接将孩子送走未免太……” “林先生有所不知。” 茅若雨摇了摇头:“其实奴家双眼有异,能瞧见妖邪之物。当晚布庄上空妖气弥漫、化作阴云盘旋,声势极为骇人。为了孩子安全着想,奴家只能将她尽快送走。” 林天禄听得有些惊奇。 这邻家妇人,竟然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仔细一瞧,对方眼眸中好像确实倒映着丝丝青绿色泽,与常人不同。 “怪不得茅夫人昨晚执意不让我靠近布庄。” “还望先生谅解。”茅若雨低头道:“此事若与外人直言,或许会被当做不祥之人。但先生您……” “夫人放心,此事我不绝会与他人提起。” 林天生坦然一笑,作揖郑重道:“夫人能有这番好心肠,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哪还会多做怀疑揣测。 既然夫人如今已苏醒恢复,在下也不多作叨扰,若夫人之后还有何不便需要帮忙,尽可找在下协力帮助。” “多谢先生关切。”茅若雨扯起略显虚弱的笑容。 两人再作几番道别,林天禄很快离开了宅院,并未久留。 “……” 直到院内再无二人后,茅若雨这才猛地瘫坐椅中,笑容不复,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颤抖喘息不已。 “总、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这短暂交流,简直度日如年。 因为她压根就不是哪家夫人、更没有什么孩子。 这些本是当初随口胡诌出来的假身份,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受这些胡乱之言拖累,险些被当场拆穿。 “当时为何没有察觉到……他哪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分明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 茅若雨面色惨淡,心中后悔万分。 刚才她又小心翼翼地探查一遍,果真感觉不到对方丝毫气息。 仿佛眼前这男子根本不存于此世上,若非双眼所见,甚至连他是否就在面前都难以确认。 缥缈虚幻、玄妙莫测,简直如那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怪不得迷心糕和摄魂烛对他毫无起效,那阴风威吓之举,怕是如孩童玩闹般可笑。我竟将歪念头打在这样一位高人头上,当真自寻死路!” 她不禁捂脸长叹,只觉得一阵生无可恋。 “——等等。” 但茅若雨却蓦然放下双手,面露惊色。 “那林天禄能轻松将邪灵灭杀,其手段想必早已超凡入圣,境界之深定然人间罕见。但如此高人却以书生姿态对我这般……客气温和,屡屡安抚。似乎未曾察觉我之前对他的种种暗算。难道他是在…… 考验我?” 茅若雨轻咬朱唇,面色变幻不定。 “我之修为,全靠在睡梦中汲取活人些许‘生气’,炼化阴气入体。但数年来不曾害人性命,顶多只让人在夜间做些噩梦、每日清晨略显疲惫,从未沾染杀生因果。或许林天禄那高人……便是看在邻居缘分上饶我一命?” “但我若再去做那蝇营狗苟之举,怕是——” 茅若雨攥紧素手,心头一阵忐忑。 那邪灵都可一击灭杀,她这不入流的幽鬼术者,许是如蝼蚁般随手可灭。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 此时宅院内。 华舒雅洗漱完毕后,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昨日我竟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真有那么疲惫?” 她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刚坐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连那美味糕点还没吃几口。 而且 “在前辈面前露出睡相,实在太过失礼。” 华舒雅暗暗轻叹,摸了摸身上纤柔衣袍,轻声呢喃:“是前辈他将我抱进房里的?” 今早刚一起床,她便察觉自己睡在床榻上。偌大宅邸内,自然唯有林天禄会做这体贴温柔之举。 但一想到自己在昏睡时被前辈触碰身体,抱入怀中…… 少女俏脸红霞遍布,眸中含羞带怯般泛起水光。 “不可不可!不能想些奇怪之事!对前辈实在太过不敬!” 她连连摇头,将那些杂乱心思抛出脑海,不时拍拍脑袋重振精神。 待脸蛋上的温热之意逐渐散去,这才束好秀发拿着佩剑走出宅院。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林天禄家中,环顾几圈,并未发现在意之人的身影。 兴许出门上街去了? “这两日尽在忙些衙门之事,实在冷落了前辈。得尽力帮前辈适应俗世生活才行。”华舒雅暗暗点头,心思细腻柔和。 但她很快眉头一蹙,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中紧握的佩剑。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这剑的分量……好像变轻了不少。 并非她臂力有所提升,而是更为深层次的变化。 华舒雅试着将长剑缓缓拔出。 锵 悠悠剑鸣,清脆空灵。 少女眼眸失神,神情一阵恍惚。 全身仿佛沉浸在冰凉江河之中,逐渐沉入江底。 但缓缓睁开双眸,眼前竟是倒映出昨日切磋时的画面,如白日幻梦。 林天禄那看似随意慵懒的一刺一挑,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意境,玄妙难言。同时四周波纹荡漾,劲力剑意如江河波涛,连绵不绝。 “这是……” 那熟悉身影骤然溃散,化作万千光点,如浮光掠影般流转凝聚,源源不断地贯入到她的体内。 少女手臂轻颤,不经意间挥剑横扫。 咔嚓! 一抹剑痕蓦然刻在不远处的石台上,荡开丝丝尘屑。 华舒雅骤然回神,见那深邃剑痕,顿时哑然无言。 剑气纵横、金石可裂……这可是青灵境乃至宗师武者才能施展的本领! 她不过回忆一番昨日前辈出招,略作拙劣模仿,竟能展现出此等绝妙招式!? “前辈他明明昨日就好好指点了一番。我竟如此愚钝懒惰,到了今日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其中奥妙精髓。” 华舒雅一脸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前辈见我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定会沮丧失望……不行!等前辈回来,我必须要好好表现诚意!” 嗒 “谁!!” 华舒雅陡然神情一凛,娇叱出声。 瞬息间,少女那娇柔可爱的面庞化作肃穆,剑意仿佛从美眸中荡开,浑身气质急转,好似一柄出鞘利剑般射向大门之外。 “小女娃,我不过在门外徘徊了两步。竟这般毛躁?” 本就虚掩着的大门被随手推开,一名白须老者带着丝丝笑容踏进院内。 与此同时,他脚步一震,负于背后的古朴长剑陡然自行出鞘,飞旋着落入手中。 长剑在手,这老者气势骤然爆发,凛冽虚无的无形剑势四溢盘旋,竟是恍若剑中之仙! “——此地不喜外人叨扰,还请速速离开!” 华舒雅却是丝毫不惧,俏脸紧绷,将长剑举起。 老者嘴角一扬:“那绝世高人,老夫可是必须得见!” 话音刚落,华舒雅美眸中寒光闪烁,当即执剑暴起,踏步急刺而去。 “嗯?十三式破军剑……竟是华家子孙?” 老者见状略感讶然,但很快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转动剑锋:“罢了,让老夫陪你稍微玩一玩。” ——铛! 双剑相汇,荡开沉闷剑鸣。 老者顿时轻咦一声。 内力精纯浑厚、剑法迅猛果断,好深厚的功力! 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惊人修为? 不过转眼两人便已交锋不下十数招,铿锵剑鸣不断,火星飞溅。但越是缠斗,老者眼中越是惊讶连连,只觉得眼前少女剑法当真超凡绝伦! “喝——!” 恰至此时,少女蓦然娇叱低喝,剑光爆闪,仿佛将剑法融汇一处蓦然刺出。 “剑意?!” 不过二八年华,竟已领略高深剑意?! 老者心头巨震,连忙划出道道剑影虚像,执剑迎上。 铛——! 双剑一触顿时炸开剑风气劲,两人身影齐齐倒退。 老者暗踏左脚稳住身形,生生在地上踩出一个脚印凹痕,吐出一口绵长劲气。 再看向华舒雅的眼神,已然不复之前随意,变得极为惊愕。 “此女剑意飘渺如虹、琢磨难测,却又暗含刚柔并济之道,当真非同凡响! 难道……此女便是昨夜诛灭邪灵的高人?” 但那高人不是白面书生,怎变成了一芳华少女? 第十六章 上门讨教 华舒雅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撞到游廊立柱才停下脚步,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 她暗暗咂舌,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握剑手掌。 这老者……功力无比深厚。 虽然看似面容苍老,可单论内力境界,怕是在青灵境之上,远胜于她! 若非对方还未拿出全力、再加上她灵机一动施展了刚领悟少许的剑意之招,可能数招内便已被卸掉手中兵器、无力再战。 “不曾想,老夫竟也有看花眼的时候。丫头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境界,当真后生可畏。”老者收剑而立,淡然道:“不知那布庄邪灵,是否为阁下所灭?” “邪灵?” 华舒雅眉头微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嗯?” 见少女反应异常,老者有些讶然。 此女,不是那消灭邪灵的高人? 那究竟—— “咦?家中来了客人?” 背后蓦然响起了陌生声音。 老者面色陡然急变,急忙回首望去,这才瞧见了林天禄的身影。 “这……怎会如此?!” 此人身形单薄、面冠如玉,俨然一副翩翩俊书生模样。 但踏入院内却没有丝毫脚步声响,气息深幽难测,以至他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动静。若非对方主动开口,他甚至压根不知背后来了人! 细细凝视,竟是愈发感觉眼前此人深不可测,恍若深渊般将其心神剑意都逐渐吸收,仿佛坠入一片捉摸不透的漆黑囚笼之中,几欲迷茫恍惚。 这究竟是何人? 老者瞳孔紧缩,额头见汗,心头突升几分忐忑。 他闯荡江湖数十载,见识过诸多奇人异士,可从未见这般古怪莫测之人! 念及至此,他暗暗握紧剑柄,苍目中隐现丝丝剑芒,已是十成功力运转全身。 “前辈,您回来了?” 华舒雅略带惊喜的声音,顿时令老者神情一怔。 前辈? “你们都拿着剑干什么?”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负手进院,视线来回扫了扫。 这是,起了冲突? 他不着痕迹地凝起目光,藏手于袖。 还未等双方开口,他眼疾手快地顺手一捞,直接将老人手中长剑夺走。 “哎!老先生都这般年纪了,还拿着如此锋利的武器,要是不小心划伤了街坊邻里,赔偿起来,那汤药费可不是小数目。” 老者:“……” 林天禄眼见顺利夺走兵器,心底也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老头反应够慢,不然争抢起来,他还真担心会被不小心划几道血口子。 “华姑娘,你也别拿着剑了。跟一位老年人大打出手可不太光彩。” 林天禄在老者那呆滞目光下,将长剑帮忙收回他背后鞘中。 然后,一并卸下夺走。 还顺势语重心长地安抚道:“老先生也是,若有冲突也不必跟晚辈多做计较,这舞刀弄剑的,总归危险。要是衙门的人看见了,怕是得去牢狱里苦坐一段时日。” “老、老夫我……” “前辈,此人似乎是专程来找您的。”华舒雅见场面已被控制,索性收起兵器。 “找我的?” 林天禄面色微怔。 心思电转间,他这才对老者拱了拱手,微笑道:“还不知老先生突然上门,有何要事相寻?” “你、你……” 老者下意识握了握右手,哑然无言。 而他此时已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自诩剑道宗师,这世上可没多少武者能从他手中将剑夺下。 可眼前这白面书生 却是这般理所应当地轻松拿走。 自己更是没有一丝反抗……不对,是他刚才那一瞬间还未曾反应过来! 略作思索,老者已是冷汗直冒,遍体生寒,连忙拱手躬身:“是老夫刚才太过僭越,冲撞了高人门户。本只想稍作试探,但没想到这长岭县所传的高人竟当真存在,是老夫见识太过浅薄。” “呃?” 林天禄愕然片刻。 这老大爷在玩些什么? 他心中疑惑,但嘴上倒是连声道:“老先生这番大礼可是折煞小生,不必如此拘谨。” “先生大善。” 老者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顺势朝不远处的华舒雅拱手道:“还有这位姑娘,老夫也得好好致歉。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见猎心喜。” “无妨。老先生无需在意。”华舒雅不卑不亢地回敬一礼。 见对方待林天禄的态度谦卑得体,她原本紧绷的脸色也有所好转。 “先别杵在这里了,大家不妨坐下好好聊聊。”林天禄出声提议。 老者面色一喜,当即连连赞道:“甚好甚好!” …… 待三人入座后,老者很快就将自己的身份来历一一阐明。 直到这时,林天禄才知晓眼前这看起来有点邋遢的老人,不是上门找茬的恶邻居,竟是在云游四海的武林高手,其名为莫宏。 不知是真是假…… 林天禄偷偷打量了对方几眼。 完全看不出什么绝世高手的模样气质,更像是需要人搀扶走路的普通老爷爷。 他不禁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华舒雅。 少女悄悄点头,看来所言非虚。 “但不知老先生此行目的?”林天禄好奇道。 “实不相瞒,老夫在外云游多年,只为寻求在剑道武学上的精进突破。” 莫宏喟然一叹:“但游历四方多年却寻不得机缘,反而见多了那人间各地的妖邪秽物,愈发感到自身境界桎梏。 如今刚踏足长岭县,本只想落足歇息几日便再度启程。只是未曾料想,刚入县内就听闻此地昨日刚生了场古怪大火,布庄被烧成黑灰,但布庄掌柜却是毫发无损,便与县民们打听了一番,这才得知先生之壮举。” 说到这里,莫宏拱手正色道:“长岭县有先生这等高人坐镇,当真是人民之福。” “只是些许巧合。”林天禄讪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老先生特意来找我,是为了……” “老夫是为寻求境界突破机缘而来。”莫宏沉声道:“刚才我与这位姑娘略作交手,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武学境界,想必是得先生诸多指点。不知……先生又能否给老夫指点一二?” 看着眼前老人脸上的热切之色,林天禄一阵哑然。 指点? 还是指点一位武道高手? 就连跟华舒雅切磋他都有点心情忐忑,跟一位年迈老爷爷讨论武学境界,怕是自讨没趣。 要是不慎闪了腿脚,那责任他可担不起。 “抱歉,老先生。” 林天禄无奈摇头道:“在下曾获因机缘,侥幸有了几分与魑魅魍魉交锋的手段。但在武学方面实在没多少本事,华姑娘她有这般成就,也全靠她本身天赋异禀,与在下无关。” 莫宏面色微变,急忙道:“但先生气息宛若浑然天成,难测难寻,怕已至天人境界。能让老夫留下与您交谈些许时日,便已心满意足!” “老先生说的太过夸张。” 林天禄略作沉吟,轻笑道:“罢了,既然老先生执意要留下。我也无力阻拦,若只是平日里交谈几句,在下倒是有些空闲。” 莫宏当即双眼亮起,豁然起身:“好!那老夫先去准备些酒菜。待晚些时分定当上门讨教!” “啊……老先生慢走。” 林天禄起身拱拱手,目送对方离去。 走的还挺果断豪爽。 就是看这老者步伐……跟蹦蹦跳跳似的,属实欢脱。 这哪像是绝世高手? 一旁的华舒雅抿了抿樱唇,小声道:“前辈,他当真很厉害。只是……没您厉害。” “那没事了。” 林天禄幽幽叹息。 连个书生都比不过,这能厉害到哪去。 第十七章 门庭若市,母老虎? 送走那老者后,院落中很快恢复了宁静。 林天禄正准备回书房,但蓦然传来敲门声响。 “哪位?” 他快步上前将大门拉开,却见门外站着一位白衣青年,颇具儒雅气质。 “您是……” “在下名为胡胜,是东街一寻常读书人。” 胡胜展露温和笑容,拱手道:“之前听闻林先生胸怀大才,便上门叨扰拜访一番。如今一见,果真是俊朗非凡,令在下汗颜惭愧不已。” “哪里哪里。胡先生也是才气不凡。” 林天禄恍然,很快回以笑容作揖。 两人站在门口相互恭维交谈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书生便心满意足地道别离去。 林天禄拿着两卷手札诗文回了院内。 正在院中静琢剑道的华舒雅不禁讶然道:“前辈,那门外之人……” “只是来串门送礼的。”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札:“兴许是读书人之间惺惺相惜吧。” 华舒雅微微颔首,再度闭眼凝神。 叩叩 敲门声再度响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急忙放下手札,快步去开了门。 “林先生,久仰大名啊!”一蓄须壮汉豪放大笑,朗声道:“鄙人是那五元里的刘屠夫。此次是专程来向先生唠叨拜访的!” “好说好说——” …… 一段时间后。 林天禄提着半只鸡走回了院子。 华舒雅再度睁眼,愕然道:“前辈,刚才那人是……” “卖肉的。” 呃……好像有点歧义。 林天禄略一琢磨又改口道:“专门宰鸡宰猪的伙夫,说是要来沾沾福气,这鸡也是送来当拜礼的。” “前辈在长岭县内还真是出了名。”华舒雅浅笑一声。 不久前她已然知晓了昨夜发生的闹鬼之灾,只是可惜昨夜未曾亲眼所见前辈英姿。 “就是不知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究竟将我传成了什么奇怪模样。” 林天禄摇头失笑。 刚才那刘屠夫竟说他是冲入火海生生手撕了那作恶妖鬼、阳刚正气震慑八方…… 当那妖鬼是手撕鸡呢? 说手撕就手撕的。 叩叩 敲门声又响。 林天禄叹了口气,放下肉鸡,再度前去门外迎接。 “林先生啊,老夫是舟安乡的教书先生。” “好说好说……” “林先生,在下是隔壁街的王安庆。” “你好你好……” …… 访客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访,门庭若市般吵闹。 而林天禄脸都快笑僵了。 他可不知救人一次,竟会在镇县内闹出这般风波。看这架势,门外拜访之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开始排起了队。 “林先生,在下是县内……呃?” 但这中年男子刚一上前作揖问候,突觉心头惶惶,额头见汗。 眼角微瞥,竟见一翩翩女子在院中潇洒舞剑,剑锋寒芒劲射,呼啸生风,只是视线顾盼扫来,便似利剑穿心般恶寒陡升,霎时面色惨白,直接放下拜礼便拱手匆匆道别。 “林先生,我是东宝啊!” “林先生,老夫专程咳咳咳!” “林先生,我……呃啊!” “林……rua!呕!” 没过多久,门外拜访之人就开始迅速减少,直至再度恢复了冷清。只余最后一名客人捂嘴踉跄远去。 林天禄看的满脸懵逼。 啥情况啊…… 集体发病? 回首望向院内,华舒雅此时正身姿端正地坐在厅内,轻拢秀发,歪了歪脑袋:“前辈?” “华姑娘,我身上是不是很臭?” 华舒雅连连摇头。 林天禄摩挲下巴,无语道:“这倒是奇怪,那访客最后怎一副要呕吐的模样?” “……” …… 月明星稀,乌云难掩。 林天禄正盘膝坐在庭内,神情悠闲地举杯品茶。 难得有清静时光,自然得好好享受放松一番。 但坐在对面的华舒雅却秀眉紧蹙,颇为紧张般沉思不语。 而这一切,自是因石桌上的这幅黑白棋局。 少女执黑子斟酌许久,始终下不出一子。 明明不过才刚下了几步,可手中棋子就恍若千斤之重,难以掌御。 沉默半晌,林天禄忍不住开口道: “华姑娘,你这棋子可都举着抖了半刻钟,当真不继续落子?” “请、请请前辈稍等!”华舒雅俏脸泛红,似羞似急,声音都有些微颤。 “我……我很快就能找出落子的位置!” 林天禄稍感无语。 这棋盘上总共才六枚棋子,黑三白三,用不着思考那么久吧? 是想憋出天魔大化还是天地大同? 见她又是纠结万分,林天禄轻叹一声,索性指了指棋盘中间的位置:“遇事不决,下个天元吧。” 华舒雅双眸微亮,仿佛受到牵引般将黑子准确落入棋盘之中。 林天禄这才笑了笑:“总算轮到我了。” 说着,他抓起一枚白子正要落子。 但轻轻喘息声已是在耳畔回荡,抬头望去,这才愕然发现少女竟已是满头大汗,一身长衫衣裙都被汗水浸透打湿,似是刚从井水中打捞上来一般! “华姑娘,你这是……” “听前辈一番指点,当真受益无穷!”华舒雅悠悠长叹,仿佛将体内污浊之气一并排出,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心头空灵澄澈。 在开始这盘棋局的瞬间,她双眼之中就已然不再是庭院风景。 而是当初在太乙山上所见到的星河棋局,以众生为子、以天地为盘。双方棋手互相落子,就仿佛在与天道至理博弈互角,每子落下都如心境考验、神魂升华。 正因如此,那堪堪三枚黑子,便已经将其精力彻底掏空。 而那最后一子,却是她绞尽脑汁、耗尽心力都无法寻得机会,如横亘大山,似有千万般阻挠。 但这天元一招…… 落的天衣无缝。 华舒雅便感觉自身心境圆满,一股油然而生的豪气令她只欲长啸高歌。 但刚一张嘴,顿时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前辈面前,连忙悻悻然地闭上樱唇。 “华姑娘,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 林天禄挪开视线轻咳两声:“晚风甚寒,小心着凉。” 华舒雅眨了眨灵动双眸,似有所感般低头瞧去,就见一身衣裙已是半透半明、肌肤红潮遍体娇艳如花,纤腰盈盈,隐约可见束胸绑带的弧度轮廓。 “……” 呆愣少顷。 少女脸蛋蓦然涨红,低眉不语,只是默默攥着衣袖护在胸前,逃也似的起身跑开。 但她跑至转角又很快驻足,回眸轻声道:“前辈,我先去……沐浴换身衣服。” “咳!去吧。” 直至脚步声远去,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这丫头性格温和、知书达理,要是尖叫一声,我大概要在邻里间社会性死亡了。” “哈哈哈!先生,老夫回来啦!” 但在这时,一声大笑悠然在夜空中响起。 莫宏身轻如燕般从围墙外腾飞进院,不过连踏两步,便已跃至亭内。 “老先生,你这来的可是有些迟了。”林天禄笑着起身拱手道,眼神微亮。 这轻功倒是很厉害。 看来这‘高手’称呼……有点份量啊! “先生怪罪的是,是老夫我没注意时间。只想着跟先生请教,必须得准备一些上好酒菜,在长岭县内转了一圈,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到合适的档次。”莫宏笑呵呵地将手中酒壶和雕纹木盒放在石桌上。 “只是一日不见,坊间倒多了不少有趣传闻。似是那姑娘被传成了家规甚严的母夜叉……嗯?” 不过他很快轻咦一声,满脸讶然地看着桌上棋盘:“这棋局……” 林天禄失笑道:“刚才不过是跟华姑娘随意下了几子,打发时间。” “这、这……” 老者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古怪沉重,面色忽明忽暗,喘息渐粗。 林天禄见状连忙扫开盘上棋子:“老先生别生气,只是年轻人胡乱下的棋,切勿当真。” 但眼见棋子全数滚落棋盘,老者蓦然瞪大双眼,凸出好似铜铃一般,红潮几乎涌上面庞。 呆滞半晌,他一脸失神地瘫坐入凳,口中呢喃不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见他突然一副神神叨叨的古怪模样,林天禄不禁牙关一酸。 难道又来一位身体抱恙的患者? 还让不让人好好下棋了,怎么一个个看见棋盘都旧病复发的? 这是想活活把他逼出对黑白棋的心理阴影? 但好在老者并没有跟当初的华舒雅一样吐血晕厥、当场送医,在深呼吸几口气后,渐渐平复了下来。 只是他再看向林天禄的眼神,已然带上了几分崇敬之色。 “先生境界果然非凡人所能及,这棋……当真妙哉!怕是这世间都找不出第二幅这般棋局。那华家丫头能与先生彻夜论道,当真是祖上积福积德,让人羡慕的紧啊!” 确实。 这世间的确找不出第二个连五子棋都要下半个时辰的人。 林天禄心头一动,讶然道:“老先生认识华姑娘?” “呵呵~老夫云游四海自是见过不少人物、那华家丫头所使的十三式破军剑,老夫也认得清楚。”老者抚须笑了笑:“只是未曾料到,那华家丫头年纪轻轻竟已将家传剑法修炼到这般境界,怕是不逊其父辈分毫。” “华家,很有名?” “先生莫不是刚至丰臣国内?” “确实如老先生所说,当初与华姑娘相遇不过巧合,受其引荐才来长岭县定居。” “原来如此。”老者恍然点头:“那华家家主乃是丰臣国正阳王,威名远播四方。其膝下六子,各个武艺非凡,堪称人中龙凤。那华家丫头,想必是那正阳王之孙。” 正阳王? 地位倒是相当不得了。 林天禄抿了口茶水。 怪不得这丫头富的流油,两栋宅邸买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先生看似早已知晓?” “我只是对王公贵族不感兴趣。”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华姑娘她也从显摆过自己的身份。” “倒是老夫我俗气了。” 莫宏失笑两声,举起酒杯道:“告罪,老夫先干为敬。” 咕咚咕咚一口下肚,莫宏嘴角微扬刚要赞叹,突然面色涨红捂着嘴巴连连咳嗽起来。 很显然,想开口说话,呛到了。 林天禄:“……” 这老爷子……跟绝世高手果然搭不上关系。 第十八章 剑道突破 觥筹交错间,气氛逐渐和睦不少。 既聊了些有关丰臣国内的闲散趣事、生活见闻,也聊了些天下大势的运筹帷幄、尔虞我诈。似是终于找到位舒心酒友,莫宏俨然是想将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全都述说一遍,谈论的愈发随性轻松。 …… “老先生都已经一百多岁,当真看不出来。” “哈哈!老夫这一生唯一值得称道之事,大概就是这份‘长寿’了。但百年已过,却是至今都没找到一位合适传人,可惜可惜。” “缘分一到,总归会找到的。” 林天禄安抚一声,抿了口酒水。 至于酒的品质好不好,他还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纯粹只是喝个气氛。 莫宏却将一杯酒再度饮尽,眉宇间的喜色逐渐褪去。 伴随着渐渐升起的醉意,他脸上却是布满了暗淡憔悴之色。 “……林先生,老夫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 莫宏仰望夜空沉默半晌,目光出神: “老夫云游神州各地数十载,一切只为寻求剑道突破之法。御敌养剑,期望能踏上那无人触及的剑道境界。” “这是个好志向。” “只可惜数十载悠悠而过,老夫却是资质愚钝,剑道境界未曾有丝毫寸进。” 他缓缓解下背后剑鞘系带,将古朴长剑放于膝上,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细细轻抚,低声幽幽道:“这老朋友与我共识半生有余,怕是等候不到我突破了。到时剑作废铁,人成黄土,一切都随风而去。” 林天禄放下酒杯,有些讶然地看着身旁老者。 这番话语之中,似带着几分落寞萧瑟之意,宛若自嘲讥诮。 “一场剑道寻梦,不过镜花水月。悠悠半生,到头来不过是自诩超凡。” 莫宏惨淡一笑:“当真可悲可叹。” “老先生,切莫自怨自艾。” 林天禄蓦然开口,将其心神强行拉回。 “剑道剑客,若失了本念剑心,怕是再无丝毫突破机会可言。” 莫宏闻言面色微怔。 随即浑身剧颤,当即汗如雨下,面色苍白地连连拱手道:“多谢林先生点醒!刚才老夫竟差点走火入魔,迷失了本心。” “努力数十年却始终未有收获,老先生会有如此刻骨怨念,自然可以理解。”林天禄略作沉吟道:“我不过是一毛头小子,讲不出老先生想要的至理名言,也没办法在剑道上多作指点。但…… 老先生云游四海、见识之广阔怕是早已超乎在下想象。或许,如今只缺少一次顿悟、一份机缘。” 莫宏无奈笑道:“这世间机缘何其稀少,上天又怎会眷顾我这垂暮老人?” “上天眷顾?” 林天禄摇了摇头:“老先生可别小觑了自己,你这一生走过的路、跨过的山、趟过的河,便已是寻常人一生都未曾有过的‘机缘’。 天地山青、广阔川河,这世间万物其实早已烙印在你的心头。只是老先生还从未停下脚步,试着去回首遥望一番,去细细琢磨靠自己争取到手中的‘机缘’。” 莫宏神情呆愣,久久出神。 “哎!罢了罢了!” 林天禄哂笑两声,摆手道:“老先生还是将这些废话抛到脑后吧,我这半吊子书生在老先生面前咬文嚼字,实在是害臊的紧。 不如让老先生来教我下下棋,就当放松心情,如何?” 说着,他将散落在桌上的几枚棋子收起,将白玉盒推到了莫宏面前,笑呵呵地抓出几颗黑子放于掌心。 “在下对围棋规则还有不少迷糊之处,得让老先生帮忙指点指点才行。” “……” 但莫宏此时却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棋盘,似是若有所思,双目出神。 四周不知何时荡开缥缈迷雾、似真似幻,数株桃树盛放摇曳,繁花似锦,恍若青冥奇景。 原端坐于身旁的林天禄,竟是幻化作白发青年,戴玉冠、着云霞长衫,好似九天玄外的证道仙人,似笑非笑地拂袖示意两人身前的石桌上,一苍玄棋盘正放。 而在棋盘之中,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 这黑子、白子,恍惚间仿佛化作阴阳之气,相互交织,构筑成这棋盘上的景象,恍若有无数虚影声响在耳目间回荡。 一幕幕刻骨铭心、一道道声嘶力竭。 悲喜交加、哀怒相错,如人生百态。 这 便是他的人生,如棋盘上的僵局,再无格子可落、再无棋子可下。 旋即,那‘林天禄’淡然一笑,拂袖清扫,这棋盘上的所有棋子,无论黑白皆被一把扫尽。 “这——” 莫宏心神巨震,眼前虚实幻境刹那全数消散。 但困守在心间数十年的死结,竟在这一刻如念头通达般豁然开朗,心神为之一清! 他猛地捏紧膝上长剑,仰头长叹,整个人的气质油然一变,仿佛再度出鞘的锋芒利剑,锐气逼人! 下一刻,他豁然起身,展臂长啸,声似如龙,那洪亮呼喊竟是荡开阵阵凶猛气劲,肆意刮过清幽庭院。 林天禄有些惊讶地轻咦一声。 这老爷子,中气十足啊。还自带ktv的回音功能? 等等!这大晚上的嚎什么呢!? 还没等林天禄开口制止,莫宏面色红润地洒然一笑,躬身行礼道:“林先生,您这番点拨开导之恩,莫宏我此生不忘!” 话音刚落,他骤然身形一晃,身影好似云中燕般腾空飞跃而起。 “将来若有再遇之时,老夫定会竭尽全力报答林先生再造之恩!” 一阵豪爽大笑响彻云霄,剑气如虹,似是解脱又是畅快。 他借力一踏宅院高墙,力道之充沛直接将墙面踩踏大半,身形缥缈地消失远去。 “……”林天禄看懵了。 “前辈,发生了何事?!” 刚刚沐浴完毕的华舒雅甚至还来不及擦干湿润秀发,急急忙忙地提剑从内院中闪身跑出。 “为何突然有长啸崩塌之声——” 只是话到嘴边,她看见眼前这烟尘四起的狼藉模样,顿时呆愣。 家、家里的墙怎得突然塌了?! 林天禄一脸无语地回头道:“那老爷子突然嚎了一嗓子,踏墙飞走了。” 华舒雅连连眨动美眸,直至脑筋转过弯来,顿时俏脸面色一沉,拔剑冷哼道:“那老人果然不知礼数!前辈不必担心,由在下前去将那无礼老人重新押回来!” “等等,这天色那么晚了,就不必乱跑啦。” 林天禄无奈一笑,招手道:“明日到衙门上报个官就好。” 嗯,得治他给肇事逃逸罪才行。 “好!前辈请放心,明日在下定然配合官府将那老者缉拿归案!” “咳咳咳咳!” 但在这时,丝丝轻咳声悠然响起。 华舒雅面色微变,急忙闪身挡在林天禄身前,拔剑而立。 却见那刚刚腾空远去的莫宏,正带着尴尬笑容重新推门走了回来,连连拱手道:“哎呀!当真抱歉,老夫刚才有所感悟,实在是气血上涌,脑袋一热……不小心坏了先生宅院围墙。” “还请莫宏老·前·辈,将这院墙原原本本地浇筑盖回去!”华舒雅横眉冷目,不怒自威,赫然有几分威严之感:“若是不修好,您可休想逃走!” 莫宏额头上冷汗直冒,讪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夫正是回来帮忙重新盖墙的!” …… 没过多久后,华舒雅已然拎着一大堆的砌墙工具从院外走回,如同监工般指挥监督。 而那剑客莫宏更是得嘞一声吆喝,顺势将两条毛巾挂在肩头,撩起长袖,手脚麻利地开始混着水泥搭砖头,瓦刀翻飞,手法干净利落,着实像位专业的泥瓦师傅。 坐在远处的林天禄吃了颗花生,心中感叹。 这剑道宗师…… 当真有够朴素的。 第十九章 收获秘籍,美妇上门 一夜修修补补,终于在清晨将围墙重新砌好。 莫宏洗完手上的泥沙,这才来到庭前向林天禄拱手道:“林先生,墙壁已经修好。就是那华家丫头……” 他满脸谨慎紧张地探头扫了几眼:“怎不见踪影?” 被华舒雅用冰冷冷的眼神盯了一整晚,哪怕是剑道宗师也背脊发凉、心有余悸。 心中只觉得昨晚听见的街坊传闻着实不假……那丫头当真如九幽夜叉般,令人敬畏。 “我特意让华姑娘回去休息了,老先生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林天禄笑了笑。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知老先生是否有何武学秘籍,能借在下略作观摩一二?” “秘籍?”莫宏讶然道:“林先生如此大才,为何还需武林中的武学秘籍?” “在下哪来什么大才,不过是外人胡传。” 林天禄讪笑两声:“况且在下对那飞檐走壁的武学颇感兴趣,闲暇之余,希望能修习一番。若能学上一招半式,我这以后出门也好有个防身之术,免得被山间盗贼给抢了财物。” 莫宏听得面色古怪。 这世上,哪来的贼人有本事从您身上抢东西? 但转念一想,先生需要观摩那些武学秘籍,莫不是想汲百家之长,创无上武学? 他急忙从怀中摸索出一本古旧书册,神情郑重地递给了林天禄:“先生,此‘游龙幻身步’乃是老夫云游时偶然获得。其步伐精妙、暗含至理,修炼至高深怕是能短暂踏空而行,甚是厉害。老夫修了五载,如今已至四重境,唯那最后一重境尚不得要领。 但以林先生境界,想必这幻身五重境必能重现于世、绽放光彩。” 林天禄闻言双眼微亮,极为小心地接过秘籍。 “多谢老先生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哪里,能与林先生结交,已是老夫之幸。” 莫宏面带笑容地后退几步,作揖道:“那高墙已修砌完毕,老夫便不再多留。林先生后会有期,老夫去也!” 一声仰天长啸,老者身影一晃,带着豪放如龙般的雄壮气魄小心翼翼地慢跑去拉开宅院大门,走出门外。 然后,回身朝院内拱了拱手,和煦一笑,再顺手将大门轻轻关好。 “……” 林天禄见状嘴角一抽。 这老先生,怕是要成半个谐星。 “前辈,那莫宏剑客已经离去?” 华舒雅从内院中探身走出,瞧了瞧大门方向。 林天禄点点头:“那老先生在武学境界上有所顿悟,应该要找一清净之地好好修炼一番。自然不会多做停留。” 华舒雅粉唇微抿,轻哼一声:“此人大早上的乱吼乱叫,又得惊扰隔壁邻居。” 林天禄表情一僵。 是啊 刚才那一嗓子虽然豪气冲天,但也着实吵闹。 现在粗算时辰,怕是六七点钟左右。只希望隔壁几户邻居不要上门怪罪。 华舒雅走上前来,轻眨美眸。 “那莫宏剑客还留了何物给前辈?” 林天禄收回胡思乱想,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秘籍:“那老先生给我留下了本身法秘籍。” “秘籍?” 华舒雅眉头微皱。 那老头,怎得留下如此寒酸回礼。 不过见林天禄眉宇间惬意欢喜,她倒没有再开口抱怨。 “那前辈就先在此等候,我去集市上买两份早点。” “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 华舒雅俏脸微红地轻咳一声,悄然离去。 …… 家中四下无人,林天禄索性入座开始翻弄起手中秘籍。 只是才看了几眼,他不禁轻咦一声。 想象中精妙深奥的口诀心法,并不存在。 翻动神功秘籍会出现的七彩特效,也压根没有。 恰恰相反,倒是各种详细小人画在纸上,看起来像是小人书似的。 嗯,还特意分成了上下两部分……男版和女版。 “这画工还挺不错,至少有个人形。” 林天禄看的饶有兴致,照着书上图形姿势摆了两下身体。 但很快的,他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神色。 “这,怎么像是在跳街舞一样。” 他试着模仿着图解上的人形,脚下接连交叉踩踏,顺势原地转身。 就差手里再摆个pose。 “……” 林天禄又翻动秘籍看了好一阵子,最终将书册一把合上。 好吧,不是街舞。 是老年迪斯科。 “确实像是那老先生会拿出来的武学,很符合他的年龄段。” 林天禄不禁叹了口气。 当然,并不是说这秘籍是糊弄人的假货。 这看起来像是老年迪斯科一样的诡异步伐,是得辅以深厚内力一并运行的玄妙身法。若没了内力相辅相成,自然就成了光有动作的花架子,看起来既别扭又滑稽。 书里自有配套的内力流转之法。但前提是,得有内力才行。 林天禄挠挠头,疑惑着自己体内盘踞的灵气能否代替一用。 “啊,差点忘了我这一身灵气也调动不起来。” 他摇头失笑,索性踱步到庭院中随意来回走动。 虽然没内力修身法境界,但平日偶尔将这身法当作晨练热身,倒也无妨。 修仙修道,果然还是得养生为上。 再搭配点拉伸扩胸运动,就当是每天早起的广播体操了。 叩叩叩 但在这时,大门被人蓦然敲响。 “又有人拜访?” 林天禄眉头微挑,收起秘籍,快步上前将大门拉开。 “是谁……茅夫人?” 正是茅若雨站在宅院之外。 此时她着一袭淡雅襦裙、长衫轻纱裹身,略施粉黛的娇艳面庞带着几分柔媚之意。 双方视线交汇,她连忙低眉欠身,盈盈行礼道:“林先生日安。” “夫人今日看起来气色好转不少。”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不知夫人上门有何事相说?” 茅若雨欲言又止,一副纠结神色。 林天禄轻声安抚道:“夫人不必着急,慢慢细想。” “其实奴家……”茅若雨心头扑通直跳,呼吸急促,额头更是隐隐见汗。沉默半晌,她仿佛豁出去般猛地大声道:“奴家想伴于林先生身旁!” 嗯?! 林天禄顿时一呆:“夫人,您刚才……” 但茅若雨此时的反应却更为意外。 她连忙捂住红唇,一副震惊惶恐的表情,又急忙解释道:“不、不是,奴家刚才只是想说……林先生在长岭县内无亲无故的,实在有诸多不便。 况且昨日先生又这般照顾奴家。奴家就想着……平日里尽可能为先生准备些餐点,免得饿了肚子。” 说到这里,她已然是结结巴巴,脸上不知是害羞还是急切般满是娇艳红晕。 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讪笑道:“夫人好意在下心领。不过一日三餐在下还是能妥善准备的。倒是不必夫人多劳。” “但林先生平日还得多读诗书吧?”茅若雨轻声道:“奴家顺道多做些饭菜,其实不打紧的。先生若真介意,就……付奴家些工钱即可。” 林天禄微微一愣,很快心下恍然。 差点忘了。 眼前这妇人孤儿寡母,虽有宅院,家中却狼藉一片无人收拾,想必也没多少收入来源。 而要想抚养孩子顺利长大,怕是一笔不小开支。能多一份额外收入,对家庭负担也能更小一些。 想到这里,林天禄很快拱手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夫人如此好心,在下也不多做推辞。” “多谢先生抬爱。”茅若雨素手轻拢秀发,眼神闪躲:“那奴家明日开始,便来先生府上帮厨。” 匆匆说完,她立即提裙快步离去,身形似有些慌忙。 “夫——” 林天禄伸手欲言,但转念一想没再开口挽留。 工钱的问题,索性多给一些吧。独身妇女养育孩子,在古代也着实不易。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 家中有如此曼妙身材的美妇下厨打点,确实养眼。 这钱,挺值。 “没想到,我还是馋人身子啊。” 林天禄哂笑两声,将大门重新关上。 心中也有几分庆幸,好在体内灵气没把自己变成无欲之人。 第二十章 志怪读物,了不得! 茅若雨狼狈蹒跚地回到家中,背靠大门滞住身形,娇柔喘息声不止。 “我……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她按住起伏不定的高耸胸脯,入手触之已是汗渍粘腻,一身衣裳被冷汗打湿。 ——原想一了百了,上门说出一切真相,祈求前辈高人宽恕她的诸多无礼之举。 可双方再次见面,她却忐忑紧张到哑口无言。 一想到自己道出真相,下场极有可能像那邪灵般灰飞烟灭、死无全尸,茅若雨就完全无法镇定。 心神恍惚下,竟稀里糊涂地说了些暧昧话语,吓得她赶忙圆谎解释。 只是这层层谎言圆下来,终是自讨苦吃。 “当真是孽缘啊。” 茅若雨俏脸发白,只觉全身一阵无力。 接下来要天天上门为林天禄烧饭做菜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能隐瞒地了几日,但瞒不了一世。若被林天禄发现有意隐瞒真相,怕是…… 茅若雨软绵绵地瘫坐在地,目光无神地仰望天空:“奴家,完了。” …… 午后时分。 林天禄正神色悠闲地靠于游廊,浏览着有关山精野怪的志怪小说。 家中珍藏的四书五经之流虽文辞严谨、暗含道理,但通读深究着实麻烦。倒是这些民间传记看起来更为轻松,其中不少传说故事都颇为有趣。 尤其是手中这本,更是描绘了不少凡人与妖怪间的爱恨情仇。 当然,林天禄对书中男女间的痴情纠葛不感兴趣。 以现代人的眼光角度来看,其中看似可歌可泣的剧情,其实没多少意思,解决事件的方法更是不胜枚举。只是其中主人公们受制于时代文化,这才酿出一些人伦悲剧。 还有那些所谓美好爱情,分明多是一夜情、主动投怀送抱之流,实在没有细品的价值。 至于他为何还看的爱不释手,全因为这志怪小说…… 爱搞颜色。 民间小说大多流传于市井之中,难受规章管辖,自然没有多少限制可言。作者们诸多想法可谓天马行空、惊艳绝伦。即便放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怕是都能称得上一等一的水准。 那绘声绘色的写实描述、风情各异的异族美人、令人目不暇接的诸多姿势,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哪怕是林天禄,也不禁要拱手赞叹一声——作者老哥当真牛批。 或许…… 书中男女间谈情说爱、培养感情的剧情之所以全都一笔带过,就是他们想多点笔墨去写涩涩情节? “够涩!” 林天禄一书看完,暗暗赞叹。 锵——! 通透剑鸣悠然回荡,拂过幽幽清风。 侧头望去,就见华舒雅着一袭华贵长裙潇洒腾舞,执剑回旋,洒出异彩般的剑光涟漪,端的是丰彩神俊,那逼人锐气不逊男子分毫。 随剑而行、随心而动,丝丝缕缕玄妙剑意在其剑中流转,好似剑道境界更上一层。 虽然家中没有志怪小说中描绘的狐狸精、兔子精、蜘蛛精…… 但有如此绝美少女翩翩剑舞,倒是一番别样风情,远观欣赏,更称得上清秀动人。 “嗯?” 林天禄轻咦一声,只觉得华姑娘的穿着打扮,似是比前几日更……柔美几分? 如今这一身绸缎衣裙轻若薄纱,隐约露出玉臂香肩,长袖随风飘舞、乌发飞扬,宛若下凡人间的执剑仙女。 “之前还未发现,这丫头竟是这般漂亮。” 他很快摇头失笑。 仔细想想便知,之前又是登山寻仙、又是出门追捕盗贼,怎会穿着什么轻盈绸缎。如今空闲下来,自然得穿些符合闺中女子身份的衣物。 毕竟华舒雅怎么看也不像假小子性格,梳妆打扮再正常不过。 自己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林天禄自嘲两声。 …… “呼——” 一曲剑舞完毕,华舒雅负剑吁气。 她轻按住胸口,眼中似有灵光闪烁。 今日练剑,竟未曾感到丝毫疲惫气喘。 这家传的十三式破军剑讲究动静相结,既要大开大合、力至千钧,又得心细如发、招招精准。乃是华家祖祖辈辈逐一完善,用以破军杀敌的高深剑法,绝非靠境界内力能轻易施展。 她七岁练武、八岁学剑,已至今年十六,方才逐渐掌握了剑法精髓。 但在平日演练后,仍会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可今日演练了数遍十三式剑法,却是全身温暖舒适,仿佛有股淡淡暖流在全身流窜。 并非内力短短一日便有极大提升,而是在剑意境界上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轻松畅快,似诸多招式全都篆刻在心间,无需思考便能心随意动地尽情施展。 而这一切,多亏前辈诸多耐心指点。 少女收起长剑,嘴角抿开淡淡笑意,似花绽放般美艳夺目。 回眸瞧见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华舒雅心中既是感激又似温暖,不禁轻唤道:“前辈,我们晚上不妨去天海楼聚餐一顿如何?” “啊?” 林天禄眼见少女快步走来,连忙合起小说。 “这……又得华姑娘破费?” “前辈昨日又细心指导我一番,在下思来想去甚久,也只能请前辈吃些可口佳肴以作回报。”华舒雅恬静一笑,弯腰欠身,盈盈柔声道:“小女子一片心意,只求前辈可不要推辞。” “华姑娘如此盛情,我自然不好推脱。”林天禄好奇道:“不过在下想问问……华姑娘身边是否有修炼内力的内功心法?” “内功?” 华舒雅轻眨美眸,略作思忖道:“确实有听闻一些专司内力的高深内功。但我家传武学是以剑法为主,经年复一年的锻炼来反哺内力。身旁……” 少女很快面露歉意道:“也无其他内功心法。” 林天禄点点头,心中倒没多少遗憾,只是随口一问。 武功秘籍这玩意儿,肯定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要是每个武者天天兜里都揣着家传秘籍满大街乱晃,逢人见面就能随手掏出来五六七本,仿佛清仓大甩卖一样,那才是有问题。 “对了,华姑娘,这本秘籍借你一观。”林天禄将手边的‘游龙幻身步’秘籍递了出去:“从莫老先生手中讨来的。本想试着琢磨一番,但我这书生内力全无,实在不好修炼,索性让你试试,兴许相性不错。” 华舒雅神情一惊:“前辈,这……当真可以?” “这身法跟你的剑法,是否会有内息冲突?” 她试着翻看几页,摇了摇头:“不曾冲突。” “那便无事。”林天禄抚掌一笑:“以后若碰见山间盗贼,可得仰仗华姑娘你多多保护。” 华舒雅闻言一阵哑然。 以她这浅薄功力哪能……等等? 前辈或许存着锻炼考验之心,这番重托,更是信任和看重! 而且听前辈言下之意,更是能与她相伴许久! 少女心思急转,随即眼眸陡然绽放神采,铿锵有力地鞠躬大声道:“前辈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林天禄眼角微抖。 这丫头,怎么兴致如此高昂。 但眼见少女满脸认真地观摩起秘籍,他只能悻悻然地闭嘴收声。 ……这大概就是武学上的学霸吧,学习动力真滴足。 “嗯?” 恰至此时,林天禄隐约感觉到些许视线,略显疑惑地侧头望向大门方向。 门缝外似有一抹熟悉身影,正畏畏缩缩地来回踱步晃悠。 第二十一章 小小情报 蓬头垢面的稚嫩孩童正神情紧张地来回探视,同时使劲拍掉身上的尘土污渍。 他小心翼翼地往门内瞄了一眼,隐约瞧见院内熟悉的男女正说些什么。 犹豫再三,他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长岭县各处都在流传诸多风言风语,但无一例外,都说这院内居住的书生胸怀大才大德,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有广大前程。甚至就连县令老爷等人,似都有意愿来府上拜访结交。 可见其名声之远播,在长岭县内已是小有名气。 他这小小乞丐贸然靠近…… 会不会被嫌弃? 但在他纠结万分之际,院门却被蓦然拉开。 “小先生,你这身模样可比前几日更邋遢了几分。”林天禄带着笑容开门走出:“莫不是想上门再讨要些钱财粮食?” “先生?!我、我……不是……” 孩童满脸慌乱地后退两步,双手不断摆动,似想开口解释。 林天禄稍稍放缓表情,轻声道:“不必紧张,只是与你开开玩笑。 但不知小先生为何突然上门,有何事相说?” 眼见这俊俏书生依旧如当初那般温和亲切,孩童眨了眨眼,心底不禁暗松口气。 这先生,当真是大善人。 但他仍是紧捏着衣角,只得怯声道: “我……我是来跟先生做生意的。” “哦?”林天禄眉头微挑,环抱双臂轻笑道:“小先生有何生意?” “先生当初与我相遇,曾问过我有关那冤魂厉鬼之事。当时我并未在意,只当先生是在故意逗弄于我。” 孩童眼神闪烁,深吸一口气:“但先生前几日大显神威、破除布庄邪气救人于水火,斩妖除魔,为长岭县人人称道赞颂。我想……先生或许会对那妖邪之物感兴趣。” 林天禄听得有些讶然。 这小小孩童,竟有这般眼色? 仔细瞧这孩子竭力鼓起勇气的紧张模样,他不禁轻笑:“小先生倒是抓准了我的心思。” 孩童闻言顿时扬起脑袋,满脸惊喜道:“林先生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林天禄不假辞色地点点头:“那妖邪之物于我而言充满未知,如浩瀚书海般值得探索。况且我本身通读不少志怪之书,自是想深入了解一番。至于你刚才说的生意……” “我、我要用这些妖邪之物的情报与先生做交易!”孩童连忙应声。 “情报?” “先生一眼便知……我是以乞讨为生的乞丐,但手脚利索,耳朵灵便,能晓得县内县外诸多闲言碎语,哪家哪户出了事我基本都能知道。要是何地真出现妖邪污秽,我也能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给林先生。” 孩童的语气有些激动,似是想急忙证明自身价值。 林天禄默默凝视着他满是急切的脏乱面容,思忖片刻,蓦然一笑。 “一则消息百文钱,此价格如何?” 孩童顿时双眼亮起:“先、先生,当真是百文?!” 百文钱,这可是他乞讨一月都难以赚来的巨款! “自是当真。不过,那消息可不能弄虚作假,若让我发现你故意编造假消息来坑骗钱财,这桩生意我得立刻取消,还得报官来抓你。” “不会不会!林先生请放心!我决计不会故意编纂!”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林先生,我现在就有一则消息……” “哦?县内又出了事?”林天禄好奇道。 “县北五里外,程阳华、程大户家中似是有些古怪。有传言说他们府上每到夜晚便有幽幽诡笑传出,尤其这两日甚至还有剁肉声响,循声搜找,却又找不到声音来源,甚为诡异。” “如此怪异之事,那程大户难道没有报告官府,让吏役上门帮忙搜查?” “还未禀报。兴许是那程大户不愿将家事传出,想私下处理。”孩童略作思酌,又补充道:“听闻那程大户是极爱面子之人,年轻时更是秉性火爆易怒,最见不得外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虽成家后有所收敛,但其结发妻子早夭,为人性格也变得古怪难测。” “你倒是知晓的很清楚。”林天禄笑了笑。 “只、只是平日里在街上流传,偶然间听见的些许流言蜚语。”孩童缩起肩膀小声道:“或许那程大户……可能并没有他人说的那么爱面子。” “无妨,你能特意记住这些事,已值得称赞。”林天禄缓声道:“你先在此稍等,我去屋内取钱给你。” 孩童当即面露惊喜笑容,连连点头。 等候之时,他更是小心仔细地擦着双手,想要让自己的手掌看起来干净一些。 直至林天禄归来将报酬递给他,这孩子愣愣地看着手中钱币半晌,最终竟低头轻轻哽咽了起来。 “怎得突然哭了?” “是林先生……给我机会!”乞丐儿连忙抹掉满脸泪花,好似呵护珍宝般将钱币攥于手中:“我会努力的!”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发挥你的‘特长’,终究会有回报。不过…… 我还得叮嘱你一番,从外人口中打听情报可以,但切莫亲自上门探索那些妖邪之物,若亲自遇见,你的小命可要不保!” “林先生之言,我会牢牢记住!” 孩童神情一怔,又连忙说道:“差点忘了一事,那程大户似是今晚要至天海楼与人聚餐。林先生若是不嫌,可到酒楼中与那程大户当面交流一番。” “天海楼?” 林天禄摇头失笑:“当真是有缘。” “先生?” “没什么,后续之事我自会安排。你先拿钱去吃一顿填填肚子,顺便再好好洗把脸、换身干净新衣。” “好、好的!”孩童脸颊微红,将铜钱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这才沿着墙角跑远…… 虽然他这跑三步就回头鞠个躬的憨厚模样,倒是令人有些莞尔。 “前辈。刚才那孩子是谁?” 华舒雅悄无声息地凑上前来。 林天禄摆了摆手:“当初在酒楼偶然遇见的可怜孩子,还挺机灵聪慧,刚与我说了些县内的诡异之事。” “那前辈准备……” “今晚到天海楼一聚。” 华舒雅闻言顿时美眸一亮,甜甜笑道:“晚辈会吩咐店家好好准备宴席!” 第二十二章 天海酒楼 若说在长岭县内何处最为光鲜热闹,怕是全长岭县人都会说上一声‘天海楼’。 此楼位居县内地理最佳之地,坐于酒楼远观运河流通、近可观官道人头涌动,风景独美。更有大量富商豪绅常常光顾,锦衣玉食、满目珍馐,算得上长岭县的一处风水地标。 尤其现在,林天禄更是清晰认识到了这一点。 ——贵宾雅厅内。 他看着被逐一端上餐桌的各色美食,不禁嘴角一抽。 “这里的档次,比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不少。” 原以为就一栋比较干净的酒楼,可没想到竟豪华至此。 周围玉石浮雕琳琅满目,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手艺非凡。这一道道精致菜肴端上,就见瓷碟金边细纹,怕是餐具都价值不菲。 这手笔,怕是丝毫不比现代社会的高档酒店要差。 “华姑娘,这顿饭菜着实破费……” “前辈喜欢就好。”华舒雅浅浅一笑,将秀发拢至耳后,举止淡雅柔美。 此时的她俨然经过精心打扮,精致面庞在妆容点缀下更显娇艳,青丝盘珠翠,鬓角斜玉簪,垂落珠帘与耳坠叮铃作响,闪烁流光。 齐胸襦裙下饱满高耸挺翘,轻纱虚掩着玲珑肢体,微微袒露出的肌肤更是晶莹玉润,宛若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般,令人侧目不已。 似是独处气氛稍显暧昧,她微抿薄唇,粉扑扑的红晕在脸上泛开。 林天禄抿了口酒水,不禁哂笑道:“自从到了长岭县内,在下一直都在受华姑娘照顾。若再厚着脸皮白吃白喝下去,怕是连我自己都会害臊尴尬。” “前辈,其实不必那么……” “看来我得在这镇县中寻一份清闲工作才行,至少得赚些生活费用。” “前辈。” 但华舒雅这时却蓦然插嘴,俏脸肃然道:“能否……正式聘任您为晚辈的剑术师傅?” 林天禄差点洒了杯中酒水,满脸愕然: “我来当剑术师傅?” “若前辈不喜欢,哪怕不是剑术师傅也没有关系。私塾先生、园艺老师、哪怕是女红师傅都行!”华舒雅端正坐姿,以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只要前辈您能继续留于此地,让晚辈跟随在您身边,作为教书先生的费用,晚辈会全额支付!” 林天禄愣了半晌。 看着少女眼眸中闪烁的丝丝异彩,他心头不禁荡开涟漪。 这丫头…… 还挺有人情味的。 念及至此,林天禄顿时失笑道:“你若不介意,我自然可当教书先生。但剑术园艺之流可就敬谢不敏,怕得在华姑娘你面前频频出丑。倒是那四书五经,在下或许能指点一二……还有那女红,在下可是一窍不通,华姑娘就别出言戏弄我了。” “抱、抱歉。晚辈刚才一时激动,胡言乱语了几句。” 华舒雅脸蛋晕红,略显娇羞地轻掩粉唇,莫名有几分俏皮可爱。 而她心中正泛起丝丝甜意,只觉得前辈当真温柔体贴,连诸多无礼请求都能答应。 细细畅想,她更是下定决心,之后定要让前辈每日都吃饱喝足,生活无忧。 “不用那么拘谨。还是先趁热吃点菜吧。”林天禄笑着说道,率先动筷夹了块糖醋肉送入口中。 “这酒楼的菜色口味,当真不错!” “前辈多吃一些。” 华舒雅浅浅一笑,举止优雅地小口浅尝。 只是细嚼片刻,似感受到身前目光,不禁俏脸微红:“前、前辈,我身上有何奇怪之处?” “没什么。”林天禄讪笑两声:“只是……见华姑娘今日身段似乎比之前丰满不少。” 华舒雅下意识捂住胸口,却并无介意般柔声道:“之前用束带绑住了胸口而已。前辈也知在下学剑多年,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若无束带实在不便活动。” 林天禄顿时恍然。 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 武功又好、又着装性感的女性高手哪会多见。 仔细想想便知,那些动漫小说里的美少女一个个挥舞刀剑枪戟,上天入地,跟斗嗖嗖嗖的乱翻。别说宽松衣物能不能兜得住火爆身材,怕是各个都甩到胸疼抽筋,捂着胸口无力再战。 又不是俩钢筋铁块。 酒楼内隐约传来些划拳呼喝的哄笑声。 “这楼内倒是热闹。”林天禄侧头靠近手边护栏。 螺旋回廊般的酒楼设计,令他一眼就能瞧见楼下的酒席宾客。只是薄纱屏风遮挡,看的不太真切,也算避免贵客间相互打扰对方,徒生事端。 华舒雅秀眉微蹙,低声道:“前辈,是否需要吩咐店家换个清静客房?” “这倒不必。感受世间生活百态,也算一番乐趣。” “不愧闻名遐迩的林夫子!当真有文化、有涵养!” 大大咧咧的笑声引得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一名身穿绸袍的中年男子笑着推门而入,拱手行礼:“林先生,在下是这天海楼的掌柜,孟岱。” “孟掌柜怎突然到访?” 林天禄起身作揖。 孟岱大方笑道:“听楼下的小厮说起,没想到林先生当真来了我们天海楼,身为掌柜自然得来好好打声招呼。只是不曾料到……林先生竟有美人相伴,如此风雅气氛,倒是我有些失礼粗俗了。” 他在发现了餐桌另一端的少女身影后,连忙躬身告罪。 “掌柜不必在意。”华舒雅轻轻放下筷子,淡声出言。 “多谢姑娘谅解。” 孟岱不曾抬头多看一眼,很快将目光重新转回至面前的林天禄身上。 “林先生,若有所需之事,尽管吩咐楼下小厮,我们天海楼自会满足先生一切要求。” “孟掌柜,在下如今就有一个小小请求。” 孟岱好奇道:“林先生请说。” “听闻县内的程员外正在天海楼内与友聚餐,不知可否引荐一二?”林天禄轻笑道:“在下想与那位有事相谈。” “程员外?”孟岱神情微愣,但很快失笑道:“这倒是缘分恰至,没想到林先生竟也有此意。” “也?” 林天禄面露讶然。 话音刚落,厅门珠帘被悄然撩开,一抹风雅倩影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此女身着淡雅青衣纱裙,肌肤如玉,身段匀称曼妙,柳眉明眸中似有柔情荡漾,姿容秀气端丽。 孟岱笑着摊手介绍道:“林先生,这位是程家千金,程忆诗姑娘,此行正是专门来找您的。” 被叫做程忆诗的端庄少女轻柔抿唇,欠身行礼:“久闻林先生大名,此次一见,确实如传闻那般气质非凡。” 她微微仰头注视着正要拱手作揖的林天禄,水眸流转,含蓄一笑。 咔嚓! 一声细微脆响,华舒雅连忙将一不留神捏断的筷子收起。见厅内无人察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程府谣言 “既然双方相会,那在下就不多做打扰,暂且告退。” 孟岱笑着适时开口,悄然退去。 “孟掌柜慢走。” 林天禄拱手送别,沉默片刻,这才回身淡然道:“程姑娘,找在下有何要事相商?” “先生是否听见一些市井之言?” 程忆诗嗓音略带妩媚,柔声道:“有关我程家之事。” 林天禄眉头微皱:“确实有所耳闻,但那些传言是否真假……” “自然是假的。” 程忆诗十分果断地说道:“不知是谁故意在长岭县内散播这些无稽之言,有意诋毁污蔑我程家名声,揣测我程家宅府之中藏有鬼魅怨灵。 过去还能当无事发生,可前些时日布庄大火,证得确有鬼魂在镇县内游荡作祟,这些传言再度开始甚嚣尘上。得这些流言蜚语所赐,妾身家中不少商铺生意受了些影响,损失不小。” 假消息? 林天禄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开始有人玩水军摸黑了? 竟然还借着布庄失火之事来添油加醋,倒是有些头脑。 “那程姑娘特意前来找在下,是为了……洗清冤屈?” “先生智慧过人,一言便知。”程忆诗优雅浅笑,微微颔首:“家父好薄面,不愿随意上门扰先生清静。 但恰巧刚听闻林先生同在天海楼内用餐,小女子便特意来以礼邀请,希望林先生能来府上仔细检查一番,借此还我程家青白。省的街坊邻里整日在背地里说些闲言碎语,好生烦人。” 林天禄笑着点头道:“这自然无妨,只是……嗯?” 他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扶住了突然踉跄摇晃的少女。 “程姑娘?” “让先生见笑,只是小女子我自幼便有体虚之症,易晕眩乏力,不打紧的。”程忆诗俏脸上似乎有些发白,举止轻盈地后退两步,再做行礼:“小女子先回家父身旁,林先生与这位姑娘大可安心用餐。待会儿会在楼下耐心等候。” “那就劳烦了。”林天禄拱手道:“程姑娘回去后也得多多休息。” 程忆诗脚步微顿,回眸嫣然一笑:“先生叮嘱,小女子会牢记在心。” …… 待目送着程忆诗离去之后,林天禄这才面露思索地坐回原位。 “前辈。” 华舒雅美眸轻眨,轻声道:“为何眉头紧锁?难道是那程家谣言……” “有点不大对劲。” 林天禄沉吟道:“或许并非如那程姑娘所说,此事是外人无端放出的谣言。 刚才我与程姑娘的手腕略有触碰,但入手却一片冰凉,似是阴气环绕。” 华舒雅闻言顿时一惊:“难道程姑娘已受鬼魂所害?” “这倒是难以确认。若想探明真相,去往程府上仔细一瞧倒是最为妥当。” 林天禄刚才细细瞧过那程忆诗的身体。 其体内有阴气盘踞,且根深蒂固。不过本身却无血光纠缠,显然未曾害人害命。 那问题自然便出在了程府之中。 华舒雅眼帘微垂,担忧道:“前辈当真要去程府一趟?” “斩妖除魔本就是件善事,更何况他家中尚有老小,若遭遇不测实在可怜。” 林天禄摸出怀中的碎玉坠,轻笑一声:“况且,我也带着几分私心。” 这玉坠目前虽只能当个毫无用处的照明灯泡,但接连两次吸收了鬼魂被消灭后产生的灰气。无论如何,他都想尝试一下看这碎玉坠吸收更多灰气后,是否能展现出点其他功能。 当然,要当真毫无用处,此行此举就当是行善积德吧。 华舒雅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玉坠,似乎并无玄妙。但心想既是前辈在意之物,怕是相当珍贵。 不过她并未在意玉坠多久,反而神色犹豫:“前辈,那我此行……能否一同前去?” 见少女脸上浮现出的几分忐忑之意,林天禄失笑道:“当然结伴共行。若无华姑娘保护,我此行可是心慌难安。” “前辈请放心!”华舒雅不禁绽放甜美笑容。 林天禄招呼了两声:“还是先吃菜,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华舒雅重新动筷,送入口中的鱼肉滋味似都比之前入味不少,弯月般眯起的美眸中似是笑意丛生。 …… 入夜已深,醉仙楼内外也渐渐安静。 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结账完毕,从酒楼中走出,很快瞧见不远处在马车旁等候的熟悉身影。 “程姑娘。”林天禄上前拱手,哂笑出声:“当真对不住,竟让姑娘你在晚风中等待多时。” “先生不必介意,小女子也是刚与亲朋好友道别。”程忆诗柔笑不减,朝后摊手示意:“林先生,还有华姑娘。这位便是家父,程阳华。” 程阳华面容略带苍老,却隐含肃杀,不怒自威般的面庞显得有些冷漠。 他朝两人拱了拱手,扯起略显僵硬的笑容:“两位能应邀到府上一聚,鄙人当真感激至极。若先生能还我程家一个青白,事成之后,定然会有大礼送上!” “礼物倒是不必,能与程员外结交一番已是大善。”林天禄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身旁的华舒雅也是拱手行礼,并无多言。 程阳华行礼示意:“请上马车。” …… 天海楼距离程府并不算太过遥远,不到半刻钟便到达了目的地。 待下车一瞧,一座宽阔大院随即映入眼帘,在门外还有两名看院驻守,气派不俗。 随着程忆诗与程阳华父女引路,众人很快踏入府上,环顾四周,院内灯火隐现,还能瞧见些仆役身影。 林天禄在游廊间踱步而行,沉吟道:“不知程员外家中有多少人?” “府中杂役丫鬟二十一人、鄙人的三房小妾及其三女一子。”程员外略作犹豫,很快继续道:“以及大女忆诗。” 人还不少。 林天禄眼角微抖。 三房小妾,五个孩子,是真滴能生。 但细想这风俗风气,倒是不足为奇。至少跟随身旁的华舒雅,神情就很淡定。 “既然先生驾临府上,不妨让鄙人家中妻儿出来……” “父亲。” 但没等程阳华把话说完,其身侧的程忆诗很快低头柔声道:“天色不早,若再作那繁文缛节之举,怕是得让林先生更加劳累。 不妨让府上各位都早些歇息。让林先生尽早在府上多逛几圈,待确认府上无甚冤魂厉鬼,明日早起再派下人将此事散播出去,好洗脱我程家污名。” “甚好甚好!”程阳华连连称是:“是为父刚才考虑不周。来人!吩咐家中所有人都快些回房入睡,切莫打扰了林先生!” “忆诗,那林先生就由你来帮忙引路。” “父亲请放心。”程忆诗微微颔首。 没过多久后,程府内的气氛便逐渐冷清,不少房屋内灯火渐消,变得黯淡无光。 但至此过程中,程忆诗却是嘴角含笑,安静不语地候在林天禄旁边,那侧顾眼神中好似闪烁着丝丝异彩。 而这点小眼神,正被一旁跟随的华舒雅默默看在眼中。 此女……倒是有些古怪。 第二十四章 府中地窟 夜深人静,只余些许光华。 程府也随着众人入睡而逐渐暗淡。 “林先生,此地便是府内下人们居住的地方。” 在前方带路的程忆诗风姿款款,语气轻柔地介绍道:“二十一名仆役皆住于这六户院落之中,有齐全家具,生活无忧。” “环境倒是不错。” 林天禄随口问道:“这些人最近段时日,是否有过奇怪举动?” “家中众人一切正常。”程忆诗摇了摇头。 身旁一路跟随的华舒雅眉头微皱,凑近到林天禄耳边低声道:“前辈,是否需要我去搜一搜?” “别胡来。” 林天禄吸了口凉气,连忙叮嘱道:“若当真遇上冤魂厉鬼,最忌讳的就是单独行动……不管怎么说,在凶险之地独自行动可是万万不行。” 这玩意儿简直像个必死flag似的。 在恐怖片里更是一死一个准。 “前辈之言,在下铭记。”华舒雅正色点头。 程忆诗显然没听清两人的低声交谈,前行引路的同时继续道:“两位,穿过这走廊,后方便是家父及其妻妾居住的主副宅。” 林天禄视线扫去,宽阔整洁的庭院映入眼帘,园林池塘都打点的极为干净优美。 这程家府邸,规模怕是丝毫不小。不过诸多屋宅都已熄灯,略显昏暗。 林天禄仔细观察,倒也没察觉到多少阴森之气。相比起来,反倒是程忆诗身上的阴气更为浓郁些。 “嗯?” 华舒雅锐眼似是有所发现,低声道:“程姑娘,那后方孤零零的茅草屋,又是何人居住?” 程忆诗闻言神情一怔。 但很快的,她脸上的柔和笑意竟稍稍隐去,不咸不淡道:“那不过是堆积柴火的库房,平日只有家中下人才会靠近。” 她的异常反应,令林天禄颇感意外。 但没等开口细问,程忆诗已然率先挪步离开:“两位再去后院瞧瞧吧,若府内上下检查后依旧毫无异常,相信我程家内定然没有鬼魂盘踞。希望林先生明日能将此事告知于众,还程家清白。” “这是自然。” “——嘻嘻嘻~” 蓦然间,在萧瑟夜风中陡然传来丝丝轻笑,似是少女轻灵娇嗔。 两人神情蓦然一怔。 旋即,华舒雅猛地捏紧腰侧剑柄:“前辈,当真是妖物现身?!” 林天禄辨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显然是在前方不远的后院群宅内。 “等等,两位难道有所发现?” 程忆诗急忙开口,俏脸上满是错愕。 林天禄面露疑惑:“程姑娘难道未曾听见?” “听见什么?” “那女子笑声。”林天禄沉声道:“与街坊一致,在黑夜中传出如此笑声,确实阴森。” 虽然声音挺好听,但还是心里毛毛的。 “当、当真如此?”程忆诗脸上浮现几分惊惧之色。 华舒雅刻意加重语气,出声质问:“程姑娘,你是否有事在特意瞒着我们?” “这……”程忆诗面色微微发白,一时有些踌躇。 林天禄见她神情动摇,心知事态不对,试着放缓语气道:“程姑娘不必担忧,若宅府中当真有鬼魂盘踞,我们自能尽早解决。但若继续隐瞒,恐生变数。姑娘也不愿见家人出事吧?” 程忆诗双手紧握,似是犹豫不定。 但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并未听闻家中有何鬼魂盘踞。但是……家中确有古怪之人。” 林天禄讶然道:“程姑娘你知道点什么?” “先生刚才应该知晓,家父有五女一子。其中三女一子是那三房小妾所生。”程忆诗迟疑道:“而剩下两女,便是家父的结发妻子所生……是妾身与家妹。” “程姑娘意思是——” “我那妹妹,有些古怪。” 程忆诗秀眉紧蹙,惴惴不安道:“她平日本就少言寡语、不善交际,整日将自己闷在房中。若是怕生害羞倒也无妨,可她一年都未曾踏出几步……偶然途径路过她屋前走廊,透过窗户有时甚至能瞧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内,一言不发,甚为诡异!” 林天禄听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真的不是恐怖片现场?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程员外?” “家父他是知道的。” 林天禄面露惊讶:“程员外他知道?” “我那妹妹的古怪,父亲早已知晓。”程忆诗低声道:“只因妹妹她长的与妾身生母十分相像,又是家中最小,备受宠爱。所以他未曾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或者,家父只是不想将此事暴露出去,引得外人风言风语。” “但最近这几天,妾身晚上听见的诡笑声……几乎都是从我那妹妹房中传来。” 程忆诗轻咬下唇,抬手指向游廊对面的房屋:“因为妾身与家妹住所正对相连,所以听得十分真切。” 林天禄困惑道:“你之前为何不愿透露?” 程忆诗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今日家父早有嘱托,实在不愿将这等家丑说与外人。原本只想随意打发两位,将此事蒙混过去。” 林天禄眉头紧锁。 “还请林先生恕罪,妾身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那诡笑声平日都从家妹屋内传出,并非什鬼魂作祟,再加上父亲他多番叮嘱,实在——” “先不必说这些话。” 林天禄目光微凝,沉声道:“还请程姑娘快些带路。” “好、好的。” 程忆诗急忙小跑起来,带着两人来到后院一处房屋门前。 推门入屋后,华舒雅急忙拔剑环顾四周,神情警惕。 可是扫视一圈,除去诸多女子闺房的饰物,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怎么回事,为何屋内无……” “呀?!” 一声短促惊呼蓦然响起。 林天禄循声望去,正巧看见程忆诗仿佛踩中机关陷阱,骤然掉进墙角地洞之中。 两人急忙追去,一同跳进地洞。好在这隧洞并不算太深,顺利平稳落地。 “程姑娘,你没事吧?” 林天禄迅速俯身搀扶。 但程忆诗却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我的脚有点酸疼,站不起来。” “或许是扭到了脚踝,还请姑娘暂且不要乱动。” 林天禄侧头望去,颇为惊讶地看见一条隧洞通道,周围点着不少蜡灯,烛火幽幽。 这程府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地窖? “程姑娘,你家中有此地道……你是否知晓?” “不、不曾知晓!” “那好,程姑娘在此等候,不要随意离开。” 他的神情稍稍严肃几分。 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了丝丝阴冷气息拂面袭来。 虽然对方似在竭力隐藏气息,但距离已是极近,落在林天禄眼中如明灯般耀眼。 他与华舒雅两人一步步沿着隧洞走去。 四周气息阴冷潮湿,但路上并无陷阱,随着两人一路前行,很快见一扇石门挡在前方。 林天禄眯起双眼,隐约见石门上仿佛有暗淡灰气流动。 “先试试能不能强行破门……呃?” 只是念头刚生起,林天禄直接将石门按了个对穿,顿时一脸无语。 这玩意儿,怎么软的跟肥皂泡似的。 他也没细品这门究竟是何材料,索性胡乱将余下的石门给扒拉干净,带着华舒雅很快跑了进去,周围环境豁然开朗,俨然是一处特意挖凿出的地窖暗室。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正站着两人。 听见异响动静后,石门地窖内的两道身影连忙转身。 双方视线交汇,那其中一人的熟悉面庞,赫然正是程阳华! “这、这怎么可能?!” 程阳华此时面露震惊,仿佛不曾料到林天禄两人会来到这里。 而他身旁的一名襦裙少女面容与程忆诗似有几分相似,但面色却极为阴沉,双目猩红如血。 林天禄眼神微凝:“程员外,不妨解释一下如今的状况?” “……” 程阳华一时无言。 但沉默片刻后,摇头失笑道: “没想到传闻不假,林先生真有几分本事。 明明我们为了此刻都特意收敛阴气、不曾发出丝毫声响,竟也能让先生追查到此处。甚至连那附了阴术的石门都被强行击破,当真手段非凡。” 林天禄眼中灵光闪烁,丝丝缕缕的浮光掠影在眼前交织盘旋,构筑成玄妙奇景。 大量灰暗气流盘踞在那女子全身,其中血红隐现,隐隐有嚎哭之声。 而程阳华身上虽未有灰气萦绕,但随着身侧阴气吹拂,其体内却蓦然绽放出更为明亮的血光之色双手十指中,仿佛都在滴血! 第二十五章 父女暗谋 林天禄冷眼扫过四周,隐约在地窖角落中瞧见些干涸血迹。 “程府内诡笑频频,看来都是程员外、还有你这女儿程芯音所为。” “林先生这可冤枉了我等。” 但程阳华却摇了摇头,拱手道:“那夜晚诡笑剁肉之声,并非我等所为。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将先生引荐至府上,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你们又为何躲藏于此?”林天禄笑了笑:“这可不像能安稳休憩之地。” 环境如此阴森诡谲,就差把‘作恶多端’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正常人哪会躲这鬼地方。 “……哎!也不知忆诗是如何办事的,竟没有拖住先生行动。” 程阳华略作沉默,似是知晓事情败露,不禁轻叹一声:“本想靠先生揪出那四处躲藏的宵小之辈,解我程家这突如其来的风波。不曾料到,最终却找到了我等自己头上,功亏一篑。” 林天禄眉头微皱。 当真不是这对父女所为? 但那笑声 “罢了!” 程阳华喟然一叹,缓缓撩起衣袖:“林先生既然来了此地,鄙人可不能随便放你们离开。” 话音刚落,他猛地拍了拍双手。 阴风蓦然卷起,虚影闪烁交错,令地窖周围景象陡升巨变。 林天禄瞥向侧畔,就见身旁的华舒雅竟悄然消失。不仅如此,就连待在程阳华身旁的程芯音也不见了踪影。 “林先生果然定力惊人,竟无一丝惊慌失措。”程阳华咧嘴一笑,饶有兴致地摊手道:“难道不曾对眼前的变化有何感想?” “还挺神奇。” 林天禄收回目光,轻笑道:“你是准备分而攻之?” “没错。” 程阳华坦然点头:“县内人人都说林夫子天赋异禀,身上有状元之相。靠十数年苦读四书五经有了这份浩然才气,得以击溃妖邪之物。但…… 先生终究只是一介书生,哪怕偶有锻炼,也依旧四肢纤细如柴。无需我那女儿出手,只需我一人——便可砍了你的手脚脑袋。” 程阳华面露冷笑,袖口中同时滑落一柄剔骨尖刀,紧紧握住。 “当真可惜啊。我既不是妖、也不是鬼,你那一身正气可对我毫无用处。” “至于那位华姑娘,似是位武艺不凡的女剑客。但这等空有蛮力的凡人武者,由我那女儿去对付再合适不过。”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 林天禄语气平静道:“你跟你的女儿,究竟在长岭县内做了何事?” 程阳华冷笑不止:“鄙人可没兴趣跟先生促膝长谈。但说来也是缘分奇妙。” 他擦拭着手中尖刀,一步步走来:“那盘踞在长岭县内的‘邪灵’被林先生所灭,虽解布庄之危,但如今却再无其他异鬼能来阻挠。 像你们这等品质上好的猎物,一通灵书生、一俊俏剑客,啧啧!过去可从未有机会落入我等手中。如今……我们就感激笑纳了!” 说罢,他猛地压低身形,踏步前冲,那看似苍老的身体竟爆发出不凡速度! 但 此人举动落入林天禄眼中,却显得有些……慢慢悠悠。 如老年人勉强提气慢跑似的。 眼见尖刀袭来,他神情平静,随意侧步闪开刺击,眼疾手快般抓住程阳华的手腕。 在其惊愕茫然的视线下,一拧一顶,顺势将其手中兵器强行卸下,一记肘击直接将其整个人给砸翻在地。 “噗、咳咳咳!” 程阳华捂着溢出血水的鼻梁呛咳两声,正要翻身站起,锐利尖刀已然抵在了他的眉心处,不禁瞳孔紧缩,心下骇然。 “——这、怎么可能?!” 此人,不是书生? 寻常书生,哪来这般好身手?!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冷声道:“程员外,你都五六十岁的一把老骨头了,跑起来慢若龟爬,连个书生都打不过。你又是哪来的胆子敢在长岭县作威作福,甚至还害人性命?” “你、你——” “若不想死,跟我说说有关你女儿的事。”林天禄眯起双眼,用尖刀在其额头上划出一道血口,鲜血顺着眉眼流淌下来。 程阳华面色微微发白,但嘴角仍强撑着一丝笑容。 “林先生,你当真敢出手? 可别忘了,我女儿正与华姑娘交手。我若一死,幻境帷幕后的华姑娘可撑不了多久。” “你说……这叫幻境?” 林天禄却面露古怪之色。 下一刻,他随手在身旁挥舞两下,仿佛是抓住了某种东西,然后用力一扯。 撕拉——! 宛若布帛撕裂般的声音骤响,那笼罩在地窖中央处的无形壁障被当即撕碎,显露出了那正在激烈交锋的一人一鬼。 铛铛铛——! 手掌与剑锋急速碰撞,荡开阵阵火星,战况激烈焦灼。 但华舒雅的攻势却未受丝毫阻挠,剑势一往无前般凶猛凌厉,将那程芯音逼的连连后退,俨然胜券在握! “啊……啊?!” 程阳华看的已是目瞪口呆,如遭雷击般震撼僵直。 “如此看来,不仅所谓的幻境是个次品,就连你寄予希望的女儿也是个半吊子。” 林天禄沉声道:“你还有何话想说?” “……” 程阳华呆滞般沉默半晌。 旋即猛地面色陡变,急切道: “我、我的女儿她……只是需要别人的血才能活命。” 林天禄无语道:“你女儿体内无一丝生人气息,怕是早已死去,还活的什么命?” “不!她还没死!如今只是太过虚弱,需要人血才能苟活!” 程阳华连忙擦拭脸上血水和冷汗:“还请林先生恕罪!我只是救女心切才会一时误入迷途,还请先生饶我一命,不要杀我!” 说罢,他竟是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也请林先生饶恕我家女儿!她懵懂无知,是我教坏了她!不该让她去吸食人血……不对,我和芯音虽收集人血,但至今未曾造过杀孽,那些被放血的人也只是虚弱几天,收了我家的钱财后很快便平安离去了!” “是么?” 林天禄的眼神愈发冰冷。 “我万万不敢欺骗林先生您啊!”程阳华满脸泪痕,连忙做出起誓手势:“我以程家先祖之名发誓,未曾有任何话语是胡编乱造的。我和芯音虽有罪孽,但不致死,还请林先生网开一——噗!” 他顿时被一脚踹翻在地。 叮铃 尖刀被一同扔到了他的手边。 程阳华茫然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正想露出喜色,但耳边却响起了林天禄的淡漠声音。 “自裁吧。” “你说……什么?” “我若当真信了你的胡言乱语,怕是得恶心一生。”林天禄背负双手,冰冷目光仿佛睥睨漠视:“难道你还未曾察觉? 在你手上流淌着数十条人命的血,如屠夫般双手鲜血淋漓。而那些惨死者,至始至终都环绕在你身侧,直勾勾地盯着你啊。” 程员外陡然浑身僵住,冷汗直冒,惊恐眼神下意识瞥向旁侧。 “不、不可能的……哪来的血、哪来的惨死者……” 但沉默片刻后,他蓦然抓起脚边的尖刀,面目狰狞地冲了上来。 “我与你拼——” 噗嗤! 一截剑刃从其心口探出。 程阳华呆滞呢喃,最终双眼无神地倒在血泊当中。 林天禄看着悄然而至的倩影,面露意外:“华姑娘?” “此等罪行累累的卑劣之人,无需前辈动手。” 华舒雅俏脸冰冷,挥剑将血痕洒于地上:“晚辈手中还有官府给的追捕令,斩杀宵小无需过问,处决之事交由晚辈即可。” “多谢。” 林天禄微微颔首,视线瞥向远处。 那原本阴风四溢的女鬼,如今却无比狼狈地趴伏在地,衣衫褴褛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凄惨。 “华姑娘,你的剑法——” “多亏前辈屡次指点,在下如今已有与妖邪抗衡的手段。” 华舒雅嫣然一笑,美眸中似是寄情感激。 旋即,她回首再望女鬼身影,目光陡然锐利似剑,胸中激昂战意令其正色低喝:“不再畏惧、不再害怕。如今我已是战无不胜!” 第二十六章 阴风忽起,铁斧断情 这丫头,好像说了句很容易吃瘪的话。 林天禄面色古怪,但见少女此时战意昂然,也不好出声打断。 “嘻嘻嘻~” 诡笑蓦然响起,在阴冷地窖悠悠回荡。 林天禄神情微沉,视线转向远处的女鬼身影。 就见程芯音正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上伤口竟随着灰气缠身悄然愈合,甚至连身上衣物都恢复如初,身姿宛若翩翩秀女,端庄文雅。 “未曾料到,他死的竟是如此窝囊。” 她撩起散落的乌黑秀发,俏脸娇艳,红唇却抿开一抹讥嘲冷笑。 “亏我将阴气分出大半,助成幽鬼术者。但手握这等底蕴,竟会被书生三两下撂倒,当真是把不中用的老骨头。” 虽然有着与程忆诗相似的娇艳面容,但这份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华舒雅闻言神情凛然,沉声道:“他终究是你父亲。” “呵!父亲?” 程芯音掩唇讥笑两声,那猩红双目中仿佛弥漫刺骨寒意。 “此等无能之辈,有何资格当我父亲?” 她一拂衣袖,就见倒在血泊中的程阳华身上竟升腾起大量灰气,汇聚成风,转眼就被吸入其衣袖之中。 这是……阴气与死者魂魄? 林天禄微微讶然。 “呼!久违的充盈阴气,当真舒爽。” 程芯音仰头长叹,张开双臂,就见其周身阴气愈发旺盛蓬勃,好似凝成一股彻骨寒风,将地窖内吹拂的呼呼作响。 悄然间,她的身影竟变得模糊不清。 旋即,程芯音朝两人露出妖媚笑容:“不妨,让你们下去陪葬吧。” 话音刚落,其背后舞动的乌黑长发竟突然急速伸长,化作一根根丝带般急速席卷而来! “前辈小心!” 华舒雅眼神陡凝,快步护在林天禄身前,当即剑招频出。 凌厉剑光阵阵闪烁,将一截又一截袭来的发丝斩断。 程芯音的身形逐渐隐入阴影,很快在地窖中完全消失不见。但那妖媚的娇笑声却丝毫未曾停息。 刷——! 大量绸缎在地窖各处盘旋交织,与无数乌发青丝勾连缝合。 不过转眼间,这昏暗地窖仿佛化作盘丝洞窟,到处都布满苍白绸缎、那发丝更是层层缠绕,难寻缝隙。 华舒雅额头隐隐见汗,虽然剑法未曾停息片刻,但这些诡异绸缎的增长却远超她劈砍速度,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喝!” 她旋扭腰肢闪开数截绸缎,隐约捕捉到一闪而逝流动的阴气,蓦然娇喝出声,剑光霎时破空刺出。 锐利剑光骤然将上方绸缎轻松切断,去势不减地将地窖顶部斩出一道豁口。 只是 “当真是剑法高超~” 妖媚入骨般的轻笑声悠然回荡,同时大量绸缎迅速将那层豁口填补完毕。 “只可惜,这剑法虽有威力,但要是打不中我,不过是在白白浪费体力。” “可恨!” 华舒雅银牙紧咬,略显不甘地环视着四周。 虽然靠剑法强行清理出一片能够站立的安全之地,但如今这种状况…… 她找不到对方的躲藏方位,怕是砍到明天都无济于事。 啪! 林天禄蓦然伸手抓住了从侧方袭向华舒雅的一把绸缎,随手扯碎。 华舒雅见状心头微颤,连忙强打精神。 “喂——” 但在这时,林天禄很快仰头大声道:“你当真要继续反抗?” “哼!你这书生……莫不是以为我会跟那愚蠢邪灵一样,被你轻松灭杀?” 房间里回荡着略显冰冷的声音:“你纵是有正气护体、阴气难侵,那我便与你们好好缠斗一番,看看双方究竟谁的体力更加充沛。哪怕身怀绝学,你们也休想从地窖中走出哪怕一步!” 是想打持久战? 林天禄随手一扫,隐约听见几根发丝崩断的细微声响。 这些头发并非是虚假幻象,而是阴气拧成的实物。 若贸然在四周胡乱冲撞,怕是在不经意间就会遭到暗算。更何况这些丝带绸缎层层叠叠地交织包裹,几乎将整座地窖都完全笼罩,根本找寻不到退路位置,此地已然化作魔窟,难以脱身。 似是阴气渐渐入体,华舒雅的喘息声愈发明显,面色逐渐苍白。 很快程芯音的嘲讽声同时响起。 “当真无趣,我原以为你还能多反抗一会儿。” “闭嘴!” 华舒雅猛地挥剑一斩,将袭来的绸缎再度斩断。 但周围阴气盘旋回荡,哪怕她强行专注精神也分辨不出对方位置。 “瞧你的样子,还真是着急。难不成,是不想身边这俊书生受伤?” 程芯音的声音仿佛渗入心头,丝丝邪魅,好似故意勾起华舒雅的急躁不安。 “你真的能一直坚持下去?当真……能将他从这里救出去?” 华舒雅越听越是着急、自责。 但在这时,林天禄很快拍了拍她的肩膀: “华姑娘,切莫被妖邪之声扰乱了心神。御剑对敌,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 “前辈……” “傻书生!你以为有何妙法能与我抗衡?我刚才仔细瞧过了,你确实有出人意料的好身手,但这又能如何?”程芯音哈哈大笑:“此地便是我的巢穴,每一根发丝、每一条绸缎都是我的身体,你们休想找到我的真身!” “我现在只倍感困惑,你们这程家生活无忧、在长岭县内更是颇具名声地位,为何要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林天禄面色平静地询问出声:“而你,又为何会成一凶恶厉鬼,为祸人间。” “你问我为何——” 程芯音的嘲笑声悠然飘过:“当然是天经地义之理!” “……” 林天禄沉默片刻,轻叹道:“看来没有再交流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他不再理会那女鬼的嬉笑嘲弄之言,而是沉下心神,冷眼扫过四周。 无数发丝与绸缎逐一映入眼帘,构筑成一片灰蒙迷雾。但在这迷雾之中却有一团浓郁雾气尤为显眼,正慢悠悠地飘荡在外。 不过是场无聊的躲猫猫游戏。 “伏诛吧。” 林天禄神色淡漠,抬手隔空一握。 下一刻,脚下大地蓦然喷涌出磅礴灵气,汇集成无数利剑光影,刹那间就将四周盘踞的所有绸缎头发斩断粉碎! 凛然之风刮起,骤然拂过程芯音僵直住的身躯。 “呃——” 无数绸缎碎片炸成漫天碎片,幽幽飘落。 程芯音真身显形,脸上仍带着几分茫然错愕,仿佛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直至她微微低头望去,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然四分五裂! “不、不可能——!” 她顿时惊骇万分。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吞噬全身,令她再无丝毫嬉笑之意,当即扭身欲逃。 此等书生……比想象中要更加恐怖! 但在这时,一抹倩影却在深幽走廊中缓缓现身。 程芯音遥遥见状顿时面色一喜:“姐姐!” 在隧洞中缓缓走出的人影,正是因崴脚而无法动弹的程忆诗。 但她此时却提着一把厚重铁斧,似有些艰难地在地上踉跄拖动。 “姐姐!救我一命!那疯书生竟要杀我,快点帮我求求情!” 程芯音急忙冲上前 噗嗤! 随寒芒斩落,这女鬼被一斧当场斩作两半。 她被劈碎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错愕,似乎未曾料到自己竟会如此死去。 原本正想全速追击的华舒雅当即停下脚步,神色惊愕万分。 姐姐对妹妹出了手? 而且此女如今身上阴气缠绕……难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就连林天禄此时也面露惊色,只觉得程忆诗身上原本稀薄的阴气,如今竟在急剧膨胀,这份森然气息几乎与厉鬼无异! 一步、两步 程忆诗默不作声地走到两人身前,看了一眼不远处已失血而死的程阳华。 林天禄眼神凝起,面色肃然:“程姑娘,你是准备为父报仇?”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为之一怔。 铛——! 她随手将厚重巨斧扔在了地上,目光平静。 “——林先生。” 程忆诗轻启朱唇蓦然跪下,低眉淡声道: “还请赐我一死。” “……” 第二十七章 了却因果,至死后生 这极为平静的惊人发言,令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 “程姑娘,你这是何意。” “先生可知,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做?” 程忆诗执手合于腹前,低眉垂发。 林天禄心思转动,之前种种困惑接连浮现。 “难道流传于市井之中的传闻,所谓诡笑剁肉之声——” “是我私下故意派人散播。” “程阳华说他们未曾发出丝毫声响——” “程芯音与我音色相似,我便暗使阴气,有意模仿发声。” “为何他们会躲藏于地窖之中,而你又恰巧踩中机关坠入隧道。” “是我在事前特意叮嘱,命他们在地窖藏身,静待度过此次风波。至于那机关本就是我差人制作,自然知晓机关位于何处。” 接二连三的淡然回复,听得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 原来这诸多事端,竟都是眼前女子所为。 “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我,只想杀了那两人。” 程忆诗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林天禄神情微怔。 沉默良久后,他轻叹一声:“其中隐情,程姑娘应该不介意与在下述说吧?” 若当真只造杀孽,如今又何必上前求死。 “先生若想知晓,妾身定知无不言。只是其中纠葛,却得追溯于过去。” 程忆诗依旧跪伏在地,很快娓娓道来: “程阳华……他生于贫苦世家,至弱冠之年都未有丝毫成就。唯有我那痴情母亲多年钟情不改,依旧委身下嫁与他。得我母亲资助指点,才渐渐打开生意,数年后便成了长岭县家喻户晓的‘程员外’。” “但母亲她或许不曾知晓,程阳华本性桀骜刻薄,有所成就后性情愈发暴躁,屡屡打骂他人。自妾身幼时,便多次瞧见母亲身上伤痕遍体。一切只因她诞下的是我,而并非男丁。” 我那可怜母亲一心牵挂,忧郁难安,只想生下男丁助程家传香火。但程阳华却狠心背叛。 他不久后大大方方地连取三房小妾,常年流连于青楼之所,每天只懂享乐快活,奢靡淫乐,将我那可怜母亲抛在阴冷柴房,每日愈发消瘦、直至诞下程芯音后便彻底病死。” 程忆诗不禁捏紧双手,呼吸急促。 “生母惨死之恨,妾身难以忘怀!” 林天禄闻言暗叹。 虽然是古时常有的人伦悲剧,以现代人角度来看,更是司空见惯。 但此人,确实是一无可救药的渣滓,竟狠心毒辣至此。 身旁的华舒雅仿佛心有共鸣般眉头紧锁,眼中似有同情之色。 “至于我那妹妹程芯音——” 程忆诗深吸一口气,再度说道:“自幼时起,我这妹妹便孤僻无比,异于常人。未曾与我有过多少交流。但直至一年前,妾身阴气入体,已显露些许异能,便被他们私下告知了真相。 我那妹妹,并非活人。 甚至从诞生之时就已早早死去,只是借助人血来逐渐长大。 一开始还只是饮人鲜血,但如今已在暗中狩猎害人。尤其今年更是食量大增,借着家中钱财权势、肆无忌惮地去害死那些镇县内的无辜乞丐,抓来当做食物。 而这一切,全由程阳华从中帮助,只求借阴气来长命百岁、精力无穷。 自瞧见程阳华在后院残忍杀死一名年幼乞丐,妾身便知晓……这两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如此罪孽深重,他们已再无活在此世的意义。” 程忆诗语气淡漠,但言至此,眉宇间却浮现几分惆怅:“只可惜,此事根本无法报给官府衙门,衙役捕快无力与程芯音抗衡。那宛若鬼魅般的森然手段,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匹敌。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拧断筋骨,死于非命。 即便能营造一时风波,但程阳华并非蠢货,自会想办法强压舆论。更何况他在长岭县内更是颇有权势人脉,连同另几位员外乃至官府也有打点。 所以妾身只能隐忍,暗中派人在城镇中收集网罗能人志士的消息,希望有人能来到府上,结束一切。 只是妾身等了一年,却始终未曾等到。但——”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林天禄的眼神中泛起几分明亮希冀:“布庄之火,让妾身知晓了林先生身份。哪怕只是尝试,妾身便着手行动。” 这几日散播开来的谣言消息令家中生意受损,成功引起了程阳华的烦躁。她再以女儿身份提供‘计策’,一个能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主动去邀请名声正燥的林天禄踏入府上,对大宅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一遍,看能否找寻到家中冤魂厉鬼的存在。 至于程芯音就尽量躲藏至隐蔽之处,收敛声息,一切只等林天禄检查完毕。 只要让林天禄此行毫无收获,那程家便能将谣言污名彻底洗净,怕是又能有几年乃至十年的清静,不必再浪费心神去操弄舆论。 程芯音和程阳华,也确实相信了她。 最终结果就是 如程忆诗所料那般,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斧斩落,断了这十几年来的因果仇恨。 …… 林天禄听完了她的解释,神色略显沉重。 “先生既已听完原委,想来也知晓妾身这一生罪孽。” 程忆诗仿佛自嘲般笑了笑: “故意隐瞒两位府上危险,招致祸患,其罪之一。 暗中谋划害死亲妹、害死亲父,无情不孝之人,无颜活于此世。 多年来见证累累血案,却始终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更是罪孽深重。” “而且——” 程忆诗幽幽叹息一声:“妾身已阴气入体多年,堕作如家妹那般的妖鬼邪物。” 话音刚落,其体内阴冷之风仿佛满溢而出,冷风呼啸,令一旁的华舒雅连退数步,却是面露几分不忍。 林天禄此时的神情渐渐平静。 “——你,后悔吗?” “不曾……后悔。” 程忆诗略作犹豫,很快应道:“自幼时起,妾身便随仇恨长大,一生夙愿便是为母报仇。” “至于我那妹妹——” 她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狰狞笑意,眼中杀意仿佛凝作血光:“都是她害死了母亲!母亲若非生了她这鬼物,也绝不会虚弱而死!” 林天禄沉默无言。 “……” 程忆诗恍惚了一瞬,似从迷茫中转醒。 但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后,很快凄凉悲哀一笑:“果然心生恶念……林先生,动手吧。” 似放下一切压制,她整个人开始急速转变。 面容血色消退,苍白如纸,十指指甲伸长,一头青丝由根部转白,邪纹勾勒,浑身气质变得妖媚邪异,好似勾魂夺魄的妖女。 林天禄只一眼便心下了然。 此女要坚持不住了。 常年与厉鬼相伴、与阴气相随,执念又深重万分,其身体早已受阴气侵蚀。 她已经不算是人,而是活着的‘鬼’。 如程忆诗所言,林天禄现在只需轻轻一挥手便可将其彻底消灭。 但 林天禄心头沉思。 依言出手将其消灭,正确与否? 他之前出手灭鬼,全因它们身上血债累累,害人无数,其罪可诛。 可眼前女子却身无罪孽,全因阴气入体化作鬼物,异于常人。细瞧其刚才神情流露,显然不曾当真对世间毫无留恋,就因几句激动之言,便要将其斩杀? 以己度人,确实不妥。 但若见珍贵生命在眼前无端流逝,倒是可惜可叹。 林天禄心中微动,只觉得一股奇妙韵律自体内荡开,缓缓伸出右手。 “程姑娘,那在下便出手了。” “希望能将妾身死后的尸骨葬于柴房后院。”程忆诗闭眼惨笑:“与生母葬在一起。” “前辈……” 华舒雅不忍见此场面,正想开口,但蓦然间瞪大美眸,面露震惊之色。 前辈的背后,仿佛有连绵群山虚影显露,白雾环绕,好似人间仙境! 无数灵气自群山幻境中飘荡而出,缠绕凝聚,幻化作数根翠绿细锁,盘绕于掌中。 林天禄不再言语,并起五指猛地探出。 噗嗤! 程忆诗浑身微颤,笑容复杂难言,泪水沿着面庞缓缓滑落。 “终究一生寂寥——” 意识逐渐沉下,如坠梦境。 她只觉眼前视线不再黑暗冰冷,悄然荡开悠悠水波,霞光散尽暗淡迷雾。 放眼望去,竟见奇景陡现,仙雾氤氲、山川江河逐一映入眼帘,风景极美。一曲悠扬笛声回荡耳畔,令她躁动不安的心弦为之平静。好似在原野山间踏青而行,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不息。 没有尔虞我诈、也无需再跟那对父女虚与委蛇。只觉得心头一片空灵澄澈,未曾有过这般舒缓宁静。 恰至此时,一抹身影踏云而行,悄然来至身前。 程忆诗眼神模糊,已看不清来者何人。但那股拂面而过的温暖气息,却令她不禁扬起丝丝笑意,只觉浑身环绕于云雾之中,洗尽铅华污秽。 若能带着这份温暖死去,倒也无憾此生 “……”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与死亡,却久久未曾到来。 如从梦中苏醒,程忆诗略显迷茫地睁开双眼,低头一瞧,愕然发现自己竟浑身无伤。 唯有在胸前飘荡出的丝丝灰蒙雾气,拧成一根翠绿锁链,被林天禄拂袖收走。 第二十八章 拘魂凝神,回归平凡 锁链在半空似龙舞盘旋,金铁作响,仿佛从程忆诗体内强行拽出了一团模糊黑影,最终汇入后方若隐若现的群山虚影,涟漪荡漾,直至消失无踪。 “呼——” 林天禄呼出一口浊气,闭目沉吟。 如今细细观察藏于体内的太乙仙山,就见在原本荒芜的悬崖之上,竟蓦然长出一株雪白莲花,含苞待放般含羞娇艳。 他未曾料到体内沉寂已久的太乙山,还有这般玄妙之能。 这淡雅白莲,竟是程忆诗的心神魂魄凝结而成! “……林先生,为何我……还没死?” 程忆诗略带迷茫无措的声音,很快打破了这份沉默。 林天禄睁开双眼,神色平静:“你已从鬼门关走过一遭,难道还想再死一次?” “我、我已经死了?” 程忆诗愈发茫然。 “你说,你这一生都在仇恨中度过、所做一切都只为替母报仇。而如今血仇得报、斩断因缘,即将堕作恶鬼,却称心愿已了只求一死。” 林天禄轻叹道:“你可曾,为你自己而活过? 沉溺于血仇,执着于憎恨,却连世间诸多美好都未曾见识、这世上无数大好河山、人间奇景你还没有领略。如此短暂一生在此画上句点,你当真不留一丝遗憾?” 程忆诗张了张嘴唇,但一时却面露怅然,哑然无言。 回首遥望一生,确如眼前这男子所说一般……晦暗无光、无趣至极。 “你作为‘程忆诗’的前半生到此为止。” 林天禄拂袖转身,负手离去。 “我将活命的机会交于你手,切莫再去做那轻生之事。而这份性命之重,你就用下半生好好琢磨。” “林、林先生!” 程忆诗见其欲要离开,急忙开口大喊:“我不过与你萍水相逢,何故如此大费周章救我性命——” 林天禄脚步微顿,回首轻松一笑: “救人还需要理由? 妄自杀之人,可并非全都心存死志。” 他摆摆手后不再言语,悄然离开了地窖隧洞。 而旁观许久的华舒雅则郑重地朝她作揖道别,这才跟上脚步一同离去。 “……” 程忆诗呆愣许久。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恢复血色的双手,目光失神。 原本盘踞在体内的恶寒感,已不翼而飞。每晚都在折磨着她的狂躁与不安,也一并消失。 她心头一片安宁,前所未有的平静,却悄然回忆起幼时与生母嬉笑画面。 沉默良久,程忆诗垂下双肩,似哭似笑般捂面流泪。 “母亲…… 我当真是、愚不可及……” …… 夜路寂静,天空只余淡淡薄雾。 程府内众人早已入睡,无人看守,两人身影毫无阻拦地离开了府邸。 “……” 华舒雅寸步不离地跟随在林天禄身侧,忍不住开口道:“前辈,这世间为何会有这些魑魅魍魉存在?” 哪怕两名贼首伏诛,但她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因他们所造成的杀孽无法挽回,死去性命更无法复生。那对父女在暗中所做的一切,已然迫害不知多少生灵、拆散多少户家庭。 “这世道,便是如此。” “所以……那些平民就只能白白被杀,变成鬼魂口中的食粮?” “华姑娘,不必太过忧愁感叹。你我所能做的,便是随本心而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天禄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世间冤假错案数不胜数、战火冲突年年发生,枉死者、冤死者更是不胜枚举。若一条条人命都需要我们去伤感、去解决、去背负。怕是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能身化万千也无力回天。”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 “让前辈担心了,在下只是……心情有些不快。” “无妨,亲眼见到这般人伦惨剧,没人还能畅快的起来。” 林天禄稍稍正色,认真道:“但华姑娘你需牢牢谨记,为武者的那一腔正道热血、便是你武道精进的动力之一。哪怕见多这世间诸多残忍与阴谋,那颗赤子之心却是最为难能可贵,切莫丢了这颗本心。” 华舒雅依言深思,抬手不禁抚上心口。 “多谢前辈开导。” “算不得开导,只是见你满脸忧愁,忍不住想安慰你两句。” 见林天禄笑意温和暖心,华舒雅好似触电般连忙撇开目光,俏脸发烫,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但在稍稍冷静后,她还是小声询问道: “前辈,您……为何会放程姑娘一马?” “你刚才不还面露不忍?” “我只是不忍心这样一位尚存良知的姑娘死去,但她……终究变成了鬼魂。” “你说的没错。” 林天禄失笑道:“可那程姑娘并非鬼魂之躯,虽受阴气侵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只要压制其体内阴气,终究还能变回人类模样。 所以我给了她第二次活命的机会。至于她未来要做些什么,那便是她自己选择。” 当然,他体内暗藏的太乙山已然将程忆诗部分魂魄抽走,困于山中。若胆敢借着阴气之能去胡作非为、害人性命,林天禄第一时间就能抓住那翠锁,将其魂魄搅碎。 其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这太乙山奥秘,是得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这突如其来的能力,他自己都未曾料到。 “前辈当真大善!” 华舒雅点头应声,嘴角微扬,显然也未曾想过赶尽杀绝。 不过林天禄很快皱眉沉思。 当时自己若听信程忆诗之言,出手将其斩杀,算不算是犯了过失杀人? 他不禁暗自嘀咕两声。 看来还得去学学这朝代的律法才行,可不能稀里糊涂变成了法外狂徒。 …… 相伴而行,不知不觉已然回到宅府前。 但两人脚步很快一顿,就见家门前竟是蜷缩着一名小小孩童,即便被晚风吹的瑟瑟发抖却始终未曾离开。 “林先生!” 而那孩子自然也瞧见了他们的归来,不禁面露惊喜之色:“您平安无事!” 林天禄略感讶然:“你这是……” “我从其他乞丐那边听闻,林先生好像跟着程员外一起乘马车出发了。”这孩童腼腆一笑:“我实在是担心的紧,但又不敢随意靠近程员外的府邸……只能坐在这里等候林先生回来。”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又似担心道:“林先生,那程员外府上当真有鬼魂盘踞?” “确实有的。”林天禄微微点头:“但此事你可别随便传播出去。其中冤情,多是他们程家的家事。” “我、我知道了。”孩童连忙捂嘴,小声道:“那先生和这位姐姐,应该没有受伤吧?” “当然没有。” 林天禄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进来坐坐。” “诶?”孩童呆愣片刻。 “此事能够解决有你三分功劳,总得让你进来暖暖身子、吃点包子馒头吧?” “先、先生?!这也太……” “无妨。我这可没多少迂腐陈规。” 待开门回到宅府后,华舒雅很快便放下长剑,动身前去厨房蒸起馒头。 孩童满脸拘谨地缩在墙角,却不敢随意坐下,怕脏了府中椅子。 一直等到热好的馒头被送上来,他这才连连弯腰道谢,不曾多逗留片刻,抱着馒头急匆匆地告罪逃走。 “这孩子……” 华舒雅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娇小背影,略感哑然。 林天禄哂笑道:“是个心肠很善良的好孩子,没有多少市井气息,为人也真诚。” “刚才他一直待在家门口是因为……担心我们?” “怕是他心中惴惴不安,想着我们去程府中或许会有危险。这才一直蹲守门前。” “能让前辈如此关照,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华舒雅抿唇浅笑两声,下意识抬手拢发,却察觉到自己身上略微有汗,不禁俏脸一红,低声道:“前辈,我先去沐浴更衣了,袖口处还沾着不少血迹。” “去吧。顺道早点休息,舒缓一下心境。” “嗯。” 大堂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林天禄一人。 他拍拍衣袖起身而行,准备到院中凉亭独坐一会儿,途中回想今日之事不禁暗暗感叹。 但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怀里好像有东西突然颤抖,连忙扯开衣领,却见藏于怀中的碎玉坠竟嗖得一声飞了出来。 啪叽 然后重重地撞在了房顶上。 “……” 林天禄顿时看的一愣。 阴气吸多了,这玩意儿……变成窜天猴了? 第二十九章 玉坠仙山 咕噜咕噜咕噜—— 林天禄仰头看着玉坠在天花板上旋转了半天,最终仿佛耗尽动力般掉落下来。 “搁着钻地洞呢?” 他满脸古怪地嘟哝一声,抬手接住。 但下一刻却异象陡然。 丝丝缕缕的荧光从玉坠中投射而出,映照在了房顶之上。 林天禄微微瞪大双眼。 “这是——” 虽然看似模糊,但这山川河流的图案规划,很像是一副大型地图。 在图中,隐约还能瞧见一个微微发亮的细小光点。 “难不成还是什么宝藏地图,里面藏着灵丹妙药、神兵利器?” 他饶有兴致地跑回书房找到丰臣国境地图,回到大堂跟房顶上的地图对照了一二。 “看起来……好像有点远,这都在西马郡外了。粗略估计一下,要是单靠脚程,怕是要走上十几天才行。” 还没多看几眼,地图很快隐现消失。 林天禄摇头叹息。 若是有空,倒是能过去看看情况。 不过他现在更好奇,这枚玉坠究竟有何玄妙之处。难道吸收三次灰气,就是为了开启一个地图坐标? “难道就没有藏着一个老爷爷老奶奶之类的?” 将玉坠拿到面前细细打量,能明显瞧见玉坠发生了些许变化。 原本暗淡无光的玉坠如今泛起光泽、珠玉内部也变得晶莹剔透了几分,不似之前那般浑浊驳杂。 单从品相来看,档次就高了不少。 “有没有其他特殊能力?“林天禄心中疑惑,试着将些许灵力注入其中。 嗡——! 淡光从玉坠中亮起。 林天禄正惊奇之际,却见玉坠陡然一转,嗖一下直接撞在了他的脸上。 “……” 一脸无语地将玉坠从脸上扒拉下来。 但玉坠却在指间不断来回抖动,强行挣脱后 啪! 又贴在了脸上。 林天禄:“……” 这玩意儿,从照明灯泡变成牛皮糖了? “难道我的脸部还有什么奇妙磁力?这不是个玉坠吗,咋还能一直被吸过来的。”林天禄无奈从脸上取下玉坠,强行握于掌心。 玉坠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活像个电动玩具。 直至动静渐息,林天禄试着张开手掌。 叮! 他连忙用牙齿咬住差点飞进喉咙里的玉坠。 啥玩意儿啊这是?! 杀人暗器? 不过僵持片刻,慢慢能感觉到力道开始变缓,反而还有往外飞的趋势。 林天禄这才松开牙齿,还没等伸手抓住,就见玉坠在眼前转了几圈,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还有意轻蹭了两下。 林天禄嘴角一抽。 这既视感…… “原来是宠物?” 啪! 玉坠不轻不重地飘起撞了他的掌心一下,好似无声反驳。 林天禄稍稍起了几分兴趣,好奇道:“难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 玉坠没有发出声音,但却凌空转悠两圈,似是回应。 “有点意思。”林天禄好奇道:“那刚才显现出的地图和光点,是否极为重要?” 玉坠啪叽一下躺在手里,一动不动像条死鱼。 林天禄面露思索,继续道:“你的意思是,不重要?” 玉坠又重新飘起来,滴溜溜的转。 “这意思是……我说的对?” 玉坠翻了个跟头,转的更欢了。 林天禄思酌片刻,提议道:“你能不能沾点墨汁,在纸上写些文字出来?在纸上打滚就行。” 玉坠蓦然顿住,旋即猛地在他脑门前不轻不重地撞击了好几下,仿佛有点生气。 “诶!别随便动手!沾墨写字不成,那试试摩斯电码也成啊,要不要我来教你?” 眼见玉坠灵性十足,林天禄索性一股脑地接连发问。 “你是不是藏在玉坠里的上古仙人?” “你知不知道我身上发生的变化?” “当初拿太乙山上又有何辛秘?” “……” …… 玉坠好像被问的有点懵。 一人一玉坠默默无言地僵持半晌。 林天禄沉吟许久,冷不丁道:“你能摇身一变,变成一位美丽少女吗?” “不是美少女,变成仙家兵器也行?” “……” 啪叽。 林天禄连忙伸手接住陡然掉落下来的玉坠。 仔细一瞧,就见玉坠中闪烁的灵光渐渐暗淡,似是动力耗尽。 不愧是仙宗留下的东西,确实有点门道。 “那仙宗里的仙人们,该不会平时就是靠这小家伙来自娱自乐的?” 待输入灵气,确认玉坠还能泛起亮光,见其无碍后,林天禄这才哭笑不得地将玉坠重新收入怀中。 暂且将此小小插曲抛到脑后,他随即独自来到院中凉亭,盘膝坐下。 沉下心神,拨开云雾,很快再度瞧见体内那座霞光流转的太乙仙山。 “除了那朵白莲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只是——” 如今心念一动,却能从山中当即唤出翠锁,心随意动般随意操控。 “当真奇妙,未曾想这太乙山竟还有拘魂凝魄之能。” 目光微凝,在白莲旁隐约瞧见身着纯净白裙的程忆诗正朝着他浅笑欠身,盈盈参拜,丝丝缕缕的淡金氤氲从其头顶冒出,汇入到他体内的灵气奔流之中。 林天禄却面色微妙。 自己体内不仅塞了座山,现在还多了人? …… 翌日清晨。 林天禄洗漱完后,很快神清气爽地来到庭院。 华舒雅显然已在早起练剑,步伐连踏,身影宛若起舞般优雅,风姿翩翩。似是经过昨日与厉鬼交战,剑势更凌厉了几分。 “至于这玉坠……” 林天禄取出玉坠瞧了一眼。 可惜,自昨晚闹腾了一下,这玉坠就再没出其他动静,哪怕是注入灵力也未曾动弹过。 看来还是得靠吸收更多的阴气。 “前辈!” 似是发现了林天禄的到来,原本正在练剑的华舒雅连忙快步走来。 但在她的面庞上,正流露着无比古怪的神色。 华舒雅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幅扭捏模样倒是令林天禄颇感困惑。 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难道是昨夜受阴气影响,着凉生了病?” “不是的。” 华舒雅连连摇头,袖中玉手不断紧握,最终鼓起勇气般开口道:“前辈,那位女子跟您……是什么关系?” “女子?” 林天禄愣了一下。 恰至此时,一抹妖娆倩影很快沿走廊走出,手中正端着一些热腾餐点。 林天禄连忙转头瞧去,愕然道:“茅夫人?” “林、林先生?!” 双方视线交汇,茅若雨浑身一颤,吓得差点双腿发软。 而华舒雅只听得‘夫人’二字,顿时瞪大美眸,极为震惊地来回看着两人。 “前、前前前辈?!” ……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经过一番耐心解释,这才各怀心思般松了口气。 “抱歉,茅夫人,这一切是在下疏漏。” 林天禄拱手讪笑道:“昨日晚上忙了些事,一时竟忘了夫人叮咛的委托,未曾与华姑娘交代,还请恕罪。” “无妨。” 茅若雨轻轻擦拭掉额头冷汗,很快露出温柔笑容:“既然误会已除,林先生和这位……华姑娘还是快些趁热吃吧,米粥趁热喝比较好。” 一旁的华舒雅俏脸微红,极为郑重地躬身低头:“多谢茅夫人好意,在下刚才多有得罪。” 她此时心中羞赧万分。 刚才情急之下,竟误以为前辈和这漂亮妇人是夫妻关系,脑袋一浑险些说了些怪话。 只得满脸尴尬地捧起瓷碗,依言喝粥。 但入口一尝,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却齐齐轻咦一声,只觉得这粥滋味甜蜜却又不腻,又连忙喝了好几勺。 没过多久后,两碗米粥顿时被一饮而尽。顺手拿起摆放在旁的糕点略作浅尝,更是咸甜适中、口感绝妙。 不知不觉间,两份早餐已然被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毕。 华舒雅轻抚腹部,俏脸上已满是叹服之色:“茅夫人的厨艺当真惊艳,如此手艺怕是所谓大厨也远远不及。” “姑娘谬赞,你能喜欢就好。”茅若雨盈盈一笑。 “确实味道绝佳。不过……”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疑惑道:“跟茅夫人之前所做的糕点比起来,似乎少了点爽口清凉,没有那种口齿留香的奇妙感觉。 这倒是稍有些可惜,不知茅夫人当初做的那些糕点究竟用了何种材料。若是昂贵,如今在下倒是能帮忙支付一二。” 茅若雨:“……” 她脸上的温柔笑容僵住,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些糕点里面,都是掺了药的啊。 正常人吃了当场昏睡不醒,坠入梦中,哪像你一样当调味品乱吃的! 第三十章 长岭风波,误会已除 时光如白驹过隙,天色流转,黄昏悄然来临。 晚霞映照,长岭县内秋风渐起。 一白须老者正神情专注地修剪着院中花草,眼角微瞥,就见一熟悉身影恰巧在屋外走过。 “林夫子!” 林天禄正提着刚从集市中买来的一篮秋果,听闻有人呼唤连忙驻足回望。 “聂老先生,有何事?” 此人名为聂清河,年已古稀,正巧住在隔壁不远。 其性格温和儒雅、知识渊博,在邻里间颇具名望。平日双方见面常会以礼相待,一来二下去倒是关系不错。 但老者那苍老面庞上满是担忧,连忙劝声:“林夫子啊。老朽知你才气非凡,不惧邪风。但近些时日,这长岭县愈发不太平,最好还是少出些门。尤其是这晨昏交界……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林天禄温和一笑,躬身道:“聂老先生叮嘱,晚辈会铭记在心。不过老先生您也得好好保重身子,等晚辈棋艺学成,可得坐下来跟老先生好好切磋一番。” “大善!” 聂清河心满意足般颔首,摆了摆手:“林夫子早些回家吧,切莫让屋内佳人等急。” “老先生可别打趣小子我了。” 两人相视而笑,回礼道别。 林天禄步履勤快,很快回到了自家宅院门前。 只是回首侧望,瞧见零星几人途径路过,正低声私语。 即便不用细听也能知晓他们交谈的内容。 ——自是程府中发生的变故。 那程府家主在县内名声显赫,一夜间连同其小女突然暴毙而亡,自然在县内引起不小风波。 当然,程府显然强压下了鬼魂之事。 毕竟这些闲言碎语本就是程忆诗派人散播的,如今再借官府帮助善后解决也并非难事。 “希望那程姑娘能度过难关吧。” 林天禄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宅院大门推开。 “哇呜?!” 但门后却蓦然响起慌乱惊呼。 林天禄神情一惊,连忙探身,伸手扶住了险些从木梯上摔落的身影。 “茅夫人?你怎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搀扶下来,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搭在门边的木梯。 茅若雨轻抚高耸胸脯,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这才勉强笑道:“见先生家中这几棵树未曾好好照料,奴家便抽空想帮忙修剪,不然枝干都探至墙外了。” “惭愧,竟还让茅夫人做这些事。” “不碍事。只是偶尔……唔?” 她呐呐两声,脸上悄然腾起一抹娇艳羞红,睫毛轻颤。 林天禄愣了一下,连忙讪笑着将环腰的右手收回:“得罪了,茅夫人。” “先生只是情急之下伸手搀扶,哪里还需在意这繁文缛节。”她摇了摇头,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很快低声道:“奴家先去后厨准备晚膳,失陪。” 看着对方匆匆跑开的背影,林天禄不禁挠了挠头。 虽然这茅夫人似有心事…… 但不得不在心底里称赞一声,其身材当真绝赞。 “哎!与这等美人同处一室,果然容易内心堕落啊。” 林天禄暗自感叹两声。 旋即,他便风轻云淡地洗果子去了。 好歹是经历过现代网络环境洗礼的老色批,哪里还会因这点小福利就乱了阵脚。 “——涩图、涩图、涩图、涩图!” 他不断自言自语,终于是在几分钟后转移了注意力。 …… 随乌云笼罩,天空已暗淡失色,县内灯火尽熄。 街坊各处万籁俱静,只余丝丝轻柔风声。 林天禄正捧着小说独坐于院内凉亭,却未曾有丝毫困倦。 准确说,他偶尔还需要睡眠,纯粹只是顺应过去的生活习惯罢了。而如今正巧看至有趣情节,自是不必再去合眼休息。 “林先生,您似乎对手中书籍颇为喜爱?” 轻柔温和的成熟嗓音,悄然打破宁静。 “嗯?”林天禄抬头一瞧,就见茅若雨正披着轻纱外衣缓缓走来,在月色映照下,其身姿更显玲珑凹凸,这丝丝媚意令人侧目不已。 “茅夫人怎得还未睡?” “只是心中有事,难以入眠。又正巧瞧见先生坐于此处,便过来瞧瞧。”茅若雨轻捋垂落在胸前的秀发,合裙弯腰坐在林天禄对面。 她轻咬朱唇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那程家之事……是先生您所做?” 林天禄讶然道:“夫人,您这是从何而知?” 茅若雨抿唇浅笑道:“虽然程家不曾向外界通告来龙去脉,但结合前几日流传于街坊的风言风语,想必是先生到程府灭了那盘踞的厉鬼?” “夫人着实聪慧。”林天禄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大方道:“昨日那程家大小姐邀请我等前去府上消灭鬼魂,怎知那程阳华竟与鬼魂有染、成了帮凶,不知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他最终被华姑娘一剑刺死,也算罪有应得。” 茅若雨眼神闪烁,低声细语道: “那先生……对这些与鬼魂有染之人,是如何看待的?会因为他们本身来历不端、染有阴气,就必须铲除来秉承正道。还是说——” “与鬼魂有染,这可算不上罪孽。”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失笑道:“鬼魂何错之有?那不过是人死后所产生的魂魄,与人何异,只是思想出了问题。而所谓与鬼魂有染之人,怕只是些身负通灵异能之人。 于他们来说,那便是天赋异禀,是值得肯定与艳羡的,外人可无资格指指点点。那程阳华该死,只因他枉造杀孽、心智疯癫早已入魔,若是不除,迟早会有其他无辜之人受其迫害。” 茅若雨听得心中一喜。 这书生虽然身负大能,却并不迂腐。 “茅夫人。” 而在这时,林天禄温和一笑。 “其实,你不必这般胆战心惊。” “诶?”茅若雨瞪大了美眸。 “你若觉得我会视你为不详不洁,其实大可不必。于我来说,只要你心存善念,那便值得尊重善待。” 这意有所指般的话语,令茅若雨不禁心神一颤:“林先生,当真这般所想……” “夫人你尽可放心。” 林天禄轻声安抚一声,又很快温和笑道:“今日你常常面容紧绷、神色紧张,哪怕是华姑娘都能看得出来。从明日开始,还请好好放松心弦。若见你愁眉苦脸的模样,我们怕是不好意思再吃夫人做的饭菜了。” 茅若雨沉默良久。 直至半晌后,她幽幽轻叹一声。 此人……当真体贴善良。 明明身负如此大能,却丝毫没有脾气架子,待她都这般亲切温柔。 一时间,她心头都泛起了丝丝悔意。 只觉得自己当初妄想吸取其阳气之举,当真令人唾弃。 如今回想,好在她所做的那些举措并未真的伤到、吓到眼前男子,要不然,自己怕是心中懊悔万分……虽然以她这微末手段,压根就起不了丝毫效果。 茅若雨心中百感交集,说话语气已然不自觉间柔和了几分。 “奴家会牢记先生之言。” “好了,暂且不谈这些沉重之事。” 林天禄从手边的竹篮中取出枚新鲜秋果,随手递出:“夫人既然彻夜难眠,索性坐在这里欣赏一下月景天色。若实在无聊的紧,在下也能陪夫人说说话解闷。” 茅若雨接过秋果,温柔浅笑:“不必劳烦先生了,奴家又不似这般寂寞。不过先生手边的这根玉笛是……”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此物是我偶然所得,前些时日因碎了几角,发不出正常音色。今日我抽空到集市上找了个玉石工匠,用了点玉料将这笛子上的缺口修补好,还没来得及吹奏。” 美妇眼眸微亮:“先生不妨吹奏两声,奴家倒是想好好欣赏一番。” “夫人见笑,在下可不懂什么乐理之道。吹奏起来怕是得狠狠出丑。” “但修补完毕,总归得试试才行?” “……这倒是。” 林天禄失笑两声,随手拿起玉笛凑到嘴边。 “呼——” 一股子漏风的气息从笛口处吹出。 茅若雨听得声音不禁嘴角微扬。只觉得如这仙人般的人物,仍有生疏之处。 这笛声如此的、如此的…… 她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顿觉惊奇万分。 眼前之景,怎变成了一座仙雾缭绕的壮阔苍山? 黄鹂脆鸣、山间清泉叮咚声响不绝于耳,仿佛淌入心间。她只觉得心头渐渐舒缓,忍不住那一丝好奇,随手拨开树丛云雾,行至山间小道。 穿过层层绚烂异景,她不知不觉已是踏足山巅,盼目远眺将众山收入眼底。 而在视线不远,却有熟悉身影正背对坐于石桌旁,身姿笔挺缥缈,银丝随风荡漾,万花红叶随风飘零,一缕悠扬笛声回荡山峰。 似儿时那模糊不清的悠远回忆,又似埋藏在心底的甜甜梦想。 茅若雨心神微荡,却是不忍上前打破这份韵律。 她踌躇半晌,只找了处桃林抱膝坐下,眼神温和地望着那抹身影。 渐渐闭上双眼,感受着令她心驰神往的弦音奏乐,恍若广乐钧天,仙音缭绕,悄然间已是睡意朦胧。 迷蒙之间,只觉暖意传至全身,似有一袭云裳被轻轻盖在身上。 她下意识攥住衣角,仿佛放下了这些年来的所有压力惆怅,展露出纯粹甜美的浅笑睡颜。 …… “睡的还真香啊。” 林天禄将外袍盖在茅若雨的肩头,暗暗感叹。 “看来今日来回奔波准备三餐,着实劳累了一些。” 待坐回原位,他满脸古怪地看了眼手中玉笛。 虽然修补好缺口后,确实没发出那又吵又臭的奇怪音色。 但他果然没多少音乐天分,连个正常的哆啦咪都吹不利索。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看乐谱特意记了首悠远大气的笛乐,就想在玉笛修好后吹一吹。 没想到,这吹得像是宝宝摇篮曲似的…… 还有点漏气。 感觉人都快吹抑郁了。 “幸好夫人她睡得早,应该没听见多少。” 林天禄嘟哝着将玉笛重新收回怀里。 第三十一章 游龙幻身 清晨时分。 华舒雅一曲剑舞终了,收剑走来,俏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前辈,那茅夫人经历了何事?她昨日还满脸愁苦,神情戒备不安。但今日却这般神清气爽,笑颜如花。” 她甚至感觉茅若雨的气色肤质都好了几分,看起来仿佛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似的。 那股由内焕发的成熟风韵,令她都倍感惊艳。 “那茅夫人身怀特异之能,并非常人。” 林天禄放下手中书卷,轻笑道:“昨日她举止拘束,是怕我们会因此视她不详,这才处处小心,生怕出错。我昨夜便与她略作交流,阐明我与华姑娘都不是心怀偏见之人,无需担忧。” 华舒雅顿时恍然。 “茅夫人竟有此担忧,看来我平日得放缓些语气才行。” 林天禄调笑道:“若多说些好话,茅夫人晚上兴许还能多添些饭菜。” 少女闻言俏脸微红,下意识摸了摸平坦腹部。 她平日坚持练剑,食量自是比常人略多。那茅夫人所做菜肴更令她食指大动、中意不已。 似是略感害羞,少女连忙轻咳一声: “前辈,我在武学上有些不懂之处,还望能请教一下。” “武学?” 林天禄好奇道:“是你的剑法?” “是前辈前几日交给在下研习的游龙幻身步。” 华舒雅一脸苦恼地从怀中取出秘籍:“虽照着秘籍图解修炼,但不少地方仍一知半解,施展起来处处受制。” 林天禄接过秘籍翻看了一下:“华姑娘不妨演示让我瞧瞧?” “好!”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很快退到庭院内。 旋即,她脚下仿佛荡开一缕清风,淡雅身姿翩翩舞动,甚至踏着树干腾空飞旋,身形轻盈地跳到屋顶之上。 林天禄仰头看的目瞪口呆。 这啥啊…… 又炫又漂亮。 咋跟当时他练的老年迪斯科,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晚辈献丑了。” 华舒雅一跃而下,曼妙身姿轻轻落地,衣裙飘荡宛若下凡仙女。 林天禄脸色微妙地摩挲起下巴:“华姑娘,这身法……你觉得何处练的有问题?” “内息似有阻塞之感,腾挪虽比之前快上不少,但也更为劳累。与秘籍中描述的‘内息循环不止’背道而驰。” 华舒雅秀眉微蹙,苦恼道:“这第一重境界就这般难学,晚辈怕是没多少悟性能参悟余下四重境界。” “华姑娘倒是不必自怨自艾,凡事都得循序渐进。” 林天禄重新翻看其手中的秘籍,很快眼神微变,面露思索。 前些时日,他粗略翻看秘籍,对其中晦涩难懂的口诀心法尚且云里雾里。 但如今细瞧,却已能看出些神妙精髓,似是与他这些天研读的几本经书诗词颇为契合,隐含玄妙意境。 他沉吟半晌,蓦然开口道:“华姑娘,用剑刺我。” 华舒雅顿时微愣:“前辈,您这是……” “略有感悟,索性尝试一番。”林天禄始终盯着手中秘籍,目光未曾抬起片刻。 感悟?! 华舒雅闻言顿时一惊,随即俏脸肃然,当即拔剑刺出。 “——咦?” 她很快露出茫然之色。 因为坐在面前的前辈竟突然消失不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右手侧,还依旧低头看着书。 “难道、是我眼花了?” 少女连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凝神再度刺剑。 但这一剑刺出,眼前身影却如镜花水月般化作虚影消散。 这诡异莫测的场景,顿时令华舒雅反应过来,心中已是震撼万分。 “这是——” 游龙幻身步中记载的第五重境界……镜花水月、潜龙无踪?! “这身法还挺有意思。” 林天禄的声音悄然响起。 华舒雅急忙回身望去: “前辈?!” “华姑娘,此身法虽入门时颇为深奥,但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其中内核心法涉及诸多学说,得多加考究研习才行。” 林天禄回首轻笑,将秘籍随手合起:“待会儿我赠你几本经书瞧瞧,心法相互印证,定然能学以致用。” “经、经书?” 见少女满脸茫然,林天禄不由得半开玩笑道:“培根子曾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华姑娘平时偶尔读些诗书也未尝不可。” “前辈教诲……晚辈牢记!” 华舒雅连忙收剑拱手。 林天禄摇头失笑,也不再乱开玩笑。 “华姑娘,你再行一遍游龙幻身步,有何错漏之处我助你一一指出。” “好!” 华舒雅很快在院内再度踏步飞身。 林天禄细致观摩,时不时开口指点纠正 没过多久,少女踏步行进间身影难测、凌厉迅捷,已是卓有成效。 而这过程中,林天禄也在心底暗自感叹。 如今自身受灵气护体,似在武学方面的天赋与悟性都远超常人。体内灵气与仙山果然给他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改变。 “看来……我真要变成这丫头嘴里念叨的‘高人前辈’了?” 他摇头坦然一笑,内心并无多少波澜。 行走这世间,逍遥幸福如和璧隋珠,高人与否,不过世俗虚名。与他来说,还不如茅夫人中午会做何美味佳肴更为重要。 …… 几炷香后。 华舒雅擦了擦额头汗水,只感心满意足。 得前辈诸多指点教导,她已然练成了游龙幻身步的第一重境界。虽然尚且稚嫩,但这份成就感仍让她颇感畅快……更逞论是在前辈的指点下达成,少女心中更有种莫名的小小雀跃。 但坐在凉亭中的林天禄却笑着说道: “华姑娘,我问问你。这身法学来是为何?” 华舒雅略作沉吟道:“远遁千里、腾挪无形?” 林天禄失笑一声。 这也忒花里胡哨了。 “说白了,就是为了闪躲、逃跑之时更快一些。要不然学这身法做甚。” 华舒雅听得有些哑然,但细细一想又好像很有道理。 “其实这身法与你所练的剑法一样,若太过拘泥于刻板准确的姿势,反而落于下乘。” 林天禄随手拿起一旁竹篮里的秋果,朝少女抛了过去。 华舒雅略显茫然地接住果子:“前辈?” “我扔给你的这颗果子,若表皮上涂满毒药,华姑娘你觉得你现在会如何?” “……” 她一脸纠结地歪了歪脑袋:“先去洗手?” 林天禄轻咳一声:“就当是身中剧毒吧。” “哦、哦……” “但华姑娘你细细一想,若这枚果子既有剧毒,且投掷离手快若闪电。你该如何用你的身法闪开?” 华舒雅默念了几遍身法招式,不太确定地嘟哝道:“以三式‘游龙回身’腾挪身形,再辅以六式‘踏步无痕’闪开这枚毒果?” 林天禄无奈一笑:“哪有那么麻烦,只需朝身侧跨一步,这果子不就砸在墙上了?” 华舒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样吧,华姑娘。身法要在最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莫过实战。” 林天禄颠了颠旁边的竹篮:“我将这些秋果的果核洗洗干净,当做石子抛出。而姑娘你只需尽可能施展身法闪躲即可。” 华舒雅连连点头:“那让我去帮前辈将这些果核洗干净。” …… 没过多久后。 林天禄提着小半篮子的果核,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庭院中神情略显紧张的少女。 “华姑娘,不必如此忐忑。我这细胳膊可没多少力气,你只需象征性的躲一躲就好。” 颠了颠手里的干净果核,他心头一时有些感慨。 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正跟同学老师们玩互扔沙包。那时他一扔一个准,称得上是小学沙包小霸王。 只是未曾想,如今竟帮眼前这绝美女侠锻炼身法…… “前辈,动手吧!” 华舒雅似有些激动,双眸都在微微泛光。 眼见林天禄拿起一枚果核作势欲抛,她目光凝起,暗运内功,已然准备施展刚刚练成的身法。 她不会有丝毫失神和小觑 毕竟是前辈亲自的陪练指导,她必定竭尽全力闪躲,不会让前辈感到失望! ——来了! 华舒雅瞳孔紧缩,身形微微弯下。 啪叽! “诶!” 她顿时惊呼出声,捂着额头踉跄了一步。 林天禄有点懵。 刚才看这丫头架势摆的又端正又漂亮,还以为做好了准备。 咋杵在那里硬的像根木桩似的,动都不动。 你游龙幻身步呢? “抱、抱歉!前辈……我刚、刚才可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还请您继续!”华舒雅脸色泛红,松手后连忙说道:“晚辈接下来一定能够躲开。” 林天禄又取出两枚果核,讪笑道:“华姑娘可得好好加油才行。” 说着,他特意放缓力道,轻飘飘地手中果核抛了出去。 啪啪! 刚欲势侧身的华舒雅,当即被两枚果核击中了鼻梁。 “唔——” 少女顿时捂着鼻子屈膝蹲下,楚楚可怜似的泪眼朦胧。 林天禄陷入了沉默。 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在故意欺负小姑娘一样? 还是说……这丫头的演技直逼当代影后? 第三十二章 舞姿奏乐 一段时间后。 华舒雅神情颓丧地坐在凉亭内,仿佛受了委屈般低头不语,脸蛋上红扑扑一片。 当然,这红晕是被果核砸出来的。 这让坐在对面的林天禄稍感尴尬,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毕竟这半篮子的果核全都正中‘靶心’,少女压根没闪开哪怕一颗。 那精准度,他差点以为是这丫头施展身法,故意在往那些果核上面撞,简直老准了。 “……” 又沉默片刻,林天禄轻咳一声:“其实华姑娘也不必失落,这身法与你家传剑法一样,都是水磨工夫,要想立刻应用于实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华舒雅却摇了摇头: “前辈,我并非伤心,只是在琢磨。” “哦?” 她一直都在认真思索,自己为何连一颗果核都闪躲不开。 是身法施展太慢?还是自己的反应太过迟钝? 好像,都不是。 仔细回想,似是前辈抛出果核的角度实在刁钻。虽像是被随意抛来,但每一颗都极为精准地飞向她的薄弱之处。 双目的游离、双腿足部的踏动、腰肢背脊的弯曲扭转……每一处环节仿佛都遭受掣肘,身躯平衡失度,这才导致行差踏错。 她重新闭上双眼,脑海中倒映出那些果核飞驰过的方向。 细致观察,就见这些轨迹交织成天衣无缝般的天地大网,笼罩了她每一处闪躲方位。 但慢慢品味,却又在这算无遗漏般的大阵中捕捉到一丝生机,当即思如泉涌! 沉默半晌,她好似灵光乍现般蓦然睁眼起身,踏步腾飞而出。 “嗯?” 看着少女再度在院落中施展身法,林天禄好奇欣赏了一阵,很快点头赞叹。 “进步不小。” 步伐变得更加流畅自然,也不似之前那般照本宣科,单纯做着姿势动作。 就是这身法愈发像是轻纱曼舞,霞裙月帔,其婀娜身姿端的是美不胜收。 “差别还真大啊。” 林天禄不禁暗暗感叹。 这女子施展出的游龙幻身步亦如翩翩起舞,当真美艳夺目,单论排场都上了一个档次。 至于他的…… 勉强有点提升。 大概从老年迪斯科变成了鬼步舞? 刚好不容易领悟了心法口诀,摸透五重境界,也没整点帅气特效出来,就跟个鬼一样到处窜来窜去,愣是吓唬人。 气冷抖,男性还能不能站起来了,怎么连身法轻功都有歧视的。 “华姑娘这是……在跳舞?” 轻柔声音在身旁响起,林天禄连忙收起胡思乱想,侧头望去,就见茅若雨正一脸惊讶地来到凉亭内。 “好漂亮的舞姿,华姑娘那身段真令人艳羡。” 林天禄拿起一旁的秘籍,轻笑道:“茅夫人若是喜欢,不妨也来试试?” 茅若雨娇颜上泛起诱人红晕,浅笑摇头道:“奴家倒是不用了。像这般又扭又跳,以奴家这脆弱身骨,怕是得直接散了架。况且呀……奴家跳起来可没华姑娘这般优美妖娆。” “夫人太过自谦。” 林天禄笑了笑。 毕竟眼前美妇这身丰腴性感,若当真起舞弄姿,怕是得令人看花了眼。 茅若雨只是含蓄一笑,很快将环抱的一盒糕点放到石桌上:“先生还是先吃点奴家做的糕点吧,刚刚出炉不久,还热腾着呢。” “多谢茅夫人了。”林天禄试着捻起一块送入口中,顿时赞叹道:“今日糕点当真不错。” 有内味了! “先生能喜欢就好。”茅若雨满意颔首,心中则狭促一笑。 毕竟这糕点里重新加了些迷心糕的材料——当然,这材料自是稀释十数次,留下些许口感滋味,只为能让眼前男人满意。 如今她可不敢再胡作非为,而且……她也不愿再以恶相待。 “夫人不妨一起坐下休息会儿。”林天禄温和笑着,招了招手:“总让你如此忙碌照料,小生可是过意不去。““奴家便听先生一言。” 茅若雨抚好长裙倚身坐下,面若桃花,美眸中似有几分亲近:“先生,您在音律之道上是否有多年钻研?” “音律?” 林天禄愣了一下,很快从怀里将玉笛取出:“夫人说的可是这个?当真惭愧,在下只会简单吹奏几个音符,记得那么一两首简单乐谱。” “何须自谦,先生造诣当真令奴家惊艳万分。” 茅若雨连连摆手,回忆着昨夜经历,脸上不禁泛起起向往之色:“虽乐谱简单朴素,但其中婉转音调却令人难忘,仿佛寄托温柔意境,如坠幻梦之中。况且昨夜……” 她轻眨水润美眸,略显害羞般攥紧了胸襟,妩媚娇颜上红霞升起:“奴家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得让先生特意将奴家抱回家中,当真羞愧难当。” “擅自触碰夫人身躯,还望海涵。” 林天禄尴尬一笑:“只是外头天冷,夫人若因彻夜孤眠而染了风寒……” “奴家,明白先生的心意。”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林天禄轻咳两声,故意扯开话题道:“夫人似乎对音律颇感兴趣?” “嗯。”茅若雨轻捋胸前秀发,幽幽低吟道:“奴家从小家境贫寒、未曾有过一日饱饭,也未曾读上诗书。唯有在乡间偶尔听闻一老者吹奏乐曲,便自小心生向往,只想有支自己的笛子,长大后能坐在山间尽情吹奏。 待稍稍长大了些,便擅自去学了点音律。只可惜天赋平平,吹奏不出什么悦耳之乐。” 她的眼中饱含怀念,语气轻柔:“但平日闲暇时吹奏两声,倒能借此怀念已逝的父母。儿时诸多记忆也是难以忘怀。” “在下孟浪了,未曾想这笛子对夫人竟有这般寓意。”林天禄稍稍正色,拱手道:“夫人若喜欢,倒是能拿我这玉笛去吹奏两曲。” 说着,他十分干脆地将笛子递了出去。 “先生,这——” “夫人无需见外。” “……嗯。” 茅若雨小心接过递来的玉笛,指尖轻抚,眼中似有感叹惆怅。 林天禄连忙道:“夫人不必担心,这玉笛我昨日已经好好清洗过。但笛子修复的不甚完美,可能会有些漏气走音。” “无妨,奴家只是试试……献丑了。”茅若雨轻抿朱唇,垂眉举笛,神态优雅地吹奏出声。 悠扬清脆的乐声回荡耳畔,令林天禄不禁露出一丝讶然。 吹的还挺好听……等等! 这笛子,没漏风? 直至一曲轻柔笛乐悠悠吹完,茅若雨这才放下玉笛,仰头浅笑,仿佛已是心满意足。 虽然这笛声算不上多优美动听,未有大家水准,但对她来说恰恰足够。 “先生,这笛子还……咦?” 她轻眨美眸,有些讶然道:“先生您这是?” “没什么。”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真的没什么音乐天分。” 感情不是笛子有问题。 而是他有问题。 茅若雨哑然失笑,将笛子顺手递回:“先生太过自谦,奴家这等伎俩哪能与你……” 只是在这一刻,她的声音却蓦然顿住。 林天禄刚伸手接住玉笛,神情微愣,却见身旁美妇竟突然面色泛起潮红。 “夫人?” “啊……没、没什么!” 茅若雨慌忙将右手缩回,满脸通红地挪了挪身子。 林天禄担忧道:“莫不是身体不适?” “奴家身体很好,只是有点……气血旺盛。”茅若雨讪笑两声。 话音刚落,丝缕鲜血很快从她鼻间淌下,滴落在胸前衣裳,染开一朵妖艳红晕。 “……” 林天禄见状顿时一愣。 前两天大夫不是还诊断说她体虚气短,怎么转眼间就气血旺盛到流了鼻血? 这气还能一上一下胡乱颠簸的? 第三十三章 芳心大乱 茅若雨连忙掩鼻,满脸通红地转身躲开视线。 但她如今却是呼吸急促,芳心大乱。 “怎、怎会如此?!” 将玉笛递还给林天禄之时,竟突然有股热流汇入掌心,散至全身。 温暖、纯粹,舒适 茅若雨只觉如登仙境、好似飘飘欲仙般畅快。而体内盘踞的阴气陡升异变,在那暖流滋润下竟迅速壮大,运转自如地浸透全身。 这幽鬼术者的境界……当即突破! 自修习幽鬼阴术所带来的体虚血凉,症状也有好转。 茅若雨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倍感错愕。 怎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是与林天禄倚靠太近,受其离体散出的阳气反哺? 但体内阴气为何没有受制,恰恰相反,这暖流甚至令她修为大涨,即便无需如过去那般花费数月时日慢慢炼化,这一阴一阳便和谐共存于体内? 此诡异现象,与她所知的诸多修炼之法皆背道而驰,难以理解。 鼻间流淌的鲜血慢慢止住,她神色略显茫然。 难道……是林天禄有意在暗中助她? “茅夫人,若身体不适,不妨去休息片刻?” 耳边担忧声响起,茅若雨心尖微颤,紧咬朱唇,红霞蔓延至耳根。 犹豫片刻,她似强忍羞意般顾盼回眸,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旋即,美妇心中稍鼓勇气:“先生,可否再与奴家持玉笛以手相握。” “自是无妨。” 林天禄伸出握着玉笛的右手。 茅若雨如获至珍般小心合手捧住。 低眉垂眸,弯月睫毛轻颤连连,心中幽幽长叹。 如此……炽热。 似伐毛洗髓般浸润着全身,昨日那仙山意境仿佛再汇进心田,令她顿时恍然大喜,不禁暖心浅笑:“昨日梦中所见之仙人,果真是你——” 那清幽笛声袅袅、缥缈身姿,亦如她心之向往。哪怕不过一夜幻梦,却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让人魂牵梦绕。 如今得以确认,茅若雨心中只觉甜蜜温暖,以及些许歉疚不安。 而被紧紧握住手的林天禄,显然有点懵。 难道,这是某种他不知道的古代礼仪? 那他现在,是不是要做什么回礼才行? “先生,能否让奴家更靠近些?”茅若雨细声呢喃,柔媚似水。 林天禄微怔片刻。 随即陡然回神,不由讪笑道: “茅夫人,此举恐怕稍有不妥。这光天化日之下实在——” 只是话音未落,茅若雨便挺身凑近上来,螓首微扬,那妩媚面容似纯情羞赧,浑圆硕物随鼻息起伏,轻纱披肩裹身却更显蜂腰翘臀,暗香萦绕。 那胸襟紧绷难掩的硕大饱满,贴身近景下看的林天禄眼角直抖。 这也……忒大了! “林先生~” 茅若雨轻喃之际美眸闭起,合手相握之姿似虔诚圣女。 但她却突然浑身轻颤,丝丝娇媚低吟,浑身瘫软般靠进怀中。 林天禄下意识环抱住这具柔弱无骨般的娇躯,面色微妙地正想开口。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怀中尤物,为何体温有些发烫? 与此同时,茅若雨渐渐回神,略显茫然地轻咦一声。 她旋即瞪大双眼,急忙从怀中挣脱出来,起身后退拉开距离。俏脸绯红地连声道:“刚才奴家只是有点头晕……先、先回去休息一下!林先生不要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当真不是先生所想!” 说罢,她便扭头急匆匆地捂胸逃走。 但奔逃之际,她心头却是害羞到几欲晕厥 刚才那瞬间自己竟迷失本心,差点沉醉于那怀抱之中。 “不知羞!不知羞!” 她连连拍打脸蛋,想让悸动心情平复下来。 可越强行冷静,贴身相拥时的感觉却越难以消磨,食髓知味般酥麻难耐。 茅若雨靠在墙边轻喘两声,扶额沉思片刻,很快面露惊色:“这……这体内的异常阳气竟突然膨胀至此?” 原本完美的阴阳平衡,不知何时已被打破。 那股她捉摸不透的奇异阳气正溢满全身,如火炉般炙热。而她那点微末阴气,甚至都不知道被挤到了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妙!奴家必须要去冷静一下!借井水清醒头脑!” 她不断擦拭脸上汗水,一眼瞧见后院里的水缸,踌躇片刻,当即咬牙跳了进去。 …… “啥情况啊——” 林天禄满脸懵逼地看着跑没了影的美妇。 突然面色通红地靠进他的怀里,又突然自顾自地跑掉。 搁着猜谜呢? 等等,或许还真的是猜谜? 茅夫人出身贫苦乡下,大概是某种农村流传下的特殊习俗,只是自己不曾知晓,没有做出合理回应? “民俗倒是有些麻烦,不知该从何处才能学习一番。” 嘭! 一声异响,令满脸困惑的林天禄下意识转头望去。 随即,他就看见原本正在院内修炼身法的华舒雅,一脑袋撞在了旁边的槐树上。 “……” “好疼——” 华舒雅捂着额头踉跄两步,仿佛撞的有点眼冒金星,脚步不稳。 林天禄连忙起身上前:“华姑娘,怎得如此不小心?” “没、没事的,前辈不用过来。”华舒雅眼角含泪,却是连忙抬手劝止:“刚才晚辈只是一时有些走神,又是身法不稳,这才不小心撞上去。” “额头,疼吗?” “不、不疼。”华舒雅语气渐渐微弱,喏喏道:“晚辈练武多年,皮糙肉厚的很。这样撞一下无甚关系的。” 林天禄失笑道:“华姑娘你这哪是皮糙肉厚,明明娇嫩的很。还是让我仔细瞧瞧,若在脸上留了伤疤,怕是不妥。” “……嗯。” 华舒雅略作犹豫,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撩起额前秀发。 林天禄仔细检查了一眼,只是皮肤微红,倒是没有淤青擦伤。 刚才那咚的一声,力道显然不小,这都毫发无伤,看来脑门确实挺硬的。 他笑着揉了揉少女的额头:“下次小心一些。” “麻烦前辈了。”华舒雅认真地应了一声。 只是瞧见林天禄回身又走向凉亭,她的眼神却似闪烁不定。 以她有所领悟的身法境界,又怎会无缘无故撞在树上。 而她刚才失神 只是因为,瞥见了林天禄与茅若雨两人亲昵相拥的画面。 “前辈似得道仙人,性情又温润如玉,女子心怀好感自是正常。而茅夫人又这般漂亮成熟,与前辈倒也般配的紧。” 华舒雅轻按着额头,暗暗叹息。 心中总归,有些忧伤失落。 “……我在想些什么呢!可不能再在前辈面前露出丑态!如此扭扭捏捏的小女儿作态,当真惹人生厌!”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轻锤胸口,很快重振精神。 “必须要更加刻苦、更加认真!才能对得起前辈一番耐心栽培!” 念及至此,她当即身法再启,在庭院内来回腾挪穿梭,哪怕已是浑身冒汗却也未曾停歇,只求竭尽全力。 第三十四章 佳人来访 后院内。 “……” 林天禄哑然无言地呆立原地。 他本想去后厨整点水果犒劳一番勤学苦练的华姑娘,可途径后院,水缸中突然水花四溅黑影钻出,顿时看得他一脸懵逼。 自己家,闹水鬼了? “呼——” 茅若雨从水缸里钻出,将湿润秀发撩起。只是她刚一抬头睁眼,当即与林天禄四目对视,不禁浑身僵住。 林天禄连忙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出幻觉。 他这才满脸愕然地走上前:“茅夫人?!你怎么从水缸里……” “让、让先生见笑。奴家刚有件首饰不小心掉进水缸,便俯身捞取。” 茅若雨急中生智,连忙解释:“但没想到水缸湿滑,一不小心就栽了进去。” “夫人这……太过冒失了。” 林天禄闻言哭笑不得道:“若丢了首饰,早些来唤我帮忙便可,哪用得着自己冒险。” 他顺势扶住其纤手玉臂,助茅若雨从水缸中跳出:“不知首饰找到没有?” “已经找到了。” 茅若雨刚点头应声,却呆然瞥见身前已是湿透,一袭淡雅襦裙浸水贴身,粉嫩肌肤尽显无疑。 此情此景,顿时令她耳根发烫,羞的头脑一阵发晕。 “这、这——” “夫人快回屋换身衣服取取暖吧。如今这天色渐晚,秋风吹来容易冻着。” 林天禄连忙挪开目光,故作不知般脱下外袍,将其娇躯小心包裹起来:“要是着凉生病,可是麻烦不少。” “多谢……先生。” 茅若雨细若蚊呐般,紧攥着裹身衣袍,满脸通红地快步离去。 …… 直至倩影不见,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暗自咂舌不已。 未曾想,茅夫人的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凹凸有致,那浑圆弧度几乎满溢而出,甚是壮观。 好在他心境淡定,没露出什么失态表情。 “就是这时代的女性内衣怎么一款比一款暴露,真的能兜得住吗?” 他敲了敲额头。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怕是连冰心诀和涩图都不好使了。 …… 夜至晚间。 本要入座吃饭的华舒雅突然接到官府密报,提着兵器急急忙忙跑去帮忙,似乎在长岭县内又发生了什么案件。 茅若雨将两碗饭端到桌上,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少女离去的背影。 “华姑娘时常都会如此繁忙?” “她出身富贵,却能有如此侠义之心,已是天大好事。”林天禄随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多与他人打打交道,对她的未来也有好处。” 这种官三代、小富婆能那么侠肝义胆,他都有点好奇——那华家的家教究竟有多好。 咋把孩子培养的那么优秀的。 真得让现代社会的那些二代们学学。 茅若雨抚裙重新坐下,好奇道:“林先生似与华姑娘的关系十分不错?” “亦师亦友吧。能与这般正直懂事的女子结交相识,算是我的福气。” 林天禄摇头失笑。 要不是华舒雅当初踏上山峰,他可能如今还在太乙山上自娱自乐数豆豆。 更逞论在下山后,他还受其诸多细心照料,称之为贵人毫不为过。 “两位的关系倒是令人艳羡。” 刚下意识脱口而出,茅若雨连忙轻咳一声:“林先生,不知今晚的饭菜是否合意?” “夫人做的菜肴,自然是赞不绝口。” 林天禄手中筷子未曾停息,只觉得这一桌子饭菜都相当美味。 尤其是这脆皮炸鸡,真滴香! 不愧是用宽油炸出来的,不下开封菜分毫! 见他吃的满足,茅若雨红唇不自觉扬起,心中既是感慨。 放在数天之前,她可未曾想到自己这藏于阴暗之中的幽鬼术者,竟有与活人坐在一起享受家常的时候。本该让她畏惧不已的绝世高人,如今却与凡人无异般坐在身侧,吃着相同饭菜,不时嬉笑打趣。 这种感觉…… 不坏。 但在这时,丝丝缕缕的诡异阴风吹入堂内,冲散了温馨气氛。 茅若雨蓦然瞳孔一缩,仿佛全身汗毛乍起,满脸惊惧地望向院外。 “这、这是——” “茅夫人,还请冷静。”林天禄连忙起身,开口安抚道:“并非恶鬼上门,是我一熟人。你就在这里安心吃饭,在下出去见见。” “熟人?” 茅若雨脸色发白,有些担忧地攥住他的衣袖:“林先生,此气息甚为阴冷。小心对方心怀歹念!” “安心,她并没有敌意。” 林天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旋即,他很快在茅若雨忐忑的视线中走出堂口。 …… 嘎吱 随着院门拉开,一抹妖娆倩影很快披着星光月色款款而来。 “——夜安,林先生。” 程忆诗身着锦袍纱裙,宛若白雪般的银丝秀发轻轻飘荡,大家闺秀的风姿尽显无疑。 双方视线交汇之际,她更是温柔浅笑,端庄行礼道:“贸然上门叨扰,还望先生海涵。” 林天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禁轻笑道:“看来程姑娘在这两天已缓和好心态,比起当日所见,着实冷静不少。” “这一切,自是多亏先生耐心点拨开导,让妾身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信念。” 程忆诗执手合于腹前,俏脸正色,屈膝躬身道:“无论如何,妾身都得向先生表达感激之情。若非先生当日手下留情、心存怜惜,妾身怕是早已曝尸荒野、化作一地无人问津的白骨。” “救人性命乃天经地义,不必行此大礼。”林天禄拱手一笑,侧身摊手道:“程姑娘既然远道而来,不妨到府上坐一坐?” “再好不过。”程忆诗笑意更盛几分,美眸水光柔柔。 但刚踏入院内,她似有察觉般望向侧院,轻咦道:“先生家中还有其他人?是那位华姑娘?” “华姑娘她去了衙门帮忙,如今厅堂内是隔壁的茅夫人,平日里多番照料于我。” “倒是位好心肠的妇人。” 程忆诗眼神微微闪烁。 交谈寒暄之际,两人很快来到了会客堂屋。 随着烛火亮起,林天禄帮忙倒了杯温热茶水递到少女手边。 “多谢先生招待。” “既已相识,又何必说些见外话。”林天禄好奇道:“不知程姑娘这几日过得如何?” 程忆诗身姿优雅地屈膝入座,闻言略作斟酌: “程阳华……我的父亲已死,程家自然出了不少乱子。这几日基本都在忙着丧礼、家中诸多生意的交接事宜。” “那不知这程府……” “如今由妾身代为接手管理。” 林天禄有些意外。 这年代由女子管财掌权,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程忆诗似知晓他心中所想,摇头失笑道:“只是家中那几个弟妹无一不是游手好闲、只识书画诗歌的大小姐大少爷,又如何懂得算账管人、打点物材。 况且妾身平时便会插手帮忙管理家中产业,如今交由妾身代管,家中也无人说甚。” 林天禄听得肃然起敬,拱手作揖:“程姑娘果真是自立自强,令人敬佩。” “先生谬赞,妾身哪有这般……” 程忆诗脸色微红。 但她很快轻咳一声,伸手摸索向衣襟怀中: “暂且不提这闲杂之事。妾身此行,是专程将些重要之物交于先生的。” 第三十五章 搜寻之物 重要之物? 林天禄仔细瞧去,就见少女翻手取出了一副手掌大小的金属令牌。 “这是……” “我那妹妹与家父已死,妾身便差人整理遗物,不想竟发现不少稀罕物。” 谈及正事,程忆诗神色略微严肃:“这令牌表面泛金,不惧火烤。即是县内有名的工匠都辨识不出何种材质。” 那么神奇? 林天禄听得讶然,拿来手中翻看了几眼。 上面并无机关嵌合痕迹,沉甸甸一块,只是看着令牌中间纹刻着有交叉划过的骷髅图案,他脸色略显古怪。 这啥啊…… 哪家的海贼团? “妾身本想让那些工匠将这令牌砸开,瞧瞧内部构造,但这令牌质地却是极硬,坚不可摧,哪怕用铁锤大力捶打也不留丝毫——” 咔吧! “……” 少女话语一滞,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林天禄面露讪笑,将断成两截的令牌放回桌上:“抱、抱歉,程姑娘,在下好奇心起,竟一不小心弄坏了令牌。” “……是妾身考虑不周。” 程忆诗很快露出意料之中的淡定笑容:“以先生大能,这所谓坚不可摧,不过是无聊玩笑。” “姑娘言重了。” 林天禄尴尬一笑,藏于袖中的右手虚握两下。 这令牌明明看起来确实材质非凡,怎脆的跟旺旺仙贝似的。 他平日可从没捏断家里的碗筷啊。 “先生不必介怀,此物终究只是个令牌而已。” 程忆诗柔声打趣,将话题重新转回:“这令牌上的图案,应该代表某势力的标识。妾身曾偶然在家父写的书信中瞧见。” “这几年间,妾身虽未与家妹接触多久,但对家父还有些了解。他偶尔会独自呆在书房中撰写信件。却极少差人派送,反而会将之交给家妹,似在暗中隐有密谋。至于他们交谈内容,则是有关‘幽鬼术者’。” “幽鬼术者?” 林天禄轻咦一声。 还挺耳熟。 好像前些时日在布庄遇鬼时,那鬼魂曾摆着滑稽姿势、又满脸冷酷地念叨了一声。因为对方摆的姿势有点搞笑,他当时还没太过在意。 “似借鬼魂阴邪之力,来操控一种名为‘阴术’的手段。”程忆诗沉声道:“虽仍是活人,但手段同样诡异,而家父他……应该正是一名幽鬼术者。” 林天禄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说白了,跟所谓鬼修、魔修之流差不多? 只是当初碰面的两头鬼魂,嘴里念起都满脸不屑,这幽鬼术者的地位似乎还挺低。 虽然…… 他当时确实没感觉到程阳华有何异能,要是不说,他还真不知道。 “在他们屋中,还搜罗到不少类似祭祀般的器皿,不过积灰生锈已久,显然很久都未使过。但唯有此物最为奇特。”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团精致布帛放于桌上,轻轻揭开后拿出根雕纹玉簪。 林天禄好奇地看了一眼。 通体纤细银亮,顶端翠绿珠玉仿佛蕴藏一丝异彩。 “当时偶然在床下暗格中找到此物,见其光洁如新,府内下人本想直接取出,可玉钗上仿佛有异能盘踞,令他们心头恐惧难安,不敢靠近。”程忆诗斟酌道:“或许,此物与幽鬼术者的修炼有所关联。”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 这玉钗上灰气萦绕,虽与鬼魂还无法媲美,但也绝非常人能随意触碰。 该不会是从哪个坟地里挖出来的? 他心思微动,轻笑道:“不过这玉钗存放在程姑娘身边,倒也无妨。” 程忆诗美眸微微睁大:“先生所言,难道是妾身对此物……” “程姑娘手持玉钗时,是否感觉浑身冷颤?” “未曾有过。” 少女神情微怔,低声道:“是妾身如今……与那些鬼魂已经无异?” “在下虽侥幸抽走姑娘体内的凶性阴气,但阴气长年累月的侵蚀难以逆转。”林天禄正色道:“姑娘,如今你已是半人半鬼之身,自不惧这些阴邪之物。” 程忆诗沉默不语。 她眼神复杂,轻轻拂过胸前的雪白秀发,烛火倒映的肌肤略显苍白。 人人都说她是因家人逝世而一夜白头,但她其实心知肚明,自知身体肯定发生了巨变,可如今得以确认但片刻噤声后,她脸上的神色渐渐舒缓,那一抹忧伤很快散尽,再度恢复了平日的和煦浅笑:“依先生所言,人与鬼不过一念之间,并无善恶之分……妾身心中已是释然。”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那可得恭喜程姑娘化解心结,迎来新生。” “这都得感谢先生。” 程忆诗眼中涟漪荡起,柔声道:“如今回头一想,当时言行确实太过自暴自弃,竟想抛下一切一死了之,着实懦弱胆怯。先生那番救命点拨之恩,妾身此生不忘。”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林天禄摇头失笑,摆手道:“只希望程姑娘能好好珍惜性命,这往后数十年人生,得至情至性地好好活过一遭,切勿去做些伤人伤己之事。” 程忆诗眼帘微垂,银亮的睫毛轻颤两下: “但……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这再造之恩怕是散尽家财也难弥补。毕竟以先生这等大才大德,这些凡俗财物只怕是视作粪土一般。” 林天禄顿时讪笑道:“程姑娘不必将在下当作圣贤,这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若分文不沾,在下可得风餐露宿了。” 程忆诗掩唇轻笑两声,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所以妾身思来想去,如今这孑然一身,或许只有一物能让先生尽兴。” “何物?” “便是妾身自己。” “……” 林天禄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话里有话。 “且慢,程姑娘你说的是——” “是妾身。” 程忆诗蓦然加重了语气,豁然起身走来。“这几日妾身辗转难眠,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先生的话。哪怕在恍惚梦中……似是在一座仙山中遇见先生,可惜只能远远守望,只感抱憾万分,心中酸涩苦闷。” 林天禄觉得气氛有点古怪,连忙站起。 “妾身过去从不相信儿女情长、只觉所谓情感当真万恶之源,是那些无知女子的无病呻吟。但妾身如今才明白——” 她步履婀娜地行至面前,螓首微扬,那宛若血玉般的晶莹美眸之中,倒映着眼前男子的怔然面容,朱唇微颤:“这便是,一见倾心。” 林天禄嘴角微抖。 “在来先生府上之前,妾身心中还略有忐忑。但再度相见,妾身便已确信。”程忆诗微微欺身上前,娇颜红霞泛起,如娇似嗔:“林先生,您就在妾身心中——” “暂停一下!” 林天禄连忙抬手制止,讪笑着后退两步:“程姑娘可别开这种玩笑,如此肉麻之话,让在下当真不知所措。” “那好,妾身就不说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了。” 程忆诗却步步紧逼,嘴角扬起略显痴狂般的妩媚笑容,素手轻抚,白发银丝下着身轻纱与肩带悄然散落,露出光洁如玉般的香肩玉颈,浅笑轻吟:“还请,怜惜妾身。” “……” 林天禄笑容僵硬。 他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来真的? 这近似唐宋朝代的女子,都那么热情开放?! ——等等! 他目光微动,巧见少女身上竟勾勒奇纹,似莲花印记。 随阴气透体弥漫,这奇纹如毒蛇般蜿蜒缠绕至秀颈,如丝媚眼中红芒流转,妖媚荡漾,如诱人沉醉的陈酿美酒,妙不可言。 第三十六章 秋雨将至 虽暗香拂面,妖媚香艳,但他却心无旁骛,很快沉下心神,俯视体内太乙山中的景色。 遥见那朵孤傲白莲中灰气四溢,甚为异常。 “果真是阴气作祟。” 林天禄干脆调动灵气汇于掌中,猛地一拍少女香肩。 程忆诗浑身一颤,周身阴气当即逸散,胸前似莲花般的瑰丽奇纹隐入肌肤,只在留一簇含苞待放的浅浅玉纹,缀于心口。 那一身勾魂夺魄般的妩媚荡漾也随之内敛,似变回往日的文雅端庄。 “……” 她颇为茫然地轻眨美眸。 林天禄见她神情好转,暗暗松了口气。 多亏常有茅夫人来家中助他锻炼定力。 眼前少女身姿虽同样傲人曼妙,但论尺寸,还是与其差上不少,不够震撼。 还行,能顶得住。 他稍稳心神,但瞥见托于少女纤臂上的饱满之物,轻咳一声,连忙转身背对:“程姑娘,此事还请冷静应对,不必惊慌。只因你体内阴气掌御不熟,这才影响心神。 但无需担心,此阴气不害自身,你只需多修身养性、晒晒太阳,便不再会做出这般失控举止。” 听背后并无激烈动静,林天禄这才放松了语气:“自然,那阴气对姑娘也有因缘好处,略作修炼,或许就能如幽鬼术者般身怀异能,在生活中多些便利。” 程忆诗只是默默听他耐心解释教导,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衫凌乱的模样,不禁面露苦恼之色。 先生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程姑娘,衣物是否穿好?” “……稍等。” 程忆诗幽幽轻叹,这才将罗裳衣襟重新合拢,包裹住袒露春光。 但她再看林天禄的眼神,悄然泛起几分钦佩。 哪怕美色在怀也不曾动摇,依旧这般翩翩君子。或许只有心怀坦荡之人,才能修出惊人修为,正气傍身。 若再去逼迫,怕是先生会心生不满。 念及至此,程忆诗柔声道:“先生,可以转过身来了。” 林天禄重新回身,拱手哂笑:“程姑娘,刚才多有得罪。” “先生无需自责,是妾身一时乱了心神。” 见眼前少女体贴温柔,林天禄放下心中大石,正色道:“姑娘平时若阴气滞涩,可以再来找在下解决。” “多谢先生关切。”程忆诗款款行礼,粉唇轻抿:“但先生这般恩情,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其实……对了!” 林天禄抚掌恍然,连忙道:“姑娘先在此等候,我去取件东西。” 他快步跑去书房将取来地图,将之前获得的地图坐标指给了少女。 “程姑娘,此地你是否知晓?” “这是……扶阳郡?” 程忆诗面露疑惑:“先生为何在意此地?” 林天禄沉吟解释:“其中缘由倒不好说清,但此地对在下颇有因缘,若能知晓些扶阳郡的消息,那自然再好不过。” 程忆诗浅笑大方道:“先生放心,这扶阳郡是中省中枢之一,地处要道,也是程家商道途径之地,每月都会派人前去采购物料。再过几日,妾身便差遣几人前去打听,兴许能得到些先生中意之事。” “当真感激不尽!”林天禄躬身作揖:“麻烦程姑娘你了。” “能帮上先生的忙,倒是妾身福分。” 眼波流转间,她很快盈盈欠身:“如今天色不早,妾身就不作久留。只是……妾身平日还能否上门与先生相会?” 见少女那微抬的水润美眸,林天禄失笑道:“程姑娘自然随意,在下可不会闭门拒客。” 少女闻言,这才绽放出恬静淡雅的笑容。 …… 两人很快走出堂屋,随行送至大门前。 林天禄正要拱手送别之际,程忆诗却蓦然一瞥内院方向。 与此同时,茅若雨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走廊暗处,双方视线不约而同汇集相触。 旋即,两人眼神齐齐一凝。 “此女……不似活人!” “此女……满身狐媚!” 目光在这一刻宛若刀锋利剑,却又一触即离。 “程姑娘?” 至林天禄疑惑出声,程忆诗这才不着痕迹地收回眼角余光,重新露出温和笑容,执手欠身:“先生就送到这里吧,妾身已有马车等候。” “姑娘一路顺风。”林天禄肃然道:“若身体有何不适,切莫独自强忍。” “嗯……” 目送少女踏上马车沿道离去,林天禄这才将院门缓缓关上。 直至这时,他仰头轻叹。 不曾想,自己竟也行了那柳下惠之举,面对美人投怀送抱,反而助其恢复冷静。 这要是放到现代,大概会被吐槽到体无完肤。 不过,他当真没多少欲念。 此女家中遭逢大变,寻死心结刚解,如今再趁心神大乱之际夺其身子,实在不妥。 当然 “幸好茅夫人未曾做此举动。” 林天禄微微咂舌。 但思忖片刻,他取出藏于袖中的半块碎令牌,目光微沉。 此事,值得留意。 …… 翌日午间。 林天禄饭后独自一人来到庭院,负手望天,沉思不语。 此世阴暗纠葛之事,怕是不少。 那程家父女二人背后,许有组织在暗中盘踞,哪怕只是‘可能’,也不可小觑。 他虽有灵气护身、体质强健,挥手间便能制衡阴邪。但若这些鬼魂背后还真有什么魔门宗派之流,其中修士挥手间就能移山倒海、改天换日,一旦双方交手冲突,他还能否取得优势…… 尚不好说。 直至现在,他还未曾见识此世‘修仙者’的实力究竟几何。 况且他如今唯一能称得上‘招式’的,只有从太乙山虚影中唤出的灵魄之锁,刚学的游龙幻身步。 其他的,不过顺着感觉去操控些灵气罢了。 “还是得学点像样的招式武功才行啊。” 林天禄略作沉吟,索性到一旁槐树上掰了根枝条下来,学着华舒雅平时的挥剑动作,摆了个起手姿势。 他顺着十三式破军剑法逐一挥舞,借着如今体魄,倒是耍的还算有模有样。 但随意挥了三招两式,林天禄便满脸别扭地停了下来。 “好吧,这是女款的剑法。” 这十三式破军剑虽然豪放自如,但显然经过特殊修改,带着几分女子柔意。 怪不得腰扭来扭去。 “早知当初就向那莫宏先生多要本剑法秘籍了……虽然他用的秘籍,大概是老年版本的养生剑法?” 他暗自嘀咕之际,随手舞弄了两下手中枝条,挺直腰杆再照着破军剑法演练了一遍。 现在还行,挺顺畅,有内味。 轰隆! 天空中蓦然乌云笼罩,雷声作响,仿佛将有大雨倾盆。 林天禄看了眼迅速暗淡下来的天色,连忙将枝条扔下,回头朝屋里喊道:“茅夫人,你家中是否还有衣物未曾收回,好像要下场秋雨了!” 咔嚓!! 惊雷再度炸响,但声势却更为浩大,风雷之声愈发震撼! 与此同时,屋内的茅若雨已是面色泛白,满脸惊骇地望向窗外。 这令人难以喘息的沉闷感…… 这,真的只是秋雨前兆? 第三十七章 惊世之雷 天色陡暗如黑云压境,风声渐息,如威压罩城般沉闷异常。 长岭县上空雷云聚集,轰鸣之声极为震撼! 县令府邸内。 一中年男子放下毛笔,急忙走出书房,望着天边翻腾涌动的滚滚雷云,不禁面露惊色。 “这是发生了何事?!” 此天象异兆来的如此突然,更是诡异至极,闻所未闻! “唐县令!似有一场罕见暴雨啊!”一官服打扮的老者匆忙赶来。 “快命人去做好防洪措施,免得周边有民居被暴雨积水冲垮。” 唐县令面色沉下,当即拂袖吩咐:“让县内所有人都快些回屋,切莫在外随意游荡。” 不断有属官上前询问,人群奔波,整座县令府上下一时都忙的焦头烂额。 但他的眼神却不时飘向天边,瞧那电芒不时蹿腾的骇人雷云,神色惊疑不定。 难道是错觉? 这雷云…… 为何久久凝而不落,仿佛在有意积蓄威势。 那黑云中翻腾雷霆更似由青转紫,闪烁电光后隐隐有龙影盘旋刹那间,唐县令只感心生惧意,神色大骇地高声喝道:“派衙役出去l驱散那片雷云地区下的居民!” 滔天之灾,将至长岭啊! …… 酒馆内人头攒动,都是前来避雨之人。 四周议论纷纷,皆在抱怨这雷雨来的太过突然,不时还夹杂些饮酒呼喝的嚷嚷声。 而在靠窗角落中,有一笔挺身影端坐不语,一身蓑衣,眉宇轩昂,颇有隐士高人风范。 但此人如今正死死凝视上空的闪烁雷云,手中不断掐着算卜卦象。 “天之异象,威压众生。青雷紫电,天威浩荡,此雷云绝非自然形成,宛如苍天降下的灾劫……莫不是长岭县内盘踞着不世邪魔,修为竟恐怖至需上苍天规镇压?!” “刚到县内就听到不少流言蜚语,似有诸多邪灵作祟,接连出了人命。难道这雷云——” “等等!” 他连忙取出一手掌大小的罗盘,却是颤动难握。 “散星八卦盘为何震颤的如此剧烈,而且这寻魂指针竟……飞速旋转?!” 此物来历不凡、可探阴邪真身踪迹,感测风云幻变,平时他就是靠此物寻得不少鬼魂。 可如今…… 这罗盘却好似疯癫般胡乱转动! 他的面色渐渐苍白,额生虚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八卦罗盘从未出错,哪怕邪灵异鬼亦能准确定位,可如今却……难道这长岭县真是人间魔窟,天地间所有恐怖妖魔,全都藏身于此?!” 他心头颤颤,再抬头望去,看着被罗盘指针扫过的一名名酒客、农夫、小厮…… 一酒馆小厮拎着酒壶正巧路过,神色困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蓑衣男子当即汗如雨下,如坐针毡! “不妙!难道我是误入魔窟……这便是命中大劫?!” 他暗暗咽了口唾沫,扶着木桌勉强站起身,只觉双腿发软。 丝丝破裂之声响起。 他面色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怀里的八卦盘,骇然发现罗盘上竟裂纹丛生!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他再无丝毫踌躇犹豫。 “此地……这长岭县当真恐怖!决不可留!!” …… 街边对面的旅馆内。 一莫约十二三岁的黑发少女正站于窗边,面容精致可爱,发辫垂胸,身着颇具仙风的道袍纱裙,隐隐有几分出尘灵气。 但她此时却展露着不符年纪的沉重表情。 目光扫去,正好瞧见街上的蓑衣男子在雨中急奔而逃,背影仓皇至极。 “那胡桑道人颇具名声,武艺非凡,擅风水通灵之术。可即是他都惶恐逃窜、哪怕大雨倾盆都不敢停留片刻。” “太爷爷专程送书信让我来此一游,难道是想要让我在此历练?” 再抬头望向那黑云中翻腾雷霆…… 她脸色已是惨白。 哪怕她是宗族几辈中最具天资的神童异才,年纪轻轻就已修为非凡,可遥望那煌煌天威,仍感自身之渺小,宛若蝼蚁。仿佛一念之间自身就将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种历练的地方……是、是否太过凶险了些。” 少女双手抱住肩膀,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 也想随那胡桑道人一般逃离此地。 但四肢百骸都早已冻结僵硬,根本连脚步都迈不出去。 只能遍体冰冷地遥望着漫天雷光,声声惊雷撼在心间,几乎令她心神崩溃,原本灵动星眸渐渐失神。 以她短暂人生的见识,更无法理解眼前之景意味着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与此同时 林天禄急匆匆地跑到后院,将晾衣架上的衣服一一取下。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连点征兆都没有!” 他忍不住抱怨两声,将衣物全部抱入怀中,冒着细雨急忙跑回到屋内。 只是眼角一瞥,却愕然看见茅若雨竟脸色苍白地扶着椅子,步履维艰。 “茅夫人?!” 他连忙扔掉衣服,上前帮忙搀扶:“难道身体又有何处不适?” “奴家也不清楚……只感觉心慌难安、呼吸不畅,仿佛危险将至。”茅若雨略显虚弱地摇了摇头。 林天禄眉头微皱,索性直接将其打横抱起,没工夫去在意怀中的柔软触感,当即朝门外快步跑去。 “先、先生?” “早些去瞧瞧大夫比较好,若是强撑,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但刚至门前,却见屋外已然下起倾盆大雨。 “当真麻烦!” 林天禄目光微冷,扫过屋外阴暗天空。 那道道惊雷,此时竟显得如此碍眼烦人。 他索性脱下外袍衣物遮挡住怀中的茅若雨,运起刚学会的游龙幻身步,准备往县内医馆赶去。 恰至此时,上空那盘旋的惊雷已凝结成紫黑之色,隐隐有雷龙出世之象,恍若灭世天灾。仅一丝气息逸散,就令整座长岭县蓦然陷入死寂,轰隆雷声更显“吵个屁!” 林天禄蓦然喝骂了一声。 眼见怀中女子因雷声屡屡蹙眉,甚至几欲晕厥。他只觉心中怒火丛生,不禁咂舌怒斥:“打个毛的雷!早不打雷晚不打雷,专跟患者对着干还扰人清静,随便给老子找棵树劈完就滚回去!” “……” 撼天动地的雷声仿佛有瞬间停滞。 林天禄恶狠狠地呼出一口浊气,只顾踏步疾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中闪出一连串残影。 黑云如滔天巨浪翻涌,一抹紫黑光霞似寻得目标气机,当即击穿云雾,那灭世之威欲裂苍穹径直朝林天禄头顶劈落! 但在雷龙降世刹那,这惊世之威却蓦然凝滞,本该轰落的雷霆竟陡转角度,顺势轰进林天禄的宅院之中,炸得大地震颤不休。 同时一股冲霄剑气应运而生,清鸣呼啸,直入天际,悄然冲散了那笼罩苍天的蔽日黑云,雷雨渐息。 第三十八章 风雨过后,心中涟漪 盘踞在长岭县上空的浓厚雷云,已悄然散尽。 刚被惊雷吓得瘫坐在地的县民们,如今都一脸茫然,好似惊魂未定般沉寂许久。 之前黑云压境般的骇人威压,再加上惊天动地的轰鸣雷霆,令长岭县内所有人都为之惊惧恐慌。 直至瞧见外头阳光洒下,县民们这才满脸古怪地从屋里、酒楼、店铺里纷纷走出。在确认了天空已无异象后,心有余悸般相互交谈起来。 “刚才那一声惊雷,当真吓煞我也!” “老夫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大雷!莫不是老天爷发了怒!” “这秋风倒是变得十分清新,深吸气间,竟有种肺腑舒畅之感。” …… “这、怎么可能——” 而在县令府内,唐县令正满脸震惊地望着天空。 身旁的文武官员们因雷声大作而被吓得纷纷倒地,未曾察觉,但刚才那一瞬间,他却亲眼看到了那从苍穹之上劈落的紫黑天雷,竟在半空中硬生生停滞凝固,旋即冷不丁地打了个弯,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歪歪斜斜地劈入地面…… 仿佛是被某种外力当空强行拍歪了一样! “这长岭县……到底怎么了?” 他不禁呢喃出声,目光呆滞。 …… 西街之中。 林天禄蓦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突然放晴的天空,一脸茫然。 原本还下着瓢泼大雨、惊雷作响,但下一秒竟突然全部消失,天色放晴,搁着变脸似的。 等等! 林天禄的神情很快微沉。 刚才实在是着急上了头,一时未曾察觉。 如今转念一想,这惊雷竟来的如此诡异突然,声势大的出奇,显然并非寻常雷雨,更像是所谓天劫之流? 不过,暂时不是多想这琐事之时。 茅夫人还没有 “林先生?” 怀里响起女子低吟,令他连忙低头道:“茅夫人,你先别……嗯?” 他微微睁大双眼。 怀中原本还几欲晕厥的美妇,此时竟已恢复如常。 茅若雨面色微红地倚靠于臂弯,如忐忑般不自觉将双手抵在身前,但此举却让硕物几欲裂衣蹦出,曼妙弧度与眼前男子胸膛相触,令其早已红霞遍布的娇躯轻轻一颤,仿佛已是害羞欲绝。 她连忙深呼吸两口气,压抑住一丝丝颤音:“奴、奴家已经没事了。” 林天禄脸色古怪。 “好的那么快?” “刚才天上似有股令人难以喘息的威压袭来,胸口沉闷难当。”茅若雨的语气温柔娇媚,丝丝低吟:“而如今天色放晴,那股闷感已消。兴许是那天色异象中隐含极阳煞气,令奴家有些心颤。” “当真没有其他不适?” 林天禄面露疑色。 如此听来,刚才那雷确实古怪了一些。 “应该没有。” 茅若雨低眉垂眸,面上满是娇羞之色:“奴家刚才虽昏昏欲睡,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先生那番粗鲁喝骂。” “呃……夫人见谅,在下只是……” “无妨。先生急切,也是担忧奴家安危,这心底反而有些欣喜。”茅若雨不自觉抿起浅笑:“但如今奴家身体无碍,还望先生不必再动肝火,奴家可不想先生因此而坏了心情。” 林天哭笑不得道:“见夫人你刚险些晕厥,我哪还能笑的出来。 不过,还是带你进医馆瞧瞧吧,毕竟都到了门口,若落下什么病根倒也麻烦,索性让大夫好好检查一遍。” “已到了医馆?”茅若雨神情微怔,这才转头看向身侧。 视线一扫,呆然发现医馆大门赫然就在面前,而在医馆门前甚至还有不少人正瞥向她们两人,眼神既是诧异又似艳羡。 “唔——” 茅若雨只觉身子一阵发烫,不禁捂脸娇嗔道:“先生,还是先放奴家下来吧。不少人都盯着这儿瞧呢。” “夫人已经能下地走路?” “没、没问题的。” “那倒是在下失礼了。”林天禄讪讪一笑,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美妇放下,搀扶着她一同进了医馆。 …… 一阵搭脉检查后,身穿大褂的老大夫抚了抚胡须,沉吟道:“这姑娘的体质相当健康啊,气血充裕、脉象平稳有力、眉宇间都带着化不开的朝气,何来不适之症?” 林天禄讶然道:“大夫,她当真身体无忧?” “老夫行医看病数十载,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老大夫呵呵一笑:“这姑娘确实身无病症,甚至老夫这一生脉诊了形形色色的女子,但唯有她体质最为优秀,形体完美。照那些风水说法,怕是旺夫旺子的好运势、好命格啊!” “这……” 林天禄倍感意外。 这茅夫人之前又是贫血晕倒、又是气血过剩流鼻血,现在反而身体健康无忧? 他心中不解,很快将这些异常症状全部说出。 “竟有这种奇怪现象?”老大夫闻言也是面露异色,连忙又搭脉了一阵。 但仔细检查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 “恕老夫医术不足,当真瞧不出这姑娘体内病症何在。” “没、没事……” 茅若雨这时讪讪插嘴道:“如今奴家并无不适,大夫也不必忧虑。” 林天禄正想开口,但很快感觉衣角被轻轻一拉,略作思酌后微微点头:“劳烦老先生了,既然无事,那我们也不多做打扰。” “林夫子。” 但老大夫这时却蓦然道:“老夫曾涉猎过一些风水之术,虽算不得入流。但按照夫子所说症状,兴许这姑娘并非是身体有碍,而是接触了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只需稍稍留意便可。” “老先生叮嘱,在下谨记。”林天禄郑重拱手。 …… 待交付了一些号脉费用,他便带着茅若雨出了医馆。 “先生——” 茅若雨很快轻捻住他的衣袖,柔声道:“先生其实无需担心,当初奴家会不支晕倒,是因为碰见了那火海中的邪灵异鬼。前几日流了鼻血,则是因先生身上阳气充沛,令奴家有点……难以承受。” 林天禄讶然道:“夫人还能感应到所谓阳气?” 茅若雨轻抚秀发,淡淡一笑:“奴家能察觉阴气,自然也能瞧见阳气。先生在奴家眼中可如火炉般温暖无比。” 他闻言略感好奇地看了看双手。 阳气那么足? 自己也不是什么健身猛男啊。 细皮嫩肉的,更像是个平平无奇的白面书生。 “既然无事,还是快些回家吧。”茅若雨悄然上前,偷瞄着同行之人的侧颜。 回想一向风轻云淡的男子竟因自己而焦躁至此,她不禁眼波流转,语气更为柔媚:“先生如此关切体贴,奴家自是感激不已,今日可得多做些饭菜犒劳先生。” 林天禄失笑道:“那在下可是大赚一笔。” …… 两人刚至家前推开院门,却有股焦臭味当即扑面而来。 林天禄连忙走进院内,顿时神情一呆。 “先生?发生了何——” 随后而进的茅若雨定睛一瞧,也是满脸错愕地呆立原地。 院内原本极为茂盛的槐树,如今已化作焦黑枯木,不时有丝丝碎屑从枝干上自动剥落飘散,显得极为凄惨。 啥情况? 第三十九章 天赐机缘 林天禄眼角微抖,面露古怪。 看这槐树的惨烈模样……这是遭了啥罪啊。 靠近几步就见树上满是雷灼焦痕,裂纹丛生,从顶端一路蔓延至花坛,引得周围不少花花草草都化作了飞灰,黑烟直冒。 难不成,是他之前气急喝骂了两声,老天爷当真降了惩罚? 明明当初他在太乙山上喊一嗓子,过了半个月才给回复,现在咋装上了5G信号,反应那么快。 况且这雷还没劈他,反而劈了家里……的树。 这波难道是肉弹冲击,冲了个歪? 林天禄暗自嘀咕之际,却很快皱起眉头。 ——不对。 他摩挲着下巴,面露思索。 转念细想,这雷云积成,分明比他朝天喝骂要早些。 当时他一心只顾赶路,未曾转头望向天空,但也瞧见倒映而来的惊雷耀光,甚为异常。而且他骂骂咧咧的两句,好像正是让天雷劈树,早劈早消失? 他暗暗沉吟道:“难不成,我真有言出法随的能力?” 之前只当是开开玩笑,并未当真,毕竟华舒雅上山只是巧合罢了。 可如今—— 或许,真有些玄妙。 “先生,既然此树遭了雷劈,不妨顺手将其移出宅院吧。” 而在林天禄沉思之际,茅若雨讪然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心中思绪也在翻腾。 毕竟槐树属阴,种于家宅中易风水不宁。在她看来,此树遭遇雷劈,定然是其阴气过盛。 至于这树来历…… 是她曾经故意种下的。 茅若雨心中既是懊悔、又有些庆幸。 当初她为了能更顺利地夺取那些住户的阳气精力,特意在这宅院内做了不少布置,皆为聚集阴气,令远程施展的阴术效果更佳。 但随着与林天禄相知相识,她已然收心忏悔,同时将家中绝大多数的布置都偷偷收拾干净,但唯有这棵树…… 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前几日才会特意爬梯上树,想用些手段将树中聚集的阴气收敛,以免冲撞宅中阳气害了华姑娘和林先生……虽行至半途,便发生了些啼笑皆非的误会。 而如今眼见槐树被毁,她自是赶忙说叨,心中略感窃喜。 “夫人说的是,这样一截焦炭立在院内,确实不妥。” 林天禄暂且将诸多想法放下,准备先将这颗焦炭槐树推倒。 之后再去找点种子,重新再种上一棵就是。 “——嗯?” 只是手指刚一触及槐树表面,林天禄神情却是微变,立刻抬手喝道:“茅夫人,暂且留步。” 茅若雨连忙驻足,不禁面露讶色:“发生何事?” “似乎这槐树躯干内还有些余电。” 林天禄双目凝起,眼前顿时化作玄奇画卷,丝丝异芒。 而在焦黑树干内赫然流动着大量奇异电光,闪烁不定。 “这雷电之中,似带着某种……” 恰至此时,这些异雷仿佛找寻到了发泄口,当即全数奔涌而出! 轰隆——!! 旱地惊雷般震撼炸响,雷声霎时传出数里之外。 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吓得茅若雨瘫坐在地,面露惊恐。 “先、先生?!” 眼前的林天禄赫然被暗色雷光包裹缠身,一时间电光四射! 茅若雨面色大骇,连忙从地上爬起。 这雷光哪怕只视线触及,便心颤不已,气息拂过面颊,只觉浑身僵硬。若正面遭受直击,怕是铜头铁臂都要被电至焦黑! ——危险! 她强打精神,欲施展阴术救人。 只是刚掐动印诀,眼前景象顿时令她看呆了双眼。 林天禄胡乱在身上拍打了几下,电光竟如泡影般散去,只余丝丝青烟从衣物上冒起。 “您、您没事?” “还好。” 林天禄回头朝她笑了笑:“别看此雷颜色不详,但威力其实平平。” 他刚才倒是被微微吓到,还以为陡升变故。但直至雷电劈在身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 自己被电了? 虽然架势是挺吓人的,但这雷电中蕴含的奇异能量倒不算多惊人,随手拍两下就散了个干净。 跟冬天里的静电差不多? 当然,林天禄自然不至于将这些雷电真当成是所谓静电,这天底下哪来的静电是紫黑色的。 “看来,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劫?” 林天禄略感好奇地看了一眼天空。 他在长岭县内生活十几天,已是慢慢明白,自己这身怀充沛灵气,倒有可能如修仙小说中所描绘的那样——引来诸如渡劫的劫雷之流。 比如什么炼气晋升金丹啊、金丹晋升元婴……虽然他体内就一座山。 就是这劫雷的颜色,有点搞不懂。 毕竟一本小说多款雷,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都有,跟个调色盘似的,他也不清楚这雷是个什么品种、什么层次。 而这雷的威力确实不怎么样,劈进院子里就劈坏一棵树,连房子都没波及到,属实拉了跨。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吵闹了一点。 所谓的雷声大雨点小,大概就这? 林天禄摇了摇头。 真给天雷丢脸。 “先生当真没事?” 茅若雨这时急切上前,不断轻抚着他的身体各处,生怕哪里有暗伤留下。 林天禄讪笑着摆手道:“夫人不必担心,当真无碍。” 见他神色如常,甚至连衣物都未有多少破损,茅若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奴家了,这诡雷怎来的如此突然。” “在下也一头雾水。” 林天禄拱手轻声道:“不过这天雷已过,夫人就安心回屋好好休息吧。这院子就由在下收拾一番。” “奴家……咦?“ 茅若雨轻眨美眸,略显愕然地看着身侧的焦黑槐树:“先生快看,这树——” 林天禄连忙回头。 原本被劈成焦炭的槐树,在焦黑树皮缓缓剥落后,竟露出一层完好无损的崭新树皮! “这是……什么情况?” 林天禄喃喃出声。 话音刚落,清风悠悠吹拂而过,就见所有焦块化作漫天灰烬,显露出了一株树干缠绕蹿升的奇异槐树! 虽然规模要小一圈,枝叶也全都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本身。却能瞧见这槐树每根树枝都光洁如玉,十分漂亮,在阳光映照下仿佛流转着淡淡霞光。 但最为令人惊异的是 在这缠绕扭成的槐树树干中央,赫然长出了一截……剑柄?! 林天禄略感错愕。 这劈个天雷,还能在树里劈出把剑?! 他稍定心神,索性伸手抓住剑柄,用力拔出。 滋滋滋滋——! 一阵火星从树干中飞溅而出,仿佛绝世利刃出鞘。 但将剑拔出后,林天禄却讶然发现此剑同是木材制成,只是泛着金泽,看起来颇为坚硬,隐约还能瞧见未散的电芒火星,在剑身上灼刻出道道玄奥秘纹。 一旁的茅若雨更是惊讶万分,掩着朱唇呢喃道:“天降异雷,树中生剑,伴随雷电火流之意……世间竟有这般诡异之事?” 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可从未听过如此离奇传闻。怕是那些志怪小说、奇谈传记中都未曾记载。 茅若雨稍作平复情绪,但很快喜上眉梢。 此物,怕是上天赠予林先生的机缘? “这剑从天上而来,恰至家宅之中,想必是天赐之缘。先生不妨为此剑取个名字?““名字?” 林天禄轻弹了两下剑身,哂笑道:“不如叫雷火剑。” “雷火……” “咳咳!开个玩笑,若当真取名,索性叫‘槐剑’即可。” “此名倒是简单直白,但也颇有寓意——” 眼见身旁美妇暗自思索,林天禄轻笑两声,随手将这木剑重新插回到树干之中。 茅若雨讶然道:“先生这是……” “平日里我没怎么舞刀弄剑,随身携剑也是麻烦。夫人若是喜欢,拿去家中防身倒也无妨。” 第四十章 仙道在手,暗中密谋 茅若雨闻言当即一愣。 “先生,你……收获如此珍贵的天降异宝,难道不曾惊喜雀跃?” 林天禄失笑道:“哪有何珍贵不珍贵的,于我来说,这淡雅闲适的生活倒更重要些。” 此剑虽颇蕴玄妙,价值连城,但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况且,他如今越发意识到了自身的非同寻常。 那撼天动地的惊雷、这从天而降的异宝、甚至当初在太乙山上的经历、下山后所遭遇的几番事件,都在佐证着他拥有着匪夷所思的‘缘’。 似有如神助、仙道犹在脚下。 哪怕见此神剑,他心中都未起波澜。 “茅夫人,接剑。”林天禄索性随手拔剑,轻轻抛给了身旁美妇。 茅若雨心头微惊,有些手足无措地伸手接住。 入手刹那,只觉一股酥麻感顺着手臂散至全身,但细细一品又恍若幻觉。 她颇为讶然地眨了眨美眸。 她原以为自己这修习阴术之身,触碰这等雷火锻造而成的极阳之物,怕是会有剧烈排斥。 可眼下,看着剑身上隐隐流转的雷火剑纹,却心觉甚是温和亲切,抓握剑柄反倒有些淡淡暖意。 而且 “此剑当真轻若无物一般。” “毕竟由槐木锻成,自是轻便。茅夫人平日若想锻炼身体,倒可以用这槐剑活动一番。” 茅若雨不禁浅笑两声,仍将这槐剑递了回来:“先生这礼还是贵重了些,常人可受之不起。况且,奴家哪懂什么剑法剑招,用这槐剑甚是浪费。” “夫人不必推——” “不过,此剑上似雷火残存,阳气旺盛,用来镇宅养气倒当真妙哉。”茅若雨美眸轻眨,笑吟吟道:“先生若对此剑无甚兴趣,不妨就将此剑拿来镇宅镇院,也算恰到好处?”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不错,如此一来,这光秃秃的槐树也不必再砍伐挪走,索性一并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茅若雨手中槐剑竟微微一颤,悄然腾空飞起,在两人略显惊讶的注视下,轻飘飘地飞至槐树树干内,如自行收回剑鞘之中。 “……” 茅若雨美眸连眨,似是震惊万分:“此剑,竟当真通了灵?” 林天禄摇头失笑,轻轻拍了拍身旁美人的香肩:“茅夫人,既然剑已通灵,那也不必我们多费心操劳,先回屋歇息吧。” “先生……所言极是。”茅若雨俏脸微红,略微柔媚一笑:“奴家这就去为先生好好做些糕点~” 望着美妇那风情万种的倩影缓缓远去,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仰头望天。 沉默片刻,他暗暗嘀咕了一声: “老天爷,下场雨如何?” “……” 好像,没什么反应? 林天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难不成老天爷的信号又失灵断开了? …… 深夜悄然而至。 林天禄终于将院落里的杂灰清洗干净。 “可惜了这一坛的花草,不知道得过多久才能长回来。” 他将扫帚放到一旁,瞥了眼身旁的槐树,不禁笑道:“你可得好好照顾这里的花草,负点责任。” 叮。 就见树中槐剑轻轻弹了一下。 林天禄眉头微挑。 这剑,还挺乖巧? 他轻拍了一下槐树树干,以资鼓励。 但正要回屋之际,身后院门却蓦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 上前将大门拉开,低头一瞧,一面容有些熟悉的孩童正站在门外,略显拘谨地缩着肩膀,朝他腼腆一笑:“林先生,晚上好。” “你是……” 林天禄轻咦一声:“之前那个上门送情报的孩子?” “是我,林先生。”孩童连忙鞠躬道。 “你的改变……倒是不小。”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 眼前这孩童已然褪下那身早已发黑发臭的破烂衣物,换了身干净布衣。虽然依旧算不上多么整洁,但显然是好好清洗过全身,脸上也没了那些乌漆嘛黑的痕迹。 “长的还挺清秀的。” “先、先生谬赞。”孩童脸色微红,扭捏道:“多亏了先生之前的赏钱,我才能穿上新衣服,这几天才能吃上饱饭。” 林天禄笑了笑:“那可不是赏钱,是你应得的报酬。” “……嗯。” 孩童略显感激地点点头。 “那你这次来我这里,是因为……” “为先生专程送来情报。” 孩童很快板起稚嫩面孔,正色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县内各个酒楼街坊中闲逛留意。其中最令人吃惊的……应该是今日笼罩在长岭县上空的诡异雷云,不少人都说似有妖邪出世,还有议论纷纷,说是有得道仙人白日飞升。” 林天禄听得嘴角微抽,神情古怪。 家里的槐树,确实是差点飞升了。 但孩童眼中仿佛闪烁异彩:“但我想……白日那奇异雷云,应该是先生的大手笔!” “哦?”林天禄失笑道:“你怎得会认为是我?” “在我心中,先生就是这长岭县内最有本事的大才子!”孩童露出颇为纯净的笑颜:“肯定得上天眷顾,天降奇缘呢!” “那在下可得借你吉言了。” 见林天禄笑容温和,孩童连忙回神,继续说道:“除了此事以外,县内县外还有其他传闻。似听闻官府在追捕某个嗜血狂徒,曾在县外的诸多村里流窜作案,犯下不少人命。 但接连几日的追捕却始终未曾抓获,如今官府正忙的焦头烂额。” 林天禄略感讶然。 华舒雅从一早就出了门,直至现在还未归来,难道就是在帮助官府抓捕那名犯人? “传闻那犯人专门对村中女子下手,虽未见尸首,但全都失踪不见,已然闹的有点人心惶惶。”孩童小声道:“先生还记得我当初与您说过的,县内李员外家中小妾离奇身亡的事吗?此案或许与那名凶手有些联系。” “此事还未曾结案?” “应该不曾,如今还能偶尔听见些传闻。听说当时那几名上门帮忙做法消灾的道士,似乎连夜直接离开了李府,走的神色匆忙。” 孩童略作犹豫,低声道:“先生,此事似乎比之前程府之事还要更加蹊跷。若不确定,我可以再去好好打听打听,尤其是李府周边的人,或许能知道点什么。” “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靠近李府,安全更为重要。”林天禄和煦一笑。 孩童连忙低头,抿了抿嘴唇: “那、那个……还有最近一段时日,长岭县内似乎来了不少江湖人士,比往日要热闹不少。其中不乏一些游方道士、武林之人。” “难道有何节日将至?” “只是最近长岭县内风波渐起,引得周边几座镇县都有所耳闻,可能那些人就闻讯赶来看热闹。先生可得小心……一些闯江湖的秉性粗野,最好近些日子不要在夜晚集市中独行,容易与那些人起不必要的冲突。” “你这番叮嘱,我会记下。” 林天禄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递了出去:“这是你的工钱。” 但孩童这时却连连摇头,后退了两步:“这钱我还不能收。” “为何?” “先生当初说,是要收集一些有关志怪之事的消息。但我此次交代的不过是些无法求证的流言,只是想让先生多加注意。”孩童认真道:“我希望再过两日,等到确认了消息真伪之后再来找先生。” 林天禄眉头微挑:“当真?” “当真!” 看着孩童脸上的执着之色,他不禁满意一笑:“乖孩子。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我再等你的消息。” “是!” 看着孩童悄然离去的背影,林天禄也是感叹不已。 没想到在这市井之中,竟然也能成长出这番令人侧目的品格。 真不知这孩子究竟为何会沦落为街上一可怜乞丐的,难道是偶遭变故,家道中落? 哒 脚步声起。 林天禄侧首望去,恰巧看见熟悉倩影正从黑夜阴影中走来。 华舒雅轻捋秀发,面露讶然:“前辈,您还没有回屋休息?” “刚好与那勤奋孩子见了面。”林天禄好奇道:“不过你今日工作倒是忙碌的很,竟那么迟才回来。难道遇上了十分棘手的毛贼?” 华舒雅闻言神情惭愧,低声道:“晚辈今日抓了几个贼子,但并非主要目标,却是不知对方究竟藏身何处。” “看来对方当真狡猾。”林天禄失笑一声:“要来我屋中吃些点心么?茅夫人她今日特意做了不少留给你。” 少女顿时美眸一亮,连忙点头。 待一齐进院后,林天禄顺手要将大门关上。 但在这时,他眉头却略微一皱,狐疑目光扫向远处。 “大晚上的还不安生。” 在华舒雅走来的道路后方,正有团淡淡灰气凝结不散,躲藏与阴暗角落中。 细细一瞧,在灰气后方隐约还能瞧见一缕灰气之线,一路延伸到街道远端,随目光凝起,甚至还有血红残光萦绕,耳畔隐隐传来啜泣悲号之声。 “偷偷摸摸在暗中尾随一未出阁的女子,哪怕是鬼,也真是有够无耻。” 林天禄在指尖上凝聚起些许灵气,屈指轻弹。 ——啪! 那团灰气当即泯灭炸碎,连那一缕灰气丝线也一同断裂。 “长岭县内这些脏东西还真不少……倒是奇怪,为何镇县内的居民们以前都没怎么发现呢?” 他暗自嘀咕两声,将院门重新关上。 …… 数里外的奢华青楼内。 “呵呵,李兄好手段!竟有本事操纵那阴魂千里追踪,小弟我可是远远不及啊!” 一俊美青年面带笑容,起身举杯:“就是不知,李兄此行盯上的又是谁?” “自是那黄毛丫头,既然她有胆坏了叶兄的好事,怎可轻易放过她。” 名为李信的中年男子大方笑道,举杯一饮而尽。 “李兄豪爽!” “此酒终究凡物,不够烈!”李信咂了咂舌。 而名为叶明山的俊美青年却是眉头微皱,沉声道:“不过,这长岭县近些时日似出了不少异象。像今日这天降惊雷,虽在下当时仍在县城之外,只听闻其他人说起。但……” “所谓惊雷,既是危险,同样也是机缘!” 李信微微一笑。 “李兄所言极是。但……在下还听闻县内似出了位身负正气的大才子?” “诶!区区读书人又能如何?还怕当真能杀了我们不成?” 李信摇头嗤笑。 旋即,他便在叶明山无比茫然的注视下,化作丝丝缕缕的尘埃,消散殆尽。 “……” 青楼苑阁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第四十一章 远遁而走,情真意切 叶明山手中酒杯掉落在地,满脸骇然地站起身。 “李信?李信?!” 他连忙呼喊了好几声同伴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这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窗外吹拂进来的萧瑟秋风。 “……” 他脸上的嬉笑之意早已不翼而飞,不断环顾四周,眼中只剩下恐惧与茫然。 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信的实力虽尚不足邪灵之位,且复灵不久,但修炼多年同样实力不凡,绝不是寻常之辈能够对付…… 但为何,会在他的眼皮子下当场化灰,甚至连一丝阴气都未曾留下?! 旋即,他顿时面色大变。 李信他刚才说 自己在追踪那名官府女子? “难不成,是遭到了反击?!” 叶明山急忙遥望窗外,眼神却更是惊惧万分。 双方距离,到底有多远?! 不对! 此世何来道人有这等惊天本事,能远程轻松灭杀幽鬼?! 回想今日集市中偶然听见的种种流言,他的面容开始泛青发紫,已然顾不得再伪装常人面色。 “——逃!” 他当即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跑! 这长岭县根本就是一绝境死地,决不可留! 那驻守当地的邪灵被斩灭绝不是偶然,而是当真有极为恐怖的得道高人居住在此!以他这等修为,若再敢停留,怕是只会落得跟李信同样的悲惨下场! “诶?公子、公子——” 涂抹浓妆的老鸨连忙在后方惊叫追赶:“你还没给钱啊啊!” 只是她的脚程终究不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俊朗帅气的白面青年,像是发了疯似的撒腿狂奔,连外袍与行李都没有带上,一双布靴都跑飞了出去。 “……” 老鸨看傻了眼。 就连街上路过的零星几人也是瞧的满脸诧异。 刚才那男子唇红齿白俊俏的很,没想到也是个白吃白喝的老赖? …… 翌日清晨。 华舒雅刚走进林天禄的宅院内,脚步却蓦然一顿,略显惊异地望着院中多出来的一颗……奇怪槐树。 怪事。 前辈宅院内的槐树,好像十分茂盛才对呀。 但这颗槐树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只是枝干光洁玉润,看似玉石雕刻而成。 “难道,昨日院内发生了什么?” 她脸色疑惑地嘟哝一声。 昨日她回来时天色已晚,没来得及查看此地异常。待吃完糕点,便匆匆回了自己家中沐浴休憩。 “咦?华姑娘正巧来啦?” 走廊处传来一丝轻声,转头望去,就见风姿绰约的茅若雨正端着几碟热腾粥点从游廊走过,柔声唤道:“快些坐下吧。” “茅夫人,这粗活还是交由我来。”华舒雅连忙上前接手端过。 茅若雨浅笑道:“华姑娘跟先生说的一样,当真知书达理。” “前、前辈夸奖我了?”华舒雅神情微愣,但很快脸色红红地低下螓首,加快脚步进了侧堂内:“只是前辈谬赞而已,晚辈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似是心中略感害羞,她连忙轻咳一声:“不知前辈现在人在何处,怎么院内好像没有前辈的身影?” “林先生他一早就去了隔壁聂老先生家中。”茅若雨掩唇轻笑道:“似是关系不错。” “知识渊博之人相聚一起,自是正常。听闻那聂老先生满腹经纶,其聂家是长岭县少有的书香门第。” 华舒雅将桌上碗筷一一摆放整齐,这才将目光转向院子里的那颗槐树。 “茅夫人,不知院内那颗树是……” “华姑娘难道不知昨日发生的变故?” “在下一直都在县外追捕盗贼。” 少女面露丝丝茫然:“当时只见天色阴沉,似乎将要暴雨倾盆,便找了处地方暂且避雨。没过多久后就雨过天晴……等等,当时隐约听见雷声滚滚,难道与这树有关?” 她连忙看向院内的槐树。 茅若雨很快将昨日见闻娓娓道来。 话音落下,这才指着树中的剑柄说道:“那便是先生取名的槐剑。” “这——” 华舒雅听得惊诧连连,只觉此事当真闻所未闻。 只是凑近细瞧了几眼,却很快被另外一物吸引了目光。 这树干上,似乎纹刻着极为浅薄的痕迹。 她蹙眉凝神,手指轻轻拂过这些不易察觉的纹路。 似人、似影、似剑…… 恍惚之间,仿佛有股玄妙道韵泛上心头,美眸失神,一熟悉身影竟在脑海中悄然浮现,温润浅笑,执木剑而立。 嗡 剑鸣而动,似雷火般迅猛,刃过无锋,又似大巧不工。 轻灵剑法中仿佛蕴含破军之势,却又融汇无上剑意,缥缈难寻。 不过几息间,少女便收回手指,已是神色庄重肃穆。 这是……前辈留下的剑法。 “由破军而生,开拓出一望无际的剑道坦途。” 华舒雅轻抿粉唇,眼神复杂。 树中槐剑似有所感般轻鸣颤动,令少女目光再度投来,仿佛心底里生出一股豪壮气魄,欲拔剑试招,一闯那近在咫尺的崭新境界。 但…… 少女刚刚抬起的右手,很快便咬牙放了下来。 茅若雨悄然走来,讶然道:“华姑娘不准备握剑试一试?” 华舒雅轻声道:“这剑是前辈之物,在下不便随意触碰。” “华姑娘擅使长剑,奴家还以为,你定然会对此神兵很感兴趣呢。” “前辈恩情,我已欠下太多。怎可再得寸进尺。” 少女美眸中似有坚定矜持,略一沉吟,很快将心底那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斩断。 “此剑,与我无缘。” “……” 茅若雨瞧着身旁少女,眼神震撼。 她虽不懂剑道武艺,但心中也明白这等神兵对武者是何等重要。且这剑中蕴含雷火之意、更甚有玄妙道境,怕是苍天秘宝、仙神兵器不过如此。或许此世间再无第二把剑,能比这槐剑更为珍贵。 但,这位华姑娘却无一丝留恋贪念。 竟是……这般重情重义。 茅若雨心中感叹不已。 心念微动,她已轻轻执起华舒雅的纤手,温声道:“华姑娘,林先生有你陪伴,倒是当真天赐良缘,可得好好珍惜。” “茅、茅夫人?” 少女俏脸上肃穆当即散尽,只余娇艳羞意,将如瀑青丝摇的连连荡漾:“茅夫人可别调笑与我,若让前辈听见了,我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见少女满脸娇羞的模样,茅若雨不禁哑然失笑。 未曾想,平日里凛然正经的华姑娘竟这般蕙质兰心,娇柔可人。 华舒雅美眸微垂,低吟道:“况且,明明是茅夫人与前辈更为融洽。” “诶?” 茅若雨顿时神色一呆。 旋即,两人若有所感般默默对视两眼,皆是面若桃红,状似羞赧。 哑然半晌,她们这才神情似尴尬般一齐回到堂内,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再聊。 …… 秋叶飘零,暖阳怡然。 清幽安详的宅院凉亭内,缕缕茶香自杯中冒起。 亭中唯有一俊朗书生,一白发老者,执棋博弈。 “聂老先生,还是快快落子吧。” 林天禄正端坐棋桌旁,抿了口温茶,面带笑容地轻声催促。 而坐在对面的聂清远却是手执白子,沉思不语。 ——舒服了。 感受着落子博弈时的刺激与紧张,林天禄差点感动落泪。 总算有人能跟他下棋了。 自从穿越此世,他遇见跟他下棋的人,要么是口吐鲜血、要么是气喘如牛,一个个跟旧疾发作了一样。 没想到,隔壁家的聂老先生终于能认认真真地正常下棋出子,着实让他好好惊喜了一把。 而且,学习成果颇丰,如今终于下起了围棋,可喜可贺! 以后就算要亮出棋盘棋子,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下五子棋了。 当然,五子棋的趣味性还行,只可惜逼格欠缺少许。 等待半晌,林天禄轻笑道:“聂老先生,怎还不落子?” “诶!让老夫先多琢磨琢磨嘛!” 聂清远抚弄着白须,大气一摆手,镇定自若道:“林夫子可是急躁了些,这围棋之道全在于宁心静神、稳得住气。有些时候,双方高人一局棋可得下上三天三夜才能分出胜负,无关棋力,全凭那一闪即逝的绝妙灵感,待谁人落下那惊天一子。” “啊这……” 林天禄听得一愣。 他在穿越前,还真不知道围棋下起来如此劳心劳累。对围棋的所有了解,基本来自于小时候看的几部动画片,还有各种新闻消息之流,自是了解浅薄宽泛。 “看来是小子我太想当然了。”林天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怪不得围棋会被称之为脑力极限运动,确实不容小觑。 自己不过背下来几份棋谱,便胸怀自信,面对这等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者,着实太过轻佻自负。 “林夫子如今知晓倒也不迟。” 聂清远抚须悠然一笑,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棋盘上。 不过 他额头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汗水,心中暗忖叹息。 这林夫子的棋……当真琢磨难测。 华舒雅(神似).jpg 第四十二章 学识渊博,步步生异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将棋子落下。 见他片刻间就已想出路数,干脆落子,聂清远端着茶杯的右手差点一抖,连忙擦拭额角冷汗。 “聂老先生,现在可轮到你了。” “老夫……” 聂清远嘴巴嗡动,但看着眼前棋盘,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 并非是身体发虚,纯粹是眼前棋局着实太过诡异,以至他根本寻不出丝毫漏洞解法。 明明粗略一看状似胡乱下子,但细细瞧去,却又隐含路数,高深难测。 哪怕他数次想要破局,却终究是心有余力不足,每子落下都如同坠入万千陷阱,步步入局。 沉默片刻,他放下茶杯,幽幽长叹: “林夫子当真妙法,这棋……老夫实在是无以为继。” 林天禄露出笑容,拱手作揖:“聂老先生承让。小子我也只是运气使然,若再陪老先生下两局棋,我可再无其他棋招可用。” 礼貌谦让之际,他心中也有些乐呵。 终于体会了一次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快感,着实爽到。 不过眼前这老先生也确实见识渊博,几番言语都颇为发人深省,值得敬佩。 “哎!老夫可不是输不起的人,林夫子用不着如此安抚。” 聂清远很快长吁浊气,恢复了往日悠闲的和煦笑容,轻抚长须道:“能与林夫子执子较量一番,也算老夫余生有幸。这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夫过去确实太自视甚高了些。” “那聂老先生,不妨约定下次再战几回合?” 林天禄意有所指道:“如今晚辈得回家先去吃顿早膳才行,要不然……” “老夫懂得!那俊俏姑娘可等得着急。” 但聂清远此时却略微露出肃容:“不过林夫子临走前可听老夫一言,那住于对街的茅家妇人来历有些古怪,老夫过去曾偶然与她碰过几面,虽未多做交流,但观其面相似满心冷意。” 林天禄听得讶然。 但略作思索,很快摇头失笑道:“聂老先生不必担心,茅夫人她其实性子温柔,只是不愿与外人接触,徒增流言蜚语。” 聂清远抚须沉吟片刻,这才洒然一笑:“林夫子能有这般体贴心肠,想必也是那茅家妇人之幸。老夫这把老骨头就不在背后多嘴多舌了,还请林夫子见谅。 若有机会,老夫再上门好好叨扰一番,给那位茅家妇人送些礼物,以表歉意。” “那在下先替茅夫人谢过聂老先生。”林天禄拱了拱手,道别离去。 …… 待送走林天禄后,聂清远这才悠然踱步回到凉亭,看着石桌上摆放着的棋局棋盘,不禁感叹出声:“后生可畏啊……” 他盯着棋盘又细细琢磨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将棋子一颗颗收起。 “没想到,聂老先生对那林夫子评价竟如此之高。倒令鄙人惊奇。” 不苟言笑的声音悠然响起,令聂清远手中动作微顿,脸上笑容散去,神色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 本该空无一人的寂静庭院内,如今却有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笔挺而立。虽面容有几分沧桑,但眉宇间的气质却显得颇为儒雅平和。 “唐海丰,你又不打招呼擅闯老夫宅院。难道那县令的工作还没让你忙够?” “老先生告罪,鄙人只是一时兴起,想过来瞧瞧。”唐海丰拱手一笑,不卑不亢道:“本想直接上门向那林夫子讨教一番,未曾想他竟与老先生相识甚欢,索性在门外驻留片刻。” “你在门外偷听?” “鄙人可没那么好的听力,只看老先生感叹连连,这才猜想林夫子定然展现出了非凡棋艺。”唐海丰看了一眼已经收拾了大半的棋局:“能让老先生如此赞叹,怕是世间罕有的俊才。” “那些传闻,你应该早已听过。” 聂清远冷哼一声,随手将最后几枚棋子收起。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其中添油加醋当不得真。只是……如今这番传闻,倒是真假难辨。”唐海丰面色微微肃起:“不知聂老先生,昨日是否瞧见那当空惊雷?” 聂清远眼中闪过几分忌惮。 “你既然开口问老夫,就证明你已然亲眼目睹。” “当时鄙人仍在府内,只隐约瞧见那骇人惊雷落于此地附近。” “老夫怎会知晓。” 聂清远回首冷哼一声:“当时那雷声轰鸣,吓得在屋内休憩的老夫差点晕厥,仅此而已。待反应过来后,那漫天阴云已散了大半,哪会知晓这惊雷究竟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唐海丰轻吁道:“也对,是鄙人想太多。” “你与其上门唠叨这些,还不妨跟我说说,我那孙儿近些时日过的如何。” “晨儿如今正在书堂念书,生活有序。” “若有机会,带晨儿上门去与林夫子讨教——” 聂清远摆了摆手:“罢了,你们还是别上门叨扰林夫子了。他虽温和亲切,但生性却洒脱不喜唠叨,随意上门怕是要被他家中的华丫头赶出去。” “过些时候,你派人过来一趟,老夫我向林夫子亲自讨教一番,做些诗书简章让送回去给晨儿好好研习熟读,对其将来大有好处。” 唐海丰闻言面露些许惊诧之色:“聂老先生,那林夫子在才学上……当真有天大本事?” 但聂清远此时却莫名一笑:“你这年纪轻轻又懂得什么?” 说完,他不再停留,而是抱起棋盘慢悠悠地独自回了屋内。 只剩唐海丰一人神色不定地独留原地,暗暗斟酌沉思。 沉吟许久,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宅院,朝林天禄所在的宅邸走去。 他要亲自瞧一瞧,能让年轻时曾是翰林学士的聂清远这般赞赏之人,是否真如传闻所说身怀大才、正气浩荡。 …… 行至莫约百丈开外,很快就瞧见了那林家宅邸。 唐海丰整了整衣襟,踏步行出。 “嗯?!” 只是在来到距大门不过几步路时,他的面色却陡然变幻。 抬头望去,就见围墙内阳气似氤氲雾龙般涌动,这扑面而来的炽热灼息,宛若正夏烈阳当空! “这、这——” 唐海丰身形摇晃,面若惊惧。 传闻,竟是真的! 他连忙稳住心神,试着再欲上前叩门问候。 嗡——! 一抹剑光,伴随凶悍雷火直冲云霄! 唐海丰瞳孔紧缩,只见那浩瀚剑气洞穿天际云海,拨云见日,剑鸣荡至心神,如通天彻地之能! “怎、怎会如此——” 唐海丰已是骇然失色,如遭雷击般浑身僵直。 但直至半刻钟过后,他渐渐恢复意识,紧咬牙关,擦拭掉额头冷汗,终是勉强恢复冷静。 “都已行至此地,怎可半途放弃!” 他鼓起勇气再度上前,距离那院门已不过两步。 可这一刻,他的心神却陡然为之一空。 未曾抬头仰望,但丝丝缕缕的荒古气息似飘散而来,幽然拂过面庞,眼角余光只见苍茫虚幻,仿佛万物都在枯败凋零,化作腐朽尘埃。 连同他的身体,一并化灰 “啊!” 唐海丰失声大喊,如从噩梦中惊醒。 待恍惚回神,他这才愕然发现刚才所见一切天地异象,竟全都是镜花水月,眼前这宅院仍是这般清幽安宁,恍若自生幻觉。 “这、这可当真是……” 看着不过两三步路便可触及的宅府大门,他如今却踌躇迟疑,顿足不前。 在察觉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体内藏匿多年的阴气几近崩散,他这才神色怅然,自嘲一笑,拂袖转身离去。 不过寥寥一步,但却如天堑般遥不可及。 他…… 踏不出最后一步。 这屋内之人,当真人间仙神! 第四十三章 善行善报 月末已至,秋风中已悄然带起丝丝寒意。 院内,一抹倩影正执剑而立,默默品味清风拂剑之感。 华舒雅今日并未穿着便于行动的衣物,而着一袭淡雅襦裙,披帛裹身,精致秀纹勾于裙角轻纱之间,更衬其身姿曼妙夺目。 执剑在手,少女原先那股锋芒毕露的凶悍锐意已渐渐收敛,正有意识地控制自身剑势。 经过这几日的彻夜修炼,她如今武道境界已然逼近至青灵境界,内敛纯阳化作青灵内息。 武道之所以能精进如此迅速,自是多亏当初在槐树上瞧见的剑法虚影,其中招式早已刻入其脑海深处。 华舒雅既是心怀感激、又带虔诚,专心致志地演练修习,终将十三式破军剑法更进一步优化精简,直至融会贯通。 ——感激不尽,前辈。 沉吟许久,她蓦然睁开美眸,手中剑锋陡然转向院中的那颗槐树。 经过数日浇灌,此树上已重新长出些许嫩芽。但最为令人惊奇的,莫过于纳于树干中央的那柄槐剑 似是感应到了少女的剑势,槐剑轻颤,槐树枝干随即抖擞,在半空中荡开一阵水波涟漪。 华舒雅美眸微凝,当即挥剑横扫劈砍,只听得一连串金铁脆鸣,气浪翻腾,纤柔身形连连倒退,直至被逼退到墙角处,才勉强接住这槐树的隔空一击。 “呼——” 她收起长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朝那颗槐树遥遥拱手。 这几日以来,她时常会与这颗通灵槐树如这般切磋一二,虽然她直到现在还接不住三招两式,但每日一试也算有目标可循。 “华姑娘,要是累了,就来坐着休息会儿吧。” 凉亭中传来一声温和轻笑。 少女拢发回眸,在瞧见那熟悉身影后,不禁展颜一笑,踩着颇为轻快的步伐来到亭内。 “前辈,您的画作已经完成了?” “只是随意画了两笔,哪算得上什么画作。” 林天禄一袭青衣白袍,白净俊秀的面庞上露出丝丝笑意,将手中毛笔放到一旁。 而在宣纸上正画着一颗似模似样的槐树。 华舒雅凑近仔细瞧了瞧:“晚辈虽不懂绘画技艺,但此画看起来倒是十分漂亮。” “我只是照着院里槐树临摹了一番而已。” 林天禄拿起宣纸轻吹了几口气,看着画上的水墨倒影,不禁满意点头。 还好,不靠这一身灵气,自己也算在此世有了点能拿出手的本事。 至少这水墨临摹,他还挺行的。 没画成啥小鸡啄米图,身边也没有什么武状元。 他暗自失笑,将这幅画随意收起。 “闲暇放松之事结束,接下来可得干点正事了。” 华舒雅听得有些好奇:“前辈要做什么?” 林天禄从身旁摞成堆的古籍中拿起一本,轻轻一抖:“自然是当一回出题考官。” “出题……前辈是要考究谁?” “华姑娘你因公外出有所不知,前两天隔壁家的聂老先生特意登门拜访,恳请我写一些手札赠予他的孙儿。”林天禄轻笑道:“那聂老先生自书香门第,其孙子也是从小学习诗书礼仪,等再长大一岁就准备赶考一番。我作为邻居帮帮忙倒也无妨。” 华舒雅顿时恍然。 她自然记得,前辈平时总是会自称为读书人。 “我记得统考内容一般在五经正义……” “不。” 林天禄摇了摇手指:“这些统考教材寻常学子们怕是早已熟读千百遍,又何须我撰写科举试题,不过多此一举。聂老先生想必也不会让我做这无聊活计。” “那前辈是准备作何题型?” “写些杂学内容上去,不求增长学识、但求让那孩子多点见识。” 林天禄微微一笑。 嗯,这些题…… 大多都是脑筋急转弯,全当是寓教于乐。 当然,杂学之余主科同样重要,他还特意统合自己这段时间的研读见闻、书生十几年的学识经验,汇编成教材全解习题、黄冈密卷、后雄学案之流,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特意包着书札一起赠送出去。 只为给那未曾见过面的孩子一个小小惊喜。 想必,那孩子肯定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吧? 叩叩 但在这时,院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少女连忙放下手中书册,快步前去将大门拉开。 “咦?” 只是刚一开门,却在门外瞧见了陌生身影。 一位中年男子正满脸紧张地站在门外,双方视线刚一交汇,他当即色变,连忙拱手躬身道:“在下特意前来与林夫子见面,还请姑娘谅解!” 华舒雅听得一愣。 这人,看起来怎如此慌张? “是来找我的?”林天禄闻声也走了过来,好奇道:“不知这位先生……” “林夫子,在下曾是您在布庄中救下的掌柜啊。”中年男子连忙再度作揖:“在下名为张松临,长岭人士,祖籍便在此地。” “是你?” 林天禄很快回想起当时情景,温和笑道:“张掌柜恢复的还算不错,如今气色挺好的。” “这一切,多亏林夫子当初舍身相救。” 张松临连连躬身,神色诚恳激动:“当初鄙人早已不省人事,不曾知晓是林夫子闯入火海救出我等。在醒来后才被人告知,但这半月时日以来身体虚弱、难以下地,直至这两日才恢复行动,鄙人便立刻前来找林夫子当面致谢。” 说话间,他悄然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当即拜服在地。 林天禄微微一惊,连忙上前搀扶:“张掌柜,如此大礼可行不得!” “于鄙人来说,林夫子就如同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何来所谓的大礼行不得。”张松临摇了摇头,执意叩首一拜:“若非林夫子不惧危险出手相救,我那家中双目失明的可怜老母、还有我那妻儿都将孤苦无依,无人所养。 夫子您救了我们这一家所有人,怎能不叩首感激!” 林天禄睁大双眼,沉默片刻。 旋即,他露出平和笑容,将其从地上小心搀扶起来:“张掌柜好意在下心领。既然已是平安无事,待身体修养些时日,再将安稳日子过下去。 借此险难,我想张掌柜也对人生有所感悟,多加珍惜这番美好时光吧。家庭圆满幸福,自是最为重要。” “林夫子教诲,鄙人牢记在心。”张松临郑重拱手,眼中似有些许激动泪水。 “此行拜谢之余,在下同样有礼相送。还请收下这两匹上好丝绸不了。” 他赶忙从院门墙角旁将两卷绸缎用力抱起,“鄙人左思右想,终究只能想到这点东西能作回报。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林天禄略作沉吟,最终郑重将丝绸接过:“多谢张掌柜。” 而见他收下礼物,张松临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夫子以后若想做些新衣,大可到鄙人布庄内订制,定让手艺最好的裁缝缝制。不过…… 林夫子还望海涵,如今布庄内外还都需修缮,鄙人也没办法多做久留。” “张掌柜还是先去忙吧,在下这可无甚繁文缛节。”林天禄善意笑道:“早日将布庄修缮完毕,在下也能带着朋友早去光顾。” “夫子请等好,鄙人这边定会努力。” ……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很快道别告辞。 林天禄目送着对方匆忙地徒步跑远。 华舒雅在旁侧沉默许久,此时才开口道:“前辈,那人身上衣着……” “布庄失火,想必对其家庭带来不小重创。家中拮据,我能看得出来。” 林天禄看了眼怀里的布匹,微微一笑:“等过段时间,我们上门光顾一番,刚好换身新衣服。” “前辈新衣确实得……” “华姑娘才得多购置些新衣才对。”林天禄侧头一笑:“如此娇颜芳华,不好好打扮一番,岂不可惜?” 华舒雅闻言不禁俏脸泛红,轻轻颔首。 瞧见少女娇羞模样,林天禄心头也是颇为感慨。 不知不觉间,来到长岭县已半月有余。除去最初的些许茫然,如今他已适应了此地生活,在那天雷过后数日,同样也知晓了自身所蕴之能。 自己,怕是已成了仙神。 哪怕并非是仙,至少手中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早已非凡人。 他的心态在悄然发生转变。 或有诸多尚且茫然不知之处,但他也不会再随意妄自菲薄,心境平稳坦然,已颇有几分仙人韵味。如今在家中过闲适生活,倒也逍遥自在的很。 或许 如今这生活,便是他的红尘历练。 “前辈在想些什么呢?” 空灵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天禄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在想你……咳!” 他连忙讪笑两声:“华姑娘别放在心上,只是说顺了嘴。” 但少女却已睁大美眸,霞飞双颊,盈盈眸光中含羞带怯,连忙低头不语。 林天禄尴尬一笑。 果然,土味情话还是免了,自己说着都一身鸡皮疙瘩。 第四十四章 夜声和鸣 两人正欲回院,门外却恰时驶来了一辆马车。 “吁——” 随着马车停滞,纱帐抬手撩开,倩影佳人很快从车厢中轻盈走出。 林天禄回首瞧去,这才笑着拱手道:“不知程姑娘竟突然来访,还望海涵。” “先生哪里的话。” 程忆诗依旧风姿艳丽,笑意端庄,来至院门前浅笑行礼:“倒是妾身此行来的过于唐突了些。 不过此次前来是为给先生赠予邀约。明日便是那八月十五,不妨由妾身宴请几位,来登仙坊一同赏月,结伴过这金秋佳节?” 林天禄讶然道:“姑娘难道不与家人……” “妾身与他们终究亲情不再,索性也不必强求。” 程忆诗美眸一转,又对着华舒雅柔声道:“华姑娘,多日不见,你似比之前要漂亮不少。” “程姑娘谬赞。”华舒雅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只是看着对方雪白柔发,心中略感诧异。 这段时日,她还未曾与程忆诗碰过面,自然不清楚这白发竟保留了下来。 “不过这中秋佳节,华姑娘却不曾回家与家人团聚?” “归家路途甚远,来回更是繁琐。干脆便在此地随同前辈一起过节。” “两位关系当真融洽。” 程忆诗面露丝丝艳羡,又往院内瞧了瞧:“不知那位茅夫人如今身在何处?” “茅夫人她如今还在集市,尚未归来。” “倒是可惜,妾身本想在佳宴前与她先行结识一番。” 程忆诗略作轻叹,但很快重新稍正神色:“暂且不提这琐碎之事,妾身还有卷书册要交给先生。” 说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出:“先生前段时日交代之事,有关扶阳郡近些年来的绝大多数传闻、事迹,全都由妾身亲笔记纂于纸上,林先生可以回屋后再慢慢细看。” 林天禄看着交至手中的厚实卷书,心中讶然。 这程姑娘当真负责,竟准备的如此妥当。 “只是,先生——” 但程忆诗这时却凑上前两步,脚尖微踮,似情人呢喃般耳语低笑:“切莫忘记了妾身~” 说话间,纤柔玉指极为隐匿地拂过林天禄的手背,又带着狭促笑容立刻后退两步,仿佛是在有意挑逗。 林天禄呆愣片刻,这才拱手认真道:“姑娘手指似有些发凉,可得细心照顾好自己。家中事务虽多,但也别忘记身体才是本钱。” “……” 程忆诗面色一怔,这才连忙握住冰凉手指,俏脸微红,全然不见刚才那副撩人妩媚的模样,只是轻轻颔首喏喏道:“那、那妾身就暂且告辞,若今晚有空……或许会到先生府上略作叨扰。” “在下恭候。” 待对方乘坐马车离开后,林天禄摸了摸手背,暗自咂舌。 “这手指咋冰的跟冰棍似的,原来阴气逐步修炼,体温竟会冷成这样?” 他对此世所谓阴气,了解其实也不算太多,只是借着穿越前的现代记忆进行判断而已。看来得抽空检查一下程姑娘的身体,免得一不小心翻车出了错漏。 “华姑娘,回屋吧。” “诶?……好、好的。” 华舒雅有些恍惚般连连点头。 只是她在关上院门后,回首瞥见林天禄的背影,眼神略显惆怅。 为何见到前辈与其他女子热切交谈,她心中就难以镇定,忍不住胡思乱想。 心思烦乱之际,她不禁蓦然开口:“前辈!” “嗯?” 林天禄疑惑回首道:“华姑娘有何事?” 华舒雅粉唇微启,犹豫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前、前辈,能不能开口喊我一声……舒雅?” 但说到最后,她已是细若蚊呐,满脸通红,负于背后的双手十指不断搅动。 林天禄摇头失笑,依言唤了声:“舒雅姑娘,进屋吧。” “……嗯!!” 华舒雅激动地面色潮红,神情雀跃地几乎要蹦跳而起,快步行来,洋溢着灿烂笑容。 …… 深夜,书房内。 林天禄正认真研读着程忆诗收集撰写的文书,其中详细记载了在扶阳郡内流传的诸多传闻,例如些情仇命案、山间盗贼、酒楼闹事之流不少。 当然,还有他最为在意的 听途径山村一古稀老农提及,在临近名为‘玉峰山’的山谷内,自古似是有珍宝埋藏。只因山间险峻,始终无人有所收获。 这一圈情报看下来,唯独这条与‘仙’最有些关联。 毕竟,都是在大山里。 “等过完了节日,就动身去瞧一瞧。” 林天禄翻动书页,很快瞧见扶阳郡内的详尽地图,其中连各村各乡都标注的无比清晰。 “程姑娘倒是有心了。” 嘎吱 大门悄然打开,就见一抹倩影步履轻巧地踏入屋内。 林天禄抬头一瞧:“茅夫人。” “之前奴家瞧见华姑娘出门时笑颜生辉,想来又是林先生哄她开心了?”她抿唇轻笑两声,同时将一叠茶点端放在书桌旁:“奴家这些时日见她因迟迟抓不住嫌犯而面露忧愁,却又不肯找人排忧解难。本来心中还有些担心。但未曾想……” “华姑娘确实善解人意。” 林天禄正说着,很快嗅到一丝清香,看了眼碟中的方正糕点:“茅夫人,这是……” “奴家今日无事随意琢磨出来的,先生不妨尝尝。” 他稍稍有些嘴馋,干脆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品鉴:“这味道……确实奇妙,似有些微甜,但又恰到好处。此甜点当真不错。不知叫什么名字?” “养心糕。”茅若雨柔声道:“奴家见先生这几日彻夜读书,便想着在糕点中加入几味滋补药材,能补气养血,令头脑清明。” 林天禄正色道:“多谢茅夫人关切了。” 言语之际,心中也是失笑。 没想到来到这里世界,自己竟然也有吃上补脑用品的时候。 茅若雨掩唇轻笑两声:“先生若过意不去,只需给奴家吹奏几曲即可,多日未曾听闻笛声,奴家倒有些心痒难耐。” “夫人好雅致。”林天禄笑着将玉笛从腰间取出。 “先生等等,待奴家也去取来乐器。” 茅夫人很快离开书房,但片刻回来后,怀里却是多出一副精巧琵琶。 林天禄意外道:“茅夫人还懂得琵琶?” “这些寻常乐器奴家都曾学过一些。今日又在街上瞧见这琵琶做工精致、且价钱低廉,索性买来试试。” 茅若雨抱着琵琶坐于身旁一侧,纤指拂弦,温声细语道:“先生应当不介意奴家合奏一曲?” “自是无妨,但我记得的不过几首乐曲……” “奴家从旁伴奏即可。” 见眼前美妇这般柔声催促,林天禄也不再推脱,清了清嗓子很快将玉笛凑到嘴边。 “呼——” 悠扬笛声回荡于书房,茅若雨静下心神,垂眸拨弦,两人心有默契般控制音色,起伏和鸣。 乐声幽幽,似是婉转动听。 直至一曲终了,林天禄这才略显尴尬地放下笛子。 他的吹奏功力经过这几日练习,虽有所长进,但终究算不得多高水准。 正想开口,却见面前美妇竟是神色有异,那水润美眸中仿佛荡漾千般柔情,化作一缕淡淡清流,似水温柔。 气氛,竟在悄然间染上了几分暧昧。 “先生,可否……” 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面容僵硬,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玉笛。 如此旖旎气氛,难道说 顶不住,这可顶不住! 茅若雨抱着琵琶欺身上前,俏脸娇艳羞红,似是羞臊般扭捏难言。 但沉默片刻,她终是下决心开口道: “可否让奴家去吃些宵夜,如今只觉腹中颇为饥饿。” 林天禄:“……” 叩叩叩 大门急切敲响的声音,同时院外隐隐听见‘林先生’的叫喊声,正巧打破了这份尴尬。 林天禄连忙轻咳一声,起身讪笑道:“那茅夫人先去填填肚子吧,这门外似有来客,我去开门见见。” “嗯……” …… 眼见林天禄匆匆走出书房,茅若雨这才娇声轻喘,仿佛自责般轻轻敲着脑袋:“脑中怎浮现出这些旖旎画面……明明先生在认真吹奏,我却想入非非……” 一回忆刚才所想之事,茅若雨脸蛋就是一阵发烫,只觉羞意难当,芳心颤动。 “若让先生知晓我这般不知羞耻,又会以何种眼光瞧我……” 纠结之际,她竟感觉到怀中琵琶蓦然轻颤,琴弦自动。 刚面露惊讶,一股熟悉热流当即涌入全身,令其瞳孔一阵紧缩。 她不自觉咬住朱唇,攥紧襦裙衣襟,怀中琵琶更令那硕物压成外凸弧度,丰腴双腿仿佛脱力般一阵踉跄,最终瘫坐在地。 “如此磅礴阳气,当真、难以承受……!” 第四十五章 深夜追凶,府中惊变 深夜时分,街上自是寂静清幽。 嗒—— 但一抹纤细身影却在街上飞奔而行,凌空腾跃,跳至一宅院围墙上。 “好快的身法!” 而在后方不远,华舒雅正在全速追赶。 她神色微凝,望着那黑影果断窜入到某家院府,不禁银牙紧咬。 大约半个时辰前,她接到了来自官府的密报,说是那流窜作案许久的凶狠匪徒,如今已再度现身,正欲对县内妇女出手。 她没有丝毫磨蹭,立刻依情报位置动身追赶,终于寻见匪徒身影。 只是未曾想,此人似乎也有着不俗轻功,短时间内竟没有追上,反而眼睁睁看着那匪徒逃入一户宅邸。 她没有犹豫,随同那黑影一起跳进府内。深知若再迟疑,这府中妇女怕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冷眼扫过,见黑影正朝一屋内破窗而入! “住手!” 华舒雅娇叱出声,当即提剑追去:“若胆敢再对平民出手,你便是罪加一等!” 以威胁分散其注意的同时,她一把重重将房门推开,闪身入内,正要竭全力施展身法救人,但她的动作却蓦然一顿。 那黑影竟已不见了踪影,屋内动静全无,安静到令人心悸。 “难道刻意敛息躲藏了起来?” 华舒雅心念微动。 既然对方有意要躲,那索性先将府上住户们全部驱散,免得待会儿动起手时会遭受波及。 她当即快步上前,欲将床中沉睡的女子唤醒。 “姑娘快些起——” 但刚一开口,她的面色却陡然急变,连忙闪身至床边,撩开纱帘。 旋即,一张早已血肉模糊的面庞,赫然映入眼帘! “这……竟已遭遇毒手?!” 华舒雅面色大变,连忙探其鼻息。 别说呼吸,就连其身体都已是冰凉刺骨,仿佛已死多时。 “且慢。” 她的眉头蓦然紧蹙:“此女分明已死了有段时间,而且这脸……似是面皮被剥走?” 轻微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少女连忙回首望去,就见黑影在门外悄然一闪而过。 华舒雅神色阴沉,快步冲出屋子,同时朗声大喊道:“屋内众人快些起床,家中有匪徒闯入!” 同时她全力施展身法,骤然拉近与那黑影距离,几乎是仅差一步地冲入另一间厢房之中。 只是刚推门闯入,华舒雅就为眼前之景备受震撼。 一白裙女子竟被绸缎挂在房梁上,随风轻轻飘荡,在月色下露出一张同样血肉模糊的骇人面庞,脖颈更是被勒至扭曲变形,早已气绝。 “怎、怎会如此?!” 此府上惨剧,当真还与那黑影有关? 而且 华舒雅急忙退出屋内,环顾府上四周。 她刚才那声大喊中夹杂着丝丝内力,对常人来说更是极为嘹亮震耳,哪怕在熟睡中也能当即惊醒。 可如今…… 整座府上,却无一丝动静,甚为诡异! “是这府上早已发生惊天命案,还是说……有阴邪作祟?” 过去的她从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自从太乙山一行,她已然知晓这世间真有魑魅魍魉。这府上命案似有人为可能,但同样也有阴邪所为可能,如前些日的程府异变。 华舒雅凝神侧望,就见黑影沿着回廊蓦然蹿腾至大堂。 略作思酌,她很快捏紧腰侧剑柄,追赶而去。 但她刚做好迎战准备,却讶然发现在大堂内竟站着一位黑裙女子,瞧那丰腴身段,似乎是这府中妇女? 还是说,此人正是她一直都在追赶的匪徒真身? “夫人,可否开口与我说句话。” 华舒雅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同时心生警惕,将长剑缓缓拔出。 “姑娘是否知晓……李府变故?” 蓦然间响起的温润女声,令华舒雅微微瞪大双眼。 但她很快恢复冷静,沉声道:“偶然得知。听闻那李府中小妾离奇死亡,传闻李府还特意请来不少道士驱邪做法。但最后证实,似是那小妾误食了毒物,这才身亡殒命。” “姑娘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啊。”婉转低吟般的轻笑幽幽响起:“那李员外娶了两户夫人,三房小妾。家中关系虽表面和睦,但背地里却是勾心斗角、相互猜忌嫉恨。” 华舒雅面色沉着道:“夫人意思是,那小妾是受其他女子所杀?” “自然不是。她们何来胆气做这种杀孽?” 黑裙女子低声笑道:“不过她们当真卑贱,为夺李员外宠爱,不知做出多少丢脸之事。 但此举确实有效,李员外被她们迷的团团转,日夜笙歌流连忘返。而那小妾便被逐渐抛之脑后,渐渐被当做府中的下人一般,屡受冷笑讥讽,被呼来喝去。” “你说,那些贱人又有何资格去嘲笑那可怜小妾?又有何身份去行那不齿之举?只凭她们更为漂亮的容颜?只凭那张数十年后就会腐朽苍老的面皮?!” 华舒雅脚步微顿,眯起双眼:“这是李府家事,我这外人自然没有资格说叨。” “……所以,那小妾便想通了。” 黑裙女子冷笑一声:“既然李员外沉醉美人容颜,那索性就去夺了她们的容貌,为己所用。 不,不仅是这府上几个贱人,还有着镇县中的、村子里的女子,全都不能例外。” “此行此举,我不敢苟同。” 华舒雅眸中剑意升起:“夫人你……就是那已死的小妾?” “姑娘你这可说错了。” 黑裙女子温婉一笑:“我是这李府中的大妇。不过——” 她蓦然回首,露出一张早已腐烂的面孔,狞笑道:“姑娘你,就是下一个目标!” 少女二话不说,骤然拔剑横扫。 黑裙女子诡笑着抬手挡剑,那看似纤细的手腕竟硬若磐石,与剑刃摩擦飞溅出点点火星。 “你逃不出这里了,华舒雅!” “哼!” 华舒雅皓腕转动,凌厉锋芒陡然一闪,当即断了这女子手臂,更是将其头颅一击斩落! “怎么——” 黑裙女子滚落在地的头颅错愕出声,还未等反应过来,华舒雅已然展现出玄妙剑势,剑光急闪,不过瞬息间就将其僵硬身躯钉死在了大堂墙壁上。 剑锋一转,丝丝缕缕的阴气当即从这妇人身上飘散而起,原本还在挣扎的身躯很快瘫软下来,彻底没了动静。 华舒雅这才将长剑拔出,默默呼出一口浊气。 经过这数日修炼,她的剑法乃至境界都有所提升,几乎转至青灵内息,如今已能对这些妖邪之物造成致命伤害。 但 她心中泛起丝丝寒意,回望身后。 一极为狐媚的妖娆女子悄然现身,丰满胴体只披轻纱金帛,肌肤尽显,似笑非笑地舔舐着手指:“有点意思,没想到一凡人武者竟然也能消磨吾等阴气,不枉我特意层层设局,引你上门。” 此女,毫无疑问乃是鬼魂。 华舒雅俏脸冰冷,神色坚定,将多余杂念全数抛下,默默再度摆开剑势。 她相信自己的修炼成果,更不愿辜负林天禄这段时间的细心栽培与教导。 如今这妖邪已现,她退无可退,更不愿退。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此战,定当斩了这祸患之鬼! 第四十六章 狐媚女子,直捣黄龙 “华姑娘如此眼神,倒是锐利的很呢~” 狐媚女子掩唇轻笑,那红眸中流转着丝丝戏谑之意。“莫不是以为,就凭你刚才那点功夫,就能与我交手?” 嘭! 华舒雅不曾废话一句,当即踏步腾挪,带着凶猛气势直冲而来! “哼,当真是不知死活。”狐媚女子诡笑一声,眼见锋芒将至,她只是屈指轻弹,剑身便如遭重击般剧烈震颤,锐利剑刃竟硬生生被弹开。 狐媚女子笑意更盛,五指宛若刀锋般勾起,猛地划向少女毫无防备的胸口。 “——咦?” 只是这一击,却落了空。 狐媚女子神情微怔,连忙俯身避开了当头一剑,红瞳扫过,讶然发现华舒雅竟已然出现在背后。 锵! 剑刃直刺胸口,但狐媚女子那满头青丝犹如活物般,迅速将剑刃缠绕扯住。 华舒雅运气低喝,丝丝气劲透体爆发,那纯净内息甚至直接将根根青丝强行震断,剑刃悄然在狐媚女子的脖颈处划过。 噗嗤! 一丝灰气从伤口中溢出。 狐媚女子面色微变,连忙抽身急退,心中更是诧异万分。 此女不仅能强行击杀她操控的阴尸,消磨阴气,甚至就连她的身体都能伤到?! 明明当初相见时,甚至连凡人武者的纯阳境界还未至,可如今却将至青灵? 不对,青灵境武者,除非施展特殊手段,要不然也决计不可能伤到她! 在她惊异之际,华舒雅的剑势却不曾停歇片刻,迅猛剑风层层袭来,如密不透风的剑围将其闪躲退路逐一封锁,杀招尽显。 狐媚女子柳眉蹙起,双手接连舞动,将长剑不断强行拍开,却是不敢再硬接那奇异剑锋。 此女……当真古怪! 瞧这剑招不过平平无奇的凡人武功,但为何有股令她心颤的剑意弥漫? 明明以她所掌阴气,要将眼前少女灭口虐杀并非难事,但这剑意却让她难以放开手脚,处处受制。 看来强取不行,怕是得施些小小手段。 心念至此,狐媚女子不禁勾起红唇,强行荡开阴气将少女逼退,身姿轻盈地飘落到庭院内,随手一抹,那刚被切断的青丝秀发已然恢复原来长度。 “华姑娘的功夫当真厉害,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华舒雅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酸麻手腕,沉声道:“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又是何人。” 狐媚女子笑吟吟地张开双臂,大方袒露着娇颜与胴体:“我自然是这李府上唯一的女主人,也就是刚才与你所说的那……可怜小妾。” 华舒雅眼神微凝。 “嘻~华姑娘是否心怀诧异,这遭受冷落嫌弃的小妾为何这般漂亮?”狐媚女子媚笑着轻轻拂过自己的身躯:“这便是妖鬼的好处,只需将那些女子的生气夺走,为己所用,就能滋养美化我的肌肤与容貌,不知不觉间呐,已是这般美艳动人。” “你为何,还扯走府上几位女子的面皮。” “自然是给她们一点小小惩罚。” 狐媚女子笑容中浮现几分残忍:“我大发慈悲让她们多苟活了几日。让她们亲眼看着有着跟自己相同长相、气质却更加妩媚的女人与李裕颠鸾倒凤。她们临死前的扭曲表情,当真令人快哉!” 华舒雅面色越发阴沉。 李裕,便是这李府的李员外。 这女人竟为了一己私欲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不知多少无辜女子遭受残害。 而最终,都只是为了复仇 “华姑娘,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傲人武艺,还生的如此娇俏绝美,反倒令我有些不忍下手呢。”狐媚女子话锋一转,媚意柔声道:“不妨我俩暂时握手言和,华姑娘只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而我……也能给华姑娘一份天大好处,足以让姑娘一生都维持这绝世容颜不老。” “如何?” 狐媚女子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娇声道:“对女子来说,容貌终究最为重要。哪怕年轻之时再美艳动人,可年纪一大,终究逃不过人老珠黄的可怜下场。华姑娘你与我交手分不出胜负,索性……” “你,当真该死。” 华舒雅抬剑直指,俏脸阴沉如墨,斩钉截铁道:“必斩了你!” 狐媚女子一脸哀怨地幽幽叹息:“可惜,竟又要亲眼见一娇艳女子香消玉殒。” “你这——” 华舒雅正要提剑再战,但蓦然感到一丝诡谲寒意涌上心头,急忙侧身腾挪闪开。 肩头衣物已然被平整切断。 她连连持剑后退,惊疑不定地望向刚才所站的位置。 不知何时,竟有一名黑发飘飘的娇小少女正持剑而立,身着仙风袍裙,身姿青涩却已然有几分曼妙。但刘海覆盖下的精致面容,却泛着丝丝青色,双眸之中充斥着阴鸷恨意。 这少女是…… “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前几日偶然遇见了这小丫头。”狐媚女子环抱着双臂,咯咯轻笑着:“武艺虽然不凡,但似乎心境不稳,略施小计便让她为我所控。不过我并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将其炼为半阴尸,作为死士与人交战。” “可惜,华姑娘刚才若没有躲开那一剑,干脆了当的死在这里,结局可是轻松不少。” 狐媚女子踩着轻盈步伐,优哉游哉地来到那黑发少女身侧,歪头勾起妖媚笑容:“至于如今,我还不必与你动真格的。只需与这小丫头一同跟你好好玩闹一阵,倒想看看你能撑得了几时。” “不过还请放心,华姑娘那张俏脸,我可决计不会轻易弄坏掉。” 狐媚女子舔了舔朱唇,眼中红芒闪烁:“这等绝佳上品,我可得好好收藏起来。” …… 李府门外。 林天禄左右打量了几眼,确认了门府外只有两名门卫。这才侧头轻声道:“就是此地有异?” “是、是的!先生!” 身旁的孩童面色发白,看了眼不远处执杖守门的两名男子,连连点头:“当时我偶然路过此地门前,突然感觉背脊发凉,回头一瞧,就见这李府的看门家仆突然间七窍流血,甚是可怖!” “你当时还瞧见了华姑娘的身影?” 孩童抿了抿嘴唇:“我、我不是很确定。当时我被吓得心惊胆战只顾奔逃,匆匆在街边房屋的房顶上隐约瞥见……似乎华姐姐就是朝李府方向赶去的。” “如此看来,华姑娘似是中了圈套?” 他略作沉吟,很快露出温和笑容,轻轻一拍这孩童肩膀:“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嗯!”孩童连忙正色应声。 林天禄神色逐渐收敛,负手走向李府大门。 同时,李府家仆面容肃穆地提着木杖走来:“林夫子,如今已至深夜,李府暂时不便接待外——” “你已经死了。” 林天禄语气平淡道:“还是早些安息吧。” 家仆面露愕然:“你在说些什——” 不等他将话说完,林天禄干脆利落地一指点出。 “……” 沉默片刻,这家仆脸上血色尽消,瞳孔放大,当即化作一具干尸仰头倒地。 而另一名家仆见状面色大骇,当即抡起木杖奋力砸来。 林天禄屈指轻弹,一缕劲风瞬间穿过其胸膛,维持着抡杖姿势顿时僵在原地。 他神色平静地越过这名家仆,一步步踏上李府台阶,直至抬手将尘封的大门缓缓推开。 旋即,他就看见了华舒雅正与一黑发少女激烈交锋。 以及 一名浑身赤裸正背对着门口的妖艳女子。 “……?” 第四十七章 魅影重重,一触即溃 林天禄神情微怔。 他原以为,这李府上或有狰狞鬼魂肆,且在院外就隐约听得铿锵剑鸣,只觉其中定然发生激烈交锋。 但刚推门入内,就有一女子只着丝缕轻纱站在院前,这怪异画面搞得他一头雾水。 而且这妖娆站姿,是想让推门之人大方当一回苗人凤? …… 与此同时,他的到来自然也引来了注意。 “——前辈!” 华舒雅眼角瞥见,赶忙大喊出声:“这李府上多人遭这恶鬼所害!” 但一股阴气化作风浪猛地袭来,顿时将她强行震退,直至踉跄几步后,不禁杵剑半跪在地,一阵喘息。 经过几番鏖战,她虽勉强保住自身,但内力已是消耗殆尽。 “华姑娘当真多嘴,竟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徒增误会那可不美。” 妖娆女子轻笑着收回右手,回身看向走进院内的林天禄。 “林夫子,我认得你。近些时日,似靠那所谓浩然正气诛杀了邪灵,在长岭县内备受瞩目,更得不少县民推崇称赞。” “过奖,这些称赞不过虚名浮云。” “但门外家仆阻拦,林夫子却不闻不顾擅闯李府,是否太过失礼了些?” “那两名家仆早已死去多时,只靠阴气催动。在下可不愿跟两位死者多做交流。” 瞥了眼背后自动关上的院门,林天禄拱了拱手:“不过姑娘还是先将衣服穿上,这实在有伤风化。” 妖娆女子眯起弯月般的双眸,狭促一笑,却是后撩如瀑秀发,更显性感地扭动起婀娜身姿。 “林夫子想瞧就尽管瞧吧。我可不是那故作矜持的小女子,如此完美的娇躯,若束缚在布料之中,岂不可惜?” 林天禄失笑道:“姑娘之言倒有几分道理。” “况且——”妖娆女子莫名笑道:“当初先生奋不顾身地踏入火海,与那邪灵异鬼相争,倒是令我得以顺利脱身离去。先生于我来说,或许还算半个救命恩人呢。” 林天禄略感意外。 当时那布庄邪灵嘴里碎碎念的‘家伙’,原来正是眼前这女鬼? “当真凑巧。”林天禄好奇道:“不过,你明知晓那布庄邪灵被我灭杀,如今却这般坦然地站在我面前,难道你不怕死?” “我与那邪灵可不能混作一谈。” 妖娆女子摇了摇头:“他是男子,而我是女子,这便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她不禁轻舔红唇,脸上泛起丝丝媚意:“先生大能,我自是知晓,我也不曾妄图能伤到先生。但先生久读诗书、鲜少出入风月场所,却不知女子武器有时并非刀枪斧钺,而是那绕指纤柔、柔情似水。” “像先生这般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我当初第一眼瞧见就有些心驰神往。如今与先生再度相会,更是芳心颤颤,只觉如坠情海。” 言语间,这妖娆女子噙着古怪笑意,迈着性感步伐,轻纱摇曳,风姿曼妙。 纤指拂过,就连那最后一缕遮挡也随风飘走,轻唤呢喃道:“先生,此时此景这般明艳动人,夜风微凉,不妨让我们寻一处安静之地。 抛下那繁琐世俗,享受那登仙极乐,与我一同共赴云间可否?” 四周泛起如烟般的暧昧气息,隐现撩人暗香,渗于晚风空气之中。 远处的华舒雅似觉察到一丝古怪,面色微变,正想大喊,但诡异阴风却拂过身躯,令她浑身一僵,同时耳畔剑风呼啸,黑发少女狠辣追击,她只能步伐踉跄地尽力闪躲。 “呵呵~” 妖娆女子悄然收回目光,眸中笑意更盛。 “我名萧兰竹,先生可得牢记在心。待会儿耳鬓厮磨时可别喊错了名儿。”萧兰竹媚笑连连,一举一动更是撩人惹火,似故意展现着自身魅力,恍若起舞般绕身而行,直至悄然来到了林天禄背后,笑吟吟地踮着脚尖俯身贴上来:“先生,让我好好瞧瞧你的——” 嘭!! 拳影一闪,萧兰竹当即遭受重击,凌空横飞,一头撞进后方围墙,引得砂石尘土飞扬。 “……” 看着半截身体嵌进墙壁里的妖娆女子,林天禄收回了硬实拳头。 “幸好此世无女拳存在,要不然,我怕是要被乱拳打死。” 他暗自感叹两声,随手掸了掸身上衣物。 四周旖旎淡粉的环境蓦然溃散,连同那倒垂着双腿乱颤的妖娆女子也消失不见。 阴风四起、化作足以冻彻心扉的秋夜寒风,似在耳边尖啸嚎哭。 林天禄侧头望去,在不远处见到了另一位萧兰竹 不如说,此女才是真身所在。 而刚才的,大概只是用某种手段造出的分身。 “——怎会如此!?” 萧兰竹见此异变,面露丝丝惊怒之色:“为何你不受影响?!” “姑娘这身段确实柔美。但我已瞧过不少美艳更胜于你之人,自不会露出不堪丑态。”林天禄笑了笑:“况且姑娘你这点魅惑之术,当真寡淡如水,无甚新意可言。” 只在面前赤身扭来扭去的,还没前世那些涩图有吸引力。 毕竟,所谓朦胧诱人之美,有时反而更具吸引力,可不是脱得越多就越吸引人。 “你在说什……” 萧兰竹面色变得极为阴沉,狠辣目光猛地扫向远处的华舒雅:“就是这女子吗?你觉得我比不上这等凡人?!” “你与她,云泥之别。” 林天禄笑着走上前。 萧兰竹见状当即恨声道:“那我就夺了她的生气和面皮,让她也成为我的一部分。而你……就老实待在这里,亲眼看这女人被抽筋扒皮吧!” 话音刚落,她当即掐动印诀,四周阴风震荡,刹那间幻化出数十道半虚半实的身影,几乎将这偌大庭院都站的满当。 而这些风姿各异的美人或媚笑娇吟、又或耳语呢喃、搔首弄姿,那宛若幻境般的旖旎气息也再度飘散,几乎将整座李府笼罩。 锵——! 剑鸣轻吟,那黑发少女自妖艳人群中飘然而至,似是提剑暗中偷袭。 林天禄却是悄然闭上双眼,头也不回地抬指夹住了剑刃,手腕一转,少女手中长剑顿时崩碎炸裂。 在黑发少女惊愕之际顺势一指点出,那扎根在她体内的所有阴气,刹那间被全部轰出体外! “呃——?!” 黑发少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似恢复了些许清明。 但望见四周眼花缭乱的妖异春色,当即强忍全身痛楚嘶声道:“快、快逃!” “呵呵~你们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不少漂浮在四周的‘萧兰竹’皆面露诡笑。 嘭! 林天禄一巴掌抽向环绕漂浮的重重魅影,仿佛击中了某物。 旋即,萧兰竹从魅影中踉跄退出,秀发凌乱,满脸呆滞地捂着残留掌印的面庞:“什、什么——” “看来,姑娘这阴术破绽不小。” 林天禄微微一笑。 萧兰竹闻言神情一沉,暗中再掐动印诀,身影一阵模糊。 四周又浮现出大量魅影来回交错盘旋,一幅幅诱人夺目的春图在身侧齐齐展现,迷眼魅景缭绕不休。 林天禄却是充耳不闻,稍稍辨了辨方向,然后屈指一弹。 ——啪! 萧兰竹又一次被强行震了出来,已然是满脸惊愕:“这、这……我的阴术怎会被你识破?!” 她咬紧牙关,不信邪般再度施展阴术,层层鬼影弥漫四溢,张牙舞爪尖啸不断。 林天禄只是从怀里掏了本随身诗册出来,卷成棍状,快步上前。 然后抡起书棍直接砸了下去。 啪! “啊?!” 萧兰竹惊骇无比地尖叫一声,捂着额头连连后退:“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 “阴术是么?” 林天禄反手一砸。 啪! “勾人媚术是么?” 啪! “还想勾引男人是么?” 啪! “你、你这厮……够了啊!” 被一次次砸出原型的萧兰竹似是忍无可忍,当即怒吼,周身阴气爆发,张开双臂咆哮道:“为什么你能一遍一遍找到我的真身?!我的阴术明明——” “天衣无缝?” 林天禄似是嘲弄道:“你还是多留心脸上的皮吧。” “你说什——” “欺害民女,屠戮李府,你一身罪孽可是不小。” 林天禄的神色逐渐肃穆。 即便无需睁开双目,细微感知已然散开,构筑成玄奇画卷。 这女鬼周身缠绕着道道血红丝线,连接着在四周飞舞的一张张‘画皮’,而这些诱人虚影赫然都是被她所害的可怜女子,皆被拘于皮肉中痛哭悲鸣,甚是可怜。 这番香艳景色,落入他的眼中却是悲恸伤景,令人扼腕。 “羞辱之举,就到此为止吧。” 林天禄轻叹一声。 萧兰竹双唇颤抖,随即面容陡然变得狰狞万分。 ——如今底牌全失,只能兵行险招! 她那柔韧身段猛地压低,双足一踏,骤然爆发出匪夷所思的恐怖速度,在院内划出一抹苍白残影,五指勾起猩红血芒奋力划来。 啪! 但那足以碎金裂石的五指利爪,却在距离胸膛不过几寸距离便生生停滞。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萧兰竹已是骇然失色,心知退无可退,急忙颤声道:“林夫子!您不知我生前艰辛苦痛,这李府上下皆欺压于我,那李裕更是对我百般折辱。我并非真心要害人——” “这番话,你又能否对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女子当面说上一遍?” “她们的痛哭与悲号,你又可曾听见?!” 林天禄颠了颠手中书卷,淡漠冷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还是到书里好好找你的美人皮吧。” “且慢!先生且慢!”萧兰竹面色大骇,连连软语求饶:“贱妾我会为您当牛做马,端茶送水当个婢女,哪怕是做那——” 林天禄猛地挥落书卷。 咚——! 一声闷响,萧兰竹当场被砸的魂飞魄散。 刹那间,大量灰气从其破碎身躯中涌出,同时还有一张张人皮散落在地,隐隐浮现出那些村镇妇女的身影。 她们似是强忍悲怆哀伤,死死咬紧朱唇,含泪朝林天禄遥遥鞠躬。 最终,这些女子在无言中化作一缕淡雅清风,汇入至清幽夜色。 第四十八章 事件结束,深夜来客 “……” 林天禄默默注视着流光散去,心中感叹。 希望这些遇害女子下辈子能生活美满,不再遭受残忍伤害。 嗡 怀内玉坠似有异动,同时游离飘散在四周的灰气随之团团聚拢,汇入其中。 “前辈。”华舒雅杵剑缓缓走来,神色复杂:“那恶鬼已被诛杀?” 林天禄小心确认了一遍四周:“灰飞烟灭。” 华舒雅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愧疚地垂眸低首:“望前辈原谅,明明得了诸多指点教导,如今却依旧无法将这妖鬼击杀,反而还需前辈特意救援,实在愧对栽培。” “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不必妄自菲薄。”林天禄温和笑道:“如今平安无事就好。” 华舒雅微抿粉唇,心头百感交集。 若非前辈到来及时,或许她早已落得同样的悲惨下场……这般,又欠了份难以还清的恩情。 “只是以后再去追捕什么盗贼之流,可得多加小心注意。切莫再落入这围剿陷阱。”林天禄叮嘱了一声。 “晚辈铭记在心!”华舒雅收起长剑,郑重颔首。 两人匆匆交流几句,目光很快转投到瘫坐在地的黑发少女身上。 如今这少女正瞪大着双眸,呆呆地看着林天禄,眼神似是震撼茫然。 “姑娘,身体是否无碍?”林天禄走上前正欲询问。 “我……” 黑发少女微微张唇,轻颤低吟,却是神色恍惚地垂下眼眸,身形摇晃。 林天禄连忙伸手扶住,这才发现这少女已然昏迷。 “前辈,这小姑娘她……” “之前受阴气控制许久,身体还是虚弱了些,但好歹保住一条命。”林天禄将这少女小心抱起,回头看了眼李府宅院:“此事终究告一段落。” …… 半个时辰后。 官府人手已然接管了这出事的李府,原本森然幽暗的府邸如今已是灯火通明,不时有衙役走动。 “李府终究还是出了事啊。” 唐海丰闻讯匆匆赶到李府门前,望着一具具被盖上白布从院内抬出来的尸体,眉宇间浮现几分惆怅。 “县令大人。” 一旁的衙役躬身道:“这李府共五十一口人,其中李裕妻妾、看门家仆全都死去多日。至于府上其他人,皆是浑身冰凉、意识不清,一些男丁仿佛精力被采补掏空,从大梦中惊醒后,就连脚步都站不稳当。” “可否询问过他们这段时日的遭遇经历?” “这些人提起此事,皆讳莫如深、神色尴尬。我们旁敲侧击了一番,似乎与那李府的萧氏有些关系。” 衙役沉声道:“我们有意提及那萧氏已死消息,那些男丁脸上具露出惊惧、却又叹息不舍的古怪神色,属下猜测其中或有通奸私情。” 唐海丰眉头微皱:“那李裕又如何?” “李员外他大约已死了两日左右。屋内狼藉一片,似被榨干脱阳而死,死状……”这年轻衙役略作犹豫:“甚是凄惨。” 唐海丰闻言摇了摇头。 这等惨剧,怕是不能随意传播出去了。 “我来的匆忙,还不知是哪位高人将这李府中的鬼魂诛灭?” “是林夫子与华姑娘。” “果然是他。”唐海丰脸色略微肃起,下意识整了整衣襟:“不知林夫子如今身在何处?” “在我们人手赶到后,那两位便已不声不响离开。不过林夫子当时怀中还抱着位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可能是送去医馆找大夫疗伤。” “你们难道不曾挽留帮忙?” 年轻衙役惶恐道:“那林夫子宅心仁厚,说不愿打扰我们办案清查,让我们只管认真纠察寻踪即可。其笑容温润亲善,态度谦和,我们一时不知如何劝留。等回过神来,那两位已是悄然离开。” 唐海丰负手沉吟,不禁暗暗感叹:“这林夫子不求利禄,竟不贪丝毫功劳,甚至还关切于汝等,无愧是那仙神般的人,如此大善实乃长岭之幸事。” 这年轻衙役闻言,脸上浮现几分赞同之色。 双方不过几番交流,但那林夫子给他的感觉却如春风拂面,甚是温雅。心中这才明白,为何街坊中总流传诸多称赞之言,这般高洁品行,当真无愧于夫子之名。 “你明早去命吏员准备些银两,送至林夫子府上,就说是县衙感激……”唐海丰略作思索,很快转口道:“不,就当是县民感激,特赠华姑娘这些时日来的不辞辛劳,除害惩恶有功,略尽我们县衙与县民们的绵薄之礼。” “是!” 望着衙役匆忙离去,唐海丰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冷汗。 “见不得林夫子,当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叹。” 回想前些日在林宅门前的遭遇,他终究提不起再上门拜访的勇气。 …… 天色已至深夜。 李府变故终究未曾传开,县内各地具是寂静无声。 而林天禄一行已是求医归来。 这黑发少女虽并无明显伤势,但其身份不明,在县内举目无亲,如今只能暂时将其带回家中修养。 华舒雅将黑发少女小心安置躺下,盖好薄被,这才悄然从屋中退出。 “这小姑娘的来历,倒是耐人寻味。” 正候在屋外的林天禄轻笑道:“穿着光鲜亮丽,却又并非长岭县人士,莫不是哪家大户的掌上千金,私自外出游玩?” “此女武功了得,怕是身份不低。”华舒雅摇了摇头:“以那女鬼当时所说,是在街上偶然遇见。” “确实倒霉了些,竟碰上这等糟心事。” 林天禄失笑一声,这才将目光转至少女身上。 “华姑娘,你也早些去休息吧。刚才你身陷险境、想必费了不少精力。” “嗯……” 华舒雅轻轻应声。 但她转身之际却蓦然步履踉跄,扶额呻吟。 林天禄面色微变,连忙搀扶:“华姑娘?!” “前辈……我……稍微有点困……” 幽幽低吟,华舒雅带着疲惫倦容靠在他的肩头,不过几息便很快睡去。 林天禄微愣片刻,但随即便反应过来…… 近些时日,这丫头确实起早贪黑地在长岭县内外到处奔波,又接连与与人搏斗、与鬼魂相杀,哪怕武者之身也绝非体力无穷无尽,终有疲惫之时。 看着怀里悠悠沉睡的美丽少女,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将其轻轻抱起,送回隔壁房内躺下休息。 如今事件了结,想必也能好好休养一阵子。 叩叩叩 但他刚从屋内退出,院外敲门声却突兀响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连忙来到院前将大门打开。 “林先生!” 急切声音蓦然响起。 一抹雪白秀发轻柔飘荡,裙角随倩影飞扬。 林天禄才刚看清人影,程忆诗便满脸担忧地扑至怀中:“刚妾身从车夫口中得知李府生事,而林先生又被卷入其中,是否有哪里受伤?!” “程姑娘冷静一些。” 林天禄讪笑道:“那李府不过是鬼魂作祟,程姑娘应该知道在下对付阴邪之物有些本领。又岂会受伤出事。” “当真?” 程忆诗连忙打量了他的全身。 待确认无误后,这才抚胸长叹一声:“幸好无事。” 林天禄失笑一声,拱手道:“程姑娘此行,应该不只是为了瞧个平安吧?” “妾身本是想上门叨扰请教,但途中听闻消息,这才一时失态。”程忆诗俏脸微红,稍稍后退两步欠身行礼:“还望先生谅解。” “姑娘如此担心在下安危,又岂会……嗯?” 林天禄话语蓦然顿住,瞳孔一缩。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在程忆诗身旁赫然还有一大麻袋的刀枪斧钺?! 这些冰冷兵器在月色映照下寒光流转,一时极为渗人! 第四十九章 少女拜师,深夜授课 这些明晃晃的兵器,看得林天禄一阵错愕。 “程姑娘,你这是……” “还望先生海涵。” 程忆诗浅浅一笑,优雅行礼道:“妾身想随先生学些护身本领。” “学本领?” 林天禄颇感意外。 程忆诗很快柔声道:“先生平日虽以书生面貌示人,但妾身也瞧得出来,先生定然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本事。那华姑娘似是武艺非凡,但依旧时常跟随在先生身侧,想必是靠勤学苦练、日夜耕耘来让先生满意。” “……” 这话听的怎么有点怪? 林天禄讪笑一声,摊手示意道:“程姑娘还是先进院再说吧。” 这白发女子提着一麻袋的刀剑兵器站在大街上,要是哪个过路人看见了,非得被吓个半死。 “不过这些武器由我来……呃?” 话音未落,林天禄的表情便呆了一下。 程忆诗正拖动麻袋,神色轻松地走进了院内。 这一袋子的真刀真枪,重量怕是有两三百斤吧? “——啊” 程忆诗的脚步蓦然顿住,似是后知后觉般俏脸一僵,连忙松开双手,回首勉强露出笑容:“先、先生,妾身有些手脚酸软,可否来搭把手。这重物……实在提之不动。” 林天禄失笑上前,帮忙一起拽起麻袋:“程姑娘如今力气可是见长。” 程忆诗已是面色羞红,讷讷无言。 …… 待回到院内,林天禄很快将这些兵器都放到地上,拍了拍双手。 “不知程姑娘为何想学这些武者手段?” 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突然间说要勤学练武…… 属实怪哉。 程忆诗轻抚逐渐降温的微红脸蛋,温声道:“妾身如今阴气入体,已是半人半鬼,力气较之常人要大上不少。索性想学习些武艺技巧,妥善利用好这体质,免得未来受奸人所害却毫无反抗之力。” 林天禄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这程府上的巨变,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小改变。 不过,确实是值得称道的好事。 即便在此世背景下,这般绕指纤柔的大小姐学武着实古怪了些,但女子学习些防身武术,既能保护好自身安全,同时也能强身健体、少染疾病,算是两全其美之举。 虽说以程忆诗如今这阴气之躯,可能压根就不惧寻常病症困扰。 见他沉默片刻,程忆诗不禁垂眉低声道:“先生,妾身此行是否太过缠人,扰了先生休息清静?若是不妥,妾身也不会耍蛮横性子,自是叨扰一番便离……” “无妨。在下距入寝休息还早着。况且程姑娘有这份心思,在下可是敬佩的很,自然能帮则帮。” “但终究让先生平白出力费心,妾身事后,定当会给予先生满意回报!” “程姑娘有那份心意便可。”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先言归正传。虽然我没办法教你什么高深武学,但入门的修行勉强能指点一二。” 以他如今身负仙缘,哪怕堪堪接触武学不过半月,没法摇身一变充当名师,但稍微指导一下门外汉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忆诗闻言双眸微亮:“还请林先生赐教!” “指点之前,倒是得先问问……程姑娘你想学些什么兵器?” 林天禄随手从麻袋中拎出一柄长剑,掂量了一番:“学剑?” “诶?” 程忆诗呆然。 一时间,她反倒有些为难起来:“这兵器选择,得由妾身自作抉择?” 她对习武之事并不了解,只偶然听了些传闻,自然以为是‘师傅’帮忙领进门的,这才特意带上一大堆的兵器上门拜师。 但未曾想,如今反而让她自己看花了眼。 “用何兵器,自是瞧你爱好。”林天禄笑了笑:“你若是不喜,那还练它作甚。” “先生所言极是。” 程忆诗面露纠结,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类兵器,苦恼纠结了半晌。 但直至最后,她的眼神却悄然飘到了那柄…… 斧头。 林天禄眼角不禁一抖。 纤弱女子与沉重铁斧……当真是对好搭档。 似是当初这程姑娘手刃其亲妹,用的也是这冰冷大斧。 难不成这也算是缘分? “先生,用斧头是否太过怪异?”程忆诗也察觉到些许不妥,神色略显为难。 “这倒是无妨。防身兵器而已,刀剑斧钺之流,其实无甚差别。” 林天禄随手将这柄斧头拿起,放于手中掂量了两下。 以他如今体质,这大概有二三十斤重的铁斧,自如棉花般抓握轻松。 “程姑娘,我对武道并无多少钻研探索,涉猎的些许技艺,不过是从华姑娘身上拙劣模仿而来。你只需瞧一瞧即可,终究还是得自己多加练习与琢磨。” “妾身谨记!” 林天禄提着斧头来到院落平地上,沉思不语,将斧刃缓缓抬起。 他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未曾用过斧头。但万家武艺皆出一源,从那十三式破军剑法中倒也能临时摸索出些许相应斧法路数,再加自己些许见解改造。 程忆诗睁大美眸,聚精会神地观摩。 下一刻,林天禄试着抡起斧头在院内迅速挥舞,脚步连踏,划出道道劲风,接连施展九式,至汇集劲力,朝着身前一斧劈出。 当然,只是做了个大概的斧法动作。 “差不多便是如此。” 林天禄微微颔首,放下斧头,回头望向亭内女子:“程姑娘,你是否瞧出点什么?” 但,程忆诗此时却一脸茫然。 她好像,并未在这简洁的几斧中瞧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我当真没什么教人的天份。”林天禄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 明明前几日给华姑娘指点还挺顺利的,怎么现在反而不灵便了,难道是因人而异? 他索性招了招手:“程姑娘还是亲自试上一试吧,我来近身指导一番。” 程忆诗依言快步走来。 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斧柄,摆出架势。 但沉默片刻后,她以楚楚可怜般的表情转头望来:“先生,这……妾身实在不知这斧法该如何施展。” 林天禄暗自失笑,干脆上前一同握住斧柄,带着她一同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程姑娘仔细瞧好,这斧头得这般使用,不能只用手臂力气,还得调动起你的全身。““……” 程忆诗却是脸色微红,香肩如小动物般缩起。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她只觉心底泛起一丝燥热,一时间都忘了什么斧子斧法,心思都下意识飘到了几乎将自己环抱住的林天禄身上。 她所追求的怀抱…… 如今就在背后,不过几寸距离。 斧法一遍又一遍地施展,随着林天禄手把手的挥舞,少女亦步亦趋地在院内来回踱步而行,同样挥舞大斧,但其心思却越发飘散,耳垂泛红发烫。 但在恍惚间,似有股奇妙之感泛上心头,胸中那几乎难以压制的情绪波澜,当即如江河般翻腾涌动。 少女那宛若血玉般的双眸陡然亮起,襦裙下奇纹隐现,沿精致锁骨勾勒描绘莲印。 本该向前迈步之时,她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将那冰凉娇躯顺势贴进了林天禄怀中,浑身轻颤,幽幽发出一声似是满足的娇吟,脸颊上媚意丛生。 “呃?” 林天禄身形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这姑娘练武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骚扰了。 不对! 他面露古怪,似有所感般松开了双手,后退几步,就见原本还磕磕绊绊的程忆诗竟颇为流畅地自行挥舞起斧法,身姿轻旋,斧刃划出道道凌厉劲风。 直至周身阴气荡漾,她蓦然间抡起大斧扫向天空。 嗡——! 一抹淡淡涟漪在上空荡漾开来,未散气劲在院内卷起一阵冰冷寒风。 林天禄看的一阵惊奇。 这也行? “哈——” 程忆诗抚胸轻喘两声,额间隐隐见汗。 但旋即,她却蓦然露出一抹妖媚笑容,螓首一歪,红玉双眸眯起,满溢着宛若鲜血般的邪异红芒。 手中大斧嘭的一声砸落在地,刮着点点火星,少女诡笑着一步步靠近而来。 “先~生~” 第五十章 授课,至天亮 隐现森寒的婉转娇吟,令林天禄心头顿时咯噔一跳。 这既视感,着实让人有些瘆得慌。 “程姑娘,你这是……” “妾身这从未练过武之人,竟也能轻松领略这斧法奥妙,当真全靠先生的贴身指导、慷慨馈赠。”程忆诗轻抚着朱唇,笑得无比妖媚:“只是这斧法初成,妾身心底却如烈火燃烧,燥热难当。不知先生——” 林天禄轻咳一声:“程姑娘与我相识即为有缘,这点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先生还是这般客气,面对妾身好意,总是屡屡推诿。” 程忆诗眼中血芒愈发明艳,咯咯笑道:“难道是因为那茅家妇人、还是那华姑娘在先生心中份量不轻?” 步步靠近之际,她暗暗捏紧大斧斧柄,一阵嘎吱作响。 林天禄眉头微皱:“此事并无关联,只因程姑娘你……” “啊~” 程忆诗却婉转一叹,捧着脸颊媚笑道:“妾身这些日子好好打探过消息。那茅家妇人与先生关系密切,几乎日夜相随,亲密无间。而那华姑娘更是形影不离,常常同住一处,不知做了何等缠绵羞人之事,实在好生令人艳羡呢~” 虽嘴角含笑,可话中的冷意,却化作寒风席卷庭院。 眼见林天禄正要开口,她很快率先说道:“先生不必解释,那两位美人如此相待,想来早已是芳心暗许。” “既然程姑娘笃定她们对我有好感,那你……” “妾身,为何不能强夺?” 程忆诗曼妙身姿摇曳,拖着大斧一步步来到了林天禄面前,媚眼如丝道:“先生如今未曾明媒娶妻,那妾身便尚存机会。只要将先生从那两女身边夺走,此事便顺理成章。” “待与先生结为连理,这程家一切自全归先生所有。妾身便一心一意服侍先生,无论先生何种要求,妾身都会竭力满足,生死相随。” “但……若那茅家妇人与华姑娘不肯。”她微微扬起螓首,捏紧大斧,露出一抹森然笑容:“那妾身便只能让她们尝尝苦头了。” “程姑娘!” 眼见其神色微沉,程忆诗不禁垂下美眸:“若先生心生不快,妾身便不再对那二位咄咄逼人,反之以礼相待。但妾身对先生情意却是此生难忘,更不会轻言放弃,哪怕先生行至天涯海角、无论先生如何拒绝,妾身都一念如初。” 林天禄听得有些神色复杂。 女子放下矜持说出这番动情之言,无异誓言告白,哪怕是他也不禁心神微震。 程忆诗悄然执起他的手腕,垂眉低吟道:“先生,那茅家妇人与华姑娘都能分得垂怜恩泽,但您却当真不曾知晓妾身心意?” “程姑娘。”林天禄叹了口气:“这世间虽有一见钟情,但你这份感情却为阴气所驱。” 他如今虽有了近乎仙人般的手段,可他心中七情六欲仍在,如此美人在眼前娇嗔露羞,他自会受其吸引。 但并不意味着他面对美人诱惑,会来者不拒。尤其是这女子心神屡受阴气影响,其说出的话语、做出的举动,当不得真。 “先生这般笃定是阴气所为?” 但程忆诗却幽幽一叹:“当真不信妾身心中已留下先生身影?” “我哪怕相信又如何?”林天禄哂笑道:“我们双方相见相识,不过寥寥几日。” 程忆诗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见她情绪似有所稳定,林天禄暗暗松口气,正想出声安抚,却愕然见其抚上了他的胸膛,丝丝媚吟悠然回荡:“那便让妾身在先生心中留下一笔浓墨重彩,让先生……此生难忘。” 说话间,她已然扔开了手中大斧,将缠绕阴气的冰凉娇躯贴近上来。 感受着怀中玉体的柔软触感,林天禄表情有些僵硬。 他脑袋里的涩图和冰心诀之流,此时已不翼而飞。 “你……当真要玩火自焚?” “先生若是不信,不妨亲手探一探妾身心口,试试它究竟有没有撒谎骗人。”程忆诗微微踮起足尖,秋水美眸似柔意流转。 挤蹭拉扯下,那一袭轻纱襦裙已滑落至臂弯,露出流转莲印的锁骨。顺势朝下一瞥,就见少女那诱人弧度,奇纹沿肌肤缠绕勾勒,妖艳却又圣洁。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 心神动摇之际,他蓦然感到体内太乙仙山似有异样。 匆匆内视,就见悬崖上的孤傲白莲如今已悄然绽放,轻轻摇曳,恍若女子妖娆舞姿,似渴望宠幸。而缓缓显形的女子虚影更是轻解罗裳,不觉间已是裸裎相待,那冰肌玉骨在阴气缭绕更是媚态毕显。 林天禄心中惊异。 因为那女子虚影体内竟升腾起一缕金银交织的异气,视之心头微动,仿佛这气息对他有些许帮助,显然还是穿越至此世的头一遭。 “先生~” 丝丝媚吟在耳畔回荡,林天禄便发觉程忆诗已牵起了他的手掌,一路沿肌肤摸索而上,紧紧捧住那朵盛放莲花,入手冰凉滑弹,而少女那妩媚容颜上已是羞意盎然,情意绵绵。 “是否,感觉到了妾身这一颗芳心颤动?” “程姑娘,你……” “事到如今,先生又何须再言辞强硬。”程忆诗睫毛微颤,浑然天成的媚骨风姿扭捏晃荡,轻轻舔舐娇艳如火般的红唇:“若心有顾虑,恐生自责,妾身也愿做那露水夫妻,只求与先生共度一番良宵。” 言至此,她美眸轻眨,似怨似嗔:“莫不是先生嫌弃妾身蒲柳之姿。还是说,先生其实不近女色,是那龙阳之好,又或是阳事不……” 林天禄捂住了她的嘴唇,面色略微阴沉: “如此说来,在下若再推推搡搡下去,反而要被姑娘看轻诋毁了。” 他心中再无一丝犹豫。 得这言语相逼,若再推诿婉拒,他此番入世之修怕是要遭人耻笑。 “既然姑娘好不自重,那在下自得回应……程姑娘,索性来助我修行一番吧。” 虽此举对这程姑娘实在不妥,只希望事后能尽心弥补。 程忆诗不禁眼波流转,绽放甜蜜笑意。 ——这份礼,终是送了出去。 家财不堪、地位不显,唯有她这白璧之身、这颗颤动芳心,便是自己所能拿出的最为珍贵之礼。 她张开素白玉臂,娇声轻吟:“妾身,早已等候多时……呀?!” 一声惊呼,在清幽院亭内悄然回荡,雪白秀发随风舞动。 花前月下之所,春宵一度已是缠绵悱恻。 这番巫山云雨更令夜色暗淡,花草皆羞般藏身月下,那院中槐树轻轻摇曳,枝干回拢蜷缩,似羞于见此暧昧旖旎。 第五十一章 云开雾散,得以解忧 云雨之后,已是月色渐隐。 随暧昧旖旎散尽,林天禄不复平日的轻松淡然,正十分认真地整理怀中女子的衣襟,轻撩她额间秀发,擦拭丝丝薄汗。 而程忆诗如今乏力沉睡,如坠梦中,不时蹙眉抿唇,晶莹泪水从她那早已哭红的眼角滑落,似啜泣般喃喃道:“为何、要留我一人……” “母亲……女儿好想……” 林天禄垂首不语,默默听着耳畔的梦呓呢喃,任由她死死攥紧自己的衣袖,指甲几乎掐入肉中,未曾多言一声。 ——或许,自己曾犯下错误。 此女虽死志已消,可心底却仍留有难以忘怀的孤寂痛苦,冰冷的家庭更令她从幼时便隐隐性格扭曲、偏执且病态。 正因如此,程忆诗才会将他这救命恩人视作是生命的延续、生活的希望,好似着魔。 亲情、爱情、友情……她将一切炽热情感全都汇集到了‘林天禄’的身上,如将之视作上天神佛,只求垂怜片刻时的心安满足。 那太乙山虚影内的金银异气,便是此女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七情六欲,只余燃尽自身时的刹那芳华。 待顺利将金银异气卷入体内之际,林天禄便清晰感受到了程忆诗心中的所思所想。 那份悲痛与忧伤,他感同身受。 “当真是一根筋的执拗女子。” 林天禄暗暗叹息,将怀中的程忆诗小心抱起,悄然走出宅院。 那昨晚停靠在门外的马车如今仍在,但未见其中马夫,显然是程忆诗昨夜独自一人慌忙赶来。 待踏上马车,怀中少女却蓦然揪紧了他的衣襟,似在睡梦中颤声道:“不要……丢下妾身离开……” “我并未离开,只是送姑娘你回家休息。”林天禄轻轻握住她的冰冷手掌,很快驾马驱车缓缓而行。 程忆诗缩于怀中似是心安,紧锁秀眉渐渐舒展开来。 …… 眼下天色仍是暗淡,街上更无甚人影,冷清幽静。 直至驾车行了一段时间,林天禄突然感觉怀里有些异动,不禁低头一看。 恰巧与正睁着美眸的程忆诗瞧个正着。 “唔!” 程忆诗顿时面色涨红,神色慌忙地撇开目光,故作镇定般连连抚弄胸前的雪白秀发。 “抱歉,程姑娘。这马车有些抖动,不慎惊扰了你。” “无、无妨,妾身只是恰巧醒来。” 她暗中羞怯偷瞄,仍能感受到那娇躯丝丝酥麻热意。 之前那番动情缠绵,稍作回想,便令她心尖都在发颤。在宅院时的那股狂气与妩媚,已然是不见了踪影。 林天禄失笑道:“程姑娘竟还是这般羞怯扭捏?” “妾身只是……”程忆诗粉唇微抿,但最后只得埋首缩进怀里,耳垂一阵发红。“先生分明在故意取笑妾身。” “何来取笑。我只是有些惊奇,程姑娘竟也有这娇羞一面。” “……” 程忆诗埋首沉默片刻,声若蚊呐道:“先生,今日过后……你会抛弃妾身吗?” “姑娘何出此言?” “妾身之前说过,哪怕是做一日露水夫妻也心甘情愿。”程忆诗攥紧了双手,几度犹豫纠结:“但妾身如今却是……满心不舍。” “程姑娘放心,我不会离开。”林天禄笑了笑:“不过难得姑娘清醒冷静,索性来谈谈将来吧。” “先生……” “我已知晓姑娘心中遗憾,能理解你昨夜所为。而我也定力不足,办不到坐怀不乱,行了那禽兽之举。” 程忆诗俏脸微变,连忙抬手按住了他的嘴:“是妾身多番引诱,哪里是先生您——” “做了便是做了,与姑娘你的举动无关。” 林天禄摇了摇头:“若连这点承担都没有,在下有何颜面自称大丈夫?” 程忆诗见他态度坚决,这才喏喏地收回素手。 “那先生是想说……” “在下希望从此刻开始——并非沉溺肉欲、也并非只顾过去,而是大大方方地相知相识,培养感情,直至互生情意。” 林天禄朝她淡淡一笑:“程姑娘,此举你同意与否?” “……” 程忆诗瞪大美眸,捂住朱唇,沉默片刻后,红眸中似有泪光闪烁。 “程姑娘,难道不妥?” “并、并非如此。只是妾身太过喜悦……”程忆诗连忙擦了擦眼角泪花,不禁绽放幸福笑颜:“先生这份体贴之恩,妾身会牢记在心。” 林天禄笑了笑:“那第一件事,程姑娘可得回府上好好休息,切莫忘了晚上还有登仙坊一聚。” “嗯。” 程忆诗轻轻颔首,脸蛋上似有几分未散媚意:“妾身会细心梳妆,先行前去登仙坊等候。” “咳!只是那华姑娘和茅夫人……” “无需介意。”见他面露尴尬,程忆诗柔声一笑:“既是从头开始,妾身便与那两位再正大光明地一争高下,先生安心将她们一同带来即可。” 但眼波流转间,她不禁低声诡笑:“呵呵呵,妾身自然会好·好·善·待她们的。” 林天禄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程姑娘这性子,果真不是一时能够扭转回来。 就是如今这关系……似乎更凌乱了些。 …… 待将程姑娘顺利送回到程府,双方便稍作寒暄,很快相互道别。 虽然那贴身丫鬟临走时瞧他的眼神…… 饱满深意。 …… 清晨暖阳初显。 直至独自一人回到家中,林天禄坐在亭内,眉宇间神色却是惊疑。 他很快闭眼沉吟,内视一观,只见体内盘旋的灵气洪流竟更为壮大,隐隐带上了几分金银色泽。 同时右手微抬,在掌心中凝聚的灵气规模也随之增强了数倍有余,如同半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至于体内太乙仙山上的孤傲白莲,虽已娇羞闭拢,但其涨势规模竟也大了几分。 林天禄面色古怪,喃喃道:“没想到行了这男女之事,我体内修为竟大有长进。难不成,我这稀里糊涂得到的灵气与机缘,来自于什么魔宗邪道之流,专门是干那档子事的?” 他再看了看手边的志怪小说…… 一时间竟是索然无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贤者时间? 林天禄哑然失笑。 或许,也是他不再束缚这私欲情感,心境方面有所突破? 修仙者所行何事,只求心念通达……当然,还得在律法规则之内才行,可不能行违法犯罪之事,要不然可得变成法外狂徒了。 怕是隔壁的华姑娘知晓要大失所望,第一个提剑上门将他扭送至官府。 “嗯?” 脚步声略微响起。 林天禄很快侧头望去,就见游廊中正走出一娇小身影,仔细一瞧,果然是昨日晚上刚从李府救出来的黑发少女。 而少女也连忙上前行礼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昨日小女实在力竭不支,竟昏迷不醒,还未曾向先生表达谢意。” “姑娘不必多礼,于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林天禄面露讶然,才发现到对方的身形竟过于娇小,俏脸带着几分婴儿肥,如同还未长开的豆蔻之女。只是有着副美人胚,身材不俗,仔细打量倒也颇具奇妙魅力。 “小女名为莫段嫣,不知先生名讳。” “在下名为林天禄。” 林天禄拱了拱手,脑中蓦然灵光一现,连忙道:“姑娘姓莫,而且擅使剑法,不知姑娘是否认识一位叫做莫宏的老者?” 莫段嫣顿时一愣:“你认识太爷爷?” “太爷爷?” 林天禄也有些惊奇。 此女竟然是莫宏的后代? “在下曾与莫宏老先生有过交流,还算认识。” 莫段嫣顿时正色:“既是太爷爷好友,小女刚才实在多有失礼之处。” 她连忙鞠了一躬。 林天禄有些哑然。 这说的,怎么搞得好像他也是个百八十岁的老爷爷似的。 “不过,我倒是好奇,姑娘为何会出现在长岭县?” 莫段嫣语气郑重地回应道:“是太爷爷撰写书信交付于我,建议让我到此一游,许有一番因缘,叮嘱我得把握机会。只是前几日那长岭县上空惊雷炸响,令小女一时无措,只是在县内茫然徘徊。” 当时那惊雷可怖至极,哪怕雷云已消,仍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她从出生至今,初次感受到了作为凡人的渺小与无力,只觉得信心全无,心神恍惚。再加上书信内未曾详细说明机缘何在,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决断,只能在长岭县内漫无目的游荡。 “没想到,竟是莫宏老先生邀你至此。” 林天禄摇头失笑:“不知姑娘又为何会受鬼魂操控?” 莫段嫣俏脸上浮现几分尴尬,讷讷道:“当时偶然路遇一位妇人倒在一破旧宅屋内,似是扭伤了脚踝,小女便赶忙上去搀扶。 但还未等开口,那屋内竟突然出现重重鬼影,小女即便竭尽全力反抗挣扎,却仍是不敌,最终被夺了身子。” 昨晚那个女鬼,竟然还懂得玩守株待兔这种戏码? 林天禄略作沉吟道:“不知莫姑娘此生遇见过几次这等鬼魅?” “……唯有两次。”莫段嫣似是想起不堪回忆,脸色有些难看:“一次曾是三年以前。而如今这一次,比当初要更为凶险。” 林天禄又问道:“不知姑娘对鬼魂有几分了解?在下对这些妖邪之物颇为好奇。” 莫段嫣却摇了摇头:“并不知晓。这些鬼魂无人知晓究竟是从何处诞生、又为何诞生,甚至它们的存在都过于神秘,难以寻得。虽然世俗民间有些阴邪之说,但大多都是常人揣测,其中真假难辨。 或许太爷爷他云游四海知晓甚多,但小女确实不知。” “原来如此。” 林天禄心中暗忖。 此世,果真与当初所想有些出入。 当地居民,不,怕是这个国家内的人对这些魑魅魍魉都没有一个比较准确的认知。哪怕是莫段嫣、华舒雅这等地位不凡的贵女都不曾知晓,更逞论那些平凡县民。 但那些鬼魂却又真实存在,甚至堂而皇之地流窜在镇县内。 其中古怪,让人有些细思恐极。 “姑娘看起来似有心事想说。”林天禄很快回神,摊手轻笑道:“不妨说出来吧。” 莫段嫣略显纠结道:“小女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说。” “不必如此拘谨。” 林天禄给她倒了杯温茶水:“那莫宏老先生虽与我只是萍水之交,但也算有些交情。若是些简单活计,我还是能给些许帮助的。” 莫段嫣踌躇片刻,蓦然小脸涨红,猛地朝他一鞠躬到底:“还请先生,收我为徒!” “……” 林天禄笑容一僵,差点把茶水撒了出去。 又收徒? 昨夜那香艳经历,犹在脑内。 收个徒弟,着实收的有够惊心动魄。而现在 那莫宏老头在书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话? “小女自知修为低下,尚且年幼。但昨日为先生所救,只觉惊为天人,如今只求……能随同先生学习本领!” 而在他愣神之际,莫段嫣似是鼓起勇气,当即朝他拜下大礼。 嘭! 然后,一脑袋直接磕在了石桌上。 “嘶——” 她当即捂着发红的额头踉跄一步,眼角含泪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爱。 林天禄:“……” 这莫宏和莫段嫣,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挺憨憨。 第五十二章 年少天才 “莫姑娘,你这……” “没、没事!”莫段嫣揉了揉微红的额头,很快摇头道:“小女皮糙肉厚,只是撞在石桌上,不要紧的。” “……” 这丫头难不成还撞过其他更硬的玩意儿……难道练的是铁头功?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莫姑娘可得多加小心。” 略作思索,他很快正色道:“不过这收徒拜师之事,还是以后再慢慢谈吧。” 莫段嫣娇躯微僵,神情顿时黯淡下来: “……是小女此举太过冒失,令先生为难了。” 她抿了抿细唇,螓首微垂,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有些惹人怜爱。 “莫姑娘不必伤感,在下如今虽不愿收徒,但招待一番朋友的曾孙女,这点小事倒是无妨。” 林天禄展露温和笑容:“姑娘若有何难处,在下作为长辈自会帮衬一二。” 莫段嫣展露出惊喜之色,不禁甜甜一笑:“多谢林先生!” 说着,她还相当有礼貌地又鞠一躬,看起来确实乖巧可爱的很。 但林天禄心中仍有一疑惑 “莫姑娘,你如今芳龄几何?” 莫段嫣眨了眨灵动水眸:“回先生,小女今年十二。” “咳!” 林天禄差点把嘴里的茶咳出来。 金钗之年?! 这眼前女孩模样分明已是少女,虽似童颜,但这身姿玲珑有致,而且武艺颇为不凡……竟然真的才十二岁?! “先、先生,您怎么了?”莫段嫣见状有些慌忙。 “无妨。” 林天禄连忙摆了摆手,心中略感古怪。 这时代的女孩,发育都那么快? 不对,按照古朝代的礼仪习俗,女孩似乎十二三岁便要嫁人。眼前这少女身段稍显成熟不算稀奇……等等,好像现代的女孩发育也挺早的。 如此说来,难道是我少时跟女孩相处太少,压根没注意? 细细回想这两世相加的三十多年,少年时代要么是在刻苦念书、要么在跟朋友们嬉笑玩闹,确实没时间去理会所谓的‘无聊女人’ ‘毕竟女人哪有主机游戏、五经正义香。’ 想到当初振振有词的自豪模样,林天禄扶额暗叹。 曾经的自己竟如此浅薄,果然太过年轻。 “咳咳!” 他收敛心中的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问道:“莫姑娘你不过十二岁,武道境界就已逼近纯阳境界?” 他对此世武者的大致水准并不了解,唯二的参考人物只有华舒雅与莫宏。 跟当初刚踏上太乙山的华舒雅相比,眼前这位……难不成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莫段嫣抿开一丝骄傲笑容,但又连忙绷紧双唇,恭恭敬敬地应声道:“是的,小女从小受宗内诸多长老们教导,又得太爷爷亲自指点,这才会有这番境界。” “宗内?” 林天禄眉头微挑:“莫姑娘难道隶属某个宗派?” “是莫家高祖创立的门派,名天行门,虽是半个家族派系,但偶尔会收些富有天赋的弟子入宗,在丰臣国境内颇有威望。” “那莫宏老先生他……” “太爷爷他是上上代的宗主,但很久前便已退位让贤,多年来一直都在云游四海,寻觅突破机缘。”莫段嫣执手在腹前,一丝不苟道:“如今天行门宗主是小女家父。” 此世当真有宗门……不过,与想象的有些出入。 林天禄略作沉吟。 那莫宏老爷子应该算是武道宗师,一派之长? 但看似也只是凡人武者,并非身怀灵气之人,并没有什么移山倒海之能……虽然当初那几嗓子确实音量够大,差点吵了邻居。 “不知莫姑娘是否知晓些仙门宗派?” “仙门?” 莫段嫣轻笑道:“此世间哪来什么仙……呃。” 但话至一半,便心有余悸地闭上了小嘴。 她很快回忆起前几日瞧见的骇人惊雷,那毁天灭地的威能触目惊心。而紧接着碰见的鬼魂,更令她亲身感受到肉体凡胎的脆弱无力。 此世间,或许真存在着仙门…… 念及此处,她不禁摇了摇头:“小女子实在不知丰臣国境内有何仙门道府存在,先生还是小女此生第一次瞧见的得道高人。” “多谢姑娘回答。” 林天禄若有所思。 如今看来,此世当真不存仙门道府,至少也是隐世不出,反倒是凡间武者当道。 “罢了,暂且不谈这些事。莫姑娘既然远道而来,索性让我送你一些小礼物。” 莫段嫣不禁双眸微亮:“先生这般热情,小女我……” “喏,正巧前段时间刚刚完成不久。” 林天禄笑着从一旁堆积的书卷中抽出几册。 莫段嫣面容一怔,呆呆地接过书册一瞧,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唐诗三百首’ “唐诗……这是哪个朝代?” “姑娘只当是个代称即可。”林天禄微微一笑:“拿去细细研读也能培养一番诗词情操、文学素养。” “哦、哦……” 莫段嫣略显呆萌地点头应声,心下却是茫然。 ——诶? 原来太爷爷专程让我到长岭县寻找因缘,不是为了学武。 而是来学读书写字的? …… 长街之外。 茅若雨正抱着几套刚刚缝纫好的新衣裳,走在回家途中。 正值中秋,她自会去置办些新衣物,同时买些瓜果干货。 只是 “今年的中秋,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她眼神悠远,不禁抿唇轻笑。 往年中秋,她始终都是独自一人待在那阴冷房屋,鼓捣些阴术药材。 未曾想,不过短短半月生活便焕然一新,哪怕只是平日寥寥几句闲谈逗趣,便已令她心满意足。 至少,这是她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只觉恍若梦中。 “就是不知这身新衣裳合不合先生的身材。”茅若雨将衣物紧紧抱住,不自觉露出欢喜之色。 自然,她同样为华舒雅也准备了套新衣。待聚餐过后,三人便可携手到长岭县中央的湖心桥游览一番,赏赏那月色美景。 “茅夫人,佳节将至,看来你也颇为欢喜啊。” 温和声音响起,抬头望去,就见宅院旁恰巧行过一面熟老者,正朝着她拱手问候。 “聂老先生。”茅若雨连忙行了一礼。 “老夫先向茅夫人提前道声节日祝贺。”聂清远乐呵一笑:“不过劳烦茅夫人,还请替老夫向林夫子捎几句话。” 茅若雨微微颔首:“老先生请说。” “老夫那孙儿自从收到林夫子所做的书札习题,便听闻其日夜苦读之时,惊声尖叫不断、又接连有哀嚎悲鸣,最后甚至抱头痛哭,跪地不起,几乎还撕了不少的史书典籍,闹的家中鸡飞狗跳。” 茅若雨:“???” 这、这发生了什么? 她顿时心底一慌:“聂老先生,林先生他并非有意——” “茅夫人不必惊慌,老夫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聂清远抚须哈哈大笑:“我家那孙儿生性桀骜、平常读了些诗书就自比天高,自觉文墨智谋当世同辈无人能出其右,待人行事愈发傲慢。 林夫子所撰之题,当真戳中了他的软肋,狠狠让他品尝了一番挫败苦果,如今收敛了不少桀骜性子,重新开始耐心读书,此番迷途知返,倒让老夫甚为欢喜啊!” “而且那书卷中引经据典不少,可称见识广博,林夫子在文略上当真造诣不凡。能让林夫子在百忙中抽空做出这经典之作,老夫反倒自惭形秽的很。” 茅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露出温和浅笑,欠身回礼道:“老先生之言,奴家会传达给林先生的。” “那老夫就不多做打扰了,茅夫人请便。” 聂清远笑着拱手道。 …… 望着老者背影远去,茅若雨眸中浮现几分惊奇。 这聂清远名望她自是知晓,但能让如此学家赞不绝口…… 林先生果真才情无双。 她与有荣焉般低首浅笑,只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待回到家前,随手将院门轻轻推开,却很快轻咦了一声。 只瞧见林天禄正与一女坐在凉亭内,朗诵着诗书? 林先生何时在家里开了私塾? 她心中诧异,正欲踏入院内好好问问,神情却猛地怔住。 此地……有股仍未消散的古怪阴气! 第五十三章 心怀柔意,青莲之剑 “林先生!能否过来一下,奴家有些事情想要谈谈。” 突然响起的熟悉声音,令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放下书册转头望去,就见在游廊处正站着面色严肃的茅若雨。 而原本在认真读书的莫段嫣也下意识转头一瞧。 然后,就被茅若雨那惊人身材给看呆了双眼。 似乎给这孩子带来了极大的常识冲击。 林天禄轻咳一声:“莫姑娘,你继续读书,我暂且有些事需要处理。” “好、好的!”莫段嫣连连点头。 只是见两人一同离开后,她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 “先生,这院内为何会有阴气残留。” 刚来到后院,茅若雨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难道昨日有冤魂厉鬼暗中袭击?” “并非如此。” 林天禄稍感尴尬:“茅夫人可曾记得那程姑娘?” “程姑娘……?” 茅若雨似是渐渐意识到什么,双眸逐渐睁大。 随即,她猛地靠近上前,急切道:“先生是否身体有碍,何处疼痛酸麻、或是胸闷气短?” 林天禄对她的反应有点始料未及,茫然道:“茅夫人为何突然问这些问题?” “那女子体内充斥阴邪之气,不似活人。若与其贸然交合,怕是身体阳气受损,突升不治之症!”茅若雨的神色有些不安。 林天禄愣了一下,连忙安抚:“茅夫人还请放心,在下体内阳气旺盛,不受那阴气所扰。而程姑娘体内虽阴气充盈,但仍是活人,并不会如夫人所想那般出事。” 茅若雨面色微怔。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男子体内阳气简直旺盛到匪夷所思,寻常阴气怕是根本不起一丝影响。 她顿时松了口气:“先生无事就好。” 林天禄略作沉吟:“茅夫人,你似是知道了昨夜发生之事。” “奴家……已是发觉。”茅若雨俏脸微红,螓首微微偏开,小声道:“那空气中飘散的阴气实在过于古怪,其中仿佛还带着几分甜腻之感。只需稍作辨别,奴家便知晓昨夜在这庭院内……曾有过云雨之举。” 林天禄讪笑道:“昨夜我与程姑娘她……” “奴家明白。” 茅若雨蓦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似有些凝重:“定然是那程姑娘刻意引诱先生。当时远远瞧见,奴家就觉得那女子心怀叵测,如今果真做出了这等不、不知廉耻之事!” 林天禄听得头疼,连忙解释道:“并非如茅夫人所想。当时程姑娘虽是自荐枕席,但在下也确实未曾拒绝。” 茅若雨美眸微微瞪大,喃喃道:“先生,难道与那程姑娘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倒是不好说……程姑娘待我关系暧昧,而我也是一时贪念上涌……” “林先生,可否与奴家说说——你与那程姑娘相遇相知之事。” 茅若雨双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庄重肃穆。 林天禄虽是尴尬,但仍是将此事来龙去脉详细说出。 美妇倾听之际不时秀眉蹙起、不时沉吟思索。 直至此事已然彻底听完后,她这才露出一副复杂神色,略显幽怨地抬起美眸瞧来。 “先生,此举……倒是有些孟浪了。” “茅夫人教训的是。”林天禄也没有辩解的意思,正色拱手道:“此举所带来的后果,在下会竭力承担,定然——” “先生怎、怎可在这庭院内做这等羞人之事。”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俏脸微红的美妇,一时没反应过来。 “夫人?” “就算那程姑娘自愿献身,先生也得好好回房行事才对。”茅若雨似是强忍羞意,认真地教导叮嘱:“男女之事这般庄重,怎可在这露天空旷之地……若被人发现了,那程姑娘与先生的名节怕要受损!” 林天禄听得有些错愕:“夫人,你这意思是……” “先生无需忐忑,奴家并非刻板迂腐之人。” 茅若雨似害羞般垂下螓首,嘟哝道:“那程家女身世可怜,先生同情怜惜自是正常。美人献身,又有何热血男子能坐怀不乱,先生正值血气方刚……奴家并未有丝毫怪罪。” “至于奴家对先生——” 说到这里,她抬起那水润柔亮的美眸,似有万般柔媚风情,不禁抿唇浅笑:“奴家相信先生为人,更愿意与先生继续生活。” 林天禄咧了咧嘴,惭愧拱手道:“竟辜负茅夫人如此好意,是在下之前太过愚钝。” “如今知晓,倒也不迟。” 茅若雨连忙捧住微微发烫的脸蛋,稍作冷静。 但她很快再度凝起目光,俏脸阴郁,沉声道:“那程家女身世虽是可怜,但竟在三更深夜上门勾引,此行此举当真……今晚见面,奴家定然要好好与她说叨一番!” 林天禄讪笑道:“还望茅夫人嘴下留情。” “先生放心。” 茅若雨不禁重新露出笑容:“只是教导一番那程家女,奴家自有分寸。” 虽然笑容是很漂亮温柔,但林天禄总感觉,背后好像有股冷气在嗖嗖的冒。 见他笑容僵硬,茅若雨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清幽低吟道:“况且,奴家其实也愿意……” “夫人?” “没、没什么!”茅若雨连忙摇了摇头,红霞飞颊,却是故意转移话题般举起了怀里抱着的衣裳。 “先生,此衣是奴家特意去订做缝制的,不妨试穿瞧瞧,看这衣裳合不合身。” 她将怀里折叠的衣物抖开,显露出一袭面料柔顺的绣云长袍,颇为大气。 “夫人如此照料,在下实在是……” “相处至今,哪里还需这般客气。” 茅若雨狭促浅笑,很快就将衣袍拿近上来:“况且,那程姑娘不是今晚要邀请我们一同前去登仙坊用餐赏月吗?奴家见先生衣橱中只有两三件书生袍,实在寡淡,总归得穿些合适衣物才行。” “当真让夫人费心了。” 林天禄略显感激地拱手道谢,这才小心地将衣袍接过穿戴在身。 直至将衣扣系好后,他张开双臂点头道:“夫人的眼光当真精准,竟与我的体型十分吻合。” “……” 只是这时,茅若雨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恍惚。 林天禄眉头微皱,又轻唤一声:“茅夫人?” “嗯……咦?” 茅若雨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美眸中似是流光溢彩,惊喜道:“与先生相处半月时光,竟不知先生是这般俊朗帅气。” 林天禄尴尬一笑。 帅不帅这个问题,他还真没在意过。毕竟穿越前是这张脸,穿越后还是这张脸。 倒是茅若雨此时心中泛起一丝荡漾。 在她看来,平日里林天禄常穿书生白袍,只感其气质温雅缥缈。但如今换上这身节日衣装,竟将其俊朗外貌托衬而出,颇有种气宇轩昂之感,气派十足。 “咳!不知茅夫人是否准备了晚上的服饰?若还未曾准备,那我也去……” “奴家自是早有准备。”茅若雨掩唇轻笑道:“先生请放心,奴家会将一切打点妥当的。如今就安心对这位……小妹妹指导一番即可。奴家先去屋内照看一下华姑娘。” “麻烦茅夫人了。”林天禄小心翼翼地将外袍脱下,在手中折叠好重新交还给对方。 “何言麻烦。” 茅若雨抵着螓首轻笑两声,倩影悄然远去。 林天禄顿时长叹一声,只觉心中负担稍稍放下些许。 但茅夫人如此海涵,也令他对其更为感激。 “对、对了!” 但茅若雨此时却蓦然驻足回首,脸蛋红红道:“先生之后可不要再与那程家女做那……那男女之事,若当真难耐,可以……可以与奴家一同吹奏乐曲、化解欲念。” “……”林天禄听得嘴角一抖,讪笑两声。 …… 凉亭内。 莫段嫣满脸苦恼地放下了书:“先生,这书中后续内容实在有些深奥……”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林天禄笑了笑,将其手中书本合上。“我让你看这些书,本就不是让你一日间就学会多少知识,只想让你静下心神,活络思想,对你接下来的练习有些好处。” 说话间,他踱步走到一旁花坛,从中折了根细小树枝下来,随手抛给了少女。 “将你最为熟练的剑法施展一遍,让我瞧瞧。” “好、好的!” 莫段嫣连忙起身走到大院内,深吸一口气,开始虎虎生风地挥舞手中树枝。 虽并非真刀真枪,但在内力加持下仍是气势非凡,劲风荡漾,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干净利落,显然是经过长年累月的雕琢打磨。 直至最后一式奋力刺出,莫段嫣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回首望向不远处的林天禄。 “先生……” “可以了。” 林天禄笑着接过少女递来的枝条,眼神微沉,脑中迅速闪过刚才所见的一招一式。 他虽不曾像这些武者一样修习多年武艺,但随灵气护身,心思敏捷清明,念头微动就已将刚才瞧过的剑法招式大致记在心中。 略作沉吟,他很快抬起手腕,悄然挥洒剑法招式。虽动作平缓,但却是招招清晰可见。 莫段嫣略显困惑。 “难道这就是先生要传授的……咦?” 她很快轻咦一声,连忙将心中困惑压下,开始仔细打量观察起这轻柔剑法中的奥妙精髓。 细瞧之下,竟透露着一丝浑然天成般的奇妙韵味,剑招与剑招间仿佛浑然一体,天衣无缝。越看越是心头惊诧,连往日里持剑的右手都下意识地在微微轻颤,似有把真剑就握于手中,长剑随之震颤轻鸣。 她一直都在追求的剑道真理……仿佛近在眼前! 叮 一缕脆鸣悠然响起,令莫段嫣陡然回过神来。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林天禄已是面带笑容地回到了身旁。 “这剑,可得接好。” 随话语落下,其手中枝条也轻轻交还了回来。 莫段嫣似懂非懂般抬手接过,但很快瞳孔一缩,心神一阵恍惚。 她猛地闭上双眼,气喘连连,娇躯周身自行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热气。 但最为令人瞩目的,莫过于在她背后悄然展开的青莲虚影,随着热气渐渐散开。 “嗯?” 见此异状,林天禄也有些讶然。 这场面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第五十四章 一饮一啄,月色将至 这看起来咋跟五毛特效似的,好像各类国风游戏的常客。 老青莲了。 林天禄略作惊讶,旋即轻笑道:“看来,莫姑娘有所收获?” 莫段嫣运功散开了周身热气,重新睁开双眼。 但她很快低头看着双手,眼中充斥着茫然错愕。 她…… 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原以为林天禄只是出于长辈对后辈的关照,稍稍教她些许防身剑术,就如同过去她跟着太爷爷到其他宗派上门拜访一样,那些年事甚高的老掌门大多都会笑着指点一二。 可万万没想到,这看似随意的剑招竟玄妙至此! 不仅隐含她无法理解的高深境界,只是感受着树枝中残余的几分缥缈剑意,就令她的修为在顷刻间完成突破,真正达到了纯阳境界。 莫段嫣呆滞了片刻,根本无法难言心中的这份震撼。 就像是这十年来修习武艺的各种常识,在顷刻间被全部打碎。 但随即,她一时却有些忐忑起来。 如此珍贵之礼,怎么可能靠口头轻言几句感谢就能轻松揭过? 若当初知晓太爷爷说的‘因缘’如此重大,她也不可能厚着脸皮,两手空空地上门讨教啊! “莫姑娘,为何突然不说话……” “先生!” 莫段嫣蓦然站直了身体,颤声大喊道:“这份指导点拨之恩,实在是恩重如山!小女以后……定然会竭尽毕生之力来回报先生!” “还请先生受小女三叩之礼!” 说着,她当即屈膝跪地,姿势一丝不苟、无比郑重地行了一份大礼。 林天禄有点懵。 他不过照着此女的剑法稍稍改了几笔,连平日里看本小说的功夫都不用,有必要那么的…… 难道刚才那新剑法,效果还不错? 他心中古怪,倒没让这小女孩继续砰砰砰的磕头下去,连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姑娘就不必如此多礼了,磕那么多头,搞得在下如七老八十的老头似的。” “可是先生之恩……” 莫段嫣的脸色苍白,双手都有些颤抖。 她越感受到体内那份涓涓流动的内力,就越是心感愧疚不安。 眼前这温柔和善的先生或许是费尽心力、甚至暗中传功,才令她一朝跨越数年苦修,轻松一瞬到达了纯阳境界。她又怎可嘻嘻哈哈、没脸没皮地装作浑然不知?! 她身为武者,才更清楚这其中价值,怕是散尽千金也难以偿还这份馈赠! 林天禄失笑道:“何来什么恩情,不过是给了姑娘你一点点……” “先生!小女……尽管先生随意驱使命令!无论以后有何种要求,小女定当竭力为之!” 莫段嫣当即郑重躬身行礼。 林天禄:“……”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就像是某些奇怪情节里的……咳! 林天禄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既然姑娘坚持,在下也不好推诿。若以后有找到什么内功心法之流,姑娘可以借在下参阅一二。” “先生,小女能背诵默写一篇内功,名‘行天灵功’!” 莫段嫣暗暗咬紧贝齿。 此内功是她太爷爷莫宏私下秘传的神功心法,自早年前云游四海所得,又经过修正填补,本不能随意外传他人。可如今她孑然一身,当真只剩下这一物有所价值。 若未来被太爷爷发现,她也甘愿受罚受惩!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既然这般凑巧,在下就接受姑娘的好意了。” 莫段嫣闻言这才心中好受几分,连忙行至亭内,开始动笔默写抄录。 直至将全篇都默写完毕后,她这才郑重地将内功递出。 “先生,此功法虽无法与先生馈赠相比,但……终究有些象征意义,希望先生不要随意外传。” 莫段嫣轻咬下唇,一副纠结神色。 林天禄微微颔首:“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将此内功随意传人,待研读完毕后,会将其直接焚毁不留一丝痕迹。” 莫段嫣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先生已收下功法,那小女如今也不便多做久留,会去镇上找间合适的旅店。待过段时日,小女定然重新上门拜访先生。” 林天禄眉头微挑:“莫姑娘何必如此麻烦,今日恰巧是那金秋之节,在下这家中……” “小、小女不便打扰。” 莫段嫣俏脸微红,连忙低下螓首:“先生似与佳人有约,小女若再不知轻重地待在此处,怕是会徒增误会,给先生带来麻烦。” 林天禄愣了一下,旋即轻笑道:“莫姑娘当真观察细致。既然你心怀坚持,那在下也不多做挽留。” “小女暂且告辞。” 莫段嫣正要离开,但很快咬咬牙,又连忙从衣襟内掏出了一串精巧玉佩,郑重交于林天禄手中。 “此物是小女贴身之佩,还请先生收下。” 说罢,她这才行色匆匆地出门离去。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玉佩。 这是想表明……她不会偷偷离开长岭? “倒是个懂礼貌知回报的好孩子。” 他很快感受到了这玉佩中残余的丝丝体温暖意,面色微怔,悻悻然地收至口袋里。 收下一个半大萝莉送的礼物,应该不会被人误会……吧? …… 赶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到脑后,他这才重新拿起暂放一旁的内功心法。 当初本就想搞套内功来练着试试,没想到如今刚好送上门来,倒是缘分难言。 “这功法……还挺朴实。” 林天禄粗略看了看其中文字,基本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口诀,倒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过 “这丫头果然细心聪慧。” 林天禄失笑一声。 在这些内功口诀旁,还特意撰写了些莫段嫣本人的见解,甚至将她过去修炼的心得感悟等等都附赠了上去。 按照那丫头的说法,跟着心法口诀运功修行,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慢慢修出第一缕内气。 资质寻常的普通人,大概需要一年时间练成第一重,但第二重境界就需要额外天赋,再需要花费数年时间,至于第三重境界就更为久远了。 而莫段嫣这天赋异禀的丫头,似自称在两年内练到了第二重境界,触及第三重境界。只是碍于年龄根骨的缘故,如今才会滞留于纯阳境界,迟迟无法突破。 “这第一重境界修成,可内息自如运转。第二重境界修成,内息凝实锻血,运功之时体表隐隐会有汗液蒸发,如雾气缭绕。而第三重境界修成,则是体表泛起红光,第四重境界则是眼生翠芒……” 林天禄脸色愈发古怪。 这怎么练着练着,都快练成人形红绿灯了? 砸细看一眼第五重境界,果不其然……体表红光会转至淡金。 成了,红黄绿凑齐。 “不过,这功法看起来还是有些门道的。” 林天禄细瞧着这些口诀,沉思着踱步回到院内。 这口诀中涉猎了不少易经之理、又融合诸多旁门学科,算是融汇百家所长而创立的内功心法。若修炼得当,待境界高深处,便可运气流转自如,体力无穷无尽,一登五脉宗师境界。 若此世当真无仙道宗门,那这卷内功心法……怕是价值连城。 “这莫家人还真是大气。” 林天禄暗暗感叹。 随即,他开始试着运转内功心法,看看这秘籍能否给他带来一丝变化。 滋滋滋滋——! 但下一刻,林天禄却讶然发现掌心中似有血芒闪烁,隐隐传出烧灼空气般的声响。 “还真成了。不过这色泽看起来,跟功法里面描述的有些不同?” 他眉头微皱,暗中不断推演驱动内功,这掌中的血芒却是愈发深邃,隐隐转至紫黑之色。 沙沙沙 院内的槐树微微颤动,其中槐剑嗡鸣。 他自然发觉了异状,当即一把将掌心血芒捏碎。 “这功法练起来,跟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啊。” 林天禄的表情略感苦恼,又来来回回仔细瞧了瞧其中内容。 而且这练着练着,都不知道练到什么鬼境界去了。 功法上可没写修出血芒是第几重境界。 “难道这武者内功与我体内的灵气有些相斥,所以无法强行修炼……又或是产生了某种特别异变?” 林天禄心中暗忖,索性再度张开手掌,将功法修炼而出的血芒再度唤出,同时汇入一丝丝体内灵气。 但在片刻后,这诡异红芒一点点凝结,直至化作一枚小巧的血红玉石落入掌中。 林天禄看的有点懵。 自己这是……转职成了炼金术师? 不过这玉石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林天禄随意掂量了两下。 并没有什么华丽炫酷的特效光芒,也没有出现什么神秘诡异的天降异雷。看起来就是颗漂亮晶莹的玉石而已,只能在内部感觉到尚存的灵气与红芒,略显色泽深邃。 不过,这两股能量倒是相处的还算不错? 林天禄暂时捉摸不透,索性暂时将这块小巧红玉收入怀中。 等以后慢慢研究,看能不能鼓捣出一些使用途径吧。 实在不行,等过些时日再向那小丫头问问。 他仰头看向天空,略估时辰,不禁哂然一笑。 今日倒不必再去想什么修炼之事了,晚上或许就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 夜晚,悄然而至。 但不同往日,今日的长岭县却依旧万家灯火通明。 只因这八月十五,自是家家团聚一起,同赏瑰丽明月。 原本冷清的大街上可谓人声鼎沸,行人游客络绎不绝,颇为热闹。 林天禄一袭绣云长袍,正立于拱桥上眺望着天际的耀眼圆月。 过去的他还未曾有这般闲情雅致,来坊市只为了一瞧这中秋之月。 “前辈是在回忆故乡吗?” 耳畔轻柔低吟响起,将他的心神重新唤回,侧头瞧去,就见一绝美少女正俏立身侧,一袭淡粉绣纹齐胸襦裙,着丝薄轻纱,玉钗盘发,那精致淡雅的容颜竟在月色映照下流转着丝丝诱人媚意。 “或许吧。”林天禄笑了笑:“不过如今有佳人相伴,在下自是心神荡漾。” 华舒雅不自觉露出浅笑,但很快抿唇道:“倒是茅夫人她更漂亮些。” “华、华姑娘可别说这种羞人的话!” 略带羞怯的娇嗔,印证着这位美妇心中的紧张。 她正轻拢垂落胸前的一缕发辫,媚眼飘忽不定,似是不敢与林天禄对视一眼。 不过正如华舒雅所说,如今她所穿着远比平日更显华美雍容,那胸前双峰更是将襦裙高高顶起,展露出诱人弧度,皓腕缠帛,如流苏缎带绕于周身,层层纱裙下隐约可见火辣身段,更显其妖媚性感。 “切莫在此久留了,还是先去登仙坊找到那程家女吧。” 她脸蛋微红地轻咳一声。 旋即,她稍稍眯起美眸,似有几分冷意流转:“奴家等不及想与她结·识·一·番。” 林天禄干笑两声。 倒是一旁的华舒雅略显茫然地歪了歪螓首,只觉今日的茅夫人似有些气势十足? 第五十五章 明争暗斗 登仙坊正如其名,层层阁楼装饰的珠光宝气,艳丽生辉。珠帘纱帐交错勾连,似在营造步步踏上仙府的美感。 当然,这坊阁本就是长岭县的第二高楼。 不同于天海楼,这登仙坊正巧坐落于宁关江边,只为佳节时日开张迎客,让客人们能欣赏这长岭江景月色。 如今登仙坊内已然是人声鼎沸,长岭县无数家庭都汇集于此,摆宴饮酒,哄笑不断。 但不少酒客此时却在窃声耳语。 “那女子当真美丽动人,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气质高贵清冷,怕是家财地位不俗,可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攀附。” “就是那一头银发……” 不少人的目光都流连于坊阁高楼,似想再瞧一瞧那藏身于阁楼中的曼妙倩影。但回想那女子回眸间展现出的冷冽气质,却又纷纷摇头叹息,自觉没那勇气搭讪问候。 …… 顶楼雅间内。 正靠窗倚靠着一抹倩影,眸光出神。 一袭玉罗翠裳、青霞袍裙勾勒优美身段,面若凝脂,唇如朱丹,那雪白秀发被金钗盘束,从中垂落几缕秀红花穗,披帛垂肩缠腰,更显风姿绰约。 但下一刻,这宛若天山雪莲般的佳人,却蓦然绽放出清丽笑容,莲步轻踏,似是急不可耐般快步走出雅间,行至顶层阶梯处。 “林……先生!” 程忆诗嫣然巧笑,见三人如约到来,连忙盈盈行了一礼:“妾身已等候三位多时。” 茅夫人率先执手回礼,浅笑道:“劳烦程姑娘费心了,竟还要你这般操劳准备。” 齐齐抬头瞧见对方,虽嘴角笑意仍在,但眼神却陡然凝起。 ‘这柔亮白发清冷气质,果真是那程忆诗!’ ‘这狐媚勾人的下作身段,确实是那茅若雨!’ 原本热切的气氛,悄然凝固片刻。 “……” 两人一言不发,眼神如刀剑交锋,哪一方都不想率先挪开目光露怯示弱。 一旁的华舒雅刚想打声招呼,但看见这古怪场面,一脸呆萌的歪了歪螓首。 程姑娘和茅夫人……今天怎么看起来都怪怪的? 而林天禄此时最为尴尬。 她们俩都快站在楼梯前杵成一二三木头人了…… “咳咳!” 他索性轻咳两声,来到两人中间安抚道:“程姑娘,茅夫人,我们还是先入雅间吧。一直站在门外终究不妥。” 程忆诗连忙回神,这才恢复了刚才那副优雅端庄的浅笑:“先生说的是。三位还是先随同妾身入雅间,这店家酒水已经准备妥当。” 三人很快同行跟上。 “华姑娘、茅夫人,两位今晚这般娇艳动人,林先生也是好福分呢。” “哪、哪里。” 华舒雅一听不禁俏脸泛红:“只是借着茅夫人之手随意打扮了一番,就连这新衣都是夫人帮忙准备,哪里称得上什么娇艳动人。” “华姑娘倒不必自谦,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程忆诗待她的语气颇为温和。 但她的美眸悄然一转,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旁的茅若雨:“不过茅夫人竟这般蕙质兰心,妾身之前倒未曾想到。” “只是稍长几岁、多了点浅薄经验而已。” 茅若雨矜持浅笑。 不过寥寥几语,仿佛已是剑拔弩张。 交谈之际,四人已然来到雅间内,就见宽大圆桌上已摆满了不少冷盘餐点,瓜果香糕各是不少。 林天禄不禁感叹道:“这可有点丰盛过头。” “终是一年一回的节日,丰盛些也无可厚非。”程忆诗柔声道:“大家快些坐下吧,此行专门从家中徒步走来,怕是腹中早已饥饿。” 众人依言入座,很快尝起着酒席晚膳。 …… “先生,先来尝尝这个。” 茅若雨将勺中鱼肉骨刺挑尽,神情温柔地递进林天禄碗中。 “多谢茅夫人……” 坐在一旁的程忆诗美眸微微瞪大。 旋即,她银牙紧咬,赶忙勺了碗排骨汤递了过来。“先生,也喝点这炖汤吧。昨夜操劳,总归得好好补补身……唔!” 但刚一挺身,她的脸色却略微发白,有些僵硬地重新坐了回去。 林天禄失笑一声,将这炖汤递回她面前:“程姑娘还是先养好身子,不用太过担心我。若身体抱恙,就由在下帮姑娘你端些茶点,不必起身。” “那就……麻烦先生了。” 程忆诗俏脸微红,柔柔应声。 她很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坐在另一侧的茅若雨,两人视线又精准地撞在了一起,隐隐有电光在中间闪烁…… 这闪的林天禄有点脑阔疼。 搁着眉目传情呢? 他正想开口缓和气氛,但程忆诗和茅若雨两人却齐齐开口道:“先生,奴家想到酒楼外买些胡饼。” “先生,妾身刚才在阁楼外瞧上了对精巧玉镯。” 她们两人不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可否暂且离开片刻。” 林天禄笑容有些僵硬:“你们……早去早回。” 望着两女气势汹汹地一齐走出房间,一直都在安静吃菜的华舒雅连连眨动美眸,颇感诧异。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才发现偌大雅间内只剩下了自己与林天禄二人。 “……” 莫名的气氛,令她脸蛋泛起丝丝红晕。 她稍作犹豫,终究还是举起了手中碗筷,轻声道:“前辈,是、是否要让在下也来喂……” 林天禄连忙摆手道:“华姑娘就别跟着一起学了,我这碗里的菜都快堆成了小山,还是先让我吃吃完吧。” 看着他身前塞的满满当当的瓷碗,华舒雅掩唇扑哧一笑。 “前辈当真受女子喜爱垂青呢。” 林天禄摇头失笑:“此事……是我有些糊涂了。” 看来,似乎发生了些事? 华舒雅心中暗忖,却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倒了两杯白酒,笑吟吟地端酒来到林天禄身旁。 “前辈不必懊恼纠结,索性陪在下喝两杯,权当是排忧解愁了。” 林天禄接过酒杯,起身笑道:“那华姑娘可得量力而行,切莫贪杯。” “这是自然。”华舒雅睫毛轻颤,身姿优雅地浅浅行礼,自觉放低身段举杯相碰。 两人很快将酒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际,四目对视,却是不禁相视一笑。 …… 登仙坊外的拱桥之上。 程忆诗拢住被夜风吹拂的发辫,眼角微瞥,就见不远处正有一对亲昵情侣在树影下耳鬓厮磨,似是暗中缠绵偷情。 “杨哥哥~为何直到现在还要让莲儿去服侍讨好那王家的臭男人?”那娇俏女子从男子怀中勉强挣脱出来,满脸羞红,却是哀怨娇嗔道:“明明莲儿这般寄情于你,就连身子都早让杨哥哥你夺了去。还要每天强撑笑脸,听那王秋说些难听恶心的情话,瞧着他那张脸,莲儿都几欲作呕了。” “哎呀!莲儿你有所不知!那王员外似是久病成疾,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呼啦!到时候那傻乎乎的王秋便能继承家产,莲儿你若能与其相好……未来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王员外当真将死?” “当真!绝活不过年底!” 那娇俏女子顿时满脸羞红,嘤咛道:“那、那莲儿只能遂杨哥哥所愿,委身去与那王秋调情欢好一段时日。待莲儿当真成了那王府少奶奶,莲儿就要穿上那凤冠霞帔,在那婚房中先与杨哥哥好好行那鱼水之欢。让那王秋毫不自知地当一会绿毛乌龟!咯咯咯~” …… “一对狗男女,当真恶心至极!” 程忆诗秀眉蹙起,倍感厌恶。 以她如今半人半鬼之躯,自然能听得见那轻声对话。 竟为钱财做这等恶劣卑贱之事,红杏出墙、故意蒙骗……此女当真该打! “奴家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隐含不快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程忆诗回头望去,就见茅若雨正抱着几代热腾胡饼缓缓走来,目光正看着远处树下的男女身影。 “茅夫人认识那女子?” “常在市集上有遇见,偶尔会打声招呼。” 茅若雨轻叹一声:“看她面相柔和、举止长相皆具大家闺秀之范,未曾想……竟是这般不知廉耻。” 程忆诗略作沉吟,悄然勾起嘴角。 “——茅夫人。” 她微微眯起双眸,似笑非笑道:“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据妾身所知,茅夫人早已有了丈夫,又为何会屡屡出现在林先生家中。” “奴家……” 茅若雨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哑然。 但程忆诗很快继续说道:“因为茅夫人并未真与他人结为夫妻,这所谓‘夫人’,不过是你特意编纂出来的假身份!” 她的红眸中隐现寒光:“你究竟抱着何种目的接近林先生!” “奴家最初虽目的不纯,但如今早已一心向着林先生。”茅若雨板起了面孔,沉声道:“程姑娘又何必恃宠而骄。还是说,要让奴家来好好说叨你那放浪之举?” 程忆诗一歪脑袋,嘴角咧开邪魅笑容:“妾身只为先生而活,愿作何事,自然无需茅夫人指点。” “你……当真胡闹!” “茅夫人,可曾艳羡妾身?” 茅若雨气急道:“何须羡慕!奴家同样与先生深夜和鸣奏曲,共谈人生!” “什——”程忆诗顿时一惊,旋即面露不快咂舌一声:“你这满身狐媚的女子,竟与先生暧昧至此!?” “程姑娘有何底气说奴家满身狐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愈发激动,更是步步相互逼近,仿佛是想在气场上压倒对方。 “你这——嗯?!” 但茅若雨这时脸色却蓦然一变,转头望向桥边。 不仅是她,就连程忆诗也神情微凛,顺着同样的方向望去。 因为 在不远处,正有一名男子朝这边缓缓走来。 其衣袖中悄然落下一柄森然利器,紧紧握于掌心,荡开丝丝令人遍体发寒的……阴气。 第五十六章 远窥毒蛇 “此人为何身怀阴气……究竟是人是鬼?!” 程忆诗隐隐提起几分警惕。 恰至此时,那男子嘴角蓦然勾起冷笑,抬手猛地一挥。 刹那间,大量刀锋寒芒竟是急速袭来! 程忆诗面色微变,来不及多想,当即将茅若雨强拉到背后叮叮叮! 伴随着一连串金铁交鸣,这些锐利匕首全被一一弹飞,待掉落在地,皆化作一团团灰气消散开来。 “……” 她幽幽呼出一口气,瞥了眼右手。 手掌已悄然被纤柔手套紧紧包裹,触之宛若上等丝绸,而在镂空露出的手背肌肤上,今早刚显出的菱形玉纹正闪烁微光,阴气流转,分化出无数微不可见的细丝,交织缠绕成这幅手套模样。 如今她对阴气的操控水准,较之前提升不少。 “有……趣……” 诡异男子低声冷笑,又取出柄刀刃疾驰闪身而来! 被护在后方的茅若雨俏脸肃然,暗中掐动印诀。 以她幽鬼术者的实力,不可能与真正的鬼魂抗衡。虽不清楚这鬼魂究竟从何而来,眼下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争取“呃?” 但茅若雨很快愣了一下。 因为这刚刚展开的阴术,竟直接将冲上来的男子生生搅碎了左臂! 她一时有些茫然。 明明只是用来拘束的简单术式,何时有了这般威力? “嘿……嘿……” 男子踉跄了一步,却对伤势视若无睹,低头诡笑不止,右臂陡然一抬,就见几缕寒芒刹那间袭至! 刀锋霎时逼近眉心,茅若雨瞳孔微缩,正要施展阴术以作抵挡。 叮! 但程忆诗再度出手,将投掷来的刀刃全数拍开。 茅若雨面露讶然,但很快回神,趁机施术。 嘭! 不过一息间,这鬼魂便被彻底绞灭,甚至来不及做出第二轮反击。 确认丝丝缕缕的灰气飘散殆尽,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鬼……已经解决?” 程忆诗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 本以为是场鏖战,可未曾想竟如此弱小。 若手中有斧,怕是随意一斧就能将其劈成两半。 “阴气散尽,确实被彻底诛灭。” “为何街上会突然出现这妖邪之物,又为何会突然对我们动手?” “可能只是巧合,毕竟此地可能只有我们身怀阴气。”茅若雨轻拢秀发:“这些鬼魂的行动,不能以常识来判断。此地虽人来人往,但对鬼魂并不具威胁。” 正如所说,哪怕刚在桥上陡发冲突,但路过的行人们却无一察觉。 当然,她还是凝神在四周搜寻起来,以确认是否还存在危险。 直至找了两圈,始终并未再发现其他的鬼魂踪影,也不曾有什么幽鬼术者的存在,这才将心底里的丝丝不安放下。 旋即,她不由得瞥向程忆诗的右手。 竟能将妖鬼兵器轻易拍开,这纤薄手套似是不凡。 不过…… “多谢程姑娘。刚才出手救了奴家。” “又有何好感谢的,你若受了伤,先生也会不快。” 程忆诗暗中握住右手,就见这丝绸状布料散成灰气,最终化作几道浅浅纹路,逐渐收回衣袖之中。 这妖鬼之力果然还是难以掌控。 她收敛心思,回首看向茅若雨,眼神微凝:“但……夫人竟然也是幽鬼术者。” “这能力,全得先生恩赐。” 茅若雨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已稍稍放缓语气:“刚才是奴家有些意气用事,用词不雅,惹得程姑娘生气动了怒。奴家在这里先向姑娘道歉。” “妾身并未……” 程忆诗张口欲言,但最后只是轻哼了一声:“还是快些回登仙坊内吧,免得让先生徒生担忧。” 看着她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去,茅若雨轻抚秀发,轻眨美眸。 这程姑娘,似乎并没有表面那么凶横冰冷。 刚才那些言语,细细回想,似是都在担心林先生的安危与否。即便相互争吵,可遇见危险却仍是出手搭救,倒显得有些心口不一。 “或许是奴家对程姑娘太咄咄逼人了些……咦?” 两女神情齐齐一怔,脚步顿住。 因为在不远处就见一清秀男子急急而奔,在不少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径直冲向那柳树下的男女,抡起拳头就揍了上去!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王秋今天非揍死你们!!” 一时间,这看似清秀的男子竟是将那对男女按在地上一顿胖揍,引来街上不少人围观。 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人悄然途径路过,远远瞥见这惨烈‘战况’,只见这王秋左一拳右一拳,已然将那娇俏女子打成了猪头,涕泗横流。 “打得好!” 两人异口同声。 刚说出口,又连忙互视对方,齐齐扭头轻哼,继续行路。 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她们几乎同时从怀中取出一物,看似轻巧地递出。 “茅夫人,这手镯你随意收下。” “程姑娘,这玉簪你且收好。” 两人顿时怔然,又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此女,刚才去买东西…… 原来是送给她的? “……” 默默收下对方递来的礼物,一时间气氛略显微妙。 茅若雨轻叹一声,这才展露丝丝笑意:“程姑娘,多谢赠礼。” “……也得谢谢夫人你的礼物。” 两人并肩而行,心中却是各自复杂。 …… 在拱桥不远处的另一座酒楼中。 “——当真有趣。” 一名长相妖异、衣着华贵的俊美男子正靠窗而坐,饶有兴致地望着逐渐远去的倩影身姿。 “没想到这程家大女,竟身怀如此磅礴阴气,当真令人大吃一惊。” “还有她身旁叫茅若雨的女子,我记得只是一介‘偏门’的低等术者,不曾想竟将阴术修炼至这般境界。我派出的阴魂虽只是幽鬼层次、不足邪灵。但在她们面前竟不是一合之敌……” “严毅大人,这两女与那林天禄关系匪浅。” “林天禄,林天禄……我自从来到这长岭县,已经听见这名字不下数十遍。”被称作严毅的俊美男子勾起嘴角:“刚才在街上偶然一见,确实如传闻那般丰神俊秀,器宇不凡。只是其身上究竟藏何手段,倒是见之不得,实在可惜。”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手中折扇:“姜植,派人再去试探一番。 若那林天禄不过徒有虚名,便不必在意。若他当真有些手段,早些将其扼杀即可。事后还得去调查那天雷异景,你的手脚可得快一些。那‘人魂之储’可不容有失。” “是!严毅大人!”侯立在身旁的中年男子当即拱手躬身,迅速退去。 “呵~” 严毅偏头望向那登仙坊雅间方向,嘴角微扬:“林天禄,可别死的太快了啊,我来到这长岭县难得碰见些许乐子,希望你当真有几分真本事,能给我带来些许刺激。” 呢喃之际,他却似女子般舔了舔红唇,妖媚笑道:“若是不然,定然要将你好好折磨几遍,瞧瞧你会露出何种丑态。” …… 林天禄正倚靠在阁楼栏杆旁,眺望着江河美景。 放眼望去,能瞧见大大小小的船舟在宁关江上缓缓飘荡,船内更是灯火明亮,隐约可见其中人影摇曳。 轻柔呢喃在耳畔响起:“前辈,可曾有家人想见?” “家人?” 林天禄略作思索,很快洒然一笑:“华姑娘倒不必多想。与我来说,如今在此世上便是孑然一身。” 华舒雅闻言美眸微垂,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林天禄很快问道:“与华姑娘一同生活那么久,倒不知你家中情况如何?这中秋佳节虽不比元宵之流,但也是家人团聚的节日。你却不曾有回家打算,亲属是否会暗自怪罪?” 华舒雅摇了摇头。 “我那家中……关系错综复杂,更是常年气氛僵持,我回去与否其实并无关系。” “看来,华姑娘也有些难言之隐啊。” 林天禄只是粗浅一聊,并未深究。 这名门望族,其中权势斗争自然难以避免。 以她这耿直率真的性格待在那家族里,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连皮带骨吃抹干净。 华舒雅犹豫片刻,悄然开口道: “听闻前辈过些时日好像要出趟远门?” “只是去扶阳郡一趟,找找山水之地,看能否有些收获。”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思忖道:“算算来往距离,大概花上半月时日就能回来?当然,其中是否还会发生什么意外,这倒暂且未知。” “先生此行……当真还会回来?” “自然。” 林天禄失笑道:“华姑娘都特意为我购置了这套房子,我又岂会白白丢弃?” 华舒雅的神色放松不少。 不过 她俏脸上泛起丝丝羞红,小声道:“前辈若要去扶阳郡,可否将我一并带上?” “嗯?” 林天禄眉头微挑:“华姑娘也要一同前去?” “毕、毕竟路途颇为遥远,前辈这一路上可能也会需要些……照顾。”华舒雅有些害羞般喃喃道:“我虽然还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但……也抽空跟茅夫人学了一点点手艺。” “华姑娘这般照顾与我,我哪里还舍得麻烦你。”林天禄拱手道:“况且此行会走不少山路,怕是……” “前辈可别忘记了,当初我也是踏上了太乙山才能与前辈相逢。” 华舒雅眼神炽热,认真道:“区区山路不打紧,只要能够跟随着前辈一道前行,哪怕是徒步走到丰臣国外也无甚关系。我定当陪同前辈去任何地方。” 这言语中的坚定,令林天禄有些哑然。 略作思酌,他最终还是失笑道:“罢了,华姑娘若想陪在下一趟,倒也无妨。” 少女这才绽放出极为欣喜的灿烂笑容。 “只是这路途遥远,华姑娘可得跟着我一道吃些苦头了。” “无妨!能与前辈相伴,又何来苦头可言。”华舒雅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娇艳夺目。 似是借着那些许酒劲,她轻抿朱唇,缓缓伸出右手搭到了林天禄扶栏的手背上。 林天禄神色微怔,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而少女此刻却并未扭捏退却,螓首微扬,那水润美眸中荡着丝丝涟漪。 “华姑娘,你可知我身世来历?” “不曾知晓。” “你可知我孑然一身更是身无分文?” “知晓。” “你又可知我是否有隐瞒你之事?” 华舒雅蓦然露出温柔浅笑:“知晓这些作甚,我只需知晓前辈就是前辈,从相逢至今,前辈便总是让我心生向往,这便恰恰足够。” “华姑娘,这般单纯可是容易受骗。”林天禄笑了笑。 “我实力低微,但唯一有自信的便是这双眼睛。” 华舒雅轻唤道:“前辈……” “咳咳!” 异响蓦然从后方传来。 林天禄神色微怔,侧头望去,就见程忆诗正握拳作轻咳状,似笑非笑地回至屋内。 “似乎,妾身回来的不是时候?” 林天禄哂然失笑:“我这时若说一声‘你来的正是时候’,又该如何?” “那自然得顺水推舟一番~”程忆诗狭促一笑,眸中似有丝丝狡黠。 再看向一旁的华舒雅,仿佛刚才那番话已将她鼓起的勇气消磨殆尽,如今正满脸通红地闭嘴扶额,害羞的都快晕厥过去。 这娇羞模样,令程忆诗心下一阵好笑,只觉得这姑娘当真纯洁。 但 她又回首瞧了眼一同回来的茅若雨。 两人目光触及,不禁展露出‘温和善意’的笑容,心中齐齐闪过暗忖。 果然,此女……才是大敌! 第五十七章 渡江风情 酒过三巡,夜色已不知不觉间愈发浓郁。 程忆诗带着略微醉酒的华舒雅去了亭台吹风醒酒,瞧她们离席时的融洽模样,似乎关系相处的还算不错。 叩叩叩 林天禄放下筷子,转头望向雅间大门。 “门外何人?” “在下是登仙坊掌柜季杭,特此来拜访一番林夫子。” “季掌柜快请进。” 随着厅门打开,一位年过半百的慈祥老者快步走入其中,衣着颇为光鲜,笑容温和地拱手道:“老夫这些时日曾听见诸多传闻,早已知晓林夫子学艺非凡、气质过人,可如今一见,更甚于老夫之前所想啊!” 他啧啧称奇道:“竟不知林夫子这般年轻俊朗,而且……竟有这般艳福。” 说话间,季杭很快朝随林天禄一同走来的茅若雨拱手道:“这位夫人,当真好眼光。” 茅若雨俏脸微红,浅笑着起身回礼道:“季掌柜谬赞,只是林夫子心善垂怜而已。” “哎!两位这般郎才女貌,又何必自谦。老夫那愚笨儿女若能寻得如此良配,又怎会让老夫愁苦至今!” 季杭长吁短叹一番,但很快拍拍额头讪笑道:“告罪告罪,老夫一不留神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人这一老,脑袋果然越来越不灵光了。” 随即,他拂袖拱手道:“不知老夫这里的手艺,林先生与茅夫人还满意否?” “久闻登仙坊大名,如今细品一番,确实滋味绝妙。” 林天禄笑着说道:“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到这登仙坊好好一聚。” “好说好说。”季杭很快露出莫名笑意:“但不知林夫子是否知晓,老夫这登仙坊另一番服务?” “哦?” “两位在来登仙坊之前,是否瞧见了那江边停靠的几艘船?” “确实瞧见,在宁关江上还看见不少船在江中游荡,皆有游客坐于其中。” 季杭呵呵一笑,抚须道:“这江边的船只生意也是登仙坊负责的,那些食客们酒足饭饱之后,大多都会到江边租借一条船只,划船渡江,在江上好好欣赏这明艳月色。江风拂过,更是神清气爽的很。” 林天禄听得有些意动:“那这租船的价格……” “林夫子就不必跟老夫谈什么价格了!”季杭爽朗一笑:“既是林夫子特地到登仙坊一聚,老夫又怎拉的下脸去收取钱财,就当是老夫作客,请几位游玩一番。” 但他又很快压低声音,忐忑讪笑道:“未来老夫这登仙坊若与那布庄一样出了事……还得请林夫子好好帮衬一二。老夫这把身子骨,可支撑不起那番折腾,还是更加惜命些。” 林天禄听得一阵失笑。 合着这是上门来交‘保护费’的? “那就多谢季掌柜慷慨了。” 季杭闻言这才展露出满足笑容,连连拱手道:“得是老夫多感谢林夫子才是,如今能得林夫子庇佑,这可比千金万两还要来的更加贵重。反倒是老夫我有些惭愧,竟白白占了这般大便宜。” 双方又相互寒暄了几句,他很快正色道: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多做久留。两位可继续在雅间内享用小菜,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再吩咐小厮,将几位带往江边船坊,届时定会提供最好的船只,其中还有些乐器书画,能让几位好好赏玩。” “那小子我就笑纳这份大礼了。” 林天禄很快拱手送走了这位热情好客的季掌柜。 回首看向身后的美妇,轻笑道:“茅夫人,要与我一同坐船赏月否?” “这是自然。不过可别忘了程姑娘和华姑娘。” 茅若雨含蓄浅笑,轻拢秀发:“就是不知这船只能否坐得下四人。” “无妨,我之前瞧过那些船,舱内足以容纳十数人了。至于现在——” 林天禄朝身后的餐桌一摊手:“茅夫人肚子还饿吗?” 茅若雨朱唇微启,但很快抚上略微鼓起的小腹,脸色微红地喏喏道:“还、还是算了吧,若再吃下去,奴家这肚子怕是撑不下了。” …… 酒坊后厨内。 原本还笑容和善的季杭,如今却是满脸哀愁卑微,连连躬身道:“上使大人,我已经按照您所说的去做了,那船上的所有瓜果差点都上了您的特制药……可否饶了我家那可怜孩儿。他们还年轻,若当真上使大人发怒,还请对我……” “闭嘴!” 姜植神色淡漠,目光睥睨:“只要你成功完成任务,自然不会害了你的女儿。如今‘执魂者’就在此地附近。你若办事有功,我们还能大大嘉奖你!但……你可别愧对我们的多年栽培。”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季杭的肩膀。 “不、不敢!在下当真不敢!” 季杭额头上冷汗直冒,鞠躬到底。 “我就相信你一次。”姜植冷笑一声,拂袖出门。 季杭颤抖着抬手将脸上冷汗擦掉,急忙快步跟上。 但…… 他却悄无声息地抖了抖衣袖,一包装着药粉的纸包顺着宽松衣物一路滑落掉地,鞋尖一扭,将这药包不着痕迹地踢进了墙角缝隙当中。 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神色。 …… 月色渐亮,街上人影逐渐散去。 虽是中秋,但对此世来说也并非如元宵那般重要盛大。直至临近深夜,自然有不少游客开始陆续回家,如今在宁关江上也只剩零星两三艘坊船游荡,散发着幽幽烛亮。 而在江边靠岸处,正有数名小厮端着诸多新鲜的瓜果茶点,一份份端上这条坊船。 一中年船夫站在船头,大声道:“快些上船吧!” 但华舒雅却快步上前,对那船夫说道:“可否将此船暂时租借给我们。” “呃?”船夫神情微愣:“可、可这船你们该……” “我会划船,交由我来负责就好。” 中年船夫一阵迟疑,不禁转头看向后方的小厮,直至瞧见那些小厮暗暗摆手,他这才苦笑着将手里的船桨递出:“姑娘可得小心一些,这船可娇贵的很,若划船的劲太大,小心晚风甚大翻船覆水。” “还请放心,若船只出了事,我自会全额赔偿。” 华舒雅正色接过船桨,身形轻巧地上了船。 与此同时,一旁的林天禄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茅若雨踏上船板。 茅若雨身形略微摇晃,很快露出一抹欣喜笑容:“这倒是奴家此生初次坐船,这般摇摇晃晃的感觉当真奇妙。” “茅夫人可别太靠近船边位置。”一旁的程忆诗上前接手扶过,轻声道:“听闻这江河中偶尔会有活鱼飞跃,若惊扰到夫人那可不妙。” 茅若雨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酡红面庞上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多谢程姑娘关心。” “……茅夫人你醉了酒。” “只、只是有些许头晕而已。”茅若雨摸了摸发烫的脸蛋,柔笑两声。 待船只被推离岸边,坊船一阵轻轻摇晃,本就有些身子发软的茅若雨顿时踉跄。 程忆诗下意识地想要揽肩搀扶,但胸前却被一巨物顶得呼吸一闷,差点一同摔倒。 “……” 她目光怔然地盯着茅若雨胸前这硕大之物,差点没反应过来。 竟、竟是真物? “抱歉,程姑娘。奴家没站稳脚步。” “无·妨!” 程忆诗一阵咬牙切齿。 怪不得当初她私下袒露春光,却丝毫没有引诱到林天禄的目光,原来是这狐媚妇人……大的出奇! …… 林天禄带着两人来到坊船内仓,点起红烛,烛火很快照亮了整艘船只。 “这里的东西倒是不少。” 船仓内放满了各类乐器、嬉戏玩闹之物。 他随手翻找了几下,很快取出一副药盒,打开后就看见不少瓶瓶罐罐。 取出两个瓷瓶。 ‘阳鞭刚正丹’ ‘欲女媚情丸’ “这坊船,是不是有点不太正经?” 林天禄面露古怪,又看了看剩下的其他瓶罐。 里面除了些许应急药丸外,基本都是些床上事物,甚至在角落里还瞧见几个形状古怪的……情趣小道具。 “好吧,这还是艘情趣船。” 林天禄倍感无语,将这些东西一一放回去。 “但……原来古代就有了这些小玩意儿,果然是我以前太孤陋寡闻。” …… 将船仓珠帘系好,通透空气,林天禄很快笑着来到了船头。 “华姑娘,我还是刚知晓你竟学过划船。” 如今这船正不急不缓地朝着江中心驶去,四平八稳几乎未有抖动,可见其划船技艺之高超。 华舒雅回首轻笑道:“幼时家中训练,无论是骑射、持枪冲阵、还是这渡江划船都有所涉猎。只是年幼时久病缠身,体质虚弱,终究及不上家中其他子嗣。 不过虽算不得精妙,在这平稳江上划船倒也轻松无妨。” “了不得。” 林天禄不住赞叹了一声。 涉猎所学有够广的。 这放在现代社会,也是位全方位培养发展的人才? “我还是来帮华姑娘划划船吧,待划到江心处再停靠。” 林天禄稍稍撩起衣袖一同坐下,学着华舒雅的模样,试着开始划动船桨。 噗! 但突然间,身侧江水蓦然飞溅,一抹黑影从中飞窜而出! 林天禄下意识一船桨挥过,直接将其拍飞到几十米开外,一路在江面上打出了几十个水漂,瞬间没了影子。 “……?” 刚才,船桨好像拍中了什么东西? “难道这宁关江当真有飞鱼?” 林天禄挠了挠头,探头往江面望去。 旋即,正好瞧见一抹黑影在江底蓦然飘过! 第五十八章 江河嬉戏,暗挫计谋 暗淡月色下,岸边码头更是冷清。 而姜植正迎风而立,回首莫名冷笑一声:“季杭,你觉得此世当真有所谓的浩然正气?” 刚刚跟随着走来的季杭顿时脚步一滞,讪笑道:“不过是些邻里间瞎传的流言蜚语而已,又何来所谓的浩然正气,鄙人自是不信的。” “你说的对。” 姜植好似讥讽般嗤笑道:“如此愚民当真可笑至极。若靠读几本诗书就能拥有浩然正气与妖鬼抗衡,这世间规则怕是早已颠倒重塑,圣人满地走,人道皆复兴,又岂能轮得到我们在此地去算计这书生。但——” 他话锋蓦然一转:“既然能得长岭县上下推崇,甚至有诸多妖鬼在此地折损身亡,想必其身上定然有些神异不凡。所以,在让你去安排他们登船渡江之前,我就特意在暗中做了诸多准备。” 说到这里,他还意味深长地又看了季杭一眼:“我将那船中诸多蜡烛、纱帘、房事药丸里都掺入了药粉,待蜡烛点燃便会自行飘散。还有诸多妖鬼被我派出,特意在江河底部潜伏,时刻准备趁着昏暗夜色袭击。 不仅如此,为防那书生当真对鬼魂有抵制之能,江河中还藏着三位熟悉水性的凶悍江匪,他们皆是武艺高强、嗜杀成性,只待看准时机扑杀上船,将那男女全部歼灭。” 季杭虽然脸上依旧露出谄媚笑容,但每听见一句,那藏于衣袖中的双手便攥紧一分。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聪明一些。眼下如此功劳,你可别放任其溜走。” 姜植嗤笑一声:“就算你不想长寿无边,也得为你的儿女好好考虑考虑。你这登仙坊可得有人继承才行。若‘没了’,你这后半生可是要在后悔中度过。” “明白明白!多谢上使大人看重栽培!” 季杭连连躬身,几乎将脑袋埋进地里,态度无比卑微。 但他藏于阴影中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决绝。 ——他那遭受威胁的儿女,今早就已在他的安排下被成功解救,连夜逃出长岭。 如今的他,便是孑然一身。 哪怕当真赌错,索性葬身于此! …… 宁关江上。 林天禄等人乘坐的坊船已然接近至江河中心,逐渐停靠下来。 但林天禄此时却满脸古怪地盯着江面。 这水里一闪而逝的黑影…… 似乎不像寻常河鱼。 难道是上流流域有谁乱扔垃圾,导致江河里面脏东西乱飘? 忒不讲卫生了。 但,好像不对。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眼前视界随之变幻。 波光粼粼的江面之上隐约荡开青色,仿佛连那河中虚影都能瞧见,游动的各类鱼虾,还有些水草贝类,如同一卷深邃瑰丽的江河奇景。 但最为重要的是 “还真有水鬼这种东西存在啊。” 林天禄盯着漂过的黑影,面露好奇。 虽然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灰气,几乎与河水融为一体,肉眼难以分辨,但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 “华姑娘,长岭县近些时日是否有人在这江边跳江溺亡,或者船覆而亡的?” “嗯?” 华舒雅闻言一愣,略作思索道:“最近好像并没有……不过曾听官府的人说过,大约每月都会有人不慎落水而死。这应该是每年都会发生多起的惯例事故,终究是无法避免。” “明白了。” 林天禄眼神微凝。 那游荡漂浮的水鬼身上,隐约可见一些流动血光。 显然这水鬼也是害了些人命的。这等异类藏于江中蠢蠢欲动,定然对县民有害无益。 “还是早点投胎转世去吧。” 他十分干脆地屈指一弹,那缕灵光刹那洞穿江河,将潜伏在江内的水鬼直接蒸发。 视线扫向四周,还能看见成群结队的水鬼虚影游荡漂浮。 “这还组队出门秋游?” 林天禄失笑一声,索性屈指连弹,这些水鬼便排着队地一一蒸发。哪怕见势不妙想要逃走,但终究还是被精准消灭。 转眼间,便被灭的干干净净。 “前辈,你这是……” “只是这江河中有点不太干净,我已经帮忙解决掉了。” 华舒雅顿时俏脸微变。 她连忙侧头看着看似清冽的江面,心中略感沉重。 就连这平稳无波的江中竟也藏着魑魅魍魉,又有何处能安全无忧? “心中很不安?” “是……” 华舒雅皱眉道:“如今回头一想,以前很多当是意外身亡之人,或许有不少都是被鬼魂害死。就觉得……以前的种种想法太过天真。” “世事无常啊。华姑娘只需活在当下,活的精彩就够了,何必杞人忧天。” 林天禄轻笑两声略作安抚,仰头看向悬挂于夜空之上的圆月。 “如今这时候,若能吟几句诗词歌赋,倒是挺应景的。” 华舒雅也收起了心思,好奇道:“前辈胸有文墨,想必能吟出不少优美诗词?” “我能吟唱再多,不过是照着前人口述罢了。” 林天禄摇了摇头。 虽然此世与他认知中的唐朝差别不小,李白等诗人都不存在。要是吟出几句他们所做的千古诗词,或许还挺有逼格。 但……当文抄公这种事,不过拾人牙慧,并无多少意思。 就算真有人将他‘抄’来的诗词歌赋奉为圭臬,他都不好意思说这些诗词从哪来的……总不能厚着脸皮说这是自创? 怪羞耻的。 至于他自己如今的文雅情操,自创出几句打油诗就算不错了,映衬如今这月圆美景,实在稍显逊色。 “两位,还是先喝点解酒汤酒暖暖身子吧。” 温柔之声从背后响起,回头就见茅若雨带着宠溺浅笑,俯身将汤碗小心递来。 两人连忙伸手接过:”多谢。” “何须这般客气。” 茅若雨轻拢秀发,仰头望向月色,目光似是出神:“今年的月色倒是美丽异常。” 铮 一缕轻鸣悄然响起。 众人回首望去,就见船仓内的程忆诗不知何时取出一副古筝,抚裙坐下,玉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清澈悠远的琴音在江河上回荡。 林天禄遥遥笑道:“程姑娘还懂琴音之道?” “自是学过。”程忆诗端庄微笑,将双手抚于琴弦之上:“如今这月色优美,索性让妾身来为各位奏曲一二。” 说话间,她已是撩动琴弦,垂眸弹奏,丝丝清冽的舒缓琴乐悠然荡开。 茅若雨双眸微亮,美眸瞧向了身旁的林天禄:“先生,不与程姑娘合奏一番吗?这悠长琴乐与玉笛之声,或许颇为般配。” 林天禄解下腰间的玉笛,很快笑着递给了她:“茅夫人喜爱笛乐,还是让你亲自吹奏一番吧。” “当真?”茅若雨面露欣喜,有些跃跃欲试。 “自是当真。” “那奴家……便稍稍献丑啦。” 茅若雨笑吟吟地接过玉笛,稍稍正色,略作辨别程忆诗所奏的琴乐韵律,很快悄然吹奏起唇边玉笛。 两股截然不同的乐器之声,在这一刻却是交相辉映,乐律融洽,更显和谐动听。 不过两人似心有所感,四目蓦然相对,略感诧异对方竟与自己乐理相当,但心底很快泛起丝丝抗争之意,琴弦一转,笛声一挑,却不约而同地转向相同的韵调之中。 双方几番对调而奏,但却屡屡想至一处。 一时间,原本还和谐优雅的琴弦笛乐,如今却弥漫起一阵肃杀硝烟,两女眸光似电,眼波流转,似无声地相互瞪视起来,只是以手中乐器化作利刃,不断在暗中你来我往,互争高下。 似乎都不想在自己的拿手领域上弱了声势。 “……”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揉了揉耳朵。 虽然一开始还挺好听。 怎么现在……感觉跟进了ktv包厢似的。 吵的耳朵疼。 “华姑娘,既然这两位奏乐尽兴。不妨我们也来点消遣娱乐?” 林天禄很快转头对华舒雅说道。 “消遣?” 华舒雅放下解酒汤,歪了歪脑袋:“这船上虽然有些文墨之宝,但跟消遣比起来……” “刚才在一旁找到的象棋。”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边的象棋盒:“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拿来玩玩倒是还行。” 华舒雅也起了几分兴趣,很快端了张小木桌过来,将棋盘棋子一一摆放好。 “还请先生赐教!” …… 江河上的坊船泛起淡淡烛光,在岸边瞧着倒只能依稀看见人影。 姜植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船只,背影气质形似深沉高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他此时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额头隐隐蹦出青筋,隐含怒气。 因为他…… 等了快半个时辰。 那藏于江河底下的妖鬼和匪盗,明明早该动手,可为何这坊船却至始至终都未曾摇晃一下?! 虽然看不清船上那几人在做些什么,但这半个时辰下来,别说是惊吓到船上男女,那几人甚至还在船上优哉游哉地奏曲玩乐,好不快哉! 而他竟是傻愣愣地站在这里,遥遥看那船上男女调情嬉笑……看了半个时辰!! 第五十九章 阴术连动,沙场角逐 “季杭!” “在!在!” 季杭略显惶恐地上前拱手道:“不知上使大人有何吩咐?” “你还有脸面反问我!” 姜植猛然回首,神色恼怒地瞪视着他:“你之前说好的种种准备与后手,为何直到现在却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季杭擦了擦额头冷汗,讪讪道:“属下当真不清楚。那坊船上的所有糕点酒水都掺了数倍的大剂量药物,哪怕是所谓武林高手都要被当场迷晕、内力全失。按理来说,那船上的林夫子等人早应该沉睡不醒才对。” “可现在,他们却依旧活奔乱跳!” “这……还请上使大人恕罪!” 姜植嘴角抖动,似是愤怒至极:“还有,你说好了那船上的乐器都用特殊木材制成,其中掺杂迷魂散,一旦吹弹奏乐便足以让他们心智混乱,变得疯疯癫癫……那迷魂散呢?!” 季杭连吸冷气:“那迷魂散确凿无疑,但为何不起效果,属下也不甚清楚。” “好!那暂且不提什么迷魂散!” 姜植面容扭曲,喝声道:“那你之前曾说,在船仓底部已偷偷凿开了一豁口,只待船只行至江中,那软制塞子就会逐渐被江水泡烂冲开,直至整艘船翻入江河。但为何直到现在那艘船都还是四平八稳!” “别告诉我那林天禄身负大能,其浩然正气连船上的破洞都能堵得住!” 季杭一时间哑然无言。 姜植怒视着他毫无反应的模样,冷哼道:“你可别忘了!你这登仙坊能有至今的生意和地位,全靠谁来帮衬!如今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觉得……我还有何继续扶持的必要!” “还请上使大人恕罪!” “罢了!” 姜植猛地一摆手,“果然凭你这等无能凡人,根本办不好事情,现在就滚回去替你的儿女收尸吧! 好在我依旧藏有不少后手未曾使用,如今……就让我亲自来跟那所谓的林夫子好好较量一番!” 说话间,他不再理会这‘面色惨白’的季杭,猛地一挥衣袖,数张血红色的符箓悄然飞出,悬浮在身侧。 “如今你林夫子一行皆在奏乐玩闹,没有丝毫警惕之心,就让我瞧瞧,面对我这正门阴术还能否翻出什么浪花来!” 姜植接连掐动印诀,那一张张血红符箓顿时散发出极为摄人的诡异气息。 这股宛若鲜血凝结而成的煞气,顿时令后方的季杭瞳孔紧缩,连连后退,全身都被冷汗打湿。 这并非是他在故意假装。 哪怕只受这一丝余波气息影响,在他脑中就已浮现出无数恐怖幻象,仿佛一具具狰狞尸体在眼前闪烁而过,血腥丑陋,甚为可怖! 但…… 季杭抹了把脸上冷汗,暗暗握紧了藏于背后的匕首,喘息急促。 是否要趁其分心施术之际,帮林夫子化解危险?!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却是咬牙几欲上前。 “阴术横江,摄心夺魄!” 不过就在他踌躇片刻之际,姜植低吟一声,已然并指点出:“去!” 这些血色符箓纷纷一颤,皆受他操控朝江中的坊船急速飞去,在夜色下划出数道猩红流光。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姜植脸上的笑容逐渐从信心满满,转至茫然,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双手,又抬头瞧了瞧江面。 一切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发、发生了何事?” 姜植脸上满是错愕:“为何我的符箓没有任何效果,明明那船上应该会燃起阴火才对!” 遥遥看着那船上男女黑影交错,隐约传来丝丝嬉笑之声,他呆愣片刻,很快心中怒火再起。 他干脆直接盘膝坐下,双袖一甩,大量符箓与法器纷纷落于身侧,同时印诀一掐,流转着丝丝红芒的阵图随即在身下浮现,牵动这些器具一同绽放出红光。 一旁的季杭见状面色微变,连忙后退逃远,心中却是大喜过望。 林夫子,果然是有真本事! 如今他自是不必再冒风险,只需尽量逃开这阴术范围,免得平白遭了重。 “阴风如刀,血芒似剑——” 姜植掐动印诀,漂浮在身前数十张符箓汇集浓烈阴气,逐渐幻化凝成一根流转着浓郁血光的长剑。 他仿佛拉弓射箭般张开双臂,猛地双掌一拍! “去——!” 血剑刹那间破空而出,在江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痕迹,那迅猛之势甚至引得江河翻卷,水浪飞溅。 噗通 一剑,掉进了江里。 姜植:“……” 他仿佛瞠目结舌般呆滞半晌,久久无言。 直至那盘旋在周身的术式都已消失后,他这才恍惚回神,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一剑,哪怕不能将那艘船只直接一分为二,至少也能破坏船体才对。 但那血剑不过飞至半途,就嗖的一声掉进了水里。 他作为幽鬼术者数十年,施展此术不知千百次,又怎可能犯下这种糊涂错误。 似乎隐约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古怪眼神,姜植面容一阵扭曲抽动,心中又惊又怒。 迟疑片刻,他当即从怀中取出一锦囊,解开系带朝江面甩出,低吼出声:“珍藏多年的十二头阴魂,哪怕你林天禄当真身负大能,我也不信你能护得住那几个贱女人!” 伴随着一阵阴冷尖啸,从锦囊中顿时飘飞出道道黑影,张牙舞爪甚是可怖! 啪! 然后当场炸了个干干净净。 姜植脸上的狰狞笑容陡然僵住,就连手里的锦囊还没来得及收回。 啪! 然后锦囊也化作碎屑飘散无踪。 但,不仅仅是锦囊。 啪啪啪啪啪! 他摆放在身边的一件件蕴含阴气的道具接连炸裂,仿佛是节日里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炸的冒起阵阵黑烟,更是炸的惨叫哀嚎不断。 …… “没想到,如今竟然也有人会放鞭炮?” 林天禄回首远眺了一下江边河岸。 那鞭炮似乎炸的还挺响亮。 就是这烟黑乎乎的,有点碍眼。 见那鞭炮炸完,他这才将目光重新转了回来。 “华姑娘,这棋……你又下的有些吃力。” “前辈,还请稍等。” 华舒雅眼神恍惚失神,但眉宇间却极为严肃。 在她眼前,并非是这平平无奇的木质象棋,而是一片充斥着肃杀之气的黄土沙场。 那双方兵力可称千军万马,气势如虹,不过百丈开外隔场对峙,这雄壮澎湃之势便让她震撼无比,那齐踏脚步、重杵长矛之声,伴随着嘹亮震天的行军怒吼,声势几乎冲破云霄,如雷霆炸响。 而她,仿佛是坐镇沙场上的披挂大将。 每一步下出,都似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每颗棋子都恍若数以万计的士兵性命,万千生死皆系于她一念之间。 生与死、胜与负,如今全在这战场棋局之中。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虽心下震撼的无以言表,但她的思考却未曾停歇,哪怕那额间已冷汗淋漓,双眸中的神采却愈发明亮。 第六十章 豪气冲关,危机察觉 对弈半晌后—— “将军!” 林天禄笑眯眯地将车推上前,将死了这最后一步。 看着棋盘中被围杀殆尽的残局,华舒雅身子微僵,不禁闭上双眸长吁一声。 仿佛刚从热火朝天的沙场鏖战中退出,体内那沸腾滚烫的热血还未曾平息,全身上下已是渗出香汗,散开阵阵热气。 在刚才这盘棋局之中,她犹如化身冲锋陷阵的披甲将领,与麾下士兵们一同嘶吼冲杀,奋力斩杀敌军。那一声声豪气怒吼、一次次挥舞兵器,都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壮阔气概,那酣畅淋漓的战意豪气随心意而动,化作丝丝缕缕的炽热之息汇集至脊柱,直窜后脑而去。 啵! 似是水波荡开,华舒雅不禁娇躯轻颤,螓首微扬,一股气劲竟从体内荡开,满头青丝无风自动。 林天禄看的有些惊讶,但很快若有所思。 这场面,莫不是在武道境界上又有所突破? “哈——” 华舒雅深吸一口气,令那襦裙酥胸高高挺起,双眸猛然睁开,似有青芒在眼中闪过。 林天禄笑了笑,拱手道:“看来得恭喜一下华姑娘,终于成功突破了这青灵境界的……” 噗嗤! 布帛撕裂般的声音陡然响起。 一股气劲竟从少女肩头蓦然冲起,直接震碎衣物,露出了光洁纤细的香肩。 刚想开口的华舒雅顿时一僵,而林天禄同样神情怔住。 “……” 噗嗤! 紧接着,背脊后方同样气劲炸开,似是沿着奇经八脉将积蓄在体内的所有污浊之气全部炸出,一连串衣物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直至片刻后,华舒雅已然是满脸呆滞地低头看向胸前。 她这一身襦裙自然不是刀枪不入,更承受不住青灵境界的气劲爆发。随着肩带束胸全部崩断,如今衣裙已是凌乱散落,那久经锻炼的曼妙胴体赫然露出,春色满溢。 华舒雅的脸蛋以肉眼可见得速度变红发烫,娇躯都在微微颤抖。 林天禄赶忙脱下外袍,帮其遮掩住白皙胴体。“华姑娘先穿上吧,虽然尺寸大了一点,但好歹能暖暖身子。看你现在刚好一身汗水,免得被这晚风吹的着凉。” “谢、谢谢前辈……” 华舒雅害羞般撇开目光,但双手却是紧紧攥住了包裹住娇躯的宽大衣袍。 林天禄这才重新坐回原位,失笑道:“刚才可真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华姑娘身上竟还会出现这种变故。难道这青灵境界的突破,人人都会如此?” 那这练武可得小心些。 平日里还要在家里多准备些衣物,免得哪次不小心突破,当场变得赤身裸体满大街飞奔…… 无论男女,大概都得社会性死亡了。 “不、不是的。”华舒雅面色殷红,喏喏道:“刚才只是我没控制好骤然提升的内力,内息开筋冲穴太过激烈,这才不小心弄破了衣裳。” 林天禄讪笑一声。 这说法,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咳……那华姑娘以后可得多加注意。” “嗯!” 华舒雅重重点头,将此教诲牢记在心。 她自然不想再上演这令人尴尬的丑态。 虽然在前辈面前破了衣裳,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 她重新系好腰带,丝丝羞意在脸颊上泛开,心中暗嗔一声不害臊。 只是感受着衣袍上残留着的暖意,一股疲倦睡意升起,令她不住地眨了眨眼睛。 林天禄自是瞧见了她的异常,轻声道:“华姑娘困了吗?” “嗯……这突破就像是练武整日,浑身有些酸麻困乏。” 华舒雅揉了揉惺忪睡眼,但很快被林天禄抬手轻轻抓住:“别随便揉眼睛了,若当真困乏就好好休息会儿。如今这江上风浪和煦,还算舒适。” …… 琴乐声渐渐停息。 “哈、哈……” 程忆诗轻喘两声,垂下略微颤抖的双手,看着坐在对面的美妇,勾起鬼魅般的笑容。 “呼——” 而茅若雨也呼出一口浊气,当仁不让般瞪视回去。 两人在乐理上果真是旗鼓相当,无论对方如何出招,相互间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应对方法。一来二去下,反而是有些气喘吁吁,不分胜负。 但似是逐渐斗出了火气,程忆诗不经意间在琴弦中加入了些许阴气,而茅若雨也是悄然施展阴术,最后的结果就是…… 两人斗的都是头晕目眩,差点没坐稳身子。 “茅夫人当真是好技艺。” “彼此彼此,程姑娘也厉害的很。” 虽然嘴上在放着狠话,但她们现在都是副柔若无骨的乏力模样,看起来着实没多少气势可言。 “哼!” 程忆诗强打精神,从身旁又取出一盒围棋,重重放于木桌上:“既然茅夫人这般有才,不妨再来下一下这围棋如何?!” “自当奉陪!” 茅若雨强撑着软绵绵的身子摇晃走来。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越下越快,显然仍在暗中较劲。 …… 片刻后,等到林天禄将已睡着的华舒雅抱回船仓,待瞧见仓内场景顿时神情一愣。 程忆诗与茅若雨两人皆倒在木桌上,伸在桌上的右手中还捏着几枚棋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林天禄面露古怪。 希望之花? 茅若雨闻声连忙挺身坐直,面色微红,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秀发。“没、没什么,先生不必误会。” “只是与茅夫人……切磋一二棋艺而已。”程忆诗有些吃力地撑着木桌坐起。 虽是额头冷汗直冒,但还是红眸邪光闪烁,咯咯地低笑两声:“目前两胜一负,妾身似是掌握了获胜先机啊。” 茅若雨脸蛋微鼓,不服输般再度捏起棋子:“那就让奴家瞧瞧,程姑娘还有何后手招式!” 下棋? 林天禄双眼微亮,隐隐有了点兴趣。 在小心将华舒雅放至一旁木床上躺好后,他很快饶有兴致地来到两人身旁坐下。 “让我来瞧……呃?” 林天禄顿时一呆。 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人竟是下手飞快,每一子落下不会超过五秒,不过短短一会儿这棋盘就已经下了快一大半。 卧槽,这真的是天魔大化和天地大同啊? “唔——” 两女皆是面色逐渐涨红,冷汗直冒。 旋即,她们两人仿佛思维过载般动作齐齐一僵,最终满脸晕乎地再度一头栽倒下来。 倒是茅若雨因胸前硕物抵住木桌,整个人像是扑进了海绵垫似的。 如果不是错觉…… 还弹了两下? “……” 林天禄嘴角抽动。 程姑娘这是吃了个闷亏? 他连忙上前探查,确认她们只是累的昏睡过去后,这才松了口气。 平日里当真看不出来,这两位的好胜心竟如此之重。 但在这时,他蓦然眼神微凝,侧头望向江面,随手挥了两下。 一团虚影随即炸开,化作青烟消散。 “这宁关江上的鬼魂数量还真不少,难道是这中秋圆月阴气更重的缘故?” “——不对。” 林天禄摩挲着手中几颗棋子,思忖片刻,蓦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不解风情的‘人’倒是不少。” 第六十一章 邪异将至,赤炎连江 “咳咳咳咳……该死!” 姜植无比狼狈地从黑烟中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满脸黑灰血污,几欲站起,却是捂着胸口接连咳出两口鲜血,险些当场晕厥倒地。 他已将自己掌握的几乎所有阴术全部施展,但这不过几十丈距离,却如天堑般遥不可及。 别说给林天禄等人带来一丝影响,甚至连船皮都没办法磨破一层。 最重要的是…… 他所携带的所有器具,在刚才已被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全部毁掉。 姜植甚为不甘地咬紧牙关,心中却被难言莫名的恐惧包裹。 这林天禄,当真古怪的很! 以他的本事,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若非有令在身,他可能早已按耐不住心中惧意全力逃离此地。 “姜植,你如今这幅模样倒是凄惨可怜。若让你的同僚们见到,怕是要好好嘲笑你一番了。” 一声妩媚笑声悠然响起。 原本还满脸骇色的姜植顿时眼神急变,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拱手躬身道:“严毅大人!还请恕属下无能,那船上的林天禄一行当真诡异无比,无论属下施展任何阴术,都无法伤及他们分毫…… 不过,他们依旧在江河上赏月,似乎未曾发觉到我们这边的行动。” 刚才还又惊又怒的姜植,如今却是极为恭敬,生怕流露出丝毫异色,令来者感到不快。 言语间,严毅的身影带着丝丝白雾青烟从远处漂浮而来,抚扇旋身,一袭青衣随之荡开雾气,俊美面庞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儒雅笑容。 甚至让人如见妖媚仙子下凡一般。 只是…… 如今望向后方,就能瞧见沿路上所有人皆早已倒地不醒,甚至就连那原本还算热闹的登仙坊此时都安静无声,仿佛坠入一片深渊黑夜。那森然阴气甚至笼罩至百丈开外,甚是恐怖! “当真有趣的很~” 严毅轻轻抚动手中折扇,温润笑道:“据那些情报来看,这长岭县的几头邪灵都被人轻松斩杀拔除,甚至还传闻有幽鬼被远隔数里一击灭杀,似有大能居于此地。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大能毫无疑问便是这林天禄了。” 姜植咬牙道:“但此人终究还是凡人肉胎,只要将这船……” “此等人物自有护身之法,寻常阴术怎么可能起的了效果。” 严毅轻轻一笑:“三年才会亲自来这长岭县一次,难得碰见位实力在‘蜕变境’的人类,我如今的兴致还算不错。 不如让我与这林天禄好好玩玩,瞧一瞧他能给我带来多少新鲜刺激。” 姜植闻言顿时惊喜过望:“严毅大人,难道您要出手?!” 有‘执魂者’在,还有何惧怕可言! “呵,我若不出手,此地还有谁能出手,你么?” 严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姜植当即冷汗直冒,一言不发。 严毅这才收回目光,随意道:“若不将这林天禄除之,这长岭县怕是要变成他的后花园。少了这等品质不俗的风水宝地,对我们‘罗星’来说也是不小损失。” 他缓缓打开折扇,在绣纹扇叶上浮现出一缕淡淡赤色之息。 “这林天禄年岁尚浅,许是天赋异禀,自我领悟了些神道法门。而如今已初成气候,将其早些解决,也免得滋生无穷后患。 当然,若此子果真有趣的很——” 这赤色火光映照着他如白玉般的面庞上,似妖似仙,不禁舔舐了一番朱红双唇。 “我便饶他一命,收下他多养一段时日。” “待事后,你去将林天禄平日接触的熟人都处理干净,再命人去传些消息,就说那林天禄实际并非大德才子,而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连同几名帮凶一同营造出了种种异象……又或者,他本身就是那妖魔鬼怪。” 姜植郑重拱手道:“严毅大人吩咐,属下明白!” 躬身之际,他偷偷瞥向那漂浮在折扇上的赤色幽火,眼中隐现几分渴望之色。 这缕‘赤阳之息’哪怕只是一丝,对他这类幽鬼术者来说都有莫大好处,足以顶他数年的煎熬苦修,威力与寻常阴气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若刚才手持此息,或许……他便足以隔江与那林天禄对垒交锋。 但他也深刻明白,眼前这看似儒雅妖媚的男子绝不是他能动歪念头的存在。其实力,怕是瞬息就能将其彻底诛杀,生死不过其一念之间。 “那船上恰巧都是与林天禄相熟的女子,倒凑巧能一网打净。不过各个长的娇俏美艳、风姿动人,全部灭杀太过可惜了些,索性就由我一并吞了,由我‘代替’她们陪陪这林天禄。” 严毅微微一笑,将折扇对准了那江河上的船只。 “去。烧了那艘——” 噗! 爆裂声蓦然炸响,热浪散开。 一旁的姜植只觉心头惧意升起,慌忙无比地逃遁退开,待那股热意退散,他才惊疑不定地放下挡在面前的双手。 随即,他一眼就看见了严毅折扇中凝聚的赤色气息,已经悄然熄灭。 姜植顿时面露震惊之色,只觉一阵难以置信。 ——赤阳之息,竟熄灭了?! “哦?”严毅轻咦一声,略感诧异。 旋即,他嘴角笑意更盛几分,眼中似是绽放光彩:“赤阳难进、不惧炎息,并非初入蜕变境之人……果真有意思!这男子我倒是越发想要得到手了!” 姜植浑身颤抖,已是惊惧万分:“严毅大人……” “退下吧,此地不是你所能接近。若是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严毅一甩衣袖,周身赤色气息缠绕凝聚,竟陡然压缩成一柄柄赤色长剑。 随他抬指点出,数十道剑影渡江疾驰,带着深邃气势齐齐破空袭去! 嘭嘭嘭! 刹那间,浪花随爆炸喷涌而起,几乎将那坊船完全吞没。 严毅笑容轻佻妩媚,手下却未曾有丝毫停歇,不断凝起长剑射出,攻势愈发迅猛激烈,只见一连串的爆炸不断荡开,江浪翻腾不止。 但 待得水气渐渐散去,却见那艘被烛火照亮的坊船正朝着河岸缓缓掉头驶来,完好无损。 “如此浑厚阳气,如天衣无缝般般自成护身法门,这等惊人修为,当真让人着迷!如今我反倒开始艳羡起那几位女子了,竟有这般好眼光!” 严毅媚笑一声,随折扇轻挥,赤色大火顷刻间用出,如同滚滚焰浪般席卷而出,更是将那江上的船只也一并吞没。 “……” 姜植刚退到十丈开外,仰头望向这焚江煮海般的骇人场面,已是瞠目结舌。 这还是他此生第一次瞧见严毅用出这般手段,简直与传说中的仙神大能无异! “我已将修为催动至三成,探探他的底细如何。”严毅合起折扇,掌心用力朝火海轰出,就见那凶猛大火竟是变得愈发旺盛汹涌,火光冲天! “如今应该能——” 他蓦然话语一滞,满脸讶然地看着江面。 那艘坊船竟恍若无物般从火海中驶出,最终慢悠悠地停靠在了码头旁,船体丝毫未损,仿佛这江上大火只是浮光掠影。 严毅心中惊讶万分。 这由赤阳之息构成的烈火,哪怕金石都能瞬间融化,即便是所谓人间宗师也要当场化作白骨。 可这艘船却 姜植更是心头惊惧万分,骇然大喊:“严毅大人,此子究竟——” 话音未落,他便如遭雷击般凝固在原地,呆然沉默。 因为不远处的严毅,其胸口已然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 第六十二章 渴求强敌,粉碎心剑 “咳、咳咳!” 严毅踉跄后退两步,低头一瞥胸前被贯穿的大洞,心神震撼。 虽然在赤阳之息的作用下开始急速自愈,但刚才那瞬间的冲击,令他只觉得全身几乎被一击震碎,仿佛死亡近在眼前。 “这、这股力量……” 能轻松破开他的护体气机,那林天禄的境界恐怕还要在蜕变境之上! 这完全超乎想象的恐怖修为,令他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激动。 此人 或许就是他等候多年的贵人! “原来就是你们两个在岸边放鞭炮玩,吵人清净?” 淡漠声音悠然响起。 严毅连忙抬头望去,就见林天禄已从坊船中踏步走出,朝此地靠近而来。 “节日里放鞭炮确实能增添欢庆气氛,但若将鞭炮故意对准他人,你们怕是得到长岭县的监狱大牢里好好坐上几年才行。” 林天禄踱步走来,手中正随意转动着一柄赤色长剑,显然是刚才在渡江之时抓住。 “尤其是投掷这种危险品,更得数罪并罚。” 咔嚓! 林天禄随手将此剑掰成两截,丢垃圾般扔到了一旁,面色平静:“刚才,就是你用这玩意儿企图伤人?” “先生果真强悍,无愧这坊间的种种传闻!” 严毅深吸一口气,正色拱手道:“是在下有眼无珠,竟不慎冲撞了先生所乘坊船。还请先生海涵,谅解这番无礼之举。”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林天禄眼神微凝。 眼前这长相极为阴柔的邪魅男子,毫无疑问正是妖鬼。 但细细观察,却跟他之前遇见的所有鬼魂差异甚大。 至少,普通鬼魂可挡不住他刚才的反击。 他瞥了眼后方的登仙坊。 在离开前,这登仙坊内还热闹非凡、哄笑声不止。可如今却噤若寒蝉,无声无息。甚至连坊内灯光都全数熄灭,吹拂着令人不快的阴风寒意。 “你又做了些什么?” “妖鬼之事,可不能让凡人随意瞧见,我索性让他们暂时睡上一觉。先生不必多虑,他们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严毅儒雅温声道:“不过,我更好奇先生究竟从何处获得奇缘,看先生这般年轻,莫约弱冠年纪,但这身修为怕是此世无常人所能及。” “你可以猜猜看。” 林天禄的身影悄然消失。 严毅见状顿时瞳孔一缩。 ——好诡异的身法! 刹那间,原本想趁机溜走的姜植身形一滞,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身影。 他心中掀起惊骇,正想伸手抓向不远处藏身的季杭以作要挟,林天禄已然拂袖一挥。 “你不要过来呃、啊啊啊啊!” 姜植体内阴气直接被强行震出体外,面容迅速枯槁衰败,当即一头栽倒在地,只剩气若游丝。 在林天禄眼中,此人虽不是妖鬼幽灵,但其身上同样血光缠绕,甚至比那程家程阳华更为浓郁,怕是害人不计其数,手中血债累累! 无需将其当场格杀,只需将其体内阴气全部震散沦作废人,事后再交由官府审判,让那些受害者家属与朋友都来瞧瞧此人的下场! 林天禄回头正色道:“季掌柜,趁现在离这里远一点,此地有些危险。” “多、多谢林夫子!” 季杭连连点头,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还请小心!” 目送着季杭踉跄逃远,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 “此人被击倒,你看起来反倒面不改色。” “他只是随时都可以填补空缺的幽鬼术者,又何须我怜悯。在他们为了力量而抛弃人性的那一刻起,他们早已死不足惜。” 严毅甚至没有看这姜植一眼,那火热眼神至始至终都死死盯着林天禄,嘴角扬起:“如今,唯有林先生您才值得我好好看个清楚。” “你跟其他的鬼魂有些不同。” 林天禄眉头微挑。 他之前碰见的所有鬼魂,全身上下都满溢着冰冷阴气,一眼便可瞧出异常。 可眼前这头妖鬼,身上却弥漫着与活人无异的暖意,甚至连那缠身的血光都极为稀薄,甚是诡异。 “这是自然,毕竟我活了数百年,早已脱离邪灵层次,由赤阳之息重塑身躯。更得机缘踏入蛮境,寻常鬼魂自是无法与我比较。” 严毅又好奇问道:“不知林先生又是何来历?” “不过是山间一介书生。” “看来先生不愿说真话。”严毅蓦然娇笑出声:“但是无妨,先生既然拥有这般恐怖修为,那便恰恰足够了!” 说话间,他蓦然抬起右手,只见折扇上风雷涌动,赤炎炸起,在一阵天地异象中化作煌煌炎剑。 旋即,他执剑俯身,仿佛化作一抹残光流影,席卷如潮般的汹涌焰势正面袭来! ——叮! 林天禄以双指紧紧夹住了直逼眉心而来的剑尖,热浪作风溃散,自身后炸开余波狂风,令衣袍猎猎作响。 严毅瞳孔紧缩,面露惊色。 只见缠绕在剑刃上的恐怖热浪竟飞速消弭,直至林天禄手指微颤,这炎剑当即寸寸崩断,将严毅也一并强行震飞了出去。 他踉跄着站稳脚步,看了眼冒起黑烟的右手,神色惊喜至极。 “这五成修为也试探不出先生底细,看来如今……正我施展此生绝学之时!” 严毅披发仰头大笑,似是畅快万分。 林天禄听得一阵面色古怪。 这鬼,难道疯了?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并非来自自身,而是周围环境。 …… 原本暗淡无光的江岸码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则是一片山林原野,四周笼罩着淡淡白雾,泥土芬芳、虫鸣之声更是清晰可闻。 “林先生,在下对你的惊世修为敬仰不已。我在此世活了数百年,可是初次见到如先生这般匪夷所思的男子。若非我们双方身份不同,我当真想坐下来与先生把酒言欢一番。” 淡雅温润的轻笑声在四周回荡,却难以分辨其具体方位。 “先生不必再找了。我这阴术可不是那些邪灵所能媲美,阴阳融汇交织,魂源心界自成万物风景,哪怕是先生您也不可能找的到我。” 林天禄凝起眼神扫过,就见周围到处都飘散着浓郁灰气。 正如其所说,仿佛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树木都是部分化身,玄妙难测,确实比当初那萧兰竹施展的幻境要高明不知多少层次,栩栩如生似真实世界。 不过 “你还是从树上下来吧。” 林天禄笑了笑:“要是脚滑一下,小心摔个底朝天。” 他还是能看得到。 “……” 四周环境似安静了片刻。 “……先生竟能看透我的魂源心界,果真匪夷所思。” “不过,我若继续躲躲藏藏下去,确实有些无礼,索性下来与先生一见。” 话音刚落,一抹身影便从上方悠悠飘落。 林天禄微微仰头望去,但很快露出一丝讶然。 因为出现在眼前之人,并非刚才所见的俊美男人,而是……一位婀娜女子。 妖媚性感的薄纱长裙随风舞动,长发如瀑般散落至脚踝,美艳面庞上流露着暧昧笑意。 待悄然飘落地面,她撩动背后飘荡的长发,身上衣着更慵懒轻浮,金丝束胸裙边随意散落至臂弯,束带绑腰,将身段更衬的诱人万分。 “你……” “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先生之前所见,不过是为少些麻烦而特意捏造的身躯而已。若想唤我真名,叫我‘严伊’便可。” 严伊执手妩媚一笑,并无做出何等撩人举动,但眉宇间却流露出常人难以抵挡的邪异魅力。 林天禄面色古怪道:“你若把衣服穿的整齐一点,我觉得麻烦就能少很多。” 这衣服可忒色。 “呵呵~先生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有趣不少。” 严伊美眸如月,掩唇轻笑两声:“怪不得那三位女子皆寄情于你。” “那你现在又想做些什么。” “自然是……与先生大战一场!” 严伊嫣然巧笑间素手虚握,一抹霞光刹那间凝聚显现,化作一柄极为通透靓丽的虚影之剑。 “这便是我踏入蛮境所得到的能力……不,是我严伊耗尽此生所踏出的……与其他鬼魂截然不同的道路,是独属于我的招式。” 她那宛若兽瞳般的双眸中,绽放着璀璨的柔亮光泽。 “我在此世活了五百年,早已看惯沧海桑田,人间冷暖。随时光荏苒,我渐渐抛下一切只求长生,却也淡忘了过去。 直至走到今日,仍伴于我手的唯有这一柄‘心剑’,一柄渴求着强敌之剑。” “我在各国游历多年,寻访各地,只求遇见能让我心潮澎湃的至强者,寻求那份刺激,能让尘封多年的枯死之心再度跳动。 而先生你……是我此生第一次遇见,第一次让我这般心颤!” 严伊看似随意地架起手中虚影之剑,仿佛当真只是普普通通的柔弱女子。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却能感觉到眼前这妖鬼气息油然一变,变得更加深邃悠远,仿佛将这五百年来孤身经历的一切都化作心意,全部汇入剑锋之中,却又返璞归真,如融入湖泊般寂静无声。 视线瞧去,隐约能感受到来自对方心底深处的孤寂与彷徨。 那一幕幕悲欢离合,如幻觉在其背后闪烁流动。 此方世界便是其意志所化,此剑……便是她一生修为! “先生,还请接下我这一剑。” “……好!” 一切无需多言。 林天禄正色几分,勾起心底那一丝悸动。 严伊微微仰头,逐渐瞪大了美眸。 恍惚间,仿佛在其背后瞧见连绵不绝的荒古大山,径直蔓延至世间尽头,无数仙雾缭绕,霞光四射,恍若人间仙境。那磅礴气息如过境之风拂过此界各地,其势似荡平万物,肃清世间妖魔。 威压降临,仿佛欲将其神魂泯灭! 仅仅一眼,便已令她心神几乎失守,那虚影之剑上裂纹密布! “先生竟如此……” 她茫然错愕了片刻。 至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双方如天堑般的差距。 但沉默半晌,她却渐渐握紧了剑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喜悦笑容:“这,便是我此生所寻的意义!” 她寻求五百年,这一生最终的答案就在眼前! 并非是人、并非是鬼,而是她作为严伊的渴求之物! 嗡——! 长剑一出,卷起微风落叶,挪影幻形间,剑尖轻若无物般点至林天禄眉间。 “……” 层层水波荡开,离眉心不过一寸,却终究难以寸进。 咔嚓! 虚影之剑悄然崩碎,化作点点星光自眼前消散。 严伊仿佛早有所预料,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闭上眼眸,随着手中之剑一同散去。 …… 昏暗的江岸码头。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无风无浪,寂静无声。 ——噗通! 严伊蓦然身颤,重重跪倒在地。 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必要,更无须厚着脸皮再作强撑。 他幽幽一叹,脸上露出释然解脱的神色: “——我,败了。” 第六十三章 断生死,斩赤魔 一声长叹,仿佛将埋于心底的郁结散尽。 那横亘在心头百年的执念,在如今一朝得解。 “……” 林天禄回首侧望,眼神淡然地看着严伊的背影。 “此战胜负已分,你做好伏诛的准备了么?” “这是自然——” 严伊仰头洒然一笑:“我心愿已了,都在此世苟活了五百年之久,自是不会再贪恋这世间分毫。” 她不准备辩驳求饶。 她清楚自己这五百年来做了多少错事,哪怕不曾像其他鬼魂那般造下诸多杀孽,但罪罪累加,同样是罪无可恕。 这一点,林天禄更是一清二楚。 其缠身血光虽然暗淡,但同样意味着她曾犯下杀孽。 无论杀孽多与少,那依旧是她需要去承担的罪责,逃之不过。 “当初为省去麻烦而塑造的这具男子身躯,如今反而成了让我体面死去的遮羞布,倒是缘分奇妙。” 严毅深吸一口气:“还请先生,能让我以此姿态死去。” “无妨。” 林天禄见她坦然赴死,略作沉默后,开口道: “但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先生尽管问便是。”严伊闭上双眸,轻声道:“您是胜者,更是化解我心头困苦的恩人。无论何种问题,我定当知无不言。” “你与刚才那幽鬼术者似有些关系,是隶属某个势力,还是……” “先生可知‘罗星’?” 林天禄沉默不语。 “先生不知也是正常,毕竟‘罗星’几乎不曾出世,在外情报少之又少。”严毅轻笑一声:“罗星其势甚广,执掌‘人魂之储’,管辖多省多郡,而这长岭县便是管辖范围内的一座县城。” 管辖郡县? 林天禄听得一阵诧异。 这‘罗星’难道还与官府之间有联系? “先生不必困扰,这明面上自有朝廷指定的官府县衙管理秩序,而‘罗星’便是在暗中插手掌控,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些……魑魅魍魉之事。” “你作为罗星成员,却将这些情报随意告知于我?” “鬼之将死,其言也善?” 严毅摇头失笑:“我对罗星并无多少牵挂,这不过是我漫长生涯中的一站。作为罗星的执魂者,只是利益相同顺手为之罢了。如今夙愿得解,面对恩公,又有何必要为那罗星死守秘密?” 说话间,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轻轻放到身旁地上。 林天禄只是瞥了一眼,心头便了然几分。 这令牌上的图案花纹,跟当初在程府家中搜出来的令牌纹路几乎完全一致。 “看来先生已从程府知晓了这枚令牌的存在。” 严伊坦然道:“那程府程芯音本就与‘罗星’有些关联,算是当地长岭县‘正门’之一,受罗星承认,得正统传承,纳入编制体系之内。有权将阴属之能下方给凡人,主动去创造幽鬼术者。” 轰隆! 一声巨响蓦然炸开,林天禄突然感觉脚下大地竟微微颤抖,一股诡异浊气开始在四周升腾浮现。 他眼神凝起,就连跪倒在地的严伊也怔神片刻。 旋即,她似恍然般失笑道:“先生可知,罗星为何能掌控多省多郡的命脉?” “为何?” “因为‘人魂之储’。” “此物分为人匙与魂储,魂储便埋藏于每个镇县地脉江河深处,收集凡人的魂魄与精气,数百上千年来化形而成赤兽,乃是罗星起势之根本,镇护罗星运道之兽,其实力非同凡响,犹如天灾般无人可挡。 而‘执魂者’掌管人匙,条件必是实力境界不凡,其职责便是每隔一段时日定期收取魂力阴气,分发给每一尊正门成员,互利共赢。” “你的意思是……” “如今我这‘执魂者’将死,人匙受损,那魂储化身的罗星赤兽自然有所感应。” 严伊仰天悠悠一叹,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先生动手吧,在那罗星赤兽现身之前,将我这人匙彻底击碎。人魂之储一环出错,这罗星若想再掌控长岭,怕是难上加难。” “——好。” 林天禄在掌心中凝起灵气,正色道: “来世投胎,切莫忘了去做个好人。” “先生当真强人所难,竟让恶鬼向善。” 严伊面庞上流露出丝丝轻柔笑容:“不过,恩公吩咐,我会牢记在心。 相信以先生之能……定然可以斩灭这罗星赤兽,还长岭县一个真正的太平之日。” “早些安息。” 话音落下,林天禄当即一掌轰出。 嘭! 随着灵光迸发,这严伊身躯便化作灰烬消散。 下一刻,极为海量的灰气从满地白灰中涌出。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陡然从后方传来。 林天禄神色微怔,回首遥望。 中秋圆月不知何时已被无数晦暗浓云所笼罩,浊气升腾四溢,化作足以令人作呕的暗淡秽息。 闷雷轰隆作响,道道似龙惊雷从天际劈落,在这宁关江上不断炸开细密电芒。 蓦然间,只见江河朝两侧迅速分开,奔流浪涛倒涌,无比庞大的巨型生物竟破开江河现身,缓缓踱步淌出,将双手按在河岸两侧,扬起宛若兽首般的狰狞面庞:“吼——!!” 震撼的咆哮声化作音浪扑面袭来,几乎撼动着整座长岭县! 那如山岳般庞大的身躯笼罩在一团捉摸不定的黑雾之中,道道赤色电芒缠身窜动,灾厄诅咒之息化作实质蠕动流淌,好似魔星灾祸现世! 庞大阴影洒落大地,赤色电光映照在林天禄略显凝重的面庞上。 他抬手挡下飞溅来的江浪,微微凝起目光。 此世,果真藏有这等凶悍魔物。 单凭气势就更胜过严伊,乃是真正超越凡俗之物! 罗星赤兽双眼微微睁开,猛地吸气,一股澎湃之力竟是卷起江浪沙土,更是强行将这些逸散的阴气魂魄朝口中吸去。 咚! 但罗星赤兽的头颅仿佛遭到重击般陡然扬起,风浪一时停息。 “——谁让你吃这些东西了?” 林天禄一拂衣袖,散开手中灵气。 随即,那些阴气被全数吸入到了他怀中的玉坠。而玉坠似是极为雀跃般轻颤不止,流光四溢。 “吼——!!” 罗星赤兽怒气勃发,狂吼咆哮,双手轰然锤落,那澎湃巨力甚至引得大地震颤,道道沟壑裂纹扩散至四周,令江河浪潮奔涌不止! “所谓镇守罗星命脉之根本,便是如此?” 林天禄不禁讥讽一笑: “不懂人言,当真丑陋。” 他并没理会这凶兽的震天咆哮,而是闭上了双眼。 至此世已有一月有余,他的心境经历多番沉浮,如今却是一片宁静。 亲眼目睹这恐怖骇人之物,他更是心无波澜。 或许由凡入仙,许是欠缺这番历练 林天禄心有所动,睁眼仰望苍天,瞧着那漆黑乌云中逐渐闪烁而起的紫黑雷霆。 “若当真渴求…… 索性来吧!” 轰隆——!! 紫黑惊雷蓦然撕开漫天黑雾,如神威天罚轰然落地,在大地炸开一圈惊人气浪! 那刚准备挥臂扑杀的罗星赤兽顿时被狠狠震退。 狰狞兽首上浮现几分惊异,当即双拳一震,笼罩在黑雾中的庞大身躯骤然燃起赤色烈火,阵阵炽热之息席卷阴气化作漫天黑雾,如黑云压境而来! 它抡动粗壮臂膀,勾起天雷地火,赤炎如瀑布般倾泻而出,骇人热息甚至在瞬息间焚尽了这江岸码头,百丈之内顷刻化作人间地狱! 只是剑光悄然一闪,这赤魔之炎竟在中途被一分为二,火势被生生一剑斩碎。 “……” 紫黑雷炎缓缓隐去,只剩下一柄古朴木剑,飞旋着插入焦土废墟之中,轻鸣颤动。 林天禄只觉一股高昂豪气涌上心头,上前执剑将其拔出,抬起剑锋遥遥一指。 “斩赤魔…… 还长岭子民一个太平人生!” 他双眼中流转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似是仙芒神光。 未曾犹豫。 一剑,当即斩落! ——锵! 一抹深邃剑光刹那间掠过罗星赤兽那庞大身躯,剑锋余威径直将这江河一剑分之。 凶悍剑意甚至将这浓郁雷云彻底斩开,拨云见月。 天清气朗,柔和夜色悄然洒下。 浊气散尽,一股和煦秋风,缓缓拂过寂静无声的长岭县。 第六十四章 长岭之安 林天禄闭眼悠然长叹,心头一片清静。 一斩豪情,只觉痛快万分。 待再度睁开双眼,就见那罗星赤兽的庞大身躯已然崩解,形似黑色玉壶的魂储漂浮空中,丝丝裂纹开始浮现。 咔嚓! 随着玉壶破碎,无数魂魄阴气从中涌出,如漫天星光般盘旋在宁关江上。 有些魂魄还保留着生前模样,有些魂魄却只余下些许薄影。但无一例外,皆极为郑重地行礼致谢。 林天禄将槐剑插在身侧,神情肃穆,朝这些魂魄遥遥一拱手:“诸位乡亲,还请安息。” 片刻后,这江河上盘踞的所有魂魄如长河般散于天际,只余下那股磅礴的阴气萦绕四周,齐齐一震,朝林天禄急速涌来。 …… 待呼啸风浪散去,这震动长岭的滔天变故也随之落幕。 林天禄低头看向手中的玉坠。 大量阴气被它吸收,如今这玉坠仍在微微颤动。 嗡 白光乍现,异象陡生! 他只觉视线一阵恍惚,模模糊糊间似腾云驾雾,隐约在前方瞧见一玄天宝殿弥漫仙雾,钟鸣浩荡,灵气如虹,远远望去仿佛传说中的仙门圣宗,披漫天霞光,林立侧峰如众星拱月,更显气势磅礴。 林天禄面露惊诧:“这是——” ‘万盛仙宗’ 当初在太乙山上只剩遗迹的落魄宗门。 如今亲眼看见这宗门之盛,他心中更是困惑,这等巍峨神秘的仙门道宗,又为何会成为那太乙山上的残破废墟、无人问津? “天海已陨,万事休矣。” 耳边蓦然荡开丝丝空灵声音:“若寻已逝旧闻,皆藏于心海冥灵坠之中。” “是谁?!” 林天禄连忙循声望去,只依稀见一抹纯白身影悄然隐匿。 “……” 周围并未有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掌心中突然一阵发烫,林天禄猛然回神,见四周幻境已然消散,这才神情诧异地看着手中逐渐暗淡的玉坠,“此物……果真藏有不少秘密?” 玉坠轻轻蹦跳两下,似是回应。 林天禄沉吟道:“我会尽量给你多吞些阴气。” 玉坠的反应颇为欣喜,但并未像初次现身时那般乱来,而是缓缓飘飞进他的怀里。 “乖了不少?” 林天禄按着怀中口袋,轻笑两声。 他刚才都做好跟玉坠闹腾一阵的准备了,没想到竟这般乖顺。 而在这时,脚步声很快从后方响起。 “林先……” 季杭灰头土脸地重新来到了岸边码头,看见四周骇人战场顿时话语一滞,心中震撼万分。 哑然片刻,他再看向林天禄,神情已是如敬若仙神,颤颤巍巍道:“不知,刚才那凶兽是否已经——” “连同那罗星之鬼都已伏诛。” 林天禄回首道:“季掌柜,这罗星之事你似乎早有接触。” 季杭心头微颤,连忙跪倒在地:“还请林夫子宽恕!早年间老夫家境落魄、父母久病缠身,实在走投无路,最终得这罗星之人帮助筹得资金,在长岭县内建起了登仙坊。虽并未谋财害命,但年轻时确实曾为那罗星做了些事——” 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还请林夫子重罚与我,千万不要迁怒我家那无辜孩儿。” “你若当真有悔过之心,那余生便好好行善积德,弥补过错,为这邻里乡间多做些贡献。” 林天禄摆了摆手,并无怪罪之意。 其中错综复杂,他这一个外人自然不好随意定夺。 “我且问问你,对这罗星你可有多少了解。这罗星之人折损于此,又是否会引来报复?” 季杭连连摇头:“那罗星极少出世,大多都由这些幽鬼术者监察,地区管理十分严苛,近些年基本不会有新的幽鬼术者来到此地……只是数年后还会如何,老夫实在不知。” “那执魂者又如何?” “执魂者……”季杭的脸色略微发白,心有余悸道:“老夫并未真见过执魂者。只知晓这执魂者是罗星内的至强者之一,今夜还是初次亲眼见到。” 林天禄微微颔首:“多谢季掌柜分享。只是如今这登仙坊附近的状况……” “还请林夫子放心!老夫定然会妥善处理!” “便麻烦季掌柜了。” 林天禄遥望这瑰丽夜色,心境平静如波。 这长岭县,暂且可得数年安宁。 …… 翌日清晨。 长岭县已恢复往日热闹。 只是,镇县中悄然散开不少传闻。 不同于平日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此次之事却传的神乎其神。 不止一人在昨晚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兽吼,甚至是在宁关江方向隐约瞧见一抹高大黑影擎天而立,极为骇人。 当夜风云莫测、雷声席卷,不少人只觉胸口沉闷,仿佛有大祸将至。哪怕是在寝中都是噩梦浮现,吓得冷汗直流。 但随着一抹剑光刹那斩落,笼罩长岭县上空的阴云竟蓦然溃散,那庞大黑影也被一分为二。 前所未有的清澈夜风拂过长岭,令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清,压在心头的大石彻底滚落。 …… “听说了么?当夜似有仙神下凡,替我们长岭县斩妖除魔!” “当真?” “你们有所不知,听闻在宁关江底下有大魔盘踞数十年。” 一年轻男子重重放下酒杯,不断抬手比划,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昨日那怪物想趁夜肆虐。但当时正巧有林夫子路过,饮酒作诗豪气冲云,便拔剑怒斩了那妖魔!” “林夫子?林夫子不是读书人吗?怎得又会使剑了?” “诶!别在意那么多,反正此事定然与林夫子有关系……当时不少人都说亲眼瞧见林夫子独自在宁关江边执剑长啸,江浪翻腾、紫雷轰鸣,声势甚是浩大!” 此言一出,这酒馆内更是附和不断,似惊似叹。 …… 茅若雨提着竹篮走在早间集市,听见从四周不断传来的各种闲言碎语,神色略显古怪。 她昨日因喝酒不少、又与程忆诗赌气较量,早已在船中沉沉睡去。 但…… 她昨日半梦半醒间只觉坊船一阵摇晃,耳边嘈杂,梦呓困乏间隐约瞧见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场面。 ——林天禄拔剑斩敌,将那恐怖骇人的怪物一剑劈碎。 今日一早起来,还误以为是梦中见闻,如今回想…… 昨夜竟发生了如此危险之事? 茅若雨轻轻敲着额头,略显后悔自责。 当时竟浑然不觉,不知是否给林先生带来麻烦。 “茅夫人,这几个肉包子快些收下。” 一慈祥老妇突然从摊中走出,将早已准备好的早点塞了过来。 茅若雨一阵错愕: “这怎么能行?奴家还没……” “茅夫人。”老妪凑近上前,小声严肃道:“昨日我家老小五口人,正巧在那登仙坊旁的长街上途径路过,突然意识不清昏倒在地。老身勉强还有些意识……正好瞧见了那林夫子的神勇身姿。”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老身心中清楚。” 她那苍老面庞上流露出几分敬意,拉着她的手掌连连轻抚:“这包子你可得好好收下,就当是林夫子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谢礼。若茅夫人不收,老身我……可是没法好好安睡。” 茅若雨神情怔然片刻,很快露出柔和笑容: “奴家会转达谢意。” “茅丫头啊,这等天降奇缘你可得好好抓牢。那林夫子当真是仙神之人、不凡的很!若能与他结为连理,那定然是人生之幸事,祖上都有光彩!” 茅若雨顿时听的脸色一红:“这、这事就……” 老太太和蔼笑道:“不着急不着急,茅丫头不必那么害羞。” “吕老夫人,奴家还是先回家去了。” 茅若雨连忙道别,有些羞赧地匆匆跑远。 她又看了看集市上各个摊铺,愕然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她,手边纷纷拿起某些东西,似蠢蠢欲动。 背后泛起一阵‘不妙’预感,她讪笑两声,不敢再做久留,行色匆忙地扭头往回家方向赶去。 今天,实在是不好随意出门了。 …… 林天禄将几件换洗衣袍叠好放入包裹,看了看床边的断剑和棋盘,略作思酌,还是一同塞入行李里。 如今这罗星赤兽已除,盘踞此地的邪魔不再,长岭县应该能好好清静一阵子,恰巧他也得动身前去趟扶阳郡。 这心海冥灵坠秘密不少,是得好好探寻一番。 此世诸多诡异隐秘、那万盛仙宗之秘,甚至还包括那罗星……都得斟酌一二。 只是 叩叩叩! 敲门声很快在院外响起。 “来了!” 林天禄放下行李快步出门。 待大门打开后,他顿时露出愕然神色。 家门口前竟已排起了一条长龙,不知多少男女正站在门前翘首以盼。 见他开了门,更是院内院外嘈杂一片,根本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林天禄连忙拱手大声道:“还请一个一个来。” “林夫子啊,鄙人此行是上门赠礼的。昨日有幸在那登仙坊内与先生偶遇相见,果然是缘分难言。”一中年男子乐呵呵地将礼物递了过来,大包小包各是不少。 林天禄嘴角一抖。 此事,怎么有点莫名既视感? 好像前段时间才刚刚发生过一次。 “多谢先生好意,但我这……” “林夫子,咱家正巧有一黄花闺女待嫁闺中,不知夫子有没有意向见上一面?”中年男子又补充了一句。 林天禄:“……” “王先生此举太过孟浪了些。”而旁边另一名娇俏女子盈盈行礼,巧笑嫣然:“妾身久闻先生大才,如今想上门向先生好好讨教一番,无论琴棋书画皆可。妾身久读诗书,定然能与先生共赏诗句。” “诶!黄姑娘此言差矣,林夫子定然更喜欢贤惠持家的女子。不知林夫子可否与在下家中小女……” “你们为何插队,明明是我先来——” “林夫子切莫听信蛊惑,那户人家的女儿早已有了一对孩子——” “林夫子!那女子有其他情郎,万万不可垂怜啊——” …… 听着耳边各种嘈杂声音,林天禄已是哑然无语。 原来这些人都是……上门相亲的? 好吧,这事真没见过。 这哪是相亲啊,明明上菜市场大抢购吧? 第六十五章 启程远行 林天禄正想开口回绝,但门前众人却突然弯腰捂住肚子,腹中一阵咕噜作响。 “……” 原本还哄哄闹闹的场面,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众人纷纷脸色大变,沉默片刻,皆满脸尴尬笑容地告罪一声。 甚至没等林天禄开口,他们便慌不择路地全速起跑,那飞奔速度简直跟赛跑冲刺似的,就连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们都跑的飞起。 原本还门庭若市的街道,瞬间空无一人。 林天禄看的有点懵。 尤其刚才还有位弱柳扶风的纤细女子,现在跑的简直一骑绝尘……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与此同时,茅若雨来到院门前,看了眼那些远去的人影,眉头微蹙。 林天禄收回目光,很快失笑道: “是茅夫人动的手?” “先生海涵,奴家之前都不曾提及……” “夫人会些阴术,我自是知晓的。不过他们那副模样当真无事?” “平白无故上门打扰先生清净,只是给他们略施小戒。再过一会儿便恢复无碍。” 茅若雨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院内:“今天华姑娘她没在院内练剑?” 若有华姑娘在,想必这些人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跑来提亲。 “她今早听闻要动身出行,所以赶忙去集市上采购物资去了。” 茅若雨神情微滞。 很快,她垂眸轻叹一声:“终究还是要去扶阳郡一趟?” “很快就会回来。” 林天禄笑了笑:“茅夫人做的饭菜都养刁了我的胃口,让我在外面待上一个月,怕是难以习惯。” “先生言重。”茅若雨脸色微红:“此事与程姑娘说了吗?” “程姑娘很早前就已知晓。” 林天禄微微点头:“今日出行乘坐的马车也是程姑娘帮忙准备的。” 茅若雨略感意外,但很快掩唇浅笑:“程姑娘过几日怕是得后悔,竟让先生你白白溜走半月。 罢了,奴家回屋取点东西给先生当饯别礼,虽是平日胡绣的荷包,但现在让先生带上也算合适。” …… 正午时分。 林天禄收拾好外出行李,正与茅若雨一同站在门外等候。 恰至此时,三辆马车停靠宅院门前停下,从中很快跃下一娇俏少女,双鬓扎辫,面容清秀白嫩,莫约十四五岁,生的颇为端丽。 林天禄自然认得这青涩少女。 昨日清晨将程忆诗送回程府之时,正巧与这位姑娘碰过面,乃是程府中的贴身丫鬟,专门服侍程忆诗的生活起居。 少女眼神微亮,快步来到林天禄身前行了一礼: “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啦。” “……” 身旁的茅若雨顿时面露古怪之色。 “啊!奴婢多嘴,说错了话。”这娇俏丫鬟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唇:“林先生,还请将这些行李交给奴婢,一同放到马车上。” 林天禄讪笑两声,将行李递了出去。 看着少女匆匆跑回马车,茅若雨揶揄般轻嗔道:“这程家丫鬟倒是机灵。” “她跟程姑娘的关系应该不错。” 林天禄回首朝院内喊了一声: “华姑娘,可准备好?” “来了!” 声音刚落,华舒雅便提着长剑和行李从屋内小跑出来,有些慌忙地理了理额间秀发。 她如今已换好外出时的轻便装束,亦如当初刚相逢时的侠女打扮,英气十足。 “让前辈久等,我刚才一时……” “无妨,女子梳妆总归需要些时间。” 林天禄看向身后空荡荡的宅院,悠悠感叹: “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也有了些感情。” 他打量了一番熟悉的庭院,又看了眼院内的槐树。 “记得帮我看看门,可别让小偷小摸进来顺走东西。” 那槐树中的槐剑轻轻一颤,似是听懂了他的话。 林天禄这才满意一笑,缓缓关上院门,将钥匙交给了茅若雨。 “茅夫人,记得保重好身体,半月后再见。” 林天禄与华舒雅二人上了马车,朝外摆了摆手:“下次回来时,会为夫人带些礼物。” 茅若雨面露宠溺之色,嗔笑道:“两位还是安心游玩吧。” 倩影俏立于门前,轻拢秀发,遥遥注视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直至再看不见那马车影子,她攥紧手中钥匙,柔和淡笑:“一路顺风。” …… 马车一路行驶,并未引起长岭县内丝毫动静。 街上行人依旧在过着各自的安稳生活,摊贩们吆喝生意、商店内砍价声不断,百态行人游离在长街各处,这一切风景似近在眼前,却又仿佛游离在记忆之中。 林天禄侧头望着车厢外,眉头微挑,巧见不远处的药店内一熟悉孩童扎起发辫,正认认真真地擦拭着桌椅。 一旁的年迈老者笑呵呵地给他递出茶水,似是在和煦交流着什么。 恍惚间,原本正展露笑容的孩童神情蓦然一怔,心有感应般回头望向店外。 待他急忙跑出去一瞧,只能看着那马车逐渐远去,神情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先生……” “雪杉,刚才那马车里有你认识的人?“ “……嗯。” 名为雪杉的孩童轻轻点头:“是那先生救了我,他是我的恩公。” 老大夫笑呵呵地一抚胡须:“那你可得趁年轻多学学技艺,以后若有机会得多加报答。 人活在世,最得看重的可就是这妙不可言的缘分。若连感恩都不知,便与那无情无感的畜生无异。哪怕再有地位和钱财,那忘恩负义的恶名便会背负一生。” “我明白!” 雪杉握紧了双手,很快重振精神。 …… 长岭县关口处。 马车蓦然停下,程家丫鬟转头朝车厢内说道:“先生,外面好像有人找您。” “找我?” 林天禄连忙下车,瞧见一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站在前方,快步上前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是……” “在下是这长岭县的县令唐海丰,见过林夫子。” 唐海丰极为郑重地拱手行礼。 县令? 林天禄略感诧异。 “不知县令大人为何会……” “鄙人听闻那华姑娘有要事外出,便猜测林夫子可能要一同离县。” 唐海丰正色躬身道:“鄙人代表长岭县子民,感谢林夫子这段时日以来的多番付出。尤其是昨夜那斩妖除魔之举,更令鄙人敬佩万分!” 林天禄哂然一笑:“唐县令不必如此夸张,只是在下分内之举。” “先生大善。”唐海丰略作犹豫:“鄙人准备了一些银两和布匹……” “将这些钱财转交给在下隔壁的茅夫人吧,就由她代为使用。” “林夫子放心,长岭县定然会让那位茅夫人生活无忧。” …… 双方只是略作寒暄交流,很快便道别分开。 目送着马车远去,唐海丰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前些时日上门被气势所吓退,只觉此人定然是不怒自威之人。可未曾想,林先生真人竟这般谦和有礼,当真是我庸人自扰。” “只可惜,先生如今竟要离开……” 一旁的衙役附耳道:“县令大人,那华姑娘似乎说半月之后就会回来。” “当真?!” 唐海丰顿时面露喜色。 “当真妙哉!待先生归来,我定要上门好好讨教拜访一番!” …… 马车缓行出了县城,直至夜色降临之际,终于行驶到一处村镇。 林天禄与华舒雅在旅馆中解决了晚膳,很快踏上二楼准备暂时休息一晚,明日只要再行一段路程就能离开长岭地界。 当然,两人出门在外自是隔间而睡,互道晚安后,林天禄便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客房,解下了包袱行李。 而屋内,一片漆黑。 气息略微泛冷。 “此处也不是什么偏僻之地,总不可能有冤魂厉鬼跳出来吓唬人吧?” 林天禄摇头失笑,脱掉外袍,准备上前将蜡烛点燃。 随即,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幽幽坐在床上的女子身影。 “……” 嘭! 身后的房门同时被阴风强行关上。 “咯咯~” 阴柔的低沉笑声在耳畔响起,同时还有冰凉娇躯从后方贴近上来。 嘶 这难道是午夜凶铃? “林先生,妾身今日可是等候你多时了。” 听闻耳畔的熟悉声音,林天禄顿时哑然失笑。 好吧,原来是倩女幽魂。 “程姑娘,你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他回身瞧去,就见程忆诗正俏立于背后,身着一袭浅色襦裙,更显身段曼妙窈窕。 “毕竟之后可有半月没法诉说衷肠,自是来与先生好好见上一面。” 程忆诗风姿优雅,负手浅笑道:“因为妾身正巧要出去做些生意,刚好途径此地与先生碰面。索性便来找先生……” 她眼眸中闪过一缕红芒,道:“好好温存一番。” 说话间,她抬手拂过裙带,那本就略显宽松的襦裙很快微散,露出白玉般的香肩锁骨,满脸媚意地凑近上来。 但 下一刻,林天禄就一把抓住她滑落至臂弯的衣襟,帮忙提了回去。 还顺手帮忙理了理凌乱秀发。 “诶?” 程忆诗眨了眨美眸,略显茫然。 “当时明明哭的梨花带雨、连连求饶。才过了一两天,还是多保重一下身体吧。” 林天禄扶着她的肩膀推到床边,随手拉了张小木桌,乐呵呵地从包裹里取出了几本诗书。 “今晚,咱们开个读书会!” “……” 程忆诗呆愣片刻,,似回忆起前日那令心尖直颤的欢欣极乐,面色微微泛起红潮。 “既、既然先生都这样说了,那妾身……就陪先生好好品鉴一番。” 她脸上露出几分娇羞之意,略显扭捏地靠坐在林天禄身侧。 虽然眼中瞧着书中文字,但少女如今却是心猿意马,芳心怦怦直跳。 情不自禁间,她轻咬朱唇,将螓首轻轻靠到了林天禄的肩膀上。 林天禄微愣一下,但终究并未拒绝,而是揽着少女香肩,有说有笑地聊起这书中的种种情节。 嗯,俩人一起来找这书里的bug 找的还挺不亦乐乎。 第六十六章 甘昌村 翌日清晨。 华舒雅收拾好客房内的行李,准备继续乘坐马车启程。 但刚来到旅馆门前,她当即瞧见了一抹熟悉倩影。 “……程姑娘?” 程忆诗顾盼回身,优雅行礼:“看来华姑娘在外休息的还不错。” “为何……” “她昨夜正巧途径此地,暂时居住一晚。” 林天禄随同从旅店内走出:“不过今日就得分别了。” “没错。”程忆诗微微颔首:“妾身还得去隔壁的安士县谈两桩生意,就不多做久留。希望华姑娘与林先生此行能玩的尽兴,等半月过后,妾身再邀请两位到府上一聚。” 说到这里,她很快露出端庄笑意,从手腕摘下玉镯,上前将其放入少女掌心。 华舒雅满脸愕然:“程姑娘你这是……” “就当是赠予朋友的礼物。” 程忆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道:“华姑娘保重好身体。” “多、多谢程姑娘好意。” 看着面前少女面色微红的模样,程忆诗浅笑两声没再多说,很快便转身踏上了马车。 但回眸望向林天禄,她轻轻掩住粉唇,睫毛微颤。 想起后半夜情不自禁所做的羞人之举,眉宇间顿时荡开几分羞涩媚态,慌忙拉上车窗纱帘,乘着马车逐渐远去。 华舒雅远远眺望,不禁感叹道:“程姑娘倒是勤劳刻苦,以女子之身支撑起偌大家业。” 再加登仙坊那日饮酒谈心,她对程忆诗还是颇为敬佩赞赏的。 林天禄笑了笑:“她若知道你如此夸奖,怕是心中欢喜的很。” 华舒雅脸色微红:“当面夸奖总归尴尬了些,况且程姑娘走的也匆忙。” 言至此,她提着行李快步进了车厢,似有些害臊。 而在这时,那程家丫鬟却鬼鬼祟祟地凑近过来,小声道:“姑爷,昨夜小姐她服侍的如何?” 林天禄顿时一愣,旋即失笑道:“你又知道了?” “奴婢瞧小姐她今日容光焕发、眉目含春,定然是昨夜姑爷……啊!先生恕罪,奴婢又不小心说错了话。”她连忙拍打几下自己的嘴巴,悻悻然地躬身致歉。 “看得出程姑娘平日还挺宠你的。” 林天禄疑惑道:“不过,你不准备跟程姑娘一起离开?” “小姐她刚才特意吩咐,尽量让奴婢再送几日,多照顾照顾先生。”这娇俏丫鬟执手欠身:“等到了扶阳郡地界,再与先生分道而行。” “那倒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竭力服侍先生,是奴婢的——” 林天禄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额头:“你还小,安心听程姑娘吩咐去采购物料就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丫鬟怔然片刻,旋即微微鼓起了粉颊。 “明明小姐的侍奉技艺都是奴婢教的……奴婢哪里小了。” 不过她也只是嘟哝两声,很快便乖乖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 距离出发已过近五天左右,顺利离开了西马郡边境,进入扶阳郡地界。 到扶阳郡不久后便与程家一行相互道别,暂时送走了那位总不经意间口花花的小丫鬟,倒是让林天禄暗中松了口气。 年纪轻轻,荤段子不少。 至于剩下的路程,他和华舒雅两人索性一路徒步行走,沿途来到了这座甘昌村。 “卖烧饼咯!两文钱三个!” “新鲜的包子!” “看看这刚出炉的瓷碗,物美价廉!” 热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集市街上人头攒动,看起来颇为热闹。 “这甘昌村人还不少。” 林天禄背着行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上往来人群。 不同于长岭县的环境,这甘昌村显得落魄些许,从这道路设施就能略窥一二,放眼瞧去也看不见多少身穿绸缎的乡绅士子,市井气息更浓郁些。 “毕竟甘昌村是偏远村镇,定然没长岭县那么繁华。” 华舒雅刚买来了两份热腾腾的烧饼,将其中一份递了过来:“前辈,先吃吧。” “谢了。” 林天禄笑了笑,接过烧饼咬了一口。 感受这饼香脆可口的滋味,不禁微微点头。 确实是这个味。 以前小时候常吃的路边摊风味。 一边吃着午后点心,他带着华舒雅在这集市上随意转悠起来。 距离目的地合安村大约还有两三天左右的路程,在这甘昌村稍作休整,买些纪念品也无妨。 况且,终究得找地方让华舒雅休息一下。 虽然她本人极力拒绝,说自己已到达青灵境界,不眠不休几天完全无妨。 但林天禄自然不可能让这黄花大闺女在外风餐露宿、彻夜不眠,稍微找家旅店休息一晚,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姑娘,瞧你好像不是本地人,要不买串辟邪用的珠子?” 一中年妇女突然从街边窜出,急促道:”这珠子很便宜的,只用三文钱就够。” “这……” 华舒雅神情微愣,没想到这甘昌村之人做生意会那么热切。 只是瞧了瞧这妇人手中的木珠子,做工确实还不错。 她正想开口,但一旁的林天禄很快笑着接过木珠串:“这位夫人,明明有这般好手艺,为何会上街来卖这辟邪珠子? 在我的家乡,这此类妖邪之物好像都是些当不得真的传闻而已,没多少人会将这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但这妇人却眉头一皱,瞧了瞧四周,这才低声道:“不瞒先生说,咱这村子稍微有点古怪。” 林天禄眉头微挑:“何处古怪?” “两位可别随便传出去,此地对这些事最为忌讳。”中年妇人脸上的表情略显沉重:“听说有好几户人家稀里糊涂地惨死家中,死的不明不白。尤其是近些时日,奴家还听说有几位从其他镇县赶来的捕快和武林人士一起帮忙查案…… 可最后,他们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又有人命凶案? 林天禄略感讶然。 但心中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确实没什么好惊奇的,毕竟村镇人口少说上万,每段时间出现几件命案自是正常。不过这些人的死亡……听起来确实有些离奇。 “难道此地官府没说什么?” “不知道官府做了何决定,对外就说有恶虎流窜,如今已被强行打跑。”中年妇人摇了摇头:“但如此敷衍的回答,乡亲们自然都知道是假话。更何况那些武林人士来的络绎不绝,显然此事未曾解决。 至于奴家……因家中要养育三个孩子,便照着祖传手艺,做了些保平安的珠子上街贩卖。” 一旁的华舒雅闻言很快掏出了几十文钱,小心放入她手中:“夫人,这珠子我们买了。以后若碰见危险,记得躲远一些。” 妇人顿时面色大变:“这、这钱太多了,奴家也收不得!” “无妨,这位姑娘一番好意,夫人收下就好。”林天禄从旁温和道:“多余的钱就拿去给孩子们买些肉食解解馋。” 中年妇人面露感激之色,连连躬身道谢。 直至目送这妇人欢欣雀跃离去的背影,华舒雅紧了紧手中长剑,神色略显肃然。 “前辈,此地当真也有鬼魂盘踞?” “有几分可能。” 林天禄轻笑一声:“还是先找家旅店休息一晚吧,正巧打听消息。” …… 临近夜晚。 林天禄独自坐在一栋酒楼之中,随意吃着热腾小菜。 此地,正是这甘昌村夜间最为繁华的地段,而这酒楼更是名声不俗,生意兴隆。 至于华舒雅如今为何不在,自然有些原因。 因为 一座青楼,正巧建在了这栋酒楼的正对面。 琴乐之声不断从阁楼内传出,还有那丝丝缕缕的胭脂暗香随风飘散,颇为撩人诱惑。 当然,这青楼并非如现代人所想的那般,时不时就会传出什么靡靡之音,更是鲜少会去做那些淫乱之事。这青楼中的女子大多颇具文采学识,皆是通晓些琴棋书画,可以说是不少文人墨客时常会光顾的地方。 也就是俗称的卖艺不卖身。 不过…… 青楼终究还是青楼,若当真男女之间看对了眼,自然是顺水推舟。 林天禄虽然对这些事没什么忌讳,但华舒雅这清白少女终究不好来此地附近瞎转悠,免得不小心玷污了女子名声,平白多出尴尬,索性让她暂时留在旅馆内等候。 “这青楼,也确实很有商业头脑。” 林天禄抿了口清酒,暗暗失笑。 专门将青楼开在酒楼的正对门,这不是明摆着诱惑酒客们登门光顾? 如今瞧瞧四周这些酒客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哪怕装的再怎么若无其事,但不少人的眼神皆偷偷摸摸地往青楼阁坊里面瞄去,似希望能瞧见一两位曼妙女子。 都是老色批了。 “先生好眼光!” 一旁正巧路过的年轻小厮顿时露出笑容:“咱们这平喜楼啊,跟对面的泉涌坊正巧有些合作,双方算是互利共赢,一起做这大生意!” 林天禄轻笑道:“确实有些生意门道。不过,在下倒有些事想要问问。” “诶!先生请问,这甘昌村大大小小的事,我知无不言!” “最近这段时日,甘昌村内是否有出现些渗人怪事?” “……” 小厮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第六十七章 村中秘闻 见他神色骤变,林天禄自是早有预料,不着痕迹地从衣袖中取出些纹钱挪到桌角。 小厮见状眼神微亮,赶忙讪笑着将钱收下:“多谢爷!多谢爷!” 旋即他看看四周,很快凑近俯身道: “这位爷,此事你是从何处听来?”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今日我刚到甘昌村不久,在街上偶然听见些商贩在私下谈论。但看你刚才反应,难不成此事忌讳,不许随意传播?” “倒也不是,只是……太过古怪。” 小厮脸上略有难色:“毕竟涉及不少人命,村镇里的人都不愿去谈,至多会跟刚到的外地人叮嘱两声,让他们不要在晚上随意到处走动。” 他极为严肃道:“这位爷,既然咱收了这钱,总归得给先生做点提醒。 最近当地着实不太平,待会儿吃完饭记得早些回去休息,切莫去些杳无人烟的地方转悠。就算旅馆客房有谁在敲门,也切记不要随意开门。” “若开了门,会如何?” “具体如何,咱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些街坊说……好像会着了魔一样发失心疯,面容发白、身形消瘦,过几天后就疯疯癫癫地死在家里。” 说到这里,这小厮不禁咂舌道:“而且听说那死状还颇为凄惨,满地都是污浊泥水。” “听闻有不少官府捕快和武林人士前来帮助?” “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厮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很快又补充道:“不过听说昨夜三更时分,有人在街上瞧见了失踪的一名武者,他手里正提着把大砍刀,踉踉跄跄地游荡在街上。因为那兵器拖地的声音有些刺耳,才被人恰巧发现。” 林天禄轻咦出声:“难道那些武林人士并未出事?”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只是编造的流言。” 小厮连连摇头:“先生小心别外出就好,安心待在旅馆里晚上别胡乱走动,应该可保平安无忧。” “好——” 嘭! 突然一声着地闷响,引得两人视线转向窗外。 就见青楼门前有一书生打扮的男子似乎被狠狠抛出,无比狼狈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快点给我们滚远点!” 两名家丁打扮的壮汉面目狰狞地出声威吓,用长杖在其身上打了几下,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回院。 “这是……” “没钱的可怜人。” 小厮轻声道:“自从这青楼开张之后,时不时会有人被青楼给强行扔出去。他们基本都是些随身钱财用尽,却还死皮赖脸在青楼里继续呆着的人。” 他又讪笑两声:“不过也有男子动了真情,想将那些青楼里的姑娘赎出来。虽说志向不错,只可惜那些人大多没什么钱财,一次次碰上闭门羹,跟外头那可怜书生一样,只能被胖揍一顿扔出来。” “倒是可怜。” 林天禄略显好奇道:“不过这青楼内的女子当真如此有魅力,竟能引得那么多人魂牵梦绕?” 他穿越此世,确实还没接触过青楼之流,自然不清楚其中水准如何。 “这泉涌楼确实不俗。” 这小厮露出了几分赞叹之色:“我这贫穷下人自然没多余钱财进青楼,只是平日帮忙端茶送水,偶然瞥见几眼。那几位坐在台上弹琴吹笛的女子各个皮肤白嫩如豆腐一样…… 虽然单看长相算不得多漂亮,不过这泉涌楼确实有股奇妙魅力,总能让人流连忘返,屡屡回顾。” 说到这里,他双眼陡然一亮,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昂扬。 “但听闻那泉涌楼内当真有一位绝世佳人,极是狐媚美艳。甚至那县令老爷都被其美名所吸引,常来光顾。只可惜那绝世佳人却始终未曾现身,时至今日好像都无人得见。” 林天禄听得面色一阵古怪。 “县令,往这青楼里面钻?” “传闻、哈哈哈……只是传闻而已。”小厮赶忙打起了圆场,尴尬讪笑。 “那确实是有些门道。” 林天禄轻笑两声。 但在这时,酒楼后方突然间响起哄闹之声。 “今晚我们就好好闯一闯,有什么可怕的!” “大丈夫不惧这些流言蜚语,又岂能因这点小事就畏首畏尾?!” 林天禄转头一瞥,好像是些武者打扮的江湖人士在店内起了争执。听他们所说的话题,正巧就是这甘昌村内的命案之事。 那小厮当即面色一变,连忙拱手道:“先生海涵,咱先去劝劝他们。” “去吧。” 林天禄自然没为难这小厮,况且该问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 他又侧头望向楼外,就见刚才被扔出来的落魄书生正一瘸一拐地走到酒楼门前,瘫坐在台阶上,神色呆滞地仰头望向泉涌楼。 “小馨……” “这位兄台,情感之事不可强求,更得量力而行啊。” 林天禄随口劝了一声。 这书生回头瞥了他一眼,神色忧伤道:“你又懂什么。” “我若不懂,兄台不妨说说?”林天禄吃着小菜,乐呵道:“这青楼女子又有何等魅力,能让兄台如此魂不守舍?” “这泉涌楼与寻常青楼不同。” 但书生很快摇了摇头:“她们并不做那些苟且之事,楼内女子多是弹琴奏曲,吟诗颂歌。平日都与客人以屏风戏台相隔,不曾有过任何僭越之举,更似是勾栏听曲之地。” “哦?”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 这听起来确实还挺正经的。 大概跟现代的曲艺杂坛之流差不多? “我与那楼内的小馨姑娘在数月前相识,为其涵养所倾倒。几番追求却是求而不得。” “难道是这青楼不愿放女子离开?” “不……是我凑不出赎身钱财。” “……” 林天禄一脸无语道:“那兄台还是多去工作赚钱才是正道。” 书生神色悻悻:“但我一刻都不愿离开小馨姑娘。一想到在我赚钱之时,小馨姑娘可能就会被他人赎身带走,我就……实在心慌难安。” “你们若当真两情相悦,难道就不相信那小馨姑娘会等候与你,还是说,这青楼还会故意从中作梗拆散你们?” “这、这是……” 眼见这书生一副纠结尴尬的神色,林天禄摇了摇头。 好吧,原本看这男子书生打扮清廉又模样颇俊,还以为是什么可歌可泣的凄美爱情故事,到头来竟是个自作多情的白嫖怪。 不想着付出却只想回报,难不成这青楼还会看在你‘死皮赖脸’的份上,当真将姑娘拱手相送? 这是青楼,又非慈善基地。 念及至此,林天禄也没了跟此人聊天的兴致。 “——嗯?” 不过他很快轻咦一声,隐约捕捉到了这书生体内一丝异样。 这是……阴气? 十分微弱,若非他正巧探查,几乎还没发现。 林天禄略作思酌,索性屈指轻弹,书生体内的一丝阴气顿时溃散。 嘭! 与此同时,这泉涌楼的阁楼顶层顿时传出一阵闷响,仿佛某种东西蓦然炸开。 …… 青纱帐内,水雾缭绕。 一赤身女子抬起修长美腿,身姿撩人地跨过浴桶走出,随着一阵阴风吹拂,满身水珠随即消散,便见其肌肤白皙如玉般流转光泽。 她慵懒地轻抚乌黑长发,双臂微张,身后一俏丽少女很快用柔软绸袍帮忙披上,裹住娇躯,更勾勒出饱满挺翘的弧度。 “任姐姐,刚才那叫梁伟的书生又来找小馨姐求爱了。”俏丽少女脸颊微鼓,抱怨道:“此人一次次纠缠不清,难道就不能将其早些赶远?” “小馨她也在迟疑。” 美艳女子轻启朱唇,同时随手盘起秀发:“妾身给了他们最后的机会,能否抵御住那阴术干扰去脚踏实地的赚钱……如今看来,他显然办不到这一点。 这种只会念叨几句诗书、空有一张白净面庞的书生,不会赚钱、不会顾家更没有一丝承担气度,小馨迟早会看出此人心中恶念,知晓其绝非可以依靠一生之人。” “嘻嘻~就该让小馨姐多看看这些文人的真面目!明明就是瞧上了小馨姐的身子,还总是装模作样的舞文弄墨,当真矫情!” “一味否定倒是不……” 美艳女子神情蓦然一怔,就见桌上的香炉器皿骤然裂痕尽显。 嘭! 随即,这器皿当场炸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吓得身旁少女尖叫出声。 “这、这聚阴炉怎会——” 美艳女子面露震惊,似有所感般快步来到窗边,望向下方酒楼。 恰至此时,就见一丰神俊秀的白面书生仰头朝她露出歉意笑容,端起身旁的酒杯遥遥一敬。 她心头微震,不禁捏紧了窗框。 “任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下午发来的那封帖——” “快去准备好衣物和玉琴,今晚……或有大人物将至!” 美艳女子朝下方的男子回以妖媚笑容,盈盈行礼,心头却是化作冰冷。 “既然此人要赶尽杀绝,那今晚妾身就好好奉陪!” …… 咕咚。 林天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朝楼上的女子举空杯示意。 见对方只留下一抹动人笑颜便扭腰回屋,他这才放下酒杯,面露古怪之色:“这女子难道就是那绝色佳人?” 确实挺漂亮的。 就是这大秋天的,怎么不好好穿件衣服? 不过 “这小小青楼内竟然也藏有乾坤。”林天禄瞥了眼踉跄离开的书生,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今晚或许有些事可做了。” 第六十八章 少女嗔羞,夜间追敌 旅馆内。 叩叩 随着客房门敲响,华舒雅很快现身而来:“前辈,已经打探到了消息?” “收获不少。” 林天禄笑着提起一木盒:“顺道带回些酒菜给你尝尝。” 华舒雅瞪大美眸,受宠若惊般急切道:“让前辈费心了,竟然还要您专程去……” “舒雅姑娘,哪里还需如此客气?” 听见这番话,少女当即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脸蛋开始迅速泛红。 舒、舒雅姑娘……? 她仿佛整个人发软似的缩起香肩,接过递来的木盒后,更是哑然无言。 微微抬起美眸一瞄,这才羞怯讷讷道: “前辈……要不要到我房间里坐会儿。” “这倒不必。” 林天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咱们还得早起出行。若深夜听见敲门声,尽量不要随意开门,可能会有危险发生。” “……明白。” 见其转身回了隔壁,少女微抿粉唇,依依不舍地将房门关上。 心底,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 但看着木盒中仍热腾腾的几份糕点与肉食,华舒雅只觉心间一阵甜蜜,娇憨笑容洋溢。 “前辈还是这般爱关照人。” …… 深夜时分,甘昌村已是一片寂静。 林天禄如今并未睡下,而是颇为慵懒地坐在窗边,翻看着今日从集市街边买来的地摊小说。 “没想到,这主人公连树妖都不放过啊……” 林天禄正好瞧见小说里不可描述的春色段落,顿时面露古怪之色。 别看这古代书生们各个看似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但这写起书来……当真百无禁忌。 虽然这故事倒写的挺温馨融洽,还是纯爱,值得点个赞。 嗒 窗外隐约传来一丝细微声响。 林天禄侧头望向窗外,就见一名身形矫健的男子从对楼屋顶上飞速跑过,显然是身负武功的武林人士。 他失笑两声。 “现在才明白,为何各种武侠小说里的高手们,总喜欢在别人家房顶上趁夜乱跑。” 实际上每个村镇都有宵禁,严格时期,若被逮到甚至还要当场予以杖责惩罚,想必没哪位高手愿意在深夜追敌之时,还要停下来跟官府的人鞠躬道歉、交罚单。 总归丢了高手脸面。 当然,逮不逮得到,是另外回事。 他索性合上小说,顺势翻身跳出了客房。 既然今晚暂且无事,不妨跟过去瞧瞧,若村镇里当真有其他妖邪秽物游荡,正巧看看别人是如何处理解决的。 毕竟他穿越至今仅仅只见过华舒雅与妖鬼较量,其他人实力如何、是否拥有针对鬼魂的克制道具……都一概不知。 趁此机会多作了解,并非坏事。 …… 夜色之下。 正有两名身材壮硕、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在屋顶上一路急行。 “梅兄,你今早收集到的情报属实当真?” “自然当真!郭盛,我岂能骗你?” 梅弘安正刻意压低身形,踏着屋檐奔向甘昌村的一处偏隅之地。 而紧随其后的郭盛似面色无奈,但还是紧紧握住腰间剑柄。 直至瞧见不远处那座看起来早已废弃多年的破旧宅院,他脸上的表情很快严肃起来。 “你说那宅院里……当真藏的是在甘昌村内胡作非为的恶人,而不是什么魑魅魍魉?” “哼!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些唬人的东西,何来什么妖魔鬼怪,若当真相信才是愚蠢!” 梅弘安冷笑一声:“你说你活了三十多年,难不成当真遇见过所谓的鬼魂作祟?” “这……在下确实不曾遇见,身边之人也从未听闻过什么妖邪之事。倒是此次接到悬赏令,才知道这甘昌村竟出了这档子事。” “那不就是了。” 梅弘安抖了抖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沉声道:“所谓妖邪之物不过是有人刻意装神弄鬼而已。那贼人特意选了这偏远村镇,就是看中当地村民明智未开,容易遭受蛊惑。 有我‘环日刀’和你‘玉清剑’在,又何愁不能把暗中搞鬼者揪出来绳之以法。只要将那贼子抓住,待明日好好上街游行一番,便能让那些村民们相信事实。免得以后再受这些言语蒙骗。” “但听闻前段时间有些捕快和武者……” “我仔细调查过,那几人的武艺平平,其中最强者不过是刚习武几年的年轻人。武艺境界定然高不到哪去。咱们只要多小心留神自然无事。” 梅弘安摸向腰间的竹管:“况且此次我提前与官府做了通报,若当真碰见难以力敌的强敌便立刻放出信号,招来官兵衙役进行围堵,任他绝逃不出去!” “梅兄倒是心思缜密。” 两人低声交流之际,很快腾跃到破旧宅邸的围墙上。躲在树后仔细往院内瞧了一眼,并未发现其中有生活居住的痕迹。 “宅院空空,难道那些贼人已经离开……嗯?” 但郭盛有所察觉般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宅院漆黑的走廊中,竟隐约闪过一抹身影,眨眼间走进邻近一间房屋消失不见。 “这宅院废弃多年无人居住,此时竟有人影出现……真有贼子偷偷摸摸居住于此,刻意去坑蒙拐骗那些无辜村民!” “当真可恨!” 梅弘安咂舌出声,一身滚烫热血似火燃起,握紧大刀当即一跃跳进院内。 他自然没有傻乎乎地大喊大叫引起屋内人影的注意,而是极为果断地提刀全速冲去,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擒敌取胜。 身形步伐厚实沉稳,运气低喝,猛然抡起大刀劈向那屋内人影。 ——然后,劈空了。 梅弘安顿时神色微滞,气力挥舞一空,顿时向前踉跄了两步。 他神色略显茫然,连忙环顾房间四周,却再未瞧见刚才那抹黑影。 “怎、怎会如此?!” 那人影,究竟去了哪里? 为何会在眼前突然消失不见 难道说,那躲藏在此地的歹徒武艺更胜于他,身法极为高超? “呵呵呵呵——” 突如其来的低沉笑声,在房间内悠然回荡。 梅弘安哪怕心中未曾想过妖邪秽物,可在这一刻,心底深处仍不由泛起丝丝惊恐之意,只觉得浑身都冷的发抖,冷的他骨髓都为之冻结! “……给我滚出来,装设弄鬼算什么好汉!” 他强行板起怒容,不断挥舞着手中大刀,在屋内舞的虎虎生风,既是在运功防敌,同时也想靠这武艺来壮一壮胆气。 他习武将近二十年,一身精纯功力炽热万分,虽只是半步纯阳境界,但耍起阳刚刀法同样劲气四射,屋内刀鸣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地拍向腰间竹管,丝丝火花从中燃起。 此地情况古怪,还是先喊来官兵求援…… 但这火星却骤然熄灭消散,令梅弘安不禁面色微变。 是假货?! 不对,是这屋内阴风呼啸,甚为诡异! “梅兄。” “嗯?!” 熟悉声音蓦然响起,令梅弘安心头一喜,连忙回头望去:“郭盛!这屋内有些邪门,快些与我一同先行退……呃?” 话音未完,他的声音便陡然滞住,呆呆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刚与他结识不久的好兄弟郭盛…… 如今正满脸血污地站在房屋角落当中,面目狰狞地瞪视着他。 四目相对之际,郭盛更是裂开一抹极为惊悚的骇人笑容:“梅兄,来我这里吧。我这里有点好东西给你瞧瞧。” “——啊啊啊啊!” 梅弘安当即面色煞白,发出嘶吼般的尖叫,慌不择路地摔门逃出。 旋即,看见了一抹黑影已然站在面前。 梅弘安瞳孔缩至针状,心神剧震,几乎下意识抡刀重重劈落! 叮! 一声脆响,这大刀顷刻间被折成两段,半截刀刃飞旋着插入屋顶房梁。 “难不成在下张了张恶人脸,让先生如此厌恶气恼,刚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 略显古怪的声音同时响起。 梅弘安被吓得肝胆俱裂,接连后退数步,这才惊魂未定地喘息两声,愕然看着站在面前的……白面书生。 “你、你这恶鬼!!” 看着对方一副戒备万分的惊惧反应,林天禄面色微妙地指了指自己:“我何时成了恶鬼?” “这世间哪有书生能徒手掰断精铁大刀!” “呃……” 林天禄哑然片刻,比了个剪刀手的手势: “在下读书闲暇时的爱好就是修炼大力金刚指,别称黄金小圣手,先生相信么?” “我信你个鬼!” 第六十九章 果断解决,盛怒一剑 梅弘安惊吼出声,已然是被吓得彻底慌了神。 他没心思再去理会眼前书生究竟是人是鬼,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 赶紧逃,逃的越远越好! 此地凶险已完全超乎想象,若再待下去怕是必死无疑! 但他脚步刚一挪动,却见眼前书生突然笑着朝他一指点出。 “啊!” 梅弘安连忙后仰脖颈,骇然欲绝到几乎失神。 这一指看似轻佻随意,但匪夷所思的威压刹那袭来,恍惚间仿佛直面浩荡天威,全身骨骼嘎吱作响,魂魄都为之溃散! 呼 但梅弘安却猛然回过神。 因为那股威压散的极快,随即而来便是一阵柔和暖风在面颊旁拂过,非但没了令他几乎昏厥的恐怖威压,就连那股原本盘踞在全身的冰冷寒意也消散殆尽,头脑为之一清。 “没、没事?”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眼前这书生一指,并非对准他的面庞。 梅弘安不禁神色微怔,下意识回头望去。 旋即,郭盛那张血肉模糊的恐怖面庞赫然映入眼帘,不过只有几寸距离! “嘶——” 略显惊恐地后退几步,险些惊叫出声。 但他很快发现在郭盛眉心处正有一个小洞,从中冒起屡屡青烟,其扑咬之势也僵在半途中一动不动。 下一刻,郭盛的身体竟化作流沙悄然散开。 “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弘安喃喃出声,只觉得三观在短短几息内就被彻底粉碎了一遍。 “如你所见,这是鬼魂的一部分。” 林天禄瞥了此人一眼:“你的行动过于鲁莽了些。” 他原以为这中年武者准备了什么特殊底牌,又或是携带着某些特殊道具。 没想到,当真就是提着刀冲进去,然后被吓得哇哇乱叫。 这压根就是自寻死路。 “我、我不曾知晓会有这种……”梅弘安的脸色十分难看。 林天禄看着他满脸后怕之色,轻叹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心中对此世的常识更确信了几分,有关魑魅魍魉的种种真相,当真是被长久隐瞒,几乎无人知晓。 这武者会如此鲁莽,勉强算是情有可原。 “对了!”梅弘安突然惊叫出声:“还有与我同行而来的郭盛,他如今……” “与你同行?” 林天禄轻叹一声:“不,这院子里面只有你一个活人。若是你说的‘郭盛’,或许院子里那位你应该认得。” 梅弘安心中泛起一丝不妙预感,连忙跑出房间。 随即,他便骇然发现郭盛正全身是血地坐倒在墙院角落中,面容发青发紫,气息全无。 “他、他……” “早已气绝而死。”林天禄淡淡道:“你此行,其实是独自一人。” 梅弘安顿时面色煞白一片,背后冷汗直冒。 原来他刚才这一路不断与之对话的郭盛…… 并非活人?! 他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但脑海中却不禁回想起刚才那一指之威,连忙回神道:“书生……大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大师?”林天禄听着这个称谓,心中略感古怪。 听起来怎么跟招摇撞骗的神棍似的。 不过他很快摆了摆手:“你不必太过激动,交由我来处理就好。” 视线悄然一扫,这看似昏暗的庭院内灰气密布,交织成层层蛛网般的陷阱,欲将踏入其中的猎物不断缠绕。 但,此举同样暴露了那鬼魂的藏身之地。 顺着灰气轨迹,他来到了这古宅后院的一口水井前。 这水井看起来已有不短年头,井盖早已敞开,虽然表面看起来无甚异常,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水井内正不断溢出浓郁阴气。 滋滋滋滋 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响起。 林天禄视线微瞥,就见在后院角落中悄无声息地走出好几名男女,皆手持兵器拖行而来。 他们各个面无血色、眼神空洞,全身上下已干枯腐败。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似乎正是前段时间消失的武者和捕快们。 但这些人显然全都遇害身亡,如今不过是被鬼魂操控的傀儡而已。 一同壮胆跟来的梅弘安见状面色大变,赶忙抄起只剩半截的大刀,哆哆嗦嗦道:“大师,这些人就交给我来挡住,你快些做法将那鬼魂给——” 噗嗤! 随衣袖一甩,这些靠近来的傀儡纷纷扑倒在地,彻底没了动静。 梅弘安看的顿时一呆。 “不必那么麻烦。” 林天禄收回右手,重新看向眼前这口古井。 似是感觉到威胁逼近,原本还毫无动静的古井内突然传出液体翻腾的诡异声响,无数漆黑头发从井中迅速钻出,转眼间就将此地覆盖大半,在半空中扭曲蠕动犹如活物一般。 一女子身影同时在无数黑发簇拥下现身,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阴冷面庞,裂开妖异诡笑。 然后 林天禄上前当场一个盖帽暴扣,一拳头将其连带所有头发给砸回了井里。 “啊啊啊啊啊啊——” 带着一声极为惨烈的尖叫悲鸣,古井内传出一声落水闷响。 “大半夜的钻出来扮鬼脸……吓唬谁呢!” 林天禄看着井内缭绕的浓郁血光,面色微沉,反手将一团灵气直接扔进了井里,顺手拿起一旁的盖子将水井重新关上。 嘭! 很快,一切风平浪静。 只余缝隙中飘出的屡屡灰气,被吸入玉坠之中。 林天禄拍打掉手上的灰尘,回身和煦一笑: “这位兄台,此事已了,回去吧。” “……啊?” 梅弘安早已看的一脸懵逼。 这就结束了? 不对,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鬼……呢? …… 与此同时,华舒雅正极为认真地在房内盘膝打坐,默默修炼着内息法门。 她深刻知晓自身的孱弱。 这青灵境界虽然在武者境界中已算不俗。可面对那些妖邪之物仍远远不足。 尤其当初与那萧兰竹对抗之时,平日里得心应手的剑法招式是如此软弱,无力感至今难忘。 哪怕她从纯阳境提升到青灵境,想必也无法逆转当时那种局面。 终究只能让前辈一次又一次地救援解围。 华舒雅并不讨厌被前辈保护的感觉,恰恰相反,她心底里甚至会有一丝丝甜蜜喜悦。 但…… 她并不想三番两次的麻烦前辈,让前辈为自己担心。 所以,她如今正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勤奋练功。这份坚韧与坚持更是她从小养成的品格与习性,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只求拼上全力提升自我。 叩叩 轻柔敲门声蓦然响起。 华舒雅睁开双眼,悠悠吐出内息,疑惑道:“是谁在门外?” “是我。” 林天禄的温和声音很快传来。 华舒雅面色一喜,连忙起身。 但在走向房门之时,她的动作却缓缓停下。 “舒雅,先开开门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前辈想说些什么?” “咳咳……是有关今日见闻的,还有……想与舒雅好好相见……” “稍等,我马上来开门。” 华舒雅俏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长剑,快步走向门前。 她一把将房门拉开。 站在门外的林天禄微微一笑。 随即,他的面容骤然间变得极为狰狞恐怖,张开的嘴巴几乎裂到了脖颈! 噗嗤——! 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一剑洞穿,充斥着青灵气息的剑锋如同灼热烙铁,将这‘林天禄’烧得哀嚎不已,不断挣扎。 但随着少女面无表情地急速舞剑,凌厉剑光接连闪烁,其身躯很快被彻底斩断劈碎,直至卷起一阵磅礴剑气,将其尸体彻底碾成了渣,死的只剩下一地泥水。 华舒雅周身萦绕青灵之息,俏脸冰冷如霜,将长剑重新收入鞘中。 “胆敢伪装成前辈的模样来骗我,还敢做出这等丑陋姿态…… 当真该死!” 少女心中盛怒。 第七十章 缘分至此,踏入深闺 如今古宅内的恶鬼已除,盘踞阴气不再。 林天禄侧头望去,就见那些身形虚幻的武者们朝他感激致礼,这才化作青烟散去。 他回礼作揖,轻轻一叹。 无论年轻年长、武艺高强与否,这些人都是群正道武者,拥有满腔热血。无论抱着何等目的而来,此行旨在为民除害。 但遭厉鬼所害,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郭兄弟,我与你认识不过短短两日,但意气相投颇为有缘。兄弟我这就敬你最后一杯。” 那梅弘安也取出一小壶酒,撒入地面,神情庄重地拱手示意,似是借酒送行。 “……” 直至这古宅内魂魄尽消,林天禄便准备转身离去。 梅弘安急忙收起葫芦:“大师且慢!” “还有何事?” “可否让在下……拜先生为师!” 梅弘安连忙躬身作揖:“大师那一手大力金刚指当真威力无穷,实在令人向往万分!” 林天禄失笑两声:“何来所谓大力金刚指,刚才不过说了些即兴之言。” 况且那什么黄金手……当不得真。 “但大师修为如此高强,那骇人邪物竟不是一合之敌。大师哪怕只教在下一招半式,在下也愿奉上——” “我收徒已是过多,兄台还是收起好意吧。” 林天禄摆了摆手,很快便踱步离开了宅院。 收徒之事自然不能如此轻率。 况且,如今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 但 “这位兄台,刚才那鬼魂已经伏诛。” 林天禄回头略显无语道:“你可以安心回去了,不必再一路跟随。” 自从离开那座无名古宅,这壮汉就露出一副害怕神情,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 这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和这幅扭捏表情配在一起,怪渗人的。 梅弘安闻言浑身一哆嗦,讪笑拱手道:“先生,还请原谅我这无礼之举。但并非是我胆小如鼠,而是那鬼魂当真……当真吓人! 如今这寂静夜路,实在不敢独自一人走动。” 林天禄叹了口气:“我教兄台一法,保证能惧意全消。” “大师请说!” 梅弘安顿时双眼亮起。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朝远处蓦然喊道:“这里有人!” “啊?” 梅弘安顿时愣了一下。 他满脸茫然地回头望去。 旋即,就见三名打更人提着厚重木杖,齐齐飞奔而来。 “呔!哪来的贼子!” “三更时分还在外随意游荡,今官府有令,杖罚三十,乖乖给我趴在地上受刑!” “等、等一下,我是过来除害的武——” 没等他把话说完,当场就被两名壮汉按倒在地,同时高高抡起手中木杖。 啪啪啪啪啪! “大、大师救我啊啊呃?” 梅弘安顿时瞪大了双眼。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林天禄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且慢,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另外一人……啊!先别打!” “其他人?” 这三名打更人纷纷对视一眼,面露古怪之色:“这街上如今分明就只有你一人,何来其他人。莫不是你故意诓人想蒙混过关?!给我狠狠的打!” …… 林天禄朝后方眺望了一眼,轻笑两声转身离去。 这三十杖罚之刑,也算给这鲁莽武夫一点小小教训。 深夜在外随意走动,哪怕身负武功也极是危险,稍不留神便会横死。此次若非他恰巧途径路过,这莽夫怕是早已给他的兄弟陪葬。 如今敲打一番,给他留个深刻印象。 考虑那些可怕鬼魂之前,还得先考虑考虑那些人手里的木杖硬不硬。 至于现在 在寂静街道中穿行一阵,他很快来到了此行目的地。 泉涌楼。 如今这时段,这青楼大门自是紧闭。 不过,此楼内正弥漫出丝丝淡薄阴气,令周围气氛更显清冷。 “这夜闯青楼之举若被人知道了,怕是要身败名裂。”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嘀咕道:“是不是要先蒙上脸,免得被人认出来?” 不过这甘昌村没熟人认识自己,想来问题不大。 “罢了,这戴起来更像偷偷作案的小黑人似的。” 他摇头失笑,没作矫情扭捏,十分干脆地翻身跳了进去。 环顾四周,瞧见围墙内的装点饰物不少,这阁楼外院的环境颇为优美宽阔。 待他踏入阁坊内部,挂满轻纱珠帘的华丽装饰映入眼帘,那红台阁楼更是艳丽非凡,似专门凸显那台上女子的诸多柔情。 “这泉涌楼确实下了不少心思。” 隐约间,还能听见一丝低沉悠远的萧声。 林天禄循声望去,眉头微皱,只见这四溢阴气皆从上方而来。 他索性踏上楼梯一路往上。 倒多亏这三更时分,青楼里外所有人都在安静沉睡,省去不少麻烦。 “在最高层……果然是之前隐约看见的女子。” 片刻后,林天禄终于来到了这间闺房门前。 正要抬手推门而入,这闺房之门竟悄然自开,在寂静深夜中荡开轻微声响,更显阴森诡谲。 林天禄神情微怔,很快失笑一声。 看来这屋内存在早已料到他今晚会来,甚至做好了‘迎接’准备。 “在下深夜上门叨扰,希望姑娘海涵。” 他随意踏入其中,拱了拱手。 嘭! 背后房门蓦然自动关上,屋内骤然吹拂起阴冷之风。 “呵呵~” 一声略显妩媚的浅笑悠然响起, 林天禄侧头一望,就见这闺房竟别有洞天,屏风遮拦,轻纱随窗外夜风漂浮,一女子倩影在后方若隐若现,正是在酒楼瞧见的佳人。 但与当时那只着绸袍的赤身模样不同,如今此女一袭霓裳翠袍,轻纱缠身,镂空金钗束起乌发,显得极为端庄雍容。不过这打扮仍难掩性感,在月色映下更为玲珑有致,几乎将后裙顶起夸张弧度。 她放下手中玉箫,顾盼回眸间流露出一抹浅笑。 随身入坐至一古琴台前,纤指轻挑琴弦,荡开丝缕宛若水波般的音色。 “没想到,在这偏隅之地竟能遇见先生这等器宇不凡之人,当真是妾身之幸。” 女子的声音淡雅空灵,隐隐带着令人心神荡漾的媚意。 林天禄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在下也没想到,在这小小村镇内竟会遇见姑娘这等……女鬼。” 琴弦之声蓦然一静。 轻纱后方的女子幽然道:“当时遥遥相见,先生就已然知晓妾身身份?” “如此浓郁阴气,自然只有鬼魂才有。” 林天禄笑了笑:“更何况这青楼内部阴气充沛,甚至凝结成诡异术式让客人心神恍惚,我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先生既已知晓,想必我们双方也无甚好解释的。” 女子妩媚轻笑道。 没等林天禄开口,她手下琴声蓦然一转,突然变得略显激昂。 “妾身既然敢让先生大大方方地走上门,自然已做好一切准备。 看先生打扮不过是一介书生、似有特异之能,只是不知……又是否品尝过那甘美缠绵?” 铮 琴声悠悠,四周仿佛荡开一缕水波。 森然冰冷的阴气凝结成丝,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这房间层层包裹,编织幻化成奇异幻境,暧昧诡异的气息悄然浮现。 不同于当初萧兰竹那浮于表面的魅惑阴术,此女施展的阴术却截然相反,从诱惑心神的方面着手,更为玄妙难测。 若心智不坚定者,哪怕身负非凡功力,甚至根本无需瞧见此女的绝美容颜,可能就要被这股奇异阴气入侵心神,不知不觉中遭受蛊惑。 ——还挺有趣。 林天禄负手沉吟品鉴一番。 片刻后,索性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下,从身旁的玉碗中抓了把瓜子。 曲子不错,再多听听。 第七十一章 琴艺如丝,柔情化恨 此人受阴术琴音影响,竟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任吟姗柳眉微蹙,见林天禄甚至还优哉游哉地嗑起瓜子,心头一阵暗恼,当即拨弦愈急,乐曲铿锵激昂。 阴术运转,浓郁阴气仿佛化作纤薄刀锋,暗藏逼人寒意,在闺房内悄然盘旋。 铮 一缕轻吟,阴风忽起。 无形波纹刹那荡开,连绵不绝的暗招随琴音滋生。 但随时间流逝,任吟姗面色却愈发阴沉。 “这……” 这男子的心神竟这般牢不可破,哪怕她接连催动阴气,却仍寻不到丝毫突破机会。 似只身面对着巍峨长城,屡屡进攻却无功而返,只觉心底泛起一阵无力。 “姑娘,你这琴艺着实不错。只是细细听来,曲调略微不准了些。” 林天禄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清酒,轻笑道: “其实姑娘不必这般紧张,在下并非不知轻重的登徒子,姑娘大可放开手脚安心弹琴。若能修补好这一丝缺憾,姑娘这琴自是天衣无缝,称得上宗师水准。” “你——” 任吟姗有些气急,差点手抖中断了阴术。 臭书生……当真以为这是在弹琴奏乐给你听?! 她似不服气般轻咬下唇,琴音蓦然一转,原本激昂的乐曲很快化作一汪清泉暖流,妖娆妩媚丝丝入扣。 恍惚间,昏暗房间内现几名衣着轻薄的曼妙女子,轻纱随起舞飘荡,在月色下勾勒着丰腴身段,那翩翩舞姿更是柔媚入骨,显得诱惑撩人。 不需要什么赤身裸体、缠绵激情,这若隐若现的朦胧诱惑之美,便最能让男子向往沉迷。 哪怕是再怎么故作清高的书生,都要在这魅惑下心神荡漾,露出破绽。 届时她再施展阴术悄然入侵精神,定然能将这书生一举拿下! …… 一曲舞乐悄然停息。 “不错,这舞姿甚妙。” 林天禄满脸赞叹地鼓起了掌。 这些女子虽是虚假幻象,但各个身材曼妙、舞姿兼具优雅矜持与色气美感,可谓将女子柔美体现到淋漓尽致。若以艺术眼光去细细品鉴,当真值得好好称赞一番。 再辅以这动人琴音,更称得上一绝。 哪怕他对乐理并未深入钻研,同样深知这技艺非凡。 “不知姑娘——” 林天禄眸光微凝。 话音未落,拦在双方间的屏风薄纱蓦然四分五裂,被一股狂风炸开,这女子真容随即展现在面前。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讶色。 此女面容绝美无暇,可谓气质高雅雍容,这惊鸿一瞥颇为令人惊艳。 只是对方如今胸衣绽裂,那束于袍内的浑圆几乎满溢而出,白嫩软肉凸显,倒显得极为香艳。 “你虽已是妖鬼幽灵之身,但切莫再去做那无谋之举。” 林天禄侧开目光,面色古怪道:“还有,姑娘还是先去穿好衣服吧。” “……” 任吟姗连连喘息,眼中充斥惊慌。 她急忙扯下身旁的轻纱珠帘,披身裹胸,将肌肤遮住,同时将双手再度按在琴弦上,欲作反击。 但 任吟姗却蓦然陷入一阵沉默。 她刚才施展的阴术遭到了反噬,只感觉一阵难以匹敌的恐怖阳气正面袭来,闪躲不及被轰进胸口。 可这股阳气非但没有伤她分毫,却极为温柔亲和地拂过全身,只觉身心泛开前所未有的暖意。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实在过于巨大。 若非她刚才并未带上杀意,再加对方有意怜惜因而收手…… 自己怕是已当场毙命。 任吟姗叹息一声,兴致缺缺地撩拨几番琴弦,主动解除了此地所有阴术。 “——妾身,败了。” 旋即,飘荡在闺房内的所有冰冷气息尽数散去。 眼前这男子心怀大善、儒雅谦和,对她这妖鬼都如此有礼,她也实在不愿再作抗争。 林天禄抿了口酒水,轻笑道:“姑娘刚才是与我暗中较劲?” “先生大能,妾身万不能及。” 任吟姗起身盈盈行礼。 “姑娘太过自谦,以你这琴艺,在下才是远不能及。” 林天禄放下酒杯,沉吟道: “不过在下斗胆一问,姑娘刚才所奏乐曲中隐含哀愁婉转、又夹杂怨恨之意。难不成,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 “你——” 任吟姗瞳孔一阵紧缩,面露骇然,显然未曾料到林天禄竟能从简短琴曲中察觉到她的内心所想。 她捏紧双手,情绪似有些激动:“你又怎会知晓我心中愁苦哀痛!” 林天禄反而神色平静,作揖道:“姑娘不妨一说,在下作为听众,自然会洗耳恭听。” 任吟姗哑然无言,看着眼前男子,心头一阵百感交集。 只是沉默许久,她幽幽叹息道: “先生其实不必如此……” “在下颇为喜爱乐理之道,也曾从书中听闻这琴弦亦如心弦。姑娘能有这般琴艺境界,却又是这妖鬼之身,在下对姑娘的过往甚是好奇。” 林天禄拱了拱手:“但若触及姑娘伤心之事,在下自不会强求多问。不过看姑娘如今神色,怕是这过往之事早已郁结成疾,还是早些找人排忧解难,发泄一番心中郁气为妙。” “……” 任吟姗撇开目光,心中暗叹。 不知已有多少年未曾有人听懂她的琴声。 没想到,竟会是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俊朗书生…… 她一时心头微颤,垂眸低吟道: “罢了,先生若想听妾身过往,妾身说叨便是,只望……先生随意听听即可。” 林天禄稍稍正色:“姑娘请说,在下定然认真倾听。” “十年前……妾身曾与一书生定下终身,明媒正娶过门。” 任吟姗目光悠远,神情亦是惆怅: “只是那书生日夜苦读诗书,望考取功名。正巧大婚良辰是他赶考之日,妾身便暂时拒了繁琐婚事,在家中等候他功成名就回归故里,而他也许下诺言,未来哪怕平步青云也定然要娶妾身为妻。 妾身,便傻傻地等了。 在这几年中,妾身自然担负起妻子职责,照料其父母长辈、接手家中活计,勤勤恳恳未曾有过丝毫怨言。” 林天禄诧异道:“如此听来,姑娘自是贤惠体贴,那书生同样心怀抱负,为何姑娘如今竟会在这青楼……” 任吟姗轻咬银牙,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恨意: “但妾身万万没有想到,那书生在两年苦修考得功名后,竟随同带回了一名狐媚女子! 那女子不仅身份家境非凡,更将那书生迷的神魂颠倒。其父母看重那狐女丰厚家财,对其亲切有加。而妾身却受那女子暗中迫害欺辱,甚至还被她偷偷派人推入江河之中,溺水而亡!” “妾身怎能不恨、怎能不怨!妾身一心付出却最终换来这等回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被人夺走。 当初那满口爱恋与誓言的男人,却对妾身百般诋毁和嫌弃。他的父母长辈明明受妾身照顾数年之久,关系融洽,但钱财在前,竟将我弃之如敝履……那份鄙夷目光,妾身时至今日还难以忘怀!” “所以姑娘……” “只可惜,妾身没机会报仇。” 任吟姗露出了略显讥讽的笑容:“待妾身死而复生化作妖鬼,重新登门拜访之际才知晓,那户人家早已被那妖媚女子败光了家财、欠下无数外债,最终被人拖到街上活活打死,家中亲戚也都被卖做苦力,偌大家业不过短短数月就彻底分崩离析。” “姑娘,又是否留有旧情?” “旧情?” 任吟姗的声音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妾身与他们早已恩断义绝,何来丝毫旧情! 当然,最可恨地还是妾身自己……当初竟对那假仁假义的臭书生曾动了情意。若非过去那具肉身凡胎之躯早已腐烂,妾身当真想将身上的皮肉生生刮掉,好与他们撇清关系!”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留恋,满是厌恶与憎恨。 似是情绪激动,她的胸口不断起伏,面容略显狰狞地回眸望来:“先生若想教育妾身不能心生怨恨——” “姑娘好气魄!”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就是该有这般想法,当真解气!” “什——” 任吟姗顿时愣住:“你、你难道不该规劝妾身要遵守妇道,哪怕与那男子已经……” “当他背叛你之时,还遵守劳什子妇道!”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那户人家只是自讨苦吃,姑娘你何错之有。如今他们遭到报应,姑娘自然可以大方畅笑,又何须遮遮掩掩。” 任吟姗一阵错愕。 她无法理解。 这等读书人,不正是最喜欢循规蹈矩的呆板之人? 这十数年间,她也曾碰见过几名满口大道理的读书人,在偶然听闻她的遭遇后,虽表同情,却对她的言行举止颇为不快,暗中责怪她太煞气过盛、太过凶狠。这令她更不愿与人谈及过去,可如今“先生难道……不认为妾身过于阴毒狠辣?” “不过是快意恩仇,又何来狠辣?” 任吟姗沉默良久,却是嫣然失笑:“先生果真如初见时一样,竟这般不讲道理,更与常人截然不同。” “不过……也多谢先生安抚肯定,化解妾身心中多年愤懑。” 说到这里,她扬起螓首悠然长叹,带着丝丝满足笑意站起身,执手坦然道:“那么,还请先生给妾身一个痛快吧,能在死前与人畅谈心事,妾身如今已无多少遗憾。” “嗯?” 林天禄听得有些困惑:“我为何要给姑娘一个痛快?” “先生在说什……难道先生此行不是专程上门斩妖除魔?” 而任吟姗更是满脸讶然:“明明不久前还特意送来了帖子,说要三更上门,让妾身做好准备。正因如此,妾身才会端坐于此等候先生到来。” 林天禄微微一愣。 送帖上门? 嘭! 这房顶突然间破碎崩裂,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烟尘微散,一名身形壮硕的肃穆男子从废墟中踏出,拔出了腰间缠满符咒的长剑。 这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令林天禄一阵哑然。 这是……道士? 本以为此世没什么道士之流,没想到还真有? 林天禄正想开口问候,却听见这道士沉声喝道: “大胆妖孽,竟盘踞这甘昌村内作恶多年,必要将你彻底诛灭,以你妖力来助我修行!” 只见这道士掐动印诀,这剑上符咒竟燃起烈火,带着灼热气势朝任吟姗迅速冲去。 ——啪! 这道士当场被任吟姗一巴掌拍飞出去,重重撞进后方墙壁里,就连手里的符咒长剑也飞旋着插入地板,火焰瞬间灭的干干净净。 “……” 林天禄嘴角一抖。 这人,是跑来干啥的? 第七十二章 问罪惩罚,高人无踪 烟尘一阵弥漫,林天禄回头望去,就见这道士整个人成大字状嵌进了墙里。 “……” 嘶 这是真的被拍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属实看得人肝颤。 不过,林天禄倒是没有因此面露不满。 毕竟是这道士自讨苦吃。 况且此女也及时收手留力,如今这道士虽然看似凄惨,但只是被砸的有点晕头转向。 人还挺结实。 “此人……刚才说了些什么?” 任吟姗收回玉手,娇容略显茫然。 她刚才心思全在林天禄身上,只瞧见这道士突然跳出来行凶,便随手将其拍开。在意识到对方实力平平后才急忙收力。 好吧,原来她刚才连这道士的话都没听清。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重复了一遍,同时解释道:“姑娘,看这位道士刚才的架势,似乎他便是今日向你发帖宣战之人。” “是他?” 任吟姗看了那道士一眼,顿时哑然无言。 竟是……如此孱弱? 等等,这么说来岂不是搞错了人? 她面色微变,连忙欠身道:“还请原谅!妾身竟将先生与这道士混作一谈,误以为下午那封宣战帖是先生所发,这才做出这番无礼之举。” 林天禄哂笑道:“姑娘不必在意,只是此事太过恰巧。” 任吟姗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倍感羞赧,心中暗恼自己太过粗心。 她原本并未将那封宣战帖放在心上。 但临近夜晚之际,阴气器皿被隔空轻易破坏,与林天禄悄然对视又觉心头颤颤,这才令她倍感不安紧张,急忙去做应对举措。 只是未曾料到,竟导致了这般误会。 “所以,先生当真不是上门来斩妖除魔?” “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又有何必要上门喊打喊杀?”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只是见姑娘迎客颇为热情,这才坐下欣赏一番。” 这并非是谎话。 在酒楼与其遥遥对视时,他就已经再三确认过。 此女虽是阴魂恶鬼之身,体内充斥冰冷阴气,但其身上却并未缠绕丝毫血光,一身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显然未曾有过害命之举。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慢慢悠悠地等到三更半夜才跑来泉涌楼,任由一恶鬼在晚上继续害人。 “先生如此宽宏大量。” 任吟姗脸色一阵变幻,轻轻叹息: “但妾身终究是鬼魂……” “如今这世道,鬼魂又如何?” 林天禄语气轻松道:“只要所行之事问心无愧、遵守礼法,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有资格在这世上继续生活下去。” 任吟姗闻言攥紧双手,心中一阵惆怅。 她未曾想自己这鬼魂身份,竟会被如此轻易地接受。 这十数年来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真面目,到处东躲西藏、遮遮掩掩,只求能得一夕安寝。可未曾料到,寻求多年的安宁竟这般轻松地展现在眼前。 若她当初能早些遇见这男子…… “不过,我此行专程上门,虽并非为了斩妖除魔,但同样是带着目的而来。” 林天禄此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 “姑娘你并未害死这村中任何一人,但私下动用阴术行不轨之举,暗中迷惑他人心神,借此让人踏入泉涌楼……同样有罪。” 任敏姗轻咬朱唇,执手缓缓跪下:“妾身全听先生发落。” 这份罪责她无话可说。 为了招揽门客,她确实动用了些手脚。 之前存放于闺房内的香炉,便是大范围蛊惑心神之用。正因如此,她这泉涌楼才能在如此短暂的时日内招揽到大量门客。 “此举自然得重重惩罚!在下思来想去——” 见任吟姗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林天禄却微微一笑:“就罚姑娘在之后的一月时日里,好好去村中做些义工之举,施舍粥水、捐些银两,功过相抵,也算是一桩美事。” “……诶?” 任吟姗闻言顿时一呆,扬起螓首错愕道:“先、先生……难道您刚才说的重罚,就仅此而已?” “自然如此。难道姑娘还想要其他惩罚?” 林天禄笑了笑:“你所犯下的罪孽不过如此,只是让那些色欲熏心的男子多破费些钱财、荒废了几日。这点损失,权当给村镇里的贫困农户们拨款资助。 那些上门光顾之人皆自诩知书达理、满腹经纶,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就翻脸吧?” 任吟姗在那些顾客身上施展的阴术,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阴术相比起来,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这威力,怕是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松挣脱。 会遭受这种阴术影响的,大概都是群真正的色中饿鬼、心志不坚者。 哪怕不需要用这种阴术,林天禄看他们也没法离了这泉涌楼的‘曲儿’。 正如当时酒楼门前遇见的书生一样,明明阴术已除,但依旧是三步两回头,那痴迷的目光绝非作假,根本不是区区这等阴术所能伪装。 “先生的意思是……” “多做些好事行善积德,以后你也不必有这般愧疚负担,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 林天禄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温和道:“过去的经历虽刻骨铭心,但终究只是你人生的前半曲子。如今这鬼魂之身虽与常人有异,但同样也是你的一份机缘,好好把握。定然能有不一样的美满幸福。” “先生,快些退开!” 后方蓦然响起道士的沙哑声音。 他从墙壁中挣扎着脱身而出,单膝跪地喘息不止,急切道:“此女甚是危险!切莫与其继续接触!” “这位道长。” 林天回首轻笑道:“此女并非是坏人。” “但她是恶鬼!”道士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沉声道:“恶鬼自会伤人,更得当诛!” “道长,我不知你过去何等悲惨经历。但我如今只能看出你执念过深,煞气更盛。行事之前可得擦亮眼睛去好好观察审视,而非不问缘由地滥造杀孽。” 林天禄的语气渐渐平复,淡然道:“在下并不准备与道长说什么大道理,只希望道长明白,刚才若非这姑娘心怀仁慈,你可能当场已成了一滩看不出原样的肉饼。” “你……咳咳咳!” 道士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似是急火攻心。 林天禄也没再开口多说什么,回身朝身后的任吟姗拱了拱手:“既然事情已了,在下就不多做叨扰,只希望姑娘记住今日承诺多做善举,也能一直坚守本心,安稳生活。” 任吟姗神情怔然,直至见他转身将走,她这才忙不迭地伸手抓住衣袖:“且慢,妾身还未曾知晓先生的名讳!” “叫在下林天禄即可。” 他回头笑了笑:“姑娘以后有缘再见。” 说罢,林天禄谦和礼貌地拱手道别,很快悄然离去。 任吟姗伸手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挽留。 这十数年来未曾有过的感动与心颤,令她无比渴望将眼前这男子留下,再坐下好好多说些话,再做更多的了解,分享更多的兴趣爱好…… 这世间,或许只有眼前这男子能成她唯一知己、能让她毫无顾忌地袒露心声。 但 犹豫之间,她终究只是自嘲一笑。 这男子未曾有丝毫停留之意,眼神清澈平静,强行挽留反倒不美。 若未来双方当真有缘…… 或许,会有再度相见的一天吧。 “咳、咳咳咳……” 道士此时正踉跄着重新站起。 他晃了晃脑袋,神情复杂地抬头看向任吟姗,一咬牙,当即从衣袖中又抽出一叠符箓,狠狠甩出。 只是 这些符箓在飞至半途中,就已然化作无数黑灰散尽,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未曾荡开。 直至这时,道士脸上才浮现出丝丝惊惧之色,颤声道:“你竟是邪灵异鬼……不,还要在这之上!” 法器难进,邪气缠身,甚至还有一股令他都胆寒不已的诡异气息若隐若现“你这女鬼明明这般强横恐怖,为何要在这小小青楼……” “妾身不愿害人,仅此而已。” 任吟姗垂下眼帘,神色平静道:“至于这泉涌楼,在村民眼中或许是一寻花问柳的不洁之地。但我从未强迫楼内女子为钱财出卖贞洁。在那些女子眼中,此地便是她们遭逢大变后的归宿,是她们开始新生活的契机。 而妾身,也愿意帮她们甄别那些男子是否带着真情而来,为她们寻得两情相悦的良配。” “你、你——” 道士面露震惊,踉跄后退:“此举、此举为何会是你这阴魂恶鬼所做……” “无人伸手助她们逃出火海、无人听她们的恸哭悲鸣,索性便由妾身代劳。” 任吟姗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离开吧,妾身不会再伤你。” “……” 道士顿时沉默无言,神色似是极为动摇。 他再拔出身边的铜剑,几度想要豁出性命与这女鬼鏖战。 自他下山除鬼已有数年之久,期间历经危险无数,从未有过丝毫胆怯退缩。 可如今…… 他却犹豫不定。 见任吟姗甚至毫无防备地背身离去,道士瞳孔紧缩,却是癫狂般猛地跑出了房间,顾不得理会身上伤势,急忙冲下楼,朝林天禄离去的方向飞奔追赶。 他心中充斥着困惑与迷茫,有无数的问题想要亲口去问问那位高人。 但他刚跑出泉涌楼,才发现那神异男子的身影已彻底消失。 街上,清冷寂静。 道士呆愣半晌,怅然若失地喘着粗气。 旋即,他甚是不甘地捏紧双手,仰头长叹。 “与高人、终究无缘啊……” 第七十三章 难断心意 诸事皆处理完毕,夜色更深,林天禄并未在外多做久留。 但原路返回旅馆后,他顿时看到了怪异画面。 一大滩污水正弥漫在客房走廊漫开,隐约还见一些白灰漂浮其中。 “华姑娘,这是……” “刚才有鬼魂假扮成前辈的模样上门,企图用话语来诓骗我,但被我一眼识破直接刺死。” 华舒雅俏脸上还留有几分薄怒,冷哼道:“或许这恶鬼就是在甘昌村作乱为祸的根源。” 确实还挺像。 林天禄看这满地泥水,跟当时那酒楼小厮说的传闻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竟如此凑巧的被华舒雅遇上 但仔细一想,或许是因华姑娘武艺非凡,一身气血纯粹凝练,对这些鬼魂来说算是大补之物,所以才会当晚直接找上门来? 林天禄暗自思忖片刻,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如今旅馆内其他人……” “我并未惊动掌柜他们。” “也好,不必让他们惊慌失措。” 他拂袖一甩,这些白灰很快散尽。 当然,还有一丝纯粹阴气被收入怀中玉坠……不过这玉坠的胃口现在变大不少,今晚接连吸收了两头鬼魂的阴气,也未曾有动静出现。 华舒雅稍稍冷静下来:“前辈此行,是否有些收获?” “与你一样,成功灭了一头鬼魂。这甘昌村之后应该能安稳一段时日。” 林天禄微微一笑:“华姑娘你也消消气,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要继续启程。” “明白。” 华舒雅面色逐渐柔和,将长剑收回鞘中:“前辈也早些……嗯?” 不过她很快面露古怪之色,凑近上前轻嗅两下:“前辈身上为何有一股奇妙清香,有点像是茉莉花香,但又十分淡雅温和,很好闻。” 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抬起衣袖闻了闻:“可能是女子的胭脂香气?刚才我凑巧去了青楼一趟,与一女子见面交流了一番。可能是那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 华舒雅差点连剑鞘都没抓稳,美眸微微瞪大。 ——青楼? “前辈你为何要——” 林天禄很快反应过来,见周围并未有人,连忙揽住少女香肩回房走去:“华姑娘先别误会,回屋我跟你细细长谈。” 华舒雅略微怔然,但很快轻轻颔首,倒是依旧乖巧柔顺。 …… 月色渐渐被乌云笼罩。 林天禄品口热茶,侧首看向正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美丽少女。 或许是长途跋涉颇为劳累的缘故,华舒雅在听闻了他的耐心解释后,很快便晕晕乎乎地倒头睡着。 林天禄自不想打扰她休息,索性帮忙调整好睡姿,脱掉靴子盖上了薄被。 “这丫头,真是愈发让人怜惜。” 他不禁暗自失笑。 当时一听见他去了青楼,这丫头脸上的错愕之色可谓溢于言表。 不过他才刚开口解释两句,这丫头就顿时恍然大悟的模样,倒是对他抱有百分百的信任,甚至连一丁点儿怀疑都没有。 “前辈……” 与此同时,华舒雅仿佛发出丝丝梦呓呢喃:“快来一起坐下吃饭吧……茅夫人今天做的菜……好吃……” 林天禄:“……” 这丫头,原来在睡梦里面都还在吃吃喝喝? …… 翌日晨间。 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已然动身出发,准备离开甘昌村。 不过这一路上,华舒雅脸蛋上仍泛着丝丝红潮,害羞扭捏,不敢多看林天禄一眼。 今早从睡梦中醒过来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稀里糊涂地在前辈屋内睡着,甚至还被悉心照顾了一整晚,这让少女芳心颤动,一时更是羞赧万分,只觉得自己各种睡相丑态都被看了个清楚。 “前辈,我、我在睡觉的时候应该没说什么怪话……吧?” 闷了半天,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林天禄笑了笑,给她递来份顺手刚买的糕点: “多吃点东西,满足一下你的心愿。” 华舒雅脸色一阵涨红,仿佛脑袋上都快冒起青烟。 看着少女一副害羞至极的模样,林天禄失笑两声,很快细心安抚,没再继续逗弄下去。 不过两人的脚步很快一顿。 就见不远处街边竟排满了长队,不少男女老幼都在往那边钻,显得热闹非凡。 他随手拍了拍路过中年男子的肩膀,拱手道:“这位兄台,前方那么多人聚集,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这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稍稍正色道:“先生有所不知,是咱们这甘昌村的泉涌楼突然布施散财,专程一早就为村民们熬粥做菜,如今正在免费发放给大家呢。”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几分惭愧之色:“哎……过去只以为她们是群轻贱女子,总归是看轻了她们。未曾想竟各个人美心善,各个都是活菩萨。” 待送走这位过路人后,华舒雅颇为好奇地踮起脚尖瞄了一眼,隐约可见在人群后方正有不少清秀女子正在分放浓粥和馒头。 “前辈,那些女子……” “看来她确实有颗向善之心。”林天禄笑了笑:“让她们多做些善举,在这当地的口碑想必能有所提升,往后生意也能更红火些。” 华舒雅轻声道:“前辈果然好心肠。” “这哪算得上什么好心肠,只是给她们提了点建议。至于该怎么去做,终究是看她们自己。”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走吧,争取早后天早上赶到南丰县。” “嗯!” 两人的身形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是,却有一双眼睛正遥遥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 任吟姗着一袭妖艳绸袍,轻轻揉捏着桌台中的面团,柳腰摇曳,裙袍飘舞更如水波荡漾。 而她的目光此时正投向窗外,似是恍惚失神: “林天禄……” “任姐,难道你看上那白面书生啦?”一拍正在揉着面团的娇俏少女不禁嬉笑两声。 “别瞎说。” 任吟姗连忙回神,嗔怪一声,脸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公子身边跟着位漂亮少女,想必早已心有所属。况且公子他如此宅心仁厚、身怀大能,妾身这等蒲柳之姿又岂敢佘攀。” “任姐哪里蒲柳之姿了,明明这般美艳动人。若此刻下楼以真容示人,怕是楼外那些男人们都要被迷的神魂颠倒。哪里还用得着跟我一样在这闷屋子里揉面团。” “妾身不可喜抛头露面之举。”任吟姗轻笑道:“况且你又知晓那少女长相如何?妾身刚才匆匆一瞥,便足以瞧见那女子气质非凡、精致得如玉人一般。” 娇俏少女嘟起小嘴道:“那任姐还特意一大早让我去打听他的消息。” “……只是恩公饶妾身一命,终究想着回报。哪里如你这丫头想的那般龌龊。” 任吟姗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还是安安心心继续揉面团吧,别油嘴滑舌了,这几日可得好好忙活呢。” “是是是~任姐对那位公子没兴趣~” “你这丫头。” 任吟姗有些哭笑不得。 但再回眸望向那逐渐消失的身影,她仍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或许在自己的心底……仍留着一丝丝希冀。 并非奢求什么男女之情,而是作为朋友促膝长谈,瞧那漫天星空、看这人生百态。若能与这等男子结交相识,哪怕是以君子之交,可能她的生活也会截然不同。 “任姐姐,其实……你当真可以追上去的。” “不。” 任吟姗露出略带宠溺的笑容:“妾身还得守着你们才行,待你们什么时候都找到了如意郎君,结成美满家庭,妾身才能放下心啊。” 娇俏少女揉面团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猛地扑到了任吟姗身上。 “呀?丫头你……” 少女从她胸襟肉沟中抽出一卷手帕,急忙跑出门外。 “你要去哪?!” “任姐姐那么多愁善感,还是让我来帮帮忙啦!”娇俏少女头也不回地甩了甩手帕:“我去给那位公子送份饯别礼!” “……” 任吟姗抬手欲将其唤回,但檀口微张,却一时哑然难言。 沉默半晌,她终究是自嘲一笑。 第七十四章 缘分维系,南丰街景 “林公子!” 这一嗓门远远传来,令林天禄不禁回首望去。 一名娇俏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身前,擦了擦薄汗。 林天禄疑惑道:“不知这位姑娘刚才所唤……” “自然是林公子你!”娇俏少女双眸似闪烁异彩,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又瞧了瞧其身侧的华舒雅,顿时神情一呆。 “果、果真好漂亮……不对!” 她猛地一拍自己的脸蛋,急忙将手帕递了出去:“还请林公子收下。” “此物……” “这是任姐姐亲手绣的绢帕。”娇俏少女轻笑道:“任姐姐她此刻不便出行,就交由小女代为送来,希望能给林公子留个念想,以后定然会上门拜访。” 林天禄听得微愣。 但看着手帕中纹绣的精致花卉,他不禁失笑一声,拱手道:“麻烦姑娘了。还请带话给任姑娘——在下受了这礼,自会为姑娘接风洗尘,以礼相待。” “公子请放心,小女一定将话送到!” 娇俏少女笑着欠身施礼:“那小女就不多做叨扰,公子还有这位姑娘,此行一路顺风!” “告辞。” 林天禄作揖回应,很快与华舒雅一同离去。 “……” 直至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后,娇俏少女才暗暗赞叹道:“任姐姐真是有好眼光,这书生气质果真与常人截然不同,谈吐温和儒雅,不过寥寥几句就让人如春风拂面。初时相见当真升不起丝毫恶感。 倒是身旁那位姑娘,瞧见此景也只是眼神微动,未曾开口阻拦……是因为他们双方并非伴侣,还是她并非善妒之人?” 少女略作思忖,但很快就将想法抛到脑后。 “呜呼~还是早些回去让任姐姐高兴高兴!” 她心满意足地娇呼一声,欢欣雀跃地往泉涌楼方向赶回。 …… 待行至甘昌村镇之外,华舒雅瞧了眼林天禄收入怀中的手帕,轻声道:“看来那位不曾谋面的任姑娘,对前辈颇为欣赏。” “她是位性情女子。”林天禄眉头微挑:“华姑娘不生气?” “那女子身世惨淡,能得前辈指点,自是有缘。” 华舒雅紧了紧肩头的行李背囊,颇为认真道:“我不会去做那不解风情之事。” 林天禄轻笑一声: “华姑娘还是这般善解人意。” “只、只是晚辈分内之举而已。” 华舒雅略显扭捏地偏开目光,脚步隐隐加快了几分。 …… 不知不觉间,两日悄然已逝。 两人踏过数十里的官道,顺利来到了南丰县内。 此地环境确实远比甘昌村更热闹繁华,与长岭县几乎无异。 甚至在途径闹市长街时,还见到有人搭起擂台在比武招亲,着实让从未亲眼见识此景的林天禄和华舒雅都满足了一番好奇心。 当然,只是看个新鲜。 至于那比武招亲的女子,只能说是长相平平。但或许是家境本身就不错的缘故,底下倒是有不少男性跃跃欲试。 而在随意看了几眼后,林天禄很快便没了兴致,毕竟这姑娘的武艺只能算作花拳绣腿,真与那些上擂台的男子动起手来,更像是在互摆花架子。 你一下,我一下,搞得跟餐桌请客推诿似的。 要是蹦出个郭某和杨某,或许还有点意思。 …… “前辈,前面似乎围了不少人?” 华舒雅朝前方一指。 林天禄放下路边首饰摊里的簪子,顺着方向望去,很快瞧见呜呜泱泱一大片人正将前方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隐约还能听见嘈杂声响。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你们应该不是当地人?”一旁的中年摊主好奇道:“看起来对南丰县很是陌生。” 林天禄微微颔首:“在下是从西马郡而来。” “原来如此。” 摊主憨厚一笑:“这前面正巧是南丰李县令的府上。” “县令府?” 林天禄更为惊奇:“为何县令家门前会有那么多人聚集围观,难道不怕那位县令发怒?” 任谁也不会允许自家门前吵闹成这副模样吧? 更何况还是一县之长。 “此事倒是说来话长了。” 中年摊主咂舌一声:“听闻这县令之女前些年生了场怪病,始终无法外出见人,终日将自己关在家中。而县里又恰巧有一士子,学识不凡,被县令大人招到了府上专程为其千金教授诗书。 但这一来二去之下,似是县令千金跟那书生对上了眼。书生想正式上门提亲,可县令大人却是不肯……如今就闹成了这番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 林天禄面露古怪之色:“听起来还挺错综复杂。” “确实,个中缘由除了他们当事人,又有谁能分得清真真假假,大家不过是凑热闹罢了。” “那摊主不准备过去瞧瞧?” “这有什么好瞧的,我对这些年轻人的琐事可不感兴趣,只求能借着热闹多招揽几位客人,多赚些钱财。”中年摊主嘿嘿一笑:“我这一家老小可都等着我抚养,哪有心思再去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县令千金跟书生能不能成,跟我可无甚关系。” 说到这里,他又小心翼翼地捧起刚才的木簪: “先生,您刚才瞧的这……” “这三样。”林天禄挑了三件做工还算精美的饰品:“多少钱?” “二十文钱。” “哦?你这首饰的价格有够便宜。” “嘿嘿,先生不必担心质量。这些首饰都是家中妇人亲手雕刻而成,保证件件做工精细。”中年摊主脸上露出了些许自豪之色:“咱做生意可不能昧着良心,价格自得公道实在,这可是我家娘子所教。” 林天禄失笑一声:“你倒是实诚。” 他很快交了钱将这三副首饰收起: “你这夫人的手艺当真不错,能如此为家庭劳累付出,你可得好好珍惜。” “那是自然!”中年男子挠头一笑,笑容显得颇为淳朴。 …… 待在街上走了一段路之后,林天禄侧头看向身旁神情略有异样的少女。 “华姑娘?” “诶?” 华舒雅陡然回神,讷讷道:“前、前辈,怎么了?” “只是瞧你一副神游物外的神情,难道心里在想事?” “没、没有。只是不小心走了神。” 见少女故作镇定,林天禄不禁失笑一声,将怀中的首饰取出递给了她。 “本想有空再去挑选个盒子装好一并送给你,但见华姑娘你如此纠结,还是先给你定定神吧。” 华舒雅面容微怔,呆呆地接过木簪。 沉默片刻后,她却是脸蛋通红一片,将簪子握于胸前,羞赧道:“前辈,当真抱歉,我刚才竟起了丝丝贪念,让前辈误会……” “无妨。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林天禄讪笑一声。 当着女孩子的面买首饰礼物,着实欠考虑,也不怪这丫头胡思乱想。 “是我太过矫情了些。只是……”华舒雅有些不好意思,轻捋秀发小声道:“谢谢前辈专门送了礼物。” 似略感害羞,连忙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前辈,你看旁边好像有座书院。” “嗯?” 林天禄饶有兴致地顺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那古色古香的淡雅书院中正有不少年轻书生团团围站,看着一木板上悬挂的一张张字条,纷纷以手扶额,捏紧折扇,面露难色。 “这对联当真玄妙难懂,哪怕过去两日,都未曾有人准确对出。” “难难难!这一十二题当真是难上加难!” “若谁能逐一答出,吾辈可得能放下身段恭喊一声‘南丰第一人’。” ……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不断传来。 看样子,这书院里似乎正在办诗词雅会? 周围还有不少街坊来围观,书院内外看起来倒是颇为热闹。稍作驻足聆听,便知晓是这书院发放了些难题,专门让这南丰县学子们好好考究一番,胜者似乎便可收获些显赫名声。 “前辈要过去瞧瞧吗?” “我就算了。”林天禄失笑道:“这些诗词歌赋我并不感兴趣,更逞论与这些专业人士相比。” 如今他又不是争考功名的学士,进去顶多就是瞎凑热闹。 “明明前辈的学识也很……” “华姑娘,这学识学来可不是用来相互攀比、瞎出风头的,能增长自身见识,提升涵养,这书读的便有价值。” 林天禄随意道:“就像我当时让你看的些四书五经,其中蕴含道理正巧能让你在武学方面有所精进,此事与他人可无甚关系。” 华舒雅稍稍正色:“前辈教训的是。” “小先生看得透彻啊。” 一旁传来温厚赞叹,两人转头望去,就见街边有位古稀老者正面露温和笑容,朝他们拱手道:“没想到先生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觉悟,当真值得好好赞叹。” 林天禄拱手笑道:“只是些懒惰之言,年轻人总归得好好闯荡一番。” “小先生太过自谦。” 老者摇了摇头,很快困惑道:“不过看两位携带行囊,似乎并非南丰之人。此行要前去……” “去合安村玉峰山一趟。”林天禄轻笑道:“不知老先生对此地是否有些了解?” “玉峰山?” 老者神情微怔,沉声道:“此地似有些险峻,若无熟人结伴,怕是山路难寻。” “在下定然会多做准备。” “小先生多加留意。” 双方匆匆寒暄几句便很快分别。 片刻后,一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很快从书院中走出,急切道:“袁老,怎得突然离席出了书院?如今这南丰学子们可都汇聚一堂,正巧挑些好苗子呀。” “书院内气氛沉闷,老夫可待不住。” 袁鸿抚须淡笑道:“只是恰巧碰见位涵韵非凡的年轻人,稍微聊了两句。” “非凡?” “确实非凡。”袁鸿目光悠远:“那份神韵,至少老夫可是自愧不如。” 中年男子闻言面露讶色,连忙顺着目光瞧去,却终究连片缕身影也未曾找到。 第七十五章 玉峰传闻,山中老者 林天禄和华舒雅并未在南丰县城内多作久留。 如今距离合安村不过十几里路,天色正好,自然准备早些上玉峰山瞧个究竟。 …… 炊烟袅袅、鸟鸣虫啼。 在沿着地图指引路线行至下午时分,两人已然来到合安村内。 映入眼帘的村景确实相当朴素,可谓真正的穷乡僻壤,到处都是黄土堆积而成的平房,偶尔能瞧见几位提着农具路过的村民。 不过这村落虽是偏僻冷清,但偶遇村民皆朝他们点头微笑,倒是颇为淳朴亲善。 在一位七八岁的孩童指引下,林天禄很快寻得一间破旧酒馆,踏入店内,就瞧见唯有一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懒洋洋地趴在柜台旁,看起来显然生意平平。 “掌柜的,来两碟小菜。” 中年男人恍惚醒来,见有客到来连忙起身迎接。 但他刚刚将下酒菜端来,就见林天禄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不知这位掌柜如何称呼?” “我姓牛,叫我牛掌柜就好。” “牛掌柜,不知这玉峰山如今山势如何?” 牛掌柜顿时神情一滞,愕然道:“先生要入这玉峰山内?” “没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曾听闻这玉峰山内似珍藏稀世秘宝,所以我与友人一同跋山涉水而来,想要上山亲眼见识一番。” 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古怪:“先生,这……这事我觉得实在不妥。” “有何不妥?” “这山……”掌柜的脸色几度变幻,咬牙道:“很古怪!” 林天禄起了几分好奇,就连刚夹起花生米的华舒雅也停下了动作,专心倾听。 “不知掌柜的可否多介绍一番?” “哎……此事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掌柜地挠了挠头,略显颓然地叹了口气:“先生不知,咱们这合安村建村历史大概有个两三百年左右,但至始至终却是村人稀少,仿佛有诅咒傍身。” “因每年梅雨季节都会遭逢大水侵袭,水淹村落,不时还有山崖滚石砸落,其他季节也常有灾祸降临。这每一年都不知道要有几人被天灾害死,若非祖宗祠堂难以转移,还有些祖上嘱托,不少人怕是早已想搬离这村子。” 华舒雅疑惑道:“听掌柜所说,似是单纯的天灾所致,跟这玉峰山……” “那些落石皆从玉峰山上落下,那些凶恶猛兽也是如此。”掌柜的摇了摇头:“若一次两次倒还好,可这年年次次都是这玉峰山所致,实在有些太过邪门。村里的老人都说是山神发了怒,需要拜些香火,可拜了那么多年未曾见丝毫好转。” “再加上玉峰山本身地势极为险峻、山中雾气缭绕,常人根本难以踏足。有时还能听见山中野兽咆哮,低沉阴笑,甚为诡异。” 牛掌柜拿起自己的酒盅喝了一口,咂舌道:“我记得前些年,这些怪异之事还稀里糊涂地传到了村子外面,传的神乎其神,说是有什么异宝即将出世。引得不少年轻人上山一探究竟,可最后…… 当时陆陆续续入山的几十人,几乎无一而归。最后只在山脚下翻找到几十具累累白骨。哪怕有人活着出来,也都变得神神叨叨,似是直接发了疯。” “此次之后,玉峰山就渐渐无人问津,再没人敢随意踏入……不对,好像前些时日刚来了一批年轻人,说是来自什么大宗大派,各个身怀绝世武学。只可惜最终还是没了音讯,也不知安全离去没有。” “那你们合安村内的人……” “大家都知这山势凶险,又有哪家会随意上山?就算是那些顽皮孩童,若胆敢胡闹,都要被家中长辈拎起来用荆条狠抽一顿。”掌柜的咧嘴一笑:“我小时候就被父母好好教训过,印象深刻的很!” 听起来,确实威名在外。 就连这本地的居民都不敢随意踏入山中,更逞论村外之人。 看来想找位上山向导实在没戏,终究还得自己搜寻一番。 不过 “掌柜可否说说,这山中的宝物究竟是何模样?” “说实在话,这劳什子的秘宝其实都是百年前祖辈留下的传闻。如今还记得此事的也就村中老一辈,年轻人大多都不曾听闻。先生突然问起,在下反倒颇为吃惊。” 掌柜脸上浮现些许为难之色:“至于那秘宝究竟为何物,怕是村中无人知晓。只是听传言,那宝物应该在玉峰山上的一处水潭里?具体如何,在下实在不甚清楚。” 林天禄拱了拱手:“多谢掌柜的解答。” “哎……你们若当真想爬这玉峰山,还是先穿些保暖衣物吧。这山上甚为寒冷,贸然上山怕是要被冻着。”牛掌柜忍不住说道:“但最好还是别去尝试了,两位这般郎才女貌似是身份不凡,这大好青春,安心去县城里享生活难道不好?” “掌柜不必担忧,此行既然艰险,我们自然不会胡来。” 林天禄笑了笑。 “那就好。”掌柜松了口气。 两人吃完酒菜,略作道别,很快便离开了酒楼。 旋即,径直朝着玉峰山走去。 …… 合安村本就极静,待踏入玉峰山之后,更是一片清幽,只余下丝丝虫鸣之声。 “前辈,这玉峰山看起来并不及当初太乙山那般巍峨险峻。” 华舒雅站在山脚仰头望向云峰顶端:“只是山脉连绵,其中峡谷沟壑怕是不少。而且这山间云雾,似是瘴气。” “确实如那掌柜所说,此地颇为危险。” 林天禄也暗暗提起了几分警惕。 他虽然知晓自身实力不凡,但山中究竟隐藏何等危险,实在难以预料。 两人一同沿湿滑山路朝山顶攀登,同时在沿途路做下标记,以免迷失方向。 山路虽是难行,但对两人来说却还算轻松。 华舒雅如今青灵境的深厚内力,哪怕徒步爬至山顶可能也费不了多少力气。而林天禄更是身轻如燕,如履平地。 行至半途回身望去,便发现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云雾缭绕的半山腰处。 华舒雅拢住秀发,回眸俯瞰山下奇景,不禁赞叹道:“此地的风景当真不错。” 林天禄也颇为赞同,环顾四周,确实有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不过 隐约间,听见了丝丝低沉吼声。 林天禄侧头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树丛中缓缓钻出一只通体略微发白的猛虎,那铜铃大的兽瞳正死死地凝视着二人,口中嘶吼不止。 华舒雅见状,当即拔剑。 那猛虎似是感应到了危险气息,呜咽一声,很快又原路慢悠悠地倒退了回去。 林天禄失笑一声。 这老虎倒是还算聪明,这要是愣头青般扑上来,怕是当场要被华姑娘一个滑铲剑法给开膛破肚,横死当场。 恰在此时,林天禄陡然回身一指点出。 ——嘭! 一狰狞鬼魂当即被一击震飞,狠狠撞在了远处的粗壮树干上。 看着对方身上缠绕的血光,林天禄眼神微凝,隐约瞧见那鬼魂背后浮现出几名年轻男女,皆是面露哀伤悔意。 “原来如此,这玉峰山诡异是因为你——” 见这鬼魂闪身逃走,华舒雅顿时神情一凛,欲提剑追击。 “它逃不了。” 林天禄右手隔空一抓,那鬼魂虚影当即凝固在原地,随着洪流般的灵力浪潮涌过,顷刻间就被泯灭成渣。 那几名男女虚影似是解脱,连忙拱手致谢。 只是 “小心……山顶水潭……诡异女子——” 话音刚落,他们的虚影便彻底散去。 华舒雅收起长剑,面露惊色:“他们刚才好像开口说了话?” “他们是让我们小心山上的湖潭,还有一名女子。”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心中略感诧异。 这山顶上,还有其他人在? “不对,前辈是否有感觉到四周愈发寒冷?”华舒雅摩挲了一下双臂,秀眉微蹙。“就像是阴气盘踞,凝而不散。” “确实如此。” 林天禄从行囊中取出一件外套给华舒雅披上:“华姑娘,先穿上暖暖身子。” 华舒雅攥紧衣襟,俏脸微红:“多谢前辈。” “之后华姑娘若感身体不适,切莫强撑。这玉峰山倒是愈发诡异,可得多加小心。” “嗯!” …… 在莫约在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踏至山巅,而眼前的视线也豁然开朗,赫然是别有洞天之地。 放眼望去,自山间顶峰处淌下清流泉水,水潭中溅开丝丝水花,周围几颗桃树正随风轻轻摇曳,分外多姿多彩,如同一处仙家隐居之地。 而在湖潭边上赫然有位白发老者,身穿青袍,正盘膝端坐于岩石之上,气息极为沉寂。 “有客远道而来,莫不是为了这湖潭中的宝贝?” 老者的声音极为冰冷厚重,令周围本就寒冷的气息更阴沉几分,仿佛其似冰雕而成。 林天禄微笑着拱手道:“老先生明鉴,我们二人此行正是为此而来。难不成老先生也同样是……” “此类天材地宝有能者居之,老夫不过是一过路客。” 白发老者蓦然屈指轻弹,一缕黑光刹那间袭来! 华舒雅面色微变,还来不及反应,那黑光便在眼角陡然划过。 “小心——” “不必惊慌。” 林天禄已然捏住了袭来的黑光,定睛一瞧,便能发现这所谓黑光不过是枚小小黑棋。 “老先生倒是好雅致。” “老夫在这山间独坐五日有余,甚是无聊烦闷,不妨由你来陪老夫好好下一盘棋。” 白发老者冷然回首:“若能胜了老夫,这湖潭中的宝物大可拱手相……嗯?!” 他蓦然瞪大双眼,看着不远处的林天禄,顿时面露惊愕之色。 此人…… 竟完全看不透气机修为?! 第七十六章 棋盘道韵,魔障心生 怎会如此?! 白发老者心头一阵错愕。 他入浊世修炼百年,修为哪怕不曾通天,但也罕逢敌手。 可如今,却连眼前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都看不穿、看不透,仿佛有股薄雾笼罩其身,难探虚实。细细瞧去,却又感觉不到丝毫异常,仿佛只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书生。 当真怪哉! 而在他惊疑不定之际,林天禄已带着温和笑容走来。 “老先生刚才说……下棋?” “没错。” 白发老者稍稍定神,心中虽感诧异,但语气依旧冷淡平稳:“你若能下棋赢了老夫,老夫自然不会为难你,而这水潭中的宝贝便索性归你所有。” 林天禄闻言倒是起了几分兴致,眼角微瞥,就见在老者身旁石碓上摆着一副棋盘。 看来,这老者也是位爱棋之人。 但跟随前来的华舒雅则暗中提起警惕,隐隐捏紧剑鞘。 这神色冷漠的老者虽未曾当面出手,可在她眼中,此人浑身都透露着诡异。 以她如今青灵境界,竟连对方的气息波动都难以察觉,若非肉眼瞧见,当真未发觉此地竟坐着人。而在双方靠近后,更能感觉到四周变得愈发寒冷,如临深冬时节,大雪纷飞,几乎化作实质的寒气弥漫在四周。 若非她有内息护体,可能早已被寒气渗入体内,冻死在这高山之上。 “还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林天禄饶有兴致地走上前。 “所谓姓名不过浮云。”白发老者语气依旧冷若冰霜,淡淡道:“更何况我们相互知之甚少,知晓对方名讳也无甚意义。索性先下棋交手,借这棋来交流一番。” “言之有理。” 林天禄放下肩头行李,索性坐到一旁的石墩上。“老先生想下何棋?” “围棋。此棋变化万千,颇为深奥,更能通晓下棋者内心思绪,正合老夫心意。” “好!” 林天禄笑了笑,很快整理起棋盘棋子:“不过在下仍有许多不解之处,不知老先生能否帮忙解答一二。” “你若想知道,老夫自然可以告诉你。” 老者拿起一枚棋子,冷笑一声:“但前提是,你得展现些‘实力’才行。” “小子自然明白。” 两人交流之际,一旁的华舒雅俏脸肃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守候在身旁。 老者原本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但很快轻咦出声,白眉微挑:“这姑娘倒是有趣,年纪轻轻修为不俗。而且体内还蕴含奇异气机,未来境界可谓坦途。” “老先生谬赞。” 华舒雅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只是跟随前辈修行,屡受指点,这才有了这番际遇。” 白发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眼前这书生,果然深藏不露。 林天禄颠了颠手里的白子,轻笑道:“老先生还是快些下棋吧,切莫分了心。” “好,老夫可得瞧瞧先生的棋艺究竟如何。” 老者很快落出一子。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跟上。 两人你来我往,不断将手中棋子逐一落下,这玉峰山顶一时只剩落子脆响、以及那山泉清流之声。 华舒雅看着愈发复杂玄妙的棋局,秀眉微蹙,只觉眼前这老者的棋艺确实不一般,至少以她这寻常水准,万万无法与之比肩。 只是…… 老者本就冰冷的神情,如今变得愈发阴沉。 他捻了捻胡须,面容逐渐肃起,时不时面露沉思,又接连执子迟疑许久。 初时,他还觉得眼前这白衣书生可能棋艺平平,每每落子都充斥着随意,到处都是破绽漏洞,仿佛随便落下几子就能将其彻底碾压。 但交手一段时间后,他才意识到此子似是故意示弱,卖了破绽,实际上心思极为缜密,可谓万无一失,步步都暗藏杀机。不知不觉间,已然将他逼入绝境之中。 老者思酌棋局之际,沉声开口道:“你若想问些什么,尽管说吧。” “老先生从何得知这玉峰山上有异宝存在,又为何只身一人待在此地五日之久?” “老夫偶然途径此地,得合安村村长陆铭招待,听他说这山间有异宝存在。索性便上山一瞧,确如其所言。”老者随意一指不远处的水潭:“那水潭中的宝贝隐而不显,却是气息外露,可见即将出世,只欠缺一份火候。老夫便坐此等候。” 林天禄再落一子,却令棋盘中局势再变。 “那老先生又是否知晓,这玉峰山种种骇人传闻?” 白发老者脸色愈发阴沉,不断摩挲着指间的棋子:“自然知晓。只是这沿途走来平安无事,老夫并未放在心上。” “之前可曾在山中见过一位女子?” “未曾见过。” 林天禄目光深邃,淡淡道:“那老先生可曾知道……你全身气息几近流逝殆尽,性命如风中残烛,死气尽显?” 老者动作猛地一僵,瞳孔紧缩,那冰冷气息似化实质,令他脸上露出宛若死人般的青紫之色。 “你怎会——” 林天禄未再开口,而是默默将手中这枚棋子落下。 嗒! 棋子一触,如同在棋盘上荡开一道波纹,仿佛有股奇妙道韵流转。 老者神情微怔,旋即绷紧面容,连忙收声。 他暗咬牙关重聚心神,想将这棋盘战势抢回手中。 可无论他如何变幻棋招,甚至暗中动用灵力,这棋盘就像是一深不见底的古井,将他一切手段全都吸入其中,甚至不曾溅起丝毫水花。 深邃、诡异 不过短短半刻钟,老者额头上已浮现丝丝冷汗,原本极为顺畅的落子速度也逐渐变慢,直至死死捏着棋子沉思不语,再难出手。 “老先生,你如今可有了破绽。” 林天禄轻笑一声,将白子落下。 而这看似随意一子,落入老者眼中却恍若神之一手,棋盘中精光四射,耳畔惊雷猛地炸响,浑身猛地一震,双目陷入呆滞。 恍惚间,他似漂浮云端、独立于苍茫高山之上,抬头瞧见苍穹上雷云聚集,天威浩荡,无数紫黑神雷在其中窜动游荡,似有大劫将至! 老者失神错愕:“这、这便是天劫——”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不断炸响,那惊天动地的威势陡然倾轧而下,令老者当即身形一沉,只觉全身都仿佛僵硬碎裂。 即便他奋力挣扎却依旧难以动弹,在阵阵不甘嘶吼中,腰背不断佝偻弯曲,直至蓦然间跪倒在地,道道裂纹自膝下扩散开来,遍布整座山峰。 他神情恍惚地仰望苍穹,却只能感受到凡人的无力与渺小。 直至一抹毁天灭地般的漆黑之雷劈碎了天地,洞穿虚空寰宇,将这世间直接炸成了无垠碎末,在他茫然注视下,更是将其神魂与肉身都一并泯灭殆尽! “——啊!” 老者蓦然惊叫出声,手中棋子滚落在地,已然是汗流浃背,面色惨白。 “老先生?” 平缓声音在身前响起,令老者恍惚回神。 “我、我——”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与眼前之人下棋。 老者呆呆盯着棋盘,顿时陷入长久沉默。 半晌后,他放下手里仅剩的棋子,幽幽长叹一声。 这棋…… 已经没有再下的必要。 他,必输无疑。 老者似将满心忧愁与烦闷一并吐出,眉宇间却是死气凝结,极是不甘地作揖道:“先生,老夫这一生……是否止步于此。” “自踏修行路,何须跪神威?” 林天禄轻笑一声:“在下不曾知晓老先生缘何如此,只是踏入末路囚境,却需破而后立、重获新生。” 他从老者的黑棋盒中取出一子,极为坚定地落入棋盘。 “一往无前,才称虽败犹荣。” “……” 老者呆然不语。 只是微微仰头,悠然长叹。 “老夫,当真惭愧——” 第七十七章 死地后生,水潭之谜 原本死气萦绕的老者,如今似心有感悟,如枯木逢春般体生灵气,竟焕发了丝丝生机。 他的呼吸再度变得绵长有力,腰杆挺直,宛若僵尸般枯败的面容也恢复些许血色。 “——白活百年,竟误入魔障而茫然不自知。” 他怅然感叹。 旋即,无比郑重地作揖行礼:“先生大德大善,助老夫死里逃生,再得活一段时日。 刚才那番警醒之言,更令老夫如梦方醒,如再造之恩!” “算不得什么恩情。” 林天禄笑了笑,将手中棋子放到一旁:“只是见老先生遭了难,便想着尽量略施援手。不然眼睁睁看你被水潭吸干精气神,晚上怕是都难以入眠。” 老者神情微怔,侧头看向弥漫着阴冷气息的水潭,喃喃道:“此地果然是……” “这水潭中是否有宝贝不好说。”林天禄随意道:“但这潭水,确实古怪。” 老者沉默无言。 如今细细回想,当初刚登山之际,他虽因年寿将至而急切不甘,但确实不曾如此颓丧乏力,仿佛修炼的精气神都被完全耗空。 只是在这山中孤坐五日,这才心神失守,死气自显。 而这五日经历,稍作回想却茫然不清,如在地府门前走过一遭,浑浑噩噩。 “终究是老夫自视甚高,太过大意。” 他深吸一口气:“全得先生点拨,老夫如今心有顿悟。正想下山寻一清静之地再作闭关。” “老先生自可下山。只是——” “先生若有所求,老夫定当全力报答!” “不必如此,只是问些粗浅问题。”林天禄好奇道:“不知老先生如今为何境界?” “超脱凡俗,似唤为‘蜕变’。” 果然是当初严伊曾提及过的‘蜕变境界’。 他心中思忖,同时继续问道: “又处何门何派?” “老夫一生清修,并无门派。” “多谢老先生回答。” 林天禄拱了拱手:“还是快些下山吧,这境界突破终究争分夺秒。” “便不再打扰先生。”老者沉声道:“不过这水潭上似有禁制,难以触及。先生若想取这潭中宝物,或许需要再作等候。 还有,不知先生名讳——” “老先生刚才不是说过么?”林天禄微微一笑:“所谓名字不过浮云,以棋交心便足矣。若将来有缘,自能再见。” 老者愣神片刻,很快洒然失笑,极为庄重地鞠躬作揖:“两位,老夫若能侥幸破关再苟活一段时日,定会上门报答恩情。” 说罢,他的身影竟化作一缕清风悄然散去,只留下声模糊不清的话语。 “还请小心些合安村之长。” “……” 正准备回礼的华舒雅瞪大双眸,面露惊讶:“前辈,此人已经离开?” “对,他已经下山远去。” “‘蜕变境’……竟如此匪夷所思?” “他大概已非寻常武者。华姑娘若多加勤练,终有一日如他一样化茧成蝶,成就蜕变境界。” 林天禄轻笑两声,起身走到了水潭边上。 如今离近一瞧,便能发现这水潭确实奇异,直径莫约几十丈的水潭整体呈现碧色,隐约泛起丝丝绀青。但潭水本身又极为清冽透彻,一眼就能瞧见这水潭底部铺开的无数石子。 因为地处高峰的缘故,这水潭温度可谓奇低,如同冰库般飘起如丝寒气。 华舒雅只是刚刚跟随而来,当即感受到一股摄人寒气扑面,脚步陡然僵住。 哪怕如今她正穿着御寒外套,暗运青灵气息,依旧难以抵挡这仿佛深入骨髓般的诡异寒气。 “刚才那老者……竟在这种地方足足待了五日?”华舒雅一阵哑然。 林天禄瞧见了她泛白的脸色,轻声道:“舒雅姑娘,这潭内阴气聚集甚为浓郁,几乎化作潭水的一部分。若身体不适就暂且后退一段距离,不必太过靠前,先让我好好观察一番这水潭构造。” “好。” 华舒雅并不纠缠,依言后退拉开距离。 直至退到刚才入座下棋的方位,她这才摩挲起双臂,感觉身体重新回暖了几分。 “前辈还请小心!” “我自有分寸。” 林天禄自然没有鲁莽触碰。 毕竟这潭水一看就有点问题。 不过仔细看了几圈,还真没看出潭里究竟有何特异之处。 而且这上游淌下的清泉,色泽看起来与寻常山峰清泉并无区别,只是这水潭显得尤为怪异。 “——果然还是得亲自试一试。” 林天禄面色微沉,试着将手伸向水面。 但一股斥力悬在半空,挡住了他的举动。 这就是那老者所说的禁制? 林天禄略作沉吟。 随即,五指一抓,伴随着一连串刺耳脆响,直接将这层无形屏障徒手扯碎。 仿佛有某股外围力量一同崩塌,化作寒风散开。 “还好,这禁制不算牢固。” 手指顺利伸入潭中,微觉冰凉,倒是颇为舒服,看起来危险性暂时不大。 当然,这或许只是对他而言。 林天禄索性将玉坠从怀中取出,轻轻一敲:“能不能来点反应,看看你要找的东西是否就在这里?” 随即,玉坠似是听见了呼唤,猛地从掌心中颤动飞出,颇为兴奋地钻进水面。 他神情微怔,就见这玉坠在水面上上下下来回跳动,仿佛是想表达什么。 “你这意思是……想让我下来跟你一起找?如果是的话就转一圈。” 玉坠果不其然转了一圈。 “没想到竟然要在山顶游泳一次。” 林天禄失笑着脱下外套,稍稍活动了一番筋骨,很干脆地一同跳进水潭,随同玉坠指引的方向游去。 他很快游到水潭中央,隐约看见底部石碓中流转异彩。 将几块大石挪开,一缕诡异波动刹那间从谭底荡出,引得湖潭震颤,波浪四起。 林天禄颇感诧异。 这股阴气竟如此浓郁,难道潭底难道当真埋藏宝物? 他试着将一块块石头搬开,内部激荡出的阴气也愈发澎湃,甚至卷起阵阵汹涌波涛! 随着层层深入,他终于瞧见了这些阴气的来源 在这水潭最深处底部,竟埋着一块蓝紫色泽的菱形矿石,那些阴气凝结成固态,将其层层环绕固定,好似星体一般。 “这东西看起来……似是玉峰山本身产物?” 与此同时,身旁玉坠极为欣喜地扑了上去。 …… 轰隆轰隆——! 突如其来的震动仿佛令整座山峰都在摇晃,水潭中浪花翻腾不止。 华舒雅脚下一阵踉跄,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异象。 她如今看不清水里究竟发生何事,只觉一股更为阴冷的寒风从潭中涌现,拂过全身,让她微微打起了冷颤。 “前辈……当真无事?” 她心底泛起不安,几度咬牙踌躇。 但恍惚间,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渴望。 这潭中似有宝物正在呼唤着她,快些靠近 但是,不行! 她猛地一咬舌尖,依靠疼痛强行恢复清明,这才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水潭果真诡异,哪怕只在此地站上一会儿,便险些将我蛊惑引诱过去。” 华舒雅不禁又退开两步,俏脸浮现几分后怕。 若刚才当真稀里糊涂地跳进水潭,怕是不仅会有危险,甚至还会给前辈带来麻烦。 “这种时候必须要镇定,相信前辈!” 华舒雅不断运转功法来稳定心神。 “以前辈大能,定然可以——” 但在这一瞬间,少女瞳孔猛地缩至针状。 一股匪夷所思的恐怖寒气从背后浮现,如同无数刀锋利剑穿透全身,令她升起宛若死亡般的恐惧! “是谁!” 她面色苍白地回首望去,却见一抹高挑倩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无比纤薄的黑纱衣袍随寒风飘舞,裸露着几近苍白的胴体肌肤。 “……女子?” 第七十八章 玉峰山灵,少女异变 华舒雅心中一阵惊异。 眼前女子穿着极是暴露,一袭黑纱裹身更衬浑圆如冰似雪,丰腴美腿不着寸缕,隐约可见那纱下满溢臀肉,身段玲珑妩媚,似完美无瑕的媚身玉体。 但 此女神情又太过清冷,蓝紫色的美眸空灵淡漠,仿佛睥睨众生的仙神。 仅仅只是视线交汇,就令华舒雅心头泛起寒意,只觉此人似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冷若玄冰。 “你是谁?” 华舒雅低声喝问,同时抬手按住剑柄,心生警惕。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恐怖寒气绝非幻觉,眼前此女别看美艳动人,但阴风拂身却没有丝毫冷颤,便足称非同凡人。 再加上那山腰处几名男女孤魂所说,要小心山中一女子……必须要谨慎应对! “破坏禁制——” 黑纱女子蓦然开口,声音极为清幽。可吐露出的话语却是冷彻心扉。 “你们,该死。” 华舒雅没有犹豫,当即拔剑。 但在刹那间,她只来得及瞧见一抹光华在眼前迸发,下意识将长剑横在胸前。 咔嚓! 长剑陡然崩碎,少女那纤柔娇躯也被狠狠击飞腾空。 实力……如此悬殊!? 华舒雅嘴角溢血,神色似恍惚不甘。 虽然勉强护住自身,但是 她眼角微瞥后方,顿时俏脸色变。 “糟、糟糕!” 噗通! 少女顿时摔进了水潭当中,溅起大片浪花。 …… 玉坠漂浮到菱形矿石上方,这矿石内一股诡异气息连同海量阴气被其强行吸收,如涡流般卷起水浪,而矿石本身光芒正逐渐暗淡。 瞧向四周,还能在湖潭周围看见数十具苍白尸骨,死去多年。 漂浮在一旁的林天禄面露沉思。 “看来取用这宝物之人,当真不少。只是各个都死于非命。” “只是没想到这玉坠还真是来者不拒,这矿石内的所有气息都能吸取。不过它当初特意指引,难道是这矿石对其有特殊之用?” 看这架势,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结束。 就是不知这玉坠吸收完毕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耐心等待,同时发现周围阴气潭水渐散,哪怕直接开口呼吸也顺利畅快,倒不必再一直闭着气。 噗通! 突如其来的声响,引得林天禄不禁回头望去。 仔细一瞧,顿时面露愕然。 “华姑娘?!” 他迅速上前将其环抱接住,却见少女满脸痛苦,一身裙袍竟急速腐蚀分解,全身在迅速凝冰冻结、泛作青紫之色。 是潭水中蕴含的阴气太过猛烈? 林天禄心念急转,立刻准备将其从水潭里带出。 但与此同时,那潭底的玉坠似是已经将那颗矿石完全吸收干净,滴溜一转迅速飞来。 随即,在林天禄略显愕然的注视中 直接钻进了华舒雅的身体里! “喂?!” 林天禄惊叫出声,连忙想伸手取出,可拂过少女肌肤,却发现玉坠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玉坠怎么……等等?” 他很快眉头一皱,发现华舒雅浑身伤势竟全数修复,呼吸变得均匀有力,整个人的气息在急速发生转变。 这是……阴气?! 蓦然间,少女发出一声幽幽低吟,那满头青丝一点点褪成纯白之色,大量阴气从体内迸发涌现,在身上交织成宛若薄纱般的流苏裙袍,恍若上界仙姬之姿,勾连环绕的丝带汇聚至秀颈间,凝固成若锁扣般的圆环饰物。 少女蓦然睁开双眸,原本黑褐的眼眸如今却闪烁着蓝紫色泽。 林天禄面露讶色,但也没多作磨蹭,当即踏动湖潭跳跃而起,抱着华舒雅从水潭底部飞跃出来。 哗 直至甩开潭水平稳落地,林天禄才发现怀中少女变化比潭中所见中更大。 本就匀称矫健的身段,似在阴气浸润下变得更为成熟性感,眉宇间隐现娇媚。而被潭水腐蚀的衣裙更是被一袭绸袍仙裙所取代,贴肤薄纱纹绣花卉,在潭水浸湿后更勾勒着几近完美的妖娆曲线。 略微开叉的裙摆下,白皙美腿被细腻丝绸紧紧包裹,数道金丝玉纹从足部一路缠绕至腿根,箍出紧致肉感。 “华姑娘,是否有感觉身体不适?” “我……还好?” 华舒雅茫然转醒,眨动着美眸。 不过她很快神情一变:“前辈,这玉峰山上有古怪!刚才——” “我已经看见了。” 林天禄将怀中少女轻轻放下,目光正凝视着远处。 那黑纱女子正俏立不动,一双美眸却死死地凝视着他。 虽然其美貌惊人、穿着亦是大胆暴露,但那份气息却甚是诡异。 跟之前碰见的阴魂恶鬼不同,与那罗星赤兽也完全不像,仿佛截然不同的……特殊存在。 但最令人惊异的是,这黑纱女子竟与如今的华舒雅有几分相似? 瞳孔色泽、还有那淡淡的清冷气质,似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甚至就连流转在周身的阴气都几乎一致。 林天禄起身沉声道:“你是谁?” “我无名无姓。” “你与这水潭有何关系?” “那埋藏底部的‘山灵玉石’是我的一部分。”黑纱女子清冷淡声道:“你身旁女子吸收了玉石内的至阴之息,才会与我气息相近。” 至阴之息? 林天禄面露思索。 此女的身份 “你,并非凡人。” 黑纱女子淡漠开口:“将余下至阴之息归还,我便不寻你麻烦。”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华舒雅:“但此女不能离开,她吸收了部分至阴之息,需要成为祭品。” 林天禄抬手将华舒雅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突破境界。” 黑纱女子的语气未曾有丝毫波澜:“她如今体内阴气极盛、更是与至阴之息完美融合的驱壳,于我极为有益” 无比直白的回答,令林天禄心中思绪翻腾。 “你……并非鬼魂。” “我自然不是鬼魂。” 黑纱女子迈出秀白美腿,步步靠近而来:“我是‘玉峰山’。” 林天禄眼神陡然一凝。 在这一刻,这黑纱女子身上浮现出浓郁血光,同时那名为至阴之息的诡异气息也透体弥漫,化作骇人狂风席卷四周。 不仅如此,循这股气息仔细瞧去,便发现竟一路蔓延至玉峰山中央,无数阴气乃至灵气正不断从土壤和植物中涌现而出,汇集到眼前这女子体内仿佛,这女子就是玉峰山的化身!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就错了。”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这玉峰山根本就不是一座寻常山峰,而是一座有灵之山,更是一座……妖邪之山!” 那股血光,是如此浓郁。 再结合那村民之言,便可知晓这些年来……竟是这玉峰山在主动作祟杀人! 黑纱女子眼波流动,抬手虚握,从脚下翻腾的泥土中窜出一柄修长青刃。 “你不想退。” 她语气极为淡漠道:“那就别想离开此地哪怕一步。我要让你们成为重塑山灵玉石的养料。” 话音刚落,山头上空阴云聚集,阴风呼啸,阵阵沉闷威压笼罩整座山峰。 “我第一次碰见真正的山神,而且还是这般凶恶。” 林天禄冷笑一声,正欲出手,可刚刚抬起的手臂却被蓦然抓住。 略显讶然地侧首望去: “华姑娘?” 华舒雅已然站直娇躯,白发与裙摆迎风飘舞,成熟娇艳的面庞上满是肃穆之色。 “前辈,请让我试一试。” 林天禄有些讶然,似乎未曾料到少女此时竟会站出来。 “刚才正是她险些让我送命,更给前辈带来了麻烦,就由我来解决这场纠纷。”华舒雅轻吁一声,试着握了握双手:“而且,我现在感觉很好。” 体内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磅礴气息,虽是冰冷如霜却更为狂暴凶猛,让她心底升腾起极为难耐的炽热战意! 美眸中灵光闪烁,如感召丝丝律动,她如今只想与此女……再分出胜负! 第七十九章 少女剑仙,夺魂收山 华舒雅感觉自己的状况十分奇妙。 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瞧着那黑纱女子,她心底便有股淡淡的冲动想要将其击溃。 她不知这究竟是至阴之息带来的渴望,还是内心纯粹的不服输。 只是在脑海中闪过当时一触即溃的不甘与苦闷后,少女便缓缓捏紧了双手。 林天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动荡,略作沉吟,很快颔首道:“华姑娘,竭力一战,不要留下丝毫遗憾。” “感谢前辈。” 华舒雅踏出了莲步,裙袍飘荡。 旋即,她似福至心灵般张开掌心,一柄由无数青芒交织而成的长剑陡然显现。 黑纱女子眼眸中似有几分波澜,但很快抬起青刃遥遥一指。 “凡人之身,蚍蜉撼树。” “哼!” 华舒雅冷哼一声,当即踏步急闪。 原本只修炼至第一层的游龙幻身步,如今竟悄然运转至第四境,留下道道模糊残影,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玄奥身姿出现在黑纱女子面前,提剑陡然刺出! 叮——! 兵刃相撞,却是荡开一阵阴冷寒风。 华舒雅美眸凝起,当即皓腕轻震,化出密密麻麻的剑网残光! 叮叮叮! 黑纱女子神情淡漠地将剑招一一挡下,回身横扫,青刃猛地斩出一道模糊光影,如浪潮般凶猛的剑压轰然碾出,将少女身影强行震退。 “你想用至阴之息和阴气与我战斗,太过愚蠢。” 黑纱女子清冷道:“那份力量来源于我,此山内一切气息为我所用。” 而在谈吐之际,华舒雅接连发动猛攻,双方兵刃撞出道道火星与呼啸阴风。 但少女无论从何处袭去的攻势,无论变幻何种招式,无一例外全都被轻松化解。 黑纱女子丝毫不理被剑风吹开的衣裙,冷漠呢喃:“——你,必死无疑。” 铛! 伴随着一阵悠扬剑鸣,华舒雅又一次被狠狠震飞,踉跄倒退十几丈才勉强停下。 “呼——” 她呼出一口浊气,俏脸神色却并未有丝毫动摇。 “你身上的阴气在慢慢减弱。”黑纱女子神情淡漠地逼迫走来:“你只是在滥用至阴之息,胡乱挥舞着凡人的剑法,白费功夫。” 阴风盘旋,卷起无数花瓣草叶,略显萧瑟寒冷。 “……” 华舒雅不曾应声。 因为,开口毫无意义。 而她随着刚才那一次次剑刃的碰撞,心思反而渐渐冷却,如今已归于一片宁静。 少女悠然叹息,默默举起手中青锋,端详凝视着剑身上倒影的面孔,恍惚出神。 是啊,凡人剑招又有何用 心底,不禁泛起一丝疑问。 ——学武十年,所为何? 为家族传统、为长辈期盼,为求身体无恙。 但现在仍是如此么? 少女暗暗摇头。 她已不再是曾经那懵懂孩童。 脑海中闪过独行走来所见的种种悲欢离合、闪过那日夜劳苦只为谋生、体验过浩瀚苍生执棋镇压、也参与过那沙场驰骋浴血沙敌。 而眼下,她正握着剑。 并非是她那威名远播的爷爷,也并非是那些天赋异禀的血亲。 “——是我,握着剑。” 她以自己的意志,握住了剑,就站在此地。 不曾退缩、不曾畏惧,心中未起波澜。 少女知道,自己此行该去做些什么、该去用些什么。 而她始终不变地唯有 “这柄,凡人的剑。” 华舒雅美眸微垂,气息渐渐衰弱,原本那疯狂涌动的阴气也隐于体内。 她似再度变回了之前那平凡武者之姿,但气息却是悠远深邃。 “你——”黑纱女子的脚步蓦然一顿:“做了什么?” “你说的没错,这至阴之息不适合我,这一身磅礴阴气更难以掌控。” 华舒雅的声音好似山泉,空灵清幽:“我只是一介凡人,用的……只是这柄剑而已。” 她再度摆开了剑招架势。 身侧浮现出大量剑影,却迅速凝结于手中青锋,剑鸣颤动,荡开悠悠剑意。 刹那间,少女闪身急行,一剑斩出! 黑纱女子神情微怔,连忙抬起青刃 咔嚓! 青刃,应声而断! 黑纱女子眼神变幻,急速后退,不断从脚下土地中唤出剑刃连连抵挡。 但眼前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女却势如破竹,剑风呼啸,将她的防守一次次强行破开,那绽放芳华的灿烂剑光可谓一往无前,不曾有丝毫停息! 毫无滞涩的剑锋急速窜过,撕开了娇嫩的身躯、斩断了黑纱裙袍华舒雅无声无息执剑凝神,破空一剑猛然刺出,瞬间洞穿层层阴术防护,刺入其心口之中。 “……” 黑纱女子檀口微张,似是震惊茫然。 她未曾料到,眼前这少女竟当真突破重重防守,触碰到了她的身体。 但华舒雅此时却眼神微烁。 因为这一剑,并未洞穿其心口,仿佛触碰到某种坚硬之物,被生生挡在肌肤之外。 黑纱在眼前拂过,少女当即抽剑急退拉开距离。 足尖接连轻点地面,扬起一阵桃花飞舞。 “——你很聪明。” 黑纱女子轻抚过胸口,只是略作颤抖,很快再度恢复淡然:“那不是凡人的剑招。你在借着至阴之息和阴气强行推演顿悟,假作数百年的人修功力,借此锻造剑心剑意,将这份外力化为己用。 可惜我乃玉峰山,你伤不了我。” “一斩,便知。” 华舒雅却在这时散开了手中青锋,默默扬起螓首,负手而立。 她只是身姿笔挺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却仿佛傲然于世的一朵剑莲,不染丝毫尘埃,纯洁柔美,又绽放着无人比拟的锋芒剑意,耀眼而又绝艳。 风静、浪息 唯少女睁开双眼,美眸中剑光闪烁,似剑心通明。 黑纱女子神情陡然一凛,右臂高举,几乎整座玉峰山都在微微颤动,汹涌阴气与灵气迅速汇集而来。 锵——! 剑鸣蓦然一响。 少女执剑斩落。 黑纱女子身前刚刚构筑而成的防护顷刻全碎,一缕剑痕从她的胸口绽放扩散,未息剑芒更是将玉峰山顶斩出一道深邃沟壑,蔓延至云海之中。 “……” 黑纱女子面色恍惚,蹒跚后退两步,直至嘭的一声瘫坐在地。 而她本该坚不可摧的身体,如今却是险些被斩成两半,伤口中弥漫出丝丝青烟。 “呼——” 华舒雅仿佛耗尽一身心力,当即剧烈喘息,颤抖踉跄几步,却终究倔强地站稳了身姿。 那对相同色泽的美眸,如今正流转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灼热:“你,输了。” “……” 黑纱女子蓦然捏紧了双手,原本平静淡漠的面庞浮现出丝丝怒色。 她,竟输给了一名凡人? 输给了一个投机取巧的凡人?! 她自诞灵已过数百年,弑杀不知多少自不量力的凡人,可从来都没有被这般……折辱! “凡人……当诛!!” 她口中发出的怒吼在山间回荡,震耳欲聋。 只见其高举右手猛地挥落,那似是洪流般的阴气化作苍青之炎,汹涌而至! 嘭——! 伴随着一阵闷响,这汹涌烈火瞬间被徒手撕碎,炸碎成无数火星飘散开来。 华舒雅身形略微摇晃,望着站在身前的宽厚背影,淡漠俏脸上绽放出一抹绝美笑颜:“前辈……” “不必多说,你干的很不错,又是冰雪聪明,当真让我惊艳万分。” 林天禄挥散四周热浪,回首轻笑道:“值得称赞一声人间女剑仙。” 华舒雅羞涩一笑,那份执剑冷漠如冰雪消融,芳心只觉一阵甜蜜。 “你们两人,都要葬身于此!!” 黑纱女子那恼怒吼声愈发癫狂。 林天禄以淡漠眼神回望而去。 就见其满头黑发狂舞,四周阴风大肆呼啸,那苍天上阴云凝聚,一时雷声大作。 仿佛这玉峰山彻底发怒,无数根须破土而出,鸟兽啼鸣咆哮、鬼魂盘旋,更有一股宛若潮汐般的汹涌灵气从山底涌现,引动当空惊雷无数,道道雷龙从天而降! “如此凶悍,却是一座灵山……可悲。” 林天禄拂袖一甩,这漫天骇人之景顿时烟消云散。 黑纱女子神色当即怔住,满脸茫然地望着天空。 “这怎么——” 刹那间,林天禄背后仙山虚影显现,磅礴如渊般的威压蓦然逸散而出,令黑纱女子露出惊惧之色,浑身僵直,更令脚下整座玉峰山都在剧烈震颤,几欲崩塌破碎! 冷漠超然不再,她只剩下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畏惧:“怎、怎么可能!这究竟是什么山,为何会……” “无需废话。” 林天禄心念微动,张开右手,无数翠绿灵气急速凝聚,伴随一连串脆响,化作盘旋缠绕的灵魄之锁,猛地将其飞速甩出。 此女见状当即亡魂皆冒,急忙闪身退开,但这条灵魄之锁却瞬间将其身体死死缠缚,在一阵慌乱惊恐的尖叫声中,被顺势拉扯入后方的仙山虚影内消失不见。 高山异动,很快平息。 林天禄目光微凝,随即手腕一转将掌心对准下方的玉峰山。 “山峰诞灵,却是为祸世间。” “这份杀孽,罪无可恕。” 玉峰山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但根根灵魄之锁飞速贯入至山峰内部,轰鸣巨响不断,沙尘飞扬。转眼间,几乎整座山头都被茫茫多的锁链缠绕包裹。 片刻后,此地缠绕的阴气开始散去,直至那骇人寒意消失殆尽。 与此同时,林天禄能感觉到体内那太乙仙山脚下浮现出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 正是那玉峰山。 第八十章 剑心归敛,合安之暗 玉峰山震动缓缓平息。 而在山脚下,有一对中年男女谨慎靠近。 其中一人,正是不久前刚接待过林天禄和华舒雅的旅店掌柜牛梁安。 他慢慢挪动脚步,眼神惊惧地仰望着高耸山峰。 “这、这玉峰山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偶然间从村民口中听闻那对男女上了山,心中甚是忐忑,与妻子蒋喜言说后,索性便关了旅店,急忙地跑来一探究竟,若能劝阻挽留自然更好。 但未曾想,这山头竟突然剧烈震颤,吓得他们二人在半途中皆是心惊胆战,半晌才敢靠近过来。 妻子蒋喜似有所察觉,略显愕然地遥指山峰:“快看,这山间的浓厚雾气好像散了不少。” 不仅如此,他们还感觉到那股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寒气也悄然散去。 “如今,只求他们能平安无事。” 见山峰异动彻底平息,牛梁安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来回踱步。 这座玉峰山对于合安村来说,是一个可怕传说。而对他牛家更是一场难以忘怀的悲剧。 他的祖父祖母,甚至是他的父亲,都死在这玉峰山脚下,死的甚是凄惨。 他年轻时不知做过多少场噩梦,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总是懊悔当初为何不曾劝阻。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从不提及此事,但若刚招待过的客人踏入山中身亡他实在心神难安。 “哎!娘子,此地甚是危险,还是由我一人守着吧,你先回……” “说什么浑话,你惹的事还想把我撇开?”蒋喜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素朴面庞上极为认真:“再一起等等,若直至晚上还没瞧见影子,我们再回……嗯?” 她蓦然轻咦一声,眯起双眼远眺望去。 旋即,她猛地拍打着丈夫肩膀:“回来了回来了!你快看那边!” 牛梁安连忙顺指望去,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当真完好无……这?!” 话音未落,他们夫妻二人顿时面露震撼。 就见山中一位白发飘飘的仙姬似翩然现身,如踏云雾,精致如玉般的娇颜美艳至不可方物,身段修长妖娆,那青纱玉袍随风舞动,更显绝尘脱俗。 牛梁安记得那张动人面庞,可如今……仿佛彻底变了个人! 那份超然悠远的气质竟这般耀眼夺目,似世间绝色。但目光视之反而有股逼人锋芒袭来,如同一柄古朴利剑,扎的他双眼刺痛不已他连忙收回目光,仍觉双目略感酸涩,心中更是震惊莫名。 这对男女,难道当真是仙人不成?! “好美……”倒是她身旁的蒋喜不禁呢喃出声。 旋即,她陡然回神,愤愤地砸了牛梁安脸上一拳。 “嘶——”牛梁安捂着眼角倒吸凉气:“你这泼妇!突然做什么呢!?” “那两位举止颇为亲密,仙子神色更是柔媚如水,你这有妇之夫可别乱瞄,容易引起误会!” “刚才明明是你手指着让我看过去的啊。” 牛梁安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心知自家婆娘也是好意提醒,并未多说什么。 “牛掌柜?” 温和声音很快传来。 林天禄正搀扶着华舒雅下山走来,讶然道:“为何牛掌柜会待在此地?” 牛梁安揉了揉略微发红的眼角,重新露出笑容,拱手道:“刚才听闻两位突然上山,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想着过来瞧瞧状况。如今见两位平安无事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正色作揖:“牛掌柜古道热肠,多谢关切。只是不知身旁这位……” “这是在下的妻子。因放心不下,便随我一同前来。” “感激不尽。” 一旁的华舒雅也浅浅回礼,引得蒋喜面露欢喜笑容,开心的差点叫出来。 近距一瞧,眼前这白发仙子竟出落的如此倾国倾城,肌肤如玉般剔透白皙,当真让她好生艳羡。 “但不知先生是否在山中……山……” 牛梁安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与蒋喜一同陷入呆滞。 因为他们发现 后方的玉峰山,竟如薄雾蜃楼般缓缓散去。 ——玉峰山,不见了?! …… 天色暗淡,秋风席卷。 玉峰山的突然消失,自然引起合安村的轩然大波。村民们皆是震惊万分。 但好在合安村本就人口稀少,地处偏隅,并未引起混乱骚动。 虽然知晓刚有两人踏上玉峰山且平安而归,但牛梁安一家帮忙编了些‘小故事’来推脱解释,说是有仙人腾空而来挪走了山峰,如今倒是无人能上门打扰,只是在村中流言不断。 直至深夜时分,原本吵吵闹闹的村子终于重归宁静。 …… 略显陈旧的旅馆客房中,林天禄正环抱着双臂,暗自思忖。 今日经历,委实不少。 他从长岭县启程之时可未曾想过,自己竟又将一座山峰走了去。 当初收走太乙山时还毫无自觉印象,而如今却是有意为之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他可没想到那灵魄之锁不仅能拘魂夺魄,甚至连一座大山都能抽得走。 在将玉峰山收入体内后,能明显感觉到自身流动的灵气变得更为磅礴醇厚,似乎在实力方面有所提升。但暂时还不清楚是否有获得新的能力,对于体内这座迷你型的玉峰山,还未曾深入探索。 因为,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更为重要。 他凝神望去,就见满头白发的绝美少女正挺腰端坐,不断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即便只是闭眼无言,但其如今气质却是冷冽悠远,极为超凡脱俗,竟当真有了几分女剑仙的韵味。 直至沉默许久,她幽幽睁开美眸。 那萦绕在周身的锋芒剑意,似有意收拢平复,灵光隐去,神色却比往日清冷几分。 “华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已经好了不少。” 华舒雅轻拢秀发,美艳面庞流露些许歉意:“让前辈这一路上担心了。” “你的身体无碍就好。” 林天禄摆手笑了笑。 见他并无丝毫怪罪之意,华舒雅抿唇浅笑,心底泛起丝丝暖意,只觉自己的努力并非白费。 她,成功了。 当时与那黑纱女子一战,她可谓用尽浑身解数,更是豁出性命地以至阴之息来推演境界,借助前辈曾经指点的诸多道韵奥秘,强行模拟出了超凡脱俗的高深剑意。 虽然在死战结束后,她感觉全身筋骨几近粉碎,疼的险些当场晕厥。全靠体内源源不断地阴气滋润,这才未显露出凄惨伤势。 但她终究是成功地踏出了这一步,并未丢了前辈脸面。 只是,华舒雅如今颇为疲惫。 那最后斩出的一记心神之剑,几乎完全掏空了她的精力,仅靠一份不屈倔强才勉强站住,哪怕现在将剑意与气息内敛,她还是忍不住泛起困意。 但她仍有满心困惑 “前辈,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少女不禁抚上胸前这更为挺翘饱满的硕物,喃喃道:“为何变得那么……” 当时情况紧急,她压根来不及思考自身的异变。 可眼下略作观察,只觉怪异万分,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似的。 而且,肩膀微微有点酸。 “这……” 林天禄也有点头疼。 情况太古怪,他现在也挺懵,只是下意识感觉那玉坠对华舒雅无甚危害。 当然,他刚才经过细致检查,也确认了少女体内的磅礴阴气,并未将其转化成什么半人半鬼。 细细想来,或许是华舒雅那灵光一现般的想法,正巧令她维持住了人类身份。 那些阴气未能操控侵蚀她的身心,反而化作她手中最为锋利的剑,那股至阴之息则成就了少女初露锋芒的出尘剑心。 目前来看,玉坠之事……倒不必太过着急。 这非但不是少女的危难灾劫,反而是场颇为奇妙的机缘,而她自己也十分争气地抓住了这一闪而逝的试剑机会。 况且林天禄暂时还真找不出合适办法,能将玉坠从少女体内取出。 刚才偷偷私底下喊了几声,那玉坠目前完全无任何动静。 总不能用手指抠出来吧? ……从哪抠? 但在他思忖之际,华舒雅俏脸上却泛起娇艳红晕,虚掩腿侧露出的白嫩玉肤,修长美腿扭捏般并拢着轻轻磨蹭:“前、前辈,我如今这幅打扮……是否古怪了些?” 虽然在如今朝代不算太过暴露,但眼下两人独处,屋内气氛幽静,让本就浑身发软的少女心间略感羞涩,那眉宇间的清冷之色不复存在。 林天禄失笑道:“华姑娘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华舒雅螓首低垂,似是害羞难言。 不过她很快撩起身侧垂落的雪白长发,低吟道:“前辈,如今我与程姑娘一样阴气入体,才会变成这一头白发?” “确实如此。” “前辈……会讨厌这样的头发吗?” “怎会讨厌。”林天禄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华姑娘不必胡思乱想,你与程姑娘的情况不同,说不定安稳休息几日,过段时间就能自行恢复。” “嗯。”华舒雅抿起笑容,轻轻颔首。 但似是力竭不支,她只是再低声交流了几句后,很快便神色恍惚地栽入林天禄怀中,发出悠长平缓的寝息声。 林天禄笑容隐去,将华舒雅极为轻柔地放置在床上。 “明日再看看情况吧。” 但在这时,他隐隐见到窗外烛火闪烁,同时响起敲门声。 “林公子,咱们合安村的村长……好像找您有事。”是牛掌柜之妻蒋喜的声音。 “马上来。” 林天禄很快出门来到旅馆之外,就见牛梁安正满脸愧色地拱手示意。 “林先生,不知村长为何会深夜造访,打扰了两位休息,实在抱歉。” “无妨,或许有正事商量?” 在不远处正站着一名垂暮老者拄着拐杖,身形略显佝偻。在其身旁还站着三位中年汉子,看样子都是村里人。 林天禄上前拱手道:“不知老村长名讳。” “叫老夫陆铭即可。” 陆铭的声音无比嘶哑低沉,不时还轻咳两声,看起来身体颇为虚弱。 “此次特意前来找先生,是听说先生与同伴在入夜前刚从玉峰山中走出,甚至收走了那玉峰山。两位仙家人物——” “老村长别误会。” 林天禄温和笑道:“我们二人并非什么仙人,只是恰巧取走了山顶上的一块奇异玉石。至于那玉峰山是另外有位仙人腾云驾雾而来,将其挥袖收走的。” “哦?” 陆铭惊异道:“如此说来,先生在山上当真收获了异宝?” “自然有些收获。”林天禄微笑道:“原来老村长也对玉峰山的秘宝传闻感兴趣?” “老夫在这合安村出生,生活几近八十载,自是听着玉峰山的传说长大。”陆铭低沉地笑了笑:“如今听闻竟有年轻人能平安无事地从玉峰山上走出,自然是好奇不已,想要登门拜访一番。看能否满足老夫那么多年来的好奇心愿。” “陆村长若想知道,在下自然可以详细一说。” 林天禄娓娓道来,将这玉峰山相关之事大致都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了其中收山之举。 …… “如此说来,这玉峰山竟是一座彻头彻尾的邪山?” 陆铭那浑浊的双眼中似是绽放出丝丝异光。 “自是如此。” 林天禄微微颔首:“那玉峰山化作的恶灵盘踞此地多年,或许这合安村诸多灾劫,也大多都是那玉峰山灵所为。” “当真……可恨!” 周围几名男子闻言也是听得眉头微皱,拳头紧握。 “但陆村长不必忧虑,如今这玉峰山灵已除。合安村接下来一段时日定然能安详无忧,不必再去惧怕神神鬼鬼之事。” “好事、好事啊!”陆铭轻咳两声,很快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只是不知那玉峰山的宝贝……” “那山巅之上何来宝贝,至多只有那一刻奇异玉石而已,却是常人难以使用。” “如此说来,老夫听村民们说,与先生同行的那位少女化作一头白发,难道那玉石如今正戴在那少女身上?” 林天禄思酌一二,微微点头:“按陆村长这种说法倒也无妨。” “原来如此——” 陆铭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旋即,他很快和善笑道:“既然两位成功化解了这玉峰山恶灵,解救了我们这合安村上上下下千人性命,老夫这做村长的自然得摆好宴席,好好招待二位才行啊! 还请二位在合安村暂留一段时日,由我们合安村略尽绵薄之礼。” 说着,他便十分郑重地行了一礼,即便咳嗽连连,却也未曾动摇。 林天禄笑着扶住了他的肩膀:“陆村长何须客气,在下此行可并非为了索取什么名声感激而来。更何况,若非陆村长故意散播诸多有关玉峰山的流言蜚语,我又怎会如此轻松地找到这里?” “……” 陆铭略显怔然地抬起头。 “先生,你刚才说什——” “陆村长可不必再假装了。” 林天禄轻笑道:“如今知晓这玉峰山秘宝传闻之人,在这合安村内已寥寥无几。寻常村民可不会将如此危险之事无缘无故透露给外地人,让他们来白白送死。 而我曾有数位同僚途径合安村询问,那谈及玉峰山秘宝之事的人,也正是陆村长你。” “你在胡说些什……老夫为何要故意散播这些传闻?!” 陆铭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原因不是显而易见么?” 林天禄抬手一指,化作丝丝冷笑:“陆村长体内阴气流动,并暗中凝聚在指尖,时刻都在准备着奇袭取在下性命。这玉峰山宝藏,看来对陆村长来说相当珍贵啊。” “你——” 第八十一章 退无可退,长生美梦 “怎、怎会如此?!” 牛梁安愕然上前道:“陆村长,这些年以来的玉峰山传闻……是您故意传播出去的?!” “胡闹!老夫怎会做这种事!” 林天禄意味深长道:“陆村长此举,无论落入谁人耳中,都十分的胡闹。” 似感受到身侧几人的质询目光,陆铭脸色略显难看,沉声道:“林先生,老夫敬重你为我们合安村做了贡献,这才特意上门拜访。可你现在却将老夫比作罪人,这究竟是何意? 那所谓阴气老夫根本不懂,况且你说老夫故意散布消息害人,是否有证据?” “陆村长这番主动上门可谓兵行险着,确实值得称赞。若不细细检查,当真容易被忽悠过去。” 林天禄轻笑道:“而我只有一问想说,陆村长究竟与那玉峰山灵勾结了多少年?” “老夫根本不识什么玉峰山灵!” “既然不识,那陆村长想必对来自玉峰山的阴气也不再需要。” 林天禄心念微动。 刹那间,陆铭脸色骤变,满脸骇然按住胸口,丝丝缕缕的灰气竟不受控制般从体内散出。 “你、你——” 此状自然引得周围数人惊疑不定,纷纷开始后退。 “陆村长,为何身体会冒起青烟?!” “难道他当真——” “……” 陆铭似是思绪翻腾,神情几度变幻。 旋即,他那浑浊双眸迸出精光。 看似佝偻的孱弱身躯陡然爆发出匪夷所思的速度,干枯颤抖的双指如出鞘利剑,带着一阵呼啸阴风,一击瞬间洞穿了站在前方的林天禄! “啊!” 此举吓得周围几人皆惊叫出声。 只不过,陆铭脸上还未露出丝毫喜悦之色,那被一击枭首的林天禄竟化作青烟散尽。 “什——” “陆村长竟藏着如此修为,实在令人惊讶。” 林天禄笑吟吟地从另一侧现身走出:“只可惜有点老眼昏花,未曾击中我的真身,平白无故地在村民前暴露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你、怎么可能——” “陆村长不妨将自己的心路历程都好好说叨一遍?” 林天禄的笑意更冷:“若当真可怜,兴许在下还能对陆村长起几分同情之心。” 这,当然只是嘲讽之言。 即便不需要此人将一切解释清楚,他已然将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老者生机极为枯槁腐朽,已是风中残烛,但体内却充斥着极为不凡的阴气,远比他之前见过的几名幽鬼术者都要更为强横,修为可称得非凡。 全靠那阴气续命吊住了最后一口生机,苟活至今。随着玉峰山消失,他自然已无任何活命机会。 如今上门,便只求在绝境中找寻出一丝活命机会。 陆铭深吸一口气,也不再遮遮掩掩,原本和蔼的神色尽数消散,化作阴鸷之色。 “你……毁了老夫的长生机缘!” “玉峰山灵乃是老夫活命的唯一机会,今日玉峰山消失、气机断绝,老夫本就活不过明天正午! 如今,无论你是所谓仙神人物、还是劳什子武者,老夫必定杀了你们这对男女,夺魂抽魄,化作老夫重修续命之道!” 牛梁安不可置信般喊道:“我们这合安村时至今日都无法搬离此地,难道是因为你——” “哼!” 陆铭头也不回地一甩衣袖,一缕阴风刹那间朝他袭去。 但这股劲风却很快被随意拍散,化作微风拂面而过。 牛梁安神情呆然,直至从鬼门关中走过一回,这才心有余地后退几步:“林、林公子——” “牛掌柜,此事正巧由你们来帮忙做个见证,免得明日在村中引起误会。” 林天禄回首又看了看另外那几名惊疑不定的中年村民:“陆铭,这合安村一村之长,令千名村民困守此地近五十年。其中丧命之人,多是由他与那玉峰山灵暗中勾结所为,只为一己私欲,妄求长生之道。” “此人,可诛否?” 牛梁安听得面容涨红,却是暗暗捏紧了双手,面露怒意。 他想起了前年自己的朋友因古怪山洪被活活淹死,他想起了昨年那隔壁家的孩儿化作苍白尸骨。 他甚至想起……他父亲当年,就是被那山头诡异滚落的飞石砸死! 念及至此,他当即怒吼出声:“当诛!” 而另外几名中年村民也是忆起悲惨过去,面露悲愤之色,低吼附和:“此人,当诛!!” “好!” 林天禄眼神蓦然凝起,掌心中凝聚起灵气。 似是感觉到致命威胁,陆铭下意识后退两步,但苍老面孔上却流露出诡笑:“先生可是想好了。今日听闻你那位女伴下山时虽气质非凡,但脚步虚浮,看起来却无比虚弱。而如今……她又是否正在屋内调养?” “你想威胁我。” “呵呵,老夫已无任何退路!” “这退路,早就该断。” 林天禄拂袖一甩。 刹那间,一股极为磅礴的灵气从大地内喷涌而出,以几乎吞没村镇的澎湃之势,在陆铭那惊骇无比的目光下,轰然卷过了后方旅馆! 甚至来不及听见一声惨叫,那偷偷钻入旅馆内的一缕分魂便被彻底磨灭。 别说这小小旅馆,如今整片合安村,乃至周边山脉全被勾起灵气律动,似是大地震颤、苍穹撼动,煌煌天威如倾盆大雨般泄下,骇得陆铭连连后退,神色惊惧,只觉全身都快被那股威压碾碎! “为求长生滥造杀孽。” 林天禄一指点出:“你,不配沾染长生二字。” “老夫与你拼——” 陆铭刚刚抬起右手,双目神采却瞬间熄灭,维持着推掌的姿势直挺挺地仰头倒下,颇为浓郁的阴气顿时从他胸口处涌出。 …… 这颇为骇人的地动山摇,自然惊起村内老少。 不消片刻便纷纷闻讯围拢而来,在看见躺倒在地的村长后,皆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而回过神来的牛梁安一行人急忙上前帮忙解释来龙去脉。 待这些年来的诸多惨剧与这陆铭所做之事逐一吻合,村民们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直至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确信 合安村千口人,竟一直被这陆铭玩弄于鼓掌之中,成了玉峰山灵的‘畜牧口粮’。只因玉峰山这最大的庇护已被仙人收走,死期明日将至,陆铭这才不得已露出了丑恶面目。 “感谢公子大恩大德,让我们合安村得以延续!” 不少人都上前行礼躬身。 林天禄只是温和一笑:“各位不必如此。待明日我就会离开,诸位以后无论是搬离此地,还是在此地继续生活,都不会再有人来干扰你们。 至于此人,如今已无任何神异之处,你们大可将其抬走审判。” “多谢公子!” …… 待寒暄片刻后,这些村民很快协力将陆铭抬走,旅馆门前随即恢复了平静。 林天禄眼见事件平息,正想回旅馆客房,但牛梁安与蒋喜此时却来到了面前。 “两位这是……” “感谢林公子为我们报了血仇。” 牛梁安和蒋喜扑通一声当即跪下,热泪涌现,齐齐叩首磕头:“我替我那些遇害的亲友长辈,向林公子表达感激,若非有公子来村,我们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杀人凶手竟就在村中,眼睁睁见此恶徒继续逍遥法外!” 林天禄心中暗叹,上前扶住了他们的肩膀:“故人已逝,你们早些节哀。那恶人如今已除,你们夫妻二人自当好好生活。” “公子恩情,实在难以为报。” 待将二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后,蒋喜不着痕迹地用手肘顶了一下牛梁安:“还不快些去将旅馆打扫的干净些。我去准备些夜宵膳食。” “哦、对!”牛梁安连忙拱手退下,急匆匆地跑回旅馆。 “恩公还请好好休息,接下来我们一家定会细心服侍!” 蒋喜行了一礼,同样风风火火地往后厨跑去。 林天禄看的有些哑然,不禁摇头失笑。 这对贫苦夫妻也算一对良配,皆是性情中人,想必生活也是幸福美满。 …… 悄然间,已至四更时分。 林天禄难拒盛情,稍稍喝了两杯清酒,这才笑着送别这对闹腾夫妻,独自推门回到了客房当中。 总算能好好清静一段时间。 只是 他很快神情一怔。 因为本躺在床上沉睡的少女,竟不知何时已然翻身坐起,螓首微侧,那瑰丽美眸荡开异彩,嘴角扬起一抹妖异浅笑。 第八十二章 异样陡生,玉坠诞灵 华舒雅笑意妖媚,翘起被细腻丝物包裹的长腿,缓缓交叠,葱白玉指拂过裙摆,低吟笑道:“前辈,屋外面似乎颇为热闹呢。” “那合安村村长心怀不轨,在此地谋划多年,害死无数人,如今已是伏法。” 林天禄将身后房门轻轻关上,眉头微皱:“华姑娘,难道是屋外动静太响吵醒了你?” “确实吵闹了些。不过前辈无需担心,我的体力已恢复大半。” 华舒雅掩唇轻笑,但眉宇间的媚意却几乎满溢而出,那仙子剑仙般的清冷气质不见,反而举止充斥着浑然天成般的诱惑,美眸轻眨间秋波暗送。 与此同时,她体内原本收敛的阴气竟悄然散出,缠绕娇躯,令着身的青纱玉袍发生了些许改变。 腰侧背脊处绸缎镂空袒露,裙摆自腿侧自行分开,衣襟如花般绽放解开,化作银丝缎带交织缠绕,勉强绷住身段,却勒挤出几道凹凸肉痕。 “嗯~如此一来,倒更舒服不少。” 她颇为慵懒妖娆地伸展起双臂,发出一声宛若猫儿般的绵柔呻吟,却有几缕雪白秀发化作青色悄然垂落至耳畔。 华舒雅斜侧身段,如美人玉体横呈,暧昧笑道:“前辈怎么一直站着不动,不先坐下看会儿书?” 林天禄神色平静,淡漠道: “你,不是华舒雅。” “为何前辈会有如此结论?” 华舒雅美眸半眯,似感兴趣般抿起粉唇:“难道,只因我将衣袍款式略作几分修改,在前辈面前更多展现了自我?” 说话间,她抬手拂过了身段,哀怨嘟哝道:“但前辈可不知刚才这胸口绷有多紧,闷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很是难受呢。” 林天禄缓缓靠近上前,眼神凝重:“华姑娘可不会做出轻浮举动。” 玄奇画卷已悄然展开,却见此女在肉身上毫无疑问正是华舒雅,体内流动的阴气未曾有改变,甚至也没有丝毫血光缠身。 究竟出了什么事? “前辈又怎会明白我心中念想?” 华舒雅轻撩秀发,笑吟吟地歪着螓首:“在外人面前自不会这般随意,必是清清白白坚守妇道。不过如今与前辈孤男寡女地同处一室,让前辈瞧见些肌肤也未尝不可。况且…… 能让前辈好好欣赏我的身体,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你究竟是谁。” 林天禄来到了少女面前,眼神平静地俯视着她:“是那玉峰山灵?” “前辈如此冷淡,当真令人心伤。” 华舒雅轻叹一声,豁然起身,却又蓦然勾起邪魅笑容,单足踮地,屈起白皙如玉的右腿,身姿轻盈翩然一转,带着一阵淡淡沁香绕至身后,冰凉纤指悄然拂过林天禄的手背。 “前辈可别将我当做什么玉峰山灵,它如今被前辈收去镇压,又怎会是我?” “那你又是谁?” 面对林天禄淡漠无比的追问,华舒雅狭促一笑,张开双臂,将冰凉无比的娇躯紧紧贴上去。耳语呢喃道:“前辈何须在意那么多,眼下只要好好享受不就好了么?” “您只需知晓,小女子心中有您,这便恰恰足够了。” 看着自己的身段,华舒雅脸颊微红,却是笑意更盛,美眸春情几乎化作实质。 林天禄这时回首看了她一眼。 “……” 可这一眼,却似是无言威慑,带着足以摄人心魄的寒意。 华舒雅笑容微僵,似被无声气势所震慑,撩人举动顿时停住,只能讪讪一笑:“前、前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稍微有点可怕呢。” “若继续胡作非为,你认为我当真不会生气?” 林天禄的语气极为冰冷,似是低喝。 华舒雅脸上的媚意逐渐隐去,略显心虚地撇开目光:“前辈那么在意身份?” “我不知你究竟是谁。但这是华姑娘的身体,不是你胡来的资本。” “……明明当时都接受了程姑娘的示爱。” 华舒雅轻轻嘟哝了一声:“难道是我的魅力不如程姑娘,没法让前辈心动?” “……” 林天禄眉头一抖。 这人连此事都知道?! 似见暧昧气氛已经散尽,华舒雅也没了再隐瞒身份的打算,扬起螓首道:“前辈日夜都将我戴在身上,如今还未发现我的真正身份?” 这番话,令林天禄露出了古怪神情。 刚才只是心中一点猜测,可如今…… “你,难道当真是那枚‘玉坠’?” “是我。” 华舒雅抚唇媚笑道:“是否感觉很震惊呢?” 林天禄神情变幻。 “你为何会——” “为何会以华姑娘的身子开口交流?”‘华舒雅’后退两步,提着裙袍衣角十分优雅地转悠了一圈,展露艳丽笑容:“自然是因为两者合二为一,我中有她,她中有我,称之为一体双魂也不为过。” 融为一体? 林天禄沉声道:“当时在玉峰山,你突然钻入华姑娘的身体,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当时华姑娘骤然遭遇大量阴气侵蚀,全身受创不轻。而我又刚好擅使阴气,见情况紧急,索性便融入其体内,暂时帮忙缓和伤势。” ‘华舒雅’张开右手,一柄青锋剑很快自行凝聚而成,俏脸上露出似惊叹般的神色:“但未曾想,华姑娘性格竟如此坚毅不屈,将我渡给她的至阴之息都炼化成剑道功力,这份冰雪聪慧与天赋异禀,不愧是您所看重的好弟子。” 见林天禄面露沉思,‘华舒雅’嫣然一笑,负剑上前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他胸口处。 一股淡淡的熟悉感泛起,正是往日那枚玉坠偶尔会散出的气息。 “当真是你。” 林天禄放下了怀疑,若有所思道: “如此说来,还是你救了华姑娘一命。” 但‘华舒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前辈所有之物,前辈想要救华姑娘,我自然会救。” 见她态度颇为温顺乖巧,林天禄的语气也放缓不少。 “那你们眼下的状况该如何处理,难道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 “不必担心,如今这融合之姿只是暂时。那海量阴气虽受我调控,但终究侵入了华姑娘骨髓深处,若要安全无忧地变回原样,大概还需等候一段时日。” “你们之后还能再度分开?” “自然可以。”‘华舒雅’温柔笑道:“届时华姑娘不会留下丝毫后遗症,反倒会让她收获不菲,体内无论筋脉还是气海都远比之前拓宽数倍,修炼之途定然更加顺畅。那刚刚诞生的剑心剑意同样会成为她的一份宝藏。” 林天禄闻言心安几分。 看来确实不必太过担心了。 “那你们重新分开后,你会——” ‘华舒雅’洒然一笑:“自然是安心当回那枚小小玉坠。” “……” 林天禄眉头微皱:“你不曾拥有人类的外形?” “以前或许有,但瞧瞧玉坠那残破不堪的模样也清楚啦。”‘华舒雅’略显苦恼地叹了口气:“如今只能趁着华姑娘休眠的机会,才可以出来稍稍说几句话。” 林天禄略作思忖沉吟: “你是否还记得过去之事,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总不可能一直用玉坠、玉坠的叫。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但很可惜,我的记忆也是空空如也,忘得干干净净。有关这些阴气之流的知识,大概只是某种本能。至于称呼——” ‘华舒雅’轻点着朱唇在屋内踱步转悠,美眸眨动。 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顾盼笑道: “老爷就叫我于璇灵好了。” 第八十三章 坠灵欢喜 如今情况已大致明了。 林天禄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抿了一口,面色略显古怪。 只是这事态发展,比之前想象的更……出乎意料。 以现代人的角度来说,这些仙门器具拥有器灵确实常见。但如今当真活灵活现地发生在眼前,心情还挺微妙。 尤其是 “老爷,需要灵儿委身服侍吗?” 于璇灵带着妖媚笑容从身后凑近上来,星眸眨动,似是笑意洋溢。 与此同时,林天禄还能感到肩头传来一阵柔软触感,眼角微瞥,就瞧见其半身几乎填满视线,甚至被丝带勒出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他不由得轻咳一声: “我知道于姑娘记忆全无,但女子矜持还是得多学习才行。更何况,如今这具身体还是华姑娘的,可别做些过火之举。” “哼~”但于璇灵却颇为自豪地叉腰挺胸,像只骄傲扬首的孔雀:“老爷这可说错咯,这身体的底子虽是华姑娘的。但两方融合之后,可有几处都是灵儿的要素!” 林天禄略微讶然:“你的身体?” “至阴之息的功效甚是不凡,能使魂魄塑形,更对凡人肉胎有着极大的改造能力。正因如此,华姑娘的身段才会发生变化。比如——” 她笑着颠了颠自己的胸口:“灵儿就为华姑娘提供了份好身材~” “……” 林天禄一阵哑然。 这也行? “那等你们两人重新分开,又会如何?” “华姑娘的身段自会变回原——” 于璇灵迟疑了一下,很快又改口道:“不对,华姑娘全身受至阴之息的伐经洗髓,潜能激发,身子同样成长不少。虽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丰腴,但也会比之前更为成熟些。” 说到这里,她又带着邪魅笑容俯身而来。 “若老爷想抓紧时间品尝的话——” “等等,我还有不少问题。” 林天禄后退几步,连忙挡住抱来的少女:“我记得……从太乙山上将你捡到至今,总共不到两月时间。虽然你是那枚玉坠的器灵,但为何会对我这般亲切?” “咦?” 于璇灵闻言神情微怔。 沉默片刻,她竟难得露出了几分娇羞之色,扭捏地搅动着手指:“自从当初老爷将灵儿捡到之后,老爷就是值得信赖和侍奉的主人呀。” “但你当初刚恢复意识之时,还跟我闹腾了一会儿。” “那、那只是撒娇而已。” 于璇灵脸蛋更红了几分,害羞喏喏道:“只是不太适应那玉坠小小的身子,飞来飞去只觉晕头转向的。那时明明是想亲一下老爷,没想到差点钻进了老爷的嘴里,似乎带来不少误会。” 林天禄:“……” 他听得一阵愕然。 原来当时这玉坠丫头是想玩强吻?! “而且那么多天下来,灵儿日日都与老爷同寝而睡,早有了一半的夫妻之实。” 于璇灵媚眼如丝般眯起,娇声道:“灵儿如今以妻子的身份服侍老爷,自然是理所应当之事。” 这夫妻关系定的也太过随意了吧?! 林天禄连忙喊停:“且慢,我之前压根不知于姑娘你竟是女子之身,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于姑娘你先冷静一二。” “不对。” 但于璇灵这时却蓦然摇了摇头。 “灵儿与老爷,相处时日似乎不仅只有这两个月。” “你说……什么?” “在苏醒前,灵儿的记忆和意识一直都浑浑噩噩的。” 于璇灵扶着额头,似是回想起什么,喃喃道:“但在那太乙山上,灵儿好像与老爷一直独处。几个月、还是几年,十几年……具体多久灵儿实在不清,总归是与老爷相伴许久。” 林天禄神情微变:“你说我们在太乙山上一起待了数年以上?” “具体如何,灵儿就不甚清楚了。” 于璇灵颇为苦恼地轻敲一下额头:“只是在意识完全苏醒后,灵儿就认定了老爷为主,心中更是没有一丝芥蒂,仿佛早已相伴多年的伴侣。” 林天禄只觉得一阵难以置信。 在太乙山上,他何时待了那么久的时间? 但细细回想那半个月的高山生活,确实有些古怪之处,可又暂时想不出有何疏漏。 “等等,你说的太乙山究竟是那荒凉山巅,还是——” “灵儿还记得老爷将我从土地里挖出来的那一刻呢。”于璇灵略显俏皮地吐舌一笑:“老爷不必担心灵儿会将过去与现在混作一谈。对过去的太乙山,灵儿还是有些许残缺印象的,不至于混淆。” “那有关太乙山和万盛仙宗之事……” 她轻叹一声:“隐约还记得曾经的万盛仙宗颇为鼎盛繁华,修士以十万计。但灵儿则一直被存放在一个黑箱子里,从未有过主人,并不清楚外界发生何事。” 林天禄面露沉思之色。 “老爷其实不必惆怅。” 但于璇灵很快安抚道:“我虽记不起过去之事。但玉坠内部似乎储存了不少线索,老爷或许能借此来寻回遗失的过去。” 说话间,她右手抬起,掌心中升腾起道道流光,交织构筑成地图图案,其中还有一点正在微微闪烁。 “这是……” 林天禄仔细看了看,发现此地距离南丰县距离颇远,甚至远在扶阳郡之外。 “那里有什么东西?” “这……灵儿就不太清楚啦。”于璇灵讪讪一笑:“跟此次在玉峰山上收获的山灵玉石一样。老爷看心情去收集便可,并不着急。” 林天禄略作思忖,很快说道:“那还是先带华姑娘回长岭县休整一段时日吧,正巧让她调养恢复。” “嗯~” 于璇灵微微颔首,倒是颇为乖巧。 “对了,既然你是玉坠器灵。那我从太乙山带走的另外几件器具,是否也……” “灵儿不知。” 于璇灵歉声道:“这段时日以来,灵儿未曾察觉这几件道具上有灵气浮现。或许是其中器灵沉睡太久,或是本就没有器灵藏于其中。” 林天禄点头表示理解。 这些道具能有器灵自是好事。但没什么动静,也不必强求缘分。 “呼~” 于璇灵悄然流露出一丝媚笑,迈着妖娆猫步,身姿婀娜地走到了面前。 “老爷。既然正事谈好,接下来咱们该来做点有趣的事情咯?” “你这是……” 林天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于璇灵以纤细玉指轻拂过自己的右腿,不禁发出一声浅浅低吟,面露几分娇羞诱人之色。 见其又发动诱惑‘攻势’,他连忙再退几步,略显尴尬地撇开目光:“之前还没来得及问。你们在融合后为何会是这副打扮。” 好在如今这朝代风气本就颇为开放,这身衣服还不算过于暴露。 不过华舒雅穿上这身丝袍,倒是凸显出了平日难以见得的好身段。 “或许是万盛仙宗尚存时的女性穿着?在灵儿印象中,应该是比较得体的打扮。” 于璇灵蓦然掩唇轻笑两声,笑眯眯地凑近上来:“难道说,老爷对我起了一点点非分之想?” “别瞎想。” 他只是心中略感惊奇,没想到那仙道尚存的年代,对女子穿着反而更加开放。 “老爷难道当真不起丝毫念想?” 于璇灵仿佛是在故意引诱,语气更为抑扬顿挫。抬手举止间更是在不断展现自身作为女子的魅力。 林天禄垂下双肩,忍住了心头泛起的丝丝火气,无奈一叹:“还是别故意激我了。” 于璇灵动作一顿,见他当真并无多少邪念,不禁流露出灿烂可爱的笑容,直接大大咧咧地扑上来抱住了他:“老爷真是定力惊人~” “你……”林天禄后退至坐在床上,略显尴尬地张开双臂,都不知道该抱还是该推。 “不过——” 于璇灵很快故意贴近到耳边,低吟道:“灵儿我一心事主、华姑娘更是对老爷暗生情愫。两者相合,老爷难道就不垂怜一番?” “而且那程姑娘都与老爷多番亲昵,灵儿看的实在眼馋心颤。” 说话间,她已然将修长美腿岔开跪在床铺两侧,轻轻坐下,俏脸上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可爱表情,美眸轻眨。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旋即猛地将其从怀中用力抱起,反手按至床上。 于璇灵秀发散落开来,衣裙凌乱,俏脸展露出极为妖艳的红潮,抬起双臂媚声道:“老爷,快些宠——咦?” 旋即,她就被一大团软乎乎的被子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你还是快点睡觉吧,别再折腾华姑娘的身体……也别折腾你自己的身体了。” 于璇灵胡乱将被子扯开,美眸中满是错愕,却见林天禄已然神色淡定地坐到一旁,从行李里抽出了两本书,回身朝他轻轻一抖。 “你要是睡不着,可以来跟我一起看看书,多了解些生活常识。” “……” 于璇灵呆愣一下,晕乎乎地翻身坐起。 沉默片刻后,她这才轻轻嗯了一声,乖乖抚平裙摆走到桌旁并肩坐下,接过递来的书。 看起来,倒是如小媳妇般乖巧听话。 第八十四章 美人忧思 …… 秋风渐寒,如今街上更是冷清。 在颇具古香的清冷庭院内,却有一抹曼妙倩影孤身而立,莲步轻移,执扫帚轻轻扫动着院内尘土落叶。 那丰腴身段在襦裙勾勒下更显凹凸有致,摇曳生姿,端的是美艳动人,哪怕只是远观眺望都令人目眩神迷。 又一阵萧瑟秋风拂过,女子脚步稍顿,抬手微微合拢胸前衣襟,将白皙肌肤遮住。但那极为饱满浑圆的硕物却难以束缚,在衣物紧绷下撑起惊心动魄般的高耸弧度。 “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过了十日左右。” 轻柔浅叹,那娇媚柔音中带着丝丝怅然。 茅若雨拢发回眸,望着那冷清院门,不禁摇首自嘲。 她,已不复当初淡然。 过去的她从未有过这般心境波澜,至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在黑夜中行动,完全不需所谓凡人情感。 可如今却已截然不同。 在林天禄离开后的这段时日,她每每上门帮忙打扫除尘,却总忍不住地抬眸顾盼,想要瞧一瞧那大门前是否会有熟悉身影出现。每当扫至凉亭、扫至书房,都不禁回想起那熟悉的温和笑容。 “仅仅不到一月的相处,印象却如此深刻。” 茅若雨暗自失笑。 也是在笑自己太过痴傻,竟这般随随便便地就动了情,对其心生了几分钦慕。 只是…… 回忆这一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虽平淡如水,却又如此刻骨铭心。那俊秀书生虽未做过多少令她心颤的壮举,可往日种种却如清泉温流汇入心间,渐渐打开了她冰封的内心,恍然无措间,便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她的一颗芳心。 “都说偷心贼子……奴家却是自己双手奉上,当真羞人。” 茅若雨不禁粉颊微红,暗自羞恼娇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作为年长者,明明应该更矜持些才对。 怎连这点小小等待,都这般容易胡思乱想。 “……不知先生与华姑娘,如今又是否平安无事。” 她心底又泛起些许担忧,幽幽叹息。 这十日等候,她等得愈发忐忑。 叩叩叩 敲门声蓦然响起,令茅若雨恍惚回神,却见门前来了位身姿娇小的精致少女,一袭仙裙道袍包裹娇躯,秀发垂髫散落,已然颇具几分美人芳华。 她顿时露出温柔笑容:“莫姑娘今日又来的那么早?” “来孝敬前辈总归得端正态度才行。”莫段嫣十分庄重地行了一礼,探头看了看冷清庭院:“林先生他如今还没有回来?” “大概还得五六日左右吧。” 莫段嫣倒没流露什么可惜神色,而是极为认真地上前接过茅若雨手中的扫帚:“茅夫人,这些粗活还是交给小女来做,您就坐到凉亭那好好歇息一会儿。” 茅若雨轻柔一笑:“奴家去给你准备些早点。” “不、不用,小女已经吃过早膳啦!” 莫段嫣连连摆手,脸蛋微红。 见这小姑娘手忙脚乱地开始埋头打扫起来,茅若雨也是暗自失笑。 这段时日来,这乖巧丫头总是时常上门。 在知晓林天禄大半个月后才会归来,也未曾有丝毫懈怠,甚至每日清晨都会来到此地帮忙一同打扫。 一开始茅若雨自然推脱,可这丫头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实在让人没法强词拒绝。 询问其缘由,这丫头总会满脸严肃地说自己受了难以回报的大恩,只能竭尽全力来回馈恩情……倒像是位小大人似的。 “茅夫人您口渴吗?让小女去为你端些茶水。” 看着被风风火火端来的水壶与茶杯,茅若雨无奈笑道:“这点小事就不必如此麻烦啦。” 但莫段嫣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便一声不吭地拧起抹布,又帮忙擦拭起落了灰的桌椅墙柱。 在她看来,眼前这温柔如水的夫人与林先生定是情投意合的神仙眷侣,她自然得多加照顾服侍才行。 …… 直至将院内的各种杂事都处理整洁后,少女这才认认真真地朝茅若雨作揖道:“茅夫人,小女就不作久留。若有何麻烦之事需要帮助,尽可到县内的惠林楼寻小女,小女定然会竭力相助。” “辛苦莫姑娘你了,竟每日都来此帮忙。” “只、只是分内之举!” 莫段嫣似有些害羞般轻咳一声,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 直至目送着小丫头消失远去,茅若雨这才略微感叹。 “倒是位乖巧孩子。” 年纪轻轻竟没有丝毫同龄人的轻浮自傲,明明穿着打扮皆是不菲,却这般知书达理。也无怪乎林天禄他会起意指点一番这孩子。 确实可爱的紧。 “那丫头刚刚离去?” “嗯?”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茅若雨下意识蹙起秀眉,就见一抹银白秀发随风飘荡,婀娜身姿款款踏进了院内。 “程姑娘。” “茅夫人,两日不见别来无恙。” 程忆诗依旧身姿典雅、巧笑嫣兮。 但两人视线刚一汇集,却是在暗中较量了几分,隐隐有寒光闪烁,似心底仍相互埋着一份小小的斗争心。 “家事繁忙的程姑娘为何今日又有了空?”茅若雨抿了口温茶,浅笑道:”林先生他如今可还没回来。” “妾身自然知晓。” 程忆诗步履轻盈地来到凉亭内,抚裙缓缓坐到了她的对面:“见茅夫人总孤身一人在院内追忆忧伤,便索性抽空来陪陪你。” “陪奴家?” 茅若雨失笑道:“程姑娘这般好心?” “妾身又何时怀着坏心而来?” 程忆诗淡然道:“而且知晓了茅夫人这些年来的经历,心生同情,这才想着与你多做交流。” 茅若雨身姿微微一顿: “你……在有意调查?” “妾身只是不愿林先生被卷入麻烦,所以想着尽可能帮他免除些事。”程忆诗轻声道:“但茅夫人你的过去实在古怪,这两年虽始终待在长岭县内独自过着清贫生活。可在两年之前……却是一片空白。” “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通晓阴术手段?” “……” 茅若雨一时沉默。 程忆诗眼神闪烁,忍不住再开口道:“你又有何好隐瞒的,难不成你当真对林先生心怀歹念?” “不,奴家早已没想过去害他。” 见她一副兴致阑珊的反应,程忆诗只觉心底泛起丝丝不快。 “你……难道有何难言之隐?” “奴家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 程忆诗豁然起身,双眸血红地瞪视着她,几欲怒声呵斥。 但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忿忿不平地甩袖冷哼:“妾身自然不会再管你的事,但你也做好准备,可别让妾身瞧见你在暗中作祟!” 茅若雨却早已习惯般轻笑道:“程姑娘对先生他果然如此关切,奴家倒是略感敬佩。” 程忆诗神情一恼,当即上前重重按住了她的双肩。 “唔?”茅若雨略微怔神,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已然气势汹汹地俯视着她。 “我不想让林郎伤心,更不想让他气恼忧愁!” 程忆诗双目赤红流转,一字一顿地沉声道:“你若负了林郎,我定然……杀了你!” 言语中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令院落内都泛起一阵阴冷诡风,呼啸而过。 茅若雨似乎也没想到此女执念如此深厚,那毫不加掩饰的骇人杀意几乎扑面而来,令她的脸色略微发白了几分,心头微颤。 但 “真好。” 茅若雨悄然温和一笑:“程姑娘用情至深,让奴家都有些自惭形秽。” “你还敢——” “放心。” 她轻轻握住了程忆诗紧绷的双手,柔声道:“奴家过往当真无甚好说,无非只是些年幼时的颠沛流离,哪怕稍长大几分,也是装成假小子在各地做些苦工。 直至在一次外出时遭遇山洪,险些身死,机缘巧合地被一女子所救,跟着学了几年的阴术。这才勉强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程姑娘若说奴家曾对先生他起过歹念,奴家并不否认。但如今得先生照料,奴家心怀何种情感,程姑娘应该看得出来。” “……” 程忆诗面色微怔,不自觉松开了粗暴捏紧的双手。 沉闷片刻,她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是妾身太过鲁莽,让茅夫人回忆起不快过往。夫人若想斥责打骂……” “奴家可舍不得伤了和气。”茅若雨温柔浅笑:“程姑娘如此性情之人,奴家还是挺喜欢的。未来若能携手作友,相信我们双方定然能相处融洽。” “……如此温柔,小心以后吃闷亏。” 程忆诗后退几步捋了捋垂落的秀发,轻叹道:“罢了,既然你没有隐瞒之事,妾身也不多做苛责纠缠。不过她一脸冷漠地瞧了眼茅若雨那胸前硕物: “瞧你身材如此下作狐媚,没想到至今都未曾与林先生有过亲昵之举,真是遗憾。” 这突然转移的话题,令茅若雨顿时笑容僵住,满脸羞红地捏起拳头,上前不轻不重地敲了她肩膀一下:“你、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只是实话实说。”程忆诗露出极为优雅秀气的笑容:“茅夫人可得多加努力才行。” 茅若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当真好想掐一掐这古怪丫头的脸蛋! 啪嗒 细碎的脚步声蓦然响起。 程忆诗脸色陡然化作冰霜,立刻抬手地将茅若雨护至身后,眸光一扫院外。 “怎、怎么了?”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但……” 程忆诗秀眉紧蹙,正想说些什么,那庭院内的槐树突然轻颤,伴随清幽剑鸣,外面顿时传来一阵惊恐无比的尖叫,直至消弭于无形。 “……” 两人连忙跑到院外,循声望去。 “发生了什么?” 街上空无一人,却隐约残留着丝丝阴气。 程忆诗略感愕然。 倒是茅若雨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槐树:“或许,刚才外面有魑魅魍魉意图不轨。而院内这槐树槐剑极为不凡,似能驱邪镇妖之能,正巧将其驱逐。” 程忆诗神色微沉,思酌片刻,干脆道:“妾身今晚与你同住,就住于此地,你接下来几日就不要随意胡乱走动。” “程姑娘你……” “我懂些护身手段,若当真发生意外,至少能保护的了你。” 程忆诗似感受到身侧的古怪目光,目光躲闪开,轻咬朱唇:“只是不想让林郎生气而已。” 茅若雨轻柔一笑:“多谢程姑娘了,只是未曾想程姑娘这般……” “先与我说说,林郎他的寝屋在何处,妾身今晚要住进那间屋子里。” “……” 茅若雨又差点忍不住想敲一敲这气人的臭丫头。 果然与其相处,一刻都没法放心! 第八十五章 烛火灯街 合安村的清晨依旧萧瑟泛冷。 可对那些勤劳村民们来说,却早已开始一天的劳作。 这场跨越数十年甚至百年的阴谋,并未给他们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痛。他们对逝者表达哀思,但随着炊烟升起,平淡的生活仍要继续。 …… “林公子放心,接下来只需沿着这条小道就能顺畅离村,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二位。” 牛梁安正色拱手道:“我们夫妻二人只是平凡之人,实在无法报答二位仙人的恩情。只能聊表心意,送上些许饯别礼。” 一旁的蒋喜面带笑容地将怀中包裹递出:“华姑娘还请收下。” 华舒雅俏脸肃然,小心接过:“多谢。” 林天禄也并未矫情推脱,笑着作揖道:“就送到这里吧。希望二位往后的生活能更加美满。” “能得仙人祝福,可是我们牛家三生有幸。”牛梁安露出大方笑容,与其妻子一同行礼躬身。 他们并未对眼前这两位‘仙人’抱有畏惧,虽相处时间尚短,但同样知晓这对男女是多么平易近人。 如今一别或是永恒,但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值得铭记一生。 …… 南丰县城内。 直至临近正午时分,林天禄已然带着华舒雅安然回到县城,找了间舒适的酒楼雅间暂时住下。 而趁着清闲,他正闭眼内视,暗暗观察着体内状况。 随拨开灵气氤氲,那座玉峰山头很快出现在视线内。其山巅景色倒与之前所见完全一致,看不出丝毫差别。 “不过,如今一看——” 林天禄回首看向那高耸入云的仙山,略微感叹:“这玉峰山跟太乙山的高度规模差别还真大。” 当初他为何没感觉到太乙山竟这般壮阔? 他稍稍收起惊叹,视线扫向一旁,很快露出了古怪之色。 那黑纱女子正衣衫褴褛地被灵魄之锁缠绕着四肢,高高挂在了山石之上。昏迷不醒地垂头散发,气息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 仔细观察,就能瞧见此女体内的阴气正被缓缓抽出体外,以至身形都变得模模糊糊。 “此灵罪孽深重,像这般惩罚也算合理……不过后续究竟该如何处置?” 林天禄沉吟片刻,蓦然心念一动。 山间清泉流淌,很快卷起那黑纱女子一同汇入水潭,直至沉入至潭底最深处。 “既是恶灵,那就好好改造一番,待惩罚结束再重新出世,行善赎罪。” 斩杀恶灵自是畅快干脆,但在林天禄看来不如‘废物利用’,看能否以玉峰山为基石重新孕育出崭新的玉峰山灵,以慈悲心肠再去救助他人。 当然,能否成功暂不好说,对这奇妙能力,他目前还在慢慢摸索尝试。 “呼——” 林天禄重新睁开了双眼。 旋即,瞧见了坐在对面床铺上的少女。 虽然昨晚于璇灵借着她的身体闹腾了好一阵子,但显然并未留下疲惫。其眼下神采飞扬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娇艳夺目,那宛若出鞘仙剑般的锋锐气质更是尽显无疑,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人为其驻足侧目。 而如今华舒雅正盘膝挺腰,闭目调息,缓缓梳理着体内流动的阴气与至阴之息,想办法将玉坠尽早排出体外,恢复原来的模样。 只是 她很快悠悠睁眼,俏脸上流露几分无奈:“还是不行。” “是否有何处身体不适?” “前辈不必担忧,我身体无碍。只是这阴气处理起来甚是麻烦。可能不是两三天就能解决的事。” 言至此,华舒雅睫毛轻颤,媚眼中泛开一丝羞意,下意识轻轻拂过平坦小腹。 今早起床后,她脑海中就浮现出不少的‘陌生记忆’,原本脑海中如幻听般的奇怪声音也变得清晰。直到那时,她才明白自己吸收了前辈平日里佩戴的玉坠,甚至可以说,是与那位于姑娘融为了一体。 “于、于姑娘她还真是热情。” 林天禄讪笑一声:“华姑娘若是生气,我之后会找机会好好教训……” “没事的!” 但华舒雅这时却扶着额头,脸色微红道:“我并没有生于姑娘的气。” 虽然双方无法当面交流,但心底深处总有股奇妙的善意与温柔包裹着她,仿佛那于姑娘就笑吟吟地抱在背后,偶尔还会在耳畔给她轻声加油鼓劲…… 就、就是说的话羞人了一点。 华舒雅摸了摸略微发烫的脸蛋,深呼吸几口气,这才重新冷静下来。 “华姑娘当真不介意?” “我虽然对于姑娘的过去并不了解,但她助我修复伤势,甚至将这些力量交托与我使用。于情于理,那位姑娘都是我的恩人。”华舒雅略微正色道:“在入夜休息后,让于姑娘暂时借身体与前辈交流,我并无异议。” 林天禄摇头失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这点小事自然无妨。” 华舒雅下床起身,但很快轻咦一声:“前辈,这桌上的是……” “你刚在调息的时候,我抽空去对面酒楼买了份早点,这肉粥应该能多补补身子。” 少女俏脸微红,羞答答地端过瓷碗:“前、前辈,不必这般关切照顾的。” 林天禄轻笑道:“昨晚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模样,便想着给你多吃一点。” “唔——” 华舒雅似紧张般连抚垂发,稍作冷静,这才匆匆忙忙地喝起粥水。 但沉默了一段时间,她略微紧张地停下动作:“前辈,不妨今日在这南丰县里好好逛一逛,明日再重新启程?” 林天禄讶然道:“此地难道有何姑娘在意之事?” “只是……想跟前辈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也好。” 林天禄见少女这副羞赧模样,微微颔首道:“听闻这南丰县有一烛火灯街颇为有名,今晚我们可以前去游玩一番。” …… 不知不觉间,已是悄然入夜。 南丰县依旧显得有些热闹。 虽说今日并非盛大佳节,但却是这南丰书院所牵头举办的灯街祭典,纪念前人的同时,也在这烛火灯街中准备了不少的庆贺妆点,灯谜对联、摊贩餐饮皆是应有尽有,几乎与那些佳节庆典别无二致。 如今街上正有不少人回首眺望,看着那抹翩然远去的妖娆身影。 “此女……当真风采绝艳!” 不仅生的貌美动人、倾国倾城,且似有一股锋芒锐感。举手投足间皆蕴超凡脱俗的清冷气质,仿佛降临俗世的执剑仙子,不染尘埃的绝世剑莲,让人升不起丝毫的邪念恶感。 只待其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那些行人们才怅然若失地连连暗叹。 但略作回想那绝美女子身侧的男伴,心底却又莫名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般配洽和之感。 “怪哉!南丰县何时出了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 而如今这位不染纤尘的清冷仙子,如今正十分温顺地跟随在林天禄的身旁,颇为好奇地瞧着两侧大大小小的商铺摊位。 她依旧穿着那套由阴气构筑成的青纱玉袍,但特意裹了件宽松外袍,虽然依旧难掩其不同往日的妩媚风情,倒也遮掩住了微露肌肤。 “前辈,你看看这款香囊如何?” “还不错。” 林天禄轻笑道:“华姑娘看起来颇为喜欢这灯街氛围。” “热闹些总归是好事。” 华舒雅付钱买下了两枚香囊,偷瞄着林天禄的侧颜,不禁抿开一抹淡淡浅笑:“能与前辈一起,无论何地何处都是美景。” “……” 林天禄动作微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华舒雅正满脸通红地快步离开。 他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逞强。” 快步跟上,两人并肩沿着灯街一路直行。 不同往日街景,如今这灯街上时不时就能瞧见些儒雅书生,或是结伴、或是独行,皆团团围拢在那些悬挂的红灯笼前,显然都在琢磨这些南丰书院所留下的灯谜难题。 这对他们来说,同样是场考核试炼。 “前辈,这烛灯上挂着的灯谜答案是什么?” 华舒雅颇为好奇地指了指身旁挂着的一个灯笼。 林天禄顺势瞧去,就见一红色灯笼下挂着一串字条,上面以毛笔十分工整地写着‘我辈此中惟饮酒’。 他笑了笑:“先生在上莫吟诗。” 华舒雅美眸轻眨,似琢磨思考片刻,这才恍然点头。 “前辈当真厉害,竟对的这般工整恰当。” “华姑娘,这你可得记作教训。” 林天禄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不是当场想出的答案,只是偶尔在诗书上瞧见,恰巧背诵出来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才华。 以后你也得多加留心,说不定就有人专用这种小伎俩,来诱骗些平日里不太涉猎诗书的懵懂女子。” “在下明白了。”华舒雅认真点头。 但她又小声道:“不过先生能眨眼间从脑海中回想起来,其实也是种文采斐然吧。” “只能算作死记烂背。” 林天禄摇头失笑。 两人一路悠然闲逛,直至行至江河湖畔,就见不远处正有数十艘船只依次相连,灯火连江,红纱飘舞,曼妙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似是在翩翩起舞。 华舒雅远远瞧见略感讶然:“这是……” “听闻是当地一处叫‘艳红坊’的酒楼,却与寻常酒楼不太相同。专建在这些船坊四周,似乎能更好欣赏湖畔景色。” 但在林天禄耐心解释之际,身旁擦肩路过的男子突然间噗通跪倒在地,猛地嚎叫一声往地面锤了两拳,鲜血呼啦啦地从手上流了出来。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悲痛欲绝的模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啥情况? 他这是……遇上专业碰瓷的高手了? 第八十六章 生而为人 “啊啊啊!” 洪武泽低吼着用拳头一下下锤着地面,砰砰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自然也吓到周围不少行人,皆神色微妙地绕步退开,生怕跟这举止古怪的家伙扯上关系。 但他此刻满心悲痛,更没心思再去理会这些人的想法,在感到双拳几乎都痛到没了知觉,这才失魂落魄地垂下脑袋,无比痛苦地揪住了衣襟。 洪武泽只感觉心疼欲裂,难以呼吸。 并非他身体有疾,而是今日遭遇,已然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这位兄台,若喝醉了酒,还是早些回家去吧。孤身在外随意游荡,小心不慎落入江边水中……若想碰瓷,这演技怕是还欠缺火候。” “……” 洪武泽并没有回话。 或者说,他根本懒得理会其他人。 眼下他沉浸在失落与痛苦之中,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甚至连人生都变得黯淡无光。 若当真落入水中,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兄台,一直跪在大街中央,小心扰民。” “……” 扰民? 洪武泽心中自嘲。 他如今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扰民的罪名吗? ——嗯? 但洪武泽很快神情微怔,突然感觉肩膀被一只宽厚手掌猛地按住,身体难以遏制地凌空飞起。 “啊啊啊?!” 在一阵下意识地惊叫声中,他直接被一把扔飞,重重地摔在了街边墙角,疼的屁股几乎裂开,忍不住发出几声痛呼。 直到这时,他这才抬头看向朝这边走来的俊朗男子,一阵咬牙切齿:“你、你这厮——” “兄台似乎听不懂人话,所以只能用一点肢体语言。” 林天禄活动了一下双手,微笑道:“兄台现在明白拦在闹市街正中央的下场了么?若被马车不慎碾到,怕是还得多断几根骨头。”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洪武泽低吼一声,颤抖着从地上翻身坐起。 但沉默片刻,他似有所冷静,叹了口气:“抱歉……在下如今心如死灰,实在没法笑脸相迎,兄台海涵。” “我认得你。”林天禄蓦然开口道:“是那位向县令千金求婚的书生。” 当时匆匆一瞥,隐约在县令府门前看见了这位书生。虽然如今头发散乱、如同落魄乞丐,但这张脸倒没变化。 “很多人都认得我。” 洪武泽慢慢挪动着身体,直至靠坐在后方的墙壁上。 林天禄轻笑道:“洪公子可知这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怕是不知丢了多少黄金白银。” “就算真有黄金百万,又能如何?” 洪武泽惨淡嗤笑一声:“明日一早,我就要变成全镇县的笑柄,遭万人耻笑,又何来所谓的尊严。” “哦?”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说道:“如今看来,洪公子是情场失意?” “你说的没错。” 洪武泽垂头叹息道:“我这数月以来的坚持追求,到头来如梦泡影,只是一场空欢喜。我与她的缘分也就此断绝。” 他似乎说到伤心之处,颤抖着攥紧了满是血痕的双手:“我就是一个废物。” “柳县令当初额外开恩,许我可以追求其女。只是需要在今晚的书院雅会中拔得头筹,获得南丰书令,以此来证明我当真有才华配得上柳梦娇。” “结果?” “我,一败涂地。” 洪武泽呼吸粗重,死死揪紧头发,双手都捏的青筋迸现。 “我自诩还有几分才华可言,可没想到南丰县乃至从其他村县赶来的学子们竟这般优秀出众,各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在下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十几个回合,我便被狠狠击溃…… 呵,怪不得柳县令始终都不肯同意这桩婚事,果然是颇具慧眼,知晓在下才华平庸至极。根本担当不起他的女婿。”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情感受挫……而且还是这种标准的上门赘婿。 只是没想到这赘婿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仅第一步就被干了个稀碎,还被打成这幅抑郁模样。 说好的为爱爆种,果然有点不太现实。 “兄台,还是往前看吧。” 林天禄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好好睡上一觉,明早大可忘掉这些烦心事重新开始。这般自残,最终伤心的可是你的父母。” “父母……明日他们还会认我这儿子?待消息传开,洪家怕是变成所有人耻笑的对象。” 洪武泽落寞失意地低声道:“不妨早些自尽,省的再给他们带来耻辱和麻烦。家中尚且还有一次子,照样能为他们颐养天年。” 一旁默不作声的华舒雅秀眉微蹙。 此话说的,着实刺耳。 林天禄蓦然道:“当真丑态百出。” “你——”洪武泽牙关紧咬。 “为儿女私情,寻死觅活造街头混乱,甚至连父母养育恩情都抛之脑后。那柳县令多次拒绝与你,怕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这等感情用事、轻易寻死之人,又有那位老丈愿将女儿托付出去。” 林天禄眼神归于平静,言语不再温和:“你若当真要追求女子,想许诺其幸福一生,还是先摆正好你自己的心态,学着如何做一位有担当的大丈夫吧。” 这声声铿锵沉喝,如雷鼓般在洪武泽心头震响,他愕然抬头,却见林天禄已然背身离去,顿时泛起一阵怅然若失之感,急忙伸手疾呼:“等、等一下!先生……还请教我——” “……” 但那宽厚背影未曾有片刻驻足,与那仙子并肩悄然远去。 洪武泽神情怔然,缓缓握紧双手,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我当真……” 放下那无疾而终的情感回首望去,自己这数月以来究竟做了何事? ——没有。 他好像,早已将父母都忘到了脑后。 这份情感断绝,何曾如此悲痛欲绝,或许只是他一味强撑、只顾外界看法。如今丢了脸面、便要死要活地来表明那可笑的‘情比金坚’、胡思乱想一通来发发脾气。 他当真是个……傲慢自私之人。 沉默许久,无人理会的落寞书生自嘲而笑,扶着墙壁晃晃悠悠重新站起,逆着人潮人海的热闹灯街朝回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 灯街内依旧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待行一段距离后,华舒雅轻拢秀发,柔声道:“前辈对那洪武泽颇为同情?” “我对他可并不同情。” 林天禄笑了笑:“他根本无意自杀,不过是失恋闹了脾气。” 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就差声情并茂地哭着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了。 因为一点情感挫折就喊着抑郁的人,大概就是这种调调? 当然,他这毫无关系的外人也没什么资格对其指指点点,稍作几句呵斥就已足够。 “不过那对男女间的地位差距不小,哪怕他能过了这一关,未来可能还有数之不尽的考验在等着。 或许,那柳县令本就不想将女儿嫁出去、也不想招个赘婿回来。哪怕当真能成,这强扭的瓜怕是泛苦。” “地位……” 华舒雅的思绪略微飘忽。 “如今看来,倒是华姑娘对此事更为好奇?” “没、没有!” 华舒雅陡然回神,连连摇动螓首。 但在林天禄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少女秀颈间泛起一丝红霞,美眸连眨,喏喏道:“我只是想着,若男女间当真情比金坚、相互信任爱恋。这所谓的身份地位、家境差距其实没那么可怕。” 林天禄闻言只是轻笑两声,并未多说什么。 “前辈是觉得……这样不好吗?” 华舒雅略显希冀地抬眸瞧着他。 “无关对错与否,情感之事本就因人而异。华姑娘的想法自然也是好的,但若想双方一生幸福如初,怕是要付出成倍的努力才行。” “前辈之言也很有道理。” 华舒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美眸似流转异彩,颇为认真地捏紧粉拳:“我会牢记心中,往后必会加倍努力!”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华姑娘定然能够成功。” 华舒雅顿时红霞飞颊,慌乱般撇开目光。 “……” 林天禄发觉气氛有些微妙,连忙轻咳一声扯开话题:“我们还是先去艳红坊吧,找个合适雅间坐下。若去的晚了,怕是没个好座位。” “嗯!” …… 没过多久后,两人便已走进艳红坊内。 踏至江畔阁楼,华舒雅只觉得一阵新鲜。毕竟她所在的故乡并未有这种特殊建筑,如今环顾四周心下也是兴致满满。 一位迎客女子带着笑容走上前来,待瞧见回眸少女,心下一阵惊艳。 但她很快定下心神柔声道:“不知两位想要寻个什么坐间?” “要最为清静的。”华舒雅从怀中掏出银两。 “这——” 迎客女子显得被她的大手笔吓了一跳,连忙欠身道:“还请两位贵客跟紧,由奴家带二位前去翠红雅间。” …… 一路穿过层层楼道,就见四周都悬挂着大红绸布,随风飘舞,仿佛逐步踏入如梦似幻之地。直至来到一宽阔寂静的阁楼雅间,可见处处都装点诗画屏风、红纱环绕。 “倒是一处风雅之地。” “两位,此地便是翠红雅间,只有两位贵客入座,不会再有其他的客人前来打扰。”迎客女子欠身轻声道:“待会儿立刻会端来晚膳和瓜果餐点,若有吩咐,可以再请些乐师奏曲。当然……此地最为便利之处,还是在于那前方的江景舞乐。” 红纱后方,数道曼妙身影踏上高阁舞台,随着一缕轻柔乐曲齐齐起舞。 隐约听见其他雅间传来的欢呼鼓掌之声,只是在江风吹拂下显得十分模糊。 华舒雅只瞧了一眼便没在意,她对这些女子舞蹈显然不太感兴趣。 她反而对这些端上来的诸多餐点更为好奇。 因为,做的确实很精致。 一份份糕点膳食都进行过精雕细琢、如艺术品般几近完美。虽然她曾品尝过各类山珍海味,但天下美食何其之多,自然也瞧见不少她闻所未闻的糕点菜色。 第八十七章 红衣渡江 “此地比想象中更奢华不少。” 华舒雅暗暗赞叹一番。 她拿起筷子正想夹起一块粉红糕点,但动作却蓦然顿住,脑海中闪过当时在登仙坊中茅若雨给林天禄喂食的画面。 她往日自不会在用餐时胡思乱想,可如今脑海中却浮想联翩,耳边似有柔声催促。一想到两人喂食时温馨和睦的模样,少女心底不禁浮现几分冲动。 她,也想试试。 想像茅夫人一样,与前辈更亲近些。 念及至此,少女脸蛋微红地夹起糕点,缓缓递出,支支吾吾道:“前、前辈,那个……要不要让我帮你吃,不、不对!是喂您吃……” “啊?” 林天禄夹着的肉丸僵在嘴边,满脸愕然:“华姑娘你这是——” 华舒雅已是俏脸通红,害羞地浑身微抖。 见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林天禄顿时反应过来,连忙主动探身将糕点一口咬下,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家的甜点味道确实很不错。” “……” 华舒雅这才浑身一松,脸蛋红晕未消,嘴角却是扬起满足笑意。 “前辈还是这般体贴。”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华姑娘如此盛情,我又哪敢视而不见。” “……还、还是先吃菜吧。” 华舒雅轻咳一声,连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道:“这些热菜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怕自己再多说几句话,当真要羞的全身发烫发红,那时实在没法见人。 而且这绝尘超凡的清冷剑意与心中难言的热切情感相互交织,着实让少女纠结不已。 只是再吃起这些菜肴,更觉口齿留香,美味异常。 心情雀跃下,就连原本无甚兴趣的歌舞也一下子好看了不少。忍不住观察起那些女子的舞步手势,将其暗暗记在心中。 …… 少顷,舞乐依旧优美夺目,这菜肴也上了七七八八。 可就在这时,林天禄与华舒雅的用膳动作齐齐一顿。 一丝阴气律动蓦然随着江风拂面而过。 虽然有意掩藏,但如今却逃不出两人的细致捕捉。 “这艳红坊内有鬼魂作祟?” 微凉江风轻柔拂过,卷动着垂挂在四周各处的红袍轻纱。隐约可闻的哄闹欢笑之声彻底消失,周围化作一片寂静。 原本清幽的琴乐愈发清晰,那些在远处翩翩起舞的舞女身影却逐渐消失…… 不,并非是消失。 而是以令人惊异的速度闪烁着出现在雅间隔板各个红袍轻纱后方,舞姿依旧,却更显鬼魅。仿佛在上演着异常别开生面的魔术表演,忽近忽远,同时还萦绕起一丝清幽好闻的香味。 “前辈,这是……” “似是将阴术幻境与舞蹈融合在了一起。”林天禄喝了口清酒,淡笑道:“但不必担忧,这阴术并未藏匿任何杀机,反倒是有意在安抚我们的情绪。” 清香凝神静心、乐曲温柔舒缓,与四周气氛搭配地完美洽和,可称水准不凡。只是与不久前任吟姗施展的阴术相比,这江畔舞姿,还欠缺几分灵性意境。 华舒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 她的秀眉很快皱起。 就见有几名舞女竟悄然宽衣解带,轻轻甩起散落的绸缎衣裙。虽然藏身于红纱之后看不清容貌,但在烛火映照下依旧显得婀娜多姿。 尤其是这红纱随风摇曳,甚至隐约可见那些舞女白嫩身段,光洁茭白的肌肤极为显眼,令原本温和轻柔的舞乐增添了一抹春色。 林天禄夹菜的动作顿时停住。 旋即,他讪笑着与少女对视一眼:“咱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原来这艳红坊不是一单纯喝酒赏景之地,竟是那……另类的青楼? “咳!华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 “前辈不必担心。” 但华舒雅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对此举并不在意,前辈若喜欢,大可继续看下去。” 她心中虽对这些女子搔首弄姿之举略感抵触,但一想到前辈这热血男儿同样需要排解忧愁,瞧瞧这番场面也并不会难以接受。 少女这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让林天禄略感尴尬。 这傻丫头,怎么唯独在这方面尤为迟钝些。 恰至此时,数道红纱绸缎蓦然从江面横贯飞来,骤然窜进雅间内,急速缠绕盘旋。 华舒雅眸光凛然,剑意暗中凝聚。 如今她手边虽然无剑,但心中有剑,以剑意催动心神之剑威力更胜以往,甚至对这些魑魅魍魉效果更佳。 若这鬼魂胆敢胡来的话 不过随着大量红纱逐渐落下,满头墨发青丝飘荡,却是位身穿红衣袍裙的艳丽女子悄然现身,并未手持任何兵刃,反而盈盈执手行礼:“不知两位贵客大驾光临,稍作一曲女子艳舞,希望两位还算看得尽兴。” “你是谁?” 红衣女子抿唇浅笑道:“妾身是这艳红坊的坊主。” “你——”华舒雅面容清冷:“不是活人。” “正是如此。” 但红衣女子竟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大大方方地颔首道:“妾身早在年幼之际因意外重伤不治而死,机缘巧合下化作鬼魂复生。练了几年修为,这才借了些钱财创办了这艳红坊。还望两位海涵。”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为何姑娘会将此事说出?” “妾身今日正午偶然听闻些许来自合安村的消息,似有一对神仙眷侣身怀大能。刚才又有下人瞧见二位气质非凡人能及,便想着上前结识一番。” “你不担心我们会发生冲突?” “自然担心,但妾身也能看的出,两位并非不分缘由就胡乱打杀的莽夫。” 红衣女子轻轻一笑:“妾身带着善意前来拜访,应该能坐下好好交谈。况且,此地是妾身费尽心力置办的家业,逃无可逃。索性大方出来与两位相见,讨得一个好印象。” 看起来还是位相当机敏的女鬼。 林天禄双眼微微眯起,但很快露出平和笑容,举起酒杯道:“如此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一番姑娘的热切招待。” “先生喜欢就好。”红衣女子柔声道:“只是不知两位来到南丰县的缘由是……” “只是恰巧途径,明日就会再度启程离开。” “倒是可惜了,南丰县还有不少美景值得好好欣赏。” 红衣女子掩唇轻声道:“两位往后若再临南丰县,大可到这艳红坊内一趟。妾身定然会亲自带二位到南丰县内多转转。” 言语温柔且亲切,看起来这位女鬼确实八面玲珑,懂得广交好友之道。 而林天禄也并未在她身上瞧见杀孽血光,可见其还算人畜无害。 “姑娘,我有一问题想要询问。” “先生请说。” “姑娘可知‘罗星’?” “……” 红衣女子脸上的得体笑容蓦然一僵,暗暗捏紧了双手:“先生为何会知道罗星。” 林天禄淡然道:“在下曾与罗星有过交集,只是好奇这南丰县内又是否存在罗星势力。” 红衣女子沉默半晌,似乎是在纠结思索。 片刻后,她略感怅然道:“妾身便是罗星成员之一。 当初之所以能死而复生,便是靠一罗星女鬼出手相救,承蒙其关照有加。而如今这偌大的南丰县,基本便是由妾身在帮忙管辖。” 此女,竟恰巧就是罗星在当地的管辖者? 林天禄颇感惊讶。 “不知姑娘是如何管理这南丰县的。” 红衣女子这时却摇头失笑道:“哪有什么管理,只是借着罗星的名头驱逐些外来恶鬼,定时定期稍稍收取些凡人精气来补足身体。当初得那女鬼施救恩赐,便始终牢记她曾经的教导我们不求法力通天,只求能在这南丰县内安稳生活便可。” 第八十八章 罗星散乱 林天禄听得有些惊奇。 他在长岭县内接触到的罗星之鬼,各个凶煞、满身缠绕着杀孽血光。以至他对这组织没有丝毫好感。 可没想到,眼前这罗星之鬼却比想象中温和太多。别说没有造成杀孽,甚至还如常人般老实工作,倒是跟甘昌村的那位任吟姗有几分相似。 等等 他略作回忆,很快询问道:“姑娘,你是否认识一位名叫任吟姗的女子?” 红衣女子闻言面色微变:“先生认识师尊?” 林天禄这才恍然失笑。 这两人竟正巧是师徒关系,怪不得在为人处世方面如此相似。 “我前些日与那位任吟姗偶然相遇,与其相谈甚欢。刚才听姑娘所说,似与其想法有诸多不谋而合之处,便稍作猜测了一番。” 红衣女子面露恭敬之色,连忙垂首行礼:“原来竟是师尊之友,妾身刚才太过失礼了。” “不知两位曾经……” “当初正是师尊费尽心力救妾身一命,耐心教导阴术手段。相处时则常常叮嘱妾身要坚守本心、切莫依仗阴术胡作非为、礼义廉耻自当铭记在心。” 红衣女子眼中似有崇敬之色,轻声道:“师尊她性格温柔、心怀慈悲,更待妾身如再生之母。哪怕师尊早已离开南丰县,她的谆谆教诲莫不敢忘。” 林天禄听得一阵感叹。 幸好当初并未真的起了误会,不然怕是要白白害死位善良好……鬼。 就连一旁安静聆听的华舒雅也对任吟姗升起几分敬佩。 能以鬼魂之身维持善心,且悉心传业授道,当真值得称赞。 能与前辈结交之人,果然都并非泛泛之辈。她心底不禁泛起几分好奇,若有机会缘分,当真想与那位任姑娘好好见上一面。 “不过,师尊她多年前就已放下罗星身份,随意找寻了一处乡镇隐居安顿,与罗星也早无瓜葛。” 红衣女子话锋一转,继续道:“公子若想知晓罗星其他的情报,大可继续询问妾身。” 林天禄稍作思忖道:“我曾与一位被称作‘执魂者’的鬼魂会过面,不知——” “执魂者?!” 原本还风轻云淡的红衣女子蓦然神情大变,挺腰骇然道:“当真是那罗星执魂者?!” 林天禄略感讶然。 “以她自己的说法,还有另一位幽鬼术者佐证所说,她确实是执魂者无异。” “竟、竟会是执魂者……” 红衣女子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惊异无比道:“那先生与那位执魂者会面接触后,竟能完好无损地逃出生天?” 一旁的华舒雅听得神色古怪。 她当时虽因冲关突破而疲惫睡去,但事后自然知晓林天禄曾在江边与一强大鬼魂战斗了一番。 至于那战斗结果,她更是一清二楚。 林天禄轻笑一声:“确实如此。” “先生当真是……” “难道那执魂者的地位相当不凡?” “先生有所不知,那执魂者可谓罗星内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而且他们皆实力非凡,可称神鬼莫测,根本就不是寻常鬼魂所能想象。” 红衣女子的脸色仍是难看,喃喃道:“妾身曾偶然与一位执魂者远远交汇视线,当时他只是朝妾身微微一笑,那宛若撕裂魂魄般的可怕威压,便令妾身几乎当场倒地昏厥。若非有师尊守护,怕是早已没了性命。” “时至今日,妾身心中还残留畏惧……” 言至此,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绪,轻声道:“至于执魂者的地位,先生大可比作是朝廷王室的亲王之流,地位超然。像妾身这等寻常鬼魂若遇见,必然得是跪拜大礼迎接,没有丝毫反抗的资格。” 林天禄心中讶然,却也陷入深思。 如今回想,当初那严伊身负超凡、地位超群,又究竟是带着何种想法坦然赴死? 难道当真是执念已消,心生死志? “姑娘,你身处罗星之内,是否知晓那些执魂者的性情如何,行事作风又如何?” “这……妾身不曾与执魂者有过接触,多是听来的消息。” 红衣女子斟酌道:“那些执魂者的实力早已超乎想象,甚至跨越了寻常鬼魂所能到达的境界桎梏,踏至蛮境。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都有着难以琢磨的古怪个性,但皆是杀伐极为果断。” 她不禁作揖道:“先生能从执魂者手中活下来,当真令人叹服万分。” 林天禄没太在意这番吹捧,摩挲着下巴略感好奇:“跨越了境界桎梏?那寻常鬼魂的修炼又分为哪几种?” “自是‘幽鬼’、‘邪灵’、‘赤魔’、‘蛮境’——” 红衣女子正色道:“寻常鬼魂花费数年数十年的苦修,大致便到邪灵层次。再之往上,便不是寻常鬼魂所能轻易接触的领域。” “姑娘是否知晓‘至阴之息’?” “此物……似曾从师尊口中听闻,但具体何用,妾身尚不清楚。”红衣女子歉声道:“毕竟妾身如今距离邪灵层次还有一线之隔。” 林天禄若有所思,也并未在此话题上深究。 “如此说来,这罗星内部也是各不相同?” “是的。” 红衣女子脸色稍黯:“罗星高层隐而不显,几乎不曾管理组织内的事务,更未随意干涉约束下属的各种行动,也因此滋生出不少龌龊残忍之事。 妾身数年前偶然途径过另外一座县城,那片地区内鬼物皆是肆意作祟,怕是害死不少无辜之人。” 这罗星,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势力巨大的松散组织。 其中鱼龙混杂,各种鬼魂和幽鬼术者都有。 “那罗星本部……” “并不存在。”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或者说,以妾身这等地位的鬼魂并无资格知晓,绝大多数的罗星之鬼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高层。能与那些执魂者见上一面便是万幸至际。大多都分散在全国各地,各行其道。” “倒是可惜。” 林天禄叹了口气。 “不过在下还有最后一问。” “先生请说。” “听闻罗星有一种名为罗星赤兽的特殊存在,不知在南丰县内有是否存在?” 红衣女子顿时瞳孔紧缩,颤声道:“先、先生竟连此事都知晓?!” 林天禄笑了笑:“只是巧合之下与那执魂者说叨了几句,这才偶然听闻。” “这……” 红衣女子已是哑然无言。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只是为结交好友而上前拜访,竟如此巧合地遇见了这般……大人物! 那罗星赤兽还是她早年间偶然从师尊口中听闻,寻常鬼魂甚至压根都不曾知晓。 以凡人肉胎与执魂者交流,甚至被告知诸多情报,当真闻所未闻! “罗星赤兽极是珍贵,怕是数郡数省之内才会有一两头。” 红衣女子稍稍冷静:“这南丰县自然是没有罗星赤兽的。妾身等南丰鬼魂也只是分得一块魂储残片,作为罗星正门象征,用以吸收容纳那些凡人的精气魂魄。” “可否让在下瞧一瞧。”林天禄拱手道:“姑娘放心,在下并未有觊觎之心。” 红衣女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咬牙从衣袖中取出。 一枚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漆黑碎玉映入眼帘。 “妾身并未拿此物拿去胡作非为。只是偶尔在街中匆匆收取些旺盛精气,以作生存所需,并不会对县民造成多少危害。” “姑娘有心了。” 林天禄观察片刻,将其内部构造与形状牢记后,这才笑着朝她作揖道:“南丰县有姑娘坐镇,倒是县民之福。” 某种意义上,这女鬼还真成了南丰县的另类保护神。 红衣女子浅笑颔首:“先生谬赞,说到底还是师尊她曾经的悉心教导。” 林天禄心中感叹。 这番谦逊得体,确实跟那位任吟姗更为相似。 但他很快一拍额头:“交谈许久,还不知姑娘的名讳。” 红衣女子连忙行礼:“告罪,妾身竟也忘了此事……先生和这位姑娘若不嫌弃,就唤妾身柳梦娇便可。” “嗯?” 林天禄和华舒雅神情微怔。 此名……不是那南丰县令府上的大小姐吗? 第八十九章 果断斩情 “先生竟知道妾身的身份?” 柳梦娇面露讶然。 但她很快回想起县内诸多传闻,不禁苦涩一笑:“抱歉,妾身差点忘了此事,让先生看了笑话。” “无妨,只是略感意外。” 竟如此巧合地碰上了正主之一。 林天禄收起心中诧异,摆手道:“没想到县令千金竟是这艳红坊之主。” 如今回想,南丰县内人人都说这县令千金曾与普通人别无二致,但在怪病一场后便足不出户,或许正是在那时因意外而死,化作鬼魂? 而这鬼魂之躯,自然无法像往日一样随意抛头露面。 “先生还请不要误会,这艳红坊并未与父亲的县令职位有丝毫瓜葛。妾身也不曾参与县内公务治理。至于那些事——” “柳姑娘的个人私事,我并未刻意打听。只是前来途中恰巧在灯街与洪公子遇见,这才留了些许印象。” “洪公子在街上……么?” 提及此人,柳梦娇神色顿时变得略显复杂:“如此说来,他终究没能闯过家父提出的难关。” 林天禄尴尬一笑:“抱歉,柳姑娘还不曾知晓此事,请不要太过伤感——” “不。” 但柳梦娇这时却摇了摇头:“先生不必在意。此事妾身早有心理准备……不如说,对于洪公子的落败,妾身心中更是安定不少。” “呃?” 林天禄和华舒雅都听得一阵错愕。 这什么情况? 心仪男子与其缘分尽断,反而还露出释怀神色? 华舒雅满怀困惑,连忙道:“冒昧一问,不知柳姑娘究竟与那男子出了何事?” “妾身明白姑娘心中不解。” 柳梦娇淡淡一笑:“实际上,妾身早已不愿与此人扯上关系。” “为何……” “如今这县内流传的流言蜚语,都说妾身与那洪公子情投意合,此话在过去或许不假。” 柳梦娇沉默片刻,继续道:“当初家父见我化作鬼魂而不能随意见人,常常在家中独处,心生怜惜,便想着在县内招收一名书生来陪同妾身读些诗书……当然,家父也存了几分招贤纳婿之意,毕竟妾身的年纪已是不小,同龄女子都早已结婚生子。” 她看了一眼华舒雅,眼神惊艳之余,也不禁感叹道:“或许在姑娘听来太过可笑,但妾身也唯有这幅皮囊还算过得去。 而在与洪公子的相处中,他确实对妾身产生情愫,言语间皆在表达追求之意。近些时日更是在筹划着要上门提亲。” 华舒雅蹙眉道:“那为何……” 柳梦娇叹了口气:“但妾身心中明白,双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妾身是鬼,而洪公子是活人,世间规则便注定了这人鬼终究殊途。更何况,双方未来也不会诞下子嗣,无法延续香火,万万不能走到一起。” “……” 华舒雅愕然道:“但县民们不都说是柳县令——” “只是妾身见洪公子如此情深意切,不忍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委婉表示,可洪公子却听信那些街坊的流言蜚语,误以为是家父从中作梗,有意拆散,反而令其提亲的决心更为坚定。” 柳梦娇语气平和道:“无奈之下,妾身只能与家父摊牌商量。 而家父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在妾身催促中拉下老脸出面干预,想让洪公子知难而退,可未曾想其如此固执,竟日日夜夜跪在县令府门前表达决心。最终只能放出险恶难题,便是为了能让他能顺理成章的脱身离开。” “当然,家父心底或许还对洪公子存了几分希冀,希望他能展现出更多才华。” 华舒雅听得陷入沉默。 原来这对男女之间的情感早已破裂,反倒是被传作冷酷无情的县令大人,顾忌双方颜面故意当了回恶人,甚至还在有意弥补双方的感情裂痕。 林天禄沉声道:“如此说来,你早已知晓他不可能在书院雅会中拔得头筹。” “妾身清楚洪公子的才华水准。虽值得称道,但放眼整座南丰县仍有些差距。这场赌约,洪公子本就必输无疑。” “那从今日过后……” “洪先生便要依言离开,不再纠缠。”柳梦娇轻声回应。 华舒雅忍不住问道:“柳姑娘当真对其无一丝情意?” 柳梦娇略作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洪公子谈吐文雅、满腹经纶,而且长相清秀。初时又与妾身相处颇为融洽,定然会生出丝丝情愫。但这一丝情愫并非世间所有,妾身知道若太过依赖这儿女私情,未来生活也定然不会美满。” 华舒雅难以理解:“明明你们双方相互喜欢,只要能携手一起,为何会有此担忧?” 柳梦娇露出端庄的浅笑,柔和道:“华姑娘年纪尚轻有所不知。 在逐渐深入交流中,妾身渐渐发现洪公子的性格太过偏执极端,屡屡放出刺耳难听的言论,与妾身当真有越来越多的意见矛盾。其内心秉性更是傲慢自私,这数月以来甚至都未曾多理会他家中的老父母,只是一味在与妾身谈笑风生。 那孩童般随意放荡的心性,若做情人自然美妙。但实在无法支撑起一个家庭重担,更无法起到作为父亲育儿的职责。 妾身并不是说自己有多么优秀,但洪公子确实不是妾身心目中丈夫的合适人选。这并非是靠一己私情就能弥补,更不是靠那三两句的情诗歌词。” 林天禄听得略感讶然。 眼前此女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未曾想竟这般成熟理性。 并没有因一时情愫就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在察觉到男方身上的缺点令她无法接受后,甚至极为冷静地做出取舍判断,有意断了这男女之情。 “妾身此举在先生眼中,可能太过冷血薄情了些,而断情之举又这般犹犹豫豫,耽误了洪公子这一个月以来的诸多准备。” 柳梦娇转回目光,轻声道:“事后,妾身会尽量弥补他近些时日的所有损失。” “我并未责怪之意,只是姑娘的做法令我稍感吃惊” 林天禄却摆了摆手:“毕竟在如今这年代,能有姑娘这番魄力的女子着实少见。” “先生……” “这不是挖苦,而是当真觉得姑娘的决定值得赞赏,颇有那任姑娘之风。” 林天禄笑了笑:“只是还欠缺几分果断,如此拖延,对男方来说终究是场煎熬。若确信双方并无任何结果后,柳姑娘更应该当面果断拒绝,而不是一时心软做这些弯弯绕绕。” 柳梦娇睁大眼睛。 沉默片刻后,她这才感叹一声:“不愧是师尊之友,令人敬佩。” 随即,她十分郑重地起身行了一礼:“感谢先生谅解。妾身往后定然牢记教诲。” “你能有所悔改自是好事。但也希望姑娘能依言为那书生带些补偿。” “妾身明白。” 柳梦娇轻拢发丝,轻笑道:“好了,暂且不提妾身这些琐事。 如今趁着月色正美,就不打扰二位享用晚膳,接着好好欣赏舞曲便可。”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那就多谢柳姑娘了。不过……” 他轻咳了一声:“那些女子起舞时,最好不要做得太过暴露。我身边的华姑娘还是清白之身。” “看来是妾身唐突了,定会前去叮嘱。” 柳梦娇连忙告罪一声。 …… 红衣女子悄然退去,雅间内随即恢复了安静。 林天禄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女,轻声道:“华姑娘还对此事难以忘怀?” “柳姑娘她对那书生,应该还留有一丝情感。” “但她终究自己做出了选择,并非盲目。” 华舒雅略作沉默,心中同样在思索沉吟。 她敬佩那女子能果断斩情,孑然一身。但 她也相信自己的双眼,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这些时日以来的朝夕相处。 “前辈,我定会一直与您携手相伴。”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林天禄刚刚举起的酒杯当即顿住,略显愕然地看向少女。 华舒雅也是神情一僵,下意识捂住双唇,这才意识到不慎说了些奇怪的话。 “为什么会……不、不是,前辈还是先、先看着舞曲吧!” 她慌忙想要斟酒夹菜。 然后手一滑,酒直接洒在了林天禄的身上。 “……” 气氛,略显微妙。 第九十章 回归夜途 “……” 擦拭掉身上的酒水,林天禄无奈笑道:“舒雅姑娘,只是撒了点酒上去,没必要一直都绷着脸。” “前辈无需安慰,总归是我犯了错。” 华舒雅语气低沉,似带着几分歉意。 耳畔优美乐曲依旧回荡,沉吟片刻,她仿佛下定决心般豁然起身。 林天禄看得一愣:“你这是要……” 少女玉容泛粉,睫毛轻颤,踩着略显紧张的步伐走到雅间中央。 在灯火映照下,本就风采夺目的女子更显柔美怡情,那举手投足间的清冷出尘却沾染了几分少女羞涩,肌肤染红,仍是执手欠身:“给前辈奏舞一曲以作歉礼,希望前辈能……喜欢。” 林天禄怔然片刻,见少女那坚定眼神,这才轻笑道:“舒雅姑娘好好表现。” “是!” 华舒雅露出欣喜笑容,很快一抖衣袖,照着刚才观摩记住的舞步转起身姿。 但刚一起舞,就能瞧出她舞步相当凌乱,动作更无法与那些专业舞女媲美,步步都显得生涩僵硬。 林天禄也不曾嫌弃,时不时饶有兴致地开口指点两句。 少女虽初时羞怯万分,但屡受安抚,青涩很快褪去,渐渐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娇柔体态,舞姿愈发优美,裙发翻飞间尽显风姿典雅。 …… 听闻着前辈发自真心的赞叹与掌声,华舒雅笑颜如花,身姿一旋,直至带着满腔激昂与喜悦…… 撕拉——! 刚买来不久的宽袍顿时被扯开一个大口,露出了青纱玉袍下的晶莹玉肌。 “……” 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都是一呆。 沉默片刻,他当即起身上前,讪笑着拍了拍少女香肩:“没想到买了一套残次品,明日一早我再去为你重新买套合适的袍子,华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华舒雅美眸轻眨,但很快扑哧一笑:“前辈是在担心我会伤心?” “难得舒雅姑娘有雅兴舞上一曲,这衣服破损总归让姑娘你……” “没事的。”华舒雅轻柔笑道:“这舞虽然有些难跳,但终究是尽力而为,也让前辈看的尽兴了。就是——” 言至此,她扯了扯胸腹侧部的衣物撕裂口,感叹道:“如今我总算体会到茅夫人她平日生活中的种种不易,当真令人肃然起敬。” 林天禄哑然片刻。 但看着华舒雅如今这虽逊色于茅若雨、却依旧尺寸不凡的硕物,略作回想,不禁深有同感般点点头:“茅夫人确实辛苦。” 两人对视一眼,皆洒然失笑。 “回去之后,定要为茅夫人多购置几件衣服才行。” …… 临近深夜时分,烛火灯街已渐渐安静。 而艳红坊门前,林天禄与华舒雅两人正与那柳梦娇临行寒暄。 柳梦娇轻笑道:“妾身已与城关打好招呼,先生只管安心一路驶出县城便可。” 林天禄坐在对方赠送的马车上,朝她微微颔首:“多谢姑娘好意。” “能与两位结识,自是妾身缘分。”柳梦娇略作迟疑,道:“若先生再遇见师尊,还请……替我向师尊问候一声。” “我会牢记在心。” 她看向坐在林天禄身侧的华舒雅,柔声道:“姑娘,要好好抓住自己的意中人。” 华舒雅略微正色:“也祝柳姑娘能早日寻得心仪对象。” “祝两位……此路一行顺风。” 林天禄和华舒雅并未在此地多做久留,点头道别后,一抖缰绳,很快趁夜远去。 …… 咕噜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黑夜中颇为清晰,但在杳无人烟的宽阔道路不断传出却也单调。 柔亮月色下,林天禄正慢悠悠地驾车而行。 而华舒雅则安静地盘膝坐在车厢内,调息运气,梳理着体内满溢的阴气。 林天禄遥望苍穹星空,摇头失笑一声。 “离开几近半月,倒有点想念长岭县内的点点滴滴。” 如今结束旅程正要返回长岭,颇有种归乡般的淡淡欣喜。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他心中感叹之际,随手从身旁行囊中掏出了一本书册,正是不久前在灯街里淘到的小说。 此书倒没走什么奇怪流派,而是相当标准的志怪灵异小说,讲述男主角在赶考途中屡屡碰见些灵怪邪物,全靠化作人身前来报恩的美艳狐女相助,次次化险为夷。 “嘶——” 不过为打发时间看了一会儿,林天禄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书……写的也忒色了一点。 翻看近五分之一,这开篇剧情几乎都是床榻之事,而且描写极尽详细,丝丝入扣,几乎将狐女妩媚勾勒的淋漓尽致,仿佛跃然纸上,当真有一位狐女正在眼前妖娆起舞。 “果然能人志士不少啊。”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林天禄也不禁在心底里暗暗点了个赞。 “呼~” 但在这时,一丝妖媚轻笑蓦然响起。 林天禄很快感觉到玉臂从后方环绕而来,一对沉甸之物紧紧地贴在了背上。 眼角微瞥,就见华舒雅……不,瞧见其如丝媚眼,便知晓是于璇灵。她正笑吟吟地将脑袋顺势枕在肩头,颇为好奇地看向手中捧着的小说书册。 “老爷今日又在翻看这些有趣的小说?” 林天禄尴尬讪笑一声,正要将书合上,但于璇灵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嘴角微扬:“老爷别那么着急嘛,灵儿我对这些书其实还挺感兴趣的。” “于姑娘,这些书……有点少儿不宜。” “老爷觉得灵儿我还算少儿吗?” 于璇灵螓首微歪,眨动着瑰丽美眸,似带着几分狭促笑意。 “明明都陪老爷一起看了那么久的书,哪里还需遮掩。” “你……”林天禄一脸无语。 这丫头,还当真是位老司姬。 “唔~这看起来倒是很诱人,原来还能有这种姿势。” 于璇灵颇为慵懒地倚靠在背后,瞧着书中段落,或是沉思琢磨,又面露恍然,反倒没什么害羞的表情。 林天禄略作沉吟,蓦然道:“今日华姑娘她屡次做出奇怪举动,是你在暗中影响了她?” “灵儿只是想在解除融魂状态前帮一帮她啦。华姑娘虽在剑道上天赋非凡,冰雪聪明,但情感方面却是一张白纸。” 于璇灵叹息一声:“只是灵儿的暗中相助着实效果平平,反倒闹了点笑话。确实是灵儿考虑欠妥当。若是老爷怪罪的话——” “并非怪罪,只是下次……”林天禄迟疑了一下:“悠着点。” 于璇灵如猫咪般轻蹭了一下,娇声道:“老爷当真体贴~” 林天禄对她这亲近之举也有了几分准备,神情自若道:“不过你刚才说解除融魂状态……在解除后,你只能继续以玉佩的模样生活?” “老爷是舍不得灵儿?” “只觉得你可怜了些。” 于璇灵眼神闪烁片刻,很快抿唇轻笑道:“老爷,再告诉你一个灵儿刚想起的小情报。若能找到处名为‘潜龙渊’的地方,老爷想知道的不少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此地在何处?” “灵儿这就不甚清楚啦。”于璇灵抬头瞧了眼暗淡夜空:“只是,灵儿如今虽记忆模糊不清,但看着苍天,心中却莫名有股淡淡伤感,似乎过去的‘天’并非如此压抑沉闷。” 林天禄瞥了眼靠在肩头的少女。 那双出神美眸,仿佛是在追思着往日。 “你想起了过去?” “只是一点点——” 于璇灵蓦然恢复了那副嬉笑狡黠的模样:“只知道,老爷就是灵儿唯一的主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还不等林天禄回应,她便急忙催促道:“老爷快点翻翻书页,这两页灵儿都看了三遍,等不及想看下面的暧昧情节啦!” 林天禄:“……” 听见古代版‘搞快点’,心情还挺微妙。 …… 直至将小说翻看至最后,于璇灵这才捧着脸蛋,露出心满意足的可爱笑容:“倒是篇温馨的好故事。” “确实如此。” 林天禄也挺意外的。 本以为中途会出点事故,弄出点跌宕起伏。没想到这小说真是一路发糖,男女主人公腻腻歪歪到完结,着实看的人‘热血沸腾’。 “老爷~” 于璇灵蓦然含住了他的耳垂,轻柔呢喃道:“需要灵儿帮忙发泄一下老爷体内的火气吗?” 这深夜之景,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林天禄嘴角一抽,抬手给她弹了个脑瓜崩:“别胡闹。” “唔!” 于璇灵捂住额头,但邪魅笑意却未曾落下。 “那让灵儿好好为老爷放松一下筋骨如何?” “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门道。”林天禄略显无语道。 “或许是无师自通?” 于璇灵灿烂一笑:“而且,作为妻子自然得多琢磨些服侍丈夫的方法。” 说话间,她已然将双手轻搭在肩头,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林天禄轻咦一声,好奇道:“还挺舒服。” “这是自然!”于璇灵琼鼻微扬,似是满脸骄傲道:“灵儿若认真起来,这点小小的服侍技巧当然信手拈来。” 每一下揉捏力道都恰到好处,却又极尽温柔细腻,仿佛每次按压都如爱抚,无比舒适。 只是揉着揉着,林天禄却感觉自己的后脑被按进一处柔软之地,丝丝淡雅清香环绕在鼻间,眼角处白得晃眼。 于璇灵脸颊微红,却是娇吟浅笑道:“老爷感觉如何?” “你也不嫌头发扎得慌?” “只要是老爷的头发,自然很舒服~”于璇灵维持着跪立姿势,又乖巧地帮忙按摩起太阳穴。 …… 直至半个时辰的细致按摩全部做完,于璇灵这才轻吁一声,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水:“好啦,老爷还满意否?” “……确实得跟你说声谢谢才行。” 林天禄朝她点了点头:“辛苦了。” 于璇灵神情微怔,顿时激动得娇躯轻颤,满脸艳红地挺身站起,迈着妖娆性感的猫步来到了林天禄面前。 “你——” 那轻纱绸缎下的美腿玉肤若隐若现,在近距离下更美不胜收。 随着于璇灵故意拂过腰侧裙摆,风景一览无遗,尤其是那开叉裙摆下的完美曲线、金丝箍出的勒痕,便足以令人挪不开目光。 “灵儿这就给老爷一点额外回馈~” 旋即,于璇灵身姿优雅地屈膝缓缓蹲下,斜坐入怀。 玉指轻抚纱裙,肌肤如同白瓷般无暇,随着指尖滑走全身,可谓美景尽显。 由丝物包裹的长腿相互交叠,轻轻搭在林天禄的臂弯内。垂落裙摆顺着丝滑肌肤陷入丰腴腿缝当中。 林天禄懵了一瞬。 但很快叹了口气:“你这是在学刚才那书里的狐狸精?” “诶?”于璇灵顿时美眸眨动;“老爷觉得灵儿学的如何,是否有了几分狐女神韵?” “确实很像,但你当真想当一只狐狸精?”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想将其散开的丝带重新系上,只是刚一伸手,却发现原本勉强勾连束缚着硕物的丝带蓦然消失不见,裙袍松散滑落。 没了丝带捆绑,这尺寸似乎更大了几分。 “这……” 于璇灵掩唇轻笑一声:“老爷可忘记了,这身衣服由灵儿随意修改,自然可以改的更……令老爷欢喜。” 林天禄略作沉默。 随即,他猛地抄起散落在身侧的玉袍绸缎,反手直接将其胸口五花大绑起来。 “诶疼疼疼疼!” 于璇灵连连惊叫出声:“胸口都快勒的喘不过气……老爷饶命呀!” “还敢胡来么?” “不、不敢啦。” 于璇灵泪眼朦胧,娇滴滴地温声软语。 …… 闹腾一阵后,她似终于收了玩心,安静躺在怀中,语气逐渐轻柔:“既然老爷怜惜,就让灵儿好好睡一觉,也满足一下……华姑娘的心愿吧。” “当然没问题。” 林天禄轻轻一拍她的额头:“但是屁股别乱动,安静休息。” “嘻嘻~” 于璇灵狡黠一笑。 不过她并未再嬉戏玩闹,感受如今的温馨气氛,便极为温顺地倚靠在怀中,带着她与华舒雅两人份的欣喜与幸福,渐渐陷入甜蜜梦乡之中。 林天禄稍稍用衣袍遮住少女的身体,不再言语。 夜色微凉,却是温暖如春。 回归长岭,不久矣。 第九十一章 黑夜之行,程府遭敌 数日时间悄然而过。 长岭县内。 面容颇为俊朗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悄无声息地站在一处屋顶上,面色沉寂,眺望着远端宅邸。 “那就是你们这段时日的行动目标?” “是的!” 一名年轻男子在其身后单膝跪地,拱手沉声道:“经过详细探查,这长岭县内外鬼魂数量减少大半,甚至连幽鬼术者都寥寥无几。而这一切,都与一位叫做林天禄的年轻书生有所关联,不少县民都称其为高人。” “林天禄?” “是的。这长岭县内曾有过天降异象、惊雷震天动地,也曾有数头邪灵在此地陨落,甚至在江河边上还传过惊人兽吼,一剑破开云雾等等传闻。” 中年男子眼神微凝:“如今那林天禄身在何处?” “他……在半月前与其女伴一同离开长岭,至今未归。” 年轻男子继续说道:“我们本想上门搜查,可他的住所内却留有神秘防护,固若金汤,便猜测其中或许留有异宝。” “即便过去了三天时间,依旧还没有找到突破防护的办法?” 中年男人的声音无喜无悲,但隐约却带着几分薄怒。 “还请恕罪,陈大人!” 年轻男子顿时满脸冷汗地低头道:“您刚刚来到长岭还有所不知,那林宅当真古怪异常。我们这些时日已派出不少阴魂试探,可无论他们从何处靠近,那宅院中都会传出一道匪夷所思的剑气,将它们轻松斩杀。 哪怕是特意从后院绕进、甚至直接从屋顶上方偷袭,挖洞潜行,都没有任何成效。” “即便是幽鬼也不行?” “不行。” “那你徐振,又如何?” 被称作徐振的年轻男子当即面色发白:“属、属下当时也妄图靠近,但很快感到一股可怕气机扑面而来,无奈只能退缩。虽然侥幸逃得一命,可属下的随从却被尽数歼灭,实在不敢再贸然行动。” “然后,你就在这长岭县内无所事事了三天?” “陈大人,并非如此!”徐振急忙解释道:“属下见强攻不成,便开始在镇县内收集情报,打听与林天禄一行有关的信息。大致搜查过来,有一程府与其联系最为紧密,其他人只是些平日偶有接触的过路人。” “程府……” 中年男子双眼微微眯起:“我记得,那好像是罗星在此地的正门之一。” “是、是的!” 徐振重重点头道:“听闻那程府前些日出现变故,死了人。但属下不敢轻易定夺,只能等候陈大人前来……” “无需顾虑,只管动手便可。”中年男子蓦然一摆手:“那罗星如今内部混乱不堪,明争暗斗更是不少。只拆除一镇县内的小小正门旁支并无大碍。但你们的手脚得做干净些,免得消息太早走漏出去。” “是!” “至于那林宅内部的状况又如何?” “如今只知与其有关系的女眷住于院内,但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探查,接连数日都未曾踏出宅院哪怕一步。” 中年男子淡然道:“如此看来,那院内的女子倒有些头脑。” 悄然间,一缕光华在后方浮现。 徐振下意识回首望去,眼中很快浮现出一丝惊艳。 来者墨发飘舞,容颜无暇,猩红双眸深邃悠远,极是出尘。着一袭烫着银纹云绣的宽松黑裙,缀星薄纱裹身及地,仿佛身披月色般流转光彩,裸露在外的秀白玉腿更是匀称的恰到好处,肤如凝脂般吹弹可破。 长岭县内,何时有这般神秘妖冶的女子? 身段曼妙如同尤物,但眉宇间却冷漠如霜,不过匆匆一瞥,便令徐振下意识低头俯首,背生冷汗。 “陈子骁,你们赤羽也不过如此,行动这般畏首畏尾。” 女子声音清冷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我倒想问问,姑娘你又做了何事?” 陈子骁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你比我早一日来到长岭,却始终作壁上观,莫不是想看我们在此地耗光力气,再坐收渔翁之利?” “我对所谓的‘利’不感兴趣,但确实想看场好戏。” 黑裙女子嘴角微扬,笑容好似讥讽:“只是未曾料到你们无能至此。三天时间竟与一座宅邸大门斗智斗勇到现在,甚至连宅中的两名女子衣角都还未碰到。” 略作讥嘲两声,她俏脸上的笑容隐去,冷漠道:“种种传闻都说那林天禄似是出世高人,邪灵被轻松灭杀,你又何来的胆子敢胡作非为?” 陈子骁神情淡然道:“那林天禄实力究竟如何,我并未亲眼见证,听传闻确实有无法忽视的非凡手段。但这偌大的长岭县无鬼管辖,放任海量人魂流动实在可惜,终究得有人站出来掌管大局。 这是足以致命的危机,但同样也是天大的机缘。我便要赌上一次、拼上一把,只有在生死之间迎难而上,才有机会在冥途上更进一步!” 黑裙女子眼神闪烁,倒没再出言嘲讽。 陈子骁甩袖道:“徐振,你派人开始行动,先将程府上下全部歼灭。若能生擒几名与林天禄关系匪浅的人质自是更好。” “是!”徐振郑重行礼,身影悄然消失。 见那鬼魂迅速远去,黑裙女子收回目光:“终于准备对她们的家人下手了?” “我本不愿做这等龌龊之事。” 陈子骁摇了摇头:“但若再继续拖延只是徒增变数。能抓住几名人质,哪怕那林天禄当真远行归来,至少手中还有几分谈判的筹码。” “假慈悲。” 黑裙女子冷笑一声。 但陈子骁很快又开口道:“那白馨姑娘此行又是为何?你口口声声说对这长岭县不感兴趣,又为何会特意前来此地。” “我只为了一人而来。” 黑裙女子素手微微一摆:“本想看你能否有办法攻破林宅防护,如今看来实在指望不上,索性由我自己来想办法。” 陈子骁不再言语,默默看着她化作黑影远去。 …… 夜色更深,丝丝寒意在宅院内吹拂流动,甚是清冷寂静。 “倒是怪异,这程府内的气氛竟这般萧瑟。” 徐振摩挲着双臂,略微呼出一口浊气。 不过他也没多胡思乱想,很快将眼前的房门用力推开,紧握刀刃踏入这女子闺房当中。 依照大人吩咐,他此行特意带上另外三位实力逼近邪灵的幽鬼和幽鬼术者上门,以及两位武艺不俗的嗜血悍匪,只求尽快围杀这程府上下所有人。 他嘴角扬起略显狰狞的笑容,大步上前,猛地一把攥住床铺被褥,用力掀开。 但他刚用刀刃重重刺穿床榻,神情却顿时怔住。 床上,空无一人。 “没人?!” 徐振面露惊愕。 在动手前,他们这一行人还特意摸查过这程府构造,此屋正是那程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居住之地,不可能无人居住。 难不成 嘎吱! 背后传来一丝开门异响。 原来是起夜如厕去了? 徐振再度咧嘴一笑,回身抬手一指:“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老实跪倒——” “呵!” 一声冷笑,宛若鬼魅般响起。 徐振面色蓦然一滞,只觉刺骨寒意霎时泛上心头,不禁后退了一步。 此人,不是那丫鬟! 滋滋滋 金属划过地面的尖锐声音同时传来,就见一纤细女子拖动着沉重大斧,在夜色下缓缓踏入屋内。虽在月色笼罩下看不清面容,但那双血眸却流转鲜血色泽,嘴角更扬起一抹宛若癫狂般的诡笑:“夜闯程府……你想怎么死?” 媚声幽幽,却似夺魂寒音。 徐振神情大骇,连忙掐动印诀准备施展阴术。 但在下一刻,寒光在暗淡月色下悄然闪烁而起,带着匪夷所思的骇人威力瞬间掠过此人腰间,同时斩断了后方的床铺、墙壁。 “……” 徐振的动作当即滞住,眼中流露出几分恐惧,一抹断裂痕迹在腰间缓缓浮现。 在意识被恐怖的阴气吞没前,他只依稀看见了如瀑白发随风舞动,那诡异女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她拖着铁斧蹒跚着走出房间,螓首微斜,嘴里发出咯咯的妖异邪笑。 “还有一人两鬼,如今……究竟躲藏在什么呢~~” 第九十二章 黑夜猎手,撕破脸皮 一精悍匪徒翻身跳进院内,望着寂静无声的冷清庭院,不禁舔了舔干涩嘴唇:“听说这程府的几位小姐都白嫩娇贵的很,咱们待会儿要不要……” 他眼中闪烁着丝丝邪光:“好好犒劳一下?” “别胡来。” 紧随而来的另一名蒙面悍匪体魄更为壮硕,气息深厚:“此行雇主极为诡异,武艺怕是比拟青灵宗师。既然他们吩咐了要将程府全部灭口,就别去做任务以外之事,若生变故,我们怕是小命不保。” “既然都要灭口,不妨在死前用那些小姐好好享受一番?大不了早点结束,早点抹掉脖子。” “安静收钱,拿去青楼再好好玩,没人拦你!” 壮硕悍匪快步走出,贴着墙壁迅速靠向就近的一间房屋。 他们两人皆修上乘轻功,靠这手轻功屡屡建功,手中命案不少。哪怕所谓纯阳境界的武者若不留神,都要被他们摸到床边当场割喉而死。 虽然嘴上碎念几声,但两人身为老手自然没有一刻放松大意,屏息凝神,更是收敛脚步声响,如同滑溜泥鳅般轻松地钻进屋内,从衣袖中拔出包裹着布条的短剑,无比果断地朝床铺飞扑而去! 噗嗤——! 入肉声蓦然响起。 “呃?” 两人神情微怔,往前踉跄了两步,只感觉腰腹间传来一阵冰凉触感。 “咯咯咯~” 阴冷诡谲的笑声幽然响起,寒风四起,极为毛骨悚然。 两名悍匪瞳孔紧缩,正想转身戒备,但眼前视线却一阵翻转颠倒,最终只能看见依旧还站在原地的双腿…… 那是,他们自己的下半身。 没有惨叫声、没有血液喷洒,只在一阵冻结般的刺耳声响过后,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便多出两具化作枯骨的干瘪尸体,全身布满寒霜冰晶。 “最后一人,你逃不了……” 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在庭院内幽幽响起。 …… “……哈……哈!” 身穿襦裙的年轻女子慌不择路地逃进屋内,反手将木门关上,藏身蜷缩于杂物堆后方,捂着口鼻尽力压住喘息。 她额头上已是渗出丝丝冷汗,眼中满是惊恐。 这程府,太过诡异! 此地并没有如林宅那般的诡异防护,可自从踏入程府后,却感觉浑身阴冷无比,仿佛有股森然寒气缠绕着全身。 如今更有极为渗人的摩擦声在后方步步紧逼而来,而且几名同伙接连失去动静,令她再也忍耐不住心头恐惧,想方设法地进行藏匿。 “究竟发生了何事,这程府上下几十人,当真都只是群凡人?” “如此气息……与寻常鬼魂截然不同!” 与鬼魂、幽鬼术者都不尽相同,但却更为森然刺骨,仿佛将杀意凝结成泥泞沼泽,将程府完全化作一骇人魔窟,寸步难行。 她咬紧牙关:“不行,必须要尽快逃离此地,将消息传出,这样才能——” 嘭! 伴随木屑泥块在耳畔飞溅,一柄巨大铁斧生生撕碎了墙壁! 年轻女子瞳孔顿时缩至针状,浑身骇然僵直。 旋即,这锐利斧刃顺势抵在了她的脖颈上,丝丝诡笑在脑后传来:“你若不想死,就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亲身体会着恐怖的森然寒意,濒死绝望令她当场抛弃了所有坚持,急忙道:“我、我们是听从陈大人的命令,前来程府抓捕人质,借此要挟林宅内的两名女子束手投降,然后将院内的异宝全数夺走。” “还有呢?” “没、没了!我们被交代的任务仅此而已!至于陈大人还想去做些什么,我这幽鬼术者没有资格知晓!” “很好。” 阴冷笑声再度响起。 年轻女子还来不及再开口多说一句,当即感受到后颈处传来一阵钝痛,寒气霎时冲入体内,令她当场昏死过去。 “……” 程忆诗将其从屋里揪了出来,如扔垃圾般丢到一旁。 她看着堆积在院内的几具尸体,神情凝重。 这几日她一直都忙的焦头烂额。 初时,她接到些小道消息,似乎有伙来历不明的人进入长岭县内。而且行踪举止可疑,时常会去有意打听些县内之事……尤其是有关林天禄的事。 这让她心中升起几分疑心,猜测很有可能是些心怀不轨的匪徒妄图暗中作祟。 而如今林天禄不在长岭县内,那些敌意,极可能转移到与其关系最近的茅若雨身上。 正因如此,当日她才会有意上门叨扰。 不过那三日居住,让她确信了那颗槐树之神异,绝非寻常鬼魂所能接近,她这才彻底放下担忧然后,那些人应该就只剩另外一条作案途径。 便是程府。 不过程忆诗也早有预料,提前早与家中众人打好招呼,一旦入夜便立刻踏入地窖躲藏休息,同时还早早通知了官府人员,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前来帮忙收拾残局。 至于让官府帮忙对付这些鬼,怕是不行。 少女如今化作半人半鬼,自然清楚双方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那些衙役捕快若贸然上前,怕都得白白牺牲。 而程忆诗对自己现在的实力,稍有几分信心。 虽然仍不清楚具体到了何种层次,但偌大的长岭县,或许只有她有能力出手应敌。 “有趣——” 恰至此时,一声低吟蓦然从屋顶传来,令少女神情一凛。 “没想到,程姑娘竟懂得一招暗度陈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从林宅脱身退走,回到程府。” 程忆诗回首冷眼望去,就见屋顶上不知何时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你就是那意图不轨的贼首。” “说是贼首未免太过粗俗。” 陈子骁悄然一跃落下:“只是单纯的势力更迭。而我选择了兵行险着,仅此而已。” “你想将长岭县收入囊中?” “正是如此。” 陈子骁的目光甚至未曾瞥过那些尸体一眼,淡淡笑道:“但不曾料到半路竟杀出了程姑娘。并非凡人、也并非鬼魂,实力却如此非凡,几乎与邪灵异鬼相当,着实值得赞叹。” 说话间,他伸手做出邀请手势:“程姑娘有这份实力,我们双方或许不必大打出手。我若掌控了这长岭县地界,自然会让程姑娘继续管辖长岭县城内的部分地区。我们互不干涉,你看如何?” 程忆诗眼神闪烁,却蓦然扬起嘴角:“这就是你的遗言?” “程姑娘难道不想联手——” “你将念头打到了不该打的人身上。” 少女笑容绝美,眼神却极为嗜血:“从那一刻起,妾身便唯有杀了你这一个想法!” “在下可未曾想对那位林先生动手。” 陈子骁眉头微挑,若有所思道:“没想到,程姑娘竟会对那位茅姓女子这般看重?” 程忆诗不再言语,血眸凝起,当即提着大斧正面冲了上去! “程姑娘何须自寻烦——” 一斧斩落,层层阴气竟是被强行撕开! 陈子骁蓦然脸色一变,连忙收回几乎被劈开的手掌,抽身急退,同时左掌猛地隔空推出。 嘭! 伴随狂风炸开,刚刚斩落一击的程忆诗面色微变,连忙抬手抵挡,当即被冲击震退至程府院外,一路踉跄,直至将大斧狠狠砸地后才勉强停下。 “哈——” 少女呼出一口浊气,双目猩红地凝视着大门。 陈子骁神情极为阴沉地从中走出,被砍伤的手掌在阴气缠绕下迅速愈合,但心中却是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看似纤柔乏力的少女竟超乎了想象,那凝聚压缩的阴气可谓威力十足,顷刻间破开了他的护体气机。 若非反应及时,可能刚才那一击就足以将他一斧直接劈成两半! 此女……当真诡异! “咯咯~” 程忆诗提起大斧,发出尖锐阴冷的诡笑,美眸中流转的血芒几乎化作实质,在黑夜中更显邪异。 “接下来,就是斩落你的脑袋!” “看来我也没有必要留手了。” 陈子骁冷笑一声,负手而立,周身荡开极为汹涌的阴气洪流:“初获阴术手段就敢如此嚣张,让我来好好挫一挫你的锐——” 嘭!!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当场被一辆马车凌空撞飞出去,一路在街上滚出十几丈开外,这才无比狼狈地瘫倒在地。 “……” 程忆诗愣了一下。 第九十三章 久别重逢,血煞之刃 “小心一点!速度那么快,你自己都没驾驭好方向啊!” “灵儿刚才是故意撞上去的!” “别一脸骄傲的说出这种话,要是不小心撞到普通人可怎么办。” “诶~就是知道前面那家伙是鬼魂,灵儿才会加快速度嘛。” “……” 程忆诗隐约听见马车内传出的模糊声音,略显呆然。 这马车,是何时出现的? 刚才与鬼魂专心对峙,并未注意四周动向。若非这马车将鬼魂给生生撞飞,她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所有多余的心思。 因为车厢纱帘从内抬手撩开,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 那令少女魂牵梦绕的面容,让程忆诗顿时露出惊喜笑容:“林先生!” “程姑娘,许久不见。” 林天禄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你比之前又变得漂亮了几分。” 程忆诗已然激动的脸蛋通红,眼中泛起泪光。 虽然只是半月未见,但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却恍如隔世。 但这段时日并未让少女的情感有丝毫冷却,反而如同陈酿的美酒,变得更为醇香浓厚,如今再度重逢,她几乎难以压制心底那盛放的喜悦之情。 “先生……” 她眼眶微微一热,带着几分哽咽,上前轻轻拥入怀抱。 感受着熟悉的宽厚胸膛,仿佛将一身重担都卸下般悠然长叹。 并未有什么缠绵悱恻的动人情话、也没有什么惊人的表白。如今再度相拥,少女只觉得回到了自己应属于的温暖港湾。 林天禄面露歉意,摸了摸怀中少女的脑袋:“让你受累。” “妾身只是过于想念先生而已。” 程忆诗连忙擦掉眼角泪花,重新焕发笑颜:“先生能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 “多谢程姑娘如此挂念。” 林天禄瞄了眼掉落在脚边的大斧,表情略显沉重:“不过,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长岭县内又来了些魑魅魍魉?” “先生放心,那鬼魂就由妾身来收拾!”程忆诗猛地绷紧俏脸,重新捡起大斧,但很快露出了略显微妙的表情。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那鬼魂已经被马车给撞飞了出去,如今还趴在十几丈开外,爬都爬不起来。 “噗、咳咳咳咳!” 与此同时,陈子骁正捂着完全塌陷进去的肩膀,颤抖着从地上拱起身体,眼中已然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采。 “这、这怎么可能……” 他原以为自己遭遇了暗中偷袭。 没想到,自己竟是被一辆马车给撞飞的!? “确实挺意外。本来只是让人帮忙施展加速的阴术方便赶路,但没想到这大晚上的,路中间竟然站着一头鬼。” 林天禄失笑一声:“需要我赔付些汤药费么?” “你、你不是凡人!” “听你说话中气十足,看起来身体蛮结实。”林天禄笑了笑:“你说我不是凡人,而你……又是哪来的孤魂野鬼?” 言语虽然平和温雅,但落入陈子骁心间却如旱地惊雷,令其心神剧颤,脸色愈发难看。 “你就是……林天禄!” “你认识我?” “如今,西马郡不少地方都传起林夫子的大名。在下自然知道。” 陈子骁面色惨白,勉强扯起一丝笑容,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我原本将先生猜想的足够强大,可没想到……竟比我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他心底升起丝丝懊悔之意。 若那些传闻能更准确一些、若他行动前的准备能做的更加完备。 大可不必落到这丢人局面。 林天禄不置可否道:“你背后的组织是罗星?” “可惜,林夫子猜错了。” 陈子骁身上的伤势已然在阴气缠绕下修复完毕,仰头长叹一声。“与我来说,罗星更像是竞争对手。我此行正是为了争抢罗星的地盘而来。” “很可惜,此地目前由程府代为管辖。” “我已知晓。” 陈子骁露出视死如归般的神情,双眼凝起:“我也明白,林夫子是决计不会轻易放我离去。” 林天禄饶有兴致道:“你准备继续反抗?” “吾辈又何曾惧怕死亡?” 陈子骁缓缓摆开迎战架势,眼神极为炙热专注:“如今遇见像林夫子这般高深莫测的强敌,我只求能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尽兴之战,无论是生是死,必将成为我此生最为耀眼的一刻!” 言语之间,那毫无遮掩的豪迈战意尽显无疑。 仿佛不惧天地、不畏强敌的斗者之姿,倒是颇为值得赞赏。 “好!” 林天禄微微一笑:“既然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我确实是得陪你好好打上一场。若是留手,怕都不好意思。” 说话间,他已然张开五指朝前伸出。 陈子骁双眼中精芒一闪,伴随着嘹亮咆哮,四周阴气涌动爆发,霎时凝结成一柄巨大刀刃! “吃我一记赤羽心刃!” 无数尖锐鬼吟在周围回荡,赤红刀刃刹那直刺而来,仿佛裹挟着极为骇人的呼啸阴风,威势似斩长街,断开金铁,此招威力怕是凌驾于邪灵异鬼之上! 林天禄目光微凝,只见这刀芒之中仿佛有无数惨死冤魂痛苦哀嚎,似是一柄由无数鲜血残尸炼制而成的血煞之刃! ——此刀,太过凶戾。 林天禄面色渐冷,五指陡然捏紧。 咔嚓! 刀刃瞬间布满无数裂纹,转眼间崩散成无数碎片! 那陈子骁更是惨叫出声,当场被一并碾碎成渣,嘭的一声炸成漫天飞舞的阴气,消散殆尽。 “……” 程忆诗迎着冰冷风浪缓缓走来,面露钦佩之色,轻声道:“那鬼魂已被消灭?” “不——” 但林天禄却露出了笑容,双眼中流转着丝丝翠色:“他逃了。” 那刚刚才放下豪言壮语、视死如归的男子,却在刀刃炸碎的瞬间,以某种特殊秘法脱身逃离,甚至舍弃了大部分阴气,速度极快地逃遁离去,不过转眼间就飞出了数里之外。 “刚才那番装腔作势,确实演技不凡。逃遁的技巧更是远在演技之上。” 林天禄轻笑两声,很快一指点出。 嗡 一缕灵光骤然在黑夜中划出闪光,横跨数条街道,噗嗤一声直接洞穿了刚露出庆幸神色的陈子骁。 “……” 他表情顿时僵住,呆呆地看了一眼心口。 还不曾发出任何声响,那股由内而外爆发而出的灵力洪流直接将其整个人都淹没碾碎,不留一丝痕迹。 …… “好了,如今已经解决干净。” 林天禄抚了抚衣袖:“既然这般悍不畏死,恰好送他一程。” 与此同时,就见远处正迅速飞来一团阴气,汇入到了后方的马车车厢当中。 程忆诗回首望去,俏脸上露出一丝异色:“这车厢内——” 如今危险解除,她自然回想起刚才在马车内还有其他人的声音,而且还是……女子。 话音未落,就见车厢纱帘被轻轻掀开,一抹清冷妖娆身姿随即走出。 少女见状,顿时面露茫然。 此女……是华姑娘? 与半月前截然不同的身段与气质,差点让她都没有认出来。 不过相隔许久再见熟人,她还是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这抹笑容顿时僵住。 因为华舒雅竟突然间闪身而来,用力将其紧紧抱入了怀中! 程忆诗略显无措地僵着双臂,手中大斧更是铛的一声掉落在地。 “华、华姑娘?” “唔嗯~忆诗竟这般可爱诱人,怪不得老爷会如此心心念念呢!” “诶?” 耳边响起与往日迥异的说话语气,更令程忆诗错愕不已。 她的脸色很快变得更为古怪。 胸前传来的挤压感可谓难以忽视,几乎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稍作感知,便发觉华姑娘的身材尺寸远比之前大上许多! 她连忙转头看向身旁:“先生,这半个月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程姑娘她……” “此事说来话长。” 林天禄挠了挠头发,讪笑道:“你就当如今的华姑娘与另外一位姑娘共用身体。而那位于姑娘始终待在我的身边,知晓从进入长岭县后的所有事情。” 程忆诗听得更是一脸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 “罢了,明日一早再与你好好解释。如今先说说这长岭县状况。” 林天禄指了指那鬼魂消失的方向,沉声道:“那鬼魂为何会盯上程姑娘你?” 听闻正事,程忆诗神情化作严肃:“或许是觊觎这长岭县的资源,也有可能是听闻了有关先生您的传闻,猜测着家中可能会有异宝,便动起了歪念头。” 她脸色微变,急忙道:“先生,快些回家中一趟。茅夫人她独自一人居住,如今可能会有危险。” 林天禄神情微凝:“灵儿你留在此地陪伴程姑娘,我先回去一趟。” 他运启身法,蓦然朝街道尽头闪烁着远去。 “林先生小心一些!” 程忆诗远远喊了一声,正准备跟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挂着个人。 “华姑娘,你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 “程姑娘若想知道,就与灵儿一同坐下好好聊聊。” 于璇灵露出略显暧昧的笑容,牵起她的右手缓缓回院内走去:“那茅夫人那边无需担心,老爷他定能妥善处置。倒是我们或许得聊至天亮才行,尤其是……有关老爷与你的事。” 程忆诗突然感觉身体略微泛冷,仿佛眼前这‘陌生女子’的眼神轻松洞穿了她身上所有衣物,如赤身裸体般暴露在对方面前。 她心底莫名泛起一丝不妙预感,更是警钟大作。 此女,不对劲! 第九十四章 美人守望,旧友化敌 临至深夜,仿佛风雨欲来般寂静无声。 妖娆倩影走出卧房,随晚风吹拂,薄纱丝裙贴身勾勒出惹火曲线,在月色映照下肌肤似流转着珠玉霞光。 茅若雨为自己披上御寒外袍来到大堂,目光始终游离在院门,神情略显不宁。 今日,长岭县内肯定出了事。 程忆诗晚间时分匆匆从后院离开,临行前还特意叮嘱她不要随意行动,早些回屋休息一晚。 但她……实在定不下心神,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终究没有丝毫睡意,心中反而更担忧对方的安危。 “希望一切顺利。” 茅若雨面露忧色,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真想随同一起行动。 可一方面是程忆诗性格倔强不愿受其帮助,而另一方面在她本身不擅战斗,虽有阴术傍身,但若遭遇棘手强敌,怕是容易成为拖累。 “哎——” 茅若雨幽幽叹息一声:“当初若多学些阴术,或许也不必站在这儿担忧受怕。” 年轻时的她何曾这般软弱乏力,竟只能受人照顾保护。 而且保护她的人,恰巧还是程忆诗这位…… 啪嗒! 屋顶异响陡升! 茅若雨心头咯噔一跳,连忙抬头望向上方。 这是……脚步声? 有人偷偷摸到了屋顶上面?! 她脸色微变,下意识回头看向院内,却见那槐树没有丝毫反应。 为何这次…… 嗡! 但在这时,茅若雨突然发现房梁绕起道道神秘金光,迅速交织成一轮极为玄妙莫测的阵法印记。 “这是——” 金色阵图蓦然一颤,屋顶上顿时传出急促尖叫。 啪嗒啪嗒啪嗒……嘭! 来者极为狼狈地在房顶上一路打着滚,摔在了大堂门口。 “……” 茅若雨怔神片刻,呆呆地看着掉落在大堂门外的纤细身影,其全身仿佛被烈火炙烤过般冒起屡屡青烟,颇为凄惨。 “诶?” 她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看金光逐渐隐去的屋顶。 原来,林先生还特意在房屋上施加了些防护手段? “咳咳咳!” 遭难女子从地上踉跄站起,脸色略显难看,咂舌一声:“没想到屋顶竟然都有防护,果真滴水不漏。” 感叹之际,她猛地拂袖一甩,层层叠叠的阵图将房梁封印冻结,同时周身升腾起淡淡阴气,令伤势迅速修复。 “呼——” 她转眼便恢复如初,抬头瞧见大堂内的身影,嘴角不禁扬起:“不过,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你是——” 茅若雨瞧见对方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庞,顿时露出惊容:“白馨?!” “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白馨一抚如墨长发,裹身黑裙随风飘荡。但这清冷悠远的气质,却随着一声冷笑而被打破:“我的……好师姐!” 茅若雨脸色变幻,一时哑然无言。 “师姐如今看起来,可比当初更为成熟美艳。” 白馨环抱起双臂,锐利眼神上下打量扫动,语气冷似嘲弄:“莫不是已经结婚生子,尽享宠幸滋润,才能生的这般熟透丰腴、冶容诲淫?” “奴家……” 茅若雨眼神闪烁,神情极为复杂:“还未曾婚配。” “未曾婚配?” 白馨螓首微歪,轻笑道:“可师姐形体却如此妩媚勾人,音色婉转娇柔,仿佛早已被人恩宠数年。难不成去学了些歪门邪道,沉沦不可自拔?” “你!” 茅若雨脸上浮现几分薄怒。 她何曾被做过这等龌龊之事,即便是多年未见的师妹,被其如此无故诋毁,自然难以抑制怒气。 “你若再胡言乱语的话——” “当真可怜啊。” 但白馨却将其怒色置若罔闻,摇头失笑道: “从师门强行叛逃,躲躲藏藏至今,我原以为你至少会比过去有些长进。不曾想你失去了月衍内息,时至今日依旧这般孱弱无力,当真愧对师门名号。 我也很是不解,师门为何会收下你这种软弱无能之人。” 茅若雨听得脸色渐渐发白,揪紧双手后退两步:“白馨,奴家早已离开师门,与你们断了关系,你特意来到此地究竟为何?” “自然是过来看看我的好师姐。” 白馨带着丝丝讥讽笑容,一步步踏入大堂内:“十年前的师姐多么天赋异禀、受大家敬重。可没想到你竟会在一夕间突然抛下一切偷偷叛逃。 而如今这幅软弱无力、任人鱼肉的模样,就是你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生活?” “如凡人般生老病死、吃糠咽菜,十年过后依旧还是平平无奇的境界,当真是看的我都为你感到悲哀。你这十年,当真白活一场!” 这一番番话如利剑般刺入心头,茅若雨后退两步,只能幽幽轻叹:“白馨,奴家与师门已无任何关系,你再做冷嘲热讽也不会令奴家有丝毫悔意。” “你,当真以为你与师门彻底断了关系?” 白馨却依旧步步紧逼而来,语气更是逐渐阴沉:“你是师门的叛逃者,但并不意味着你能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一入师门,你一辈子都别想逃得走。 而在你离开的这十年间,我早已脱胎换骨,甚至成了这师门的继任者,如今此行……我就是为了将你抓回师门受刑受罚!” “为何要苦苦相逼!” 茅若雨面色发白,却是执拗道:“将奴家这个废物抓回师门又有何意义。” “确实毫无意义。但师门规矩决不能违背,以你为例来敲山震虎,正好挫一挫那些叛逆弟子的锐气,也算物尽其用!” 说话间,她掌心中赫然凝聚出一团阴森灰气,周身气息变得极为深邃。 纤柔娇躯中仿佛隐藏着无比恐怖的气息,衣裙长发无风自动,化作魔威笼罩宅院,而这股威压甚至比之前那陈子骁强横数倍有余! 亲身感受这逼人寒意,茅若雨脸色陡变,急忙暗中掐印施术。 “嗯?!” 白馨的脚步蓦然一顿,脸上浮现几分错愕。 旋即,她周身猛地一震,将那股缠绕周身的阴术强行震碎,荡开的冲击令茅若雨不禁连连后退,直至踉跄着坐倒在椅子中,捂着胸口轻咳两声。 “你……似乎比我想象中进步不小。” 白馨神情古怪地握了握双手,喃喃道:“没想到,竟能困住我的脚步。” 哪怕只是短短片刻,也足够令她心中震惊不已。 这十年间茅若雨应该没有接受任何教导,更没有师门从中帮助。 如今再度见面,甚至感觉不到这蠢女人身上有任何血煞之气,反倒淡雅的如同平凡女子,气质温和似水,显然许久都未曾有过修炼。 可即便如此…… 这阴术的威力,比那些在师门内呆了几年的门徒都强上不少! “师姐天赋竟匪夷所思至此,看来……我更应该将你押回师门才行。” “白馨!快些住手吧!” 茅若雨额间渗出丝丝冷汗,轻喘两声,咬牙道:“你……过去明明不是这般强词夺理之人!” 白馨闻言陷入沉默。 但在片刻后,其精致的容颜却略微扭曲,发出低沉渗人的冷笑:“师姐还敢提起过去?看来我得给你些皮肉之苦,好好清醒一番才行!” 她蓦然在掌心中凝聚出一根布满荆棘的长鞭,皓腕一抖,顿时在空气中炸开鸣爆。 茅若雨见状顿时面色苍白,眼中浮现丝丝惧色。 “师姐应该还记得师门的‘震魂鞭术’,鞭挞受刑之人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痕,但遭受鞭打之人却会疼痛欲裂,来自魂魄的撕裂感可谓酸麻欲死。” 白馨冷笑着转动起手中长鞭:“我会让你好好体验一遍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疼痛,让你跪下向我求饶!” 话音刚落,长鞭当即破空袭来! “唔!” 茅若雨闭紧双眸,蜷缩身体,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想要抵挡。 只是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略微重新睁开双眼,这才愕然发现正要挥鞭袭的白馨突然顿在了原地。 滋滋滋 丝丝缕缕的金色电芒正在其双臂游走,迅速扩散至全身。 “呃……” 白馨脸上同样带着几分茫然。 随即,她猛地痛呼一声,踉跄了两步。 下一刻,就见原本暗淡下来的屋顶竟再度亮起金光,并迅速化作根根金色编绳洞穿所有禁锢,当即缠住白馨的四肢,猛地一拉,顺势将其整个人给扯到了半空中。 “唔嗯!” 白馨脸色更是一阵青白,几度挣扎扯断这些金绳,但却又有源源不断的绳索重新浮现捆住她的身体。 不过转眼间,她便以一种略显古怪的姿势被斜吊在了大堂里,双手都被强行扭到了背后,绳索拉扯的嘎吱作响,但坚韧到匪夷所思,哪怕一根都未曾断裂! “可、可恶!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她面露恼怒,眉心间隐约浮现出丝丝异纹,意图用蛮力挣脱。 可眼角瞥见大堂内毫无防备的茅若雨,却又极为不甘地咬住朱唇,暗中散开了下意识凝聚的气息。 但这些绳索马上传来阵阵金色电光,电的她连连惊叫出声。 第九十五章 电芒惩罚,略施小戒 “啊?!” 白馨的纤腰在半空来回扭动,发出难以抑制的短促低吟,只觉得舌尖都被电的酥酥麻麻,浑身乏力。 虽然靠着体内阴气守护,勉强护住自身不受伤害,可这身体失控般的倒错感依旧让她恼火万分,仿佛一身实力都化作无形,如软弱无力的凡人女子般遭受鞭笞。 自己竟接二连三遭这种小陷阱的侮辱 她颤抖着咬紧银牙,拼命运转阴气,游走在全身各处的金色电芒一点点被她强行压制驱散。 随着电击结束,白馨这才猛地垂头喘息两声,显然已是消耗不少。 “可、可恨,这绳子竟然……嗯?” 她用力挣扎了两下,但这些金色绳索仍难以扯断,反倒勒的她肌肤生疼。 “此术何等诡异,怕是连邪灵乃至赤魔都能束缚!究竟是何人布置,不可能会是茅若雨,难道是那林天禄——” 白馨心中震惊之际,眼角微瞥,愕然瞧见茅若雨正弯腰欺身,从地上捡起了她刚脱手扔掉的长鞭。 茅若雨紧握着鞭子,神色略显复杂。 “你这个……叛徒!难道你还胆敢反抗?!” 白馨见状瞳孔微缩,剧烈扭动着腰腹,嘶声道:“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毛发,待我将这诡异术式挣脱开,定然要用鞭子把你抽的皮开肉绽、魂魄崩裂!” “快点把你手里的鞭子放下!难道你当真是想找死?!” “区区一个叛徒还敢——” “白馨妹子,停下吧。” 茅若雨幽幽轻叹一声:“你不必再用这些话来故意激人了。其实你来到宅院内,根本就不带丝毫敌意,更没想着用这鞭子伤人,只是在故意虚张声势吓唬奴家而已。” “你说什——” “你骗不了奴家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已然知晓院内的那柄槐剑极为聪慧,能详细分辨来客是否带着敌意杀气。 那些带着杀意偷偷潜入的鬼魂无一例外皆被当场剿灭,而眼前的白馨哪怕踏入院内,槐剑都没有一丝反应…… 就足以证明,其心中并未有丝毫歹念。 白馨闻言神色顿时一滞,大堂内一时陷入死寂。 片刻后,她蓦然露出几分狰狞之色,双眸中散发出丝丝血光。 “我……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妄议猜测我的想法!!” 似感受到扑面袭来的骇人威压,茅若雨闷哼一声,略微后退两步。 但下一刻,却见这金色绳索上电光骤然再度闪起。 “呀啊?!” 白馨当即发出猝不及防的哀吟,长发胡乱舞动,黑裙下的长腿死死绷紧,足背弓起,电的她口齿不清地喃喃道:“可、可恶,为何会有这种——” “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茅若雨深吸一口气,抖了抖手中长鞭:“此地曾有高人居住。哪怕他暂且离开,但屋内的神异之处远超你想象,若再硬撑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奴家念你曾在门内长大,与奴家关系颇为融洽,不愿随意伤你。可若是——” “你这叛徒,给我闭嘴!” 白馨面色潮红,但神色却愈发扭曲,竟强忍着贯体电芒低吼道:“既然这宅院如此恼人,那我就将你最后的希望彻底——咕唔噢噢!” 电光愈发明亮,噼里啪啦声不断奏响,仿佛直入骨髓般刺痛,甚至令她瞪圆美眸扬起螓首,从喉咙底部发出略显怪异的悲鸣。 可若仔细观察,就能瞧见白馨双眼中竟悄然闪烁起金红异彩,阴气急速升腾,玉腿上浮现出丝丝细鳞,荡开更为深邃恐怖的气息。 茅若雨面色大变,只觉心神震颤。 此术……乃不传之秘! 若当真用出,这宅院还能否 “呃?” 但在这时,略显迟疑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茅夫人,我现在来的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茅若雨神情一怔,脑中惊惧与担忧瞬间一扫而空,只觉整个世界都化作宁静,呆呆地转头望向大堂门外。 林天禄正讪笑着挠头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沉默片刻后,茅若雨当即丢掉了长鞭,抿紧朱唇,快步上前将其紧紧抱住,埋首在怀中闷闷糯声道:“林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夫人似比前些日消瘦几分。” 林天禄脸色稍缓,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身材已经足够纤瘦,茅夫人可不必再缩衣节食。若再瘦下去可就不美了。” 茅若雨扑哧一笑,抬起螓首,美眸中满是欣喜笑意:“先生可比之前滑头不少。” 但很快意识到两人亲昵的举止,她娇躯微僵,连忙后退两步,按住那波涛汹涌的双峰,倒是并未多说什么。 林天禄轻咳一声,看了看被捆绑在房梁上动弹不得的女子:“眼下是何情况,此女身份……” 茅若雨沉默片刻,低声道:“她曾是与奴家一同修习阴术的同门弟子。如今似想将奴家压回门内。” “你、你就是传闻中的林天禄?!” 白馨扭动纤腰在半空中强行转身,眼神中仿佛要喷出怒火一般:“快点给我松开这些绳索!”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缓缓上前:“我若是不听呢?” 在他眼前,赫然就是副惹人浮想联翩的奇妙画面,这陌生美人正岔开双腿撩起长裙,以一种撩人姿势在半空中颤抖不已。 虽然语气挺躁,但这幅场面当真没什么威慑力。 “那我就……自己拆了这些绳索!!” 伴随一阵怒吼娇喝,白馨挣扎的更为激烈,仿佛令房梁都在抖动。 林天禄眉头微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哑然无言。 因为他就瞧见这女子挣扎的愈发激烈,其一身衣袍也被绳索给拉扯地自行散落,娇躯显露。 白馨顿时呆愣了一下。 林天禄嘴角一扯,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姑娘大可不必那么挣扎,我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 沉默片刻,白馨脸色骤然沉作冰冷,眉心处妖异纹路浮现,其周身更是绽放出难以言喻的威压,阴气陡转,双腿扭动似化作蛇身。 一声娇叱似惊动夜空,她竟强行撑开缠身的金色绳索,猛地回身运掌,卷起澎湃怒涛般的威压,朝林天禄的肩头狠狠拍来! “小心!”茅若雨顿时惊叫一声。 嘭! 闷响炸开,忽然大起的呼啸狂风骤然停息,四周当即风平浪静。 那卷动骇人威势的手掌,如今被林天禄一把攥在掌心当中。 “……” 白馨维持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姿势,俏脸呆然,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娘的气势突然大涨,难道用了什么特殊秘术?” 林天禄颇为好奇地看了眼她的青鳞蛇尾:“你并非人类?” “你——” 她猛地抽手后退,神情惊疑不定道:“怎么可能连这一击都接得住!” “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再来几招。”林天禄笑着指了指房梁:“不过还是多加小心上面那个。” 白馨俏脸微变,下意识抬头望去。 还没等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当即又被无数金色绳索牢牢绑住,以相当不雅地姿势吊在了半空中,来回摇晃。 “可恶啊!” 白馨顿时又羞又气。 但,其眉心间刚刚浮现的纹路却在迅速淡化。 “你已经败了,难道还要继续纠缠不休吗?!” 茅若雨快步上前,虽然见林天禄丝毫未损,但仍愤愤不平地瞪视回去:“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而你此行前来也不曾带着杀意,有何难言之隐不妨坦然直说。可若再胆敢随意伤人的话,奴家与你可不会再轻言细语!” 见她初次露出满脸怒容,白馨眼神闪烁,不禁咂舌道:“茅若雨,你这厮连同外人欺压同门之人!” 林天禄眼角微抖。 这丫头都开始无理取闹了啊。 但茅若雨却毫不犹豫道:“林先生他不是外人。” 白馨蓦然一怔。 随即,以更为凶狠的目光朝林天禄瞪视而来,那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去似的。 林天禄:“……茅夫人,你这话好像有点火上浇油。” 茅若雨俏脸微红,但语气很快又柔和下来:“对奴家来说这便是真话,若说些糊弄人的假话来故意哄骗,白馨妹子……” 她以锐利眼神再度视去:“你难道就能开心?” “呼——” 白馨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却逐渐冷淡下来:“原来如此,今日在县内听见的一些传闻果然是真的。没想到过去的月衍圣女竟沦落至此,当真对男子寄情动心。是我之前看走了眼,以为你还能回到门内再取圣女之名。” 圣女? 林天禄听得有些讶然,侧头看了眼身旁美妇。 茅若雨听见这番话反而略感羞耻,支支吾吾道:“先生,这什么圣女……当不得真。只是年轻时候的……” 林天禄恍然点头,这才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谁人年轻时都会有些奇思妙想,当一次圣女也挺好。” 白馨神情呆然,随即怒火涌现,气的她差点吐血。 这两个混蛋,将圣女当成什么了啊! 第九十六章 风云动荡,夫人旧闻 “呼——” 随着几次深呼吸后,白馨这才冷静些许。与此同时,其身下扭动的巨大蛇尾缓缓消散,恢复成了那双修长玉腿。 她勉强稳住心神,面沉如水道:“你们根本不知这月衍圣女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当初被任为月衍圣女,入门不久年纪尚轻,自然不曾知晓这月衍圣女背后深意,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错过这番天运机缘,沦落至与此人——” 她顿时一脸纠结地偏开螓首,咂舌道:“他如今确实比我更强,我也无甚底气说出什么狠话。 但你得记住,年后将有大事发生,天地风云将启,届时哪怕你选择归隐山林也躲不开这茫茫大劫。你舍弃了圣女之位,便是拱手将自身天命之运交于她人,彻彻底底变成一介平庸凡人!” 茅若雨神情淡然,未曾有丝毫波动:“白馨妹子,此番话于奴家而言并无意义。当初在退出师门时,那几位长老就曾多次提及。奴家对所谓权势地位并不感兴趣。” “但现在,情况可大不相同。” 白馨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其心神彻底洞穿:“我虽不知这男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何来这股匪夷所思的实力。但浪潮将至,他同样无法独善其身,你若当真与其纠缠不清,是何下场,想必用不着我向你多说。” 茅若雨眼神微动,一时沉默无言。 她过去确实不在意过实力强弱与否,索性躲开点那些强大存在,寻一处偏隅之地,只求能安稳生活便可。 可如今,她却只能心安理得接受着帮助 “姑娘能否说说,年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林天禄蓦然开口打破了寂静:“当真有危险的话,我可以早做准备。” “魔潮滔天,九龙临世。” 白馨侧首冷笑道:“哪怕你当真是所谓仙神之人,也绝无可能安然无恙!” “听起来确实玄奥。”林天禄摩挲着下巴,面露好奇:“能否说的再详细些?” “我临月谷不曾出世,不知那些妖鬼道界的种种。只是这天地动荡乃上古流传,各大势力都心知肚明。届时会发生何事,你自会亲身体验到。” 林天禄若有所思,拱了拱手:“多谢白馨姑娘提醒。” “这只是我给你的警告而已!” 她死死盯着林天禄,目光略显阴鸷:“你比如今的我更强,所以我不会再说些无趣废话。 但此女哪怕从门内叛逃,化作平平无奇的村妇,甚至未来为他人生儿育女,她在我心中依旧背负月衍圣女之名,仍是我临月谷之人,你往后若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必定会将你抽筋拔骨!” 说话间,在其眉心竟又浮现起道道纹路,甚至比刚才所展现出来的更为玄妙异常。 林天禄神情微怔,很快失笑一声:“姑娘果然还有不少底牌未曾施展。” 那极为隐匿的气息波动,怕是比刚才展现出的人身蛇尾之姿更为强悍。 “你——” 白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愕然发现紧缚着全身的金色绳索竟悄然散去。 她连忙稳住平衡落回地面,惊疑不定地盯着面前的男子:“你这是何意?” “姑娘并无敌意,刚才那一击,还特意绕开了我的要害。” 林天禄轻笑道:“既然是茅夫人的故人,一直将你吊着总归不妥。不妨坐下来再好好聊聊?” “你觉得,我与你还有什么好聊的。”白馨的脸色极为冷淡:“我如今恨不得将你好好教训一顿!” “若非姑娘提醒,我倒是差点忘了。” 林天禄轻咳一声:“如今绳索已解,白姑娘还是注意一下你的仪态为妙。” “……” 白馨神情蓦然滞住,呆呆地低头看去。 那一袭被绳索扯开的衣裙堪堪勾在臂弯才没有彻底散落,但玉体已然完全暴露在外,微风吹拂而过,身体的冰凉丝毫不及她此时心底寒意。 她猛地扯紧衣裙裹住胴体,面色一阵青白,如遭雷击般踉跄两步。 “你、你 迟早有一天,我会挖了你的眼珠子!!” 白馨惊慌失措般大喊一声,头也不回地冲出大堂,就连片刻都不曾逗留。 林天禄伸手想要挽留,但瞧见对方瞬间跑没了影,不禁感叹道:“茅夫人,你这位小师妹的性格……倒是刚强的很。” “无论哪位清白女子被人瞧去全身,当然都会生气。更何况她如今已学月衍秘术,实力非凡,在门内身份地位超然,此等天骄之女自然性情高傲。” 茅若雨失笑一声,柔声道:“但先生也不必担心,白馨妹子她虽言语狠辣,但行事举动却处处留情,不会当真对你暗中下手的。” “看得出来。” 林天禄微微颔首。 在瞧见那女子的第一眼时,他就仔细地检查过。 对方身上并无血光缠绕,取而代之地则是另一股极为森然玄奥的气息充盈全身,应该是通过某种特殊功法获得。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嘻嘻哈哈地与对方开着玩笑。 “先生……” 但在这时,茅若雨却欲言又止,神情变幻不定。 “夫人今日受累受惊,不如早些去歇息会儿。” 林天禄蓦然打断了她的话,温和安抚道:“明日一早我们再好好谈这些事,如何?” 茅若雨看着他眼中的关切之意,心中稍安。 不过她心头一跳,连忙道:“先生,那程家姑娘她——” “夫人无需担忧,我回来的时候正巧途径程府门前,与她一同将剩余之事解决的七七八八。眼下正有华姑娘与她相伴,明日可再相见。”林天禄笑了笑:“此次危险已安然解决,夫人大可放心休息。” 茅若雨轻抚胸口感叹道:“当真是麻烦先生了,刚刚旅途归来,就让您来回奔波。” “我们何需说这些客气话。” 林天禄犹豫片刻,很快从怀中取出一精巧木盒,郑重递到美妇面前:“茅夫人,在下此行专门为夫人带了点礼物,还请收下吧。” “……” 茅若雨神情微怔,下意识接过木盒。 但愣神片刻后,其脸颊已是红霞浸透,紧紧握在胸前,心头甜蜜之意令她几欲喜极而泣。 如此关切,这几年又何曾 她连忙用衣袖抚了抚眼角,强自按耐下动荡不已的心绪:“先生这份心意,奴家会好好收下。” 见其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林天禄也是满意一笑,上前帮忙将其散开的轻纱拢了拢:“夫人,切莫着了凉。” 茅若雨红唇微张,这才发现着身轻纱在阴风中早已散开,连忙面色通红地捂住胸口,羞臊得浑身发红发烫。 “奴、奴家就先回屋去了!” 匆匆说罢,便赶忙扭头离开。 林天禄目送着她回房休息,这才无奈挠头一笑。 半月未见,茅夫人的身材依旧如此富有视觉冲击。 …… 翌日一早。 危机解除,这长岭县已然再度恢复一片安宁。 而林天禄正独自坐在亭内,捧着诗书随意观摩。 这半月以来几乎都在赶路,难得再度有了清闲时间,回归平静后倒是悠闲。 “——林先生。” 一声轻柔呼唤,茅若雨着一身端庄襦裙悄然来到游廊。 四目相汇间,她似回想起昨夜暧昧,妩媚面庞上泛起几分红晕,心中娇羞不已。 但她很快轻咳两声,收拾好心情走上前来:“奴家想与先生说叨一番过去之事。” “茅夫人其实不必太勉……” “此事终究得讲清才行,若不然先生心底肯定也有不少疑问。” 茅若雨拢住背后的挺翘裙袍,身姿优雅地入座,俏脸颇为严肃:“先生应该知道,奴家早年间曾学了些阴术手段。实际上,那是在奴家还小的时候就已开始学习。” 她很快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娓娓道来 在十一二岁前,她确实还是穷苦挨饿的普通人。 出身贫苦乡下,从懵懂之际便开始务农。但过了几年清贫生活后,一场天灾饥荒却令家中父母活活饿至病死,只有她一人勉强熬住,得了好心人接济才勉强苟活下来。 此后便沦落至打杂做工,只能靠些小机灵来赚些饭钱。辗转多座镇县村落,却始终居无定所。 但在十二岁的那一年,她偶遇了一位古稀老妪,刚在酒楼内相见,这老妪就突然对她天赋不俗,要收她为徒。 当时茅若雨虽穷困潦倒,但也没有轻易相信……只是没料到那老妪言一言不合便直接动了手,将她强行打昏后掳走。 待她从昏迷苏醒,便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极为清幽广阔的山庄内。 因为记忆有些久远的缘故,茅若雨一时也说道不清山庄布局,只记得那山谷庄园十分气派,地缘辽阔无比,雾气缭绕,甚至不是凡人居所。 而在山庄内更是住人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些与她年纪相仿的清秀少女,门内似乎都未曾见到过哪怕一名男子。 “直到那时,奴家才明白,那老妪所说的不少话……都是真话。” 茅若雨轻叹一声:“那临月谷确实背景神秘、掌握着玄妙莫测的阴术。而那老妪也的确是想教授奴家阴术技艺。”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好奇道:“如此听来,好像并非什么坏事?” “没错。” 茅若雨微微颔首:“在当时的奴家看来,那临月谷虽然神秘,但确实救人于水火。奴家那时即便无需外出做工也能吃得饱腹,也有温暖床铺、干净衣物,不必再每日往脸上涂抹肮脏的尘土泥巴,也不必再装的像个假小子般到处奔波。” “只是那学习阴术的过程,稍显严苛了些。” 她似努力回忆着过去,蹙眉道:“山庄内的所有少女们都要去辨认各种药材、去学习如何制施术材料、去背诵阴术法门。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去主动受阴气入体,打开作幽鬼术者的命脉。” “此举对那些不曾吃过苦痛的少女来说,可谓难受至极,如同虫蚁噬体,酸麻万分。当初那两年,可有不少女子都日日哭泣,夜不能寐,着实惨淡。” 林天禄听得有些讶然:“成为幽鬼术者,竟如此艰险?” “只是临月谷的手段异于常人,须得完璧之身的纯阴少女、以诡异功法吸收阴气,且配合那山中极阴之地,秘法锤锻,力求培育出最为完美的幽鬼术者。” 言至此,茅若雨语塞片刻,讷讷道:“奴家那时也不知展现出什么特质,稀里糊涂地被选中成了月衍圣女。在山庄里当起了半个大师姐,除去基础训练外,每日凌晨时分还得在长老指引下入秘地内打坐修行。” “那茅夫人为何会从山庄逃离?” “奴家对所谓圣女并不在意、那些训练艰苦与否,奴家也不曾抱怨。只是……” 茅若雨眼神闪烁,叹息一声:“奴家曾与山庄长老起过争执。她们皆说在成年之后,月衍一门的高深术者不再需要人类情感、只要安心完成任务便可……奴家实在难以苟同。” “僵持数年,奴家几番劝说,那些长老们虽有所动摇,但终究以门内大局为重。” 她的语气渐渐归于平静:“奴家也明白这宗门命脉必须传承,那些长老们也是身不由己。奴家便主动推了这圣女之命,舍去体内蕴养十年的修为,孑然一身离开了临月谷。在外游荡数年,最终在这长岭县内定了居。”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茅夫人其实跟那临月谷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嗯。” 茅若雨轻轻颔首:“那些长老终究养育我们成人长大,最终奴家这般胡闹,她们也没有当真动怒,只是缘分已断,奴家许久都未曾与山庄有过接触。” “那昨夜上门的姑娘是……” “白馨她小我几岁,在奴家还是月衍圣女的时候见其乖巧可爱,便多加照顾了一番。” 茅若雨摇头失笑:“或许是奴家不辞而别,给她带来了些不妙印象。这才会如此气势汹汹的上门讨个说法。” 林天禄听得脸色微妙。 这还真是……因爱生恨的戏码? 第九十七章 惹人怜惜,巧合交锋 林天禄心头暗暗感叹。 距离茅若雨离开临月谷已过去数年之久,期间双方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又经过多番辗转。 可白馨仍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准住所,便足以证明……她当真对茅若雨无比在意。 或许,其此行便带着几分寻亲之意,想亲眼瞧一瞧曾经亲切的姐姐是否生活幸福。 虽然嘴巴是损了点,但那份关切还是能感受到的。 “让先生见笑了。” 茅若雨低下螓首惭愧道:“终究是奴家曾经草率之举所致。” “无妨,那白馨姑娘不过上门闹腾一番,无甚损失,反倒为我们带来些有趣的消息。” 林天禄轻笑道:“既然双方并无恩怨,夫人不必心怀芥蒂,安心在长岭县继续生活即可。” 那些真正带来麻烦的妖鬼和幽鬼术者,跟茅若雨可一丝关系都没有,纯粹因贪婪而来。 “先生还是这般宽厚。” 茅若雨垂眸轻叹。 可看着眼前女子露出的歉意神色,林天禄却心生几分怜惜之意。 他从不知晓 平日里一直都展露温柔善意的美妇,命途竟如此坎坷惨淡。 虽然在刚才寥寥几句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痛苦与不安,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轻松旅途,可稍作想象,便知其中艰辛凄苦。 一位不到十岁的女孩承受丧父丧母之痛,独自在外游荡求生,一路摸爬滚打,尝尽人间冷暖苦痛,终究令人略感惆怅。 回想她把玩玉笛乐器时的惊喜欢悦、制作糕点时的专注认真,侧耳聆听时的淡雅笑容她又独自经历了多少苦难悲伤,才能带着灿烂笑容生活至今? 林天禄心头百感交集,叹息道:“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 茅若雨呆然地眨了眨美眸。 片刻后,她似有所察觉般缩起香肩,娇羞软语道:“奴家如今的生活……很幸福,先生不必如此怜惜。” 瞧见她纯净无暇的动人面庞,林天禄不禁挠头失笑:“确实是我胡思乱想了些。” 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多愁善感之时。 “无、无碍。先生垂怜关切,奴家心中欢喜还来不及。” 茅若雨用衣袖遮了遮泛红的脸蛋,轻咳一声来掩饰羞涩:“不过,奴家有些好奇……先生与华姑娘在外半月有余,又有何经历?” 林天禄微微一笑,很快将半月见闻一一说出。 而娇艳美妇同样听得认真,不时为两人在路途中闹出的误会而掩唇轻笑,也为遇见的冲突而面露沉思。 …… 待这半个月的经历大致说完后,茅若雨油然升起几分艳羡。 若当初她一同随行,或许也能与先生体验诸多 念头刚一浮现,她连连摇头散去这些羞人想法。 但略作沉默后,茅若雨还是忍不住说道:“当时在那玉峰山上,华姑娘她伤势如何?如今已经彻底痊愈?” “自然平安无事。” 林天禄笑了笑:“若当真有事,我如今又怎能与夫人坐在这里谈天说地。” “确实是奴家杞人忧天了。” 茅若雨很快露出几分古怪神色:“不过,那华姑娘如今正跟另一位……于姑娘共用一具身体,当真不会出事?” “目前她们相处的还算融洽。”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茅若雨感叹了一声。 但她似有所感般心头微动,只觉得林天禄刚才提及诸多经历中,唯有一女子当真令她留下深刻印象。 ——任吟姗。 此女性格温柔、善良大方,而且还阅历丰富称得上贤淑典雅。 这令茅若雨心底莫名泛起丝丝异样感。 总感觉,好像有了位奇妙的竞争对手似的。 不过她正想再度开口之际,宅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些许动静。 …… 莫段嫣正如往常般,在清晨时分便朝林宅赶来。 她此行依旧心怀期待,希望林前辈能早日平安归来。 同时,她也对那位温柔如水的茅夫人心生敬佩,只觉得林前辈的这位女眷当真善解人意,与其相处之际,不由得便生出好感。 虽然说起来有些羞耻,但这十几日交流,确实有种受母亲宠爱的感觉。 “不行不行!不能亵渎了茅夫人!” 她连忙敲了敲额头,将那些古怪念头抛到脑后。 但恰至此时,她的脚步却蓦然一顿,俏脸色变。 一股难以形容的诡异阴气正从不远处飘散而来! “这、这是什么感觉——” 莫段嫣死死捏紧了重新打造好的长剑,额间冷汗浮现,灵动美眸中充斥着不安。 若在半月前,以她的功力自然分辨不出几分鬼魂阴气之流。 可如今得林天禄指点,剑法大有长进的同时更是功力飞涨,隐隐领略到一丝奇异道韵,自然也能准确捕捉到阴气波动。 来人……实力深不可测! 莫段嫣瞥了眼不远处的林宅,心中略微泛起几分忐忑。 是否要先告知茅夫人,让其先找地方躲避,若有心怀不轨之徒上门,必须要但她很快就没有多余的思考精力了。 因为那散发着阴气之人,已然缓缓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莫段嫣顿时瞪大双眸。 并非是来者太过诡异神秘,反而是……过于美丽。 眼前此女身段颇为高挑,一袭青袍难掩那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容颜精致无暇,青白秀发随风飘荡,不过只是匆匆瞥见,就令她恍若瞧见了下凡仙子一般,其姿容足以称得倾国倾城,令人目眩神迷。 但 在与对方双目对视的瞬间,莫段嫣心底陡然泛起冻结全身的寒气。 如此匪夷所思的阴气——不对! 少女心头骇然万分。 这是……剑意?! 这冰冷绝尘的剑意,她根本闻所未闻,哪怕是她那高深莫测的太爷爷或许都不曾有这般恐怖的实力。 仅仅一眼,莫段嫣深刻体会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在森然阴气吹拂下,更是全身如坠冰窖,只觉下一刻就会被当场斩杀! “呼——” 莫段嫣面色苍白如纸,蓦然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虽然右手略微颤抖,但还是牢牢抓住剑柄,将兵刃寸寸拔出。 她,不能退。 屋内还有茅夫人在,决计不能让茅夫人接触到如此恐怖的人物。哪怕是在此送命,也决不能退下半步! 她当初做下承诺就必定会完成,定要守护林前辈的家人! “速速离开此地!” 莫段嫣虽然年纪稚嫩、身形娇小,但在这一刻仍鼓起勇气娇喝出声:“这里没有你想要寻找之人!” 白发女子脚步微顿,似颇为意外般轻咦了一声。 莫段嫣沉声道:“你若只是途径路过……” “不,我正是来这里的。” “……” 莫段嫣不再言语,默默摆出了挥剑架势。 白发女子见状略感讶然,但很快并起剑指,神色淡漠地逼近而来。 每一步踏出,仿佛都夹杂着非凡压力,令莫段嫣只觉得胸口憋闷欲裂,呼吸不畅,甚至还未来得及交手,那股剑意就已将她逼的头晕目眩,几乎当场脱力跪倒。 但 心神恍惚之际,她蓦然捏紧剑柄,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屈剑意油然而生,心神刹那清明通透。 这是,林前辈传授的本领! 莫段嫣心头震动,凝起双眸,借这股气势猛地踏步冲出,提剑当即发起极为迅猛的攻势!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金铁交加般的脆响接连响起,就见两道倩影在街中不断腾挪闪转,次次碰撞交锋。 一时间,竟是斗的颇为激烈焦灼! 直至一抹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中间,一手攥住探出的剑指,一手夹住那刺来的剑锋,生生挡下了两人攻势。 莫段嫣俏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但抬头一瞧,顿时露出心花怒放的笑容:“前辈!” “你们……是不是生出什么误会?”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怎么突然在大门口打了起来。” “林前辈,此女来历不明,而且气息极为——” “前辈,我只是想与这位小师妹切磋一下。” 华舒雅蓦然开口,轻声赞叹道:“她果然很厉害。” “……啊?” 莫段嫣顿时呆住。 她是不是……搞出了什么误会? 第九十八章 玉坠转移 大堂内—— “还请原谅小女的无礼之举!” 莫段嫣早已收起兵器,正色躬身道:“没有询问缘由就对华姑娘突然动手,是我太过鲁莽!” “呃……莫姑娘不必如此。” 华舒雅也略感惭愧,摆手安抚道:“当时我已认出了你。只是见你身蕴剑意,与初次见面时变化极大,似得前辈指点,这才见猎心喜。” 她当时的想法很纯粹,只想点到即止地切磋一番。 可完全没料到自己这一身剑意会给其他剑客带来多大的震慑,更不知莫段嫣心里甚至都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如今误会解除,她才知晓其中凶险难测,心里倍感歉疚。 “莫姑娘,是我太过自以为是。” “不、不是的!是小女我不识华前辈面目,是我的错!” “是我……” 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道歉个不停,仿佛恨不得当场相拥痛哭。这场面,令一旁的茅若雨都略感哭笑不得。 这俩丫头,都挺一板一眼的。 林天禄叹了口气,索性上前按着她们的肩膀,往中间顺势一推。 旋即,两人顿时踉跄着抱在了一起。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身形娇小的莫段嫣直接扑进了华舒雅怀里,齐齐哑然。 “……” “好了。今日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万幸双方都没有受伤,彼此拥抱一下,就将此事揭过吧。” 华舒雅抿唇颔首,将怀里的小女孩松开。 倒是莫段嫣一副害羞模样,神色恍惚地盯着面前这对微微跳动的硕物,脸上一片燥热。 好、好大 如清冷仙子般的师姐,身段竟如此优美?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她很快回神站直身体,郑重点头:“多谢师姐和前辈的原谅。” 见她这幅乖巧模样,林天禄轻轻一拍她的肩膀:“茅夫人已与我说过,倒是我得感谢莫姑娘这段时间以来的照料帮助。” “能为林前辈做事,是小女荣幸。” 莫段嫣略作犹豫,小声道:“前辈当初赠我机缘,无论如何都要回报您的恩情才行。”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孩子。” “唔……” 莫段嫣脸蛋微红,颇为扭捏羞涩般攥着裙摆。 “若是不介意,今日就留下来一起用餐——” “不、不必了,小女不打扰前辈和茅夫人叙旧。”莫段嫣连忙摆手道:“等先生有空的时候小女再来上门帮忙。” 刚说完,她朝大堂内几人都行了一礼,捂着脸颊,匆匆忙忙地道别离去。 林天禄见状有些讶然,回首道:“夫人,这孩子……” “她始终都是如此。” 茅若雨浅笑道:“心怀对先生你的感恩之情,但又过于卑微乖巧了些。倒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当真才金钗年纪,竟如此成熟懂事。” “怪不得那莫老爷子会让她独自一人出门远行,确实是年少早熟。” 林天禄不禁感叹一声。 或许,他之后得对她更温和些? 华舒雅冷不丁地问道:“在下是否要去学学该如何当位称职的师姐?” “我跟她可不是什么师徒关系。” 林天禄笑了笑:“只是有缘指点一番。” 华舒雅粉唇微抿,默然无言。 她自然知晓林天禄不愿收什么弟子。 但那莫段嫣终究受了前辈指点,如今再度相见,心底对其起了几分认同感。 双方皆有剑意道韵,以剑交心。虽然只是匆匆交手,但足以充分感受到那孩子剑中所承载的纯净与不屈。 至少那份对前辈的感激不假,是值得称赞的好孩子。 茅若雨这时上前关切道:“华姑娘,昨晚程府上下……” “程姑娘早已妥善安排好一切,官府衙役们等候多时,在有序指挥下很快将此事彻底解决,还有犯人正在牢内接受盘问。” 华舒雅脸上露出几分钦佩之色:“她当真心思缜密,冰雪聪慧,行事没有丝毫疏漏。只是程姑娘家中如今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所以暂时没法一同前来。” 茅若雨这才彻底放下担忧。 “平安无事就好。” 但她很快面露丝丝古怪:“不过华姑娘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不仅身材变得极好、面容妩媚成熟,那一头白发更是无比显眼。别说莫段嫣认错了人,若非双方相处时日颇多,她险些都没第一眼认出来。 昨晚她可不知玉坠融体,竟还有这种效果。 “按照于姑娘的说法,似在阴气和至阴之息的滋补催生下,令身体大幅度发育,这才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茅若雨听得瞠目结舌。 阴气…… 不、不对,大概是所谓的至阴之息所致? “华姑娘何时才能变回来?” “大概再过几日。” 但在这时,华舒雅却蓦然秀眉蹙起,面露异色。 “难道身体不适?” “我……只是感觉体内的阴气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此话令林天禄和茅若雨都露出惊疑之色。 “难道是那玉坠?” “茅夫人,可否将手掌借我一用。” “嗯?” 茅若雨略显茫然,被牵着手掌一路贴身滑落,直至轻轻按在了华舒雅平坦紧致的小腹上。 此举令她脸颊微红,入手有种奇妙丝滑的触感。 “华姑娘,你这是……” 话音未落,就见其周身蓦然腾起阴气洪流,四周寒风四起,甚至引得家具地板都开始冻结挂霜。 但这股骇人寒气却有意绕开了茅若雨与林天禄二人,盘旋聚集在周围。 茅若雨面露惊愕,就见面前的华舒雅轻咬朱唇,娇躯轻颤,按着腹部的手掌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起伏跳动。 “唔嗯!” 直至一声婉转低吟,一团冰凉之物顿时穿过衣袍,弹入掌心。 而华舒雅仿佛力气尽失般后退两步,面色发白,直至林天禄连忙上前扶住,这才晃晃悠悠地站稳脚步。 与此同时,四周那骇人的阴风之景悄然散去。 “华姑娘你——” 林天禄正想开口,却见少女那满头白发竟慢慢重归乌黑,周身阴气渐消。 “这……” 茅若雨满脸愕然地看向手掌。 那枚碎玉坠如今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手中,流转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为何这玉坠会突然窜出?” “好像是我体内的阴气与茅夫人你……有了某种共鸣。” 华舒雅似已恢复了几分体力,轻声道:“心底仿佛有股声音,让我引导着茅夫人将体内玉坠顺势取出。”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应该是茅夫人对阴气更具适应性?” “确实如此。”华舒雅微微颔首。 茅若雨面色微变,急忙道:“这、这明明是华姑娘你的——” “茅夫人不必担忧,当初阴气入体只是意外。”华舒雅露出一丝笑容:“况且我确实不懂该如何使用这些阴气,单纯在挥霍滥用。如今玉坠离体,对我来说或许还是好事。” “但玉坠里的于姑娘她……” 玉坠蓦然腾飞而起,在三人视线中来回转悠。 林天禄失笑道:“往后我会想办法让于姑娘‘重见天日’,夫人就不必担心了。” 玉坠嗖的一声贴近上来,在他的脸上撞了好几下。 “诶你这——” 以前还能当做瞎闹腾,可现在一想到玉坠里有于璇灵在,林天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算,占便宜? 不过玉坠倒没再纠缠,而又转头飞向一旁的华舒雅,在其脑袋上轻轻蹭了两下。 最终 慢悠悠地飞到茅若雨面前,突然直接钻进了她高耸的胸衣当中,引得美妇一阵猝不及防的惊叫出声。 茅若雨顿时脸蛋通红,按着胸口,手足无措道:“这、这于姑娘……为何钻进奴家的衣服里?”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那丫头大概挺喜欢茅夫人你的。” 茅若雨露出微妙表情。 但没等她再度开口,脸色蓦然一阵发烫,娇颤着捂胸后退两步。 隐约可见在其修身裙袍下有一小小凸起正在飞速游走,绕过胸腹,最终咻的一下重新飞出,落入到林天禄手中。 “……” 林天禄与茅若雨面面相觑,一时哑然。 想到这玉坠刚在自己衣服里到处钻了一圈,又飞到了他的手里,茅若雨羞的差点捂脸逃走。 “先、先生,这玉坠……” “咳!我不会乱碰的!”林天禄同样尴尬。 此时还能感到玉坠残留的丝丝体温暖意,有点气氛暧昧。 但茅若雨却眼神躲闪,微不可查地喏喏道:“先生还是早些收着吧……没、没关系的。” 看了看僵立不动的两人,华舒雅微抿朱唇,伸手将林天禄摊开的手掌轻轻合拢。 “前辈,这玉坠还是由您保管比较好,这样于姑娘也最安全。” “……” 第九十九章 情意更浓 目送华舒雅暂且回她自己的宅院,茅若雨这才软语轻叹道:“先生,将玉坠收起来吧。” “夫人当真不介意?”林天禄讪笑一声:“事后我定会好好惩戒这胡来的于姑娘。” “这倒不必。” 茅若雨摇了摇头:“奴家虽感意外,但细细回想,似有股淡淡阴气汇入体内,十分舒适。想来只是于姑娘想与奴家打声招呼。” 虽然,这招呼太热情了些。 “况且奴家都早与先生……” 美人眼帘微垂,似娇羞般轻嗔道:“只、只是这点暧昧又何须在意。” “是在下太过拘谨。” 林天禄失笑一声:“夫人莫怪,只是我与夫人许久未见,怕言辞不慎孟浪。” “先生如此体贴,是奴家福气。”茅若雨欣喜般扬起嘴角,眼波流转间,她竟主动牵起了林天禄的手掌,温柔无比地握于胸前。 “但这半月奴家自是想念不已,日夜翘首以盼。只望先生能如往日般待奴家便可。” 林天禄洒然笑道:“夫人还请放心。” “那奴家就……” 茅若雨抿紧红唇,妩媚面庞上泛起极为纯情的红晕。 左思右想间,竟想不出能能为林天禄接风洗尘之物,反倒急得她握紧了手掌几分,暗恼自己怎在这时犯了难。 但林天禄此时却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是无意之为,如今他的手掌几乎埋进了美妇胸前,如陷滑弹布丁,泛着丝丝温热之感。 这也太 “唔?!” 而茅若雨显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美眸大睁,娇躯僵住,颤颤巍巍地松开双手。 “夫人……” “……别、别将此事告诉那两位姑娘。” 茅若雨脸色通红,羞涩低吟:“此举,就当是给先生一点……抚慰。” 说罢,她当即转身匆匆离去。 但走到游廊转角,她却蓦然停下脚步,回首顾盼,露出些许柔媚浅笑:“先生,今晚奴家会为你多做些餐点,都是你喜欢的。” “多谢夫人。” 林天禄略微正色道:“夫人的好,在下会牢记在心。” 直至见茅若雨转身离去后,他这才看了一眼右手。 自古难消美人恩,果真不假。 不过 “下午还是带夫人订购几件秋冬衣物吧。” 那衣服的胸口布料,当真快撑不住了。 …… 随夜色渐深,家中晚膳已是享用完毕。 华舒雅正站于院内,闭眸无声,默默感受着拂过面颊的冰凉晚风。 虽然今日玉坠被取出,体内阴气乃至至阴之息都离她而去。但此时她却没有丝毫虚弱,只是休息调养半天左右,如今已然恢复万全。 精纯浓郁的青灵内息游走全身,远比之前更为舒畅地运起至掌心。 最为重要的是 心间依旧还带着那领悟到的剑意。 在褪去于璇灵附体所带来的妩媚气质后,华舒雅彻底化身清冷剑仙,眸光深邃,气质悠远,与当初可谓有了天壤之别。 嗡 一缕剑鸣蓦然响起,少女眼角微瞥,就见那槐树荡开缕缕波纹,一击悄然袭来! 她屏气凝神,并起剑指奋力点出,青灵内息伴随着通透剑意刹那迎难而上,双方碰撞之处当即震开气浪! 少女连退数步站稳身姿,长发衣裙飘飘,恍若剑仙再世。 而槐树的攻势却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停歇,接连颤动树枝,连绵不绝地波纹一一浮现。 少女见状心神暗凛,运功疾闪,在庭院内飞速舞动,指尖连点,将那些涟漪波纹逐一弹开挡下,铿锵之声不断响起。 …… 林天禄正坐在凉亭内,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翩飞的清丽身姿。 “没了玉坠之后,她果然进步不小。” 只要假以时日慢慢练习,迟早能回归到之前的水准……甚至更进一步? “华姑娘当真厉害。” 林天禄侧头一瞥,就见程忆诗正笑吟吟地坐在身旁,举止端庄地轻抿着温茶。 “没想到短短半月就经历诸多奇事,倒是令妾身颇感艳羡。” “不过——” 她很快眯起血眸,声音渐冷:“那个叫于璇灵的女人,当着恼人!” “昨晚你们待在一起,难不成出了事?” “那可恶的丫头竟对妾身又搂又抱——” 程忆诗似回想起不妙的经历,咂舌一声,满脸懊悔之色:“可惜妾身的实力略逊于她,实在没办法好好教训她一顿!” 当时她被完全牵着步调走,不断被调戏、又是被挑逗,着实让她又羞又气。 原以为那茅夫人已足够诱人,可与其相比起来,简直温顺的如猫咪般可爱。 林天禄讪笑道:“那丫头确实古灵精怪。” “……罢了。她如今已重新成了玉坠,妾身也不便责怪。” 程忆诗放下茶杯,俏脸很快肃起:“如今先谈谈正事。先生——” “近些时日,我会继续留在长岭县内,免得又出事端。”林天禄摩挲着下巴:“不过所谓的‘赤羽’倒令人好奇,难不成又是什么鬼魂的特殊组织之流?” “当时妾身逼问了两句,正如先生所说,由大量强大妖鬼组成。”程忆诗眉头蹙起,低沉道:“当真不知这世间究竟有多少魑魅魍魉。” “数量怕是不少。” 林天禄摇头失笑。 他很快拿起石桌上的地图抖了抖:“我还有事想问问程姑娘,是否知晓此地位于何处?” 程忆诗顺着手指方向瞧了瞧,仔细辨识一番: “应该是武昌省地界,但妾身从未去过,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地缘分布。只听说此地风景颇美,而且还是鱼米之乡,水产丰厚。” “那程姑娘又是否听说过名为‘潜龙渊’的地方?” “潜龙渊?” 程忆诗面露思索,但很快摇了摇头:“妾身对此地名没有任何印象。” 她讶然道:“难道说,先生又想……” “只是暂且问问,哪怕出行也得在年后。” 林天禄笑了笑。 程忆诗神色认真道:“妾身回去后会派人好好打听一番,若有收获定然会告诉先生。” “那就麻烦程姑娘你了。” “这有何麻烦的。” “——两位。” 温柔如水般的轻吟声响起。 就见茅若雨笑眯眯地将两碟糕点端上了桌,将垂落秀发拢至耳后:“不知两位刚才在聊些什么?” 程忆诗眼神微瞥:“茅夫人难道很在意?” “当然在意。” 茅若雨回以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完美笑颜:“毕竟深夜将至,自然不能让程姑娘与先生独处。若不然,又会不小心发生不加节制的男女之事。” “茅夫人杞人忧天。” 程忆诗淡雅浅笑:“妾身倒是更为担心,夫人迟迟都不敢表露心意。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齿,心怀不甘。” 茅若雨脸色微红,忿忿不平地瞪了她一眼。 看着她们两人又在暗中以眼神较劲,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捻起两块糕点递到了她们嘴边:“你们二位皆忙碌一整天,还是收声好好休息一下吧。” 茅若雨讪讪道:“奴家……倒是不必。” “为何?”程忆诗接过糕点轻咬一口。 感受着嘴里泛开的美妙滋味,心中暗暗感叹着茅若雨的厨艺精湛。 这份贤惠与细腻,她确实甘拜下风。 茅若雨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不曾言语。 林天禄倒是回想起来,失笑道:“茅夫人不必这般缩衣节食,明明身段完美的很。若是消瘦,我反而会觉得不美。” “那、那奴家就破例一番?”茅若雨脸蛋微红,抚裙坐在林天禄身旁。 犹豫片刻,还是小口小口地吃起了糕点。 程忆诗瞄了眼她那高高隆起的硕物,若有所思地按住自己的胸口:“果然是因为吃的多……么?” 茅若雨唇齿一僵,连忙羞嗔道:“奴家发育前可没吃多少东西!” “那为何夫人的身材如此……匪夷所思。” 程忆诗眼神略带了几分幽怨冷淡:“难不成那所谓的‘圣女’,就是看中了茅夫人的身材天赋?” 茅若雨顿时垂头叹息。 这丫头……好想掐她的脸! “不过,你当真无事?” 程忆诗故作冷淡地问道:“那圣女之位听起来就不甚简单,而且妾身刚从先生口中听闻,年后好像还有变故将生。你……” 茅若雨神情微怔,很快露出温柔浅笑:“无妨。如今奴家已与临月谷毫无瓜葛,自然是留在这里陪伴先生。” 程忆诗略微轻哼,端茶抿了一口。 只是,她此时的眼神却柔和了几分。 第一百章 夜色如辉 三人坐于亭内品茶闲谈,气氛颇为融洽平和。 只是聊到妖鬼幽魂之时,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人皆脸色微沉。 程忆诗仰头望着夜空弯月,喃喃道:“如今这世道妖鬼猖獗,邪物作祟,当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安然无忧。” 茅若雨哑然无言。 她这几年独自生活,虽然始终都是最底层的幽鬼术者,但对此世显然有更多接触。 那些魑魅魍魉早已融入方方面面,哪怕能诛杀一两头鬼魂,终究不能换回平安盛世。 “是妾身胡思乱想了些。” 程忆诗很快摇头失笑,侧首轻声道:“不知先生往后如何打算,是继续担任华姑娘的私塾先生?若不介意,先生可以到程府内担任些职务。” “若需要帮助之处,我定然相助。”林天禄笑了笑:“但工作倒是不必。” 少女略作思酌,很快颔首道:“是妾身考虑欠妥。” 到女子家中做工,此事若传出去被当作赘婿之流,对先生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林天禄感叹道:“若有机会,我本想到中原各地好好走一走、瞧一瞧。去了解见识更多的奇景与秘闻,去探索更多未知的过去。” “先生……” “不过,这些事终究次要。” 林天禄微微一笑:“如今与几位相知相识,能守得这一亩三分地便已心满意足。偶有闲暇,再去探寻游历也无妨。” 程忆诗连忙抿了口茶。 茅若雨脸颊微红道:“先生切莫误了大事。” “无甚大碍。” 林天禄笑着摇了摇头:“反倒要感谢两位不嫌弃我毫无志气。” 自从在太乙山上居住半月,他的性情就变得略微淡漠,早已没了年轻人的冲劲动力。 或许可以去试试考取功名、也可以去行商赚钱,甚至疯狂闭关练功但这些想法都提不起他丝毫兴趣。 一杯温茶、一份糕点,可能更值得驻足留恋。 只是此举落入常人眼中,实在有些咸鱼懒惰。 “先生哪里的话。” 程忆诗垂眸轻声道:“于妾身而言,钱财地位不过身外之物,如过眼云烟,唯有情感才最为坚贞贵重。” “于奴家而言,平淡温馨便是幸福美满。” 茅若雨温柔浅笑,下意识伸手探向糕点,但动作蓦然一僵。 好、好像聊至兴起,不留神吃的有点多。 …… 临近深夜。 华舒雅已是练剑到满身大汗,疲惫不堪,告辞后便匆匆回宅沐浴休息。 她现在没了阴气加持,变回凡人之躯,今日初次彻底放开手脚拼搏一战,自然需要休息来补充体力。 至于另外三人 “姑娘难道不准备回府休息?” 茅若雨目光微妙地盯着对面的程忆诗。 “难得有叙旧机会,自然得跟先生再聊聊。”程忆诗不咸不淡道:“还是说,茅夫人也想留下来一起共享夜晚?” 茅若雨神情微怔,但脸蛋很快泛起红晕,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但在临走前,她还是强忍着羞意,凑近到林天禄耳边小声道:“先生,此事还是多加节制才行,若太过沉溺欢愉肉欲,奴家会有些担心……” 林天禄讪笑道:“夫人放心,在下自有定夺。” “那……奴家明早多给先生做些滋补炖汤。”茅若雨声音羞赧软糯:“不过此事……最好还是回屋去做吧,总归得体些。在屋外甚是……” “茅夫人不必担心。” 程忆诗露出端庄优雅的笑容:“妾身与先生自然举止妥当,合乎礼仪。” 哪里合礼了!? 茅若雨嗔怪般横了她一眼,仿佛在怪罪她把林天禄给教坏了似的。 但犹豫片刻,她终究没再纠缠不清,略感羞臊般快步离去。 直至目送着美妇背影消失后,程忆诗这才转回目光,轻笑道:“茅夫人虽然有着下作身材,但内心却如此质朴。这倒是妾身之前未曾想到。” 她原以为只因颜面而故作矜持,但随日夜交流相处,这才更为清晰地认识到对方当真纯洁完璧,心思也没多少弯弯绕绕,可以说过于温柔了些。 “确实如此。” 林天禄笑了笑:“从相遇相识,茅夫人就这般温和亲切。能在俗世中保持如此纯洁心灵,着实难能可贵。” 程忆诗垂下眼眸,默默抿起茶水。 “对了,程姑娘。近些时日你们程家运作可还顺利?” 林天禄好奇道:“自从你接过家中事务过了许久,如今是否遇见些困难?” “多谢先生关心。” 程忆诗微微展露笑颜:“如今生活已回到正轨。虽然前几日来了些远房亲属闹腾,不过也都被妾身打发走了,在生意方面处理的都还算妥当。” 当初家中还有程阳华这满脑子长生不老的家主在拖后腿,处处制肘。如今全盘接管,反倒顺利不少。 林天禄闻言松了口气。 程忆诗轻笑道:“先生很担心妾身?” “终究还是担心程府上下那么多人,会有人反对你的管理。” 虽然如今这年代风气颇为开放,女性衣着大胆,哪怕裸露肩腿也无妨。但终究还是个男尊女卑的时期,男为主、女为次,这种思想根深蒂固。 由一位女子来管理家族产业,免不了遭家中其他亲属的非议。 程忆诗神色柔和几分:“妾身如今在家中立了几分威信,父亲留下的那几房小妾可不敢跟妾身造次。” “那就好。” 她见林天禄神色放松,不禁抿唇浅笑,悄然抚裙起身,身姿婀娜地走到林天禄身旁坐下,眉目间似泛起几分春情。 气氛渐渐染上一抹暧昧。 “先生,过些时日要去探一探情报虚实么?” 她小鸟依人般倚靠在肩头,轻声道:“茅夫人她背后的临月谷,还有那所谓的赤羽。甚至是这些鬼魂背后的来历。” “程姑娘很不安?” “总归心中忐忑难安。” “我会尽量去看看情况。”林天禄笑着牵起了她的手:“但过年期间,自然是得在家中好好陪你。” 程忆诗俏脸微红,芳心颤动。 她轻咬朱唇犹豫片刻,蓦然起身撩起裙摆,带着几分羞意跨坐而来,玉臂环绕相拥,耳鬓厮磨般呢喃道:“久别重逢,如今又家中无人,先生不想与妾身……好好温存一番吗?” 言至此,她又低声妩媚一笑:“还是说,先生更想与茅夫人相伴?” “妾身的身段,确实没有夫人她这般狐媚勾人。” 少女呼出一口略带酥麻的轻喘,美眸荡漾,爱意绵绵。 林天禄哂笑道:“程姑娘大可不必这样激我。” 程忆诗嘴角微扬,但并未再继续挑逗。 仿佛已是情动,那精巧纹路正蓦然绽放,如白莲花卉。 但在这时,两人的神情皆是一震。 林天禄突然察觉体内太乙山似有异动,连忙内视检查,竟发现山下的玉峰山中正有数道黑气升腾,朝太乙山峰迅速汇聚而来,直至盘旋缠绕在那朵清冷白莲之上。 “呼——” 随着阴风席卷,象征程忆诗半数魂魄的虚影悄然浮现,却是春色盎然。 ‘程忆诗’眼波流转,不自觉露出笑颜。 仿佛心有所动,林天禄怀中悄然飞出一块……深红玉石。 这是他当初运功凝练出来的结晶? 玉石很快被一并卷入黑气旋涡之中。 旋即,这黑气竟迅速朝‘程忆诗’收拢凝作纤薄黑纱,似水波荡漾,最终交织成一袭黑裙。 数根丝带缠腋绕颈,略微衬出身段,秀足轻柔落地,流苏裙摆如黑莲盛放。 叮铃 一声脆响,深红色泽的玉坠从颈间滑落。 “唔嗯?” 程忆诗恍惚醒来,很快发现了身上突然变幻的衣物。 林天禄面露讶然: “那玉峰山灵的部分力量竟然……” 融入到了她的体内。 程忆诗略感茫然无措,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全身……酥酥麻麻的。” 只是蓦然升起的古怪热意,令她俏脸上红潮更盛,心头愈发火热,很快便抵挡不住这股燃烧之情,挺身拥吻。 片刻后,庭院内便悄然响起阵阵娇呼。 第一百零一章 线索痕迹 翌日清晨。 茅若雨一身熟妇打扮,独自而行,在闹事街中耐心挑选着新鲜食材。 前几日都居住在家中不曾外出,存粮基本耗尽。今日自然得多买些,免得下次又发生意外。 不过 挑挑拣拣时,她脑海中总不由得浮想联翩。 一想到那对男女缠绵整夜,茅若雨忍不住脸蛋发烫,心中又略感酸涩。 虽然不曾表现出不快与抗拒,但终究会有几分淡淡懊恼。 自己若能主动一些,情况又是否不同? 可这几日悉心相处,她已然确信那程姑娘面冷心热,嘴巴虽毒却心底善良。再加上身家不菲,气质不凡,与先生颇为般配。 与之相比,自己就 “茅夫人啊,难道寻得了心上人?” 药铺内的老妪和善笑道:“瞧你刚才恍惚失神的模样,莫不是想到了哪家公子哥,还是那林夫子?” “不、不是。”茅若雨连忙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开。 “方婆婆,这几样东西帮忙称一下。” “哦?”老妪瞧了一眼,笑意盎然,已然心知肚明。 这些药材价钱不菲,各个都是大补滋养之物,若做成药膳炖品,蕴养男子体魄和床榻之事可是上上之选。 待付完钱,茅夫人这才提着药材,满脸羞红地快步离开。 她自然感觉到了老妪的暧昧眼神,平白无故买这些药材,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但她刚走出几步路,身形却蓦然停下。 只因一抹优美倩影正站在街边不远,执手端庄而立。 双方视线交汇,程忆诗便拢住摇曳飘荡的秀发,面露浅笑:“茅夫人,早安。” “为何——” “如今看来,茅夫人着实温柔体贴,如此关心先生的身体。” 程忆诗上前看向她提着的各种食材药材,轻笑道:“妾身倒是得感谢你才行。” “你!” 还不等茅若雨气恼出声,程忆诗脸色却柔和几分,主动上前接过了她手中提着的诸多重物:“夫人手指都被勒出了红痕,还让妾身来提着吧。” 茅若雨面色复杂地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你为何一大早会出现在市集?” “妾身不喜那些腻歪之举,便主动与先生道别离开。”程忆诗俏脸微红,偏过头去。 茅若雨眼神微动:“程姑娘也会害羞?” “只、只是不想麻烦先生而已。” 程忆诗轻咳一声。 略作沉默,她语气复杂道:“况且夫人这般大度谦让,妾身总归不忍。便想着与你多……” 言至此,少女却又羞臊无比般偏开目光:“夫人还是将刚才那番话忘掉吧,妾身一时脑热说了些怪话,不用太放在心上!” 见她一副懊恼脸红的模样,茅若雨颇感意外,但很快露出温柔笑容:“程姑娘其实也颇为体贴。” “好、好了!夫人不必再调笑妾身,妾身可是鼓起勇气才特意来找夫人的。” 茅若雨眼中似有笑意,但并未再开口揶揄,因为她很快发觉程忆诗今日打扮颇为不同,尤其这点缀着些许黑纱的襦裙尤为瞩目。 “姑娘特意换了身衣裳?” “与华姑娘那件由阴气凝成的裙装颇为类似。” 程忆诗稍稍抚了抚发烫的脸颊,勉强恢复冷静:“虽然妾身不太清楚如何得到这份能力,但与先生应该分不开关系。” “可能是阴阳交合,引动了程姑娘体内的阴气?” 茅若雨懂些阴术手段,略作猜测了一番。 不过她沉吟片刻,蓦然道:“奴家有些事想与你说说。” “何事?” “今日一早,奴家在床边突然发现一张字条。似是奴家那同门师妹在离开前特意留下的。” 她语气严肃道:“字条上说再过几日,在江盖县会有场特殊仪式。奴家若无意去接触妖鬼之事,尽量不要随意靠近,但想有所突破,可以到江盖县试试运气。” “你的师妹?” 程忆诗秀眉微蹙:“确定那是你师妹留下的字条?” “她的字迹奴家很清楚。当初她读书写字还是奴家从旁辅导的。” “噢,没想到茅夫人竟还有相夫教子的潜质。” 茅若雨一脸羞恼地锤了她肩膀一下:“你这丫头……罢了,继续说正事。那特殊仪式名为‘冥途’,是由诸多势力共同促成。借此给予机会让那些幽鬼术者实力更进一步,同时也是不少妖鬼获得机缘的途径。” 程忆诗思忖道:“你是想去所谓参与所谓的冥途?” “当然不是,奴家自从与临月谷断开联系后,便没想着获得什么强大力量。”茅若雨叹了口气:“奴家只是犹豫,是否要将此事告诉给先生。” “你想说便说吧,先生他自有定夺。” 程忆诗放缓了语气:“更何况那江盖县离长岭县距离很近,若当真要召开什么冥途仪式,我们当地或许也会受到波及,无法坐视不管。” “不过——”她话锋一转:“那冥途是否会有危险?” “奴家对此仪式不曾有多少了解,只有些许印象。” 茅若雨沉吟道:“但参与者的实力应该不会太过强横,毕竟大多是为幽鬼术者所准备。” “好。” 程忆诗微微颔首:“若先生有兴致,前去围观一番倒也无妨。茅夫人同样可以随行跟去。” 茅若雨神情一怔:“程姑娘你——” “妾身自然安心留在长岭,继续管理程府。”程忆诗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还是说,要让妾身陪你一同跟去?” 茅若雨连忙轻咳两声,一时无言。 “哼,狐媚女,果然心里藏着私欲!” “你……有何资格说这番话!” “只因妾身丝毫不藏欲念与爱意,夫人却遮遮掩掩。” “你这是不知羞!” 两人说着说着又相互瞪视起来,引得路过的旁人频频侧目,面露古怪之色。 这茅家妇人与程家大小姐,何时有了这般好关系? 但在低声拌嘴之际,程忆诗突然踉跄了两步。 茅若雨连忙伸手将其扶住:“怎么了?” 程忆诗难得涨红了脸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故作镇定地重新站直双腿,摆了摆手:“无碍,刚才不慎踩中了颗石子。” 茅若雨美眸眨动几下,看着她不太自然的走姿,若有所思道:“奴家是不是要……也为程姑娘烧些补身子的炖品?” “不必!”程忆诗连忙拒绝。 但沉默片刻,少女还是红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对‘情敌’说自己在床榻上完全不堪鞭挞,又哭又叫的场面过于羞人了些。若让其知晓,怕是好些时日都没法抬得起头。 …… 正午时分。 林天禄正捧着本棋谱欣赏琢磨,突然听见茅若雨这番话,略感讶然。 “这些鬼魂和幽鬼术者,还有这种集会?” 虽然此世不曾有修仙门派,但它们倒是搞的跟修仙者似的。 “先生是否感兴趣?”茅若雨端来水果,轻声道:“那集会就在数十里开外的江盖县,若乘马车半日行程便可赶到,往返不过一日,不算太远。”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微微一笑:“既然是茅夫人建议,那在下自然同意。而且那所谓的‘冥途’,我同样也有几分兴趣。” 难得能有机会更深入了解此世暗面,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第一百零二章 罗星冥途 “咦?” 午间用膳之际,华舒雅听闻外出消息,顿时一愣:“前辈跟茅夫人要去隔壁的江盖县一趟?” “是呀。” 茅若雨连忙提议道:“华姑娘若感兴趣,可以随同……” 但华舒雅很快摇了摇头:“如今县衙内堆积了不少难以处理的疑难案件,寻常衙役无法解决,如今只能由我插手帮忙,实在脱不开身。” 林天禄眉头微皱:“难道又是些妖鬼之事?” “暂时不太清楚。”华舒雅沉吟道:“目前还在调查。” 她刚返回长岭县不久,只是跟官府打了声招呼,自然还没来得及亲自动身搜查。 “华姑娘可得多加小心。” 茅若雨细声叮嘱:“一切安全为上。” 华舒雅正色道:“夫人不必担忧,与前辈这半月旅途,在下实力提升不少。哪怕当真遇见无法力敌的邪物,我也有自信能安然退走。” 茅若雨吃了口菜,深有同感般点点头。 虽然她并非武林人士,品鉴不出武艺强弱与否,但昨日瞧见少女在庭院内飞来飞去的绚丽场面,终归心安很多。 只是 一想到自己将要与林天禄孤男寡女结伴出行,她便下意识轻咬住竹筷,娇躯泛热,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心底,略感忐忑。 尤其是程姑娘与先生早有肌肤之亲、甚至眼前的华姑娘与先生更为般配。茅若雨莫名会升起一股复杂感,有些甜蜜欣喜、又有歉疚不安。 而且与先生结伴出行,哪怕只是短暂行程,美妇一时也颇为紧张。 届时该如何与先生相处交流、该换上什么衣裳、双方应该保持何种距离只是刚一思考,各种乱七八糟的念想便纷纷浮现。 “夫人,莫不是有心事,为何端着饭碗一动不动?” 耳边响起温和声音,令茅若雨陡然回神,略显惊慌地讪笑道:“没、没事。只是想起不久前在街上遇见了一位孩子,他让奴家代为向先生问候一番。” “孩子?” 林天禄面露好奇:“难道是……” “正是先生曾救助过的可怜孩子。” 茅若雨稍作镇定,很快露出柔和神色:“他如今找到了安稳活计,吃得饱饭不再面黄肌瘦,打扮的很干净。言语间满是对先生的感激与赞美之情。” “他确实是个好孩子。” 林天禄失笑道:“而且与夫人一样,性格坚强、肯吃苦耐劳,当真令人敬佩。” “诶?” 茅若雨顿时一怔,旋即羞赧道:“奴家何来的坚强。” “于我来说,夫人确实称得上女中豪杰。” “咳……先、先生别说这种令奴家害羞的话了。” 茅若雨面色微红道:“那孩子如今工作颇为繁忙,只能让奴家帮忙传些话前些时日,在宁关江下游建起了一座青楼,其中妖艳女子不少,撩人手段非凡,就连那些书院里的书生们都被迷的团团转。” 华舒雅筷子一顿:“青楼?” 茅若雨面露古怪道:“他或许是担心那青楼里有鬼魂在暗中作祟?” “确实有几分可能。”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毕竟他当时在甘昌村就遇见了同样的事。 不过那座青楼的老板娘任吟姗心地善良,并未做过什么害人之举。就是不知这新建的青楼是否“先生,往后当真要调查,可不要与青楼女深入接触,总归对名声不好。” 茅若雨难得露出一副严肃神色。 最重要的是,她心底担心那些风尘女子染病不洁,会伤了先生身体。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夫人太过忧心了,我还不至于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 茅若雨微微张口,但欲言又止间,脸颊悄然泛起酡红之色。 “……奴家刚才一同做了些补品炖汤,先生待晚上记得尝尝味道如何。” 林天禄愣了一下,旋即哂笑道:“劳烦夫人了。” 没想到,她还真的费心思做了炖品。 稍微有点小尴尬。 “不、不麻烦。” 美妇嘟哝一声,心底思绪翻腾不已。 虽然程忆那丫头交流间总是语焉不详,但看她一副走路虚浮蹒跚、脸红羞涩的模样,自然能察觉出丝丝异常。 先生虽然看似文质彬彬,但体内阳气之烈怕是无人可及,体现在那床榻之事上…… 茅若雨又羞臊般晃了晃脑袋,赶忙将那些羞人念想抛出脑海。 叩叩叩 恰至此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出去瞧瞧。” 林天禄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院门外。 …… 一辆马车恰巧停在门前,从中走出三名衣着庄重之人。 细瞧对方的面容,林天禄不由得面露讶然:“你是当初的……” 那登仙坊的掌柜? “在下季杭,承蒙林夫子还记得我这糟老头子。” 季杭连忙上前表明身份。 而随他一同上门的年轻男女纷纷躬身行礼:“见过林夫子!” “他们是老夫后人,长子季原、次女季风林,算是老来得子,年纪尚浅。” 季杭神情郑重肃穆,屈膝作揖道:“当日林夫子救得我们一家平安无忧,又斩灭大妖保得长岭无碍。此行便是专程登门感谢。” “季掌柜不必如此。” 林天禄连忙搭住他的手臂,将其从地上扶起:“当初是在下应尽职责,何须这般大礼。” “夫子气节之高远,远不是在下这等凡夫俗子所能比拟。若是可以,在下当真想将登仙坊拱手赠予,当作钱财银两全数交于林夫子,聊表心意回报。” “这可万万使不得。只是——” 林天禄很快露出温和笑容:“季掌柜此次登门,怕是不仅为道谢而来?” “……哎!瞒不过夫子慧眼。” 季杭摇头感叹,满脸惭愧道:“在下年轻时糊涂,受了那罗星好处,虽不曾犯下人命血案,但终究为虎作伥多年,这半月始终辗转难眠,心中惶恐不安。 思来想去之下,只能厚着脸皮来林夫子祈求宽恕原谅,再为季家寻求一条出路。” “季掌柜当真需要我来说叨?” 林天禄笑了笑。 一眼便能看出眼前这老者为人精明,更是懂得善恶,早有悔过之意。 “但在下——”季杭面露纠结,眉宇间满是复杂神色。 见他郁郁寡欢,林天禄眉头一挑,心中若有所思,沉吟道:“季掌柜,其实以你多年摸爬滚打,应该心头敞亮的很。当初有何钱财来之不义,你更是明明白白。” “林夫子……” “你此行并非寻求出路,只求念头通达。” 林天禄神色平静道:“你心中尚有善念,也未犯下大错。该如何去行善积德,适度与否,在于你自己的斟酌。 需知善行善举并非强人所难,此生能否无憾无忧、无愧列祖列宗……季掌柜,你扪心自问便可。” 季杭眼神闪烁。 沉默半晌后,他蓦然呼出一口浊气,怅然直叹:“确实是在下执念太深。” 旋即,季杭极为感激地拱手行礼:“多谢林夫子一语点醒梦中人!” “不过随口说叨两句。”林天禄重新露出温和笑容:“若有机会,我会再去登仙坊光顾。希望到时生意能更为红火。” “还请放心!”季杭正色道:“届时在下也能问心无愧、抬头挺胸地再宴请夫子。” 林天禄满意点头。 但正要寒暄几句送别之际,老者却从衣袖中取出了一物。 是一枚令牌。 “此物是……” “罗星冥途令。” 季杭神色极为严肃:“是前些日那罗星执魂者当面赠予。听闻有诸多玄妙之效,佩戴者可延年益寿,甚至可凭此令在冥途中得不少好处。” 又是……冥途。 林天禄沉声道:“季掌柜可知冥途为何?” “这……老夫实在不知。虽得了这罗星冥途令,但还未曾参与。” 季杭惭愧一叹:“老夫终究不敢再过多接触妖鬼之事,怕会给子孙后代带来臭名灾祸。 本想差人将此令牌销毁,可无论何种手段都毁之不掉,又怕随意丢弃埋藏会被他人捡去。只能……带来由林夫子定夺。” 第一百零三章 深渊幽塔 令牌入手,有股淡淡的冰凉气息在掌心泛开,与阴气似是而非。 “还望夫子能海涵谅解。” 季杭面露歉意:“在下并非成心想将麻烦推至夫子身上,只是——” “无妨。” 林天禄轻笑摆手道:“你们若当真愿与魑魅魍魉不再往来,此举便值得夸赞。况且此令牌于我而言也有些价值,季掌柜无需惭愧自责。” “夫子宽宏大量,在下铭记在心。” “多谢夫子!”那对年轻男女也纷纷行礼。 …… 待寒暄片刻后,林天禄拱手送别季家三口。 看了眼堆积在门外的不少绸缎礼物,他也是无奈一笑。 这礼,当真难以推脱。 不过 他重新看向手里的罗星冥途令。 与当初在程家搜出的罗星令不同,除去令牌上象征罗星的纹章外,还篆刻着极为细密的符文印记,似潜藏着某种术式。 “嗯?”林天禄眉头微皱。 嗡! 伴随令牌轻颤,神秘符文亮起,一股奇妙波动蓦然泛开。 与此同时,林天禄能感觉到了一丝窥探目光,顺势抬头望去。 “……” 目光瞬间消失。 而原本正在轻颤的罗星冥途令更是当即凝固静止,气息全无。 “……死机了?” 他脸色略显古怪,晃了晃令牌,用手指轻轻敲两下。 毫无任何反应。 “难道就是个一次性的使用道具?” 林天禄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将令牌暂时收入怀中。 这罗星的秘密不少,此行希望能找寻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 瘴气四溢,阴风呼嚎。 远隔万里之外的峡谷绝境内,一座呈螺旋状耸立的漆黑高塔正被密密麻麻的寒铁巨锁交织缠绕,深深贯穿在山脉各处。无数阵图隐现闪烁,流转着宛若鲜血般浓郁的猩红色泽。 此地方圆百里内,没有任何生灵气息。 如同人间炼狱、又似冥府绝地。 在高塔底部最深层 大量寒铁巨锁错落,黑柱林立,完全笼罩广阔深幽的塔基空间,仿佛将此地彻底封印。 但就是这森然死寂的地底深处,却有一雕琢着龙纹凤印的湖亭玉座,独立于古井无波的水潭正中央。 而在玉座之上,正盘膝坐着位身形模糊不清的女子,气息莫测诡谲,如与深渊融为一体。 但细察便可发现,女子周身笼罩的薄雾在缓缓消散。 片刻后,竟露出好似仙姬般绝美无暇的容貌,露肩的金纹华裙紧缚着惹火身段,峰峦高耸,星纱裙带如流苏般飘荡,如璀璨星河散落水潭。但却有数道黑铁锁链紧扣女子的皓腕与脚踝,仿佛被拘束封存于此。 恰至此时,她陡然睁开双眼,金眸中闪烁起丝丝震撼。 “噗——!” 她脸色蓦然一白,张开檀口吐出鲜血,眼角处浮现道道裂痕。 随着几次轻喘,神秘女子这才抹掉唇角血渍,神色慵懒地倚靠在背后的软塌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 “只是恰巧感应到冥途令内部的机关触发,好奇瞧了一眼。没想到,竟遭受到如此可怕的反击……罗星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厉害的新人?” 不过,当时还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就在罗星冥途令不远就有她熟悉的存在。 究竟是谁? 悄然间,一名威严肃穆的男子蓦然出现在塔内,隔着水潭遥遥相望:“你的气息,刚才有一瞬不稳。” “本宫的身体自然无碍,倒是你……不得允许便随意踏入罗星万幽塔内,你眼中是否还有规矩可言?” 神秘女子随手撩动着瀑布长发,胸前硕物随之荡漾,嘴角扬起一丝暧昧笑意。 “还是说,你当真将这罗星万幽塔当成是你的所有物?” “这罗星万幽塔对计划极为重要,不得有失。”中年男子衣着华贵,负手而立,声音极为淡漠道:“若出现一丝意外,终究得靠魔血弥补。” 言语之中,仿佛完全不曾将其威吓放在眼里。 但神秘女子却对其冷淡态度早已习惯,轻笑一声,目光悠远地望向上方仿佛能透过层层塔顶,一眼瞧见那漫天星空,灿烂星辰正在夜空中闪烁不断。 “再过不到一年,魔星将临,幽冥诡道将攀至巅峰,这繁华盛世又能否维持下去……当真值得本宫好好欣赏一番。” 她展露出一抹动人心扉的绝美笑容,侧眸微瞥:“你们,又是否做好了万全准备?” “此事与你无关。” “明明不久前才有一位执魂者香消玉殒。” 神秘女子似笑非笑道:“计划将启,这大计难道不曾有一丝影响?毕竟执魂者于你们而言,应该是颇为重要的棋子,更逞论其实力乃是佼佼者之一,早已到达蛮境。但如此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严伊之死,对我们无甚影响。代替她的存在照样有之。” 中年男子语气依旧淡漠:“罗星大计与你无关,你只需安心坐镇罗星万幽塔,维持心境淡然平和即可,其他所有琐事用不着你多虑。”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神秘女子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交叠起裙下光洁无暇的美腿:“如此道路,不知道又能走到何处高峰?” 语气中似带着几分嘲弄讥讽。 但沉默片刻后,她张开纤柔细腻的右手,眼神闪烁,不禁洋溢起颇为好奇的笑容。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子。 哪怕只是远隔万里的匆匆一瞥,那份震撼感依旧刻骨铭心。 仅凭一个眼神,就足以令她心神颤动,如临大敌。此世间……何来如此神异之人!? “本宫,记住了你的容貌!” 她缓缓握紧手掌,勾起邪魅笑容:“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与你相见一回。” …… 长岭县的清晨,略显寂静清冷。 林天禄和茅若雨两人已然乘坐着马车,启程出行。 华舒雅站在院外招手道别,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 “华姑娘竟没有随同一起前往,当真耐人寻味。” 一丝轻笑声蓦然从背后响起,回首望去,就见程忆诗面带端庄笑容款款走来。 “那些衙门的案件,应该不至于左右你的行动,若想推脱,可没人能拦得住你。” 华舒雅略作沉默,很快无奈一笑:“我已经与前辈相处时间够久了,茅夫人她与前辈情投意合,我自然不能做些不解风情之事。” “傻丫头。” 程忆诗摇头失笑,心中也是暗自感叹。 林天禄身边的这两位女子,倒是当真一位比一位要贤淑温雅、善解人意。非但没有丝毫嫉妒恶念,反倒心照不宣地处处谦让撮合。 真是两个天真盲目的女子。 不过 她很快自嘲一笑。 相比这两人,或许她反而是更为……盲目之人。 明明心中嫉妒万分,只欲将那个男人彻底占为己有。但面对这两位纯粹女子,竟生不出多少恶感。更何况华舒雅还曾是她的救命恩人之一,甚至提不起多少竞争心思。 相处之际,反倒不知不觉地融入了进去,实在哭笑不得。 “还不知程姑娘……” “既然先生他有事出门,妾身自然不会多添麻烦。” 程忆诗暂且将杂念放下,脸色很快严肃了几分:“不过有另外一事想找你商量。” “何事需要程姑娘特意上门?” “有关你正在调查的案件。”程忆诗沉声道:“妾身找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或许能帮姑娘一把。” 华舒雅脸色蓦然一变:“程姑娘是从何处找到的线索?” “说来惭愧。” 程忆诗轻叹一声:“前几日还未曾发觉,但今日才确信……妾身家中的一位妹妹已然沦陷,如今行为举止变得颇为怪异,更是在暗中施展着一些阴鬼之术。” 第一百零四章 夫人远行 清幽无人的山间空路,一辆马车正平缓前行。 而在车厢内,茅若雨身着锦袍襦裙,束发盘钗,颇具风韵之际更是端庄得体,裙下双腿紧紧并拢,侧首瞧着驾车位上的身影。 距两人出行已过将近半日,太阳缓缓落山,象征秋意的寒风悄然吹拂而起。 沉吟片刻,她耐不住心中担忧,朝纱帘外轻声道:“先生,是否要回车厢内休息会儿?” “前面不远就有驿站,我们到时便可落脚休息。” 茅若雨轻咬下唇,鼓起勇气撩开纱帘探身出来:“先生驾车劳累,这秋风又是萧瑟刺骨,奴家可否为先生揉揉肩膀?” 林天禄回首讶然道:“夫人还懂得按摩手段?” “当初在临月谷内,学过些经络图谱,略懂一二。” 见身后美妇眼含关切,他这才失笑道:“那夫人便试一试吧。” 茅若雨面露浅笑,抚裙跪坐在旁,极为温柔地在肩头揉捏起来。 林天禄眯起双眼,些许酥麻感泛上心头。 不同于于璇灵的精准巧劲,茅若雨的手指显然太过柔弱。但正因如此,揉捏间更为撩动心弦,仿佛情人间的挑逗爱抚,若即若离却又绵软丝滑。 每次揉捏,似羽毛轻撩心间,令人不禁升起旖旎邪念。 恰时,车身似滚过石子般起伏一震。 “呀?” 轻吟惊叫,背后猝不及防地传来难以形容的柔软触感。 “嘶——” 林天禄不禁吸了口凉气。 即便无需回头,便可想象那高耸硕物正被挤出饱满弧度,隐约还能感到些许轻颤,仿佛荡开丝丝浪花。 直至背后惹人浮想联翩的沉甸之物匆忙分开,林天禄这才松口气,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 茅若雨娇颜微红,捂着胸口幽幽道:“先生是否会觉得……奴家的身子太过狐媚,竟长了这样一对羞人之物。” “夫人这是将程姑娘的玩笑话当了真?” 林天禄回头朝她笑了笑:“夫人身材优美,更应该心怀自豪的抬头挺胸才对。” 茅若雨脸色更为娇艳欲滴。 但受此安慰,她确实缓下心头忐忑,揉了揉略有些发僵的脸颊。 “看来,是奴家之前太过失态紧张。” 言语瑟缩、总是胡思乱想,她都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惺惺作态。 林天禄语气轻松道:“此地无一外人,若有闲情雅致,夫人大可吹笛奏乐一番来放松心情。” 茅若雨双眸微亮:“确实许久都未曾共奏乐曲,不知先生可有意愿?” “夫人若想吹奏,在下自然奉陪。”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从随身行囊中取出笛子。 无需言语,便几乎同时抬起玉笛,抿唇吹奏出声。 敞亮通透的笛声悠然回荡,优美动听的乐曲萦绕耳畔。 不仅是一曲笛乐,每个音符奏响,每个音节环绕,都夹杂着吹奏者的情感与心意。 喜悦、关切、依恋、羞涩 点点心绪不断随笛声乐曲尽情吐露,而炽热之情更如江浪般回涌心间,令茅若雨更觉温暖。 恍惚间,仿佛心仪已久的情郎正紧紧抱住自己,两人深情对望,心意已然相通共融。 …… 直至一曲终了,茅若雨睁开水波萦绕的美眸,眼中情意更浓几分。 望着林天禄宽厚笔挺的背影,她扬起一抹动人浅笑。 相隔半月,暂时的分别并未给两人带来丝毫隔阂。恰恰相反,那股火热的情意却更为浓烈,令美妇一颗芳心都为之颤动。 她原以为此次出行会紧张到丑态百出,但如今鸣奏一曲,只觉心头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能察觉到眼前男子心中的情感。 无需任何甜言蜜语来表明心意,便有了如同默契般的心心相印。 她所向往的 “唔?!” 茅若雨脸色蓦然一变,娇躯猛地绷紧,连忙退回车厢,将纱帘重新扯上。 林天禄刚放下玉笛,正悠然回味,很快察觉到身后异常:“夫人,发生何事?” “只、只是有些头晕乏力,可能不太习惯乘坐马车吧。” 车厢内传出的声音娇媚婉转,甚至还带着丝丝轻颤。 林天禄眉头微皱:“那夫人先忍忍,马上要到驿站了。” “多、多谢先生。” 而如今的茅若雨却满脸通红地瘫坐在地,只觉阵阵难以忍耐的热意涌上全身,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快感令她只能咬牙强忍。 竟、竟是忘记了此事 她心中既懊恼又羞涩,丝袍下的平腹轻颤,双腿更是无措地来回扭转。 “唔!” 扬起螓首发出丝丝闷哼。 她无力地趴伏在地,那股淡淡恋意化作火热之情。在美妇的呜咽抽气声中,娇躯直直挺起,整个人几乎如触电般弹跳了几下。 颤抖着吐出温热气息,茅若雨浑身无力地斜靠在旁,凌乱发丝被香汗粘腻在额间,媚眼如丝,幽幽望着纱帘外的背影,目光复杂却又依恋。 “先生……” 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一声呢喃竟如此甜腻。 …… 如今天色未晚,驿站内依稀还能看见些人影。 而在露天茶摊旁,茅若雨虽坐姿端正地喝着茶,衣衫工整,但脸上却满是不自然的红晕。 “夫人,你当真无事?” 坐在一旁的林天禄面露古怪:“看你额间留着冷汗,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如今已经舒服不少。” 茅若雨放下茶杯,勉强露出笑容:“可能是太久没出远门的缘故,不太习惯这马车颠簸。” 林天禄略作思忖,蓦然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呀?!” 茅若雨不禁发出一声娇媚轻吟,满脸羞红,略显慌乱地连连眨眸:“先、先生?” “夫人,如今距江盖县已不足十几里地,索性先在此留宿一晚。”林天禄关切道:“待你身子舒服些,再重新启程。” 美妇这才意识到心生误会,神情顿时羞窘万分。 心中更是暗恼自己如今这身子当真敏感,只是与其双手相握,便差点令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阳气热意又涌现上来。 她深呼吸几口气,迟疑道: “这样会不会耽搁——” “夫人的身体最为重要,早一天晚一天并无大碍。” “……” 茅若雨哑然无言。 但沉默片刻后,她却掩唇扑哧一笑,神情似是娇嗔:“先生愈发会说些体贴女子的甜话了,莫不是与程姑娘调情时练成?” 林天禄讪笑两声。 “不过——”但不等他开口,茅若雨却红着脸凑近至面前,星眸闪烁:“先生如此关心,奴家心中甚是感动。” “……”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僵坐在原位。 虽然暧昧,却也有点微妙的青涩尴尬。 半晌后,林天禄这才扯了扯嘴角:“夫人?” “没、没什么。” 茅若雨连忙缩回身子,眸光闪躲,抚弄起鬓角长发。 只是 更为用力坚定地相握着手。 林天禄神情微怔,旋即笑着拂开飘落到她头顶的一片落叶:“夫人还是平日那副温柔亲切的模样最为动人。” 茅若雨芳心微颤,嘴角下意识扬起。但很快故意绷紧俏脸,狭促揶揄道:“那先生又喜欢程姑娘她身上何处?” 林天禄笑容一僵。 这问题……够尖锐! 见他一副尴尬模样,茅若雨很快神色软化,轻笑道:“奴家只是略作玩笑,先生切莫当真。程姑娘她自然——”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却急匆匆地在身侧跑过。 “咦?” 茅若雨面露讶然,侧首望向那急奔远去的身影。“此人,为何跑的如此匆忙狼狈?” “自然是做贼心虚。” 林天禄眉头一挑,随手将一袋锦囊钱袋放到桌上,还有两把短刀匕首。 “没想到初次碰见作案的小偷盗匪,竟会是在郊外的驿站门前。” 与此同时,身后的酒馆驿站内很快响起惊呼,显然已有人察觉钱财被偷。 第一百零五章 江县之疑 驿站酒楼内。 “感谢林先生出手相助。” 一名白须老者面色肃然,拱手感激道:“若非有先生在此,老夫与孙女二人,怕是要两手空空地露宿街头。” 而在他身旁,一位莫约金钗年纪的小女孩捧着被夺回的钱袋,展露灿烂笑容。看向林天禄的眼神更是带着丝丝异彩。 “先生真是个大好人!刚才还出手轻松将那名毛贼打趴下,实在是……太厉害了!” 看着小女孩那闪亮亮的大眼睛,林天禄嘴角一扯,哂笑道:“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多礼。但还不知老先生和小姑娘的名讳——” “先生叫老夫尚言即可。至于老夫的孙女,名为尚涵。” “小女尚涵,见过先生!” 尚涵收起叽叽喳喳的声音,颇为懂事地执手行礼。 尚言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家孙女的脑袋,这才好奇道:“林先生与这位夫人,看样子并非江盖县民,而是从其他地方赶来?” “正是如此。”林天禄笑着拱手道:“听闻这江盖县内风景不俗,便一同过来瞧瞧。倒是尚先生……” “老夫便是这江盖县民。只是此行正巧从其他镇县归来,在这驿站逗留片刻。”尚言摇头失笑:“哪知转眼间的功夫,那小贼竟从老夫的口袋里将钱财顺走,当真防不胜防。” “此地治安,难道不太好?” 林天禄疑惑道:“为何在这驿站内动手偷窃。” “最近段时间,确实听闻有些风波。” 尚言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先生,老夫瞧你文气斐然、似是饱读诗书之人……最好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切莫被卷入些麻烦,徒增家人忧伤。” 一旁的茅若雨听闻有危险存在,连忙询问:“难道江盖县有大事将生?” “具体何事难以预料。不过如今官府上下都异常忙碌,治安定然混乱无比。” 那小女孩尚涵娇声插嘴出声,明眸盯着茅若雨,似乎颇为惊艳讶然:“这位夫人姐姐如此漂亮,若被坏人盯上,免不了坏事缠身。” 她很快皱起秀气脸蛋,轻哼道:“听说县内发生了不少命案,还有良家妇女受辱,那些坏人当真该打。” 尚言沉声道:“正如涵儿所言,如今此地颇为危险,两位还是择日再来游玩观赏吧。” “两位之言,在下牢记在心。” 林天禄正色作揖道:“我先在这驿站旅店内暂住一晚,明日再做决定。若当真情况不妙,定然不会多做久留。” “那就好。”尚言抚须一笑:“那老夫就不多做叨扰。” “老先生慢走。” …… 拱手送别这对爷孙二人,茅若雨这才沉声道:“先生,这江盖县……” “危险与否,都得进去瞧一瞧。” 林天禄回首轻笑一声:“不过今晚还是安心在此地休息,养养身子。” 茅若雨脸上泛起丝丝羞红,温顺颔首:“全凭先生做主。” …… 天色渐暗,驿站门外变得愈发冷清。 林天禄和茅若雨正坐在二楼窗边,吃着刚刚端上来的热菜晚膳。 只是 回首瞧酒楼内零星的几名酒客,发现他们皆神色匆匆,随意吃了几口后便起身离去,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 “危险将至,哪怕寻常旅客都能察觉到。” 茅若雨面露讶色:“那冥途竟如此大动干戈?” “或许,这冥途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重要。” 林天禄抿了口清酒,望向窗外的目光略显悠远。 不久前接触的那对爷孙 并非凡人。 那老者的气息极为深邃,似返璞归真。只是小女孩的气息未曾遮掩,这才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若非如此,他都没意识到两人竟会是……鬼魂与幽鬼术者。 这难道是单纯的巧合? 不对。 散开感知便可察觉,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正飘起一丝极为浅薄的阴气,淡到茅若雨都未曾察觉,但范围规模却极为广阔。 或许,正有大量的鬼魂和幽鬼术者正朝江盖县汇聚而来。 嘭! 但在这时,很快从楼梯方向听见一丝异响。 林天禄和茅若雨回首望去,就见书生打扮的人影跌跌撞撞地爬上了二楼,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看起来醉酒颇深。 “诶、客官!您这已经……” “我、我还没醉,不要烦我!” 书生略显烦躁地嘟哝两声,从怀里直接掏出些许碎银扔了回去:“拿着赏钱回去吧,要是不小心磕碰坏了什么东西,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赔偿。” “这……” 随同而来的小厮哑然片刻,只能悻悻然地收起碎银退开。 书生迈着蹒跚步伐走进二楼,这时才瞧见他面容轮廓柔和,身形消瘦,倒有几分女子般的阴柔气质。 他踉跄着寻了处空位置坐下,捧着酒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笑声:“我刚才……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林天禄眉头微挑:“先生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只是心情烦闷才沾了酒。”书生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随意道:“我看你们好像不是这江盖县民?如今这里有点问题,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不知先生是……” “嘿,我也不是这江盖县的人。” 书生咧嘴笑了笑:“只是比你们早来几日,恰巧在当地胡闹了一番。这才知道好像有什么大人物马上要来,本地人大多都待在家中闭门不出,免得惹祸上身。”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拱手道:“先生可否说说,此地将有何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我可说不准,可能是哪家王爷?哪家公主?也有可能是巡抚大人?” 书生打了个酒隔,含糊不清道:“不管是谁,你们反正多躲着一点就是。要是不慎惹上,怕是要被砍了脑袋。而且这宵禁更是严格,若是发现,当场就要被压入大牢。” 如此夸张? 林天禄略感诧异。 这可比当初甘昌村的状况还要严厉不少。 书生正想抬头再说两句,但顿时看见了与林天禄结伴而坐的茅若雨。 呆然片刻,他很快垂头嘀咕道:“又是个女人。你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茅若雨有些懵。 不过她很快皱起秀眉,隐约觉得眼前此人颇为眼熟,仿佛曾见过一面。 “你是……王秋?” “呃?”书生顿时酒醒了几分:“你是长岭县人?” “正是。” “真是凑巧。” 王秋抹了把脸上的酒水,撇了撇嘴:“没想到在江盖县都能碰得上。” 林天禄轻笑道:“不知王先生为何会让我小心女子?” “我还以为,全长岭的人都已经知道。” 王秋咧嘴一笑,但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自嘲讥讽:“我作为过来人,可得多提醒提醒你。这些越是漂亮、越看似温柔的女子,可越是蛇蝎心肠,小心被稀里糊涂地骗的团团转。” 林天禄眼神微动,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茅若雨也及时附耳解释了两句。 “——原来如此。” 竟是半月前当街抓奸成功的可怜男子? “先生当时已经痛揍了那对男女一番,如今还是……” “于我而言,此事如何能忘?” 书生仿佛提及伤心事般惨笑两声:“我与那何恬莲相恋足足两年。在此期间,我一直都待她用情用心,也不曾有丝毫僭越,无论任何要求我都竭尽满足。 我甚至都早已幻想着再过些时日明媒正娶、结婚生子,可最后的结果却……” “那所谓温柔全是假装。她对我所说的所有情话都是违心之言、所做的所有举动都是咬牙强撑。” 他用力扯住头发,双眼中早已布满了血丝,嘶声道:“在我准备婚事之时,这贱人竟在与外人苟合,做那些下贱之事!而我……只是他们在谈情说爱、缠绵悱恻时的可笑谈资。我这两年以来的所有举动,如此的滑稽可笑!” “只因我是一介无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因我长着一张女人脸?!” 王秋嘭的一声用拳头砸在桌上,面容狰狞:“正因如此,我就活该被那对狗男女如此侮辱——” “先生,还请冷静一下。”林天禄轻叹道:”你如此举动,终究只是伤了自己。” “所以我要提醒你!” 王秋抬起阴冷无比的眼神,喘息道:“这些漂亮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小心背后都有一个男子在操控着她们,一边玩着她们,一边侮辱你、作贱你。而你却茫然无知地继续……” “先生慎言!” 林天禄轻喝一声。 王秋猛地恍惚回神,呆愣片刻。 他很快神色复杂地垂下头:“……是我说了些浑话,不必放在心上。” 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埋首趴在臂弯中,没过一会儿便发出了鼾声。 林天禄收回目光:“夫人,不用将此人言论……” “奴家问心无愧,自然无妨。” 茅若雨摇了摇头:“此人当初愤怒挥拳的场面,奴家正巧看得清楚。那对狗男女的所作所为,也算是略知一二。” 林天禄抿了口酒水,心中暗叹。 这算是他穿越此世,遇见最为悲剧的男子。 捧作珍宝的爱侣,竟日夜在他人胯下承欢,只贪图其家中钱财,甚至还遭两人暗中嘲笑讥讽。听闻真相何人不气,更逞论如今这年代受此大辱,大概是一生都难以过去的坎。 所谓苦酒入喉心作痛,汇作一字…… 唯有惨。 “不过——” 茅若雨略作思量,迟疑道:“此人身上,好像被动过手脚?” 第一百零六章 心神迷雾 “此人被动过手脚?” 林天禄闻言眉头微挑,细细观察,果然在王秋肩部察觉到一丝阴术痕迹。 “此术是……” “引诱之用。” 茅若雨起身上前,略作辨识道:“一旦阴术启动,他就会朝某个目标无意识走去,算迷魂术式的一种拓展。” 听起来,似被当成了‘傀儡’? 林天禄沉吟片刻,随手在其肩头一扫,术式当即泯灭。 “此术大概是在江盖县被种下……嗯?” 但他很快轻咦一声,又侧头看了眼王秋的后脑勺。 深邃阴气如跗骨之俎般缠绕在他的骨髓当中,反借人体阳气藏匿敛息,完全扩散至全身。 虽然阴术的痕迹被完美掩盖,但他身上的精气怕是无时无刻都在被大量消耗。 ——这老哥,有点惨啊。 不仅被人戴了绿帽,身上还有阴狠术式扎根,或许没几年可活。 林天禄都不禁咂舌两声。 茅若雨好奇道:“先生有何发现?” “他应该在很久之前就遇过鬼魂,中了歹毒阴术。”林天禄随手一掌拍在王秋的背上。 “咳!” 王秋当即瞪大双眼,吐出一口黑血,显然已是彻底酒醒。 “我、我怎么……”他几度想起身,但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完全没了知觉! “王先生。” 林天禄笑着开口道:“你身上残留多年的秽物已被我除去,可能会脱力僵直片刻。待会儿喊小厮扶你去客房休息一晚便可。” 王秋刚想惊恐求救,但很快面露讶色。 因为他渐渐感觉到那股从小就盘踞在胸口的憋闷恶感在消退,全身虽提不起力气,可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清明畅快,呼吸有力,仿佛整个人都焕发新生! 这、这……身体顽疾竟在痊愈?! 他心中又惊又喜,更觉遇见绝世高人,急忙张口想要感谢:“阿巴阿巴阿巴——” “……” 林天禄眼角微抖,无奈失笑道:“王先生慢慢开口,你现在浑身僵硬,不必着急。” 见其勉强冷静几分,他这才继续问道:“不知先生几年前是否接触些阴邪之物?或者遇见过古怪之人?” “我……十二年前……遇见一邋遢老道……街上突然朝我后背拍了一掌。”王秋咽了口唾沫,尽力回忆之际,嗓音也在逐渐恢复:“至此之后,常年体虚畏寒,厌食困乏,甚至还长得与女子愈发相似。” “仅仅只是拍了一掌?” “他说我命里注定……阴阳倒错、索性作蜕阳纯阴,以阴阳鼎炉为他护法……还有些神神叨叨的话已经记不太清。” 王秋捂着胸口喘息两声,已然渐渐能挺身坐起。 林天禄听得脸色愈发古怪,侧头与茅若雨对视了一眼。 阴术……花样那么多? 茅若雨的表情也很微妙。 虽然她确实知道些偏门采补之术,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不过此术如今已解,王先生往后安心生活就好。” 林天禄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之后再遇见那邋遢老道,记得躲远些,免得再遭不测。” “先、先生?您这是要离开?”王秋连忙想要起身,但双腿仍是颤抖乏力。 “天色已晚,自然得走。” 见两人当真转身离去,王秋心底着急万分,拼命想开口挽留。 “先生我该如何……寻你!” “你我同乡,有缘自会再度相见。” 林天禄只是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很快与茅若雨一同走下了二楼。 王秋踉跄着跪倒在地,以肘撑地喘息几声,渐渐能感觉到气力回归,浑身愈发温暖。 而这份暖意,却更令他思绪翻腾不已,激动万分地嘶声大吼:“先生,届时我定会向您报恩!!” …… 渐入深夜。 驿站四周早已化作一片寂静。 在一间旅店客房内,仍有盏灯烛闪烁摇曳。 而茅若雨如今正端坐于床榻,御寒外袍褪下,青丝披肩散落,露肩袒胸的宽松绸袍勾勒着丰腴胴体,在烛火映照中染上淡淡柔光,好似精致无暇的艺术品。 美妇妩媚娇颜上,正流露着丝丝紧张。 因为,她跟林天禄住在同一间客房内。 虽是出于安全考虑,可如今当真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她心底仍略感忐忑。 但 眼见林天禄推门走进屋内,她不禁美眸轻眨。 “先生,已与旅店掌柜好好聊过?” “聊了不少。” 林天禄将掌柜热情赠送的一壶清酒放到桌上,轻笑道:“近些时日,这驿站流量只多不少。而且那些途径过路者大多都很异常,甚至还有不少奇装异服者。” 按照掌柜所说,前两日甚至还见到一位袒胸露乳的妖媚女子撑伞路过。 虽然面容美艳动人、气质清幽,但哪怕只是双目直视,就令他感觉头疼无比,待勉强回神后,就发现那女人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茅若雨面露忧色:“听这些描述,有不少鬼魂来到了这江盖县。” “确实如此。”林天禄微微颔首:“或许明日到了县城内,在街上就能碰到。不过茅夫人不必担心,此行我会护好你的安——” “奴家并不担心。” “呃?” 茅若雨起身走来,拉起了他的右手,柔声道:“奴家倒更为担心先生的身体,奔波忙碌整日都未曾休息,还是先躺下睡一晚吧。” 说着,她很快牵手引到床榻旁坐下。 美妇脸上泛起丝丝羞红,但脱下绣鞋露出白玉般精巧的秀足,坐进床榻内侧,按着林天禄的肩膀顺势躺入自己的丰腴双腿上。 林天禄有些懵。 直至感受到后脑处绵软滑弹的触感后,他这才意识到这是,膝枕? “先生今日劳累。”茅若雨低首浅笑道:“就由奴家来服侍你入眠休息。” “……” 林天禄略感哑然。 尤其是看见几乎贴近在脸上的浑圆硕物,呈现曲线完美的吊钟型,胸衣饱满欲裂,鼻间似萦绕着淡淡幽香…… 他连忙轻咳一声:“夫人,此举会不会累着你?” “无妨。” 似感受到火热目光,茅若雨心间羞涩,耳根处都泛起娇艳红晕:“若、若当真困倦,大不了……与先生合衣共眠便可。 奴家只是有些好奇,前些日先生与华姑娘出门在外,难道都是分房而睡?” “得视情况而定。”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若客房有空,自然分屋而睡。但若没有,索性让华姑娘睡一夜,我就在一旁安静看书即可。虽然那丫头大多都会强撑着与我一同熬夜。” “华姑娘她当真值得钦佩。” 茅若雨略微屈起双膝,将姿势调整至如俯身相拥,极为温柔地揉捏着他的身体,帮忙解乏按摩。 但此举却令林天禄略微探身,从旁侧看见了她娇艳欲滴的妩媚面庞,美眸中似荡漾着柔情蜜意。 “……先、先生若闲着无事,可以小声吹奏笛乐。” 茅若雨将垂落胸前的秀发拢至耳后,将枕旁早已准备好的玉笛递来,温婉低吟道:“奴家很喜欢先生……吹奏的曲子。” “既然夫人喜欢,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林天禄失笑一声,很快将玉笛凑近到唇边。 片刻酝酿后,他便极为小声地吹起玉笛,清幽微弱的笛音几乎难以察觉,但近身聆听却更显温柔细腻。 “……” 茅若雨原本还因贴身暧昧而羞涩忐忑,但听笛乐在耳边回荡,心底的涟漪被渐渐抚平,前所未有的舒适令她忍不住升起睡意,恍惚间闭上了双眼。 …… 接连三曲吹奏完毕,林天禄这才放下玉笛。 侧头一瞧,便能看见茅若雨如今已是睡去,反而不知不觉间反而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头。 不过看她不自觉露出的纯净浅笑,显然在做着香甜美梦。 “看来,我还真有几分催眠师的天赋?” 林天禄心底的旖旎消散几分,扶着美妇的柔软香肩,令其缓缓躺下,暗自失笑:“吹上几曲摇篮曲,效果就那么好。” 当然,可能也有茅夫人本就喜爱笛乐的缘故。 嗡 怀里的玉坠轻轻一颤,自行腾空飞起。 林天禄略感讶然,但很快露出一副无语表情。 因为这玉坠又滴溜溜地钻进了茅夫人胸衣当中。 “这丫头,以后若能再度开口,真的得好好敲敲她的脑袋才行。” …… 茅若雨意识略微有些恍惚,如漂浮云端。 待她渐渐回神,讶然发现自己竟身处熟悉却又陌生的山巅之上,四周缭绕着如梦似幻的仙雾氤氲,花瓣飘舞,微风温柔地拂过面颊。 “这是当初的……” 茅若雨整了整宽松襦裙,回眸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宛若仙神般的白发身影。 虽背对无言,但在她的心底便已知晓此人身份 “先生。” 茅若雨轻声呢喃。 如此仙风道骨、恍若超脱凡尘俗世,哪怕只远远瞧见,便令她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就如当初一样,她未曾开口多言,而是寻了处桃花林地,抱膝缓缓坐下,带着温和笑容遥望那抹身影,安静聆听着对方弹奏的优美乐曲。 但她这次却隐约听见了背后的异响。 “——握紧此器,直视内心。” 茅若雨心神恍惚一瞬,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精巧玉笛,回眸望向身后,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纯白身影化烟遁走。 对方的容貌有些熟悉,但细细回想,却又模模糊糊。 “奏乐……吗?” 她略作思酌,将玉笛凑到唇边。 即便距离颇远,可‘林天禄’似察觉到了她的笛声,琴弦一转,悄然与她呼应搭配。 一时间优美乐声回荡在仙山之上,清风徐徐,花瓣如游龙般盘旋涌动,缠绕在早已醉情笛乐的茅若雨周身,仙雾萦绕,仿佛令美妇沾染丝丝清幽仙气,胸襟峰峦内紧夹着的玉坠正闪烁星光。 霓裳羽衣裹身飘荡,三千青丝似水柔情。 美景如画,更胜千言万语。 第一百零七章 江盖异景 晨间阳光洒下,茅若雨秀眉轻颤,悠悠转醒。 她嘤咛一声撑起略显酸麻的身子,环顾空荡房间,一时有些茫然。 “昨晚,睡着了吗?” 扶额回忆,只记得自己为先生服侍按摩,听着笛乐困意上涌,便坠入真假难辨的美梦之中。 沉默片刻,茅若雨耳垂发红,猛地捧住脸蛋,发出宛若小兽般的可爱悲鸣。 “竟做出了此事?!” 如今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昨晚之举是何等大胆。 要是先生他放纵些许,或许她的清白身子就要被 “夫人,如今天色正好,若身体已然无忧,不妨早些启程出发?” 而在这时,房门被悄然推开,就见林天禄带着温和笑容走进房内。 “……” 两人四目相对,场面一时陷入死寂。 林天禄略显怔然地看着她的胸口,那襦裙在睡梦中不知何时蹭至滑落臂弯,唯有单薄胸衣被几根系带勾住,勉强遮掩住硕物,但两侧仍溢出满满白肉,似雪峰一点孤傲红梅扬首,随呼吸略微起伏。 “咳!夫人你先——” 但出乎意料的是,茅若雨的反应却并不激烈。 她面色潮红地抬手交叠在胸前,美眸微垂,软语温声道:“奴家虽然心中羞涩难当,但若先生喜欢……奴家也不太介意。” 言至此,她又连忙嘟哝一声:“但还望切莫告诉程姑娘,此事……只是奴家与先生间的秘密。” 林天禄失笑道:“夫人性子似与昨日有些不同?” “既然都与先生同寝而眠——”茅若雨睫毛轻颤,面含羞意地将衣裙重新穿好:“奴家自然得多多关照先生的心思。” 林天禄听得哑然。 默然上前扶住美妇的香肩,温和道:“夫人不必太过温柔,有时也得拿出点气魄才行。要是被你这般宠溺,怕无论哪个男子,都得沉沦在温柔乡里难以自拔了。” 茅若雨狡黠浅笑:“那先生已是陷入温柔乡中?” “夫人魅力,确实难当。”林天禄面色古怪道:“昨夜在下可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 见他一副微妙神情,茅若雨不禁扑哧一笑,极为轻柔地拍了一下他的胸膛:“既然如此,先生往后可得继续维持才行。” 林天禄露出笑容:“夫人今日精神不错,看来已是完全恢复。” “说来也是奇怪……” 茅若雨很快握了握双手,略感讶然道:“奴家今日起床,确实感觉心头极为透彻。不仅疲惫尽消,身子也感觉无比轻盈。” “或许是……玉坠功劳?” “玉坠?” 她略微一怔,低头看向胸口。这才发现胸前竟夹着那枚碎玉坠。 “此玉坠内饱含阴气,对修习阴术的夫人可能有神效。”林天禄笑了笑:“接下来的时日,夫人继续随身带着玉坠就好。” “难道是于姑娘相助?” “极有可能。” 茅若雨轻轻按住胸口处的玉坠,柔声道:“如此说来,待于姑娘能再度开口交流,奴家可得向她好好表达谢意才行。” …… 随两人再度动身,在中午时分很快来到江盖县内。 如今天色正亮、阳光猛烈,但闹市街中反而略有些冷清。 林天禄散漫地在街中走动,不时环顾着两侧,能瞧见店内的客人颇为稀少。作为一座镇县的市集地带,属实异常。 最为重要的是 “还是能感觉到一丝阴气。” 身旁的茅若雨步步紧跟,面露思忖之色。 她虽实力平平,但终究当了十来年的幽鬼术者,一些基本常识自然知晓。 此时正是一天内阳气最足的时刻,寻常妖邪鬼魂万万不会在此刻现身。 若贸然现身,道行修为浅薄的妖鬼,怕是当场就会被阳气泯灭。哪怕是那些实力非凡的妖鬼,遇见阳光直射同样会疼痛难忍,如同遭受炮烙之刑。 正是因为那阴气乃至阴至邪之物,一遇烈阳就如冰雪般消融。 可如今,街道上的阴气,却浓郁到阳光都无法完全抹灭,足可见这江盖县之异常! 林天禄凝起目光,微微仰头望向镇县上方 在通透瑰丽的玄奇画卷当中,如今整座江盖县都笼罩在一层淡淡阴气内。分不出具体方位,如同整座镇县都化作阴气的一部分。 这等异状,他之前可从未见过。 “嗯?” 林天禄眉头微挑,隐约捕捉到一丝目光触及,侧首望向街边一栋酒楼。 在二楼窗边似坐着位青发女子,面着薄纱,看不清具体容颜。只是她的衣着却颇为暴露性感,雍容金边裙袍大敞,如荷叶绽开,袒露出刀削般的白皙香肩,尤其是那对浑圆硕物更是将衣袍高高撑起,身材极为撩人夺目。 而此女正巧侧眸瞥来,两人目光悄然相汇。 一双宛若兽瞳般的紫色瞳孔蓦然紧缩。 林天禄笑着朝对方遥遥拱手。 “……” 而青发女子连忙放下酒杯,起身执手回礼,星眸中似闪烁着丝丝讶色。 直至望着林天禄转身离去,青发女子的目光却依旧难以挪开。 “此人……不像寻常书生。” 她悄然开口呢喃,声音极为清脆空灵。 “目光温柔,长相俊朗,身上气质更是温文尔雅。但……只是眼神触及,竟令我心头颤颤?” 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似听闻几十里外的长岭县内出了位大才大德的林夫子,身具斩妖驱邪之能,正气浩然。难不成此人就是那林夫子?还是说,单纯只是我想太多?” 青发女子略作沉吟,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 如今最为重要之事 还是,冥途。 …… 与此同时,茅若雨正脸色微红地低吟道:“原来当真有穿着如此大胆的女子。” 林天禄讪笑道:“只是风气不同?” “或、或许吧。” 茅若雨喏喏点头,但很快轻咦一声,抬手指向前方:“先生你看那孩子……好像有些眼熟?” 林天禄顺指望去。 而远处的孩子正笑吟吟地抬手挥舞:“林先生,茅夫人!我们又相见啦!” 正是昨日在驿站门前遇见的小女孩……尚涵。 第一百零八章 双面之女 “尚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地?” 林天禄走上前来,略感困惑地看了看四周:“尚老先生难道没有陪同你一起?” “爷爷他如今有事要忙,小女就一人上街买些首饰。” 尚涵展露着可爱笑容。 一袭精巧襦裙、发丝盘束,只余下几缕青丝在鬓角垂落,确实有些美人胚子。 但她很快板起了小脸,故作成熟般哼声道:“明明昨日爷爷他再三提醒过此地危险,没想到先生还是来了江盖县。” 茅若雨温柔笑道:“尚妹妹,奴家跟先生他同样要做些生意,所以权衡一二,无奈只能在江盖县内暂留几日。” 尚涵撅了撅小嘴: “如、如果当真有要紧事,那确实无甚办法。” 她眼珠悄然一转:“不妨让小女带两位在县内逛一逛,免得你们误入危险之地?” 林天禄轻笑道:“尚姑娘这般热情?” “因为先生昨日终究帮了我们呀!”尚涵很快又露出灿烂笑容:“爷爷他时常教育我,遇见心善之人可得好好报答才行。” “尚老先生?” “毕竟爷爷他是江盖书院的院长,年轻时可是大名鼎鼎的才子呢!” 尚涵琼鼻微扬,脸上流露出几分自豪:“乡镇内很多书生都是他的学子,几十年来教导出很多青年才俊哦!” 林天禄若有所思。 昨日相见,确实能感觉出那位老者有股儒雅气质,谈吐举止相当端正。 “不过先生看起来也很厉害。” 尚涵又双眼发亮,一副崇拜神色:“跟爷爷他一样的气质文雅,而且还身负武功。当时先生出手一招制服那贼子,当真看的小女印象深刻。” 林天禄失笑两声:“只是点雕虫小技。” “先生千万别妄自菲薄,那些官府捕快们都没您功夫好。”尚涵连忙道:“若有机会,小女都想向先生拜师学武。 啊!差、差点忘了爷爷不让我学武。” 尚涵颇为俏皮地吐了吐舌尖,一脸悻悻然。 “尚老先生若知晓此事,怕是会怪罪于我。”林天禄话音刚落,心有所感般侧首看向身旁。 就见茅若雨正以一种微妙眼神望来:“先生,似乎很容易吸引‘女弟子’呢?” 他轻咳一声:“只是孩子比较喜欢武艺而已。” “先生的容貌也很俊朗!”尚涵嬉笑着补了一句:“要让县里那些黄花闺女们知道了,肯定都会忍不住上前瞧瞧,想方设法跟先生多言几句。” 林天禄:“……” 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小腹黑? 茅若雨叹了口气:“先生正因如此惹上了不少桃花艳女。不过——” 但话锋一转,她又面露柔和浅笑:“先生他确实丰神俊秀,年轻姑娘们多加侧目也是正常。” “咦?” 此话反倒令尚涵诧异看了她一眼。 这位姐姐,竟如此大度? 林天禄尴尬道:“尚姑娘,还是谈谈这江盖县之事吧。” “噢,包在小女身上!” 尚涵很快回神,笑嘻嘻地双手叉腰道:“对江盖县上上下下,我可是再熟悉不过,如今天色正早,就由小女带二位好好赏玩一番!” …… 临至下午时分,一行三人沿街漫步而行,一路走走停停不时交流,谈笑间已将县城的几处景点都大致转悠了一遍。 尚涵虽年纪还小,但性格倒是外向健谈,大大咧咧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不断,三人间欢笑不止,甚至三人还寻了一处酒楼吃了顿午饭,相处颇为融洽。 …… “前面就是江盖县内名气最大的书院啦!” 尚涵抬手一指:“那是爷爷他在几十年前买下的宅院,慢慢修建成如今模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广阔大院,门庭装饰得颇具古韵古色,一看便是书生久居之地。 远远眺望,隐约还能看见几位身穿青袍的年轻书生结伴在院内走过,读书声不绝于耳。 “这座书院,爷爷当真付出不少心血。”尚涵脸上的嬉笑之色褪去几分,认真道:“如今每年都能瞧见些刻苦认真的书生们考取到功名,爷爷也都为他们的将来很是高兴。” 林天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姑娘觉得,尚老先生是位怎样的人?” “爷爷他有时很固执严肃,但有时又很慈祥可爱。” 尚涵甜甜一笑:“能由爷爷抚养长大,这可是小女我最为骄傲之事!” “那姑娘往后可得好好孝敬尚老先生。” “这是自然!” 她用力点点头,又眼神发亮道:“先生和夫人是否要进书院瞧一瞧?如今金秋时节,书院内不少树都开了花,风景甚美!” “这倒不必。”林天禄笑了笑:“书院内隐约能听见诵读之声,我这外人就不进去打扰授课。况且姑娘都陪我们转悠了大半天,正巧就此别过,回去好好歇息一番。” 这丫头本就要回书院,如今算是顺道而行。 尚涵顿时面露惋惜,沉默片刻,不禁喏喏道:“先生,往后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自然会有。”林天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若有机会,你大可与尚老先生一同到隔壁的长岭县内找我,定会好好招待二位。” 尚涵眼眸微亮,惊喜道:“那就约定好了!” 林天禄轻笑道:“君子之约,自当不忘。” 身旁的茅若雨也露出温柔浅笑:“妹妹若喜欢吃什么菜,奴家届时亲手为你准备。” “夫人做什么菜,小女都爱吃!” 尚涵笑容依旧灿烂如辉,又不舍寒暄几句,双方这才就此道别离开。 只是在临别之际,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林先生,晚上的时候切莫出门……还请待在客栈里不要随意走动!” 林天禄回身朝她拱了拱手:“多谢姑娘关心。” 她站在原地不再言语,目送着林天禄和茅若雨离去的背影,水灵灵的大眼睛中仿佛流转异彩,似是向往又似钦慕。 秋风渐起,吹拂来一阵萧瑟寒风。 “……” 尚涵拢起散开的青丝,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如今太阳慢慢落山,你还有必要躲藏下去么?” “不愧是尚老爷子的孙女,当真感知不凡。” 伴随着一声低笑,一名锦衣玉袍的年轻人很快从阴影中走出,随手摇动折扇:“就是不知……为何突然与两名凡人这般讨好赔笑?”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尚涵的眼神极为冰冷。 “确实如此。” 俊秀青年合起折扇敲了敲额头:“不过,我若是去将那对夫妻给……” “你若胆敢动手,此处便是你的死地!” 尚涵眼中闪过一丝煞气,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庞,如今却化作阴冷诡谲的恶颜。 “尚姑娘年纪轻轻,气势倒是不俗。” 俊秀青年故意露出副惊讶表情,很快笑呵呵道:“看起来,尚姑娘似乎颇为看重那两名凡人?” “他们是爷爷看重的贵客,其才情斐然、更有恩于我等。”尚涵语气淡漠道:“你若随意出手,我或许奈何不了你。但爷爷他自然随手便可将你驱逐出去!” “尚老爷子?” 俊秀青年这才变了脸色。 沉默片刻,他很快无奈一笑:“罢了,既然是老爷子看重的人,我当然不会随意胡来。” “不过尚姑娘可否知晓——” “你不必问我。” 尚涵自顾自地回身离开,朝着书院走去:“如今江盖县内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大势力的‘贵客’,像你这等无依无凭的‘偏门’,只需安心等待冥途开启即可,没什么空子能让你钻。” “哪怕你再纠缠不清也毫无意义。” 她蓦然回首,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一眼:“想靠些龌龊伎俩来骗取善意,你以为此等举措会逃不过爷爷的眼睛么?” 俊秀青年神情微怔:“你知道那贼子……” “伪装善意不成便撕破脸皮,这等无耻手段可换不来信任。” 注视着少女独自回到书院内,俊秀青年一时面色变幻不定,咂舌一声:“这劳什子书院当真冥顽不灵,一老一小各个迂腐愚蠢!竟为了几个凡人……” “罢了!既然这书院一脉搭扯不上,便去寻其他势力好好探探口风。” 他摩挲着下巴,略作沉吟道:“如今不知照宵院和慈航庄可否有人前来,或许……只能向赤羽门徒试探一番。” …… 尚涵将书院大门缓缓关上,站于原地,眼中略微浮现几分担忧之色。 今日此行,不仅是为其辨别方向、指明险地,同时也是故意让些宵小之徒瞧见三人一行,免得随意找上他们二人的麻烦。 此举,便是她能给予的些许帮助。 “如今江盖县内大魔不少,势力更是错综复杂。我却将林先生二人置之不顾。” 尚涵轻叹一声。 终究安危难料。 但 她莫名又有股奇怪的安心感。 尤其是下午与林天禄相处时,那份前所未有的坦然悠闲,几乎令她忘了近些时日的种种烦恼,不再是与外人相处时的虚假笑颜,而是真的感到了开心。 仿佛那温和亲切的大哥哥,当真如爷爷所说的一样身负不凡。 “希望,此次冥途能顺利进行……也希望林先生与茅夫人能平安无忧吧。” 第一百零九章 暗势纠葛 夜楼灯辉,却是寂静清幽。 在这江盖县最为奢华的酒楼当中,如今气氛却无比宁静。 放眼望去,本该是热闹非凡的酒楼大厅,眼下不过寥寥几人端坐,各自在细品着茶水餐点,皆一言不发。 而在二楼窗边,正安静无声地坐着位青发女子,她并未品尝桌上的菜肴,而是神情清冷地凝望着前方。 恰至此时,一位老者缓缓踏着楼梯走上二楼。 “杨姑娘,老夫此行来迟片刻,还望海涵。” “尚老先生不必多礼,小女作为晚辈,多作等待自然无妨。” 青发女子随意拂袖,从远处很快飞来一张椅子平稳落到对面桌前。 尚言看着眼前的椅子,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不愧是呡山青女,竟将阴气磨练到这等入微境界,无声无息,恍若无痕。常人怕是察觉不出丝毫异常。” “只是些微末伎俩。” “与之相比,老夫这等修为怕是连微末都算不上了。” 尚言乐呵呵地抚须一笑,安然入座。 “多年未见,不知那呡山内的状况……” “状况依旧。” 青发女子淡然道:“老先生无需多谈呡山之事。如今对诸位来说,还是冥途之事最为重要。” 尚言面色郑重地拱了拱手:“正因如此,老夫此次才会特意请杨姑娘出手相助。这冥途仪式还需两日才可彻底开启,在此期间,希望能由杨姑娘略作守护。” “有人想打断冥途仪式?” 他摇了摇头:“只是想杨姑娘尽量护好老夫那书院,免得其中的书生遭遇不测。” 青发女子的眼神依旧平静:“尚老先生果真与寻常妖鬼截然不同,竟会主动护着那些凡人俗子。” “只是年事已高,便想着留些香火。” 尚言失笑道:“虽未曾传授阴术技艺,但看着他们能借助努力来增进才学,考上功名,倒是一件颇为有趣之事。” 青发女子沉默无言。 此行走来,她虽未曾与当地任何一人开口交流。 但自然能依稀听见些街坊邻里间的闲谈 其中有不少人提及那‘尚先生’时,都会面露恭敬,言语间满是敬佩与感激。 这并非是借助什么阴术操控、也不是依靠威吓利诱。 而是这些年来的诸多善举善事,才让那些县民们敬重于他。 “我已知晓。”青发女子淡淡道:“那书院我会尽力护好。” “那老夫便能安心主持冥途仪式了。” 尚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略微正色,将袖中一块翠玉递出:“姑娘要的玉就是这块。” “何处寻得?” “当时偶然在当铺内发觉,察觉到一丝阴气律动,这才花钱买来。”尚言感叹道:“没想到此物竟与姑娘有关。” “家人遗物,自不能忘。” 青发女子将翠玉小心翼翼地裹好收起。 尚言看了眼桌上的好菜好酒,笑容温和道:“姑娘此举倒是浪费了些,老夫此行还得回家与孙女共用晚膳。” “无碍。” “那好,既然与姑娘做好约定,老夫便不再久留,告辞先行。” “明日再见。” 青发女子微抿朱唇,蓦然道:“不知,尚老先生书院内是否有一位林姓书生?” “嗯?” 正要离开的尚言神情微凝:“姑娘这是……” “今日偶然遇见,留下深刻印象。” 青发女子轻声道:“只是觉得他似非凡夫俗子,便想再见一面。” “老夫院内虽有林姓书生,但怕是并非姑娘念想之人。” 尚言面露讶色:“能让杨姑娘如此在意的男子,老夫倒想亲眼瞧一瞧,究竟是何等气宇轩昂……且慢!” 言至此,他突然眉头一皱,困惑道:“姑娘今日所见的男子,身旁是否有一丰腴美妇相伴?” “正是。” “这可真是……太巧。” 尚言摇头失笑道:“老夫昨日也与其遇见,还交流了片刻。虽只是短暂接触,但那林先生的谈吐与气质当真非同一般。只是没想到,他竟还是来到了县内。此行或许会有些危险——” “不。” 但青发女子这时却缓缓道:“他定会无忧。” “姑娘如此肯定?” “我看不透他。” 寥寥五字,便令尚言双眼略微睁大,心头惊讶万分。 他很清楚眼前这面带薄纱的女子是何身份地位、又拥有着何等高深境界。 即便是在数年前便已到达赤魔境界,如今又是何等水准,怕是无人知晓,或许能与罗星的执魂者相提并论。 可即便如此,此女却说出这番话 呡山青女性情淡漠,不喜多言,而一旦说出的话语便是笃定。 “如此说来,老夫反而小看了那位林先生。” 尚言不禁抚须感叹道:“虽然初次见面便觉其满腹经纶、卓尔不群,如今看来更是远远在此之上啊!” “此人,或许将成冥途变数。”青发女子轻声道:“切莫招惹。” “老夫自当铭记在心。” 尚言拱手作揖:“杨姑娘也多多保重。” 待他的身影化作青烟遁走后,这二楼茶厅才恢复了安宁。 与此同时,酒楼内很快响起了一丝异响。 嘭、嘭、嘭 声声沉重脚步在楼道内响起,旋即一面色肃穆的中年男子现身上楼,衣着华贵,隐隐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似是地位身份不凡。 不仅是此人。 在酒楼内又接连升腾起好几道深邃莫测的气息,皆是远途赶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楼内。 青发女子的眼神未曾有丝毫颤动,目光出神地眺望着窗外。 如今在酒楼内的鬼魂和幽鬼术者,基本都是来自于多省多先县的‘偏门’,算不得什么气候。 更无一人能看破她的敛息手段,发现她的存在。 “赤羽门徒、照宵院已经赶到了。” “慈航庄与纪红门还未曾——” “杨婵贞,你似是忘了奴家?” 一道邪魅浅笑蓦然在耳畔响起。 被称作杨婵贞的青发女子眼波微动,淡然道:“没想到,绫罗谷之人竟然也会来到此地。” “此话我倒要奉还给你,没想到呡山青女竟会放下身段来参加冥途。” 在她身后,一名神秘女子无声无息地俯身凑近而来,低声媚笑道:“但很可惜,此举或许是你此生最为后悔的一次决定。” …… 与此同时,在天色渐暗的街道内。 林天禄正要带着茅若雨返回客栈,但脚步却蓦然一顿。 不仅仅是他,就连身旁跟随的茅若雨也面色微变,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阴气浓度……在攀升!” 第一百一十章 阴气渐起,鬼物频出 阴风四起,在冷清长街中带起呼啸之声。 虽然阴气还未太过浓郁,但突如其来的变故,仍让茅若雨吓了一跳。 “难道有鬼魂现身?” 她急忙环顾四周,却只见几名行人匆匆走过。 这些凡人虽分辨不出阴气,但萧瑟寒意仍令他们忍不住打起冷颤,脚步更快几分,生怕在外多作久留。 “阴气的流动确实不对劲。”林天禄略作沉吟道:“或许跟环境有关。” “那我们该……” “先去吃顿饭。”他侧头望向不远处的酒馆,感受着其中汇集的阴气,轻笑道:“恰好问问当地情况如何。” …… 踏至酒馆内。 气氛清幽,不过寥寥几人坐于此地。 林天禄招了招手:“掌柜的,来些开胃小菜,两碗米饭。” “好、好……” 但站在柜台处的中年男人却面色苍白,连忙擦了擦额头冷汗,神色匆匆地钻进后厨。 茅若雨抚裙入座,不禁压低声音道:“先生,这酒馆颇为古怪。刚才那掌柜的脸色很是难看,就好像……” “酒馆三名客人,其中两名鬼魂,一名幽鬼术者。” 林天禄神情淡然地倒了两杯茶水:‘如此森冷气息,也无怪乎那掌柜的会吓得瑟瑟发抖。” 茅若雨心头微跳,不着痕迹地扫了周围一眼。 她刚才都未曾发现 这些鬼魂都在刻意收敛气息,伪装成凡人。 是不想在冥途开启前暴露身份和实力? “先、先生您的小菜……” 片刻后,一年轻小厮双手微颤地将餐碟端上。 林天禄朝他露出温和笑容:“听闻如今县内宵禁极为严苛,还不知这酒馆会开到何时?” “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吧。” 看他一副牙齿打颤的紧张模样,林天禄失笑道:“小兄弟不必紧张,在下可不会吃了你。不过近日县内危险不少,你们还是早些将店门关了吧,免得招惹麻烦。” “多、多谢先生提醒。” 小厮讪笑拱手,这才快步离开。 铮 一缕琴音悠然响起,如清泉流水般通透清冽。 茅若雨神情微怔,不曾料这馆内竟会响起琴声,不禁循声望去。 在酒馆烛火暗淡的角落中,隐约瞧见一名抱着琵琶拨动琴弦的黑发女子,只是灯火稍暗看不清容貌。 “这酒馆内竟还有……” 茅若雨脸色陡然一变。 这琴音,不对劲! 与此同时,在酒馆内的另外几人纷纷皱眉瞥去,沉吟片刻,或是干脆起身离席,或是干脆化作青烟遁走。 转眼间,酒馆内顿时空无一人。 而琴弦乐律却未曾停歇,丝丝轻柔之声不断奏响。 茅若雨神色变幻,只觉得这琴乐犹如勾人心弦的邪音,声声汇入心间。 虽不至于令她感到难受,但这毫无疑问是阴气所致。 并非当初她与程忆诗玩闹时动用的那点小伎俩,而是货真价实的阴术! “先生快……诶?” 她刚想开口提醒,但很快满脸错愕地眨了眨眼眸。 体内骤然升腾起一阵热意,将那股淡淡不适完全抹除,只剩下优美乐声在耳边奏响。 “夫人,身体可有不适?” “……无碍。” 茅若雨摇了摇头,心下已是了然。 这热意她自然熟悉,正是这两日与林天禄合奏笛乐时产生的浓烈阳气。 不仅让她的实力有所提升,就连旁门阴术也能自行抵御“此情倒是越欠越多。” 茅若雨不禁暗叹一声。 林天禄夹了块酱肉放入她的碗中:“夫人走了一天,切莫饿着肚子。” 茅若雨重焕笑颜,同样夹了块肉递回碗内。 “倒是先生得多吃点。” 两人相视一笑。 琴音依旧,但略微变得急促几分。 林天禄收回目光,端起瓷杯遥遥行礼:“姑娘琴艺不凡,曲子弹得不错。只是这用膳之地,还是弹些舒缓轻柔的曲子更好些。” “……” 黑发女子手指一顿,琴音顿止。 “当真古怪。” 她幽然开口,嗓音显得颇为低沉:“你竟毫无感觉?” “此曲确实玄妙,暗含哀思。” 林天禄笑了笑:“但我个人不喜这等哀愁忧思的曲调。姑娘若能奏几曲欢快曲子,在下倒能打赏些许。” “……”黑发女子又陷入沉默。 只是她此时正暗暗攥紧了双手。 “既然先生爱听舒缓乐曲,那我就献丑一番。” 铮 琴音悄然再起,丝丝入扣。 林天禄侧头对茅若雨轻声道:“夫人先安心填饱肚子。” “先生也别呆坐着。” 望着两人自顾自地配着乐曲吃起晚膳,黑发女子咬紧牙关,琴声愈发急促,面露焦急不安之色:“这、不可能!” …… 半刻钟后。 林天禄起身走到桌旁,俯看坐在角落中的黑发女子。 离近一瞧,倒是位颇为年轻的少女,虽称不上美艳夺目,但还算清秀温雅。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而此女已没了冷静淡然,正抱着琵琶缩起身子,满脸惊慌失措。更是受了不浅内伤,嘴角都淌出丝丝鲜血。 她心中早被恐惧所充斥。 眼前这个男人……实力根本深不见底! 初时她确实只动用一点微末阴术,用以勾人心弦、迷惑心神。 可她接下来却未曾有丝毫留手,无论她施展何种阴术,此人根本毫无动摇,别说造成丝毫影响,反而是她自己接连遭受反噬,魂魄受创,几欲呕血晕厥。 而且,自己竟真成了普普通通的弹琴女,为其演奏了半刻钟的小曲! “姑娘何必害怕?” 林天禄蓦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最初,可是你先行对我二人施展了阴术。” “我、我——”黑发女子面色发白,一时无言。 “你很担心,我会对你出手?” “还、还请原谅……” “那就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些问题。”林天禄神情略微肃起,沉声道:“你若如实相告,兴许我能饶你一回。” 黑发女子声音发颤:“先生……请说。” “那所谓冥途仪式,究竟是何模样?” “先生难道不——” 她连忙闭嘴收声,小心回应道:“冥途是从古时流传下来的盛大仪式,每隔两年轮换各地,由德高望重者主持,在丰臣国内大多都由罗星之人负责。 至于冥途仪式,是借由古传秘术打开通往幽魂之地的途径。其中可谓自成一界,虽危机难料、但充斥大量机缘等待发掘。而再过两三日后,冥途便会彻底打开。” 林天禄略作思忖道:“如何获得参与冥途的资格?” “无论何人都可参与。只是……各大势力把持一些冥途秘地,需凭借冥途令才可踏入。寻常‘偏门’无法擅自靠近。” 话音刚落,黑发女子瞧见林天禄从怀里取出的令牌,顿时瞪大双眼:“罗、罗星冥途令?!” “凭借此物,便可参与秘地?” “正、正是如此!” 黑发女子又惊又惧,心中更后悔万分。 此人竟是罗星成员,她这偏门胆敢随意招惹,怕是……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将令牌收起。 旋即,他微微一笑,将几文钱轻放在桌上:“姑娘的琴艺不错,往后靠这份手艺去好好过生活,总比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要好。 若当真夺人性命,你还能否心安理得奏出这欢快乐曲?” “诶?” 黑发女子顿时怔住:“你……” 她面色几度变幻,望着桌上的铜币,一股恼怒之意油然而生,不禁起身急切道:“你可知我这独身偏门流露在外,是何等孤苦无依,若不靠阴术去汲取精气,我又如何自保——” “到扶阳郡甘昌村,泉涌坊内有一贤淑女子可助你平安。” 林天禄神色温和,淡然道:“若生存无忧,希望姑娘你能维持住一颗人心,切莫在歧路上愈走愈远。 至于该作何决断,姑娘应该已有定夺。” 言毕,他转身离去。 黑发女子呆然瘫坐回原位,茫然失措地看着桌上的几文钱。 她似乎未曾料到 自己竟会受人指点援助。 明明她之前曾心怀恶意,只想从他们身上汲取精气来补足自身。明明见其男女和睦融洽,心头便升起了嫉妒与恼怒。 如今的自己,当真还有一颗人心? 心头莫名泛起丝丝酸涩之意。 沉默半晌,她默默收起铜币,起身行礼,这才悄无声息地消散离去。 …… 茅若雨望着女鬼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先生不准备将其诛灭?” “她虽暗中施术意图下手,但终究留了几分力,而且身上并无血腥煞气,显然还未曾滥造杀孽。” 林天禄重新坐回原位,轻笑道:“与夫人当初有几分相似之处。” 茅若雨美眸微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非遇见先生,或许她如今仍与这琴女一样,在暗中做些鬼祟之举,得过且过。 “——当真有趣,没想到先生竟会将那琴女放走。” 恰至此时,一道儒雅笑声蓦然响起。 茅若雨心头微惊,下意识仰头望去,就见二楼正坐着位青袍书生,撑膝斜靠在窗框上,俊秀面庞上流露着几分轻浮笑意:“我原以为先生这等高人,会直接将其诛杀才对。” “人与鬼不分贵贱,滥杀毫无意义。” 林天禄抿了口清酒:“你在二楼已坐着许久,不妨下来好好聊聊?” “这倒不必,在下早已习惯懒散坐——” 青袍书生话音未落,身影便瞬间出现在了一楼大厅内,踉跄着坐到椅子中。 “什——?!”他脸上的笑意蓦然僵住,瞳孔紧缩,猛然回首。 林天禄正按着他的肩膀,露出和善笑容:“不必装神弄鬼了,开门见山地阐明来意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势力登场,惊变将至 青袍书生面露愕然,心头更是掀起骇浪。 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此人的动作,就被瞬间拉回到了一楼?! 在其茫然之际,林天禄轻笑一声: “兄台为何不说话?” “我……” 青袍书生嘴角微抖,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先生的实力当真匪夷所思,令在下倍感震惊。” “恭维话就免了。” 林天禄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说说你的身份。” 语气平缓随意,可落入青袍书生耳中却如旱地惊雷,轰鸣炸响,令其浑身巨震,眼中不可遏制地流露出丝丝惧色。 身为半人半鬼之躯,他已不知多少年都未曾感受到恐惧之情。 但在这一刻 他真正感受到了来自魂魄上的颤抖! 沉默半晌,他才勉强从震撼恍惚中回神,额间生汗,咬牙强稳心态。 “在下……名为赵无痕。照宵院之人。” “听不清,说响亮些!” 赵无痕眼角抽动,扯起嗓子大喊重复了一遍。 “很好,如今有精神不少。” 林天禄微微一笑:“你口中提及的照宵院,类似罗星?” “……正是。” “为何会来江盖县?” 赵无痕深吸一口气:“前来参与冥途仪式,寻求机缘。” “那为何会主动开口出声?” “在下只是见先生似非凡人,而且想法与常人不同,这才想开口结识一番。” 隐隐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威压散去,赵无痕顿时轻喘两声,揉了揉肩膀,脸上仍带着几分后怕之色。 “如此说来,我可得与兄台进两杯酒才行。” 林天禄翻手取出瓷杯,放到他面前,拿起一旁的酒壶倒满了酒。 赵无痕面色发苦,连忙拿起酒杯往嘴里一倒,这才起身拱手道:“先生海涵,刚才在下之举确实有些失礼。若打扰了二位清静,在下现在立刻离去,不留片刻。” 林天禄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一阵,这才轻笑道:“兄台慢走。” 赵无痕顿时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扭头跑出酒馆,速度飞起,一溜烟的功夫就跑没了影子。 …… “哈……哈——” 暗淡无光的长街中,赵无痕急急飞奔,直至跑出了半座县城的距离,这才满脸冷汗地倚靠在一茶馆门前,惊魂未定般扶额急喘。 “赵公子,此行倒有些缘分,没想到竟会在此地相遇。” 温和声音从身后响起,令本就心弦紧绷的赵无痕差点惊叫出声,连忙回首,瞧见清幽茶馆内坐着的两名中年男子,这才呲牙叹了口气:“谢温、孟江良,竟是你们二人。” 这两男子皆衣着华而不显,器宇不凡,一看便是身份不凡者。 谢温神情亲切、面廓随和,见其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面露好奇道:“还不知赵公子为何会是这幅……狼狈模样?” 在他印象中,这赵无痕乃照宵院内首屈一指的门徒,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有不凡实力。虽是幽鬼术者,但得照宵院全力培养,地位在西马郡一带可谓超然。 若知晓其名讳,怕是不少邪灵异鬼遇见都要尊敬三分。 即便如今冥途仪式将启,但又有何人会对其鲁莽出手? 而坐在对面的孟江良神色淡然道:“许是惹上了哪家不惧权势的恶鬼?” 赵无痕忿忿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但沉默片刻,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没再多言。 对眼前这二人身份,他自然清楚。 虽是偏门妖鬼,但境界非凡,两人皆逼近赤魔境界。若关系交恶,哪怕他是照宵院门徒也讨不到好处。 他平日行迹虽是轻浮,但并不蠢笨,自然知晓孰轻孰重。 “罢了,此次冥途当真险峻万分,也只能记作一回教训。” “能让赵公子如此刻骨铭心,看来当真碰见了强手?” “强手?” 赵无痕不禁按住肩膀,露出好似讥讽般的笑容;“确实是强手啊。只是强到可怕,强到骇人!” 谢温和孟江良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浮现几分错愕。 能让这不可一世的赵无痕说出这番话 “赤魔?还是罗星执魂者亲临?” “或许,当真是罗星执魂者。” 赵无痕仰头长吁一声:“此次冥途竟会有罗星执魂者亲临到访,怕是……局面更加难测难料!” 他眼神闪烁不定,斟酌迟疑片刻,便下定决心去寻分别不久的其他门徒。 虽会丢些面子,但如今这种状况,终究还是安全起见为妙。 嗡——! 恰时,一缕诡异的波动蓦然荡开。 赵无痕心头一震,泛起丝丝本能般的畏惧之意。 而谢温和孟江良二人更是神情凛然,下意识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这股气息……发生了何事?!” …… 奢华酒楼内。 杨婵贞眼神依旧淡漠,不曾言语。 “嘻嘻~” 背后的神秘女子却轻佻嬉笑,身姿妖娆婀娜地踱步至一旁:“呡山青女,当真还是那么性情淡漠,本以为刚才那句话能吓唬到你。” “此行冥途,只为承诺而来,无关后悔与否。” 杨婵贞目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绫罗女身材高挑修长,全身却只着薄纱丝缕,虽裙摆及踝,但两侧开叉却几近腰侧,缠绕绷紧性感娇躯,迈步时风情尽显。 其姿容更是妖媚异常,眉目间似春情弥漫,哪怕只是眼波流转便足以勾人心魄。 “绫罗女,秋妃。此地应该不是你能随意踏足的地方。” “冥途,我确实不感兴趣,于我绫罗谷来说并不值得投入多少精力。” 秋妃红唇微扬,勾起邪魅浅笑:“只是此地命脉天成、阴气充盈,却是施展阴术的好地方,不是么?” 杨婵贞淡然道:“你想对冥途不利?” “冥途顺利与否,对我并不重要。” 她随手撩动背后的及腰长发,露出近乎赤裸无暇的纤柔背部。 足尖微抬,那修长右腿以惊人的柔韧度翘至桌边,柔顺丝袍随之滑落,丰腴圆润的大腿顿时暴露在外,指甲轻轻剐蹭而过,带起一丝磨蹭细声。 “你这是何意?” “哎呀~本想试试看能否让呡山青女露出动摇神色,看来这等举止,还没办法令你感到意外?” 秋妃略显苦恼地敲了敲额头。 旋即,她蓦然咧开一抹诡笑:“那不妨,转头好好瞧一瞧窗外?” 杨婵贞心头微动,下意识望去。 她那古井无波的面庞上蓦然露出丝丝惊色。 “你竟然——” 第一百一十二章 阴谋滋生,幽冥初显 一缕银亮微光陡然拔地升起,在黑夜中划出淡淡痕迹。 澎湃阴气犹如泉涌般随同涌现,如深夜寒风般拂过江盖全县。 尚言连忙从书院内快步走出,望此异象,面色顿时一变。 有人在县内施展了大范围的阴术?! 冥途开启在即,需数天的细致准备,不能出现丝毫变故疏漏这不成文的规定,哪怕是偏门的孤魂野鬼也心知肚明。 提前赶到江盖县的鬼魂和幽鬼术者们,更不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出手扰乱县城的阴气平衡! 可如今,哪怕隔着半里地,尚言都能感到那股浓烈阴气。 这术式若意图不轨,甚至会波及到书院所在的位置! 念及至此,他神情渐冷。 “涵儿,暂时护好书院。我去去就回!” 他匆匆大喊一声,当即动身远去。 “爷爷!?” 尚涵惊叫出声,刚跑出屋子,已然不见尚言的身影。 …… “发生了何事?!” “为何阴气突然暴动……难道是冥途仪式已提前开启?!” “当真古怪,在下曾参与过一次冥途仪式。可与眼下状况截然不同!” 酒楼内不少鬼魂纷纷豁然起身,满脸错愕地望向窗外异景。 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他们心中既感震惊、又困惑不已。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冥途仪式中胡作非为? 暂不论其他势力是否会出手惩戒,负责管理此地的罗星成员怕是要怒火中烧。 沉默片刻,有些鬼魂默默无言地抽身退去,为谨慎起见,准备退至县城边缘以防遭殃。 同样有不少人重新坐回原位,饶有兴致地望着远方绽放出的丝丝亮光。 他们当然不会随意靠近去看个究竟。 若有大势力在明争暗斗,贸然接触怕是会被卷入其中,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但也有境界不凡者暗自皱眉。 寻常小鬼可能感受不到,但在他们的感知中 这阴术规模可谓匪夷所思,威力极为惊人,甚至引得方圆几里地内的阴气都在一同震颤。 天象异升,定是不凡! 他们都在静观其变,不敢随意妄动。 …… “你竟当真……要干扰冥途仪式?” 杨婵贞面露丝丝讶然。 这等阴术规模,已是足以干扰冥途仪式运转的程度。 若放任不管,后果难料! 秋妃身姿妖娆地斜靠在桌边,邪魅笑道:“我绫罗谷与罗星交恶,顺势干扰这冥途仪式,又有何不对之处?” “你此举会遭罗星围剿。” 杨婵贞神色渐渐恢复平静:“若罗星执魂者到来,以你境界,定然要狼狈逃走。” “嘻嘻~青女言之有理,以我这等微末伎俩,若碰上大名鼎鼎的罗星执魂者,只能抱头鼠窜。” 秋妃抚唇轻笑出声,美眸中流转着异色:“正因如此,我才特意准备了此术。” “你说什——” 杨婵贞面色微怔,身形骤然顿住。 道道银丝已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她的身体,以略显色气的方式紧缚娇躯,交错打结,勾勒出曼妙弧度。 与此同时,秋妃带着妩媚笑容闪身上前,指尖微颤,道道阴气凝结成烙印,点向她袒露的白皙胸口处。 啪! 银丝与烙印齐齐破碎,化作青烟散尽。 秋妃眉头微挑,翩翩身姿悄然后退。 “不愧是呡山青女,这种小伎俩果然奈何不了你。” “此举是何意。”杨婵贞面色清冷,背后青丝无风自动。 “只是想与你……咦?” 但秋妃此时却露出了几分讶色:“竟不是你?” 杨婵贞秀眉微蹙,隐约感觉情况愈发异常,似眼前此女正暗中谋划着什么。 “原以为你会是此地最为上等的‘猎物’,没想到竟还有他人更胜你一筹。” 秋妃似感叹般摇了摇头,很快负手而立,嬉笑两声:“如此一来,我倒是没必要再与你多作纠缠。” 杨婵贞沉默不语,只是眼神略微闪烁。 见她一副沉闷模样,秋妃略显苦恼地敲了敲额头:“真是可惜,我原以为超凡脱俗的呡山青女能一眼瞧出其中真相。 没想到,与其他的凡俗鬼魂终究没什么两样,当真令我失望。” 杨婵贞眼神微动。 恰至此时,一股极为诡异的波动刹那从楼外拂过,引得她满脸惊愕地再度回首。 那缕光束变得愈发明亮,甚至逐渐窜起十几丈高。 与此同时,天上阴云凝聚,闪烁起丝丝雷光,沉闷威压浮现,笼罩在江盖县上空! 如今仔细观察,这股气息已与寻常阴术截然不同! 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心间浮现。 杨婵贞眼神陡变:“你……竟在此地施展了绫罗秘术?!你究竟想——” “太迟了。” 秋妃张开双臂,嬉笑道:”此术已彻底展开,如今整座江盖县内的所有人,都逃不出哪怕一步!” 嗡! 光束中迅速涌出漆黑诡雾,宛若黑云翻腾! 杨婵贞瞳孔紧缩,侧首看向二楼周围,赫然见两名幽鬼术者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恍若人间蒸发一般! 不仅是二楼,在酒楼内陆陆续续有不少鬼魂的身影都蓦然消失! “——冥途?” 秋妃宛若讥嘲般笑道:“不妨好好体会一番我为诸位准备的盛大仪式,定然能让所有人都刻骨铭心。” 话音刚落,无数黑雾如旋风般卷入天际,雷声轰鸣大作! 秋妃见状更是面色大喜,仰头畅笑道:“天象异生,幽冥初显,看来黑雾之主同样急不可耐。 如今哪怕真有罗星执魂者降临,也无法再挽回这等残酷局面!” 笑声渐渐停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婵贞闪身离去的方向。 “蠢女人,如今还妄想前去阻拦?” “大魔复生,你就是第一个要死的祭品!” …… 与此同时,原本空旷清冷的无主宅院,如今却被大量翻腾的黑雾所充斥。 四周花草早已枯败泛黑,化作黑灰飘散,丝丝裂纹在地面绽开。 唯有尚言略显佝偻的身影悄然走来,略显吃力地一步步踏入院内,面色凝重地掐动印诀,猛地一掌轰出:“玄影,镇!” 如墨般的流光四散,交织构成一字凌空镇压,撞向那通天黑雾。 咔嚓 玄字,刹那间破碎! 尚言面色大变,只觉骇人威压陡然碾过全身,令手掌五指都在寸寸崩裂。 他拼尽全力卷动阴气,以数十年潜心静修练成的术式予以抵御“噗!” 仅仅阻拦了片刻,他当即被震退数丈,软巾抛飞,披头散发地踉跄半跪在地。 狂风呼嚎,惊雷轰鸣。 尚言一脸惊愕地抬头望去,就见黑雾当空化刃,直取他眉心而来! 青纱长袖悄然拂过,将此森然杀机尽数抹除。 一抹倩影如薄雾般浮现在他面前,青衣青丝随风飘舞,已显来者身份。 尚言呆愣一瞬,很快苦笑拱手道:“多谢杨姑娘出手相救。” “约定仍在,自然不能见你死在这里。” “老夫实在惭愧,面对歹人所布置的阴术竟无反抗之力……” “并非如此。” 杨婵贞正仰头望着异象,眼神极为严肃:“尚先生无法驱除此术自是正常。” “为何?” “此术只是一道引子,在开启后,哪怕术式中断都无甚区别。就如前奏仪式,其背后真正的存在——” 杨婵贞沉声道:“乃是数百年前被封存的……幽冥界。” 尚言怔然片刻,旋即面色大骇! …… 光束初显之刻,阴风已是阵阵拂过。 林天禄站在酒馆门前,望着不远处逐渐涌出的黑雾,面露讶然。 “这是……什么?” 难道,此术就是那些鬼魂心心念念的冥途仪式? 但不是说还有两三天才会正式开启,为何现在启动? 他正暗自疑惑,一股诡谲气息悄然浮现。 林天禄眉头微皱,仰头望去,就见一轮虚影大手正从上空按来。 “阴术?但又有些似是而非。” 只是拂袖一甩,这虚影巨手当即破碎。 “嗯?” 但他脸色却蓦然一变,猛地回首望向酒馆内。 ——茅若雨的身影,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夫人?!” 他迅速闪身回到酒馆,环顾四周,却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并非是鬼魂在刚才那一瞬间出手掳掠。 而是……这诡异术式作祟。 林天禄面色渐冷,目光锐利地望向远处翻腾的黑雾。 “是你,干的好事?” 踏碎大地,身化残光,当即朝黑雾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幽冥浊气,深邃之地 幽冥界。 仅仅三字,便令尚言心头巨震,不由得露出惊惧之色。 寻常鬼魂听闻此地,或许不会有何反应,更不知道此名代表何意。 但他活过两百年,曾云游各地接触不少传说旧闻,又是罗星成员,自然听闻过‘幽冥界’的大名。 不同于冥途所通往的幽魂之地,这幽冥界……乃是真正的大凶绝地! “但相传幽冥界早在数百年前就被殿主封印,为何如今会——” “是绫罗谷从中作梗,那秋妃的绫罗秘术诡谲莫测,似借冥途仪式凝聚的阴气来反破封印。” 杨婵贞接连抚动长袖,将不断袭来的黑气震散:“数百年前,绫罗谷似曾与幽冥界内的某尊大魔有染,或许正借此机会才知晓破封秘术。” 这等秘闻,尚言此时也无暇理会。 望着那愈发凶猛澎湃的黑雾,他心头泛起不安,咬牙踉跄着站起。 “难道说,这幽冥界将启?” “不对。” 但杨婵贞却摇了摇头:“仔细一观,如今幽冥界通道只被打开一小小豁口,封印仍在,那些藏身于幽冥界的大魔无法脱身而出。” 尚言眼神微凝:“如此说来——” “绫罗女暗中谋划,想必定然做好诸多准备。” 杨婵贞语气沉重道:“幽冥大魔无法亲临,便里应外合在县内‘挑选’合适载体,甚至已选中目标,瞒天过海借机破封。 唯一应对方法,便是在大魔出世前散尽溢出的幽冥浊气,并将豁口彻底关闭,方能令江盖县避过一劫……但若要阻拦,怕是危险重重。” 话音刚落,数道黑雾轰然压下! 杨婵贞眼神肃穆,纤指连点,伴随青光绽放将这些黑雾强行驱散。 但荡开的冲击,却令她稍退了几步。 “尚老先生,此地异变由我善后,索性带着你的孙女尽快离开吧。” 虽有办法,但终究是纸上谈兵。 要想除尽这幽冥浊气,何等困难? 若非如此,那绫罗女当时也不会如此自信满满,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但 “老夫的根……如今就在此县,又怎能离开?” 尚言沉默片刻,当即强忍内伤,运气沉喝。 随双袖一震,道道墨色流光飞速涌出。“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护得这江盖百年无忧!” 杨婵贞见其神情坚定,不禁面色微怔,似是惊讶。 明明是妖鬼之躯,为何会对一座镇县如此 “爷爷,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稚嫩呼声蓦然响起。 尚言心头一颤,回首瞥去,就见身形娇小的尚涵正急急飞奔而来,同时解开盘发木钗,咬紧银牙奋力掷出,当即化作一抹流光左右横突,似兵器绞杀般撕扯着黑雾。 “涵儿你——” “爷爷不畏死,涵儿我同样不怕!”尚涵俏脸布满寒霜,奋力掐动印诀:“护书院,御外敌,不退分毫!” 尚言面色几度变幻,但很快仰天一喝: “……好!不愧是老夫的孙女,小小年纪便已气魄十足!” “既然都已来到此地,那便豁出一切,拼上一把!” 见爷孙二人不顾性命之忧,合力施术以求阻拦黑雾扩散,杨婵贞眼神闪烁,只余幽幽轻叹。 皆是性情刚烈之辈。 罢了,便与这幽冥界……好好缠斗一番。 …… 咔嚓! 耳边异响,视线随之一暗。 茅若雨神色呆然地踉跄两步,体内热意浮现,连忙站稳身姿。 她扶额恍惚片刻,摇头恢复清醒,这才略显茫然地环顾四周。 此地,是何处? 她刚才,不应该是在酒馆内么? “先生?” 她试着呼唤了一声。 “先生?!” 周围没有一丝回应。 映入眼帘的景象不再是江盖长街,而是深幽的广阔隧洞,如临潮湿的山间洞窟。 背后是一片布满青苔的坚固石壁,找寻不出丝毫出口痕迹,仿佛退路被彻底堵死。 唯有,通往前方深不见底的漆黑道路。 只是眼神直视,茅若雨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那缠绕全身的阴冷感,更令她心底泛起阵阵恐慌。 她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何事。 明明正与林天禄待在酒馆内,可当时她才刚刚站起身,脚下便一阵虚浮。 旋即,眼前景象立刻发生了变化。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过突然。 “呼!” 茅若雨将右手攥在胸前,深呼吸两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能自乱阵脚。 虽然周围环境陌生诡异,可眼下若失去冷静,怕是当真会害怕的走不动路。 “先找找有何能逃出的……” 她神情蓦然一滞。 因为很快发现,身后这面石壁……并非由泥土构成。 而是 无数的漆黑骸骨。 一具又一具尸体相互堆积盘绕,硬生生构筑成一面望不到两侧尽头的惊悚骨壁,森然阴冷的气息拂面而来,令她面色惨白地后退了两步。 “难、难道说,此地就是真正的……冥途?” 咔嚓! 蓦然间,就见石壁上一颗颅骨陡然转动,将漆黑空洞的眼眶对准了她。 茅若雨当即背生寒意,瞳孔紧缩,只觉一股难以抑制的惧意在心头浮现。 “嗬……嗬……” 这颗颅骨在墙壁中一点点挣脱而出,牙关颤动,竟发出极为渗人的低沉喘息。 旋即,它几乎将牙关张开到极限,发出一声尖锐无比的嘶鸣嚎叫,凝起实体般的虚影血躯,猛地飞扑而来! “唔!” 茅若雨心头剧颤,急忙抬手施展暗中备好的阴术。 随着波纹荡开,这几乎已经扑到面前的骇人之物陡然一滞,凝固在半空中。 但其身躯仍在微颤,似拼命挣扎,企图从阴术操控中脱困! “这不是……一般的妖鬼!” 茅若雨银牙紧咬,一边维持阴术,眼角连忙瞥向墙壁四周。 但只是一眼,她便骇然发现墙壁中被封存的骸骨竟一具具颤动起来,似乎都有复苏的迹象! ——不妙! 她原本是想留在原地等待救援,可眼下状况……根本没有让她继续停留的机会! 念及至此,她连忙低喝一声,发力将面前这头妖鬼强行震散,二话不说立刻扭头奔跑起来。 如今没有丝毫退路,也没有任何能躲藏的地方,只能往前跑! …… “哈……哈——” 茅若雨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早已跑的全身是汗,身体疲惫地几乎没了知觉。 但她实在没办法停下脚步。 稍作回头,就能瞧见无数骸骨妖鬼正嘶吼尖啸着在后方穷追猛赶,哪怕她停下脚步片刻,或许就会被彻底撕成碎片! “呀?!” 可茅若雨突然感觉脚下一阵踏空,惊叫一声,直接从悬崖边上扑倒摔下。 噗通! 她顿时摔进一处水潭当中,咕噜咕噜地一阵扑腾,勉强从水里翻身站起,捂着胸口用力呛咳好几声。 “吼——!!” 头顶上方再度传来妖鬼嘶吼,令茅若雨肩头一抖,下意识抬头望去。 就见无数妖鬼从洞穴中霎时涌出,纷纷嘶吼咆哮,如漆黑奔流,朝她所在的方向倾泻而来! 茅若雨面色大变,下意识伸手再施展阴术,以作最后反抗。 但在这时,一大片玄冰如浪潮般席卷涌过,顷刻间将无数妖鬼全都泯灭震碎,那森然寒气更是化作呼啸风暴,将那些妖鬼生生逼退了回去。 “……” 望着将悬崖上方冻结成一片遮天冰壁的绚烂奇景,茅若雨呆然片刻。 浑身一颤,她连忙回首望向那些玄冰飞来的方向 是一片极为广阔的水潭。 如身处于梦幻,点点星光玄冰正在四周飘舞飞旋,极为美丽动人。 但最令茅若雨感到震惊的是,在水潭中央处还跪坐着一抹倩影。 一位白发女子。 超然脱俗的清冷气质,精致无暇的美丽容颜,只一眼便令她倍感惊艳。 但对方的打扮又略显古怪,一袭蓝裙白纱交错着缠绕娇躯,勾勒高挺浑圆、美腿横呈,近乎赤着妩媚却带丝丝圣洁的胴体,白雪长发垂肩散落,丝绸裙袍似水波般漂浮在水潭四周。 “没想到,过去了数百年时光,此地竟还会有人闯进来。” 白发女子抿唇浅笑道: “而且实力如此平庸,竟能一路无事地跑到这里,当真古怪。” 茅若雨下意识感知探查,却愕然发现对方身上竟没有丝毫气息。 她连忙作揖道:“不知前辈是——” “算不得什么前辈,只是当初被稀里糊涂地困在此地……一介再普通不过的幽鬼术者而已。”白发女子轻笑两声:“与你相遇,极为巧合。” “还是要多谢前辈刚才出手相救,要不然奴家早已被那些妖鬼分食殆尽。” 茅若雨脸色复杂道:“但前辈可否告诉奴家,此地究竟是何处,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妖鬼存在?” “哦?” 白发女子脸上露出几分讶然。 “你不识此地?” “奴家不久前还在一座镇县内走动,本想参与冥途……” “冥途?” 白发女子面露困惑,但很快继续说道:“我并不清楚何为冥途,不过此界名为‘幽冥界’,位居诡道之外,乃万千妖鬼封存之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苍狐云玥,恶况失控 幽冥……界? 茅若雨神情怔然。 无论她在外流浪的几年,还是在临月谷内潜修的十年,都从未听说过这古怪地名。 而且听对方描述,此地极为危险神秘、甚至不在人间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来到这里的? 似看出了她的困惑,白发女子浅笑道:“我并不清楚姑娘有何遭遇。但若想踏入幽冥界内,其中艰险可谓难于登天。 毕竟此界与人间早已斩断所有联系,又遭外力强制封印,哪怕修为通神之人也难至此界。” “那奴家为何会……” “虽无法强行到达幽冥界,可通过些许秘术,能短暂开启幽冥界与人间的临时通道,以便顺利进入。但数百年的时光流逝,再加供给阴气不足,令两界通道极为不稳,或许这才会将姑娘不慎卷入进来。” 茅若雨面色变幻不定。 当时在酒馆外听见的奇怪动静,难道正有人在县内施展此术? 而她,是被意外牵扯进来的? “不过,凡人若被卷入幽冥界,怕是要当场身死。哪怕妖鬼不慎进入,也免不了化作飞灰、魂囚崖壁的下场。” 白发女子螓首微扬,示意上方被玄冰冻结的洞口:“这幽冥界内蕴含煞灵冥气,远比寻常阴气更具侵蚀性。刚才那些追赶着你的怪物,并非幽冥界本就存在,而是被煞灵冥气吞噬自我的妖鬼和魂魄,无法逃离、无法复生,只能永生永世都被困于其中,直至彻底腐朽化作尘土。” 茅若雨听得脸色愈发苍白。 如此说来,她岂不是 “幽鬼术者若想踏入幽冥界,除去自身实力极为强横、或秘宝护身,便只能依靠自身的神魂天赋。 这幽冥界,神魂不坚者怕是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彻底发疯,最终沦落为那妖鬼洪流中的一员。” 白发女子带着赞许目光重新望来:“但姑娘你如今双目清明,毫无异色。足以证明你身具超凡脱俗的惊人天赋,无需担心这煞灵冥气会对你产生影响。” 茅若雨有些讶然。 自己竟还有这种奇妙天赋?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突然感到双腿上传来一丝冰冷刺痛感。 “唔?!” 她不禁闷哼出声,连忙低头一瞧。 浸泡在湖水内的裙袍不知何时已自行碎裂崩解,丰腴白嫩的双腿似遭腐蚀般冒起气泡。 “什——” 直到这时,她才骇然发觉这湖水竟充斥极高浓度的阴气,如今甚至在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 针刺般的疼痛,令她脸色蓦然苍白了几分,险些没站稳脚步。 可此地周围根本没有任何落脚之地,唯有湖泊中央处白发女子所坐的位置。但要想上岸,必须得游过这几十丈的湖水“姑娘不必害怕。” 白发女子很快出声安抚道:“这湖水由大量天材地宝凝练而成,甚至夹杂着丝丝至阴之息。于常人而言是剧毒之物,可对姑娘而言,虽初时会疼痛难忍,但哪怕只接触一点都能让修为有不菲提升,甚至令你脱胎换骨。” “多谢……前辈解惑。” 茅若雨银牙紧咬,双腿仍在微微颤抖。 见她一副娇躯微颤的模样,白发女子轻叹一声: “不过强忍这等刺痛,终究太为难你了。” 话音刚落,茅若雨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阵温柔浮力托起,轻飘飘地越过水潭,来到了白发女子的身旁轻柔落下。 “我名云玥,还不知姑娘你之芳名?” 茅若雨连忙站稳脚步,欠身行礼道: “奴家叫茅若雨,感谢前辈照拂。” “难得见到活人,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惜。” 云玥抿唇淡笑道:“更何况如今仔细一瞧,姑娘生的更是娇艳动人,可不忍见你面露苦楚之色。” 这位陌生前辈虽神色清冷、姿容如上界仙子,倒是出乎意料的谦和淡雅,言语间更充满温柔气质。 茅若雨心中略感讶然,也是暗中松了口气。 幸好对方并未带着歹念,以她的实力大概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分毫。 但眼眸微动,脸颊不禁泛起丝丝红晕。 刚才双方相隔几十丈,暂且看的模糊。可如今近距离细瞧,才发现这前辈的衣着是何等妩媚。 缠身轻纱自香肩垂落,交叉裹住高挺之物,镂空纱衣尽显肌肤。 唯有腰侧几缕丝带勾连裙袍,借跪坐的莲足后跟托起翘臀,以至其饱满大半都溢出裙外,浑圆曲线宛若满月,带着丝丝惊心动魄的奇异美感。 似感到些许目光,云玥瞥见她面露羞红,顿时拂发柔笑道:“我们双方同为女子,茅姑娘何必这般羞怯?” “只、只是前辈衣物……” “此地终年唯有我一人,自然穿着随意了些。” 云玥螓首微微一歪:“不过茅姑娘如此害羞,或许是年代差异所致。况且——” 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旋即,在茅若雨略显惊愕的目光中,其夹紧的臀沟尾椎间竟浮现出一条毛茸茸的狐尾虚影,却似由苍焰构成,尾尖上光点摇曳。 “我本就蕴有一丝妖脉,自然与常人不同。” “前辈竟然……是妖族?!” “正是如此。” 茅若雨喃喃道:“此世竟当真有……” 见她面露震惊之色,云玥眼神闪烁,不禁悠然长叹:“看来,岁月流逝着实难料。 我被困于此地数百年,当真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何事。难得遇见姑娘,可否与我坐下说叨说叨?” 茅若雨陡然回神,连忙告罪道: “前辈见谅,奴家如今还有同伴在外,不能一直待在……” 云玥摇了摇头:“姑娘,还是收起这些心思吧。” “为、为何?” “即便有术式强行开启通道,可一旦踏入幽冥界,两界封印便会再度启动,重新化作游离于人间之外的囚笼绝地。” 云玥脸上的柔和笑意渐消,露出几分怜惜同情:“换言之,姑娘已无路可退,再也走不出这幽冥界哪怕一步。” 茅若雨闻言僵在原地,心神震颤。 她……出不去了? 这幽冥界只能进不能出,难道她当真 要与这位云玥前辈一样,在此地住上百年!? …… 轰隆! 天色异象愈发凶猛,涌现的黑雾非但没有丝毫消退,甚至威势还在扩大! 杨婵贞长袖舞动,卷起道道深邃青光,不断将溢出的黑雾震散,仍坚守不退。 而尚言此时却摇摇欲坠,几次力竭跪倒。为求能帮上忙,甚至已取出主持冥途仪式的本命宝玉,全力催动阴术。 但 术式如今已崩溃在即,那幽冥界通道内似有异动将生,疯狂汲取着外界的精魄与阴气! “……” 尚言恍若未闻般呆在原地,死死攥紧玉球,脑海中思绪纷飞。 “幽冥界开启……势不可挡、运道将变。”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眼中浮现出几分惊惧之色。 “难不成,传闻中的天地异变当真将至!就连这幽冥界内的大魔都将重新现世,夺一夺这天地大运?!” 术式蓦然碎裂,他当即被震退数丈,颤抖着瘫坐在地。 被护在后方的尚涵吐出两口鲜血,踉跄起身走来。 “尚姑娘,停手吧。” 杨婵贞的低喝声在其耳畔响起: “你之坚毅,令人敬佩。但你已无力与幽冥浊气抗衡,再度出手只会白白送命。” “但爷爷他——” “涵儿。” 但尚言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呼出几口浊气,神色郑重地按住肩膀,沉声道:“老夫且问你一番,这纷扰乱世,你可有勇气去争夺厮杀?” 尚涵面露愕然:“爷爷,您在说什……” “你是老夫从小养大。也是老夫领你踏入幽鬼术者之道。” 尚言的语气极为沉重:“年后异变将升,稳固数百年的规则或许会被彻底颠覆。届时你免不了与人厮杀斗争,更免不了再度遭遇眼前这番困境。” “你瞧一瞧这幽冥界内,是否感到恐惧?” 尚涵神情怔然,下意识抬头望去。 片刻后,她当即汗如雨下,四肢颤抖,那股宛若深渊般的恐怖阴气几乎令她站不稳身子。 “你……与其他的幽鬼术者一样。” 尚言惆怅叹息,身形似佝偻了几分。 尚涵不禁咬紧牙关,艰难道:“涵儿自知天赋平平,愧对爷爷栽培。但爷爷如今身受重伤,还是快些离开——” “其他人可退,但老夫可不能退。” 尚言轻叹一声:“此江盖县是老夫管辖区域,凡人死活虽与老夫无关。可幽冥界通道若彻底失控,怕是要将大半镇县都卷入其中,伤亡不知几何。老夫于情于理都得守在此地。” “爷爷!” “涵儿你既已无力再战,就快些退下吧,退的越远越好。” 尚言拂袖一甩,强行将其震退几步:“这幽冥界危险至极,若气息泄露,哪怕是你也会在瞬间魂飞魄散,此地——呃?” 话音蓦然一滞。 而在他苍老面孔上,更是露出了茫然神色。 因为眼角瞥过,恰好瞧见了一位俊秀书生正迎着狂风惊雷,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雾尽消,撕裂光柱 “什——” 尚言差点以为自己意识模糊看花了眼,连忙扶额摇了摇头。 但再定睛瞧去,却见其身影在黑雾中反而更为清晰! “——林先生?!” 他不禁愕然出声。 如今阴气如风暴般席卷此地,幽冥浊气四溢各处,哪怕寻常邪灵异鬼都难以靠近。 可眼前这瘦弱书生,何以面不改色地靠近过来?! 而他此声惊呼,同样引得在前方尽力阻拦的杨婵贞心神微动,下意识顾盼望来。 看见林天禄的面容后,眼中不禁泛起波澜: “是你!” 林天禄遥遥一拱手:“姑娘别来无恙。” 旋即,他侧头看向身旁不远处的一老一少: “老先生,没想到我们如此有缘,竟能在此地再度见面。” “你、你为何会——” “我的同伴在酒馆内离奇失踪,气息全无。而此地又有黑雾翻腾、气息甚为不详,便想着过来看看情况。” 林天禄此时的脸色很冷,心中更是略带怒意。 但情况不详难料,他如今正维持镇定开口道: “如今方圆一里内唯有你们仍坚守在此,只能厚颜一问,不知几位可否知晓此地变故的真相?” “先生你……还是快些逃走吧!逃出江盖县,切莫停下脚步!” 但尚言闻言只是急忙摆手:“那位夫人已是必死无疑,你若再继续留在此地,小心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林天禄神情微凛:“老先生,还请详细一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不可能弃她独自离开,哪怕是死,也得让老先生让我们死个明白。” “你……”尚言一时哑然无言。 而身旁的尚涵却强自绷紧面孔,恶狠狠地大喊出声:“爷爷让你快些逃走,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尚姑娘?” 她眼中泛起泪花,焦急喊道:“能活下一人,总比两人都死在这里要好!” “姑娘且慢。” 但在这时,杨婵贞的身影却翩若惊鸿般飘飞回来,落到双方中间。 她轻喘一声,侧头神色认真道:“林先生,可否有办法解决这些堆积的黑雾?” 不同于尚家二人,她如今仍有几分希冀 眼前这位男子,定身负不凡境界! 林天禄沉声道:“这些黑雾是什么?” “源自幽冥界的浊气,更盛寻常阴气,歹毒无比。我一人无力阻拦太久,还请先随我一同出手压制浊气,若不然整座镇县都会遭受波及。”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当即翻掌一挥。 刹那间 如怒涛般涌动四溢的黑雾竟被全数震碎! 骇人狂风呼啸而过,甚至引得那天上凝聚的乌云彻底散尽,如拨云见月般透彻明亮。 “……” 随风平浪息,惊雷声、呼啸声尽数消失,被黑雾吞噬笼罩的宅院当即一清,淡淡夜风在面颊上拂过,温和而又轻柔,只余下一道浅浅光柱屹立在院内。 杨婵贞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美眸,看着身旁男子哑然无言。 而身后的尚家爷孙已然看呆了双眼,如坠梦中。 “……先生,果真身负大能。” 杨婵贞稍稍回神,清冷语气中不由得带起几分感叹:“哪怕幽冥浊气也能轻松驱除殆尽。” “如此一来就彻底无事?” “不。”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先生这番出手虽惊世骇俗,轻松便驱尽黑雾,但终究只是一时。”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又有丝缕黑雾从光柱缝隙中渗出。 林天禄见状目光微凝:“这是——” “杨姑娘,由老夫与林先生交谈吧。” 尚言在搀扶下踉跄起身,收起惊容,面容肃穆无比。 “好。”杨婵贞干脆利落地点头应声,飞身跃起再度出手。 林天禄回头望去,拱手沉声道:“老先生,还请解惑。” “如先生所见,这道光柱是造成一切变故的缘由。但此术只是开启封印之用,真正藏匿在后方的是……一处名为幽冥界的地方。若以凡人说辞,便类似于地府。” “地府?” “便是地府打开的大门。” 尚言摇了摇头:“夫人她身负阴气,应该是恰巧被幽冥界强行卷入其中。她若有几分天赋异禀,或许还能活一段时日…… 只是,那幽冥界内处处危机,更逞论其中还藏有绝世大魔,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彻底吞噬。” 这并非是用来唬人的谎话。 哪怕尚言他自己不慎掉入幽冥界内,怕是都只有死路一条。更逞论茅若雨的实力他探知几分,只是较为寻常的幽鬼术者而已。 林天禄沉吟道:“老先生可否告知,该如何踏入幽冥界内?” “你、你难道当真要送死?” 尚言脸色微变:“你刚才出手驱除黑雾可证境界远超于我,但这幽冥浊气与幽冥界内部环境绝无法相提并论,哪怕你当真有通天之能,一旦踏入其中也定然无命可活!” “老先生不必担心。” 林天禄脸色极为平静:“若当真赴死,不过是与她葬身一处,在下从不惧死。若眼睁睁看同伴遭受而置之不顾,那才无颜苟活于世。” 尚言脸色变幻,蓦然长叹:“先生当真值得敬佩,若非眼下时刻,老夫倒想与你坐下饮酒畅谈一番…… 但你若想知道该如何踏入幽冥,老夫实在无法给你答案。” “为何?” “幽冥界传闻从上古时代便有禁制,难以踏入。以老夫的层次,无论动用何种阴术手段,都不可能强行突破。更逞论数百年前又有一大神通者施术,将幽冥界彻底封印,以至此界早已不曾出世,渐渐在世间为人所淡忘。” 尚言惆怅道:“若当真能随意进出,这幽冥界内的大魔早已出世,人间又何曾能安宁祥和?” “若封印被破,又会如何?” “以老夫了解,这封印自是天衣无缝,哪怕被人以外力破坏,同样能自我修复。而一旦踏入其中,怕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踏出一步。” 尚言叹了口气:“林先生,你若当真舍不得那位夫人……在下只能劝你安心留在此地,希求她受上天眷顾能从中脱身。可你若想出手救出她,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身形娇小的尚涵更是俏脸不安:“快、快些退下吧,你若受伤,又有何人能治你的伤。” 林天禄仰头望着深邃光柱,眼神逐渐凝起。 沉默片刻后,他蓦然踏出了脚步。 “林先生!” “笨蛋!” 一老一少齐齐惊呼出声,就见林天禄快步奔向了光柱方向。 就连正在抵御黑雾的杨婵贞都不禁侧目望来,面露惊色:“等——” 只是接着发生的一幕,却令在场三人顿时露出呆滞神色。 林天禄并起五指,直接捅穿了光柱! 旋即,他略微往身侧一扯,光柱生生被徒手撕扯出一道可供通行的漆黑隧洞。 “老先生,多谢提点。” 他回首微微一笑,迈步进入,身影随即消失在漆黑之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困于此地,悲苦难消 深邃洞窟内。 “这、怎么可能?!” 茅若雨俏脸上布满不可置信之色。 她不相信。 更……不敢相信! 若眼前此女所说当真,岂不是说她一辈子都要留在此地?! 脑海中念头闪过,她不禁呼吸急促地踉跄了两步,种种不安泛上心头。 沉默片刻,她仿佛失控般惊叫道:“这世间为何会有这种古怪之地,难道就不能强行脱身逃出?” 说话间,她不断环顾四周,希望能在这暗淡无光的深幽洞窟内找到逃脱出口。 哪怕只要有一丝丝的亮光,她都会竭尽全力去突围求生!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心怀眷恋与希望,定然能不畏死亡! 但 “姑娘不必找了,这洞窟四面都是坚不可摧的幽冥之壁。” 云玥轻叹,抬手一指:“不妨抬头望上方瞧一瞧。” “诶?” 茅若雨不禁仰头望去。 旋即,她看见大约十几丈高的钟乳窟顶中央,赫然有一面门扉状的漆黑巨石,布满大量难以理解的神秘符印。 只是眼神注视,就有股令意识都被吸入其中的恍惚感。 “那、那是……” “是这片区域的唯一出口,即通往幽冥界外侧的断界门。” 云玥螓首微扬,轻声道:“这扇石门已尘封几近千年,从我被关入幽冥界直至如今,从未开启过哪怕一次。” 茅若雨双眼瞪大,双唇微微发颤:“难道前辈没有——” “所有方法,我都尝试过。” 她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容:“无论何种阴术,拼尽全身所有力量,都轰不开这石门分毫。 一界之力、千载封印,又岂是轻松就能开启。姑娘若是不信,我便让你亲眼瞧一瞧。” 话音刚落,她在掌心中运起一轮瑰丽弯月,陡然翻掌朝石门远远轰出。 刹那间,一阵光华在窟内急速迸发! “唔?!” 骇人冲击从头顶上传来,耳畔轰鸣巨响。 茅若雨脸色微变,下意识抬手挡在头顶,被震地险些站不住脚步。 待光华渐渐散去,她才略显吃力地睁开双眸。 旋即,她满脸惊愕地发现头顶那扇石门依旧 完好无损。 “……” 此招威势这般凶猛,或许瞬间就能将她杀死数十次,可是…… 却连在石门上留下些许痕迹都办不到。 “咳咳!” 茅若雨连忙回神,愕然发现身旁的云玥竟咳出了丝丝鲜血。 “前辈?!”她连忙屈膝俯身,搀扶住云玥的肩膀:“为何突然吐血……” “石门上带着重重禁制,若贸然强攻便会遭受反噬。” 云玥摆手示意无碍,抿起淡淡笑容:“姑娘不必担心,这点小伤我早已承受过千万次,眨眼便能恢复。” 茅若雨粉唇微张,几欲开口,但最终只能颓然暗叹。 她清楚前辈此举是为何 想趁早打消她心中尚存的丝丝希望而已。 以前辈这等深不可测的非凡境界,都无法破坏石门分毫,只能被困于此地数百年。 那她这等微末实力,又能如何? 浑身仿佛失了力气,茅若雨怅然若失地瘫坐在地。 “……前辈,让您费心了。” 她微不可闻地发出一丝呢喃,目光茫然。 自己此行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等出乎意料的变故,更没有一丝心理准备。 如今,身处阴冷寂静的洞窟当中 究竟该怎么办? 自己,又能去做些什么? 见其一副呆然神色,云玥美眸中泛起几分哀伤,忍不住想抬手安抚。 “前、前辈!” 但在这时,茅若雨却面色陡变,扬首急切道:“幽冥界……如今是否有办法从外部进入?!” “嗯?” 云玥眨了眨眼,迟疑道:“若姑娘是被某种术式卷入其中,或许照此方法能再入幽冥界内。 但姑娘你当真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手段只能进不能退,我劝你早些抛下这种想法,免得徒增心伤和忧——” “不是的!” 茅若雨连连摇头,眉宇间满是惴惴不安。 虽然只是极为微小的可能 林先生若知晓自己被卷入幽冥界,是否会做出危险之举?! 他拥有非凡实力,如仙神般神秘强大,若当真贸然闯入幽冥界…… 思绪急闪,胸腔内的不安与担忧几乎令她几欲悲鸣:“前辈!可否有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不能让奴家的同伴靠近、更不能让他踏入幽冥界!” 云玥闻言神情一怔,双眼微微睁大。 “……” 见她沉默无言,茅若雨更是急的肝颤,当即摆好跪姿,大声道:“前辈!或许此举太过僭越,也很任性。但是奴家唯有他——” “傻丫头。” 云玥幽幽一叹,拦下了她欲叩首祈恳求之举:“我们的声音,传达不到外界。” 茅若雨如遭雷击般神色一滞,呆呆地垂下双肩。 “但你不必担心。如今幽冥界内的异动已渐渐停息,不会再将人随意卷入其中。” 云玥柔声安抚道:“一旦停止异动,哪怕当真有修为通天之人,也无法破开界外的封印踏入此地。” “当、当真?!” 茅若雨声音发颤,眼眶内不禁泛起丝丝泪光:“前辈你不是在故意瞒我?” “我保证。” 云玥神色渐软,温柔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你之所爱,定会平安无忧。” 茅若雨低垂螓首,难以抑制地抽噎啜泣起来,死死攥紧双手,强忍着心底泛起的悲苦。 先生他能平安无事……就好。 只是,未曾想她自己的人生竟会在此终结。 无数的悔恨无奈如奔流般涌上心头,化作苦涩泪水,仿佛止不住似的不断流出。 茅若雨按紧心口,悲伤的难以言喻。 心,似被撕裂。 自己再难与其相见,只能被困在幽冥界内孤独终老。 明明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做 明明,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心意。 “……” 云玥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略显悠远地扬首望向石门。 “姑娘如今的心情,我能理解。” “在几近千年前,我曾与姑娘一样怀揣热枕,身处大好年华,畅想着美好未来。只可惜,突然遭逢大难被关入这幽冥界内,所有的人和事都离我而去,只剩孤身一人蜷缩于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一日日以泪洗面。” “我曾狂怒不屈,企图拼死突破封印渴求自由。也曾顾影自怜,自说自话来缓解忧愁,甚至还陷入疯癫,痴痴傻傻地做些可笑举止。” “直至百年过后,哭也哭累了,恨也恨倦了,我才渐渐学会了坦然接受。” 她幽然轻叹一声:“姑娘能来到此地,是你我缘分。见你模样仿佛是曾经的我……更不愿见你伤心欲绝,重走我的老路。 但我不知该说些何话来安慰你,只希望有我这前车之鉴,你的心情能更好受些。” “前、前辈……” 茅若雨擦了擦眼角泪痕:“多谢安慰,在前辈面前哭哭啼啼的实在失礼。” “你,已放下心事?” “这些经历,如何能忘?” 茅若雨的声音中仍带着几分哭腔,嘴角却勉强扯起惨淡笑容:“但先生他有自己的人生,在他身旁还有更适合他的优秀女子厮守相伴。只要先生能平安无事,我便在此地好好祝福他们能……一生幸福。” “……” 看着她逐渐憔悴下来的神情,云玥沉默半晌,蓦然伸手一招,将茅若雨瘫软无力的身子缓缓抱来,背后数条苍蓝狐尾逐一浮现,如同柔软温床般遮盖住她的身体。 “姑娘若心中难受的紧,还是早些哭出来。憋在心中,终究伤的是你自己。” 让其螓首埋入自己细腻的硕峰沟中,云玥如同慈爱的母亲,温柔细致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我会好好聆听你说的话。若不介意,我也能与你说说……我的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年过往,邪念微生 千年前。 一名蕴含着人与妖两者血脉的女婴呱呱坠地,生于一大宗世家。 她被父母赐名云玥,意喻是家中宝玉,又有神韵护体,能身负奇缘。 而云玥的父母虽是人与妖相恋结合,但因地位不凡,并未遭受过多的迫害与波折。只是她的母亲在与宗族抗争中被废去功力,成了一平凡女子,在家中安心养育她长大成人。 本该,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但在十四岁那一年,她体内潜藏的妖脉自行觉醒,如得天运般境界飞涨。 她得到了超越常人的力气、自悟领略了神奇玄妙的阴术。 但未曾料到,妖脉的觉醒并未给她带来好运,而是招来了觊觎她血脉的恶徒强敌。 最终,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遭遇不测 云玥她被卷入了仇恨的旋涡。 她拼尽全力杀了仇人、顺藤摸瓜灭了仇人背后的密谋者……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 但随着血仇得报,她却早已迷失了本心,被鲜血迷了双眼。 肆意妄为地享受着一切,尽情放纵自己的本能。 去挑战、去厮杀、去战斗……早已抛弃了一切情感,沉溺在搏杀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而在这期间,她遇见了值得信赖的友人、遇见了追求他的青年、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好人与坏人但这一切,她终究是错过了。 …… “直至我幡然醒悟,褪尽煞气,怀念起失去的情谊,却已在这幽冥界内待了几近百年,外界大概早已物是人非。” 云玥幽然叹息,妩媚圣洁的娇颜上带着惆怅:“是我的盲目,错失了本该拥有的幸福,怪不得任何人。” “前辈……” 茅若雨从其怀中缓缓坐起,眼眶处还留着哭红的肿痕,声音略微喑哑道:“你后悔吗?” “最初的百年,我很后悔。之后的几百年,我又不后悔了。” 云玥重新展颜浅笑:“而如今,我又开始怀念起过去。或许人老之后,总归比常人更易追思。” “只是姑娘你……”她温柔抚摸着茅若雨的脸颊:“如今大哭一场,是否有好受些?” “多谢前辈关照。” 看着对方双峰上闪烁的泪水痕迹,茅若雨连忙道歉:“让前辈看见了奴家的丑态。” 不过,她此时的心情确实舒缓不少。 “但前辈将那些悲伤遭遇告诉奴家……” “无需介意。能与人分享过往,于我来说也颇为欣喜。” “前辈当真是位……” 茅若雨轻声感叹道:“温柔贤淑的女子。” 若非其不断开口安抚、分担不安,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独自一人待在清冷深幽的幽冥界,究竟会是何等悲惨的下场。 云玥摇头失笑道:“能得姑娘这番称赞,我心底可有些窃喜。” “——前辈之前说,想要了解如今人间的变化。” 茅若雨稍稍坐正身姿,压下心头的丝丝忧伤,轻柔道:“奴家便与前辈尽量一提。” “不必勉强。” 云玥背后盘绕的狐尾温柔裹住两人身体:“姑娘随意说叨两句便可,若是困乏了,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 茅若雨见这些毛茸茸的狐尾有些讶然,但很快便收起胡思乱想,语气平缓地讲述起这些年来的种种见闻。 …… 不知过去多久,茅若雨已然言尽。 而云玥听至最后,神色复杂,闭起眼眸感叹道:“果然世道变化万千,难测难料啊。当年如此鼎盛的妖鬼一脉,却只剩下‘鬼’之一字,而妖物却早已没落,寥寥可见,沦落到几乎被遗忘的地步。” “前辈,难道当年世间有很多妖物?” “自是如此。若不然,这妖鬼二字又是从何而来?妖与鬼,如世间两极,相互依存而生。”她张开右手,在掌心中升腾起两股似是而非的流光:“只是妖类以血脉根骨为生,而鬼类则以天地阴煞之气为生。” 茅若雨默然无言。 望着其掌心里的光点,她此时心头很是平静。 或许是想到自己再也无法脱身离开、又或是本性如此,她如今对这些力量已没了丝毫兴趣。 唯有那道身影,依旧如烙印般深深刻在脑海当中,恍惚间又再度想起。 “姑娘,刚才所谈之事。似乎并未提起你的情感历程?” 云玥悄然开口,露出温柔浅笑:“能让你如此刻骨铭心之人,想必是一位极为俊秀的男子?” “他确实很……” 茅若雨抿了抿朱唇,沉默片刻,心伤涌现,不禁小声哽咽起来。 见她面露哀伤,云玥连忙俯身上前,将其拥入胸怀中:“抱歉,我开口说了些不合时宜之事。姑娘如今还是放空心思,尽量不要——” “……无妨。” 茅若雨眼眸微垂,喏喏道:“林先生他是位很可靠、又很风趣的男子,哪怕相处只短短数月,但两人间的点点滴滴,令奴家对他早已暗生情愫,” “奴家很钦佩他,佩服他有着远超凡俗的琴艺与文采,感叹着他有好似仙神般的修为大能。同样也留恋他对奴家平日不经意显露的爱护与关照,敬若宾客,又体贴入微。” 言至此,她不禁扬起丝丝笑意,恍惚呢喃道:“先生他又怎会料到,奴家就是这般愚蠢盲目,仅仅只是些许真心好意……奴家就已经一头栽进了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云玥听见怀里的声声呢喃,每一句话中都饱满着满满的不舍与依恋。 这份炽热的情意,令云玥有些惊讶,却又心生怜惜。 如此痴情女子,终究只能与其情郎天各一方。 “唔?!” 但在这时,茅若雨突然捂住胸口闷哼出声,娇躯轻颤不止。 云玥神情微怔,随即脸色沉下:“神魂激荡,阴气溢体,以至对四周的煞灵冥气也抵御不住?” 她思忖片刻,连忙招手唤起湖泊中的清冽水流,将茅若雨的全身迅速包裹起来,直至化作一丈宽高的透明水团。 正欲伸手帮忙,但她的动作在这时却蓦然一顿,瞳孔紧缩。 “月魂圣宗的气息,她是……新一任的月衍圣女?” 死一般的寂静。 她僵着伸到半空的手臂,眼神闪烁不定。 怀中的丝丝暖意仍在,那份源自真心的交谈犹在耳畔。 或许这千年枯坐,当真洗净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邪念? 云玥怔然许久,不禁自嘲一笑: “这孩子,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言真相,大梦难醒 云玥僵着手臂,迟疑许久。 她,并没有对茅若雨说出所有的真相。 有关此次在江盖县内的异动,她是知情的。 因为,幽冥界不可能无缘无故会将凡人拉扯进入。 正因如此,外部必定有绫罗后人在施展秘术,主动开启了幽冥界。 只为…… 将合适的‘容器’送来。 幽冥界的封印虽无比坚固、千年不损分毫,但并非真正的天衣无缝。 当年她天赋斐然、惊才绝艳,虽遭逢大劫被压入此地,却早早提前留下了后手,将完成过半的幽冥秘术传承了下去,只为在将来能让她重新破封现世。 如今她只要吞噬眼前这具天赋异禀的完美肉躯,覆盖神魂,再里应外合施展偷天换日的秘术,就能借由那一丝缝隙从幽冥界内成功逃生,脱离这囚禁了她几近千年的漆黑牢笼,便能重获新生,天地之大任她行。 借助这具崭新肉身,便可重修诡道。 但是 云玥如今却下不去手。 不同于当年性情凶暴的自己,眼前的茅若雨当真心善纯良,性情温柔。 虽只是相处片刻,便已令她颇为喜爱看重,如寻得乖巧可人的女儿。 要让她出手将其心智抹除,变成她逃生用的工具…… 实在不忍。 若非真正感受到了茅若雨体内蕴藏月衍圣气,更是纯阴完璧的天成媚骨,她甚至都不愿去想起此事。 云玥咬紧牙关,神色阴沉,背后的狐尾更是无比烦躁地胡乱甩动。 “唔……!” 但在这时,水球内的茅若雨似心绪不宁般秀眉紧蹙,周围的煞灵冥气仿佛凝结成无形锁链,穿透水球,正慢慢接近着她的身体。 云玥见状面露惊色,颤抖着再度伸出了右手。 不行! 此女实力终究太弱,若再作迟疑,一旦被这些锁链彻底缠上,便当真永生永世无法逃离! “姑娘,我……对不起你!” 她心中歉疚万分,挣扎着将手掌穿过水球,终究将指尖轻轻抵在茅若雨的眉心。 只略作探查,便发现其身躯不仅媚骨艳体浑然天成,体内更是阳气自生,阴阳二气完全平衡。 甚至在其腹间还隐含着一丝‘玉魂赤髓’,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全身。 如此体质,哪怕是那些修成蛮境的大妖鬼或许都不曾拥有,若当真出现在千年以前,不知世间有多少势力会为其争得头破血流,将其奉为人间至宝。 但如今这堪称上天恩赐的完美玉体呈现在眼前,云玥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她满脸复杂地低下了头,不忍去瞧见那张毫无防备的精致面容。 哪怕几近千年前她杀戮无数、面对恐怖强敌之时,都未曾有过丝毫犹豫不决。 但如今,她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她心中的锐气与阴狠,早已磨灭殆尽。几百年的枯坐与清修,更令她成为了过去最为鄙夷的存在。 直至深吸一口气,她这才张开红唇: “姑娘,我不会磨灭你的意识,我会竭尽全力保住你的魂魄。” “只是你那些记忆……会不复存在。” “但我会让你做一场美梦,一场甘美如幻的幸福之梦。只要睡上一觉,所有的烦恼与悲苦、后悔与不甘都会离你远去。” 云玥的声音悠悠入耳,似是温柔如水的呢喃。 “不要抗拒、不要抵触。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我只是想……给予你些许弥补。” “……” 茅若雨柳眉紧皱,不断发出丝丝轻哼。 随着包裹全身的森然湖水浸润,衣裙已然彻底碎裂,露出了完美无瑕的玲珑身段。只是那传遍全身的刺痛感,仍令她各部位都在痉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浓烈阴气所侵蚀,泛起不自然的红潮。 但随着倩影一同踏进水中,云玥很快将其温柔地拥入怀中。 淡雅平和的气息传遍全身,如母亲般暖和柔软的怀抱,抚平了所有刺痛与不适,“睡吧,若雨。放松心灵、将身体交给我来安抚。这场梦……你会喜欢的。” …… 叮 宛若轻铃脆响,令茅若雨恍惚回神。 她抬手遮掩了一下院外的温热阳光,不自觉抿起浅笑。抱着怀中刚刚准备好的糕点盒,身姿婀娜地走到了熟悉的凉亭间,有些好奇地瞧了一眼。 “先生,又在作画?” “是啊。” 林天禄揉了揉手腕,面露温和笑容:“夫人在院内养的那些花草长大不少,闲着无事,就想试着描绘下来。” 茅若雨露出甜蜜笑容,将糕点一一端出:“先生画作虽然惊艳。但还是先歇息会儿,尝尝奴家做的糕点吧。” “那就多谢夫人了。” 眼见林天禄满脸享受地吃起糕点,她又转头看向身侧。 身着薄纱绸袍的性感倩影正安安静静地倚靠在亭柱旁。 “云姐姐,你也来尝尝如何?” “既然是妹妹所做,我自然得好好品品味道。” 云玥露出宠溺笑容,翩然起身,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距离沉入幻境美梦,已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她并没有出手干预这个梦境,其中的所有景象、人物、发展,大多都是茅若雨内心深处的印象构成。 而她只是作为一位旁观者,默默守护着眼前这对青涩而又纯情的男女情侣。 但陪同的这两个月,她亲眼目睹了一切。 云玥如今倒是明白,为何茅若雨会对这份恋情如此看重。 “确实是位如妖孽般的美男子,哪怕只是梦境倒影,便令我升不起丝毫恶感。” 待茅若雨满心欢喜地抱着木盒回厨房去,云玥这才侧眸看向身旁的林天禄。 梦境中的男子,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只是摇头失笑,重新拿起手中的毛笔,专注精神重新沾墨描绘,仿佛宗师般心境平淡清幽。 “……” 看着对方俊秀肃穆的面庞,云玥眼神闪烁,略微侧开了目光。 两个月的时光,比她想象的更为漫长。 …… 数月时光,悠悠度过。 临冬的正午,暖阳洒下尤显温暖。 云玥正颇为慵懒地趴伏在游廊上,衣裙垂肩散落,臀后狐尾随意摆动,饶有兴致地望着林天禄与华舒雅在院内一同练剑。 在这几个月里,她自然认识了不少人。 这位名叫华舒雅的姑娘,知书达理又纯洁可爱,不仅茅若雨对其关爱有加,就连她也颇为喜欢。 如今见其磕磕绊绊地跟随着林天禄学武练剑,时不时露出苦恼神色,又摆出些歪歪扭扭的剑姿,倒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确实是位尽职尽责的好师傅。” 看着林天禄在旁耐心地指点教导,云玥托着香腮,嘴角不自觉扬起丝丝笑意。 “真是的……程姑娘你又偷偷摸摸跑过来了!” “难不成茅夫人不许吗?” 恰时,在游廊转角处还隐约传来了针锋相对般的交谈。 她螓首微歪,笑吟吟地看着两人气鼓鼓地相互瞪视着走出。 程忆诗这姑娘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但其实心思倒是柔软细腻。 “云姐姐!你可要为奴家做主!” “好好好~” 被茅若雨抱了个满怀,云玥摇头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明明家中是你最年长,被程姑娘这般欺负和调戏可不行呀。” “哪、哪有!” 茅若雨满脸通红地从怀中挣脱出来:“明明是奴家在教训程姑娘才对!” “呼~茅夫人又在说些胡言乱语了。”程忆诗笑眯眯地凑近上来:“你刚才明明都一副快哭出来的可怜表情。” “你、你这丫头!当真该打!” “夫人若能追得上,妾身就让你好好敲打一番~” “站住!” 望着两人如孩童嬉闹般跑远,云玥眼中笑意更盛几分。 她们,或许也算是另类意义上的好朋友? “云姑娘不一起来活动身体?” 林天禄踱步走来,倚靠在圆柱旁,将木剑扛在肩头轻轻敲打:“难得今日天气暖和舒适。” “平日里懒散惯了,实在不喜随意动弹身子。” 云玥露出轻柔笑容:“况且姑娘们能幸福安心,便再好不过。” 林天禄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恍然道:“差点忘了,再过几天似乎就要过年。云姑娘若想要置办什么新货,可得提前告诉我和夫人一声,我们好去准备。” “过年?” 云玥神情微怔,轻笑道:“能安心坐下来吃顿团圆饭,比什么都好。” …… 街上张灯结彩分为热闹,万家团圆齐聚。 而在院内大堂中,林天禄几人正围坐在桌前,将碗筷一一都摆放整齐,抬头不禁相视一笑。 “云姐姐,此时又何须害羞呢?” 茅若雨正笑嘻嘻地推着满脸为难的云玥走进大堂内,将她给‘强行’按在了座位上:“一家团圆之日,哪有一人坐在外面吹冷风的道理?” “我……”云玥檀口微张。 “今日我跟夫人做了不少菜,云姑娘就安心坐下尝尝味道如何。”一旁的林天禄将瓷酒杯端到她的面前,温和道:“先喝杯清酒暖暖身子吧。” “你们真是胡闹。”云玥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这四人情意绵绵、关系融洽,她这强塞进来又算什么事? 明明是故意腾出点空间让她们好好相处,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又拉又扯地把她给念及至此,云玥美眸流转横了坐到身旁的茅若雨一眼,似是风情万种般嗔怪道:“你可得好好向程姑娘学习才行,心思太纯!” “姐姐这时候就别调笑奴家啦!” 茅若雨拢发轻笑,同样端起小巧酒杯:“忙活了一整天,奴家就先敬大家一杯。” 见家中众人纷纷举杯,云玥犹豫片刻,还是一脸宠溺地将酒杯举起:“大家可得少喝些酒水,伤身。” “趁菜还热乎,大家还是先吃菜吧!” 平淡而又温馨的团圆夜,悄然上演,亦如这长岭万家一样。 …… 又过两月。 森然寒风然在窗外吹起。 灯烛幽火在屋内摇曳,虽近春雨季节,但气候仍显萧瑟阴冷。 云玥依旧是那一袭艳丽薄纱袍,妩媚动人。只是她如今正望着躺在床上的茅若雨,满脸担忧。 她不曾料到,在这场梦境之中茅若雨竟也会着凉生病,见其布满冷汗的俏脸上满是苍白之色,忍不出泛起丝丝心疼。 “云姑娘,不必担心。夫人她很快就能痊愈。” 一件绒袍被轻轻地盖在肩头,带来些许暖意。 她连忙回首,就见林天禄正带着笑容来到背后:“她只是略感风寒,已喝下了驱寒热汤,待明日应该就能重新生龙活虎。” “……嗯。” 云玥柔柔应声,眼神软化几分。 她拢着厚袍,起身来到床榻旁坐下,温柔撩动着茅若雨额前的秀发。 感受着其前所未有的虚弱与乏力,云玥心间颇感惆怅。 希望明日一早,当真能平安无事。 但在这一瞬间,茅若雨似无意识般抓住了她的皓腕,呢喃出声:“我、不想分开……” 云玥如遭雷击般神情巨震,瞳孔紧缩,扶额陷入沉默。 ——等等! 这场梦境,究竟是茅若雨的美梦…… 还是她的美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陷入旋涡,微小坚持 “为何……会是这样?!” 云玥满脸呆然地僵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这几近半年来的种种经历在眼前飞速闪过,如梦似幻,却又极为真实。 明明她年岁千载,明明只是短暂的半年,但为何会……令她此时心扉躁动难安!? 不对! 云玥猛地摇了摇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抛出脑海。 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若雨如今的身体无比虚弱,只要趁现在出手包裹吞噬她的神魂意识,占据她的肉身,就能顺利从幽冥界逃脱出去! 只要出手夺走身体…… 云玥手掌颤抖着按在了茅若雨的额头上,面色变幻不定。 万事俱备,她甚至无需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能达成数百年来的愿望。 往后,她也定然会拼尽全力维持住茅若雨本人的意识不散,让其能安然地留在这梦境当中,幸福地与林天禄等人相伴到老。 只要她如今狠下心 “云姑娘,你已看守多时,还是回屋休息去吧。” 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同一处温暖港湾在呼唤着她。 “——先生!” 云玥揪紧胸口的轻纱,神色复杂地蓦然回首,朱唇微启:“我究竟该——” 她顿时神情一怔。 视线中却并未看见任何身影,暗淡的卧房内空无一人。 不如说,这间屋子里本就不存在任何人。 她不禁扬起螓首,惨淡失笑: “原来,反而是我入了梦啊——” 旁观者,本不该出现在这份梦境之中,更不应该与这些梦境幻象开口交流。 而她却与这些幻象一起生活了半年,甚至……当真付出了情感。 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与人相处交流过? 云玥目光出神,不禁扪心自问。 ——九百年。 自从被关在幽冥界内,足足过去了九百年。 她曾与茅若雨说起过自己的遭遇,但那些寥寥言语,又如何能说清她这九百年来所经历的孤寂与绝望。 哪怕她仍有着通天修为,但修为却成不了寄托,当不了她的所爱,那颗心早已在孤独中化作风沙枯死。 她在交流时能露出温柔笑容,仿佛处处体贴入微。但并不意味着……她将这九百年的孤独与寂寞当作过眼云烟。 恰恰相反,她反而最害怕孤独。 “——我不想,再过九百年。” 云玥死死咬紧牙关,宛若呻吟道:“我不想再……留在此地!” 正因为亲身体验,才真正知晓孤独的可怕,岁月的无情。 但也正因为亲临 她渴望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如同幽幽烛火,仿佛下一秒便会熄灭。却是这个漆黑无垠的世界中……唯一能给她带来丝丝光亮。 “哪怕当真要——” 云玥将目光缓缓转回到床上昏迷不醒的茅若雨,眼神闪烁不定,背后的狐尾齐齐伸出,几乎将整张床榻都完全包裹覆盖。 她脸上渐渐露出了悲伤哀愁之色,呢喃道:“当真要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你’。我定然会回到……林天禄他们的身边——” 不再是作为嗜战疯癫的魔头,也不再是不可一世的狂傲邪妖。 无论这世间如何动荡、世事英雄谁主沉浮。她只想抛下一切过往,哪怕是舍去所有力量,化作一平凡的乡间农妇,只求能与那美梦中的几人一同……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如同穿梭于沙漠的孤独旅者,盲目渴求着所有能缓解饥渴的清泉。 她 “云姐姐。” 一声轻吟,打破了这份沉寂。 “唔?!” 云玥惊吓般缩回了右手,妩媚容颜上流露着前所未有的苍白惊恐。 因为床上的茅若雨已是悠悠转醒。 她美眸半眯,略显虚弱地浅笑道:“奴家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什么梦?” “奴家好像变成了你,孤身一人坐在暗无天日的幽冥界内,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想不了,只是跪在地上默默地留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祈求希望。” 茅若雨带着温柔笑容,轻轻握住了云玥仿佛结冰般的僵硬右手:“云姐姐,奴家之前一味伤感,却是忽略了你的感受,并未当真将你所说的话放在心里。现在奴家想说…… 您真的很坚强,远远胜过奴家的坚强。” “……” 云玥渐渐攥紧了那柔软无骨般的手掌,垂首无言。 “还有——”茅若雨呼出一口热气,恍惚笑道:“云姐姐,辛苦你了。” 心中一酸,云玥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颤抖: “你,已经知道了此地只是梦境。也知道了我编造出这份梦境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啊。” 茅若雨目光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这半年的时光,恍如隔世。 奴家也很佩服,云姐姐竟然能编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梦境,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与奴家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云玥沉默无言,眼中却充斥着愧疚。 若雨以真心相待,敬她为亲生姐姐。 但自己却以谎言与幻象,欺骗了她。 “云姐姐,你与奴家相处半年。应该能看出来吧?” 茅若雨潸然笑道:“奴家虽然是家中最为年长,心思却如孩童般稚嫩胆怯,从未想过坚持和不屈。只是一味的逆来顺受,默默忍让一切……虽然与先生他们共同生活,奴家更愿意去宠爱忍让着他们的一切。” “但是这一次——” 茅若雨脸色惨白地坐直了身体,抬手抹掉泪痕,露出温柔却又坚定的笑容:“奴家,可不会再退让分毫。” 云玥重新抬头,略显怔然地看着床上踉跄起身的女子。 “若雨,你——” “云姐姐想夺走奴家的记忆,想要取代奴家的一切。” 茅若雨握紧双手,眼底中仿佛燃起了斗志的火焰:“奴家……绝不会退!” “那是奴家如今唯一的珍宝,无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哪怕是云姐姐你也一样!” 这是,这半年前来从未见到过的眼神。 坚定、炽热……那份火热的斗志,甚至令云玥有了瞬间的退缩。 而这份不屈 于云玥而言,却是无可奈何的阻挠。 “——抱歉。” 云玥颤抖着吐出微弱声音,并起五指,奋力刺向她的胸口。 啪! 双手死死抓住了手腕,茅若雨柔弱的身子甚至被狠狠震到了背后墙壁上,几乎令她险些当场晕厥。 但她此时却不顾嘴角和鼻腔流出的鲜血,死死抿紧嘴唇,双臂乃至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拼尽全力在阻拦着离自己胸口一寸寸逼近过来的指尖。 她不愿求饶、更不愿退缩 这份美好记忆,是独属于她的宝物! 她此生退缩了千百次,唯有这一次……绝对要坚持到底! “傻丫头。” 嘶哑哀伤的声音幽幽响起。 看似纤细葱白的五指手掌,毫无滞涩地穿透了胸膛。 “啊……” 茅若雨神情一震,露出恍惚之色。 云玥连忙伸手环抱住她几乎瘫软的身子,小心让其靠入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此举,并非是要杀了她。 贯穿其心口,然后再将其神魂同化吸收,便能永远待在一起。 但刚一施术,心弦便接连跳动,令云玥几欲缩回右手,妩媚面庞上露出极为复杂神色。 “当真用情至深。” 与其魂魄相连交汇,才能真切感受到来自于茅若雨心底的那份眷恋与爱意,甚至令她心中都泛起了涟漪。 但,她没有理由在此就收手。 云玥深呼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准备稳住心神,尽量让茅若雨能安稳地度过神魂融合阶段,免遭痛苦。 可就在这时,一枚玉坠竟悄无声息地漂浮到了面前。 “这是……什么?” 此物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云玥的神情顿时愣住。 刚才,她竟没有察觉到此物究竟是从何处钻出来的!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玉坠内骤然爆发出寒冷无比的狂风,将其右手强行震开。 咔嚓咔嚓咔嚓! 四周的幻境当即破碎,环境也随之一变,再度回到了那片暗淡无光的深幽洞窟当中。 “唔?!” 水球炸开,云玥踉跄着落回到了地上。 而茅若雨的身体则朝后方飞出,噗通一声掉进湖泊当中。 “竟然是至阴之息?!” 云玥看了眼掌心中残留的丝丝冰霜,面露讶色:“那玉坠是何来历?” “等等……若雨!” 她心底泛起些许不妙预感,连忙拂袖,想将茅若雨重新从水潭里捞出。 但,一股柔和之力却阻断了她的行动,洞窟内的阴气仿佛风暴般汇集而来,声势极为浩大! “怎么回事?!” 云玥抬手遮挡狂风,面露丝丝愕然。 片刻后,原本涟漪不断的水潭悄然平息。 一抹纯白身影从水潭中缓缓起身,周围激荡的阴气为之一静。 原本赤裸的娇躯,如今已被一袭洁白柔顺的绚烂丝袍覆盖,更显美艳夺目,白臂缠绕流苏缎带,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裙袍下摆开叉至腰侧,美腿在湖水间更显晶莹剔透,丝带交织紧绷,勾勒惹火身段。 但最为令人惊异的还是 茅若雨那淡漠如雪般的神色,如同彻底变了一个人! 云玥失声错愕道: “你不是若雨!” “奴家……” 白发女子轻柔开口,回眸淡然道:“自然是茅若雨。” 第一百二十章 双月共映,孤月残缺 很奇妙的感觉。 在被云玥徒手刺穿胸口的那一刻,茅若雨感觉自身意识彻底无力化,哪怕她仍然不屈、想要挣扎,但只能痛苦而又无奈地感受着魂魄和意识被肆意搅拌、侵蚀…… 哪怕云玥在同化过程中在竭力温和轻柔,但意识一点点流逝的恍惚感,仍让茅若雨痛苦万分,几欲痛哭流泪。 直至,一抹亮光在眼前划过。 仿佛清泉水流汇入心间,冰凉清爽的感觉传遍全身。 她从恍惚的梦境中彻底苏醒。 …… “呼——” 呼吸前所未有的畅快,似身心都得到了升华,如临仙境。 茅若雨将右手从水中抬起,看着清流在指间散落,神情不知为何变得十分平静。 她自然发觉了身上的变化,纯白圣洁却又妩媚的装扮,若在过去她早已害羞遮掩,但如今心头却无一丝波澜……仿佛,她本就是这身穿着。 叮咚 水滴顺着雪白秀发滴落湖泊,荡开一缕浅浅波纹。 云玥瞪大双眸,哑然沉默。 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如今在其身上,甚至有一丝接近蛮境的气息波动,那股至阴之息仿佛融会贯通般流转全身,化作清冷气息散至四周,令暗淡洞窟内都飘零起点点冰晶碎雪,似闪烁的夜空星辰。 “——云玥。” 茅若雨的嗓音变得空灵而又纯粹,通透美眸却略微泛起水光:“不,云姐姐。” “你待奴家真心实意,奴家在梦境之中都能亲身感受到。” 她抬手抵在心口,低吟道:“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所有的温情相处,奴家更是铭记心间,永不会忘。 但唯有这份情感与回忆,奴家绝不会拱手相让,即便是现在也一样。” 云玥闻言脸色几度变幻,似是愧疚自责,又有庆幸怅然。 但看着她截然不同的奇异身姿,仍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奴家并不清楚。” 茅若雨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气息,浅声道:“只是,奴家如今有了真正的反抗之力。” “……” 云玥再度握紧了双手:“你仍要反抗?” “无论何时,奴家都不会在此事上退让分毫。” 茅若雨的眼神逐渐坚定:“哪怕与云姐姐一起被困于此地,一起待到百年后年老而死,也不会后悔。” 云玥脸色猛地一变,死死咬紧下唇,颤抖着抬起右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一阵阴煞寒风刹那激荡,卷起湖泊浪涛,如洪流般将前方一切都完全吞没! 哗啦啦 湖水如瀑布般从崖壁石缝中淌出,令云玥心生几分担忧,几乎下意识想出手救援。 但随着水雾飘散,一抹纯白倩影依旧站于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打湿了全身,濡湿的丝袍紧紧贴合着娇嫩玉肤,双峰耸立,纤腰又极是细窄,尽情勾勒着曼妙曲线。 随着水珠沿面庞滑落,茅若雨目光清冷地仰头直视,无一丝动摇。 云玥神色一怔,旋即渐渐沉下。 “如此……终要反抗?” “不必多说。” 茅若雨周身荡起清风,缠身薄纱轻柔飘舞,卷动着清冽水流一同浮起。 随娇躯浮出水面,湖水似凝结成丝,交织包裹住修长丰腴的双腿,水色映肤更显圣洁。直至精巧秀气的足尖轻点湖面,清冷却又妩媚的娇颜上已布满肃穆。 云玥不再言语,运掌一旋,一轮浅浅弯月随即推出。 叮! 流光闪过,却荡开一声银铃脆响。 柔亮弯月凝固在胸前,寸厘难进。 秀发飘舞,浅浅月色照亮其精致面庞。 茅若雨神色淡然地按紧双手,掌中夹住的弯月很快分解成细碎光点,随风散去。 “若雨……当真有着好天赋。” 云玥忍不住轻叹一声。 哪怕她如今心中再如何复杂忐忑,但见此景仍感叹万分。 那些阴气被掌控得细致入微,融入全身的至阴之息仿佛打通其命脉神髓,令其彻底脱胎换骨,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可怕天资。 “云姐姐,还请赐教。” “真是……不乖。” 云玥露出忧伤笑容,拂袖一挥,大量弯月环绕成圈急速飞出。 叮叮叮叮——! 茅若雨身姿轻旋,如同在湖上起舞翩飞,指尖轻弹,将这些弯月一一击碎弹飞。 雪白秀发飘荡,面容上依旧古井无波: “云姐姐,你似乎并没有用上全力。” “我……” “奴家可与姐姐你坐下和谈,只要你停手——” 话音未落,云玥陡然抬手一挥。 一道弦月刹那破空而出! 茅若雨伸手正欲挡下,但很快轻咦出声,足尖连点湖面,直至退出十来丈后,这才将这轮弦月强行抹除。 看着掌心中留下的淡淡红痕,她眼中泛起一丝惊讶。 威力比刚才强上不少。 “若雨,我虽不清楚你这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云玥重新抬起螓首,无奈道:“但你未达蛮境,究不是我的对手。” “云姐姐尽力一试。” 茅若雨握紧右手,清冷道:“奴家会尽全力化解姐姐的所有攻势,直到你放弃为止。” 肃杀寒意在水月洞窟内吹拂而起,点点冰雪盘绕飞舞。 随水声荡起,云玥当即运掌一抬,湖泊剧烈震颤,扬起巨浪倾轧而去! 轰! 浪花翻腾,湖水四溅。 茅若雨曼妙的身姿在水上穿梭疾行,轻纱翻飞。 同时印诀掐动,周身萦绕的水流急速旋转,自行抵御接二连三飞来的弯月。 她之前虽是再平凡不过的幽鬼术者,但得益于年幼时在临月谷内十年研习,略懂些高深术式的运用方法,只欠缺足够火候的阴气操控。 如今体内阴气流转自如,仿佛源源不绝地充盈全身,无需有任何顾忌! 而且 心底深处,好像有些古怪记忆泛出,令她对阴气的掌控更上一境! 恰时,数道水鞭霎时从湖泊内激射而出,飞速捆住了茅若雨的脚踝,令其身姿蓦然顿住。 大量水鞭齐齐汇集而来,顷刻间将其全身团团捆住。 但娇柔身躯却恍如云雾般散开,其真身则轻飘飘地落到了另一侧水面上。 “云姐姐,若这已是你的全力,还是放弃此念吧。” “若雨你不要……逼我。”云玥面色复杂。 “奴家如今,比云姐姐要想的更为固执。” 茅若雨抚动轻纱,丝缕清流再度萦绕周身,清冷出尘的宛若水仙。 云玥幽幽叹息一声。 嗡! 一股骇人威压刹那间笼罩洞窟! 茅若雨神情微怔,待回过神来,就见两侧赫然凝起大团水球急速飞来。 “这种手段——” 纤细蛮腰旋扭,以极为轻盈的步伐穿梭,从道道水鞭与水球的夹击中脱身躲开,足尖连点翻腾湖面,仿佛踏浪飞舞。 手中印诀不断掐动,身影更是化作如梦似幻的泡影,在湖面上交织闪烁,将一波又一波地追击全数避开,甚至连裙角都未曾沾染丝毫水渍。 但 云玥仿佛不忍直视般垂下眼眸,双手轻轻一拍。 “唔?!” 正在飞速闪躲的身姿猛然一顿,数道残影全数破碎,脚踝不知何时已被水鞭缠住,整个人蓦然被强拽进了湖泊当中! 就见茅若雨的身影在湖底被急速甩动,裙摆倒卷,翻起大量波浪水泡。 她连忙挥手震散水鞭,踉跄着从水中狼狈跃出,但四周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数水鞭齐齐袭来! 茅若雨轻咬下唇,尽全力施展阴术。 就见其身影变得若隐若现、虚实不定,道道清流缭绕,每次踏足湖面,便会出现在十丈开外,如同换影迷踪。 不过 “呃?!” 陡然出现的水鞭卷住了她的双臂,朝两侧猛地拉开,胸襟大敞。 突如其来的奇袭令茅若雨面露惊色,来不及反应与抵挡,隔空一缕气劲便已轰入胸口,将其狠狠震飞出去。 “咳、咳咳——” 她正待翻身调整平衡,下方湖面内一阵水浪翻腾,陡然爆射出大量水鞭缠住了她的左腿。 冰冷寒意当即渗入体内,面色刚一变幻,就被再度拖入水底一阵疯狂甩动“呜呜呜呜?!” 嘭! …… 少顷。 茅若雨气喘吁吁地跪倒在湖泊边界,浑身已然被彻底打湿,发丝凌乱散落,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连连呛咳。 “若雨。你的术式很精彩,虚实结合更是巧妙。” 云玥的声音幽幽传来:“只可惜这种技巧于我而言无甚意义,只需用比你更隐蔽精巧的术式破开即可。” “……云姐姐当真厉害。” 茅若雨深吸一口气,身姿再度漂浮而起,眼神并无多少波澜。“但奴家会逐渐学会你的招式,直至超过你。” 说话间,她猛地推出双手,将早已在暗中准备的术式展开。 ——镇! 威压刹那间笼罩云玥全身,仿佛有一块巨石当头倾轧而下! 骇人的冲击令湖泊从中央处呈环状震荡开来,一浪接着一浪,冰环层层展开,似永无止境一般! “……” 云玥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只是身上的轻纱被威压刮落,但性感身姿却站得笔挺,未曾有丝毫摇晃踉跄。 茅若雨不禁微微瞪大双眸。 怎么会 “若雨,忍着点疼。” 云玥面色渐冷,运掌击出。 眼见流光袭来,茅若雨正要侧身闪躲。 噗嗤! 肩头传来丝丝冰凉触感。 她瞳孔蓦然紧缩,愕然发现一轮圆月赫然撕开了她肩头衣物,几乎擦着皮肤穿梭而过! 咔嚓! 与此同时,云玥挥手直接将笼罩在周身的术式彻底粉碎,拂袖一挥,密密麻麻的圆月在周身浮现,屈指轻弹,齐齐朝满脸惊色的茅若雨倾泻而去! 轰轰轰轰! 密集爆炸将湖泊激起千层浪,一道身影极为飞速穿梭其中,却失去了最初的灵动与缥缈,道道气劲从各个刁钻角度隐匿地贯入其体内,闷哼不断,圆月逐一撕开外袍不过短短几个回合,茅若雨便狼狈地一头栽倒在水里,衣裙破损殆尽,如白瓷般的美玉胴体裸露在外,只余布满破洞的轻纱还缠绕在身,满脸闷苦地连连呛咳。 直至数道水鞭击中腰腹肩头,她更是从水底被强行击飞了出去,摔倒在湖中央的石台上。 “噗、咳咳咳咳咳……哈……” 她捂着胸口吐出几口湖水,娇躯微颤,神色略显恍惚地抬起头。 在模糊视线中,只看见了云玥脸上满满的悲哀与愧疚之色。 而云玥此刻几乎将嘴唇咬的出血,低头嘶声道: “够了!若雨,就到此为止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再坚持下去只会徒增伤——” “奴家、不会退的……” 沙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含一丝胆怯与柔弱。 茅若雨双腿颤抖着重新站起,但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就见云玥背后狐尾蓦然伸长,将其手腕与脚踝全部缠住,直接拎到了半空中。 茅若雨刚想开口,又有一根狐尾缠上了她的脖颈,略微收紧。 “咕唔?!” 她几乎呛咳出眼泪,无比吃力地想要挣扎。 “局面,又到了如今这一步。” 云玥声音颤抖,一步步走近上来。 “快些……放弃吧。” “奴家——” 茅若雨扬起螓首,断断续续道:“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月轮坠落,守候在旁 云玥一时沉默。 她从不知道,茅若雨这看似温柔如水的女子,竟有如此固执坚持的一面。 哪怕亲身体会到寒气刺骨的疼痛、感受到实力上的鸿沟差距,甚至已凄惨落败被俘,都未曾有丝毫的动摇迟疑。 这份对回忆与爱意的矜持与贞守,令云玥心颤不已。 “云姐姐……” 茅若雨星眸颤抖,极为艰难地扬首呢喃道:“还请成全奴家这点小小的……自私吧。” 看着她清冷娇颜已光霞不再,眼角溢泪,嘴角淌下涎水,这幅凄惨可怜的模样,令云玥几欲张口同意。 但回想着过去九百年的无数孤独与悔恨,她又默默地握紧了双手。 茅若雨心中能坚定不移。 而她 同样渐渐选择了坚守。 狐尾越攥越紧,想将其曼妙身子平整拉开,以便掌控。 但茅若雨脸上却泛起浅红,紧咬下唇,双腿拼命收紧反抗,却只勉强在半空中维持住屈膝跪姿,毛绒狐尾在她裹丝的双腿上温柔地来回撩动轻抚,带起丝丝摩挲之声。 而原本抵在喉间挣扎的双手也被强行拽开,伴随着一丝闷哼,将破裂的薄纱衣襟险些崩断。 呼吸虽有些艰难,但仍留一线余地。 茅若雨气若游丝,粉嫩背脊弯折成惊心动魄的弧度,绸缎般的雪白秀发随着薄纱一同凌乱散开,仿佛是一副仙子坠落浊世的惨淡画卷。 “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伤你。” 一声低吟,更带着几分颓然。 云玥无奈笑道:“这半年来,我当真将你当作了亲妹妹。或许在你听来实在讽刺……但见你面露痛苦,我的心也是难受至极。” “只是——” “你如今的心灵实在太过坚韧抗拒,若强行吞噬占据,我怕会伤了你的神魂,当真令你魂飞魄散彻底死去。” 她背后的狐尾转动,旋即无比轻柔地抚上了茅若雨那毫无遮拦的背脊处。 “唔!” 无数纤柔毛发在脊柱上轻轻撩拂而过,令茅若雨不禁发出一声小小悲鸣,只觉得全身都在泛起鸡皮疙瘩,丝丝古怪的酥麻感更是泛上心头,顿时惊惧万分地呢喃道:“云姐姐、你这是要……” “可别忘记了。” 云玥眼眸中泛起温柔:“我可是狐妖,更是千年的狐妖。” 无需做任何出格之举,只是用几根缠绕起浅薄阴术的柔软狐尾在其腹部、足底、腋下几处轻轻摩挲,便令茅若雨美眸大睁,呜咽着疯狂扭动起娇躯,那宛若触电般的感觉更让她脸上流出丝丝香汗。 温柔的煎熬仍在继续。 一层接着一层的酥麻痒感,早已让茅若雨眼中泛起朦胧水雾,几欲开口发笑尖叫,但呼吸又极为艰难,只能浑身扭动,被狐尾死死捆住的双腿更是抖得完全停不下来,令人担心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 “唔、呜呜呜呜?!” 云玥见其媚态尽显,面色微红地侧开目光,尽量不去看那翻飞跳动之物,轻叹一声:“我本不想对你用这种……羞人手段。只是到了如今这一步再难停止,而你如此固执,终究只能出此下策。” 她稍稍打起几分精神,抛开胡思乱想,将右手缓缓伸向了茅若雨毫无防备的身体。 “而如今,正是你意识最为松散浅薄之时,无需任何反抗便能轻易入侵。” “呜呜呜!” 茅若雨瞳孔几乎缩至针状,娇躯死死绷紧,疯狂地想要后仰身体躲开那只手。 但高度紧绷的精神却令其身体更为敏感,那依旧在挠动的毛绒狐尾令她发出悲鸣,双手十指攥的发白,脑海甚至都变得一片空白恍惚,仿佛意识被一点点摄走。 直至心弦崩断,蓦然陷入一片失神。 旋即 手掌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心口处。 云玥垂下眼眸似不忍再看,低声道:“若雨,闭上眼睛安心睡上一觉吧,我保证这一次不会有任何痛苦。 既然你拥有着如此匪夷所思的惊世天资,我定会让你……在外界重新借躯复生,重新回到你所钟爱的家庭当中。” “但这份有关过去的记忆,我只能——” 咔嚓! 一声脆响,蓦然在清幽寂静的水月洞窟内响起。 “……” 为何,只有两人的洞窟内……会有异响? 云玥双眼大睁,满脸错愕地仰头望向上方。 随即,便看见了足以令其骇然失色的画面。 那扇本该坚不可摧、哪怕是大魔都无法留下丝毫痕迹的断界门浮现出了一缕浅浅剑痕。 而这缕剑痕,仍在迅速扩大延伸,直至将石门彻底横切成了两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而这一次,石门顿时炸碎成无数方块四散飞落!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巨响,更令云玥不禁神情呆滞,茫然无比地微张红唇。 “这、怎么可能——” 断界门,为何会突然被毁? 这扇石门哪怕千年都不曾腐朽破碎一分一毫,可如今却……彻底粉碎殆尽?! 错愕失神间,无数石块掉进湖泊,水花四溅。 但一声平稳温和之声,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 “——此举,还是到此为止吧。” 手腕,被蓦然紧紧握住。 那宛若炽热烙铁般的触感,让云玥呆呆地看向身旁。 一位男子正呈下落着地的半跪之姿,带着从上方吹拂而来的丝缕清风,缓缓站直了身体。 而他的右手,正牢牢抓着细腕。 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俊秀面庞,云玥彻底呆然无言。 此人分明是 低声啜泣悄然打破了这份沉默。 茅若雨眼角滑落泪水,连连哽咽: “先生……” “——抱歉,来的稍微迟了点。” 林天禄回首露出歉疚笑容:“让夫人受惊又受伤,确实是在下失职。” 话音刚落,原本正缠绕着美妇娇躯的狐尾齐齐一松,而林天禄连同茅若雨的身影一起消失无踪,骤然出现在了洞窟水浅的边界处。 “这幽冥界确实庞大无边,为了寻得正确道路,在下实在头疼了好一阵。” 将怀里冰凉柔软的娇躯温柔放下,林天禄笑着捋了捋她额前秀发:“虽遇上了些许麻烦,但看着夫人这张憔悴的脸,在下着实倍感愧疚。” 茅若雨几欲哭泣,软糯道:“先生,奴家这一次当真坚持到了极限……” “我明白。”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俯身在其额头上吻了一下:“接下来的所有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在此好好休息。” 茅若雨下意识按住额头,神色怔然,脸颊不自觉升起丝丝热意。 但见林天禄已然起身,她又猛地回神,急忙道:“先生,这位姐姐她并非——” “不必多言,我都知道。” 林天禄回首朝她安抚一笑。 旋即转回目光,踏着湖水朝云玥靠近而去。 “……” 云玥如今已是无比动摇。 并非是为了什么石门、也并非什么幽冥界。 而是,眼前这名男子。 “为、为何会是你。” 她颤抖着微张红唇,踉跄后退两步,面色复杂至极。 在梦境中经历的半年她同样历历在目,对于眼前男子,更是无比熟悉。 可万万不曾想到,双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这种场合相遇。 但那终究不过是场梦境而已。 她暗暗紧咬牙关。 只是一场,令人魂牵梦绕的美梦。 不该,有任何胡思乱想! 她很快捏紧了双手,眼神渐冷:“你已瞧见我刚才的所作所为,我——” “住手吧——” 林天禄面色平静道:“云姑娘。” 云玥不禁瞪大美眸,面露惊色。 为何自己的名字会…… 第一百二十二章 梦境之实,冰雪尽碎 “说来也是奇妙。” 林天禄抬手轻点额头:“或许只是冥冥中一点灵感,我似乎与你们共同度过了半年时光。虽初时有些浑浑噩噩,但你当时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云玥心头颤动,满脸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 她施展梦境之术,明明只影响到了自己和若雨。 先生怎么可能会 “或许是夫人她强烈的思念,令我有所感应。” 林天禄的平淡回答,让云玥脸色一阵变幻。 她沉声道:“这么说,我在梦境内所做的一切,你全都……” “若不然,我又为何会唤你作‘云姑娘’?” 林天禄轻笑一声:“你曾与我亲切相谈,煮酒对饮,甚至还曾仗着年长暗中调戏于我,莫不是都想赖了帐?” “你、你——” 云玥神色一慌,下意识后退两步。 直至此时,她才真正相信了梦境半年,都为眼前这个男人所知晓。 一时间心头泛起无数混乱情绪,害羞、尴尬、忐忑…… 仿佛羞人秘密被当面撞破,白皙如玉的娇颜上都泛起丝丝红晕。 但,她很快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你……为何会来到此地!” “夫人被掳走,我自然得竭力救援。” 林天禄挠了挠头发:“虽趁着那奇怪术式运转之际强行钻进了幽冥界。但内部却一片漆黑,东西南北方向都彻底颠倒,只能硬着头皮一处处找过来了。” 云玥美眸渐渐睁大:“你说……一处处找过来?” “是啊。似乎还有些盘踞着妖鬼的洞窟,我索性一一上门拜访。” 林天禄无奈耸肩道:“不过他们要么早已发疯发狂、没了自我。要么是一无所知,反而对我的身体虎视眈眈,恨不得扒皮饮血,抽筋啃骨。” “那你是如何——” “难以交流、教诲不改,顺路将他们解决掉了。” “……” 云玥陷入沉默。 当时在梦境中就知晓这个男人丰神俊秀,似身负大能,可她万万不知……如此强大! 在幽冥界内被关押的妖鬼实力层次不齐,但至少都是在赤魔境界以上的存在,竟会被随手灭杀?! 虽然…… 林天禄一路闯荡而来能平安无事,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但想到情况至此,她不禁仰头轻叹一声: “当真胡来。” 轰隆! 洞窟内蓦然震荡起来。 就见湖泊翻腾,大量碎石齐齐破水而出,急速飞向石门所在的方向,转眼间便已复原合拢,看不出一丝被破坏的痕迹。 “虽不知你究竟用何手段破坏石门,但如你所见……这石门乃幽冥界之法所化,永不破灭,哪怕你将其破坏千万次也能修复痊愈。” 云玥垂下目光,语气中略带萧瑟:“而且,自从你踏入到幽冥界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了逃离的任何机会。” 进入幽冥界、与离开幽冥界……不可混作一谈。 毕竟此地本就是一处‘牢笼’,其层层封印,皆为让幽冥界内的存在无法逃离。 哪怕他当真还有手段能破坏石门,但绝对无法从内部再破开幽冥界与外界的通道那是幽冥界的‘本身’,乃是真正的人间外界。 她虽只是听说,可一旦企图破坏幽冥界门,必将遭受到一界之力的全力反击! 即便孤坐千年,她都未曾想到第二个可以逃出生天的办法,只能茫然等待着外界配合。 “或许吧。” 林天禄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云玥见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莫名升起一丝恼怒:“你如此聪慧过人,难道就不知幽冥界何等危险莫测,如今莽撞行动,甚至这一生都要搭在此地!” “若不救人,我又有何颜面苟活?” 林天禄笑了笑:“能得多位女子芳心,已是三生福分。但若只顾享福却不懂付出,那才是真正的禽兽之辈。” 云玥哑然无言。 沉默片刻,她只能忧伤浅叹。 计划被彻底打乱,她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即便真能吞噬茅若雨的魂魄离开此地,那…… 林天禄又该怎么办? “云姑娘似乎还未问过我的意愿。” “你说……什么?”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 “自然是将你们平安救出。” “……” 云玥娇躯微颤,垂首无言。 旋即,她握紧了双手:“你要,救我?” “没错。” “你可知……我刚才正在做些什么?” 她再度抬头,双眸中仿佛闪烁着丝丝煞气:“我刚才险些吞噬了若雨的魂魄,将你的爱人抹除自我,夺走她的肉体!” “我明白。” “我被关入幽冥界之前,曾沉溺战斗与杀戮,不知造就多少亡魂!” 云玥似有些激动地喝道:“以你嫉恶如仇、正邪擅分的性格,如今更应该将我击溃!” “我看的真切。” 林天禄的脸色渐渐肃然:“所以,此行同样是为惩戒云姑娘而来。” “……” 云玥咬紧银牙,心神颤抖难安,猛地抬手一挥,一轮圆月刹那飞出! 叮! 一声脆鸣,晶莹纤薄的圆月被牢牢夹在指间。 “我知道,云姑娘心底还留有不甘。”林天禄沉声道:“千年夙愿近在眼前,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步。” 云玥低声叹息:“那你还……” “所以,这份无望执念就由我打破。” 林天禄神色化作平静淡漠,抬手一勾:“云姑娘尽管出招,无论你用出何种手段、何等秘术,又有何种巧技暗谋,我都会将其一一粉碎殆尽,让你心甘情愿地求饶认错。” 云玥美眸大睁,呆呆地站在原地。 没有任何华丽辞藻、没有优美的诗句,只是一番毫无铿锵的话语。 但…… 却令云玥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如同重重叩击在封闭的心门上。 酸涩又温暖的感觉泛起,反而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可当真是……如梦境中一样,总会说些出人意料的话。” 沉默片刻,云玥不禁失笑。 不知出乎何种情感,她竟放下了那些胡思乱想,旋身一转,飘落在地的薄纱悄然飞起,缠绕着胴体勉强遮掩住几片玉肤。 “但先生说出这番话,我可是不信。” “若是不信,姑娘试试便知。” “好。” 云玥露出一抹绝美笑容,指尖轻弹,周身弯月盘旋。“先生当真能将我击溃,我便心悦诚服地放弃一切。大不了与你们在这囚笼内再过九百年。”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如化作闪电,玉白一指悄然点出。 这一指,似掠出青影玄光,无声无息地点中了林天禄的肩头,荡开一缕至阴至寒的冰雪之息! “——云姑娘,果然很厉害。” “咦?” 云玥面色微怔,讶然发现林天禄竟毫无动摇,面色如常! “在我对敌过的诸多妖鬼中,唯有你实力最强,强到真的能让我有了些许实感。” 林天禄露出淡淡笑意:“云姑娘不愧是经历了千年修行。” “先生远比我想的更为厉害。” 云玥轻叹一声,化指为掌,卷起神秘月影蓦然轰出! 嘭嘭嘭嘭! 伴随阵阵宛若雷鸣般的震响,无数残影在两人身间闪烁交织。 急速交锋间,云玥轻咬下唇,眼神愈发凌厉。 千年修为,令她境界早已臻至蛮境之巅,只欠一缕机缘便可攀至真正巅峰。如今拳掌之间更是声势浩大、风雷涌动,每一击都足以开山裂石、卷起惊涛骇浪! 但是 面前的林天禄却神色淡然地接下了所有招式! 不对! 这甚至算不上‘接下’,而是极为随意地抚手架开了所有攻势! 云玥心头微凛,双眸一凝 旋即,四周湖泊激荡,无数阴气和至阴之息齐齐升腾凝聚,一柄流转着月芒水色的纤细长剑赫然显现,剑刃不过一指宽细,剑鄂似藤蔓交织,宛若艺术品般晶莹剔透。 随苍狐召唤,月刃化作流光斩落。 铛! 但本该无物不断的神兵,被林天禄徒手紧紧抓住,五指一捏,剑身上当即崩开无数裂纹炸成粉碎,只拖延了片刻时间。 丝丝不甘涌起,令云玥攻势更猛,娇喝间月霞缠身,凝起所有妖力阴气一掌拍出! 咔嚓! 云玥神情一怔,骇然发现凝聚的妖力阴气竟碎裂成光点,悄然散尽。 这巅峰一击就如爱抚般软绵绵地拍在林天禄的胸口上。 “云姑娘,得罪了。” 低吟声在耳边响起。 云玥心尖微颤,只感到腹部传来一阵沉闷冲击,眼前视线当即天旋地转轰隆!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掌轰飞,重重地撞在洞窟崖壁上,剧烈冲击甚至引得洞窟都荡开震颤! “咳啊?!” 她不可置信般瞪大美眸,只感觉全身都好似四分五裂般传来剧痛,无比狼狈地从岩壁上坠落掉地,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 虽并非身负重伤,但这股贯通全身的冲击依旧令她险些失神,胸腹间留下的掌印中仿佛有股熊熊烈火正在燃烧,点燃了体内所有妖力阴气,更灼痛万分。 “先生、当真厉害……” 云玥呛咳两声,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地扬起螓首,望着步步靠近而来的林天禄,露出略显无奈的笑容。 “仗着年岁肆意胡来,没想到会在先生这里吃了苦头。” “我大概摸清了云姑娘的实力。” 林天禄来到了云玥的面前,“试探之举,自然就不必再做。” “只是试探……吗?” 云玥自惭一笑。 旋即,她将双手抵在胸间,幽幽叹息:“那我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招,希望先生赐教。” 月色柔光,在眼前悄然浮现。 …… 林天禄驻足停步。 周围环境,再度发生变化。 并非是森冷洞窟、也并非竹林山野。 而是片古井无波、一望无际的清澈湖泊,以及那一轮漂浮在夜空的柔亮圆月。 “这是何地?” “便是我的内心,魂源心界。” 云玥的身影从半空中悠悠飘落,水色轻纱随秀发与狐尾舞动,几近赤身地以足尖点至水面,荡开缕缕水波。 她的语气清幽淡然,如同丝丝清泉:“我被困于幽冥界数百载。从初时愤怒不甘、悲伤求饶,再到癫狂绝望……只剩下这心底最为纯粹的孤寂。” 林天禄瞥向脚下水面。 隐约可见无数的记忆片段在水底闪烁流动。 绝望的哭喊哀鸣、悲惨的叩首祈求、无数次的仿徨与迷茫不过匆匆一瞥,便能瞧见此女这数百年来的种种遭遇、心境沉浮。 “如今这所有的孤独,成魂源心界,都将汇作利刃。” 云玥右手微抬,无数湖水悄然升腾,凝结成一柄又一柄的清水之剑,遮天蔽月之景可谓壮观斐然。 “先生可准备好迎接万剑贯体之痛,可接受那百年孤独之伤?” 皓腕挥落,这足以千万计数的清波水刃齐齐激射而来,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几乎将夜空笼罩,月色不显。 ——咔嚓! 所有水刃,在顷刻间全部炸裂。 云玥仍维持着挥手姿势,呆然望着眼前飘散的水光……以及那屹立于水面上毫发无伤的男子。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 林天禄目光平静无波,淡然道:“但这伤痛与孤独,由我亲手粉碎。” 话音刚落,他当即反手一镇,无数蛛网裂纹刹那布满整片湖潭,直至扩散至整个魂源心界! 万物破碎、回归原初。 点点月色星光如梦似幻般飘零散落。 云玥俏脸呆然地瘫坐在地,目光恍惚失神。 林天禄抬手抓住一片若雪花般飘飞的冰晶碎刃,屈指轻弹,骤然插入到云玥身前的地面中。 “你,输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云狐归处,情难自已 魂源心界被最为纯粹的暴力完全破灭,此时的云玥彻底呆滞。 她不曾想到,自己的底牌竟如此不堪一击。 汇集千年孤独,不过挥手间被清扫一尽。 林天禄以勇猛之姿达成了承诺,粉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坚持与倔强,这场冲突也终落下帷幕。 “……” 她本该坦然一笑,欣然颔首。 但 云玥抬手按住胸口,心中更为仿徨茫然。 夙愿被毁,心头浮现的并非解脱。 而是纯粹的…… 空虚。 自己,究竟为何生存于世? 前半生的灿烂芳华转瞬即逝,唯有如囚徒般的孤寂陪伴一生。 千年历程,记忆中只剩无尽的孤独绝望。 等待数百年,唯一获得的丝丝希望 已被林天禄亲手粉碎。 那她这数百年来的忍耐与煎熬,究竟为何? “我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啊……” 云玥呢喃叹息。 她突然感觉心间空落落的,仿佛碎出一块缺口。 千年修为,此时就如尘芥般微不足道。智慧谋略,只是徒增笑尔。 如今的自己,两手空空。 依旧是孤身一人。 仰头看着来到面前的林天禄,云玥神色恍惚: “——先生,杀了我吧。” 林天禄似早有预料般淡然道:“你想死?” “这数百年的修炼不过虚妄,几近千年的期盼只是黄粱美梦。我这只苍狐的存在,不过是一场可笑悲剧。” 云玥不禁露出一抹惨淡笑容:“我险些害了若雨妹子,又有何颜面祈求原谅?” “更何况,我在千年前曾滥造杀孽,这等罪人之躯自然罪该万死。” “——我都明白。” 林天禄微微颔首,面色未曾有丝毫变幻:“其实,你在害怕。” 云玥面色陡变,双唇渐渐失去血色。 梦境中相处的半年经历,双方各自都心知肚明。 若遇见浑身缠绕杀孽血光者,见对方展露敌意,林天禄一直以来都会出手强势消灭。 “……” 心底虽升起几分死志,可当真要迎接死亡之时,却泛起一阵揪心般的痛苦不安。 自己,不愿将一身丑态与罪恶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态,让云玥脸色愈发难看,双唇微颤,却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或许,她真的在害怕。 但 此次幽冥界之行,却令林天禄早早陷入深思。 在途径路过大量‘囚笼’时,他碰见了形形色色的妖鬼。 有早已癫狂的疯鬼、有风度翩翩者,浑身毫无血光,却妄图取他性命。 有血光遍体,却神色慈祥的修身养性之辈。 两者之间,或许并无泾渭分明。 而云玥身上虽有浅薄血光,但与其相处的半年时光……却无比温馨祥和。 在梦境中,她并未展现出任何超凡之力,只是位普普通通的慵懒女子,整日毫不动弹地或侧卧游廊、或是坐于凉亭、甚至趴伏在屋顶,正如一只偷懒闲适的狐狸,偶尔理理秀发便是运动。 但面对家中各位的托付,她却不曾有丝毫敷衍。 她的一颦一笑皆历历在目,一举一动皆温柔似水。 没有任何尔虞我诈、更没有猜忌隐瞒。 云玥只是极为纯粹地享受着与众人一同的生活,带着慈爱笑容接受着家人的依赖,再以关爱与体贴照顾着所有人。 她,是茅若雨的姐姐。 哪怕双方并未有丝毫血缘,但梦境中的生活却是真心实意。 “所以——” 林天禄伸出了右手。 云玥神色悲哀地垂下眼帘,闭眸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但随即而来的并非魂飞魄散,而是一张大手拍在了她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你该做好,为自己恕罪的准备。” “你说……什么?” 云玥略显错愕地抬起头。 “或许是我个人的自私、也是我思考方式的转变。无论你是夫人的姐姐,还是作为同居的友人。我,都不会让你在此地死去。” 林天禄勾着她微颤的香肩,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 “云姑娘可别忘了我最初的承诺——我会将你们二人,都安安稳稳地从这里救出去,缺一不可。” “为、为何要……” “九百年的枯坐,哪怕只是这单纯的绝望与悔恨,便足以抹削你身上的绝大多数罪孽。” “我并非执掌生死、铁面无私的地府判官。” 林天禄语气平静却又坚定:“只是于我看来,如今的你还罪不至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恕罪之时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 看着对方毫无异色的双眼,云玥呆然半晌,眼角滑落丝丝泪光。 只余一声千转幽叹: “你这……蠢书生。” 她嘴角扬起喜悦笑容、却略带苦涩。 “你若当真有方法从幽冥界脱身,那就带若雨快些离开吧。我身上早已被刻下痕迹,冥锁缠身,肉身此生此世都无法逃离。” 不禁抬手轻抚着眼前男子的面庞,留恋浅笑道:“你能有此心意,我便心满意足。 待你们二人离开,我会留在此地为你们祝——” “这些话,回家之后再慢慢对我跟夫人说吧。” 林天禄笑着抬手抵住了她的嫩唇。 旋即,背后赫然浮现磅礴的仙山轮廓,仙气缭绕,神威降临,翠绿气息凝练聚集,化作道道灵魄之锁。 云玥见状略微睁大美眸。 林天禄举止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胸口:“我便首先罚你……余生甘美如愿。” 话音刚落,翠绿之锁顷刻洞穿娇躯,瞬间将那些缠绕周身的冥锁全部粉碎! 伴随一声闷哼,一团虚实不清的魂魄虚影很快被强行扯出,汇入仙山当中。 云玥只感觉浑身脱力,摇晃着倒进了林天禄怀中。 妖力和阴气在缓缓流逝,心头却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得到净化。 “竟、竟然……” 她的娇颜上满是茫然。 难以想象,眼前男子竟彻底颠覆了幽冥界的规则。 但再抬头交汇目光,心底无数的疑问与困惑全都烟消云散,只剩纯粹的欣喜蜜意。 “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林天禄笑了笑:“若当真心怀感激,事后再为我们做两份甜饼就好。” 云玥抿起一抹动人笑颜,美眸中似流转着旖旎色彩。 旋即,她侧眸看向远处的茅若雨。 ——或许在相见的那一刻起,她心底就泛起一丝嫉妒。 羡慕若雨拥有着灿烂夺目的人生,嫉妒着她能遇见相亲相爱的伴侣,也渴望着……那份令她为之动摇的真挚情意。 这些,全都是她不曾有过的东西。 而如今,她心底或许仍有那一丝丝艳羡 “云姑娘,接下来得委屈你一会儿。” “我,便信你一次。” 云玥带着浅笑闭上美眸,身泛流光,直至幻化成一只毛绒可爱的苍蓝云狐。 林天禄将其小心拥入怀中,踏着水浪走去。 …… 两人再度相逢,却是相顾无言。 茅若雨虽不曾听清双方交流,但目睹了发生的一切,神色爱怜地将昏迷不醒的云狐抱入怀中。 “云姐姐她……” “神魂抽离大半,妖力与阴气更被封印不少,这才会虚弱浅眠。”林天禄温和道:“休息一会儿便可恢复意识。” “……” 但沉默片刻后,茅若雨脸上却流露出了泫然欲泣般的表情,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你……为何要闯进来! 这幽冥界千年未启,根本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通道。只要踏入其中,你就必须要待在此地直至老死为止!” “夫人很担心我?” “当然担心!” 茅若雨几乎急地哭出来:“奴家就罢了,先生大好年华就浪费在这种地方,更何况外面还有程姑娘和华姑娘等候。你让奴家如何自处!” 林天禄露出些许轻松笑容:“我这时若说些好听的情话,茅夫人是否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你……” 见她当真眼眶泛泪,林天禄这才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捧着她的脸颊安抚道:“放心,我既然闯进来,自然会想办法出去。” 茅若雨只是抿紧朱唇,情难自已,抬手用力环抱住眼前男子的后颈,挺身拥吻。 原本冰凉的娇躯变得无比火热,那股深埋心底的爱意如洪水般爆发。 委屈与爱怜、悲痛与伤感……令她彻底抛下所有矜持,只欲狠狠发泄心头奔涌的情感。 林天禄略微一怔,旋即用力抱紧怀里的软玉娇躯,回应这份炽热难分的爱意。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铭记时刻,斩破幽冥 水雾渐消,清泉流淌声随即停息。 两人已不知缠绵多久,似乎早已忘却了时间。 直至美妇软语求饶,浅眠休憩半晌后,双方才恋恋不舍地相互分开拥抱。 …… 如今的茅若雨浑身上下仿佛得到滋润般风情尽显,如成熟的蜜桃般娇艳欲滴,眉目流转间更是暗含情愫爱意,似深深坠入情海难以自制。 只是 瞧见林天禄赤膊的模样,她仍是一阵面红耳赤,羞答答地垂眸道:“先生还是先将衣服穿起来吧。” “自然听夫人的话。”林天禄温和一笑,将散落一旁的衣服重新穿好。 茅若雨这才冷静些许,心念微动,原本破碎的纯白绸袍很快自行修复,直至焕然如新地裹住妖媚身段。 随着几次深呼吸,原本颤动的心境渐渐平缓下来。 或许是体内充盈的阴气所致,她不消片刻便恢复了最初的清冷淡然,美眸空灵,气质清幽圣洁,仿佛一朵浸月荷花。 似飘然欲仙般凌空悬浮,直至赤足轻点湖面,裙摆如水波荡漾,倩影亭亭玉立。 而在她怀中,则无比轻柔地抱着云玥幻化而成的美丽狐狸,仍在沉睡般发出悠长呼吸。 “云姐姐她未曾苏醒。” “她期间苏醒过一次。”林天禄上前摸了摸狐狸软乎乎的绒毛:“只是还太过虚弱疲惫,很快又睡着了。” 茅若雨美眸中荡开一缕涟漪,抿唇羞吟:“如此说来,云姐姐已经看见了奴家和先生当时的……” “不必多想。” 林天禄失笑道:“云姑娘她既与我们相处多时,自然早该清楚,无非早晚而已。况且她如今还在养伤恢复,无暇顾及。” “先生说的对。”茅若雨浅浅颔首。 但她很快抬头看向上方紧闭的石门,星眸中流露出几分哀愁萧瑟:“若当真只能留在此地,云姐姐是否瞧见……怕是无甚关系了。” 缠绵之际,她还未曾考虑过这些 或者说,她不愿去想这伤心之事。 可如今恢复清醒,如此残酷的现实便摆在眼前。 尤其是与林天禄有了更深的关系后,她心底更倍感歉疚。 若不是此次她提议要来参与冥途,或许先生他还在长岭县内安稳生活,而不是待在这深幽的洞窟内。 但,手掌上很快传来一丝温热。 她连忙收回目光,发现自己的右手被轻轻攥住。 林天禄朝她微微一笑:“夫人这般不信我?” “不、不是的。”茅若雨抿唇闪躲开目光:“奴家只是……” “夫人该对你的相公更抱有些信心。” “……嗯。” 听闻‘相公’二字,茅若雨娇颜上泛起一抹羞红,轻轻应声,美眸流转间已牢记在心。 但思酌片刻,她仍不住低吟道:“但,奴家一时当真想不出有何方法,先生可否解惑?” “此物我一直以来都佩戴在身,始终都未曾有任何效用。” 林天禄抬手一招:“但在踏入幽冥界之后,这柄剑却突然启封自动,展现出不俗威能。” 剑? 茅若雨闻言略感茫然。 先生平日里大多都在浏览诗书、或作画写诗,唯有与华姑娘相处之际才会偶尔取根树枝摆弄几番,家中何曾留有先生的专用佩剑 “咦?” 茅若雨心头蓦然闪过灵光。 几乎同时,就见那扇石门上竟再度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剑痕,迅速扩大,直至蓦然炸碎! 嗖! 下一刻,一抹流光从外界急速飞旋而来,伴随着一声铿锵脆鸣,重重地插入到了两人身前的浅水湖面当中,荡开丝丝水波。 此物 “难道就是先生平日一直放在包裹里,偶尔还会随身携带的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她不禁讶然出声道。 林天禄笑着点点头:“没错。” 指尖一挑,就见断剑嗡鸣一声自行飞起,极为灵巧地在掌心上盘旋转动。 虽然剑身上依旧满是锈迹、断口同样未曾修复,可此剑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只一眼便令茅若雨感觉非同凡物,颇具灵性,甚至心底深处还泛起丝丝莫名的熟悉感。 “为何会……” “可能与幽冥界有了些许共鸣?” 林天禄对此也不甚了解。 但眼下自然不是细究的时候,顺手揽住了美妇纤腰,轻声道:“以此剑威能,便可强行破开幽冥之界。” 茅若雨睫毛微颤,柔情低吟:“先生,此次危难多亏有你,奴家净给你添了麻烦。”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更何况夫人此次更是有所成长。”林天禄轻笑一声:“能见你变得更为自信坚强,我倒是高兴不及。” “……” 茅若雨不自觉露出丝丝笑意。 但在这时,原本昏迷不醒的云玥似是苏醒片刻,张开兽嘴轻吸一口气。 旋即,四周的清冽湖泊竟是剧烈震颤起来,化作磅礴浪涛汇集而来,最终拧成一缕水线钻入她口中,直至偌大的湖泊全都被其一饮而尽。 这一幕看的两人都略感惊讶。 没想到这云玥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 云玥又拱了拱身子,在茅若雨柔软丰满的胸怀中再度陷入沉睡。 “这云姑娘的‘酒量’还挺好。”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戳了戳狐狸圆滚的小肚子:“都快喝成一只胖狐狸了。” 茅若雨:“……” 明明是大神通,为何在先生嘴里听起来……那么奇怪? “好了,夫人。现在抓紧我的身体。” 林天禄略微收起笑容,严肃道:“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我们立刻启程。” “先生稍等。” 茅若雨连忙闭上美眸,周身阴气凝旋,直至幻化出一袭宽大的绣纹白袍,将惹火娇躯尽数包裹起来,依稀只能瞧见那玲珑轮廓。 似乎感到诧异目光,她脸颊微红,低吟道:“奴家已是先生之人,自当遵守妇道,不能让他人瞧见身子。” “夫人心意,在下铭记。”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旋即猛地踏步腾飞而起,并指一划,数道剑光流影刹那间将正欲修复合拢的石门再度斩碎,踏着门框借力一蹬,顺势离开了这座深幽囚笼。 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唯有无垠昏暗,无数囚笼密密麻麻地覆盖视线,连接到视线尽头。 这 就是幽冥界的全貌。 一处真正游离在人间之外的‘外道囚笼’,如同冥界地府。 哗啦! 与此同时,就见无数漆黑锁链从洞窟内倾泻而出,如同奔流般狂涌,仿佛是想要将逃离的三人给全部抓回。 林天禄神色淡漠,反手一指,那些奔涌而来的无数锁链齐齐一顿。 旋即,宛若风沙般寸寸崩裂消散,这股摧枯拉朽之势甚至反向蔓延至那处洞窟囚笼内部。 咚——! 只听如古钟般的悠远闷响,洞窟赫然崩塌,一缕伤痕在幽冥界内悄然浮现,引动数道目光惊诧莫名。 片刻后,一抹剑光骤然照亮黑暗,仿佛撕裂幽冥,扬长而去。 …… 夜色当空,阴风呼啸。 那象征着秘术的光柱依旧闪烁不定,黑雾四溢。 尚言爷孙二人早已力竭不支地倒在远处,因浊气入体而动弹不得。 唯有杨婵贞一人正在支撑着场面,印诀连连掐动,幻化出八面三丈阵图,将光柱小心包裹。 不过,她能感觉到涌现的幽冥浊气在渐渐减少,可见两界间的通道正在慢慢分解,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关闭。 只是 “林先生仍无法寻得返回的道路……吗?” 杨婵贞略微蹙眉。 心中感叹的同时,却莫名又有股信任之感,期待着那位神异男子能展现出更多的惊艳大能。 她何曾会对一名陌生男子有这份信任? 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瞧见那男子离开前的坚毅面庞,或许才会升起不切实际的些许希冀。 “没想到,呡山青女竟会坚持到这种地步。” 丝丝妖媚之声随风飘入耳中。 杨婵贞心头微沉,暗叹一声。 拖延许久,此女终究还是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势力纷至,阴谋显露 杨婵贞略微回眸望去,就见秋妃的身影很快在远处浮现。 她依旧是那身轻薄装扮,脚步身姿更是撩人惹火,妩媚面庞上带着丝丝邪魅笑意:“我本以为你会力竭不支,最终被这些幽冥浊气同化吞噬,化作这术式运转的养料。如今仔细一瞧,你倒是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呢。” “你做出此举,究竟是为何。” 杨婵贞勉强维持住大阵禁锢,沉声道:“难不成你想用这幽冥浊气,将全镇吞噬?” “只是其一,后续之事青女尽可慢慢猜测。” 秋妃环臂抱胸,指尖上轻绕起缕缕银丝:“不过,这场闹剧大戏我也稍稍看腻了。呡山青女,还是从此地快些退下吧。” 说话间,她抬手指向那笼罩光柱的大阵,数道银丝刹那间激射而出! 叮! 银丝被悄然弹飞。 “咦?” 她轻咦一声,略感讶然地看着突然出手干预的女子。 杨婵贞轻喘道:“你想做些什么?” “如你所见,自然是打开你施加的封印。” 秋妃微微眯起双眸:“你当真不肯退开? 以你地位,这江盖县哪怕彻底沦陷,应该也是不疼不痒才对,有何必要在此拼命?” “这是我的承诺。” 杨婵贞眼神平静,却又无比坚定。 “……” 秋妃沉默片刻,旋即失笑道:“呡山青女竟是这般固执愚蠢之辈,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话音刚落,她骤然屈指连弹,数道流光刹那间洞穿了少女双肩。 “唔!” 杨婵贞浅浅闷哼,向前踉跄两步。 见其仍旧毫无动摇,秋妃眼中泛起一丝恼怒之色。 可她正要再度出手时,四周很快浮现出丝丝动静。 在不远处悄然走出几位男子,皆是眉星目剑,衣着显赫。 为首的中年男子面露笑容,拱手道:“没想到,今日夜晚竟如此热闹。刚一出行便能遇见呡山青女与绫罗女二位。” 秋妃眼神微凝:“赤羽门徒。” “咳咳咳……” 粗重的咳嗽声响起,就见原本已身负重伤的尚言勉强坐起,面色惨白,却是沉声喝道:“叶晓!你本就是冥途支持者之一。直至如今才现身出手——” “在下此行带领的门徒皆是赤羽香火,可万万不能折损于此。还望尚老爷子能谅解一二。”叶晓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作揖行礼:”若惹得长老们动怒,以在下这点微末实力,可要小命不保。” 尚言冷哼一声,但眼中却泛起几分忌惮。 “在下刚到江盖便听闻动静,赶来一瞧,未曾想已有不少熟人赶到?” 同时,一位白面书生悄然从阴影中走出,笑着合起手中折扇:“赤羽,罗星,绫罗……还有这位呡山青女,当真阵仗不小。” “不过这场面看起来,着实不妙啊。” 无需多言,在场众人望向被大阵封存在内的光柱与黑雾,眼神皆是凝重万分。 他们作为大势力的门徒与成员,自然能看出这些黑雾是何来历。 “此乃传说中的幽冥界……究竟是何人所为?” “呡山青女与尚老爷子都已负了些伤势。” 白面书生拍了拍折扇,侧首望向不远处笑吟吟的秋妃:“如今看来,似乎与这位绫罗女脱不开关系。” “不愧是灵书生、段公子,观察入微。” 秋妃露出邪魅笑容,轻轻拂过朱唇:“不过面对眼前这即将失控的情况,在场诸位又有何解决方法?” “……” 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沉。 这绫罗女这般气定神闲,看来是早有计划。 “诸位,还请协助杨姑娘先一同封存幽冥浊气,免得再生变数!”尚言咳嗽两声,喝声道:“若江盖县出事,你们此次之行也定然讨不得好处!” “尚老爷子可别生气。” 叶晓轻笑一声,旋即与身后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出手相助。 …… 白面书生似笑非笑地拦在了秋妃的面前,拱手道:“秋姑娘可别来无恙。” “呵呵~你若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让我瞧瞧你这些年有何进步。” 秋妃舔了舔红唇,眼眸中似有邪光闪烁。 但白面书生只是作揖告罪道:“在下可不是秋姑娘对手,只求拖延点时间,让身后几位能腾出手便可。” “拖延?” 秋妃神情微怔,随即嗤笑道:“好吧,那我就陪你们拖延一阵。” 白面书生心头暗凛,只觉情况略显怪异。 …… 情况,正在好转。 尚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两声,侵蚀入体的幽冥浊气勉强排出。 望着杨婵贞等人携手共同处理光柱中蔓延的黑雾,他心头放松些许。 或许过不了多久,幽冥界就能重新关闭,解除术式。 但 他眉宇间又浮现出几分焦急。 一旦幽冥界彻底关闭,哪怕是传说中的仙神之人,也万万不可能从中逃离。 身旁勉强苏醒的尚涵恍惚一瞧,连忙攥紧他的衣袖,低声道:“爷爷,那林先生他当真——” “没希望了。” 尚言叹息一声:“那林夫子虽身负大能,但终究还是凡人肉胎。能有手段闯入幽冥界已是惊人至极,但若想逃离……” 他摇了摇头,脸色略显惆怅。 虽是在此地盘踞数十年的妖鬼,但眼见这等才情不凡的年轻人陨落,终究心底有几分惋惜之情。 “文气才情不凡,更有非凡手段。但最终……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 不远处的杨婵贞听见了细声交流,美眸微垂。 双方虽只是匆匆交流两句,但如今听闻噩耗仍感到一丝惆怅。 “杨姑娘,还请运气出手,将光柱彻底抹除。” “……好。” 正待双方齐齐掐动印诀之际,一声宛若瓷器碎裂般的声音蓦然响起。 “什——” 在场众人顿时瞪大双眼,面露震惊。 刹那间,一柄断剑猛地斩开光柱,带着大量光点碎屑飞旋着插入地面。 与此同时,就见一男子徒手扯开几乎已经收缩成缝隙的光柱,领着一位白发美人从中飘然走出。 “林……先生?!” 尚言仿佛是见到鬼一样失声惊叫。 “尚老爷子,许久未见”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不过看诸位情况,果然还未过去多少时间。” “这、这——” 尚言已然是瞠目结舌,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眼前此景,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先生当真从幽冥界内平安归来?” 杨婵贞同样面露惊异。 但看向其身侧跟随的茅若雨,眼中泛起丝丝骇然之色。 这阴气境界……何等匪夷所思?! “——嘻嘻嘻~” 但不等再开口交流,丝丝畅快无比的邪笑悠然响起。 众人目光齐齐转去,看着缓缓走来的秋妃。 而她如今正盯着茅若雨所在的方向,张开双臂惊叹道:“当真是完美无缺! 果然存活了数百上千年的大魔实力远超想象,哪怕刚从幽冥界内脱身逃出,就有着如此非同凡响的气息。” 她又故作可惜地摇了摇头:“只可惜啊,如此芳华绝代的大魔,如今只能受我驱使。” 尚言等人反应很快,在听见这番话后皆面色大变。 幽冥界,大魔?! 难道这白发女子 “——受绫罗号令。” 秋妃嘴角微扬,并指悄然点出一缕波纹:“将此地的闲杂人等全数诛灭。” 话音甚至未曾落下,叶晓等人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瞬间全数远遁逃走! 哪怕是重伤的尚言也抱起孙女抽身急退,神情惊骇万分。 这白发女子如果当真是幽冥界大魔 若不快逃,他们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 …… 片刻后,院内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 气氛,却显得略有些安静。 面对一指隔空点来,茅若雨只是神色清冷地看着对方,星眸中古井无波。 秋妃呆愣片刻,连忙再度掐动术式一指点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绫罗秘闻,暗中算计 相传在千年前,绫罗祖师曾与几尊大魔关系匪浅,并得传授无上秘法。 那秘法威力无穷,玄妙异常,其中还有不少奇门术法甚至足以汲取浊气,沟通幽冥。 正是借此机缘,绫罗这一势力才能在这数百年间屹立不倒,时至今日仍是丰臣国内威名显赫的存在。 但 为求翻身反抗,抹除那潜在的丝丝威胁,绫罗列代先祖在这千年间并非愚不可及地傻傻听从吩咐、甘当他人棋子,而是花费无数资源心血,汇集诸多先贤智慧,对秘法经过了多番暗中修改、完善。 每隔百年,便会在暗中施展秘术从幽冥界内召唤大魔,并在其夺舍依附于脆弱身躯之际,以玄奥秘法对其进行控制,将其化作绫罗暗棋藏于山中。 只因绫罗行事一向低调莫测,才极少为外人所知晓。 世人只知绫罗内奇门异术纷繁,却不知真正的恐怖。 而如今异变将升,天下大势更迭在即,秋妃才选择彻底撕下伪装,借取这全县命脉唤出那千年前凶名威震世间的‘苍狐’,以无上魔威来敲山震虎,壮大绫罗威名占据先机。 当然,其中还有她自己的些许心思。 可如今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却令她倍感茫然。 术式,并未起效。 她已接连施展了三次幽冥秘法,但不远处的苍狐女子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那淡漠眼神,反而盯得她浑身有些发寒。 这究竟 “姑娘,一直自顾自地对别人指指点点,可是失礼至极。” 林天禄蓦然出声道:“不妨道个歉如何?” “……” 秋妃连忙收回右手,惊疑不定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女二人。 她当时还未赶到,不曾亲眼所见,只是从暗子口中隐约知晓此人是为救伴侣而闯入幽冥界内。 本以为是被苍狐看中了不俗皮囊,顺手从幽冥界带出来的。 可如今看来,情况似有些超出了预料。 “先生,还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之举” 秋妃相当果断地屈膝行了大礼。 …… 与此同时,杨婵贞从惊愕中稍稍回过神来。 她本就因长时间镇压幽冥浊气而耗尽气力,身上还负了伤,如今又近距离受森然寒气所蚀,自是状态极差。 而见此情形,她正想开口,却突然感觉心口处传来丝丝刺痛,顿时闷哼一声半跪在地,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僵硬无比。 这是……绫罗之术! 杨婵贞略一转念,暗道不妙,已然知晓自己中了暗招。 那贯穿自己双肩的纤细银丝并非寻常手段,其中还藏着极为精巧隐匿的秘术。 “——青女姑娘当真仁至义尽。” 秋妃这时悠然开口,嘴角再度扬起媚笑:“一边要抵御其他妖鬼的袭击,一边还要护住大阵,如今伤势都沉重到连身子都站不稳当了。” 林天禄瞥了身后的杨婵贞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刚才那些突然逃走的诸多妖鬼和幽鬼术者,在与这位姑娘作对?” “自是如此,尚家爷孙二人力竭不支,她一人苦苦支撑实在可怜。” 秋妃环抱起双臂,将身段托的更为凸显:“这才出手帮她一把。” 林天禄露出淡淡笑容:“但不知姑娘刚才念叨的那些咒语,是何意思?” “我自绫罗而来,此行只为招揽助力。刚才所施之术只为镇压驾驭幽冥界中逃脱的凶恶大魔,顺势再将那些阴险小人们全部击溃,帮青女姑娘脱险。” 秋妃轻抚朱唇,眼眸中流转丝丝邪异:“如今看来,先生身旁这位大魔……性情似乎与传说中颇为不符。” “奴家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大魔。” 茅若雨的声音极是清冷:“只是先生之人。” “你说……什么?” 秋妃仿佛听见了难以置信的话语般,渐渐瞪大双眸。 在古籍记载中,千年前凶性残暴的苍狐……为何会说出这番委身之言? 赫然是将自身位居于此人背后,甘当一小小妻妾?! 秋妃心中更是倍感荒谬。 在幽冥界内,究竟发生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变故? 难不成那苍狐大魔因附身在此女身上,性情错乱,当真误以为自己是他人之妻? “姑娘可是认错了人。” 林天禄微笑着解释道:“夫人她确实并非大魔,性格其实相当温和善良。” 秋妃心头暗暗咂舌,并未将此话当真。 毕竟若非苍狐相助,此人又怎么可能从幽冥界内脱身逃离。 因绫罗对幽冥界有千年研究,她心中更是清楚那座‘囚笼’究竟是何等坚不可摧。 不过 她脸上却流露出妩媚笑容,迈着妖娆步伐,轻纱摇曳间款款走来。 “多余的话暂不必说,既然这位……夫人她当真性情温善,我就暂且相信两位。 如今青女姑娘她身受重伤,周围又有诸多势力虎视眈眈,不妨由我带各位先行离开此地,免得徒增变数。” 林天禄笑了笑:“姑娘如此热情?” “既然已得罪了其他势力,我自然只能与几位暂作联手,以求自保。”秋妃身姿婀娜地来到了林天禄面前,微微扬首瞧着眼前的俊朗男子,美眸闪烁,眉宇间似荡漾起几分春情媚意,若有若无地撩拨着身轻纱,前倾着身子。 又因她这身裙袍本就凸显胴体身段,此举更是撩人心弦。 “先生若不嫌弃,就让贱妾来招待几位一晚……如何?” 而这一声夹杂着婉转娇吟的呢喃,更是暗送秋波,将女子柔媚展现的淋漓尽致,似当真低声下气地软语相求,令人忍不住升起丝丝爱怜之意。 林天禄拱了拱手:“姑娘如此热切招待,在下感激不已。” “先生一切好说。” 秋妃抿唇媚笑,轻轻摇动蜂腰,那裙下风光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她还极为隐匿地瞥了眼后方的茅若雨。 本想仔细瞧瞧这位苍狐如今的反应,但双方视线刚一接触,她心底却浮现几分讶然。 心爱的情郎与其他女子这般眉目传情,暧昧相谈 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 ——罢了! 秋妃暗暗咂舌一声,收回的目光渐泛冷意。 再作试探之举确实无甚意义。 如今双方距离不过一手可及,幽冥秘术既然失效,那就再施展其他秘术。 以绫罗千年底蕴,自然早已准备好了应对各种局面的手段。 见其垂落腿侧的左手指尖中凝起暗光,一旁半跪在地无法动弹的杨婵贞瞳孔紧缩,正要挣扎开口,却见秋妃左臂宛若闪电般抬起,将纤指抵在了林天禄的胸膛上。 “先生——” 她流露出了无比妖媚的笑容,仿佛勾人心魄的妖女,又似吸人精气的女魔:“我美么?” 林天禄蓦然抬手抓住了她的纤细皓腕。 旋即,在其期待万分的目光中,略作沉吟道: “一般般吧。 还有,姑娘就算想玩弄些无聊的阴谋诡计,可否自重一些,不要动手动脚?”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银丝暗算,一击覆灭 秋妃美眸大睁,颇感愕然。 不仅是眼前男子完全无视了她暗中展开的媚术,最为重要的是…… 她用以操控心神的绫罗银针,完全刺不进去?! 哪怕是那些精铁兵器都会被直接扎出孔洞,呡山青女无暇顾及之际都会轻松中招,可眼前男子……却用胸膛肌肉挡下?! 但沉默片刻后,她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再度勾起丝丝邪笑:“先生是何时发觉情况不对?” “从一开始。” 林天禄微微一笑:“我虽不认识刚才逃走的那些人究竟是何身份,但看得出杨姑娘受制于你,你的所有话都矛盾无比,一听便知。” 秋妃轻舔红唇,媚笑道:“那先生为何迟迟不肯点破?” “本想借此从你嘴里套些话,问问有关幽冥界之事究竟是谁在暗中作祟,没想到你那么急着就出了手,犯人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况且我已是有妇之夫,姑娘这扭来扭去的实在辣眼睛。” 秋妃眼神渐冷,嘴角略微抽动。 她身为绫罗女可谓艳名不凡,何时被人如此侮辱小觑。 “既然先生撕破脸皮,看来我们双方已无和谈的可能?” “姑娘还是先……哦?” 林天禄略微一拽,却发现此女手臂竟被直接拽断。 而秋妃却没有丝毫疼痛般趁势后退,娇颜上依旧带着邪魅笑意:“先生当真不知怜香惜玉,竟然对娇艳女子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话音刚落,林天禄眉头微皱,就见这截断臂中陡然蔓延出无数银丝腾飞而起,化作天罗地网朝三人当头盖下! ——噗嗤! 随食指轻弹,这天罗地网瞬间如漏风布袋般软了下来,散落在地。 林天禄抬手虚握,那原本迅速逃开的秋妃身形蓦然凝固在半空中,俏脸上浮现出丝丝惊惧。 旋即,炸成漫天飞舞的无数银丝! “咯咯咯~先生的本事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出太多。” 秋妃那丝丝娇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齐齐浮现,回荡在这片狼藉大院内。 “若非我早有诸多准备,还真是奈何不了先生分毫。” “姑娘逃生自保的手段确实不少。” 林天禄的眼神扫过周围,轻笑道:“跟田地里的泥鳅一样滑溜。” “先生当真……言辞辛辣。”冷哼声响起:“小心性命难保!” 嗡——! 刹那间,背后冷芒乍现。 但林天禄只是略微侧头,抬起双指将青芒利刃夹住,指间一错,青刃当即断裂破碎。 回首望去,就见杨婵贞正维持着偷袭的姿势,浑身颤抖。 “姑娘忍着点疼。” 林天禄反手拍向她袒露的胸口。 “噗!” 杨婵贞美眸蓦然变幻,在面纱下吐出一口污水,秀白双肩处更是伤口崩裂,大量宛若细丝扭动的邪物从伤口中被强行震出。 而此物仿佛早已扎根在她全身各处,随着大量细丝飞速涌出,竟在地面上堆出两团。随着细丝抽离,其神色更是急速萎靡,最终哆嗦着瘫坐在地。 若她还是凡人肉胎,这些东西可能早已将她体内的血肉脏器都完全分解殆尽。 随着茅若雨拂袖一挥,这些在地上扭动的细丝很快被冻结成一团冰晶,彻底碎裂成渣。 “咳咳咳!” “姑娘,小心调息便可。” 茅若雨屈膝俯身,轻轻扶住杨婵贞摇摇欲坠的身子:“体内邪物已除,伤势很快就会痊愈。” “多、多谢。”杨婵贞呛咳两声,不顾眼角丝丝泪痕,急忙道:“林先生还请小心,此女种种阴狠手段繁多——” “看得出来。” 林天禄咂舌一声:“这种招数还挺恶趣味的。” “嘻嘻~先生如今若想怜香惜玉,不妨先关心一下自身处境如何?” “不用看了。” 林天禄转回目光,失笑道:“如今天色已晚,我也没时间再陪你多作嬉闹。” “你说什——” 话音未落,就见林天禄抬脚朝地面轻轻一踩。 ——啪叽! 仿佛是果壳爆裂般的声音响起。 周围环境骤然发生变幻,无数雾气悄然浮现、却又迅速消散,最终瞧见此宅院早已不复存在,而是被密密麻麻的银丝所覆盖,仿佛编织成一处森然恐怖的盘丝洞窟,将方圆几十丈都笼罩在内。 一座高台被无数银丝缠绕着拔地而起。 而秋妃真身正端坐在高台之上,似在瞧着院内的困兽之斗,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只是,她此时表情却是一脸呆滞。 “这、怎么可能——” 她特意布置的六层幻境,竟是被瞬间全部击破?! 甚至连所有陷阱也都被尽数粉碎,不留一丝痕迹! “姑娘对自己的魅力如此自信,但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躲在一层又一层的龟壳当中?” 林天禄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秋妃连忙招手收起高台,飘然落地,将大量银丝汇作掌中漂浮的一颗珠玉。 此时她心中已然没有了丝毫的轻松惬意,甚至感觉到了丝丝死亡寒意! ——这个男人,不对劲! 如今细瞧根本探不清虚实底细、更有着她难以理解的本事! “……” 林天禄好奇道:“姑娘为何不再开口?” “看招!!” 秋妃蓦然娇喝出声,拂袖一挥,掌中珠玉刹那幻化成三柄急速伸长的银刃,朝三人齐齐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笼罩在四周的无数银丝齐齐颤动,宛若奔流般从四面八方轰然倾泻而来! 不过 林天禄神情轻松地将挡在面前的银丝全部扯断,如同在扯棉花般随手扒拉开来。 随着抬手翻掌,笼罩在周围的所有银丝顷刻间全被泯灭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 “姑娘的阴术倒是有些意思,若用来缝制衣物,还挺不错。” “你——” 秋妃面色大变。 这些由秘法凝结而成的银丝,甚至比精铁更为坚硬,纤薄如发,可将所谓的神兵利器直接扯碎,突破赤阳之息甚至至阴之息的防护。 可眼前这看不清虚实的男子,竟徒手将她研习多年的阴术……以无法理解的手段全部泯灭?! “——不可能!” 她颤抖着惊叫出声。 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根本闻所未闻! 她咬牙沉下面色,眼中血芒闪烁,双臂一震,四周阴风呼嚎而起。 与此同时,在她翻飞飘舞的衣裙下涌出大量银丝,交织成无数密密麻麻的银针。 秋妃面容狰狞地将要尖啸出声。 但,一只大手却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她的脸上。 秋妃当即瞳孔缩至针状,即将施展的阴术也顿时僵住。 林天禄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她身前,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今日经历令我感叹沉思,本不想随意动手,只是姑娘的杀气未免太重。” “你、你怎么可能……” 秋妃牙关打颤,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眼前男子明明依旧毫无异常,可恍惚之间,却在其背后仿佛瞧见无数仙山缭绕隐现,澎湃威压临头压下! 只一瞬间,便令她的心神几乎在瞬间崩溃,发出急促不堪的颤抖呼吸,面色煞白一片。 她尖叫着、狂吼着,似疯狂般强行挣脱逃出,面容扭曲地掐动印诀:“与你……拼了!!”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如此唯有背水一战,拿出真正的压箱底牌! “——绫罗嫁衣,幻天之术!” 她张开双手,四周仿佛异变陡升,无数阴气沸腾翻涌。 旋即,猛地将手掌对准了茅若雨所在的方向:“苍狐大魔,速速化身!” 此等秘术乃是她师尊毕生心血所创,无论是不是苍狐、又是否能够操控,那大魔又是否反抗挣扎……只要与幽冥有染之辈,必定能夺大魔阴力汇至己身,成就自身无上魔威! 但茅若雨见状依旧神色清冷,仿佛对此术没有一丝波澜。 因为在下一刻,一只手拦在了她的面前。 咔嚓! 随着五指捏紧,这幻天之术当即被徒手碾碎,炸出极为惊人的呼啸阴风。 林天禄甩掉掌中的丝丝碎屑,平静目光再度望向那满脸呆滞的秋妃。 在他眼中,此女身上血光萦绕,杀气腾腾,其背后更有不少冤魂悲苦啜泣,可见不久前甚至刚犯下数条无辜人命! 此鬼,当诛! “啊!” 似察觉到危机将至,秋妃当即尖叫一声,强行挣脱急退,全身蓦然炸碎成无数银丝四散飘走。 但林天禄很快抬手一挥,道道灵锁齐齐从身后飞出,洞穿那女子灵魄强行扯回。 “不、不要!饶我一命啊啊啊啊?!” 直至一掌拍出,其身躯当即炸碎成漫天飞舞的尘埃。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灵魄深处,惊世秘闻? 丝丝残魂飘散,依稀可见两位孩童正朝他挥手感谢。 林天禄笑着拱手送别,直至残魂彻底散于夜空,这才渐渐收起笑容。 “——终究,世道艰辛。” 反手一掌拍出,忽明忽现的幽冥界通道彻底崩塌。 …… 杨婵贞瞪大双眸,神色茫然。 刚才那一幕,她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她未曾料到,那绫罗女秋妃会被如此摧枯拉朽地镇压诛灭。 更没料到……林天禄甚至比她料想的更为匪夷所思。 “怪不得林夫子能从幽冥界内安全脱身,恐怕当世都找不出第二人能有此修为。” 她心中暗自感叹,看向身侧的茅若雨,眸光略动:“你……果然不是秋妃所说的苍狐大魔,而是当时被卷入幽冥界的夫人?” “正是奴家。” 茅若雨微微颔首:“发生了些许变故,此身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虽然发色和气质都与之前截然不同,但细细观察,面容轮廓确实仍有几分相似之处。 “绫罗女至死都未曾察觉真相,着实讽刺。” 杨婵贞瞥了眼茅若雨怀中的狐狸,暗叹一声,在搀扶中缓缓站起身。 “——杨姑娘,如今伤势如何?” 一道淡漠声音蓦然响起。 杨婵贞身姿一顿,抬眸望去,眼神似平静湖泊。 “多亏先生出手相救,我身上的伤势已好转不少。” “能平安就好。” 林天禄正回首注视而来,缓缓说道:“此地眼下没有他人,我正好能与你好好谈一谈。” 杨婵贞心间微颤,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刚才绫罗女的惨烈下场。 但轻吸一气后,杨婵贞神色再度平静下来: “林先生有何想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你何时化作妖鬼。” 杨婵贞美眸微眨,轻声道:“在金钗之年遇险而亡,化作鬼魂被呡山收养,得授术法。” 林天禄眼神逐渐凝起: “你,可曾害过人命?” 杨婵贞瞳孔陡然一缩。 因为,她此时赫然再度瞧见其背后隐现的仙山虚影,仅仅只是眼神触碰,仿佛便遭受仙神威压顷刻间碾过全身,魂魄几欲崩溃,心神震颤间甚至有了丝丝臣服归顺之意。 她咬紧下唇,裙下修长的双腿忍不住有些打颤。 这是她作为妖鬼的本能、灵魄自生畏惧,似是预感到之后遭遇。 或许,只要在点头应声的瞬间 便会被一击诛杀。 “……” 沉默片刻,杨婵贞却蓦然轻叹道:“我确实害过人命。” 林天禄眉头微挑:“姑娘为何会大方承认。” “婵贞不喜说谎。” 她垂眸喃喃道:“先生若想责罚打杀,我受着便是。” 见其不曾有丝毫反抗之意,甚至神色依旧平静坦然,饶是林天禄早有准备,仍颇感意外。 此女性情,倒是与常人全然不同。 “姑娘,你身上有几分淡薄血光,但杀心不显。”林天禄的话锋悄然一转:“可否与我说说过往?” 杨婵贞心尖微颤,当即执手屈膝道:“晚辈年轻时刚出呡山,尚不通人情世故,却是遇见群山贼盗匪意图不轨,心怀不安下便将其全数诛杀。 而至如今,早已多年未曾动过杀念,也不曾随意害人。唯有遇见那些心怀恶念、人鬼公愤之徒,晚辈才会出手收其性命。” 林天禄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 “……” 杨婵贞面色愈发苍白,喘息急促。 那深邃目光仿佛洞穿了她身上的纱裙、阴气之躯,直达毫无隐藏掩盖的灵魂深处,化作大手捏住了她脆弱不堪的命脉,肆意揉捏摆弄。 但她也未曾怯懦逃避,一言不发地以眼神回望,哪怕娇躯都在下意识颤抖,仍无所动摇。 林天禄渐渐露出温和笑容,开口道:“姑娘境界不凡、心思纯净通透,希望你往后能以这身修为做些该做之事,多行有益善举。” “晚辈明白。” 杨婵贞神情庄重,合手腹前,屈膝行礼。 再抬头之际,便只能看见林天禄和茅若雨那悄然远去的背影。 直至这时,她才捂着肩头还未彻底痊愈的伤口踉跄了两步,险些瘫坐在地。 那股匪夷所思的威压,几乎令她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别说反抗,就连一丝忤逆念头都不敢升起。 但最为古怪的,却是她 心间莫名浮现出一丝熟悉感。 注视着那张面容、感受着那份气息,自己甚至生不出些许不满,反而有股淡淡暖意。 “林夫子,林天禄……” 杨婵贞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不定。 沉默半晌,她摇头暂时将此念抛之脑后,旋即望向后方的大院废墟。 那些逃走的鬼魂和幽鬼术者都未曾发现。 但她身为呡山青女身负异能,双目紫瞳可洞虚妄,隐约能瞧见“此幽冥界……竟被毁了一角。” 如同常识崩塌、三观尽毁,杨婵贞一阵晕眩。 但她如今只能默默叹息一声,将足以震惊世间的消息瞒在心间。 那位林夫子,显然不是喜爱虚名之辈。若随意传播,怕是反而会令其感到不快。 …… 半晌后 “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少鬼魂见浊气与阴气散尽,这才匆匆忙忙地赶回,只来及看见眼前的狼藉场面,以及俏立在废墟上的一抹倩影。 “幽冥界已关,诸位不必再心惊胆战。” 杨婵贞深深望了眼林天禄离去的方向,转身欲走。 “呡山青女还请留步!” 为首的叶晓急忙拱手道:“刚才那绫罗女秋妃的气息已然全无,难不成——” “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将邪念放在了不该动的人身上。” 杨婵贞头也不回地悄然离开:“你们若想此次冥途无忧,还是多收敛些心思,老实做本分之事便可。” 周围的妖鬼面色皆变幻不定。 那不可一世的绫罗女……果真是被人轻松歼灭了!? “诸位,还请离开吧。” 尚言此时正捂着胸口踉跄现身,面色苍白道:“那绫罗女意图开启幽冥界,将整座江盖县都化作人间炼狱,卷在场诸位入局。 而如今她已遭高人诛杀,还望诸位能引以为戒,切莫在冥途开启之际妄动邪念。” “绫罗女,是被何人所杀?” 一中年男子负手沉声道。 “自是绝世高人。” “江盖县内……何时有了此等高人?” “高人来历不明,意图未知。”尚言拱了拱手:“老夫言尽于此。” 中年男子闻言眯起双眼:“难不成是罗星执魂者?” 尚言笑了笑:“老夫可不敢妄自猜测。” “若此人当真实力非凡,轻易便可诛杀绫罗女,那尚老爷子如何保证这冥途能顺利进行。”又有人连忙道:“这等候的两天,若再生意外——” “全凭诸位自己决断。” 尚言轻咳两声,拱手道:“老夫如今受了些伤势,就不在此地久留,暂且告辞。” 说罢,他的身影很快化作青烟散去。 只剩下在场诸多妖鬼和幽鬼术者们沉默无言。 唯有叶晓一行、与刚刚一同逃走又折返而回的白面书生暗中交汇目光,眼中残留着丝丝惊骇。 他们,似隐约撞见了某些……惊世秘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声色难消,神秘女子 深夜已至,随着幽冥界关闭,镇县早已化作一片寂静,客栈更是悄无声息。 林天禄与茅若雨二人依旧留于此地,并未离开。 虽是经历了此次幽冥界异变,但江盖县如今的本质威胁还未消失,自然不会随意离去。 更何况,茅若雨此时的状态同样不允许远行奔波。 …… 林天禄搀扶着茅若雨,让其小心坐入床榻。 只是此举却令美妇身姿一僵,不自觉地挺直腰杆,洁白裙摆下的丰腴双腿微微夹紧,在一阵低吟中颤抖了几下。 “夫人,难道身体还有何处……” “无、无妨。” 茅若雨清冷无暇的娇颜上泛起一丝红润,捂着小腹羞涩浅笑:“只是身子还有些酸麻,提不起力气,休息一晚就好。” 她初次破身,又经历了几番云雨欢爱,自然是浑身酸涩难当。哪怕她如今浑身充盈阴气,又在幽冥界内休息缓和了好一阵子,这走的几步路仍令她颇感疲惫。 尤其是这一坐下,麻的她差点惊叫出声。 “夫人可得护好身子。” 林天禄帮忙脱掉她身上的外袍,将其叠好放到一旁。 如此温柔举动,令茅若雨眼波媚生,按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好啦,先生不必如此关切。奴家还没到需要这般照顾的时候,待会儿自然会躺下休息。只是——” 她眨了眨美眸,轻声道:“先生今日,似与之前发生了些许变化。” 林天禄失笑道:“是我刚才对那位杨姑娘之举?” “嗯。” “我只是觉得以单纯善恶来决定生死,过于武断了些。”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夫人无需担心。我并无任何迷茫,只是选择换个角度去看待问题而已。” “奴家自然相信先生。” 茅若雨温柔一笑。 旋即,她的目光又转向床榻被窝内的云玥:“没想到,云姐姐是早已被人盯上。” “千年已过,人心如何能料准?”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或许云玥她本人也早已做好应对的准备。” 能活过千年的狐狸精,又怎会如此的天真愚蠢,傻乎乎相信着人间会有等候她千年不变的朋友。 当然 云玥她可能慵懒太久,早已忘却了这些尔虞我诈? …… 两人又细声聊了几句关于闯入幽冥界前发生的事,可没过一会儿,茅若雨脸上便泛起几分困倦之意。 待合衣躺入床榻内,她反而又清醒了几分,轻捋秀发,脸色微红。 林天禄将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那夫人好好休息,我今晚就在你身旁候着。若感不适就开口与我说一声。” “此举太劳烦先生了。” 茅若雨蓦然握住了他的右手,轻柔道:“先生不嫌弃的话,索性躺下一块儿歇息吧。” 她脸上泛起一丝娇羞,语气更为柔和:“奴家可为先生暖暖身子。” 见其面露希冀之色,林天禄哑然失笑,索性一同躺下。 反正如今两人已有实质进展,同床共枕之事倒不必再犹犹豫豫,若是推诿反而会引得不快。 而刚一躺下,便感觉到肩膀与手臂处传来一阵绵软,那女子的淡雅体香悠悠萦绕,温软身子紧紧贴近上来。 茅若雨睫毛轻颤,耳语羞喃道:“先生虽有不凡境界,但……床榻之事可得多加节制才行,切莫沉溺其中颓丧了精神。” 林天禄讪笑一声:“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 “待回了长岭,奴家会为先生再好好做些调理膳食,多补补身子。”茅若雨轻轻环住他的臂膀,美眸微垂,呼吸略显急促:“先生……唔嗯!” 美妇蓦然发出一声婉转浅吟,哆哆嗦嗦间脸颊更似羞红几分,吐出一口悠长叹息。 林天禄甚至还能感觉到从手臂上传来的微微轻颤。 他顿时满脸古怪地侧头看向身旁的茅若雨。 “……” 茅若雨顿时面色大羞,呜咽着埋首藏起:“先、先生,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奴家只是想要打个哈欠而已!” “夫人你不是才教育我要……” “呜呜呜!” 茅若雨几乎羞的没脸抬头。 但是感受到体内那股又莫名升腾而起的丝丝热意,她轻咬朱唇,最终还是眼波流转地扬起螓首,颤声羞赧道:“先、先生还是与奴家……不、不行!先生的身体更为重要,奴家会安心睡觉休息的!” 见她又急忙将眼睛闭上,一副忍耐神色。 林天禄无奈一笑,索性翻身将其抱入怀中。 丝丝低吟喘息很快在暗淡客房内幽幽响起。 …… 半个时辰后。 林天禄翻身坐起,见茅若雨如今已是面色娇红地沉沉睡去,这才摇头暗笑。 茅夫人倒是可爱。 明明身子成熟欲滴、欲念难消,可又带着少女青涩,还处处关切着他是否会累着、冷着。实在是令人怜惜万分。 当然,因为夫人本就困乏疲惫的缘故,只是匆匆发泄一番便及时收手,让其安心休息。 林天禄穿戴好衣物,起身走到了窗边。 望着窗外的镇县之景,脸色渐渐肃然。 如今县内阴气凝结未散,怕是有大量的鬼魂正盘踞游荡。 “此世,或许与我曾想所想的已是截然不同。” 林天禄暗暗感叹。 身处其中,仿佛不是人类县城,而是一座阴气盘旋的鬼城“对当世来说,真正的异类……反而是脆弱不堪的凡人。” 清冷淡漠之声从背后响起。 林天禄心头微惊,回首望向床榻方向,发现茅若雨竟已是合衣翻身。 “夫人?你这是……不对,难道是于姑娘?” “……” 茅若雨眸光淡然,仿佛空灵无情的人偶。 她并未出声回应,而是默默抚裙站起,行姿优雅地一同走到窗边,似超凡脱俗的仙子。 “这万物苍生,皆有其存在意义。无论是凡人,还是鬼魂,甚至是所谓的仙神,都有其心中欲望,所做何事只为满足那份执念。” 她轻拢雪白秀发,美眸侧顾,淡淡道: “执棋者,俯瞰人间苍生。而你又是否做好准备,当一位冷酷无情的棋手,审判执掌这世间规则?” 林天禄看着眼前气质截然不同的女人,神情略显怔然。 只是她说的这番话,令林天禄沉默片刻后,不禁哑然失笑:“这个问题,若是当初的我或许会说……灭鬼自然是理所应当。” “但如今,我只想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一切,去品味感受冷暖。生命的重量,不是由身份一言蔽之。” “嗯。”茅若雨微微颔首:“正因如此,你才会留下这只小苍狐?” “姑娘你……认识云玥?” “偶有所知。” 见她并未再开口解释的意思,林天禄这才问道:“你并非茅夫人、也并非于姑娘,究竟是何人?” “岁月已逝,身份成虚,又何须留恋揣测?” 茅若雨皓腕一转,轻轻抬手按在了林天禄的胸口上,淡淡道:“如今苍狐傍身,她会告诉你很多过去的秘闻,你会对此世也有更多的了解。 你若想更早知晓那遗失的过往,就早些去寻找线索之地,心海冥灵坠会为你指引方向。切莫听那丫头胡言乱语,沉溺于毫无意义的女色之中。 而我,会继续守望于你。无论你作何选择,都会与你始终相伴。” 但说到这里,她的身姿却陡然一软,哆哆嗦嗦着倒进了他的怀里。 “……” 双方仿佛沉默了片刻。 ‘茅若雨’重新站稳脚步,微抬美眸,似目光幽幽地瞪了他一眼:“对妻妾爱侣,举止温柔一些。” 话音落下,她那空灵悠远的双眸中似浮现出几分神采。 旋即,她猛地抬起右手惊叫道: “小心!夫人危——诶?” 她看着面前一脸愕然的林天禄,顿时露出一副茫然之色,连连眨动美眸:“为什么会是老爷……这、这里不是那个洞窟吗?” “你是于姑娘?” “是灵儿我呀!” 林天禄连忙道:“你刚才究竟出了何事?” “不、不太清楚。” 于璇灵晃了晃脑袋:“灵儿我只记得当时夫人被拽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充斥着古怪气息,我的阴气很难调动,没有办法出手帮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夫人掉进一个洞窟里面,跟一个白发女人交流起来……” 她神色古怪道:“我听不太清楚她们的交流声,只是没过多久后,那原本看起来还很和善的白发女人好像要对夫人她出手,意图不轨。” “灵儿我拼命挣扎想要帮忙,可在那时候——” 于璇灵神色恍惚地扶住了额头:“意识,好像断开了?” 第一百三十章 身具三魂 于璇灵确实很茫然。 她的意识如同被强行凝固隔断。 前一刻,她还亲眼看着茅若雨身陷险境,无法附身的情况下,只能在玉坠内干着急。 但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此处客房,四周危险早已不在,一切风平浪静。 若不是她心思机敏过人,甚至险些没反应过来。 直至林天禄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向她解释一遍后,于璇灵这才轻咬朱唇,露出沉思之色:“没想到……” “于姑娘,你对此事是否有头绪?” 面对询问,她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灵儿完全不清楚夫人她为何会……难道是夫人她的体内本就藏着另一道意识?” “不像。”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而且她刚才还特意提起过你,似乎很清楚你的性格。但夫人她应该从未与你当面交流过。” “难道是老爷随身携带的那柄断剑剑灵?” “在我找到她之前,夫人她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林天禄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断剑:“况且,此剑如今虽现了几分灵性,但我并未感觉到如你一样的灵魄诞生。” 在无操控的情况下,此剑不会有任何动静。 既然不是夫人本身的异常,也并非其他器物干预,自然只剩“是……我?” 于璇灵扶住额头,神色一阵恍惚: “心海冥灵坠内,除我以外还有另一道意识藏于其中?” 林天禄眉头微皱:“于姑娘你并不记得?” 她摇了摇头。 就连自己出身何处都不甚清楚,又如何知晓另一道意识的存在。 不过 “罢了!” 只是略作思索,她很快露出了轻松无谓的笑容:“虽不清楚对方是谁,但总归帮夫人度过了难关,也算干了件好事。” 如此洒脱的反应,令林天禄一阵哑然,失笑道:“你倒是豁达。” “她既然出手帮了夫人,而且又对老爷示好。灵儿自然不会介意啦~” 于璇灵嬉笑着正想迈步上前,突然间身姿一歪,踉跄着了好几步。 “这、这是怎么了?” 她不禁露出茫然之色:“为何双腿那么……酸酸麻麻的?” 林天禄连忙伸手搀扶,尴尬道:“我与夫人她已经行了房事。” “诶?” 于璇灵神情一呆。 直至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来自身体的不对劲。 双腿即便站立都十分困难,小腹更是一片温热,酸麻得几乎令她瘫坐在地。 “这、这身体——” 她面色通红地抚向腹间,媚眼如丝地轻喘两声。 仿佛还有些许快感残留在体内深处,随着心念微动,阵阵化开热意,令她不住地靠在林天禄怀中,攥紧双手,丰腴美腿略微岔开站得笔直,纤腰前倾,弯折成惊心动魄的弧度,猛地哆嗦了数下。 “哈——” 吐出一丝悠长颤抖的喘息,于璇灵这才眼波流转地扬起螓首,媚笑地舔了舔红唇。 “这就是夫人曾经体验过的感觉,当真是令人心尖发颤,甘美难耐。” 看着她满脸春情荡漾的模样,林天禄眼角一阵抖动。 “……差点忘了你在夫人的身体里。” 这算什么事? 于璇灵掩住嘴唇狡黠一笑:“老爷不必尴尬,若当真介意。灵儿也能陪老爷好好快活一番。” 林天禄闻言叹息一声,敲了敲她的脑袋:“别胡闹,这是夫人的身子。” “唔~老爷真是严苛。” 于璇灵撅起小嘴,似有些幽怨:“明明这身子有部分是我……咦?” 但她很快轻咦一声,略显困惑地看了眼胸前硕物。 “怎么了?” “好像……不是灵儿的身子?” 她环顾四周,很快来到铜镜旁,满脸好奇地打量起自己此刻的模样。 “——当真不一样。” 撩起雪白秀发,提着衣角盈盈转了一圈,裙纱飞扬间修长丰腴的美腿尽显无疑。 旋即又颠了颠柔软硕物,摸了摸自己光滑白皙的脸蛋。 眼见她甚至抬手拉住肩头缎带,意图扯下,林天禄连忙拦住,哭笑不得道:“你这样看上两眼,就能清楚这具身体是不是有你的一部分?” “得、得看看身材如何嘛!”于璇灵倒没再胡闹,而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惊疑道:“但这具身体当真与我毫无关系,也并非由我吸纳的阴气构成。” “不是你的力量……” 林天禄略感诧异:“难道是刚才那位?” “应该没错。” 于璇灵绷紧面容,摆出一副严肃表情,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变幻。 见此淡漠神态,她这才笃定道:“确实如此,这具身体更应该是‘那位’所给予的。” 林天禄顿时陷入沉默。 如今回想,确实能感觉到茅若雨的性格与往日不同。 只要一言不发时,那股油然而生的清冷气质绝非寻常,仿佛当真是如梦似幻的出尘仙姬,无心无情,以冷漠目光俯视着苍穹万物。 “而且这身衣物也很是不凡。” 于璇灵捻起纤薄轻纱甩动两下:“与灵儿当时为华姑娘幻化的裙袍材质几乎一致,甚至更为坚韧。从款式来看,起码是与灵儿同一时代的人物。” 当时还未曾仔细观察,如今细细一瞧,确实能在衣料上看见无比精致的淡雅绣纹,如点缀花卉、又似纹刻闪烁星辰。大量流苏坠饰自裙角散落,系在腿侧与胸腹间的镂空缎带上金器附着,可见尊贵华丽。 而纱裙又衬纯白之色,隐隐透纱,掩盖了那份奢华贵气,反而显得空灵缥缈。 林天禄暗自思量片刻,沉吟道: “若下次她再次现身,看来我得向她好好致歉才行。” “老爷不必介怀。虽借取了力量,但这具身子还是茅夫人本人的。” 于璇灵安抚一声,试着握了握双手。 “但,如今体内却充斥着一股十分古怪的阴气,与至阴之息似是而非。” “是否会有危险?” “应该安全无忧。”于璇灵纤指张开,恍若点点星辰般的水珠在掌心中浮现。 “这股力量与夫人极为洽和,如臂挥指般操控自如。而且无时无刻在浸润滋补着全身各处,益处非凡。最为重要的是——” 林天禄面露好奇:“什么?” 她猛地抬头望来,眼眸中仿佛闪烁着亮光: “夫人变得更加水润妩媚,真要成了‘娇艳欲滴’,轻轻一掐就能软出蜜来啦!” 林天禄:“……” 这色批丫头,脑袋里面怎么都是些胡思乱想。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狐苏醒 于璇灵如今正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眸轻轻吐纳调息。 少顷后。 她悠然呼出一口浊气,周身涌动的阴气逐渐隐去。 林天禄在旁守候多时,见其重新睁开双眼,这才开口道:“状态如何?” 虽然于璇灵之前说这一身古怪阴气应该无害,但为了安全起见,终究得排查一遍,以防留下隐患。 “一切无忧。” 她很快露出灿烂笑容,稍稍伸了个懒腰,引得纱裙下丰腴身段一阵浮凸:“正如灵儿之前所说,这股气息虽冰凉无比,却无比温和滋补。无论肉身乃至灵魄都未曾有丝毫损伤,反而在不断壮大。” 林天禄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带着无奈笑容走上前,轻弹了一下于璇灵的额头。 “既然暂且无妨,索性先来教训你一顿才行。” “诶?” 于璇灵捂住额头茫然道:“灵儿做了什么错事吗?” “怎么老爱往夫人的衣服里钻。” “啊……原来老爷在意此事呀。”她诶嘿一笑,略显俏皮道:“只因夫人她天资当真非凡,如同天生的阴气炉子。灵儿这满身阴气,自然而然就被吸引过去啦。” 天资? 林天禄神情微愣,但转念很快想到茅若雨曾经还是什么月衍圣女。 或许,当真在阴术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当然——” 于璇灵抬手颠了颠胸前这吊钟硕物,令纱裙都险些束缚不住。 “夫人的身段同样美到匪夷所思,让灵儿我都有点小小羡慕。” “咳!”林天禄眼角微抖:“别随随便便对夫人的身子做些下流举动。” “灵儿知道啦~” 于璇灵乖巧一笑,身姿轻盈地踏足落地,走到窗边望向镇县。 她的目光略显严肃起来。 “只是今日遭遇,果真危险。” “你对幽冥界有印象?” “本不知道的。但刚才见景思情,稍微想起了些。” 于璇灵扶额沉吟道:“这幽冥界存在于上古,其中似乎藏有不少秘密,哪怕在仙宗尚存之际都颇具威名。只是…… 灵儿记得这幽冥界,好像有些古怪?” “有何不同?” “当初的幽冥界——” 她满脸困惑:“好像并没有阻拦进出才对。” 林天禄面色微变。 幽冥界内外,并没有封印? “或许……是你在沉睡的这段期间,又发生了某些变故。” “嗯。” 于璇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毕竟仙门宗派全部烟消云散,幽冥界发生变故,自然不算出乎意料。 她只是略感好奇,这幽冥界的变化究竟是何人所为,还是大势所趋。 “那你对冥途又是否有些印象?” “这冥途灵儿就无甚印象啦。”于璇灵惭愧道。 “不必自责,可能在此期间有一段空窗期。” 林天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过一日冥途将启,趁现在你就好好休息。” “灵儿会保护照料好夫人的身体。” 于璇灵美眸一转,娇艳面庞上很快流露出几分妩媚之色:“不过,老爷可否陪伴灵儿歇息一晚?” “你……” “老爷~” 她软糯娇吟一声,环抱住了林天禄的手臂上下磨蹭,好似撒娇道:“就稍稍满足一下夫人心底里的小请求嘛~” 林天禄无奈道:“这当真是夫人请求,而不是你……” “两者皆有。”于璇灵狭促一笑:“但有美人献身,老爷难道不曾心动?” “……罢了,一直拒绝总归伤了你的心。” 林天禄干脆将其打横抱起,走向了床榻。 当然,两人并未脱掉身上衣物,而是和衣而睡,举止妥当。 只不过 他很快感觉左手被夹入一片柔软之中。眼角微瞥,就见于璇灵正流露着丝丝狡黠笑意。 “还不休息?” “只有抱着老爷才能心安~”于璇灵柔声浅笑:“夫人既然已与老爷圆房,有了正当名分。那灵儿自然不会再随意胡来。 不过,给老爷一点小甜头还是可以的。” 很快,她就如撒娇的猫咪般拱入怀内,轻轻扭动着成熟身段帮忙按摩起来。 …… 翌日清晨。 林天禄难得休息了一晚,只是刚睁眼,却见身侧正有位美艳女子倚靠在床边,娇颜如画,笑意生辉,银白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带着丝丝冰凉气息拂面而来。 诧异之际,美人抬起指尖温柔拂过胸膛,浅声道:“先生不再休息会儿?如今天色尚早呢。” “你是……云玥?” “是我。” 云玥眼波含柔,这几乎不着丝缕的曼妙胴体更贴近几分,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能在人间与先生真正相见,当真似沉浸在美梦中未曾醒来。” “你是何时苏醒的?” 林天禄连忙翻身坐起。 “大约在一个时辰前。”云玥捻起一缕银白秀发,笑着撩了撩他的下巴:“见先生与若雨睡的正香,便没有开口吵着你们。” 这番似调戏又带几分柔意之举,令林天禄颇感尴尬,又有些怀念。 在梦境中,这云姑娘在与他混熟后,确实颇为亲昵。 “先生——” 云玥悄然放缓了语气,吐气如兰道:“感谢给了我苟活下去的机会,也将我带出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得以重见这纷繁世间。” 她眼中泛着感激与情意,那份复杂的心绪交织,不禁张开双臂与林天禄轻轻相拥,闭眸轻吟道:“我定会牢记你当初的吩咐,多做善举,去偿还当初犯下的罪责。” 林天禄神情微怔,暗叹一声,轻拍了一下她光洁的粉背:“云姑娘得好好珍惜如今的时光,切莫再误入歧途。” “嗯。” 随着浅浅应声,云玥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妩媚,耳语打趣道:“只是一日未见,没想到先生就夺了若雨的元阴,你们二人终于选择坦诚相见?” 林天禄讪笑道:“只是情不自禁。” “看得出来。” 云玥美眸半眯,几乎将半边身姿都倚靠入怀,幽幽浅笑道:“其实,我之前虽力竭不支,但仍能感知到四周动静……先生当真将若雨欺负得好生可怜。” “……” 林天禄顿时面露尴尬。 原来这狐狸一路上都在装睡? “但我能瞧出先生处处怜惜,暗自忍耐。不愿令若雨初夜太过疼痛不适。” 云玥娇颜上满是温柔似水的柔情,细声低吟:“先生若不嫌这蒲柳之姿,我或许能代若雨为您排解忧愁一番。” 林天禄面容微僵,沉默片刻后,有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怀中狐美人的脑袋:“云姑娘何必再作挑逗戏弄之举。” 云玥埋首于他的颈间,指尖划动着胸膛,慵懒轻笑道:“既然先生暂且不愿,那我自不会强求。” 她很快从怀中重新坐起,侧眸看着仍睡得香甜的茅若雨,眼神微微闪烁。 “先生,昨夜我已听见那附身若雨的神秘女子所言。” 林天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这位狐美人虽在幽冥界内被困九百年,但前半生的确是在人间度过。自然清楚千年前俗世所不知的久远秘闻。 “云姑娘,你是否知晓些——” “先生可知,月魂圣宗?” 林天禄眉头微皱:“从未听过。” “我并不知晓这九百年间发生了多少变故,但若雨身上,确实残留着月魂圣宗的气息,俗名为月衍之息。” 云玥沉吟道:“此气息更盛寻常的至阴之息,算是月魂圣宗为求突破所创造的一种崭新之道。持月衍之息的女子,其修炼境界远胜同辈,其中佼佼者更是能在半百年纪便臻至蛮境,前途无量。” “那云姑娘为何要……” “但那仅仅只是最初。”云玥轻叹一声:“事后渐渐发觉那些持月衍之息的女人,皆是寿命极短,哪怕境界非凡却依旧与常人无二,到了百岁年纪便会带着年轻容颜一命呜呼,如同灿烂繁花,转瞬即逝。” “仔细探究便知这月衍秘术中禁忌不少,更是极损命脉,暗伤魂魄。”云玥轻轻伸手拂过茅若雨的面庞:“而且当年月魂圣宗更是树敌不少,那些可悲女子都遭了些惨淡待遇,以至后世人人都称这‘月衍圣女’反而是种诅咒。” 林天禄面色微沉:“那夫人她的身体,是否留下暗伤?” “如今倒是没有。她体内的月衍之息被中途抽走,还未曾对她造成损伤。”云玥微微一笑:“或许反而是因祸得福,长了副成熟勾人的身段。” “那算是彻底无忧?” “……最好还是去月魂圣宗瞧一瞧吧。” 云玥收起笑容,认真道:“我并不知这千年间发生了多少变故,或许那月衍之息与我印象中的也有改变。” “好。” 见林天禄面露沉思,云玥美眸中泛起几分涟漪: “先生,是否想多了解一番……千年前的过往?” “云姑娘若是知晓,还请直言。” 林天禄连忙回神:“我虽身具些不俗本事,但对如今这世道实在知之甚少,希望能获取些上古秘闻,借此对这天下大势更为了解些。” 云玥略作斟酌。 旋即,她幽幽开口道: “先生其实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何事?” “此界,早已并非人间。而是——” 云玥轻叹一声: “妖鬼道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秘闻重重 “妖鬼道界?” 林天禄神色微凛。 “正如此名,此界在千年前就早已是妖鬼盘踞之地。” 云玥俏脸肃然道:“虽有六道轮回之分,但妖与鬼却远远凌驾于任何生灵之上,天道宠幸、规则倾斜,这天地大势,便是由千万妖鬼所主导。 各大势力纠纷、各国王朝厮杀、乃至远古玄族明争暗斗,都无外乎如此。” “那这些平凡人类——” “他们依旧存在。” 云玥摇了摇头:“只是地位低下,毫无知晓真相的资格。甚至被妖鬼道界合力编纂出的弥天谎言所蒙蔽,生活在这片虚假的繁华之世当中,毫不自知地成为妖鬼们收割的‘食粮’。” 林天禄闻言脸色愈发凝重:“但人间秩序依旧稳定。” “自然是妖鬼在从中干预。” 云玥侧首望向窗外,淡淡道:“今日幽冥界动静如此之大,哪怕那些县民们被勒令不能出门。那作为镇县的管理者,为何衙役、县令等人都完全没有任何踪影?” “……” “先生掌握着匪夷所思的本事,更应该清楚知晓凡人与妖鬼之间的差距。那绝非一朝一夕的修炼、所谓团结所能抗衡。 凡人们于妖鬼而言,只是这六道轮回、生死循环中的重要一环,这才有了生存的价值。” 云玥垂眸叹息道:“我并不知晓这九百年,世间规则是否有所改变。但如今千年已逝、王朝更迭、势力沉浮,或许唯有这妖鬼道界本身并无动荡。” 林天禄沉默无言。 他心中或许早已有了这个念头。 只是如今得云玥讲解,这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猜测算是盖棺定论。 怪不得区区不到一年时间,他会接二连三碰见茫茫多的妖鬼,而那些妖鬼又会对凡人们屡屡出手。 因为,双方的地位本就不对等,妖鬼数量更是远超想象,甚至是此界真正的主人。 那些幽鬼术者的身份会次于妖鬼,或许也有凡人身份的影响。 云玥见他沉思不语,不禁温柔道:“先生,此事是否太……” “无妨。” 林天禄摆了摆手:“我只是回忆了一番过去的种种经历。” 此事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冲击,于他而言,倒是回想起不曾害人性命、坚持底线的那几位妖鬼。 能在这苍茫世道中坚守善念,不染尘埃,当真更值得敬佩。 “也是。”云玥柔声浅笑:“先生性情温和,不喜争斗,此乃人间还是妖鬼道界,其实对先生而言或许并无多少差别。” 林天禄略作沉吟:“还不知这妖鬼道界,究竟是何时建立而成?” “莫约四千年前。” 云玥蹙眉似是回忆过往,思忖道:“我从觉醒血脉之际便开始争斗厮杀,对那些远古秘闻了解并不多。只知晓曾有数尊大魔联手行了改天换日之举,将这天地规则尽诸抹除,以至多界曾陷入一片混沌炼狱,妖鬼道界、人间秩序彻底崩溃。” “但这混乱之世反而令妖鬼大势崛起,最终重定乾坤,在焦土大地上再塑秩序。” “往后,哪怕历代更迭,但这人间终究已成了妖鬼道界的一部分。” 云玥低声轻叹:“此世,再无真正‘人间’。” “……” 林天禄沉默半晌,蓦然道:“云姑娘可知仙人存在?” “仙人?” 但云玥这时却皱起柳眉:“在千年前,我从未见过一位真正的仙人。偶有听闻,都只是些流传于凡人口中的传说故事,我也从未将其放在心上。只是——” 她抬眸看向林天禄,面露笑意:“如今倒是见得一位,才知过去浅薄。” “你觉得,我当真是仙人?” “先生拥有非凡之能。而且不求功名利禄、始终性情平和,心怀仁慈善念。” 云玥俯身倚靠在旁,纤指抚弄臂膀,嫣然一笑:“于我而言,先生毫无疑问便是如梦似幻的仙人,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复赠性命,如此恩情……这便值得我相随一生。” 见其丝薄轻纱下熟透的美艳身段,林天禄哑然失笑。 这般暧昧之举,撩人心弦丝丝入扣,当真无愧是真正的狐狸精。 “云姑娘如此盛情,看来我得赚些钱财,专门为你在长岭购得一座宅院才行了。” 云玥眸似弯月,螓首微斜,恬静笑道:“在先生家中腾间小屋便可,亦如那似真梦境一样。只是先生不嫌弃我就好。” 林天禄无奈一笑。 差点忘了,这只狐狸本身性情慵懒,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趴着晒晒太阳。 确实还挺好养活。 “咳,还是先谈谈正事吧。” 见他面露尴尬,云玥脸上笑容更显柔媚,执手轻抚上他的心口:“先生还想知晓些什么?” “你刚才提及了所谓远古玄族,这又是何身份?” “自是当初那改天换地的大魔后裔,执掌这天地之规,妖鬼道界之法。”云玥耐心解释道:“共分八族,管理各界领地,一直延续了数千年的统治。但至我当初的年代,远古八玄族已渐渐隐于幕后,销声匿迹。” 林天禄疑惑呢喃:“大魔后裔?” 云玥轻笑道:“自然不是如今的笼统称呼,而是真正的‘大魔’,拥有移山倒海之能。若以传说相论,怕是与仙人们几乎别无二致。 而作为大魔后裔,远古八玄族同样底蕴非同凡响,乃是数千年前最为鼎盛之势,可称统领数界。” 可惜,如今并未再听见什么远古秘族之事。 林天禄思酌片刻,蓦然道:“云姑娘是否知晓冥途存在?” “这应该是这九百年前创立的仪式,唔嗯……那所谓的罗星我闻所未闻。” 如此听来,这罗星算是后起之秀? 他正想开口再问些情报,但突然发觉倚靠在肩头的云玥似有些呼吸凌乱,连忙低头仔细一瞧:“云姑娘,你难道身体不适?” “只是……有些疲惫。” 云玥扶额叹息道:“如今我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妖力和阴气都被打散了平衡。以这幅身姿出现,或许会比较消耗体力。” “不如先休息会儿,我们往后时日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 “嗯。” 云玥浅浅应声。 但在这时,她眼波流转间却旋身跨步,将丰腴身段轻柔坐在了林天禄的怀中,背后数条毛绒狐尾绕动,将两人缓缓包裹在内。 “先生……” 诱人而又圣洁的娇颜上带着一丝慵懒媚意,近在咫尺下,更连呼吸都清晰可闻,仿佛带着些许冰凉花香,每一寸细腻肌肤与弧度都尽露眼前,似光洁生辉。 随狐美人主动挺身相拥,林天禄只感怀中传来丝丝冰凉,似真正的冰肌玉骨。 同时耳垂也被一口暖意温柔含住,淡淡湿润浮现,还有绵意呢喃如丝荡漾:“就当是先生当时欺负我的……小惩罚。” 林天禄将双手放在两侧,嘴角一抽:“这算惩罚吗?” “吃不到我的身子,自然是惩罚。”云玥狭促轻笑,很快便带着几分宠溺般安抚道:“不过还是先多陪陪若雨吧,总归刚夺元阴,正是情意浓浓之时,多加体贴关怀,免得妻妾心生寂寞伤感。 但要有这丫头往后几日身子不便,我再来照拂你们二人,尤其是……先生你。” ——啵。 耳旁响起一丝双唇触碰的水波声。 “我会随你……一生不离。” 旋即,一阵香风萦绕周身,原本怀中的丰腴娇躯顿时一轻,在点点冰晶环绕下再度化作一只狐狸,轻盈蹦跳而起,环绕着他的脖颈蜷缩躺下,安稳闭上眼睛。 “……” 林天禄摸了摸靠在肩头的狐狸脑袋,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这算是……又被调戏了一遍? 不过,狐狸精的魅力确实威力十足。 回想当初所见的那些志怪小说,文字中所描绘的狐狸精,虽各个肉感十足、色气撩人,但真与眼前这位真正的狐美人相比起来,反倒落了下乘。 这份温柔与宠溺、性感与妩媚,婉转交织化作纯粹的绵绵爱意,当真不是寻常男子所能抵挡。 哪怕只略作撩拨,林天禄就感觉忍的辛苦。 好在心怀夫人,勉强顶得住。 “唔嗯?” 背后传来一丝轻盈呢喃,林天禄连忙回首望去:“夫人,醒了?” “刚才好像看见……云姐姐的身影?” 茅若雨身姿妩媚地侧身坐起,雪发披散,薄被顺着香肩玉臂悄然滑落,露出了风情万种的胴体。视角交汇,光洁玉颜上泛起丝丝娇红。 林天禄温和笑道:“她刚才与我交流了一番,但如今身子困乏,所以重新变回狐狸模样休息了。” “没事就好。”茅若雨看着趴在他肩头的小云玥,不禁伸手好奇摸了摸:“看起来确实比昨日有精神不少。” “那夫人你昨晚与于姑娘——” “算是与她好好交流了一番。” 提及此事,她顿时哭笑不得道:“当真是位调皮丫头。” “咳,希望她没闹得惹你厌烦。” “不碍事,其实反倒有些可爱。” 茅若雨似害羞般闪躲开目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讲两人在意识深处的交流。 毕竟…… 交谈的话题,还挺羞人的。 林天禄正想开口,但很快惊讶道:“夫人,你的头发!” “嗯?” 茅若雨下意识低头看向垂落胸前的发丝,顿时神情微怔。 发丝正在缓缓转变成乌黑色泽。 “这是……恢复了?” “但夫人的眼睛,却是血红一片。”林天禄凝视观察:“而且瞳仁内带着丝丝金色。” “金红色泽?” 茅若雨顿时一呆。 沉默片刻,她不禁攥紧双手,脸色一阵变幻。 见她一副复杂表情,林天禄沉声道:“是与临月谷有关?” “……嗯。” 茅若雨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浅声应道:“修习临月谷秘术,便会出现此类身体特征。没想到,奴家离开临月谷数年至今,身上终究还残留丝丝影子。” 林天禄略作沉吟,旋即笑着牵起她的右手:“夫人若是念旧,有我陪着,过段时日大可到临月谷去见见故人。” “那可……嗯?” 茅若雨低吟一声,面色微红地捂住小腹。 她本想挪身下床,可刚一伸展双腿,就感觉到敏感处传来酸疼乏力。 回想深夜时自己贪婪无度般渴求垂怜,所求无度,她的脸蛋又是一阵发烫。 “是、是昨晚奴家太不知羞,让先生又操劳一夜。” “夫人若身子不适,先躺下休息会儿。” 林天禄失笑着按住她的双肩,让其重新安稳躺下:“如今天色尚早,你好好调理体内的阴气。我去为夫人端些早膳回来。” “那就麻烦先生了。” 茅若雨略感羞涩般脸色酡红,注视着林天禄离开了客房。 “……” 或许是回忆起两人在幽冥界内的缠绵,她捧住发烫的脸蛋,情不自禁地发出丝丝娇吟喘息。 而双眸中的红光,变得愈发明亮。 恍若甘美醇厚的佳酿开封,满溢着无尽暗香。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尚家过往 客栈大厅内。 林天禄正一人悠闲独坐,抿品着茶水。 不久前夫人已用过早膳,如今正在房内安静休息,他自然不便打扰…… 虽然他本想留着多陪会儿,可没想到夫人反倒推推搡搡地将他赶了出去,倒有点摸不着头脑。 看夫人当时满脸通红的模样,或许是太过害羞的缘故? 他看着杯中的清澈茶水,心中暗叹,神色略显复杂。 ——未曾想,自己竟也有成了渣男的一天。 虽然这朝代并未限制多娶妻妾,但还未给予名分便要了两位清白姑娘的身子,终究不太妥当。 待回到长岭,得坐下与她们二位好好谈一次才行。 无论如何,自己确实得负起应有的责任,而不是让程姑娘和茅夫人默默承受退让。 而且 林天禄轻轻抚摸肩头的狐狸绒毛,心下思酌。 他如今已接触到此世秘闻的冰山一角,若照那神秘女子所说,多去探索心海冥灵坠所指引的地点,或许能有更多收获。 对此世千年来的种种发展,已然升起了几分好奇心。 但在这时,他蓦然露出一丝微笑,取出另一副瓷杯,将茶水倒满。 “老先生在外踌躇等候,不妨坐下好好聊聊,在下可没有拒客的打算。” 林天禄起身拱手道:“昨晚离开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暂作道别。如今见老先生伤势恢复的还算不错,倒是安心些许。” 话音刚落,尚言的身影悄然浮现,快步走进客栈内。 他抚平衣袖,神色郑重地作揖道:“多谢林夫子昨夜相助。” “老先生何须多礼,先请入座。” 林天禄轻笑着伸手示意,同时将茶杯推到桌前:“这江盖县,终究是你们爷孙亲手护住的。” 昨日这对爷孙二人面对黑雾浪潮一步不退的坚毅身影,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此举……实在惭愧。” 尚言入座闻言,顿时摇头失笑。 “我与涵儿那点微末伎俩,怕是影响不到幽冥界的关闭与否,全仰仗着杨姑娘和先生的大力相助。若非如此,这江盖县内无论凡人县民,还是那些幽鬼术者们都要被幽冥浊气侵蚀殆尽。” 他当时虽带着孙女迅速逃开,但仍时刻关注着战局状况。 远远看见了胜负分晓,同时也瞧见林天禄将幽冥通道随手破坏的场面…… 直至如今,他心中还残存几分震撼,几乎惊若天人。 林天禄略作沉吟,蓦然好奇道: “老先生,为何会对江盖县如此看重。难道仅为冥途仪式?” 尚言面色微怔,似乎未料到会有这番询问。 而沉默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幽幽道:“冥途仪式,终究只是场仪式而已。但……江盖县于我而言,却有太多回忆。” 见他满脸复杂惆怅的神情,林天禄有些讶然。 “林夫子或许会感到奇怪,为何在下一介鬼魂之躯,却对这凡人城镇如此在意?” 尚言仿佛自嘲般笑了笑:“老夫年轻时出身地位不俗,性情狂妄自大,直至遭奸人所害被刺杀而死,靠着满腔怒火和憎恨化作妖鬼重生,却犯下诸多错事。 只是……奇缘下遇见一女子,受其感化渐渐回归本心,感受其浓浓情谊,便下定决心明媒正娶。” 林天禄听得好奇:“之后如何?” “人鬼之恋终究两难。她无法孕育子嗣、而我也无法给予她什么正当名分。” 尚言眼神浑浊悠远,似在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但她却不奢求一切,无论钱财、名分地位都视而不见,至始至终陪伴着我、体贴着我。数十年的相守相伴,让我在江盖县内彻底定居,将之视作第二故乡。 哪怕她早已寿终正寝,但此地经历的日日夜夜、风景街道依旧在我心中难以忘却。 她在临终前曾与我说,江盖是她的故乡,是她长大的地方…… 我便护她所眷之地百年,以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平和苍老之言说叨着过去,却是场值得赞颂的优美恋情。 林天禄安静聆听至最后,不禁拱手一叹:“尚老先生用情至深,在下佩服。” 这一声百年诺言,便足以令人侧目。 “只是个糟老头子的执拗而已。” 尚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过,那尚涵姑娘是——” “她是我在十年前捡到的弃婴。” 尚言感叹道:“当初只是见其浑身染病、骨瘦如柴生的可怜,心生恻隐之心便将其救下,一直抚养至今。终究变成了令在下自豪的孙女。” “她确实是位好姑娘。年纪虽轻,已有不逊男子的气魄,将来长大定能出人头地。” “承蒙林夫子夸奖。” 尚言拱手一笑:“只是我不求涵儿能有多大的出息,能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世上,寻得一如意郎君携手相伴,白头到老,便是美满一生。” 林天禄微微颔首,心下也略感赞同。 能与家人相伴到老,一生平安无忧,怕是此世间最为幸福之事。 不过他品了口茶水,轻笑道:“老先生此行,应该不仅为了感谢而来?” “不瞒林夫子,老夫确实带着些许私心。” 尚言略作斟酌,继续说道:“昨日那绫罗阴谋虽遭受挫败,阴气逐渐回拢,但冥途仪式终究还是遭受了波及,只能开启部分,甚至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待夜晚冥途开启之时,或许会有不少势力在暗中蠢蠢欲动。在下只希望……林夫子能在老夫开启冥途之际,照拂涵儿片刻,让她免遭斗争波及。” 林天禄眉头微挑:“你担心尚姑娘遭遇不测?但为何昨夜又与她一同对抗幽冥……” “当时涵儿来的太过突然,情况又是紧急,在下无暇劝阻。” 尚言轻叹一声:“若再絮叨斥责只是浪费时间,只能竭力与涵儿一同出手阻拦幽冥浊气的扩散,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若能再选一次机会,在下定不舍得让涵儿涉足险境。” “原来如此——” 这老先生行事倒是果断。 “林夫子不必担忧,在下并非空手而来。” 尚言从衣袖中取出一件玉霞坠饰。 林天禄面露讶色。 他能明显感觉到此物流转着浓郁阴气,而且还 带着些许灼热气息。 “这首饰是在下在数年前偶然获得,其中阴气充盈,甚至内含赤阳之息,如今赠予先生再合适不过。” 尚言轻笑道:“林夫子那眷侣周身阴气凝练,佩戴此物更能令实力长进。” “此礼就太贵重……”林天禄正想推辞,但尚言却执拗地强递到面前,正色道:“林夫子本就救江盖万民于水火,恩情大于天。这点小小回报若都不收下,在下往后实在寝食难安。” 林天禄无奈一笑:“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尚言这才松了口气。 “先生若不嫌弃,这两日可到在下的书院内游览观赏一番,如今书院内景色正美,正适合夫子与家眷共同赏花。” “过些时日会叨扰一番。” “那老夫就暂不打扰夫子,如今还有冥途仪式需要主持,暂且告辞。” “老先生慢走。” …… 林天禄起身拱手,目送着尚言离开客栈。 这位老先生倒是值得称赞的善者 直至这时,他才将目光转向一旁。 身姿曼妙的倩影正安静地坐在客栈角落中,执伞一言不发。 别说酒馆内的小厮没有发觉,就连刚刚离去的尚言都不曾察觉其存在。 “姑娘到这酒馆内,应该不是巧合吧?” 林天禄拱了拱手:“还是说,姑娘也想找个地方落脚歇息会儿?” “我是为你而来。” 杨婵贞眸光平静,淡淡道:“只是尚老先生与你畅谈甚欢,不便开口打扰。” “抱歉,让姑娘久等。”林天禄歉意一笑:“不知今日姑娘找在下又有何事?” “并无琐事。” 杨婵贞语气平淡无波:“只是想多看看你。” 林天禄:“……” 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呡山青女 “……” 林天禄默默喝着茶水。 而对面的杨婵贞坐姿端正,俏脸清冷,目光却至始至终都牢牢盯着他,不曾挪开分毫。 这股无言的冷淡视线,常人怕是早已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但林天禄依旧神色温和,顺手为她倒了杯茶。 “姑娘盯着我瞧了半刻,是否瞧出点所以然来?” “我,看不透先生。” 杨婵贞语气恬淡,似山间清泉般舒缓:“先生的眼睛亦如夜空,广袤无垠,略作端详细品,反倒令我不禁沉浸其中。” 林天禄失笑一声:“难不成,姑娘此行是专程为说好话而来?” “我并无奉承之意。” 杨婵贞垂首看着杯中荡漾的水波:“只是先生双目明亮有神,似含儒雅书卷,我才多注视片刻。” 林天禄神情微愣,这才回应道:“姑娘的眸子更是瑰丽如玉,好生漂亮。” 当时还未曾注意,如今细瞧其双眸竟如紫玉瑰宝,盈透柔亮色泽,当真如稀世珍宝般夺目靓丽。 杨婵贞睫毛微颤,垂帘轻吟:“先生谬赞,这对双眼乃不洁之物,只为——” “以你说法,这双眼睛便足以通透心灵。姑娘性情高洁、心怀善念,又何来不洁?” 林天禄微微一笑,举起瓷杯敬道:“于我而言,姑娘这双眼睛确实美丽非常。” “……” 杨婵贞略微捏紧放在膝上的纸伞,眼神闪烁侧开。 但沉默片刻后,她不禁幽幽道: “先生与昨日比起来,仿佛变了个人。” “我有何改变?” “昨夜先生的目光森然恐怖,只是一眼,便令我心生惧意,忍不住浑身战栗。” 杨婵贞摩挲着掌中瓷杯,缓缓道:“但今日先生言谈举止间却极为温善,令我有股如沐春风之感,好似与挚友相依。” 回想昨晚的冷言威吓,林天禄尴尬讪笑道:“昨日对姑娘之举,确实严苛了些。” “不。” 但杨婵贞摇了摇头:“先生能网开一面,只略作警告,我已得天大的宽恕垂怜。” 说着,她同样抬起瓷杯回敬一礼:“这份情谊,小女定会铭记心中。” 林天禄笑了笑,双杯相碰,很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姑娘倒是性情谦和,不妨说说来意?” “我只想多了解先生。” 洁白面纱遮挡着脸颊,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先生身上一切都令我无比好奇,每当相处交流,甚至还有一丝……熟悉亲切、浑身暖和的感觉。” 林天禄轻咳道:“姑娘你一直盯着陌生男子看个不停,大概也会感觉浑身暖和。” 这不是害羞尴尬么…… “并不同。” 她略作沉吟:“或许我此举过于僭越……先生,可否随我同行前去呡山一趟?”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令林天禄有点始料未及。 这姑娘,比想象中更‘热情’? 而且 “姑娘见谅,在下见识浅薄,还不知这呡山又是何地?” “先生不曾接触丰臣诸势?” “我平日基本都住在长岭县内,很少外出,也不曾与什么势力有多少接触。”林天禄无奈笑道:“对于些常识,还是由他人告知才略懂些许。” 杨婵贞颇感讶然,心中更是诧异。 眼前这位先生实力如此超凡惊世,竟然 不对。 或许正因超凡脱俗才会远离尘嚣,返璞归真,入世清修? 她心头恍然,暗暗更生几分敬佩。 如此理念,正与她呡山尤为洽和,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甚至可称她修行路上的前辈师长。 “先生无需尴尬,丰臣疆域领土广纳千里,各类山峰数不胜数。先生不知呡山自是正常。” 杨婵贞轻声解释道:“呡山位于茂环省,宜竹县地界内,常年青山绿意盎然,风水甚好。” “此地……” “如先生所想,类似小女这鬼魂盘踞呡山,数百上千年的传承,令呡山已成一处势力。” 杨婵贞淡淡道:“先生无需担心,我们呡山一脉几乎不曾出世,世世代代都居于山中,唯有历代青女会下山游历。” 林天禄听得惊奇。 这呡山倒颇有些既视感。 “那杨姑娘就是所谓的呡山青女?” “正是。” 杨婵贞微微颔首:“这一代,便是由我入世修行。” 林天禄疑惑道:“我冒昧一问。为何呡山仅仅只派姑娘你一人出山,难道有何特别的门规限制?” 这独自闯荡‘江湖’虽然听起来浪漫神秘,但现实显然没那么轻松。 “呡山清修无人能够坚持,以至山中无幽鬼术者。而修炼呡山之术更令性情淡漠,大多都深居简出,不染俗世争斗。”她的眼神略微变幻:“呡山青女,便是为下山入世……修意修神,磨炼心境。” “原来如此。” 林天禄若有所思。 怪不得眼前这位少女看起来神色淡漠,语气平冷,没有丝毫起伏。 跟昨夜附身在夫人身上的神秘女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姑娘为何要让我去呡山一趟?” “先生你……” 杨婵贞眼波流动,最终轻叹一声:“只是察觉先生身上气息温和亲切,忍不住想多做交流。若能上呡山一叙,兴许我们双方能有更多了解。” 林天禄失笑道:“倒是看不出姑娘虽然面冷,但是心底颇为热情。 不过呡山一行,恕在下暂时不能答应。待此次冥途结束,我要随女伴一同返回长岭,再过段时日又要出门去其他省郡办些事。” “此事并不强求。” 杨婵贞的语气很快恢复淡漠:“如今能与先生品茶交流,已是我之荣幸。” 没等林天禄开口,她继续说道:”不知先生今夜是否有空?” “姑娘有何要事?” “并非要紧事。只是冥途将在明日夜晚开启,而今晚算是仪式前夜。” 杨婵贞轻声道:“昨日虽出变故,但仪式终究还要继续。不妨今夜趁圆月执酒对饮,也算回报先生昨日出手相救之恩。” “姑娘放心,若有空定然赴约。” “嗯。” 她轻轻颔首,蓦然起身道:“夜晚再见。” 与此同时,她又朝盘在林天禄肩头的云玥欠身行礼:“前辈,小女暂作告辞。” 林天禄起身拱了拱手,以作道别。 只是见她即将转身离去,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一直带着面纱?” “?” 杨婵贞脚步微顿,回首望来,眼眸中泛起丝丝讶色。 但清幽之声很快悄然飘来: “我容貌平平,不喜露出面容与他人相见。” “……” 注视着对方执伞翩然离去,林天禄这才面露微妙之色。 这位姑娘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个性。 “——呡山青女,挺有趣的小姑娘。” 耳畔响起云玥的淡淡浅笑:“那呡山一脉在千年前就已存在,哪怕是我都有所耳闻。” 林天禄侧首一瞧,就见云玥化身而成的狐狸正睁开双眼,隐含笑意地望向街上。 “呡山源远流长,似在千年前便有传承。每代呡山青女皆是天资惊世之辈,却只在俗世中匆匆现身、又悄然离去,从未与任何男女有过深入接触,独行游历天下,只留些许传说于世。” “如此出名?” “我就曾与千年前的呡山青女有过接触。”云玥轻声道:“同样的风姿婀娜、同样的性情清冷,甚至同样喜爱带着面纱不露真容。” 林天禄闻言面色古怪。 这还是个流传千年的传统习俗? “不过,当初的我性情桀骜,闻其传说又见其真人,便忍不住出手大打出手,想尽办法夺了她脸上的面纱。” 云玥似怀念般轻叹一声:“直至那时,才知她为何常以面纱遮颜。” “为何?” “自是倾国倾城,姿色如仙。若以真容游历天下,怕是不知会引起多少骚乱祸患。” “还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容貌?” 林天禄听得略感诧异。 “往后恰巧见得,你定会知晓。”云玥轻笑着扭动狐尾,抚弄着他的面颊:“毕竟这呡山青女对先生这般好奇在意,连我都闻所未闻。若一同前去呡山,兴许当真能一睹芳容。” 林天禄微微一怔。 旋即,他失笑着揉了揉云玥的小脑袋:“我还不至于贪得无厌。 不过,你如今不需要再休息会儿?” 云玥笑着回蹭着他的手掌,发出丝丝舒服的轻吟。 “现在这幅姿态,自然很省体力。哪怕少睡一会儿也无大碍。” “妖鬼之躯还真是奇特。” 林天禄轻笑两声,目光重新看向街外。 在交流之际,已然能感觉到几道阴气吹拂而过。 “看来,有不少鬼魂慕名而来啊。” …… 夜间。 江盖县已被寂静笼罩,月色深幽。 唯有几栋酒楼酒馆尚且敞开,幽幽烛火闪烁游离,在常人看来反而显得阴森诡谲。 在酒楼二层的靠窗位置,正有三人正围桌而坐。 随同林天禄一起应邀到来的茅若雨,听见窗外丝丝风声,不由得侧眸望去。 在原本清冷无比的街道上,隐现不少幽鬼术者的身影。 甚至,隐约可听见些妖鬼在低声交流,幽火萦绕,仿佛真正的鬼域之城。 “对于不少偏门的幽鬼术者来说,冥途前夜其实同样是场机遇,能借此与同僚交流心得,交换器物。” 一丝清冽淡然的女声响起。 茅若雨收回目光,回眸看向坐在面前的青发女子。 今夜杨婵贞依旧是那袭撩人宽裙,赤着软玉香肩,肌肤白皙似雪,浑圆硕物挺立,身段衬地极为妖娆,哪怕面纱遮颜依旧风姿典雅,有股出尘秀美之感。 唯有那双紫玉双眸如湖畔般平淡无波,更令她忍不住升起几分惊艳。 回想林天禄讲述的来龙去脉,茅若雨很快盈盈歉声道:“杨姑娘,昨夜离开匆忙,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多亏你帮忙维持局面,才能让我能得先生救援。” “只是分内之举。” 杨婵贞眼神微动:“不过,姑娘怎与昨夜又有不同?” 她心中更是困惑。 明明眼前此女当时气质清幽,但再度相见,又为何变得如此温柔贤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冥途前夜 一旁的林天禄闻言,笑着解释道: “夫人她昨日受阴气入体,才会变成冰冷模样。今日身体回暖,阴气所带来的影响也散去不少。” “竟然……还能如此?” 杨婵贞很是惊讶。 至少她这些年在各地游历、乃至在呡山内修习,都未曾有听闻过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但一想到眼前二人皆非凡人,肩头还有位从幽冥界内被接出的神秘大魔,很快便收起了惊异。 以自己这点微薄见识,自然看不透高人手段。 不过 “夫人身上的气息,很是熟悉。” 杨婵贞蓦然询问道:“不知夫人是否与临月谷有些关系?” 茅若雨神情微怔:“姑娘你为何会……” “我在半月前曾在其他省郡,偶遇过一位年轻女子。见其莫约桃李年华,姿容不俗,更有着一身非凡境界,便多加留意了片刻。” 杨婵贞轻声道:“呡山内广记秘闻,我略作通读不少。发觉她眸中似有金红色泽闪烁,周身阴气更隐含古怪道韵,便知她与同样隐世不出的临月谷关联密切。 而夫人身上的气息与她颇为相似……可又似是而非。” 茅若雨听得面色一阵复杂: “奴家的确曾是临月谷之人,但如今早已断开了联系。” “是么?” 杨婵贞沉吟道:“我对临月谷不算了解,我们双方也并未起任何冲突交流。只是当时见她行色匆匆,神情着急万分,这才多留意了些许。” 茅若雨神情一愣。 有何事会令白馨如此焦头烂额? 虽然远不是先生的对手,但掌握月衍秘术,应当足以自保才对。 还是说,是临月谷内部 “夫人,既然你心中挂念,过些时日索性一起去瞧瞧。” 林天禄握住了她的左手:“若临月谷内出了事,便出手帮一把。若是我们杞人忧天,顺路就当拜访故人,再问问你如今的身体状况。” “嗯。” 茅若雨轻轻应声,心头很快平静下来。 如今身侧有情郎相伴,她自是不像过去那般忐忑急躁。 “……” 瞧见他们莫名陷入一阵温馨气氛中,杨婵贞默默地抿了口茶。 心头莫名有股……古怪的感觉。 “……咳!” 茅若雨很快回神,轻咳一声,脸上泛起丝丝红润:“抱歉,杨姑娘。奴家与先生他……” “夫人与先生情投意合,无需在意我这外人。” “总归令杨姑娘扫了兴致,毕竟此行本应该是先生他单独赴宴。” 杨婵贞略微怔神。 旋即放下茶杯,感叹道:“夫人这般贤良淑德。先生能与夫人结为连理,着实是天作之合。” 茅若雨被说的一阵脸红,讷讷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杨姑娘夸人倒是当真有一手。” 林天禄轻笑着拱了拱手:“短短一日,我跟夫人可都被姑娘你从里到外称赞了一遍。若再夸奖下去,我们二人可都快飘飘然了。” 杨婵贞美眸连眨两下,语气莫名道:“皆是肺腑之言。” 林天禄汗颜道:“那我可得再想想姑娘身上的优点,回夸几句才行。” “先生不必勉强。” 她眼波流转间,悄然转开了话题:“今夜一聚,还是先来聊聊正事。” 林天禄稍稍正色:“姑娘请说。” “还请先生与夫人往后,小心绫罗之人。” 此言一出,一旁的茅若雨顿时眼神凝起。 她作为在临月谷内修习过十年的幽鬼术者,自然知晓些许这些势力的存在。 这绫罗谷……不好惹。 她过去虽从未与绫罗这等大势力有过正面接触,但昨夜已亲眼见到那绫罗女所施展出的种种惊异手段,甚是不凡。 林天禄好奇道:“不知何为绫罗?” “乃是一千年势力,其特征便是千变万化的巧术。其藏身之地更是神秘,至今难寻。” “而绫罗谷相传在千年前曾是某尊大魔所创,传下不少上古秘术,底蕴非凡。但因绫罗之人行踪规矩莫测、性情更是难以捉摸,所以世人对绫罗谷的了解并不算多。但我呡山记录了不少情报,这才略懂一些。” 杨婵贞轻叹一声:“而我识那绫罗女秋妃,是多年前的经历。与她在其他省郡中有过接触,因理念不合还有过冲突……不过双方只略作交手试探,便匆匆收手离开。 先生昨夜应该体会过那绫罗女的手段。” 林天禄沉吟道:“似乎是操控丝线?” “那只是外物。” 杨婵贞轻声解释起来;“那些丝线由阴气拧成,可攻可守。但最为危险之处,还在于其中潜藏着大量隐秘术式,若常人被那些丝线捆住、或是触碰到,瞬间便会被那些术式夺去心神、或是被控住身体,身不由己地受其操控。” “而她当时之所以信誓旦旦,想必是已有自信去施展绫罗秘术,操控从幽冥界内现身的大魔……那些手段可能曾与数百年的大魔有些关系。” “原来如此。” 茅若雨若有所思。 此次变故,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绫罗女与云姐姐在相互利用……么? 一方想打开幽冥界将其唤出、以作仆从使役。而另一方则顺水推舟,想要借此获得合适的肉身逃离幽冥界。 至于在逃离后是否会被操控 茅若雨不禁看了一眼正趴在林天禄肩头的云玥。 而云玥也颇为灵动地回眸看向了她,似露出几分笑意。 很显然,这位狐美人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跳进陷阱当中。 “不过,先生当真厉害。” 杨婵贞平静目光望来:“能将绫罗女轻松镇杀,甚至令其根本逃之不掉。” “这可算不得什么厉害。” 林天禄无奈一笑:“但我对绫罗谷确实不太了解,这势力与你们呡山一样极少入世,还是说……” “绫罗谷行踪莫测,我并不知晓他们在做些何事,又有不少成员游离在外。” 杨婵贞轻声道:“但秋妃在绫罗谷内有些身份,其死讯定会传回去。先生多加留心并非坏事。” “多谢姑娘提醒。” 林天禄刚一拱手道谢,但很快好奇道:“姑娘刚才说,你们呡山内记载了不少过去情报?” “是的。” “那姑娘是否知晓有关仙门道宗之事?” “仙门?” 但杨婵贞这时却流露出惊异之色:“先生,你……只是与我说些玩笑话,还是当真想问问这些仙门之事?” 见她反应异常,林天禄顿时心头一跳,连忙道:“自然是认真之言,姑娘难道知晓这仙门存在?” “我经历尚浅,自然从未亲眼见过什么仙门道宗。” 杨婵贞眼神闪烁不定,沉声道:“但我呡山门内卷宗万千,自然记录不少上古之事。在我年幼时,曾偶然间翻到些许文献,其中便记载了些许仙门道宗。但那时只当是异想天开的传说,而如今——”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天禄:“当真有仙人在世。” “姑娘可否详细说说?” “……” 但沉默片刻,杨婵贞这时却略显为难道:“抱歉,我……记不太清儿时翻阅的只言片语,让先生失望。” 林天禄顿时哑然。 但他很快笑着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在意,若当真记不清也无甚关系。” 仙门存在,于他而言终究只是些许好奇,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更何况那呡山内有卷宗记录,往后时日漫长,有机会自然可以去做客瞧上一瞧。 “不过,有关这数百年来的种种变故——” “这数百年来,妖鬼道界一切相安无事,各大势力都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并无太多变故。许有势力组织沉浮更迭,但终究不成气候。” 杨婵贞语气严肃了几分:“但在年后可能将会变化。” “我听说在年后会有异变?” “据我所知,届时大地阴气将会变得更为浓郁,妖鬼数量攀升,届时这天地之运还能否像如今一样维持巧妙平衡,实在难料。或许正因如此,那绫罗女才会兵行险着,想借此冥途机会来壮大势力,在乱世当中先行一步。” 林天禄略作沉吟。 恰至此时,他眉头微挑,蓦然侧首望向酒楼另一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往事追忆 有股不同寻常的阴气在酒楼外浮现。 侧头望向窗外,就瞧见不远处有几名白衣白裙的女子走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 “她们是……” “慈航庄之人。” 杨婵贞淡淡道:“先生快些收回目光为妙。” 林天禄有些讶然。 再瞥向下方的几名白袍女子,就见为首的一名女子蓦然面色阴寒地扫视而来,眸光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煞气杀意。 仅仅一个眼神,便在酒楼内刮起凛冽寒风,似夺魄灭魂的冰冷刀刃,凌空当头斩下! 但下一刻,所有的威压与煞气顿时烟消云散。 那白裙女子猛地捂住胸口,险些面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在身旁几名同伴搀扶下才勉强站住。 “少主?!为何突然——” “我无事,你们先离开此地。” 而她再看向酒楼的眼神中,赫然浮现出几分震惊之色。 …… “那姑娘脾气还挺躁。” 林天禄收回目光,咂舌道:“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 怪不得别让他看了。 这大晚上看见,跟午夜凶铃似的。 “这慈航庄也是参与冥途的势力之一?” “没错。” 杨婵贞微微颔首:“慈航者大多都为女子。但因修行方法略有不同、又或理念不一,慈航者多数性格极端冷漠,而且极其厌恶男子。先生若是遇见,大可不必与她们多做交流。” “明白了。” 但刚聊上两句,楼梯口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眼角微瞥,就见那位白袍女子正寒着脸踏上楼,寻了处位置坐下。 如今细瞧倒是姿容端丽不俗,一身白衣裙袍,打扮如同翩翩女侠,束发成辫,颇具英气。 嗯,气质确实是冷飕飕的。 “没想到几年未见,呡山青女还是这般衣着不检点。” 白袍女子悄然开口,但说出的话语却带着讥讽:“袒胸露乳,何等妖艳。莫不是想靠显摆自己的身体来吸引目光?” 杨婵贞神情淡然地抿了口茶,并未回话,仿佛早已习惯了对方讽刺。 见她没有丝毫反应,白袍女子轻哼一声:“听闻那绫罗女昨日在已伏诛身死,可是你干的好事?还是说她的眼神再度转向林天禄:“是这位先生所做?” 言语间,神情变得极为凝重谨慎,已是暗中调动起全部的心神。 “先生,交谈许久,不妨先吃菜吧。” 杨婵贞语气平静道:“如今这一桌菜肴皆为先生和夫人二位准备,虽凉了些,但在县内已是难得的佳肴。” 白袍女子:“……” “多谢杨姑娘特意筹备。”林天禄拱手感谢,好奇道:“可不知姑娘吃这些菜肴是否……” “虽味道寡淡,但与常人并无多少差别。” 杨婵贞美眸轻眨,旋即从白皙高耸的胸怀内取出一精致玉管,悄然起身,朝他前倾而来。 林天禄连忙收回目光。 这衣裙胸襟如花盛放,晃荡如波,着实有些引人浮想联翩。 茅若雨虽脸色微红,但也未曾多言什么,只暗叹这杨姑娘的身段极是娇媚动人。 杨婵贞很快执手拂袖,将玉管在两人的酒杯中轻轻一点,从中荡开一波清澈水波。 “二位,不妨尝尝我亲手酿造的清酒。” 话音刚落,丝丝缕缕的幽香从杯中传出,似淡雅花香,又隐含别样清冽。 只闻酒香,便知此酒定是绝品佳酿。 林天禄略作抿品,顿时感到口中醇香满溢、仿佛蜜水陈酿却清爽不腻。又有阵阵清凉之感自尾喉绽开,清静全身心灵。 “呼——” 轻吁一声,更是满口留香,爽利无比。身旁的茅若雨甚至泛起娇艳红晕,美眸半眯似沉醉入迷。 林天禄不禁赞叹道:“杨姑娘这酒当真不凡!” 茅若雨摸了摸略微发烫的脸蛋,浅笑道:“姑娘的手艺真是厉害,竟能将阴术与酿造完美结合,这等美酒怕是要准备很久吧?” 这等水准的技艺,令她都升起了几分艳羡向往。 “平日身处呡山,我闲着无事便独自酿酒品茶,并不碍事。二位能喜欢便好。” 杨婵贞正想再作开口,桌上突然传来一丝清脆碰撞。 一枚玉佩似正巧被玉管穗花带出,咕噜噜地沿着桌面滚落。 林天禄连忙抬手抓住,讪笑道:“姑娘衣服里当真装了不少东西,往后可得留神些。” “是我疏忽,让先生费心了。” 杨婵贞微微垂眸,刚想伸手接过递回来的玉佩,却见林天禄突然动作一顿。 “先生?” “抱歉,只是觉得这枚玉佩好生眼熟。” 林天禄很快将玉佩还给了对方。 但杨婵贞此时却瞪大双眸,喃喃道:“先生,你说……这玉佩你感觉很熟悉?” “曾有位邻家女子,我见她一直佩戴着此枚玉佩。” 林天禄略作回忆,哑然失笑道:“兴许,便是我当初稀里糊涂所赠。” 若非提及,他可能都已记忆不清。 在穿越此世前,他还是位普普通通的清贫书生,整日在家中研读诗书。借模糊记忆知晓,平日偶尔会有位邻家的小姑娘上门问候…… 而那时他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功名上,双方并未有太多相处机会。 “但姑娘不必在意,这玉佩当初是我在首饰店内买来,大概只是款式相同。” “……” 杨婵贞紧攥玉佩,双眸一时出神。 见她久久无言,林天禄轻唤道:“姑娘?” “先生,我可否一问当初那女子,是何身份?” “只是普通的商家子女。” 杨婵贞沉默片刻,幽幽低吟:“先生这些年来是否再想过,回去见一见那位女子?” “回乡啊——” 林天禄略作沉吟,摇头失笑道:“我中途曾出过些许意外,以至记忆不清。若再度会见故人,怕是双方皆尴尬万分,索性还是不见为妙。” 杨婵贞微微颔首,将玉佩收起:“先生苦衷我已明白,其中艰险苦难或许难以说清。” 听起来,其中似乎有不少故事? 林天禄有些好奇,但念及双方如今关系还不算亲近,便没有刨根问底个究竟。 倒是身旁的茅若雨柔声道:“看姑娘对这玉佩颇为在意,似是古人之物?” “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杨婵贞语气平和无波:“只因年幼时家中变故,此物被当作钱财抵债。昨日借尚老先生相助才重新寻得。” “这……” 茅若雨神情微怔:“抱歉,是奴家太过冒昧——” “无妨,我并无忌讳。” 她拿起筷子,轻声道:“还是先动筷吧。” …… 三人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双方尝菜品酒颇为惬意,愈发熟稔之际,双谈的话题也渐渐轻松不少。 直至酒宴享尽,双方这才起身相互道别。 “今夜天色已深,杨姑娘咱们明日再见。” “好。” 杨婵贞欠身行礼:“先生,还有茅夫人,两位还请慢走。” 眼见男女携手离去,这三楼内渐渐回归宁静。 沉寂之际,一声惊异感叹悠然响起。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没想到一向待人不假词色的呡山青女,竟会与一对情侣夫妻相谈甚欢,甚至连亲手酿造的清露酒都大方分享,简直闻所未闻。” “你还在?” “……” 白袍女子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直接捏碎,额头青筋跳动。 她只是畏于那位神秘男子的余威不敢随意开口,明明一直就坐在旁边喝酒吃菜啊! 稍微深呼吸了两口气,她这才冷哼道:“他是何身份来历?” “他不属于任何势力。” “偏门?” 白袍女子摩挲着膝上的精巧长剑,嘴角扬起一抹冷淡笑容:“倒是有趣,或许得去多探探情报才行。” “你会死。” “嗯?” 杨婵贞清幽淡漠的回应,令白袍女子神情微凛。 “你觉得,他能杀得了我?” “他轻松镇杀了绫罗女。”杨婵贞淡淡道:“我,同样不是对手。” “呵。你们不是对手,又不意味着我无法对付他。” 白袍女子嘴角微扬:“他哪怕当真有高深境界,我所不能力敌,可他一个肉体凡胎之人终究会有俗世牵绊。尤其是他身旁的那位美艳女子,柔弱无力,只要我将她——” “我会拦住你。” 杨婵贞侧首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必要时刻,我会杀了你。” 白袍女子面露诧异。 一向无情无心的呡山青女,竟会主动说出这番威吓之言? 他们双方究竟是何关系? “或许,我无需出手。” 杨婵贞悄然收回目光:“在你心生邪念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注定失败。” “——既然呡山青女如此威吓,那我自然不会再随意胡来。” 白袍女子脸上的邪异笑容归于平静,反而露出温婉如水般的笑意:“能让青女你这般在意之人,我倒是好奇他究竟有何天大的本领。 若此次冥途有幸,兴许能与他再碰上一面。” “……” 杨婵贞并未开口多言,拿起纸伞翩然站起,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去。 白袍女子并未气恼,对于杨婵贞冷淡的性子,她早已心知肚明。 “有趣——” 她掩唇轻笑一声,眼眸中泛起饶有兴致的神色。 此次冥途,或许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姑娘说什么有意思?” 温和之声蓦然响起。 白袍女子笑容顿时一僵,略显僵硬地侧头望去。 林天禄正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旁。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纯情心意 “你、你——” 白袍女子遭受惊吓般连忙起身:“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那一瞬间,她根本没发现眼前男子竟是如何出现的! “本想回来与掌柜的说叨两句,没想到恰巧听见了姑娘的话。”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微微一笑:“你似乎想对我们暗中出手?” “……不。” 似乎是感受到了无言的压力,白袍女子脸色愈发难看。 “那呡山青女已对我做过警告,我不会再对先生乱生歹念。” “你又想对我的女伴做何事?” “我、只是想将其带走,带去慈航庄。” 白袍女子看见林天禄一步步靠近而来,心头微颤,下意识后退几步:“她身上蕴含非凡阴气,更是根骨极佳,却并无多少修炼痕迹,定是块天赋不凡的璞玉。 只要……斩断情丝,用心修炼,往后必将有极好的成就。” 随几次深呼吸后,她脸上的慌乱不安渐渐平复,露出几分倔强。 “我对她并无加害之意。” “哦?” 林天禄眉头微挑,稍感意外:“如此说来,姑娘还挺热心肠。” 白袍女子轻咬银牙,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先生能让呡山青女如此中意,我倒是对先生的身份更为好奇。” “只是随处可见的书生而已。” 林天禄笑着走到面前,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刹那间,刚刚在暗中准备的数道阴术骤然全部破碎! 白袍女子神色呆然地被按着坐了回去。 “那些暗中的小动作大可不必,实在无甚意义。” “你——” 白袍女子仰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瞳孔紧缩,娇颜上流露出些许慌乱之色。 “别碰我!” 她猛地抬手想要回击。 只是一掌拍出,反倒咔嚓一声折了手腕。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顿时色变,疼的差点尖叫出声。 “姑娘反应不必如此激烈,我只是好奇,你们慈航庄为何会如此厌恶男子?” 林天禄失笑道:“毕竟我们双方初次见面,应当并未对你做过什么粗鲁之事。” “……我们,不少慈航者在生前都遭男子迫害,厌恶男子难道不成?” 白袍女子双唇微颤,脸色几度变幻。 最终极为不甘地咂舌一声,寒声道:“不得不承认,我的实力远不如你,如今遭受胁迫自然只能任你处置。” 林天禄脸色古怪。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耐人寻味? “我对处置姑娘可没兴趣。” 他很快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这书生不喜什么喊打喊杀之举,而姑娘你又不曾滥造杀孽。只是姑娘刚才意图不轨,索性给你留一点小小警告。” 说话间,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白袍女子的肩膀: “姑娘往后安心生活,可切莫再起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我——唔?!” 白袍女子顿时感觉胸口一痛,愕然发现一根锁链竟穿透了自己的胸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中拽出,心头仿佛缺失了一块。 “此举自是保险,将来姑娘再犯恶行,可得小心受罚。” 林天禄满意一笑:“姑娘心中所想,我已是一清二楚。眼下与其在心底里跟我怄气,还是安心回去与你那些同伴汇合,早些休息一晚。” 白袍女子脸色越发苍白。 “我、我……知道……” “女子矜持庄重自然是好,但往后切莫再去随意恫吓无辜男子。” “我、明白……” “姑娘实力非凡,自信是好,但切莫自视甚高,毫无底线地肆意胡闹。” “好、好的。” “瞧见与你理念不合的女子,也不必说些污言秽语,记得多多修身养性。” “……嗯。” …… 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林天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天色不早,姑娘就安心回去吧,我就不多做叨扰。” 而白袍女子已是神情恍惚,听闻此话,顿时并紧双腿坐直娇躯,猛地点头应声:“明白!”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姑娘此举可是心口不一,心中仍在腹诽不断?” “没、没有的事!” 白袍女子娇躯一阵哆嗦。 “罢了,还是先行告辞。”林天禄拱了拱手:“将来有缘再见。” “……” 直至见其他的身影彻底离去。 白袍女子这才岔开双腿瘫软在地,扶额一阵哀叹:“我,为何今日要走这条路啊……” 她现在心底里只剩满满的后悔。 后悔与林天禄这位怪物般的男子碰上,更后悔想了些歪念头。 “少主、少主?!” 酒楼内很快响起几声惊呼,她仰头望去,就见几名同伴正急匆匆地赶来。 “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少主会——” “无事发生。” 白袍女子连忙摆手,脸色一阵尴尬。 她实在无法说自己被当做三岁孩童般教训了一顿,更是险些丢了命。 “先、先扶我起来。” “少主你……难道受了伤?” “——不。” 白袍女子无比羞耻地咬紧下唇,声若蚊呐道:“我只是腿软了,站不起来。” …… 翌日正午。 随冥途仪式临近,如今哪怕阳光明媚,但镇县街上却依旧没了人影,略显萧瑟寂寥。 林天禄与茅若雨结伴来到了江畔沿岸。 虽人气热闹不再,但此地风景确实不俗,再加秋高气爽,江面上还飘荡着不少金黄落叶,气氛甚妙。 茅若雨如今正穿着轻柔白袍,身姿端庄优雅,但仍难掩那份熟透般的妩媚风情,袍下浮凸玲珑,眼波流转间可谓情意万千,撩人心弦。 她抬手接过一片落叶,感叹道: “如此美景,若是让程姑娘她们一同来欣赏就好了。” “夫人,这时还挂念着她们?” 林天禄帮她掸掉了肩头的落叶,拂过秀发,更似绝妙丝绸般顺滑。 茅若雨抿唇浅笑道:“程姑娘平日虽咄咄逼人了些,但心思总归纯良体贴。奴家又怎能不去关心她? 更何况,奴家与先生……又做了那羞人之举。与程姑娘之间,大概也算有几分姐妹情谊?” 林天禄哂笑一声:“此事,实在是我太过——” “嘘。” 但茅若雨却用纤指点住他的下唇,语气温柔道:“男子三妻四妾自是正常,先生不必自责。 当初与先生圆房,奴家便早已定下决心,会竭尽所能服侍好先生,也会与程姑娘她相处妥当,令家中和睦温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冥途苍路 林天禄心中暗暗感叹。 自己能遇见这般温柔贤淑的女子,当真是三生有幸。 茅若雨美眸轻眨,面露几分狭促之意:“先生被奴家刚才那番话感动到了?” “夫人之言,哪位男子又能不心生感动?” 林天禄失笑一声,揽住了美人香肩:“如此贤惠体贴,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夫人。” “回报?” 茅若雨被揽靠在怀中,垂首低吟道:“奴家不求先生考取功名,也不求先生威名广播,只希望先生能平平安安,一生无忧无虑,这便足以令奴家心满意足。” “夫人……” “先、先生若心生感动,那往后就多陪陪奴家和程姑娘。”茅若雨美眸闪烁,羞羞答答地抚弄着发辫:“若先生久出未归,奴家心底终究会有寂寞,也忍不住会有些担心……” 林天禄摇头失笑,轻揉着怀中美人的秀发:“若外出远行,定会将夫人一同带上。” 茅若雨双眸微亮,面露欣喜:“那奴家自会好好负责先生的衣食住行。”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些事啊。” “先生本领惊人,奴家自然相信先生能安全无忧。”茅若雨柔声宠溺:“不过这风餐露宿伤身劳神,可得好好照料才行。” “好,在下牢记夫人叮嘱。” 林天禄温和一笑,侧身搂住怀中的丰腴美妇,双手相握,轻轻交叠在平坦小腹前。 如此暧昧姿势令茅若雨不禁羞红了脸,芳心微颤。 但感受着背后的宽厚胸膛,心头渐安,极为温顺地倚靠在怀,更显小鸟依人。 只是安静赏景之际,美妇面若桃花,侧颜叮咛道:“奴家虽交了身心,但……先生在房事上可得多加节制,若太过沉溺总会颓了精神,累着身子可更为不妙。” 林天禄心起捉弄,抬手拂过她的细腻面颊:“明明夫人更为沉浸其中,此话或许得由我来说叨一遍?” “唔——” 茅若雨双眸微睁,顿时羞窘万分,柔嫩似蜜的身子都微热起来。 几度开口想辩驳几句,但话至嘴边却又难言,只能似嗔似怨地横了他一眼,仿佛有万种风情在眸中荡漾。 林天禄讪笑道:“只是开个小玩笑,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茅若雨幽幽轻叹,拉着他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上,羞赧道:“你若当真喜欢,奴家自然会多多服侍伺候先生。但奴家要是受不住……先生去找程姑娘她……唔!” 说到最后,她已是羞得芳心直颤,猛地轻咳两声:“先生快些忘了刚才的话,奴家一时糊涂说了些怪话,可别当了真!” …… “真好啊~” 正蜷缩趴在一旁树梢上的云玥轻声呢喃,看着正相互嬉闹的亲密男女,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两情相悦的纯情男女,或许正是这般甜甜蜜蜜。” 她慵懒地摇动着狐尾,眼眸中浮现丝丝狭促。 若雨这丫头,倒是比想象中更食髓知味一些。 明明性格所带来的理智与知性、对情郎的温柔关切在不断自我提醒,要多做忍耐,但那具丰满熟透的媚体却极度渴望着爱抚,两股复杂的情绪相互碰撞,倒让云玥瞧见数次茅若雨又羞又急的可爱模样。 不过 “到头来,还是若雨在受照顾。” 云玥暗暗感叹。 林天禄体内这阳气之烈,乃是她生平所见最为可怕。哪怕若雨媚骨天成、又得异气滋补修养,这两日每至深夜仍被杀的丢盔卸甲,哀鸣连连。要不是其心怀怜惜屡屡忍耐,当真不知要昏死多少次。 她侧首望着广阔清冽的江河,感受着和煦清凉的秋风,心底不禁泛起一丝喜悦与感激。 自己这千年来渴望的生活,便是如此。 “——若雨,对不住了。” 云玥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笑吟吟地看着两人相拥的景色:“我,或许没法满足于一直在旁边看着。” …… 夜色逐渐暗淡。 江盖县内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浓郁阴气,仿佛整座城镇都化作鬼域,森然呼嚎之声在耳畔吹响。 街上陆陆续续浮现出鬼魂身影,逐一朝沿江河畔而去,甚是壮观、又带阴森恐怖。 而林天禄和茅若雨二人,早已在这此地等候多时。 眺望间,便能看见尚老先生与另四位鬼魂分散而立,共同施术启动冥途。 同时他们踏出沉重步伐,似是登上天梯,一步步凌空飞起,无数阴气汇集作长河,在江面上空凝结成十几丈大小的神秘阵图,散发着诡谲莫测的深邃暗光,死气尽显,仿佛有无数鬼影在上方盘旋。 肃穆、沉寂,便是如今此地唯一旋律。 江畔沿岸无数灯烛一一亮起,在昏暗夜色下更显清幽,宛若通往地府的阴冷之地。 “那四人,是罗星派来的帮手?” “是的!” 一旁的尚涵连忙应声:“每次冥途仪式开启,都会有罗星成员前来协助。若不然,单凭爷爷一人可没办法负担冥途仪式。”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先、先生……” “嗯?” 尚涵扭捏地搅动着手指,垂首低声道:“昨日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见先生。 当时幽冥界启,小女脑袋一热说了些怪话,要是让先生感到不快……” “无妨。”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当时的勇敢之举,我可是看得真切。至于那些话,终究是想让我远离危险,这份心意自能听的出来。” 尚涵小脸微红,神情莫名有些慌乱地看向了身旁笑而不语的茅若雨。 “夫人、我并没有……” “小妹妹能有如此善心,当然是好事。” 但茅若雨只是带着温柔笑容,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尚涵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嗡——! 而在这时,江畔上蓦然卷起一阵极为惊人的阴气怒涛,在上空盘旋凝聚。 直至江河上泛起丝丝涟漪,大阵如扇展开至数十丈大小,幽亮烛光映照而来。 尚言等人悄然回身,朗声道: “诸位,冥途虽已开启,但仪式终究遭受重大影响,部分通道已无奈关闭,而且其中危险难料,之后所行一切,都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和造化。” “多谢尚老先生帮忙主持。” “辛苦罗星的几位。” 前面不少鬼魂和幽鬼术者都纷纷致谢。 尚言遥遥拱手以作回礼,与身旁的罗星成员一同退开至两侧,摊手示意:“诸位,请吧。”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妖鬼纷纷动身,迈步踏入,直至彻底消失在江河内。 林天禄见状略感惊奇:“这冥途,竟是踏入江河?” “是的。”尚涵轻声解释道:“跟前几日强行开启的幽冥界不同,这冥途仪式仍需要媒介引导。这条汇集全县阴气的江河,便是最佳的仪式祭坛。” 这种仪式,还挺新鲜。 “尚姑娘不入冥途?” “爷爷让我此次不要冒险,先生夫人不然也——” “不必担忧,我们只是略作探查。”林天禄温和一笑。 尚涵轻轻应声,又关切道:“先生和夫人进入冥途之时,要记得不要与其他人同行,免得徒增事端。” “我会记在心中。” 林天禄带着茅若雨朝江岸靠去。 途径之际,那几名罗星成员眉头微皱,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几位小友。这位先生正是前两日帮老夫关了幽冥界、又镇杀了绫罗秋妃之人。”尚言抚须笑道:“虽看似凡人,但修为可称得匪夷所思。” 此话一出,这几人脸色当即微变,连忙拱手道:“先生见谅。” 林天禄只是略微颔首,便牵着茅若雨的柔夷一同踏入江中。 果不其然,踩上去并没有丝毫水的触感,似层薄膜,而脚下则是阶梯通道,一步步踏出,逐渐沉入到江面之下。 直至 眼前视线悄然一变。 …… “卖烧饼咯——!” 一声吆喝,令林天禄悄然回神,侧首望去,却见人群热闹聚集,皆昂首踮脚望着榜上名字。 这是,乡试放榜。 心思微动,他不禁回首望向身后。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街坊邻里 这里是广元县,是他在此世的故乡。 “没想到,这冥途竟然还能令我回想起模糊过去。” 林天禄摇头失笑,抬手一扯。 旋即,眼前的画面顿时扭曲破碎,直至化作青烟散去,化作一片深邃不清的黑暗。 “先生?” 身侧响起担忧呢喃:“刚才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 “只是看见了些有趣的画面。” 林天禄没再多想,低头望向脚下。 这是一条笔直的漆黑通道,石路古朴苍青,两侧长着密密麻麻的苍白花卉,似乎正代表着所谓的‘冥途’。 不过 “周围的阴气浓度,果然与外面截然不同。” “确实如此。”茅若雨的脸色也很是凝重:“奴家当初只是听闻冥途种种神异,但未曾料到竟是这般……匪夷所思。” 丝丝低吟在周围响起,如临鬼域。 茅若雨目光微凝。 “这些也是鬼魂?” “不。只是由纯粹阴气凝结而成的秽物。” “原来如此,竟还有这种存在。”林天禄拂袖一甩,通道两侧的所有秽物顷刻全部散尽,渗人诡异的低吟声瞬间一干二净。 两人朝前方一步步走出,原本阴冷的漆黑隧洞悄无声息地燃起丝丝幽火,勉强照亮了前方道路,却仿佛永无止境般通往尽头。 “唔?” 茅若雨秀眉微蹙,轻轻闷哼一声。 “怎么了?” “有股淡淡压力。”她仰头看了一眼上方,同样漆黑一片看不见顶端。 “而且越往前走,这股压力也在慢慢增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归魂之路,兵器应列 林天禄打量了四周一眼。 在踏入冥途前,他已从杨婵贞口中了解到有关冥途的情报。 ‘人夜’、‘鬼昼’、‘归魂路’ 这便是冥途主要的三阶段,更是必须要跨越的三重关。 只有跨过三关,才有机会踏入幽魂之地寻得莫大机缘。 而在此途中,有不少势力所掌握的秘地存在,以信物解封,其中同样藏有不菲机缘。 但此次冥途受幽冥界开启的影响,人夜之行已被关闭,鬼昼之关危险难料,而出现在眼前的…… 应该正是‘归魂之路’。 “这冥途之术,着实玄妙。” 缠绕在颈间的云玥低声道:“刚才我仔细观察,此术以大地命脉、一县阴气为引,借四连幽星玄势沟通幽魂之地,其中千百术式搭配可谓精妙绝伦,挑不出丝毫漏洞。 没想到千年已过,这妖鬼道界的发展非但没有丝毫退步,反倒仍在不断精进。这时代洪流当真难挡,怪不得那远古八玄族会逐渐淡出世人视线,如今由这罗星一呼百应。” “那这所谓的幽魂之地——” “地府与人间的夹缝,真正的归魂崎岖路。” 她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此路上或许危机重重,而若雨感受到的压力,定是这幽魂之地对生者与妖鬼异种的排斥。” 林天禄挑眉道:“会有危险?” “不。” 但云玥很快摇了摇头:“这份压力是阻挠,但同样是考验,以这冥途术式来看,只要跨越这道难关便能有所收获。” “奴家会竭力而行。”茅若雨自然听见了二人交流,深吸一口气,很快再迈出脚步。 …… 一路前行,未曾有丝毫停歇。而归魂路仿佛完全看不见尽头,前方唯有深邃黑暗。 只是行走间,茅若雨的脸色愈发凝重,呼吸略显急促。 见其脚步渐渐迟缓,林天禄低声道:“若感身体不适,就停下休息会儿。” “暂时无妨。” 茅若雨摇了摇头,露出温柔浅笑。 如今双方正式确立关系,能被这般关切,令她心间倍感甜蜜。 “有于姑娘和那位神秘女子的力量相助,奴家现在体内阴气充盈,这点威压还是能够抵挡的。” 云玥身姿轻盈地跳来,狐掌轻踩住美妇胸前的高耸软肉,无比亲昵地绕上脖颈。 “云姐姐?” “若力有未逮,我再来助你。” “嗯。” 见她再次坚定神色,林天禄轻笑道:“那就继续走吧。” …… 时间悄然飞逝,不知走出了多远距离。 那股笼罩在四周的威压已极为浓烈,恍若实质般化作灰雾弥漫,令茅若雨额头上都渗出丝丝汗珠。 “唔——” 她心头泛起一丝不甘,美眸色泽却变得愈发深邃,似升腾起缕缕邪异气息。 一呼一吸间,仿佛有股暴虐混乱的情绪滋生,令她不自觉抿起妖媚诡笑。 直至踏出最后一步,四周威压骤然一松,磅礴阴气宛若卷起大风,呼啸着朝她所在的方向汇聚而来。 “哦?”林天禄看着身旁发丝裙袍翻飞的茅若雨,略感讶然。 难道这条归魂路一旦通过,真会得冥途馈赠? 片刻后,茅若雨幽幽呼气,抬手按着胸口面露惊色。 “感觉如何?” “境界虽未提升,但能感觉到体内阴气更为充盈,而且——” 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似乎连体魄都有所增长?” “当真?” 林天禄试着也揉了揉,软软糯糯,仿佛揉捏着滑弹布丁一般。 但此举却令茅若雨俏脸猛地泛红,羞赧无比地缩回身子:“先、先生就别捏奴家的手了。若不小心长胖……” “那夫人自是更为美艳。” 她娇嗔般轻轻捶打了一下林天禄的胸口。 林天禄收起嬉笑之意,将目光很快转回到前方。 不再是混沌不清的漆黑道路,而是一条布满青苔的石阶密道,清幽无声,通往不知何处。 “这就是冥途为我们选择的方向?” “或许,是罗星冥途令在起效?” 林天禄取出了怀里的令牌,此物正微颤着散发碎光。 “可能前面就是罗星所掌控的秘地。” 两人对视一眼,再度动身。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一面石门,抬手轻推后顿时应声而开。 旋即,一座洞窟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唯有一垂暮老者正安静盘膝坐在中央。 其身上没有一丝气息。 林天禄略作感知,确认其只是一抹残魂,应该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小心些,此地幻界亦真亦假,颇为巧妙。”云玥低声道:“那老者更以秘法获生前实力,境界已达蛮境。” 这大概……就是妖鬼版本的福天洞地、高人传功? 心情有些古怪,正要走进洞窟内,却见那老者蓦然睁开双眼,空洞无神的目光死死凝视着茅若雨。 “这、这是……”茅若雨突然感觉有点浑身发冷,下意识凑近到林天禄身旁。 老者悄然开口,声音却洪亮如钟:“根骨奇佳、神魂坚韧,乃是万中无一的天赋异禀者。得罗星恩赏,取你冥途兵器!” 话音刚落,就见洞窟后方骤然腾飞出数道流光,伴随着一连串铿锵之声,十来柄奇异兵刃齐齐插入地面,轻鸣颤动。 望着在身前的件件兵器,茅若雨略感吃惊般红唇微张。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感叹道:“没想到罗星还挺大气的,碰见有天赋者,直接就开始送东西了?” 随意看了看这些兵器,里面有长剑、短剑、长刀、长枪等等……算是十八般兵器都应有在列。 而且单从品相看来,件件都是不俗精品。 “夫人,挑一件?” “奴家……对这些打打杀杀之物不太喜欢。”茅若雨看了一圈,脸色略显为难。 她本就不擅长兵器交战,更是从未学过任何贴身战斗的武艺。 哪怕真的拿着什么兵器,大概也是胡乱挥舞。 她一脸纠结道:“要不然,奴家为华姑娘她们挑选一件?” “自然可以。不过……” 林天禄看了看洞窟四周,很快笑着指向不远处的雕纹石柱:“夫人不妨看看那里。” “嗯?” 茅若雨顺指望去,很快在那根石柱浮雕上看见一支精致玉箫,被龙形石雕攥在爪中。 “夫人若不爱兵器,选件乐器也不错。” “这样会不会——” 轰隆! 但在这时,两人突然感到脚下地面一阵颤动。 而坐于石台处的老者目光似是震惊般抖动,蓦然震吼:“汝非罗星者,擅自踏入罗星秘地,就地格杀!!” 他当即抬手一唤,虚影兵刃凝聚,大量电芒在洞窟内迸发闪烁,嗖——! 旋即,直接朝茅若雨破空袭去! 茅若雨面色微变,急忙伸手想要阻拦。 随流光闪烁,云玥曼妙婀娜的身姿蓦然浮现,拂袖一挥,将袭来的电芒剑刃强行扫飞。 “受死!” 老者身影急速横掠而来,执剑裹挟着电光火石般的剑威刹那袭至! 云玥美眸微凝,捻指翻掌,玄之又玄地扯住笼罩洞窟弥漫的惊人雷光,正欲化解其攻势。 不过 那老者剑锋却悄然一转,将尽数雷芒剑锋对准了林天禄的眉心。 可此举却令他当即一顿,面色大骇,瞳孔缩至针状,似遭受冲击般浑身皲裂,连同长剑一起化作烟尘散尽。 “……” 茅若雨僵着手愣在原地,就连云玥都有些哑然。 这老者残魂…… 是想玩一招出其不意、声东击西? 但是不是,挑错了目标? “他这速度也忒快了。” 林天禄不禁感叹一声。 他都还没来得及收手,这老者就一招就将其自己给震了七零八碎。 “云姑娘,这残魂又碎了满地,还能不能拼回去?我本还想多问他几句,看能不能了解些罗星情报。” 第一百四十章 千里再逢,唯一选择 云玥有些哭笑不得。 那老者以阴气魂躯掌握雷法,着实有些不凡,但林天禄的实力更是匪夷所思。 区区一道残魂还妄图以偷袭取胜,只能说……简直异想天开。 瞧了瞧那老者消失的方向,不禁叹息一声:“被先生以眼灭杀,这残魂又岂会留存一丝碎屑?” “可惜。” 林天禄摇了摇头。 不过他很快以好奇目光望来:“云姑娘如今已身体无碍?” “基本无忧。”云玥抬手拢发,轻笑道:“此地阴气充盈,以此姿态行动自然轻松。只是有先生守护,我刚才出手……似显得多余了些。” “云姐姐!” 而茅若雨更是颇为惊喜:“你终于能变回真身模样,身上可否还有不适之处?” “多谢若雨关心。” 云玥温柔一笑,亲昵地将其揽入怀中:“能与你在外界再度相见、以真身相拥,当真如同身处梦中。” 感受着熟悉的柔软怀抱,茅若雨笑意盎然道:“云姐姐不必担忧,将来定会时刻相随,不会再有任何冲突。待回家之后,奴家得专门为你准备一顿接风宴席才行!” “嗯,我会听若雨你的话。” 云玥轻柔撩动着美妇秀发,耳语体贴道:“这两日也苦了若雨你,每至夜晚都这般艰辛。” “诶?” 茅若雨顿时一呆。 旋即,她的脸色开始渐渐涨红,羞赧无比地连连娇嗔。 眼见两人气氛温馨,林天禄泛起笑意,侧首望向那雕纹石柱,抬手一招,玉箫顿时翻飞落入掌中。 但他很快轻咦一声,凝视着那雕纹石柱。 …… 罗星万幽塔底部。 此地依旧清冷无息,寒气四溢。 叮 但一声轻吟,却在水潭荡开。 原本正侧躺在玉座上的神秘女子睁开双眸,侧首望向水潭中泛开的涟漪。 “冥途秘境异动,是留守在秘地里的残魂被泯灭了?” 她金眸微凝,似透过千里之隔,借助冥途术式本身,望见了此时冥途中所发生的一切。 片刻后,神秘女子蓦然扬起一抹绝美笑容: “你我缘分果真不凡,这就再度相见了啊……有趣的书生。” 这次她吸取了教训,目光中并未带上丝毫敌意、煞气,甚至未曾动用任何阴术,以最为纯粹的目光欣赏着湖中倒影。 “长的倒是英俊儒雅,举手投足间有股奇异气度。无论怎么看,都不像罗星之人,更像是位满腹经纶的大儒才子,才情斐然。” 她翻身从玉座坐起,步履曼妙地走到玉台边缘俯身躺下,衣襟下硕物垂荡,一身繁琐宫袍难掩那性感火热的玲珑身段,曲线凹凸起伏,宛若白玉般无暇的赤足美腿翘起,举止相当随性大方。 “若能坐下聊上几句,喝上两杯酒,兴许颇有意境。” 托着香腮,饶有兴致地望着水面涟漪。 “倒是他身旁的这两位女子,皆风情万种、娇媚似蜜,可谓一等一的绝世尤物……嗯?” 神秘女子轻咦一声,看着云玥的面庞,露出几分讶然:“此女,难道是当初的那只狐狸?” 略作思酌,她很快失笑道:“未曾想,竟连幽冥界都发生了异动。 苍狐重现,不知会引起多少风波。她若依旧是当初那副脾气,这天下可得再乱上一回。” “不过——” 她凑近水潭,眨了眨美眸:“戾气尽消、神色温柔如水。这千年囚禁,当真令她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变得连我都险些没认出来。” 心中难得泛起几分求知欲,神秘女子拂袖一甩,水潭中涟漪再动。 “罢了,当初匆匆一瞥,还没来得及看清你的底细,如今可得好好趁着冥途试探——” “姑娘,暗中偷窥可不是良家妇女该有之举。” 温和之声在耳边蓦然荡起。 神秘女子神色微怔,无比惊讶地看着水潭 林天禄几乎同时仰头望来。 双方目光远隔千里,似是悄然相汇。 “——竟然,还是察觉到了?” 神秘女子不禁露出惊喜笑容,金眸闪烁,仿佛有难以言喻的好奇与欣喜浮现。 …… 雕纹石柱上正泛起丝丝流光,那浮雕石龙的双眸中亮起金晕。 “先生,发生了何事?!” 茅若雨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异象,只感觉心底满是不安。 云玥柳眉微蹙,抬手将其护到身后。 这石龙内似藏有一道意识。 意识之主,实力境界可能超乎想象的强大! “是位‘老朋友’。” 林天禄微微一笑,拱手问候道:“姑娘瞧了半天,不准备开口打声招呼?” “明明不是罗星之人,却拥有罗星冥途令,难不成是哪家正门粗心大意,不慎弄丢了这小玩意儿?” 石龙口中发出沉闷浑厚的声音。 林天禄嘴角一抖。 好吧,这姑娘的声音有够‘粗’的。 “偶得友人相赠而已,还是说,罗星不允?” “自然不允。” 石龙低沉笑道:“如此说来,本宫是不是得罚一罚你这擅闯罗星秘地的外来者?” “姑娘想如何惩罚?” “自然是给你们一番试炼。”石龙的语气骤然阴沉下来:“若不合格,你们这三人便一同葬身于此以作惩罚!” 林天禄无奈笑道:“当真要做什么试炼?” “你若不肯,本宫倒是能给你另辟蹊径的机会。” 石龙眸光一转,狭促笑道:“将那只娇滴滴的苍狐按在地上,撩起裙摆,将她的屁股好好拍打一番,直至本宫说停了,你才能停下。” “要是让本宫看见了有趣的画面,那本宫自然就饶恕了你们这番僭越之举。” “这——” 云玥闻言倍感诧异。 这话题怎得挪到了她的头上,而且这所谓的机会,为何如此…… “姑娘,玩笑话得适可而止才行。”林天禄笑容收敛。 “……看来,还是得先让你们尝尝苦头,才知这冥途何等危险。” 石龙话锋一转,沉声喝道:“当初你能一眼隔着千里伤了本宫,而此次身处冥途地界,必然该轮到本宫翻身做主好好教训你一顿!” 蓦然间,石龙上泛起道道金色流光,甚至急速扩散至洞窟全境! 一朵莲花在龙爪上悄然升腾,栩栩如生,似即将绽放,仿佛有一股极为深邃恐怖的气息在其中酝酿滋生! “姑娘,别闹。” 啪! 随林天禄猛然挥手,这极为震撼的金辉灿莲刹那四分五裂,直至炸成点点碎光飘散开来。 “唔?!” 石龙身躯上顿时浮现出大量裂纹,暗光消失。 很快,便没了声息。 被护在后方的茅若雨美眸连眨,小声道:“刚才那说话之人是……” “大概是罗星的高层?”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随意道:“不过,大概只是位喜欢偷窥的小姑娘。” 云玥失笑道:“她既能认识我,想必是千年前就存在的人物,已算不得什么小姑娘了。” “那就大姑娘吧,总归礼貌些。况且云姑娘你就挺年轻的。” 轰隆! 众人很快感觉到脚下地面微颤。 与此同时,那已经支离破碎的石龙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这男子……当真连点小小的玩笑都开不起,出手如此粗鲁。” 林天禄再度回眸,随意道:“姑娘与我并不熟识,若乱开玩笑话,小心徒增是非。” “呵呵……这倒是言之有理。” 石龙的笑声也变得模糊不清:“秘地将闭,你们可能马上就要前往幽魂之地……但是,这冥途术式遭受破坏干扰……若踏入幽魂……怕是当地镇县将有不少人被卷入其中,死于非命……” 林天禄脸色微沉:“姑娘这是何意?” “试试看……做出选择如何?” “要么向本宫说几句乖巧好话,本宫自会帮你们……渡过难关。要么、继续前行……献祭些人命和鬼魂的魂力强开幽魂之地……其中或许能有不少宝贝……” “还是说,你们能有别样的聪明才智……能找寻到破局的精巧线索?” 幽冥界的开启,竟对冥途仪式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 林天禄略感讶然。 旋即,他摇头失笑一声:“多谢姑娘的提醒。但是姑娘给出的三个选择,我都不选。” “那你——” 林天禄微笑着捏起了拳头: “干脆一点,毁了这里。” …… 嘭! 原本古井无波的水潭刹那爆炸,浪水飞溅而起。 而趴在玉台边缘的神秘女子直接被冲击掀的踉跄坐倒,当即被盖下的水浪浇了个全身湿透,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冰凉湖水顺着发丝缓缓滴落,低头看着已完全浸透的艳丽宫装,她微怔片刻,旋即噗嗤一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神秘女子的笑声愈发响亮,愈发畅快喜悦,任由发丝披散、衣裙凌乱,毫无仪态地捧腹而笑。 “有趣,当真有趣!没想到这人间竟出了如此有趣的男子啊——” 她肆无忌惮地在地上扭动着娇躯,痛快娇笑不止。 直至笑的娇颜通红,玉体轻颤,她这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稍缓难以抑制的笑意,不顾那裸露出的妖娆春光,随意敞襟仰面躺地,兴致满满地望着上方的罗星万幽塔。 那愈发明亮的金眸仿佛望穿了层层高塔,直入云霄。 她渐渐勾起睥睨苍生般的霸道笑容,猛地抬手一握:“用不了多久,本宫会再与你好好会上一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归魂绝路,异景将生 滴答、滴答…… 丝丝汗水滴落,溅开在古朴无光的石阶上。 “哈、哈——” 赵无痕早已没了之前的妖异帅气,正满脸冷汗地跪伏在地,不断运转体内阴气,借此缓解那股笼罩在头顶的恐怖威压。 距离他进入冥途已过去小半个时辰左右,期间与其他妖鬼共行闯荡,虽危险难测,但终究有了不少收获。 而如今,他正独身一人踏入照宵院的专属秘地当中。 但他未曾料到刚一踏入,便感受到了匪夷所思的威压降临,几乎将其彻底压垮在地。 不过走了短短几十步路,全身已在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拧碎,招致神魂俱灭! “没想到这遭受影响的冥途竟……如此危险!” 他重新睁开双眼,擦了把脸上的冷汗。 望着前方完全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隧洞,心底不由升起丝丝恐惧。 四周阴风呼嚎、厉鬼低吟,哪怕他早已成为幽鬼术者多年,如今仍倍感战栗。 “可恨!哪怕竭尽全力也只能走到这里!” 他重重地锤了一下地面,紧咬牙关。 可就算他千般不甘,如此残酷的现实终究令他再踏不出哪怕一步。 “以我几近赤魔境界都只能到此为止,此次冥途又有何人能寻得幽魂——” 赵无痕面容僵住,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当时那名男子的身影,连忙浑身一震,满脸惧色地闭上双眼,赶紧盘膝打坐冷静。 “与那男子比起来,这冥途倒显得不是那么吓人了……” 或许以那男子的非凡手段,真能踏过这条归魂绝路。 …… 通往幽魂之地的归魂路上 数道人影正蹒跚而行,各自脸上的神色都略显难看。 那笼罩在命魂上的骇人威压,几乎令他们寸步难行,每一步踏出都重似千钧。 但在四周,同样布满了森然危机! “嗬——” 阴冷诡谲的低吟几乎在耳畔响起,猛地挥手扫去,却看不见丝毫身影。 周围环境漆黑一片,在此时更显鬼魅难寻。 明明他们本来就是幽鬼术者乃至妖鬼之躯,可如今面对这归魂路之威,仍倍感慌乱无措。 仿佛只要有一丝失神疏忽,就会被归魂路所吞噬,成为那幽魂之地中的一缕残魂野鬼,永生都无法逃离,落得个凄惨落寞的可悲下场。 “如此冥途,当真可怖。” 谢温回眸望去,就见后方跟随的数道人影已悄然消失,不知去向。 他不禁感叹道:“若非我等有赤阳之息护体,怕是与他们的结局别无二致,茫茫然便死于非命,数十年修炼毁于一旦。” “以妖鬼修长生,本就危险重重。无非是死于冥途,还是死于其他祸端。” 一旁的孟江良神色淡漠,但眼中却泛起丝丝凝重:“此次冥途虽省去了大量繁琐仪式,但危险确实远胜以往,尤其是这归魂路……当真归魂夺命,如步步踏入无间地狱,心生绝望。” 视线前方,唯有一片混沌黑暗。 仿佛他们无论前行多久,都追寻不到此路尽头。 而随着脚步逐渐迈出,那股几乎碾碎灵魂的威压却在昭示着若再敢踏前一步,迎接着他们的便是…… 死亡。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旋即齐齐盘膝坐下。 以他们这赤魔境界,已无路可行。 …… 冥途之外。 夜风轻抚,带来丝丝凉意。 而在县内书院的楼顶上,一抹倩影正执手安静俏立,目光幽幽地望着远方江畔。 在她眼中,如今几乎全镇县的阴气如洪流般朝江河汇集而去,凝结成宛若魔境般的诡异霞光,云雾缭绕、似踏上通往冥界之途,甚是恐怖惊异。 杨婵贞并未参与冥途。 她只是遵循着承诺,协助保护书院平安无忧,避免书院内的一些书生遭遇袭击。 但望着那宏大异景,她忍不住将玉佩从怀中取出,凝视出神。 林天禄 这个名字,终究是错不了的。 “娘亲,我寻见了他,却与你当初所说截然不同。” 她握紧玉佩,幽幽浅叹: “此次冥途远比往日更为凶险,希望先生等人……能平安无事。” 悉悉索索 细微声响传来,她目光微瞥,就见一妖鬼施展阴术,偷偷摸摸地潜入了书院。 “尚老先生果然料算精准,当真有宵小之辈妄图对书院暗中出手。” 她拂袖一转,身姿飘然落入院内。 …… 江岸河畔。 尚言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此次冥途规模远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巨大,这股凶猛阴气,哪怕未曾踏入其中,甚至令他都感到了丝丝不安。 “看来是此次幽冥界的突然开启,彻底搅乱了当地命脉。” 沉稳之声响起。 尚言眼神微瞥,就见赤羽门下的叶晓正面色沉重得走来。“这冥途仪式仍有不少漏洞,若被有心利用,怕是会成为极为危险的绝地。” “机缘总是伴随危险,他们参与冥途自然得做好准备。” 尚言目光略微闪烁:“只是如此凶险之举……此次过后,我会向罗星表明辞呈。 江盖县实在经不起第二次大阵仗,而老夫我也无精力再去管理这冥途仪式,终究担待不起。” “急流勇退,尚老爷子也是明辨是非。” 叶晓笑着拱了拱手:“希望老爷子安享晚年之际,能将这江盖县治理的更为井井有条。” “用不着对老夫说这些客气话,你心中是何想法,老夫自然一清二楚。” 尚言轻哼一声:“年后或许有天地异变将至,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吧。你们那赤羽近些年过于急功近利,收了不少心思不纯的恶徒,小心早晚有一天会遭遇反噬。” “自当听老先生一言。” 叶晓略作沉吟,蓦然道:“只是,尚老先生可否与在下说说……那林夫子之事?” “你派人调查了一日,难道还需老夫再赘述一遍?” “那林夫子的种种神异,我已有所听闻。”叶晓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古怪:“但当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男子?” 因为长岭和江盖两地距离不远,一些消息自然能轻松收集到。 可正是如此,他越是收集就越心惊。 这…… 当真只是位书生?! “是否非凡,你当日应该已经瞧见。”尚言叹了口气:“就连幽冥界都拦不住此人,你觉得他岂是等闲之辈?怕是更要凌驾于那些罗星执魂者之上。” 叶晓面色复杂至极,沉默半晌才咂舌道:“如今看来,必须要将此事回报给长老他们。切莫与这位林夫子产生冲突,若招惹上,极可能是赤羽这百年来最大的灾劫。” “你能做出正确判断,自然是好——” 咔嚓!! 突如其来的雷霆轰鸣,令尚言和叶晓齐齐面色一变,连忙望向江面。 旋即,他们仿佛见到了某种不可思议之事,皆面露惊骇。 冥途仪式 崩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斩破虚妄,执魂遁走 轰隆! 伴随着惊天动地般的震响,无数阴气直冲云霄而起。 宛若幽魂之地般的虚像残影隐约浮现,深邃诡谲,几乎覆盖昏暗夜空,乌云笼罩,雷鸣电闪间似万魂奔涌呼嚎旋即,一抹亮光骤然撕裂云雾,自天际落下斩破虚妄! 刹那间,幽魂之地被一击泯灭! 层层破碎、声声炸裂,似整条江河都在剧烈翻腾,磅礴风暴席卷整座镇县! 尚言和叶晓连忙抬手抵挡,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被震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倒。 嗡 只见江河上方象征冥途的玄奥大阵浮现,随即彻底崩塌! “啊啊啊啊啊?!” 大量此起彼伏的慌乱尖叫声响起。 就见密密麻麻的鬼影与幽鬼术者们纷纷从江河中被震飞出去,如漫天尘芥飘落,无比狼狈地摔倒在河畔上。剧烈冲击几乎将所有人都震至昏迷,如一具具死尸般躺倒河岸,只剩丝丝喘息痛呼。 勉强回神后,再度望向江河,却只能瞧见风平浪静。 似刚才一切都如泡影。 “……” 叶晓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脸色异常苍白:“究、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冥途竟会被……” “老夫可万万不知。“ 尚言目瞪口呆。 他虽是主持冥途仪式者,但仪式本身并非他所创,而是由罗星高层传下的术式。 一旦仪式开启运转,他的工作便算完成,术式本身会调动全县的阴气与命脉,借江河为媒介来推演通往幽魂之地的通道可现在,冥途仪式赫然被彻底粉碎! “此事,实在是……” 哑然间,身后蓦然传来一丝脚步声。 尚言连忙回首,就见林天禄和茅若雨二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后方。 “先、先生?” 他脸上流露出几分错愕。 旋即,脑海中不禁闪过了极为震撼的猜测。 “难道说,这冥途仪式是被先生您——” “有罗星高层向我提醒,说此地的冥途仪式出了问题,若再继续下去便会导致江盖遇险、万千县民将死于非命。” 林天禄神色微肃,拱手道:“在下略作试探,发现那冥途术式确实生了古怪,便出手毁了此地。还望尚老先生能谅解一二。” 尚言听得一脸愕然。 竟当真是林夫子所毁?! 这冥途仪式一旦开启,几乎与幽冥界般自成一界,虽只是幻境,但也远远不是靠外力可破。 可这、这怎么就…… 等等! 老者蓦然心头一颤。 林夫子所说,这冥途竟被影响至此?! 明明其他几位罗星成员检测过后,甚至连昨夜刚刚驾临的罗星执魂者都说仍可继续“你,就是所谓的林夫子?” 平静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如魔音灌耳,似在江岸悠悠回荡。 恰时,在四周迅速围拢来几位罗星成员的身影,皆面色肃穆,眼中充斥着森然寒意。 见此突如其来的阵仗,尚言脸色急变,心下顿时惊觉。 这是……被设下的一个局?! 冥途仪式依旧继续维持下去的原因之一,就是这林先生! 念及至此,他连忙暗中传音道:“先生,是罗星执魂——” “尚老爷子先请退开,免得徒受波及。” 林天禄蓦然摆了摆手,面露微笑:“看样子,是罗星专程找我处理些私事。” “只是没想到,你们罗星竟还专程列了个欢迎仪式?” 目光扫过四周,他摇头失笑道:“那接下来要如何决断?是要对我们二人出手?” “——不。” 但在这时,这些罗星成员却陡然齐齐拱手行礼。 此举令林天禄略微一怔,侧首望去。 就见一名身穿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从黑夜中现身,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儒雅,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仿佛有股不怒自威般的沉稳气魄,踏步行来,更是气度斐然。 “林先生有这般惊世的境界修为,自幽冥脱身,又力斩冥途,在下又怎会鲁莽交恶。” 中年男子脚步顿住,面目庄重地拂袖作揖道:“在下此行,自然是特意前来与林先生打个交道,结识一番。” 他刚瞧见一旁的茅若雨,便适时收回眼神,认真再行一礼:“林夫人,还望刚才的冥途之行并未惊扰了你。” 茅若雨美眸轻眨,略感讶然。 看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森然气氛,她还以为罗星要大打出手,自己都甚至做好了不拖后腿应战的心理准备。 可眼下 林天禄轻笑道:“你这罗星执魂者,见我这毁了冥途仪式的罪魁祸首,非但不生气,反而与我来拱手问候?” “冥途虽然重要,但并非我罗星根基。” 中年男子沉声道:“更何况以先生这般大能,我们罗星又岂会随意冲撞,只求能化干戈为玉帛,若有机会便坐下好好举杯对饮一番,以此聊表敬意。”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 “你,倒是与当初那严毅的性子截然不同。” 中年男子眼神微凝,却是不动声色地拱手道:“在下并非主战派,一向求同存异,只望能广纳人才。 而像林先生这等惊世俊才,在下自然竭力交好为友。哪怕先生心中存有芥蒂,在下也尽量会缓和双方关系,奉礼封地,希望先生能够满意。” 言至此,他蓦然拂袖冷声道:“罗星成员听令,这以长岭县为中百里为界,无论是何城镇村落都交由林夫子管辖,我等罗星切莫再随意踏入半步,更不能肆意插手其中事务!” “是!” 那几名罗星成员纷纷高喝回应。 尚言正要一同开口,但林天禄很快抬手阻拦道:“这江盖县继续由尚老爷子管理便是。” 中年男子目光微动,旋即立刻颔首道:“林先生建议,在下自然听从。尚言!” “老夫在。” “将这江盖县管理妥当,切莫有失。若平日有空,多到长岭县内多多拜访林先生。” “老夫明白。”尚言拱手回应,心中暗松了口气。 中年男子转回目光,正色道:“林先生,如今这冥途已破、长岭一带交于您手中。我们这些罗星外人自然不便再多久留。” 林天禄眉头微挑:“执魂者这就要走了?” “在下本就是偶然途径此地,听闻先生种种逸闻才多留片刻。” 中年男子略作沉吟,很快继续道:“我名余韩毅,先生往后若到了广济郡一带便可来找在下。在下定然会设宴摆酒好好宴请先生。” 林天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阵。 “你,倒是懂得审时度势。” 寥寥一言,令余韩毅顿时心头震颤,闷哼着倒退两步,连忙再拱手:“还望先生海涵。” “……” 片刻后,林天禄这才微笑着回礼:“余先生,有缘再见。” “林先生,林夫人,多加保重。” 话音刚落,就见余韩毅匆忙抬手一招,连同周围几名罗星成员一同遁烟远去。 茅若雨眺望远方,喃喃道:“他们倒是走的果断。” “或许,是那罗星执魂者心中……同样带着几分畏惧。” 尚言上前两步,眼神极为复杂地感叹道:“林先生,当真……乃神人也!” 一声感叹,不知包含多少翻涌情绪。 林天禄失笑道:“老爷子可不必这般盛赞。” 待罗星执魂者离去后,那股笼罩在四周的威压也渐渐散去。 恰至此时,原本被气势震退的叶晓很快走回,连忙拱手道:“林夫子,当时还未曾与您正式问候。在下是赤羽门下,叶晓。” “嗯?” 林天禄轻咦一声:“赤羽?” 叶晓心中泛起一丝不妙预感:“先生您知赤羽?” “自然知道。”林天禄笑了笑:“前段时日,一位自称来自赤羽的门徒闯入长岭县内,企图对我内人出手,你们这赤羽,我自是牢牢铭记。” “什——” 叶晓闻言顿时瞳孔紧缩,连忙躬身:“还请林夫子原谅。吾等赤羽并非心怀恶意,而且赤羽门徒数量繁多,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何人犯下这罪大恶极之事。” “陈子骁,不知叶先生是否认识?” “陈……子骁?” 叶晓双眼逐渐睁大,旋即满脸愧疚道:“林夫子还请莫怪,此人虽曾是赤羽门徒之一。但大约半年前就与赤羽决裂叛逃,在各地四处流窜。因为念在旧情我们并非出手惩戒,只是不曾想竟会跑到先生府上作乱——” 林天禄笑容渐渐收敛,平静道:“他如今已伏诛受死。” “……意图对先生家人不轨,那陈子骁遭逢大难自然罪有应得。”叶晓沉声道:“林夫子若心中仍感不快,吾等赤羽定然会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祈求原谅。” “上门道歉倒是不必。” 林天禄凝起目光:“只是叶先生更应学会管好门徒,若再无法无天,我或许要到你们赤羽门内好好瞧一瞧、看一看。” 叶晓浑身一颤,只感到丝丝寒意从背脊后方泛起,直窜后脑,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刚才力斩冥途的骇人之景,又有罗星执魂者匆忙远去,此情此景,几乎惊得他肝胆俱裂。 沉默片刻,他这才颤声道:“林夫子还请放心,在下往后定会多多约束其他的赤羽门徒,不让他们在镇县内胡作非为,不随意乱害人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江盖落幕,淡然退场 林天禄深深凝视着此人。 叶晓面色苍白,似感到无言压力般浑身微颤,却不敢有丝毫多嘴。 直至肩头被猛地一拍。 “希望你能认真履行自己所说的话。” 林天禄的语气极为平静:“可别让我失望。” 叶晓绷紧面容,咬牙道:“在下定然不负所望,将赤羽迎上正途!” “好。” 林天禄这才露出些许笑容,牵起身旁茅若雨的左手悄然离去。 尚言连忙开口道:“先生您这是要……” “冥途已断,我自然没有久留的必要,明早便会启程离开。” 林天禄回首笑了笑,“此地狼藉,接下来得麻烦老先生善后。待往后清闲,兴许会再来江盖游玩。” 并未多言,只留下一番道别,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直至彻底在黑夜中消失,叶晓这才长吁一声,险些踉跄着瘫坐在地,满脸劫后余生般的恍惚神色:“这林先生、当真恐怖!” “……” 但尚言却是负手不语。 因为他前几日早有过交流接触,心底明白那先生虽身具大能,但为人性子却谦和儒雅。 此行此举,虽称得上惊天动地,但无一例外都造福了这当地百姓,令他们免遭冥途和幽冥界的波及损伤。 在场的妖鬼和幽鬼术者们或许都不曾在意。 但他却明白 这份慈悲对江盖县子民来说,是何等恩重如山。 可如此天大的造化却毫不宣扬,洒脱离去,这等气度实在令他叹服不已。 回首望向那满地狼藉的江岸,尚言不禁感叹道: “这世道,果然将变啊——” …… 翌日清晨。 酒楼内虽仍冷清寂静,但盘踞在镇县上空的森然阴气却已散去。 县民们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未曾听见昨晚惊天动地般的声响。 他们只知官府松了口,便欢欣雀跃地回到了往日安宁的生活中,县内渐渐恢复往日热闹。 “——这两日的变故,当真匪夷所思。” 酒楼内。 名为谢温的男子坐于茶座旁,轻抿着晨间温茶:“没想到那绫罗女竟所图甚大,妄图将整座江盖县都化作祭品,为她施术所用。更难料这冥途竟被生生摧毁,连那行踪难料的余尊者都悄然现身。” “幽冥界异动、势力动荡,哪怕天下大势并未如传闻异变,或许都够不少人喝上一壶。” 坐在他对面的孟江良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我们这等无凭无依的偏门小卒,往后当真凶险万分。”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皆略显沉重。 他们虽靠着年长而有了不俗境界,但与那些势力周旋,亦如蚍蜉撼树。 如今还能靠几分薄面维持表面和善,可到双方真有利益纠葛之际,怕是瞬间就会翻脸死斗。 “两位若对前路迷茫无措,不如去寻些安稳活计?” 一声轻笑很快打破了沉默。 两人齐齐回头望去,就见一位俊秀书生正坐于不远处,与一位黑发女子正浅尝着酒馆早膳。 谢温眼神几度变幻,心中更是诧异万分。 刚才,他丝毫未察觉这书生的到来,甚至连那女子都没有…… 可如今仔细一观,赫然发现这黑发女子身上阴气缭绕、境界非常,连忙收回目光以免造成误会。 “不知先生——” “不必紧张,只是恰巧听见二位在长吁短叹,愁容满面,这才多嘴两句。” 俊秀书生夹了粒花生,细嚼慢咽道:“若当真不愿与俗世牵扯上关系,不如去寻一处安稳的山村务农做工。虽条件清苦,但至少安全无忧,不必每日都为打打杀杀而踌躇忐忑。 以二位的本事,做些农活自然轻松。若看对了眼,讨得一房媳妇结为连理,平平安安地相伴到老,岂不美哉?” 一向不苟言笑的孟江良眼神闪烁,低声道:“先生又可知我们二人身不由己,这天下大势又何曾能让我们置身事外?” “让你们陷入旋涡的,究竟是这茫茫天下,还是……你们自己?” 书生悄然回首看了他们一眼,那古井无波的双眼极为深邃难测:“若心中仍怀干戈,哪怕这天下安宁无忧,人人安居乐业,你们亦是会坐于此地哀愁叹息,感叹自己一身本领无用武之地。” 孟江良右手下意识握紧。 谢温脸色微变,连忙拱手:“还请先生指点方向。” “何来什么方向。” 书生悄然收回目光,语气轻松道:“待你们何时能打磨尽心中戾气,你们才能真正抛下那所谓的天下大势,届时无论在山中闲适隐居,还是入乡随俗安稳度日,皆在你们自己选择。” “……” 谢温与孟江良二人沉默无言,低头沉思。 待孟江良正想再度开口讨教之际,却发现那神秘男女已无声无息地起身离席,走向酒楼之外。 “先生!” “天地广阔,无需在意。” 书生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们若能收起阴气,入世清修,也算一桩美事。” 望着书生携美离去,两人皆是哑然。 …… 沉吟许久,谢温这才感叹:“这先生当真意境非凡,寥寥几句,便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 “这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孟江良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敬意。 旋即,他将目光转回对方:“谢兄。或许,我们二人当真需要潜修一番。” “这天下大势混乱难料,若贸然入局怕是尸骨难存。” 谢温仰头长叹,似将心中多年郁积一并吐出。 半晌后,他蓦然失笑道:“我便与孟兄一同远行,早早离开这纷扰尘世……况且,我早已厌倦这明争暗斗,能坐下来好好品品茶水温酒,更是舒心惬意。” “不知谢兄要往何处去?” “去茂环辽昌。”谢温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目光悠远:“那是我尚为人时的故乡,我想回去瞧瞧,看一看家乡风景。” “好。” 孟江良沉默片刻,拱手道:“与谢兄相随共事两年,收获颇丰,如今再度分别,还望往后能多多书信往来。” “这是自然。孟兄可是我唯一挚友。”谢温感叹道:“若将来我当真能成家立业享福天伦,定会为孟兄送上请柬。若是客死故乡、只余些许尘埃……也希望孟兄能为我在墓前倒上一杯清酒。” “……保重。” 两人举杯相敬。 少顷,身影悄然散去。 他们的年岁早已超过容颜,无需任何离别哭泣、也无需哀怨叹息。 寥寥几句便已怀揣情谊,铭记在心。 “……” 恰至此时,一抹执伞倩影悄然而至。 她神色清冷地拂过尚存一丝余温的桌面,侧首望向马车远去的方向。 驻足许久,杨婵贞终究是迈出了脚步,随着那身影远远跟随而去。 不知 是循着娘亲数十年前留下的遗言,还是心底深处的迷茫忐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远途归乡 车轮滚动,传出些许声响,与官道两侧的鸟啼虫鸣轻轻呼应。 望着车厢外湛蓝透彻的天空,茅若雨面色出神。 不过短短几日,竟这般惊心动魄。如果算上在梦境中经历的半年,或许更为久远。 即便诸事已静,正在回乡途中,她仍不由得心生忐忑。 ——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华、程二位姑娘。 本想撮合她们二人与林先生结为连理,但未曾想自己竟沦陷其中,这当真是…… “若雨可是心中难安?” 随着流光闪烁,云玥曼妙的身影很快显现,带着温柔笑意入座身侧。 茅若雨美眸闪烁,低声道:“程姑娘若问起此事,总归倍感愧疚。” “情感之事,我给不了什么指点。” 云玥抚了抚她的秀发:“不过以你们二人关系,其实不必太过紧张。更何况——” “咳!” 林天禄探头进车厢内,干笑道:“此事由我去向程姑娘说明白,夫人无需忧心。” “你瞧。” 云玥笑吟吟地将茅若雨揽入怀中:“你如今有情郎悉心呵护,哪里还需担忧?天禄他已算负责之人,自当安心便是。” 茅若雨娇颜微红,羞涩浅声:“只是不想给先生添麻烦,这些事总归由奴家来处理更为……” “傻丫头,连娶妻纳妾之事都由你帮忙,岂不是太过宠溺?” 云玥掩唇扑哧一笑,美眸中似荡漾柔意。 眼波流转间,盈盈水眸很快望向林天禄,温柔道:“不妨,让我和若雨一同去跟程姑丫头说叨说叨?”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云姑娘这是要跟夫人一起将我惯坏?” 云玥笑意暧昧,语气慵懒道:“我若能占据一席之地,怕是早已欢喜万分。巴不得让你陷入温柔乡中,再也不肯离家出门。每日就由我给你喂饭洗漱,跟若雨一起与你相拥,一同品味良辰美景,尽享风花雪月。” 林天禄嘴角一抖。 这狐狸,莫不是传说中的废人制造机。 似瞧见他脸上的微妙之色,云玥这才温和笑道:“安心,我只是担心若雨她嘴巴不利索,被程丫头呛的说不出话。 顺道能与程丫头她在现世相见结识,我心中也颇感欣喜。” 林天禄哑然失笑:“兴许,她们与我一样,早在梦境中与你相识?” 云玥神色微怔,旋即柳眉皱起。 倒有几分可能? “好了,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林天禄顺手从身旁的行李中翻找一阵,笑着取出了一副棋盘:“两位姑娘若悠闲到胡思乱想,不妨相互下下棋?” 茅若雨美眸轻眨,又瞧了瞧身旁的狐美人。 “我自然无妨。” 云玥接过棋盘棋盒,摩挲着盒中黑子,媚眼眯起:“但我要是赢了若雨,可否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好啊!”林天禄笑得很开心。 这几天都没闲工夫入座下棋,总归有些手痒。 一旁的茅若雨抿起朱唇,强忍住丝丝笑意。 ——云姐姐这可得吃点苦头了。 …… 长岭县内。 随夕阳渐落,丝丝秋风拂过。 而在林宅院内,正有两道倩影执剑对峙,一言不发地相互凝视。 华舒雅穿着轻便的齐胸襦裙,勾勒玲珑身段,盘发垂肩,持剑身姿颇有几分艳丽媚意。 而与之相对的莫段嫣则衣裙飘飘、灵气十足,那稚气未脱的脸蛋却无比严肃。 随脚步轻轻挪动,握于腰侧的长剑也抬升至胸际,剑刃在晚霞映照下闪烁寒芒。 “……” 树叶飘零,刹那间身姿一动。 两人身影蓦然交错,荡开浅浅剑鸣。 执剑回身,攻防互峙,一时间叮叮当当声不断响起,双剑碰撞间不断溅出点点火星。 一刺、一挑、一斩、一扫 行云流水般的剑法逐一施展,两抹倩影在庭院内腾挪出绚烂流光,充斥凛冽锋芒之际,又带着几分艳丽夺目的别样美感,仿佛是在剑锋上翩翩起舞的二人,共演出一曲曼妙舞姿。 只是剑风呼啸,其威足以碎金裂石! 直至华舒雅目光微凝,侧身腾挪,瞧准时机反手以剑柄点在了少女胸口。 “咳咳!” 莫段嫣猛地呛咳一声,不由得踉跄两步,攻势也被强行打断。 “华姐姐……” “你的天赋果然匪夷所思。” 华舒雅随手解开盘发木钗,甩了甩秀发,将利剑负到背后:“以纯阳境界发挥出不亚于青灵境界的武艺,将来定然能成就斐然。单论剑招,我已无甚能够指点。” 这番夸奖乃发自真心。 在林天禄与茅若雨远行出门的这几天里,她一直都有与这位小师妹切磋练武。 但正是亲自实战,才明白这丫头的天资可谓惊人,仿佛天生就是练武奇才。 不仅学习能力极快,而且招式间还会带上思索变招。 若在相同的武学境界下交手,华舒雅可没有自信能战胜这位小师妹。 “没、没有的事。华姐姐这几日指点,小女全都牢记在心。” 莫段嫣连忙收起兵刃,极为郑重地躬身行礼:“而且每次与华姐姐对剑交锋,那深邃剑意,便足以让小女甘拜下风。” 见她一副弯腰埋首的乖巧模样,华舒雅摇头失笑,上前将其扶起:“莫姑娘若当真想留在此地求教剑法,就不必这般见外怯懦。前辈他若归来看见这幕,怕是以为我在有意欺负于你,给你偷偷摸摸穿小鞋。” 莫段嫣脸色微红,小声道:“因为面对年长的前辈,自然得做好礼仪呀。” “这些……难道是你父亲所教?” “父亲他如今忙于宗派事宜,无暇照顾于我。”莫段嫣略显害羞地挠了挠脸颊:“只是偶尔会瞧瞧那些四书五经,学会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 华舒雅闻言微抿嘴唇,不由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独自一人在外远行,着实辛苦你了。” 尚不过金钗年纪,便这般懂事知礼,想必其这些年来的生活也不太轻松。 “多、多谢华姐姐体贴关心。” 莫段嫣不好意思似的红了红脸蛋,仿佛像只乖巧可爱的小猫咪。 “好了,剑法演练到此为止,如今先与我坐下歇息会儿。” “嗯。” 莫段嫣乖乖地跟在身后,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华姐姐,这两日小女感觉……长岭县内好像有些古怪?” 华舒雅脚步微顿:“你察觉到了?” 她歪着螓首嘟哝道:“虽然小女不怎么上街与街坊唠叨,但偶尔会听见些闲言碎语。似是书院那边出了事,不少书生学子都彻夜未归,闹得人尽皆知。虽然昨日听闻好像收敛了些,但是……” “街坊都在传,好像那些学子都沉溺女色不可自拔,还引得些夫妻闹了矛盾。” “此事,确实古怪。” 华舒雅领着少女一同坐入凉亭内。 莫段嫣小声道:“县内风气受损,难道县令大人他们不曾出手干预?” “我并不知晓县令等人是何想法,只是如今县衙内……遇见几件颇为古怪的案件。” 她揉了揉眉心,轻叹道:“县外有几户人家内出了事,可待我们前去一瞧,却发现一切安然无恙,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以她如今的感官,若有鬼魂作祟,自然能捕捉到细微阴气。 但是…… 并没有。 或许是对方用了极为高深的敛息手段,又或者是县衙被单纯地耍了一通。 莫段嫣沉吟片刻,蓦然道:“华姐姐,是否要让小女去青楼内一探虚实?” 华舒雅连忙抬手制止:“此事交由我和程姑娘处理便可,莫姑娘可万万不要胡来。” 终究还只是十二岁的小姑娘,让其去接触青楼之事,实在是…… 她的眼神突然凝起,侧首望向院外。 叩叩叩 与此同时,院门外被轻轻敲响。 莫段嫣轻咦一声,连忙顺声音望去,就见一美艳女子主动推开虚掩院门,带着妖媚笑容踏入院内,款款行礼:“这位应该就是长岭县内首屈一指的女武者——华姑娘,对么?” “你是何人?” 华舒雅持剑起身,神色清冷道:“擅自推门入内,此举可是失礼至极。” “这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此女抚唇轻笑两声,眼中流转着丝丝异光:“但只要能与华姑娘当面交流一番,兴许还能遇见那位传闻中的林夫子,妾身心底可有些迫不及待。” 华舒雅眼神凛然。 眼前此人真正目的并非是她,而是前辈? “不过,华姑娘远比妾身想象中的更为奇妙。” 美艳女子眼中蓦然闪烁起异彩,似水波荡漾。 原本清冷寂静的宅院内,悄然升腾起古怪气氛。 华舒雅立刻将神色恍惚的莫段嫣挡在身后,冷哼一声,剑意涌动间将袭来的媚术强行驱散。 “咦?竟掌握着类似阴术的古怪技巧,华姑娘当真是凡人武者?” 美艳女子上下打量着她:“难道是幽鬼术者?” “这里不欢迎你。” 华舒雅俏脸冷淡,将利剑缓缓拔出鞘。 但出鞘至半途,她的脸色却突然柔和了几分,将长剑重新收回鞘中。 “嗯?” 美艳女子眉头微挑,笑容似是讥讽:“华姑娘难道自知不敌,不准备反抗出手?” “已经没有必要了。” 华舒雅轻笑道:“你还是先准备好问候的说辞吧。” 啪! 恰至此时,一只宽厚手掌轻轻拍在了女子肩头。 “我刚远途归乡,没想到就有人想与我见上一面?” “……” 美艳女子脸上的笑容蓦然一僵。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凤楼主 她连忙回首,就见林天禄正面带笑容地站在背后。 这男人,是何时出现的?! 心中虽惊异万分,但美艳女子还是强忍心中动摇,挣脱手掌,后退了两步:“你,就是街坊里传闻的林夫子?” “是我。” 林天禄看向院内:“舒雅姑娘,这位难道是你刚结识的新朋友?” 华舒雅将中了媚术而摇摇欲坠的莫段嫣扶好身子。 “并非朋友,而是来找前辈的。” “妾身是这县内金凤楼二当家,姚初云。” 美艳女子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妩媚笑容,欠身行礼道:“此行是特意来拜访林夫子的。” “金凤楼?” 林天禄听得诧异。 这楼…… 他没听过。 “前辈,这金凤楼正是前不久在宁关江下游建起的青楼。” 华舒雅快步走来,俏脸略显肃然。 林天禄恍然,轻笑道:“原来是姚姑娘建的青楼,当真失敬。未曾想姚姑娘竟会上门拜访,是否要到我家中坐会儿? “招待倒是不必。” 姚初云双眸眯起,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确实面容俊朗、如白面书生,身上还有股令人心生好感的儒雅气质。远比那些书院内性情迂腐死板的书生们要好上太多。 “如今一见林夫子,确实能感觉到不凡之处。” 姚初云嘴角微扬,眼眸中浮现粉色:“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倒更为好奇——林夫子究竟是位怎样的人。” 与此同时,这院内仿佛被淡淡的旖旎青烟所笼罩,如坠云雾之中。 视线微瞥,甚至还能瞧见周围院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则是阁楼闺房,唯幽幽烛火照亮,气氛暧昧,红纱屏风内似有莺莺燕燕的曼妙女子在扭动着娇躯,声声挑逗,水渍飞溅,极是扣人心弦,撩人火气。 “我并无敌意杀心,此行只想尽力服侍先生一番,让您心满意足,往日能相互关照做对和谐邻里~” 背后隐约响起妩媚如丝的娇吟,甜腻香风拂来。 就见原本躲藏在屏风后的美艳女子们纷纷现身走出,不着丝缕的火热胴体尽情热舞扭动,仿佛是要“这等下流媚术,岂敢污了天禄的眼睛!” 一声冷哼蓦然响起。 那些原本还在抖动着娇躯的美人们纷纷动作一顿,一团团马赛克般的云雾顿时将她们裹了个严严实实,只剩满是错愕的面庞露在外头。 “这——” 姚初云更是被强行震退现身,面露惊色。 何人在暗中出手,干扰了她的媚术?! “云姑娘,你这举动……反而将一场香艳大戏变成了惊悚恐怖片啊。”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望向周围,这一颗颗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头’,着实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连忙挥了挥手,将笼罩此地的媚术强行驱散,再度恢复成原先的晚霞宅院。 这要是再看下去,怕是晚上都要做场噩梦。 不过此术倒有些眼熟,好像曾见过类似的手段。 “……” 但姚初云此时却僵在原地,彻底一脸懵。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媚术,为何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姑娘施展的阴术稍稍不雅了些。” 林天禄带着无奈笑容走上前来:“若要试探,姑娘不妨亮出点真本事,比如——” 手指悄然探出,轻轻点在了女子的眉心处。 姚初云如遭雷击般双眼大睁。 直至林天禄将手指收回后,她这才双腿颤抖着踉跄两步,险些没有站稳身子,面色一阵恍惚失神。 刚才,有股死亡寒意泛上心头。 这是她这几十年来,几乎从未有过的可怕感觉,却又难以说清究竟是些什么。 “我、我……” 几欲开口,但却发现舌头似打结了般含糊不清。 “姑娘,现在可否说说你的真实来意。” 林天禄露出和善笑容。 但落入姚初云眼中,却无异于世间最为可怕骇人的诡笑,当即面色惨白地又退好几步,颤声道:“你、你竟然当真如传闻所说……” 林天禄失笑道:“街坊内难道又传起了什么古怪传闻?” ——长岭县内,有仙人居住。 姚初云本以为只是夸张的流言蜚语而已。 毕竟她此生数十年从未见过什么仙人,这妖鬼道界更不存在什么仙人。 可未曾想……眼前这男子,当真有着如传说中仙人般的恐怖威势! 念及至此,她心中的反抗之意当场散了个七七八八,连忙躬身道:“妾身此行,本想上门讨教试探,看看如今长岭县内是否还留有危险。”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你们这金凤楼,是想在长岭县内驻扎势力?” “妾身等人曾隶属纪红坊,见此地并未有罗星成员、而且鬼魂极少盘踞,便想着纳入手中。” 姚初云满脸畏惧,惴惴不安道:“但不知此县竟有先生这等高人存在,实在是我们……太过僭越。” “前些日,我听闻你们那金凤楼闹出了不少事?” 林天禄好奇道:“我刚乘坐马车回到县内,路上也听见不少闲言碎语。” “我们……” 姚初云犹豫片刻,但还是咬紧牙关道:“我们虽施展了些许媚术,但那些书生本就色欲熏心,道貌岸然,妾身并不觉何错之有。” “此次过后,便收了你们的媚术吧。”林天禄轻笑一声:“今晚若有空闲,我会去找你们一趟,坐下好好聊聊。” “……是。” 姚初云低首应声。 直至得首肯后,她这才慌慌忙忙地夺门离去。 华舒雅望着她狼狈逃走的背影,不禁开口道:“前辈,就这样将其放走,会不会太过草率?她们若想要逃走的话……” “她们不敢逃,至少这位姑娘不敢乱走。” 林天禄笑了笑:“那纪红坊我略有耳闻,似乎是一颇为不俗的妖鬼势力。若能以其为线索,对纪红坊有更多深入了解,于我们而言并非坏事。” 华舒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坐在凉亭内的莫段嫣虽仍感心有余悸,但还是摇晃着站起身,躬身道:“感谢林前辈出手救援。” “这哪算什么救援。”林天禄失笑一声。 “前辈,此行是否顺利?”华舒雅看向门外:“夫人她如今……” “她就在马车里等着,待会儿要回家整理一番,还得腾出空房才行。” 空房? 华舒雅神情微怔。 难道有客人要来暂住? 不过她很快收敛心思,神色肃然:“先生,还是快去程姑娘家中一趟。” 林天禄笑容蓦然消失: “出事了?” “前辈不必太过担心,并非是程姑娘本人出事,而是她家中的亲属。” 华舒雅语气复杂道:“程姑娘的妹妹不知从何处突然学会了阴术、而且性情大变,我虽与程姑娘一同将其制住,暂困于家中,但总归担心会出事。” 林天禄低声道:“我先过去瞧一瞧。” …… 待林天禄身影快速远去,一抹倩影旋即踏入院内。 “华姑娘,是出了何事,令先生突然着急离去?” “……夫人?” 华舒雅怔然眨眸,差点没回过神来。 此时出现在眼前的茅夫人,仿佛是焕发新生般气质出尘脱俗,与前些日截然不同! 虽同为女子,但……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夫人比过去要漂亮不少? 茅若雨来到了面前,轻柔呼唤:“舒雅?” “是、是程姑娘家中有事需要帮忙,如今有先生前去,应该能妥善解决。” 华舒雅连忙回神,正想询问几句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突然见身旁一阵玄影闪烁,一抹倩影以极快的速度逼近而来! “夫人小心!” 她脸色微变,急忙想将茅若雨护到身后。 但刚一伸手,顿时被神秘来者抱了个满怀。 噗扭 似撞入一对极为柔软滑弹的硕物当中,华舒雅当即浑身僵直,一阵晕眩。 “终于见到真正的舒雅丫头啦,让我仔细瞧瞧你的模样~” 丝丝甜美轻笑在耳边响起。 但华舒雅却倍感茫然。 这、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四十六章 程府秘变 华舒雅一阵晕乎,险些连手里的长剑都没拿稳。 这神秘女子身上带着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举止温柔似水,耳语甜笑恍若魅惑,一时间仿佛扑进母亲香软的怀抱当中,根本令她她提不起抵触之意。 心间甚至浮现沉醉依恋,想要放下一切杂念在怀里沉沉睡去。 甚至 还有几分怀念熟悉的感觉。 “云姐姐,华姑娘她如今还不认识你,此举太冒失啦!” 茅若雨连忙将她抱了出来。 华舒雅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些许,勉强看清是位长发飘飘的高挑丽人站在面前。虽只瞧见容貌,但这可称倾国倾城的妩媚面庞,已然令她惊艳万分。 但听见身旁的话语,她更是露出讶然之色。 这位成熟美人,是茅夫人的姐姐? 是远房亲属,还是 “是我太过心急,还望华姑娘见谅。” 云玥露出歉意笑容,微捻裙摆行了一礼:“我名为云玥,如今前来叨扰诸位。” 华舒雅连忙绷紧面容,清醒精神,正欲回礼间动作却猛地一顿。 “……” 身旁的茅若雨美眸轻眨:“华姑娘,难道有何不适之处?” “这、这位云姐姐为何……” 华舒雅俏脸上流露一丝尴尬,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只穿一条薄纱丝裙。” 茅若雨顿时一呆。 “啊。”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云玥的衣着对常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暴露。 “——呀!” 而凉亭内的莫段嫣更是惊叫一声,捂住害羞至通红的脸蛋躲到了石柱后面。 显然吓坏了小孩子。 云玥面露疑惑之色,用手指挑了挑虚掩在硕物上的半透轻纱:“此衣难道不太合适?” 茅若雨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面色羞红道:“至少穿上跟奴家差不多的衣服啦!要是让街坊瞧见,云姐姐你的名节可都要不保!” “我平日基本不会出门的,在家中穿……” “家里总会有客人到来呀!好了,别多说什么,快些穿好!” 难得被茅若雨的气势所压,云玥缩了缩香肩,喏喏点头:“知、知道了。” 华舒雅在旁看的一阵哑然。 这位云玥夫人,当真是……有个性。 …… 夕阳西下,长岭县已渐渐回归宁静。 而程家府上同样没有例外,下人们吃过晚膳后都各自回屋休息,只余几名丫鬟和帮厨在收拾打扫,院内外略显清幽。 在冷清无人的后花院内,两位颇为娇俏的少女正坐于其中。 她们皆着艳丽襦裙,佩戴华丽首饰,俨然风华正茂。从面容长相看来,两人间甚至还有几分相似之处,显然便是这程府内的两位小姐。 但其中一位少女正面露苦恼。 “雨晴姐,近些时日当真是烦闷无趣。” 她百无聊赖地托腮靠在石桌上,嘟哝道:“本来还能与其他家的小姐们聊聊天,可现在就连茶花宴都办不成了。” 她原本还准备了几首乐曲、诗句想与县内另几位小姐分享交谈一番。可没想到全打了水漂。 一直只能窝在家无所事事,整日只能坐在这里品品茶、做做刺绣手艺,着实苦闷难当。 “大姐她真是小题大做,那些书生们道貌岸然、留恋青楼当个衣冠禽兽,与我们有何关系嘛。我们二人又不与那些书生交流相处,只是跟镇上的大家闺秀们聊聊天。” 少女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埋怨之色。 “秀丹所言极是,如今确实枯燥了些。” 而一旁的程雨晴举止优雅地抿了口茶,轻叹道:“不过,这几日镇上可能会有古怪。大姐她总归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可别在背后胡言乱语。” 安抚之际,她拿起一旁的纱巾再度开始纹绣起来:“毕竟上次大姐她就察觉到有恶徒上门,还特意让我们到地窖里面躲了一次,当真救下不少人呢。” “啊……” 程秀丹闻言神色微僵,嘀咕两声倒没再多说什么。 同为程家子女,其实她们对那位大姐程忆诗并没多少好感。 虽说当初程忆诗待她们一直礼貌有加、整日都带着温和笑容,甚至还常常跟随父亲一起管理着家中生意,出力颇多。 但双方终究留有极大隔阂,哪怕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依旧与陌生人别无二致。 毕竟双方分别是各自妾室所生,生母不同,家中关系本就貌合神离。又因父亲与程芯音在地窖中凄惨横死,此事过后情况更为明显。 虽然家里不少人嘴上不说,但心底里都在怀疑是程忆诗暗中作祟,只为夺家中主权,将程府钱财彻底纳为己有。 只是碍于颜面,无人当面说出来而已。 不过背地里的闲言碎语仍不少。 但 这两个月的平静生活,已令那些恶意散了些。 尤其是前些日险死逃生、又瞧见程忆诗提着斧子,浑身是血地将盗匪赶走的场面…… 少女当时被吓得脸色煞白,但心中终究有了些许触动。 常挂在嘴边的恶言少了很多,甚至心底还有了几分淡淡钦佩。 至少,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她可没胆子敢独自面对。 “雨晴姐,你如今在绣些什么?” “牡丹花。” 程雨晴面露浅笑,将缝针缓缓从手帕中刺出:“闲来无事,就试着绣条手帕。” 少女好奇道:“难道二姐有什么心上人……” “别、别胡说。”程雨晴羞嗔一声:“这是给大姐绣的。” “大姐?” “大姐这些时日颇为劳累,我每晚路过房屋之际都能瞧见其屋内灯火通明,不时还有丝丝叹息。” 程雨晴眼帘微垂,感叹道:“或许这管理家中事务,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辛苦繁琐。更逞论,如今还要担忧我们这程府上下那么多人的性命安危。” “只是我学艺不精……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思来想去便只能赠些小心意。”她轻拢秀发,脸红红道:“虽然大姐她对这些女红刺绣不太感兴趣就是了。” 程秀丹略感哑然,心间也泛起丝丝愧疚。 她们一直在家中享着清福,确实有些…… 但她想起什么似的,双眼陡然一亮:“听闻大姐她好像与那位镇上的……林夫子关系颇为密切?” “确实听说过,大姐似乎常常会独自出门。”程雨晴螓首微微一歪:“不过我还没亲眼见过那位林夫子,听闻是位俊秀帅气的美男子,而且还颇具才情气质?” “我问过大姐的贴身丫鬟,那位林夫子确实很有魅力。” 秀丹不禁捧住脸颊,向往道:“当真想要亲眼见见那位先生呢,若相处得当……说不定再过不久咱们就要有姐夫了?” 程雨晴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已经绣到一半的手帕,反而苦恼起来。 “那我是不是要绣些意喻情投意合、多子多福的图案?” “雨晴、秀丹,你们二人在聊些什么呢。” 一声轻叹悠然响起,顿时令两位少女浑身一僵,连忙站起回身:“大、大姐?” 程忆诗一身得体襦裙款款走来,娇颜上流露几分无奈:“你们怎聊起了我的私事。” 程雨晴面色羞红地低头不语,倒是程秀丹讪笑一声:“实在是这几日闷在家中无事可干,这才多言了几句,还望大姐宽宏大量,不要生气。” “此事……罢了,我并未生气。” 程忆诗上前轻声道:“让你们一直待在家中也确实烦闷,若感无聊,白天让我来陪你们到外面走一走、逛一逛。若看中了什么漂亮首饰,由我买给你们便是。” “不、不麻烦大姐了。我们还能忍耐的住。” “大姐。” 程雨晴这时却悄然抬头,怯怯道:“青玉妹妹她这几日好像一直都被关在屋子里,当真没事吗?” 程忆诗眼神微动:“自然无事,只是受了点风寒,我让她安心躺着修养身子。” “那就好。” 雨晴微微颔首,但很快将手里的手帕藏到了背后。 见此小小动作,程忆诗眼神复杂,但还是露出些许笑容:“雨晴,我很期待你过些时日的小礼物。” “……嗯!” …… 待叮嘱完两位妹妹后,程忆诗独自一人离开后院。 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中,其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游廊内,她按着胸口,幽幽暗叹。 “雨晴和秀丹,都是心肠不错的好姑娘啊。” 自己,或许太过忽视了这些妹妹们。 只是 她的脚步很快一顿,已然来到程府内最为冷清的一间卧房门前。 默默握紧双手,沉吟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 屋内响起略显慵懒的回复。 但此声却令程忆诗脸色阴沉了几分,推门踏入,待进屋后立刻将房门紧紧关上。 “呵呵呵~没想到姐姐竟还会做贼心虚?” 宛若戏谑般的话语飘来。 而在闺房的尽头处,赫然有一位四肢被铁链紧紧捆住的少女,正衣衫褴褛的跪伏在地。 但最为令人心惊的是 在其身上竟爬满了无数漆黑诡异痕迹,如同魔纹,扬起的娇颜上勾起扭曲邪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家中闹剧 程忆诗沉默无言。 望着那些几乎爬满少女全身的扭曲纹路,她的心情略感沉重。 此女正是她的四妹,程青玉。 本该是家中最为安静文雅的少女,可在几日前一次外出后,突然间变成了这幅妖冶邪气的模样。 “姐姐盯着我的身子目不转睛,难不成是羡慕了?” 程青玉稍稍舒展了一番身姿,将含苞待放的胴体展露在外,刻意摆出副妖媚撩人的模样,吃吃笑道:“若想靠近的话,我可以任由姐姐随意亵玩摆弄哦~” 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不过十三岁的小姑娘在几日前还是乖巧内敛的性子。 最为重要的是 “姐姐还真是无情无义啊。” 见她脸色并未变幻,程青玉又蓦然露出副哀怨的可怜表情:“竟然将自己的妹妹五花大绑捆住,如同圈养野兽般锁在笼中。真不知此事若传播出去,会有多少人被姐姐的残忍举动所震惊。” 其言行,充斥着敌意。 程忆诗心中暗叹。 此女身上正阴气满溢,还带着令她捉摸不透的诡异气息,阴术如信手拈来般随意施展。若让其肆意行动,这程府内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其迫害暗算,甚至长岭县内都会被搅的一团乱。 当时正是她发现细微的蛛丝马迹,及时戳穿,导致双方发生了冲突交战,才只能用这些锁链将其束缚住。 但细瞧那几根捆身铁链,上面赫然布满被腐蚀的痕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可以的话…… 她并不想对自家妹妹做这种举动。 “——青玉。” 程忆诗轻叹一声:“你我终究姐妹一场,我也不忍见你这幅模样。可为何就是不肯说出你这身诡异手段,究竟是从何处染上?” “我,为何要告诉你?” 程青玉嗤笑一声,重新坐起,大大咧咧地交叠起白皙双腿:“姐姐夺走了这家中一切,难不成还想将我得到的这份机缘夺走?” “我对所谓的机缘丝毫不——” “真是可恨。姐姐你有了奇遇,便瞧不起妹妹的一切?” 没等她把话说完,程青玉讥嘲般出声:“而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联合外人坑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又转头拿着家中财物去跟一个陌生书生无耻苟合,你这贱人当真是……无颜活在这世上!” 程忆诗眼神微动,却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无论你说什么都好,但你该清楚,你现在的状态很是怪异,在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前,必须要保持冷静,切莫乱动杂念。” “假慈悲!” 程青玉冷笑道:“你对程家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家中兄弟姐妹的死活你更不会过问,甚至连前些日中秋佳节,你都未曾回家来团聚一次。 无非是将家中产业当做摇钱树,想要继续维持住和谐假象而已。” “……我并不否认。” “呵!如今摆出这幅惆怅模样,难道想要让我心生怜悯?”程青玉眯起双眼:“看着你的模样,我反而只能感觉恶心。” “……” 程忆诗并未言语,只是默默走到衣橱旁,从中取出一套崭新干净的袍子。 见她丝毫没有动摇,程青玉的脸色再度恢复妩媚,慵懒笑道:“罢了,你都能狠下心杀了父亲和妹妹,三言两语自然对你毫无作用。 不过嘛,听闻你与那位林夫子关系匪浅,要是我对他——” “青玉,姐妹之间需要互相尊重。” 程忆诗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几日我一直耐着性子安抚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会一味忍让你的所有言行。” “嘿,这就暴露了你的霸道性子?” 程青玉嘲讽一笑,双眼逐渐被漆黑所吞噬:“待我将功法练成,定要第一个杀了你!” “好,我等着。” 程忆诗走到闺房角落,提起一卷新的铁链,准备上前帮忙更换衣物和锁链。 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而来,程青玉蓦然露出一丝诡异狞笑:“你困了我几天,我如今倒想看看——你如家犬般被铁链子锁住喉咙,会是一副何等卑微可怜的表情。” “你说……嗯?” 程忆诗眼神微凛,愕然见其手腕上的锁链早已断开,只是被漆黑的丝线黏着连接,才伪装出铁索仍旧完好的模样! 这丫头 “嘿嘿!” 青玉狡黠一笑,一甩背后的乌黑秀发,蓦然化作瀑布般翻涌而来! 程忆诗连忙抛起铁索以作阻拦。 但一双布满邪纹的双手骤然穿过铁索攥住了她的手臂,邪光流转间,一条漆黑锁链宛若刀锋般从身侧横扫袭至! “唔!” 程忆诗下意识想要阻拦,但在眼前翻腾的黑雾中一双猩红双眼闪烁而起。 嗡 旋即,她似遭受精神冲击般面色一滞。 刹那间,漆黑锁链死死捆住了她的脖颈,一圈圈缠绕起来。 程青玉娇笑着抬掌拍出:“去死吧!” 但在即将触及胸口之际,却被陡然死死捏住,攻势受阻,两人僵持在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嗯?!” 看着自家姐姐脸上已然恢复的凝重之色,她猛地咬紧牙关,嫉妒无比地恨声道:“姐姐当真厉害,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的阴术,竟对你压根无效!” “你再做反抗也毫无意义。” 程忆诗眯起红眸,沉声道:“你作为程家子女,露出这幅丑态已是足够丢人。难道还需要我再惩治你一顿?” “你直到如今,还想着对我说这些废话?!” “我不愿伤你皮肉,你只要能冷静下来,我会尽量继续照顾你。再过些时日,会请来高人助你——” “高人?何须高人!如今的我便是高人,庞大的力量正在我体内奔涌,源源不断地涌现!” 程青玉眼眸中邪光闪烁,将面庞一点点凑近过来:“我会变得比姐姐你更厉害……不,我本就比你更强,而现在正将这股力量激发出来!” “青玉,为何要谈论什么力量。”程忆诗低声道:“你拥有比我更强的力量,又有何用?我们根本不需要对抗什么强敌,只要家中平安——” “为何?” 程青玉双目渐渐空洞,周身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森然喘息道:“因为我……嫉妒你!为何你什么都一学就会、为何你八面玲珑事实妥当、所有的称赞和信任都属于你! 我定然要拧断你的四肢,让你好好品尝——咕唔!?” 没等她把话说完,程忆诗骤然撕断捆住脖颈的铁索,反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其重重砸在地上。 嘭! 猝不及防的冲击,令程青玉闷哼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程忆诗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用力挥下。 啪啪啪! 这一连串巴掌顿时打的程青玉一阵错愕,直至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火辣刺痛后,她这才不可置信地颤动双唇:“你、你竟然——” 啪啪啪啪! 又甩了几个巴掌,程忆诗这才脸色阴沉地低喝道:“冷静下来没有!” “……” 程青玉被扇的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当场晕过去。 但感受到那份凛然煞气,她心底深处不自觉升起丝丝畏惧,颤巍巍地点头道:“我、我……冷静了些……” “大点声!!” 见她又要作势抬手,程青玉吓得连忙尖叫道:“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姐姐饶命啊!” “很好。” 程忆诗抬手一唤,由阴气凝成的巨斧赫然在掌中显现,嘭的一声砸在程青玉耳畔。 “既然你已冷静,那就老老实实将前些时日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许有一丝隐瞒。” “我、我说,我会说的……” 程青玉泪光盈盈,一副几欲啜泣的可怜模样:“其实我在十天前与一位老者——骗你的~” “嗯?” 程忆诗面色一沉,就见自己的双手被大量黑雾缠绕卷起,眼神扫至上方,这屋顶竟早已被侵蚀殆尽! 噗嗤! 一柄黑刃在肩头划过,带起一抹血线。 没等程青玉脸上露出喜色,就看见程忆诗的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阴沉:“还想……反抗?!” 少女瞳孔一缩:“等、等一下——” 啪啪啪啪啪啪! …… “你说,程姑娘她如今就在这间闺房内?” 林天禄略感好奇地询问道。 “是的。” 一旁的娇俏丫鬟轻声道:“大小姐她每天都会前来看望四小姐,帮忙清洗衣物、打扫屋内环境。这几日甚至还为四小姐的身体状况担忧不已,每日都在长吁短叹。 但先生待会儿若进屋瞧见,还望能做好准备,四小姐如今的模样……稍稍有点吓人。” “好。” 林天禄正色颔首道:“丫头你先离远一点,我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将房门推开,一股淡薄煞气很快扑面而来。 他脸色逐渐凝起,迈步走进屋内。 旋即,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茫然。 因为程忆诗跟程青玉姐妹二人正披头散发地翻滚在地、衣衫松垮,发丝散乱,俨然一副‘家暴’般的场面。 尤其是…… 那程青玉脸颊更是肿的跟馒头似的,呜呜呜哭个不停。 “……” 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气蚀体 在房门被推开之际,原本被压在身下的程青玉连忙悲鸣出声:“姐夫救命!姐姐她要打杀亲妹啦!” “你……” 程忆诗略微哑然,显然没料到竟会喊出这种话。 但望着眼下这幅狼藉不堪的场面,确实容易惹人误会。 她面露不安地回首道:“先生,妾身并非——” 程青玉急切大喊:“姐姐她用铁链捆住了我的身体,林夫子您发发慈悲快点救救我!” “——好了。” 林天禄上前拍了拍程忆诗的香肩,正色道:“忆诗,不必担心。我已从华姑娘和你的贴身丫鬟那边知晓情况,这几日累着你了。” 程忆诗闻言这才松懈下来 而被压在身下的程青玉面容微僵,恼羞成怒般扯动一旁的铁索狠狠甩出。 啪! 林天禄随手将铁索攥住,无奈道:“你若再敢胡闹,我可要和你的姐姐一起将你按在床上,好好打顿屁股。” 程青玉用力拉扯了两下铁链,根本纹丝不动。 本就满是手掌印的脸庞,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眼见林天禄和程忆诗两人目光齐齐望来,程青玉娇躯微颤,下意识松开了双手,做出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喏喏道:“我、我错了。” …… 少顷后,场面有所缓和。 “家门不幸,让先生看了场闹剧。” 程忆诗理了理凌乱秀发,轻叹一声:“但家中除我以外,无人能压得住她。这才只能动用些粗鲁手段。” 这场面,看得出来。 林天禄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看着坐在床上哭哭啼啼的程青玉,颇感惊异。 他倒没想到,这位小姨子身上竟发生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变故。 “究竟是何人所为?” “妾身盘问过多次,但她……始终不肯说出真话。” 程忆诗正说着,秀眉略微一皱。 林天禄连忙转回目光,关切道:“程姑娘是否要先去涂抹些膏药,这肩头和脖颈上的勒痕割伤……” “无妨,只是小事。” “我看看。”林天禄伸手轻轻抚上伤口。 拂面而来的温热气息令程忆诗娇躯微僵,但传来的并非刺痛,反而是一股柔和暖意。 似点点灵气被注入体内,疼痛迅速消失。 程忆诗不禁脸色微红,垂眸轻声道:“多谢先生了。” “你我之间还何须道谢。” 林天禄笑了笑,这才重新看向跪坐在床上的程青玉:“青玉妹子,可否说说你身上的变故从何而来?” “我、我——” 程青玉檀口微张,本想再度嘲讽拒绝。 但看着程忆诗那冷淡目光,回想起刚才的凄惨遭遇,只能忿忿不平地娇哼一声,沉默以对。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起身走去。 程青玉连忙后缩身子,衣衫褴褛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凄惨,仿佛是即将遭受蹂躏的可怜少女一般,让人心生爱怜。 不过她眸光一转,瞥了眼后方的程忆诗,很快又勾起暧昧笑容。 “姐夫、如今就饶了我吧~” 说话间,她更是舔舐着红唇,纤指撩动,有意露出副挑逗诱惑的神色:“我不会再随便胡闹,只会乖乖地让你摸摸身子,姐姐她与你做过的事情,让我也来服侍你一次如何?” 眼见林天禄将右手朝自己伸来,她更是扭动着纤细娇躯,接连搔首弄姿起来,口中发出丝丝温热吐息。 “无论什么样的手段,都尽情用在我的身上。我定会做的比姐姐她更好,更优秀!” “哎——” 林天禄蓦然轻叹一声:“忆诗能忍你几天,当真是脾气好。” 程青玉神情微愣,顿时面色一恼:“你——!” 话音未落,林天禄便伸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少女表情随之一呆,还未开口,当即感受到一股极为匪夷所思的压力轰然落下,令全身都在嘎吱作响,瞳孔紧缩间更是完全动弹不得! “饶、饶命!我不会乱动了!” 见她已经‘安静’下来,林天禄这才深吸一口气,沉浸下心神细细观察。 随着感知散开,能清晰窥见程青玉体内的每一处角落。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 盘踞在少女体内的大量黑气。 这些诡异之物甚至早已融入血液,扩散至全身,仿佛化作了血脉骨髓的一部分,随着生机一同流转。 “正因如此,才会导致她性情大变,又得到了类似阴气的力量?” “但这些黑气与阴气又似是而非,难道是某种功法催生出来的特殊阴气?类似月衍之息?” 林天禄暗自思酌片刻。 旋即,他在掌心中汇集灵气,并小心翼翼地灌入其体内,将那些诡异气息一点点排出体外。 但此举似乎反而带来极大痛楚,程青玉顿时发出凄惨尖叫,浑身颤抖着趴伏下来,口吐白沫,四肢都扭曲成了怪异弧度,仿佛整个人都被由内而外拧成了粉碎。 程忆诗连忙上前帮忙压制住,望着被林天禄一点点抽离出身体的黑气,眼中泛起丝丝惊异。 片刻后,程青玉的尖叫声渐渐停息,只剩下粗重虚弱的喘息声。 她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打湿,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瘫软无力。 与此同时,林天禄手里也多出一枚珠玉般的黑球。 “这究竟是……” “很古怪的手段。” 林天禄轻声询问道:“青玉妹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 程青玉扶着脑袋摇晃了两下,恍惚无神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 刹那间,她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双唇血色尽失,呆然看了一眼身旁的程忆诗,猛地将头埋在被汗水打湿的床榻上,浑身颤抖不已。 “我、我已经想起来了……” 林天禄见其战栗模样,便知晓其已意识到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 但她现在情绪激动,心神几近崩溃,林天禄只是尽量放缓语气,轻声道:“青玉妹子,你可否还记得究竟是何人对你动手?说出来,我们才好抓住那罪魁祸首。” 程忆诗叹息一声,轻抚着妹妹的后背:“不必隐瞒,说说吧。” “我……我是在半月前,与几位朋友结伴出行,偶然间在县外一处竹园,遇见了一名古怪老者。” 程青玉死死埋首在臂膀内,呜咽抽泣:“当时见他仙风道骨的模样,我们没有多少戒心。而且他说要给我们算命,靠近过去的时候……那老者突然拍了我的手掌一下。” “仅仅只是如此?” “是、是的。” 程青玉哽咽两声:“当时我并没什么感觉,可随着几日过去,我突然感觉体内有股奇怪的力量出现。头脑变得更加清明、力气变得更大。” “然后,你又是如何学会的施展阴术?” “我回头又去找了那名老者,他说我资质不凡,便教了我不少手段。” “如今那老者身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程青玉哀声道:“当时我刚刚学会阴术,便被……姐姐她戳穿发现,关进了这间屋子。” 林天禄眉头微皱。 没想到,竟还有魑魅魍魉敢在长岭县内胡作非为。 “姐姐,我错了!”程青玉似忍耐不住后悔绝望,痛哭道:“是我之前鬼迷心窍,对你说了些怪话!” “……没事。” 程忆诗将悲痛大哭的妹妹抱入怀中,抚摸着头发。 林天禄并未多言,而是适时地离开房间,让她们好好再谈心聊会儿。 “竹园……么?” 他神色微沉,蓦然闪身离开了程府。 …… 长岭县外的竹园,此地在百年前还曾是大户人家买下的土地,为私人所有。 只是这些年人走茶凉,如今只剩下这片荒凉竹林。 但因风景颇为秀美的缘故,倒成了赏玩之地,不少年轻书生、大家闺秀时常会来此地结伴而行,以作踏青郊游,哪怕是县外旅客途径都会驻足一番。 如今秋冬将至,这竹林染黄宛若灿金之色,更富诗情画意,自然受年轻人们的喜爱。 而在竹林内,正有位老者摆着算命摊子,吊儿郎当地靠坐在竹藤椅上,神情悠闲地抿品着温茶。 “此地,果真是风水宝地啊。” 他放下茶壶,赞叹两声。 但很快轻咦一声,隐隐瞧见远处有位书生正独自走来,不禁咧嘴一笑,将掉落在地的旗杆重新拿起,抖了抖尘土,依靠在桌角。 “算命咯——!” 第一百四十九章 算命先生 看着来到摊位前的年轻书生,老者微微一笑,抚须道:“天色渐晚,先生独自来这萧瑟竹林,看起来似颇有心事啊。” “老先生能瞧得出来?” 林天禄脚步微顿,露出温和笑容。 “自然一眼便知。” 老者故作神秘道:“看先生模样俊朗、面若冠玉,怕是为情所困,才会来此地散心解忧?” “老先生猜测半对半错。” 林天禄拱了拱手:“只因我夫人家中出了些事,亲属争执不休。我不好打扰,只能前来此地放松片刻。” “家事亲情,自然也算‘情’之一字。”老者摇了摇头,似为自己的诡辩而失笑两声。 “相逢即是有缘,此地又无闲杂人等,不妨坐下来让老夫为你算上几卦?” “老先生还懂卜卦相术?” 老者笑呵呵地喝了口茶:“瞧瞧这桌上的东西,不是一目了然?” 林天禄随意打量了几眼。 在桌上确实瞧见些复杂神秘的黄纸符箓,阵盘拂尘等等物件,看起来颇有几分算命先生的韵味。 “老先生能算些什么?姻缘、仕途?” “可不算这些身外之事。” 他露出莫名笑容:“只算你是否天命不凡、命格脱俗。先生若想知晓,不妨将右手伸过来让我瞧瞧。” 林天禄露出些许好奇之色,依言将右手伸了过去。 “你若当真瞧出了所谓命格运势,又能如何?” “呵呵,老夫自然能赠你几分机缘,不说长生不老、成就仙人,至少能让你延年益寿,颇有好处。” 老者眉宇间有几分出尘高人般的气质,抚须淡笑道:“但信或不信,又能否把握得住,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悟性如何。” 说话间,他已然将手指搭在了林天禄的掌心。 “——咦?” 老者蓦然轻咦出声,面露古怪之色:“倒是奇特,先生的命格隐而不显,如坠云雾之中捉摸不透,老夫竟一时看不出所以然来。” 林天禄随手搬来一旁的凳子坐下,微笑道:“老先生真有本事?” 老者脸上浮现几分为难,轻咳两声: “既然命格运势瞧不出,索性换换问题吧。你若有何想知之事,大可一问。” “那就容在下一说——” 林天禄谈吐自然道:“听闻这几日,长岭县内有青楼作怪、扰乱风气,老先生可知缘由?” 老者随意回应:“不过是群浪客在寻求栖身之地,不足为惧。” “那他们就不怕当地管辖者将他们驱逐出去?” “此地又何来管辖,只是片尚待开垦的荒地而已。” 老者摇头失笑,交谈之际,默默在指尖处凝起一缕黑气。 片刻后,他脸上浮现些许异色。 林天禄语气平静道:“我最后一问,老先生是否知晓这些日在县内游荡作案,致人性情大变、又生异力的罪魁祸首,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 老者一时无言,只取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回味着嘴中酒香,他这才感叹道:“看来,小先生此行并非为散心而来,反而另有目的?” “只是听一位受害者所说,曾与凶手在这竹林内相见。”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在四周转悠了几圈,终究只见到了老先生你一人,便特地来问上一问。” 老者收回右手,目光闪烁间,很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又有令人捉摸不透的玄妙气息。看来——你就是那位将罗星从此镇赶出去的‘林夫子’?” 林天禄微微一笑: “听你说话口吻,似乎并非长岭县人。” “老夫云游四海惯了,哪里还知晓自己是何地之人。” 老者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咧嘴笑道:“不过,我确实得好好感谢你才行。若非有你出手帮忙,这罗星……老夫还当真不敢在明面上抚了他们的面子,要是起了冲突,可得到处奔逃一阵。” 林天禄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几张符箓。 “老先生还贩卖这些玩意儿?” “只是些糊弄人的假货。” 老者喝了口酒,随意道:“你若想要,大可全部都送你。” “我此行前来,可不是为了拿东西,而是还东西的。” 林天禄轻笑一声,反手将藏于衣袖中的黑色小球亮出:“老先生,此物可是你的?” “……” 老者轻松悠哉的神色顿时一凛,笑意不再,目光极为阴冷地扫来:“此物你是从何获得?” “自然是在一位姑娘身上取来。” “这,不可能!” 老者眼神顿时变得无比锐利,一字一顿道:“魔种之威,怎能轻易破除!” “所以我才特意来问问老先生,这玩意儿究竟有何妙用?” “你——” 老者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此时心头可谓诧异万分。 这魔种一旦根植,别说邪灵,哪怕是赤魔境的妖鬼都难以祛除,可眼前男子却…… “怪不得能将罗星从当地驱逐出去,你果然有非凡之能。看来还是我之前太过小瞧了你。” “老先生可否放弃反抗,随我到衙门报个到?” 林天禄拂袖示意:“我们这边可有不少问题要好好盘问。” “小子,你觉得可能么?” 老者蓦然腾飞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不远处的竹枝上,猛地抬手一抓,似想将黑玉强行收回。 但 没有丝毫反应。 “老先生若想将此物拿走,不妨干脆过来亲自一取?”林天禄颠了颠手里的黑玉。 老者眼神闪烁不定,沉声道:“看来,你当真想与我作对?” 林天禄脸上笑容渐渐平复:“在你出手害人之时,你就该想到这一点。” “好!” 老者仰头大笑,五指一张,从背后布袋中激射出一抹漆黑流光,盘旋着落入掌中。 细瞧观察,赫然是柄缠绕大量锁链的漆黑长刀,布满诡异暗纹,极为森然。 “难得在俗世遇见位不凡之人,老夫倒想试试你的斤两如何。“言语之际,手腕一转,这刀刃上的锁链顷刻断裂,刀身轻鸣颤动,异纹流转,散发极为邪异的凛然气息,仿佛令金秋竹林都染上几分漆黑之色。 林天禄感叹道:“倒是把好刀。” “嘿,此刀染血更妙!” 老者嗤笑一声,刀光悄然绽放。 只听见刀鸣响彻,一抹漆黑涟漪刹那掠过了林天禄所在的位置,木桌断裂,更是将沿途飘落的几片落叶随同斩作两段,四周似陷入一片寂静。 衣袍猎猎作响,那无形刀罡卷起的微风也渐渐散去。 “至锋刀,暗无月,能死在此刀之下也算你小子福气。” 老者抬手一招:“虽然让你将魔种强行取出,造了点麻烦。但此魔种终归有了点成色,此次收获还算颇丰……嗯?” 那黑玉,依旧没有飞回来。 “——好一记至锋刀。” 林天禄悄然开口,抬手抚了抚胸口,带着几分淡淡笑意:“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出招更是狠辣果决。” “你——” 老者脸色再度凝起。 此人,硬接他一刀竟毫发无伤? “当真不得了,没想到你小子竟有比拟天骄之能。” “你更是厉害,挥刀那么猛也不怕闪着腰。” 林天禄将黑玉收起,负手走上前来:“还不知你隶属什么势力组织?” “老夫可无势力。” 老者笑着一跃而落,稍稍活动筋骨,运气一震,周身荡开宛若烈火般的森冷黑炎,手中刀锋一转,威势催至刚猛无比! “小子,再尝尝这招如何?” 话音刚落,只听一连串刀罡鸣动,道道漆黑刀芒刹那间在竹林中爆闪掠过,铿锵不息,将一根根绿竹平滑斩断,刀痕沟壑丛生,同时一道身影恍若浮光掠影,勾勒出数道玄妙无比的漆黑刀光,骤然汇作一处。 锵! 黑刀剧颤,刀锋悍然斩落,只凭余波便令方圆数丈内土地陡然一沉,沙尘呈环状飞扬喷涌,无数落叶杂草齐齐腾飞,卷起宛若怒涛般的恐怖威压! 此刀之威,凌驾于赤魔之上! 哪怕是蛮境妖鬼面对此招都无法淡然处之,必要竭力——叮! 一声淡淡轻吟,悠然响起。 林天禄抬指轻轻顶住当头劈落的刀锋,面露微笑:“刀是好刀,可惜人不行。” 第一百五十章 覆星黑玉 老者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此刀内气不详、再辅以他厚重刀意,哪怕蛮境妖鬼都可伤及。 但眼前这男子却徒手挡下,分毫不伤?! ——铛! 长刀上传来一阵惊骇巨力,老者面色陡变,急急后退,所持长刀更是被震的直接脱手飞出。 黑刀倒旋着插入远处地面,刀身震颤不休。 “你,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老者神色渐沉。 林天禄轻笑一声:“你既然略懂卜卦相术,难道不曾先给你自己算上一卦?” “……嘿!” 老者揉了揉逐渐恢复的右手,笑容咧开:“算卦之人最为忌讳的,莫过于算自身命途,易招惹天谴。” “天谴……么?” 林天禄负手上前,神色化作平静:“于你而言,天谴便是此时此刻。” 话音刚落,一步踏出。 轰隆! 伴随震撼轰鸣,大地灵气宛若洪流般奔涌而出,翻腾起滔天海浪,将竹林刹那吞没殆尽! 隐约间似有天雷炸响,裹挟着浩荡天威,只一眨眼就令老者神情大骇,身形佝偻地扑通跪下,浑身都在嘎吱作响。 看着颤抖不已的双手,老者眼中充斥着茫然错愕。 直至那股几乎碾碎魂魄般的威压稍稍散开,他这才面色惨白地仰起头,颤声道:“你……竟在蛮境之上!” 林天禄眼神微凝:“说出真相。” “哈、哈哈……” 但老者此时却惨淡一笑,踉跄着坐倒在地,满脸颓然地摇了摇头。 “千算万算,却终究没有料到这一手。这小小镇县,竟会让老夫遇见不出世的绝世高人,当真可悲可叹啊!” 说到这里,他幽幽叹息道:“你,想知老夫的筹划?” “愿闻其详。” “你可知这千年之劫?”老者自嘲般笑道:“不对,你既有这惊天动地的修为境界。怕是早已远超我等想象,这番现实苦恼,于你而言可感受不到分毫。” 林天禄神情平静无波,并未开口。 而老者只是仰头望向渐暗夜空,怅然感叹:“千载岁月虽是漫长,但仍有其尽头。尝过长生之美,自然便无法忘怀。 修为,这简单二字,不知多少妖鬼为之倾尽所有,势力沉浮、天下动荡,但探索前路茫茫无措。” “这黑玉、所谓的‘魔种’,就是你们所寻求的机缘?” “你还未曾见到这魔种的原貌。” 老者盘膝坐好,咧嘴笑了笑:“一旦完成仪式,妖鬼便将成为历史尘土,而这数百年来的坚忍与钻研,将带来前所未有的回报。” 林天禄暗自思忖,正想再开口问上两句,却见那老者身上散发出丝丝诡异气息。 嗡 掉落在远处的黑刀蓦然鸣动,震颤间自行腾飞而来,盘旋在老者头顶。 “你刚才说,刀不错,人不行——” 老者那沧桑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肃穆,浑浊双眸中刀意迸发:“那老夫,便让你瞧一瞧真正的招式!” 并指朝天点出,黑刀争鸣间刀锋扬起,一缕黑芒贯通人与刀汇集夜空,卷起凛冽寒风! 恍惚间,竹林内似有阴风呼啸,却又恍若无闻,黑气弥漫流转,似是再度踏入到那片诡谲森然的幽冥界内,化作纯粹的死寂与暗淡。 蓦然,一缕刀鸣打破了寂静。 清冽如泉,宛若汇集心间。 林天禄负手而立,沉默无言,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升腾而起的漆黑刀罡。 “一刀,倾覆执念。” “一斩,两断生死。” 老者右手高举,面容上覆盖黑雾,森冷言灵似令刀芒一肃,翻手挥落! “只余……生死两茫。” 锵——! 层层叠叠的漆黑刀罡轰然斩落,轰然间将大地一分为二,似漆黑天幕般延伸至竹林尽头,沿途万物都被一分为二,化为灰烬尘埃。 仅次一刀,便倾尽所有。 夜空无声,消得丝丝寂寥。 “……” 老者周身的黑雾散去,目光出神地望着手持的黑刀。 咔嚓! 些许脆响,裂纹在刀身上悄然浮现,直至崩裂成满地的碎片。 “——如今,足以称得上人刀相配。” 林天禄正站在他的面前,扔开在指间中夹着的些许黑刀碎片。 “……” 老者沉默片刻,洒然失笑:“先生可比那罗星执魂者都要强出太多,当真令我……见识大涨。这才明白天外有天,自己过去是何等盲目自大。” “你还有何话想说?” “老夫如今,无话可说。” 老者略微扬首看着面前的男人:“只是这天下大势,你争还是不争?” 林天禄淡然一笑:“我只知,你此行此举扰了我家夫人、险些害了我那小姨子,便是要讨回些公道。” “……老夫,当真倒了霉运。”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周身却开始化作尘埃般散开。 林天禄眼神微凛,想伸手擒拿,但却抓了个空。 “这具身体,不过是以阴术构造的外化身。” 老者露出些许得意笑容:“与先生胡闹一番,就当是让你好好发泄怒火一番。我们双方就此两清,互不打搅。往后我们定然不会再来叨扰——” “还是得给你留点教训才行。” 林天禄蓦然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一指点出。 “你——” 老者面色一僵,瞳孔骤然紧缩。 …… 远在数百里开外,此地人迹罕至,若荒林原野。 群山林立间有一天堑般的裂谷沟壑,分割大地,循着无数飘荡的黑旗踏入其内部深处,便是深渊般的隐秘圣所。 幽火燃灼照亮宫殿,雕纹着密文的石台林立,如同庄严神秘的祭祀之地。 在灼火玉台上,一枯槁老者正盘膝端坐,衣袍华贵,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周围仿佛被黑夜所浸染,早已化作漆黑。 而在玉台下还围坐着数道身影,皆气息浑厚深邃,境界恐怖。 他们无论任何一人都拥有着足以惊世之能,居于此地只因志同道合。 其中一人掐指感叹道: “魔星闪耀、四方气出,这天地之势已愈发不可阻挡。” 一中年男子冷笑一声:“九幽浊世将至,这邪证命星必将有我们一席之地。” “但还得等‘魔种’成功孵化,才能印证吾等所创这诡道当真行得通,走的出。“数人目光不禁看向圣殿角落。 一白须老者正斜靠在地,手边还放着一个酒葫芦。 虽然其衣着神态略显邋遢,往日行为更是随心所欲、似是凡人顽童,与其他妖鬼截然不同,但其修为却是在场众人内数一数二的存在。 如今听闻其收获不少,不少人才会特意赶来,或许噗嗤! 但在这一刻,这白须老者蓦然双眼大睁,仰头痛呼一声,一缕光华仿佛洞穿了他的头颅,从裂缝中迸发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惨烈嚎叫,他体内的阴气似失控般奔涌四溢,令方圆百丈内都化作一片哭嚎鬼域,阴气如风暴般肆虐狂涌。 “厉老?!” “为何会——” 众人惊诧之际,那白须老者披头散发地垂下了头,周身爆发的气息渐渐平息。 他捂着额头发出极为急促的喘息,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惊恐骇然,抬手一看,无数裂纹赫然爬满全身,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 其境界更是在顷刻间急速暴跌,仿佛根基受损,魂魄碎裂! “我……我退出!” 他猛地拿起葫芦灌了几口酒,声音嘶哑的高喊道:“老夫要归隐山林,再不出世!这世道有大恐怖、大灾难,魔种必将引来天大的祸患啊!” 话音刚落,老者仿佛失心疯了一般晃晃悠悠地起身离去,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狼狈不已地离开了秘地。 那离开前的声声高吼,仍旧回荡在宫殿。 “……” 秘地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直至许久过后,一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厉老他这番话……” “他只是自尊受辱、魂躯受创,一时激动下才会口吐此言。” 黑雾涌现,宛若镜花水月般的倒影在祭坛上浮现,传出低沉沙哑之声:“诸位不必担忧。” “恭迎尊者。” 在场几人纷纷起身拱手。 但他们如今的脸色都略显阴沉,不由得侧目互视。 “厉老他之前以化身去了何处?” “似是长岭县?” “长岭——” 一中年男子面色陡变:“传闻那罗星执魂者严毅阵亡于此地,又曾有诸多天地异象,甚至连罗星赤兽都被斩灭。” “此事,莫不是虚构杜撰?那罗星赤兽何等不凡,岂会被——” “如今看来,此事并非虚妄。” “切莫再随意靠近此地!吩咐开来,覆星之人绝不可再妄自行动!” 玉台上端坐的枯槁老人仰望上空,幽然长叹:“如今这天地惊变,连诸多隐秘势力都将逐一现身出世,我们每一步都得走出万般小心才行。 哪怕有一步错路,这百年的筹备与谋划都将付之一炬,成了场空谈美梦。” 在场众人沉吟无言。 被称为尊者的低沉声音再度响起:“‘魔种’未出,还请诸位万分小心谨慎,切莫再在俗世中肆意胡来,免得打草惊蛇,引得其他势力和罗星有所察觉。” …… 竹林内。 林天禄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神色微凝。 他刚才出手试着阻拦了一番,但终究没有将对方彻底留下。 不过 “魔种么?” 他低头看向手里悬浮的黑玉,略作沉吟。 “没想到,这些妖鬼们又在暗中鼓捣出不少新东西。” 正如云玥猜测所说,这千百年来妖鬼道界并非故步自封、坐吃山空,也有不少妖鬼在想办法走出条全新道路。 这魔种,或许就是他们的一番尝试。 第一百五十一章 程府安宁 程府内。 在闺房之中,程忆诗正轻轻抱着怀里的妹妹,帮忙擦拭着她眼角泪水。 程青玉已大哭许久,直至哽咽两声,似倍感羞愧般垂首:“是我的错……我不该对姐姐说那些话,我已经无颜再面对诸位。” “你确实有错,你说的那些话更令我伤心。” 程忆诗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不过,念在你遭受污秽侵扰,心神不清。我作为家中长姐,便原谅你一次,切莫再去想那些寻死觅活之事。” 程青玉闻言心中酸楚万分,眼眸眨动间又有泪水涌出。 她很愧疚…… 自己,知晓大姐这些时日以来的不容易。 明明往日见其忙碌的身影,认真严肃的面庞,都会感到一阵仰慕钦佩。 这偌大家业如何是脆弱女子能轻易管理妥当,那些繁琐生意更不是常人能够统筹规划。她只是在私底下瞧了几眼账本便头晕眼花,昏昏欲睡,愈发知晓这位平日里很少交流的姐姐…… 是多么刻苦勤奋。 其付出的心血与汗水,何曾为外人所知晓。 在那副端庄笑颜下,又藏着多少辛酸与痛苦? 当日父亲与芯音下葬之时,姐姐空洞呆滞的神情,她更是难以忘怀,心中苦闷难当。只想上前相拥安慰。 而现在,她却 “姐……姐……” 程青玉痛苦万分地喘息几声,满脸泪痕地渐渐昏睡过去。 程忆诗只是一如既往地轻抚着她的面庞,垂眸沉默无言。 …… 天色彻底暗淡,程府被灯火所照亮。 林天禄从竹林归来,顺着丫鬟指引来到闺房内,就见程忆诗正从屏风后走出,身上已换了件干净衣裳。 “程姑娘,你妹妹状况如何?” “已经安然睡下,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冷静下来。” 程忆诗解开盘发玉钗,任由秀发散落,美眸轻眨:“刚才先生突然消失不见,是否有所收获?” “我前去追寻了一番,确实瞧见位古怪老者。” 林天禄沉声道:“虽然将其击溃,但其背后势力不清,终究还无法连根拔除。” “不必担忧,遇见先生,他往后自然不敢再肆意胡来。” 轻声安抚之际,她又露出些许歉意笑容:“先生外出归来,妾身还没来得及问候,便让你这般来回忙碌奔波,实在是……” “无需说这番客气话。”林天禄轻叹一声,上前轻抚过她鬓角垂发:“程姑娘几日未见,倒是消瘦几分。” 程忆诗刚想强装几分镇定,但见其脸上的关切神色,抿了抿粉唇,终究闭上眼眸拥入怀中:“让妾身……稍稍休息会儿。” …… 半晌过后。 两人相拥在床榻间,程忆诗脸色已有所好转,慵懒侧眸,揶揄笑道:“妾身早该想到的,你与茅夫人二人结伴出行,总归会有一方会忍耐不住。” 在刚才耳鬓厮磨时,她已听得林天禄将沿途经历一一道来,自然知晓了这几日在江盖县内发生的种种变故。 林天禄面露歉意:“程姑娘,此事实在是我……” “哎~都行至这一步了,何须再说这些丧气之言。” 程忆诗笑容很是轻松:“妾身与茅夫人她早已私下交流过,虽然关系算不得多么融洽,但她这般丰腴美艳的女子,妾身便闭着眼睛勉勉强强接受就是了,好歹性子温和,相处起来贴心些,省的往后整日争吵不休。” 林天禄失笑道:“原来你与茅夫人商谈过?” 怪不得她们二人的说辞都如此相似。 “女子脸皮薄,难道还能毫不知羞地当着先生面说些闺房秘话?” 程忆诗美眸横了他一眼,娇嗔道:“就算妾身不甚在意,那茅夫人可得羞的面红耳赤、讷讷无言。” “是我糊涂。”林天禄稍稍拥紧怀中的美人娇躯:“竟不知你们已是相互关照,排解忧愁。” “……倒不必这般软语温声。” 程忆诗脸色稍缓,眸光柔和,抬手轻抚着他的面庞:“先生之言虽简短轻松,但妾身自然听得出当时情况之紧急。你与茅夫人二人能平安无事地归来,妾身便已心满意足。不过——” 言至此,她又很快露出狭促笑意:“那茅夫人的身子,可否享用的舒适?” “咳咳咳!程姑娘你这……” “同为女子,总不免升起些竞争心嘛~” 程忆诗用纤指轻柔地在胸膛上画着圆圈,嗓音娇媚:“先生说说无妨,让妾身也知晓那茅夫人的身子品尝起来究竟是何等醉人销魂?” 林天禄顿时倍感头大,干笑道:“姑娘和夫人之间,又如何能分出胜负。” “哼~先生几日不见,嘴巴倒是圆滑了些。” 程忆诗虽然捉弄调戏,但嘴角笑意倒止不住,显然只在说些打趣的小情话。 她眼神闪烁片刻,旋即神色稍稍严肃几分,轻轻一拍他的胸口:“好了,妾身已清醒不少。先生还是将剩下未完的事情办置妥当吧,让长岭能清静些就好。待深夜时分,妾身再上门去叨扰一番。” “至于那位狐女云玥,妾身倒想亲眼瞧上一瞧。” 林天禄笑着摸了摸少女脸蛋:“你见到她时,定会倍感惊讶。” “那妾身可得心怀期待。” 程忆诗眼波流转间,略微挺身亲吻了一口,面色略泛起一丝羞意微红:“快去吧。” “好。” 林天禄没有再继续温存,松开怀抱后很快动身。 但在推开闺房房门后,却见熟悉的娇俏丫鬟正执手站在门外,灵动地眨了眨大眼睛。 “先生无需在意,奴婢只是在外守候而已。” “你怎么……” “咦,已经结束了吗?” 娇俏丫鬟神情微怔,旋即一本正经地躬身道:“我是特意来服侍大小姐沐浴更衣的。” 怎么有种话里有话的感觉? 林天禄正要颔首离开,却幽幽听见背后一丝嘀咕:“老爷此次怎匆匆离开,难不成大小姐她又不堪征伐,美到失了魂?” “咳!” “啊……先生一路顺风。” 娇俏丫鬟连忙再度躬身,丝毫没有因为刚才那番话有多少情绪波动。 这丫头,还真能一脸三无地说出吓人发言啊。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直至瞧见屋内的程忆诗快步走出,满脸羞红地揉捏起丫鬟的脸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程府。 …… 待院内已无他人身影,娇俏丫鬟才忍着揉捏,小声道:“大小姐,你当真对那茅夫人……” “她是位好女子、好贤妻,在温柔体贴、家长里短方面,我更是远远不如她。” 程忆诗脸色稍缓,“能有她悉心照顾先生,我心中自然放心不少。” “但大小姐……” “往后可不必暗嚼舌根,我与那茅夫人畅谈许久,虽然性情不容,但她……确实讨人喜欢。”程忆诗失笑道:“更何况,妾身可不愿被人叫作什么妒妇。既然她心中都能包容外人,那我自然也不愿输给了她。” 娇俏丫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旋即,小声嘀咕道:“这样也好,要不然大小姐独自一人,怕是迟早有一天会被老爷亵玩到不成人样,到时候又哭又喊的实在凄惨,有人分忧自然是好事。” 程忆诗:“……” 她脸上腾起尴尬害羞的红晕,但嘴角却忍不住抽动两下:“你这臭丫头!” 见她抬手欲做打,娇俏丫鬟连忙捂着屁股匆忙跑走,眨眼间的功夫就逃到了转角处,只露出脑袋小声道:“大小姐这是卸磨杀驴,明明前些时日,奴婢还认真负责地教大小姐各种侍奉手法。” “别、别说了,不打你就是了!” “嗯,大小姐果然还是体贴。” “你这丫头……我就是平日太纵容你。” 程忆诗叹息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侧首望向院内:“如今家中风波如何?” “都平安无事,也无人过问今日之事,基本将消息都隐瞒了下去。” “与雨晴和秀丹说一声,明日便可外出游玩了。”程忆诗轻声道:“这几日让她们一直憋闷在家,确实辛苦。记得多给她们些银两拿去花,再买两样首饰以作安抚。” 娇俏丫鬟眨了眨眼睛:“大小姐,您……之前都不曾待几位小姐这般关怀。” “终究姐妹一场,平日里我待她们也过于冷淡了些。” 程忆诗转身离去:“快去传消息吧。” “嗯。” 娇俏丫鬟停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背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些许安慰喜意。 大小姐如今,也在渐渐走出家庭破裂的阴霾。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凤安宁 弯月升起,令庭院增添一抹淡淡霞光。 莫段嫣并未久留,认真道别过后,便捂着发红的脸蛋匆匆离开。 虽然已解开误会,但当时那波涛汹涌、衣不蔽体的刺激场面,仍给这位乖乖少女留下了极大的心灵冲击。 “——那丫头跑的匆忙,难道闹了脾气?” 林天禄从程府归来,恰巧途径家门前,略显诧异地望了一眼。 “那孩子受了点小小惊吓。” 茅若雨哂笑两声。 此时她已换回居家襦裙,因为晚秋萧瑟,披帛缠肩,还披了件毛衫在外,隐隐有几分贵妇人般的雍容贤淑。 美妇眼眸轻眨两下,面露关切:“先生,那程姑娘府上的状况如何?听闻是程姑娘的妹妹出了事。” “无需担心,如今已安全无忧。” 林天禄往院内望去:“云玥跟华姑娘相处怎样?” “她们二人……暂且不算太熟。”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继续道:“我顺道去将金凤楼之事一并解决,夫人先在家等候片刻。” “劳烦先生了,刚一回来就这般忙碌奔波。”茅若雨拢住被秋风吹荡的秀发,温婉浅笑道:“奴家去为先生准备些热腾面食,记得早些回来。” “多谢夫人体贴。” 鼻梁被轻轻一刮,茅若雨笑意更羞甜几分,执手俏立在门前,目送着情郎背影远去。 但她回首望向屋内,娇颜上不禁浮现些许苦恼之色。 这二人的关系,当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 华舒雅整了整衣襟,俏脸略显肃然地来到凉亭旁。 就见窈窕倩影正安静坐于其中,端着瓷杯微抿温茶,仰头赏着夜月。 一身宽松纱裙滑落至臂弯,缎带散落,秀颈粉背都袒露在外,在月光映照下好似精美珠玉,分外美艳动人,那如瀑白发似沾染月色,恍若披挂星辉。 “华姑娘何须紧张,不妨一同坐下歇息片刻?” 云玥侧首回眸,抿唇淡笑。 瞧见那温和笑容,华舒雅目光微动:“我只是惊讶,这世间竟真会有狐妖存在。” 她已从夫人口中大致了解到江盖县内所生之事。 自然也认识了眼前这位大狐妖。 “千年时光,确实沧海桑田。” 云玥笑意温柔,抿了口杯中清茶:“华姑娘如今可得记好。” “嗯。” 华舒雅走到亭间拂裙坐下,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云玥柳眉微挑:“华姑娘心中有何困惑?” “我听闻茅夫人说,她与你在一处幻术梦境中共同生活了半年,这才有了不俗关系。” 华舒雅的语气稍冷几分:“但我并没有这半年经历,所以并不知晓云姑娘您心底的所思所想。从只言片语中,我只知道……云姑娘你并非人畜无害的存在。” 这意有所指之言,令云玥闻言略感意外。 没想到一向知书达理的少女,如今竟会当面说出这番话。 但心思微动,便已然知晓其心中想法。 她放下茶杯,失笑道:“你在担心,我用花言巧语骗了若雨和天禄?” “他们二人都心地善良。” 华舒雅攥紧双手,语气平静道:“先生眼光不会错,我也相信他的判断。” 云玥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你果真是粗中有细,心如明镜般透彻。” “……” “姑娘安心便是。天禄他给了我重获新生的机会,我早已放下执念。能有安宁的崭新生活,我已是心满意足。” 云玥不曾有丝毫恼怒,依旧带着温柔浅笑:“华姑娘心怀警惕自是正常,往后日子,我会与你好好相处,希望能令你有所改观。” 华舒雅抿紧粉唇,略微低首: “多有得罪,说了些令你感到不快的话。” “这有何不快,华姑娘这般冰雪聪明,反倒令我颇感欣喜。” 云玥蓦然流露出一丝狭促笑意:“其实,华姑娘心底一直都清楚若雨跟天禄之间的关系?” 这突然扯开的话题,令华舒雅眼神微微闪烁: “夫人与先生自然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噗——” 云玥不禁扑哧一笑:“你们三个丫头,倒是各个心有灵犀,连这些念头都如此相似。” 华舒雅垂首不语,只是耳垂上泛起丝丝红晕。 见她一副强忍羞意的可爱模样,云玥不禁爱怜心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但此举却令华舒雅香肩一缩,茫然道:“云、云姑娘?” “啊,舒雅莫怪,只是不小心做了习惯之举。” 云玥连忙收回右手,哂笑两声。 但两人目光相触,莫名有股淡淡的熟悉感再度涌现,令凉亭内的气氛又陷入一阵寂静。 …… ——金凤楼。 正是半月前以旧楼改建而成的青楼。 但往日莺莺燕燕、热闹非凡的寻花问柳之地,如今却显得无比萧瑟冷清。 没有任何客人、就连那些待客女子都不见了踪影,寂静无声,只余些许烛火在四周摇曳,略显阴森。 唯有一女子站在门前,来回踱步,神色紧张。 而在后方的轻纱帘帐之中,似另有位女子正在执笔绘画,淡雅之声传出。 “初云,你说那林夫子当真……难以匹敌?” “绝无戏言!” 姚初云连忙颔首道:“季姐姐,今日我已亲身领教了他的神异手段,当真如那些街坊流传的传闻一样,拥有极为骇人的境界。怕是赤魔乃至传说中的蛮境都不过如此!” “怪不得,这长岭县内的罗星赤兽已不见踪影。” 长发女子画笔一顿,感叹出声:“如此一来,我们此行倒是狼入虎口。” 姚初云面色变幻不定,猛地咬牙道:“季姐姐,我们接下来还是快些逃——” “如今还能逃到哪里去?” 长发女子轻笑一声,语气却显得有些轻松:“那林夫子本事滔天,我们就算想逃也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与其落得个被强行抓回来的狼狈下场,倒不如体面些镇定应对。 若林夫子宽宏大量,兴许咱们还能好言交流几句。” 姚初云闻言神色忐忑万分。 几度想开口再劝解几句,可心底也确实没丝毫底气。 当时虽只是略作对峙,但那份骇人威压早已令她吓破了胆,哪还敢提起什么不轨心思。 别说反抗挣扎,她如今就连些许逃跑的意思……都很难升起。 直至如今,她的双腿都还在微微打颤。 “初云,冷静一些。”长发女子轻柔道:“是祸躲不过,与其惊心胆战惶惶不可终日,不妨放松心情坐下喝两杯茶水,赏赏月、品品画。” 姚初云颤巍巍地坐下,只能扯起一抹僵硬笑容。 嗒 脚步声蓦然响起。 姚初云心头一震,刚刚坐下的身子蓦然站起,惊惧无比地望向大门方向。 一道黑影正由远及近缓缓显现,直至在夜色雾气中踏步走出。 “林夫子!” 姚初云连忙躬身行礼,生怕有丝毫失礼之处。 林天禄环顾两侧,轻笑道:“我在来之前,倒有想过此地是如何奢靡放纵,没想到实际一瞧,倒是装潢的颇为典雅漂亮。” “过、过奖。” “还有,在纱帘后的女子……应该就是你之前提及的金凤楼之主?” “正是妾身。” 长发女子放下了手中毛笔,随手撩开纱帘走出。 在看清了对方容貌后,林天禄颇感诧异的挑起眉头。 “姑娘倒是生的秀气。” “多谢先生夸奖。” 这长发女子面容清秀精致,身段算不得成熟娇艳,反而像含苞待放的青涩少女,唯在衣裙衬托下才有了几分成熟气质。 “如今一瞧,林先生也没有妾身想象中那般凶恶骇人,倒是面善儒雅的很。” “姑娘远来是客,在下自然会好好相迎。” 林天禄瞥了眼纱帘后方的笔墨诗画,不禁笑道:“姑娘还挺有闲情雅致,怎不知这金凤楼今晚为何如此冷清?” “听闻先生要来,妾身自然不会再让生意做下去,免得杂音扰扰,惹先生不快。” 长发少女微微欠身:“先生此行目的,妾身已心知肚明。” “不妨说说,姑娘心中是何想法?” “开办这金凤楼,让楼内女子做些妖艳勾人之举,将那些书院内的书生们迷的流连忘返,在常人眼中或许太过出格。” 长发少女轻声道:“但与妾身来看。无论书生还是平凡县民都无甚差别,他们会留恋于此地,无非心中本就贪恋美色,以钱财与精气等价交换,仅此而已。” “姑娘这番话或许有些道理。” 林天禄负手环顾四周:“这楼内阴气缭绕,残存暧昧芳香,留恋于此地的男子不知多少是被媚术所惑,这才渐入泥潭而不可自拔。” 以凡人精神,又怎能抵挡得住阴术影响? 这要是再持续下去,怕是整座镇县都要沦陷。 “阴术,自是吾等妖鬼安身立命之本,又为何不可施展?” 长发少女轻拢秀发,不卑不亢地反问道:“我们并未滥造杀孽,也不曾害人性命,只是吸取些男子精气以作求生活命,难道先生觉得此举不合天理?” 林天禄嘴角微扬。 这姑娘,是想跟自己玩场辩论赛? “妖鬼施展阴术,自然合乎道理。” 他耸了耸肩膀:“不过那些县民们却承受不住,于他们而言便是场足以令家庭分崩离析的灾祸劫难。” “妖鬼与凡人,自古以来本就是如此关系。” 长发少女眼波流转,轻笑道:“还是说,先生觉得这天理不允,规则腐朽,必须要我们这些妖鬼处处忍让凡人的所有举动,才有资格在此世好好生活?如若不然,便是该打该杀,不该存活于世?” “先生这般大能,挥手间便可将妾身与初云一同泯灭击杀,对先生而言,我们二人跟那些平凡无力的凡人们有何尝有区别之分?生死与否,同样皆系于先生的一念之间那先生又为何不多多怜悯我们,对我们网开一面,施以恩惠照拂?” 林天禄摇头失笑: “姑娘心思倒是灵动,难道早已想好了说辞?” “只是有感而发。” 长发少女笑容淡雅:“如今一见先生,便知晓先生性情儒雅温和,定是对那些县民们起恻隐之心,才会屡屡出手帮助。而此次前来也只为向我们兴师问罪。 只是小女子一向爱胡思乱想,这才忍不住多问两句,还望先生能谅解妾身刚才的僭越之言。若想责罚,还请责罚妾身便可,初云与此事并无——” “我并无责罚之意。”林天禄摆了摆手:“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说的话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咦?” 长发少女神情微怔:“先生这是……” “以姑娘说法,待你们的所行之举确实太过严苛。一味约束遏制言行,反而会容易让你们心生怨念不甘。” 林天禄负手踱步到木桌前,打量着桌上的山水图画。“只是,姑娘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长发少女眼神微动。 “妾身……” 她刚想开口,但一时却沉默难言。 “你拥有可肆意胡闹的本事,但周身血光却极为淡薄,气质清静,足可见你这些年来几乎从未与人有过冲突打杀。你若心中当真瞧不起那些凡人,又怎会这般忍让自缚?” 林天禄笑了笑:“这幅画倒是颇有意境。山水辽阔壮观,却又描绘花草芬芳,这广袤山河内却唯独留意这一袭芳草之地,其中是否又蕴含姑娘心中本意?” 长发少女眸光微亮,唇角不自觉扬起些许。 “先生懂得诗画?” “身为书生又岂会不懂?” 林天禄抬手拂过宣纸:“寄情山水却又留恋人间,寄情生活点滴。你如今只是缺少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能让自己放下妖鬼矜持。 而我……便是来给你这个理由的。” 说话间,他抬头再看向眼前这长发少女:“收起猜忌恶意才能融入人间,如今回头,还为时不晚。” 少女哑然半晌。 旋即,噗嗤一笑:“先生倒是说了些诡辩之言。” “姑娘刚才不是也在以诡辩来混淆我的心思?”林天禄轻笑道:“以诡辩对诡辩,姑娘还满意否?” “满意,自然满意!” 长发少女连连颔首,笑意盎然。 “先生之言可令妾身终于下定决心,往后便不再让楼内女子施展阴术,一切顺应缘分。” “只是,妾身这金凤楼——” “县中律法并未禁止,我可不会多做要求。”林天禄失笑一声:“姑娘只要能守律法规,多行善事善举,我想这长岭县民们自然而然便能慢慢接受你们。” 长发女子垂眸浅笑,盈盈行礼道:“多谢先生今晚特意前来解惑指点。 当时妾身或许还存了几分不信,未曾想,先生竟当真如任姐姐所说的一样俊彩夺目。” “任姐姐?” 林天禄眉头微挑:“你说的难道是……任吟姗,任姑娘?” “正是。” “怪不得,你们二人行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林天禄哑然失笑。 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这半月路途中,竟接连遇见两位与任吟姗有联系的女子。 “妾身多年前得任姐姐照料关怀,也耳濡目染了许多哲理教诲,自然不愿随意坏了规矩,害了旁人性命。” 长发少女轻拢秀发,笑吟吟道:“只是妾身又与任姐姐她不同,任姐姐她一向洁身自好、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纯洁完璧保留至今。招揽收留的姑娘们也都照顾至极,从未逼迫她们去做任何不洁之事。 但妾身却天性好淫,更为喜爱男欢女爱之事。先生如今肯收留我等,妾身这两袖清风实在无以回报,不妨就以妾身这多年练就的一身媚术寝技,好好为先生服侍一番——““咳咳咳!” 林天禄越听越是脸色古怪,直至最后猛地咳嗽两声,连忙抱拳道:“抱歉,在下如今已有家室,不便与外人做这些缠绵之举。 而且这天色渐晚,家中还有娘子等候,在下就不多做久留。姑娘盛情只能心领,往后有缘再见!” 说罢,他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 “先生慢走!” 长发少女连忙跟随到门外,摆手笑道:“过些时日,任姐姐或许会来长岭一趟,先生可切莫忘了佳人!” “多谢姑娘告知!” 目送着林天禄的背影彻底远去,长发少女这才掩唇轻笑两声:“这林先生,倒是比想象中更为纯情,还颇为正人君子。” 姚初云呆呆地来到身旁,显然没想到一场天大的危机竟这般度过。 但她很快面露困惑:“季姐姐,你刚才为何要将自己说的如此不堪,明明你听从任姐姐教诲,始终守身如玉……” “呵呵~” 长发少女抚唇娇笑:“这先生气质高远、才情斐然,与任姐姐自是相配。我这等粗浅女子自然不便多作纠缠,若惹得任姐姐不喜那可不妙,索性自贬几句彻底断了联系,省得多生误会。” “不过,那先生一眼便能看出我画中真意——” 她回眸瞧向桌上的墨画,失笑道:“如此俊秀之人,怪不得任姐姐谈及此人时面露向往之色,一副少女怀春般的羞赧模样。” “诶?” 姚初云讷讷道:“当时任姐姐她当真害了羞?” “你与其相处时日尚短,自然不清。她性子内敛沉稳,多年在外游荡早已看透人间百态,往日心境古井无波。若非当真遇见意中人,又怎会露出这等情绪波澜。” 长发少女悠悠感叹:“任姐姐本事不凡、更是知性聪慧。能打动她心思之人,定是一见如故的心灵知己。只是……” 她露出些许古怪之色:“那林先生似已有家室,任姐姐她又是如何想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互相伤害 林宅。 庭院内依旧沉寂。 不过华舒雅跟云玥二人虽未曾开口多言,仅共坐赏月,气氛却莫名间融洽几分。 这份古怪熟悉感,华舒雅想不明白。 但她并未开口打破沉默,只是难得享受这份清闲自在。 直至在喝光壶中茶水后,这才起身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云姑娘也早些歇息。” “嗯。” 目送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云玥轻抚胸口,不禁松了口气。 “云姐姐难得也有紧张之时?” 侧首一望,就见只着睡袍轻纱的茅若雨端着水果来到亭内。 “毕竟舒雅她并未与我相识,交谈间自然心中忐忑。” 云玥面露苦恼道:“我刚才都在琢磨着该如何跟她多拉近关系呢。” 刚见面时,她就来了个热情拥抱…… 只可惜,好像效果平平。 “华姑娘她为人和善、心怀侠义,只要云姐姐与其坦然相处,自然能渐渐熟稔起来。” “这样也好。” 叩叩叩 但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茅若雨神情微怔,连忙用轻纱裹好身子,走到院前将大门拉开。 “先生你回……诶?” 出乎意料的,站在门前之人并非林天禄。 “——程姑娘?” 茅若雨讶然道:“你不是深夜时分才会来……” “家中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自然早点过来瞧瞧。” 程忆诗微微颔首,一身浅色襦裙裹纱,身姿优雅地行礼欠身:“几日未见,夫人别来无恙。” 茅若雨正要回话,但急忙道:“你妹妹如今身体状况如何,是否已有好转?” “多亏先生相助,舍妹已是安全无忧。”程忆诗眨了眨美眸,颇感意外:“夫人竟这般担心妾身家人?” “先生此行,总归是陪着奴家出门远行。” 茅若雨拍了拍胸口,唏嘘道:“若因此生出事端,奴家自然心中难安,更觉对不起姑娘。” “妾身可不会迁怒于你。” 程忆诗失笑一声,瞥了眼院内: “先生他如今还未归来?” “应该快回来了,程姑娘先进屋等候片刻吧。” 茅若雨侧身让开位置,面露温和笑容。 但程忆诗却并未直接进屋,而是驻足门前,目光暧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先生不在也好。妾身此行,其实是特意来找夫人你的。” “找奴家?” 茅若雨面露困惑。 但感受到对方直勾勾的诡异眼神,娇颜上不由得升起几朵红霞。 “难道程姑娘……” “先生已坦诚相告,妾身明白夫人与先生间有了夫妻之举。” “……” 听闻此话,茅若雨心尖微颤。 她默然抿紧朱唇,犹豫片刻后,垂首低声道: “程姑娘,是奴家对不住你。” 虽然双方在前段时日确实暗示般聊过几句,但那终究是口头之言。 而她却当真行了此举,如今被当面挑明,心中自升愧疚不安。 “程姑娘心中不好受,要打要骂都行,哪怕将奴家当作奴婢任意使唤呵斥,奴家自会咬牙承受。 但此事与先生并无关系,是奴家主动引诱在先,姑娘怒火只管发泄在奴家一人身上便可,切莫伤了与先生之间的情谊。” 看着茅若雨低声下气的求饶模样,程忆诗不禁哑然。 很显然,她没料到这美妇竟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程忆诗很快轻叹道:“你这傻女子,心中是将妾身想象成何等尖酸刻薄?” 茅若雨怔然抬头:“程姑娘,你……” “有时见你这幅端庄温柔的模样,确实忍不住想好好调侃一番,但妾身还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平白无故再害你。” 程忆诗白了她一眼:“更何况,你以为当初妾身与你的交谈都是玩笑之言? 那可都是妾身深思熟虑过后的建议,真心实意与你传达心意。” 茅若雨脸色微红:“奴家只是不太确定……” “如今,你可是确定了?” “嗯。” 她展露出放松笑容。 程忆诗忍不住出声道:“不过,妾身倒想问问你。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难道你心中未曾有丝毫嫉妒不快?” “奴家自然会有些嫉妒。” 茅若雨眼波流转,笑意更柔:“但与先生贴心温存之时,奴家心中才明白……能让他平安幸福便胜过任何事,无论他做任何决定,奴家都会在背后竭力支持,这点小小嫉妒之意自然便无关紧要。” “……” 程忆诗心中感叹。 此女,当真温柔体贴到了极点。 但她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亡母的些许话语,不由秀眉微蹙,扶额将杂念压下。 茅若雨心思细腻,隐觉其神色有异:“姑娘?” “此话题先到此为止,妾身已知晓你心中爱念,更不会无缘无故去拆散你们。” 程忆诗眯起美眸,似是调笑般揶揄道:“妾身如今只是好奇……夫人那晚是何体验感觉?” “诶?” 茅若雨顿时一呆。 旋即,面庞开始迅速发红发烫,急急忙忙拉住她的小手拽进院内,再砰地一声将院门重新关上。 再作回首,美妇眉宇间已是羞意荡漾,娇嗔道:“程姑娘怎突然问这种羞人话!” 程忆诗掩唇轻笑两声:“妾身与你之间都算半个姐妹,心中自然好奇的很。只是看夫人反应,想必是好好经历了一番极乐快哉,美得都不知该如何言语?” “奴家何曾这般不知羞耻!” “当真?” 程忆诗笑吟吟地凑近过去,红眸眯起:“仔细一瞧夫人如今容貌,可比之前更为美艳动人,肌肤间仿佛都流转玉色,显然已是娇花盛放。” “瞧瞧这身子,更是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她狭促笑着,纤指轻挑起美妇裹身的轻纱裙角: “不过才分别几日,夫人身上变化可当真是翻天覆地,仿佛彻底变了个人似的,当真称得上倾世倾城的绝世美人儿。” 茅若雨面色通红地捂住胸口,不禁后退两步:“你、你可别胡来!哪有那么的——” “妾身只是实话实说。” 程忆诗却步步紧逼,暧昧笑道:“夫人,真不知你与先生恩爱之际,会是何等楚楚动人的模样,妾身只略作想象,便忍不住想好好瞧上一瞧。” 言语间,少女眼眸中似有红光荡漾,神情愈发诡异森然,咯咯笑道:“先生他……究竟最为垂青你身上何处?” 被她用话语挑逗几句,茅若雨脑海里也不禁闪过这几日深夜经历,羞得几乎发出小小悲鸣。 但似是触底反弹,她没由来的鼓起几分勇气,又似是自暴自弃般轻咬牙关,含羞带怯地瞪了一眼回去:“那你又是什么模样!” “嗯?” 程忆诗脚步顿住,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滞:“你……” “奴、奴家自然是被先生折服,身心都被满足的不得了!”茅若雨又羞又急地呛声道:“那程姑娘你当初与先生胡搅蛮缠的,明明也落得个隔天走路颤颤巍巍的模样,还得奴家帮忙扶着你才能站直腰杆!” “你、你怎么不与奴家说说,你当晚又是何种感受!” “……” 程忆诗张了张檀口,却缓缓垂下螓首。 茅若雨美眸微眨,连忙暗道一声糟糕,自觉失言。 正想开口道歉之际,却呆然发现这丫头的脸蛋……竟泛起潮红之色。 “……别、别说了。” 程忆诗哆哆嗦嗦地按住了她的右手,捂脸羞嗔道:“妾身,不与你吵这些事了。” 沉默间,默默抬头交汇目光。 旋即,二人皆哑然无言,低头捂住滚烫发红的脸蛋。 …… 半晌后 “我回来了!” 林天禄推开院门回到家中,却只瞧见云玥一人坐在凉亭内喝茶赏月。 “云姑娘,夫人她如今……” “喏。”云玥强忍笑意般伸手一指。 转头望去,林天禄很快瞧见茅夫人与程姑娘正缩在院子墙角,像只两只斗败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顿时愕然道:“她们……这是干了什么?” “年轻自然是好呀~” 云玥摇头失笑,淡定地喝了口温茶。 但她这时却神情一凛,目光凝重地望向林天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美妙日常 云玥连忙放下茶杯,沉声道:“天禄,你刚才遭遇了什么敌人?身上为何会有如此古怪的气息?” 林天禄神情讶然地回首望来:“云姑娘察觉到了?” “很淡,但又极为清晰。” “正是此物。” 他翻手从衣袖中取出了黑玉。 “刚才在县外的竹林地里遇见了一名古怪老者,他称呼此物为‘魔种’,不知云姑娘是否知晓?” “让我瞧瞧。” 云玥抬手一招,将黑玉引到掌中,面容专注地端详观察。 沉吟许久,她终究是摇了摇头。 “此物在千年前我并未见过,应当是这千年间被妖鬼创造出来的新术造物。” “那此术效用又——” “很古怪。” 她思忖低声道:“此物内似布满极具侵蚀性的微小术式,又隐含某种古怪深邃的气息。无论对凡人肉身,还是妖鬼魂躯,可能都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不久前,程姑娘家中的妹妹就是受此物侵蚀,性格变得极为古怪妖媚,言辞辛辣,与往日性情截然不同。而且肉身变得极为坚韧、甚至还轻易学会了施展阴术,能操控古怪黑雾。”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看那老者当时神情举止,似乎想借这魔种的侵蚀成长,来达成某种目的……与所谓的千年之劫有些关联?” “千年之劫?” “此事我还想问问你。” “我在被封入幽冥界前,并未听闻这千年之劫。” 云玥略作思酌,摇头道:“不过千年前确实诸多势力争乱不休,战火连绵,而我也正是在乱世争端中遭受伏击,最终被封印关押。兴许那老者说的千年之劫,正是与当年的乱世之争有关联。” 她沉吟半晌,蓦然将这黑玉收入怀中。“天禄,此物暂时先交由我来保管研究。” “你,想探此物奥秘?” “阴术造物万变不离其宗,他们即便想创造出崭新道路,依旧能从这魔种内探出些虚实。” 云玥轻点一下自己的额头:“我虽被困于幽冥界九百年,但对于阴术构造解析之法,还是略懂些许。” 林天禄笑了笑:“有你相助,我自然放心不少。” “夸赞我之前,还是先去安抚一下若雨和忆诗吧。”云玥宠溺一笑:“今晚你们三人可得好好坐下相谈一番。” “啊……” 林天禄神情一僵,挠头尬笑两声。 稍稍定下心神走向院角,抬手按住两位女子的香肩。 “唔!” 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纷纷惊颤一下,满脸羞红地回首望来。 “先、先生?!” “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 看见她们这幅可爱模样,林天禄不禁失笑道:“怎得露出这幅表情?” “没、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连忙回应。 片刻尴尬后,程忆诗稍稍轻咳两声,勉强恢复镇定。 “先生,你一路奔波赶回,是否要先坐下休息用膳?” “——啊!” 茅若雨却蓦然惊叫一声,满脸慌张地朝厨房跑去:“奴家的面!” 见她风风火火跑走的背影,程忆诗略感哑然。 似乎没想到夫人竟还有这样一副粗心大意的一面。 “怪不得飘来一股奇怪味道。”林天禄无奈一笑,牵起了她的右手:“程姑娘,要我先带你大堂内坐会儿,还是……” “去厨房瞧瞧吧。” 程忆诗轻拢秀发,美眸间荡起丝丝柔情:“总归不能让夫人她独自一人来回忙活。” “好,那咱们今晚一起动手做份面食晚膳!” …… 翌日清晨。 林天禄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房门,望着晴朗明艳的天色,不禁心满意足地长吁一声。 在外奔波几日,还是这家中的环境最为舒适。 当然,昨晚他与茅夫人和程姑娘二人围坐一起,吃着相互做好的面汤,彻夜温馨相谈,关系亦是愈发融洽,此事更令他倍感满意欣喜。 幸好,自己在此世遇见都是些温柔体贴的女子,处处体谅容忍,更是相处妥当。 到头来,反倒是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锵 一缕剑鸣响起。 侧首望去,就见华舒雅早起练剑,曼妙身姿在院内不断腾挪,倒是一如既往的勤奋。 随意来到了游廊旁,却看见云玥神情慵懒地倚靠在木栏上,美眸半眯,昏昏欲睡般打着小盹,肉臀后方露出的几条蓬松狐尾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悠悠摆动,看起来颇为悠闲自在。 “嗯……天禄已经醒啦?” 她顾盼浅笑,毫不在意身上裸露的娇嫩肌肤:“昨晚与两位美人相处如何?” “自然不错。” “我还以为……你们三人会到寝室内好好激情一番。” “咳咳!此事就太操之过急了,如今能让夫人与程姑娘相互增进了解,已是令我心满意足。” 云玥露出温柔笑容,语气更是绵柔慵懒:“你倒是懂得爱惜女子情谊。” 见她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林天禄不由笑道:“此地环境,莫不是唤醒了你在梦境里的记忆?” “是呀,我可是躺在这游廊上睡了好几个月,自然印象深刻。”云玥扭了扭身子,笑吟吟道:“如今亲身一躺,个中滋味果然如我所料,很舒服。 再加上这千年久违的温和阳光,当真有种此生无憾的幸福感,仿佛身心都为之融化。” “你能习惯这里的生活就好。” 林天禄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在面前摇来摇去的狐尾。 “只是,你如今能一直维持这幅姿态?” “当时在冥途吸收的阴气已消耗不少。可能过段时间,我会调整一番姿态,将妖气收敛回体内。”云玥眼睫微颤,浅声笑道:“所以不妨趁现在多摸摸我的这些漂亮狐尾?若是喜欢,天禄你还可以躺在我的狐尾里睡个午觉哦,我会好好抱着你的。” “那可真是多谢了。” 林天禄轻笑一声。 这狐狸尾巴摸起来确实极为柔顺丝滑,每一根毛发仿佛都流转着光泽月色,极为漂亮动人。而且这蓬松软乎乎触感,更是让人爱不释手。 “我现在算是明白,狐狸精为何总受书生们欢迎了。” 他不由得感叹一声。 暂且不论美艳撩人与否。 单论这大尾巴……怕是摸一整天都摸不腻。 “呵呵呵~” 听见他的赞叹,云玥不禁笑容更盛几分,再扬起几条狐尾飘到林天禄面前摇来晃去,似乎希望能再多摸摸蹭蹭一番。 “不过,我有些好奇云姑娘的身体构造。” 林天禄顺着狐尾往底部顺毛摸去:“这些难道都是从脊椎处延展出来的?” “严格来说,我只是身负妖脉的半妖而已,这些狐尾大半是由阴气与妖力显化而成。” 云玥解释之际蓦然娇躯微颤,轻轻低吟一声,脸颊红晕微露,娇声浅吟:“别……再下面的话,有、有点敏感……” 林天禄讪笑一声,连忙收回右手:“不是说由阴气显化……” “自然是因为——我本就是狐狸,才能将真假狐尾轻松收起露出。”云玥侧首靠在臂弯中,眼眸中流露出丝丝狡黠:“真正的狐狸精,这狐狸尾巴可没办法轻松藏起来。”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啊。 林天禄暗中嘀咕之际,云玥弯月美眸中似隐含笑意:“先生,昨日在马车内还没来得及与你好好下一次棋,如今闲着无事,是否要来尝试一番?” “下棋?” 林天禄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在狐美人盘曲起的修长美腿上正放着副凌乱棋盘。 “因为想着与先生切磋一二,便忍不住先拿来棋盘棋子试了试。” 她随手从娇嫩大腿间取出一枚白子,在指间随意转动,笑眯眯道:“在梦境中,先生便展现出不凡的棋艺,如今在现实内,我可是等不及想要试一试先生的真正实力如何。” “既然云姑娘如此热情,那在下自然得好好应战才行。” 林天禄笑着接过由狐尾卷来的棋盒, 待棋盘都收拾摆放整齐后,他很快率先执子落下。 “嗯~不错!” 云玥娇颜上笑容更盛,纤指捻子,轻轻放入棋盘中。 …… 在大约半炷香过后 云玥披头散发地趴在游廊内,狐尾耷拉垂落,哆哆嗦嗦地抬起右手:“我、我输了……” “承让。”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狐狸遭劫 云玥此时已是香汗淋漓,肌肤泛粉,勉强撑起瘫软无力的娇躯,目光怔怔地望着残局棋盘。 直至交手的那一刻起,她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大错特错。 不过堪堪落下几子,便有股奇妙道韵萦绕脑海,眼前景色大变,仿佛这棋局化作茫茫苍天,而她则现出狐狸原形,孤傲屹立于山巅之上,遥望着那逐渐凝聚起澎湃雷云的无垠苍穹。 这是棋招、棋势。 亦是 天劫! 每次棋盘交锋,似令惊骇世间的天劫更进一步,天威步步逼近,毁灭之息更是盘绕心头,久久难以散去。 看着苍穹上愈发深邃恐怖的漆黑雷云,她咬牙不予退让,只能使劲浑身解数来抵御这即将来临的恐怖天劫。 只是…… 接下来的每一步棋,都无比艰苦。 她就如同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一只凡间狐狸,翻腾不出任何浪花,无论何种手段都如蚍蜉撼树,可笑而又无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劫之威攀升至她心生恐惧的程度,搅动苍穹,似撕裂天地万物,威势惊天动地! 最终,直至煌煌天威击穿天空轰然降临,山峰眨眼崩碎,大地震荡! 而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天劫惊雷直接轰中,连同脚下山峰被一并粉碎殆尽,意识一片茫然空白。 稍作回想刚才的‘经历’,云玥就忍不住一阵战栗。 “天禄,你这棋也太……太吓人了。” 直到现在,她心头都还在怦怦直跳。 在幽冥界内懒散清静了数百年时光,何曾经历过这等‘刺激’之事。 林天禄讪笑道:“我已有意收敛,只是见云姑娘你棋艺非凡,这才忍不住认真了些。” “认真……只是‘认真’而已?” 云玥面色微怔。 旋即,她心中不由得掀起骇然。 如此说来,并非是天禄有意在对她‘施术’,而是单纯地在下棋而已? 但为何区区一副棋盘、一局棋,会令她心神如此动荡?! 她拾起枚棋子,目光出神,一时沉默不语。 “云姑娘,为何突然一言不发?”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天禄你当真称得上人间仙神。” 片刻后,云玥以感叹般的语气幽幽道:“这一举一动间带着浑然天成的道韵,而棋局之间更是充斥着玄奥奇缘。” 她似有所思,略显担忧地望来:“天禄,此事最好不要宣扬出去,若让天下人得知你这般手段,怕是……” 林天禄笑了笑:“我自然不会给自己引来什么麻烦,如今已在有意收敛。” 他这几个月来的生活,虽然没经历什么激烈鏖战、闭关潜修,但闲适淡雅的生活环境确实令心灵平静,这体内灵力操控的愈发得心应手。 “不过,能让云姑娘你有些收获,这自然是件好事。” “我……” 云玥双眸略微睁大。 沉默间,脸颊上泛起丝丝红晕,似羞意荡漾。 但她轻咳两声后便恢复平静,隐含娇嗔地温柔对视:“天禄如此关切,我心中倍感欢悦。只是这棋——” “云姑娘其实还可再下一步。” “咦?” 云玥怔然间,林天禄笑着说道:“云姑娘这千年境界确实不凡,足以称得上我在此世遇见最为强大的妖鬼。 但数百年的孤独却磨去了你太多坚韧与不屈,这修炼一途亦如这小小棋局,不至最后一刻,怎能轻易言败?” 云玥闻言心尖微颤,只感觉阵阵莫名热意在体内涌现。 再凝起目光望向残局棋盘,原本吓得她浑身战栗的棋局,如今却悄然显出了丝丝柔和生机。 只是,这一处生机究竟藏在何处 “有时,近在眼前。” 林天禄牵起了她的右手,将手中棋子缓缓朝棋盘一角落下。 嗒 直至白子落盘,仿佛荡开一缕浅浅水波,也随之在心间荡开涟漪。 眼前景色陡然一变,那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渐渐散去,在破碎崩塌的荒芜大地上悄然生长出新芽绿叶,随着阳光笼罩,清泉流淌,盎然生机竟在破灭之后再度浮现睁开恍惚双眸,云玥从废墟中踉跄爬起,和煦春风拂过面庞,如同一只炽热温厚的大手在轻轻抚摸着她身上毛发,前所未有的舒畅感由心间迸发,不禁扬首娇呼一声,抖擞间将身上的焦黑伤势尽数抖落。 “……” 云玥娇躯微颤,如触电般蓦然将右手收回。 但再看棋盘上的局势,已是焕然一新! “如何?” 林天禄轻笑一声,摊手示意道:“局势再度明朗,云姑娘是否要再好好下一番?” “……不。” 但云玥却摇了摇头,面露温柔笑意:“天禄你已赠我天大机缘,我哪里还敢再奢求更多。这棋我已输的一塌糊涂,更是心悦诚服。” 她将余下棋子放回棋盒,闭眸悠然轻吁。 周身气息似蜕变般升腾萦绕,变得更为瑰丽淡雅,仿佛令娇躯肌肤都染上一抹淡淡氤氲,如梦似幻,宛若画中狐仙般朦胧美艳,风姿动人。 再度睁开美眸之际,她流露出一抹妩媚诱人的笑容,仿佛如临仙境般浮空飘起,裙摆浮动间飘至林天禄面前,张开玉臂轻柔环绕,香艳柔软的怀抱顿时贴身而来。 林天禄表情一僵,尬笑着抬起双手:“云姑娘?” “天禄如此关照体贴,我自是想好好回报。” 云玥螓首略微倚靠在其肩头,背后狐尾涌动,将两人轻轻环绕包裹。 她娇颜微红,恬淡笑道:“只是这白日不好做些香艳之事,索性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儿,由我服侍你浅眠放松,享受一番暧昧温情。” 呢喃耳语之际,这蓬松狐尾不断拂过全身,轻柔又温暖,摩挲间更是软绵绵一片,仿佛仰躺在云雾当中。 但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她似感应激烈般神情一滞,低吟呜咽着娇躯微颤,裙下美腿陡然绷紧,剧烈地挛动两下。 旋即,狐美人顿时软绵绵地瘫坐下来,娇喘轻吟,眼波如媚,浑身散发着犹如实质般的媚态粉雾,狐香萦绕,白皙肌肤更显娇艳粉嫩。 “姑娘你这是——” “先、先别动……” 云玥娇吟一声,俏脸晕红地抬手按住胸口,浅喘柔媚道:“让我这身子先、先缓缓……” 待休息半晌后,她这才脸色红彤彤地飘回原位,轻抚着平坦小腹,略显扭捏地蜷缩起白玉般修长光洁的美腿。 只是臀后伸出的几条狐尾仍依依不舍地环绕在林天禄周身,颇为可爱地磨磨蹭蹭,摇晃扭动。 美眸流转间,她不禁温柔浅笑道: “天禄,你这祸害女子的手段还真是不少,往后可得多多体贴一些。” “呃……我尽量收敛。” 林天禄眼角微抖。 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见他面露尴尬,云玥只是盈盈一笑,并未再作多言。 林天禄摸了摸掌心棋子:“眼下时候尚早,不妨让我们再来下几局棋?” “诶!?” 但此话说出,倒是令云玥香肩一抖,就连背后狐尾都被吓得炸起了毛,满脸瑟缩地摇头道:“不不不……若再来一局,我这身子可支撑不住。” 显然,留下了微妙的心理阴影。 “——各位~” 恰至此时,茅若雨很快从转角处走出,笑吟吟道:“早膳都准备好了,快些过来吧。” 她今日已换上居家襦裙,看起来颇具人妻气质,可谓妩媚万分。 “马上来!” 云玥这才轻拍胸脯,松了口气。 林天禄见状不禁笑道:“当真如此夸张?” “天禄还这般故意捉弄于我……” 云玥似是羞嗔般白了他一眼。 “呼——” 恰时,华舒雅收起长剑飘然回到游廊内。 而转头与云玥目光交汇,她抿起双唇,温顺地点头问候:“云姑娘,早上好。” 云玥眨了眨美眸,旋即身姿妩媚地飘然上前,蓦然伸手将其拥入怀中,满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华姑娘真是勤奋~” “呃?” 华舒雅显然猝不及防,双手僵在两侧,险些连剑鞘都没抓稳,只能将茫然失措的求助目光投来。 林天禄随手收拾着棋子棋盘,耸耸肩:“狐狸总归爱粘人,舒雅姑娘就好好熟悉吧。” “我、我……” 华舒雅还没来得及开口,顿时感觉到腰部被什么东西缠住,身子随之腾空而起:“诶?” 然后 一头扑进了林天禄的怀里。 “……” 林天禄和华舒雅一阵呆滞。 而云玥则掩唇温婉一笑,身姿飘飘然地离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邻居叙旧 时渐正午,阳光更显怡人。 清幽庭院内。 两道身影正端坐对峙,手中各自握着黑白棋子,气氛平和。 树叶飘零,秋风在午间带来丝丝萧瑟微凉。 啪嗒 直至落下一子,聂清河抚了抚白须,望着眼前的繁琐棋局,苍老面庞流露几分肃然。 如今两人早已渐渐熟络,他自然没再去自恃年长风范,而是全神贯注地品味棋局中的奥妙精髓。 无论哪一次执子下棋,心中都得感叹林夫子的棋是何等玄奥精妙,每每捕捉到一缕破绽,却又有层层叠叠的陷阱在后方等候多时,似天罗地网般掌控全局,当真是匪夷所思的棋艺。 林天禄摩挲着掌中白子,轻笑道:“聂老的棋,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为了能与林夫子好好切磋,老夫可是重新拾起棋道,好好在家中下了番功夫。” 聂清远扯动嘴角笑了笑。 只是,笑容仍有些僵硬。 毕竟…… 他好像又快要输了。 守势渐颓,败相显露,再不过五子就要被彻底围杀,翻找不出丝毫破局之法。 …… “——哎!” 再下了几步棋后,他无奈放下棋子拱了拱手:“本以为难得努力钻研一番,至少能与先生杀上半柱香,但如今看来实在还欠缺不少。” 林天禄温和回礼道:“聂老技艺已至非凡,只是在下平日也有观摩不少棋谱典籍,倒勉强能琢磨出聂老的几分棋路。” “老夫还是太过拘泥于形式。” 聂清远咂舌一声,心底也在思索自省。 不过他很快似有所思,面色古怪道:“林夫子昨日刚刚归来,是否知晓那金凤楼……” “略有耳闻。” 林天禄干笑一声:“听闻那青楼还挺红火,尤其是隔江对面书院内的书生们尤为沉迷?” “是啊。”聂清远抚须感叹道:“我那几位在书院内教书的老友,这几日都险些气坏了身子。 原本乖巧懂事的学生们,如今各个都往那金凤楼外面钻,哪怕没有入楼,也会抱着书卷跟楼内那些女子隔院念诗唱歌……实在伤风败俗。” 说到这里,他更是哭笑不得道:“当真不知这些学子读了诗书有何作用,反而成了他们谈情说爱的玩物。” “老先生可是生气?” “老夫……倒没我几位老友那般气愤。” 聂清远抚了抚胡须,呵呵笑道:“那些学子们皆年轻气盛、风流一些倒是无妨。就像林夫子您,家中那两位女子娇容足以称得长岭之最,更是气质不凡,如何是那些空有皮囊的风月女子所能比拟? 但你却能始终坚守本心、未曾荒废学识分毫,始终意气风发,足可见这男女情事绝非厌学颓废之借口。而那些书生,只是单纯沉溺享乐而忘了本职,颓丧了精神,终究得有人去好好敲打他们一番。” 这聂先生倒是开明,并不迂腐。 林天禄抿了口茶水。 昨日与金凤楼主略作叮嘱,想必往后她们能踏实一些。 “不过,此事老夫可得好好感谢林夫子。” “嗯?” 林天禄诧异道:“聂老为何感谢?” “自然是有关老夫那孙儿的。” 聂清远脸上露出几分开怀喜色:“书院风气内被金凤楼搅得一团乱,大批书生们都魂不守舍。反倒有几位书生能专心致志,毫无旁骛地研读书经、网罗题库作答,可算令那些书院内的先生们皆赞叹不已。 甚至已有几分大儒气质,让人惊叹万分。” “哦?” 林天禄眉头微挑,很快恍然笑道:“聂老的孙儿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老夫才得好好感谢林夫子啊。” 聂清远正色作揖道:“老夫那孙儿一向桀骜随性,何曾能如此耐得住性子坐下念书写字,要是有那些莺莺燕燕的青楼女子诱惑在前,他怕是早已把持不住往金凤楼里面钻去。” “而如今,他却满心豪情壮志,带着一腔热血苦读诗书,誓要将这天文地理、战略卷宗都研读倒背在心。” 聂清远感叹道:“这般发愤图强的劲头,老夫可是闻所未闻。” 林天禄略感讶然:“他如此勤奋,与在下又……” “自然是先生当初赠予的诸多习题所致。” 聂清远一阵哈哈大笑:“那小子他就是犟脾气,越是比他聪慧博学之人,他就越是不服气。那书院内虽有不少青年才俊,但终究还太过年轻令他瞧之不上,但先生当初那番手段……可当真将他彻底折服。” “如今他刻苦求学,当然是为了能有颜面与先生相见。免得拜访求见时一事无成、腹中无墨,要是被问起些许问题却茫然无措,怕是要丢脸至极。”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合着自己当初送的一堆脑筋急转弯,还有这种奇效? “那……我过几日再准备一些?” “咳咳咳!先生盛情,还先请等等!” 聂清远连连摆手,讪笑道:“我怕我那孙儿待会儿又受打击,还是先缓缓几日再谈。” “好说好说。” 林天禄面露微笑:“在下如今其他不多,就是这些小习题不少。聂老若有需求,在下定然会早早奉上。” “……” 聂清远苦笑道:“希望老夫那孙儿的自尊心还能坚持的住……罢了,我们还是继续下棋吧,今日可得从夫子手中学得一招半式才行。” 两人下着棋没过多久,门外却传来丝丝敲门声响。 “小生王秋,特意前来拜见聂老先生和林先生!” 聂清远眼神微动,朗声道:“进来吧!” 王秋? 林天禄转头好奇望了一眼,就见位纤细人影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内,拍抚长袖躬身行了一礼:“此行多有叨扰,还望两位能够海涵。” “王公子随意找处地方坐吧。” 聂清远笑着摆了摆手,态度看起来颇为随意。 “是。”王秋微微颔首,而他再度抬头,看向林天禄的目光中仿佛带着丝丝异彩。 看见这熟悉的面容,林天禄讶然道:“你是当初那位在江盖县……” 王秋强忍喜意,躬身作揖:“林先生还能记得王某,小生实在雀跃万分。” “王公子如今看起来……倒是清爽不少。” “没想到二位竟早已相识?” 聂清远颇感意外,但很快失笑道:“好事好事!既然你们相互认识,老夫也不必再多做介绍。王公子若感兴趣,索性坐到一旁仔细瞧瞧。” “是!” 见他恭恭敬敬地走来,林天禄疑惑道:“聂老,这王公子看起来似与你……” “老夫几年前曾受王老先生嘱托,教导了王公子几年诗画,而他也颇有才学,年纪轻轻已是学艺不凡。” “聂老先生过奖。” 王秋颇为谦逊。 只是他正开口间,却刚好瞧见这棋盘上的棋局,怔然片刻后,脸上不禁露出丝丝震撼之色。 第一百五十七章 难忘恩情 好古怪的棋! 王秋连忙汇集精神,初见这棋局每一步似是循规蹈矩,但仔细品味,便愕然发现这局势可谓错综复杂,变化万千,远远不是那些寻常棋局所能比拟。 他稍稍鼓起勇气,试探道:“敢、敢问聂老先生,如今这棋局是谁作主导?” 聂清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但抿了口温茶后,他很快坦然道:“自然是老夫落于下风。” 王秋心头一震,眼中浮现几分难以置信。 当真,不可思议! 他曾当过聂老先生几年私塾弟子,自然领略过这位老先生之才,其文韬武略可谓世间罕见,远超常人所想,足以称得上长岭第一人……不,哪怕放眼偌大的丰臣国境,怕是都寻不出几人能与其并肩。 ——年轻时便成就翰林学士,而在成家后更受先皇器重,得群臣赞赏敬佩,几乎已是半位幕后宰相,哪怕只听闻其几件事迹都足以惊为天纵之才。 只是因不愿再与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厌倦官场,这才退位让贤,回归故里。 可如今哪怕聂老先生年事已高、很难再挥舞兵刃,但那份才学却比过去更为渊博。无论这天文地理还是人文情怀,都拿捏妥当、涉猎极广,更不用提这围棋之道。 在求学期间,他无论提出何种问题都能得到解答,不知多少次暗暗敬佩着聂老先生。 可现在 “王公子,你趁现在多瞧一瞧。”聂清远笑呵呵道:“林夫子的棋可谓变化万千,若能学得一招半式,于你而言都是天大机缘啊!” 林天禄听得尴尬,讪笑道: “聂老说的太过夸张了。” 他现在顶多是在棋谱中加入了自己的些许思考,试着主动变招而已。 “——小生定然竭力琢磨!” 但其反应却更是夸张,竟猛地正色作揖。 见他兴致如此高昂,林天禄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重新将心思放回棋局中。 三人并未再开口多言,只是默默地相互落子下棋。 …… 一局、两局、三局 聂清远已渐渐不复之前的镇定,额间隐隐生汗,捏着黑子沉默许久,都再难以回招落子。 直至放下棋子,他顿时长叹一声。 “老夫,又输了。” 而一旁的王秋已然看傻了眼。 聂老先生竟一连五局次次溃败,甚至连一丁点儿的上风都未曾占到! “聂老承让。” “哎!老夫往后可得再好好锤炼棋艺才行。” 聂清远抚须感叹。 咻 而在这时,一抹娇小灵动的身影从墙垣上跳落,几次腾挪,轻飘飘地跃进了林天禄怀中。 聂清远见状面露讶然:“这是……” “我出门在外几日,偶然收养的小狐狸。” 林天禄摸了摸云玥柔软顺滑的毛发:“可能是在家中呆的无聊,跑来想与我玩玩。” 见这狐狸极为乖巧地蜷缩起身子尾巴,甚至露出几分人性化的舒适神色,聂清远不由得赞叹出声:“当真颇具灵性,怪不得能被林夫子挑中收养。” “也是我之幸运。”林天禄轻笑道:“如今家中可比往日更热闹几分,全靠这小狐狸所赐。” 聂清远乐呵笑道:“灵性之物,自然能为家庭带来好运和睦,林夫子可得好好珍惜。” “晚辈定然会好好照顾于她。” 云玥略微回眸,似是娇嗔般用小脸拱了拱他的手掌。 聂清远和蔼一笑,这才转头望向一旁神情怔然的王秋:“王公子,你此行前来,想必不单单只为拜访老夫吧?” “啊……小、小生前些时日曾受林夫子施以援手,苟活性命。” 王秋连忙回神,正色道:“昨夜听闻林夫子归来消息,一直辗转难眠,直至今日一早便立刻动身赶来,想再当面好好感谢一番!” 说话间,他猛地正坐身姿,朝林天禄躬身叩首:“感谢林夫子的大恩大德,小生万分感激!往后若有任何需要,我们王家……不,小生我定会竭力援助,以报林夫子所赠恩情!” 林天禄哑然失笑:“无需如此大礼,那日只是些举手之劳。” “但对小生来说,这份恩情却永生难忘!” 聂清远有些好奇道:“看来,前几日还曾发生了老夫不知的变故?” 王秋略微拱手,征得林天禄同意后,很快将当时遭遇大致述说一遍。 …… 而听完事件由来,聂清远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王公子……竟被歹人下了这般狠毒的蛊毒之术?!” “是啊。” 王秋唏嘘一声:“若非有林夫子出手相救,小生怕是到死都不知实情。” “如此说来,你确实得好好感激林夫子的善举。” 聂清远踌躇沉吟道:“但不知王公子如今蛊毒解除,将来想作何打算?” 王秋的脸色骤然一沉,攥紧了双手。 “我……不会再娶妻娶妾!” 此话一出,林天禄和聂清远都有些愕然。 “王公子,你这是——” “我如今已对世间女子再无半点留恋,只瞧着她们的面容,心底都会泛起抵触。” 他扶着额头,沉声道:“虽愧对列祖列宗,但我心意已决。” 聂清远面色复杂。 他自然清楚王秋前段时日的遭遇,遭受女子如此背叛侮辱,怕是圣人都要火冒三丈,更逞论一年轻气盛的青年男子。 “那王公子往后——” “多亏恩公前些日点拨,小生会竭力运作家中祖业,不负父母期望。” 王秋神色肃然地转头看向林天禄:“恩公,小生如今在家中根基尚浅。待往后有所成就,定会邀请先生到家中做客,以大礼相待。” “此事好说。” 林天禄轻笑道:“不过,王公子万万不可因为此事,就将女子都想成不怀好意。 这世间女子何止千万,有心肠歹毒之女,自然也有心善仁慈之辈。你往后人生依旧漫长,或许终有一天,你会遇见能与你厮守一生的坚贞女子。” “……小生铭记在心。” “好了,如今这烈阳当空,王公子、聂老,在下先回家中用膳休憩。” 林天禄抱拳起身,而云玥也体贴地自行跳至肩头。 “林夫子慢走。”聂清远笑着拱手道:“老夫叨扰纠缠先生多时,已对不住那两位姑娘,只希望她们能原谅老夫任性。” 王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作揖道别。 …… 待离开院落,云玥这才贴近至面颊旁,耳语道: “这位老先生倒有些才学。” “经历诸多风雨,又饱读诗书数十载,自然才学斐然。” “但那白面书生气息却是古怪。阳气丧失大半,比起男子,反倒更像是中性阴柔的女子。”云玥感叹道:“若其真是女子,观其体型身段,或许还是位颇为娇俏的可人儿。” “此态可有办法弥补?” “他已受阴术侵蚀多年,肉身早早定型,寻常手段再难再变。你之前提及的那古怪老道,本就为制造一独特的双修鼎炉,又怎会让他轻易变回男子容貌?”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得建议他闲暇时多练练武艺才行。” 这王秋要是练成臂上能走马的硬汉猛男,体型彪悍粗犷,怕是没人再敢称呼他是什么‘可人儿’。 就算脸蛋再怎么清秀娇嫩,常人见其铁塔般的壮躯,大概都要被吓得腿哆嗦。 林天禄抬手戳了戳小狐狸的肚子:“怎得不在家中多躺会儿?” “舒雅时不时目光幽幽地看我一眼,实在有些难为情。” 云玥讪讪道:“本想让她与你好好亲近一番,但舒雅似是害羞,反倒弄巧成拙。” 林天禄无奈失笑。 这狐狸也有尴尬之时,当真难得。 “不过,我们何时动身前往那临月谷?” “若天气尚佳,便可——” 轰隆! 一丝雷声闷响。 抬头望去,就见原本晴朗明媚的天空已染上昏暗,阴云聚拢,似是风雨欲来。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看来,我们还得多整顿休息会儿。” “这秋雨时节,自然天气多变。” 但在两人交谈之际,脚步却蓦然一顿。 “忆诗?” 林天禄讶然道:“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程忆诗轻拢飘荡秀发,笑吟吟地回眸望来:“这段时日,家中生意算至淡季,清闲时间不少,索性过来再瞧瞧。毕竟——” 她眯起流转红芒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云玥:“昨夜与夫人她一心相谈,只来得及与这位狐美人问候两句,清晨离去又太过匆忙,而如今自然得坐下好好聊一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逢与离去 入座亭间。 程忆诗目光严肃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子。 而云玥如今已变回人身,抚裙含笑,看起来颇为闲庭自若。 “忆诗,你心中有何想法便说出来吧,天禄和舒雅正去后厨帮忙,这里四下正好无人。” “云姑娘比我想象的更加成熟。” 程忆诗露出端庄浅笑。 昨晚匆匆一见,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 可眼下细观,便发现眼前这狐美人除去性感撩人的妩媚气质外,同样举止言谈温润柔和,竟比当初与茅夫人相识时,感受更甚。 此女…… 劲敌中的劲敌! 而且,心间有股奇怪的熟悉感。 刚才入座之际,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丝丝古怪记忆,仿佛当真与其融洽相处了半年时间,险些脱口而出一声‘云姐姐’,几乎令她身姿僵住。 虽然情况莫名诡异,但她脸上依旧维持着优雅笑容:“先生已与妾身说过在江盖县之事,自然知晓云姑娘的来历。只是心中不免好奇,姑娘你对先生抱以何种看法?” “天禄?” 云玥柳眉微挑,沉吟道:“若要坦然直言,便是……心生好感。” “因那半年的梦境时光?” “没错。”云玥垂眸轻笑,似带着点点羞涩:“当初虽是想借此干扰若雨的内心,没想到,最终却是我自己茫然陷入其中,为其温情所安抚俘获。” 见她脸上神情不似作假,程忆诗暗暗攥手。 “那你可知,先……天禄与妾身和夫人之间——” “自然知晓。” 云玥微微颔首,微笑道:“你们二人皆寄情于他,那份炽热感情我更是一清二楚。” 程忆诗心中情绪激荡,不由得豁然起身,红眸中摇曳起渗人寒芒。 “既然云姑娘心中门清,那你该知道……与人争抢夫婿是何种下场?” “人间规矩我略懂一些。” 云玥瞧着少女来到了面前,见其身上隐隐流露出的森然气息,只是轻柔一笑,坦然舒展开白嫩双臂。 “忆诗若想打骂发泄,我自然甘愿受着。” 程忆诗闻言顿时一怔:“你这是……” “总归得体谅一下忆诗你此刻气恼。”云玥目光柔和,轻声道:“我不会让天禄瞧出异常的。” “你、你——” 程忆诗听得一阵错愕。 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云玥盈盈起身,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少女久久迟疑着没有动手,她不禁狭促一笑,索性环绕双臂将其直接抱进了怀里。 “忆诗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当真可爱~” “快、快点松开!” 程忆诗一阵气急,连忙推搡挣脱,面色微红地整了整凌乱衣襟,恶狠狠地瞪视一眼回去。 这狐狸女究竟是什么古怪脾气,哪有刚见面就搂搂抱抱的! 明明以前还没感觉她那么粘人……诶? 程忆诗神情微愣,扶额一阵茫然。 记忆,开始逐渐涌现。 仿佛顺着某种联系,不断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平日里的点点滴滴、嬉笑怒骂皆浮于心头。那温柔笑容、柔软舒适的怀抱,都是如此令人怀念。 沉默片刻,她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扯起一丝笑容:“怎会如此……” 云玥再度负手凑近,浅笑耳语一声。 “……” 只是寥寥一句,就令程忆诗脸蛋迅速涨红,慌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唇:“别说了!” 云玥温柔笑着,将她的柔夷轻轻挪开:“看起来,忆诗似乎与天禄一样,拥有着在梦境中的半年记忆。” “为何会……” “或许是你与天禄之间本就缔结着某种联系,这才会将记忆反馈给你。” 听见此言,程忆诗顿时意识到自己半数魂魄被林天禄收走,正居于那神秘仙山之中。 念及至此,她不由得摆手咂舌道:“先、先让妾身冷静一下,此事实在是——” “呼呼~” 但云玥似是宠溺心起,缠动狐尾很快将猝不及防的少女抱起,重新坐于亭间,软语柔声地抚摸着少女的脑袋。 “好啦,忆诗不必心烦意乱,索性靠在我的怀里好好放松~若是头疼纠结,便合上眼睛休息会儿~” “……” 程忆诗嘴角微抖,几欲想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感受着包裹着身体的暖意,她无奈万分地叹息两声,终究还是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若那些记忆并非胡思乱想,或许在梦境内发生的一切当真……都是亲身经历。 恍惚间,莫名有股淡淡困意泛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悠然闭眸睡去。 云玥低头看着怀里发出均匀寝息的少女,轻抚她额间秀发,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睡着之后,倒如同小女孩般纯净可爱。” …… 数日悄然而过。 而这几日间大雨几乎未曾停息,秋风呼啸,天气愈冷。 直至五天后,这场连绵秋雨才渐渐停息,阳光破开阴云洒下,令潮湿宅院内浮现一丝暖意。 凉亭内 莫段嫣正神色庄重地挺直腰背,一丝不苟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男子。 “还不错,这几日你确实进步不俗。” 林天禄放下手中书册,赞赏颔首。 莫段嫣顿时露出欣喜笑容,但连忙绷紧小脸,认认真真地躬身道:“多谢先生这几日谆谆教导,当真麻烦您了。” 见她一副恭敬模样,林天禄也是暗自发笑。 这几日阴雨连绵,以至县内都冷清不少。但这姑娘倒是一如既往地上门帮忙打扫,看她实在勤快懂事,索性便让其坐下好好教了些经书典籍。 没想到,这丫头确实头脑聪慧万分,不仅记性非凡,更是头脑清晰灵便,一点就通。 短短几日下来,已是成效颇丰。 “像丫头你这般年纪的姑娘们,可没心思坐下来如此认真地学习。” “能得先生教诲的机会难得,小女自然会牢牢把握,不让先生失望。” “研读经典,本就是互利共赢之事,于我而言也算收获不菲。” 林天禄笑着抿了口茶:“你这段时日以来,在长岭县内生活的是否习惯?” “邻里间都十分友善,小女并未惹上任何麻烦。” 言至此,莫段嫣却歪了歪螓首,小声道:“不过这两天秋雨磅礴,听闻街坊们聊起些许古怪传闻。似乎有位白衣女子在县内山村中出行布施,赠送粮食,甚至还出手救了两户险些被山洪滚石埋死的农户。” “白衣女子?” 林天禄眉头微挑,若有所思间,侧首望了眼正斜靠在游廊内打盹的狐美人。 “或许是哪家好心的大小姐。” “那这位大小姐可真够心善仁慈。” 林天禄略作沉吟,蓦然道:“丫头,要不要我再教你几招剑法之流?” 莫段嫣顿时一呆。 旋即,她连忙摇了摇头:“先生还请收回好意,当初受您指点已恩重如山,若再施与恩情,小女怕是此生都难以还清。” 林天禄轻笑道:“哪怕你的武艺境界能突飞猛进?” “万万不可。” 莫段嫣没有丝毫犹豫,垂首认真道:“剑法心意需靠千锤百炼、自我领悟,若一味追求先生指点帮忙,无非成为了没有本心和意志的傀儡,只知依赖他人而不知发愤图强。 如今先生已带我领进高深剑意,小女自当竭力摸索成长,万万不会奢求先生再作施舍。” “好孩子。” 林天禄满意地点点头。 伸手揉了揉这丫头的小脑袋,当真是懂事聪慧。 莫段嫣脑袋更低了几分,香肩缩起,被刘海遮挡住的面庞流露丝丝红晕。 但沉默片刻后,她小声道:“先生,今日下午小女便要暂时离开长岭县,返回宗派。” “重阳节的缘故?” “嗯。族内需大办酒宴、还要些祭祀活动。”莫段嫣微微颔首:“可能直到过年期间都没有机会再出山门。”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听起来倒是忙碌。” “先、先生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到宗派内瞧瞧,年后正巧是小女生日。”莫段嫣搅动着纤指,喏喏道:“小女定然悉心招待,让先生等人在山中好好赏玩几日。” “那在下可得好好期待一番。” “嗯!” 见小丫头笑得灿烂,林天禄索性抓起放在一旁的长剑。 “先、先生?” “虽然你说不必给你什么指点,但有段时间没有观你武艺,今日正好闲着无事,与你活动一番筋骨倒也无妨,就当晨练。” 林天禄笑着将长剑放入其手中:“练练看,让我瞧瞧你近些时日有多少进步。” 莫段嫣怔然片刻,但很快重重点头:“小女明白!” …… 剑光如影,身姿腾挪。 一曲极为不凡的剑法如舞姿般展现,写意洒脱,颇具几分仙风之气。 直至一剑悄然洒出,莫段嫣轻吁一声,希冀眸光望来,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很漂亮。” 林天禄观摩全场,正色鼓了鼓掌。 莫段嫣脸色微红,连忙收起剑势行礼道:“多谢先生称赞。” “不过,作为剑法来说还有几分欠缺。” 林天禄随手在旁边折了根树枝,步伐轻便地挥舞几番。 莫段嫣凝起目光认真观摩,粗略来看,似是再简单平凡不过的撩砍横扫。 可细细一瞧,这身子摇晃与步伐挪移又巧妙至极,仿佛洽和某种道理,步步踏出似牵引气机,手中虽是树枝,却划起玄奥流影,挥洒出极为摄人的‘剑芒’,几乎令少女心间微颤,手里的长剑都不自觉颤动啼鸣起来。 此剑,与她的家传剑法有几分相似,却又似是而非。 “如此一来,你这门剑法算是妥当不少。” 直至演练结束,林天禄放开树枝,轻笑道:“用作养身锻炼之举,可谓不俗。” 莫段嫣眼神闪烁不定,心头已是掀起骇然。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先生竟是在招式中再创剑招,拓展修缮的天衣无缝,仿佛这剑法本就应该如此施展! “先生,这实在太——” “只是锻炼身体而已,何必如此一惊一乍?” 林天禄扭了扭脖子,甩甩手:“姑娘可别忘记每日清晨要好好活动筋骨,这才能舒筋活络、强健体魄。” 莫段嫣垂眸无言,心中已然知晓先生是在有意含糊,只为让她少些心理负担。 片刻后,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您的叮嘱小女牢记在心。” “低头哈腰的总归生分,多笑笑便可。”林天禄摊手道:“要与若雨道别吗?” “……不,茅夫人待我如亲,实在不忍当面道别。” 莫段嫣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小女自然会早些归来,带来门内重礼。” 林天禄轻笑一声:“重礼就不必了,长得白白胖胖回来,若雨她兴许就会高兴不少。” “小、小女记得了。” 莫段嫣脸色微红,连忙抱着长剑快步离开。 只是在走到院门前,她又依依不舍地回眸瞧了一眼,怯怯地将小手抬到胸前,脸蛋通红地摆了摆:“先生……年后再见。” “我会准备好压岁钱等你。” 听闻此话,莫段嫣心中既有几分失落,却又有些欣喜,捧着发烫的脸蛋匆匆离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雨停歇 午后时分。 华舒雅刚从衙门归来,将长剑放至膝上,入座亭间悠长轻吁。 林天禄放下书册,好奇道:“舒雅姑娘长吁短叹,难不成又有棘手案件?” 少女神色微妙地挠了挠脸颊: “一时间无案件需要我帮忙,反而有些闲适无措。” 林天禄哑然失笑:“这是好事啊。” 这要是到哪哪出事,那才是令人头疼,岂不是跟个移动死神似的。 “我只是——” 她犹豫片刻,轻叹一声:“见莫姑娘离去,我心底也有些忐忑难安。” “舒雅姑娘是想家了?” “……不。” 华舒雅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见她脸上的细微表情,林天禄沉吟片刻,蓦然笑道:“舒雅姑娘无需忧虑,你想作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也无人能阻拦我的弟子去留与否。” 华舒雅微微一怔。 旋即,她抿唇淡笑道:“前辈终于将我记名成了弟子?” “舒雅姑娘若是……” “现在就好。”华舒雅眸光柔和,语气更显轻柔:“能作为弟子服侍前辈左右,已是恰恰足够。” 林天禄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 而华舒雅似乎也颇感害羞,故作镇定地挪开目光,侧身看向天空,以此遮掩微微发红的脸色。 …… 片刻后,茅若雨端着精致木盒来到亭内,四处一望:“莫姑娘她已经走了?” “本想留她多住一晚。” 林天禄收回目光,失笑道:“只是那丫头可能行程紧张,便急急忙忙的告辞离去了。” 茅若雨脸上露出几分可惜之色:“既然要数月不见,本想跟她好好叮嘱一番的。没想到连最后的招呼都没来得及。” “夫人果然很喜欢她?” “总归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她轻拢秀发,温柔浅笑:“见她那可爱模样,与其交流仿佛是在照顾妹妹一般,颇为温馨。” “夫人言之极是。” 一旁的华舒雅深有体会般点了点头。 这几日与其相处,确实感觉十分舒适,生不出丝毫恶感。 “当真不知那莫老爷子是如何有这种乖巧可爱的后代,双方性子可是截然不同。” 林天禄暗暗感叹两声。 虽然,有时的莽撞倒如出一辙。 “嗯?” 隐约飘来一丝古怪气味,似带丝丝香气、又有些药草腥味。 见他神色有异,茅若雨狭促轻笑道:“先生已经闻到了?” 说话间,她很快打开了桌上的木盒,从中小心取出一碗点缀着桂花的浓粥,正冒着温润热气。 林天禄看得一阵茫然:“这是什么?” “是用以滋补身体、固本培元的药。”茅若雨认真道:“奴家这段时日一直在更改配方、努力熬制,这才完成了这道药膳菜品。” “……” 林天禄嘴角连连抽搐。 这,竟然还真的做出来了啊? “夫人,我……当真要喝?” 茅若雨娇颜泛起一丝红晕,俯身靠近而来,呢喃道:“奴家知晓相公阳气极旺、更是本钱雄厚,以奴家这身子实在无力承受,反而要让相公处处忍让才能有所喘息。但是…… 相公如今年轻气盛,更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多多养精蓄锐,这样才能平平安安、远离伤痛苦恼。若是往后哪里不适,奴家可是心疼难安。” 他脸色略显微妙。 茅若雨眼波闪烁,面露几分希冀:“奴家已尽力将这药膳的腥苦味道全部祛除,还加入些许鲜甜佐料,就是为了能让……相公喝的更舒心一些。” 见她一副忐忑模样,林天禄连忙扯起温和笑容,将汤碗端起:“夫人如此贴心呵护,我当然不会辜负这番好意。” 说话间,他果断将这碗药膳送至嘴边。 “嗯?” 只是刚入口,他不禁轻咦一声,舔了舔嘴唇:“果真鲜甜可口?” 茅若雨扑哧一笑,美眸中带着几分柔意:“奴家又怎会让相公喝难喝的酸苦药汤,自然全心全意地调制到好喝为止,所用食材也皆是精挑细选,可养胃补血。” 林天禄心头泛暖,很快将这药膳全部喝完。 ——不得不说,这味道确实相当不错。 这一口闷下只觉暖意在胃部升腾,不急不缓地沁入心头,更是口齿留香,如同珍馐般美味。 “相公觉得如何?” “夫人这手艺,当真绝世无双!” “相公能满意就好。” 茅若雨脸上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心满意足地将空碗放回木盒。 “夫人辛苦了。”林天禄耳语讪笑道:“但我觉得,其实夫人或许更应该好好去滋补一下身子?这几日次次一泄如……咳咳,总归感觉会亏空身体。” 茅若雨脸色蓦然涨红,羞赧万分地小声道:“奴家有在喝些滋补汤药,相公不必担忧。” “那就好。” 看着他们两人贴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耳语不停,华舒雅眨了眨眼睛,茫然一歪螓首。 难不成,在谈论什么私密话题? …… 茅若雨轻轻捻起块水果递来,神色温柔地‘啊——’了一声。 林天禄神情微怔,可瞧见美妇脸上的丝丝羞意,还是将嘴巴张开将水果咬住,咀嚼喃喃道:“夫人你这是……” “奴家与程姑娘做好了约定。” 茅若雨含羞浅笑两声:“在家中自然得服侍照顾好先生才行。” “这样会不会太过宠溺了些。” “自然无妨。”茅若雨又捻起一块递来,笑容甜如蜜水一般:“瞧见先生欢喜,奴家心里也很满足。” 林天禄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能被这样无微不至地体贴照顾,他作为男方自然欣喜万分。 只是…… 他小声轻咳道:“华姑娘她还看着呢。” 茅若雨动作一僵,连忙回首望去,就见华舒雅正一声不吭地叼着米糕,宛若小仓鼠般悉悉索索地啃着,双方视线刚一触及,便下意识地低头挪开眼神。 “夫人和前辈无需在意,我只是想尝尝夫人的手艺。” “舒雅。” 耳边响起一丝轻柔笑声,微微抬头,就见茅若雨带着温和笑容坐近过来,指间也捻着一块水果:“奴家可不会厚此薄彼,也来尝尝看吧~” “这、这……夫人?” 华舒雅脸色微红,正想着拒绝,但在美妇温柔如水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能乖乖地张口将水果叼住,颇为害羞地细嚼慢咽起来。 同时,还瞧见茅若雨不着痕迹地回眸朝他笑了笑,似是让他安心一般。 林天禄看的一阵哑然。 “你们关系如此融洽,可是令我好生羡慕~” 悄然间,狐狸云玥从凉亭上矫健落下,极为熟练地跳至茅若雨那对高耸硕物,弹动两下。 “但可别忘记了,我们还要去一趟你口中的临月谷。那藏于体内的月衍之息终究是个不小隐患,得早些根除才行。” 林天禄脸色严肃几分,颔首道:“如今天色放晴,收拾一下,今明两日便可启程。” 华舒雅美眸轻眨:“那我便留在家中帮忙……” “舒雅,陪奴家一起。” “啊?” 华舒雅神情一呆。 茅若雨牵起了她的右手,轻笑道:“此行路途颇远,留你独自一人待在家中实在寂寞。况且这远途之行,我们尚且能结伴一同赏赏风景,相互排忧解闷,也正巧带你到奴家长大的故乡瞧一瞧。” “这样会不会打扰——” “较真说来,倒是奴家打扰了舒雅你才对。” 茅若雨笑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你与先生他关系最为深厚,更是最为般配。只要将藏在心底的想法说出,定然能有所回报。” 华舒雅垂眸羞喃道:“我、我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临月之行 瞧见她们二人窃窃私语起来,倒轮到林天禄自个顺手吃了口水果。 这时候…… 他似乎不开口更为妥当些。 “天禄,可得好好珍惜眼前佳人。” 云玥悄然跳至肩头,神色慵懒地趴伏下来:“这些姑娘们都是真心待你好,切莫辜负了这番情谊。” “我明白。” 林天禄暗暗感叹:“能得此眷顾爱护,已是我三生有幸,自然不会慢待她们分毫。” 云玥闻言嘴角微扬,安然闭上眼睛 再度打起了瞌睡。 …… 翌日清晨。 华舒雅已是整装妥当,背上行囊和长剑等候在庭院内,同时在帮林天禄一同搬运些拜访之礼。 虽然茅若雨推脱无需这些繁琐礼节,但此行前往的临月谷,终究是照料养大她的‘娘家’。 在林天禄看来,初次拜访见面,又身处重视礼节的古朝代,这趟上门于情于理总归得带些礼物聊表心意,免得引起娘家人不快。便在昨日便特意到街上挑了些珍贵药材、布匹珠宝之流包装妥当。 …… 而茅若雨与程忆诗此时正待在院外,低声交流着。 “程姑娘,实在对不住,因为奴家这些私事,又要麻烦先生随行” “妾身是想好好抱怨两句,但此事关乎你的身体状况,确实拖延不得。” 程忆诗扶额轻叹一声:“妾身还不至于如小女孩般任性胡闹,等候你们十天半个月的并非难事。” 茅若雨泛起几分愧疚,几欲开口安慰几句,却见其蓦然美眸一转,直勾勾地盯着胸前硕物,嘟哝道:“虽然妾身完全看不出你这身媚肉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无论从哪个部位来看都·好·的·很。” “奴、奴家是身体里面……” “哼~难不成是太过内媚贪吃?” 见她一副脸蛋羞红的娇艳模样,程忆诗娇哼着戳了戳她的纤腰:“此行有华姑娘陪着,可别太明目张胆地做些下流之举,惹得人家小姑娘徒增尴尬。” 茅若雨面色通红,连忙抓住她胡来的右手:“奴家自然明白啦,华姑娘她心思纯洁,奴家当然不会随意胡来。 待临月谷一行结束后,我们便立刻回到长岭县内,让先生他多陪陪你。” “妾、妾身不必特意关照。” 程忆诗轻咳两声,故作镇定道:“你还是先担心一下,往后这段时日该怎么照顾林郎吧。若是出了什么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认真地扫来:“你们三人都得平安归来。” 茅若雨神情微怔,旋即握住她的双手轻笑道:“程姑娘果真心地善良。” “……你若是在途中吃点苦头,妾身倒是不介意。” 程忆诗白了她一眼。 茅若雨掩唇含笑,美眸中流转着丝丝喜意。 如今倒是与程姑娘关系愈发融洽,也能感受到她渐渐卸下戒备与抵触。 虽偶有拌嘴争吵,但能与其如姐妹般交流相谈,这种感觉颇为幸福奇妙。 “好了,已经准备妥当。” 林天禄和华舒雅从院内走出。 程忆诗见状盈盈行礼:“先生此行一路顺风,定要保重好身体。” “忆诗你才是。” 林天禄轻叹一声,上前将其拥入怀中,低声道:“待此行归来,我们便好好过个节。” “妾身自然铭记在心。” 程忆诗脸蛋微红,耳语糯糯道:“不过,这段时日先生还是好好陪着夫人她处处关系吧。此女性子内敛,身子又内媚,嘴上不说,但先生可得好好喂饱她才行,切莫冷落了佳人。” “忆诗……” “妾身虽心中嫉妒,但耐心也是非凡。” 她微微踮起脚尖,耳语媚笑道:“多让此女露出几次丑态、让她哭喊求饶,妾身便是心满意足了~” 林天禄听得一阵哭笑不得。 这丫头,心还挺‘黑’。 “不过,那只缩在马车里面的狐狸——” 程忆诗眼波流转,流露出莫名笑意:“林郎,你可得好好把持住自己才行。” 林天禄表情微僵。 见其神色尴尬,程忆诗这才咯咯一笑,眯起如玉红眸,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如果你能管得住她,那妾身也不是不能……呵呵~”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心思。 …… 双方一阵寒暄过后,林天禄等人很快坐上了马车。 程忆诗招手道别,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这才自嘲一笑。 如今回想,她都站在此地道别多次。 “招惹上先生的女子,都是身世不凡,总归麻烦不断。” 转头看向空荡庭院,她微抿粉唇,蓦然侧首望向不远处的街角处。 “——何人在暗中窥探!” 程忆诗冷喝一声,红眸中闪烁起丝丝寒芒。 但出乎意料的是 竟是位执伞女子从阴影中走出,袒胸露肩的宽松长裙在微风抚动下轻轻摇曳,被面纱遮颜住面庞,其气质在阴影下尤为神秘。 “你是谁?” “我名杨婵贞。” 执伞女子轻声道:“此行只为林天禄而来。” 程忆诗目光微凝:“是何目的?” “本想与他略作交谈,只是我还未曾做好准备,索性游离在外暂居生活。” 杨婵贞缓缓动身,莲步轻移:“他今日有事出行,我便特意前来保护你。” “保护……我?” 程忆诗听得心中错愕,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冰冷之色。 “这长岭县渐渐出名,或许会引来宵小之徒。”杨婵贞语气平静道:“而你是林天禄的妻妾眷侣,我自然要护得你安全无忧。” “这是何意?” 程忆诗面露疑惑,同时将右手背负身后,暗暗做好了应对准备。 “何意……么?” 但杨婵贞自己却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 旋即,她摇了摇头:“我并不知何意,只是心底里想去做这件事,便现身与你相见。” ——果真古怪。 “你与林先生是何关系。” “如今并无任何关系,只是见上几面的程度。” “……好!” 见其已走近至面前,程忆诗蓦然目光一闪,悄无声息地探手抓去。 杨婵贞颇感意外,但并未有丝毫反抗,被牢牢抓住了皓腕。 “嗯?” 用力一拽间,她被强拉着踉跄闯进宅院。 杨婵贞不禁喃喃道:“程姑娘,此举是……” “你竟没带歹意?” 程忆诗连忙看向一旁的槐树,面色诧异。 那柄槐剑似在回应般轻颤两下。 当初在原地居住的几日,她与茅若雨一样知晓了这槐剑的神异之处,会自行出鞘斩灭那些不怀好意之辈,可现在却并未出鞘的意思。 杨婵贞一脸疑惑地瞧向槐剑。 虽然隐隐感觉此剑很是不凡,但…… 她眸光略微一动,惊疑不定地望向抓着自己的手掌。 “这股气息……竟会是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石林县内 咕噜咕噜—— 车轮滚动之声,在山路中尤为清晰。 一行三人不知不觉间已驶出长岭地界,朝西马郡边界赶去。 而林天禄正一边驾着马车,同时捧着本散卷,不时瞧上一眼。 虽说并非传统的志怪小说,而是描绘人文情怀的温馨传记,不过其中仍不免写些暧昧撩人的场景。 这或许是文人墨客们的共同小爱好? 但不得不说,搞颜色确实是一大写作动力。 写至此处,能明显瞧出此文作者描绘的丝丝入扣、纤毫毕现,与之前文风都发生了变化,仿佛情景人物都浮于纸上,可见作者心中之激昂,怕是思如泉涌,下笔有如神助。 待情节激烈处,这辞藻之华丽当真够顶。 当然,除去这暧昧之景,这文中种种情谊同样可歌可泣,值得细细品味回顾。 “——相公,如今天色渐晚,不妨先休息会儿?” 耳边蓦然响起低语,同时还有柔软之物压在背后,泛开暖意。 林天禄面色微怔,就见茅若雨正面色娇红地靠在肩头,吐气如兰道:“总让相公坐在车厢外风吹日晒,奴家都有些心疼。” “只是在外坐会儿,并无大碍。” “相公还是太不爱惜自己,奴家可不愿你太过劳累。” 美妇媚眼如丝,喃喃道:“索性进车厢内,由奴家脱衣相拥,好好服侍相公一番,只愿让你销魂欲醉,流连忘返。” “夫人你怎么……嗯?” 他很快轻咦一声,仔细看向其水润双眸:“夫人,你这眼睛又泛起金红之色。” “诶?” 茅若雨下意识抚上眼角。 呆愣片刻,她陡然从古怪状态中回过神来,眼中红芒消散,一脸茫然错愕。 她刚才明明还在闭目养神,只是偶然听闻车厢外吹起呼啸秋风,才想探头关切一声。 可到了嘴边的话语,却突然间 林天禄放下书册,叹息一声;“看来,这月衍之息果真给夫人带来了些麻烦,我们此行前往临月谷确实很有必要。” 她蓦然脸色涨红,连忙解释道:“相公!奴家刚才那些话并非有意——” “不必担忧。” 林天禄笑着握住了她的右手:“夫人心中想法我都明白,待明日到了临月谷,便先将此古怪状态解决。” 茅若雨脸红红地垂首轻嗯,芳心轻颤。 回想刚才恍惚间说出的心里话,实在害羞万分。 最重要的是…… 现在车厢内就坐着华姑娘和云姐姐,她都没脸面回头再见她们二人,当真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毕竟这马车总共就那么大,刚才交流又不曾压低声音,车厢内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若雨安心一些,你先躺进我怀里睡上一觉吧~” 随几根毛绒狐尾从后方钻出,轻柔缠绕住了身体四肢。在茅若雨一阵惊叫中强行拉回了车厢内。 “等、等一下!云姐姐,这样也太羞人……” “我这狐尾裹在身上,安眠休憩可是相当舒服~” “但、但华姑娘还在旁边——” “咳……我并不介意。” …… 听着车厢内娇嗔声渐渐平复,林天禄哑然失笑,从身旁行李中取出另外一本典籍。 虽然这月衍之息确实隐含古怪,但经过几番检查,目前可以保证夫人她安然无忧。只是情绪方面会有些易动荡,稍作安抚便可。 不过他很快眉头微挑,就见身侧悄然探出一根蓬松狐尾,略显俏皮地伸到怀里。 偏头一看,就见这狐尾竟从纱帘缝隙中特意钻出。 “这狐狸精,还挺不安分。” 林天禄索性将狐尾放到腿上,开始来回抚摸起来。 这手感倒是一等一的绝妙,闲暇时摸一摸当真心情舒畅。时不时搔动几下,痒的狐尾直抖抖,颇为有趣。 …… 石林县。 此地正位于西马郡交界处,地处偏僻,人口更是稀少。 随夜色渐深,林天禄等人经过一天多车程,总算寻得处落脚客栈。云玥便陪着睡意朦胧的茅若雨一同入房休息。 而在客栈酒馆内,林天禄与华舒雅正相对而坐,吃着夜宵。 “舒雅,睡了一觉你看起来精神不少。似与云姑娘的关系融洽了些?” “那云玥姑娘确实温柔善良。” 华舒雅面色微红,抬手拂过颈间秀发:“就是有时……太毫无防备。” 在车厢瞧她打瞌睡之时,其身上衣袍顺着肩头滑落,袒露出娇嫩肌肤都不曾发觉,实在有些小尴尬。 “她在幽冥界内独自一人待了太久,不太注意这方面礼节。往后我会多作提醒。” 林天禄吃了口小菜。 华舒雅略作沉吟道:“前辈,今日即便是我也瞧出了夫人之异常,那所谓月衍之息当真不会有危害?” “夫人如今身上古怪不少,我们只是暂作猜测。” 他摇了摇头。 实际上,这古怪异状甚至在江盖县内就有出现,只是当时还未曾太放在心上。 而且,兴许影响到夫人情绪的……并非是月衍之息? 是佩戴在身上的玉坠,还是那藏身于玉坠中的神秘女子? 种种问题颇多,但终究得先到临月谷内才能一探究竟。 “前辈,虽然我从夫人口中已大致了解临月谷,但其究竟……是敌是友?” “总归能好好相处,不必担忧。” 林天禄轻笑一声:“若当真出事,我会尽量说服她们。” 少女微微颔首,暗中捏住膝上的长剑。 ……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蓑衣斗笠的男人悄然踏入酒馆,入座后招呼起小厮。 “客官,不知您要来点什么?” “来点寻常的下酒菜就好。” 蓑衣男子将些许铜币放到桌角,抿了口温茶:“我顺便问问,这石林县最近是否出现些古怪异常?” “异常?”年轻小厮面露疑惑:“如今石林县并无什么大事,顶多是邻里间发生了些摩擦争吵……哦,听闻几日前还抓住了一伙江洋大盗,都被关进了大牢里。” “多谢告知。” 蓑衣男子拱了拱手。 年轻小厮憨厚笑道:“先生若喜爱那些神鬼之事,不妨到长岭那一带瞧瞧。最近偶有听说传闻,还挺热闹的。” “……” 眼见这古怪男子没再开口,小厮神情略显尴尬,收起铜钱,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只是他并未瞧见,斗笠下的中年男子如今正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抬手擦了擦冷汗。 因为那长岭县 于他胡桑而言,简直如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 当时那天雷轰鸣作响、阴气之浓烈甚至坏了他的法宝。在一路逃遁中还碰上邪灵异鬼,遭遇一番恶战,险些身死道消。 哪怕已过去一个多月,当日遭遇依旧令他心有余悸。直至现在听人提到‘长岭’,他都会下意识一哆嗦,后怕不已。 “嗯?” 胡桑手中茶杯微顿,连忙抬头望向前方不远,瞧见了林天禄和华舒雅二人。 定睛一瞧,他脸上不禁露出喜出望外之色。 这对年轻男女不仅根骨极佳、而且眉宇间隐隐透露着正阳之气,可谓潜质非凡。 “没想到这小小石林县内,竟能遇见这等人杰!” …… 动筷之际,林天禄面露古怪地看了胡桑一眼。 “这位先生一直盯着我们,不知有何话想说?” “呵呵,在下名为胡桑,是一名云游四海的道人。” 他摘下斗笠,尽量露出和善笑容。 但同时他暗中散发气息,周身隐隐浮现出高人般的玄妙气场,语重心长道:“观你们二人气质非凡、极具天资,若是好好打磨锤炼,将来定然能有不凡成就,是否有意愿随同我去学些玄黄之术,能有一技傍身,往后可保你们一生平安无忧。” 林天禄停下筷子,与身旁的华舒雅对视一眼。 旋即,他微笑着抱拳道: “对不住,我们对此并无兴趣。”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临月山庄 胡桑略显尴尬。 显然没料到自己的邀请竟会被当面拒绝。 正想再开口劝解一二,林天禄很快继续道: “在下与女伴皆有家业,先生美意已是心领,但实在无多余心思再去研究此事。并非故意与先生呛声。” 胡桑面色微怔,随即感慨长叹一声。 既然都已说至这份上,他自然不会再做强求。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说清这玄黄之术的种种好处。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做打扰。” 他洒然一笑,拱了拱手:“不过观二位面相器宇皆是不凡,想必往后定能有非凡成就。” 说话间,他又从腰侧行囊中取出一份香囊,起身笑着递到了桌上:“能瞧见两位年轻眷侣,许是一番缘分,这香囊还请收下,就当是在下的一番见面礼,可助你们驱除妖邪秽物,保得一时平安。” 林天禄连忙起身拱手:“先生太过客气,这初次见面便赠礼……” “我这云游老道,自然不会遵循世间繁文缛节。”胡桑呵呵一笑:“安心收下吧,此物算不得贵重,其中只是加了些凝神香料、塞了些细碎符箓。” “……那就多谢先生了。”林天禄略作沉吟,索性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在下如今身上并无贵重之物,唯有这本撰写了注解心得的文集,还请收下。” 胡桑接过书籍,哑然失笑,只觉眼前这年轻书生当真谦和有礼。 但他也没有太将此书放在心上,随手收入衣袖,背负起双手,留下一句道别便转身离去。 “我们往后有缘自会再见~” 林天禄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酒馆,回首看了看身旁的华舒雅:“这世间,善人还是不少啊。” “这道士或许真有几分本事。” 华舒雅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能瞧出前辈身上的不凡,可见其眼力不俗。” 林天禄失笑一声。 正想开口,却见刚才飘然离去的胡桑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这是——” “啊哈哈,对不住,险些忘了我还没填饱肚子,让两位见笑了。” “……” 见其故作镇定地重坐回原位吃起饭菜,林天禄嘴角微抽,尽量忍住没有吐槽出声。 这道士,还挺质朴。 …… 青山绿水,风景宜人。 不知不觉间两日已悄然度过,天色愈发暗淡。 而在一郁郁葱葱的山间小道中,一行三人正徒步而行。 “此地倒是人迹罕至。” 华舒雅着一袭便装绒袍,挥剑将横拦在前方的杂草树枝一一斩开。望着远端渐渐被夜色笼罩的森林夜景,不禁轻吁一声:“就是山路颇为难行。” 这一路走来,他们并未在山间遇见任何人烟村落,此地周围更无任何被开采过的迹象。 若非有茅若雨这位‘熟人’引路,怕是压根找不到正确方向。 足可见这临月谷究竟是何等偏僻。 而眼下天色愈发暗淡,这谷内山庄更是难找。 “此地比过去更为萧条冷清。在奴家印象里,这条路原本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才对。” 茅若雨小心翼翼地抬脚迈过盘曲数根,提着裙摆不断挪动脚步。略微踩中湿坑踉跄之际,很快便被一把搀扶住。 “小心一些。” 林天禄扫开她肩头的一只小虫:“如今此地杂草疯长,可见起码有数年时间都未曾有人走过这条道路。” 茅若雨秀眉微皱:“难道临月谷内当真出了事……” 她虽然早已与临月谷断了关系,但如今预感情况不对,心间终究有些忐忑。 毕竟谷内还有不少照料她长大成人的长老,关系几乎与家人无异。 “不必担忧,那临月谷既然能为你种下月衍之息,可见传承未断,至少有些自保之力。” 正趴在林天禄肩头的云玥小声道:“况且若当真早已出事,你那小师妹又怎会半月前还在外头到处转悠。 哪怕中途听闻变故匆忙赶回,此地环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形成。” 茅若雨稍稍松了口气。 “夫人,前辈!” 但在这时,原本正在前方开路的华舒雅连忙呼喊一声:“你们来看看,前面是否就是临月谷?” 茅若雨连忙赶来,顺着剑指方向望去,很快流露出惊喜之色。 在众人视线前方,正是两座山峰拱拢形成的藏绿山谷,宛若一座小城镇般的古韵城寨赫然自谷内拔地而起,在山间云雾之后若隐若现。 “那里正是临月谷!” 林天禄远眺一望,不禁惊叹出声。 “厉害!” 这壮丽建筑要是保存到了现代,怕是闻名天下的奇观。 或许是用了些阴术手段用以加固改造的缘故,甚至还能瞧见几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尖塔,看起来当真有几分人间仙境般的恍惚错觉,在月色笼罩下绮丽万分,足以令人惊叹。 “我们现在直接过去?” “谷外不远有长老们共同设下的禁制。” 茅若雨不太有信心地握了握右手:“奴家……勉强还记得打开禁制的口诀。” 林天禄干笑一声:“要是记错了该怎么办?” 美妇顿时流露出心虚笑容: “可、可能会迎来谷内守卫们的敌视……大概?” “夫人虽离开临月谷多年,但谷内应该会有人能记得你才对。” 三人嘀嘀咕咕间已然迈出脚步,朝着山谷城寨方向靠近而去。 …… 数丈高的城寨拱门伫立在眼前,引得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不禁仰头感叹。 这荒野山间竟能造出这等气势非凡的建筑群落,当真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精力。 而且能明显感觉到这山庄内阴气萦绕,远远凌驾于那些寻常的阴森之地,甚至与当初在江盖县遭遇的冥途都不逞多让。 只是 “与我印象中的月魂圣宗,果然差别不小。” 云玥沉吟道:“在这千年时间内,果然发生不少动荡。” “千年时光自然物是人非。能从千年前一直传承至今,就足以证明这临月谷底蕴非凡,也懂得韬光养晦之法。” 林天禄看了看四周:“不过,好像山庄门前好像并没有把守的护卫?” 这城寨山庄虽然辽阔,但拱门前却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或许正值轮班时刻?” 茅若雨嘀咕道:“奴家当初在山庄内生活,此地门卫大多都是小姑娘们担任,有禁制阻拦,守卫工作自然颇为松散自由,兴许又逃到哪里去玩闹了吧。” 林天禄和华舒雅闻言都是眼角一抖。 这临月谷…… 越是了解,怎么越感觉悠闲随意? “让奴家来解开禁制。”茅若雨稍稍正色,上前掐动印诀。 在拱门前有一层水波萦绕,随着她不断往其中注入阴气,愈发清晰可见。 片刻后,渐渐浮现出一轮可供通行的缺口,好似水帘洞窟,云雾散去,后方更是别有洞天。 “应该可以通过了。” 她甩了甩双手,心中庆幸自己记性不差。 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这城寨拱门,一同踏入内部。 而最先映入眼帘之景,自然是这山庄大院。 四方各处种植着郁郁葱葱的苍茫古树,绿荫散落。平坦地砖一路覆盖开百丈以上,严丝合缝,可见广阔大气,怕是山庄之名都难以涵盖此处壮观。更逞论诸多古色建筑林立,恍若踏入一座古镇之中。 “不过,看起来好像挺冷清的?” “如今夜色渐晚,临月谷之人大多都在各自院内休息。” 茅若雨心间莫名泛起丝丝紧张。 恰至此时,一抹倩影带着怒火气势从前方大殿内急速腾飞而出,轰然落到三人面前。 “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地!” 那黑裙飘飘的纤细身姿,一眼便能瞧出其身份。 林天禄拱手笑道:“白馨姑娘,一段时日不见。我们此次特意前来叨扰一番,还望——” “给我从这里出去!” 白馨蓦然娇叱一声,踏步袭来,运掌猛然轰出! 一旁的华舒雅眉头微皱,当即拔出腰间长剑准备阻拦。 不过林天禄的动作却更快一步,手掌轻敲皓腕,轻松卸开了白馨的攻势力道,在其错愕目光下,侧身一捞直接将其夹在了臂弯当中。 “……” 白皙维持着向前挥掌的姿势,被夹着纤腰身子前倾,后臀高翘,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啪! 屁股上传来些许刺痛。 旋即,白馨的面庞开始急速涨红,羞耻地几乎浑身战栗。 但林天禄此时更是懵逼。 因为这一掌……不是他拍的。 “师妹怎得如此激动,一见面便是喊打喊杀。” 茅若雨脸颊微鼓,嗔怒道:“要是伤着人该怎么办!” 难得,夫人也会有生气之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夫人擅言,师徒相逢 “你、你竟然——” 白馨恶狠狠地回头望来,这锐利眼神仿佛要生吃个人似的。 但茅若雨也难得面露严肃,毫不畏惧地瞪视回去:“不要胡闹!” “……” 沉默片刻,白馨满脸纠结地咂舌一声。 眼神闪躲开来,显然是在气势上被压入下风,自觉意识到刚才之举…… 确实唐突危险了些。 不过她的脸色很快涨红,忿忿不平地敲了抱着自己的男人后背一下:“你这登徒子,还要抱着我的身子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待姑娘不会胡闹之时。” 林天禄失笑道:“若冷静下来,咱们当然可以正常交谈。” “我冷静下来了,快点放开!” 随着右手松开,白馨连忙稳住身形,站稳后拉开几步距离。 她不禁捂了一下略微泛着火辣刺痛的臀部,心中羞怒不已,更是感觉刚才被夹抱的姿势羞人无比。 但瞧了瞧茅若雨一副认真表情,她又只能咽下这个闷亏,嘟哝两声:“谁让你们来临月谷的?” “夫人久居在外,心生念旧感伤之情,而且身上仍沾染着月衍之息,所以特地前来拜访一番。” 林天禄拱手笑道:“而且据他人所说,当初白馨妹子你神色匆匆地往临月谷方向回赶,或许是此地出了些事,我们便来瞧瞧能否帮上力所能及的忙。” “临月谷出事,于你们有何关系!” 白馨环抱起双臂,沉声道:“此地即便再混乱,也是我们自己的私事。更何况此女早已被逐出临月谷,就算身上还沾染些许月衍之息又害不了她性命,你们又有何必要前来。” 说话间,她更是瞪了茅若雨一眼:“你将外人偷偷带进来,更是罪加一等!要不是念在旧情,我早已出手狠狠修理你一顿!” “临月谷虽有规矩,勒令门内弟子不可擅自带外人到山庄内。” 茅若雨脸上的肃然渐渐平复:“但奴家早已不是临月谷门徒,这些规矩自然不必再盲目遵守。还是说,白馨妹子自己帮奴家恢复了门徒的身份?” “你——” 白馨被噎得不轻,一时都找不出反驳的话。 但茅若雨再露出温婉笑容,柔声道:“白馨妹子,其实我们双方不必这般咄咄逼人。奴家心底是带着满满的善意前来,不会对临月谷带来任何麻烦。” “……你与我说这些话有何意义,得看长老们会不会对你动怒。” 白馨轻拢秀发,侧开目光,声音不自觉放缓几分:“要是双方意见不合闹腾起来,我可不会再管。” “奴家会与长老们好好问候,白馨妹子无需担忧。” 茅若雨悄然上前,轻轻牵起了她的双手。 白馨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眼神闪烁间,还是抿紧嘴唇没再开口呛声。 见其态度有所缓和,茅若雨笑意更盛,温声道:“若当真不欢迎,我们不会多做久留,自会速速离去。” “……你们自便。” 白馨轻咳一声:“但奉劝你们最好别靠近主殿,如今山庄内麻烦事不少,省的碰见长老们。去你曾经居住的房屋瞧一瞧倒是无妨。” “多谢白馨妹子慷慨谅解。” 三言两语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已不翼而飞。 茅若雨回首望来,朝林天禄和华舒雅偷偷眨了眨美眸。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中暗暗感叹。 夫人倒是出乎意料的能说会道,这白馨妹子确实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未曾想,临月谷多年隐世不出,竟然也有外人踏入。” 低沉声音蓦然响起,在寂静山庄内回荡开来。 原本还一副扭捏模样的白馨顿时面色大变,急忙回身望去,就见缕缕淡光交织,一道身影陡然在远处白玉阶上现身。 “九长老!” 身姿雍容高挑的成熟女子在氤氲中缓缓走出,衣着端庄华贵,凤眸柳眉,美艳绝伦的面容与其傲人身段相衬,更显风韵诱人,熟女气质尽显无疑。 其执杖从阶梯上走来,一袭袒胸襦裙轻轻摇曳,玉腿白肌微露,若隐若现间可谓婀娜生辉,柔美似水荡漾。 但此女如今正面露肃穆之色,冷眸一扫,沉声道:“仔细一瞧,原来是茅若雨你这叛逃多年的不肖弟子。” 一股无形的淡淡威压浮现,令四周的气氛为之一沉。 茅若雨神情呆滞。 而华舒雅眼神陡凝,下意识将手搭在了腰间剑柄,将长剑拔出一寸锋芒。 这被称为‘九长老’的女子…… 完全捉摸不透其气息! 正欲上前保护茅若雨的瞬间,肩头却被轻轻按住,侧首一瞧,就见身旁的林天禄摇了摇头。 “前辈?” “先暂作观察。” 与此同时,白馨连忙屈膝行礼,急切道:“还请九长老恕罪,若雨姐姐此行是我擅自邀请而来!她们并非有意上门挑衅,只是想寻得故人叙——” “白馨,不必多说了,我有决断。” 九长老手杖一杵,荡开的涟漪顿时令白馨踉跄两步,心下微颤。 情况,似是不妙! 眼见茅若雨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神情一急,连忙再开口:“九长老,还请不要伤了若雨姐。我愿代为——” 但在这时,原本神色肃穆的九长老却嫣然一笑。 “多年不见,你比我想象中长的更成熟了啊。” 她眼中浮现柔意,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满是欣慰之色。 “师傅……” 茅若雨从呆滞中渐渐回神,不可置信般捂住双唇,喃喃道:“您当真还认我……” 九长老收起木杖,柔声道:“我心心念念你多年,怎会不认?” 茅若雨眼中泛泪,哽咽两声,快步上前扑入了她的怀中:“离别多年,奴家如今终于……再度相见。” “乖孩子。” 两位女子紧紧相拥,低声互诉过往,气氛温馨和睦。 “……” 白馨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呆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林天禄走到其身旁,小声道:“夫人与这位长老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我、我怎会知晓九长老跟若雨姐关系如此亲密!” 白馨愕然喃喃道。 她毕竟与茅若雨并非同辈,自然不太清楚其在谷内的具体人际关系,只知当年正是在九长老膝下学习生活。 但按理来说,叛出临月谷之际,最为生气愤怒的应该正是九长老才对。 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都做好了强行将茅若雨抢走、一同逃出临月谷的准备,险些紧张的半死。 “如此看来,你是瞎操心了?” “我……” 白馨脸色微红,急忙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担心你们二人吧!” 一旁的华舒雅秀眉微皱,但并未多言,将长剑默默收回剑鞘。 至少现在看来,这临月谷的长老似乎颇具人情味。 …… 待松开怀抱,九长老笑呵呵地擦拭掉茅若雨眼角泪水:“好啊!几年不见,若雨如今当真生的丰腴水润,美艳动人,这等容貌和身段,怕是称得上倾国倾城,令人神往不已!” “师傅这些年也愈发年轻了。” “小嘴真甜。” 九长老上下不断打量,笑意盎然,眼中欣喜几乎都快满溢而出。 但她目光很快一转,瞧见后方的林天禄和华舒雅二人,轻咦道:“若雨,不知他们是谁?” “一位是奴家好友,而另一位是奴家的……” 茅若雨一时哑然,喏喏着不知该如何介绍。 林天禄见状轻笑一声,上前拱手道:“在下名为林天禄,是长岭县内一介书生。与若雨如今两情相悦,定下终生,特意随同前来临月谷,拜访诸位长老们,聊表后辈心意。” 九长老神情蓦然怔住。 茅若雨露出些许羞怯之色,如同小女孩般垂首不语,默默搅动着纤指。 心里也有些担心,如此上门唐突拜访,是否会令九长老猝不及防,招致不满。 不过 “若雨,终究是长大了啊。” 九长老幽幽长叹一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临月变故 此话一出,即便是林天禄都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对方会怒火中烧、甚至大声呵斥、又或寒声规劝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感叹。 这位九长老看起来……似乎很通情达理? 茅若雨轻轻挽住其臂弯,羞怯道:“师傅,您并未生气?” “这有何可生气的,男女婚嫁自是正常。更逞论你并非妖鬼,而是幽鬼术者,遵守凡间规矩并无问题。” 九长老带着几分宠溺笑容,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以你这年纪反倒略迟了些。我原以为你离开山庄数年,早早都已结婚生子,没想到才刚寻得心仪夫婿。 虽然若雨如今越长越是妩媚绝色,肌肤莹润,身段丰腴,这般年纪倒是恰好。” “师、师傅……” 茅若雨听得有些脸红。 “若雨你能想着回来拜访,师傅我当真心中欢喜。” 见其面露娇羞,九长老神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能寻得夫婿,我自然为你高兴。” …… 待情不自禁地有耳语叙旧一番,九长老才转回目光。 “白馨,他们三人由我带着,你先行离开吧。” 白馨连忙行礼:“晚辈明白。” 临走前,她还面色古怪地回头瞧了林天禄一眼,做了个口型暗语,这才闪身离去。 林天禄自然一眼瞧出其话中意思 ‘你好自为之,切莫惹怒了长老’ 直至白馨彻底离开,九长老的眼神逐渐严厉起来,沉声道:“临月谷门规,门内弟子不可随意与谷外凡人接触,更不可随意寻亲连理,与男子苟合。不过,若雨她在数年前就已离开临月谷,不受门规所限,所以我并不会责罚于你们。 只是你——” 九长老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我是想探探你这书生究竟有何手段,能夺得若雨芳心。但若雨既然都与你两情相悦,我再出言挑唆争执,只是徒然坏了大家和气。” 林天禄笑着作揖道:“九长老当真仁善。” “见你面白如玉、容貌俊朗,至少与若雨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九长老露出些许温和笑容:“待会儿与若雨一同到我私殿内一叙,我们坐下好好聊聊。无论如何,我终究算她半个母亲,自然得与你商讨一番婚姻之事。” 林天禄闻言略微正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面对丈母娘,他自然不会流露出丝毫不正经,只愿尽可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是——” 九长老蓦然话锋一转,狐疑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华舒雅:“虽然若雨刚才说你是她的朋友,但于我看来,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华舒雅张了张檀口,一时有些为难。 九长老眉头微皱:“你与这男子是何关系?” “前辈曾多番指点教导在下,更救过在下的性命。”华舒雅认真道:“于我而言,林先生乃亦师亦兄,更是在下需要尊敬的前辈。” “怕是不止如此!” “师傅,不要为难华姑娘。” 茅若雨闪身拦在面前,软语道:“她与奴家相处甚安,往日生活亦如姐妹般亲切,还请师傅能宽宏谅解一二。” “你们……” 九长老顿时露出古怪之色,来回看了看她们二人,又将无比微妙的目光看向了林天禄。 而林天禄只能回以尴尬讪笑。 沉默片刻,九长老无奈叹息:“罢了,此事之后再慢慢相谈吧,我不会多言针对华姑娘你,无需再担心。” “多谢长老。” “师傅真好~” 茅若雨带着甜甜笑容再度上前环抱纤腰。 九长老无奈一笑,抬手勾了一下她的鼻梁。 但她很快肃起神色,沉声道:“不过,你们三人先跟随在我身后,不要胡乱走动。这谷内还有些要紧事需要办完才行。” 茅若雨面色微怔:“师傅,究竟何事如此兴师动众?” “前任圣女辞世已足满月。” “圣女?”茅若雨吃了一惊。 她当初在谷内生活十年,从未有见过那前任圣女。听闻其死讯噩耗并未产生什么悲伤之意,只是…… 这意味着,临月谷内已要正是选拔新的圣女。 而近日,就是这选举仪式将启之时? 嗡——! 一缕波动刹那间自山庄内部席卷而起,数道光纹交错着升入山庄上空,勾勒成一抹微不可查的暗淡弧月。 林天禄仰头望去,面露丝丝惊诧。 “这是什么?” “千年前我未曾见过。”伪装成寻常狐狸的云玥在耳畔低声道:“可能此术正是这千年来月魂圣宗所发生的改变之一。” “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暗暗赞叹。 与此同时,九长老开始掐动印诀,暗念密文,道道玄奥符文自她周身升腾,随抬手一抚,这些交织盘错的符文与氤氲气息顿时朝上空的巨大纹章飞去,直至消失不见。 不仅是九长老所在的方位,这临月山庄各地各处都陆续升起数道流光,汇入其中。 “可惜呀。” 九长老垂下右手,回眸看向身后的茅若雨:“若雨你如果还是当初的候补圣女,如今在殿内接受洗礼之人或许就是你了。” 茅若雨微微一笑:“师傅,白馨妹子比起奴家更适合圣女之位。” “她这丫头……脾气比你躁很多。” 九长老摇头叹息一声,招手道:“随我来吧。待会儿休禁解除,这山庄内免不了一阵热闹,你们还是先随同我到私殿住下。” …… 这临月山庄的大小规模,确实超乎想象。 各色建筑鳞次栉比,宛若迷宫般的回廊宽道更错落密布,让人难以分清具体方位。若有外人踏入其中,怕是早已被这星罗棋盘般的布局彻底迷惑。 而在九长老的带领下,林天禄一行这才七转八回,来到了一座古韵十足的大宅门前。 踏入门内,才知这宅院犹如宫廷后院,风水宜人之际更是清幽寂静,唯有些许清泉流动的声响。 “此地便是私殿,除我以外几乎不会有他人到来,你们安心留在此地便可。” 走在前方的九长老悄然回首,轻笑道:“我去准备些招待的瓜果菜肴,你们先到大厅等候。” “师傅不必太过劳……唔?” 茅若雨神情一滞,面色略微泛红。 九长老连忙上前搀扶,不禁眉头紧皱。 “发生了何事?” “长老请见谅。” 林天禄正色拱手道:“我们此行还有另一个缘由,便是若雨她近几日偶尔会做出异常之举,而且心思混乱。或许与月衍之息有所关联。” “月衍之息怎会……” 她略作沉吟道:“让若雨随我到卧房内躺下,由我仔细检查一番。” “那就麻烦九长老了。”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作揖感谢。 “难得重逢,我自然不会让若雨出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赤金元心,暗中考验 九长老一挥衣袖,卷起昏昏沉沉的茅若雨飞向不远处一间卧房。 “让华丫头进来搭把手,你留在外院等候,情况缓和我再来找你。” “前辈,我去帮忙。” 华舒雅将长剑背至身后,赶忙跟了过去。 …… 待房门重新关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云玥这才睁开双眸,低声道:“这位长老的实力很是非凡,虽然口头上说……” “无需担忧。”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她言行皆发自真心,没有丝毫敌意,并未暗中欺瞒我们。” 云玥轻眨美眸:“能瞧得出来?” “我看人一向很准。” 林天禄走到庭院中央,沉吟道:“这位长老在知晓我滥情花心后,几番想与我传音交流,只是瞥见身旁的若雨才连忙闭口,神色无奈担忧,显然待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好,绝非弄虚作假。” “天禄你倒是坦然。”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之后我正准备好向九长老坦然直言,希望能得她谅解。” “呼~可得多花些心思,讨得丈母娘欢心才行~” 云玥在耳畔宠溺笑道:“我会在你背后默默支持,希望早日将若雨明媒正娶回来。” “借你吉言。” 林天禄失笑一声。 沉默片刻,他脸色略微严肃几分:“但,如今还得看若雨身体是否有恙。” …… 夜深之际。 林天禄坐在庭院内的石桌旁等候已久,默默远眺上空弦月。 距离刚到山庄时瞧见之景,已变得更为清晰明亮,仿佛当真如夜空中的高悬之月,划破照亮了暗淡山谷。 “此术——” 云玥扬首凝望,沉吟道:“果然是在凝结特殊气息。” 细细观察,有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微凉,却又无比舒适温润,似如‘月衍’二字,以月华为精、繁衍生生不息。 “跟你印象中的月衍之息是否不同?” “不太一样。” 云玥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那月衍之息可谓森冷万分,如千年玄冰。月魂圣宗之女无一例外皆是性情极冷之辈,极少与人交流沟通。但如今这份气息却又混合着温润之感,显然在这千年间进行了多番改变。” “这月衍之息既然如此温和,若雨她为何会屡有异常?”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若有所思: “兴许,夫人她性情变幻确实不是月衍之息所致?” 恰至此时,在后方传来轻微脚步声。 他连忙起身回首,就见一抹曼妙身姿正穿过夜色游廊,婀娜走出。 林天禄拱手道:“九长老,不知若雨状况如何?” “如今华丫头已陪着她入睡休息,待明日一早,应该能恢复往日性情,无需担心。” 九长老执手在腹前,面色清冷道:“但她身上异常,并非单纯月衍之息所致,” 果然跟月衍之息关系不大。 林天禄心中暗忖。 “既然不是月衍之息所致,那若雨她为何会——” “体质作祟。” 九长老淡淡解释道:“若雨她媚体天成,拥有绝世罕见的‘赤金元心’。” 赤金元心? 林天禄一阵茫然。 但肩头装睡的云玥却心头微跳。 “赤金元心唯有我等临月谷元老才会知晓,乃千万里挑一的稀世之躯,修行阴气者境界可一日千里,更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强横天赋。” 九长老话锋蓦然一转:“不过,这赤金元心同样有害。” “难道,和若雨她的性格陡变有关?” “赤金元心一遇入体阴气,不仅改善体质,同样会自生恶念,与其媚体交相呼应。以至体质拥有者变得邪魅万分,如勾魂夺魄的妖魔之物,不加引导便会渐渐堕入邪道。” 九长老继续说道:“而我等临月谷所创的月衍之息,属性温和清冽,正洽与这赤金元心完美互补,可助若雨常年维持正常。” 林天禄听得困惑不已: “但若雨前些年独自在外居住,为何会相安无事?” “当初若雨接受月衍之息入体,我并未让她过深接触阴气修炼。直至将其逐出临月谷,修为境界都远低于同辈,她哪怕没了月衍之息,其体内微薄阴气也无甚影响,足以令她以正常人的身姿活过百年。” 九长老叹息一声:“但她如今体内却充斥着匪夷所思的澎湃阴气,甚至极为诡异的阳气自生,赤金元心被完全激活,没了月衍之息制衡调节,她自然会遭体质影响心神。 最为重要的是——” 她目光幽幽地望来:“她的元阴被夺,品尝到了男女欢爱之美,那天成媚体再无丝毫限制,以至异常陡升。” 林天禄露出尴尬神色,讪讪道:“如今看来,是在下所行太过鲁莽。” “不。” 九长老却摇了摇头:“你们二人正直年轻热血的年纪,初尝禁果自然无需责怪。只是……” 话音未落,她的眼神却蓦然一凛。 “没想到,境界如此非凡的大魔竟会化作一只小小狐狸遮掩身份,借此潜入吾等临月谷!” 冰冷之声自她檀口中吐出。 隐约间,一股深邃气息轰然降临,令宅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同时拂袖甩动,一缕森然气息刹那间化作寒风呼啸卷起! 云玥当即化作人身,裙袍随倩影舞动,抬手轻松拨开了袭来的阴风,巧笑嫣兮。 “长老是何时发现我的?” “我之前当真将你当做是一寻常狐狸,待细致观察后才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寻常的狐狸可没有你这般灵动听话。” 九长老沉声道:“你偷偷摸摸潜入进临月谷,究竟意欲何为!” “我对临月谷本身并无敌意。” 云玥露出温柔笑容:“只是陪同这几位一起前来看看,从旁做些介绍指点。”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等废话?” 九长老表情肃穆,低喝道:“快从他身旁离开!” 林天禄连忙出声:“长老,其实我们并非——” “天禄不怕。” 她目光锐利地凝视着云玥一举一动,掌心中隐隐聚集阴气:“在我们临月谷地界内,这大魔不敢随意胡作非为。你暂且不要乱动,我很快会将你救出。” 但在这时,云玥不禁扑哧一笑。 九长老柳眉紧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略感意外,原来长老当真将天禄当成了寻常书生?” 云玥用狐尾在林天禄手臂上拂过,举止颇为亲昵:“若要利用,我又怎会与一陌生男子如此密切相随?” “……” 九长老顿时一怔。 林天禄这才尴尬笑道:“长老,这位云玥姑娘虽然出身来历不凡,但实际上……与若雨她们同样是不俗密友,此行是特意前来陪同照顾的。长老仍不信,待明日向若雨一问便知。” 云玥笑吟吟地欠身行礼:“还望九长老见谅,我只是不愿引起不必要的干戈,这才有意收敛气息隐藏身形。未曾想仍被发现,引得长老心生不快,还望谅解。” 九长老垂下双手,不由得脸色古怪起来。 沉默片刻,这才再度开口: “你究竟是何来的桃花运,竟能同时引得三位女子青睐,甚至还有一尊大魔?” “只是些许意外……” “你,当真喜欢若雨?” 林天禄面色微肃:“绝无谎言。” “嘴上说说自然谁人都能办到。” 她的语气渐渐沉下:“当时若雨和白馨就在身旁,我不好随意出言驳了你的面子,如今私下交流,我自然得考察你是否对若雨真心实意。” “长老准备了什么考验?” 九长老眼中隐隐浮现深邃寒芒,金红双色流转,似是足以洞穿人心。 显然,她已在暗中施展高深秘术,乃临月谷秘传之法,以目光直指心神但看着林天禄毫无惧色的与自己正面对视,身姿笔挺,气息没有丝毫紊乱异动。 对峙半晌,她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惊讶。 寻常凡人面对这等威压,怕是早已面色惨白、口吐白沫,即便是那些所谓人杰,若心怀歹念,都会在阴术反噬下摇摇欲坠站不稳脚步,慌忙躲开视线。 但眼前这书生却面不改色,甚至还 “长老,一直瞪着不眨对眼睛不好。” 林天禄拱了拱手,认真道:“若有何考验还请说出,在下定会竭力完成,不会有丝毫懈怠。”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温良武姨,再启清晨 这书生, 似有些非凡之处。 九长老悄然收起阴术,暗自沉吟。 之前她一心放在若雨身上,其实并未太过注意过眼前这书生。可如今细细一瞧,才发现其眉宇间正气斐然,隐隐有奇妙气质,即便没有丝毫阴气傍身,依旧有股令人难以捉摸的虚实道韵,很是不凡。 “你明明只是一介书生,但似乎知晓不少妖鬼道界之事。” 面对询问,林天禄微微一笑:“拜若雨和其他几位朋友的指点,这才略知一二。” “是这云玥姑娘指点?” “正是。” 九长老微微眯起凤眸,几度思量斟酌。 但沉默至最后,她蓦然拂袖一甩,喟然长叹: “罢了,罢了!” 她本想故意说些激怒挑衅之言,瞧一瞧这书生的反应如何。 又或是有意露出杀意,猛然出手,借此威胁性命,看他又是否会露出丑态。 但这种种想法在脑海中逐一飘过,最后皆被她全数否决。 毕竟茅若雨能再度回到临月谷来看望她,已经令她心中倍感欣慰感动。能寻得一如意郎君,她更是不愿随意伤害,白白拆散了这对情侣。 若是惹得茅若雨心生痛苦,她心底更是难受不愿。 到头来,反而是自己生不出考验的心思。 “既然你是若雨心心念念的情郎,我也不好再对你做些粗鲁之事情。所谓考验……便算了吧。” 林天禄闻言有些意外。 但很快颇为感激地作揖行礼道:“感谢长老的谅解。” “既然你都已经与若雨行房有了关系,便无需再做这些繁文缛节,实在太过生分。让若雨醒来瞧见,还当我在暗中刻意为难与你。” 九长老摆了摆手:“往后唤我武姨便可。” “武姨。”林天禄依言唤了一声。 她抿了抿朱唇,略微颔首,心头稍泛起一丝涟漪。 能得晚辈如此称呼,倒是这百年来头一遭。 “咳!” 但她很快轻咳一声,板起妩媚成熟的面容:“我虽承认了你们二人的关系,不过我仍要好好叮嘱你,往后作为丈夫定然要爱护好你的妻子,切莫冷落与她,更不能伤害分毫!” “这些道理在下皆一清二楚,牢记于心。” “我并不要求你考取什么功名利禄、也不求什么重金聘礼,只需日日与她相伴,和和睦睦地与她携手到老,便足矣。” 九长老似是感叹般长吁一声。 这种女儿出嫁般的感觉,于她而言倒是当真复杂难言。 “在下不会忘记武姨这番话。” “你能这般懂事,还算令我满意。” 九长老眼神悄然转向一旁笑而不语的云玥。 云玥抬手遮掩了一下笑意,稍稍欠身;“九长老,还请勿怪。我只是瞧见二位相处融洽,这才——” “天禄,你还得记得,若当真娶了妻妾,可不能冷落了其他人。” 她目光平静地望来:“屋内的华丫头,还有这云玥姑娘,还望你能一视同仁,切莫顾此失彼。” 云玥微愣,脸上很快泛起丝丝红晕。 “我其实与天禄他还不曾……” 林天禄正色拱手:“在下谨记。” 寥寥四字,便令云玥面颊飞霞,只能流露无奈宠溺的笑容,并未再开口否认推脱。 “——你能坦然直言,不曾有丝毫遮掩谎言,还算不错。” 九长老神色渐渐放松,语气也变得柔和几分:“明日我为你再好好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待回去后你与若雨便早早完婚吧。不需要什么繁琐的礼节仪式,到时候邀请些各自在外的亲戚朋友,随意摆设几桌酒宴便可。 届时我定然会造访探亲,为你们新婚二人献上礼物。” “在下明白。” “你……倒是温顺体贴,无论我说何要求,你都会同意?” “只要不是违背良心之举,若能让武姨满意、能让若雨开心之举,在下自然不会慢待。” 见其神色如常地缓缓说出此言,九长老眉宇间愈发满意。 至少这不卑不亢的谦和态度,相处起来确实颇为舒心,挑不出丝毫毛病。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行到隔壁的卧房随意住下,安心休息一晚,若有何需求便来找我。明日一早我们再坐下慢慢相谈。” “武姨也早些休息。” “只是,你这位云玥姑娘——”九长老看了眼云玥,叹息道:“希望你当真抱着善意而来,能与天禄在屋内安稳休息便可。” “长老放心,我自然安安静静,不会有任何出格之举。” 云玥浅笑一声,身姿一转化作狐狸重新跳上了林天禄的肩头。 深深地看了他们男女一眼,九长老回首转身,只留下一抹窈窕性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当中。 …… 翌日清晨。 山庄周围隐约响起些许莺莺燕燕之声。 而在清静安宁的庭院内,林天禄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九长老执笔撰写。 虽是女子之身,但其握笔可谓分毫不颤,下笔更是苍劲有力,似入木三分,在宣纸中挥洒写出的文字可称龙飞凤舞,极具魄力。 哪怕外行之人,都能瞧出其在书画一道上造诣非凡,称得上大家水准。 林天禄心底也不由得暗暗惊叹。 这等水准,哪怕是隔壁家的聂老先生或许都逊色几分。 这每一撇一捺间都蕴含不凡道韵,轻重缓急更是拿捏妥当,挑不出丝毫毛病。 直至诗句写完,九长老这才将画笔轻轻放至一旁砚台上。 “天禄,你瞧着我的画已许久,可否瞧出点什么?” 她轻拢垂发,侧首回眸,看着身旁的年轻书生。 昨晚虽只是略作闲聊,但她对这翩翩儒雅的书生还算看得过眼,至少这言行举止令她生不出多少恶感。 今日清晨再见,索性便再做几番试探,瞧瞧这书生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如何,是否当真有真才实学,而不是故弄玄虚。 林天禄轻笑道:“武姨这书法当真不俗。” “仅此而已?” 九长老嘴角微扬:“都说这书法大家的每一比划中都能蕴含无数哲理韵味,这连字成句,更能寄情于字,暗含深意。难不成,天禄你就不曾从我这几句诗句中品味出一些高深哲理? 要知我在这临月谷内居住几近百年,研习书法诗词更是有数十年之久,不说与那些传颂千古的诗人大家相提并论,在这意境营造上我还是有几分自信。” “武姨之水准,以在下这等微末眼力只能瞧出些许。” “不妨随意说说?” “以我看来,这字里行间虽是气派写意,尽显豪迈大气。但细细品味这诗词韵味,却又隐含几分哀愁寂寥。”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似是哭诉内心干涸、寻觅挚友不得,只能孤芳自赏,无奈可叹。” “……” 九长老脸上笑意一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夫人过往,心满意足 九长老笑容渐渐消失,目光怔然地看着桌上的诗句。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在下略懂诗词歌画,也瞧得不少文学著作。而武姨这诗画中所含意境虽深刻隐秘,但依旧有迹可循。” 林天禄沉吟道:“至少这句尾一字,下笔轻颤,似是情绪泛起波澜,想必武姨是心有感触,这才落笔撰写。” “……” 九长老沉默无言。 抬头望向院内随风摇曳的古树,见树叶飘零,不禁哑然失笑。 这才侧首重新看向身旁的男子,赞叹道:“天禄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学,不知师承何处?” 林天禄微笑道:“在下如今只是一介闲散书生,并无先生教导,不过平日闲暇时多看了些诗书典籍,才多了些文学素养,刚才那番浅薄见解让武姨见笑了。” “你能有这般慧眼与底蕴,寻常的年轻人可远远不及。” 九长老眼波如水,面露温和笑意。 虽只略作试探,但这份才情已略窥一角,令她很是满意。 而且如今时辰不过五更,天色蒙蒙亮,可受她邀请而来依旧精神奕奕、毫无怨言,可见其性情之宽厚。 心间莫名泛起丝丝渴望,她抿唇思忖,不由得开口道:“天禄,你可知……当初为何会将若雨逐出临月谷?” 林天禄稍作思索,很快回应:“若雨曾说,她与临月谷理念不合,不愿再当临月谷门徒,纠缠许久后终于得以离开。不过…… 如今看来,其中另有其他隐情。” “要想安然离开临月谷,怎会容易?” 九长老垂眸淡笑:“是我在其中游说多时,这才让其他长老们和谷主松口同意,收走月衍之息后,便让若雨平平安安地离开临月谷。” “武姨,你——” 林天禄眼神微动:“你不想若雨走了你的老路。” “……天禄当真知我心思。” 九长老凤眸柔望,微微颔首道:“在临月谷内的生活,与世隔绝,太过清幽。虽能保得一生平安无忧,却毫无波澜,如一汪死水般沉淀至垂暮老矣。” 她仿佛回忆起过去,嗓音愈发悠远轻柔。 “我与若雨出身一样,都是乱世中孤苦无依的幼童,得临月谷收养。在此地被抚养长大,修习阴术秘法、熟读诗书典籍,直至上一代长老们纷纷老去,我便成了这新一任的长老。” “我对临月谷并无任何怨言,毕竟我在此收助长大,此地一切于我而言都无比珍贵。但……我的一生终究太过平淡了些,数十年、上百年,我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未曾遇见波澜壮阔之事。” “直至遇见若雨这孩子,我才为她的懂事体贴所感动,当真将其视如己出,恨不得将我的一切都传授与她,让她在临月谷内享尽一生平安。” 九长老捻起一片飘落石桌的细碎花瓣,轻轻送起随风飘舞,娇颜上似是惆怅:“只是见其渐渐长大,慢慢流露少女心绪,我才意识到…… 她需要的,或许并非是宠溺保护一生,而是让她真正寻得幸福的自由。能去品味人生百态、去感受人间冷暖,无论是甜还是苦,她终将以自己的方式走完百年一生。而不是如我一样,待在这偌大山谷数百年,当一只供人欣赏的鸟儿。” 林天禄深深看着身旁的美妇。 “武姨当真用心良苦。” 亲眼目送着自己的孩子远离家乡,其心中是何等忧伤,唯有其本人才刻骨铭心。 “我不知此举对若雨而言,究竟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她这些年来究竟在外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更觉愧疚爱怜。” 九长老抬眸望来,眼中似荡漾着丝丝柔意:“但至少,她倒是寻得一位令我颇为满意的如意郎君,于她而言便是值得。” 百年沉淀的成熟风韵化作暖流清泉,眸光似水浸润,这不经意间展露的温柔更是如春雨连绵,滋润心头。 “多谢武姨夸奖。” “啊……” 九长老神情微怔,旋即连忙收回目光。 “不必在意刚才那些话。” 她微抿朱唇,不由得再度执笔沾墨,轻柔浅笑:“天禄,不妨我再写几句诗句,由你多品鉴一番?” 林天禄温和一笑,拱手道:“武姨,请吧。” 九长老沉吟思索半晌,这才缓缓落笔。 一首七言绝句逐字浮现,结体遒美,章法灵巧,笔画间道尽用笔使锋之妙。 而这七绝之言则悄然描绘山水美景,藏字蕴含丝丝如水温情,更显巧妙恰当。 林天禄略作思忖,很快将心底想法娓娓道来。 而九长老则越听越是欣喜满足,嘴角笑意盎然,不时由衷称赞两声,只觉这女婿愈发合她心意。 …… 不知不觉间,九长老怔然地看着手边十来首随性写作出的诗词,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何曾有这般思如泉涌、心情雀跃。 往日她描思索一首都需花费数日斟酌沉思,时常推翻重来,可如今却…… 稀里糊涂地写了不少。 这其中有她自己看了都惊叹的佳句,也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浅薄乱词。 但耳边回荡着林天禄刚才所说的种种见解,她不由得将这些宣纸全部保存妥当,心间颇感喜悦。 “天禄,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吧。” 她帮忙倒上茶水,轻笑着递来:“陪我这般闹腾一番,也是累着你了。” 林天禄举止妥当地接过茶杯:“能好好欣赏武姨的书法与文采,自然是晚辈的荣幸。” “你啊……都能准确道出我藏于心底的诸多心思,难道还与我说这些见外话?” 九长老似是嗔怪般剜了一眼。 旋即,她面露温柔浅笑,莲步上前,帮忙整了整衣领:“既然已是自家人,往后言语便轻松自然一些,见你总是拱手行礼,我都有些心生不忍。” 但随香风袭来,此举却令胸前硕峰尽显无疑,好生艳丽夺目。 林天禄连忙抬起目光,免生尴尬,颔首道:“多谢武姨。” 看着他俊朗玉润的面庞,九长老不禁摇头失笑。 “如今我算明白,若雨究竟为何会倾心于你。” 这般儒雅谦和的男子,这世间又有多少女子会不动心? 与其日夜相处,怕是再怎么铁石心肠之人都会被打动心扉,春心萌动。更逞论其才情非凡,入座相谈更觉舒心温情,极是体贴。 “武姨过誉了,我与若雨之间……倒是由几分意外铸成。” “这几日闲暇时分,你便与我多聊聊吧。” 九长老语气更显温和:“如今临月谷内琐事不少,你们在此地安心居住几天。” 林天禄很快想到昨日听闻的‘圣女辞世’,低声道:“武姨,我们这些外人留在谷内,是否会……” “你们待在我这私殿内,无人会来扰你们清静,但切莫独自外出。” “我们自然不会胡来。” 九长老笑吟吟地执起墨笔,悄然递来:“刚才都是我在随性作诗,现在不妨让天禄你来试试?如今天色尚早,若雨她们还未起床,索性让我瞧瞧你的真才实学。” 林天禄接过墨笔,失笑道:“那我可得在武姨面前献丑了。” “天禄你文思敏捷、慧眼过人,何来献丑之说。” 她帮忙将干净宣纸摊开,温柔鼓励道:“若惊才绝艳,我可是称赞还来不及。即便有何疏漏不足之处,我会好好与你言说,只要稍作改正定能有所成长。” “那我便写上几句。” 林天禄执笔沉思。 这数月时日,他几乎书不离手,种种类型的诗书典籍都有所涉猎。再加上如今头脑清明、记性不凡,单论这腹中文墨已是颇丰,自认不会逊色于寻常书生。 略作思索间,目光不禁转向身旁的美妇,见其娇颜似玉、仪态万方,心头顿时浮现几句洽和诗句,很快落笔挥洒毫毛。 九长老被深邃眼神扫见,心间微动,瞧见这纸上道道墨痕错落有致,如铁画银钩,不禁暗赞一声好俊的书法。 如此年轻便有这等文笔,怕是不知有多少年的勤学苦练,常人万万不能企及,更称得上天赋异禀。 “……咦?” 但在瞧见诗句内容后,她的神情却渐渐愣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女作诗,敲定终身 这七言绝句可谓字字珠玑,意境优美,仿佛塑造出一位坚贞不渝的绝世美人,照料家人多年,期间不辞辛劳、不求回报,那勤勤恳恳的坚定身姿似跃然纸上,愈发清晰明朗。 即便遭受猜忌、感受孤独,却始终不曾有任何怨言,只是带着温和笑容守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茁壮成长。 待得春暖花开之际,她终究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安宁与幸福。 …… 恍惚间,九长老不禁迷离出神。 妙到巅毫的笔法与文字完美洽和,凝作诗句,似交汇成足以触动心灵的暖流,缓缓淌入心间。 沉默许久,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宣纸,感受着指尖的细微磨砂,喃喃道:“天禄,你说这妇人最后……当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正是如此。” 林天禄微笑着颔首道:“这般温柔体贴的女子,自得善报,家庭美满。” 九长老渐渐从意境中回过神来,露出些许笑意:“天禄,你这诗句可是意有所指?” “只是听闻武姨刚才那番心里话,这才有感而发,还望武姨能够见谅。” “不,我可不会怪罪你。” 她以平静目光再度看向纸上的诗句,心间满是惊叹震撼。 刚才那一刻,她竟是出了神。 这诗句之佳足以共鸣魂魄心境,甚至令她感觉心头郁结忧伤都散去不少,仿佛心神舒畅泛暖,体内沉寂多年的修为略有松动,似得高人开导指点。 仅用笔墨便可办到这种事,当真是匪夷所思之举! 或许这简练诗句称不上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名品,可其中直指本心的意境与真迹,当真犹如仙神之作,于她而言更是足以奉为珍宝。 “实在是……妙不可言!” 越是细品,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千般韵味。 九长老暗自赞叹不已。 “天禄,你有如此才华,实在是令我汗颜万分。” 别说寻出什么可改善之处,她甚至察觉不出这诗句中有何不妙,其中所蕴含的才情要远远凌驾于她,又何来颜面故意挑刺? “只是即兴之作。” 林天禄哂笑道:“更逞论其中事例参考与武姨身上,若当真心有共鸣,也全靠武姨自己。” 九长老只是摇头失笑。 她虽极少入世,但心中清楚这世间文人墨客水准如何。 眼前这书生的文学才情怕是当世罕见,定然称得上人中龙凤。 “天禄有如此才华,不曾去考取功名?” “我平日清闲惯了,实在对官场厮杀无甚兴趣。”林天禄摇了摇头:“于我而言,这诗词歌赋、历史经典皆为充实自身修养,而非争名夺利的工具。只要能坦坦荡荡地活于世间,这书读的便是无悔。” 九长老听得有些讶然。 但,她很快暗中赞赏点头。 或许正是这份平和心境,才能轻松作出这等绝妙的诗句。 “不过——” 她露出温润笑意,拢发侧眸,浅笑道:“将蕴情之诗当面交于女子观摩,可是显得轻浮了些。若误以为真,怕是又要有一颗芳心被拂开些许涟漪。” 林天禄顿时神情一怔。 旋即,不禁面露些许尴尬之色。 见他正想开口,九长老柔声安抚道:“无需担忧,我并未当真。只愿你往后多多注意,切莫对其他女子作这等失礼之举,免得徒生误会。” “多谢武姨提点。” “何须道谢,毕竟此事本就是我率先提起。” 她举止轻柔地将宣纸拿起,看着其中苍劲有力的诗句,感叹道:“你能以我作诗,写出如此精品,反倒是我得向你好好感谢才行。就是不知这诗……” 林天禄重新露出笑容:“武姨若是喜欢,还请收下。” 九长老嫣然一笑,喜上眉梢。 嘎吱 但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蓦然在清幽庭院内响起。 她眸光微动,不着痕迹地将宣纸小心收起,这才侧首望去,就见茅若雨正与华舒雅结伴从卧房内走出。 “师傅!” 茅若雨很快展颜一笑,快步上前紧紧相拥。 “乖孩子。”九长老面露宠溺之色,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前辈……” 华舒雅一同来到了亭内。 见其气血红润,林天禄耳语道:“昨晚休息的如何?” “此地环境清幽,屋内床榻柔软香甜,入睡休息很是舒适。”华舒雅轻抚额间刘海,轻声道:“夫人她今日的状况还不错,似乎已完全恢复。” 正如少女所言,今日的茅若雨看起来已与往日别无二致。 显然昨晚九长老的一番出手确实很有奇效。 “辛苦舒雅了。” 林天禄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希望夫人昨晚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夫人她入睡的很早,睡相也很温和。” 华舒雅脸色微红:“算不得麻烦。” 只是昨晚褪衣入睡,才亲眼目睹到夫人如今身段是何等的丰腴诱人…… “师傅,您今早与……相公他在聊些什么?” 与此同时,茅若雨稍稍松开亲昵拥抱,有些好奇地瞧了瞧一旁石桌。娇颜上不免流露出一丝担忧。 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师傅会暗中对林天禄说些逆耳之言。 即便以师傅温和性子不会做出令人难堪之举,可是“你将师傅我想成何等尖酸刻薄?” 九长老嗔怪般勾了一下她的鼻梁:“只是与天禄他私下交流一番,谈了些婚事相关。” “婚、婚事?!” 茅若雨顿时双眸大睁,面色涨红。 “无需大惊小怪的,你们二人都已行了房事,迟早都要定下身份。”九长老轻轻牵住她的双手,回首看向身后的林天禄,温和浅笑道:“况且对你挑中的这位女婿,我也很是满意,实在挑不出多少不足。 挑个良辰吉日做完婚事,你们二人往后便可以正式夫妻相处,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茅若雨听得芳心轻颤,又羞又喜,一时都不知该抬头瞧谁,只能娇艳羞红地垂首不语。 林天禄正色道:“感谢武姨——” 话音未落,九长老凤眸轻眨:“还这般见外?” “咳……我会照顾好若雨的。” 九长老这才满意颔首:“好了,既然你们都醒了,我先去后厨帮你们准备些早膳。” “我是不是要帮——” “由我来就好。” 她露出些许神秘笑容:“若雨一手厨艺都是我当初手把手传授,如今自然得让你们尝尝我这长辈的手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午后闲庭,道尽过往 午后时分—— 林天禄放下折起的衣袖,重新走回庭院,感受着唇齿间残留的些许酸甜咸淡,当真令人流连忘返。 今天这顿早膳和午膳,全部由九长老准备。 他原以为此生尝过茅夫人所做的菜肴,哪怕宫廷大厨都不过如此,品味何地美食都不会再有丝毫意外。 但尝过这位丈母娘做的佳肴,着实是‘大吃一惊’。 “麻烦天禄你了,还要你特意与我一同收拾碗筷。” 身后九长老跟着一同走出,笑意温和。 “洗洗碗筷自是小事,更何况才刚品尝过武姨亲手做的饭菜。” 林天禄回首赞叹道:“这番厨艺,当真回味无穷。” 作为这临月谷的长老,地位尊崇且修为超凡,却有如此惊人的好手艺,着实是超乎想象。 “我平日不喜使唤麻烦那些弟子,闲暇时便自己下厨做些菜肴,也算是打发时间。” 九长老面露追忆,怀念感叹道:“十几年前,便是瞧见若雨这乖巧懂事的小丫头,我才学着为她下厨烧饭。一晃眼间,竟将此习惯稀里糊涂地保留至今。” 她凤眸微动,莫名询问出声:“不知,我的厨艺与若雨相比,你觉得孰优孰劣?” “自然各有千秋。” 林天禄略作沉吟:“若雨更擅长糕点,香甜软糯,研究出的炖品同样醇厚浓郁。而武姨更擅长家常小菜,五味皆有,尤其是那一道五花肉更是肥而不腻,滑弹爽口。” “你能喜欢就好。” 九长老掩唇轻笑两声,显然对这番赞美颇为受用。 “不过,若雨的厨艺能得你如此评价,看来这些年她独居流浪在外,同样有不少进步。” 她侧首望向不远处的游廊,怅然道:“她确实是长大了啊。” 暖阳洒进院落,点点霞光映照在两位女子的娇颜上。 在午膳过后,茅若雨与华舒雅二人正相依而坐,安静倚靠在游廊亭间,不知不觉间已悄然睡着。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幅旖旎画卷,如瀑青丝随着和煦秋风轻轻摇曳抚动,交织成令人不忍打扰的清幽美景。 林天禄瞧的有些讶然。 没想到,华姑娘竟难得会午睡休息。 “我这院内飘散着凝神静心的暗香,更助休憩浅眠。更逞论今日天色着实不错,气候宜人,她们自然会生出困意。” 九长老这番话令他心头一动,不禁看向庭院内种植的不少花卉。 或许,便是这些花朵散发的香气所致。 “天禄,随我到池亭间入座吧。” 见其曼妙背影走向庭院池塘,林天禄很快跟上。 沉默间,他低声问道:“武姨,若雨她的状况是否还会反复?” 九长老脚步微顿: “你瞧出来了?” “若雨身上并无多少变化,只是体内多出了更为浓郁的月衍之息。” “自然是会反复。毕竟我昨晚只将月衍之息注入其体内,浸润全身,以此缓解阴气所带来的影响。莫约半个月后,就需要我来再度出手。” 果然如此 林天禄眉头微皱:“难道,往后只能一直麻烦武姨?” “我自然无妨。” “可否,让若雨她重新研习月衍之息?” 九长老来到亭内抚裙坐下,闻言不禁失笑道:“若雨她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与临月谷断了关系,难道如今你想让她重新回来当月衍圣女?” “并非是让若雨当圣女。” “你的意思是……”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想要让若雨以外人的身份,获月衍之息?” 林天禄沉吟道:“此举听起来确实太过僭越,但我想试着争取一番。” “……天禄,你能有这份心思,我很欣慰。” 九长老温柔浅笑道:“但是,这月衍之息终究是我等临月谷的密藏,绝不可随意交由外人使用,哪怕是若雨也不行。” “我明白。” 林天禄面色肃然道:“但我依旧想要试一试,看能否与临月谷的话事人当面一谈。我想双方若能坐下和谐交流,定然会有些收获。” 见他认了真,九长老略显哑然。 但沉默片刻后,她眼中泛起一丝涟漪,轻轻颔首道:“既然天禄心中坚定,我会尽量将此事与谷主言说一番,看她是否会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武姨!” “不过,这几日先暂且不谈。” 她仰头望向悬挂在山庄上空中隐现的一轮弯月:“如今魂月凝塑正至紧要关头,圣气将显,谷主等人无暇再去理睬其他事宜。待此事过后,我再带你去求见谷主一面。” 林天禄一同望去。 隐约可见这弯月似乎比昨日晚上,更为清晰了些? “这魂月会随时间流逝,渐渐化成一轮圆月,为期近十日。” 九长老轻声介绍道:“届时,这魂月传承之法便算大功告成,临月谷又将迎来数十年的安宁寂静。哪怕当真风雨欲来,我们也能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林天禄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在他眼中,这轮弯月几乎凝结汇集着山庄各个角落的阴气,覆地连天,恍若通天彻地,甚至席卷着方圆数里内的所有气息,以至周围仿佛化作异界。 虽然看似平淡,但其中所蕴含的惊人波动,甚至足以凌驾于冥途之上! 能传承千年的势力,果然非同凡响。 “好了,天禄。咱们先不谈这些谷内琐事。” 九长老软语柔声:“与我说说你与若雨相知相遇之事,我心底可是相当好奇。” 林天禄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很快将这数月以来的经历娓娓道来。 …… 这几个月来,期间有温馨日常、也有些惊险遭遇。 虽然不曾细致说清每一件事,但落入耳中,依旧令九长老听得畅想出神。 至暖阳渐渐隐于云雾后,她沉吟许久,这才悠悠感叹道:“虽然没有多少刻骨铭心,但你们二人倒是水到渠成、互生情愫。或许正是这缘分二字妙不可言,当真是再般配不过的眷侣。” 九长老心间颇为感激。 哪怕仅只言片语,她也能听得出自家若雨徒儿当初流浪在外的孤独生活……是何等寂寥空虚,甚至沦落到在外做些卑劣之举,实在可气可叹。 能像如今这般焕发幸福娇羞的笑颜,当真全靠眼前这温厚书生所致。 “能与你相遇,若雨她也算是苦尽甘来。” 林天禄失笑道:“这段时日,是我一直在受若雨细心照料。” “无论若雨还是天禄你,于对方而言都很重要。”九长老语气愈发柔和:“只希望你们二人,往后生活能依旧安稳幸福。” “不过——” 她的话锋悄然一转,目光瞥向趴在茅若雨膝上同样在休息的云玥:“你再与我说说,你们是如何跟这尊大魔扯上的关系?” 对于这只捉摸不透的神秘狐狸,她终究心有忌惮。 林天禄哂笑两声:“云玥姑娘她的身世同样颇为惨淡,曾被人封印围困几近千年,孤身一人枯坐于幽冥界内。直至若雨不慎被卷入其中,二人相遇,云玥才真正见到了能与她交流相处的好友。” “幽冥界?!” 但九长老闻言却面色微变:“刚才你说曾与若雨在江盖县遭遇变故……难道是被卷入了幽冥界内部?!” “正是如此。”林天禄微微颔首:“云玥姑娘她本可侵占夺取若雨的肉身,以秘法逃出生天。可她却心生不忍,制造梦境与我们共同生活半年时光,想以此方法让若雨免遭痛苦。 最终我便借此机会说服了她,让其放下往日执念,带着她一同从幽冥界内脱身而出。” 九长老连忙抬手:“等等!” 她脸上露出无比惊诧之色:“你们是如何从幽冥界内脱身逃离的?!” 林天禄面色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布锈断剑:“我们是依靠此剑破开了幽冥界通道,得以从千年牢狱中逃出。” “这——” 九长老小心接过,看着这柄其貌不扬的破旧断剑,娇颜上的表情更是古怪。 她自然清楚幽冥界是何等凶险恐怖之地,哪怕是她被关入其中,同样免不了被封印千年的下场。 可就是这柄断剑,能将幽冥界几乎不可能破坏的封印强行撕开?! 林天禄轻笑道:“武姨,此剑虽寒碜了些,但确实有几分灵性。” 随着他心念一动,原本冰冷破旧的断剑蓦然轻颤,颇为灵动地腾空盘飞几圈,这才飘飘然地落回其掌心当中。 九长老看得一阵愕然。 并非阴术、也并未察觉到丝毫阴气,仅有这断剑上流动的丝丝剑芒。 此剑……当真匪夷所思! 沉吟半晌,她板起严肃表情,郑重将断剑重新交还回来。 “天禄,此物之不凡远超我想象,往后切莫随意取出让他人瞧见,得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我会多加小心。” 见林天禄将断剑收起,九长老这才满意颔首。 再瞧向不远处打盹休息的云玥,她的眼神倒是变得微妙起来:“这……云玥姑娘确实身世可怜。” 更没想到,若雨与其之间还有这般缘分,如今几乎以姐妹互称。 “往后几日,我便试着待她好些。” “云玥姑娘她性子温和,相信定能与武姨相处甚好。” 第一百七十章 心间情谊,暗中波澜 往后数日,林天禄等人始终居住在这山庄庭院内,未曾踏出一步,无论衣食住行都由九长老帮忙准备妥当,倒是相当悠闲清静。 这期间内,九长老偶尔会独自出门,似是忙些谷内事宜。不过绝大多数时间都留在了私殿内陪同众人,如同亲母女般与茅夫人执手闺谈,私下再与林天禄和睦交心,双方关系愈发融洽亲近。 那白馨妹子偶尔也会偷偷来瞧上一眼,见众人相处融洽温馨,也只是故作冷淡的轻哼几声,匆匆离开。 不知不觉间便度过了四天,澄澈夜色再度降临。 …… 池塘凉亭内。 华舒雅如今正着一袭临月谷的典雅襦裙,袒露白皙玉润的耸物,香肩好似刀削,青丝随意披散垂落,执剑于膝上闭眸不语,仿佛融于夜色之中,尤显清冷出尘。 这庭院内气息清新凝神,更能令她入定修炼,闲暇之时便会运功打坐一番。 只是 她微微睁开美眸,暗自轻叹。 虽然茅夫人这几日待她一如既往的亲切体贴,事事相随,但总是听闻谈起婚嫁之事,她心底总归泛起几分寂寥。 本以为自己听闻此事不会有任何心间波澜,只会默默祝福着前辈与夫人能白头偕老、长相厮守,可如今瞧见他们二人关系愈发热切,甚至连那位九长老都多加赞赏撮合…… 心底不由得浮现一丝艳羡。 “果然还是剑意不够纯粹,总是这般胡思乱想。” “没想到,舒雅姑娘也有独自嘀嘀咕咕的时候。” “诶!” 华舒雅被吓得香肩一抖,略显慌乱地侧首瞧去,这才发现竟是林天禄笑呵呵地站在自己背后。 “前辈,你……” 她的俏脸上浮现些许嗔怪之色。 刚才可真是吓了她一跳。 但想到自己心里想的种种念头,又不由得脸色微红,闪躲开眼神。 “前辈没有去陪夫人吗?”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林天禄带着温和笑容,随意坐到了她的身旁:“此行有你随行陪伴,当真安心不少。” 华舒雅美眸轻眨,讷讷道:“为何会感到安心?” “于我而言,舒雅姑娘可是最先结缘之人,有你相伴可是再踏实不过。”林天禄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所以不必露出这幅愁眉苦脸的表情,我如今就在你身边。” “啊!” 少女连忙抬手遮掩面庞。 但僵硬片刻,她又自知此举毫无意义,脸色娇红地放下了手:“让前辈瞧见了我不成体统的模样。其实我心底并没有……” “舒雅姑娘可藏不住小心思。” 林天禄语气轻松道:“与你相识数月,我又怎能瞧不出你的想法?” 华舒雅略微垂眸,有些羞涩地搅动着纤指:“前辈……” “此事,确实是我当初太过愚钝。”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或许心间也藏着几分遐想。” 能得到美少女的青睐与环绕,身为男子自然心中欢喜。尤其是华舒雅又渐渐展露出了那份好感,哪怕他想装作视而不见都办不到。 这份纯粹而又淡雅的小小好感,他很是在意。 “当初与舒雅姑娘你结伴远行,期间的点点滴滴更令我心驰神往。” 他侧首凝视着少女:“我本不想直言点破,但如今我既与若雨挑明关系,那么——” “还请等等。” 华舒雅悄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林天禄神情微怔。 “前辈有时就是太过温柔体贴,反而令我有些害羞失措。”少女含蓄浅笑,微微抬起的明眸中仿佛闪烁着水润异彩:“不必这般迁就与我,顺势而为便可。待我与前辈当真……” 少女娇颜泛起诱人红霞,声若蚊呐道:“……前辈再来与我说这些话吧。” 林天禄将嘴唇上的纤手轻轻挪下:“舒雅姑娘,当真不会难受?” “只是艳羡前辈能与夫人和九长老和睦相处而已,何来难受。” 华舒雅露出纯粹笑颜。 咔嚓! 一丝树枝断裂的声音蓦然传来。 两人下意识齐齐回头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树丛间赫然显出一抹熟悉倩影。 “啊——” 茅若雨笑容僵硬地从树丛中走出:“真、真是凑巧,没想到奴家刚好起夜就碰见你们二人,怎还不去回屋休息呢?” “夫、夫人?!”华舒雅有些讶然。 旋即,她似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羞红地摆手道:“刚才我并没有跟前辈做什——” “舒雅不必紧张啦。”茅若雨连忙出声安抚,哭笑不得道:“奴家刚才只是想躲在树丛后面,瞧一瞧你们二人关系如何。没想到不小心踩到了树枝,稍有些尴尬。” 她快步走到亭内,笑吟吟地牵起了华舒雅的右手:“虽然打扰了你们二位私下闲聊,不过奴家听师傅她说后院内有一处隐秘温泉,我们二人不妨去好好尝试一番?” “诶?” 华舒雅呆呆地被拉起,直至茫然地被拉着离开了凉亭,这才匆忙回首跟林天禄摆了摆手:“前、前辈,咱们明日一早再见。” “你与若雨也早些入睡休息。”林天禄笑着回应一声。 与此同时,正拉着少女离开的茅若雨悄然回首,朝他抛了个略显暧昧的笑意眼神。 仿佛是在说 ‘再接再厉~’ “舒雅这丫头,还真是为人正直又恋心纯粹。” 云玥的身影悄然从一旁显现,轻飘飘地跳上肩头,赞叹道:“或许正是如此,她才能以凡人之躯领略如此不凡的高深剑意。” 林天禄深有感触。 不过他很快轻笑道:“刚才若雨说院内有隐秘温泉,云玥姑娘不跟去试试?” “她们二人闺房私聊,我自然留下来陪陪天禄你。” 云玥耳语温柔道:“这漫漫长夜,总归有人与你相伴才行。” “多谢你了。” 林天禄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回首望了眼宅院大门:“但武姨今日见的有些少了,看来有私事要忙?” …… 一处深幽宫殿内。 好似清泉般的火流自地缝中涌现,勾勒交织成玄妙的奇异纹路,微微照亮了繁杂绚烂的宫殿环境,如层层叠叠相互勾连,极是神秘莫测。 九长老俏脸肃穆,踏空漂浮而落,足尖轻点在中央湖潭之上,荡开些许涟漪。 与此同时,在周围同样浮现出数道身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长老之争,调虎离山 来者无一例外皆为女性,但她们容颜上可见岁月流逝的些许痕迹,其中还有两位老妇人,神色肃穆沉着,气息深邃难测。 而这些人,正是临月谷的诸位长老们。 “不知二长老特意召集我们,是有何要紧事相谈?” “自然是谈论有关山庄之事。” 为首一老妇人站在玉台上,木杖杵地,沉声道:“这大势将至,我们临月谷休养生息足有千年时光,如今得好好商讨一番,该如何破局重生,夺回月魂圣宗当年的辉煌荣耀。” 此话一出,宫殿的气氛略显凝重。 “二长老,你是我们在场众人中见识最广、年岁最长之人。” 一名中年美妇悄然走出,表情严肃道:“不该说出这番鲁莽之言。” “五长老,你不同意?”二长老幽幽看了她一眼。 “不同意。” 五长老眉头微皱:“怎能突然地讨论起这种话题,我们临月谷一向不入世,不与外人发生冲突,贸然行事反而会招来祸患。门内弟子们若有伤亡,我们又如何能够心安?” “你们,都是这般想法?” 二长老的目光扫向四周。 在场几位长老们皆沉默无言,但态度已是表露无遗。 “哎——” 她脸上的肃穆之色渐渐消散,怅然叹息一声:“年轻人都颓丧了斗志。如此天赐良缘,竟不想着去争取拼搏,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颐养天年,你们啊……反倒比老身这几个老骨头更像是年迈老妪。” “李姨,我们确实是怯战了些。” 五长老神色略显悻悻,软语道:“但我们当真不喜无谓争斗,还请李姨能谅解一二,不要太过生气。” “……瞧你们这幅模样,老身又怎能生气的起来。” 二长老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敲了敲木杖:“今晚喊你们过来,只是想再推选几位新任长老。毕竟老身与大长老她们都已经垂暮老矣,也管不动膝下那些孩童,是得在年轻一辈中挑选些人才了。” “李姨明明还很年轻呀!” 一娇艳如花的成熟女子悄然上前,笑吟吟地环抱住了二长老的手臂:“若是施术改头换面一番,自然又是风华绝代。” “自欺欺人又有何意义。”二长老失笑一声:“你们若有何姑娘人选,便提出来吧。这几年多加锤炼指导,好让她们尽早成熟一些。” “此事,不等大长老她们?” “她们如今正和谷主联手稳固月魂之法,不便打扰。” “既然如此……我觉得白馨不错,年轻一代中,她的修为天赋最好。” “只是还太过年轻,而且性格不稳,实在担当不起长老职责。再过上几十年兴许能让她接过重任。” …… 眼见原本沉寂的气氛再度活络起来,九长老也是暗中松了口气。 临月谷内的诸多长老们并非都志向相同,有人想继续隐世不出,自然也有人想要大展拳脚、外出闯荡。 但好在各位都相互体谅,不曾引起什么冲突。 但二长老的眼神悄然转来,蓦然间开口道:“静云,今日你看起来似有些心不在焉。” 九长老心头微跳,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一时想不到有何合适人选,况且诸位姐姐都有提议,我索性在心中考虑一二再作评价。” “当真如此?” 二长老这时却露出莫名笑意:“不是因为你的爱徒茅若雨重新回到了临月谷内?” 在场不少长老闻言都轻咦出声,面露讶色,显然都知晓这个名讳。 九长老更是面色一变。 “呵呵,静云。你虽在暗中做了不少手脚帮忙掩盖,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老身的眼睛。”二长老轻笑道:“这几日以来,想必你们师徒二人相处的还算不错?” “我——” “无需紧张,那茅若雨虽脱离我等临月谷,但她既然回到谷内与你相逢,我还不至于冷着脸将她轰出去,住上一段时日并无大碍。但是——” 二长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将随行男子藏于院内多日,难道至今还不想将他赶出去?!” “二长老,天禄他是若雨的未婚夫,可算是我的女婿,我怎能忍心将他轰走。” 九长老抿了抿朱唇,无奈道:“而且这几日我耐心看守,他不曾做出任何出格之举,而且性情温和,并不会对我们临月谷带来任何麻烦。” “不必多言!” 二长老沉声一喝:“茅若雨可留,但那男子断不可留!”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蓦然化作流光疾驰远去。 九长老见状神情急变,连忙准备动身追赶,但身形很快停顿在原地。 几位长老已悄然出现在了她的周身,面露无奈笑容。 “原来如此,二长老将我们喊来,还有这层原因在……” “静云,将若雨那丫头留在谷内,已是勉强。你怎又将一陌生男子给留下来,要是让谷主她们知晓,岂不是会遭受惩戒?” “冷静一下,静云。二长老她自有分寸,不会随意伤了你那女婿——” “你们,退开!” 九长老蓦然娇喝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话语,周身骤然迸发出澎湃阴气。 见其当真动怒,几名长老纷纷对视一眼,暗叹出声,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出手阻拦。 …… 庭院内。 林天禄放下了手中书籍,抬头望向大门方向。 沉默片刻,他起身讶然道:“没想到深夜时分竟还有客人上门问候。只是此宅之主如今并不在家,还望明日再来一见。” “你……就是茅若雨的未婚夫?” 低沉沙哑之声幽幽响起,极是森然阴冷。 “正是在下。” 林天禄微微一笑,拱手道:“看来,是专程来找在下的?” “你可知我们临月谷门规,不许任何外来者踏入其中。” 苍老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双眼浑浊深邃,仿佛翻腾着足以令人心神震撼的诡象。 “刚刚知晓不久。” 林天禄面色平静无波,语气依旧镇定:“还望这位老人家能谅解一二。” “呵呵,确实如静云所说,不卑不亢,举止儒雅。与茅若雨那丫头倒也相配。” 二长老抬起了枯木般的双指,淡淡道:“不过,你还是到谷外慢慢等候吧。” 话音刚落,其身影恍若海市蜃楼般悠然消散。 旋即 双指已悄无声息地点在了林天禄的胸膛上,卷起道道苍白诡雾。 ——啪! 但在这时,二长老脸上的神情却蓦然一怔。 因为她的手臂……赫然被眼前这书生一把抓住!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别做这种大幅度的激烈运动,容易闪着腰杆,还是坐下多休息会儿吧。” 林天禄将其右手挪开,笑容温和,顺势搀扶按坐进一旁的凉亭石凳上。 二长老:“……?” 第一百七十二章 长老试探,态度转变 二长老呆愣片刻,心间更是讶然。 刚才那一指虽并非杀招,但同样不是凡人所能抵挡,只需一击便可冻结神魂肉身,顺势将其挪出临月谷。 但她万万没料到,眼前这书生接了这招,竟毫无异样! 在其身上明明感知不到丝毫阴气波动,难不成身负某种古怪天赋? 而且,她刚才甚至没注意到这书生的搀扶动作,稀里糊涂地就入了座。 这又是什么诡异手段? 待回过神来之时,才发现手边已多了副茶杯。 见他神情自若地倒起茶,二长老不由得面色微沉:“你……可知老身刚才对你出了手?” “自然瞧见。” 林天禄放下茶壶,笑呵呵道:“只是在下眼神利索,同样能瞧得出老人家此举并未带着杀意。” 二长老眯起双眼:“你果然不是凡人。” “或许有几分不凡,但老人家身为若雨的长辈,我自得以礼相待。” 林天禄稍稍正色:“不过,九长老夜出未归,不知她如今是否平安无事?” “老身当然不会为难静云,只是让其他长老帮忙牵制其行动片刻。” 二长老的嗓音渐渐低沉,言语之际,四周仿佛升腾起诡异之息。 恍惚间,周围似有鬼魂奸笑、阴魂盘旋,随灯火齐齐熄灭,整片庭院内化作一片深邃寂静,唯有天际洒下的惨白月色。 她凝神拂袖一甩,大量森然气息铺天盖地般朝凉亭涌来,化苍白暗流,磅礴之势如万鬼齐嚎,哪怕赤魔之鬼都会被侵蚀精神! 此招,应该能让这小子吃些苦 “老人家,何必再搞这种吓唬人的玩意儿。” 林天禄举杯抿了口茶水,轻叹一声:“我们大可好好交谈一番。” “……” 二长老额头上泛起一丝冷汗。 她眼中惊疑闪烁,默默挥手散去周围的震魂之术。 此子…… 当真匪夷所思! 寻常阴术怕是根本对其毫无效果,反而徒增笑料。其修为境界,或许远超自己想象! 心中虽惊异万分,但二长老仍沉着脸色: “你,为何会来到临月谷内。” “老人家还不曾知晓?” 林天禄再度露出温和笑容:“若雨她听闻临月谷内似出变故,心生担忧,我们一行才会跋山涉水而来,看望诸位前辈是否安康。” 二长老狐疑道:“仅此而已?” “若雨她身上还有些伤势,如今需要九长老帮忙诊疗。” 林天禄如实说道:“老人家还请放心,我们对临月谷并无任何非分之想。若不放心,老人家往后几日大可继续监管我们,不会随意踏出这宅院半步。” 听闻此言,二长老眼神变幻不定。 她心头已升几分退意。 这等捉摸不透之人,于情于理自然不能随意交恶,更逞论如今魂月凝塑之法还未完成,若在谷内生出变故,怕是情况难料。 但若放任不管,着实坏了规矩。 沉吟片刻,她蓦然低声道: “小子,老身再做最后尝试。你若依旧能毫发无伤,我便不再追究你们擅闯临月谷的罪责。” 林天禄颇感意外,但很快笑着颔首:“老人家请便。” 嗡! 二长老掌心中升腾起一团迷雾,似有点点荧光在其中闪烁。 她目光凝起,一掌陡然隔空拍出。 迷雾伴随掌风席卷而过,在寂静庭院内吹拂起一阵淡淡凉风。 此招自研秘术,不为杀敌对战,没有丝毫威力可言,其效果仅只为问心映神。 “……” 待阴风散去,林天禄重新睁开双眼,拱手微微一笑:“老人家,试探是否结束?” “呼——” 二长老轻吁一声,苍老面庞上的肃穆之色散去几分,面色复杂地感叹道:“你小子着实古怪的很……不过,依照诺言,老身不会再为难你们。” “多谢老人家谅解。” “倒是老身得向你道歉,态度实在冷了些。” 二长老无奈一笑,心中暗叹。 她已知晓自己此行大错特错。 这小子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歹念敌意,更无邪心。以阴术反馈,反而有股令人如沐春风之感,着实难能可贵。 回想自己刚才的冷言冷语,她心底反倒升起几分愧疚。 自己这把活了几百年的老骨头,竟然还拉下脸与一位年轻人这般呛声,实在不该。 “哎!此事是老身太过失礼,之后便不再多作打扰。” 二长老拄着木杖重新起身,怅然道:“你与茅若雨可多留些时日,我会与其他长老和谷主说明此事,你们放宽心便可。” 林天禄正欲起身道谢,但突然瞧见这位年迈长老面露不适,按着后腰深呼吸两口气。 “老人家您这是——” “老毛病而已,衰老之疾。” 二长老随意摆了摆手。 但林天禄眼神微动,视线异化,隐约可见这老妪腰后窜动着极为细微的异气,如跗骨之俎般缠绕在脊柱部位。 他略作思忖,很快起身靠近:“老人家若感不适,由在下帮忙搀扶吧。” “此事倒是不……嗯?” 二长老神情一怔。 因为轻扶在腰后的手掌微震,如电贯体,似骨骼脆响,仿佛多年郁结病症一朝痊愈,那股困扰多年的抽疼酸涩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错愕之色,回首看向身旁笑容温和的书生。 “老人家,我来扶你出门。” “……好。” 一路走出,二长老更感觉脚步愈发轻盈,僵硬背脊前所未有的轻松舒适。 直至来到了私殿宅门前,她只觉一身顽疾已彻底不见踪影,佝偻腰杆都挺直不少。 林天禄适时松开双手,拱手送别: “老人家慢走。” “你……” 二长老回身望来,面色极为复杂:“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名为林天禄,长岭县人士。” “天禄……好名字。” 旋即,她幽幽叹息,颔首行礼:“天禄,今日多有得罪,还得感谢你不计前嫌,助老身驱除顽疾。如此馈赠,老身当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林天禄笑着说道:“您是若雨的长辈,这点小忙不必挂怀。” 见其态度依旧如初般谦逊有礼,二长老倍感惭愧,心间更是满意赞赏。 那叫作茅若雨的小丫头……当真找了位好丈夫啊! “天禄!” 一声惊呼传来。 九长老的身影骤然从远处疾驰而至,不顾凌乱衣衫,慌忙看向门前的林天禄。 见其身上并无伤势,这才神情微怔,神色困惑地看向了一旁的二长老:“李姨,你——” “老身甘拜下风,已不会再怪罪你们。” 二长老露出莫名笑意:“静云,多加珍惜你这位好贤婿吧,这般美玉俊才,自得多加招待亲善,让他与我们临月谷结交一番。” 望着她的瘦弱背影悄然远去,九长老呆然半晌。 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二长老的态度竟转变如此巨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互作相识,亲昵托付 “天禄,你没事吧?” 九长老快步赶到身旁,担忧检查起来。 “武姨无需担心。” 林天禄温和笑道:“二长老只是用阴术略作威吓,并未当真大打出手。我更没有留下任何伤势。” 九长老稍稍松了口气,面露歉疚之色:“今晚是我不好,未曾料到二长老竟有所察觉,不慎让你身陷险境。” 若是当真受伤遇险,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至此时,一阵淡雅之风悄然吹拂而来。 “静云往日性情明明极为温和,但此次竟动了真火。刚才那番生气模样,可真是令我们吓了一跳。” 伴随着温婉轻笑,一位风韵熟妇如幻影般出现在了对面高墙上。 九长老回首望去,凤眸中闪烁寒意:“五长老,难道你们还想——” “静云冷静些。” 五长老拂袖劝解,无奈一笑:“我此前并不知晓这书生竟是你的女婿,只是听闻你们触犯门规才会配合其他长老出手阻拦。若是早早知晓,可不会出手阻拦你。 况且,二长老刚才面带喜意离去,可见情况有变,无需再大动干戈,我们反而得向静云你致歉一番。” 欠身行礼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天禄一眼:“但,能让原本欲上门惩治的二长老轻松离开,静云你的这位贤婿想必极为不凡。” 九长老柳眉微皱,略微侧身挡在面前。 瞧见她这护犊般的小动作,五长老不禁狭促笑道:“看来你真是相当宝贝他。” “天禄如今已是我家人,自然不能由你们随意觊觎。” “好了,既然二长老都已不做追究,我自然不会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她哑然失笑,悄然转身正欲离开。 “——在下若有机会,会再登门向五长老拜访。” 林天禄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笑:“还望长老不要嫌弃。” “哦?” 五长老回眸一瞧,面露丝丝讶然。 旋即,她颔首赞赏道:“果真有一份出尘气度,怪不得会得静云如此青睐。 待魂月凝塑之法结束后,你若喜欢便来我玉罗院一趟吧,我自然不会嫌弃你分毫。” 话音刚落,其身影便化作泡影散去。 “这位五长老,倒是位亲切之人?” “她确实性格温和。” 九长老确认周围已再无任何其他人的身影,这才侧首看向身侧,感叹一声:“天禄,辛苦你了。” “只是分内之举。” 林天禄语气轻松道:“与若雨缔结婚约,自然得与娘家人打好关系。更何况,刚才的二长老和五长老确实并未有多少敌意。” “二长老她……” 九长老的脸色变得略显微妙。 她清楚二长老是何等脾气,除非是自家人,对待外人的态度一向极为冷淡。 难不成,真是天禄这番好脾气让其有所改观? “二长老她虽然初时言辞咄咄逼人,但我与她坐下交流片刻,很快便熟络不少。”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兴许那二长老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人颇为慈祥。” “天禄你还真是——” 九长老哑然片刻,最终也只能无奈失笑:“令人惊喜不断。” 她何曾知晓,自己这位俊秀女婿之品格,甚至连二长老都能轻易折服。 要知二长老自踏入蛮境后修习阴术数百年,脱离寻常月衍秘术,创玄奥秘法,魂源心界自生异象,轻易可探人心魂魄,瞧出喜怒哀乐,哪怕是其他长老们都难以在其眼中遮掩心中想法。 能以外人身份得其赞赏与认同 实在难能可贵。 念及至此,她娇颜上笑容更显宠溺满意。 能有此贴心顺意的贤婿,当真人生之幸事。 “武姨,先披上外套吧。” 林天禄蓦然脱掉身上的外袍,顺势轻盖在美妇肩头,遮掩其裸露的丝丝春光:“刚才武姨情急救援,心系在下安危,天禄很是感激。” “天禄……” 九长老按住胸前的温暖衣袍,神情一怔。 她微微扬起螓首,盯其面庞看了片刻,温柔浅笑悄然绽放:“罢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先回院内压压惊,好好休息一番。” …… 后院内被热气萦绕,弥漫着湿热之息。 “外面,好像有些动静?” 华舒雅刚脱下衣裙,心头微颤,略显狐疑地回首望去。 跟随而来的云玥正撩开纱帘,露出轻柔笑容:“不必在意,或许是哪位临月谷的长老上门问候,天禄自然能好好招待。” 华舒雅微微颔首。 但瞧着眼前这狐美人的光洁玉体,她心中虽感害羞,眼中仍不由泛起一丝惊艳。 如此曼妙匀称的身段简直完美无瑕,奶白肌肤如瓷玉,足以称得人间绝色,这股透体而外的妩媚与圣洁相互交融,简直是最为诱人的无上尤物。 云玥落落大方地来到身旁,帮忙一同褪去几处繁琐肚兜胸衣。 见其胸前弧度愈满,浅浅轻笑道:“舒雅近几日似是成长不少。” 华舒雅面色微红:“云姑娘,我……” “你们二人快些进来吧~” “来了~” 云玥颇为亲切地牵起少女右手,一齐踏入了后院内。 随着眼前温润热气渐渐散开,映入眼帘之景,赫然正是露天的温泉庭院。 而此地显然经过九长老的多番改建,地面平坦光滑、泉池宽阔平整,石台灯火幽幽,甚至各处还雕琢着绚烂纹路,颇具风情意境。 看了眼正冒着热气的温泉池水,极为清冽干净,一眼便能瞧见池底铺开的光洁石面。 “呼~” 一声略带媚意的喘息幽幽响起。 就见茅若雨已然跨步迈入池水当中,待浑身浸润温暖泉水,不禁满脸红晕地扬首轻喘,似是舒适无比。 其身后还摆放着几张小木桌,其中茶壶茶杯一应俱全,可谓不俗的休养生息之地。 华舒雅略显拘谨地一同跨入其中,盘膝侧坐在茅若雨的身旁。 “舒雅,刚才你与相公谈的话,奴家听见了不少。” “唔!”她顿时香肩一缩,小声道:“夫人,我与前辈之间的关系……” “可得好好抓住机会呀~” 茅若雨轻拢濡湿的秀发,水眸盈盈地望来:“奴家,早已视你作家人。” 只是一番简短话语,但其中所包含的情谊却是溢于言表。 华舒雅怔怔地看着并肩而坐的美妇,沉默片刻后,极为郑重地颔首道:“我不会辜负夫人的垂青期盼。”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温泉洗礼,开放师长 随着帘帐撩开,林天禄穿着浴衫走出。 “没想到,这里竟真有一口温泉。” 他打量着颇具典雅意境的宽阔后院,惊叹连连。 只是一位长老独居的私殿大宅,后院内都别有洞天。 而且瞧此地规模惊人,怕是丝毫不逊色于现代的各种大型浴场。即便露天大敞,只能依稀瞧见远处几道模糊倩影,并无多少混浴尴尬。 本以为所谓温泉就是几口小池子而已,没想到如此夸张。 林天禄上前拨弄几番泉水,暗赞不已。 虽然在诗书上听闻过各地温泉美景,但亲身在外体验一遍,还是挺有趣的。 “天禄,快些入座吧。” 后方悠然响起温婉之声,吓得他浑身一抖,下意识回头。 就见九长老已换上一袭素白轻纱,肌肤如玉,婀娜性感的身段在水雾中若隐若现,青丝盘发束起,面带浅笑地缓缓走来。 “武姨你这是——” “与其他长老们关系缓和,又是这般良辰美景,自然想与天禄坐下聊聊。” 林天禄连忙挪开目光,哂笑道:“武姨,在这温泉之地相见,是否有些不妥?” 见他目光不曾有片刻停留,九长老眼中泛起一丝赞赏。 “我年长你许多,且我们临月的幽鬼修士自不在意凡俗规矩,与天禄共坐这片温泉池并无大碍。” 她看向远处的几道倩影,困惑道:“那位云玥姑娘,刚才难道不曾发现二长老的到来?” 明明以其非凡修为足以与二长老交锋对峙,却将天禄一人毫无防备地留在院子里,这让她有些不解。 “我让她留在若雨和舒雅姑娘身边贴身保护,以防意外发生。有云姑娘守护,她们二人自然能安全无忧。” 听闻此话,九长老心弦微动: “看来是我误会了云玥姑娘。” 她又收回目光,赞赏道:“不过,天禄能有如此担当,我确实是得好好奖励你一番才行。” 说话间,她已然来到池塘边上,大方优雅地抬足迈入水中。 随着泉水渐渐漫过双腿,美妇仪态雍容地屈膝坐下,微荡的泉水浸湿薄纱,映透着丝丝白玉肤色,水珠落肌更显莹润细腻。 纤手撩拨清泉,她侧眸浅笑道:“你我身上皆穿着衣物,无需太过介怀,像往日那般相处便可。” 林天禄轻咳两声,一同走进池子。 当然,他特意坐的远了些,免得双方互生尴尬。 “既然不太习惯,便以屏风遮挡吧。” 九长老温柔一笑,玉手微抬,道道水波在漫过胸腹的池水中荡开涟漪。 旋即,在两人中间赫然升腾起清澈水流,汇集成一层半丈高的纤薄水帘,以此遮挡住了双方视线,只能瞧见对方朦朦胧的模糊身影。 林天禄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今日天禄遭遇险情,是我考虑不周。” 九长老悄然开口,低吟道:“左思右想之下,我觉得还是传授你一套合适的功法才算妥当。” “功法?” 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摆手道:“不必麻烦武姨了,这实在是……” “并非是临月谷的秘传之法,而是我自创心法,无需担忧会招来麻烦。” 九长老轻柔淡笑:“我观你喜好读书,平日时常废寝忘食,这套‘清云诀’便可调养精神、养精蓄血,对你休息养生颇有好处。 往后你若遇见些魑魅魍魉,借此心法也可抵御些扰神乱识之术。” 林天禄略作迟疑,拱手道:“武姨,我们受你多番照顾已是厚颜,如何还能收你贵重心法馈赠?” “天禄!” 九长老微嗔一声:“怎得又这般客气?况且今日之事确实我有不对,若不弥补你一番,我又如何能安然休息?” 林天禄咧了咧嘴,无奈哂笑:“既然武姨坚持,我也确实推脱不掉。” 见他松了口,九长老不由得宠溺失笑道:“若瞧见心法有何不解之处,便开口询问。我可与你好好讲解。” “不知心法如今在……” “天禄,你仔细瞧瞧面前这水幕。” “嗯?” 林天禄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水幕上赫然流动着由泉水凝聚而成的字迹。 这位武姨的控水之法,当真可称精妙绝伦,竟连水流聚成的文字都方方正正,没有丝毫歪斜扭曲。 而在水幕中显现的清云诀密文,更是尽数展开。 “天禄,你仔细研读口诀心法,我在旁帮你护法。” 九长老暗中捻动印诀,开启了这温泉内的小小机关。 大量珍贵药液从夹缝中渗漏而出,汇入到了林天禄所在的池水区域。同时她悄然施展秘术,准备为眼前这位贤婿好好增进些功力。 至少助其将清云诀推演至第二层——清神明目便可。 正是为了此次护法施术,她才会特意提议前来温泉之池,便是为借助这临月清泉更好的滋润全身,为其打下良好根基。 只是 “武姨,这清云诀我已了然于心。” “诶?” 九长老顿时发出略显可爱的轻咦声,呆愣了一下。 林天禄品味着此心法中的种种奥妙,不禁赞叹道:“武姨所创的这门心法当真不凡,其中暗藏诸多玄门至理,又洽和天地之息,顺天意应人和,当真是一门好心法。” “怎、怎会如此?” 水幕悄然散落,九长老连忙划水而来,轻轻抬手按向额头。 只是肌肤刚一触及,她却如触电般缩回了右手,娇颜上腾起不自然的红晕,满脸惊讶:“天禄你竟然……” 竟当真有股清云浅息传递回来,甚至还带着极为灼热的阳气。 此子不过几息功夫,就将这清云诀彻底领悟?! 九长老心中惊愕万分。 这清云诀研习并无多少严苛要求,只是要想学会,需得学者自身有丰厚学识打底、理解这心法要诀。同时还要有不凡悟性,以心法正灵台、驱污秽,方能正式入门。 而天禄却如此简单就 随即而来,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 “天禄果真是才情斐然、天赋超群!” 林天禄讪笑道:“算不得什么天赋,只是平日多读了些典籍才略知一二。” “何须自谦——嗯?” 九长老正欲再开口,但蓦然间闭上了朱唇。 感受着顺泉水涌来的雄厚阳气,她芳心蓦然一颤。 沉默片刻,她凤眸微抬,眼神暧昧地盯着林天禄看了一阵,掩唇轻笑两声:“天禄这般血气方刚,倒是我不慎疏漏,缠着你唠叨许久。 待会儿我便带华姑娘暂且离开,你就与若雨她好好独处,多珍惜一番此夜良缘美景。明日我再来喊你们起床用膳。” 美眸流转,似是荡漾千般温婉,美妇盈盈起身带着清冽水光,扭动着曼妙身姿跨出了池水。 “这宅院周围有阴术封闭,声音不会传出。你们二人便好好享受吧~” 留下一抹温柔鼓励般的浅笑,美艳身姿悄然离去。 林天禄听得有点懵逼。 “武姨这……”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温泉相见,网开一面 水雾缭绕间。 林天禄坐在温泉池水中,脸色略显微妙。 他显然没想到,好好泡澡享受温泉的机会,竟会演变成眼下这种古怪局面。 “天禄,奴家也不知师傅她会做出此事。” 身旁响起悻悻然的讪笑声。 侧首一瞧,茅若雨如今正面色微红地坐在身侧,浴巾下的肌肤在温泉浸泡下散发着娇艳欲滴的红润之色,似颇感害羞般抬手遮掩胸口,只是缓缓滴落的水珠反倒更显旖旎暧昧,好似出水芙蓉般美艳动人。 而在两人身旁,并无任何身影。 偌大的温泉庭院内,如今只剩两人并肩而坐。 “没事,我并不是很在意。”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只是武姨她看似温婉端庄,不曾料对男女之事情竟如此开放。” “临月谷……大抵都是如此。” 茅若雨轻拢被润湿的秀发,稍稍缓和羞意。“奴家当初提过,临月谷常年隐世不出,此地人情世故早已与外界截然不同。诸位长老们并不看重凡人性命,虽不杀生,但有时却显得冷酷了些。” “而奴家与师傅她多年相处,也有过些许争吵。不过师傅她确实心地善良,只是观念方面与常人不同。” 她抿唇浅笑道:“在师傅看来,女子成婚前需得洁身自好,矜持自重,不可与异性有任何多余接触。但若寻得缘定一生的情郎,自然得极近温柔相待才行,这床榻之事也在其列。” “如此说来,若雨这温顺的性子,确实是武姨教导出来。” 茅若雨脸蛋微红,嘴角笑意盈生。 林天禄回想刚才的画面,面色微妙:“但武姨她刚才……” “师傅她待你颇为亲近?” 见他神色古怪,茅若雨不禁掩唇轻笑,美眸中流转揶揄之意:“自然因为天禄你与奴家关系匪浅,爱屋及乌……不过,师傅她兴许很是喜欢你的性子,才会在短短几日与你相处甚欢,亲昵体贴,换作旁人怕是不会多说一句话。” “武姨平日性子如此冷淡?” “她只是待熟人才会温柔些,如若不然,师傅她这些年来膝下又怎会没有多少弟子。” 言至此,茅若雨不禁感叹一声:“是奴家当初还太过年轻气盛,一门心思地想要‘逃出生天’,却不曾考虑到师傅她心中酸楚。如今瞧见她这宅院内依旧冷冷清清,独居至今,实在是……” 虽然师傅的容颜依旧与记忆中别无二致,未曾老去,但相见重逢时的激动与喜悦,她却瞧的一清二楚。 哪怕过去了这些年,师傅心中依旧深深挂念着她。 而她这些年来始终都未曾回来见上一面,着实不孝。 念及至此,茅若雨更是倍感愧疚失落, “若雨你当初确实行事不妥,于武姨而言太过绝情。” 林天禄悄然握住了她的纤柔手掌,安慰道:“所以你往后就耐心弥补,多回来瞧瞧武姨。况且你们二人终究是关系匪浅,亦如母女,这份缘分可不能断。 路途虽有些遥远,但逢年过节之际就由我陪你一同回临月谷,携礼上门拜访问候。” “相公……” 茅若雨感受着掌心中传来的温热,不禁露出甜蜜笑意:“有相公陪伴在旁,奴家当真是……幸福万分。” “既然要娶你过门,自然得担起丈夫职责才行。” 林天禄正欲笑言,但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面前美人娇颜上愈发红润,吐气如兰,池水下丰腴美腿略微磨蹭,仿佛情动般散发出妩媚诱人的气息。 “若雨你……嗯?” 他轻咦一声,撩起温泉水仔细望去。 这才发现一旁的池塘缝隙竟悄然打开,从中正渗出丝丝牛奶般的奇异清流,汇入温泉,浮现淡淡沁人心脾的药味,嗅之极为清冽清香,如花卉绽放。 “难不成,这些东西是——” “天禄……” 茅若雨缓缓凑近而来,似感羞耻般轻咬薄唇,眼波流转间,又羞答答地低声道:“刚才师傅她特意让出位置让我们二人独处,如、如今便遂了师傅她的意思……如何?” 听闻这番再明显不过的邀请,林天禄哑然失笑,抬手抚上了美妇纤柔性感的腰肢。 片刻后,丝丝低吟喘息在庭院内响起,交织温泉水声,恍若一曲旖旎乐音悄然奏响,渐渐汇入寂静淡雅的夜色之中。 但,一只小巧狐狸却无声无息地跳入水中。 …… 华舒雅重新穿好临月襦裙,整好秀发,回到了私殿院内。 而九长老正只着纤薄银纱,高挑性感的身段在月色映照下若隐若现,恍若艺术品般精致无暇,以至少女都不禁瞧得略显出神,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舒雅姑娘,特意喊你出来,实在是对不住。” 九长老悄然回首,面带温和浅笑:“见你如今尚是完璧处子之身,便有些事想与你单独谈谈。” 华舒雅闻言心头微颤,抿唇道:“不知长老有何事相谈?” “不必太过紧张,我可不是想狠心出言拆散你与天禄之间的关系。” 九长老笑吟吟地上前牵起了她的右手,朝着亭间走去。 “这几日我已大致知晓你跟天禄和若雨间的种种情谊,你若是不嫌,便与天禄一样唤我声武姨便可。” 华舒雅神情一怔,讷讷道:“这、这样会不会太……” “以你们三人关系,这声‘武姨’不是迟早之事?”九长老将其轻扶入座:“如今早喊几声,往后也能更亲切些。” 少女听得一阵脸红,纠结片刻,这才小声喏喏道:“武姨。” “当真是乖巧丫头,怪不得若雨她如此喜欢你。” 九长老轻柔抚弄着她的刘海秀发:“此次我为若雨提上婚事,细细回想,于你而言的确稍显冷落,也得亏丫头你丝毫不哭不闹,如此落落大方。 但我作为长辈,终究该为你做点补偿,聊表心意才行。” “武姨不必如此,我——” “丫头,我观你体态匀称健美,筋骨柔韧,眉宇间带着丝丝凛然气息,是否研习多年剑道?” 华舒雅美眸轻眨:“确实如此,晚辈从小学剑至今。” “年纪轻轻便已窥探剑意门扉、境界不凡,着实是块练武之才。只是你身上似乎仍欠缺一门合适的心法。” 九长老抬手隔空一抓,一柄长剑骤然从远处房屋中腾飞而出,落入掌中。 翻手旋转间轻轻抵在了少女身前。 “以武炼气、以战养战确实可行,你体内内息更是我毕生所见最为精纯之人,足以称得惊才绝艳。但若有心法辅佐以正心神,你的修行之路定会更加顺畅。” 她左手掐动印诀,轻轻点在了少女眉心中央。 “闭眼凝神,好好记住我传授与你的心法口诀。” “……嗯!” 见她神色不曾有丝毫动摇,九长老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至少,这份岿然不动的心境值得赞赏。 …… 待得一个时辰过后 眼见少女渐渐从静坐中苏醒,九长老正想开口询问是否全部记住,但脸色却蓦然一变。 因为在华舒雅身上赫然升腾起一丝波动,虽然浅薄,但少女毫无疑问正在磕磕绊绊的运转着心法第一重境界的口诀,显然已是自主入门! “这丫头……竟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天份?” 九长老很是惊讶。 虽说尚且不如天禄那般夸张,但能将心法在一个时辰内轻松入门,着实称得上超凡脱俗。 如今回想之前听闻的种种日常,她这才彻底相信 “天禄还有教书育人的好本事?” 九长老暗暗感叹一声。 如此贤婿,实在是次次让人惊喜万分。 但她略作估算时辰,脸色古怪地看向后院方向。 “近一个时辰过去,天禄他们还不曾出来?” 她心底泛起丝丝担忧。 自家若雨的体质特殊,又极是内媚,当真不知天禄能否支撑的住。 要是亏空透支,这些时日可得帮忙滋补一番才行。 …… 翌日清晨。 林天禄穿戴好合身衣物,拉开房门,神情却蓦然一怔。 因为九长老竟同样站在门前,似是抬手欲将房门推开。 “天禄?” “武姨?” 两人齐齐开口,却是一同哑然无言。 林天禄讪笑两声,先行走出屋外,将房门重新关上。 直至这时,九长老才略显担忧道:“天禄,你昨日四更才睡,今日不多休息会儿?” “我一向少眠早起,身体无碍,武姨不必担心。” 仔细瞧着他脸上的气色,确实与往日别无二致。 九长老稍安之际,心底也略感惊讶。 怪不得昨日发觉其体内阳气充盈,可见精力确实旺盛。 “不愧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若雨遇见你当真是此生之幸。” 这……好像话里有话? 林天禄哂笑道:“还不知武姨怎么如此早就来了?” “想瞧瞧你们昨晚休息的如何。” 九长老露出温柔笑容:“若是精疲力竭,便出手帮你们润润身子,免得身体亏空,白天无精打采的。” “咳咳咳!此、此举倒是不必。” “如今见天禄你生龙活虎,确实用不着我操心了。” 看着他一副尴尬模样,九长老掩唇狭促一笑,似乎隐含几分暧昧:“看来我昨晚特意在温泉池水内准备的滋补药物,的确起了不小作用。” 这武姨…… 还真是毫不避讳啊。 林天禄哂笑两声。 “天禄无需害羞在意,与往日平常心便可。” 九长老笑意更显柔媚温和,凤眸似水:“好了,既然你今日早起,不如随我一同出门一趟。” “嗯?” 林天禄轻咦道:“出门?是与武姨离开这座宅院?” “昨日二长老已与其他长老说明了此事,谷主也已知晓。如今特许你能在临月谷内散步行动,不必再继续闷在院子里。” 九长老螓首微转,笑吟吟道:“既然谷主她们网开一面,我自然得带你好好在临月谷内转一转、瞧一瞧。” …… 山庄大殿内 如今天色尚蒙蒙亮,此地自然是空无一人。 但林天禄倒借此机会好好打量了一番周围景色,颇感惊叹。 映入眼帘的壮阔大殿可谓惊人至极,古色风韵,庄严气派,恍若所谓凌霄宝殿,珠光宝气之际氤氲萦绕,极为绚烂神秘。 “不知这山庄究竟修建了多少年,才能建成这幅华丽模样。” “由数百年前诸多前辈耗费不少心力所建,之后常年需依靠阴术维护翻修,这才能保证千年不朽。” 九长老执手并肩在旁,轻声道:“天禄,你小心些,不要随意触碰周围器具,其中有不少都暗藏手段,若是伤着可就不妙。” “我会小心” 林天禄看了看周围:“但不知我们如今要前往何处?” “你既然要与若雨谈婚论嫁,我这作师傅的,自然得给你们随些嫁妆礼物。” 九长老浅笑道:“如今带你去山庄内的藏库瞧瞧,你若喜欢什么,便以我名义带走几样。” “这……”林天禄无奈一笑:“武姨怎突然开始谈起了嫁妆礼物?” “天禄你是寻常人家,我这边自然得遵循些世俗礼仪。不过,既然你并不奢求礼物,索性就由我来帮你挑选几样好了。” 九长老拢发柔笑,凤眸中似荡漾宠溺:“就当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 藏库殿门前。 此地同样壮观神秘,似有大量阴术以作守护。 九长老并未踏入其中,而是抬手一招,从中很快飞出数道流光落入掌心。 “拿着吧。” 她反手递到了林天禄面前。 在其手中,赫然是两副宛若玉石雕琢而成的精美玉盒。 林天禄面色怔然:“这是……” “是由几位长老炼制而成的丹药,其中诸多药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淬炼而成。” 九长老低声道:“这其中有四味丹药,一种可助你强身健体、增长体魄。一种能治百病、疗诸多内伤。第三种药,能令你心神清明、坚守本心,若往后遇见有妖鬼对你施加幻象之法,便服下此药便可脱身逃离。” “那第四种药是……” “自然是床榻之物。” 九长老声音放缓几分,认真叮嘱道:“若雨她体质特殊、寻常男子与其交往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精尽人亡。天禄你虽阳气充盈,但身体单薄,还得多补一补才能无忧。” “……” 林天禄表情有些僵硬。 第一百七十六章 攻守颠倒,藏书万千 其他三味药还算正常,但这最后一样 林天禄讪笑着将玉盒递回:“武姨,此药倒是不必。” 九长老眉宇间满是温柔,亲昵握住了他捧盒的右手:“天禄无需见外,你与若雨结为连理,往后便亲如一家,自然得多加照料。 与女子谈论床榻之事,易害臊难言,但与你武姨交谈无需有丝毫芥蒂,放宽心言说便是,毕竟这床榻之事于夫妻而言同样重要,让你们将来能一直和睦幸福,我作为长辈可马虎不得。” “……武姨能如此关照,我确实很是感激。” 林天禄干笑两声:“但是,此药兴许给若雨她服下更好一些。” “嗯?” 九长老闻言一怔:“天禄,你的意思是……” “若雨她的体质稍弱,我倒是担心她会体虚不支。” 林天禄稍稍正色,拱手道:“不知武姨是否有些手段,能为若雨补补身子?” “这……” 九长老的表情略显古怪。 此事,不合常理。 “以若雨之体质,应当是占据主动才对。难道天路你……这般神勇,连若雨都不堪征伐?” 寻常男子即便再怎么阳气旺盛,血气方刚,那浑然天成的媚体又怎会抵挡不住? 哪怕无需施展任何媚术,便足以勾人夺魂、吸尽阳气精魄,哪怕有意收敛也是非同凡响。那昨晚他们二人在温泉庭院内一个时辰都未曾出来,难不成林天禄索性清了清嗓子,俯身耳语了几句。 九长老轻拢耳畔秀发,听得凤眸连连眨动,神色愈发惊讶。 “这、这可当真……匪夷所思!” 但细细回想昨夜温泉庭院内坦诚相见,其虽是面如白玉,但衣袍下的体格倒是不俗,颇为壮实,兴许当真有些天赋异禀? “天禄你竟如此异于常人,倒是我之前考虑不周。” 九长老略作沉吟,很快抬手一摄,从藏库大殿内又飞出一副玉盒。 即便未曾启封,在玉盒缝隙中都能飘散出丝丝寒气。 林天禄讶然道:“此物又是……” “百年寒玉玄珠,曾是谷主当初炼制而成,可蕴养女子体魄阴元,让若雨贴身佩戴应该会有所缓和。” 眼见玉盒再次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林天禄不禁低声道:“武姨不准备亲手送给若雨?” “自然是由天禄你赠送最为妥当。” 九长老轻笑一声,将玉盒小心塞入了他的怀里:“于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情郎所赠之礼最为暖心感动?” 还真是关心自家徒儿的情感大事啊。 林天禄哑然失笑。 作为长辈,眼前这武姨可真是挑不出丝毫疏漏,当真让人心生暖意。 只是拿着丈母娘的私礼转手送给未过门的妻子,着实怪怪的。 “那余下这几味药,我便一并转交给若雨吧。” “天禄是觉得这礼……” 林天禄温和道:“这些药由若雨保管最好,她能平安自是重要。” 九长老仔细瞧着他眉宇神色,并没有丝毫留恋,不由得心生几分赞赏。 常人若听见这等不凡神药,怕是早已垂涎欲滴,但他却能丝毫面不改色,甚至一心挂念若雨的好处,当真难得。 如今回想,从见面开始就没有展露丝毫令人不快之处,无论品行举止都值得称赞,实在挑不出多少毛病。 若雨,当真找到值得托付一生的好郎君。 嗡 殿内忽起一股凛冽阴风。 原本正暗自感叹的九长老神情微凝,只听见一道低沉声音幽幽荡开。 “——临月谷内,何时来了陌生男子。” 林天禄眺目望去,就见一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妇人悄然现身,正无声无息地走来。 九长老不着痕迹地侧身挡在面前,神色平静道:“六长老,昨夜还未曾将此事与你言说,他是我徒儿看中的夫婿,得谷主等人同意,允许在山庄内随意行动。 我今日闲着无事,正巧带他参观一番。” 六长老面容颇为苍老,目光浑浊,几乎与凡人老妪别无二致。 听闻此言,她只是淡淡道:“难道是当初那个倔强丫头?” “是她。” “没想到数年过去,她竟然还会回来,当真是胆大妄为。” 六长老摇头感叹一声,随意打量了林天禄几眼:“确实有副不俗皮囊,气质不错,怪不得能让那若雨丫头瞧上。 不过我还得提醒静云你,切莫带着他大摇大摆地来回转悠,若碰上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们,怕是会引起些麻烦。” “我会注意。” 望着那老妇人化作薄雾离去,林天禄这才讶然道:“她是……” “十几年前,是六长老在街上将若雨找到,带回山庄内收养。” 此话一出,令他心中更是惊讶。 原来过去拐走若雨的老妪,正是此人? 九长老露出些许笑容:“论起先后关系,或是六长老与若雨更为亲密些。不过,六长老她一向性情冰冷寡淡,最终若雨便是由我抚养带大。” 林天禄惊讶之际,也有些疑惑不解。 “昨日我瞧见那五长老容貌年轻、仪态典雅,而武姨你更是姿容绝美。可为何这位六长老反而会……” “六长老她是天赋所限,修为寸步难行,导致寿元将至。”九长老沉声道:“况且她年轻外出时也曾受过些伤势,留下祸根,这才更易显出老态。” 林天禄若有所思。 “看来下次登门拜访,我得为这六长老也带些问候礼才行。” 若雨当初能脱离贫苦艰难的流浪生活,得好好感谢这位长老。 “于情于理,你确实得好好孝敬她一番。” 九长老重新露出温和笑颜,执其他的右手:“我再带你到另一处地方瞧瞧。” …… 书阁 此处正是山庄藏书之地,与藏库一样豪派大气又玄奥非凡。 但异于不可踏入的藏库,这书阁倒能推门而入。跟随九长老一同踏入阁内,顿时层层古朴书架映入眼帘,琳琅满目的书籍一一呈列,这等盛大场面着实令人目不暇接。 “这藏书规模,实在惊人!” “毕竟是临月谷千年的积累,自然会多一些。” 九长老抬手找来一本黑色书册,柔声道:“我知你不愿随意收礼,不妨便翻看这些典籍瞧上一瞧,就当是开阔见识,如何?” “那就多谢武姨了。” 林天禄笑了笑,很快将手中古籍小心翻开。 这上面似是记载一种炼气的初入法门,算不得高深,但对初学者来说却是浅显易懂。 “……” 不过瞧上片刻,他眉头微皱,又来回翻动几下。 “武姨,这些书阁内的书可否落笔添注?” “嗯?” 九长老神情微愣,“天禄这是何意?” “此书有不少疏漏错误,我想试着修改一番。” 林天禄又哂笑一声:“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见解,兴许只是我考虑不周。” 九长老略作沉默,蓦然失笑道:“天禄你可知这本书是谁人所著?” “不知——” “是我。” “……” 林天禄眼角一抖,顿时哑然无言。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惊才绝艳,神秘谷主 书阁外的一处清静凉亭内。 晨风吹拂,秋叶漂浮,带着丝丝微凉。 林天禄正神色认真地研读着书中字句,细品琢磨,不时执笔在一旁舔加注解批改,一页页地从头翻到尾。 坐在对面的九长老不曾开口打扰,但瞧着眼前场面,心头却愈发震惊。 这本当初撰写的功法书卷,乃是她半生所学,虽然内容已想尽办法精炼浓缩,但依旧略显晦涩难懂,极少有谷内弟子习得学会。 而寻常幽鬼术者要想领悟,怕是要琢磨数月有余才能入门,可天禄却只是随意翻看片刻,便已领悟融汇,甚至还能找出其中错漏不足,予以修正改良。 当真是…… “应该差不多了。” 林天禄放下墨笔,将书册郑重交还:“武姨你先瞧一瞧,看看我这些注解有何疏漏。若感觉不对,便施术将这些笔记抹去。” “……好。” 九长老接书细观,沉吟思索。 半晌后,她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并非胡编乱造,而是自己当初撰写的功法竟当真错漏不少,皆被一一注明。 而且被他这一仔细修改,仿佛化整为零,破茧重生,重读一遍甚至有股豁然开朗之感,体内阴气凝聚更为轻松自在,极是玄妙! “武姨这本典籍确实可称佳品,其中所涵盖之广泛、内容之广博,更令人赞不绝口。” 林天禄微笑道:“只是有几处过重于表面,却未曾钻研其中根本,这才显得累赘臃肿。” “——确实如你所言。” 九长老放下书本,悠悠感叹一声:“我本想给天禄你开阔一番见识,可没想到,竟反而受你点拨,实在是汗颜万分。” “武姨能听我一番见解,已是胸怀广阔。” “这时还来夸我?”九长老似娇嗔般横了一眼:“在你面前,我还强撑什么脸面,心间可只剩佩服。 不过,以天禄你这等才华,若能去试着努力一番,我想定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繁荣富贵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如今能与若雨她们每日相随,已是心满意足。” “你……倒是颇为顾家。” 九长老轻笑两声:“算是好事。” 林天禄转头看向被薄雾笼罩的壮阔书阁,感叹道:“这临月谷居于此地几近千年,这等底蕴实在是超乎想象。如今亲眼一瞧,更觉匪夷所思。” “你们知晓月魂圣宗的存在,可得知晓那圣宗远比临月谷更为繁华。” 九长老抱起书册,似回忆起往日,语气幽幽道:“但那又有何用?千年前的月魂圣宗受无数凌辱,崩溃在即,这些底蕴可带不来丝毫平安无忧,只能任人宰割。直至诸多前辈竭尽全力逃出生天、退居此地休养生息,才渐渐恢复了些。” 那千年往事,听起来确实悲惨。 虽不过寥寥几言,但从只言片语中亦能听出当年的糟糕境遇。 “听闻年后天下大势将变,不知武姨你们作何决断?”林天禄沉声道:“是要出世,还是继续隐居于这山谷当中?” “我自然是不想去掺和什么天下大势。” 九长老浅浅叹息:“只是届时会发生何种变故,无人能料。而我们也只能静静等待,希望圣女一职能早些有姑娘替代填补,免生变故。” 恰至此时,似一缕波纹荡开。 林天禄轻咦一声:“发生了何事?” 而九长老脸上的表情却蓦然变得无比古怪: “是月华有异,看来术式出现了些许变故。” “难道情况紧急?”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这种程度的异动还算正常,我只是奇怪……宗主为何会突然传唤,甚至还让我将你一同带上。” “我?” 林天禄颇感讶然。 他这段时间,应该没干什么出格之举才对? “宗主之令,我自然不能违背。” 九长老起身歉声道:“天禄,先随我去主殿瞧一瞧吧。谷主其性格温和,不会随意为难于你。” “好。” …… 主殿。 准确来说,更像是一处地下宫殿。 林天禄一路跟随,一步步行走在清冷寂静的隧洞通道,直至眼前蓦然敞亮,就见一极为宽敞的宫殿出现在眼前,灯火萦绕,绮丽万分。 在宫殿正前,有座由玉石制成的瑰丽内殿,隐约间有一抹女子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还能在中央祭坛瞧见熊熊燃烧的金红之炎,四周流动着诡异符文阵图。 “谷主。” 九长老上前行礼道:“不知您突然传唤,有何要事商量?” “昨日我只是从二长老口中略作了解……听闻若雨那丫头已回了山庄?” 在玉璧后方,传出一丝轻柔空灵之声。 九长老微微颔首:“若雨她听闻谷内出事,这才特意带朋友和家人前来拜访问候。” “那丫头倒有些念旧之心,就是有时仁善过头,终究可惜了一块美玉。” 神秘女子轻叹一声:“这段时日便好好招待她,你们多缓和师徒关系。不过——” 她蓦然话锋一转,低沉道: “虽有二长老帮忙担保,但我何时说过……外来男子能丝毫不受惩罚!” 九长老面色微变,连忙道:“谷主,此子已与若雨有了夫妻之实。而他确实算得上青年俊才,此行有我照看,并不会对谷内造成任何麻烦。” “我自然相信你能管好,但违逆门规总归得做出一点惩罚,这样才好服众,不是么?” 神秘女子轻笑道:“若是让底下门徒们知晓,怕是往后都要往山庄内不断带人来了。” 九长老轻咬下唇,垂首道:“那就请谷主惩罚我吧,天禄并不知门内规矩,更何况他们并非临月谷之人。” “是该如此。” 一缕波纹悠然间荡开。 但在她闭眼准备受罚之际,荡开的波纹,竟被衣袖轻松扫尽。 九长老顿时一惊:“天禄?!你——” “谷主,还请原谅长老。” 林天禄坦然上前,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她只是作为长辈招待我等,不愿失了临月谷的礼数,若因此在后辈面前受罚,实在难堪。” “哦?” 玉璧后方的神秘女子轻笑道:“你果然并非寻常凡人,竟能破除我施展的阴术。” “只是略懂一些手段。” 林天禄面色平静:“还请谷主三思。” “……” 双方僵持沉默片刻。 “噗——” 但在此时,神秘女子却蓦然扑哧一笑,笑吟吟道:“好啦~天禄不必着急,我收手便是。 虽然我刚才所说的惩罚不过是点小小幻术而已,顶多让静云回屋头晕会儿。” “呃?” 林天禄闻言顿时一愣。 这……也算惩罚? 九长老哭笑不得地来到身旁,低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谷主她性情温和,不会随意为难我们的。”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圣女由来,两全之谈 林天禄心情略感微妙。 这些一派之长、一宗之首,难道不应更加神秘出尘才对? 怎么眼前这位恰恰相反,看起来…… 还有点皮。 “昨晚听二长老言语中充满对你的赞美和感叹,我心中颇为好奇,这才想试探一番。” 谷主抚掌笑道:“如今看来,你确实尊敬静云,而且气度与手段甚是不凡,与若雨那丫头结为连理也算天作之合。 若我刚才之举令你心生不快,倒是可以向你们行礼致歉。” “谷主不必如此。” 林天禄收起心思,适当拱手道:“在下刚才也有些鲁莽冲撞,还望谷主海涵。” “……当真不错。” 谷主沉默片刻,轻笑出声:“怪不得静云会如此宠爱你,言行进退有度,性情温和,让若雨与你长相厮守,我也能放心。” 被护在身后的九长老听得嘴角微扬,笑意难掩。 林天禄倒有些讶然: “谷主与若雨之间——” “若雨与我并未见面。不过我是亲眼看她长大,总归有几分情谊。更何况当初是我选中她成圣女候补,自然多加留意。” 感觉时机成熟,林天禄脸色肃然,果断开口道: “谷主,在下有些困惑想要一问。” “说吧~” “为何会选中若雨来当月衍圣女。” 谷主轻咦一声,似乎不曾料到会是这种问题。 但她很快笑吟吟地反问道:“你觉得,月衍圣女是为何存在?” “为这山庄上空的弯月。” “这……你之观察当真仔细。” 谷主赞叹出声:“没错,这魂月凝塑之法确实需要靠月衍圣女来完成最后一步,亦是我等月魂圣宗从千年前传承下来的传统,作为支柱与象征,每年祭祀祷告,以获先人指引祝福。” 林天禄略作思忖。 片刻后,他再作拱手:“我想,这圣女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你倒是聪慧。” 谷主轻笑道:“但既然是宗门秘密,我又怎会随便告诉与你?” “若雨受体质影响,如今需要依靠月衍之息来稳定心神,我自然得多加深入了解,还望谷主成全。” “嗯?”谷主惊讶道:“若雨她的瞳眸,还是金红双色?” 九长老适时上前应声:“没错。若雨她如今异象自生,情况不稳。” “这可真是……” 听闻此言,谷主顿时沉吟片刻,语气凝重:“没想到若雨这丫头的天赋,还要远超我当初想象。” 此事,与天赋有关? 而在林天禄思忖之际,谷主继续说道: “你是否见过我等月衍秘术?” “瞧见过一次。” 林天禄拱手如实回应:“似半身化作巨大蛇尾,长出鳞甲,挥手间威力十足。” “如你当初所见,月衍秘术确实与‘蛇’有关。” 谷主悠悠道:“我等月魂圣宗追溯数千年前,曾是这妖鬼道界母族之一,承上古意志、掌御山河灵魄,乃母系之长。” “宗内无一例外皆是纯阴之女,以秘法化本源蛇躯,获天地灵气之威能。” 她耐心地解释道:“蛇性本淫,亦是繁衍万物之母。千般秘术正洽和天地循环之理,生生不息。” 说到这里,谷主似怅然般叹息一声: “而茅若雨这丫头,哪怕不曾修习秘法便是至阴至媚,亦是心怀母性、媚骨天成,甚至可称千年间都无人能与之媲美。 只是,这凡俗可容不得她这等‘异数’存在,若无月衍之息调和,怕是往后要多出一位祸乱人间的邪物。” 林天禄眼神微动,正色道:“在下此次随行前来,正是想与谷主当面一谈,可否让若雨她修习月衍之息,借此来保证安全。” 谷主仿佛早有预料,不禁轻笑两声:“不妨由你与若雨好好聊聊,让她留下来继续完成圣女传承之式? 以她那绝世罕见的天赋,甚至能以圣女之身踏破那千年劫,迈向更高境界。” “但若雨不可能一直待在临月谷内。” “这便是问题所在——” 谷主好整以暇道:“此举对我们临月谷并无任何好处,我为何要助一外人渡过难关?” 林天禄深深凝视着内殿方向,沉默半晌。 “……” 就在一旁的九长老想开口帮衬之际,他蓦然沉声道:“谷主,你这番话可是违心之言。” “咦?” 九长老微微一惊。 而内殿中停顿片刻,才重新传出声音: “……为何?” “我颇有些天赋异禀,听得出谷主话中深意,更知晓传唤我的意思。” 林天禄嘴角微扬,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作揖道:“往后我定会与临月谷多加往来,若雨也常会回来探望亲人。若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在下力所能及便会帮上一把。” 这谷主,是位聪明人。 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曾想靠言语局势相逼。 刚才双方只是略作隔空交锋,或许就隐约察觉到一丝异常。言语如此温和,便是想尽可能拉近双方关系,再顺势施为。 “——嚯~” 谷主意味深长地感叹一声:“林先生当真是心思玄妙,竟能从寥寥几语中探得我之心思。” “在下刚才的承诺,谷主是否满意?还是说,还要其他的——” “不必了,恰恰足够。” 谷主神秘一笑:“能有林先生相助,我们临月谷兴许又能多些安全保障。” “谷主如此轻松的答应,反倒令我有些忐忑难安啊。” 林天禄眯起双眼,微笑道:“这月衍圣女背后,或许还有其他打算?” 这意有所指之言,令谷主不禁失笑道: “不必担忧,月衍圣女并非是为争权夺势而设,只是为了能更好保留火种而已。 若往后遭遇不可力敌的袭击,便可让圣女独自逃走,以其体内凝聚的‘魂月’,足以在其他安全之地重新开宗立派,不至于断绝传承。” 林天禄眉头微皱。 原来所谓圣女,是临月谷这势力的‘备份’? 竟然将这等机密说出,看来这谷主还真有魄力。 又或者,有更多后手准备。 不过 “谷主刚才谈及的所谓千年劫,又是什么?” “此事倒是说来话长……” 谷主语气轻佻道:“简而言之,便是一群疯癫之人在千年前妄动玄术,反而引得天地反噬,这世间阴气逆流错乱,令蛮境之上再难突破,妖鬼们无论何等惊才绝艳都会被困死在某个领域。” “那年后的天下大势巨变,难道就是这千年劫所致?” “林先生知道的还当真不少。” 谷主十分干脆道:“确实有几分联系,但这两件事只会同时生变。” “在下已大致明白,多谢解惑。”林天禄拱了拱手。 “能与你交流一番,倒也颇为有趣。”谷主饶有兴致道:“不妨,由我给你一份两全提议?” “谷主还有何事要谈?” 话音刚落,就见玉璧上泛起一缕波纹。 旋即,在林天禄略显愕然的目光内,一抹倩影从内殿中现身走出。 长裙飘荡,芳华艳丽尽显,开衩裙袍下包裹白丝的美腿交错迈动,这份绝美容貌与出尘气质足以令寻常男子神魂颠倒。 “呵呵~” 神秘女子缓缓来到面前,掩唇轻笑两声:“看起来很是惊讶?” “没想到,谷主竟如此年轻。” 林天禄收回目光,暗暗惊诧。 “修炼至高深境界,自然容颜不老。我能有这幅容貌也多亏月衍之息的帮助。” 谷主带着几分好奇,上前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身体出乎意料的很结实呢,阳气还如此旺盛蓬勃。” 九长老连忙上前拉开:“谷主,男女有别。” “静云还真是爱护。”谷主星眸眯起,笑吟吟道:“难不成,担心林先生因而心猿意马?” “我自然不会担心。” 九长老柳眉微蹙。 隐约感觉,今日的谷主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林天禄露出平和微笑,拱手道:“谷主不妨先穿上合适衣物,我们再好好谈谈。” “呵呵,便依你所言。” 谷主嘴角微扬,抬手一招,从远处飞来雍容长袍,顺势披挂在身。 旋即,她悠悠笑道:“若雨拥有如此好的天赋,白白浪费确实可惜。况且她与临月谷也有缘分索性无需担任圣女之位,由我来为她专门准备一次‘月魂试炼’,重新激活她体内的月衍之息,你们觉得此举如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临月变故,试炼仪式 目送着林天禄与九长老悄然离去,谷主环抱双臂,脸上笑容渐渐隐去,目光深邃。 恰至此时,一道佝偻身影在背后缓缓走出,嗓音低沉道:“明明与静云她们谈妥,你为何会是这副凝重神色。” 谷主蓦然开口:“六长老,你刚与这林天禄见过面,有何感觉?” “不凡。” 六长老低垂浑浊双眼:“气质神色远不是寻常书生可比,而且踏入大殿内没有丝毫动摇,只有惊讶,想必是见过不少大场面。 最难以置信的是……短短几日就能让静云如此宠爱喜欢,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办到。” “你说的没错。” 谷主不由得低声一笑:“他确实很是惊人。” 六长老眼神闪烁:“你有何发现?” “这书生身上的气息缥缈难测。虽只是随意出手,但我却捕捉不到当时他调动的丝毫波动,险些未曾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 “此人实力,远超你我想象。” 谷主感叹一声:“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而我却看不透他心中想法。只是碍于长辈颜面,不曾对我当面直言,还顺势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竟如此捉摸不透?” 六长老脸色微沉:“你可有把握制衡此人?” “胜算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静云相助,若是动手只怕自讨没趣。” 谷主这时流露出了轻松笑容:“不过,我们何必与他撕破脸皮?” “此人来历不明,虽有二长老保证,但终究——” “不要将静云和二长老想的太过愚笨,她们心如镜般透彻。谁心怀歹意、谁可以相信,又怎会看不出来?” 谷主悄然回身,一步步踏着阶梯走至祭坛: “那书生心系茅若雨,我们便顺势而为给他些好处,往后大可慢慢培养感情。哪怕成不了帮手,与其拉近关系并无坏处。” “所以,你准备为若雨开启试炼?” “这丫头确实天赋惊人,这月衍之息仿佛为她量身而做。” 谷主摇头失笑:“终究是静云弟子,为她开点小灶不算什么麻烦。她若能抓住机会,对我们也有好处,兴许能令这‘月华’更为稳定,提升魂月品质。” 六长老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迟疑道:“你……当真下定了决心?” “待坐上此位之时,便无退路。” 谷主顾盼回首,脸上笑意已是消失:“与三长老和四长老说一声吧,记得不要露出丝毫马脚破绽。” “明白。” 六长老无声一叹。 直至她化作薄雾离去后,偌大宫殿内只剩下谷主独自一人。 她转回目光,看着祭坛中熊熊燃烧的金红之炎,喃喃道:“最大的变数……难道你早已料到了此事?” 宫殿依旧寂静无声,并无任何回应。 …… 殿外。 林天禄没走几步路,便感觉到身旁一阵古怪视线,讪笑侧首道:“武姨,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看个不停,难不成我脸上沾了些怪东西?” “我只是倍感意外,天禄你竟有非凡之能。” 九长老幽幽道:“这几日,我当真以为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这……” 林天禄干笑两声:“武姨未曾询问,我又怎好夸夸自谈。” 听武姨这几天总是谈起诗词之事,他自然以为这位丈母娘更喜欢文学意境,又怎会无缘无故拍着自己胸口称自己驱鬼除魔有一手,打起架来更是难逢敌手? 毕竟又不是所有长辈都爱打打杀杀。 “……确实是我先入为主了。” 九长老目光盈盈,柔声道:“刚才你能为我出头,我心里甚是温暖。” “武姨这段时日总是照料与我,自然得出手帮助。”林天禄无奈叹息道:“虽然那位谷主其实压根没有惩罚的心思。” “你能有这份心意便好。” 九长老稍稍露出严肃之色:“不过,刚才你与谷主之间的交谈,可得注意。” “武姨有何叮嘱?难道是那试炼有异?” “我只是觉得……今日谷主似有些古怪。” 她柳眉微蹙,回首望着远处的大殿入口:“这魂月凝塑将成之际,我担心谷主她们会有其他打算。天禄你可得多留一个心眼才行。” 林天禄轻笑道:“武姨竟让我小心谷主?” “谷主是我长辈,但你同样是我贤婿,我自然得多加照料。若是不然,这偌大山庄内还有谁能照拂你们?” 九长老笑意温柔,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早些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若雨她们。晚上多做一番准备。” “自是如此。” …… 深夜时分,月辉最盛之时。 林天禄一行再度来到了这座神秘宫殿。 今早发生之事,他已与家中诸位阐明试炼之行,众人想法自然是选择尝试一次。 轰隆 金红之炎在祭坛上燃烧的更为旺盛猛烈,殿内席卷起一阵温热之风,上方似盘踞起道道绚烂神秘的大阵,场面颇为壮观。 “——若雨丫头,上来吧。” 眼见仪式准备妥当,谷主在祭坛上微笑招手,林天禄看向身侧美妇,低声道:“要多加小心,安全为上。” “奴家会注意的。” 茅若雨深吸一口气,褪去外袍只着纤柔薄纱,缓缓踏上阶梯。 此次机会是情郎争取而来,她自然不会有丝毫懈怠。而当初身为临月谷弟子,这些仪式礼节她自然还牢牢记在心中。 华舒雅目送其远去,俏脸肃然:“当真能平安无事?” 一旁的九长老柔声安抚道:“之前已说过了,这所谓‘试炼’其实更似馈赠,以若雨心性定能轻松度过。” 林天禄只是凝望不语。 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唯有丝丝火焰燃烧的声响。 “——再度见你,当真是变了个人。” 茅若雨望着早已站在祭坛上的白发女子,连忙屈膝欠身:“谷主,此行麻烦您了。” 谷主微笑着摆了摆手:“无须多礼,我助你一臂之力,于我们临月谷也是场造化。” “是因为相公他——” “他确实是位惊才绝艳的男子,哪怕是我都一时看不透他。” 谷主轻笑道:“不过你身上同样拥有匪夷所思的天赋,只要往后好好修炼,定能有所收获。 先入座吧,接下来的仪式并不麻烦,待我将月衍之息注入你体内,你再运转当初心法便可,这股圣气会令你宁心静神,缓和体质影响。” “是!” 茅若雨微微颔首,快步走到祭坛旁的蒲团盘膝坐下。 四周迅速升腾起淡淡氤氲,同时祭坛下亮起大量的符文印记。 谷主抬手一摄,大团流转着星辉月泽的气息从上空流淌,如同瀑布般洒落在茅若雨全身。 …… 半晌后。 茅若雨重新睁开双眼,金红之色一闪而逝。 “呼——” 她能明显感觉到体内如今充盈着月衍圣气,无时无刻滋润着全身,更有股淡淡的熟悉感萦绕心间,倍感舒适。 睁开眼眸,却见自己身上竟漂浮起轻纱般的绸缎,缠肩勾臂,恍若流苏。 谷主目光微凝,面露丝丝惊异。 她本只想让其吸收些许月衍之息,但效果竟如此惊人! 但她很快露出满意笑容:“没想到,若雨你竟能将阴气凝作实体,着实不俗。” “谷主……” “无需担忧。” 她上前将茅若雨轻轻扶起:“往后日子,你的体质与会月衍之息渐渐融汇平衡。” “多谢谷主恩赐。” “那么接下来的试炼,便可为你带来秘法领悟,正式修习月衍之息。” 谷主眼波流转间,看向了远处的华舒雅:“那位姑娘,不妨与若雨一同踏入试炼如何?” “嗯?” 华舒雅闻言顿时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搭话。 待回过神来,她连忙抱拳道:“在下并非这临月谷之人,实在是——” “无妨。你是若雨好友,就当是我赠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谷主面露和蔼笑容,招了招手:“你的体质同样不凡,无需修习月衍之息,领悟几招月衍秘术于你便可,对你的剑道修习同样会有好处。” 华舒雅看向身旁的林天禄和九长老。 见他们二人并未反对后,她这才微微颔首。 “……好!” 华舒雅定了定心神,快步踏上祭坛。 待与茅若雨并肩而立,谷主捻动印诀,祭坛四周再度升腾起奇异流光,很快将两人身影包裹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 耳畔一阵嗡鸣。 华舒雅恍惚回神,再瞧见四周的绮丽幻境后,不禁面露讶然之色:“这里是——” 茅若雨拢起秀发,轻声道:“奴家虽是第一次瞧见,但此地应该是临月谷的圣地之一,唯有长老们才能踏入。”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片漆黑诡境上,唯有黑夜中高挂的一轮圆月,散发丝丝亮光。 脚下所踩的并非地砖土地、与湖泊水面也有不同,虚实不定,很是古怪。 华舒雅握紧了手中长剑:“夫人,那我们接下来是该……” “按照试炼流程,可能会出现心魔之流。” 茅若雨轻笑一声:“但不用太过担心,于我们而言这心魔自然能轻松击破。虽说是试炼,但终究是谷主馈赠,待击破心魔后,这天上的圆月会降下柔光月泽,我们便可在此地……唔?!” 话音未落,她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胸口踉跄两步。 “夫人?!” 华舒雅连忙伸手搀扶,急切道:“发生了何事?” “胸口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 茅若雨脸色变得极为苍白,浑身颤抖,直至悲鸣响起,一团黑雾刹那间从胸口中迸发而出,飞窜到了十来丈开外。 华舒雅神色大变,连忙欲伸手捂住伤口,可愕然发现其胸前并无任何损伤之处。 “夫人,你这是——” “不、不清楚……” 茅若雨满脸冷汗地轻喘两声,脸色似有所好转。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胸口。 她从未知晓,这圣地试炼竟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变故。刚才那一刻,仿佛是身体被生生洞穿撕裂了一般! “呵呵呵呵~” 但在这时,妩媚笑声蓦然打破了此地宁静。 第一百八十章 漆黑佳人,强势碾压 诡笑响起之际,四周的环境也仿佛发生变化。 道道黑幕从天际降落,将方圆百丈完全笼罩,化作一座森然诡谲的黑夜囚笼。 华舒雅神色一凛,当即循声望去。 旋即,就见那团黑雾竟开始翻腾蠕动,直至化作一道女子轮廓缓缓显形。 随着黑雾如泥水般滑落褪去,竟是位身段妖娆丰满的黑发女子从中走出。 足尖轻点,衬托修长的高跟玉靴踩实,如墨纤丝缠绕至娇嫩大腿上,自腰侧叉开的金红绸袍前后垂落,随脚步迈动而摇曳飘荡。 绸袍沿着曼妙曲线一路朝上涌现凝聚,直至裹住呼之欲出的硕物,衣襟大敞袒露香肩,更衬妩媚诱人。 黑丝纤手托住面颊,此女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竟露出这等惊骇表情,有必要如此意外?” “你怎么……” 华舒雅睁大双眼,确实难以抑制心中的惊讶。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妖媚女子 面容长相竟与茅夫人完全一致! 只是其气质却截然相反,唯有纯粹的邪魅妖异,眉目间带着足以令人心颤的媚意,哪怕同为女子都不免心神荡漾,险些失神,仿佛其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沾染着足以魅惑心神的媚术。 “难道,是奴家的心魔?”茅若雨呢喃出声,勉强站直身体。 华舒雅闻言这才心中一定。 原来之前所说的心魔,就是这般模样? “如此说来,只要将夫人的心魔击溃,我们就能完成所谓试炼?” 她将腰间长剑拔出,做好了战斗准备。 “呵呵呵呵~” 但在这时,黑发女子却蓦然掩唇失笑:“你们二人还真是有趣~” 华舒雅心尖微颤,只觉得眼下状况似有些不对劲。 这心魔,当真只是以阴术缔造的幻象? “你这是何意?” 茅若雨忍住胸口处的丝丝钝痛,面色一沉:“这里难道不是谷主接引的临月圣地之一?” “谷主?” 黑发女子的笑容中隐现几分讥讽:“那女人又与我何干,我只是见此地环境不错,正巧出来与你见上一面而已。” 并非谷主所为? 茅若雨听得一阵错愕。 “如此说来。此地并无任何陷阱,看来那女人的确是想给你些好处,以此来讨好天禄。” 黑发女子略显随意地看了看周围:“天禄确实待你情深,浪费不少时间为你谈来一场机缘,只愿你能身体安康。” “你……还知晓天禄?” “当然知晓。” 她转回目光,语气渐渐冷淡下来:“我可正是为了天禄,才特意现身见你。” 茅若雨面露惊异。 “这段时日以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像样。” 黑发女子摇头叹息一声,“依旧性情柔软、孱弱无力,非但没法照顾家中众人,反倒需要天禄来回奔波周旋,跟那些长老们温声和语,只为能帮你一把。” “……” 茅若雨抿紧双唇,一时哑然无言。 “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好,一味给天禄带来麻烦,总是感伤犹豫,你觉得他人会如何看待你?” 黑发女子冷笑道:“只知受宠,却不懂回报的蠢女人。” “我……” “夫人,别听她胡言乱语!” 华舒雅迈步拦在身前,持剑戒备,神情凝重地盯着对方:“如今情况古怪,切莫自乱阵脚。若她真是你的心魔,更应该维持冷静!” 茅若雨眼神闪烁,连忙将心中杂念抛出脑海:“多谢舒雅告诫。” “自欺欺人。” 见她们摆出迎战架势,黑发女子神色更冷几分:“如今亲眼见你这幅模样,我才更觉厌恶。 罢了!此地时间无比充裕,我便陪你们玩玩,瞧你们究竟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华舒雅眸光微沉,低声道:“夫人,你先行站在我背后掩护,由我上去试探她的底细。” “要小心。” “嗯。” 随着话音落下,华舒雅当即踏步疾驰,以剑意催动兵刃,长剑卷起凛然锋芒骤然刺出! 但黑发女子见状却依旧神色淡漠,不避不闪,只是无比随意地伸出了右手。 ——叮! 长剑轻鸣,一往无前的锋芒随之一滞。 华舒雅瞳孔微缩,赫然见长剑被对方用手指紧紧夹住,寸厘难进! 而附着于剑锋上的青灵内息与剑意仿佛泥牛入海般,被完美化解! “你这剑招,其实还颇为有趣。” 黑发女子蓦然妩媚一笑:“只是于我来说,还欠缺几分火候。” 随手掌一拍剑身,华舒雅当即感受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巨力自腕部传来,险些长剑脱手,震得手臂酸麻万分。 “这股力气……当真恐怖!” 甚至,完全不亚于当初交手的玉峰山灵! 她心惊之际暗咬银牙,踏步旋身,卸去余劲的瞬间反身横斩,剑光如流影闪烁,数道寒芒刹那间袭向对方的身躯各处。 但黑发女子周身竟浮现出道道黑雾,毫无遗漏地将斩击全部挡下,仅仅只是荡开些许水波涟漪。 “虽有剑意,内息却不足。你伤不到我分毫。” 黑发女子再度抬手挡下了刺来的剑尖,屈指轻弹,震荡顺着剑身一路将华舒雅震退了出去。 恰至此时,一缕波纹刹那笼罩全身。 “嗯?” 她轻咦一声,眼角微瞥,就见不远处的茅若雨正暗中施术,控制住了她的身体。 华舒雅心有灵犀般站定脚步,深吸一气,汇集清冽剑意蓦然刺出,轻易洞穿了漂浮在四周的护体黑雾,重重刺入其心口当中! “什——” 但眼前这一幕,却令华舒雅面色微变。 本该足以碎金裂石的剑锋,如今仅仅只是将其肌肤压至凹陷,甚至连身上的丝袍都未曾破坏! “你们二人的配合还算不错。” 黑发女子看了眼被道道阴气绳索捆绑住的四肢,螓首微歪:“只可惜,实力终究是如此孱弱,我得让你们好好吃点苦头了。” “舒雅小心!” 后方传来尖锐尖叫,华舒雅连忙侧身想要闪躲,但一缕黑雾凝结而成的手掌已然拍在了她肩头,直接将她震退数丈有余。 “唔!” 华舒雅面色略微发白,苦闷地捂住肩头,只觉半截身子都有些失去了知觉。 但他并未因此疏忽失神,当即握紧剑柄,凝神望向前方对方的身影,不见了。 究竟去了哪里?! “——华舒雅,你这剑法还得再练上十年啊。” 耳边蓦然响起一丝媚笑。 华舒雅瞳孔紧缩,下意识回身挥剑,但腰侧炸开的冲击直接令她闷哼出声,身子凌空横飞而出,狼狈不已地摔倒在十数丈外。 “不小心伤到了舒雅,之后可得好好道歉一番。” 黑发女子轻轻舔舐红唇,露出邪异笑容。 侧头瞥去,就见茅若雨正急急忙忙地朝着华舒雅跑去。 她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面前。 “你——” 茅若雨连忙停下脚步,脸上怒色浮现,当即挥掌施展阴术。 咔嚓! 但刚刚施展出的阴术却被徒手击碎,呆愣之际,腹部陡然感到一阵冲击。 “呃!” 正面遭受一掌直击,茅若雨顿时冷汗淋漓地跪倒在地,捂着腹部娇躯一阵颤抖,疼得她几乎咬破了嘴唇。 “你还是太过愚笨了啊。” 耳边传来宛若嘲笑般的低语声:“难道你以为我真是什么所谓的心魔?” 茅若雨略微扬首,急促喘息道:“你究竟……” 话音未落,她的脸上便露出了震惊之色。 黑发女子双唇微动,从檀口中吐出一块晶莹玉坠,贝齿叼着轻笑道:“我从一开始就是名为……茅若雨。” “什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月衍入梦,如梦方醒 感知到试炼已经顺利启动,谷主满意地点点头。 旋即,转身看向祭坛下方的两人。 “接下来只需等试炼通过。若雨那丫头往后便能安然无忧,无需再为体质问题而发愁。” 林天禄深深看了一眼祭坛方向,拱手道:“感谢谷主相助。” “这不算什么。” 谷主摇头失笑。 她略作沉吟,蓦然道:“这试炼还需等候几个时辰到几天不等,不妨让九长老再带你去瞧一瞧临月圣地?” “圣地?” “不必紧张,虽说是圣地之一,但其实是休养生息之处,环境宜人、灵气充沛,只要踏入其中便可安抚心灵、滋养身躯,可谓颇为不凡的福天洞地。” 谷主不急不缓地介绍道:“而且其中藏有诸多古玩珍品,诗书字画,我想定然能让先生你打发时间。而且借圣地之能,还可行入梦秘法,以梦境遨游天外,回忆过去往昔,甚是不凡。” 她抬手一招,上空大阵迅速转动,恍若牵动整座山庄,四周阴气翻腾涌动。 “如今我还需调整魂月之法,不便让外人观摩,还请先生见谅。” 林天禄闻言面露笑容:“那就叨扰了。” 谷主笑而不语,只是顺手一指,宫殿不远处的一扇石门轰然打开。 在石门后方被一团模糊不清的薄雾笼罩,森然诡谲,透露着丝丝神秘。 她轻笑道:“九长老,趁此机会也多与你的女婿好好相处。助其品味一次我们这月魂圣宗的入梦之法,若能有感悟收获,自然更妙。” “明白。” 九长老微微行礼,率先走向石门。 林天禄自然一路跟随,颇为好奇地打量着石门周围。 直至两人进入薄雾内部,身影消失,石门渐渐关上,宫殿随之恢复一片死寂。 “……” 谷主不禁流露出一丝莫名笑意。 “希望你当真能念着我们临月谷的好,而不会恩将仇报。” 扬首望向宫殿上方逐渐浮现的圆月,她眼中浮现丝丝火热:“只差,这最后一步!” ……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隧道内响起,回荡不休。 九长老走在前方引路,神色平静。 但走了一段路程后,她眼中却浮现疑惑。 这临月圣地她自然来过多次,清楚这条隧道的距离究竟有多长。 可眼下走的这段路…… 似乎比想象中更为遥远,即便至现在都未曾看见出口。 念及至此,她的脚步蓦然一顿。 “武姨?” 林天禄面露讶色:“为何突然停下,难道此地就是所谓圣地?” 他连忙看向身侧,发现四周就是一片漆黑环境,压根跟圣地搭不上丝毫关系。 “情况,或许有些不太对劲。”九长老柳眉微皱,疑惑道:“此地并非圣地,更像是……” 她神情蓦然滞住。 恍惚间,周围环境悄然一变。 月下美景如同墨画般渐渐显现,如水墨浸染,一座湖亭、一汪湖泊,以及身后温馨安宁的竹屋,依次浮现入画,如同仙雾般的朦胧氤氲弥漫在四周,仿佛增添一抹神秘意境。 她扶住额头踉跄了两步,面色一阵变幻。 林天禄连忙伸手搀扶:“九长老,难道身体不适?” “我、我没事。” 九长老稍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那股莫名的眩晕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已是安然无忧。 “可能只是不太适应此地涌现的灵气。” 见她恢复正常,林天禄这才好奇问道:“不知此景为何大变?” “或许是我刚才胡思乱想了些,这里便是圣地。” 九长老露出些许笑容:“天禄,随我到竹屋内休息坐会儿,此地环境清幽空灵,可洗涤身心,由我为你倒上几杯月茶,可令你安然入梦休息。” “那就多谢武姨了。” “其、其实不必一直称呼我为武姨。” 她轻捻胸前秀发,轻咳一声:“唤我静云便可。” 林天禄微微怔住。 哑然片刻,不禁讪笑道:“这是否太……” “无需在意,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总归是要让人念的。” 九长老脸上泛起丝丝红晕,低吟道:“况且能与天禄你关系亲近些,并无坏处。往后我们可得相互扶持,如亲人般相待依存,互不分离。” 听起来是有些道理。 但怎么有点怪怪的? 林天禄咧了咧嘴: “静、静云?” 听闻此言,九长老这才露出满意笑容,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顺势接引往竹屋走去。 …… 随着竹屋房门被缓缓推开,内部颇具书香气息的环境也映入眼帘,暗香萦绕。 “先坐。” 九长老很快熟练地沏上一壶茶水,斟满两杯温茶。 “尝尝这月茶滋味如何,算是我们临月谷的特产之一,经由秘术滋润长成的茶叶,品茶者会感觉身心清凉舒畅,心神清明。” 林天禄刚坐下看了看周围,闻言连忙正色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唇齿间确实满溢香甜,丝丝冰凉之意深入心间,颇为舒适。 隐约间还能感觉出几分……茅夫人当初所做糕点的些许滋味。 兴许那些糕点的灵感正是从这月茶中获得? “天禄,口感如何?” “当真不错。” 九长老闻言欣喜一笑,轻抚纹绣长袖,悄然踱步走来,握住了他的手掌:“既然品过月茶,便到这床榻间躺下,让我来与你一同入梦清修,定能有所收获。” 直至两人携手来到了丝绸床榻旁。 “先躺下吧。” 九长老笑吟吟地拍了拍枕头。 林天禄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这入梦之法,当真要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自然舒适一些,不然趴在冰凉地面上?”九长老狭促一笑:“难不成,是天禄你心中害羞?” 林天禄尴尬一笑,快速到床躺下:“不知武姨你……” “先让你好好放松一番。” 踱步来到枕头后方,屈膝跪坐,九长老展露着宠溺笑容,用双手纤指按在了太阳穴两侧,温柔细致地来回揉捏起来。 冰凉丝滑的奇妙触感,令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林天禄顿时放松下来。 “呼——武姨这手法与若雨她可是不逞多让。” 恰到好处的绝妙力道,不断按摩着各处穴位经络,仿佛知晓心底想法般划过每一寸皮肤,更显经验老道。 “若雨那丫头从我身上学去不少本事。” 九长老抿唇浅笑道:“不过,我可是更有自信胜过若雨一筹。” 指尖上凝聚起丝丝微薄阴气,再度按入穴位,荡开宛若水波般的细微涟漪。 林天禄倒吸一口凉气。 …… 直至半柱香的时间过后,竹屋内依旧清幽寂静。 林天禄已然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如坠梦乡。 但隐约间,丝丝缕缕的淡薄幽香正在竹屋内悄然飘散开来,似披挂上一层模糊不清的薄纱,略显暧昧旖旎。 而按摩仍在继续,九长老的双手甚至涂抹上了些许淡香药液,湿滑晶莹,轻轻抬起林天禄的手臂寸寸按摩过来,无微不至地帮忙放松着每一块肌肉筋骨,似是极尽温柔照拂。 但她此时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低头久久凝视着林天禄的面庞,目光恍惚出神。 “……” 不知不觉间,似有股奇异之感在心间滋生,凤眸中闪烁起诡异印记,忍不住俯身用双手滑落至腰腹揉捏。 九长老深深凝望着身下男子,红唇微启,吐气如兰,只觉浑身泛起丝丝难耐燥热,渐渐凑近了上去。 旋即 “武姨,这入梦之法确实很有奇效。” 林天禄蓦然睁开双眼,惊叹出声:“我刚才可是带着若雨她们爬了座高山,风景相当不错!” “……诶?” 九长老神色蓦然一滞。 下一刻,林天禄当即翻身坐起,扶住了她的双肩,顺势搀扶按倒。 “等、等一下——” 而九长老一阵茫然错愕,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是仰躺在床。 林天禄笑着撩起衣袖,将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 “唔?!” 九长老顿时神情一怔,浑浊晦暗的双眸闪过一丝清明。 而林天禄带着神秘笑意,俯身到了她的耳畔: “武姨,这场大梦早些醒来吧。” “什——” 九长老瞳孔紧缩。 刹那间,四周的竹屋环境骤然破碎崩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推演入梦,尝试机会 原本被青烟所包裹的竹屋彻底崩塌,眼前景象也随之一变。 九长老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武姨,现在是否清醒?” 耳边响起熟悉之声,令她恍惚回神,连忙看向四周。 仍是空旷寂静的竹屋。 只是,没了那股飘散在四周的薄雾,暧昧旖旎的气氛更是不存。 她如今并非躺在床上,而是坐在茶座旁,手里端着瓷杯似要饮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九长老一阵茫然: “我刚才……” “武姨刚才是中了此地阴术。” 林天禄将搭在她肩头的右手收回,重新坐回茶座对面:“大概也是月衍秘术之一?” “我……中了阴术?” 九长老扶额沉吟。 但渐渐的,她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明明还未曾施展入梦之法,为何我会提前进入幻梦?” “自然是此地环境所致。” 林天禄抿了口茶水:“或许在穿过那条隧道时,武姨你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了心神。” “我,确实有了些古怪想法。” 九长老脸色变幻,轻咬朱唇。 回想当时的言行举止,心弦不由得颤动不已。 林天禄失笑道:“看来这圣地还颇为古怪。” “不对!” 九长老摇了摇头:“此地并非是临月圣地。” 林天禄神情微怔:“那是——” “月魂狱。” 话音刚落,周围的竹屋环境竟再度崩裂。 支离破碎般化作碎片逐一散落,显露出了外侧的真正原貌! 林天禄看着手中茶杯化作泡影,有些好奇地起身瞧向周围。 出现在二人眼前的——竟是一座布满青苔的陈旧宫殿。 九长老看见此景,不禁低吟道:“果然如此!” “武姨不妨说说?” “我们刚才瞧见的竹屋与黑夜,是以虚化实、以我记忆推演而成的幻象,眼前这座宫殿才是真正的‘月魂狱’。” 九长老沉声解释道:“这月魂狱是我们临月谷……不,是千年前月魂圣宗就流传下来的禁地,早已尘封多年。 此地会勾动踏入者内心渴望,以远古秘法推演衍生,编织亦真亦假的幻境,使其沉醉梦境之中而不可自拔。哪怕数年时光过去,都不会察觉到分毫异常。”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听起来,颇为危险?” 心中暗自感叹,这月魂圣宗的底蕴还真是不浅。竟然还有这等不俗宝地。 “自然危险。毕竟这禁地是月魂圣宗当年所传,只为囚禁那些无法力敌的绝世强敌,慢慢消磨他们的意志与神魂,直至最后耗尽心力沉沦梦境,化作这月魂中的一缕精魄。” 她抬手指了指宫殿上方。 林天禄顺势望去,很快看见在宫殿顶端上有一轮弯月散发着丝丝荧光。 “所以,那位谷主是想取我们性命?” 九长老柳眉紧皱,思酌半晌。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应该并非是想对我们不利。” “为何?” “这月魂狱当年虽是用以囚禁强敌的禁地,但近些年我们隐世不出,数百年未曾有过激战。这月魂狱受谷主改造,已无当初那般凶险。甚至连临月圣地都是仿照此地而建造……但我还从未踏入过此地,不曾太过了解。” 九长老神色复杂地叹息一声:“我只是猜不透,谷主如今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要将我们送到这个地方。” 她虽感谷主今天言行与往日稍异。可终究说不出有何处古怪。 如今遭受暗算,她更是奇怪谷主为何要做这种毫无意义之事。 难道,当真是想除掉她和天禄? 她们二人又是哪里招惹触怒,引得大动干戈? 而且以其修为境界,大可直接出手便是,又为何要“武姨其实无需担忧。” “嗯?” “那位谷主对我们没有多少敌意,此举也并非存了暗害之心,甚至确实给了我们入梦寻机的馈赠。” 林天禄露出轻松笑容,“时机一到,她自然会将我们从这里放出去。” 九长老面露讶色:“为何如此笃定?” “武姨你是否还记得刚才的经历?” 她闻言顿时娇颜一僵,支支吾吾道:“还、还记得……” “谷主道别前特意提及‘临月圣地’,正是为了让你想起此地,而月魂狱又受其掌控,刚才那由梦境构筑的竹屋,以虚化实,确实是以武姨你的记忆构建而出的圣地。” “既能寻得机缘,以作长辈好意馈赠,同样能将我们暂时‘关押’起来,免生变数。算是一举两得。” 林天禄失笑道:“这月衍入梦之法的确颇为不凡,若非我出言坏了刚才那场梦境,兴许我们二人都能在各自梦境中寻得自己所渴望的机缘。” “这……” 九长老若有所思。 以月魂狱之神秘玄妙,这梦中之梦确实可轻易办到。 “天禄你早有预料?” “只是胡乱猜测而已。”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我若当真知晓她的所有计划,也不会老实踏入此地。不过——” 他转头看向空旷清幽的远古之殿,双眼微微眯起:“化虚为实、大梦似真。以月衍入梦之法推演万物,探求机缘。 我倒是想要借此机会,尝试一番!” 话音刚落,宫殿上的弯月当即绽放出极为耀眼的月华。 …… ——四周景色骤然再变! 大雾丛生、灵气弥漫,如墨画卷悄然盛放展开,青山绿水之景赫然显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座座巍峨高山拔地而起,在震撼天地的轰鸣巨响声中,连绵山脉汇作天地之壁蔓延至视线尽头,仙雾笼罩、霞光四射,数座灵山升腾浮空,交错盘绕的大阵笼罩天幕,似改天换日般横贯苍穹!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磅礴威压,九长老瞳孔缩至针状,已是骇然呆滞。 她这百年修为,在此刻天地之威中竟如此微不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碾作飞灰! 仙音袅袅回荡,璀璨玄光从天际降下,宛若一座仙门似在寰宇星空浮现,通天之梯层层显化。好似一条行天飞升之路,万物生灵齐齐叩首朝拜,愿力如潮汇作长河,接引至诸天之上。 遥遥望去,四字金匾灿若星辰 “啊……” 九长老面色发白,双膝颤动,几乎被浩荡天威压垮。 但这股可怕威压很快散去,她略微怔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握住,传递而来的温暖令心头寒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天、天禄,这里究竟是……” “我只是想做一次尝试。” 林天禄仰望着天际的群山仙宗,眼神深邃:“亲眼瞧一瞧这当初的仙门道宗,究竟有何奥秘。” 说话间,他已然牵起身旁九长老的右手,踏上了延伸至面前的云雾之梯,仿佛是踏空而行、又似是踩中云朵棉花,飘荡如仙。 九长老险些有些惊魂未定,紧紧相随。 但瞧着周围如梦似幻般的瑰丽奇景,她心底忍不住泛起丝丝好奇。 自己的这位贤婿,过去究竟有何经历,才会让月魂狱推演出这番波澜壮阔的景色。仙山林立、意境超凡,几乎与传说中的仙门道宗别无二致…… 或许,如今出现在眼前之景,正是‘传说’! 嗡! 一道波动蓦然荡开,似传遍天地,就见那氤氲缭绕的仙府大门缓缓打开,磅礴如海般的灵气洪流从中奔涌而出,洒遍方圆数十里,耳畔仿佛有仙乐齐奏,蓬勃大气! 看着那金匾上龙飞凤舞的四字,九长老一阵出神恍惚。 其名…… ‘万盛仙宗’ 咔嚓! 突然间,耳边响起了皲裂之声。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周围仙境般的景色顿时寸寸崩裂。 片刻后,亮光散尽,悄然恢复了原先的古朴宫殿。 “……” 林天禄愣了一下,看向宫殿上方。 原本散发着银辉的弯月,如今已是黯淡无光。 他面露尴尬道:“武姨,此物是年久失修了?” “……” 九长老从呆然中回过神来,顿时以一种无比古怪的眼神看向了他。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推衍再启,言辞逼迫 心底有无数困惑想要询问,更无比好奇他的过往经历。 但在沉默片刻后 九长老只是无奈一叹: “天禄,刚才那番梦境推衍,对月魂狱的负担过重,这其中蕴含的阴气实在远远不足。” “此事倒是麻烦。” 林天禄暗自沉吟。 盯着他满是肃然之色的侧脸,九长老略作思酌,很快说道:“不妨由我尝试一番,看能否将这月魂狱再度激活。” “武姨,此举太过危——” “可得让天禄从旁帮忙才行。” 她笑吟吟地举起两人依旧相握的右手:“你体内阳气如此蓬勃,可助我一同激活月魂狱,只是需要花费些时间。” 林天禄微微怔神。 旋即,他正色沉声道:“多谢武姨相助。” “我虽不知天禄你过往经历,但帮自己女婿一把,自是理所应当。”九长老露出宠溺笑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往后切莫辜负了若雨。” “我会牢记。” 林天禄略作斟酌,继续道:“武姨,我当初——” “无需多言。” 九长老牵着手一同盘膝而坐,轻柔一笑:“我只需知道你是我的贤婿,便已足够。其他之事我并不在意。 好了,天禄暂且等候,容我施展阴术。” 她肃起神色,闭眸掐动印诀。 林天禄也不再多言,心无旁骛地静坐等候。 ……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圣地之中。 茅若雨跪伏在地,望着对方口中叼着的玉坠,满脸错愕,心中只觉一阵难以置信。 这玉坠,明明一直都在她体内未曾分离! “这、怎么可能——” 眼前此女,并非幻境制造出来的心魔幻象。 而是……‘她自己’?! “当真可笑无知。” 黑发女子美眸眯起,将玉坠重新咽下,咯咯笑道:“你竟然连见到‘自己’都会如此惊讶?” “你——” 茅若雨暗中稳住心神,蓦然后撤拉开双方距离。 虽然腹中仍旧疼痛,但她已是今非昔比,体内充盈的澎湃阴气足以作为反击的资本! 心思急转间,双手朝两侧一划,阴术随之齐齐展开。 汹涌阴气如潮涌动,化作数十根无形锁链从各处浮现,骤然捆住了黑发女子的四肢。 同时,还有阴气绳索从后方缠绕而来,缠紧其纤细脖颈,猛地扯至凹陷进皮肉当中。 “呵——” 但遭受束缚,黑发女子却流露着毫不在意的轻松神色:“你的阴术手段实在浅薄,翻来覆去,终究还是这几招不痛不痒的束缚之法。难不成,你以为靠这些东西就能将我轻松捆住?” 茅若雨沉着脸色,一掐印诀。 下一刻,道道淡光凌空凝成针状,骤然从四面八方齐齐刺进其娇躯各处,随着阴气激荡,最终完全突入到了身体内部。 “月相之法、缚神夺魄……凝!” 缠绕四肢的锁链上燃起森然阴火,同时催动埋入其体内的大量术针,化作侵蚀神识的月衍之魂术。配合她如今体内澎湃的阴气,此招威力应该足以将这诡异女子封印“可惜。” 一声讥讽嘲笑蓦然响起。 茅若雨心头微颤,隐约感到一丝不妙。 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四肢上顿时传来拉扯力道,整个人直接被强行拽至腾空,慌乱地摆动起身体。 连忙转头一瞧,才愕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缠满了道道银丝,坚韧无比,根本难以挣脱! “什、什么时候——” “明明拥有着极强天赋、无与伦比的体质,却白白浪费大好机会,事到如今只能被我轻松反制。” 黑发女子不知何时已挣脱了身上的所有束缚,迈着妖娆步伐缓缓走来。 “明明体内堆积着几乎满溢的欲望,却总是碍于所谓的脸面矜持,到头来,何事都办得不上不下,实在是难看不已。”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还是不懂?” 黑发女子凑近至面前,诡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你——” “还是没有理解?”黑发女子一歪螓首,笑意更为森然:“简而言之,我便是你的肉身,你的半魂,是你所一直压制的天性与本我。” 茅若雨听得一阵错愕。 她虽知道自身体质异于常人,可万万不曾知晓……竟还会产生另一道意识?! “看来,你总算是理解了。” 黑发女子笑容渐渐冷却,神色冷漠道:“如今该轮到我——” 锵! 一抹剑光骤然在两女面前闪过。 黑发女子悄然后仰闪开剑风,极为轻盈地翻身腾跃,身姿婀娜地重新落回地面。 旋即,她随手一撩乌黑秀发,侧眸瞥去:“舒雅姑娘,如今还能站得起来?” “离夫人远一点!” 华舒雅勉强站稳脚步,抹掉嘴角血渍,双眸未曾有丝毫动摇。 “你未曾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黑发女子笑容冰冷:“难道我就不是你心目中的茅夫人?” “你……不是!” 华舒雅喘息两声,很快重新架起长剑,摆出迎战架势。 “——令人心寒。” 黑发女子神色已化作平静,素手一晃,竟有一副古韵琵琶落入其怀中。 随着纤指一挑,顿时荡开轻柔如水般的音波。 但这缕琴音落入到华舒雅耳中,却令她当即面色大变,闷哼着踉跄了两步,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这是……什么诡异手段?! “亏我刚才还念过你几分情谊,到头来不过是个白眼狼而已。” 说话间,纤指连连拨弄琴弦,荡开的阵阵音波令华舒雅不禁发出痛呼,蹒跚着跪倒在地,就连兵器都脱手落地,捂着脑袋面露痛苦之色。 “快住手!” 茅若雨见状急切万分,连忙惊呼出声:“饶了舒雅,有什么本事便朝我来啊!” “哼!” 黑发女子冷哼一声,停下拨弄琴弦的动作。 而华舒雅已陷入昏迷般一动不动,只剩下气若游丝的微弱喘息。 “如今只是略施小惩,你便趴在地上好好清醒一阵吧。” 黑发女子抱着琵琶再度走来。 盯着茅若雨这张满是怒气又略带不安的面庞,她不禁低声一笑:“你知道此次我与你相见,是为了什么?” “你……” “自然是夺取你的心神,占有你的肉身,由我来作为茅若雨继续生活下去。” 茅若雨瞳孔紧缩,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而且——” 悄然凑近到耳畔,轻舔呢喃道:“奴家要与相公长相厮守,与他携手到老,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你、你怎么……” “傻瓜。”黑发女子蓦然露出妩媚笑容:“奴家之所以会诞生,跟相公他可脱不开关系。这幅身心,可都早已离不开他,只愿与他能永生永世地相依相随。” 茅若雨银牙紧咬,心头火起。 可刚想开口反驳,阵阵困乏之感却泛上心头,意识逐渐远去。 “相公他……” “相公他是属于我一人的。” 黑发女子轻抚着她的面庞,金红美眸中荡漾着丝丝寒意:“林天禄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人,他心中所有的爱全部都是我的。等离开临月谷,奴家自然会将其他无关女子全部赶走,占有相公的所有一切。” “呵呵~” 言至此,她更是捧着脸颊发出妖媚浪荡的恍惚笑声:“啊~天禄当真是我的心头肉,此生可得好好宠着、他照顾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点好家中的一切……哪怕是掏心掏肺奴家可都愿意去做~” 茅若雨螓首慢慢垂落,艰难无比地呢喃出声:“不……要……” “不要?” 黑发女子嘲弄笑道:“你说不要,难不成是想让奴家好好惩治天禄?用刀子割开他的血肉,剖开胸膛,瞧一瞧他那颗红心,究竟是属于谁的?” 轰——!! 澎湃阴气宛若洪流般奔涌而出! 黑发女子神情微变,急忙后跳拉开距离。 眼前赫然升腾起一道阴气旋涡,贯入上空,如同月光洒落,化作点点璀璨星屑飘散开来。 旋即,一抹纯白身影悄然出现,秀发与裙摆缓缓飘荡,展露着出尘清冷的圣洁气质。 “总算是……重新变成这幅模样了啊。” 瞧见她骤然改变的身姿,黑发女子不禁眯起双眸,暗自失笑:“至少与我一样,心底里还是关心相公安危。”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黑与白,暂告段落 长袖轻抚,挥散四周环绕的点点星光。 茅若雨飘若天仙般重新落回地面,周身激荡的阴气洪流渐渐平复,宛若湖潭般寂静无波。 一袭纹绣丝袍裹身,映衬着丰腴无暇的胴体,薄纱流苏飘荡,丝水莲足轻点,清冷圣洁的出尘气质,令其恍若从天宫现身走出的仙子。 “呼——” 她轻吁一声,看向抬起的双手。 原本急切不安的心灵,已然冷静下来。时隔多日再度变成这幅身姿,茅若雨心底依旧平静。 “那枚玉坠还真是不留情面,竟会被你强行收走。” 黑发女子蓦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清静。 她收起琵琶,一边随意把玩着胸前秀发,缓缓走来:“不过我现在更好奇,你究竟是谁?” “奴家自然是茅若雨。” 茅若雨冷眸微抬,轻启朱唇道:“你若想伤害天禄,便是不许。” 回想刚才听闻的威吓之言,她的眼神更为森冷几分。 “这番话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但——” 黑发女子嘴角扬起,双唇嗡动间荡开一缕不易察觉的波纹:“明明是借助了玉坠之力,如今却自称茅若雨?” “你说什……” 茅若雨秀眉微蹙,正想开口反驳,但很快神情怔住。 她略显茫然地扶住额头,原本空灵清幽的心境泛起了一丝涟漪。 “终于有所察觉?” 黑发女子仿佛没有丝毫防备之心,笑吟吟地踱步靠近而至:“如今的你,只是受玉坠中某一道意识附身,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说话间,她十分轻佻地拂过茅若雨鬓角的纯白秀发,“而且还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本身,让你的性情愈发冷淡。” 茅若雨侧身闪开对方的亲昵举动,微抿粉唇。 只是 她却并没有出言驳斥。 因为一股淡淡的违和感已在心间荡开,如同两股意识自行割裂,一时间心神倍感动摇。 沉默片刻,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不是,茅若雨?” “你当然不是茅若雨,只是鸠占鹊巢而已。” 黑发女子悄然来到背后倚靠上来,轻捻着如丝般冰凉顺滑的流苏缎带,低吟道:“真正的茅若雨,又怎会是这样一幅打扮,又怎会是这幅冰冷冷的性格?” “我……” 茅若雨双眸轻颤,面露丝丝不适,只觉脑海中的意识变得愈发混乱。 见她心防在三言两语下已是不攻自破,周身阴气仿佛失控般震荡溢体,黑发女子嘴角讥嘲笑意更盛,右手一路沿着肩头轻抚至丝袍腰际,顺着缝隙摩挲起白皙如雪的肌肤。 “闭上眼睛安静沉睡吧,我会代替你照顾好相公的。” “……” 茅若雨蓦然回首望来。 黑发女子眼神微凛,动作一顿。 面前这双淡紫双眸中已无丝毫情感波澜,仿佛化作千年玄冰,只剩下纯粹的空寂冷漠。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令黑发女子有股如坠冰窖般的错愕感,浑身都泛起刺骨寒意。 “真是可怕……” 黑发女子勉强露出笑容:“那软弱的蠢丫头睡着之后,你竟会变得如此吓人。” “——真是胡闹。” ‘茅若雨’朱唇微启,声音更寒:“为何做这种无理取闹之举。” “此地环境合适,我自然出来瞧一瞧。”黑发女子收回布满点点冰晶的右手,诡笑两声:“况且,我正想探探你的底细。” “……我与你并非敌人。” ‘茅若雨’眉宇间寒意散去几分,轻叹一声:“我会将力量借予你们使用,只是想保得你们平安无事。” “我自然明白。” 黑发女子凑近上前:“我之所以能够诞生,兴许还有几分你的功劳。于情于理,我反而得向你好好感谢才行。不过——” “你究竟是何身份来历,目的是什么?” 她神色已化作肃穆:“为何会藏身于那枚玉坠之中,又为何能与‘我’魂魄相融,意识同化!” 言至此,双眸中闪过一丝森然煞气:“你,又是否想对相公不利!” “我如今与‘茅若雨’相依相存,早已舍去过往,你也无需担忧我心怀歹意。” ‘茅若雨’眼帘微垂,轻声道:“除非我身死道消,否则不会让天禄他有丝毫损伤。” 看着她脸上浮现丝丝柔意,黑发女子颇为意外地一挑秀眉。 “看来……倒是我太过多虑?” 虽然对过去依旧不曾提及,但这份言语中的坚定却无比清晰。 “……我已知晓你此举意义,不会再出言干涉。但勿做过了头,徒增双方心生芥蒂。” ‘茅若雨’渐渐闭上双眼,随着心灵沉淀,气息归于平静。 直至再度苏醒,茅若雨眼神恍惚一瞬,很快恢复了自我意识。 她脸色复杂地看了眼面前的黑发女子,轻声道: “既然误会解除,那我们——” “错了。” 黑发女子却蓦然流露出妖异笑容:“我只是临时起意,想出言逗弄那个古怪女人一番,真正的目的还是你啊。” 茅若雨闻言面色一怔。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手中竟凝聚起金红折扇,扇面如同刀锋般骤然划来! 锵——! 冰冷锋芒在胸前一闪而过,却只切断了一抹残影。 “躲的真快。” 黑发女子轻轻舔舐折扇上的金色刀锋:“本想在你胸前留下一道伤痕的。” 茅若雨飘然落至远处,神色渐冷:“你这是何意!” “你既然要吸收这月衍之息,用以压制体内欲念。于我来说可是‘大祸临头’。” 黑发女子举止妖娆地打开奢华折扇,掩唇笑道:“我自然得抓住这最后机会,好好出手妨碍你才行。当然,若换成另一种简单直白的说法,便是——” 她微微捻起裙角,令包裹黑丝的美腿肌肤若隐若现,美眸慵懒半眯:“争宠~” 茅若雨无奈一叹:“哪有自己与自己争的。” “听起来确实古怪,但我可是心痒难耐,等不及想要瞧你痛哭流涕的模样!” 见其展露出妖媚笑容,欲势再战,茅若雨秀眉微皱,玉手轻抬。 “胡搅蛮缠!” 下一刻,就见黑发女子脚下赫然升腾起大量冰晶,转眼间将其半身彻底冻结! “嗯?!” 她面色微变,连忙强行震碎这些冰晶。但裙摆破碎,双腿已留下道道冻伤痕迹。 “这幅身姿,果然让你变强了太多。” 黑发女子却毫不畏惧地凛然一笑,踏步疾驰,闪出道道虚影。 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齐齐袭来,裹挟着宛若诅咒般的黑气,宛若鬼影尖啸,地狱之影。 茅若雨冷眸微瞥,同样抬手凝聚起纯白玉扇,如悄然起舞般转动身姿,踏空飞跃,将袭来的所有攻势在顷刻间尽数化解消弭,折扇顺势一扫,冰风涟漪刹那间拂过盘绕在四周的浓郁黑雾。 咔嚓咔嚓咔嚓! 只听见一连串冰洁之声,黑发女子的身影也被冻结在其中“真是……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啊。” 幻影散去,心有余悸般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就见黑发女子正单足轻点在一片冰雕之上,怀抱琵琶,面露感叹之色:“明明当初在幽冥界内被云姐姐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亲身体会起来,倒是强的惊人。” 感叹之际,她迅速奏响怀中的琵琶,化作道道诡谲魔音激荡而出,萦绕四周。 恍惚间,周围似有无数鬼影异象频生,阴风呼啸。 但茅若雨只是眼角一扫便收回冷淡目光,恍若不闻般屈指连弹。 砰砰砰! 声声炸响,这些异象连同周围冰晶雪景顷刻间被全部震碎,飘散成漫天飞舞的冰雪光点。 她反手取出一根玉箫轻抿吹奏,清冽悠远的萧声弥漫回荡,悄然将铮铮鸣动的琵琶之声渐渐掩盖,直至抚平化解。 “你——” 黑发女子神情微惊,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不知不觉间已面露几分急躁,越发急促地弹动琴弦,似是想要强行抢回战局主动,不愿落入下风。 茅若雨眸光清澈平静,吹奏之际缓缓迈出脚步,一步步朝着对方靠近而去。 两股音律似化作无形刀锋剑影,在这片空虚之地激烈交锋碰撞,炸开道道无形涟漪。 但又有刺骨寒风穿透攻防之围,不断撕扯挤压全身,令黑发女子连连发出闷哼,踉跄后退。 “可恶……你、你别过来!” 其娇颜上已渐渐不复原先的傲然妩媚,弹奏之声愈发干涩刺耳,拨弄琴弦的左手也变得迟缓无力,显然已在阴术较量上被迅速压入下风,甚至连反抗都难以办到! 直至最后,她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茅若雨来到了自己面前,面露惊惧。 萧声一转,玉箫在纤指间轻柔旋动,顺势轻轻点出。 “唔!” 黑发女子怀中琵琶当即碎裂,面色惨白地踉跄坐倒在地,只余下丝丝无力娇喘。 “你已经输了。” 茅若雨以玉箫直指着她的面庞,淡淡道:“解除此地幻境,让我们离开。” “嘿……” 黑发女子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螓首微抬,露出些许虚弱笑容:“这里可不是由我构成,只是借助仪式现身与你交谈而已。要想离开此地也不是我说了算……咳咳咳! 她蓦然咳嗽几声,吐出两口鲜血。 茅若雨见状面色微变,下意识收回玉箫。 “你受了重伤?” “浑身筋骨……都快被你震断啦。”黑发女子又呕出两口污血:“没想到我们双方的实力竟有……如此差距,咳咳咳!” 见她凄惨模样,茅若雨不由得秀眉微皱,低声道:“你刚才欺负伤害舒雅,此举便当做严惩,往后可万万不得随意伤害他人。” “咳咳咳!” 听其咳嗽声愈发惨烈,已是无力趴伏在地,她心中暗叹,准备上前帮忙瞧瞧伤势。 但在这时,原本满嘴是血的黑发女子却蓦然扬起笑容。 “即便借取了力量,你依旧还是这般毫无防备啊。” “你说什——” 一双纤柔手臂悄然从背后探出,紧紧环绕住了她的纤腰。 “就像现在一样!” 噗嗤! 仿佛有什么东西扎破了皮肤,令茅若雨闷哼一声。 她连忙侧首望去,就见黑发女子竟埋首在自己的颈间,朱唇紧紧印在肌肤上,丝丝温热传来的同时,似体力正被对方一点点汲取而去! “你、你怎么会用这种……” 茅若雨面色一惊,正想挥手将其震退,但阵阵酥麻乏力之感蓦然涌上心头,浑身僵硬,颤抖着一时竟动弹不得,美眸闪烁茫然恍惚,喉咙中发出丝丝不适低吟。 …… 半晌过后,她脸上已露出几分虚弱之色,轻喘挣扎,身子却愈发软弱无力,包裹白丝的修长双腿一阵颤动,险些没有站稳脚步。 反倒是黑发女子紧了紧双手,将其摇摇晃晃的身子轻柔抱稳,唇齿间一阵吮吸抽取,面颊略微凹陷,仿佛是要将其魂儿都给一并吸取出来般,发出渍渍水声。 “呃!” 茅若雨美眸微微瞪大,眼神愈发晦暗无光,双手十指一阵扭动,只感觉体内阴气、魂力都被尽数抽走,全身愈发虚弱无力,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 侧眸瞧着她渐渐失神的面庞,黑发女子眼中含笑,又是一阵意犹未尽地吮吸过后,才松开了双手。 茅若雨顿时软弱无骨般岔开双腿瘫坐在地,面色恍惚地躺倒下来,只余下精疲力竭的喘息声。 “虽然性子过分温柔,但体内的阴气倒是当真可口美味,简直取之不竭。” 黑发女子屈膝半蹲在旁,轻舔着略带血丝的嘴唇,笑吟吟地抚弄着她这一头雪白银发。 “不过如今看来,你显然还是太过天真。” “你……” 茅若雨颤动着樱唇,极为吃力地伸出右手。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什么翻盘之法?” 黑发女子将她的面庞掰到眼前,俯身嬉笑道:“还是说,想让我继续将你体内的阴气抽取干净?” 噗嗤! 剑光悄然闪过,带起一抹灰气。 “唔?!” 黑发女子面色微变,捂着肩头伤口连连后退。 定睛望去,这才发现华舒雅竟不知何时从昏迷中苏醒,甚至连姿态都发生了变化,乌黑青丝化作银白,素白襦裙变幻作绮丽诱人的纤薄绸袍,袒露着大片娇躯玉肤。 “是玉坠?!” 黑发女子咂舌一声:“刚才伸手间的功夫,竟然将玉坠传到了你身上?” 华舒雅双眸寒光闪烁,提剑步步走来。 “真是麻烦一个接着一个来。”黑发女子冷哼出声,重新站起身:“既然你还要反抗,那就挥剑吧!” “……” 但面对来袭敌意,华舒雅却深吸一口气,蓦然松开了持剑的右手。 看着长剑于半空中溃散,黑发女子顿时一阵愕然。 “你这是何意?!” “夫人,这场争斗到此为止,好吗?” “你在说什么浑话!” 黑发女子面色一寒,气势汹汹地步步逼近:“既然不肯与我一战,那我就让你好好躺倒在地反省一下!” 说话间,她在掌心中凝聚起刚汲取来的澎湃阴气,一掌陡然轰出! 阴风在面颊旁呼啸而过,刮起一阵凛冽狂风。 发丝飞扬飘荡,带着丝丝刺痛之感。 但 华舒雅抬手握住了停顿在面颊旁的右手,轻声道:“夫人,你其实并未想真的害死我们。刚才那些言行举止,都是在故意威吓哄骗而已。” “你这丫头——” 黑发女子眼中浮现一丝慌乱,显然没料到华舒雅竟会做出出乎意料的反应。 但片刻呆滞后,她急忙想要抽回手掌。 “夫人,我不知你身上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会出现两股意识。但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不要再作争吵。” 华舒雅正色劝解道:“如今情况未明,我们还是一同携手度过危机才对。往后你要是再心怀不忿,舒雅我任由你随意处置。” “……” 黑发女子闻言渐渐停下了挣扎之举,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神色肃然的少女。 “你……何时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我只是实话实说。” “刚才,我明明还出手伤了你。” “我致歉不明是非,将夫人当成了敌人,更是我理亏。”华舒雅摇了摇头:“虽然吃了些苦头,但我并未生气。当然——” 她重新在掌中凝起长剑,反手插在身侧的地面,果断沉声道:“夫人今日欺负我之事,往后我定然会讨教回来,可不能白白挨打。” 看着她满脸认真的表情,黑发女子微微瞪大双眼。 沉默片刻,她蓦然低声一笑:“舒雅倒还算有脾气。” “夫人,你……” “罢了!今日胡闹也就到此为止吧,若再欺负你们,怕是当真徒增不快。” 黑发女子抽回右手,轻哼一声,回身来到了茅若雨身旁蹲下,不禁嘲笑道:“竟然还要其他女人帮你求情,真是不成样子。” 茅若雨吃力地重新支起身子,轻喘道:“你刚才那些言行,果然都是……” “当然都是真心实意,奴家早该占据你的意识,夺走肉体,与相公好好缠绵一番。” 黑发女子目光冰冷地瞪了她一眼:“下次见面,我们再好好算账!你便牢牢记住今日惨败,往后可不要再栽了跟头!” 她猛地抬手伸出,整个人同时溃散成一团黑雾,重新汇入到茅若雨的体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境沉浮,计划显露 眼前的黑发女子消失不见。 茅若雨呆然地按着胸口。 刚才那股疲惫感已经散去,阴气与魂力在体内重新浮现,状态转眼间恢复完备。 只是这事态发展实在太快,以至于她现在仍有些懵。 那个黑色的‘自己’怎么突然离开 “唔?!” 她眉头微皱,只觉得原本仿佛缺失一块的心口被完全补满,各种记忆与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华舒雅快步来到身旁,扶肩关切道:“夫人,身体状况如何?” “奴家……还好?” 茅若雨脸色略显古怪。 如今意识重新融汇,这才确信刚才那黑发女子正是自己的半魂,只是警惕附身自身的玉坠之女才会特意现身威逼…… 虽然兴致一起,就多说了些嘲讽之言。 仿佛有种左右手互搏自打了一场架似的微妙感觉,心底一阵纠结无奈。 自己的本性竟是如此坏心眼? 而且自己跟自己争起宠,这又算什么事啊…… 但她很快收敛心思,急忙打量眼前的少女全身。 “舒雅,你身上伤势——” “并无大碍。”华舒雅轻柔一笑:“刚才虽然头疼欲裂,但也仅此而已。” 基本都是些皮外伤,本就休养几天便能痊愈。 更逞论这玉坠再度融入体内,磅礴阴气灌体,早已将那些小伤恢复完毕。 “是奴家的错。” 茅若雨面露歉疚,叹息一声:“若非奴家在心底里胡思乱想,也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跳出来胡作非为。” 华舒雅失笑道:“夫人何须自责,此事又不怪你。不过——” 她露出几分好奇之色:“夫人现在究竟是……” “……很奇妙。” 茅若雨抿了抿粉唇:“仿佛三个人在一同思考,但又不分彼此,没有任何不适感。若非刚才突生意外,可能根本察觉不出丝毫异常。” 她讪讪然道:“就像刚才舒雅与奴家双手相握,奴家不由得心生自责愧疚,这才不愿再胡闹争斗,只是碍于颜面才撂几句场面话。” 华舒雅听得一阵哭笑不得。 那位黑色的夫人,倒是夫人平日难以见得的‘真性情’? “只是,夫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玉坠和奴家的体质共同所致,令魂魄自行排斥分离?” 茅若雨沉吟道:“不过往后有月衍之息中和调整,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等异变。” “那就好。” 华舒雅松了口气。 比起刚才那位气势汹汹的夫人,还是眼前这位温柔体贴的夫人更好相处些。 不过 “夫人无论变成何种模样,心底都念着我的好。”华舒雅抿唇轻笑,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我似乎得欣喜一番?” “待回去后,是奴家得向舒雅你认真道歉才行。” 茅若雨脸颊微红,仍为‘自己’刚才一系列举动而倍感羞愧。 而且,自己怎会说出那些羞人之言。 哗 原本笼罩在四周的黑幕悄然散去,一轮弯月再度出现在圣地夜空。 华舒雅抬眸望去,低吟道:“看来,如今才是真正的试炼开启。” 茅若雨稍稍平稳心境: “先将试炼通过,有所收获后便离开此地。” 虽然她如今的心情,跟刚进入圣地时已截然不同。 …… 宫殿内。 谷主负手凝望着上空半月,目光出神。 直至片刻后,两道身影悄然出现在背后,是两位面容长相颇为相似的中年女子,衣着同样华贵雍容。 “三长老,四长老,此行可是顺利?” “其他姐妹们并无多少戒心,我们略施小计,就让她们陷入沉睡。” 三长老面露丝丝微笑:“至于她们膝下的弟子们自然未曾察觉分毫,如今难得休假放松,都在院子里嬉闹的开心。” “如此便好。”谷主微微颔首,似颇为满意。 “不过,你们的行动仍有疏漏之处,让人发现了马脚。” “什么?” 四长老眉头微皱:“我们是亲眼瞧着其他姐妹们昏昏入睡,难不成有人在故意伪装?” “你们回身瞧一瞧便知道了。” 两名长老齐齐回头望去,顿时看见一道单薄身影拄着木杖从阴影中走出。 看见了对方的面容后,她们二人脸色顿时一变。 “李姨,你竟然——” “当时隐约就察觉到你们在盘算些奇怪念头,便特意引蛇出洞,看看你们究竟在私下准备些什么阴谋诡计。” 二长老目光平静无波,淡淡道:“如今看来,你们所图甚大啊。” 谷主面带温和笑容:“二长老已是猜到了我们的心思?” “特意将那些性子温和、不愿与人出手交战的长老们全部封印沉睡,是何目的自是昭然若揭。”二长老沉声道:“你们是想借这魂月凝塑之法,将临月谷内潜藏千年的底蕴揭开,趁着天下大势混乱无序,出世夺权?” “正是如此。” 谷主淡淡笑道:“那些丫头只是从小养成了怯战性子,有时就得逼迫一番,才能让她们激起些血性。” “……” 见二长老一言不发,谷主张开双臂朗声道:“二长老,此事你不是应该更为开心才对?毕竟你本就主战,心中同样时常考虑出世争斗,再创我们月魂圣宗当初的辉煌。” “我虽意战,却不愿让那些丫头们做些不快之事。更不会在背地里做这些无趣的小动作,只会白白伤及了家人情谊。待她们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你觉得她们又会以何种态度来面对你们三人?” 二长老看了她们一眼,叹息道:“我们大家都在一起生活了百年时光,为何不能相互体谅一番,这往日辉煌,于我们而言又怎能重于家人亲情?” “算是人各有志吧。” 谷主摇了摇头:“只希望她们在苏醒后,能够谅解我们。” 二长老瞥了眼正在运转的祭坛,沉声道:“你对茅若雨她们出手了?” “若雨那些个小丫头,我自然不会随意欺辱,反而还好心地送了她们一场造化。”谷主笑吟吟道:“只是她们又能否度过试炼,倒是猜测不到。” “那天禄如今身在何处?” “我将他送进了月魂狱里。” “你!” 二长老面色蓦然一沉。 “你怎能做出这种事!那月魂狱内何等诡谲凶险,一旦不慎便会陷入层层幻境无法自拔,他独自一人岂不是——” “看来,二长老对天禄还颇为看重。”谷主颇为意外地挑起眉头,很快继续笑道:“不过,二长老无需担忧,此行我特意让静云也一同进入月魂狱内,他们二人在内相伴,应该颇为融洽。” 二长老闻言眼神闪烁不定。 “你该知晓,这月魂狱内的幻境哪怕是静云也无法抵挡,若生出不该有的幻觉,他们之间……” “我瞧静云与天禄之间颇有缘分,而静云她往日又孤寂忧郁,能有这样一场美梦幻境,对她而言岂不是件好事?“谷主脸上的笑容略显暧昧,意味深长道:“那天禄虽与若雨已有婚约,但我们临月谷又何曾在意过所谓世俗规矩?” 二长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沉默半晌,她蓦然低声道:“你,果然不是谷主。” 此话一出,一旁正看着好戏的两名长老纷纷神情一变。 “李姨,你在说什——” “谷主往日性情不至如此,更何况我如今还能依稀看透你之心思。” 二长老一杵木杖,声音愈发复杂惆怅:“这临月谷内,真有本事伪装成谷主模样骗过所有人,还拥有接近谷主的机会……唯有一人。 大长老,你究竟还想用谷主的面容,假扮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八十六章 暗中密谋,苍狐出手 此女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四长老连忙回身质问:“你不是谷主,而是大长老?!” “都已知晓真相,何必再作询问?” 她眯起双眸,笑吟吟道:“我是不是谷主,又有何区别?” “你——”四长老闻言有些气急:“我们二人明明帮你,你竟然还搞这种花招来骗我们?!” “若不骗过身边人,又怎能骗过谷内其他长老们的眼睛?” 大长老展露着轻松淡然的笑容:“宋萱、宋熙,此次是我有意隐瞒对不住你们,待事后会好好与你们道歉。” “你可真是——” 三长老面露无奈纠结之色。 这两名长老对视一眼,皆倍感心累,没想到自己二人竟然都被耍的团团转。 但念双方往日情谊,也只能将闷气往肚子里咽。谁让她们如今都已踏上贼船,哪里还有回头路可走。 “谷主本人如今身在何处。” 二长老再度开口,语气更显阴沉:“临月谷内外,我捕捉不到她的气息!” “谷主她操劳多年,我自然是让她好好休息了一阵。” 大长老抚弄着秀发,神情轻佻,仿佛是在谈及一件小事:“无需再浪费时间寻找了,她已被我藏在无人知晓之地,待此事结束,我自然会将她重新放出来。” 二长老闻言不禁攥紧木杖,目光愈发凝重: “这些举动,根本不像是你的风格。这段时日以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太过多虑。” 大长老摇头失笑:“偌大山庄内,又有何人能对我造成影响。如今这魂月将成,我本就是顺势而为。” “——好!” 二长老蓦然沉喝一声:“既然你是真心实意对谷主不敬,那我今日就要行谷内规矩,将你们全部擒下!” “呵~” 大长老嘴角微扬,早有预料般神情镇定:“你若想闹腾一番,我们自然会多陪陪你。只是你可得做好受伤的准备,若伤筋动骨,还得我来帮你疗伤。” 而另外两名长老同样迈步上前,气势升起。 但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大长老却突然柳眉一皱,森然眸光转向宫殿远端。 “是谁!” 一声蕴含着恐怖威压的音浪刹那间轰出,在宫殿内卷起一阵刺骨寒风。 旋即,就见一只狐狸从角落中轻跃跳出。 “狐狸……不对!” 话音未落,丝丝月色笼罩狐狸周身,幻化作一抹倩影翩然显现,裙袍与发丝随之飞舞飘扬。 蓬松狐尾扭动,似燃灼着丝丝苍炎,星月丝袍包裹丰腴胴体,裙摆在美腿迈动间摇曳,微露着诱人春色。 云玥踏雾走出,面露温和笑容,执手欠身道:“我是若雨的干姐姐,此次是陪天禄一行,特意前来拜访。” 大长老眯起双眼:“干姐姐?” “没错。” 云玥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原本只想尽量收敛气息,安心在外等候,不愿随意惊扰诸位。 但没想到,会被我恰巧撞见如此有趣之事。这段时日在众人面前转悠的临月谷谷主,竟然会是她人假扮的冒牌货。” 大长老眼神闪烁不定。 在其感知中,眼前这诡异狐女身上的气息可谓极为深厚,虚实不定,实力少说在蛮境之上! 那林天禄果然身份来历不凡,身旁竟还有这等大魔跟随! “林天禄是故意留你在暗中侦查?”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云玥侧眸望向远处身影:“二长老既能看穿人心,想必已知晓不少我之心思,无需多言皆是。是否要我助你将这位大长老一同擒下?” “若能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二长老虽然同样惊讶万分,但听闻此言露出些许笑意,一杵手中木杖:“你来帮忙将这两个榆木脑袋拖住!” “我觉得,还是换一换比较好。” 云玥展露出娇艳笑意:“这位大长老由我来试着对付。” “好!” 二长老没有任何磨蹭,神情陡然一沉,双目如电般扫向另外两名长老。 刹那间,双方间气势蓦然碰撞,炸开阵阵呼啸狂风,甚至引得宫殿都在微颤抖动。 “李姨,你竟连同外人——” “住嘴!” 二长老低喝一声:“你们有何脸面质问我,竟胆敢对同门长老暗中下手,对谷主不利,何等不知廉耻!” 喝声间,她猛地一震手中木杖,一道深邃黑芒瞬间覆盖了整座宫殿,更是将那两名长老的身影一并吞噬了进去! 云玥只是一瞧,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不愧是千年前就留存于世的势力,这位年迈长老施展开的魂源心界当真不凡,想必是在蛮境打磨沉淀多年。 “……” 而宫殿内,如今只剩下了大长老与云玥二人。 气氛,略显萧瑟阴森。 “——你,想要阻挠我?” 大长老面色愈发肃然:“你作为外人,有何资格对我们临月谷指手画脚。” “我对临月谷本身并无任何敌意,只是觉得你这番行动过于鲁莽了些。” 云玥环绕玉臂,托胸轻笑一声:“这临月谷终究是若雨的娘家,我可不愿见你们白白遭难受罪,落得个跟千年前一样的凄惨下场。” 与此同时,她右手翻动,在掌心中升腾起一轮弯月。 “千年前……” 大长老面色微怔。 但盯着其手中盘旋的弯月,她似有所感般渐渐流露出震惊之色:“你是……苍狐云玥?!” “咦?” 云玥颇感讶然,眨了眨美眸:“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怎会是你——” 大长老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在千年前明明遭诸多势力联手封印至幽冥界,为何如今会出现在此地?!” 这苍狐在千年前可谓轰动一时,天资超凡,有如神助。短短数十年便已在乱世中闯出赫赫威名,几乎无人不知。 最重要的是 这只狐狸,还曾与月魂圣宗有过交集。 云玥不禁悠悠感叹道:“被你开口提及,我倒是回想起当初厮杀争斗的日子,可当真是痛苦难耐。但——” 她蓦然话锋一转,沉吟道:“你既然连此事都知晓,足以证明你年岁不小。明明听闻过千年前的世道争乱,如今却又想再度入局,与各路强敌厮杀个天翻地覆?” “你又怎会知晓……我等圣宗遗孤之心愿。”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渐渐收敛情绪波澜:“我等行动更是遵从先贤之愿,这千古魂月定能指引我们走向繁荣昌盛!” 云玥眯起双眸,暧昧笑道:“那所谓魂月,当真能指引你们?” 大长老掌心中凝起长鞭,猛地凌空一抖:“无需废话,哪怕你当真是苍狐云玥,我此次也要将你驱逐出去!” 见其态度坚定不移,云玥心知单靠寥寥几言已避免不了战斗。 她暗暗叹息,索性纤手一翻,从身后狐尾中抽出一把似薄冰般的纤细锋刃。 下一刻 锵! 云玥骤然挥剑斩开了袭来的无形阴术,去势不减的剑风更直接将宫殿斩出一道深邃剑痕,烟尘弥漫。 大长老瞳孔微缩,正欲再度施术间,赫然瞥见身侧盘旋起道道瑰丽弯月,流转着旖旎月色。 伴随着柔美月色而来的……便是一阵刺骨杀机! 无数月轮如刀锋剑影急闪,遮天蔽日般交织飞旋,几乎将整座宫殿内每一寸角落都完全覆盖,将可视之物尽数粉碎殆尽! “这等阴术——” 大长老连忙挥手抵挡,但眼神却闪烁不定,意识愈发模糊不清。 她猛地回神,心头一惊。 这些闪耀莹润的月色之中,竟同样隐含大量迷幻之术! 哪怕只是目光扫见,便足以侵蚀识海,扰乱心神,似有阵阵清幽浅笑在耳畔响起,寒意如芒在背般游走不定。 只要有片刻失神,或许便会被拖进无尽的深渊之中,彻底任其鱼肉宰割! 这苍狐之手段,如此变幻莫测!? 大长老闪躲破解之际,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直至,纤薄锋刃悄无声息地搭在了颈间。 她脚步滞住,神情顿时一怔。 低眸看向脖颈间的薄刃,才发现苍狐已突破她层层防护,来到了自己背后。 云玥执剑俏立,螓首微侧:“大长老,如今可否冷静一下?” “……苍狐云玥,果然名不虚传。哪怕在幽冥界内被关了九百多年,依旧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当真令人震惊。” 大长老轻吁一声:“当初从我们宗门内偷学走的月魂变幻之法,竟然被你修炼到了这等境界。” 云玥狡黠浅笑道:“你连此事都知道?” “我等先贤可是多番提及你之存在,让我们切莫随意招惹你。说你身上背负可怕愿力,一身血脉更是不可小觑,怕是妖族在此世间最后火种。” 大长老冷眼瞥向背后:“只可惜,你太过小觑月魂圣宗流传下来的月衍秘术,更小看了我们这千年以来的积累与创造。” “嗯?” 云玥美眸轻眨。 待回过神来,这才讶然发现眼前之人周身竟迸发出金红交织之色,片片透明鳞甲附着于肌肤之上。 “此为,月衍秘术之一。” 光华,骤然在眼前爆发! 云玥收剑急退,仍感到一阵匪夷所思的冲击从烟尘中袭来,连忙以足尖连点地面,化作流光飞窜至半空。 轰隆! 一阵轰鸣巨响爆发响起,下方更是地动山摇般震颤不止。 待烟尘稍稍散开,眼前景象更令她惊讶万分。 大长老半身竟化作庞大蛇躯,那粗壮蛇尾上仿佛幻化出十几丈有余的光鳞虚影,层层盘绕在地,其中流转着无数神秘符文,荧光晔晔。 “以人魂之躯化作妖相,人身蛇躯,这种手段——” 这月魂圣宗,当真是过去的大地母族? 第一百八十七章 魂月诞生,血泪如海 “这可真是——” 云玥翩然落回地面,面露讶然道:“我原以为你们当初自称大地母族,不过代称而已。没想到你们竟真与远古八族有些联系?” 在千年前,她还未曾见过月魂圣宗之人施展过这等秘法招式。 但如今展现出来的特征,可是与远古八族恰恰相合。 “我等月魂圣宗底蕴深厚,又岂是你这外人能够想象。”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曾反驳,语气愈发低沉:“若非当初遭受奸人陷害,我们又怎会落魄至此,受人欺凌折辱,最终只能盘踞在这小小山谷之中隐世不出,于往日而言这是何等耻辱!” “而如今我们蛰伏千年,休养生息,终于能得到翻身做主的资格!” 伴随着一声低喝,这宫殿上方蓦然变作透明,悬挂于山庄上方的弯月如今已将近化作圆月,绽放着极为明亮的月光色泽! “这——” 云玥仰头望去,心头微惊。 这轮魂月,如今竟爆发出极为匪夷所思的波动。 原以为是圣女传承所需的仪式之一,可眼下细瞧似乎另有他用? 而且…… 莫名有股不协调的怪异感! 大长老仰望着明月,面露丝丝狂热之色,张开双臂大声道:“只要魂月不灭,我等月魂圣宗必将卷土重来,在妖鬼道界上掀起腥风血雨,亲手夺回过去失去的一切,将那些碍事之人全部宰杀殆尽!” 云玥听得一阵错愕: “你在说些什……” 话音未落,眼前发生的异变更令她当即瞳孔紧缩。 夜空中明亮耀眼的魂月,竟渐渐染上一层猩红血色,如同鲜血浇筑而成,血色如珠般滴落。仅仅只是眼神注视,便令浑身如坠冰窖般刺骨寒冷,仿佛有无数怨念在其中弥漫翻腾,咆哮嘶吼在耳边炸响! 来自千年前的不甘与愤怒、杀意与憎恨,宛若磅礴浪涛般奔涌而出,原本明亮透彻的夜空更是被转眼间被浓重阴云笼罩,雷鸣声起。 不过瞬间,恐怖渗人的血色之夜便映入眼帘。 “哈哈哈哈哈哈!” 大长老癫狂般大笑出声:“此术终于完成,吾等月魂圣宗等候千年之久的黎明,终于到来!” “魂月……” 云玥迎着冰冷狂风,脸色略显难看。 这魂月凝塑之法,原来竟是凝塑……那些千年前惨死的残魂! 以这临月山庄为中心,汇集此方山河灵气阴气,将月魂圣宗千年前所有的憎恨与怨念融作血泪,全都汇入其中,化作奔流血河! 这根本不是圣女传承,而是断弦重续,企图将千年前的月魂圣宗重新唤来! “麻烦了!” 念及至此,她不禁咂舌一声,当即挥手扫出一串月轮,化作两道流影分别袭向上空的血月和大长老。 叮叮叮——! 但随着血光缭绕,飞旋弯月无一例外全被强行挡下。 那当空血月中不断淌出浓稠鲜血,如同泉流般撒入宫殿,令大长老整个人都沐浴其中,从中传出阵阵宛若心跳般的威压波动。 “——苍狐云玥,何必如此着急?” 大长老脑袋歪转,双目猩红如血,嘴角咧开一道诡异弧度:“如今魂月完成,我自然第一个拿你试招,以你血脉来祭祀列祖先辈!” 云玥面色阴沉:“大长老,你当真是疯了! 此邪术完成,不说将来会造成多少无辜杀孽,就连你这谷内的门生弟子,全部都要化作这血月内无数魂魄复生的食粮!”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响彻云霄。 洒落雷光倒映在大长老的面庞上,却映照出一张冷漠笑颜。 “——为我月魂圣宗献出生命,有何不可?” 她猛地一挥右手,朗声喝道:“苍狐云玥,今夜就将你彻底镇压于此!” 话音刚落,其身下巨尾骤然横扫而出,卷起一阵呼啸狂风! 那些鳞片中同时反射出道道寒芒,交织成天罗地网般的血红之雨,顷刻间将半座宫殿完全笼罩,嗡鸣之声不断响动,划出道道森然诡谲的血光。 云玥飞跃而起闪开巨尾直击,眸光微动,将四面八方袭来的血光一一捕捉。 叮叮叮叮叮——! 伴随着一连串密不透风的月影闪烁,云玥足尖连点虚空,飘然踏空而行,拂袖将袭来的攻势全数挡下。 素手一翻,数道弯月在身侧浮现,随屈指连弹,骤然轰击在那不断晃动的巨大蛇尾之上。 铛! 弯月反倒被直接崩碎。 这月衍秘术凝聚而成的蛇躯,竟如此坚固? 云玥心中暗忖,抬手一抹,翻卷澎湃阴气,直接将眼前反击而来的阴术尽数抹除扯碎,旋身疾驰,带着沛然巨力蓦然轰击而出! 大长老脸上笑容依旧淡漠,不避不闪同样旋掌迎上。 ——轰隆! 道道电芒从交锋中迸发而出,绽放出的流光照亮了两人面庞。 云玥眼眸微动,背后狐尾齐齐舒展伸长至数丈有余,卷起苍炎烈火,化作轮转之炎激射而出! 但大长老同样扭动庞大蛇躯,覆甲蛇尾如同大斧般横扫劈落,将袭来的苍炎尽数击碎。 刹那间,两人双指齐齐点出,两股波纹相撞,炸开的余波顿时将她们一同震退了出去。宫殿墙体更是不堪重负彻底崩塌。 但破碎的砖墙却被融入外界血雾之中,化作无形。 “呼——” 云玥轻飘飘地落回到地面,仪态优雅地执手交叠在腹前。 瞥了一眼废墟外盘旋的血海之景,眼神愈发凝重:“竟然连这座宫殿本身都不加顾忌,看来大长老你当真不顾一切了。” “只要能将你镇压,区区一座宫殿又有何重要,往后再建便是。” 大长老轻轻舔舐着染血的纤指,猩红双眼中闪烁着渗人杀意:“放心好了,对付你还不用伤着我谷内的弟子们,今晚她们不会听见任何动静,待明日一早我再将真相说出,让她们亲自感受我等月魂圣宗的圣威。” “对她们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云玥轻叹一声。 没想到,情况竟会急变至此。 眼前这大长老的言行举止,更是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究竟是其潜藏的本性,还是那悬挂于夜空的诡异血月影响“大长老。” 思忖之际,云玥略微正色道:“你我之间修为相当,待那位二长老得胜归来,你以一敌二可是胜算不大。更逞论还有天禄的存在,你在他手中可翻不出多少浪花。” “二长老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而你苍狐云玥,哪怕恢复往日巅峰,与我如今相比同样弱上一筹,何来胜算不大。” 大长老凛然一笑:“至于那林天禄确实有些不凡,但他如今被困于月魂狱内,没我同意,可没办法走出哪怕一步。” “你说……嗯?” 云玥蓦然柳眉微蹙。 一抹血红悄然从夜空投映而来。 她心中泛起一丝不妙,正想后撤躲开,但很快发现双腿仿佛没了知觉般动弹不得,浑身僵直在原地。 “我的身体为何……” 惊异之际,云玥的眼神却渐渐失神,无力垂下双手,身形一阵摇晃。 大长老哈哈大笑:“中我血魂融梦之法还想安然无忧?!” 同时,她操控萦绕在四周的浓郁血光,汇作猩红之锁激射而去,顷刻间缠绕住了云玥四肢周身,勒得一阵嘎吱作响。 “融了你的所有神魂心智,只留驱壳,往后就老老实实当我月魂圣宗的——” “——真是粗鲁。” 略显无奈的声音幽幽响起。 “嗯?!” 大长老神情一凛,死死凝视着云玥。 就见这狐女竟再度恢复了些许意识,微微仰头望来,面色苍白地露出浅笑:“我已是认天禄为主,可没兴趣留在你这冷清山谷。” “……苍狐云玥果真非同凡响,竟然连血魂融梦之法都对你起不到多少效果。” 大长老流露出冰冷笑容:“看来刚才还是我小觑了你。” “确实有些效果啦,我如今可是相当头晕犯困,事后大概会睡上好一阵子才行。” 云玥稍稍用力挣断身上的血色锁链,眸光微凝:“但出手阻拦你的行动,还是绰绰有余。” 嗡 蓦然间,两道倩影齐齐在祭坛上空浮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有灵犀,一触即溃 茅若雨翩然落地,神色略显呆然。 “这里为何……” 原本神圣清幽的宫殿,如今竟化作一片破败不堪的废墟,除了脚下这座祭坛与远处的内殿,其余景观几乎都被彻底移平粉碎,崩塌的墙体之外还有血色风尘盘旋,甚为诡异。 “谷主……云姑娘?!” 华舒雅则神情怔然地看着远处正在对峙的二人。 但最为令人惊异的还是 大长老如今全身仿佛沐浴鲜血,原本覆盖在外的伪装渐渐消散,露出了真实容貌,倒是位同样容貌不凡的艳丽美人,丝柔血光沿着肌肤游走,恍若从血河中绽放的妖异之莲。 那庞大的秘法蛇躯,宛若一座小山般盘亘隆起,更是极为惊人。 “她不是谷主……而是大长老?” 茅若雨心思急转。 …… 而在这时,正欲动手的大长老同样察觉到了异常,听闻动静连忙侧首望去。 一眼便看见了茅若雨与华舒雅二人的身影。 “明明还未过一个时辰,她们二人怎会突然从圣地里出来?” 她心头略感惊讶。 虽说圣地中没有多少危及性命的试炼,但要想完成起码需要数个时辰才行。除非这两个丫头当真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怖天赋,能轻而易举地度过所有试炼! 而且,她们二人为何化作银白发色,一身衣裙同样念头刚刚浮现,就见祭坛上熊熊燃烧的金红之炎仿佛遭受牵引,连同弥漫在四周的月衍之息和阴气,朝着茅若雨所在的方向汇集而去。 这等古怪异象,更令大长老面露出难以言喻的惊愕之色。 直至这时,她才察觉到了真正的异常。 “这茅若雨,为何会发生如此异变?!” 之前暗中检查,分明能感觉到此女体内虽阴气不菲,却并没有办法调动多少。体质非凡却终究只是天赋潜能。 可如今 此女身上散发出的内敛气息,简直与蛮境妖鬼别无二致,仿佛彻底变了个人! 就连其身旁修习剑道的平凡少女,如今都散发着极为不俗的阴气波动……这是什么道理?! 沉默片刻,大长老嘴角蓦然扬起。 “——有趣!” 临月谷在此地居住数百年,何曾见过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索性将这两个丫头全部擒下,再好好检查一番。 心思一闪,她当即诡笑着隔空握去。 磅礴血光汇集成一只巨手,几乎要将整座祭坛都完全覆盖! 阴影笼罩而来,茅若雨当即眼神微凛,正欲拉着身旁的华舒雅闪躲之际,一抹倩影已闪身而至,拂袖将袭来的血光强行震散。 “云姐姐,你……” “没想到若雨你又变成了这幅模样?” 云玥带着温和笑容回首望来,略显诧异地打量了眼持剑俏立的华舒雅:“而且舒雅姑娘怎么也……” “在圣地内发生了一些变故。”华舒雅开口低声道:“云姑娘,如今是何情况?” “说来话长,只需知晓此人不顾临月谷内其他人的安危,意图滥造杀孽。” 云玥面色稍稍肃起:“得想办法将其击溃,拦下她这些疯狂举措才行。” 话音刚落,大长老轻佻的妩媚之声很快悠悠响起。 “苍狐,你未免管的太宽了。这两个丫头如今受我圣地洗礼,已算我月魂圣宗半个弟子,何时轮得到你来说些闲言碎语?” 大长老身下巨尾猛地横扫,在祭坛上飞掠而过。 血光如刀,仿佛化作一抹锋刃拦腰切断了三人身影。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威势未减的余波更是在远处血雾卷起一阵惊人波涛。 “姐姐总归比师门更亲吧?” 云玥毫发无伤地抱着两人落到远处,娇颜上露出丝丝笑容:“况且你这番凶狠攻势,看着可不像是要好好对待弟子的样子。” “不先将你镇压,又怎能将她们二人抢回来?” 大长老侧首循声望来,轻舔红唇,笑意更显妖媚:“待你何时逃不动了,我自然会手下留情。如此优秀的好弟子,我又怎会无缘无故地伤着? 更何况,我与那林天禄有些约定,可不会率先坏了规矩。” “你似乎还颇守规矩?” “我虽唤出血魂月,想要出世。但可不意味着我彻底疯癫入魔,连点局势都看不明白。” 大长老笑吟吟地伸出右手:“那白面书生能令你心甘情愿的认主,足以见得他本事非凡。与其结怨可不是好事,携手共赢才是善举。” 言语之际,在其掌心中又闪烁起森然红芒,引动周围血海如怒涛般涌动。 云玥见状双眼眯起:“我想天禄若瞧见你这幅模样,想必也不会与你好言相处了。” “呵呵~” 大长老妖异一笑,眼中猩红流动:“他若是不从,我自然有不少妙点子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你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先好好担心你们吧!” 红光蓦然爆闪,似有骇人威压如风暴般正面袭来! ——叮! 但随着清脆之声陡然响起,水波悄然间在三人面前浅浅荡开。 云玥面色平静地抬手抵挡,毫无波澜地滞住了袭来的攻势。 “还是得拿出点底牌……才行!” 反手一旋,竟是将双方阴气相互融汇交织,凝结成数根斑驳冗杂的古怪锁链,相互绑住了对方。 近乎瞬间,茅若雨与华舒雅二人神情皆凛,仿佛心有灵犀般趁此机会踏步疾驰,化作两道流光齐齐朝大长老飞速掠去。 这三女之间……倒有些默契配合! 大长老面色微沉,用力挣扎两下却发现这锁链竟是极为坚固,连身下蛇躯都动弹不得,暗暗咂舌之际,挥动唯一能活动的右手,唤起威势凶猛的秘法轰出。 噶啦啦啦啦 但随着阴气涌动,那激射出的阴术竟是自行凝成了锁链状,根根贯入地面。 大长老心头一惊:“什——” 这云玥究竟施展了什么古怪招式,竟然能强行干扰她施展的阴术? 恰至此时,两人神色冷静地足尖轻点锁链,借此腾空跃起,一手掐动阴术,一手抚剑蓄势,在娇喝声中齐齐施展出各自御敌杀招! 望着那急速袭至的剑意与阴术,大长老面露丝丝恼怒之色,猛地张嘴怒嚎,在身前荡开一阵闪耀红光,竟是借着强横无比的修为境界,硬生生将两人攻势全部击碎,去势不减地将她们一同震退了回去。 “竟然用这等无聊招数!” 大长老低吼几声,奋力将缠绕住全身的锁链强行挣断,双臂一张,无数鬼魂呼嚎声在废墟四周尖啸响起,化作道道光纹从四面八方一同荡开! 茅若雨身若翩鸿般来回穿梭闪躲,不断挥洒冰晶月华,将诸多攻势一一挡下,而华舒雅则抓住时机猛地挥剑横斩,凝聚澎湃阴气的剑意一斩,割开数道光纹却终究无法触及到大长老所在的位置。 “麻烦的丫头,先给我趴下!” 大长老森冷目光陡然扫来,数十道光纹齐齐在周身展开。 华舒雅心头一震,抿紧朱唇,正欲挥剑强行抵挡 咔嚓! 这些袭来的光纹在顷刻间被一同击碎,化作点点流光飘散开来。 “……” 华舒雅清冷的面庞上泛起一丝讶然,剑势顿住。 因为在她的面前,已然站着一道熟悉的宽厚背影,轻笑着一同传至耳畔。 “刚才稍微碰上了一点麻烦事,花费了些时间。没想到刚一回来,这临月谷竟然发生这等变故,还引得你们身陷险境,是我考虑不周。” 大长老稍稍停下攻势,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不禁面露惊愕之色:“——林天禄?!” 眼神连忙一转,便瞧见远处的云玥同样被九长老搀扶住。 “你们二人……是怎么从月魂狱里面逃出来的?!” 林天禄闻言微微一笑,颇为随意地晃了晃手指:“自然是用钥匙开门出来。” 大长老被噎了一声,哑然片刻,不禁恼怒道:“怎会有这等荒唐事!” “事实就是如此。” 林天禄好奇地看了眼她庞大无比的蛇躯:“谷主……或者该叫你大长老?你如今这幅模样,还真是相当不得了啊,究竟得吃多少才能膨胀成这样?” “……” 大长老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猩红双眸中浮现无比神秘的阵纹,自眉心处的金纹咒印一路蔓延至娇躯各处,周身阴气齐齐收敛入体内,流动起无数猩红光点。 同时,那庞大蛇躯开始渐渐消散,直至化作背后漂浮的离体光轮,如破茧成蝶、返璞归真,绽放着柔亮光泽。 “呼——” 大长老缓缓飘回地面,褴褛衣衫与秀发飘扬舞动,赤足点地。 她此刻面色已是肃然万分,双眸微抬,心中暗忖。 此人底蕴不凡,实力未知,绝对不可有丝毫轻敌。无论如何先行试探一番,瞧瞧此人究竟啪! 一张大手,猛地盖在了她的脸上。 “什——” ——嘭!! 伴随着圣殿废墟剧烈颤动,沟壑炸裂般丛生四溢,大长老当即整个人被砸进地面当中,周身气息顷刻间被一击完全震散。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态度急转,温柔邀约 “啊……” 大长老神色呆然地躺倒在凹坑之中,四肢无力地耷拉岔开,似乎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天禄正想开口,但很快眼神一动,抬头望向前方。 与此同时,被按在身下的女子如泡影般悄然溃散。 “大长老的修为果然不凡,竟然能当即施展阴术躲开。” “你……何来这股匪夷所思的力气!” 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十几丈开外,后退两步,下意识拂过面颊。 虽然未曾受伤,但脸上仍浮现丝丝震惊之色。 林天禄撑膝站身,轻笑道:“在下只是稍有些克制阴术修士的方法,所以才能周旋一二。” 听见此话,大长老心头一时复杂难言。 眼前这男子,其体内果真潜藏着惊世之能! 那月魂狱除她和谷主以外,明明无人能从内部强行打开,可称月魂圣宗流传下来的底牌之一,却丝毫拦不住此人肆意去留。 足以证明其手段,远超想象! “……是我太过失态。”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渐渐恢复些许冷静。 周身溃散的气息重新聚集,在丰腴胴体外化作一袭流转血色的纤薄轻纱,极为宽松地缠腰勾臂,轻飘荡漾,与覆盖周身的异纹相互融汇,更显妖异邪气。 她如优雅贵妇般轻掩红唇,低吟细嗔道: “但你突然出手袭击,此举可是太过失礼。难不成,当真想瞧见我在你身下露出不堪丑态?” “还请海涵。”林天禄面色肃然,拱手道:“只是瞧大长老你与若雨她们大打出手,情势危机,我自然得出手反击才行。” “倒是护妻心切……罢了,我暂且原谅你的粗鲁。” 大长老眸光微动:“但你既然刚从月魂狱中逃出升天,还不曾与他人交流,何时知道我并非谷主,而是大长老。” “只是妄作推断而已。” 见其态度突然缓和,林天禄眉头皱起,不急不缓道:“听九长老说起,这魂月凝塑之法运转期间,谷主和大长老等人会待在一起。而在下偶然与二长老当面见过,你又刻意隐藏了真容,自然唯有大长老一个可能。” “你从一开始就瞧出了我的容貌啊。” 大长老眼神复杂,幽幽轻叹:“没想到,我竟在你眼皮底下表演了一场无聊戏剧。” “相公,她是想要——” 后方刚刚响起茅若雨的呼声,一道绵延百丈的猩红之墙蓦然升腾而起,将废墟连同声音一并隔断。 林天禄往身后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就见大长老正垂下缭绕着血光的右手。 “无需担忧,我只是将两地暂时隔开,免得她们打扰到我们二人。” “大长老愿意坐下好好交谈?” “我本就不愿与你发生冲突。” 大长老叹息一声:“若是不然,我不会特意赠予那两个丫头试炼机会,也不会让你在谷内随意行动,为你搁置通融诸多规矩。” 林天禄温和笑道:“没想到,大长老竟如此器重我。” “我确实很看重你。” 她轻巧迈出莲足,缓缓靠近而来,那凹凸有致的胴体随之摇曳生姿,硕峰轻颤,裹纹美腿交错,在血色薄纱下若隐若现,展露着勾人心魄的奇异魅力。 “我这数百年间涉猎不少,略懂一些算卜之术,隐约得知这段时间将有一贵人将至,会为我们月魂圣宗带来转机。而你受静云宠爱青睐,又得二长老赞不绝口,我怎能不将你放在心中好好掂量一番?” 大长老嘴角扬起一丝妖媚笑意:“而且亲眼见过之后,我同样确信……像你这等优秀之人,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俊才,底蕴非凡,前途无量,自然得真心相待才行。” 见其仪态婀娜地来到面前,林天禄失笑一声:“如此称赞——” “何必再妄自菲薄。” 她悄然抬手抚上了胸膛,血眸微抬,含笑柔声道:“在我看来你便是万中无一,万千珍宝皆不如你,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照料都无妨。只要有你辅佐,我们月魂圣宗往后之途定能更为顺利无忧,渐渐迈上正轨。” “此地是若雨娘家,我自然会多多拜访。” 林天禄略微低头看着俏立面前的妖艳女子,眼神微凝:“不过,大长老如今这番举措,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善举。刚才还与若雨她们起了冲突,似是赶尽杀绝。” “只是想给她们些许教训而已,我自有分寸,不至于害了性命。” 大长老笑吟吟道:“还是说,你在气恼我稍稍伤到了那意图不轨的苍狐云玥? 要知道那苍狐可并非善类,其在千年前可闯下不小凶名,底蕴难测难料,若其心怀歹念,我们月魂圣宗可是难以承受后果。” “……” “看来,那苍狐与你之间的关系的确匪浅。” 见他沉默不语,大长老很快无奈一笑:“罢了,往后我不再出手便是,若能由你引荐好好交谈,兴许能化干戈为玉帛。” 林天禄蓦然感叹道:“大长老如今可真是善解人意。” “我待你何曾凶恶粗暴?” “既然如此,大长老可否收了如今笼罩在山庄上空的异象,散了这血色魂月?” 大长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少顷,她面露失望道:“林先生难道还不知我的意向——” “我只是猜测你想要振兴月魂圣宗,出世闯荡。”林天禄沉声道:“但上面这个‘东西’,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如今在山庄上空悬挂的血月,正不断弥漫出摄人恐怖的血雾,扩散至山庄各处。 无数鬼魂尖啸回荡不休,凝作实质的杀意与憎恨如怒涛般翻涌,这等匪夷所思的负面情绪,可是林天禄时至今日所见最为可怕的。 若是让这血月毫无顾忌地展开,别说是山庄内的人,怕是这方圆数十里地,乃至周边的小山村都要遭殃! 这份凶猛煞气,甚至还要凌驾于当初的罗星赤兽之上! “其他所有条件都好说,唯独这魂月不可触动。” 大长老红眸微眯,低吟道:“于我月魂圣宗而言,便是圣物。如今魂月一成,先辈将借此复生,怎可在此功亏一篑。” 林天禄深深凝视着对方:“你,当真觉得自己能掌控好此物?” “自然可……” “——不。” 他蓦然打断了大长老的话语,淡淡道:“此魂月你掌控不了,最终只会步入毁灭。” 第一百九十章 蛮境之上,强强交锋 大长老神情微怔。 但她的脸色渐渐沉下:“你这话,是何意思?” “一旦魂月失控,所有人都要因为你这番举措而受伤遇难。”林天禄正色郑重道:“大长老,你既然如此看重我能为月魂圣宗带来转机,那就听我一言——” “住嘴!” 大长老蓦然低喝一声,红眸中闪过一丝煞气,掌心中甚至凝聚起宛若实质般的血雾。 她似面露怒容,正欲挥出右手。 “……” 但看着林天禄平静无波的眼神,她不禁动作微顿,轻咬下唇,神情恼怒地散去了掌中血光。 “你以为这魂月意味着什么!你又如何知晓我准备这魂月究竟花费了多少心血精力!区区这几句话你就想要让我们这数十年的积累付之一炬?!” “大长老这些年的期盼与艰辛,我能体谅。” 林天禄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但人命关天之事,可由不得随意胡来。若是白白付出性命,那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空有一座月魂圣宗又有何用?” “——说到底,终究是你视我无能。” 大长老眸光深幽阴沉,缓缓后退几步:“既然你觉得以我的手段无法控制魂月,会招致无妄灾祸。那我就让你瞧瞧,我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在其周身再度爆发出匪夷所思的阴气洪流,化作猩红血光,呼嚎四起。 而在血月当空下,那些盘踞环绕的魂魄开始慢慢显出身形,一具具宛若鲜血浇铸而成的人影在空中浮现。 一时间惊雷轰鸣作响,血光连天,无数磅礴血雾源源不断地从各处汇集,涌入废墟之上的大长老体内,更令其是如浸染血液,浑身异纹绽放出妖异血色! “林天禄,你阻止不了我!” 她舔舐着红唇,媚眼眯起,浑身气质更显诡谲妖冶:“踏至如今这一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拦住我的脚步,别说是其他长老,哪怕是你这贵人也不行。” 林天禄眉头微皱:“到头来,还是准备出手?” “交谈无果,自然得动用些武力让你臣服!” 大长老呼出一口浊气,垂落身侧的双手上凝结起宛若骨质般的流线外甲,锋锐纤细,宛若皮膜般贴合住肌肤。 如同蛇鳞般漆黑皮膜同样在双腿与胸腹展开,在额头两侧浮现出好似王冠般的血纹骨冠,紫穗自秀发飘落,随着足尖轻点地面,锋锐骨甲缠绕着莲足自行塑形,落至地面,顿时荡开宛若波纹般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数里之外。 “血魂圣祭……融断阴阳——” “万法合一!” 丝丝低吟呢喃响起,就见在这些漆黑波纹中很快蔓延出道道模糊不清的虚影魂魄,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从中滋生翻腾,仿佛是将此地化作一母胎温床,正有极端可怕的事物将要从中诞生! 不仅如此,能明显感觉到眼前此女的气势发生了某种改变。 在攀升至巅峰之际,似是强行突破了一层壁障,红光骤然透体爆发直入天际,引得苍天惊雷愈发震撼心神,周围空气都在发出阵阵哀鸣尖啸! 直至 这天地之间仿佛陡然一静。 只余下点点红芒流转娇躯周身,仿佛勾勒着一件无暇美玉,汇至额间王冠上雕琢出道道神秘纹路。 “这……便是魂月所赋予我的力量!” 随着光点彻底散尽,大长老似是焕然新生般气质大变。 她面露着邪魅恍惚的笑容,打量细瞧着自己的纤细双手,那份发自心底的喜悦溢于言表:“集结千年之力、融汇月魂圣宗之根基,再加上我数百年的修为,终于突破了这千年劫障,踏足到蛮境之上!” “何等畅快!” 她扬起螓首感受着充盈全身的气息,闭眸长叹,只觉全身一震前所未有的温暖。 “怪不得当初无数人都为这‘蛮境之上’而神魂颠倒,哪怕只是暂时……这份力量也足以令人沉醉着迷。” “——真是,不得了。” 林天禄抬手挡下铺面袭来的余波风浪,感受着笼罩全身的恐怖威压,脸色略显凝重。 没想到这月魂圣宗底蕴深厚,竟然还能强行借血月突破至蛮境之上。 这等骇人气息,哪怕是之前状态完备的云玥都要逊色三分。 “如何?” 大长老悄然侧首望来,噙着妩媚笑意,仪态优雅地张开了双臂:“如今的我,是否掌控住了这份力量,完美地突破到了前无古人的高深境界,成为这世间唯一之‘魇’?” 林天禄放下右手,重新展露一丝笑容:“在蛮境之上,便称呼作‘魇’?” “大抵如此。” “那可得好好恭喜大长老才行。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也确实比之前要更漂亮不少。” “呵呵~” 大长老闻言笑意更盛,媚眼如丝般眯起:“虽然我早已不曾在意所谓容貌,但能得你称赞确实心情舒畅。 不过,你倒是性情淡然,见我修为再度提升却仍是无动于衷。我原以为你刚才会趁机出手,想尽办法阻拦我。”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感叹道:“不过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待我收回目光,你就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何谈出手阻挠。” 他确实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一招‘二段变身’,这为所未闻的秘法阴术更令他猝不及防。 “你倒是坦诚。” 大长老轻轻舔舐了一下指尖,血眸闪动:“放心好了,我刚才虽然声称要动用武力,但还不至于随意出手伤你,将你制服便可。”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大长老这般仁慈?” “若是不慎伤到你,事后静云可得向我抱怨。”她妩媚一笑:“况且你这等惊才绝艳的贵人,我可舍不得伤着你分毫。” “待我将你制服之后 自然有不少妙法能让你向我臣服。” 大长老迈动美腿,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夜色下悠悠回荡。 媚笑清幽、眼波流转,似是耳边呢喃:“我等月魂圣宗最擅梦衍之法、又是大地母族,定然会让你好好品味一番极致美梦。” 手掌化作流影,骤然一掌印来! 啪! 但在即将触及胸膛不过几寸距离之际,纤细皓腕陡然被紧紧握在手心之中。 林天禄轻吁一声,对着身前女子感叹道:“大长老的实力果然进步不小,果真厉害。” “……” 大长老眨了眨美眸,呆然停滞在原地。 第一百九十一章 侵蚀入魔,魂月侵蚀 嗡…… 大长老的身影蓦然化作点点红光消散,在远处重新凝结显形。 她搓揉着刚刚被捏住的手腕,娇颜上展露着难以言喻的惊异之色:“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书生若拥有蛮境巅峰的修为,勉强还能以天赋异禀解释。 可如今她突破蛮境,踏足前无古人的境界,哪怕刚才那一击并未带上丝毫杀意,也不可能会被如此轻松地抓住才对! “我也很奇怪。” 林天禄拍了拍衣领,面露古怪道:“我原以为大长老会更厉害一些。” 刚才看着她气势那么足,心里都做好了激战准备。 没想到 “……” 大长老顿时神情一滞。 沉默片刻后,她眯起双眸沉声道:“没想到你之修为竟高深至此,怪不得能为我月魂圣宗带来转机。 单凭你这份匪夷所思的境界,便足以在世间肆意横行,颠覆诸多世俗规则,甚至以一己之力推动这妖鬼道界发生变革。” 她并未因刚才的意外而心生恼怒,也并未因这番话而不甘气愤。 心底里浮现的,唯有丝丝惊喜与雀跃。 眼前此人之优秀,一次次超乎了她的想象。 并非幽鬼术者,但却是万中无一的奇才,甚至是顺应天意而生的天生之‘魇’! “天禄,你当真令我无比满意。” 大长老活动着皓腕双手,媚笑再度浮现:“只要能得你相助相扶,不知往后成就何其广阔。” “大长老过誉了。” 林天禄闻言只是摇头失笑:“个体实力再是强横,若无纲领意志,终究难以影响这天下苍生。以我这心态,往后不过是一介闲散游士,可没办法达到你心中预期。” “我自然不会奢求天禄为我谋得天下,能让你一直留在身边,便已心满意足。” 大长老笑意不减,升腾红光的右手在面前悄然拂过。 “自然,先得将你擒下才行。” 下一刻,临月谷两侧的山峰剧烈颤动,自峰顶之上绽放出耀眼光晕哗啦啦啦! 由咒文交织而成的无数锁链自山巅齐齐射来,转眼间将林天禄所在方圆数丈区域层层交缠,叮铃一声化作两幅巨锁轰然坠地,血色光膜随之显现,将此地彻底笼罩在内。 “以山之灵,以天之威——” 大长老高举右手,自血月夜空中骤然劈落一道猩红雷霆,裹挟着澎湃血浪轰隆盖下。 咔嚓! 只见灵光在血牢中一闪而过,道道裂痕刹那浮现。 不过瞬间,这汇集天地之威的牢笼便被一击撕碎,散作点点红光飘开。 林天禄依旧一尘不染,神情平静地拂袖一挥,弥漫在四周的血雾被一同驱尽。 “……” 大长老见状面色渐沉,心中暗忖:“当真超乎世间常理!” 此子魇境修为果然是真,要想依靠纯粹蛮力将其制服,实在棘手。 但好在其年岁尚浅、资历见识极少,看起来显然还不曾修习过正统术法,面对诸多阴术手段都茫然无知,只是在被动地见招拆招。 如今,只需借助些经验就能 嗯?! 她的脸色蓦然一变,踉跄两步,神情呆然地扶住额头。 “我、这是——”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在心头浮现,血眸之中缓缓闪烁起森然杀意。 既然应付起来如此麻烦,为何…… 会想着在不伤害林天禄的前提下动手? 明明掌握着天地之威,背负血魂之力,却被区区欣赏与情谊所束缚手脚,跟此子你来我往的相互和煦交谈? 自己有何必要如此仁慈? 大长老渐渐攥紧双手,邪念心生,在臀后悄然延伸出根根布满倒刺与锋刃的诡异长尾。 ——毫无必要! 脑海中响起了森然诡笑,盘旋滋生出大量模糊混乱的念头。 ——如今已无任何人能够阻止自己,既然如此欣赏此子,将其强占过来便是! ——若是此人再不配合,那就将其四肢斩断再作囚禁。等到其希望破灭、意志溃散之际,大可再好好安抚他的情绪。 念及至此,大长老骤然俯下娇躯,不自觉地裂开狞笑,宛若残暴野兽般直窜飞出。 一抹黑影几乎是瞬息而至! “嗯?” 林天禄眼神微凝,抬手攥住了直刺而来的锋锐骨指。 轰隆! 这一击之威当即令两人脚下废墟轰然崩裂,自背后爆发涌出的狂风更是撕裂大地,宛若冲击波般贯穿而出,一路轰击至百丈开外,沿途一切几乎都被彻底移平! “嘻!” 两人视线交汇瞬间,大长老蓦然露出兴奋嗜血的笑容,背后刃尾齐齐飞掠横扫,划出道道致命锋芒。 林天禄侧首闪开,拂袖衣袖将刃尾尽数扫开挡下,反手一掌拍出,却见其性感胴体已化作道道模糊残影,在四面八方不断交错闪烁,似真似幻的攻势齐齐袭来! 每一击看似平凡普通的拳脚,几乎都带着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道,卷起的骇人风压中更是杀意如潮、撼动魂魄心灵。 咚咚咚咚 一次次碰撞,宛若道道惊雷平地响起,飞沙走石,不断震撼着整座山谷。 大长老笑意愈发扭曲,飞驰腾挪之间似化作血影融入夜色。 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体内升腾、若烈火般燃烧的战意在暴涨,煞气汇作心间,只欲将眼前的一切都徒手撕成碎片! 首先 她穿梭于血雾之中,猛地从后方激射而出,狞笑着挥动骨指。 就是将这个男人的手臂扯断! “——终于,抓到你了。” 林天禄蓦然回首望来,双方几乎贴面对视。 大长老骤然瞳孔紧缩,只感觉到手腕被一把拉扯拽住,眼前视线随之一阵天旋地转。 轰隆! 大地一阵轰鸣巨响,沟壑一路崩裂至数十丈开外,烟尘从缝隙中喷涌扬起。 “咳!” 大长老整个人都被砸进地底之中,双眼大睁,不禁闷咳出一口鲜血,只觉全身各处仿佛被生生碾碎般钝痛万分。 “可……恨!” 她咬紧带血的银牙,神色恼怒地并指奋力刺出。 只是还没来得及触及,就被林天禄面无表情地一把攥住,反手拧至背后,将其狠狠按砸在地,几乎拧的筋骨都在嘎吱作响。 “咕唔!” “大长老的手段确实非凡,让我一阵好找,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你飞来飞去的规律和破绽,这次你可别想从我手里逃走。” 林天禄语气轻松地感叹一声:“就是你这尾巴还有点不老实。” 说话间,他同时后仰脖颈闪开了刃尾刺击,一把将根根乱舞的尾巴全部夹在臂弯,顺势张开五指扯住其臀后尾根,猛地一扯。 “呃……啊啊啊啊啊?!” 大长老几乎半身都被生生扯起,双眸瞪大,发出有些凄惨地哀鸣,浑身疼的战栗不已。 “快、快给我放开!” 莲足后翘狠狠踢来,但随着尾根再度被拉扯,令其痛呼着气力全失,双腿歪歪扭扭垂挂在两侧一阵颤抖。 “大长老,如今是否清醒?” 林天禄正色沉声道:“你刚才那副模样,可不像是能掌控魂月的状态。” “你说什……” 大长老正面露怒容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蓦然一怔。 不对劲。 刚才 自己脑海中在想些什么? 为何会失去理智发动猛攻,甚至还用这等无谋的近身短打? 又为何会想着……将此地反抗自己的这些人全部宰杀殆尽? “看来,大长老终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林天禄郑重低吟道:“若让你将胡作非为下去,情况将会难以收拾。” “我不会……这样就……” 大长老只感觉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绞痛,甚至来不及思考缘由,便发觉意识愈发模糊不清,只能竭力低吟出声:“我定会……” 直至,陷入一片沉默死寂,仿佛是失去意识般垂首无言。 林天禄见状眉头微皱,正要伸手探查其状态,却见其浑身突然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 “呵呵呵呵呵……” 低沉沙哑的诡笑声幽幽响起。 大长老仿佛要折断脖颈般扬起螓首,血眸开始无规则地乱抖。 她猛地回首望来,嘴角扬起,发出极为嘶哑失真的笑声:“林天禄,果真是匪夷所思的强者!竟能一眼看出无泪这孩子的极限,瞧出她无力承担这魂月之威。 但‘我们’倒是要看看,面对我等月魂圣宗的全部圣威,你究竟能反抗到几时!” 嗡! 刹那间,上空的血色魂月绽放极致血辉。 原本盘旋在血夜上空的无数血影残魂发出刺耳尖啸,俯身坠落,如同道道划破夜空的彗星般朝着大长老所在的方向汇集而来,似乎要将这些源自于千年前的魂魄与力量融入其体内。 然后 一只手掌蓦然挡在中间,生生顶住了汇集成一团的万千血魂。 “谁让你们……搞这些小动作?” 威势沉若山岳、狂风呼啸宛如奔流。 但林天禄的左手却死死捏紧这股实质魔威,身姿岿然不同,寒声低喝:“给我,滚回去!” 话音刚落,他猛地扯住这些血魂,反手将其直接一把捏碎!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识复苏,一剑斩月 “……” 大长老满脸呆滞地看着破碎飞扬的点点碎魂,表情一时凝固。 这汇集近乎大半圣魂,竟被眼前此人…… 徒手生生捏碎?! “此事绝无可能!圣魂怎会——” “总算现身了,等你许久!” 林天禄露出凛然笑容,趁机运起掌心灵气,没有丝毫废话,当即拍中其后脑。 嗡! 大长老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只感到澎湃的温暖气息在脑中涌现,如同清泉暖流般散至全身各处。 “呃——” 她蓦然瞪大双眼,嘶哑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怎会有这等……灵气?!” 浑身颤抖不止,邪纹自有意识般迅速游走全身,仿佛是在逃离灵气吞噬。 “不可能,如今何来这股至纯……啊啊啊啊!” 但随着灵气充盈全身,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嘶吼,便失去意识般软倒在地。 道道血光从体表蒸发般漂起,直至全被强行震出体外。 这些雾气并非拥有意识的魂魄厉鬼,而是最为纯粹的杀意与憎恨,酝酿千年之久几乎已成永生诅咒。哪怕只是一丝,或许就足以令寻常修士疯癫入魔,沦为傀儡。 而这股浓郁气息若不加限制地散开…… 怕是方圆几里地都要化作哭嚎鬼域,生灵尽数发狂。 林天禄二话不说,猛地拂袖将这血光尽数泯灭。隐约能听见微不可查的怒吼回荡,但最终还是止于宁静。 “——咳咳!” 大长老呛咳出声,双眸不断眨动,意识渐渐回拢。 她扶额一阵茫然,低吟出声:“我、怎会突然……” “事已至此,你也该清醒了。” 林天禄松开束缚双手,淡然道:“这魂月于你而言绝非助力,反而会引你一步步踏入万劫不复之地,最终沦为月魂圣宗的一个傀儡。” “……” 大长老紧咬朱唇,面色变幻不定。 她如今已稍稍恢复自我,自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何事。 那些诅咒竟侵蚀她的心神,不知不觉间篡夺意识,若非得及时解救,不知之后会发生何等惨剧。 但随着体内的诅咒被强行驱除,大长老怔然看着自己的手掌,能感到原本好似无穷无尽的力量正在慢慢流逝。 ——失败了。 无论作为临月谷的大长老,还是作为月魂圣宗的执夙遗孤,她都已经彻底战败。 但心中……却一阵空虚不甘。 这几十年以来的筹备,当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泛美梦? 自己背负的振兴之业,就这般潦草收场?为之祈盼的将来,就要在此落幕? 可那千年前的惨剧何等悲凉,历历在目,前人骨血又岂能白白流尽! 他们即便燃尽自身、化作诅咒苟延至今都不曾放弃,自己又怎能见此困难就停步不前! “哪怕……当真迈入炼狱,吾必将以自身为柴,以薪火照亮圣宗坦途——” 她蓦然凝起目光,再度提起几分斗志,暗中施展阴术准备脱困。 “……” 但,挣扎了半晌。 大长老呆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挪移脱困,依旧狼狈地趴伏在地。 “怎、怎么回事,为何我的阴术——” “让你接二连三地从我手里逃走,我总该得吸取点经验教训。” 林天禄笑眯眯地按着她的肩膀:“你已经逃不出去了,还是放弃挣扎吧。” “你!” 大长老闻言神情一恼,猛地挥手划出血光。 只是阴术还未展开,就被林天禄直接紧紧抓住,随之溃散。 她银牙紧咬,翻身捏紧左手一拳甩出,但无一例外被反手挡下。 拼尽全力扯动好几下都微丝不动,反倒是整个人被按着双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大长老气得胸前峰峦起伏不定,只得气急败坏般大喊道:“快点松手!” “你难道还不肯放弃?” 林天禄收敛起笑容,沉吟道:“此举为你带不来任何荣光辉煌,唯有万人唾骂。到头来,你这番举措不过是本末倒置,遭受魂月侵蚀下所作出的鲁莽行为。” “还是说,你这辈子活着只是为这所谓的前人夙愿,只为那虚无缥缈的宗门地位?” 一把将大长老从地上拽起,他神色肃穆地喝问道:“那你这数十年、数百年间在临月谷内的生活又是为了什么!你活过的这些年岁又有何意义!” 大长老无力瘫坐在地,却极为不甘地瞪视而来:“我之夙愿,又怎会是你这外人所能体会!我等候多年,为的可不是让你将这些准备都付之一炬!” “那就看看周围。” 林天禄冷声道:“看看你所珍视的月魂圣宗,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大长老话语一顿,目光下意识扫向四周。 “这——” 旋即,她不禁陷入了沉默。 映入眼帘之景…… 唯有一片狼藉废墟。 几乎半座山庄都遭受波及,放眼所见内近乎都被战斗余波所移平粉碎,只余萧瑟落寞的满地碎屑。无数血雾仍弥漫在山谷之中,回荡着宛若哭泣般的幽幽嘶鸣,仿佛那千年前的惨状再度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你渴望的结果?” “我、不……” 大长老怔怔地呢喃两声。 沉默片刻后,她面露不安,心底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 明明不应该在乎这眼前小事,往后大业得成,何须在意这处小小山谷。 但为何,如今心头如此伤感痛苦? “呃!” 她猛地抵住额头,只感觉一阵针刺般的痛觉浮现,眼中血光闪烁,各种混乱意识交错浮现。 仿佛有无数人正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呼喊,质问着她为何要半途而废,喝骂着她为何要违逆月魂圣宗的千年夙愿,何等不知廉耻。 林天禄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见其气息波动不止,不禁面色微沉:“难道体内诅咒未尽?” 正欲再度操控灵气入体,但 大长老却悄然抬手拦了下来,颤抖着喘息两声。 “……你这小子,当真不知礼数。” 她摇摇晃晃地扬起螓首,抬眸虚弱笑道:“我何时用得着你这晚辈指指点点。” 林天禄讶然道:“大长老,你——” “我处处体谅顺从你,可不是让你过来欺辱我的……险些被你气的哭出了眼泪。” 大长老声似哽咽沙哑,颤声道:“不过拜你所赐,我如今勉强恢复一点清醒意识。你若当真、当真不愿助我达成那虚无缥缈的夙愿……趁我还未反悔之前,便出手毁了这魂月吧。” “你终于想通了?” “何来想通。” 大长老眼角微红,目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都被你再三震慑击溃,甚至还被按在地上如虫子般扭来扭去,毫无反抗之力,我就算不想通,也得想通了。” 简而言之…… 根本打不过。 若再反抗挣扎,只是徒增笑料。 除了被凄惨打倒在地不甘怒吼以外,还真找不出其他下场。 “不过,你可得小心——” 大长老垂眸叹息道:“这魂月内似有异变,已不受我控制,其中可谓凶险万分,切莫白白送了性命。” “既然大长老关切提醒,我自然得小心谨慎。” 林天禄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重新站起身:“不过你既然松口同意,我也算是能够放开手脚。” 仰头望向夜空红月,就见其月轮中果然开始泛开丝丝如墨黑色,仿佛有一道身影从翻腾黑泥中浮现,双臂一展,密密麻麻的猩红阵图顷刻间扩散蔓延至天边,几乎将整座山谷完全笼罩。 杀意狂涌、邪气倾轧而来,似是要整座临月谷都彻底碾碎! “到头来,真正会为临月谷到来灾难之人……是我自己啊。”大长老惨淡自嘲一笑,背对着当空红月,不愿再看。 她渐渐闭上眼眸,呢喃道: “林天禄,我等月魂圣宗迎来转机的时刻,正是此时此刻。” “你可是若雨长辈,何须说些客套话!” 林天禄负手迎风而立,背脊笔挺,眼中流转丝丝精芒:“大长老,你之前可曾问我,如何从月魂狱中脱身逃离?” “如今我便告诉你——” 右手张开,古朴断剑飞旋着显现而出。 “我便以此剑,一同断了这月魂圣宗千年来的所有宿命纠葛!” 一剑,蓦然斩落! 沧古剑影涟漪刹那掠过夜空,穿过巨尾盘月的漆黑人影,撕开血月,直至斩开了笼罩在临月谷上空的血夜阴云。 “嗬……” 魂月中的漆黑人影僵硬地伸出右手,似想触碰什么,但最终开始逐渐溃散,连同被劈成两半的魂月一同崩塌,卷起飞舞漫天的所有千年血魂,齐齐破碎! 明亮夜空,再度映入眼帘。 清新夜风带着丝丝微凉,拂过这片遭受重创的废墟焦土。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月魂落幕,境界仍存 笼罩着临月谷的浓郁血色,尽数消散。 原本用以分割战场的血雾高墙也在溃散,显露出远处九长老等人的身影。 “……” 大长老睁开紧闭双眼,眸中血色褪去,神色复杂地扶额无言。 随着魂月破碎,她能明显感觉到情绪渐渐安定下来,那股为夙愿而纠结挣扎的纷乱情感,就如过眼云烟般在脑海中消失,归于平静。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被魂月…… “——为临月谷带来灾祸危险的,并非是大长老你。” 林天禄收回断剑,侧首望着瘫坐在地的落寞女子:“而是那些早该在千年前逝去的孤魂野鬼,企图将复兴大业强加在你们身上的月魂圣宗之人。 这魂月诞生之初,兴许就象征着以魂夺身,侵蚀意志,似天上明月般笼罩在临月谷上空,为你们蒙上挥之不去的过去阴影。” 这份跨越千年的仇恨执念似凶猛毒药,如跗骨之俎般腐蚀着临月谷,一代代传承至今。 直至今日绽放光辉,却只为寻得一具最为完美的‘夺舍肉体’。 大长老垂下双手,幽幽道:“你,早已知晓我受魂月侵蚀影响?” “从最初见面时,我就感觉到了你身上的古怪。” “怪不得……以你这惊人实力明明能直接杀了我,却总是为我留得回旋余地。”她似惭愧般叹了口气:“到头来,我反倒得你手下留情。” 林天禄轻笑道:“现在感觉如何?” “……很奇妙。” 大长老仰头望着点缀着星辰的深邃夜空,目光出神:“那股一直驱使着我的执念和动力,仿佛从未有过,心神前所未有的轻松平静。 如今回想细想,我竟做出这等无谋痴傻之事,为了虚无缈缥的地位荣光,甘愿舍弃临月谷,抛下我所宠爱的家人们,险些毁掉了这千百年来的一切。” 言语间,她不禁轻咬朱唇,脸上浮现悔意。 她知晓那千年前的惨剧,也确实想振兴流逝在历史中的月魂圣宗。 但这份心愿,亦如二长老一般从未有想过暗害家人,更不会去想着害死那些无辜门徒,以陷入连绵战火来换取声势。 可她这本该是照料谷内众人的大长老,如今却犯下这等难以挽回的大错。险些将临月谷推向了炼狱,引来无休止的战乱。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偏首望来:“此次变故,责任全部在我一人。之后我会背负罪责,甘愿受罚。” “你现在的柔和语气和神态,和之前可是相差甚大。”林天禄失笑道:“让我险些以为彻底变了个人。” “被你三拳两脚击溃,或多或少该表现出一点软性子吧?” 大长老闻言无奈一笑:“总不能如同小孩子般又吵又闹,还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那我可是连最后一点点长辈的面子都要丢光啦。” 听着她这番解脱般的坦然语气,林天禄心下稍定。 此女终究是见识广博、岁月悠长之人,心智坚定成熟。 大长老垂眸叹息,在掌心中悄然凝聚出一柄雕纹匕首:“但我犯下这等大错,终究还是得——” “宫姨,快点住手!” 九长老刚刚闪身而至,见此情形,连忙神情焦急地上前拽住手腕:“还请冷静些,切莫做些鲁莽之举!” 林天禄也有些意外,连忙上前想要阻拦。 “等一下,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被紧紧抓住手臂,不由得呆愣一下,面色古怪道:“难道,你们以为我是想不开?” 九长老和林天禄都神情一怔。 “静云能关心我这长辈,我倒是心满意足。” 大长老失笑一声,剐蹭了一下她的鼻梁:“不过,可别将我想的太过脆弱。 我只是想封好自身修为,好让你们往后处置而已。免得之后我又突然性情大变,做些疯癫胡闹之举。” “宫姨并非想着……” “按照谷内规矩,我今日之举大抵得在月魂狱内枯坐五十年以作惩罚?”大长老狭促一笑:“我可是相当惜命的,还想着再多活个几百年呢。” 林天禄在旁听得一阵哭笑不得。 “大长老心态不错。” “不,我现在心里可有些小闷气。” 大长老闻言蓦然白了他一眼,摸了摸贴坐在地的高耸肉臀:“刚才你制服我之时,抓住尾巴的那一拽,可差点将我的魂儿都给扯出来了,哪有这般粗鲁野蛮的。直到现在可还是酸麻不已,站都站不起来。” 九长老顿时表情微妙地看了过来:“天禄?” 林天禄笑容一僵。 他怎会知晓其背后的那些尾巴竟是真货,本来还以为是纯粹阴气凝聚而成的‘外部挂件’而已,在面前扫来扫去的实在烦人,索性想着干脆拔掉。 只能说这月衍秘法……当真奇妙。 “你还是多感激一下林天禄这小子吧。” 沙哑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 三人回首望去,就见二长老正步伐虚浮地缓缓走来。 “二长老,你身上这些伤……” “无妨,陪老三和老四胡闹了一阵,只是些皮外伤。” 二长老流露出一丝森然冷笑:“她们可都被老身打的满头是包,现在被那几个丫头照看着,大概得在床上躺半个月才行。” 林天禄:“……” 这位长老可比想象中更加彪悍。 大长老面露担忧:“山庄内可有弟子受伤?” “所以我才让你好好感谢林天禄,多亏有他出手拦你,至少这场变故并未造成多余伤情,只是我们这几个长老们受了点伤,毁了点建筑,仅此而已。” 二长老沉声道:“若是不然,我们临月谷当真不知会遭受何等重创灾劫。一旦有弟子惨死当场,你定会后悔一生!” 大长老微抿红唇,极为果断郑重地低下了头: “多谢天禄救临月谷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感谢你……救我一命。” 林天禄并未多言,只是正色颔首收下这份感激。 二长老缓缓上前,在掌心中同样凝聚起暗光:“如今先由我封住你的所有修为,暂作关押,待过几日谷内修整回来再作发落,你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 大长老展露出释怀笑容,垂首闭眸。 “你现在这幅模样,才算是我认识的宫无泪啊。”二长老感叹一声,将暗光按入其胸口之中。 但刚一接触,她的脸色却蓦然陡变,仿佛遭受排斥般猛地后退数步,掌心中冒起丝丝黑烟:“这……” “发生了何事?” “这、怎么可能——” 二长老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震惊之色:“无泪,你的修为何曾如此可怕?!” 她施展出的阴术,竟只是触碰便遭受反噬,险些自遭封印。 大长老神情微怔。 她连忙按住胸口,感受着体内渐渐平复的气息,顿时一脸茫然:“境界……未曾跌回蛮境?等等,为何体内满是这股温暖……” 旋即,她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林天禄:“这股炽热气息,是天禄你刚才注入我体内的?” 林天禄面色古怪地握了握右手:“刚才只是想帮大长老你驱除体内的邪气。” “没想到,你竟还有这般惊世之能。” 二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瞥向九长老那并无多少惊讶之色的面庞,很快收回目光沉声道:“罢了,此事往后慢慢再谈。 无泪,既然暂且无法封住你体内修为,索性由我和静云随身看守你就是。先将谷主被你藏起来的位置告诉我们,派人将她救出,我们临月谷才好重整。” “无需麻烦,我去将谷主带出来吧。” 林天禄笑着开口,侧首望向远处 那座在战场中依旧完好的祭坛。 “谷主,一直都待在那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握手言和,祭坛藏珠 “祭坛?” 此话一出,两位长老都不禁顾盼眺望。 谷主,竟被藏在这座再明显不过的祭坛内部? “你早已知晓?” 大长老顿时惊讶道:“我不记得何时与你谈及过——”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在祭坛有人存在而已。” “你这……” 念及眼前这男人甚至足以击碎魂月,大长老将惊叹连忙咽回,不由得叹息一声:“确实是此处。 这祭坛本就是供奉魂月仪式的根基之一,坚固异常,咒力满溢,可算临月谷内最好的囚禁之地。被关于此地,哪怕谷主修为非凡,同样难以施展开来,只能乖乖受我惩……咳!虽然如今回想,谷主怕是已气恼万分。” 她露出了略显微妙的表情:“希望事后,谷主她能原谅我那些无礼之举。” 林天禄轻笑一声:“我去去就回,你们稍作等候。” …… 见他迅速朝祭坛远去,二长老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九长老:“静云,你与林天禄在月魂狱中发生了何事?你看起来,似乎早已知晓他身上的惊人修为。” 九长老垂眸低吟道:“那是天禄私事,我不能随意外传他人。” “哪怕与我们都不行?” “不行。” 她摇了摇头:“只需知晓天禄他当真是仙神之人,与我等幽鬼术者有着天壤之别便可。其余之事,我们哪怕多做了解也无甚意义,不过徒增烦恼。” 二长老眉头微皱,终究没再多问。 对于林天禄这等超乎常理的存在,她自然是欣赏万分,只愿尽量交好关系。 “你如今瞧起来,倒是与之前截然不同。” 丝丝轻笑声悠然响起。 大长老循声望去,就见云玥正翩然腾挪而来,笑吟吟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也算因祸得福,得以突破境界?” “苍狐……” 大长老微抿朱唇,愧疚垂首道:“刚才是我贸然出手,不慎伤了你。你若心中不快,无论打骂我都可以接——” “这还算不得什么伤势,只当随手切磋便可。” 云玥失笑着俯身搀扶,“你心中要是过意不去,往后将天禄便当做女婿好好对待,自然是亲如一家。何须再在意这些琐碎小事。” 大长老闻言面色复杂:“你与千年前的传闻,可是更为不同。” 当初的苍狐云玥何等凶残嗜战、尽显妖脉之威,天下皆为其天赋所震撼。 可如今…… 言语间尽是温柔体贴,好似顾家贤淑的妇人。 云玥淡淡一笑:“千年时光,能改变一个人许多,就连我也不会例外。而天禄他更让我重获新生,自然得待他全心全意才行。” 谈至此,她更是将大长老的右手牵至掌心,柔声道:“千年传承虽无比重要,但往日余辉却终究比不得眼下光彩。 临月谷根本无需再去依靠那千年前的势力,更不必执着于前人夙愿。时至今日,此地才是真正的千年宗门,由你们自己缔造传承、维系亲情,这千年来收集的点点滴滴……便是你们自己的家庭。” 大长老沉默半晌。 旋即,深深地埋首躬身:“感谢苍狐提点。” 云玥笑意更显温和,侧眸瞧向一旁的九长老,两人对视着默默颔首,心底想法已是不谋而合。 “若雨和舒雅姑娘如今……” “追着天禄一起去祭坛了,终究是担心的紧。” …… 祭坛顶端。 此地的金红之炎仍在燃烧,只是规模相较之前要弱了不少。 林天禄刚刚踏上祭坛,茅若雨和华舒雅二人的身影便接踵而至,见他安然无忧后,暗暗松了口气。 华舒雅蹙眉道:“前辈,为何突然来到此地?” “谷主就在祭坛内部。” 林天禄蓦然抬手一扫,祭坛上的火焰当即熄灭殆尽,显露出中央的黑坛。 细细观察,就能瞧见这黑坛内并非填充燃料,而是纹刻着大量极为古怪的符文印记,盘曲交叠,显得无比玄妙。 茅若雨见状略感讶然,显然没料到这祭坛中竟然还有这等闻所未闻的阵法痕迹。 只是该如何破解 咔嚓! 林天禄屈指连弹,机关直接被破坏,随手俯身一扒,这扇隐蔽的机关石门顿时被强行打开。 一股淡淡的灰黑雾气从中飘出。 而在石门内显然别有洞天,视线朝内探去,便能看见一片深邃不清的地下洞窟。 “这是——” “你们二人先在此地等候,这洞窟内或许会有机关陷阱。” 华舒雅并未胡闹跟随,微微颔首:“前辈多加小心。” “嗯。” 林天禄顺势跳入洞窟内部,一路顺畅坠落。 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刺鼻气味飘散四周,随着离洞窟底部愈发靠近,这股气息更为浓郁,如同某种阴气诅咒,常人若踏足此地怕是早已不省人事。 少顷,他猛地踏实脚下沾染浅水的地面,起身环顾四周。 空旷冷清的巨大洞窟映入眼帘,脚下地面乃至墙壁窟顶都纹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流转森然寒意,道道红光在符文中不断游走,可见其中不少术式仍在运转。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 莫过于钉死在几处墙壁上的漆黑巨锁,连同周围八根盘龙银柱上伸出的锁链,一路延伸至洞窟深处的一座玉台。 而在玉台之上,正有一模糊身影。 林天禄挥手驱散弥漫在四周的雾气,朝着玉台靠近而去。 随着距离拉近,便瞧见一灰发女子坐于其中,发丝如瀑散落。 “这——” 瞧清其打扮后,林天禄不禁面露愕然。 此女如今双腿被漆黑异锁死死捆紧,强拉着至两侧吊起,双臂扯过头顶,令其难以发力挣扎,胸腹间更是缠绕着大量细链,浑身贴满咒文封布,连每一根手指都未曾遗漏。 而在胸口处还有一轮奇异阵纹正在流转,从中飘散出点点星光,汇入至周身锁链,再一路传递至周围的盘龙银柱上,仿佛在不断汲取吸收着她的阴气。 双眼被咒布缠绕绑住,嘴唇被强行撑开,一闪烁着符文的金属口枷正埋入其檀口,无法言语更无法视物,似是将其五感都完全封闭,将封印之法做到了极限,令其看起来颇为凄惨。 此女容貌与大长老当时伪装成的模样几乎完全一致,只是面颊染上一抹苍白,带着我见犹怜般的病态美感,身段也也更显丰腴一些。 林天禄稍稍定神,挥手驱散横拦在玉台上的封印屏障,来到此女面前。 试着抓住其咬住的口枷,将其缓缓拔出。 “咳咳咳……” 灰发女子轻咳了两声。 但稍稍喘息片刻后,她竟悄然露出丝丝浅笑:“不枉我等候许久,如今看来……我算是能从这里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谷主脱困 轻柔嗓音宛若靡靡之音,如丝般汇入脑海。 虽然只是一番寻常话语,可若是让常人听见,或许在瞬间便已失神沦陷其中。 林天禄不禁眯起双眼:“你便是临月谷谷主?” “自然是我。” 这灰发女子嘴角微扬,带着些许笑意:“若不是谷主,又为何会被困于此地?” “谷主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镇定。” “先生的气息与大长老截然不同,而且目光温和平静,令人感觉不到丝毫刺痛。”谷主不急不缓道:“如今会特意找我,还如此小心地解开口枷,自然是来解封救人。” 林天禄收回目光,索性便闭上眼睛免生尴尬: “这封印阵仗还真是……” “大长老终究担心我会破封而出,所以准备了诸多封禁手段,以防万一。” 谷主笑意平和淡然:“先生不妨先帮我解开一些封印,从这盘龙八锁上解下。以这幅姿态与你交谈,总归古怪了点。” “你忍着点。” 林天禄抬手将插进其太阳穴中的两根玉针缓缓拔出,蒙住双眼的咒布沿着鼻梁滑落,露出一双赤红明亮的双眸。 她颤抖着轻吁一声,略微仰头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眼波中似流转着丝丝水润:“麻烦你了,我这身上还有不少束器需要拔除,可得花费不少功夫。” “大长老下手当真不轻。” “只是些许胡闹之举,无需太过在意。” 谷主身上的锁链被一根根扯断,神情却依旧温和,仿佛根本不曾在乎自己所遭受的待遇。 她始终目光柔和地看着林天禄的面庞,浅笑道:“林先生当真是一表人才,修为非凡,哪怕是我都瞧不出丝毫底细。” “谬赞了。” 林天禄按住其胸口处盘绕的术式,强行捏碎,蓦然开口道:“不过,谷主果然很清楚在临月谷内发生的一切。” “虽被封住五感行动,但神魂之力勉强还能散发些许。” 谷主盈盈淡笑道:“昨日在殿内,林先生应当是感知到了我的魂力,并且给予了我回应。” “确实如此。” 在当初刚刚来到这座宫殿内之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这座祭坛内的古怪。 能感觉到祭坛内不断传来温和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似是招呼问候。所以他在与大长老谈话之际,同时也在与这位被封印的谷主‘隔空交谈’。 最后拱手道别之际,是与大长老、同样也是与这位祭坛内的神秘人暂别告退。 只是考虑到这临月谷终究不太熟悉,他这外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若雨那丫头几年未归,刚一回来,便带来一位贤婿,也算我临月谷之幸事。” “谷主认识若雨?” “那孩子天赋异禀、与我临月谷有着非凡因缘,我自然早早留意。”谷主轻轻一笑:“同意让其外出入世闯荡一番,看来确实是明智之举。若非有她,临月谷如今怕是早已乱作一团。” 这位谷主的性情,倒是与武姨当时介绍的一样温柔谦和。 林天禄轻轻托住其丰腴双腿:“谷主,多有得罪。” “无需在意。” 随着心念一动,断剑骤然飞旋显现,以极快速度将周围数根巨锁强行斩断,粉碎阴术束具,悬于半空的柔软身体顿时坠入臂弯。 林天禄小心翼翼地将其身子放下,令其在玉台平稳入座。 谷主略微活动着酸麻无比的手腕,合拢双腿,展露出丝丝明媚笑意:“先生当真举止体贴温柔,称得上正人君子,怪不得几位长老都对你称赞有加,心甘情愿为你敞开诸多规矩。” “过誉了,我不过是——” “只是,先生却不愿睁眼与我瞧上一眼?” 林天禄表情微妙。 这咋睁眼。 对方现在衣不蔽体,玉肤袒露,这双方要是当面对上视线,怕是徒增双方尴尬。 “你既于我临月谷有大恩,让你瞧瞧身子也无妨。”谷主抿唇轻笑两声,覆丝玉指缓缓划过莹润腿肤,带起丝丝摩挲之声,言语中更隐含些许挑逗之意。“况且,先生刚才不已经瞧见我甚为不堪的姿势模样,何须再如此谨慎忐忑?” “——谷主无需再故意试探。” 林天禄沉默片刻后,很快收起尴尬,拱手道:“虽然谷主这幅身段柔美婀娜、可称美玉无瑕。但在下并未心生绮念,还望不必有丝毫担忧。” “哦?” 谷主柳眉微挑,笑吟吟地盯着他瞧了一阵。 “……” 少顷,她脸上渐渐浮现出钦佩之色,感叹道:“先生果真身负正气,面对引诱却无丝毫失态,着实是令我佩服不已。” 说话间,她又歉疚柔声道:“但还请先生海涵,如今我体内气息紊乱混杂,这具媚体会不自主逸散暗香,流转诸多媚术邪气,会引得他人意识不清遭受蛊惑引诱,并非故意为难试探。” 这体质……似乎与若雨颇为相似? 心中讶然间,很快回以微笑:“在下并无芥蒂,谷主无需自责。不过——” 林天禄面色肃起,蓦然话锋一转:“今日发生的一切,其实全都在谷主你的预料之中?” 谷主略微一怔。 旋即,她神色慵懒地拂过肩头秀发,露出莫名笑意:“先生何出此言?” “谷主实在太过镇定,镇定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天禄沉声道:“种种言行更是异常,似是这一切都了然于心。但你若当真事无巨细,又为何会遭受大长老封印囚禁。” 一位活过几近千年的一派之长,会因为区区‘粗心大意’而中招……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而且与其交流之际,能明显感觉到眼前此人城府深厚,笑容虽是温和甜美,但这份眼神却很是耐人寻味。 谷主掩唇扑哧一笑,双眸眯起弯月:“先生果然心思透彻,一眼便能瞧出我心中想法。” 林天禄眉头微皱:“谷主并不掩饰一番?” “先生好心将我从这封印中救出,我又怎会与你遮遮掩掩,故作神秘?”谷主颇为熟悉地侧身横呈玉台,惬意地舒展着玲珑有致的撩人身段。 她展露着优雅大方的笑容:“此事来龙去脉我都了然于心,只是未曾出手干预,顺势而为,任由这场事态发展下去而已。” 第一百九十六章 当断则断 听得这番话,林天禄面色微凛。 没想到,此女竟如此大方地承认下来。而且听其语气,也并非像在开些毫无意义的玩笑话。 “谷主你知晓这魂月变故?” “自然明白。” “所以,你明知这一切事件即将发生,最终反而落得被囚禁的下场?” “我本想瞧一瞧,大长老她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 谷主笑容依旧明媚大方:“而她的行动也确实十分果断,在私下无人之际以秘策暗中出手,悄无声息地将我擒下,这番举措之神速着实值得称赞。” “你既然早已知晓其密谋,为何不反抗。” 林天禄沉吟道:“而且谷主此言听起来,可不像是懊悔气恼。” 谷主稍稍眯起双眸,语出惊人道:“毕竟,我本就不想做任何反抗。” “你……是故意被大长老抓住囚禁?” “是啊。” 她展露出颇为妖媚的笑容:“为了不让其心生怀疑,我还装成与往日别无二致。唯有在落入陷阱时才故意露出了些许慌乱表情,让她当真以为我失手被擒。” 言至此,谷主神色无奈地拂过胸口:“只是未曾想到,大长老竟待我这般粗鲁,又是封印又是拘束的……险些要被困死在此地一生,实在有些头疼。” 林天禄沉默片刻。 旋即,他若有所思:“看来这魂月之力,连谷主你也没有办法避免。” 谷主柳眉微挑,很快坦然道:“先生所言不错,我做这番举措,正是因魂月存在。” 她扬首望向上方微不可查的夜空,娓娓解释道: “这魂月源于千年前的月魂圣宗,乃圣物之一,借由圣女之躯传承。其中蕴含的神髓可谓我等圣宗命脉,乃是代代心血汇集而成。但……修习月魂圣宗功法而成的修为越是深厚,就越容易遭受这魂月影响。” “大长老是如此,我也不会例外。” “前任圣女寿终正寝,魂月再度逸散离体,寻求新任容器。而我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魂月生变,便知晓事情已难以挽回。” 谷主晃了晃手腕上残留的断锁,语气轻柔道:“若不顺势尽快让大长老将我击倒,趁我尚存一丝清醒理智,用这盘龙八锁将我封印在此地,我反倒担心自己遭受魂月侵蚀后会做出比她更过火之事。 由她来日夜吸取我体内阴气,封闭五感关入囚笼,对临月谷众人或许更安全些。”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这魂月既是月魂圣宗的传承之物,如今看来……同样是魂月圣宗的命门之一。 怪不得,圣女于临月谷而言如此重要。 “谷主能为众人安危而甘愿受罚,这份气度实在令人敬佩。” “我这懦弱之举有何可敬佩的。” 谷主惭愧一叹:“不过是抛下诸多麻烦事,交由其他长老们头疼处理而已。” 林天禄略作思忖,嘴角微扬,拱手作揖道: “其实谷主早早知晓,此次变故会有解决之法。” “哦?” 谷主脸上的愧疚之色当即散去,重现妖异笑意:“先生又早先一步看穿了我的心思?” “谷主可不像是束手无策的样子。”林天禄意味深长道:“想必与算卜之术有些关联。” 她闻言顿时露出几分讶色。 旋即,不禁感叹般颔首:“确实如先生所说。我在算卜方面确实略懂一二,大长老她算得将会有贵人到来,而我则算得——” 深深地看了林天禄一眼,缓缓道:“将会有一位神异男子,助我们将魂月击溃,斩断这长达千年的无妄执念。至此之后,‘临月’与‘月魂’将会彻底分道扬镳。” 林天禄神色如常,拱手道:“承蒙谷主高看,在下只是略尽自己绵薄之力。不过我却有些好奇,谷主为何会甘愿外人插手谷内之事,甚至将你们月魂圣宗流传下来的圣物毁坏。” 听闻此问,谷主眸光微动,语气渐沉:“这魂月历经千年并非一直尘封不变,其中掺入了太多‘杂质’,以至千年执念早已变质,变得太过极端疯狂,为那复兴之愿,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我虽同样希望临月谷内迎来改变,却不会拿出众人性命为赌注,只求得一个步入炼狱的可悲下场。” 她的脸色变得无比肃穆,沉吟道:“那些千年传承于我们而言,不再是帮助与寄托,而是‘毒药’,是一味不断蚕食我等临月谷的隐匿之毒,令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被历史浪潮所吞没。 若一味沉溺于过去,终究只会自食恶果,而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当断则断。” “唯有破而后立,才能迎来新生。” 这番果断肃然之言,令林天禄心底不禁一阵感慨。 这位谷主,果然并非什么迂腐守旧之辈。 “而如今——” 谷主悄然恢复了温和笑容:“可见我的选择并没有出错。” 林天禄垂首作揖:“谷主之果敢,值得称道。” 她连忙摆手道:“何须先生来夸奖我……我本就是将此事推由先生解决,自己置身事外,心中实在歉疚不已。” 林天禄笑了笑,并未在此话题上多言。 既然已弄清来龙去脉,自然无需再作询问。 “谷主,如今你刚刚脱困,是否要先休息一晚?” “还是让我帮忙处理剩下的烂摊子吧。” 谷主失笑道:“都已经在这里休息了将近十天,总该活动一下。” 她撑了撑身子,柳眉微蹙,略显为难道:“先生,我这身子实在提不起多少力气,可否来帮帮忙。” “谷主抓紧我的手臂便可。”林天禄脱下外袍,帮忙裹在她的身上。 被暖意包裹,她不禁神情微怔,仰头见其至始至终都未曾睁开双眼,笑容不由得更显温和,用手指在其胸前轻点了一下:“先生待会儿先带若雨那几个丫头回屋休息吧,待明日处理好这些琐事,我再来与你单独相见一面。” “好。” “还有——” 谷主稍稍收敛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感谢先生此次大力出手,帮我们临月谷度过难关。这份恩情,我会牢记在心。” 林天禄露出轻松笑容,搀扶着她的臂弯猛地飞跃而起:“往后逢年佳节,能让我和若雨多串串门便已足够。” 两道身影跃出地牢,重新踏回到洒满明亮月色的山谷之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波落幕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激战,显然给临月谷带来一些混乱。 虽然魂月破碎、危机解除,但战斗余波仍早已将睡梦中的弟子们生生惊醒,皆是吓得心惊胆战。更逞论不少长老们如今还昏迷不醒,令山庄内充斥着慌乱不安的气氛。 直至谷主重新脱困现身,以大阴术传声安抚,才令一众弟子们稍稍安定。 …… 半晌后 谷主披上淡紫薄纱裹住丰腴胴体,在二长老的搀扶下,步伐略显虚浮地走来。 她看着正被九长老拘押跪地的大长老,嘴角流露一丝笑意:“无泪,今日可是大闹一场?” 大长老面露愧色,垂首俯身:“姐姐,此次是我反应不及,险些酿成无可挽回的大祸。事后若有何惩罚,我都会甘愿接受,不会多言哪怕一句。” “你说的对,确实得好好罚你。” 谷主眸光流转,笑意更盛几分:“偷偷趁机欺辱与我,让我在后辈面前出丑难堪,起码得让你在寒狱内待上几天,让你知错才行。若是不然,我可咽不下这口闷气。” 大长老连忙仰头望来,脸色讶然:“姐姐?” 身旁的二长老顿时一怔:“谷主,这惩罚是否太轻了些?” “无妨。” 谷主摇了摇头,悄然收敛起笑意:“此次变故与无泪本身并无太大关系,只因魂月遭受污染,难以避免。反倒是我身为谷主疏忽职守,才会招致此次祸患。 于情于理都没有重罚她的必要。若要惩罚,往后便让我跟无泪一同受罚吧。” 九长老闻言开口道:“谷主无需自责,此事缘由我刚才已从天禄口中了解一二。只要各位都能平安无事,此次变故便算是安然度过,只需稍作惩戒警醒便可。” 二长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未再多言。 “我与无泪之间的私事暂且搁置一旁。” 谷主正色沉吟道:“这几日得劳烦各位长老先安抚受惊的孩子们,尽早将这些崩塌的建筑修复完毕。之后我们再重新推选新任圣女——再由我等编织新的魂月凝塑之法,以作新的传承。” 二长老双眼微微睁大:“谷主当真是要……” “是该舍去些无用糟粕,临月谷也不能永远被过去束缚。” 恰至此时,一抹倩影急速而至,看那成熟美艳的容貌,正是匆匆赶来的五长老。 她面色焦急地上前搀扶:“谷主,现在身子如何?” “并无大碍,如今已有所好转。”谷主展露淡然笑意:“倒是你们遇袭沉睡,是否还头晕乏力?” “我早有察觉到她们行事之举略有异常,便多留了点心眼,已将体内毒素驱尽。” 五长老环顾四周满地狼藉废墟,不禁柳眉深深皱起。 她刚一苏醒便全速赶来,大概知晓些来龙去脉。可如今这局面,比她刚才预料中更为惨烈。 “究竟是何人将失控的大长老等人制服——” “是林天禄他们一行。”二长老点了点手中木杖,感叹道:“尤其是那林天禄,当真是修为惊人。” “是他……” 五长老闻言惊讶万分:“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先让他们回九长老的私殿休息去了,忙活一晚,总不能一直在此地干站着。”谷主柔声道:“玉珺,与你那白馨徒儿说说,对先生他切莫太过粗鲁蛮横,往后终究是一家人。可别白白伤了和气。” 九长老在一旁听得面露丝丝喜色。 而五长老却是心头一震。 没想到,谷主竟对那书生如此关照礼遇。而临月谷千年从不出世,但这番话却是敲定了临月谷与其之间的紧密关系,这可是千年以来的头一遭。 此子能得谷主如此青睐……果真不凡! 她很快郑重道:“我会仔细叮嘱馨儿。” 谷主轻笑颔首,目光很快转向了九长老:“静云,往后记得好好善待你的贤婿,他与我们临月谷有深厚因缘,切莫冷落了他。” “我定会好好照料天禄。”九长老欠身应声,娇颜上展露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深受她喜爱的贤婿能得宗门承认,对她而言着实是惊喜万分。 …… 私殿庭院。 因为此宅地处山庄偏隅,并未遭受魂月影响,如今还算清静。 林天禄已是换好一身干净衣服,端来茶壶回到凉亭内,倒满几杯热腾茶水。 但侧首瞧去,便发现云玥和华舒雅二人正一左一右侧首枕在茅若雨的大腿上,发丝与裙袍交织,姿容淡雅清冷,垂眸抿唇间如无暇仙子,一眼望去仿佛一幅绝美出尘的仙姬画卷,只应天上才有。 他有意压低声音,上前开口道:“她们二人都已睡着?” “嗯。” 茅若雨垂首看向怀中两幅平静舒适的睡颜:“云姐姐她虽未曾受重伤,但神魂终有些受损,可能需要多休息几天。而舒雅她陪奴家在圣地内闯荡试炼,又经历一场苦战,自然疲惫万分。” 呢喃之际,她举止温柔地拂过两位女子垂落的秀发,似是照顾儿女的美妇人。 林天禄吹了吹杯中热茶,笑着递来:“若雨如今倒是愈发有贤妻气质。” 茅若雨接过茶杯,神色稍软,清冷气质如冰雪般消融些许。 “不过——” 林天禄看了眼她们如今的衣袍与发色:“我倒是好奇,你们在圣地内经历何事,你与舒雅怎么又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满头白发与绣纹丝袍可是极为夺目,只是之前在废墟间不好多问。 “此事……” 茅若雨睫毛微颤,低吟道:“颇有些错综复杂。” 林天禄面露疑惑:“难道又生变故?” “是奴家自身问题。在得月衍之息重新入体后神魂生变。” 茅若雨眼波平静,嗓音更显清冷出尘:“尤其是在进入圣地后,神魂受圣地内阴气影响,强行离体幻化成人形,自诞神识,与奴家和舒雅交手了一番。” “半魂离体?” 林天禄有些讶然。 竟然还发生了这等离奇古怪的异变? “但如今神魂已重新合一,心思交融汇聚。” 茅若雨语气稍稍柔和几分:“无需担心,奴家依旧还是自己,两股意识都不会例外。而且有月衍之息相助调整,已无大碍。” “平安无事就好。” 林天禄轻吁一声,抬手拂过她冰凉细腻的面颊,温和笑道:“今日谷内虽变故不少,但借此机会,倒是与那些长老们和谷主都打了一番交道,搏得不少信任。 想必若雨你往后定能与九长老大方往来,不必再担心那些谷内规矩限制。” 茅若雨神色微怔。 垂眸沉默间,心间不由得升起感动。 这几日以来,林天禄所做的点点滴滴她自然都看在眼里,无论是与九长老还是其他长老,言语都是极为恭敬有礼,挑不出丝毫毛病。 如今回想,只觉丝丝暖意在体内泛开。自己所看重的夫婿,是如此在乎她的一切。 “天禄如此照拂……奴家实在无以为报。” “又何须什么回报。” 林天禄略微俯身,温柔捧起美妇面庞,轻笑道:“待我亲爱的娘子,自然是得尽心竭力才行。” 茅若雨双眸连连眨动,清冷气质渐渐散去,化作温水柔意,眼波流转间不禁浮现丝丝动人媚意。 两人目光互视凝望,情意绵绵,不知不觉间渐渐靠近。 随着嘴唇相触,茅若雨似倍感娇羞般娇躯轻颤,霞飞双颊,更显娇艳绝美。 但感受着情郎的热切情谊,她还是微扬螓首,不禁闭起水光莹润的美眸,略显生涩害羞地回应着亲吻。 只是沉浸其中的二人都未曾发现…… 茅若雨周身悄然升腾起丝丝金红气息,那雪白长发渐渐染上乌黑之色。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夜间小亭 “呼……” 随着两人嘴唇分开,丝丝暧昧气氛悄然升起。 林天禄笑着摸了摸茅若雨的脸蛋,接过她手中瓷杯,准备回身再去倒上一杯。 如今还有云玥和华舒雅二人在亭内,自然不能再做些出格之举。 只是 他的神情很快一愣。 亭内环境虽略显暗淡,唯有丝丝月色映照,但若雨刚才的发色……似有些古怪? “呵呵呵~” 恰至此时,带着邪异撩人的妩媚轻笑声幽幽响起,似是蛊惑心神的魔性之声,夹杂着冰凉晚风回荡在清冷庭院内。 林天禄放下瓷杯,连忙回身望去。 借着月色,很快便看清楚了此刻异常。 雪白长发再度化作如瀑乌黑,原本洁白纹绣的仙风丝袍已变成一袭金红绸袍,似绣纹展翅凤凰,纤柔细丝紧裹肌肤直至大腿,袒露出白皙丰腴的胯部肉臀,黑白相称更显曲线优美性感。 但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其大敞衣襟,金色束胸敞露在外,硕峰难掩,那高耸浑圆的弧度尽显,在月色映照下仿佛流转着丝丝玉色。 茅若雨正垂首媚笑,双指悄然点在云玥和华舒雅二人的太阳穴上,荡开一缕水波。 “若雨,你这是——” “只是让她们睡的更安稳些,免得待会儿被吵醒。” 茅若雨这时才扬起螓首,媚眼流转,抿起一抹勾人心魄的笑容。 “刚才天禄的吻,当真让奴家身心荡漾,春情难耐。忍不住想与你多亲近片刻。” 林天禄面露诧异:“你不是若雨……不对,你当真是若雨?” “自然是奴家。” 茅若雨螓首微斜,媚声细语道:“刚才不是与天禄你谈及过,如今奴家神魂生异,性情也略有不同。但无论如何总归都是茅若雨。” 说话间,她将腿上沉睡的两女轻轻挪开,仪态性感地起身走来。 凉亭内仿佛飘荡起丝丝醉人暗香,那婀娜莲步更是魅力无双,在林天禄怔然间,茅若雨已然带着暧昧笑意来到面前,足尖微踮,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发出一丝轻吟吐息:“天禄的面庞依旧这般俊朗,当真想无时无刻都瞧着你的模样,一直在奴家眼中不要离开半步。” 林天禄不由得哂笑两声:“没想到若雨你现在还会说些动听的情话。” “这可不是情话,而是奴家的真心话。” 茅若雨美眸微抬,红唇抿起的笑意更为妩媚:“只要能一直陪伴在天禄身边,奴家可是甘愿付出一切。” 她掩唇咯咯一笑,玉指悄然滑落自己的胸襟前,略微下拉半寸,那本就呼之欲出的硕峰顿时滑弹大半,白皙嫩肉几乎满溢而出,肤若凝脂般柔亮细腻。 “天禄,若是喜欢的话……不妨多品尝一番?” 粉舌轻轻舔舐红唇,言语间更显挑逗撩拨。 不知不觉间,林天禄甚至感觉到这撩人妖精的左手已是慢慢攀上了他的后腰,缓缓打着圆圈。 他干笑两声:“若雨,舒雅她们如今还在……” “无需在意。她们到明日清晨前可醒不过来。”茅若雨温柔牵起了他的右手,一路摩挲着自己腰侧,沿着丰腴嫩肌滑落,入手抚摸可谓滑弹万分。 “奴家只会在天禄面前露出这幅模样,也只希望天禄能多多……垂怜。” 金红双眸微微眯起,火热娇躯情不自禁地贴近上来。 林天禄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两句话,两人便以一种暧昧姿势相依在一起,满怀软玉,幽香萦绕。 饶是他定力十足,可如今依旧被撩拨起丝丝火气。 可在这时,原本正面露妖媚笑容的茅若雨却突然小小惊叫一声,慌忙抬起双手。 因为一双纤细粉臂竟是从身后蓦然穿过,紧紧地抱住了她的纤腰。 “这、这是——” “总算能与夫人当面交谈啦~” 略带俏皮的娇笑声同时响起。 林天禄和茅若雨都神情一怔,茫然循声望去。 这才发现,从后方突然抱上来的竟是本该昏睡的华舒雅…… ——不对。 林天禄讶然道:“于姑娘?” “老爷,许久未见!”于璇灵从茅若雨背后钻出了脑袋,笑容显得无比暧昧:“只是老爷俘获女子芳心的速度,比灵儿想象中的还要更快嘛~” 林天禄表情一僵。 好家伙,这丫头一上来就是猛攻。 茅若雨则秀眉微蹙,挣扎着从于璇灵的怀抱中脱出:“你这丫头,难道就是那玉坠里的器灵?” “正是灵儿。” 于璇灵背负双手,笑吟吟道:“我虽与夫人在心神内多次交流,但如今算是初次相见。不过我正跟华姑娘处于附身合一的状态,算不得自己真容。” 茅若雨闻言神色稍稍柔和几分。 对于这位器灵姑娘,她自然是心怀感激。 几次危险,都是由其全力相助才能化险为夷。她能有这番境遇,或许也多亏了那玉坠。 只是 出现的时机可当真恼人。 茅若雨暗暗咂舌,略显可惜地叹息一声。 “不知于姑娘有何事——” “带灵儿一个!” 于璇灵笑意盎然地握起了茅若雨的双手,双眸连连眨动:“夫人与老爷早已圆房,经验颇丰,不妨就多教教灵儿如何?灵儿也想要像夫人一样,与老爷水乳交融、缠绵至天亮!” “什——” 茅若雨顿时一呆。 显然没想到这器灵姑娘,竟然如此语出惊人。 ——等等! 她顿时芳心一慌,急忙道:“于姑娘为、为何会知道奴家已经与天禄圆房?!” 明明此事她并未主动提及才对。 于璇灵眯起双眸,展露出狭促笑容:“灵儿当时与夫人可是一直都是附身状态呀,在夫人身上发生之事,灵儿虽无法感同身受,却自然是瞧得一清二楚。” 茅若雨差点没站稳脚步,娇颜上不自觉泛起丝丝羞耻般的红晕。 此事竟然被她人瞧见,当真是 “咳咳咳!” 林天禄赶忙咳嗽出声,打断了她们二人的交谈:“华姑娘眼下身体疲惫,于姑娘你还是先带着云姑娘一同回屋休息吧。有何要紧事,我们明日晚上大可再慢慢相谈。” 说罢,干脆牵起身旁因害羞而僵立不动的茅若雨,回身朝卧房走去。 “我跟夫人也先回去入寝了,于姑娘也早些休息!” 看着他们二人急匆匆地走远,于璇灵美眸轻眨,不禁掩唇一笑:“老爷当真狡猾,明明都有了这般美妻爱侣,却不让灵儿也插上一脚。” 心思微动,她蓦然小声呼喊了一下:“老爷,可得多怜惜夫人的身子呀!也切莫又让夫人哭哭啼啼地求饶!” “……” 林天禄和茅若雨两人的脚步齐齐一歪,差点没站稳,连忙闪身一同离开。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狐女器灵 见二人身影消失在卧房内,于璇灵不禁欣慰一笑。 老爷能早早寻得爱侣,她身为贴身的玉坠器灵,自然是开心万分。 况且她对那位茅夫人同样十分喜爱,老爷能与其结为连理,她可没有丝毫异议,更无多少嫉妒。只是暗暗可惜,没有办法去凑凑热闹,瞧一瞧他们二人之间的缠绵悱恻。 而夫人如今的状态虽然古怪了些,但确实是安然无碍,无需担忧。 不过 于璇灵仰望山庄夜空,感受着拂面而过的淡淡夜风,眸光略微出神。 此地氛围…… 有股难以言明的熟悉感。 “能让天禄如此狼狈,姑娘这性格倒是古灵精怪。” 一丝轻笑声蓦然响起,打破了这寂静无声的庭院。 于璇灵连忙回身望去,才发现云玥竟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云姑娘?你不是在休……” “若雨那点阴术破解不难,更何况她未曾认真,只是帮我们助眠而已。” 云玥娇颜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起身子,裙肩沿着丝滑玉肌悄然滑落一角,硕峰轻荡:“而且,难得能与姑娘你当面交流,索性便醒来聊聊~” 于璇灵闻言收敛笑容,欠身行礼道:“小女名为于璇灵,是老爷和夫人的贴身玉坠,云姑娘唤我璇灵便可。” “璇灵姑娘无需多礼,放轻松些。” 云玥仪态优雅地屈膝侧坐,美眸轻眨,不禁感叹出声:“如今仔细一瞧,才知晓姑娘这附身之法是何等玄之又玄,细细观察,竟察觉不出舒雅与你之间有何区别。若非性情截然不同,当真分辨不出你们二人。” 这并非单纯的附身夺舍之术。 而是更为高深妙极的玄法,两人魂魄几乎完美相融交汇,以至神魂之力暴涨。对遭受附身的华舒雅而言,甚至还能带来细水流长的益处。 于璇灵抿唇轻声道:“只是微末伎俩,无足挂齿。” 云玥顿时莞尔。 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倒是出乎意料的认生,明明与天禄若雨交谈时,还是一副灵动可爱的俏皮模样,现在却少言寡语。 “璇灵姑娘,我曾从天禄口中偶然得知,你似是遗忘了过往记忆?” “正是。” 于璇灵微微颔首,并未隐瞒:“小女如今只记得些阴气掌御之法,还有些不太重要的浅显印象。” “是么……” 云玥凝眸端详其面容,沉默不语,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古怪困惑。 少顷,她幽幽低吟道:“姑娘或许与我有着某种联系。” 于璇灵顿时一怔:“云姑娘你说什——” “啊……只是无心之言,璇灵姑娘无需在太过放在心上。”云玥连忙露出笑容:“当初与若雨相遇之时,就跟现在与璇灵姑娘相见一样,有种奇妙的亲切感。” 于璇灵哑然片刻,螓首一歪,嘟哝道: “难道云姑娘这是在巧言搭讪?” 云玥:“……” 这丫头的想法,怎得如此令人哭笑不得。 只是略作思酌后,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柔和下来:“璇灵姑娘其实……仍挂怀当初我对若雨所做之举?” “并没有。” 于璇灵垂眸淡淡道:“只是我未曾经历那半年的梦境生活,所以对云姑娘不太熟悉。而老爷和夫人待你亲如一家,小女自然会与云姑娘多加交流亲近。” “如此也好。” 云玥浅笑一声,并未将此事直接点破:“往后若有机会,我们可多交流一番心得。我对你的附魂玄术相当感兴趣,璇灵姑娘若有何需求,我也会尽力满足。” 于璇灵沉默半晌。 但在这时,她却冷不丁地开口道:“云姑娘这身后的尾巴,可是真物?” “咦?” 云玥面露讶然,下意识动了动背后的狐尾。 但心思一转,她很快温和笑道:“自然是如假包换。璇灵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可以亲手来摸摸看。” “真、真的?”于璇灵眼眸微亮。 “只是摸摸尾巴而已,算不得大事。”云玥笑吟吟地轻拍一下身旁座位:“坐近一些,我们也好更熟悉彼此。” “好、好吧……” 于璇灵略显扭捏地靠近上前。 刚一入座,顿时有两条毛茸茸的蓬松狐尾伸到了怀中。 她犹豫了一下,仍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感受着指尖划过的柔顺触感,心中惊叹不已。 好软、好舒服! 云玥轻捻垂落胸前的秀发,瞧着她爱不释手的可爱模样,不禁浅笑:“璇灵姑娘觉得如何?”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漂亮的狐尾。” 于璇灵轻柔摩挲着身前狐尾,感叹出声:“我若是能有这样的尾巴就好了。” 云玥失声道:“姑娘当真很是喜爱?” “是老爷他的爱好。” 于璇灵不假思索地回应道:“老爷浏览的志怪小说中就有不少狐女,每当瞧见,老爷都会颇为留恋欣赏啧啧称奇。灵儿我曾与老爷一同品味其中奥妙,也觉得这狐美人当真是绝美妩媚,让人艳羡不已。” 当时还忍不住模仿了一番狐美人的神韵艳情。 只可惜效果平平,没法让老爷倾心神往。 “……” 云玥神情却已然呆住。 红唇微微张合,诱人红晕悄然在面颊上泛开,心间更荡起一丝涟漪。 她连忙故作镇定地轻咳两声,让自己不至于失态,有意扯开话题:“璇灵姑娘,觉得这临月谷如何?” “临月谷?” 于璇灵动作微顿,很快放缓了语气:“此地风水不凡、灵气充沛,而且还是夫人的娘家,自然是极好的。” 附身期间自然瞧见那几位长老,只觉她们相处起来着实没多少架子。 甚至可以称得上待人体贴亲切。 “确实如此,如今还能有隐居世外的千年势力存在,实在令人唏嘘。” 云玥不由得感慨一声。 这临月谷若能继续长久地安然隐居,不必沾染丝毫杀生因果,门内弟子们衣食一生无忧,也算一桩美事。 无论对于门内弟子、长老,还是这茫茫苍生都是如此。 正因这一点,天禄他才能心甘情愿地以礼相待,当起好好贤婿。 这其中一饮一啄,自是缘分奇妙。 “嗯——” 蓦然间,一丝微不可闻的幽幽喘息随风飘来。 她们纷纷面色一愣。 “是何声音?” 于璇灵面露疑惑,循声望去。 只觉此声似吟似泣,又隐含媚意,随侧耳倾听愈发撩靡靡婉转。 “他们二人还真是急不可耐。”云玥摇头失笑:“许是如今若雨刚掌握月衍之息,难耐心中欲念。” 于璇灵脸颊上泛起丝丝羞红,只觉腹间暖意升起,喃喃道:“难道是……老爷和夫人?” 云玥颇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刚才嘴上撩人话语不少,但心间其实还甚是纯洁? 念及至此,她笑着牵起了少女右手:“那是天禄与若雨在行夫妻之事,我们就不必多虑了,先行回屋歇息去吧,舒雅姑娘的身子今日颇为疲惫,可别累着。” “啊……灵儿明白。” 于璇灵粉颊微红,喏喏颔首,竟是乖巧起身离开。 …… 少顷,两人一同起身离开了凉亭,回到各自卧房内。 但回身关门之际,云玥身姿微顿。 迟疑片刻,她不禁望向林天禄卧房所在的方向,目光渐渐飘忽:“竟喜欢狐女……么?” 她猛然回神,似是羞嗔般轻轻一跺右脚,也难以言清心中是何感触,慌慌忙忙地将房门关上。 只是瞧着窗内幽幽烛火倒影,其身形脚步却显得雀跃几分。 第二百章 意外收获 翌日。 窗外天色尚蒙蒙亮之际。 林天禄睁开双眼,很快感觉到怀中传来一丝柔软触感,低头望去,就见茅若雨如今正趴在臂弯中,玉体不着丝缕,发出极为轻柔的吐息声。 那满头黑发竟不知何时化作纯白,媚态尽散,恢复至往日清冷出尘之色。唯有那娇艳上残留的点点红霞,依稀可知昨晚发生的缠绵之事,展露着惊人的美艳芳华。 抬手轻抚着美妇秀发,如上好绸缎般妙不可言。软玉在怀,浑圆耸峰被挤压成惹火的夸张弧度,只是瞥上一眼,那宛若瓷玉般精美无暇的胴体便尽收眼底,每一寸美肌都光洁细腻,体态匀称丰腴。 “呼——” 林天禄不禁暗暗感叹一声。 能有此美娇娘倾心献身,当真是此世幸事。 似感觉到一丝动静,原本正在安静休息的茅若雨红唇微启,软糯娇吟,仿佛眷恋着情郎气息般更凑近几分,几乎将面颊紧紧贴在了胸膛心口处,不肯分开片刻。 只是呢喃梦呓之际,眼皮轻颤,沉睡中的茅若雨却是突然苏醒。 “……” 两人目光顿时相触。 茅若雨双眼微微瞪大,似不曾料到眼下亲昵状况,惊讶万分。 紫眸泛起一丝水润,很快垂眸咬唇,被褥下丰腴修长的双腿微微并拢夹紧。感受着那股仍未散去的丝丝酥麻,她不禁浅声轻吟,吐气如兰,如清幽暗莲般的媚意隐现。 但这股媚意很快被强自压下,美眸略微抬起,不曾开口多言一句,只是这幽幽目光仿佛嗔怪一般。 “若雨,你——” “我身子提不起力气,要继续睡会儿。”茅若雨低声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闭上双眸。 只是这带着几分冷意的话语,让林天禄不禁神情一怔。 她好像并非是…… “安心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冰凉纤指悄然抵在了嘴唇上。 停顿片刻,又低吟道:“抱紧我。” 林天禄垂眸看着埋首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美妇,哑然半晌,终究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寂静,依言将其紧紧抱入怀中,再度入眠。 …… 莫约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是渐渐亮。 林天禄从浅眠中醒来,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茅若雨扶开,将被子仔细盖好后,这才翻身下床。 只是他刚一转身,顿时被吓了一跳。 在卧房茶几旁正坐着一道身影,又正巧覆盖房屋阴影,仿佛一抹森然鬼影似的。 但仔细瞧去,才发现竟是九长老捧着瓷杯,微抿温茶,眸光温和地望来。 “武姨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 “有事想要找你。只是瞧你们二人睡的正香,便未开口打扰,索性就坐在这里稍作等候。” 九长老抬手轻点,荡开的涟漪很快将卧床笼罩:“如今让若雨再多休息会儿,不会被杂声吵醒。” 这是……隔绝声音的阴术? 林天禄颇感好奇。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未穿衣物,神情微怔,连忙抬手遮掩。 见他如此反应,九长老抿唇轻笑两声,起身将怀中衣物递来:“你那些衣服满是水渍,我刚才已拿去晾晒,先将新衣服穿上吧。” 林天禄表情尴尬,连忙伸手接过: “麻烦武姨了。” “往后可别太性急,脏了衣物记得早些收拾。” 趁着林天禄闪身到屏风后穿衣之际,九长老悄然来到床榻旁,俯身在依旧沉睡的茅若雨脸上轻轻拂过。 仔细端详着她娇颜上的红润之色,不禁暗暗点头。 “果真是阳气满溢,媚骨受补,以至反哺玉魂赤髓。若雨往后这日子……倒是有福。” 能遇见这等身负绝世修为的心仪男子,当真称得上天作之合。要不然,这天成媚骨可绝无像如今一样盛放升华的机会。 九长老眸光一转,看着已穿好衣物走出的林天禄,眉宇神色略显暧昧:“天禄前几日倒是没有骗我,若雨她当真不堪征讨。 你呀……明媒正娶之后可得多多怜惜若雨这娇弱身子,别欺负的太过。若雨这性子柔软,大概会咬牙硬撑,到时若伤着怕是不美。” 这一上来就是冲击力十足的话,林天禄顿时汗颜道:“我会多加注意。” “无需太过紧张。” 九长老掩唇轻笑道:“并非有意怪罪天禄你,只是稍作叮嘱。” “武姨心意我明白,往后我会待若雨更体贴一些。”林天禄渐渐镇定下来,面露疑惑:“只是不知武姨今早进屋,是为了何事而来?” 平日里武姨虽同样不在乎世俗规矩,但还不至于直接闯入卧房内。 可今日 “昨日杂事处理不少,谷主特意前来单独找你。” “谷主?” “她如今就在大堂内等候。” 林天禄哂笑道:“那武姨为何不早些叫醒我。” 九长老毫无迟疑地坦然道:“自然得让天禄你多休息会儿,哪怕是谷主也不能随意打扰。” “多、多谢武姨关心了。” 他告罪一声,哭笑不得地出门迎接。 …… 林天禄匆忙赶至大堂,很快瞧见了谷主端坐的身影。 但今日再度相会,就见其穿着撩人却又庄严的月色长袍,开襟坦肩,丰腴身段几乎都从衣襟中满溢而出,无比诱人夺目。 虽不曾像昨日那般衣衫褴褛,却是更显成熟魅力十足。让人不禁感叹这临月谷之人当真是人杰地灵,每一位都生的美艳异常。 “修习阴术,于女子而言本就有些滋润之效,修为不凡者大多都丑陋不到哪里去的。” 谷主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端起瓷杯,轻抿一口温茶:“而我等所创的月衍之息能激发女子底蕴,令其身段更为妖娆美艳。修为高深者更是能驻颜千年不老,玉体光洁细腻如初。” 林天禄听得一阵愕然。 这月衍之息还有这种效果?! 单论此效,怕是这世间不知多少女性都要为之痴狂。 “天禄昨晚似乎休息的不错。” 谷主放下茶杯,玉手平放侧膝,展露着端庄典雅的笑容:“是否与那茅姓丫头行房?” 林天禄眼角一抖,拱手道:“是的。” “那么——过段时日便将婚事提上日程,你看如何?” 谷主蓦然间说出了惊人之言:“并非是让九长老私底下偷偷摸摸帮你们庆祝,而是大方承认你们二人的关系。而若雨便以月衍圣女的身份与你结为连理,届时我也会派长老们到长岭县内为你们祝贺。” 林天禄闻言顿时一惊。 第二百零一章 忘年之交 能得到临月谷的承认与支持,林天禄对此事算早有预料。 毕竟谷内诸多长老、乃至眼前这位谷主都是性情温和、知书达理之辈,助她们度过这场危难,自然不会恩将仇报,至少不至于再提起什么谷内规矩,刻意为难。 往后应该能大大方方地相互往来,不必再有何顾忌。 只是 “若雨她为何会是月衍圣女?” 林天禄对此颇感诧异。 面对询问,谷主不苟言笑道:“此事是昨夜我与其他长老们共同商讨的结果。 那茅丫头的体质与神魂,与我临月谷功法完美相配。此世间再难以挑选出如她这般优秀的弟子,能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天赋,由她作为月衍圣女再合适不过。” “但若雨如今已非临月谷弟子,这圣女身份……” “让她重新成为临月谷弟子便可。” 谷主坦然直言道:“若要避嫌,再按上一个‘外门弟子’的名头,其他长老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丫头性格本就讨喜,与其相识的几位长老都颇为喜爱。” 这也行? 林天禄咧了咧嘴,表情微妙。 只是这圣女的地位 “先生无需担忧,我虽给那丫头圣女身份,但并不会将她强留在谷内,妄加约束。” 谷主淡淡一笑:“如今魂月秘法需要改良,已不必再如过去一样让圣女闭关潜修。况且那丫头既要成为先生之妻,又怎能让你们随意分居两地,有意拆散你们夫妻二人?” 林天禄神色惊疑道:“那若雨成为圣女究竟是何缘故?” “此女,可承我临月谷衣钵。” 谷主蓦然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语。 “衣钵?”林天禄面色微沉:“谷主这是何意?” “只是想为临月谷多谋一份生路。” 谷主徐徐起身,紧贴双腿的裙袍松落,脸上笑意淡然:“茅丫头与临月谷因缘难断,甚至与我体质相近,将我衣钵传授给她也并无大碍。往后若当真出了事,临月谷也能香火不息,继续在外传承下去。” 两手保险……么? 林天禄暗自思忖。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缘由。” 谷主笑吟吟地凑近上来,抬手轻轻点在他的胸膛:“便是先生你。” 林天禄眼神微动,沉吟道:“谷主其实是想让我与临月谷之间——” “先生修为堪称惊人……不,称之为在世仙神也丝毫不为过。要想将那魂月击溃,哪怕我跟大长老联手都有些难办,但对先生来说却只需一斩便可,足见修为之可怕。” 谷主眯起狭长媚眼,抿唇笑道:“如此说来,确实是我们临月谷想要与先生多多结交、拉近关系。 毕竟唯借助先生之能,才可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得安宁无忧,在这一处世外桃源继续生活下去。” 林天禄听得面色一怔。 沉默片刻,他不禁低吟出声:“谷主,已经选择好了临月谷将来的道路?” “正如先生所想。” 谷主纤指轻点了两下,意味深长道:“昨夜我与诸位长老们约法三章,规定临月谷往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入世作乱,不可胡思乱想,去掺和什么天下大势的纷争。 临月谷,依旧会在此地安然隐居。不求荣华富贵、地位超凡,只求能家人一生平安,谷内和谐如初。” 言至此,她螓首微斜,嘴角的笑意更为令人捉摸不透。 “先生对此决定,又是否满意?” “满意与否,终究还是要看谷主你们自己。” 林天禄回以平静目光:“若谷主等人心中仍存出世的念头,此次魂月变故,往后或许还会有上演之时。” “自然。” 谷主垂眸浅声道:“若非做好决定,我也不会来与先生提及此事。” 言语间,她仪态典雅地踱步来到了大堂门前。 眺望着院外若隐若现的清幽景色,不由得露出似自嘲般的笑容:“活过千年,见过人间沧桑,心间千转百回。到头来,于我们临月谷之人来说……也只剩这弥足珍贵的情谊。” 她悄然回首望来,那对金红双眸仿佛蕴含着深邃星空。 这是岁月在她身上所雕琢出的痕迹,古朴、清冷。 哪怕月衍之息能令其驻颜不老、芳华依旧,哪怕她拥有着足以翻天覆地的惊世修为…… 在此时此刻,只是一位念故思情的旧人。 瞧着她这张精致无暇的面庞,林天禄蓦然道:“谷主是渴求庇护?” “不。” 谷主勾起一抹绝美动人的浅笑:“是寻得益友。” 林天禄闻言眉头微挑。 益友? 谷主拢起被晨风吹拂的秀发,笑意盎然:“我知先生性情儒雅随和,自然不会强求。所以便折中思量,你我二人间当一对忘年之交,如何?” 这位前辈倒是能洞察人心。 林天禄已知晓她心中想法,不禁哂笑道:“若要当起朋友,可不是一朝一夕。” “我明白。” 她一眨美眸:“不过我们往后时日悠长,又有茅丫头在其中牵线搭桥,交流的机会自然不少,定能慢慢互识。” 见其态度谦和亲切,林天禄也是笑着拱了拱手:“忘年之交可不敢当,毕竟谷主如今可依旧年轻貌美,若不谈及年龄,实在瞧不出丝毫不同。” “先生倒是会说些甜言蜜语。” 谷主掩唇轻笑两声:“但我作为长辈自然不能白白占了先生便宜,若有何需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定会竭力相助。” “多谢谷主美意,只是我现在还……且慢。” 林天禄话锋一转,蓦然陷入思酌沉吟。 谷主好奇道:“先生在想何事?”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很快再度开口道:“我曾让他人帮忙查找一处地名,却终究没有所得,似不曾存在于世。但谷主见识广博、又懂得算卜之术,兴许会知晓一二。” 谷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先生不妨说说看。” “潜龙渊。” 林天禄说出了这三字地名。 正是当初于璇灵曾经提起的重要之地。 “潜龙……渊?” 但谷主闻言却露出了古怪之色。 林天禄见其异状,心头一震,连忙追问:“谷主可曾知晓些线索情报?” “自然知晓。” 她微微颔首,抿起一抹神秘妖媚的笑容:“毕竟这潜龙渊…… 正巧在我临月谷后方。” “什——” 第二百零二章 潜龙渊底 山庄背面。 如今出现在眼前的正是一处突兀凹陷下去古怪地势,仿佛一道被剑风所斩开的裂痕,却一路蔓延数里有余,深深横亘在山谷两地之间,正如其名般宛若‘深渊’,那密林深处更是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没想到,这潜龙渊竟然会在此地。” 林天禄被接引而来,望着眼前景色不禁感叹出声:“还真是缘分难言。” “确实出乎意料。” 而身旁也响起了一丝嘀咕。 于璇灵如今正环抱着双臂,面露惊讶,显然没想到这潜龙渊竟会如此轻松的‘送上门来’。 林天禄侧首瞧她一眼,古怪道:“难道你对此地没什么印象?” 当时因听闻潜龙渊就在山庄后方,自然连忙将刚刚起床的华舒雅带来。 而在阐明缘由后,她也是相当配合地让于璇灵重新占据肉身,一同来此探个究竟。 于璇灵挠着脸蛋讪笑一声:“脑海里记忆不太清晰,可能只是隐约记得潜龙渊颇为重要。只是——” 她的眸光再度转回那片被薄雾笼罩的沟壑深渊,喃喃道:“此地确实给灵儿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应该就是记忆中的潜龙渊没错。” “看来,我并没有带你们来错地方。” 站在最前方的谷主回首淡然一笑,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于璇灵。 “就是刚才一路走来,倒愈发觉得这位姑娘果真不凡,竟体蕴另外一道魂魄。” 面对这意味深长的眼神,于璇灵只是展露着优雅可爱的笑容,欠身行礼:“谷主姐姐谬赞了,灵儿只是老爷的侍妾而已。” “哦?” 谷主顿时以一种略显暧昧的目光转来:“侍妾啊——” 林天禄干笑一声:“谷主不必多想,这丫头尚且青涩,说了些怪话。” “我觉得,能坦然直言倒也不错。” 谷主笑了笑:“况且这丫头的小嘴还是挺甜的。” 她没有再多言挑逗,而是转回眼前:“需要进去瞧一瞧么?” “麻烦你了。” “自是小事。” 谷主很快拂袖一挥,笼罩在前方的无形屏障顿时荡开涟漪,冰雪消融般散开。“往日此处低谷鲜少有人,唯有长老和我偶有灵感闭关之际,才会来此地独坐上几日。” 三人一路踏树而行,身形轻盈地进入潜龙渊内。 周围光亮渐渐散去、陷入一片黯淡。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配着周围寂静无声的环境,倒是有股淡淡的阴冷之感。 林天禄正拦腰抱着于璇灵,紧紧跟随在谷主身后。 眼见谷底慢慢出现在眼前,他低声询问道:“璇灵姑娘,可否有些新的感应?” 但于璇灵此时却仿佛陷入深思般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凝望着前方,轻咬下唇,似是在思考琢磨着什么。 谷主侧首瞥了他们一眼,很快道:“这谷底我也来过不下数百次,但实话实说,这数百年来都未曾发觉有何异常古怪之处。” “谷主是为何知晓此地名为潜龙渊?” “月魂圣宗封存的秘典记载,其中便有此地名讳,能在千年前就被记于古籍之中,确实可证此地历史之悠久。” 谷主略作思忖道:“不过,思来想去之下……这谷内或许唯有一处地方算有些神异。” 说话间,她朝着前方伸手一指: “便是这浑然天成的谷底湖潭。” …… 一座莫约几十丈的湖泊出现在面前,四周张满花草植株,风景颇为艳丽夺目。 但最为令人惊异的是 这湖潭之水正泛着古怪的翠绿之色,却又显得极为清冽透彻,细细瞧去,倒是很难瞧清这湖泊的湖底深度。 “这水——” 林天禄将怀里的少女放下,面色古怪。 算是长满了各种微生物?还是隐含某种剧毒? “这湖泊瞧着是怪异了些,但实际上这湖水极富滋润之效,可助修为提升。” 谷主轻笑一声,招手一划,湖水随即翻腾涌现,在她的掌心中凝聚成一团小小的绿色水球。 能提升修为? 林天禄定睛仔细瞧去,这才讶然发现这水球内竟是……充斥着浓郁灵气! 这股绿色并非杂物影响所致,而是灵气充盈所造成的色泽偏差? “先生应该体会过的,我们山庄内建造的几处温泉正是仿制此地而成。只是用以药液代替了相同的功效。” 谷主挥手散去了手里的水球,轻声道:“这湖泊虽有古怪,但我等也细细瞧过其内部构造,并无什么机关暗格,纯粹由天然形成。” 林天禄闻言看向身旁的少女,但很快发现此时的于璇灵正扬首望向潜龙渊上空。 透过那裂痕的峡谷一线,看着那散发着丝丝亮光的天空。 “璇灵姑娘?” “——果然,正是此地。” 于璇灵眸光悄然亮起,用力握住了林天禄的右手:“老爷,‘我’就在这里!” 林天禄微微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 “就在这湖底深处!” “似乎有些我不太清楚的隐秘。”谷主颇感好奇,但也未曾多作询问,只是轻笑着捻动印诀:“我已为你们施加了避水之法,若有何想法,便进入湖底瞧一瞧吧。” “多谢谷主。” 林天禄没有犹豫,当即再度抱起于璇灵一同跳向湖潭。 噗通! 随着水花四溅,两人迅速朝着湖底方向沉去。 直至 触摸到了这湖潭最底部。 好像……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林天禄略感困惑之际,怀里的于璇灵正抬手敲了敲湖底,面露兴奋之色:“老爷,动手!” “好!”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扬起左手一掌猛然轰出! 咔嚓——! 刹那间,一声崩裂脆响蓦然从湖底炸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瞬间翻涌震起,几乎将整座湖泊的湖水全部炸上了天。无数皲裂更是轰然遍布整座潜龙渊谷,一阵地动山摇,势似大地惊变! “这——?!” 湖泊旁的谷主连忙抬手挡下冲击,不禁倒退两步。瞥见周围天地撼动般的异变,心中更是惊讶万分。 在湖底……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破碎之玉 被一掌轰碎的湖底,蓦然迸发出深幽暗光! 这仿佛直通地底的裂谷隧洞中溢出道道暖流,将林天禄和于璇灵两人生生吹至半空,好似悬空飞舞。 发丝与裙角猎猎作响,于璇灵眯起美眸,猛地伸出右手,五指大张。 “就是……这个!” 一道璀璨流光骤然从深渊中激射而出,似得牵引,当即落入她的掌心之中。 林天禄连忙定睛瞧去,讶然发现这散发流光之物竟是一块…… 碎玉?! 这形状,是心海冥灵坠! “老爷,灵儿想起来了——” 于璇灵蓦然回首,美眸中仿佛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这里,正是埋藏心海冥灵坠碎片之地!” “而如今,便是我真正的身姿!” 话音刚落,她将碎玉重重地按向胸口,顿时绽放出更为绚烂的光点,环绕盘旋在其周身。 手中感受到一股澎湃阴气反震而来,林天禄凝起目光,未曾松开怀抱分毫。 随这股冲击被有意收敛,光点渐散,就见少女原本及腰的银白长发化作青黑交织之色,齐肩飘舞,纹绣金边的紫色丝袍紧裹娇躯,胸肩袒露如荷叶绽放,展现着白皙诱人的娇艳色泽。 衣角飞扬,在光点环绕下化成过膝纱裙,纯白绸袍若流苏华裙般在身后舞动,似是白雾凝云,风姿尽显。 碧青双眸微睁,丝丝灵动之色浮现。 与华舒雅的美艳与英气不同,其如今的容貌更为娇俏可爱,好似绝世超凡的青涩少女,不染俗世分毫尘埃,恍若唯有梦境存在。 此女……竟是于璇灵真正的模样? 林天禄倍感惊愕。 这等缥缈出尘的气质,之前可从未感受到。 明明平日交谈之时一直都 “老爷!” 蓦然间,于璇灵睁大美眸,展露出了惊喜笑容,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肩:“我终于有自己的身子啦!” 听这雀跃兴奋的欢快语气,林天禄这才哭笑不得地心中一定。 还好,果然还是‘于璇灵’,并没有因为将那块碎玉吸收后变得性情古怪。 轰隆! 与此同时,原本被冲击震飞上天的湖水很快涌回地底,将湖泊再度填满大半。 莹亮水色浸润肌肤,仿佛交织着如丝腿袜,勾勒起纤柔弧度,数道黑白交错的缎带自皓腕袖口垂落,蔓延至两侧裙角。 她不太适应地晃了晃身子,很快笑嘻嘻地张开双臂抱了上来。 “这……” 林天禄顿时被抱了个满怀,香软袭身,不禁表情微僵。 “终于能以自己的身子与老爷相拥啦!” “得亏谷主刚才给你施展了避水之法。” 林天禄无奈叹息一声,重新露出笑容:“不过,确实得好好恭喜璇灵姑娘才行,等候许久,终究能自如行动。” “嗯!” 于璇灵兴奋地不断扭动娇躯。 林天禄本来好像再祝贺几句,但神色很快变得古怪起来。 胸膛处传来阵阵绵软滑弹的触感,仿佛有某种柔物在身上磨来蹭去。 略微低头一瞧,才愕然发现于璇灵这张绝美童颜之下……赫然是一对颇为高耸挺翘的硕峰,几乎从丝带勾连的胸襟中暴凸而出,随着少女亲昵之举而变幻成各种引人浮想联翩的形状。 林天禄不禁倒吸一口气:“嘶——” 这丫头看起来娇俏可爱,怎得身材如此……傲人? “呼~” 于璇灵似察觉目光,媚眼勾抬,抿起暧昧笑意:“老爷如今亲眼见到灵儿的身段,可还有何怀疑?当初华姑娘能一下子有所‘成长’,确实是靠着灵儿帮助哦~” “好好好,我知道,先别蹭了。如今还不是插科打诨之时。” 林天禄连忙将怀里的少女稍推开一些,略作冷静,目光转回下方的深谷裂缝:“璇灵你可知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他的脸色再度凝起。 因为在碎玉被收走后,这道裂缝内并未散去光华。 恰恰相反,甚至从裂缝中涌现出了更为明显的涡流,搅动湖水。透过层层深水隐约能看见一团光点,似是圆珠状的发光物体。 于璇灵正色凝神,沉声道:“是一处‘泉眼核心’。” “泉眼?难道是类似地下水——” “并非是泉水,而是地脉。” 于璇灵摇了摇头:“老爷仔细观察,这些从裂缝中吹拂出来的东西。” 林天禄凝起目光细细瞧去,很快讶然发现在裂缝内…… 正喷涌着颇为不菲的灵气! 而且极为纯粹、清冽,没有沾染丝毫杂质,称得上真正的天地之息! …… 半晌后。 湖岸边,谷主挥手将两人身上的水渍尽数带走,颇为惊讶地看向于璇灵:“姑娘为何会变成这样?” “借助这湖底埋藏的碎片得以复原。如今才是灵儿真正的模样,让谷主见笑啦。” 于璇灵笑吟吟地行了一礼。 “果真是……奇妙之缘。” 谷主感叹一声,却并未深究细问,目光悄然转向涌动着气泡的湖泊中央:“不过,在湖底深处当真是灵气之泉?” 她刚才已从林天禄口中听闻湖底内的秘密,更觉意外万分。 “确实如此。” “可当初我与长老们都对此地检查多次,都未曾——” “此地有封印存在。” 于璇灵捋了捋鬓角秀发,轻柔道:“这湖底内埋藏着足有千年以上的古老封印,直至地底百丈之下,除非谷主将这里生生挖穿,不然很难瞧见封印所在。更别说将其强行解开。” 谷主柳眉微蹙,若有所思。 倒是林天禄面露沉思之色:“天地灵气竟会被封存在此地,这其中是何道理?” “其中缘由,灵儿不太清楚。但应该与过去仙门有些关联?” 于璇灵轻点额头,思索嘟哝道:“如今虽恢复了些记忆,但还是朦胧不清。只知我这心海冥灵坠的碎片,是与天地灵气的泉眼一同被封印在此地。” 正是借着冥冥中的一点感应,才会想到这‘潜龙渊’之地。 “与万盛仙宗有些联系……么?” 林天禄环抱双臂,面色微沉。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与武姨在月魂狱内瞧见的梦衍之景那仙气缭绕的万盛仙宗宗门内,宝殿虽奢华壮丽,内部却唯有一片死寂空旷。 毫无人烟之息,仿佛早已空无一人。 清冷、孤寂,似万盛仙宗内唯一的基调。 身处其中感受不到丝毫所谓‘仙风道韵’,反倒有股淡淡冷意拂过全身,似是杀机将至,破灭灾劫临头。 …… “好啦——” 谷主蓦然拍了拍双手,重焕温和笑意:“此事虽耐人寻味,但终究是千年前的往事。若要细细深究,我们怕是坐在此地想上数天都不会有有何结果。” 林天禄收回心思,颔首道:“谷主所言不错,此事虽古怪万分。但这灵气之泉封印解开,浓郁灵气再度涌现,于你我而言并没有丝毫坏处。” 一旁的于璇灵笑嘻嘻地晃动着纤指:“待几日过后,此地的灵气浓度会逐渐上升,直至变作一处得天独厚的福天洞地。当然,以老爷之能,应该可以潜入这灵泉底部将地脉核心取走,那充沛灵气或许能带来不俗功效。” 谷主闻言沉吟道:“先生不妨将这核心——” “谷主,由你们守住这灵气之泉,可好?” 林天禄侧首望来。 听见这番话,谷主略感讶然。 “先生将这泉眼封印解开,却不收走其中好处?” “能让这丫头回归原貌,已是心满意足,何必再奢求更多。” 林天禄笑了笑:“况且此地灵泉是天地应运而生,胡乱开采拿取,兴许……不太好。” 谷主怔然片刻。 旋即,她面色肃起,执手在怀,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先生仁恩。” 第二百零四章 仙府短行 山庄私殿内。 待从潜龙渊处归来后,谷主又坐下与林天禄等人寒暄交谈了一番。 不过如今谷内仍有诸多杂事需要处理,她也并未再作久留,在九长老迎送下离开了私殿。 …… “谷主,不知刚才那山庄外传来的古怪震动,是发生了何事?” “先生赠了我们一场机缘。” 谷主步履轻盈,流露出丝丝浅笑;“那潜龙渊内藏有磅礴灵脉,灵气涌动四溢。而我们临月谷恰巧建立在此地,往后应该能得这灵脉诸多好处,无论是弟子还是我们都不例外。” “灵脉?!” 九长老面露讶色:“这等几乎闻所未闻的珍贵之物,天禄他难道没有占据——” “所以我才感叹不已。” 谷主失笑道:“先生他果真是性情高洁。虽是说着不愿破坏自然,将这灵脉完整保留于此,其实,心中也是藏着为我们临月谷谋福赠情之意,可谓是颇具关切心意。” 九长老哑然片刻。 旋即,她心中不禁升起丝丝自豪之感,又感几分愧疚。 “静云,你能有此贤婿当真是令人艳羡不已。” 谷主悄然轻笑出声:“往后与其相处,记得多多体贴理解。无需太过在意临月谷的身份,只需与其以家人相待便可。” 九长老收起神色,微微颔首:“我心中明白。” “这份恩情……可是难消啊。” 谷主悠然一叹,笑着摆了摆手:“就送到这里吧,我得与二长老她们一同闭关凝术了。” “谷主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嗯。” 眼见其身影化作青烟散去,九长老这才收回目光,望回自己的私殿方向,眸光更显柔和。 …… 大堂内。 “哈——” 于璇灵略显疲惫地长吁一声,神色颇为萎靡不振。 配着她如今这幅崭新的姿容打扮,仿佛是只慵懒柔软的猫咪一般。 林天禄放下茶杯:“如今休息的如何?” “呜……灵儿实在预估错误啦。” 于璇灵哭丧着小脸,嘟哝道:“怎会知晓如今吸收了碎玉后,还是没办法彻底抵御阳光侵蚀。” 这一路走回山庄,愈发明亮耀眼的阳光,可着实将她给晒了个够呛,只觉得全身都快融化了似的。 “不过,璇灵你变成这幅模样,那舒雅她如今——” “放心,只要我将阴气重新收敛回去,华姑娘就会变回原样!”于璇灵抬手抵着胸口,嘴角微扬,满脸自豪道:“况且我如今还趁此机会,以阴气运转月衍秘法来蕴养华姑娘的身子,对她可是大有好处!” 月衍秘法? 林天禄眉头微挑。 但很快想起华舒雅和茅若雨二人昨日刚刚闯过了圣地试炼,确实有一番收获。而这玉坠小姑娘,显然是‘顺道’一同得知。 “看来,还得多谢你一番才行。” “呼~” 于璇灵蓦然眯起灵眸,宛若妖娆性感的猫儿般探身而来:“老爷何须说这般客气话,倒是灵儿眼下得了新的身子,得抓住机会与老爷好好亲热一番才行呢。可不会再对华姑娘造成丝毫影响。” 说话间,她略微并拢撑着茶桌的双臂,胸前那副硕物被紧紧夹住,更为凸显挤出,颤颤巍巍地荡开白波。 林天禄嘴角一抖,正要开口劝告之际,却见这丫头竟是大胆将手伸到了下方滋滋滋! 丝丝阴气突然在周身升腾,于璇灵面容一怔。 随着流光四溢,她顿时变回了华舒雅的容貌与身段。 不对。 “我、怎么——” 华舒雅呆呆地眨动双眸,一时僵在原地。 很显然,连意识也变回了本尊。 林天禄干笑一声:“舒雅?” “我……”她略显僵硬地低头望去,便看见了自己这幅‘衣不蔽体’的撩人穿着,以及自己那胡来的右手。 “……” 沉默片刻,少女脸颊开始急速涨红。 虽然未曾尖叫出声,但她不禁缩回右手连连后退,面色绯红,脑袋上几乎都快冒起青烟。 “前、前辈,我先回屋去了!” 匆匆留下一句,她当即转身跑没了影子。 林天禄见状叹了口气,颇感无奈。 “明明还没碰到,何必那么紧张……不过,少女心思确实敏感。” 他放下茶杯,嘀咕一声:“那于璇灵怎得突然变了回来?” 这突然变故,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我想,应该是阴气后继不足的缘故。” 九长老的身姿悄然返回,长裙随着婀娜步伐轻轻摇曳,隐现着裙下玉肌风光。 “武姨看出一丝端倪?” “那位于姑娘之神异,我着实看不出丝毫底细。但她如今身上的阴气确实有些紊乱,想来是刚刚恢复原身,尚且不太适应。” 她拢发轻柔一笑:“往后再多多适应练习一番,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等闹剧。” 没想到,刚好被撞个正着。 林天禄尴尬哂笑两声,连忙扯开话题: “谷主她如今——” “谷内仍有工作需要她亲自主持,自然繁忙。” 林天禄回想种种接触交谈,不由得感叹道: “谷主性情真让人难以捉摸。” “她毕竟活过千年,算是临月谷中最为年长之人。” 九长老眼神微动,沉吟道:“天禄,昨日在月魂狱内看见的一切,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林天禄神情一怔。 旋即,他顿时哑然失笑道:“武姨无需在意,我也不会对若雨她们隐瞒这些。” 他们昨日在月魂狱内尝试再启幻境,以大梦推衍。 事实确实成功显现,九长老也得以随行进入其中。 九长老回想昨日经历,不禁感叹一声:“天禄你与传说中的仙神有这般深厚联系,让我得此天大造化,倒是我三生有幸。” 踏足万盛仙宗,对她而言是一次机缘。 那仙殿门前的四字金匾内仿佛便蕴含着无上道韵,仅眼神注视便感心神震颤,脚步不稳,似是背压山岳,无比沉重。 在走完天梯踏上仙门之际,更遭受一轮心境考验,天人交战,直至从威压中勉强挣扎清醒,整个人似乎得到洗髓伐毛一般,心神透彻。 而今日一早,她甚至感觉尘封多年的修为境界有所松动,似突破即将到来。 可她沉寂在蛮境巅峰多年,此次突破 兴许,便是真正的升华。 第二百零五章 晨间暖意 “没想到,我这一身修为停滞十年,寸步难进,如今竟还有转机之时。” 九长老悠悠感叹,眸光流转地看向身侧的俊朗男子,无奈道:“天禄你说……我该如何才能回报你给予我的这份机缘?” 这一身机缘全靠眼前这贤婿而来,着实让她心间复杂万分。 但林天禄只是微微一笑: “就如武姨当初所说,我们之间往后亲如一家,又何须说这些客气话?” 这番话顿时令九长老神色一怔,不禁温柔浅叹。 “与天禄你愈发熟识,倒是愈能发觉你这孩子嘴巴甜如蜜罐,总会说些柔声细语,让人猝不及防地暖上心头。” “让武姨愉快满意,这可是作为女婿的责任之一。” 见他满脸平和笑容,九长老扑哧一笑,上前帮忙整理了一番散乱衣襟:“贤婿说这些甜言蜜语之前,还是先多加留意自己那几位红颜知己吧。 美人在怀确实快哉,日夜风流何其幸福。但这少女柔情可得多加耐心调和,切莫冷落伤了那些姑娘们的心,无论何等能言善辩都得担起责任,让她们都生活美满无忧才行。” 林天禄略微正色:“武姨教诲的是。” 九长老莞尔,从胸襟中取出银色细链,放入其掌心之中。 “此物是——” “大长老特意托我赠送于你的。” “大长老?” 林天禄眉头一抖:“她如今是否还好?” “谷主网开一面,并未重罚与她。不过出于教训警醒,终究还是得在寒狱内关上十天半个月的。”九长老轻笑道:“而她如今手边无其他事物,也唯有这件随身佩戴的链子能拿得出手。 天禄你就安心收下吧,终究是大长老的一份心意,感激你昨日能手下留情,让她能逃得一命。” “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对我动过杀意,我又怎会鲁莽下死手。” 林天禄失笑道:“此次事件,只希望不会影响诸位长老们之间的关系。” “大可放心,我们这些长老都相聚一同生活了数十上百年,关系可比你想象中更为熟络。更何况此次事件几乎都是那魂月作祟,大家自然不会妄加怪罪。” “那就好——” 但林天禄斟酌一二,很快继续说道:“不过我曾听闻那千年之劫的存在,武姨这境界突破……是否会有些阻碍?” 九长老回以淡雅浅笑:“安心便是,这冲关突破并无大碍。哪怕不成,有谷主她们守护定能无忧。况且如今还有大长老这位……已经迈入魇境的先例。” 大长老昨晚好像借助魂月之力突破了境界? 林天禄顿时恍然。 因为没感觉太多的差别,险些忘了此事。 “好了,我如今先去大殿内处理些杂事,天禄你便留在这里,多陪陪若雨她们。”九长老轻笑着摆了摆手。 只留下一句晚间再见,身姿便化作青烟消散。 林天禄眺望目送其远去,暗自斟酌沉吟。 虽然武姨嘴上说着无需在意,但这境界突破……应该没那么简单? 若有机会的话,往后多了解关切一番,兴许还能帮上几分忙。 不过 他嘴角蓦然微扬,笑呵呵道:“白馨姑娘,为何一直躲躲藏藏,不愿出来见人?” “……” 庭院内安静了一会儿。 直至半晌后,白馨的纤柔身影才从宅院门前的阴影中走出,依旧是一袭黑纱长裙,俏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神色。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眼便看出来了。” 林天禄表情古怪道:“只是好奇白馨姑娘为何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满脸纠结。” “你……” 白馨闻言面露尴尬之色,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小举动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她稍稍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瞥了林天禄一眼:“我只是万万没料到,昨日竟会发生这等变故。” “白馨姑娘已经知晓?” “或多或少察觉到了,当时那圣殿内异变突升,震动不止。我本就想过来瞧一瞧,只是外围弥漫着浓郁血雾根本难以靠近,还要照顾我那昏迷不醒的师傅、以及那些惊慌失措的师妹们,实在是无计可施。” 白馨抿了抿嘴唇,垂眸道:“而今早才从师傅口中得知,竟是你出手帮我们临月谷渡过难关。” 林天禄温和笑道:“只是举手之劳。” “哪里还用得着如此谦逊。” 少女轻叹一声,微微屈膝行礼:“多谢。” 林天禄见状略感讶然:“白馨姑娘这是——” “于情于理,我自然得好好感谢你才行。若非有你,我们临月谷还不知会遭受何等冲击。” 白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般态度恶劣,眉宇间浮现丝丝真挚感激之色,同时也面露惭愧道:“往日确实是我将你想的太过粗鄙好色,今日我才知晓……是我太过眼界窄小、不知先生心中宽宏大量。” 林天禄哑然失笑:”白馨姑娘如今可是坦率不少。““——唔!” 少女仿佛倍感羞耻般脸色一红,攥紧双手,恶狠狠地抬头瞪了一眼回来:“但除了感谢以外,我还是没办法对你有多少好感!”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往后慢慢相处,总归会成为朋友的。” 白馨抿紧双唇,气呼呼似的沉默不语。 “……” 只是在无言地瞪视半晌后,她的一身气势最终还是渐渐软化下来,轻哼低吟:“你记得,往后对待茅若雨温柔体贴一些,可切莫让她伤着累着。若是她有丝毫闪失,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白馨以一种不太强硬的语气叮嘱了一声。 她张嘴迟疑许久,可直到最后也只是嘟哝道:“若是有空,就带着茅若雨她们来五长老这边做客吧。师傅她擅做些衣裳首饰,能顺道给你们做些婚事嫁妆。” 虽然性情不算坦率,但心地倒是善良。 到头来,这位‘师妹’心中依旧装着对茅若雨这位师姐的关切与敬仰。 林天禄心下一定,正色拱手道:“多谢白馨姑娘邀请,在下定会前往。” 白馨双唇微张,似乎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但犹豫片刻,她也只是盈盈行礼,低吟道:“之后再见。” 话音刚落,当即闪身离开。 林天禄略感讶然,但很快似有察觉般望向游廊,就见茅若雨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走出。 “相公,刚才好像有人影在此?” 茅若雨只着宽松轻纱,移步而来之际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擦拭着眼角泪花,面露一丝困惑。 林天禄温和一笑:“是你的师妹特意前来问候,只是碍于颜面,不太敢再与你当面交流,这才匆忙离开。 待过几日,我们一起上门好好拜访她一番。” 第二百零六章 临月宁静 “白馨?” 茅若雨闻言略感讶然。 旋即,她颇为欣慰地露出笑意:“那孩子如今的性情虽与我当初相处时有些不同,但本性其实依旧体贴,与十年前并无多少区别。” “不过,她刚才可曾对相公你说了些尖锐之言?” “态度已是温和不少。” 林天禄乐呵呵道:“总归是明事理的,并未胡乱发泄脾气想与我大打出手。” “师妹她就算真的讨厌你,也不至于在谷内对你动粗呀。” 茅若雨掩唇浅笑,似是回忆起往日记忆,面露丝丝怀念之色。 十年前的光景,仿佛犹在眼前闪烁。 在这庭院内,她就曾与白馨一同嬉闹,也曾坐下一同谈天说地,聊得欢快。 “嘶……” 她蓦然吸了口凉气,身姿一阵踉跄。 林天禄连忙上前搀扶,关切道:“难道身子有何不适?” “相公怎问……这种羞人之事。” 茅若雨螓首微抬,虽俏脸清冷出尘,但瑰丽紫瞳中却流转着丝丝娇羞媚意。 左手轻轻拉拽着贴身的轻纱裙袍,微咬红唇,娇颜上腾起诱人红晕,微不可查地喃喃道:“还不是相公昨日太过……凶猛,让奴家直至现在还酸麻不已,提不起力气。” 林天禄顿时一怔。 旋即,哭笑不得地摸了摸美妇脸蛋:“若雨这是心生幽怨?” 茅若雨弯睫轻颤,星眸水光流转,羞答答地低声道:“没有的事……相公能喜欢就好,奴家能与相公欢好缠绵,已是令奴家无比满足。” 瞧见她这幅风情万种的娇羞模样,林天禄怜爱之意大起,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的双肩手臂:“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会儿,若是腹中饥饿,我去为你准备些餐点。” “……嗯。” 茅若雨浅浅应声,偷瞄着将他的俊秀面庞,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幸福笑颜。 “只是,若雨往后要变成那副‘黑色模样’的话,可得多把持好自己的身子。”林天禄冷不丁地叮嘱道:“记得要多准备些滋补之物。” “……” 茅若雨顿时面色涨红,呜咽着垂首难言,心中更是羞愧欲绝。 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会那么‘主动热情’呀! 当时竟然稀里糊涂地当着相公的面说出那些羞人话、还做出那些下流的动作,有意引诱挑逗都是……都是脑袋里另一个自己的错! …… 三天后,风波渐息。 临月谷已慢慢恢复了安宁,战斗所造成的破坏都被彻底复原,这场风波仿佛未曾给此地带来一丝动荡变故,一切都重归原本轨迹。 而在夜色洒遍大地之际,一座私殿宅院内仍灯火通明。 …… 热气缭绕的温泉内,一抹倩影正轻柔撩动着身侧池水,点点水花在莹润肌肤上绽放散落。 茅若雨拂过胸前高耸,悠悠长叹,感受着体内完美平衡的月衍之息,心灵一阵平静无波。 随这几日的专心修炼,她已将躁动虚浮的状态安抚下来,恢复往日性情。 而且,她甚至能感觉自身修为在不断提升,盘踞在体内的磅礴阴气正慢慢归于自身,或许用不了多久时间,她就能真正以自身突破至赤魔境界,甚至是蛮境。 这等修为进展的速度若传出去,怕是要引起不少风波。 至少自己的师傅知晓后,已遭受了一番‘惊吓’。 只是 “这一头白发,倒是当真与程姑娘一模一样了。” 茅若雨捧起鬓角垂落下来的一缕雪白秀发,淡然轻笑。 对于自己头发色泽的改变,她自然不会有丝毫芥蒂。 毕竟那潜藏于玉坠中的神秘女子屡屡帮她度过难关,两人心神交融之际,更是有股温暖亲切之感,反倒有些舍不得分开…… 当然,她如今还真的难以与那神秘女子分开。 在重新习得月衍之息后,这幅身姿仿佛是得以固定般维持不变,直至如今都未曾有所变幻。 所以,她索性开始试着与内心的神秘女子交流,看能否多结实一位朋友。 只可惜对方的性情似乎十分清冷淡漠,面对她竭力在脑海意识中组织起来的问候招呼,并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仿佛在意识中完全沉寂。 “可惜……” “若雨,你果然在这里。” 一丝轻笑声蓦然响起。 茅若雨神情微怔,回首望去,就见九长老正面带慈爱笑容地赤身走来。 在水气萦绕下,其身段更是流转着丝毫不逊于青涩少女般的无暇光泽,却又有着成熟妇人般的丰腴与妩媚,随着脚步迈动,美肉都随之轻颤抖动,媚态尽显无疑。 “师傅?今晚你怎么……” “云姑娘陪天禄一同到五长老的玉罗院拜访去了,如今正巧无事,过来刚好陪你坐下聊聊天。” 九长老仪态优雅地迈入池水中,拢起乌黑秀发,缓缓坐下。 感受着浸润全身的温暖畅快,她不禁发出丝丝长叹。 “师傅这几日忙碌谷内杂事累着了,让我来为你揉揉肩膀?” 茅若雨笑着凑近上来:“而且听闻师傅突破在即,可得保重好身子才行。” “好啊。” 九长老笑意更柔,略微侧身将白皙粉背转至其面前:“我也确实好久没有被若雨你揉过肩膀,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此话一出,茅若雨心间微颤,抿了抿嘴唇,抬手按至肩头:“师傅,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你这宅院里面明明还没有这口温泉池的。” “当初一人呆在院子里总归无聊,二长老便来帮我造了一口。” 九长老闭眼轻吁道:“一人躺下虽然舒服,却太过冷清了些。” 茅若雨闻言又是倍感苦涩愧疚。 年轻时的自己,究竟是何等‘铁石心肠’,竟然会厚颜将师傅狠狠抛弃,独自离开临月谷。 …… 哗啦! 但在这时,大门被陡然打开。 就见华舒雅正叉腰站在门前,俏脸上展露着惊喜之色。 “咦?” 茅若雨不禁转头一瞧:“舒雅?你怎么穿着衣服进了温泉……” “自然是过来瞧瞧夫人啦!” ‘华舒雅’展露着活泼妩媚的笑容,身姿轻盈地跃进了温泉当中,顿时水花四溅开来。 “诶?” 哗啦! 水花顿时将茅若雨和九长老二人都洒了满脸,发丝湿哒哒地垂落下来。 “……” 茅若雨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任由发辫散落,险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第二百零七章 温泉休闲 “呼哇~” ‘华舒雅’甩了甩沾满水珠的银白秀发,高举双臂,俏脸上满是欣喜笑意:“终于体会到了温泉的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果然好舒服!” 她之前一直都在玉坠内部,未曾附身体会,如今细细品味当真是让人身心舒畅。 而看着她这幅雀跃欢闹的模样,茅若雨轻眨美眸,喃喃道:“你不是舒雅,是……璇灵姑娘?” “正是灵儿!” 于璇灵笑嘻嘻地扬首挺胸:“华姑娘刚才与我交流过一阵,同意让我现身与夫人见面。灵儿马上就赶过来瞧一瞧啦!” 茅若雨闻言无奈一笑。 这丫头还是如印象中一样的活泼。 不过于璇灵也没有再胡乱闹腾,很快目光一转,执手欠身道:“见过武姨,小女名为于璇灵。” “若雨,这姑娘是谁?” 九长老拂开濡湿的刘海,神色古怪道:“虽然有着华丫头的面容,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师傅,此事还未曾与你细说。” 茅若雨连忙解释道:“天禄曾获得一件极为玄妙的神秘玉佩,而这位璇灵姑娘便是玉佩中诞生的器灵——” 旋即,她又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简述交代了一番。 …… 但在知晓来龙去脉后,九长老仍颇感讶然: “此世间,竟当真有着诞灵之器?” “难道过去没有?” “终究只是些许灵智而已,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灵魄神魂。” 九长老上下打量着于璇灵全身,目光闪烁,感叹道:“能像这般直接开口的器灵,实在是我这百年间闻所未闻。” “其实还不止如此噢。” 于璇灵流露出一丝神秘笑容,笑吟吟地将右手按在胸口上:“灵儿如今还有了新能力!” “咦?” 茅若雨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于璇灵周身顿时升腾起柔亮辉光,原本赤身无暇的玉体外交织出艳丽夺目的华丽纱裙,姿容变幻,秀发收拢。 不过短短一瞬,截然不同的身姿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茅若雨看的一阵目瞪口呆:“这、这是——” “三天前老爷帮我找到了一份玉佩碎片,融合后,这才有了恢复真身之能。” 于璇灵满怀喜悦地张开双臂,在池水中翩然转圈,纤薄裙摆如盛放莲花般在水面飘荡:“夫人你瞧瞧,灵儿如今的模样如何?” 娇俏青涩与性感妩媚交织,双腿迈动,在温泉中荡开点点水珠雾气,更似幻梦中的旖旎美人,虚幻而又撩人。 “当真是……漂亮可爱!” 茅若雨也不禁赞叹出声。 于璇灵一听更为欣喜,当即扑入了她的怀中:“夫人真好!” 看着怀里如同猫咪般不断磨蹭的可爱少女,茅若雨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实际上,论起双方关系…… 她与这位璇灵姑娘确实相处不错。 虽然几乎未曾当面交流过,但当初在体内附身之际,双方却在脑海中有过不少心神沟通,早已是相互熟识。 再加上又有林天禄这位‘中间人’在,相互之间更是爱护有加,不过短短半月时光就已颇为亲密。 而且 不知为何,茅若雨如今与其相拥,心里更倍感怀念温馨,仿佛当真是分别多年的亲姐妹再度重逢,只想将其抱在怀里静静享受宁静安详。 瞧见她们二人温馨拥抱,一旁的九长老露出几分慈爱笑容。 虽然她对这位器灵小姑娘还不太熟悉,但眼见她们关系这般融洽,心中更是颇为满意。 能在凡尘俗世中交到真心朋友,往后哪怕再离开临月谷,想必也无需她太过担忧挂怀。 “唔哦……” 但在这时,怀里的于璇灵蓦然发出一丝古怪叹息。 茅若雨松开怀抱,疑惑道:“璇灵姑娘还有何事想说?” “——真大啊。” 于璇灵缩回身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波涛汹涌,俏脸上满是惊叹之色:“虽然隐约知晓夫人的身材甚是诱人,可如今亲自一瞧才发现竟是如此硕大,而且形状饱满完美,当真是……匪夷所思!” 火辣辣的目光顿时直射胸前而来。 茅若雨笑容一僵,脸色微红地抬手遮掩住胸口:“璇灵姑娘怎说些羞人之言。” 只是如今没有浴袍束缚,仅靠双手仍难挡多少,在双手挤压下更是满溢凸出,仿佛两座摇摇晃晃的白面耸峰。 “哪、哪里是羞人话啦,灵儿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于璇灵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将其略微托于掌心。 虽然同样规模份量不俗,称得上是傲人尺寸,可与眼前的美妇人一比,实在是“差距不小。” 她失魂落魄地嘟哝两声,香肩耷拉垂落,目光幽幽地望来:“夫人这身段可真是让人艳羡。” 茅若雨哂笑道:“璇灵姑娘也很可爱呀,无需羡慕……” “老爷他最喜欢大的。” “……” 此话一出,茅若雨不禁哑然无言,似回想起诸多经历回忆,面颊顿时泛起丝丝殷红,将硕峰更抱拢了几分。 “——傻丫头。” 九长老蓦然伸手一招,一股吸力直接将猝不及防的于璇灵收至面前,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天禄可没你想的如此迂腐龌龊,只认女子身材好坏。 你当真想跟天禄关系更为亲近些,就得多多展现你自己的风采才行。若空有一副好皮囊,那与平凡普通的凡尘女子又有何区别?” 于璇灵怔然片刻,垂首喏喏道:“灵儿明白,武姨教训的是。” 见她态度乖巧,九长老原本想说的话也不禁咽了回去,摇头失笑一声,扶着她的肩膀让其在身侧坐下:“既然此地是温泉池水,还是散去身上的衣袍,与我们安心享受一会儿。” “嗯。” 随着灵光飘散,于璇灵顿时化作洁白胴体。 只是她刚一坐下,眼角微瞥,好似惊叹般伸手在九长老胸前摸了摸:“武姨的身段也好厉害,竟然只稍逊夫人一筹呢。” “……” 九长老表情略显古怪,回首看了眼坐回身旁的茅若雨。 眼神中仿佛是在无声的询问 这丫头,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急色’? 第二百零八章 玉罗内院 滋滋滋! 点点灵光从体内溢出,华舒雅顿时呆然地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又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刚一回神,就见自己的右手正捧着一只高耸玉峰,茫然抬头,与九长老的目光当即交汇。 “……” 华舒雅双唇嗡动,脸颊泛红,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茅若雨这时探出身子,讶然道:“为何突然变了回来……你现在是舒雅吗?” “是、是我。” 华舒雅略显僵硬地点点头,连忙将右手缩了回去。 见她满脸尴尬之色,九长老倒是依旧面露温和,笑着帮忙拢起少女垂落的及腰长发:“看来,刚才的器灵小姑娘还掌握不好那副状态?” “应、应该是的。于姑娘只要情绪出现一些动荡,就会稀里糊涂地变回来。” 华舒雅有些拘谨地垂首道:“武姨,刚才做了些失礼之举,还请原谅。” “我这一把年纪,又怎会在意这些小事。” 九长老神色柔和,俯身上前,帮忙将她的长发认真盘好:“那器灵小姑娘看起来天真烂漫,倒是可爱的很,举止过于随意了些,你也无需太放在心上。 既然变回来了,就与我们坐下一同泡泡温泉吧。如今这泉水内加入不少滋补药液,对你们的身体大有裨益。” “多谢武姨谅解。” 九长老将其顺势揽入怀中,轻笑道:“你如今与那器灵丫头共用一具身子,可有不适?” 华舒雅微微一愣,但很快摇了摇头:“于姑娘她很是体贴关心我的想法,并非强行占据身子,我对她唯有感激。” “你们这些小姑娘之间的情谊倒是纯粹。” 九长老不禁莞尔。 寻常女子若是碰见情郎的其他妻妾爱侣,怕是早已针锋相对,明争暗斗不断。 但这几个姑娘却一反常态,各个相互体贴谅解,当真是亲如姐妹般毫无芥蒂,着实让人惊奇不已。 “到头来,你算是‘逃得一劫’?” 九长老侧首看向茅若雨,揶揄道:“若碰上几位性情桀骜的女子与你争抢天禄,或许你早已被欺负的泣不成声,整日以泪洗面了。” 她虽未曾入世与男子谈论情谊,但也深知这情场险恶,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干戈。 以自家徒儿的柔软性子,还不知会被欺辱成何等凄惨模样。 这天成媚骨,届时或许反而要让其遭不少罪。 茅若雨讪笑两声,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她才尤为喜欢如今相遇的几位姑娘,皆是心善可爱的好孩子。 “不过,我之前听天禄说起……在长岭县内还有一位程姓姑娘?”九长老好奇道:“不知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忆诗姑娘她——” 茅若雨露出几分古怪神色:“她很是自立自强,性格坚毅又执拗,初时与我有过些许争论。” 九长老顿时眉头一皱:“那程姓姑娘待你刻薄?” “不不不,我和忆诗之间其实还是挺……好的?” 她连连摆手解释:“虽然忆诗姑娘她嘴上总是得理不饶人,但与我相处也未曾做过什么粗鲁之举,有时候还会关心我几句。” “茅夫人和程姑娘,有时看起来就如心有灵犀的朋友一般。” 华舒雅冷不丁地插嘴一句,轻眨美眸:“时常还会聊些私密之事,让人稍有些艳羡。” “没、没有那么亲昵啦!” 茅若雨脸色微红,心中稍感羞臊。 毕竟当时她们聊的那些话题,可没法说给别人听。 九长老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我太过多虑,你们能相互体谅照顾,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 她很快露出严肃神色:“婚事定在葭月之后,离如今已是不远。若雨你可得将此事早与那程姓姑娘说上一番,私下多作交流,免生无妄误会嫉妒,白白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茅若雨轻抿朱唇,很快颔首道:“我会与忆诗她认真谈谈。” 九长老温和柔笑,摸了摸她的脸蛋:“若雨如今已长大成人,定能将婚事准备的妥当。希望来月我能顺利喝上一份喜酒。” “师傅……” 茅若雨面露羞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眼波流转间,她匆忙游到华舒雅身旁,按住了少女香肩:“再过段时日,师傅还是一起来喝舒雅的喜酒吧!” “诶?!”华舒雅顿时一呆: “且、且慢!夫人,我还没有——” 看着两位女子欢闹作一团,九长老轻笑两声,扬首眺望着夜空中悬挂的明月,心底倍感平和温馨。 “天禄这孩子似是人间仙神,这桃花运……也是非同凡响啊。” …… 玉罗院。 此地乃是五长老叶玉珺所居之地。 许是深夜缘故,这院内倒是略显清静。 “……” 而林天禄和云玥二人坐在大堂内,正捧着茶杯,安静等候。 虽说是遵循约定前来上门拜访,但看着周围的景色,心中仍颇感惊讶。 与九长老那座冷清古朴的私殿不同,眼前此景可谓奢靡壮观,成排古树在夜风中摇曳,苍叶艳花飘零,若万物丛生。堂内轻纱屏风如玉,雕纹壁画依次横列,放眼望去好似层层梦境,甚是光彩夺目。 “这五长老,想必是颇为享受生活之人。” 云玥不禁感叹一声。 林天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至少这桌边花瓶中就摆放着不少新鲜花卉,色泽明艳,散发着丝丝诱人香气。还能在大堂几处角落瞧见呈列摆放的水墨画作、字帖,皆是技艺不凡。 “嗯?” 定睛瞧去,林天禄轻咦一声:“这还是武姨的作品?” 看起来,她们这两位长老之间的关系确实还不错? 恰至此时,一抹婀娜身影悄然显现,裙角飘荡,玉肤若隐若现,带着点点花瓣一同飘落在大堂内,微笑着欠身行礼:“让二位等候多时,是玉珺失礼了。” 说话间,她拂袖一甩,一捧艳丽花束出现在怀,笑吟吟地递了出来:“这份小小歉礼,还请收下。” “五长老不必如此,如今这临月谷内事事忙碌,我们在此等候片刻也不碍事。” 林天禄连忙起身接过花束:“况且这招待用的茶水同样香甜顺滑,实在美味。” “这月茶往日都是八长老那边的紫馨院培养种植,味道大抵都差不多。不过我个人的口味习惯甜腻一些,便稍加了些许改良,你们能品的习惯就好。” 五长老掩唇轻笑两声,嗓音语气如沐春风般令人心生好感。 她目光微微一转,看向一旁同样起身行礼的云玥,面露惊叹:“听闻这位就是……千年前闻名遐迩的苍狐云玥?” “只是往日虚名。” 云玥淡笑道:“况且我早已抛下过往,如今只是普普通通的狐女而已。” “那可得恭喜云姑娘,多年坚持终于寻得安宁。” 云玥闻言浅笑两声。 五长老略微正色,屈膝郑重道:“此次我们临月谷之变,当真多亏了林先生等人大力相助,要不然实在不知会发生多少惨剧。” “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之事。” 林天禄上前将其扶起:“我听闻五长老你并不赞同出世……” “正是如此。” 五长老笑容温婉轻柔:“我自小无父无母,仍在襁褓之中便被带进临月谷内,并未经历过战火纷乱,由上一代的长老们拉扯长大。 虽从大长老她们口中听闻过有关月魂圣宗的往事,但终究不曾感同身受,于我们这一代来说,能平平安安地一直生活下去便是唯一渴望。” “所以,知晓是先生等人出手拦下了失控的大长老,我心底自是感激万分。” 第二百零九章 纺织心意 林天禄不卑不亢地拱手道:“长老无需如此,此事只是分内之举。毕竟大长老她当时本就看重于我,言语间充斥招揽善待之意,甚至还给了若雨她们试炼机会,可谓颇有恩情。 之后见其失控癫狂,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见他神色态度依旧端正如初,五长老心中忍不住暗暗赞赏。 怪不得那几位长老乃至谷主都对其青睐有加,单论这份气度便令人挑不出丝毫恶感可言。 更逞论其容貌俊朗,修为惊人,临月谷能得如此贤婿,实在是“若雨那丫头,给我们带来一份天大惊喜啊。” 五长老不禁感叹一声。 言至此,她又似自嘲笑道:“先生能如此关照临月谷,其实全看在若雨的面子上。而我们这些长老倒总以长辈身份指指点点,还心安理得的将若雨这些年在外流浪的艰辛视作无物,沾亲带故地说些古怪之言,实在有些厚颜。” “长老其实多虑。” 林天禄很快展露温和笑容:“若雨她心中依旧对临月谷抱有依恋之情,如今能重回此地与九长老相认,更是幸福喜悦,何来不是一家人的说法。 况且我相识的几位长老都态度亲切体贴,我作为晚辈可是感动不已,又怎会有暗自埋怨诸位之理?” 这确实不是什么场面话。 虽刚到这临月谷还未半月时日,但见面相处过的长老们,皆是成熟体贴,未曾给他带来过丝毫麻烦和不快。言语间的处处关切,更让他有几分与家人相处般的温馨感。 五长老神情微怔,眸光愈发柔和几分。 “看来,反而是我太过忽略了先生自己的感受……只是,先生无需太过在意其他长老,但得牢牢记得静云的好才行。” 她悠悠感慨道:“静云她算是我们这一辈长老中最为年轻之人,却是最为成熟冷酷,极少与他人交流。以至谷内甚至都寻不得她的一位弟子。但许是缘分所致,她与若雨那丫头极是融洽,相依相随至其长大成人,亲如母女一般,那份真切情谊我们全都看在眼里。 直至若雨那丫头生出叛逆性子、又向往外界的花花世界,还对我们临月谷不少理念都颇有微词,生出了脱离山庄的想法……对此最为支持者,反倒是静云。” “双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她却是时时刻刻都尊重着若雨的任何想法、关照得无微不至,却又在脸上不曾多做显露。直至若雨离开之后……” 五长老美眸微垂,叹息出声:“她又将自己关在那座私殿当中,日夜足不出户。上门拜访,也只能瞧见她郁郁寡欢,有时私底下还会暗自垂泪,仿佛恨不得跟随着若雨一同出世离开。” 她肃起面庞神色,认真道:“静云她待若雨绝对是掏心掏肺,真心挂怀,没有一丝多余想法。先生往后定要多多体谅她这些年来的孤独寂寥。 而且,瞧静云她待你时的温柔体贴,想来她已然将你视作宝贝女婿,恨不得抱入怀中多加呵护照顾。往后你们共处交谈,切莫让她心灰意冷了,她心底的情意绝无丝毫虚伪,值得你们认真孝敬。” 听闻这番不曾知晓的往事,林天禄也是神色郑重道:“在下谨记在心,定会好好善待武姨。” “武姨这称呼……” 五长老微愣一下,但很快哑然失笑:“目前还算贴切,但以后还得更亲切些。 顺道我得叮嘱一番……你得知晓她全名武静云,与若雨当初经历相差无几,都是在懵懂之年遭遇战火而流露在外,最终得长老看中才被带回临月谷。许是在外颠沛流离的那些年所养成的性格,即便在谷内衣食无忧,她的性情倒是依旧冷淡寡欲,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林天禄沉吟道:“那武姨她之所以喜爱文墨——” “她曾是大户人家的独女,自小便耳濡目染,颇具文学涵养。而自从被带回临月谷之后,她更是时常会捧着书卷诵读钻研,可谓勤奋好学的很。” 五长老似乎回想起往日经历,幽幽道:“当初我可是被其他长老们喝骂过多次,让我多去学学静云的勤奋刻苦。待她的修为渐渐追赶上我之时,我可是伤心嫉妒了很久。” 林天禄不由得讪笑两声。 没想到,连长老们往日的趣事都…… “如今看来,五长老与九长老之间关系不错?”云玥悄然开口,回首瞧了眼挂在墙壁各处的字画。 五长老脸上郁闷之色散去,轻笑道:“这些字画都是静云的精心之作,有些是静云主动相赠,有些是我当初缠着她要的。她总归面冷心热,专程为我腾出不少时间采风作画,自然呈列在最显眼的地方能日日瞧见。” 林天禄听得若有所思,拱手道:“多谢五长老往日照料武姨。” “此话可别对静云说了,我可不想被她瞪着眼睛威吓,怪吓人的。” 五长老将纤指抵在唇间,轻眨媚眼:“好了,今日特意让你们来玉罗院做客,自然是有些事想与你们说说,先跟我来一趟吧。” 见其身姿翩然地回首离开,林天禄和云玥对视一眼,很快跟上了脚步。 …… 这玉罗院确实是一处难得风景,庭院宽阔壮丽,景色如画,三人踏足于花园之中,更是能瞧见四周华丽盛放的无数花卉,在夜色笼罩下散发着瑰丽夺目的色泽,恍若一片多姿多彩的绝美梦境。 与此同时,还能闻到阵阵飘散而来的丝丝沁香,身处其中就有一股身心净化般的畅快感。 只是如今深夜临近,院内院外皆是一片宁静,反倒更增添几分清幽气息。 “这等景色,在秋冬季节可是难以见得。” 林天禄不禁感叹一声。 而云玥则眸光微动,低吟道:“看起来,似以某种极为精妙的阴术笼罩了花园,固锁住这些花卉生气的流逝,让它们能始终保持艳丽色泽,香气不减。” “苍狐姑娘眼力非凡。正如你所说,此地庭院施加了不少阴术手段,才能整年香气扑鼻,春色如初。” 五长老脚步微顿,侧眸望着身旁的花朵。 纤指一触,顿时化作点点晶莹花瓣盘绕于指尖之上,宛若一轮绚丽花环:“六长老她平日最爱鼓捣这些园艺花草,这座庭院便是由她帮忙修建起来的。” 林天禄轻笑道:“诸位长老们还真是各个身怀绝技。” “只是各位闲暇之余,寻得的排忧解闷之法而已。” 五长老的神色有些出神,似借景生情,目光悠远恍惚。 少顷 她低头看着指尖上旋转的花环,淡淡一笑:“有时说来,我倒是羡慕静云。” 林天禄心头微动,低声道:“回想起往日经历?” “只是一番感慨而已。” 五长老指尖轻弹,这轮花环顿时随风飘散:“她能苦尽甘来,等到弟子归心,甚至还迎来一位事事顺心的好贤婿……实在令人艳羡。” 她的脸色一时变得无比复杂。 庭院内顿时归于宁静,唯有其眉宇间不经意间闪过的哀愁,在秋夜寒风中带起些许萧瑟。 而在这时,林天禄蓦然抬手一摄,那些飘走的花瓣悄然飞回,在其指尖重新凝聚成一朵瑰丽之花,递回到五长老的面前。 “长老若是不嫌弃,待往后我与若雨归谷探望之际,可以多带些外界特产,也可以坐下与长老促膝长谈,聊聊外界发生的诸多之事。” 五长老顿时神情一呆,下意识接过花朵,喃喃道:“你这是……” “我或多或少能瞧出长老心底的心思。” 他展露着温和笑容,不急不缓道:“若能放下枷锁好好享受一番生活,不失为一种排忧解闷的方法。太过压抑自己,反而会令心头始终难安,陷入泥沼难以自拔。” 五长老沉默不语。 半晌后,她将鬓角飘荡的发丝拢至而后,细嗅花中清香,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似易碎琉璃般虚幻不清。 “先生果真心明眼慧,一眼就瞧出了我心头郁结。” “只是妄加猜测,希望长老不要怪罪。” “我怎会怪你。倒是得好好感谢你才行,若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五长老将花朵重新插回身旁的花丛当中,眼中泛起一丝希冀柔亮。 但下一刻,她猛地一拍自己的脸颊。 随着深呼吸一口气后,很快恢复了之前温婉淡雅的笑容:“让两位看了笑话,身为长辈还露出这等柔弱模样,实在是丢人了。不过——” 她略显俏皮地抛了记媚眼:“先生可别忘记了对我说过的约定~” 林天禄微微颔首:“自当牢记。” “哎呀~果然如馨儿所说的一样,先生总是会突如其来说些令人芳心直颤的话,实在令人吃不消。” 五长老笑意更显雀跃,掩唇狭促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连静云都会被先生哄的脸红心跳?” 林天禄尬笑两声:“这就……” “好啦,我便不再挑逗,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五长老瞧了眼身旁的云玥,就见这位苍狐依旧展露着平和笑意,显然没有丝毫不悦恼怒。 她暗笑两声,悄然话锋一转,笑吟吟道:“既然两位已知晓六长老她擅长园艺,静云她擅长诗词作画,不妨来猜猜看,我又擅长何事? “纺织刺绣。” “咦?” 五长老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竟然会被一语猜中,连一点思索的时间都没有。 “为何——” “瞧长老刚才下意识做出的举动便已知晓,这等浑然天成的捻针之势,只能是经历千万次缝纫后才能拥有。”林天禄抬手做了个相似的动作:“而且气息凝实于飞花落叶、又消散无形,可见运针之精准玄妙,定是裁缝一道上的好手。” “这可真是……” 五长老哑然片刻,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先生当真瞧得仔细。” 同时抬手一招,大量五颜六色的布帛齐齐从庭院内腾飞而出,盘绕在四周。 “既然先生都已猜准,我就不再卖什么关子了。谷内最擅缝纫刺绣之人正是我,而今天我特意找你们来此,便是为你们亲手做些婚事衣袍,算作是祝贺之礼。” 她娇颜上展露出几分笑意:“当时虽瞧过几位的身段尺寸,但能亲身试穿一番自是更好。若有何需要修改之处,大可与我言说。” 林天禄面色古怪:“多谢五长老好意,只是这婚袍难道是要现场……” “先脱掉身上的衣物。”五长老蓦然语出惊人道:“这样更为精准一些。” 见其面露尴尬,她不禁莞尔一笑,螓首斜向身旁的花圃:“就先进花圃内吧。” 云玥瞧着他匆匆离开,正含笑围观,但突然感觉到一丝视线转来。 “诶?” 她怔怔地指了指自己:“难道我也——” “云玥姑娘的身段与若雨相差无几,自然可以帮忙当个衣架子。” 五长老露出暧昧笑容:“况且,若多做几套婚袍衣物,兴许往后苍狐姑娘同样也能用得到。” “……” 云玥闻言脸色泛起一丝红晕,似是略感娇羞难言。 但她倒是很快恢复镇定,抬手拂过香肩,这一袭月色襦裙顿时沿着莹润肌肤悄然滑落在地,显露出了堪称完美无瑕的胴体,身材可谓婀娜美艳,肤若凝脂,那硕峰与肉臀更是饱满挺翘,丰腴双腿修长笔直,仿佛上天锻造而成的绝世艺品,倾国倾城无外乎如此。 瞧见她这幅身段,五长老也不禁在心底里暗暗惊叹。 这等娇艳美人,若是将魅力尽情施展释放,这幅几乎将欲望雕刻在外的玉体便足以魅惑众生,无人能不会为容颜所倾倒沉醉,当真称得上乱世妖狐。 不过 “我可得施展一番与之相配的技艺才行。” 五长老蓦然凝起双眸,拂袖一甩,大量银针刹那间从衣袖中翻飞而出,宛若银龙般交织盘旋。 与此同时,宛若浪潮般的各色布帛从四面八方飞涌而来,交织汇成结界,无数银亮丝芒骤然开始在四周急速窜动。 云玥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很快讶然发现在自己腹间已是缝纫出一块湛蓝布料,并在迅速贴合着肌肤扩大。 细瞧眼前的五长老,就见其正闭紧双眸,十指悬于身侧细微震颤,仿佛已是借此精密阴术操纵着不下上千根绣针同时缝纫,五颜六色的丝线因阴术凝结,相互缠绕在四周各处,更显此技之玄妙非凡。 第二百一十章 奇异魅颜 半晌后—— “真是……了不得!” 林天禄抖了抖长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绯红衣袍,满脸惊讶。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亲眼看着这一袭婚袍隔空编织缝纫完成,不仅仅极为匀称舒适,而且抬手拂过这衣服的面料可谓无比光滑细腻,好似流转着丝丝玉色。 这衣袍上还纹绣着游龙印记,栩栩如生地盘绕腰腹,衣襟与袖口处更是纹制着精致无比的交错图案,以金边点缀,黑色底衬,奢华贵气之中同样带着低调纯粹。 最重要的是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一袭衣袍中还流转着充盈阴气、夹杂着几分暖流灵气,完美覆盖全身各处,仿佛化作天衣无缝的细致守护,显然不是一件寻常普通的针线衣物,单论这材质韧性,可能寻常刀剑都撕不开哪怕一个小口。 “这一手纺织之法,当真是匪夷所思。” 林天禄不由得感叹连连。 怕是所谓宗师高人看见这等记忆,都要甘愿拱手拜服。 “先生,苍狐姑娘身上的衣袍已经绣好,可以出来了。” “马上回来。” 他连忙收拾起更换下来的外袍,快步走出花圃。 只是回到庭院内,脚步却猛的一顿,略显怔然地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色。 “……” 云玥悄然回首望来,秀发似星河散落,精致礼衣宛若花卉般绽放,霓裳素纱随风舞动。 翩若惊鸿般的一瞥,其魅可谓惊世绝尘,即便未曾裸露丝毫肌肤玉体,但女子的纤柔与娇媚却尽显无疑。在夜色映照下恍若临世仙姬,哪怕是林天禄都不免看的有些出神。 而感受到这份目光,云玥微抿朱唇,哪怕尽量想要维持镇定,但心间仍不由得荡开丝丝涟漪,诱人羞意在面颊上晕染开来,背后蓬松狐尾下意识来回扭动。 “看来,先生还算是满意我制作的这身婚袍。” 五长老蓦然轻笑着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林天禄连忙收回目光,正色拱手道:“多谢五长老馈赠,这婚袍当真精致漂亮,实在贵重!” 云玥也略微屈膝欠身,垂首道谢。 “只要你们二人喜欢就好。” 五长老抬手一招,还有另外两套款式相近的婚袍落入其臂弯当中,笑吟吟地上前递出:“我额外准备了两套,身段体型都有所考量。往后若有能用上之时,也不枉我今日忙碌一阵。” 林天禄顿时嘴角一抖。 这额外两套婚袍 “五长老,这些婚袍就由我先行收下吧。” 云玥悄然伸手接过,已不见其脸上丝毫娇羞,笑意温和淡雅:“天禄他拿着几件女子婚袍总归古怪了些,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再取出交给另一位姑娘。” “先生能有苍狐姑娘照料呵护,想必是幸福万分。” “谬赞了。” 云玥轻柔一笑。 待侧首瞧回身后身姿笔挺的男子,不由得浅声惊叹道:“不过天禄如今打扮一番、穿上这身正装,竟是如此的……” “俊秀。” 五长老笑着开口道:“先生的面容五官可谓俊朗标志,着实帅气不凡。而体型更是匀称挺拔、看似单薄但实际上壮实硬朗,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如今穿上新衣自然是俊美无双,能让女子瞧见都芳心颤动。”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表情略显微妙。 “我的长相何时变得如此惊人?” “先生是男子,日夜瞧见自己的面庞,自然感觉不出来。”五长老失笑一声,上前轻点了一下他的眼角:“这一美人痣可是绝妙之笔,将先生的气质尽显无疑。 寻常女子若遇见先生,哪怕只视线交汇怕是都要心间荡漾、娇躯泛起热意。更逞论细细交谈,感受先生的温柔体贴、耳语呢喃?” 一旁的云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林天禄:“……” 原来自己,真的有那么帅?! 过去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满脸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且这长相的效果,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咋跟人形自走媚药似的。 “当然,先生这幅容貌定然算不上绝世妖孽,不至于一眼便足以勾走女子的三魂六魄。只是,先生这一身气质实在是……” 五长老略作斟酌,感叹道:“忍不住想要好好探寻一番。” 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看着便会让人升起几分亲切之感。 不说会一眼中意,但至少绝不会生出丝毫恶感。 要是能好好深入交流,这份心底的亲切就如花卉般渐渐绽放,令人难以忘怀。 云玥更是满脸赞同之色。 “咳咳……长老这越说越玄乎,我可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林天禄干笑着拱了拱手。 “先生如此谦逊,也是好事。” 五长老掩唇轻笑两声,又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副锦盒,放入云玥掌心之中:“我这里还有些配套的玉钗首饰,便当做是婚嫁随礼,可得好好收下。” “多谢长老慷慨。” “既然这婚袍已是做好,你们二位若不介意可在我玉罗院内住上一晚。可为你们准备一间清静卧房,内部环境旖旎撩人,应该能让你们安心休息一番。” 林天禄和云玥齐齐面色一僵,哂笑着摆了摆手:“此举实在不必,我们回武姨的私殿内休息便可,就不多做叨扰了。若撞见院内其他的女弟子,可能影响不好。” “哦~” 五长老笑意狭促,目光暧昧地在二人间来回转悠了几下:“明明你们如今正巧穿着婚服,就不妨尝试一次入洞房?” 林天禄听得直咧嘴,汗颜拱手道:“多谢五长老好意,如今这天色已晚,我和云玥就先回去了,待明日有空再来拜访。” 说罢,便拉起身旁的云玥匆匆回身离开。 而五长老显然也只是逗弄几句,没有再开口挽留,笑吟吟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 直至这庭院内再度归于平静,她似是彻底放松下来一般,扬首长吁一声。 “临月谷,当真要因为这位男子而改变了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月光亭下 月色庭院内。 云玥捧起一杯温茶轻抿一口,感受着唇齿间回荡的柔顺口感,心下已是渐渐重归安定。 如今两人回到私殿,自然没有再穿着那套艳丽夺目的婚袍。 虽是漂亮好看,但终究……有些微妙的尴尬。 如果让若雨她们瞧见,怕是解释不清。 只是 抬眸瞧向对面之人,就见如今林天禄正暗自沉思,摩挲着手中瓷杯,一副无心喝茶的模样。 她不由得浅笑道:“天禄看起来,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只是没想到结婚这等大事,竟然会那么快落入我的头上。” 林天禄不禁感叹一声:“在半年前,我可从未有想过此事。” 云玥语气温和道:“天禄虽是成熟稳重,但仔细想来确实尚且年轻,会有此忐忑自是正常。” 这世间,又有何人会对婚姻大事没有丝毫动摇。 哪怕是所谓仙神亦会有七情六欲,会为情感所影响。若婚期将至却始终淡定如初、不曾流露丝毫的异色,那才是让人不由得生疑,是否当真将这份情感放在心上。 “确实是我还不够稳重。” 林天禄摇头失笑。 云玥此时却悄然起身,身姿轻盈地走到游廊长椅旁坐下:“天禄能为情思酌,于若雨她们反而是件好事。夫妻二人若能携手相伴、慢慢将这些生活中的磕磕绊绊共同克服,这男女之情自然是愈发坚韧深厚。” “云玥姑娘倒是很有情感方面的见地。” “只是往日被困幽冥界内闲来无事,总爱胡思乱想而已。” 云玥轻柔一笑。 但她很快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眉宇间泛起几分困倦之意。 林天禄见状放下茶杯起身走来,低沉道:“你前几日受的伤,如今看来还未彻底恢复完全?” “只是比较容易打瞌睡而已。”云玥眨了眨惺忪水眸,笑意淡然:“与我平日里也没多少差别。” “自然有些差别。” 他略作沉吟,试着将右手缓缓按在其袒露的香肩之上,试着调动起体内的灵气。 “唔?” 随着灵气入体,云玥娇颜上泛起一丝惊色,只感觉阵阵暖意涌上心头。 直至片刻后,盘亘在脑海中的丝丝不适感已然彻底消失。 “现在感觉如何?” “天禄掌控的这股力量,当真是匪夷所思。” 云玥惊叹般呢喃出声。 见其脸色有所好转,林天禄正要将右手收回。 但在此时,却被眼前的狐美人一把握住,扬起略显妩媚的笑意。 “如今天色正好,不妨让我服侍天禄你一番?” 云玥轻轻拍了拍裙下的丰腴大腿,笑吟吟道:“让我来为你按摩掏耳,以作回报。” 看着她手里突然显现出的一根绒毛耳勺,林天禄心下升起几分好奇,嘴角蓦然一扬:“这可不行。” 话音未落,当即反身坐到美人身旁,揽住她的香肩将其按在自己腿上。 “诶、诶?” 直至侧躺在怀,云玥这才茫然眨动起美眸。 这跟说好的,有点不太一样 “云玥姑娘此行帮了我们不少,哪里还轮得到你来服侍我。”林天禄笑呵呵地接过她手里的棉棒毛勺,颇为新奇地摆弄两下。 “如今可得轮到我来照顾一下云玥姑娘才行。” “这……” 云玥显然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被呵护的一方,妩媚面庞上不禁闪过一丝难言羞涩。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没有起身拒绝,喏喏地点了点头,还特意调整了一番躺姿,免得引得二人不适别扭。 但背后的蓬松狐尾还是忍不住缠绕而来,如同毛毯般将两人的身子都轻轻包裹起来,甚是温暖柔软,带来丝丝诱人暗香。 “那、那天禄就来尝试一下吧。” “无需如此紧张,我会尽量耐心些。” 林天禄看着手中棉棒,感慨道:“但说实话,我大概是我第一次为他人掏耳朵。只是照猫画虎随手一试。” “天禄过去都没有——” “过去可无人与我如此亲密,也无家人能做这些体贴之举。” “……” 云玥悄然侧眸望来,明亮眼眸中似是流转着些许关切之意。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我对过去可无甚挂怀,不必担忧,你平日里可曾见我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天禄平日里确实悠闲自在。” 云玥轻轻捧住了他的左手,低吟呢喃道:“我从未知晓天禄过去经历,如今才略微得知。心中倍感怜惜之际——” 水眸凝望,狐魅面庞上浮现几分笑意:“能更了解天禄的种种往事,便足以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愈发亲近,不免心生丝丝喜悦。” 并未刨根问底般追问着过去的经历往事。 只是温柔的将悲伤话题悄然揭过,只留眼下的温馨和睦。 “……多谢。” 林天禄轻笑两声。 这位狐美人一如既往的体贴撩人,一言一行之间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亲近。 也无怪乎当初若雨跟她相见没过多久,就为其温柔所俘获,心甘情愿地喊起了‘姐姐’。 “好啦,天禄还是快些动手吧。” 云玥笑吟吟地撩起鬓角秀发,露出了精巧如玉般的耳朵:“我虽不介意躺在你腿上多休息会儿,但过段时间若雨她们可就要从温泉池里出来了,可得好好珍惜眼下的好氛围才行。” “说的也是。” 林天禄不禁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入手冰凉丝滑,轮廓分明,那白嫩的耳垂更是晶莹可爱。 “只是……我倒有些好奇,云玥你既是妖脉,臀后长有狐尾,但这耳朵却与人类相差无几。” “唔……” 云玥似被触碰耳朵而娇躯微颤,但闻言也不禁娇嗔般回眸剜了一眼:“行走凡尘自然得幻化出人耳,若是让他人瞧见我的狐耳,岂不是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混乱?” “如此说来,姑娘还是有狐狸耳朵的?” “有是有,只是……” 云玥略显羞臊地抿了抿朱唇,但还是温顺地散去了一直以来的隐藏之法。 “噢噢!” 随着灵光散去,就见云玥的脑袋上咻的一声长出一对毛茸茸的修长狐耳,时不时地抖动轻颤两下,与其臀后长出的狐尾一样流转着瑰丽出尘的月泽,看起来着实秀气可爱。 她轻咬下唇,尴尬羞赧道:“天禄若是不喜欢,我便早些将这狐耳给收回去,实在是太过孩子气——” “这狐耳果真漂亮!” 林天禄不由得赞叹一声:“与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对,甚至还要更加优美夺目,与云玥你的气质相衬,可谓绝配!” 云玥呜咽一声,害臊般抖了抖狐耳:“天禄别说这种羞人话啦。” 瞧见她害臊的连娇躯都在微微发烫,林天禄笑着安抚道:“好好好,我不多说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这狐耳能否触碰?” “如、如果天禄喜欢的话,稍微摸一摸倒是无妨。” 云玥按住胸口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让自己躁动的情绪重新冷静下来。 虽然她此时心中也是哭笑不得,今日当真是被天禄好好逗弄了一番,接二连三露出这般不成体统的反应,连自诩为姐姐的威信都要丢了个干净。 “待会儿可得让我也服侍你——唔噫?!” 云玥蓦然发出一声轻颤娇吟,娇躯猛地一抖,脸上顿时腾起潮红。 林天禄将棉棒收了回来,咧嘴道:“反应还真大啊。” “有、有点太过突然。” 云玥忙不迭地将双唇捂住,强作镇定道:“我不会再大喊大叫了。” “如今的云姑娘,倒真有几分娇俏少女般的可爱劲头。” 林天禄稍稍认真几分,将棉棒小心翼翼地探入其耳中。 虽说此物本是用以清洁耳内的物资,只是云玥这一身非凡修为显然不染丝毫尘埃,耳道内更是干干净净,完全无需任何清洁。 不过,有时这棉棒同样能用来做一番深度按摩……当初他可是亲自在茅若雨怀里体验过一回,悉悉索索的仿佛在脑内过电一般,没过多久就好好睡了一觉,效果着实不错。 而耳内棉棒刚一轻轻转动,云玥顿时娇躯一颤,发出恍惚不清的丝丝轻吟,媚眼如丝般眯起。 “呜……呃……呼……” 这、这等感觉 云玥死死攥紧双手,生怕自己发出什么丢人声音,脸色愈发红润诱人。 仿佛有无数纤柔羽毛在自己的脑海中撩骚抚动,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畅快感,又极为悠久绵长,几乎令全身骨髓都在一同挛动,整个人都在微微打颤。 她可从未知晓,此举竟然会带来如此匪夷所思的感觉! “啊……唔!” 云玥连忙咬紧下唇,强忍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美眸中已是泛起丝丝水光,交叠蜷缩着的双腿不禁来回摩挲,浑身都开始腾起热意。 一勾、一挑、一转……虽是最为简单不过的寻常手法,可落入她耳中却不亚于道道电流划过脑海,似是仙音灌入心海神魂,几乎都要飘忽似仙。 糟、糟糕,好像有点太舒服了 云玥暗道一声不妙,意识却开始愈发恍惚,美眸都有些泛白。只感觉阵阵暖流从耳中汇入头颅,又温柔细致地贯通全身,完全沉浸在无边的畅快之中难以自拔,眼前的夜景都被点点浮动的星光所充斥,似有五彩斑斓之色来回闪烁。 连开口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彻底消失,只余心底断断续续的软语呢喃。 也不知是想要继续这样舒服下去,还是想叫喊着快些停下,从快感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直至 纯粹的白光彻底覆盖了心神。 …… “啊——” 云玥踉跄了两步,略显茫然地环顾四周。 此时,她身处之地已不是宅院凉亭内,而是一片充斥着迷离白雾的山巅之上。目光一转,风花雪月之景顿时映入眼帘,柔风拂面而过,带起满地飘零的殷红花瓣。 “这里是……” 她拢住飘荡秀发,似心有灵犀般猛地一顿,当即回首看向身后。 就见一只灵巧的苍色狐狸在眼前腾跃而过,极为灵动地跳向不远处一朵昂扬白莲旁,安安静静地蜷缩趴下。 瞧着那只狐狸,云玥不禁瞪大双眼: “这是……我?!” 眼前此狐赫然拥有着她的部分妖力与阴气。 毫无疑问,正是当初被林天禄以神秘手段抽走的魂魄碎片。 “难道这里就是天禄当时唤出的……那片超乎想象的仙山之地?” 呼 一阵淡风悄然吹拂而起,引得云玥不禁抬手遮挡。 但眼前景色又是一阵变化,仿佛时间在不断倒流,万物新生重换生机,直至化作一片仙气十足的幻梦之地。 桃花随风飘扬,仙雾缭绕,唯有一位身穿古风长袍的白发男子正坐于远处,仿佛与这片天地完美融汇,瞧不出丝毫气息波澜。 云玥面色怔然,呆呆地看着那抹熟悉背影,久久无言。 直至那白发男子抬起右手,食指轻点身侧虚空,一缕涟漪似水波般荡漾而来,顷刻间掠过了云玥全身。 她警惕了一下,但很快感到身心各处都泛起软绵绵的舒适之意,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间。 “天……禄?” 云玥低吟一声,双腿无力地岔开瘫坐在地,只觉如坠梦境之中。 勉强再抬头望去,只见那熟悉的白发男子手掌一翻,从苍穹上方似洒落点点星光月泽,如清泉暖流般倾斜在了狐女全身。 “——‘好好休息一晚’” 云玥半梦半醒地呢喃着,想伸手呼唤,但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趴倒在地,彻底睡去。 …… 嗡 丝丝缕缕的月泽流光蓦然从体内溢出,令林天禄不禁轻咦一声,连忙将棉棒收回。 “这是……发生了什么?” 就见原本正发出平稳寝息的狐美人突然被淡光包裹,转眼间就重新化作了一只大狐狸,颇为可爱的舔了舔粉舌,似乎沉醉在甜美舒适的美梦当中。 林天禄却看得有些懵。 啥情况啊。 咋帮忙掏个耳朵,还能把她给掏出原型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雨之后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天禄不禁升起几分担忧,连忙将云玥小心抱起。 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愕然发现 这姑娘,单纯只是睡了个爽。 就差舒服的打起呼噜,还在无意识地梦呓,发出丝丝可爱诱人的呢喃声。 “难道,我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林天禄表情微妙地嘀咕两声。 不过他很快轻咦一声,瞧见在云玥的眉心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浅浅印记。 似是盘纹月痕,细细一瞧,又交错着大量细密的符印,看起来极为神秘。 “有些不同……她体内的气息变得更为沉稳安定,别说是留下的暗伤,甚至修为比起之前要更进了一步。” 林天禄看了看夹在指间的棉棒,一阵哭笑不得。 这算是极为巧合? 他也没有再做多想,抱着云玥起身离开凉亭,准备让其回屋躺下好好休息。 …… 夜间似是下了场瓢泼大雨,气温更冷了几分。 但直至清晨之际,阳光再度洒落,令庭院内仿佛披上一层淡淡霞光,甚是清爽。 林天禄早早起了床,来到庭内舒展双臂,神清气爽地长吁一声。 不过,他很快眼神微动,侧首望去,就见一熟悉身影正安静坐于亭内。 九长老身姿端庄地侧膝而坐,温声和煦道:“天禄,昨日休息的如何?” “自然舒适。”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武姨今日依旧起的早。” “我这幅年纪,也无需多少休息,躺下浅眠一两个时辰便足够了。” 九长老笑意平和,招了招手:“先过来吧。” “武姨有何事?”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水轻轻推出:“先尝尝味道如何。” 林天禄来到亭内,看着桌上这碗浓粥,顿时面露讶然:“武姨,你如此早就……” “并非早膳,只是昨夜就在准备的炖汤补品。” 九长老玉手托腮,嘴角笑意带上几分暧昧:“你这夜夜耕耘操劳,与若雨盘肠大战,总该得给你补补身子才行。而且,与若雨她前些日研究出来的药方不同,我这一味汤品药效更高,可助你精力更盛,强健身体。” “……” 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 该说不愧是相依多年的师徒二人,亲如母女,连关照人的方法都如此相似。 但既然是长辈准备,他自然不好开口拒绝,很快端起汤碗,咕咚咕咚地慢慢喝完。 “——咦?” 他眼中灵光一闪。 这味道 “若雨与我提及过,前些时日她为你准备了香甜炖品,追求甜腻爽滑。所以今日我特意给你准备一份肉汤,调制肉香鲜醇,味道是否和你心意?” “当真好喝!” 这肉粥口感实在绝妙,绵而不烂,更显层次厚重,与粥水本身相互融汇至完美无瑕。 林天禄回味着口中残留的滋味,不由得赞叹出声:“武姨这炖汤的手艺,怕是世间一绝,可谓与若雨不相上下。” 九长老闻言心间更是欣喜满足,柔声道:“你若喜欢,往后有空我便多带些汤品去长岭县见见你们。” “嗯?” 林天禄神情微愣。 长岭县? “武姨,这临月谷的规矩不是不允许随意离开?” “谷主她们昨日商讨的结论,可为我网开一面。” 九长老脸上止不住笑意:“往后抽空,我便可独自前去长岭与你们相会。” 林天禄正色道:“看来得恭喜武姨重获自由,能在外好好放松一番身心,还能与若雨多多往来。” “我可不是什么懵懂少女了,还向往着什么外界。” 她摇头失笑一声:“能离谷外出,不仅仅是照顾若雨,同样还得多照顾一番天禄你才行。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应该能为你们办些麻烦事,也算是为儿女排忧解难了。” 这番体贴话语,令林天禄颇为感慨。 这武姨果真是外冷内热,一旦熟识之后,当真关照的无微不至。 “还有,下个月你与若雨之间的婚事临近,我作为师傅自然得前来帮忙,免得你们二人手忙脚乱。” 九长老沉吟道:“虽然无论是若雨这一方,还是天禄你那一方都没有什么宗族远亲需要邀请,但家宴终究不能办的太过寒酸,总得让几位亲朋好友好好吃喝一顿。”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郑重作揖道:“感谢武姨如此照拂。” “……你们何时准备离开临月谷?” “如今此地事故告一段落,我们自然不会再作久留。今日午后便准备启程动身。” “早些回去也好,若离开太久,那长岭内的另外一位姑娘可是会等的着急。”九长老略显暧昧的目光望来,看得林天禄一阵汗颜。 “武姨,我——” “无需忧虑,你之前就与我提起过。只是昨晚我又从若雨口中多作了一番深入了解,才知晓那名为程忆诗的深闺小姐同样颇具才情,长的秀气动人,当你妻妾也算恰当。” 九长老语气平缓无波,淡然道:“大丈夫存活于世自当顶天立地,三妻四妾本就顺应古礼。更逞论以天禄你这等文墨与修为,实非凡人所能企及,于女子而言反倒是场天降姻缘。” 林天禄正欲开口,但九长老此时却蓦然侧首望向庭院之外,话锋一转:“天禄,你可曾察觉到这谷内的变化?” “变化?” 他闻言略作沉吟,颔首道:“如今临月谷内外被天地灵气所充斥,远超之前,可称得上真正的福天洞地。” 九长老神色化作肃穆:“那你可知,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这千年之劫,这妖鬼道界的秘密。” 林天禄面色如常地说道:“那地脉深处被封存的核心之中,蕴含着极为澎湃的天地灵气,却始终隐而不发。唯有一个解释——” “这灵气之源,被人为封印。” “或许不仅仅是这临月谷,甚至是整个西马郡、整个丰臣国的地脉都是如此。” 林天禄目光深邃,沉声道:“妖鬼频出,而凡人却无甚手段能予以反抗。这天地灵气之源……便是其中缘由。” 第二百一十三章 道别启程,长岭变局 林天禄沉吟片刻,又补充说道:“这千年之劫应该跟天地规则无甚关系,凡人子弟难以修炼、妖鬼肆虐,兴许是更为久远发生的变故所致。而这千年之劫,想来是跟妖族落寞有着莫大的关联。” 九长老闻言心头泛起惊讶。 “天禄倒是一语中的。难道你之前就已早早察觉?” 明明从潜龙渊处归来之际,看不出他脸上丝毫异常之色,仿佛并未发现任何古怪。 如今看来,此子只是将诸多想法都埋在心底 “只是胡乱猜测一二。” 林天禄摇了摇头:“因为此事哪怕与若雨她们述说也无甚意义,便只在心里思考了些许。” 正如于璇灵当初所说,在这潜龙渊内确实有着让他值得注意的情报。 不仅仅是心海冥灵坠的碎片,让那小丫头恢复了部分力量,潜龙渊内被封存的地脉灵气同样引人注目。 或许意味着…… 如今这幅规则古怪的天地,定是人为而成,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怕是不少。 “天禄言之有理,与若雨谈起此事,只是给她们徒增烦恼。况且此事对她们而言也太过缥缈虚幻,想来就算知晓也没有多少实感。” 九长老深以为然地颔首赞同。 “只是如今看来,当初临月谷之所以会在千年前建立在此地,兴许就是前人察觉到了封印存在。哪怕灵气被封存与地脉深处,临月谷同样能得到几分恩惠。” 她抬手轻拂,丝丝缕缕的灵气凝聚而成,在指尖处流窜而过。 “而且如今封印被解开,短短几日时间,临月谷附近的灵气就有不小提升,令阴气也水涨船高。对谷内的弟子们而言可是一场天大机缘。” 林天禄笑了笑:“武姨知晓此事,难道不应该更为高兴?” “我作为临月谷长老自然心中喜悦,毕竟对我们并无任何坏处。这地脉封印被破,灵气满溢也只能笼罩方圆十里地左右,并不会引来外人察觉觊觎。” 九长老眸光微抬,郑重询问道: “但天禄知晓此事,心中又有何想法?” “我的想法?” “若是寻常书生、又或是其他幽鬼术者,我自然不会多问。” 她稍稍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但天禄你身负惊世修为,绝非凡人。这世间规则、千年恩怨与大局于你而言并非遥不可及,甚至以你修为还能从中搅个翻天覆地,又有多少妖鬼与术者能与你抗争?” “若你入世,这世道定然将变。” “……” 林天禄一时沉默。 斟酌思忖半晌,他逐渐正色:“我并不准备掺和这天下大局,哪怕只是这千年谜团,也未曾有过深入探寻的想法。” 九长老眼神微动,沉吟道:“这是为何?若你出手,不说能否君临天下、夺得这世间王座。定然也能地位超凡,享受万人之上的尊贵与繁荣。 我并非想着天禄你是何等私欲膨胀之人,只是这出人头地、扬名天下,本就是人之常情,年轻热血的男子又如何不会去畅想未来,施展自己的一身抱负……你难道就不曾有过想法?” 面对这番质询,林天禄没有犹豫,很快神色淡然地拱了拱手:“我并无一丝争名夺利的念头,能否闻名于世,于我而言只是浮云。 或许在武姨听来这番话略显颓废软弱、或许有些装腔作势,不过我确实对此没有一丁点儿想法。是否荣华富贵、号令天下,又或是在家中思考着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在我看来并无任何区别。” “这一切,皆是人生一味。” “……” 九长老眸光深邃地凝视着他的面庞。 少顷后。 她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我确实没有看错你。” 林天禄失笑道:“武姨还是心怀担忧?” “只是想最后确认一番。” 九长老仪态优柔地站起身:“如今看来,确实是我杞人忧天了些。” 她心中甚为欣慰,满意着自己的眼光并没有出错。 只是对她而言,这淡泊名利的性子可谓再恰当不过。 “武姨的性子也与常人截然不同。” 林天禄感叹一声。 何家父母长辈不想让自己的女婿能出人头地、仕途亨通,又或是在这妖鬼道界内闯出一番名头。让自家女儿能过上更为优渥富贵的生活。 可眼前这位却完全相反,甚至称得上是过于‘宽松’。 “这世道将变、战火将临,我只是不愿你们被卷入纷争之中,白白浪费人生去做些毫无意义的斗争厮杀。” 九长老语气温和道:“只要你能保护好若雨,一家和和睦睦地生活下去,我也算能将这丫头安心地托付于你,不必再操心挂怀。” 她展露着淡雅浅笑:“往后哪怕是在那长岭县内当一位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我也是心满意足。” 并无多余的嘱托要求,只是简简单单的祝福。 但言语中充斥的关切柔意,却令林天禄心中颇为感动。 这位丈母娘是当真温柔,一心只为了他与若雨二人将来能平安清静,如此体贴温情,实在是让人发自内心地敬爱。 林天禄略作思酌,又拱手道:“不过,我往后还需要帮那璇灵姑娘寻得其余的碎片,还有探寻那万盛仙宗之秘。这旅行途中若碰见了相似的地脉封印——” “是非曲直,皆系于你自己心上。” 九长老悄然来到了面前,笑吟吟地将纤指抵在了他的胸膛。 “作何抉择,我自然不会干涉你们最终的决定。哪怕当真将这天地搅乱,各方势力涌动,我武静云定然会始终站在你们背后,以长辈身份守护支持着你们——直至最后一刻。”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正要弯腰作揖,却被九长老轻轻拦住,笑意温和道:“如今我将若雨许配给你,还需要做这等生分的礼仪?” “看来还是我太过疏漏。” 林天禄哂笑一声,索性张开双臂,将面前的九长老轻柔抱入怀中:“武姨,往后我们会多多托人送些书信与你交流,若有机会便会前来拜访问候。定然不会忘记武姨的这份恩情。” “傻孩子……” 九长老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细语道:“若论起恩情,可得是我们临月谷得向你祝贺感激。” 话至嘴边,心底仍有不少话想要耳语倾诉。 只是犹豫片刻后,她只是感受着这份数十年都未曾有过的温暖,浅笑道:“待会儿我为你们准备一顿午膳,待一起坐下吃完后便早些启程动身吧。若天色晚了,怕是归途夜路容易出事。” “好,听武姨的。” 待松开怀抱,略微扬首瞧着面前的俊秀青年,九长老眸光莹润,忍不住呢喃道:“天禄,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并非是什么临月谷九长老,而是……武静云。” “天禄明白。” …… 正午过后。 在山门之外已然站了不少人影。 帮忙将一些行李放入车厢后,林天禄回首看向结界前的武静云等人,不禁拱手失笑道:“诸位长老还有谷主,送行便送到这里吧,若是如此大张旗鼓,要是让其他弟子们瞧见那可不妥。” 在一个全部都是女子的隐世门派内被撞见,怕是会引起不小混乱风波。 大概就跟……独闯女子学校的感觉差不多? “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只是一番送行而已,何须如此畏畏缩缩的,要是被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们临月谷的脸面?” 谷主依旧是那一袭艳丽丝袍,在阳光映照下仿佛圣女般不染尘埃,娇颜上的笑意更显落落大方:“本想再留你们待一段时日,只是婚事将近的话,确实得回去好好准备。 再过半月左右,我会派静云她们到长岭叨扰一番,兴许能帮忙撑撑场面。” “多谢谷主海涵。” 林天禄与身后的茅若雨和华舒雅齐齐行礼,以作道别。 茅若雨笑意甜美地朝武静云摆了摆手。 她们师徒二人在午膳之际,就已经好好闺内密谈了一轮,自然无需再磨磨蹭蹭地不舍分别。 激动垂泪更是不必,毕竟半月后双方便会再见。 “诸位,过些时日再见。” “保重。” …… 目送着马车载人渐渐远去。 几位长老暗自感叹一番,身影悄然散去,没有再多做停留。 唯有谷主与二长老留在了原地。 “静云那丫头,看来是心结已解,眉宇间的神色都变得柔和不少。往日她可不曾待人说话如此温柔似水,情意绵绵。” 二长老侧首望着武静云回殿离去的方向,满意颔首道:“不仅仅是若雨的归来,那林小子同样是——” “那林先生身上,果然有着奇妙魅力。” 谷主流露出一抹神秘笑意:“这浑然天成的护体道韵,足以在亲近相处中令人卸下心防,真心以待。这十来天的相处,自然能将静云的心扉渐渐打开,闯入她冰封多年的孤寂心灵。” 二长老眉头微皱。 斟酌半晌,她不禁低声道:“谷主,这半月以来发生的种种一切,其实全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嘘——” 谷主抬起纤指抵在唇间,轻吁了一声:“这种事情若是说破,那就可没了意思。” 瞧见她嘴角未曾消失的邪异笑意,二长老不由得叹息道:“你还是让人如此琢磨不透,搞不懂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天机就是这般妙不可言。” 谷主眼眸微动,似有无数星光在其中闪烁流转,笑意更盛。 “更何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难以窥探命理之人,如同一层薄雾笼罩,让人难以看清。别说是那随行的三女,就连静云那丫头身上都开始出现了难以算卜的古怪变数,仿佛将其命格都生生扭转改变!” “命格……” 二长老面色微沉:“那我们临月谷的将来又会如何?” “与林先生搭上了关系,我已愈发看不透彻。” 谷主脸上却依旧展露着轻松写意的笑容:“但正因如此,将来才会变得更加有趣。” “……我们,当真不出世?” “出世?” 谷主顿时嗤笑一声,回身往山庄内走去。 “不过是场精心经营多年的谎言骗局而已,我们临月谷可不必愚蠢地上钩入局。 让外界其他势力慢慢斗个你死我活吧,我们没有必要去掺和那些凡夫俗子间的争斗。如今魂月已碎、千年传承断绝,至此之后我们‘临月谷’才是真正的正统所在。” …… 长岭县,程府内。 如今天气愈发寒冷,秋风更是瑟骨。 一间淡雅古风的书房内,暖炉中微微散发着热气,熏香逸散。 正有一位白发美人端坐于书桌旁,俏脸肃穆地伏案执笔,莫名有股别样的威严端庄。让人不忍打破这份安宁沉寂。 “……” 程忆诗拢起垂落的鬓发,略作思忖,很快执笔在纸上撰写了一阵。 半晌后,她将纸抬手递给了走进书房内的娇俏丫鬟:“待会儿让李叔按照这清单上的内容采购,再带些佳酿和布帛一同送至王府上,无需太过着急,这两三日内送去便可。” “是。”丫鬟郑重接过。 “还有过两日,多去采购些过冬的新布匹与绒料。再过一月左右年关将至,我们府上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好的。” 丫鬟沉默片刻,小声道:“大小姐不准备去见一见那来到长岭的贵客?” 程忆诗抬头看了看她脸上的好奇之色,抿唇轻笑:“我对攀附权贵可没什么兴趣,我们程府也没有必要去搭上什么王公贵族,安安心心地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总归不愁吃喝住行。” “但一直不去上门拜访,我担心会给大小姐引来些麻烦。” “那造访长岭的贵客并非性情急躁野蛮之辈,又是饱读诗书之人,并不会太过为难我们。”程忆诗放下毛笔,长吁一声:“我们显露这番犹豫之意,已是暗中道明不愿牵扯,那位贵客自然不会再咄咄相逼。” 娇俏丫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她很快眸光一转,略显苦恼地望向书房外的清幽庭院:“但是,外面‘那位’该怎么办?” “……” 程忆诗伸展懒腰的动作一僵。 沉默半晌后,她顿时幽幽叹息一声。 “我再去与这位杨姑娘会会面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家中房客,谜语试探 程府书房外,正是一处空旷庭院。 只因程府众人皆知晓自家大小姐不喜受人叨扰,此地鲜少会有人到访,往日都显得颇为冷清寂静。唯有两处花坛与老树以作点缀增色,一副石桌石椅用以落脚休憩,仅此而已。 平时若处理事务颇感疲惫困倦,便会独自一人在庭院内休憩半晌,品品茶、看看书来打发时间,还算怡然悠闲。 而如今 正有一位颇具缥缈气质的女子端坐于石桌旁,捧着手中瓷杯,似在安静品茶。 而此女身着坦肩露胸的雍容长裙,如瀑青发垂落及腰,面容被纱巾所遮挡,朦朦胧胧的气质却更显几分出尘清冷。 明明单论这窈窕身段与灵眸媚眼,便足以吸引世人目光,如此魅力绝非常人所能抵挡,可在她周身却莫名有一股奇妙的森冷氛围,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最重要的是…… 寻常人等,更是完全看不见她的存在。 如同阴森诡谲的幽灵鬼魂,以至于程府上下过去了十来天,都未曾有几人发现了她的存在。甚至有几位丫鬟途径路过,都没有发现身旁就坐着一位青发美人。 …… “有、有点吓人呢……” 娇俏丫鬟紧了紧衣领,可爱面庞上满是担忧不安。 程忆诗披上外袍走出书房,闻言不禁轻笑道:“你也有如此害怕之时?” 自家这贴身丫鬟,可是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为人也是机灵聪慧,很懂得审时度势。如今却露出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惊奇。 “只是感觉有点冷飕飕啦。” 娇俏丫鬟小声嘀咕道:“一旦靠近过去就会感觉全身发冷,哪怕多穿一件衣裳也无济于事。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忐忑,仿佛那位杨姑娘很是凶猛可怕一样。” 程忆诗闻言,略作沉吟道:“我去提醒一下她,让她尽量收敛些气息免得将你吓到。” “大小姐不用关心我……还是先去与这位姑娘聊聊吧,小心待会儿她听到我们之间说的话。”娇俏丫鬟侧耳低声,神色看起来极为小心翼翼,显然是生怕二人间的谈话会被杨婵贞听去,徒增尴尬。 “好。” 程忆诗整理了一下端庄衣袍,缓缓走向了庭院石桌旁。 正想开口之际,原本正独坐品茶的杨婵贞蓦然出声道:“那丫鬟沾染了不少你身上的阴气,往后记得让她多晒太阳,免得往后不慎再窥探到些不洁秽物。” 其嗓音依旧空灵悠远,似是山间清泉般透彻。 但这番话却令程忆诗秀眉微皱,低声道:“她是否会有危险?” “阴气若不加以调整,对凡人本身是一味剧毒,以至寿命衰减、生机流逝。就如你这一头白发一样。” 杨婵贞淡淡道:“只是与你不同,她身上的阴气还未深入骨髓神魂,只是更容易瞧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 程忆诗摩挲着垂落在胸前的秀发,面露思忖。 距离双方在林宅门前香肩已过去了十日,而自从那天过后,这位名为杨婵贞的神秘女子一直就坐在此地,几乎就未曾离开过。 最初时,她确实很是警惕对方,担心这女人心底里是不是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又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想法。 只是,她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此女确实并未展现出丝毫歹意,也不曾做过任何不轨之举。哪怕是有丫鬟在庭院内路过,顶多也只是瞧上一眼,偶尔还会像现在一样说几句提点的话语,似颇具亲善之意。 程忆诗她心中虽有戒备,但自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 对方的行为举止虽然古怪了些,但终究来者是客,自然不会再冷言冷语出手争斗,有时还会坐下来试着与其交流一番。 不过,在双方开始相互沟通交流后,她才发现这杨婵贞当真是性情清冷淡漠,几乎没有丝毫情绪波澜,如同一汪平静无波的深谷湖水,并非是有意在故作深沉。 但有一件事,却令她倍感在意 便是当初双方刚刚相见之时,杨婵贞脱口而出的那番话。 “杨姑娘独坐于此都过了数天,如今可否与妾身解释一下当初那番话的深意?” 程忆诗端起茶壶,为自己斟了杯温茶:“妾身为何会是你口中的‘南屿孤星’?” 当初在林宅门前,两人双手相握,杨婵贞便是眼神惊讶地说出了这个从未听闻过的名讳。 那言语中的错愕,与现在这幅清冷模样着实相差不小,显然是在情绪极为激动之际下意识说出的心里话。 “此事与你现在并无关系,多做了解也无甚意义。“杨婵贞的紫眸微微转来,十分平静地看着她:“你现在还太过弱小。” “又是这种回答……” 程忆诗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她同样尝试过询问,只可惜对方显然不准备说出真相,就用这些糊弄人的话来搪塞推脱。 杨婵贞犹豫了片刻,又继续道:“我并非有意隐瞒,故意引你心中不快。只是此事关乎我呡山不少过往机密,不可随意透露于外人。你只需知晓,我与你之间颇具缘分便可。” “明明称呼妾身为‘南屿孤星’,却又不愿与妾身本人道出真相?” “待程姑娘的修为何时到达蛮境,我可以将部分真相告知与你。”杨婵贞眸光微动:“只可惜,如今程姑娘的实力还太过孱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本领。” 蛮境?实力弱? 程忆诗微微眯起双眸。 虽说自己这一身实力大多都是靠着天禄得来,学会这战斗的技巧也不过数月时间。但除去天禄以外,哪怕是面对那些气息恐怖的妖鬼同样有一战之力。 “如此说来,得让杨姑娘好好瞧一瞧妾身的实力才行?” 杨婵贞捧杯抿茶的动作悄然一顿,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程姑娘若想出手尝试一番,我自然不会介意。” 她又看向周围的清静庭院,轻声道:“不过最好还是对我出手比较好,免得坏了周围的花花草草,给程姑娘和底下的丫鬟们增添麻烦。” 程忆诗抿起一抹浅笑:“多谢杨姑娘关心了,妾身自然会多加注意。”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周身隐隐浮现出冰冷阴气,目光渐凝。 ——此举,并非是意气用事下的胡闹。 她心中知晓这杨姑娘的实力极为非凡,当初交锋对峙之时就已然有所了解。绝非是单靠三脚猫的功夫就能抗衡。 但正因如此,程忆诗才想要切身体会一番 自己如今的实力究竟距离高手有多大差距,而所谓的‘蛮境’又会是何等层次的恐怖。 若是一味的坐井观天、洋洋自得,往后要是当真遇见超乎想象的危险,怕是要大吃苦头。甚至给天禄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不如趁着眼下这大好机会略作试探,也好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到底如何,窥探更高境界。 当然,如果自己高估了眼前此女的实力…… 借此机会盘问出更多的情报,自然是好事。 念及至此,程忆诗面色沉着地张开右手,掌心中凝聚起浓郁阴气。 下一刻,她蓦然并起五指奋力刺出! 嗖 附着阴气的手刀带起一丝锐利之风,撩拂起女子柔顺的长发。 但程忆诗的表情却略微凝起。 “手段太过单一,程姑娘果然尚缺经验。” 杨婵贞仿佛早已预料到了她的攻势路线,已然微扬螓首闪开了这一击,甚至连一根发丝都未曾碰到。 她神情淡然地侧眸望来:“不过,程姑娘应该还有不少底牌没有亮出来。““杨姑娘果真实力非凡。” 程忆诗嘴角微扬,虽是面露丝丝笑意,但心中却是沉静如水,没有丝毫动摇。 既然是相互之间的试探与切磋,自然不会有任何情绪波澜,自己如今需要做的……便是从交手中更快更多的汲取经验、学习技法,将所见所得化作自己成长的养料。 旋即,少女皓腕一转,丝丝缕缕的漆黑阴气蓦然凝结成丝状,将纤手完全包裹附着,猛地顺势横扫一抓。 杨婵贞极为灵动妖娆地后仰身姿,将这一击顺势躲开,眸光微闪,又略微侧首避开下压劈落的手刀,屈指轻弹,很快将少女的手掌轻轻弹开。 “唔?!” 程忆诗面色微变,被这股冲击震退了几步。 “程姑娘此招,当真精妙绝伦。”杨婵贞重新坐直纤腰,似是赞赏般颔首道:“将体内阴气掌握运用到这等匪夷所思的地步,完美化形成丝,真可谓得天独厚的非凡悟性。单凭这一点,程姑娘只需几年修炼就足以抵得上寻常幽鬼术者数十年甚至百年的深厚修为。” “只可惜,对你似乎毫无作用。” 程忆诗轻轻甩了甩右手,暗暗咂舌。 若非刚才有这幅手套防护,可能刚才那一指就足以让她的手腕酸麻好一阵子。 “不过,杨姑娘也能施展这种手段?” “凝阴成丝,算是极为高深的技巧。我也只是略懂一二。”杨婵贞右手微抬,道道阴气幻化作浅褐色的丝线交织成手套样式,却更为纤薄透肉。 这招果然不是自己所独有…… 程忆诗见状深吸一口气,血眸愈发明亮猩红,自胸腹间迸发出一阵黑红暗光,化作无数丝带缠绕周身。 在杨婵贞略显惊奇的注视下,最终变幻成一袭紧贴娇躯的黑色长裙,勾勒着少女曼妙诱人的身段,却又带着如同高山雪莲般的奇妙气质。 随着莲足轻点地面,程忆诗整个人仿佛化作一缕黑光骤然侵袭而至! 啪! 袒露在外的肩头被蓦然按住,令杨婵贞眼中泛起一丝惊讶。 “得手!”程忆诗面色微喜,正想乘胜追击,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抓了个空,面前的身影如同镜花水月般悄然破碎散开,化作道道青烟。 “这——” 她略显愕然地环顾四周。 难道是跟那些妖鬼一样,能够神出鬼没的阴术? “程姑娘如今的实力,确实超乎了我的想象。”杨婵贞的清幽声音蓦然再度响起。 程忆诗连忙循声望去,就见其正俏立于不远处的树荫底下,迎风拢住飘荡的秀发。 虽有面纱遮挡她此时的表情,但紫色瞳眸中正流露着难以掩盖的赞叹。 “宛若整个人得到了新生,获取到了丝毫不会逊色于妖鬼的本领。此术哪怕是我也未曾领略,没想到程姑娘竟已然习得。” “看来,这招并不常见?” “何止不常见,此世间又有多少幽鬼术者能有此手段?”杨婵贞并未故作神秘,而是极为坦然地解释道:“这股奇异的阴气绝非寻常,其中还隐含着血煞之息,不仅仅对凡人肉胎极具杀伤力,哪怕是对付其他的妖鬼同样效果不凡。” “而且,其中似乎还隐藏着不少秘密——” 杨婵贞紫眸略微眯起,沉吟道:“只是以我的眼力,如今还看不出多少真切。” 程忆诗微抿粉唇,右手虚握,顿时幻化出一柄漆黑战斧,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变得更为深邃阴沉,仿佛周身弥漫在浓郁杀意之中。 “还请杨姑娘领教一下我最后的招式。” “出手吧。”杨婵贞右手抬至胸前,捻动印诀,四周泛起缕缕淡光,似是在暗中布置好了一些后手阴术。 见其已做好准备,程忆诗当即踏步闪身而出,持斧猛地正欲劈出。 啪嗒 一道不易差距的脚步声随风飘入耳中。 …… “咦?” 程雨晴从游廊转角处走出,瞧见庭院内的景色后,顿时俏脸一呆:“姐……姐?” 如今程忆诗正与一位陌生女子亲昵倚靠在一起,甚至连双手都搭在了对方腰上。 “雨晴,你怎么突然来了。” 程忆诗回首望来,展露着淡淡笑容。 “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大姐今日如何。“ 程雨晴略显慌乱地欠身行礼道:“不知家中竟然还有客人到访,实在失礼,我不打扰姐姐招待客人了,先行告退!” 说罢,她当即匆匆忙忙地回身跑开。 “……” 程忆诗脸上的僵硬假笑散去,脸色微妙地松开双手,后退两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南屿孤星,造访来客 程忆诗稍显尴尬。 她并未料到自家妹妹竟会突然前来。 如今虽获得了匪夷所思的妖鬼之力,但少女终究不愿将这些神神鬼鬼之事坦白给家中众人,也免得让她们白白担惊受怕。 要是让雨晴看见自己抡着大斧在庭院内追着人‘砍’,怕是要将其吓到,还要花费不少功夫解释安抚。 正因如此,她才急急忙忙地散去周身缠绕的阴气,恢复姿态。只是一时还没收稳力道,踉跄着险些一头扑进面前杨姑娘的怀里。 好在对方帮忙搀扶了一下,这才没有出洋相。 “呼——” 程忆诗捋了捋略微凌乱的秀发与衣裙,面露尴尬:“对不住,出了些意外,打搅了这场切磋。” “我并未在意。不过刚才那位小姑娘,应该是程姑娘你的妹妹?” 杨婵贞语气依旧轻灵淡然:“看你们二人的容貌,眉宇间隐隐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是家妹。” “她的心地颇为善良,可以多加照拂亲近。” 程忆诗目光微动:“杨姑娘连雨晴是否心善都瞧得出来?” “只是直觉而已。” 杨婵贞淡淡道:“她的目光清澈纯净,想来是与程姑娘你关系不错,带着满怀的亲近之意而来。” 这番话令程忆诗一时沉默。 对于自己的这几位妹妹,她所持的态度一直都显得有些冷淡。 只是随着日渐相处,那几位妹妹……尤其是雨晴待她却愈发关切亲近,这让她心底很是复杂惆怅。 毕竟当初她从小几乎都在父母的阴影下长大成人、成年之际又遭遇亲妹堕入邪道,将程府搅得天翻地覆。 种种原因所致,少女原本对这程府都已没了多少挂念,若非仍有长女的身份职责在身,甚至都没想着再去管理程府上上下下的经营。 可如今 她才渐渐发觉,是自己错失了太多的亲情。仇恨与痛苦蒙蔽了双眼,至始至终都未曾发觉家中仍有关切自己的亲人。 看着程忆诗脸上的复杂之色,杨婵贞蓦然低吟道:“所谓‘南屿孤星’,是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一种传闻。身负此等命格者,必将会家破人亡、命途多舛,遭到无数人背叛折磨,只能独自一人在世间沉浮漂泊。 虽是天下无双,却落得个孤苦无依的可悲下场,令人唏嘘感叹这天意难违,命格难消。” “……” 程忆诗闻言不禁握紧了双手,脸色微凝:“这就是杨姑娘之前不愿告诉妾身真相的部分原因?” “早早知晓自身命格并非好事,若心智不坚定者,兴许还会生出寻死之意,去做些自暴自弃的举动,最终反而将自己更早一步地推上命格所昭示的轨迹,还未迎来光彩绽放便已如坠斜阳黄昏,迈入命途中的尾声落幕。” 杨婵贞神色清幽,缓缓走回到石桌旁。 看着她的纤细背影,程忆诗脸色略显难看起来。 这南屿孤星……似是与所谓的‘天煞孤星’没多少区别。 若是路边那些装设弄鬼的道士说出这番话,她自然不会随意相信,毕竟这命格之事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 可如今她早已接触到了超凡之力、眼前这杨姑娘更是身份与实力都极为神秘,由其口中说出的话语让人无法置若罔闻。 “妾身若当真是你口中的‘南屿孤星’……是否会为天禄和我家中的亲属仆从们带来麻烦。” 程忆诗语气低沉地询问出声。 杨婵贞回首看了他一眼,眸光平静无波:“知晓此事,难道你就不曾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只想着林先生等人?” “这是妾身自己的决定。” “你……果然待林先生情真意切。” 杨婵贞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无需担心,我会主动将此事告知与你,就是因为你的存在并不会给身边众人带来危害,更不会对林先生有哪怕一丝的威胁影响。” 程忆诗困惑道:“这又是为何?” “你与之前的南屿孤星截然不同。” 杨婵贞抬手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酥胸心口:“在你心中,留有感情。” “感情?这种事又有什么关系——” “南屿孤星皆是性情孤傲残忍之辈,并无丝毫人性情感可言。哪怕当真家破人亡,于他们而言也只是没了‘落脚地’而已。”杨婵贞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便是所谓的生性薄凉冷血,只是一个懂得修炼与厮杀的狂徒。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冷酷纯粹,才能在修为境界上日益精进。短短数十年人生便可攀登巅峰,在数千年前曾颇具威名,人人闻风丧胆。见得南屿孤星者无不两股战战、丢盔卸甲。这才会将‘南屿孤星’的名讳记载流传下来。” “如今,你可明白?” 杨婵贞身姿优雅地重新坐回到了石椅上:“这南屿孤星并非天生命克亲友,而是他本身便是无心无情之辈,没有世俗道德的约束才会引来诸多灾劫祸患,让身边之人白白遭受灭顶之灾。若其早已有心,感受人间冷暖,便无需再担惊受怕。” 程忆诗听得一阵沉思。 因果关系上的倒错,才会让此命格有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称呼? 实际上,这南屿孤星 “是好是坏,皆看这命格持有者本身的心智如何。” “那杨姑娘之前为何不告诉妾身,直至现在才开口言说?”程忆诗面露困惑。 “我只是想更好的观察程姑娘,瞧瞧你是否当真内心蕴情,而非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杨婵贞神情没有丝毫波动:“毕竟在数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记载,其中同样有一位南屿孤星往日与常人完全一致,可最后才发现其只是在伪装出嬉笑怒骂,瞒天过海。” “但你为何刚刚与妾身交手切磋一二,突然就……” “我只是看重直觉而已。” 杨婵贞重新端起茶杯,送至面纱后抿了一口:“瞧见你会担心你自己的妹妹,听闻此事后还会下意识地担忧林先生是否会因此遭难……我觉得你与过去的南屿孤星截然不同,定能走出这份命格诅咒。 况且,你终究与林先生之间有着极为亲昵的关系。” 程忆诗顿时面露古怪之色:“妾身觉得,姑娘这最后一番话才是最为重要?” “确实如此。” 杨婵贞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相当果断地承认道:“有林先生在你身边相伴,以他的实力与手段,定能让你安全无忧。” “姑娘知晓天禄的厉害?” “自然明白。” 杨婵贞幽然感叹一声:“我虽不知先生他过去经历了何等机缘变故,但他现在的实力可谓当世一绝,已入仙神境界。在他眼中,我与院外的那些平凡县民们也毫无区别,都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而已。 以他的威能,怕是足以颠覆一人之命格,哪怕面对南屿孤星也不会例外。” 程忆诗嘴角微扬,悄然失笑道:“没想到杨姑娘竟如此信任天禄。 只是,妾身与你相见至今,还未曾多了解过你们双方的种种经历,也不曾知晓你究竟和天禄有何亲密关系。” “我与他……” 杨婵贞此时却蓦然话语一滞,沉吟了半晌。 最终她摇了摇头:“我与林先生之间并无多少交流,只是有些许救命之恩想要偿还,所以才会特意前来帮忙看护。” 救命之恩……么? 程忆诗暗中思忖,但脸上已渐渐泛开淡雅笑意:“如此听来,姑娘与天禄之间果然还有些惹人浮想联翩的秘闻。” “程姑娘如今无需再作试探,我不会言说的。” 看着杨婵贞毫无波澜的神色,程忆诗心中略感苦恼无奈。 既然对方当真不肯说,她也确实没办法强行逼问出什么。 毕竟从刚才短暂的交手切磋来看,双方之间确实有着不小的实力差距。自己哪怕动用上所有的杀招手段,可能都奈何不了此女分毫,甚至对方还有意谦让不少,特意给她喂招。 要是当真动起手,程忆诗丝毫没有信心自己能‘苟延残喘’下来。 只是 少女虚握了一下右手,神色有些低沉。 自己如今的修为果然还太过弱小,虽然她从未奢求过修为能一日千里、天下无敌之流。可哪怕如今面对自己的命格,依旧需要依靠天禄帮忙化解危难。 实在是心怀愧疚不安。 “程姑娘看起来似乎很是自责。” 杨婵贞冷不丁地又开口道:“觉得是自己的孱弱,会给林先生带来麻烦? 其实你大可不必有这种自贬的想法,你与林先生关系亲密,兴许再过一段时日就将结为连理。往后你们便是携手到老的夫妻,而夫妻之间又何来相互亏欠?自当是相互扶持、互相照料。林先生能指引你在修为方面愈发精进,而你同样能在其他方面为他带来益处。” 程忆诗抿了抿樱唇,颔首道:“多谢杨姑娘安慰,此事我自有定夺。” 但在这时,一丝淡淡的古怪气息蓦然随风飘来。 “——是谁?” 程忆诗秀眉一皱,望向宅院大门方向。 原本站在庭院角落的娇俏丫鬟正与另一名赶来的丫鬟耳语了一番,急忙上前,脸上流露着丝丝担忧:“大小姐,是‘那位贵客’来了。” “我明白了,你先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与对方碰面。” 程忆诗开口安抚,回首与青女无言对视一眼,很快动身朝院门赶去。 杨婵贞默默抿了口温茶,眸光朝着她的背影远去,未曾多言。 不过瞥了眼身旁战战兢兢的丫鬟,不禁轻声道:“你体内根骨极佳,更有奇缘护身,是否要随我学习些护身之法,可多多保护好你的大小姐?” “诶?” 娇俏丫鬟顿时一呆。 旋即,她猛地摇起了脑袋,发丝胡乱拍打在脸上,像是个拨浪鼓似的。 杨婵贞收回目光,淡然道:“不必急于一时下决定,往后我们还有不少相处的时间。” “……” …… “这伙人是何身份来历,为何会站在程府门前?” “看他们的穿着好像……” “嘘!切莫多嘴,这几位爷可说不得!” 如今程府门前的长街上,有不少街坊县民正朝着大门方向指指点点,全因为在程府门前正站着十来个人,来历与身份都太过古怪。 嘎吱 而随着大门打开,程忆诗很快瞧见门外正有位年轻俊朗的男子,一身锦衣玉袍,可谓气宇轩昂。只是匆匆一瞥他腰间佩戴的饰物,便可知晓其身份地位非同凡响。 遑论其身后还有数位孔武有力的壮汉相随,显然都是随行而来的贴身护卫。哪怕未曾拔出腰间长刀,便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铁血气息,修为自然不低。 若是与武林人士的水准论处,可能皆是不下于纯阳境界,甚至是青灵境界! 都是个顶个的超凡高手! 而在这俊秀青年的身旁还有一位年轻少女,襦裙着身颇为娇艳可爱。 但此女如今却眉头紧皱,冷声道:“敲门许久,你们这程府倒是威风不小,竟一直将我们晾在门口。” “诶!”青年收起折扇,笑着轻拍了一下少女的肩膀:“待人得要有些礼数才行,不可当面胡说。” 说罢,他很快微笑拱手道:“久闻程府如今的家主绝美出尘,似长岭第一美人,如今亲眼一见,当真是与传闻无二,果真是魅力无穷,堪称倾国倾城之姿啊!” 程忆诗秀眉微蹙:“公子谬赞,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会突然上门——” “只是略作拜访而已。” 青年失笑一声:“毕竟我会在长岭县内带上一段时日,又生性喜欢与人结交,自然耐不住寂寞前来瞧一瞧。” “毕竟这县内不少大户人家都已主动登门拜访,可唯有你们程家无动于衷。”青涩少女环抱起双臂,嘟哝道:“还得我们特意过来唠叨多言。” 程忆诗眼神微动,蓦然道:“实际上,公子应该并非是为程府而特意上门。您身份地位尊贵,又何必特意前来与妾身这等平民打什么招呼。” 青年露出饶有兴致地笑容:“程姑娘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巧言观色,冰雪聪明。 没错,我此行前来正是为长岭县内人人传颂的林夫子而来,想要瞧一瞧他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惊才绝艳。只可惜听闻林夫子前段时日已外出离县,只能前来叨扰一下程姑娘了。” 程忆诗微微颔首,不咸不淡道:“林夫子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才会回来,得让公子失望。你若是能继续等候,可以先回府上再等上几日。”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世子到来,暗流汹涌 “还要好几天?!” 青涩少女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烦躁之色,显然是对此极为不满。 她恶狠狠地瞪了程忆诗一眼,气势汹汹道:“你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骗我们吧?!” 程忆诗只是一脸冷漠,不急不缓道:“妾身没有隐瞒的必要,林先生一行出门并未规定何时归来,兴许是在下一刻,又或是在十天半个月后。” “竟然胆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青涩少女似乎有些气急,捏着拳头准备上前。 但其身旁的俊秀青年很快失笑一声,用折扇按在了少女的肩头:“别太过难为这位程姑娘,像林先生那等闻名长岭的高人学士,定是行踪不定,外出云游四海也是极为正常之事,何必如此急躁气恼,迁怒于他人?” “什么林先生,不过只是些无知县民们流传吹捧出来的神棍而已!这所谓出去云游四海,怕是带人出去招摇撞骗去了!” 少女满脸不耐地咂舌一声:“真不知道兄长你何必那么在意一个所谓的神棍方士,这种神神叨叨的家伙,不是随便几座庙宇道观里满地都是么!” “大小姐,还请冷静一些。” 一旁随行的中年男子低沉出声,不怒自威的面庞颇具威吓:“如今出门在外,切莫将你的野蛮性子也一并带来。” “还不是你们强逼我硬要来长岭的?!”青涩少女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我可兴趣跟这些贱民们……” “雪阳,该适可而止。” 俊秀青年脸上的笑容不再,目光平静地看向了她。 但只是这番简短话语,却令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少女猛地面容一僵,讷讷着说不出话来。仿佛是看见了极为可怕的画面般,顿时面色发白地陷入沉默,垂下螓首瑟瑟发抖。 “让程姑娘见笑了,在下的妹妹娇生惯养了,难得被我们带出家门走上一遭,实在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一路以来早就是满心郁结闷气,这才会向姑娘不慎发了些火气。” 俊秀青年已然恢复微笑,拱了拱手:“往后在下定然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让她多懂些为人处世的规矩。也可让她上门专程道——” “不必道歉。” 程忆诗轻声婉拒,流露出标志的平和笑容:“这位雪阳姑娘只是尚且年轻、又是地位尊崇,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下长大成人,娇蛮一些并无大碍。待往后多加学习便是,无需太过大动干戈。” 俊秀青年闻言眉头微挑,不禁赞叹道:“程姑娘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女子,竟有这般不逊于男子的宽宏度量,实在是令人敬佩。” “公子过奖了,这只是草民应景之言。” 程忆诗笑意平和道:“此话即便是其他府上的子女,大多都会给出这番回应。” “不。” 但俊秀男子这时却背负起双手,饶有兴致道:“你,倒是本王……我在这长岭乃至这西马郡一带见到过的,最为神异的妙人。 我与其他大户人家的子女见过不少,但知晓我的身份后皆是惶惶不安、又或是谄媚讨好,哪怕是那些被称作才女的孤傲美人,在听闻我的身份后,大多都难以掩藏住心中的波澜。” “而你,却很不同。” “不仅完全不与我们往来拜访,似乎对结交权贵完全没有丝毫兴趣可言。” 他眯起深邃双眼,轻笑道:“我实在是好奇的很,程姑娘如今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程忆诗目光淡然无波,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公子此行特意前来程府,为了林先生是其一,另外一个缘由是小女本人。” “没错。” 俊秀青年大方点头承认,带着笑容缓缓走上前来:“之前听闻诸多消息,都说程姑娘容貌可称倾国倾城、绝美无双,如今亲眼一瞧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艳容貌,就连身段也是极好的。只是细细瞧来,程姑娘身上似乎还隐藏了不少秘密。 让人……想试着亲手一一解开,瞧一瞧程姑娘那些藏在心底的想法。” 眼见对方步步逼近而来,程忆诗眸光微动,蓦然间拂袖一甩。 “嗯?!” 俊秀青年轻咦一声,似乎遭受到了某种外力排斥,生生被震退了两步。 见此场面,其身后的数名护卫纷纷当即拔剑出鞘,凛冽煞气齐齐迸发,化作无形锋芒直刺而来! 呼 但随着一阵微风悄然吹拂而过,这股足以令常人心神崩溃的剑意气势,却在悄无声息中被化解殆尽。 程忆诗伪装成褐色的双眸中隐现过一丝血芒,面无表情地看向其后的中年男子。 “……” 而这名中年男子目光微凝,似是有所察觉。 “程姑娘果然并非凡人啊。” 俊秀青年已然恢复了优雅笑容:“如今看来,我身后这些贴身护卫们似乎还不是姑娘的对手。” “公子无需再作试探,妾身无意接触权势纷争。” 程忆诗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还有公子刚才那些话还请收回,妾身早已有了心上人,且关系极为融洽,容不得外人玷污调戏,哪怕您是世子也不能例外。” 眼前这名青年,正是如今当朝裴王的嫡长子,裴颜。 “何等无礼!” 中年男子低喝一声,横眉冷竖:“世子屈尊前来与你交谈已是这程府祖上积德,你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 “诶!李叔,无需太过在意这些条条框框。女子的确是该矜持自重,程姑娘这番话也确实很有道理。” 俊秀青年失笑一声,拦下了正欲发怒动手的中年男子:“刚才确实是我出言太过轻佻,让程姑娘倍感不快,在此我得向姑娘道歉一番才行。” 说着,他十分果断地拱手作揖道:“还请程姑娘海涵,谅解我刚才那番言语。只是见猎心喜,忍不住想试探一下姑娘的底细,这才会出言戏弄。” “妾身惶恐。” 程忆诗美眸微垂,同样欠身回礼:“只是如今家中都是些寡妇与未出阁的女童,请恕妾身不能招待公子等人进屋做客,容易招人非议。” “看来,程姑娘确实很是坚守妇道,实在是令人敬佩。” 裴颜自嘲一笑:“那在下就不再多做打扰了,再过几日希望能等到林先生云游归来。让在下好与那位先生当面见上一见。还望程姑娘届时能帮忙引荐一番。” “妾身铭记在心。” “程姑娘便早些回屋休息,在下过几日再来上门求见。”裴颜相当干脆地拱手道别,而那些拔剑威吓的护卫们也纷纷收剑行礼,显然都是训练有素之辈。 “公子慢走。” 裴颜一行很快转身离去。 只不过从刚才就被吓到一声不吭的青涩少女倒是转头回来看了一眼,眼中敌意与不快竟消去几分,有些好奇地打量起站在门前的程忆诗。 …… “大、大小姐,刚才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在门前吹来一阵很是阴冷的大风?” 娇俏丫鬟急忙赶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而且那王爷一伙人都……” “传闻果然有些出入。” 程忆诗环抱起双臂,俏脸清冷,眸光稍显冷淡:“这世子的性格并非如传闻中那样温雅谦和。” “诶?” 娇俏丫鬟闻言一怔:“大小姐何出此言?刚才我在后面瞧见那位公子似乎还挺翩翩有礼?”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得多多牢记在心。” 程忆诗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认真道:“此人虽维持着温和笑容、再加上他本身长相气质不俗,让人容易心生好感,将其视作是谦谦君子。只是刚才与其当面交流,妾身却只感觉到一阵……恶心。” “嘘嘘嘘!”娇俏丫鬟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双唇:“大小姐!小心隔墙有耳啊!要是这番话被人听见,咱们程府可要遭受灭顶之灾呀!” 程忆诗顿时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在这种时候尤为小心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呀!我可不想跟小姐早早分别,从此天人永隔。” “……好了,先回屋吧。”程忆诗感叹一声,柔声道:“这裴世子虽然心中想法古怪难料,但还不至于丢了自己世子的面子,去做些苟且之事。你安心在府上继续干活就是,可别再想着偷偷摸摸躲在我的屋子里面偷懒睡大觉。” “诶!大小姐是怎么发现的?!” “你身上的被子都是我帮忙盖的,你觉得我是如何发现的?” “……” “好了,别傻愣着。最近几日切莫独自在外走动,其他就无需太过担忧。” 见丫鬟已匆匆离开后,程忆诗这才站定脚步。 她回眸眺望着远方,神色悄然带上几分怀念: “真不知他们一行,何时才会回来。” 短短半月,于少女而言却恍如隔世。 …… 热闹嘈杂的长街之内。 裴颜颇感兴致地挑选着摊位上的木头饰品,嘴角含笑。 “李叔,你觉得这程姑娘如何?” “身份并无问题,是这长岭县土生土长的女子,年龄也未曾作假。”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只是那女人身上的气息很是古怪,似是幽鬼术者却又有不同,细细观察,其修为境界想必是不会逊色于邪灵异鬼,甚至足以与赤魔媲美。” “不错,很不错。” 裴颜脸上的笑意更盛,似是品头论足般掂量着手里的木簪:“我在外游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玉’。” 中年男子眼神微动:“世子难道是想——” “听闻那林先生已与一位妇人互诉衷肠、关系匪浅。这等读书人最为重情重义、也最为看重规矩和礼仪。”裴颜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两位女子的艳福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的起。” “世子想与那还未见面的林先生撕破脸皮?” “不不不,李叔的想法太过死板。” 裴颜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若能与他成为至交好友,此事自然是迎刃而解。而且那林先生若当真如传闻所说才情惊人、胸怀大略,对我们更是一大助力,可谓是一举两得之法。” “世子可有把握?” “我已大致了解那位林先生在平日里的兴趣,投其所好便可。若其不喜功名利禄、视地金钱地位如浮云,那我便以真心相待,定会竭力打动他。” “那林先生若没有丝毫本事,不过是瞎传的神棍又该如何?” 裴颜笑了笑。 “杀了吧。” 他随手将木簪丢回了摊子,转身离开:“一介草民还想享受齐人之福,占有这等天赐美玉……贪心过剩,只会招致灭顶之灾啊。” “属下明白。” “兄长,这烤饼倒是味道不错!” 那青涩少女正满脸笑容地快步跑来。 而原本还杀机尽显的裴颜顿时露出温和笑容:“你爱吃就多吃一些吧。 还有,刚才兄长待你太过严厉了些,雪阳若是生气,这几日你就敞开肚子安心吃个遍。” “兄长太好了!” 青涩少女欢呼雀跃,喜笑颜开。 但回眸偷偷瞥了眼刚才的首饰摊,眼神却闪过一丝黯淡。 …… 只是,裴颜一行似乎并未发觉。 在数百里开外的酒楼屋顶之上,正有一抹妖娆倩影正执伞而立,目光平静地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如今大势将启,就连这些凡俗之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了么?” 裙袍随风飘扬,风姿尽显,可这长岭镇内却无一人能瞧见她如今的身影。 杨婵贞紫眸微垂,幽幽轻叹道:“当真是……自讨苦吃。” 随着话音落下,其身姿就如同海市蜃楼般渐渐消散,随风消逝,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 …… 斜阳渐落。 一路远途跋涉,林天禄一行已然顺利离开石林县地界,进入西马郡中部地区,来到了这座名为安士县的小镇县之中。 “几位客官,想要来点什么?” 一名年轻小厮快步上前,带着讨好的笑容道:“我们这的特产就是酱肉,味道可是极好的!要不要点上一盘尝尝味儿?” 林天禄笑着颔首:“那就上些小菜……” 嘭! 一声异响蓦然从酒馆外传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街边闹事,夜间异动 酒馆之外有些异响,自然引得林天禄等人往外面瞥了一眼。 似是数名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快步在街上穿行而过,不慎将一名中年妇女撞倒在地。 但看起来双方未起冲突,其中一人很快将那名妇女从地上搀扶起来,抱拳告罪说了些什么,双方便匆匆分别。 至于妇女本人脸上也未曾流露多少气恼之色,看起来倒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只是…… 看刚才那几人身上的衣着装扮,腰间还配着兵器,应该是这县内的捕快衙役? “难不成,在安士县内有紧急要案发生?” 刚刚入座的华舒雅轻咦一声,困惑道:“那几位捕快看起来行色匆匆,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人?” “这位姑娘问的好。” 一旁的小厮脸上的嬉笑之色散去几分,正色道:”三位如果只是在安士县内暂时落脚的话,晚上最好不要随意外出走动。最近一段时日,这安士县内外可是出了不少命案,有很多山贼盗匪出没。要是没有什么精兵护卫照看,怕是危险的很!” “盗匪?” 林天禄听得有些诧异:“在这镇县之内,所谓的盗匪都如此明目张胆,需要捕快们围追堵截?” “可能是临近年关,手头太紧啦。总归想着大干一票,整些钱财来补贴家用。” 小厮满脸惆怅地叹息道:“不过那些偷鸡摸狗的家伙着实是惹人生厌。这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出人命,这一个月来可是把我们安士县给闹腾的够呛,连途径的旅客都少了些许。” 虽然尽量在维持着平静,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 对于那些正在县内作乱的盗匪,普通人可是深恶痛绝。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指着悬挂在柜台上的菜单点了几样:“再来三碗米饭,来一壶清酒。” “得嘞!饭菜酒水马上就到!” 小厮顿时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回身跑向了后厨。 “……” 坐在身侧的茅若雨望着街外来去匆匆的人潮,感叹道:“哪怕当真天下大势不乱,这凡间疾苦倒是依旧无法断绝,仍然有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在扰乱秩序,闹得民不聊生。” “若当真有大量匪盗流窜出没,兴许会是这镇县高层治理不利,粮食分发混乱、生意萧条,才会导致那些民众铤而走险,去做些违法乱纪之事。”华舒雅思忖沉吟出声。 茅若雨轻眨美眸:“舒雅是觉得这镇县内——” “暂时不清楚当地的具体情况,贸然乱下判断也不太合适。” 华舒雅很快又摇了摇头:“可能当真只是一批穷凶极恶的狂徒流窜作案,这等恶徒哪怕遭受重刑惩罚也丝毫不为过。” 无论过去的经历有多么凄惨可怜,可一旦步入邪道去做些蝇营狗苟之事,那就丝毫不值得原谅与同情。若伤得他人性命,死罪定然难逃。 “舒雅姑娘当了这几个月的编外捕快,倒是有不少心得体会。” 林天禄帮忙倒了杯茶水。 “算不得什么心得,是非善恶本就是从小学得。前段时日在长岭内当起捕快,只是学了些人情世故而已。”华舒雅淡淡轻笑道:“倒是前辈教了我不少圆滑处世之道。” “我?” 林天禄愣了一下,讪笑出声:“我可不记得何时教了你这些大道理。” “前辈明明……嗯?” 华舒雅很快秀眉微皱,侧首瞥向不远处另外几桌。 隐约能听见那几名食客正在嚷嚷着什么,仔细倾听,似乎还有有关于安士县近些时日的种种风波? …… “你小子,在外做工半月时日,难不成都不知道县内发生了何事,就敢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一中年男子面露责备般轻喝道:“何等危险!” “常兄,在下实在孤陋寡闻了些。只是听闻这些时日县内有不少盗匪流窜,可与我们这些平凡县民又有何关系?” 其身旁的年轻男子夹了口花生,笑呵呵道:“难不成,还特意来抢我们这些两袖清风的穷小子?除了烂命一条,也没什么东西可抢的啊。” “蠢货,难道你就不知前几日的大事?” “是何大事?” “衙门里面的华判官,死了!” 那年轻男子手里筷子一抖,顿时惊愕道:“死了?!他不是才刚刚年过三十,前些时日才迎娶了一位美娇娘?怎得突然就死了?” 中年男子压低声音,沉声道:“听闻就是那些悍匪所做,只为报复华判官,下手极为凶狠残忍。而这判官一死,这官府内也乱了几日,县里更是闹腾的人心惶惶啊!” “此事还真是耸人听闻,连官府之人都敢明目张胆的动手,那些悍匪当真是……” …… 断断续续的交流声传入耳中。 不仅仅那一桌的交谈,在酒馆其他几处酒桌上都或多或少谈及了那位华判官身死之事。 林天禄放下茶杯,面色沉重:“原来县内还发生了这等惨剧。” “怪不得那些捕快们如此行色匆匆,想来是加强戒备,以防再度出事?” 啪! 而在这时,仿佛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蓦然响起。 “这是……发生了什么?” 茅若雨下意识转头望向街上,很快面露丝丝讶色。 以她如今的眼力,自然能看见扑倒在地的一位孩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而且其身上穿着也不算整洁,想来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而已。 可最让人感到惊疑不定的是 一大批捕快赫然围拢而来,将那名孩子给团团包围在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引来了不少酒馆内不少人的目光。 “你若是胆敢再继续乱跑,听从判官指令,必定要斩断你的手脚!” 一名捕快沉声呵斥,拔出了腰间长刀。 而这明晃晃的锐利刀光,顿时吓得那趴在地上的孩童一脸惨白,哆哆嗦嗦地蜷缩着身体,似乎已然是被吓得六神无主。 “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有干!” “废话少说!” 数名捕快取出枷锁铁链就要往这孩子身上拷去。 街边似乎有几名青年见状眉头皱起,正欲上前讲理,却当即被为首的一名捕快横眉瞪视了回去:“谁人胆敢扰乱我们办案!这孩童与近些时日的盗匪牵连不少,嫌疑重大,奉劝诸位不要意气用事,做出些不可挽回的愚蠢之事!” 此话一出,原本不少还准备上前劝阻之人,当即悻悻然地回身离开。 “救、救救我啊!” 那孩童被各种镣铐给锁住,顿时哭的凄惨可怜:“官老爷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那些盗匪跟我更是没有任何关系啊!” “闭嘴!” 几名捕快很快将其强行押起带走,在众人目光中一同离去。 酒馆内的华舒雅眉头微皱,摩挲着手边的长剑:“前辈,刚才那孩童——” “你没有选择出手,很明智。” 林天禄收回看好戏的目光,淡然道:“那孩子虽然面容稚嫩,但手上已然染血。” “……” 华舒雅和茅若雨顿时沉默无言。 林天禄双目一动,不着痕迹地扫过店外。 …… 夜深时刻。 旅店客房当中。 华舒雅正盘膝而坐,静心凝神地运转着体内青灵内息。 与此同时,她开始试着掐动印诀,略显生疏地调动起体内的月衍之息。 “……” 当时在圣地内,她与茅若雨二人共同经历了一番不算困难的试炼,并得圣地馈赠,这其中的赠礼便包括这股汇至体内的玄妙气息。 虽说她并不擅长操控阴气,当初于璇灵传给她的阴气也只是被随意挥霍。 不过圣地手段确实非凡,不仅将月衍之息输送给她,同时还传授了几份临月谷的功法绝学,能汲取这月色光华化作月衍之息,同时还能不断浸润全身,反哺自己的武学修为,让自身功力更进一步。 可以说这月衍之息当真是海纳百川,能与她自身修习的功法完美相融结合,没有产生丝毫冲突。 至于其他的月衍秘法之流,她倒是并未习得。 但华舒雅对此也没有一丝可惜,毕竟这术法之流终究还不甚了解。 待调息完毕后,她很快重新睁开双眼: “璇灵姑娘,是否要出来透透气?” “灵儿也不好意思屡屡打扰华姑娘啦……” 脑海中响起了于璇灵的一丝讪笑。 “姑娘太过客气了。” 华舒雅流露出些许笑意:“你屡次助我渡过难关,将身体借你使用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况且我也不会感到多少疲惫。” “但灵儿之前还不小心让华姑娘你出了几次丑,实在心有愧疚。” “这……” 华舒雅笑容微僵,表情古怪地陷入沉默。 这几日在临月谷内的经历,确实让她‘难以忘记’。 好在前辈和武姨都待她性情温和,要不然不知会尴尬到何等地步。 不过,那些糗事都已过去,她自然不会再耿耿于怀。 “璇灵姑娘如今还没有办法获取肉身?” “还是没办法。”于璇灵满怀苦恼的声音响起:“只能借助华姑娘的身体才能变回原样,终究还是没有自己的肉体。” 华舒雅沉吟道:“往后再与前辈商量一下,兴许能有其他的办法让你恢复真身。” 于璇灵不再言语。 只是能感觉到心间泛起的丝丝暖意。 少女长吁一声,收起心神,侧首望向床榻旁正在休憩的云玥。 因为林天禄和茅若雨二人如今独处一室,暖心温存的缘故,这位狐美人自然不会再呆在隔壁房间里多做打扰。 而且…… 在云玥身上似乎还发生了某种变化,今日出行在外几乎都未曾醒来,一直都在以狐狸的姿态沉沉昏睡。 “云姑娘一连睡了如此之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睁开过眼睛,当真安然无忧?” 华舒雅心中泛起几分担忧,下意识顺了顺云玥身上的柔软毛发。 嗡! 但在这时,云玥周身突然间迸发出丝丝灵光,令华舒雅面露惊色,连忙收回右手。 只是这灵光来的快,去的更快。等少女刚刚回过神来,云玥周身流转的灵光就已然消失无踪。 而这位狐美人依旧睡的安稳香甜,看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华舒雅看得一阵惊奇茫然。 小心翼翼地上前感知一番,发现其气息无比平稳、并未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难道是我的错觉?为何感觉云姑娘的身子,好像变得更匀称了一点?” 而且这毛发似乎还染上了丝丝柔亮月色,变得更为明艳,在月光映照下仿佛流转着珠玉般的色泽。 最为重要的是 在其眉心处不知何时勾勒起几道奇异纹路,交错融汇,构成极为神秘妖异的图案。 细细一瞧,似乎这图案仿佛在哪里看见过? 华舒雅沉思片刻,脑中灵光蓦然一闪。 似乎与当初程姑娘胸前的纹印,有些相似? 只可惜,当初她也只是匆匆瞥见,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由来。 “至少现在看来,云姑娘应该是平安无事?” 华舒雅斟酌一二,还是决定起身到隔壁房间跟林天禄提一声,免得当真出现某些意外状况。 但刚刚下床起身,她的秀眉蓦然皱起。 ——屋外,有人。 叩叩叩! 略显慌张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似乎来者颇为急切。 少女起身抬手一摄,放在桌上的连鞘长剑顿时飞入掌中,神色冷淡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随着房门打开,就见一位面容清秀的黑发少女正站在门前,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这、这位姑娘,可否让我到屋内暂时躲藏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地痞流氓想要轻薄于我,只能逃进这家旅店里。” 华舒雅扫了眼其裙下双足,似乎跑的无比狼狈惊险,赤足上满是尘土。 她低声道:“如今这个时辰,姑娘为何只身一人在街上游荡?” “小女家中还有父母需要赡养,只能在外做些黑工来补贴家用。” “姑娘家住何处,不妨由我将你送回家去?” 一丝轻笑声悠悠响起。 清秀少女顿时神色一滞,略显僵硬地转头看向走廊旁林天禄正面露笑意地开门走出,举止文雅地拱了拱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孤女藏身,破门而入 看着突然现身走出的书生,清秀少女顿时一阵茫然错愕。 “你、你是谁?” 因为实在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现在都还未反应过来…… 此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过细细一瞧其容貌,倒是位气质翩翩的俊俏美书生,而且身上的衣着打扮同样质量不菲,哪怕算不上非富即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家境。 “在下名为林天禄,与这位姑娘是同行旅伴,今夜特地在此旅馆内住宿休息。” 林天禄微笑着拱手道:“刚才在屋内隐约听见了走廊外的动静,开门便听见了你们二人之间的交谈,所以才会开口叨扰,还请谅解一二。” “前辈?” 华舒雅略微探头望向走廊,面露疑惑:“您不是跟夫人她一起待在屋里,这位姑娘她……” “放心,之前为了给云玥姑娘准备,特意又订了间客房。如今恰好无人居住。” 林天禄重新望回到眼前的清秀少女身上,轻笑道:“长夜漫漫,我倒是刚好想与人聊天解闷,姑娘此行可算来的正巧。” “……” 清秀少女连忙垂下眼眸,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没想到,这对男女竟然还是同行伴侣? 但情绪波澜只是转瞬即逝,她瞥见站在身旁的华舒雅面容,见其姿容好似仙女般明艳夺目,又回想刚才二人口中提及的‘夫人’,心头已然浮现出不少念头。 “——既然这位先生肯出手相救,那小女子便在此多谢。” 她很快屈膝行了一礼,举止可谓娇柔轻盈。 双眸微抬,面露温和可爱的秀气笑容,同时细细打量着林天禄的长相,嘴角弧度更扬起几分。 “小女名为胡思琪,先生唤小女一声思琪便可。” “此名不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抬手示意道:“思琪姑娘不妨随我一起到隔壁客房来吧,若有何需求尽管提及,在下定然会多做帮助。” “不、不必了,小女只是想在此地暂时留宿一晚,明日一早便会离开。” 胡思琪连忙欠身行礼,惶惶不安道:“哪怕屋内没有床铺被褥也没有关系,小女可以在地板上打盹片刻,不会打扰到先生与姑娘二人的歇息。” “思琪姑娘无需太过客气,身为读书人自然得多多帮助老幼妇女。” 林天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姑娘你能适应就好。” “诶?” 胡思琪不禁一愣。 显然没想到,竟会得到这种回应。 华舒雅同样有些意外,但与林天禄交换了一下目光,很快便点了点头,并未再开口多说些什么。 “既、既然公子如此关切大方,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 胡思琪在回过神来后,顿时暗暗流露出些许欣喜之色。 …… 灯烛燃起,将这间无人的卧房微微照亮。 胡思琪将卧房大门轻轻关上,暗中松了口气。 回身望去,就见林天禄正举止小心地将卧房内其他几处灯烛一一点燃,让屋内的环境不至于太过暗淡。 “麻烦先生了,还特意前来陪伴小女。” “无妨。如今我刚好无事在身。”林天禄将烛台放下,拿布随手擦了擦桌椅。 胡思琪秀眉微皱,低吟道:“小女心中仍有些困惑。听刚才先生与那位姑娘说的,似是还有另外一位夫人相伴,如今就在隔壁卧房。那先生为何会……” “她与在下还算不上明媒正娶的关系,待下月才会正式娶亲。现在这段时间还用不着太过急切。” 林天禄神色温和地轻笑两声,摊手道:“姑娘还是先坐下吧,看你现在双足上并未穿鞋,干站着总归酸疼难受。” 胡思琪缩了缩双足,抿唇颔首:“多谢先生关切。”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坐下。 “先生能如此体贴知礼,想必那位夫人也是幸福万分?” “她只是太过害羞了而已。”林天禄失笑一声。 前段时日在临月谷内,虽然双方早已是共处一室,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让武姨能放宽心,如今离开了临月谷自然不必再每晚都同床共枕。 “那……” 胡思琪怯声道:“不知先生特意让小女前来相伴,是有何话题想要畅谈?” “只是想谈些日常琐事而已,姑娘无需太过紧张。”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好奇道:“不过,如今这天色已是一更时分,宵禁来临,随意在外走动若是被人抓住,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姑娘这独自一人在外游荡,哪怕没有遇见什么贪图美色的地痞,或许也会被官府之人给抓个正着吧?” 胡思琪似是听闻伤心之事,垂泪般抬袖擦了擦眼角。 “先生有所不知,小女父母抱病在身,又有弟弟需要养育,如今唯有小女能在外做工赚钱,以此来补贴家用。实在是迫不得已。” 林天禄正色拱了拱手:“姑娘遭遇确实令人动容,在下也不慎问到姑娘痛处,还望海涵。” “没事的,小女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见其已经将眼角泪花渐渐拭干,林天禄很快继续说道:“在下略有些好奇,姑娘是如何日日都能从官府迅游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一次两次倒是好说,可按照姑娘刚才所说,这种劳苦日子都过了好一阵子。难不成,姑娘还有何秘密通道可走,才每次都能避过眼线?” “诶?” 胡思琪顿时神色一怔。 沉默片刻,她这才慌忙点了点头:“是、是的。小女自小在这安士县内长大,各条街巷都一清二楚,绕上几圈便可避开那些打更人。” “原来如此。” 林天禄恍然大悟。 “但不知姑娘又是为何能闯入这栋旅店?” 他好奇道:“在下记得清楚,这旅店在夜深后便将店内彻底关掉,熄灯休息。唯有二楼的窗口尚且敞开,兴许只有三两只野猫能从窗口处钻进来,而姑娘你又是如何办到的?” “看姑娘这纤细身段,又跑丢了鞋子,应该不会那些武林人士的轻功之流吧?” “小女只是……” 胡思琪的脸色愈发难看,渐渐没了声音。 她如今就算反应再慢,也察觉到了这屋内气氛的古怪。 眼前这名书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在有意地盘问她的口风,想要问出点什么东西。 根本就不是想要好心收留,而是故意在逗弄她! “……” “姑娘为何不开口了?” “先生,应该早已察觉到了我的身份。”胡思琪脸上的柔和之色渐渐消失,直至化作森然冰冷:“何必再假惺惺的说这些话。”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我确实只想多了解一下来龙去脉而已。” “你是觉得,你已经稳吃了我?” 胡思琪双眼微微眯起,藏于袖中的右手开始凝聚起丝丝阴气。 与此同时,她心中更是思绪翻腾。 在进屋的那一刻起,少女就在不断观察打量着眼前这书生的气息,已是确认其不过只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书生而已。别说是什么妖鬼或是幽鬼术者,这幅瘦弱身板,怕是连武艺都没有学会分毫,连一位寻常的捕快衙役都能将其轻松制服。 所以说 “当真可惜。” 胡思琪嘴角再度扬起,只是如今这抹笑容却显得有些妖异:“先生实在太过自信了一些。刚才那位姑娘虽然手持兵刃,似有些武艺傍身,但隔着两间卧房的距离……她可是远远够不到此地。” 说话间,她蓦然起身探手伸出,狠狠地拍打在了林天禄的肩膀上。 “嗯?”林天禄神情微愣,怔怔地看着肩头的纤细手掌。 见其已被自己一掌拍中,胡思琪当即发出妖媚轻笑声,似是完全卸下了伪装般螓首微歪,放纵笑道:“傻书生,有时候可不能瞧见弱女子就心生怜悯啊,反而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更何况你这书生不久后还与其他女子有婚约完成,还胆敢在外沾花惹草呢?” “姑娘的变脸技巧,着实不错。” 林天禄轻吁一声,不由得感叹道:“我虽猜到你刚才不过是在故意演戏,没想到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女人心海底针,平日里可不会让其他男子瞧出心底真正的想法。若是能被一眼看穿心思,又如何能在这茫茫俗世中存活下去?” 胡思琪略微转身踱步,沿着圆桌走到了林天禄的面前,笑吟吟地伸手想要勾起他的下巴,似是调戏一般。 但她的右手却被林天禄蓦然随意扫开。 “姑娘这话语中,似是还有不少隐情,在下倒是想多聆听一阵。” “你怎么……” 胡思琪连忙缩回右手,俏脸上一阵惊疑不定。 中了她的阴术,眼前这书生即便能保有清醒意识,但身体应该是动弹不得才对。 可为何,还能突然出手拦下了她的举动?! “姑娘就如此笃定地认为,在下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林天禄无奈笑道:“有时候,男人心同样深刻不测,姑娘可别太过骄傲自满了,小心如今日一样失手翻船。” “你——” 哗啦啦——! 恰至此时,客房的房门突然间被重重推开,数名持刀壮汉气势汹汹地齐齐走进屋内。 这股突如其来的血腥煞气,顿时将胡思琪吓得面色惨白,面露惊恐,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两步。 “怎、怎么会发现我的?!” “逃遁许久,没想到你这妖女果然是逃到了其他客人的客房当中!” 为首一名中年捕快上前两步,猛地拔出腰间佩刀,满脸肃杀之气,威吓沉声道:“还不快速速跪地投降!如今你已经逃无可逃!” 锵锵锵! 在其身后的另外几名捕快也纷纷拔出佩刀,一时间剑拔弩张之感顿时充斥卧房。 这几名捕快身上皆是满溢血气,显然都是久经厮杀之辈,断然不可小觑。 “我、我……” 胡思琪已然被吓得六神无主,双唇微颤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掌握阴术,可她如今心底却提不起丝毫反抗之意,只觉浑身如坠冰窖。 眼角微瞥见坐在身旁的温雅书生,仿佛是找寻到主心骨般下意识伸手想要求救…… 但为首的捕快见状却横眉一瞪眼,骤然提刀奋力劈砍而来! “呀!” 胡思琪顿时吓得惊叫出声,赶忙蜷缩抱起脑袋。 不过即将落下的刀锋却在半空中蓦然停滞,一时间动弹不得。 滋滋滋 伴随着兵刃碰撞飞溅出的火星,中年捕快脸上露出了丝丝惊色。 因为不知何时,在面前已然出现了一位女子身影,持剑挡下了他的攻势。 此女,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屋内明明唯有这一男一女二人,卧房空旷,根本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嘶——” 而在看清来者的容貌后,在场的这些捕快们不禁纷纷面露震撼,这名中年捕快更是下意识收手后退。 眼前此女在幽幽烛火映照下,实在是太过美丽动人,无暇白皙的玉颜可谓姿容生辉,仅仅只是目光触及,便令他们为之心神颤动。但其油然散发出的缥缈气质,却更让他们升不起丝毫邪念,仿佛是遇见得道高人般,只感满心敬畏与不安。 为首的捕快赶忙收起长剑,拱手道: “不、不知女侠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只是在隔壁客房休息,听见这边的动静,这才出手阻拦。” 华舒雅垂下手中长剑,淡然道:“刚才你那一剑实在凶狠,若有丝毫失手,不仅会斩了这少女,连前辈也会被你砍中,太过失礼。” “前、前辈?”几名捕快愣了一下。 林天禄这时起身拱了拱手:“几位捕快大哥,往后行事可得多加注意,切莫不慎伤到了无关者。这对你们官府可是会带来不少负面影响,反而徒增坏处。” “这……” 中年捕快哑然片刻。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正色抱拳回礼:“还请这位先生海涵一二。刚才确实是在下太过鲁莽,一心只想将这妖女抓捕归案,这才急切出手,险些伤到了您。希望先生不要将此事迁怒于官府。”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安士混乱,森然埋伏 这几位捕快展现出的态度倒是颇为谦逊有礼,并未仗着身份武力就贸然发生冲突。 当然,他们眼睛也不瞎。 更是看在华舒雅刚才所展现出的非凡武学,其修为至少在他们之上。双方要是当真打起来,他们这一方定然会大吃苦头,哪能随随便便豁出性命。 林天禄笑着安抚道:“诸位无需担心,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既是为抓捕嫌犯,有时动用一些必要措施确实很有必要。” 此话一出,捕快们纷纷暗中松了一口气。 双方不必再启冲突,自然是再好不过。 华舒雅闻言也将长剑重新收回鞘中,安安静静地候立一旁。 中年捕快暗中打量眼下这古怪场面,心中既是惊讶于这男女之间的地位关系,又小心翼翼道:“既然先生和这位女侠能够理解,不妨将您背后的那位妖女给……” “可否与我说说,诸位为何要抓捕这位姑娘?” 林天禄略微正色,出声询问道:“而且,看起来几位已追捕她有段时辰,口中既称呼妖女,想来对这位姑娘之前的所作所为很是了解?” 躲藏在背后的胡思琪闻言满脸复杂,默默揪紧了双手。 而中年捕快很快面色一沉:“先生与这位女侠想来是刚到我们安士县不久,并不知晓我们这段时日以来究竟发生了多少件惨剧。” “还请解惑。” “大约在一月之前,安士县内突然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命案。” 中年捕快语气低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娓娓道来:“最开始是在县外的一些寻常村落、小镇,时不时会有人报官说家中有人遭受歹人袭击而死,且死状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皆是凄惨无比。而且经过验尸官的检查,发现那些死者身上留下的伤口并非是寻常兵刃、又或是拳脚磕碰。而是…… 我们无法理解、解释的古怪死法。根本就不像是寻常盗匪恶徒能够办到的。” 说到这里,这几名捕快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厌恶抵触。 “当时华判官渐渐察觉到了此事的古怪之处,刚刚与妻子结为连理,还来不及享受婚后生活便匆匆回来主持大局,开始加紧增派人手,协同在外调查取证,希望能发现这些凶案背后的蛛丝马迹,再将那躲躲藏藏的幕后凶手给捉拿归案。” 林天禄眉头微皱:“在下不久前在酒馆内隐约听见……” “是。华判官遭遇了暗杀,死状同样凄惨。” 中年捕快垂头叹息道:“我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与华判官随行的几位捕快也一同遭遇了不测,甚至曝尸荒野,若非有农户帮忙报案,我们都找不到华判官究竟是在何处身死的。” 此事,倒是与那些流言所传的相差无几。 竟然当真将朝廷的官员牵扯其中,看来这作案之人果真……胆大包天。 林天禄思忖片刻,继续询问道:“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安士县内陷入一片混乱,毕竟除去早已年迈糊涂的县长,也唯有华判官一位清廉好官在帮忙管辖这县内上上下下的琐事,判官一死,县内各大琐事全都混作一团。” 中年捕快似乎想起糟糕的经历,叹息不止:“那时县内人心惶惶,命案更是一件接着一件。就连我们这些捕快和衙役都战战兢兢,不敢在外出办案,生怕会和那些死者一样遭受袭击而死。兴许再过一段时日,整座安士县的秩序都会崩溃。” 即便只是寥寥几句,但依旧能听得出这位捕快语气中的绝望悲苦。 当时那些时日,哪怕并未亲身体会同样能感受到恐慌。 寻常人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在这种环境下安稳生活。 “那如今,诸位捕快又为何会……” “县内来了一位新的判官,姓马。其性格虽然不如华判官那般温和谦逊,却更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正是在其带领下,我们安士县才能重整旗鼓,开始大力召集人手、并吸纳那些江湖上的有识之士共同断案。” 言至此,这位中年捕快的脸上很快浮现出赞叹之色:“如今半月时日已过,不仅仅是将县内县外不少的盗匪恶徒一一揪出,甚至还让我们接触到了那些……污秽之物!” “污秽之物?” 林天禄与华舒雅都神情微变:“你们难道都已经知晓了那些妖鬼存在?” “没错。马判官早已将此事告知于我们,甚至还为我们做了不少指点。在其指挥下,我们才能与那些妖鬼抗衡周旋,甚至将他们一一剿灭。” 中年捕快抬手一指后方的胡思琪,沉声道:“而此女,显然掌握着非人之力,与那些妖鬼邪物有着深厚联系,甚至与那些参与袭杀华判官的邪物有些关联,听从判官指令,要将其拘押带回官府好好审问。” “我、我没有!” 听到这里,胡思琪已然是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华判官的事情,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还敢狡辩!” 中年捕快气势汹汹地一眼瞪来:“如今可由不得你再胡作非为!还是说,要当即将你就地格杀!” “不、不是的,我……我虽然会做一些小偷小摸之事,但从来都没有害人性命啊!那华判官之死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妖言惑众,先将你的手脚给折断,免得你再到处乱窜!” “且慢。” 林天禄伸手一拦,轻笑道:“捕快大哥一腔勇气值得敬佩,这段时日以来想必也经历不少艰苦鏖战。不过雷厉风行地抓人之前,最好还是先多多取证为妙。要不然容易生出误会。” 中年捕快顿时沉声道:“先生还请醒醒!这妖女口出惑言,就有不少妖鬼邪物依靠这些话语来博取他人同情。一旦当真听信于他们,可是会……” “在下自然明白。” 林天禄拱了拱手:“不过这位姑娘确实罪不至此,其手中还未曾沾染鲜血。要折断手脚还是太过狠辣了些。” “你……” 胡思琪顿时神情一怔,呆呆地看着面前为她辩解的男子背影。 一时间,少女不由得紧咬下唇,心中泛起丝丝酸楚悔意。 毕竟不久前她还窃喜般想着今日能多宰一个冤大头,获得些钱财。 可现在,自己却是…… 受其恩惠。 “先生有何保证?”中年捕快厚重的声音再度打破了沉默。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保证倒是没有,不过我愿意陪同这位姑娘到官府一趟,以便验明身份。当然,我更是想与你口中提及的‘马判官’好好见上一面。 能够帮助此县度过危险、甚至能教导你们如何对抗妖鬼,这等好官我可是敬仰万分。” “这……” 中年捕快不禁一愣。 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书生竟会说出这番话。 常人碰见官员怕是巴不得早早逃走,可这人却反而想过去瞧瞧? 他思酌片刻,很快摇了摇头: “对不住,马判官如今公事繁忙,实在没法随意去见外人。况且马判官也不愿与他人多做无谓交流,先生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 “能够理解。” 林天禄微微颔首。 官府职员,又怎会无缘无故接受一介‘平民’的上门拜访,拒绝也是正常。 不过 “你们的行动,似乎已经被那些歹徒给抓了个正着,终究想着提醒你们一下。” “你说什么?” 中年捕快听见这番话,只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行动已被发现? 这是何意? 但在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这番话的深意。 “呵呵呵……” 恰至此时,低沉森然的诡笑声幽幽响起,伴随着冰冷夜风在走廊与卧房内吹拂而过,好似冬日寒风般刺骨无比:“你这书生倒是感官敏锐,察觉到了这旅店异常?” 中年捕快顿时面色大变,重新拔出佩刀,满脸惊愕地望向四周:“有妖鬼!所有人打起警惕!” 后方的几名捕快也纷纷严阵以待,神色紧张。 “妖、妖鬼?!”而原本还深陷愧疚的胡思琪更是满脸惊恐地缩至后方,抱着双肩却难以抑制浑身战栗。 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几乎让她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笼罩全身的威压,远比这几名捕快带给她的更大! “原本只是想借这个丫头将你们这几个捕快给勾引过来,没想到……竟然还额外吸引来几位手段不凡的高人。” 在空旷冷清的走廊中,悄然间升腾起丝丝雾气,将窗外照射进来的月色笼罩遮蔽,弥漫在四周的寒意更甚几分。 “如今索性将你们一网打净,免生后患,如何?” 这不男不女的嘶哑声音回荡不休,似是魔音般直接灌入脑海深处,引得几名捕快都脸色发白,握紧刀柄,强忍住不适。 “躲躲藏藏,有本事就给小爷我滚出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蓦然大喝一声,周身气势升腾而起,纯阳境界的内息萦绕四肢与长刀。 “我为何要听你的。” 嘶哑嘲笑声再度响起:“况且,如今这旅馆内数十名旅客的性命,可全部都在我的手中。你当真有本事轻举妄动?我如今只需动一动念头,就能将他们的生气全部抽干,化作一具具枯骨尸体……你这几个小小的捕快,有这份胆量担起那么多条人命么?” 与此同时,在走廊外悄然间汇聚起一名模糊的男子虚影,看不清面容长相。 他抬起右手,冷然笑道:“你们还是安心在此地长眠吧。” 嘭! 客房的大门骤然间自动重重关上,恐怖黑雾从各处缝隙中不断涌现。 胡思琪惊恐万分地呢喃不止,颤颤巍巍地缩到了林天禄背后。 而几名捕快见状更是面色大变,连忙上前企图将房门给强行踹开。 只是一脚踹在门上,却好似踢中了坚不可摧的精铁般反震倒退而回,只觉大腿几乎都快没了知觉。 “该死,是这妖鬼施法将此地化作了牢笼,寻常手段无法破开门窗!” 中年捕快面色几度变幻,猛地回首出声:“女侠,可否助我们——” 锵! 刹那间,一抹剑光在漆黑卧房内闪烁而起,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银光在眼角闪过,这原本紧闭的房门轰然间直接被生生隔空劈开,木屑伴随着阴气四散飞溅,也显露出了正站在门外面露错愕之色的妖鬼。 锵! 剑光再动,这妖鬼身影甚至来不及闪躲就被一同斩作了两半,剑势之威甚至将后方的走廊墙壁都一并劈开,几乎将半座旅店都给斩断。 “……” 在场的捕快们和胡思琪看见眼前这一幕,皆是震撼的目瞪口呆。 显然没想到单靠寻常的人力武艺,竟然能办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举…… 这当真只是‘挥剑’就能产生的威能?! 华舒雅面色平静地收回长剑,目光微动,就见被劈成两半的妖鬼身躯溃成黑雾消散开来。 “真令人惊讶万分,没想到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而且还蕴含着一丝阴气,你并非寻常凡人女子?!” 回荡在四周的妖鬼声音也带上了浓浓的震惊。 “将此地的阴术解除,暂时可饶你一命。” 华舒雅语气毫无波澜,剑锋上缭绕起丝丝极为纤柔的细芒。 “饶我一命?” 妖鬼声音微滞。 片刻后,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般大笑出声:“可笑!你就算有些实力又能如何,如今你们早陷入我提前布置在此地的阴术大阵,哪怕你有赤魔境的修为也决计不能轻易逃脱出去。这点时间,足够我将旅店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杀个干净,你有胆子对我再度出手吗!” “而且——” 妖鬼的声音蓦然一转,森然冷笑道:“我刚在隔壁另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似乎是一只正在发光的奇怪狐狸,或许与你们有些关系?” 与此同时,道道黑雾凝结成巨大的手掌,朝着云玥所在的房间飞去。 华舒雅眸光凝起,正欲挥剑追击。 但她的脚步很快便停了下来。 因为随着一截皓腕悄然从门后探出,屈指轻点,月色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在走廊内的黑雾当即瞬间全数溃散! “怎、怎么——” 那妖鬼的身影更是踉跄着显形而出,满脸错愕茫然地背靠墙壁:”发生了什么?!““意思就是,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肩膀被猛地一拍,这男性妖鬼直接被吓得亡魂皆冒,连忙回首看向身侧。 林天禄的温和笑脸顿时映入其眼帘,顺便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将你刚才说的话一起还给你——休想从这座旅馆里面逃出去。” 第二百二十章 袭击埋伏,拜访判官 妖鬼如今神色大骇,心头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 这看起来文弱的书生,刚才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旁? 那隔间客房里面又有什么高人,竟然能随手一挥就将他布置的阴术大阵强行解除,甚至逼的他直接显出了真身?! 难道说,从一开始他的行动就被完全看穿,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这几个人的眼皮子底下胡闹? 心思急转,妖鬼猛地面色一沉,强行挥手拍开林天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准备后撤逃离。 这座旅馆内实在太过古怪,要是再停留下去,怕是要小命不保! 如今先行撤退,从长计议,待召集其他的 “呃?” 妖鬼只感觉肩膀一轻,脚步踉跄了两下,险些跪倒在地。 他脸上浮现出几分茫然,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原本挣扎挥舞的右手,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丝丝缕缕的阴气在空中消散开来。 “这位兄弟,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林天禄抖掉衣袖上的灰尘,一脸无语道:“你这自己伤了自己,我们可什么都还没干。” “怎、怎么可能——” 妖鬼瞳孔几乎缩至针状,已是惊恐至极。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看清楚……不对,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手,就让自己的胳膊不翼而飞? 这是……哪来的怪物! “别想着逃跑。” 一丝清冽温润的声音在走廊内响起。 妖鬼满脸惊惧地回首一瞥,就见客房房门悄然打开,一名姿容绝世的银发女子从中缓缓走出,举止优雅地抬起皓腕轻点虚空,道道涟漪在四周浮现。 虽然看似轻柔随意,但落入这妖鬼眼中却无异于最后的宣判,四周已然被无数阴术所笼罩,根本逃无可逃! “说出你的来历和目的,还有与你勾结的其他匪徒。” 茅若雨语气冰冷地出声喝问。 她虽未曾离开客房,但同样能听见刚才众人之间的交谈,已知晓事情变故。 “你这女人——” 妖鬼面容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心知没有退路可走,当即涌起拼死一战的念头。 “嘿,这位妖鬼兄。你当真还要负隅顽抗?” 林天禄带着略显轻佻地笑容一步步走来:“在下觉得,我们若是能坐下好好畅谈一番,兴许能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一些。” “你给我……停下来!”妖鬼猛地回头挥手,无数阴影伴随着阴术一同绽放,化作一漆黑摄人的巨口朝林天禄整个人吞噬而去! 只是 “呃?” 妖鬼脸上的狰狞狂躁之色,顿时僵住,原本缩紧的瞳孔渐渐扩散开来。 直至,彻底没有了一丝灵光,唯有无边的恐惧与绝望在眼中弥漫。 刹那间,似是浩荡天威以无可匹敌之势将其神魂彻底碾碎,甚至来不及开口说出哪怕一句话,自手指指尖开始就随风溃散,化作雾气消失不见。 “啊……” 林天禄顿时一呆,脸上很快露出古怪之色:“这也行?” 他都还没来得及出手,这头妖鬼竟然……活生生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死? “这妖鬼当真不自量力,竟然还想着挣扎逃脱。” 华舒雅将长剑收回鞘中,来至走廊,神色平静地看着妖鬼消散死去的方向。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问问清楚。”林天禄叹了口气。 要是早知道这妖鬼如此‘心理脆弱’,他就早点去主动接触询问了,哪里还用得着故意钓鱼。 “若雨,也不慎惊扰到了你的休息。” “奴家才刚刚躺下,哪算什么休息。”茅若雨轻拢秀发,噙着一丝恬静淡笑。 “这、这——” 而那几名捕快满脸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原本给他们带来极大压力的可怕妖鬼,未曾想竟是连几息时间都没有撑住,就在这看似平凡的书生手中灰飞烟灭。 这究竟是何等匪夷所思的大能?! 胡思琪更是一脸呆滞地软倒在地,险些虚脱晕倒。 心中既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后怕。 自己不久前竟是鬼迷心窍,妄想着对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动手劫财…… 自己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上天恩宠! “这位捕快大哥,待回去之后记得将此事与你们的马判官好好提及。” 林天禄很快回首望来,淡然道:“那些妖鬼显然不是坐以待毙之辈,要想依靠人力与他们交锋抗衡,可不能太过疏忽自大,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提早设好的陷阱之中,遭到围剿反击。” 中年捕快神情一凛,恢复了些许镇定,极为郑重地躬身抱拳道:“多谢高人出手相救,若非有几位在此,我们这几位兄弟怕是都要折名于此,死的不明不白。“其余几人同样是正色行礼,不敢再有丝毫僭越无礼。 他们都是与妖鬼亲自打过交道的,自然清楚刚才的情况至凶险,绝非他们的武学修为能够应付。回想着当初瞧见的各种凄惨死状,直至现在都忍不住打着冷颤。 林天禄笑了笑;“那么你们如今是否相信我刚才说的话,那小丫头确实未曾杀人害命,不过只是干了些偷鸡摸狗之事。还犯不着对其喊打喊杀的,太过凶狠了些。” “先生之言,我等牢记在心。” 中年捕快犹豫片刻,再度躬身道:“刚才是我等太过有眼无珠,不知先生之修为竟如此惊人,简直是在世仙神,实在令我们不胜惶恐。 但如今我等心中唯有一个请求……还请先生随同我们到官府里做客一趟,马判官若能见到先生,定然会欣喜若狂!” 林天禄轻笑一声:“马判官如今的工作已是不忙?” 中年捕快当即汗如雨下,急切道:”不忙!不忙!还请先生原谅小子我刚才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说出那番无理之言,若是让先生心中感到一丝不快,还请随意惩罚打骂,小子我决计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反抗,甘愿让您——” “太过夸张了。” 林天禄摇头失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想与你们开点小玩笑而已,你们如今实在太过紧张,放轻松些就好。我与随行的两位女伴可并非什么吃人的怪物,还用不着如此毕恭毕敬的。” “感、感谢先生宽宏大量。”中年捕快脸上浮现几分感激之色。 “既然你们几位都无人受伤,接下来就带我去见一见马判官吧。” 林天禄看向来到身旁的华舒雅和茅若雨二人,轻笑道:“你们先在旅店内休息一会儿如何?今晚应该没什么危险,顺便帮忙照看一下云姑娘……她现在似乎正在经历某种变化。” 茅若雨微微颔首:“奴家明白,此地由我们照看便可。至于这旅店内的破损,待会儿会用阴术尽量修复,不引起店内其他人的注意。” 好在刚才那头妖鬼施展的阴术大阵中有不少催眠之效,旅店内几乎所有的旅客和掌柜等人都陷入沉睡,至今还未曾醒来。原本应该是为了防止那些人四处乱跑,徒增变故,而如今倒是免生了不少混乱。 当然,如今美妇已重新取回月衍之息,习得月衍秘法,在阴术修为上已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哪怕当真情况混乱无序,她自然也有办法能让此地恢复安宁。 “前辈还请早些回来。”华舒雅眉头微皱:“不过云玥姑娘她如今真的没事……” “无妨。” 林天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稍稍有些感应,此事对她没有丝毫坏处,唯有益处。我们只需安心等待便可。” 在即将离开临月谷前,他就察觉到了云玥的古怪状态。 那种感觉,似是与他体内的太乙山有了某种呼应,神魂律动,隐隐有一丝灵气被传递到了对方身上,并且渐渐融入其体内。 “好,那我便与夫人在这里安心等候。”华舒雅心头的一丝担忧也很快散尽。 自从临月谷一行后,她算是对自家的前辈在实力方面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了解,根本无需她去担心安危。 “那、那我……” 一丝弱弱的声音蓦然响起,带着几分胆怯之意。 众人侧首望去,就见那胡思琪正颤颤巍巍地扶着桌椅勉强站起,脸色苍白地喏喏道:“我能不能回家……” “不行。” 林天禄回以温和儒雅的微笑:“盗窃哪怕未遂,姑娘还是得与这几位捕快到衙门一趟。死罪可免,但活罪你可逃脱不掉。” “……” 胡思琪双腿一软,险些又跪倒在地。 但是她如今只能勉强扯起笑容,悻悻然地讪笑两声。 她现在更担心,自己要是胆敢说出哪怕一个‘不’字,下场就会和刚才那头妖鬼一样,死的灰飞烟灭、连一旦残渣都没有剩下。 …… 已将至二更时刻,如今天色更是暗淡。 但在安士县的衙门内,却能瞧见此地灯火通明。 林天禄被这几名捕快接送至此,颇为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环境。 如今天色已深,倒是没想到这衙门内外依旧热闹,时不时还有几名捕快来回走动,看起来依旧还忙碌着工作。 看来,如今这安士县内确实还有不少危机未除。 “先生,还请随我进来。” 中年捕快毕恭毕敬地伸手示意道:“刚才已有下属帮忙通报,马判官如今正在衙门内的书房等候。” “好。” 林天禄带着身后战战兢兢的胡思琪一同踏进衙门大门内,一眼就瞧见了正前方颇为壮阔大气的议事大堂。 “这、这——” 只是看着大堂内呈列的虎头铡、老虎凳等等,胡思琪顿时吓得脸色一白,几欲想扭头逃跑。 她这平日里做贼的,哪有主动跑到衙门里面‘做客’的! 如今看见这些刑具,一想到待会儿可能就要用到自己身上,险些害怕的又站不稳脚步。 不过林天禄很快就瞧出了她心头不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无需太过担心,你还未曾犯下什么杀孽,哪怕做了些偷鸡摸狗之事,大不了便在牢狱中蹲上几月时间,受些刑罚,总比你每天都到处东奔西跑,惶惶不可终日要好。” “小、小女明白。”胡思琪深呼吸了两口气。 “林先生这边请。” 中年捕快伸手接引。 …… 三人一路走在游廊中,蜿蜒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书房门前。 虽然门窗紧闭,但依旧能通过窗户瞧见这屋内的幽幽烛火,以及一道浅薄人影。 嘎吱 随着房门打开,林天禄带着身旁的胡思琪一同踏入其中。 “马判官,您让我们追捕的女子如今已经带来。” 中年捕快拱手行礼:“还有刚才已派人提及的这位林先生,其身负大能,修为匪夷所思,一击便可消灭强大妖鬼,定然能为我们安士县带来助力!” “我已经知晓,你先下去休息片刻。” 在半透纱帘后方,传出略显沙哑的浑厚声音。而那道身影依旧站在原地,未曾挪开脚步。 中年捕快犹豫片刻,但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神情郑重地躬身退下。 直至书房房门彻底关上后,那马判官的低沉声音才再度响起。 “听刚才的捕快说,先生你一击便将邪灵境界的妖鬼轻松消灭?” “只是些许意外。”林天禄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本想尽量留下活口,问个清楚再说。只可惜事与愿违。” “当真是……了不得。” 一截木杖从后方探出,将纱帘微微撩开,顺势挂到一旁圆柱木钩上。 直至这时,林天禄和胡思琪才看见了马判官的真容。 竟是一位面容略显苍老枯败的垂暮老人,身形佝偻,须发皆白,唯有那双眼仿佛历经沧桑,极为深邃难测。 而且 林天禄眸光微凝,心头暗忖。 此人身上还隐含着一股极为刻骨铭心的怨念,这股煞气丝毫不会逊色于刚才的妖鬼,甚至还在其之上! “如今细细一瞧,先生果然跟捕快说的一样,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单论这份外表与气魄就足以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不可小觑啊!” 马判官略微赞叹出声。 林天禄回以平稳微笑:“马判官同样深藏不露。”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沙盘推演,判官真身 深藏不露? 胡思琪螓首一歪,心中略感古怪。 眼前这位马判官确实看起来很有大官气势,威严不俗,眼下场合她也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但所谓的深藏不露…… 倒是看不出来。 毕竟她本身就习得一些入门阴术,追根究底已算不得寻常凡人,瞧见这位老者,只觉得跟其他的老人没太大区别。不过碍于双方的身份地位差距,要是胡言乱语落得个被判重刑的下场,实在不妙。 相比起来,外头那些杀气腾腾的捕快们反倒更令她心头畏惧。 “哦?” 马判官的神色毫无波澜,沙哑沉声道:“我身上又有何可藏?” “我来之前,原以为马判官只是一介莽夫,虽懂得应付妖鬼的手段,帮助安士县度过了不少难关,不过仍有欠缺之处。“林天禄目光很快转向其身旁的长桌。 在桌上堆放的并非书册文墨,而是由沙子堆砌而成的巨大沙盘,上面堆放着不少精简的沙堆建筑,似将这安士县的地缘浓缩于此。 “如今看来,马判官的眼光比我之前想的更为长远。” “仅仅如此,你就料定我深藏不露?”马判官依旧不苟言笑道:“兴许只是前人留下的遗物而已。” “但这些棋子却是做不了假。” 林天禄带着温和微笑走上前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沙盘长桌的全貌,伸手一指某条微观街道旁的建筑。 “这里正是在下刚才落脚休息的客栈旅馆,那些捕快们也正是赶往此地,追捕我身后的这位胡姑娘。” 而在这处建筑旁,正摆放着一枚黑色棋子。 马判官眼神微凝,很快沉声赞叹道:“林先生当真观察仔细,只是瞧上几眼便能分清这沙盘具体方位,那些捕快们看见了可是早已昏头转向。” 在两人身前的沙盘上,如星罗棋盘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错落于各个角落与街道、建筑,乃至在安士县外的诸多村落,山脉河流等等,可谓事无巨细。 同时还有大量各色丝线盘绕交织,仿佛将方圆数十里的地界全部融汇于这沙盘之中,每一处动向都清晰可见,每一步安排都精准明了。 “冒昧猜测一二,马判官不加怪罪已是荣幸,毕竟在下不过一介草民而已。”林天禄露出温润笑意:“只是这沙盘局势看起来,倒有几分棋局韵味。在下还算略懂棋道,勉强能看出点规则。” “像先生这等惊才绝艳的俊才,我又怎会出言怪罪?” 马判官眼中泛起几分好奇之色,摊手示意道:“不过,先生还能从这沙盘之中瞧出点其他的东西?”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仔细打量片刻。 旋即,他嘴角微扬,侃侃而谈道:“马判官以丝线代替行动路线,以各类颜色分作轻重缓急、实力强弱,将安士县内外的数十头妖鬼的动向全部都描绘于这片沙盘之上,完全掌握了他们的所有行动。” “至于这些黑白棋子,则是代表修习了阴术的幽鬼术者,和那些难以力敌的强大妖鬼。” 马判官颇为感叹般拍手鼓掌:“先生果真心思敏捷,仅靠几眼就能瞧出这沙盘本质。 正如你所说,这沙盘上的各种事务正是代表那些妖鬼的行踪路数,无论他们如今要往何处去、又要往何处回,都会一一展现于此。” 说话间,他拿起一旁的木棍,抵住安士县外一座山村中的白子,朝着山村外挪动了些许距离。 “比如,这位妖鬼便会趁夜开始行动。而他的行动范围大抵就是在这片区域的几里地内。” 林天禄见状心中暗暗惊讶。 没想到,眼前这位判官竟能精准掌握妖鬼的具体动向。 这究竟是…… 他很快回首瞥了一眼,就见一旁的书架中机关转动,竟从中滚落出一卷纸张自行抖开,其中密密麻麻地撰写着大量的细密文字。 马判官侧头凝视了片刻,很快轻按桌边旋扭,机关自动合拢关闭,连同纸张一同撕碎销毁。 同时,他很快再度用木棍将各地几处的黑白棋子推动了几下,甚至是随手将一枚黑子给弹出了沙盘。 “原来如此,马判官竟拥有这等堪称天衣无缝的情报网。” “只是依仗了那些武林人士的鼎力相助而已,若单靠我一人,可万万不能办到这种匪夷所思之事。”马判官面色如常,仿佛一心三用般接连推动棋子,双眼极为深邃,似是在飞速思考推演着各个妖鬼的具体想法与动态,细致入微地摆弄着沙盘中的棋子。 “这、这究竟是在……” 而小心翼翼凑近过来的胡思琪看见眼前这一幕,已然是满脸茫然。 林天禄笑着解释道:“马判官思维灵便,如今正依靠着各地收集网罗来的情报,对那些妖鬼们的动向进行反向推演,借此来掌控这安士县的所有局势。 无论是追踪监视、还是借力打力,连消带打,搅浑这安士局势让那些妖鬼自相残杀,都能办到。” “单靠情报……就掌握县内外所有妖鬼的动向?!” 胡思琪听得一阵震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胡姑娘,你可知你的行踪是如何被那些捕快们发现的?” “我、我——” 胡思琪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直至这时,她才意识到为何那些捕快总能发现她的行动路线。明明她刻意脱掉了绣鞋,有意隐匿气息与踪迹悄悄偷溜进当时那座旅馆,都会被逮个正着。 细细回想,实在是太过异常。 “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这位马判官彻底看穿。你会踏入旅店内,也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 胡思琪只觉浑身泛起阵阵寒意,脸色发白地缩回身子。 在知晓这个真相后,她现在可不敢再与这位判官对视,生怕自己心底的其他想法都被一一看穿。 这种感觉,只叫人浑身发冷。 “当然,此事还有另一种看法。” 林天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马判官能有这般广阔眼界,甚至在暗中掌控安士县全局,其实早已知晓那座旅馆旁就盘踞着境界不凡的妖鬼,正对那批外出行动的捕快们虎视眈眈。实际上就连他们会不慎落入其布置好的阴术陷阱,都已一清二楚。” “先生说的不错。” 马判官不慌不忙地又将一枚棋子从沙盘中收起,并未有任何反驳:“有关在长岭一带发生的诸多异变,我虽不太清楚来龙去脉,却也早已听闻‘林夫子’的大名,知晓你拥有与仙神无异的修为,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异变,斩灭了诸多为非作歹的妖鬼秽物。” “而今日中午时分,我就依靠眼线得知了林夫子等人的马车动向,并挑选出几位相对面善的捕快在周围一带行动来吸引妖鬼注意,直至夜晚便前往旅馆追捕这位胡姑娘。” 马判官那漆黑双目微微抬起,语气更显低沉:“这一切,自然只为借助林夫子之大能,将盘踞在旅店四周的妖鬼彻底铲除。” 这环环相扣之安排,可谓将各项情报都了然于心,早早将那头妖鬼给判了死刑。 林天禄颔首道:“马判官果然料事如神。” “只是想了些花招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正厉害的还是林夫子你,果真如那些传闻中所说的一样,称得上是人间仙神。” 听见其口中吹捧,林天禄稍稍收敛了几分笑意,淡然道:“不过,马判官是如何确信我当真拥有非凡修为,能够应付的了那头妖鬼?我相信马判官能将安士县周围的所有情报尽数掌握,但安士县离长岭可还有不少距离,这交口传递而来的情报,终究会出现疏漏和偏差。 若在下实力并没有那些传闻中吹捧的如此强悍,马判官又会作何决断?” “当断则断。” 马判官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沙哑道:“那几位捕快死后,我会尽量给予其家人更多的补偿。事后也会想其他的办法将那头妖鬼再消灭。” 林天禄心头微凛。 这位判官,倒是位铁血之人。 并没有常人面对同僚牺牲时的伤感与犹豫,而是极为坚定平静地宣布失败死亡。这在其他的外人耳中听起来,兴许会有些冷血残忍,竟是生生将自己的下属推向了火坑,甚至如无心无情之人般毫无动摇。 但 林天禄并未想着出言辩驳。 而他也心知肚明,自己没有呵斥的立场。 毕竟安士县能有如今这幅安宁状况,哪怕只是表象,几乎都靠了这位马判官统筹全局,尽心尽力地管理着上上下下。 若当真有人员伤亡,也是难以避免之事。更何况此地局势之混乱,非铁血手段所不能扭转,要是磨磨唧唧、优柔寡断,这造成的伤亡与恐慌,或许足以让整座安士县真正沦陷成妖鬼狂欢的死域,这县内上下数十万人口都要生死不明。 因小失大,才是真的令人痛惜。 马判官这时露出些许笑容:“林夫子果然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只是权衡利弊下的判断而已,马判官近日以来的行动,值得在下尊敬。”林天禄拱手作揖道:“也无怪乎那些捕快们在提及马判官之时,都是一副敬重神色。” “他们都是有勇有谋之辈,一腔热血只为保卫家园。倒是我得好好感谢他们。” 马判官摩挲着手心中的棋子,目光渐渐出神。 林天禄见其似是陷入回忆,不禁嘴角微扬,抬手在沙盘上挪动了两枚白子。 “嗯?” 马判官很快回过神来,定睛一瞧,顿时眉头紧锁深思:“林夫子这动向是何意思?” “刚才的情报,马判官稍有疏漏之处,在下自然来帮忙补全一二。” 林天禄笑吟吟地又推动着一枚黑子靠近衙门而来:“马判官可以多做一番检查。” “……” 马判官凝起目光,思忖片刻。 很快的,他颔首赞叹道:“林夫子无愧‘夫子’之名,我这近乎学了半生的统筹之法,没想到林夫子仅靠几眼的功夫就已经了然于心,当真天资非凡。” “献丑了。” 林天禄轻笑一声,又从桌角捡起一枚棋子:“不过相比起马判官,其实在下还欠缺不少,比如……” 言语间,这手中棋子很快落入到衙门之中:“妖鬼之躯。” 马判官眉头微挑,不再言语。 但在旁原本沉默的胡思琪却从茫然渐渐转成震惊。 妖鬼之躯?! 如今这衙门除了她身上又何来阴气?何来的妖鬼? 可细细想来,可能唯有一个解释 她目光震惊地看向了马判官:“难道是判官大人?!” 马判官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目光平静: “你是如何看出我并非活人?” “在下略懂一些识人之法,自然能瞧出判官身上的异常。”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虽然在有意隐藏气息,伪装成活人模样,但极为浅薄的生气依旧足以证明大人早已断绝了生机。” 判官闻言颇感讶然,不禁摇头长叹:“我已在竭尽全力来伪装活人气息,将阴气尽量掩藏,没想到终究还是躲不开林夫子的锐眼洞察。” “为、为什么判官大人会是妖鬼?” 胡思琪脸上已满是错愕之色。 她未曾料到,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将她们这些妖鬼和幽鬼术者给碾的团团转的‘罪魁祸首’,竟然同样也是妖鬼?! “原因,或许十分简单。” 林天禄意味深长道:“判官大人应该就是那位前不久遭受迫害而死的……华判官。” 判官将棋子随手放置沙盘角落:“如何猜中的?” “太过巧合了而已。毕竟华判官刚刚遇刺身亡,就有一位马判官隔夜就现身来接替职位,甚至还能将这安士县的不少工作都统合的井井有条,我可不觉得是一位新官就能办到。” 林天禄轻笑道:“更何况,判官大人你如今已是妖鬼之躯,自然是疑点重重,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第二百二十二章 呕心沥血,血战不休 “不、不对!” 胡思琪连忙开口道:“先生,那华判官明明刚刚娶亲,是而立之年。听闻街坊谈论还是位少见的俊俏男子,眼前这位马判官又怎么会是华判官?” 单论年龄与外貌,这两人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难不成,还是某种极为高深精妙的隐藏之法,刻意将自己的容貌变成了这幅垂暮老者的模样? “姑娘问的不错。” 判官的神色重新归于平静:“我的身体早已被那些妖鬼彻底破坏,阳寿被完全汲尽,哪怕魂魄在怨念中化作妖鬼复生,依旧难以将那具尸体复原。只能附身于这具在山中摔死的老者身躯,以此来重新回到安士县内。” 胡思琪听得脸色愈发难看。 竟然只能依靠这种手段才能起死回生,当初那些妖鬼究竟对眼前这判官做了何等惨绝人寰之事? 林天禄沉声道:“正因如此,你才会再拾重任,对抗这安士县内大大小小的妖鬼?” “我如今已一无所有。只剩这满腔怨恨不甘,不将这些妖鬼全数消灭,我终究死不瞑目。” 判官下意识捏紧了双手,脸上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漆黑怨念,以至胡思琪都不禁倒退两步,心头咯噔直跳。 此人心中翻腾的邪气,着实难以估量。 “你,不准备对外人亮明自己的身份?” 林天禄蓦然叹息一声:“我虽今日刚到安士县内,但一路上同样听闻不少有关你的家事。你家中那位刚过门的妻子如今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你若是担忧身份亮明后遭外人指指点点,只与家人道个平安……” “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判官流露出宛若自嘲般的淡然笑意,继续开始挪动沙盘中的棋子。“我变成了如今这幅垂暮模样,如何才能让家中亲属接受我的身份?我那刚娶过门的妻子,又如何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已变成了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者?” 所谓爱情也是由多方面构成,这‘容貌’一项同样不可或缺。 哪怕男女双方再怎么恩爱亲密,可要是有一方第二天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甚至是苍老到丑陋的程度。这份情感又能否坚韧如初? 这一点,确实不是外人能随意笃定。 “虽然只是在下一番建议…… 林天禄摇头感叹道:“哪怕有千般理由,你终究该回去与家人们见上一面。”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判官深吸一口气,主动扯开了话题:“这些家事我自会处理,林夫子就不必多做关切了。 如今我更想知道,夫子既已知晓我妖鬼身份,接下来又要作何决断?” 他脸上的神色渐渐恢复,目光平静地望来:“像林夫子这等正道俊才,可谓一身凛然正气,想必是嫉恶如仇之辈。若能在我死后将这安士县内的风波彻底摆平,还此地子民们一个安宁,在下哪怕死在林夫子手中也是心甘情愿。” 其言语没有一丝波澜动摇,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林天禄闻言略作沉默,旋即感叹般颔首道:“华判官果真一腔热血,值得令人敬佩。” 哪怕身死重生,变成如今这幅垂暮老矣的模样,却依旧心系百姓愁苦,这等好官着实难得一见。 “不过,我此行可不是为兴师问罪而来。” 林天禄轻笑两声:“像华判官这等好官,我又怎会无缘无故喊打喊杀?” 华判官神情微怔。 他原以为这林夫子哪怕闻名多县、学识与本事极为超凡,但年岁所限依旧还会有着少年郎的热血。 可如今亲身交流一番,才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淡薄与成熟,早已不会拘泥于所谓的人类与妖鬼之分。 “……是我太过胡思乱想,还望夫子原谅。” “华判官一心为民、呕心沥血,又有何可道歉的?” 林天禄失笑道:“大大方方地抬头挺胸便是。以你这番功绩,哪怕是所谓复生妖鬼,同样足以得这安士县百姓的赞颂拥戴。” “感谢。” 华判官扬首长吁一声:“与林夫子交谈一番,我心中的郁结也散去不少。如今能得此称赞,我便有足够的动力再继续坚持下去。” 嘎啦。 与此同时,书架旁的机关再度打开。 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波澜,侧首瞥了一眼,开始重新划动这沙盘中的棋子。 而且在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华判官也没有再作掩藏,抬手一摄,从另一侧书架中翻飞出大量纸张与笔墨,自行开始撰写信息,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卷宗落入旁边的孔洞当中。 很显然,他正是通过对妖鬼们的行动路线进行分析,汇集总结成详细情报,并写上极为详尽的组织安排,通过机关分发给屋外的下属捕快们。 这不算深厚的妖鬼之力,已然被这位判官运用到了极致。 以自身为锚点,将整座安士县的情报网络都串联起来。何处需要暂时退让、何处需要以进为退,哪里又需要主动出击都标注的清清楚楚,那些捕快们只需完全按照其中的安排行动,便能将事事都处理妥当。 “如今,在下还想与华判官谈谈这位姑娘之事。” 听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原本正在安静聆听的胡思琪顿时浑身一紧,面色发白地抿紧双唇。 判官的眼神扫来,但很快便摇了摇头:“我本想将其抓住后一了百了的解决掉,但细细想来确实太过武断。待会儿命人收缴些罚金,在牢里坐上十日便差不多了。” 胡思琪顿时面露惊喜,连连弯腰躬身:“感谢判官慈悲!” “你更应该感谢这位林夫子。” 华判官语气平静道:“若非今晚有他在此,你早已被那些捕快们斩于刀下。” “小、小女明白!”胡思琪又连忙朝林天禄躬身道:“感谢林夫子宅心仁厚,给了小女重新做人的机会,免于一死。” 林天禄轻笑两声:“道谢倒是免了。眼下我反而更为好奇你这那些阴术手段,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一位出身再平凡不过的寻常女子,竟然能够施展阴术……这可不是打个哈哈就能忽略的事。 毕竟阴术可不像是什么健身武学,在家里拿着刀剑兵器挥舞几下就能有点基础,只有真正与妖鬼深入接触后,才能逐渐在体内产生阴气。 这一点,就如同当初的茅若雨和程忆诗等人一样,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有妖鬼和其他的幽鬼术者在背后协助。 胡思琪闻言面色一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过华判官很快沉声道:“这位胡姑娘在半个月前曾与一头邪灵异鬼有过短暂接触,其名为‘王林乐’。承其阴气灌输才有了些许阴气基础,习得了几招浅薄的阴术招式。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再跟其他的妖鬼有过接触。” 胡思琪心头震颤,满脸苦涩地垂头不语。 早知自己的底细都已经完全暴露,还不如当面说出来……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不仅仅是华判官在有意掌控稳定安士县的局势,就连那些妖鬼们都在暗中蠢蠢欲动,妄图主动制造一些幽鬼术者挑起混乱,将这片池水给搅的更为浑浊?” “夫子所言极是。” 华判官微微颔首,将其中一枚棋子缓缓向前推进:“如今局势,正是这般岌岌可危。” 林天禄思酌片刻,很快出手将另外四枚棋子从旁摄取而来,放落至面前。 旋即,他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将最后一枚棋子落下。 “而今日,便是收网之夜。” 在沙盘之中,象征着衙门位置的微观沙堡周围已然摆满了黑白交织的各色棋子,粗略数来已有将近二十之数,几乎将这衙门四面都围堵的水泄不通,根本毫无逃脱的路线。 华判官心有默契般嘴角微扬:“夫子果然瞧出了这围杀之局。” “这些丝线虽然错综复杂,但并非难以理解。再加上刚才那两卷收集传来的情报,更是可以作证这一点。” 林天禄饶有兴致道:“你们是否都已做好了足够的逃生手段?” “为何要逃?我们,又有何处可逃?” 华判官嗤笑了一声:“装设弄鬼了半月时间,那些妖鬼就算再怎么愚不可及,也确实该发现我这个搅局之人。如今我就算想办法逃到天涯海角也免不了一死。更何况还有安士县内数十万的百姓,身为当地官员又有何颜面擅自逃离?” “那么华判官是准备——” “今晚,我已将几乎所有人手全都召集而来。”华判官从衣袖中取出一柄匕首,缓慢却又坚定地插在了沙盘当中。 “他们经历半月的周旋鏖战,或多或少都有了与妖鬼对抗的经验,一身血气也称得上不俗。集结安士县上上下下所有生力、再加上那些聚拢而来的江湖有志之士…… 我们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铿锵有力的话语,印证着他此时的不屈坚韧。 林天禄见其神色毫无动摇,心中颇感赞许。 哪怕变成了如今这幅垂暮老矣的凄惨模样,其满腔热血却未曾丢失,面对这足以翻天覆地的灾劫没有丝毫怯懦,只愿了却这一切纠葛。 这般豪迈壮志,值得令人尊敬。 “嗬嗬……” 恰至此时,四周渐渐妖气丛生,森然嚎叫声幽幽响起,如同女子凄惨哭泣,又好似刺耳的讥嘲冷笑。 “怎、怎么回事?!” 胡思琪原本正因眼前这两人稀奇古怪的交谈内容而满头雾水,可突然感觉全身寒意骤升,下意识双手抱头,眼中浮现丝丝惊慌。 林天禄瞥了眼门外方向,又侧首看向岿然不动的华判官,轻笑道:“看来他们确实是急不可耐,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了。” “我早已做好准备。” 华判官长吁一声,松开了手中匕首。 “不过,如今正守候在衙内的百位豪杰壮士们只是最后的底线。” “而真正的攻敌手段——” 林天禄面露轻松坦然的笑容,回身朝着门外走去:“正是在下。” 华判官双眼微微睁大。 片刻后,他不禁流露出钦佩叹服之色,遥遥躬身作揖道:“多谢林夫子出手相救,我代全县子民向夫子献上敬意。往后定然会准备一份——” “无妨。我若当真贪图这点小恩小惠,又岂会亲自来此与华判官交谈至今?” 林天禄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将书房大门推开,孤身一人走出:“斩妖除魔、救人性命,乃是读书人应尽职责。” 他身形轻盈,极为优哉游哉地步步走出。 而在书房之外早已做好应战准备的数十名捕快们见状,纷纷露出惊容,似乎未曾料到竟会有一位书生独自现身。 不过,在场众人眼下都没有出声打破寂静,只握紧兵器,默默凝视着这位俊朗书生的背影。 直至其走到了县衙紧闭的门前,将沉重大门缓缓拉开。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可怕惊人的寒风从门外汹涌而来,远比冬日里的寒风更为萧瑟刺骨,哪怕在场诸多好手皆武艺不俗,此刻仍两股战战,心头不由得泛起丝丝不安。 直至望着那书生背影消失在门外弥漫的森然浓雾之中,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当那些妖鬼们聚拢在一起之后,究竟是何等可怕! 他们,当真能够应付的了眼下这种局面? 在场诸位弟兄今夜是否会全部葬身于此,以至安士县彻底沦陷? 那位不知名的书生……又是否会白白送死? 无数想法在脑中盘旋,只觉身体变得愈发冰冷,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直至身形佝偻的华判官踉跄着走出书房,那毫无波澜的面庞依旧冷峻肃穆。 瞧见心底的顶梁柱依旧未曾倒下,那弯曲背脊如苍天大树般直挺而起,诸多捕快们纷纷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敲自己的额头,怒目圆睁地望向衙门外,将兵刃寸寸拔出。 连判官都依旧坐镇于此,他们又有何可怕! 今夜血战,无需畏惧! ——啪嗒。 清幽脚步声蓦然响起,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庭内。 少顷。 林天禄的身影再度缓缓显现,衣袍干净如新,面带温和笑容。 旋即,他抬手拂袖道: “此行幸不辱命。” 道道阴气浓雾,如拨云见日般在门外消散开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聚轩客卿,高堂明镜 直至走出衙门,在场众人望着眼前街景已是怔然无言。 哭嚎声、尖啸声在此刻都不翼而飞,只剩眼前这片寂寥。 那十几头聚拢而来的妖鬼如今都没了踪影。唯有地上残留的些许灰烬、以及那些被阴气腐蚀震碎的破旧街道,可以证明此地不久前还有不少妖鬼存在。 “……当真,匪夷所思。” 其中几名捕快不禁呢喃出声,满脸出神恍惚。 他们何曾知晓,自己一直以来为之畏惧的惨烈厮杀,竟会以这种堪称荒谬的方法落下帷幕。 而这一切 皆因眼前这看似平凡无奇的俊朗书生。 “诸位,那些滥造杀孽的妖鬼已尽数铲除,如今还剩下这几个作为帮凶的幽鬼术者。” 林天禄笑着拽了拽手里的束带。 在他脚边,正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不少男男女女,其中年龄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都鼻青脸肿地发出痛呼哀嚎,显然都是被揍了个半死。 至于捆住他们身体之物,自然是这些人身上抽下来的腰带。 “待会儿他们如何惩处发落,就全靠马判官好好定夺了。” “多谢林夫子相助,这份恩情我会牢记在心。” 判官极为郑重地行了一礼:“而这些为非作歹的匪徒,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必将还那些受害遇难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感谢!”而身旁随行的捕快们也纷纷躬身行礼,脸上难掩激动欣喜之色。 如今县内危机已解,哪怕并非是他们亲手以血战夺来,但依旧值得欣喜若狂。 林天禄将手中束带递给了一位捕快,蓦然侧首望向判官:“不过,你还是有了些许疏漏。” “嗯?” 判官神情微怔。 旋即,他脸上闪过一丝凝重:“难道说,这些前来的妖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一位真正的幕后黑手,一位能将自身踪迹完全掩藏、实力强劲到能够调动得起这些妖鬼的主谋。” 林天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侧身望向衙门对面的围墙上:“现在那么多妖鬼尽数被消灭,他应该要来了。” 月色莹亮,如同光华散落。 四周浮动的秋风仿佛彻底凝固,只余下点点亮光悠悠飘荡。 在场的捕快们纷纷浑身僵直,脸上表情好似凝固,唯有无边的恐惧在心头浮现。 究竟……来了什么怪物?!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出手坏了我范启的好事。” 低沉阴冷的笑声蓦然响起。 就见一名手持折扇的翩翩美男如薄雾般显出身形,平稳落至围墙上。一眼望去就好似气质非凡的官家子弟、又带着足以令人心生敬畏的骇人威压,至少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迫低下了头,只剩下满脸冷汗。 “区区一座镇县内的捕快和书生都敢出手阻挠,确实得给你们点苦头尝尝才行。” 他轻抚扇面,嘴角流露着宛若毒蛇般摄人的诡笑,双目中更是闪烁刺骨冷芒:“尤其是你这书生,面对我竟然还不低头迎接,着实是胆大包天。” 话音刚落,冰冷阴气犹如实质般倾轧而来,甚至令地面都寸寸崩裂! “看来你就是搅动此县风云的罪魁祸首了。” 但林天禄面对袭来的惊人威压,却依旧淡定如初,微笑着说道:“瞧你气质,似乎还颇有身份地位。” “能面不改色承受我三成威压,确实有点自傲的本事。” 自称为范启的男子冷笑不减,扇动折扇:“不过,我乃是裴王聚轩庄下的启尊者、罗星之人,无论哪一样身份都足以让你跪下朝我叩首。若不想死的太过凄惨,如今趴伏在地好好求饶一番,兴许我还能饶你出手阻挠之罪,让你死个痛快。” 此话一出,尚且还勉强保留意识的华判官面色霎时一白。 他刚刚变成妖鬼不过半月,对于罗星只能算是略知一二。 可那裴王,他作为官场之人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裴王?罗星?” 林天禄略作思忖,沉吟道:“裴王确实是有所耳闻,似是某位地位不俗的王亲贵族。至于罗星……的确是‘老熟人’了,你这一提我也想起不少。” 范启冷眼凝起:“你这书生——” “林夫子,那裴王家业势力甚大。虽然在西马郡一带势力稍弱几分,但其手段远非我们寻常百姓能够比拟。” 华判官压低声音,低沉解释道:“相传那聚轩庄内海纳天下能人,其中能称得上尊者之名者,同样拥有着远超于我的官衔品阶。寻常百姓见其,叩行大礼算是本分。” “原来如此。” 林天禄顿时恍然。 而范启则听得不禁冷笑出声: “你这小小判官确实有些眼力见识,也没让我看轻了你。你要是肯向我等聚轩庄献上忠诚,此次我倒是能饶你一命,向世子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官职还能更上一层楼。” “在下并不奢求官职高低。” 判官深吸一口气,遥遥拱手道:“如今在下只想知道,为何启尊者会亲临这小小的偏隅镇县,甚至来到此地说出刚才那些话。” 范启嘴角讥嘲笑意更盛:“难道你还看不明白?” 判官神情并无多少波澜,作揖道:“还请尊者解惑。” “瞧瞧眼下局势你就该知道了,这安士县内的种种闹剧,自然是由我一手策划而成。” 他裂开略显恶劣的笑容,合起折扇在掌心中缓缓拍动:“这些时日,裴王世子亲临西马郡,我作为聚轩庄的客卿自然得为其准备些大礼才行。恰好镇守此地的罗星之人地位浅薄,吩咐几句就乖乖地按照我的话去做了…… 而如今看来,他们确实干的还算不错,整座镇县被搅动的人心惶惶,阴气聚拢汇集,称得上崩落在即。若是往后能好好利用,想必能借人魂之储锻造出颇为不凡的大补之物。” 判官捏紧了藏于衣袖中的双手,沉声道:“仅仅只是为了向世子献礼,你就做出了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嘁,所以我才不喜欢到这种穷乡僻壤之地活动,不仅那些凡人迂腐愚蠢,就连你这些身负官职、胸有文墨之人同样是愚不可及,一个个就如同没有开化的猿猴一般,尽说些天真无知的话。” 范启脸上笑意消失,只剩下了纯粹的睥睨与冷漠。 “哪怕没有裴王世子亲临,我身为罗星之人到此收取‘利息’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这小小凡夫俗子还有胆子在我的眼前摆出这幅表情?” 话音刚落,他抬手隔空一压:“先跪下再说!” 嗡——! 刹那间,一股重压蓦然降临。 不少捕快几乎双眼暴凸,只感觉浑身都快被一股无形压力生生碾碎。而本身最为虚弱的华判官几乎是直接双膝跪落。 “往后你可得在家中好好锻炼身体才行啊,可不能被别人一嗓子就吓得腿软。” 略显轻松的调笑声在这股威压中悠然荡开。 与此同时,那股重压更是消散殆尽,只余下满脸惊疑不定地捕快们纷纷检查全身,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出现了什么幻觉。 判官茫然了一瞬,侧首看向身旁,就见林天禄正面带笑容地搀扶住了他的手臂。 “林夫子……” “你先带着这些捕快们往后退一退,免得白白遭受波及。要是被什么石子风沙给吹进眼睛里面,怕是要难受好一阵子。”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身旁另几位捕快的肩膀:“捕快大哥们,带判官先行回去吧,如今天色已晚,大家那么多人站在门外总归引人注目,要是让其他路过的县民们瞧见,怕是要引得不必要的混乱。” “……啊?” 捕快们皆是一脸呆滞。 不过,他们终究是经历不少血战的老手,在短暂发愣后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架起腿脚不便的华判官就往衙门里面赶,同时戒备万分地盯着那范启的身影,生怕他会来一个突然袭击。 只是他们并未料到,这范启本人如今同样是无比惊讶。 “——怎么回事?” 情况,有些古怪。 眼见那些捕快们都已经全数退回至衙门内部,范启没有丝毫担忧,以他的修为境界,挥手间就能让整座衙门彻底崩塌,让里面的人全部陪葬。 可真正令他惊疑不定的是…… 自己刚才施展的阴术,竟然被轻松破解了。 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深手段,不过是用来威吓用的浅薄阴术,可哪怕是邪灵异鬼面对此招都得乖乖朝他跪下。而这番情形却被眼前这古怪书生悄然化解。 “你……竟然还藏了拙?” 范启的语气逐渐低沉下来。 在到来此地前,他自然有关注衙门前发生的战斗冲突。 那些聚拢而来的妖鬼们虽然算不上境界高深,至强者不过邪灵异鬼的层次。但对付那些捕快们算是绰绰有余。而眼前这突然杀出的白面书生哪怕能将那些妖鬼尽数斩灭,最高不过赤魔修为左右……至少,他刚才是这样考虑的。 毕竟妖鬼境界之分,其中实力差距可谓天差地别。尤其是邪灵异鬼与赤魔境界之间,更是犹如鸿沟横列,难以逾越。又岂是烂大街的存在。 这丰臣国境内的赤魔妖鬼,他或多或少都认识一些,可从未都见过眼前这古怪书生。 若非如此考量,他也不可能会大大咧咧地现身来此,只因早已做好了处理后事的准备。 可现在 “我还以为,罗星之人已经不会在西马郡周边一带再随意出没了。” 林天禄将县衙的大门缓缓关上,回首轻笑道:“没想到,才刚过不到一个月就会再次遇见。” “你这话是何意?” “前段时日,我在一场冥途仪式中碰见一位执魂者,名余韩毅,似乎还是某位王爷?与我做了约定,往后不会再有罗星之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林天禄脸上的笑意渐渐归于平静:“但如今看来,他还没办法约束手底下的所有妖鬼啊。” 范启听得一阵茫然错愕:“你在说些什——” 蓦然间,他的神色猛然一僵。 “王爷……难道你说的是余王爷?!” “应该没错。” “……” 范启怔然出神地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勉强流露出一丝笑容,拱手道:“在下万万没想到竟会是林天禄先生远道而来,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未曾——” “这些讨好的话到此为止。” 林天禄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微笑道:“不妨先来说说,你是否还记得你在此地究竟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 他脸上的笑容再度僵住,双眼闪烁不定:“林先生,当真要彻底撕破脸皮?刚才确实是我有眼无珠,未曾第一时间认出你的身份,我可以向你好好致歉,也不会再在这安士县内乱来。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大可——” “你,能看见这衙门上的牌匾么?” 林天禄再度开口打断,神色平静地指了指身后高挂的金色牌匾:“这上面的几个字,你可否认得?” 范启脸色难看地瞥了一眼。 ‘明镜高悬’ “你的面子就算大过苍天,那些缠绕在你背后的冤魂……可绝不会饶了你。”林天禄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你,是否做好了遭受审判的准备?” “在下……” 范启擦了擦额头冷汗。 旋即,他猛地身影一闪,刹那间幻化出上百道模糊幻影四散腾飞,朝着无数个方向齐齐逃窜飞离! “在下恕不奉陪!” 有无数鬼影同时浮现,哭嚎尖啸不止,阴风撕扯,似是在掩藏踪迹与气息。 “……” 林天禄幽幽轻叹一声,抬手一摄,这衙门上的沉重牌匾顿时落入其手中,稳稳当当地抓住。 “无耻之徒,当真……该死!” 回身将牌匾飞旋着甩出,足有七尺长的厚重牌匾仿佛化作流星般划破夜空。 撕碎气障、震碎阴气,直至斩断数十道残影,直至在一声慌乱无措的惊叫中一击,灭敌。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阴气散尽,神秘女子 盘踞在四周的阴气彻底散尽。 林天禄眺望远方溃散的妖鬼,心中暗叹。 仅仅只是一头妖鬼的‘肆意妄为’,便给一座镇县带来了如此大的影响,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却几乎无人能阻其行动,一桩桩惨剧不过其眼中不断上演的‘戏剧’。 这世道 兴许,确实需要一次改变。 林天禄回首望向身后,就见县衙大门缓缓打开,华判官从中踉跄着走出。 “刚才那名为范启的妖鬼……” “魂飞魄散。” 林天禄微微一笑:“虽然没办法让他在高堂里接受判官你的审判,不过这个结果,想来还算不错?” 判官脸色几度变幻,最终似将心底所有郁结尽数吐出,长吁一口浊气。 “那妖鬼死于林夫子手中,确实罪有应得。实在是我们安士县之幸事!” 嗖 林天禄稳稳当当地抓住了飞旋而回的沉重牌匾,顺势一推,极为精准地重挂回到门梁之上。 “既然此事已了,那在下就不便再作打扰。之后该如何解决县内剩下的虾兵蟹将,就全靠判官和诸位官员们的努力了。” “定不负夫子期望。” 判官极为郑重地作揖行礼。 但他很快眉头微皱,沉声道:“只是刚才那范姓妖鬼身份不俗,背后更是与裴王一脉有染,夫子往后可得多加小心。那裴王性情难以捉摸,唯有麾下世子还算是性情温和,但也万万不能随意接触,只会徒增麻烦。” “多谢判官提醒。”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那么,咱们就在此别过。” “夫子明日不妨再在县内继续待上几日,我们会招待——” “大可不必。” 林天禄没有继续在此逗留,果断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摆手道:“判官你若有闲情雅致,还是早些放下心结去见一见自己的家人吧。血缘亲情,有时可没有你想的如此脆弱不堪。” “……” 华判官深吸一口气,躬身恭送。 …… 直至半晌过后,身后的县衙门内走出了那些捕快的身影。 其中为首的捕快上前低声道:“马判官,刚才那位大人……” “那林夫子胸怀仁慈,又不喜功名利禄,如今已孑然一身离开。” 判官重新挺起腰杆,满脸感慨。 “我们安士县能等到如此缘分到来,当真是祖上积德显灵,才能恰好遇见途径此地的林夫子。” “判官大人,我们是否要寻得那位夫子的踪迹,然后上门拜访——” “不必。” 他很快抬手制止,叮嘱道:“林夫子乃清廉高远之辈,万万不可用凡俗之物随意叨扰。若太过殷切讨好,反而会令其心生不快。 我们只需将安士县治理的更为安定,便足以回报林夫子今夜的一番好意。若往后有再见机缘,便以满怀感激之情前去问候,有何需要帮忙之处,竭尽全力回馈便可。” “是!” “大人,还有这位胡姓姑娘该如何处置?” 一名捕快又带着有些茫然无措的胡思琪从门内走出。 判官回首瞧了一眼,轻叹道:“姑娘,你虽承了夫子好意,但终究不能免了惩罚。安心在牢内坐上几日,你可否还有异议?” “没、没有!”胡思琪连连摇头:“感谢华判官,感谢林夫子!” “那好,来人将她暂且送入牢房,切莫随意打罚。待十日一到,离开牢狱之际再喊来她的家属收取些罚金便可。她如今家中尚有父母,家境还算不错,那些罚金还是能支付的起的。” “属下明白!” 这年轻捕快很快抱拳颔首,从腰间取出一副镣铐将胡思琪的双手锁上:“姑娘,多有得罪,接下来还请乖乖地跟我到牢内走一趟。” “小、小女知道。我不会再随便乱跑的。” 胡思琪瞄了眼不那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幽鬼术者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说刚才那深不可测的书生已经离开,但在场几十位武艺非凡的捕快都在,她这要是敢闹腾一下,怕是当场要被按在地上惩处一顿,下场跟那些可怜家伙没什么区别。 见胡思琪被捕快压走,华判官收回目光,再度眺望向远方暗淡街景。 他眼中闪烁着惆怅之色,幽幽长叹。 “兴许,我确实该如林夫子所说……回去见上老父母一面。” …… 漆黑阴森的地下走廊,待踏入其中,胡思琪只觉些许冷意泛上心头。 她环顾着周围的一个个监牢、以及不少被关押在牢内的囚犯们,心头不由得打起哆嗦。 哪怕她当时一时鬼迷了心窍想去偷取些不义之财,可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被抓进监狱里的一天。尤其是瞧见那些囚犯们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这位少女更是泛起鸡皮疙瘩。 “胡姑娘,你接下来十天就在这里安心呆着吧。” 走在前方带路的年轻捕快蓦然停下脚步,解开大锁,随手将一旁的监牢大门打开:“一日两餐我们会定时送上,囚服就在牢内,你可以待无人之际换上便是。虽然环境差了些,但这十日终究是惩罚,还望姑娘能忍着点。” “我、我明白,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胡思琪连连颔首,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见其老老实实地走进牢内坐下,年轻捕快眉头微挑,只觉得这姑娘倒是出乎意料的顺从。 当真瞧不出她不久前还想着偷人钱财,甚至还敢偷到了那位林夫子的头上。 但一想到刚才那位大发神威的林夫子,年轻捕快心头不禁浮现出难耐的兴奋之情,将牢门上锁后,便匆忙离开了监狱地牢。 他如今更想与同僚们分享还未曾消退的澎湃热情,以及今晚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之事。 这一切都是他此生初次经历,更是激动难言。 不过,这年轻捕快却未曾发现 坐在茅草床榻上的胡思琪这时竟气质陡变,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 “——本宫竟然会有沦落成凡间阶下囚的一天啊。” 她颇有兴致地拍了拍身旁的硬实床榻,几乎与石板无异,也就是上面铺盖的茅草算作床褥。 “环境倒颇为新奇,此地囚笼,原来提供这种床榻让犯人们休息?” 少女随手摸了摸身侧的墙壁,上面显然都落满了灰尘,指甲轻轻刮过,顿时洒下不少。 她抹去指尖上沾染的灰尘,失笑道:“要是在这种鬼地方待上几年时间,怕是当真生不如死。真亏还有不少人胆敢胡作非为,肯忍受这等糟糕处境。” “喂,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一位女子被关进牢里?” 而在这时,略显沙哑的调笑声蓦然响起。 胡思琪侧首瞧去,就见走廊对面的牢狱里大大咧咧地坐着一位满嘴胡腮的中年男子,穿着邋遢囚服,正朝她流露轻佻笑容。 “刚才听见外头的风声呼啸个不停,气温骤降,难不成这是要冬季早至?” 胡思琪轻捻秀发,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没再理会,继续满脸好奇地打量着牢内的其他设施。 比如一些桌椅痰盂之类的。 这些可都是在罗星万幽塔里见不到的。 “姑娘,这牢里又有什么好看的?” 中年男子倒也不气不恼,咧嘴笑道:“刚才还没来得及看清你的长相,姑娘不妨靠近一点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要是生的水嫩清秀,这段时间我倒是能多照拂照拂你。” “……” 胡思琪直至这时才将目光转来,纤指拂过精巧下巴,略作思忖后,嘴角再度扬起:“原来如此,身上欲望过重,邪念丛生,玷污了邻家女子的清白才会被抓进牢里?” “嗯?” 中年男子顿时一怔:“你怎会……” “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吧。” 胡思琪微笑着将纤指朝下一点:“我可不想被色欲熏心的男人瞧见长相,实在令人作呕。” 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几分怒容,只觉这古怪女子当真不给脸面,竟然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果然得抽个时间和机会,教训一下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粗俗丫头。要是等出狱之后,联系几位老友将其给嘭! 但在下一刻,中年男子才呆然发现…… 自己如今正以五体投地般的姿势趴伏在地,四肢仿佛没有了知觉般彻底僵直。 “蛀虫哪怕坐上一两年的牢,终究还是见不得人的蛀虫,无可救药。” 胡思琪嘴角笑意愈发的邪异,屈指轻弹了一下。 旋即,原本还想开口求救的中年男子顿时神情一滞,嘴角淌出口水,痴傻般晕了过去。 “呼~还算不错,虽然从罗星万幽塔里只勉强逃出分魂,但至少还能掌握好力道。” 胡思琪略显调皮地晃了晃手指:“要是将这人在牢里直接干掉,确实容易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 她望向牢狱出口的方向,抿唇轻笑道:“那书生还是位心怀仁善的‘林夫子’啊。救了如此多人的性命,却连分毫都未取走、只收下几声感谢便潇洒离去,这等老好人……无论那个朝代都难得一见。” “仔细想来,当初遥遥相见之时他确实未曾发火过,反倒温声细语地与本宫交流起来,确实是很符合他的性格。只可惜,相处了半天时间却未曾发现本宫的身份,实在是毫无防备之心。” 她颇为好笑地摇摇头,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难道说,如今这幅模样太过于迷惑性,当真将本宫当成了懵懂无知的寻常少女?” “不过,以这幅模样见人确实古怪了些,这融魂玄术虽是精妙,但要是搞不好反倒容易让自己精神错乱。一直假装出刚才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还得维持意识胆怯不被察觉出马脚,着实累人。” 少女笑着掐动印诀,吐露出一字: “解!” 下一刻,在其周身顿时迸出丝丝荧光。 无数光点交织缠绕,最终从少女娇躯上逐渐散落,全数汇集至她的掌心当中。 而她此时模样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原本瘦弱娇小的身段变得高挑丰腴、开衩长裙下美腿肌肤显露在外,肌肤好似美玉般光洁,那胸前硕峰更是饱满浑圆,成熟性感的气质尽显无疑。 抬手轻抚秀发,刘海下生得一张足以魅惑世间的无暇面庞,红唇微扬,勾勒起一抹动人心扉的妖媚笑容。 “小丫头,倒是多谢了你的神魂。” 她随手戳了戳掌心中漂浮的暗淡光球:“若非有你,本宫怕是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踪迹。” 旋即,只见这光团凝聚成虚幻不清的少女身形,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瞧你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好歹被本宫借用神魂‘装’了一天,总该有点像样的气质吧?” 神秘美人狭促浅笑,抬手拂过光球。 就见流光再度亮起,在监狱内慢慢幻化成了真人模样。 “——诶?” 直至光点散去,胡思琪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连忙摸了摸全身,惊疑不定地看向坐在面前的神秘女子,种种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涌现。 “你、你当真肯放过我?” “本宫何时说过会取你性命?” 神秘女子交叠起修长美腿,环臂托胸,邪魅笑道:“只是偶然遇见,顺便借你神魂和记忆一用而已。毕竟你当时都已经快要魂飞魄散,本宫此举倒是救了你一命?” “我……感谢姐姐救我一命。” 胡思琪脸色一阵变幻,最终也是哭丧着脸跪地感谢。 这两日发生的事,实在给她这位‘富家小姐’带来了太大的冲击。 三日前,她还是呆在家中乖巧无事的大小姐。只因一些意外而接触到了阴术,见猎心喜抱着尝试的想法外出修习,没想到遭遇强敌袭击,横死当场。 但不曾料到,死后却遭遇这神秘女子附身…… 双方的神魂仿佛完全交融在一起,合二为一,胡思琪只感觉自己完全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两天。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什么话都完全没多少实感,就如同提线木偶般来回走动、与人交流,脑海中思考。 这种感觉着实太过古怪,她可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真是个笨丫头。” 神秘女子叹息一声:“这几日牢狱结束后就老老实实回家去,切莫再去接触什么阴术之道。要是再碰上其他妖鬼,你可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明白!” 胡思琪连连叩首。 只是待她抬头再度望去,却见坐在面前的神秘女子已消失不见,彻底没了踪影。 第二百二十五章 渔翁之利,仙境阴魂 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 神秘女子从阴影中缓缓现身,迈步间身姿妖娆妩媚,又颇为雍容大气。在夜色笼罩下极近诡谲莫测。 她纤指虚捻,原本掉落至远处的破损折扇骤然飞至手中。 随着灵光一闪,这幅折扇上顿时燃起苍蓝火焰,在燃烧中将破损扇骨尽数修复,花卉绣纹,红穗随风飘荡而出,已然化作一副崭新漂亮的女子画扇。 “真是个倒霉妖鬼,竟然恰巧碰上了那林书生。” 睥睨俯视着地上已化作灰烬的范启,神秘女子红唇抿起,揶揄笑道:“这罗星之人的身份确实给你们带来不少好处,蛮横冲动成这幅模样,就连对方身份都还未曾查清,就莽撞地现身出手……白白浪费了这一身赤魔境界的修为。 数十年的修炼打磨,如今转眼间付之一炬化作灰烬,实在可悲。到头来反而成了他人嫁衣。” 说话间,她纤指微挑,丝丝缕缕的灰气从四周汇聚而来。 直至凝聚成圆球状,被她轻轻按进了白皙高挺的胸口之中,转眼间渗入肌肤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这所谓的裴王一脉倒是野心不小,还妄想在这乱世当中谋求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神秘女子感受着范启残存的破碎记忆,美眸微微眯起,娇颜上闪过几分舒适惬意:“虽然为人愚蠢了些,但这份溃散的阴气倒是质量不错。用来填补这幅缝缝补补而成的肉身,还算勉强过关。” “至于这个——” 她的目光很快瞥向脚下,纤指连点虚空,荡开道道波纹。 旋即,在其身侧脚下的地面竟泛起水波,最终浮现出一个水壶大小的古怪器皿,上面纹刻着大量神秘印记,却布满了细密裂纹。而此物一出,更是令四周的气温骤然下降,好似深冬降临般吹拂起凛冽寒风,不少地方甚至都开始冻结起冰霜,咔嚓作响不停。 “想法不错,在年关之前将此地彻底搅浑,制造混乱恐慌,收集更多的至纯阴气。只可惜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哪怕临死之际想要将人魂之储彻底破坏,没想到自己死的速度反而更快一些,只散了些阴气而已。” 她摇头失笑,轻抚长袖,将人魂之储顺势收入囊中。 “此地琐事倒是无足轻重了。那接下来……” 神秘女子顾盼回眸,望向林天禄刚才离开的方向,饶有兴致地拂过红唇:“本宫可得遵循诺言,过来好好陪你们玩一玩才行。要是不让你这臭书生吃点苦头,本宫可咽不下当初被你戏耍的闷气。” 思酌之际,她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点缀着细碎珠玉的银色短裙,几乎难掩性感丰腴,与服饰本身的奢靡与华贵相衬更显艳丽夺目,每一步踏出都尽显美艳风情,在夜色下更流转着绮丽绚烂的光泽。 “细细想来,如今这千百年已过,穿衣服饰的品味确实与过去有不少变化。本宫若继续穿这身便服出行,倒更容易引人注目。” 她回忆这几日的种种见闻,很快在胸前轻点两下。 随着流光一闪,这身银丝裙袍顿时幻化成一袭端庄秀丽的齐胸襦裙,宛若宫廷装束般气质典雅,玉带束腰盘绕、裙摆及地,穿着在身显得极为风雅美丽。 “这样一来,应该合适不少。” 她神色慵懒妩媚地抿唇一笑,轻轻摇动着手中折扇,眉宇间流转的丝丝柔意,就像是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但其眼中却闪烁着狡黠之色,身形闪烁,如同模糊不清的幻影般在冷清街道穿梭。 “如今离年关还有段时日,可得让本宫找点乐子才……嗯?” 但她的脚步却蓦然停下,略显讶然地眺望远方。 在常人目光中或许不曾瞧见,可在她眼中却无比清晰正有海量阴气朝着某个方向汇集而去,几乎形成宛若风暴般的涡流,好似一道光柱般直冲天际而起。 “这不像是寻常妖鬼能干出的手段,难道说……是当时那只在客栈里瞧见的狐狸?” 她眉头微皱,拂过藏匿在袖中的人魂之储,喃喃道:“她当时的状态果然有些古怪,似处于某种关键时期。而且刚才人魂之储遭受强行破坏,阴气泄露,正巧被其吸引而去,算是误打误撞的好处?” 思忖片刻,神秘女子终究没有再跑去凑什么热闹。 “罢了,有那个书生在,本宫就算过去了也是白吃苦头。” 她媚眼微转,笑意再显:“倒不如先行动身,在路上给他们准备点惊喜。” 念头在脑海中刚一闪过,她当即转身翩然离去。 …… 与此同时,林天禄刚刚回到了旅馆门前。 “这是什——” 他仰头望着从旅馆内迸发出的阴气洪流,略感错愕,险些没反应过来。 直至感受着这股熟悉的气息,他当即闪身寻踪而至,出现在了卧房内。 “前辈!” 华舒雅正持剑抵御着扑面袭来的阴风,瞧见林天禄出现在身旁,连忙道:“云玥姑娘她身上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出了异常阴气。” “看起来似是云姐姐她的突破征兆。” 茅若雨同样侯立在旁,正伸手施展阴术稳定着周围的气浪,这才避免异动波及到周围。 她脸上此时的神色颇为严肃,沉声道:“只是云姐姐她这幅突破实在是……过于古怪了些。” 林天禄低吟道:“她刚才是否有苏醒开口?” “并没有,是在沉睡中发生的变化。” “我明白了。” 林天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隐约有股淡淡的奇妙感应浮现。 显然是自己与云玥之间有了某种难以解释的律动。 而在这时,华舒雅突然眼神闪烁了几下,语气古怪道:“前辈,刚才璇灵姑娘突然在我脑海中出了声。似乎说云玥姑娘与前辈如今联系极为深厚,大可出手尝试着帮帮忙。” “怎么帮?” “璇灵姑娘说她不太清楚,或许靠近过去之后就能知晓。” 林天禄闻言嘴角微抖。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还真是符合那丫头的性子。 不过,于璇灵确实不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谎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若雨,舒雅,你们二人在此先守着。我靠近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试探性地一步步靠近了过去。 笼罩凝聚在周围的阴气浓度在飞速上升,仿佛化作犹如实质般的银丝四处交织缠绕,将半间卧房都化作了盘丝洞一般。若常人来到此地,可能早已经被这份过于可怕的惊人阴气所吞噬殆尽,神魂俱灭。 但林天禄并没有受到丝毫阻拦,随手将这些银丝扒拉开来,十分顺利地走到了床榻前,低头看着整蜷缩成一团的月白狐狸。 看起来,倒是睡的依旧香甜。 要不是外头这幅大阵仗,还真瞧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异变发生。 林天禄将手缓缓伸向了云玥的身子。 而在触及至毛发的瞬间,突然在眼前迸发出一阵耀眼光芒,周围环绕的阴气洪流也顿时为之一散。 …… 温和细腻的微风在面颊上拂过,极为柔和。 “这是……” 林天禄重新睁开双眼,只见前方薄雾渐散,映入眼帘的景色竟是一处清幽寂静的空旷树林。 但充斥着空气的清爽灵气,令他很快就意识到此地正是自己体内的太乙山……周边地带。 回首望去,一眼就能瞧见那几乎高耸入云的峰峦山巅,连绵的仙山山脉几乎望不到尽头,可谓此世最为壮观,四季如春。 “难得来了一次太乙山的山脚下,没想到这里的环境依旧还是青山绿水,风景不错。” 周围绿植皆是生长的极为茂盛浓郁,宛若万物临春。而在面前不远就有片颇为广阔的湖泊,缭绕着丝丝水雾,看起来如梦似幻,仿佛踏入仙境之中。 “不过,云玥她如今……嗯?” 林天禄眉头微抖,很快侧首望向湖泊中央处。 在缭绕的水雾背后,竟缓缓显露出了一道纤细身影,正沉默无言地跪坐在湖泊中央的小岛上,一袭透明薄纱在随春风轻柔浮动。 这位女子的身影面容很快完全出现在视线当中。 但林天禄在瞧见其容貌后,不禁面露几分惊奇之色。 此女的长相实在是太过虚幻,宛若不真实的梦幻女子,姿容精致绝世,齐肩的银白短发柔顺浮动,与其朱红双眸更为映衬。 而其一身穿着还与茅若雨她们附身状态时显现的服装颇为相似,黑底金纹的袍裙紧紧包裹丰腴身段,勾勒着凹凸有致的玲珑娇躯,胸前金坠绕缎带垂落,勉强遮掩住高挺耸立的硕峰,双腿附着水色丝物,以系带缠绕至腰际,媚肉浮凸。 但哪怕正以跪坐之姿坐在地上,依旧能展现出绝尘超脱般的缥缈气质。 两人目光遥遥相触,林天禄眼神渐渐凝起。 此女容貌果然与云玥有着七分相似之处,但细细瞧见又显得更为娇小几分,仿佛是年幼的妹妹,倒是身材不输分毫,同样无比引人注目。 但最为重要的是,此女身上流转的气息 “天禄。” 蓦然间,这银发女子轻启朱唇开口出声道:“还认得我么?” 林天禄长吁一声,朝着湖泊走去: “你是云玥。” 这股气息,错不了。 虽然容貌改变、说话语气和性情更是截然不同。可那股弥漫四周的阴气毫无疑问正是云玥所有,绝非她人能随意伪装出来。 而且细瞧周围环境,很快能发现这清冽湖泊、这湖中小岛……正是当初在幽冥界内的环境,几乎分毫不差! “你能认得我,我很高兴。” 云玥微微颔首,端庄无暇的面庞上却没有丝毫情绪,唯有无边的冷漠与平静。“只是,我还不能信你。” “你这是何意?” 林天禄踏足一闪,骤然跨越过湖泊,直接落到了这片小岛上。 云玥略微仰头,红眸中似波澜不惊般极为平淡。 “我在临月谷一行有了些许收获,修为提升,似突破在即。但我半数魂魄全被你以神秘手段抽走,若想突破……不,若想让我彻底臣服于你,今日或许就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半数魂魄? 林天禄沉吟片刻。 当时从幽冥界内逃脱之际,他确实是依靠仙山之威,将云玥体内的大半魂魄都全数抽走。既是惩罚、也是为扯断其与幽冥界的联系。 只是如今看来,似乎是造成了某种极为巧合的变故? “这其中,究竟是——” “妖脉与阴魂,两者虽能相互交融化作妖鬼,但同样势若水火,难以共存。尤其是在如今境界浮动之际,更是一次自我考验。” 云玥抬手轻轻按住胸口,淡然道:“我正是半数以上的阴魂汇集而成。” “那你刚才说的臣服又是……” “我的一半,早已被你夺走。如今还有另外一半,等着你。”云玥眼帘微垂,浅声道:“只要将我尽数收入这仙山之中,我便能彻底认你为主。妖脉与阴魂重新归一,苍狐便是永生永世忠于你的奴仆。” “……” 林天禄沉吟无言,默默走到了她的身旁。 云玥略微侧眸,低声道:“有何不妥之处?”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听闻这直白说辞,云玥脸色依旧淡然如初:“你是我唯一承认的男子,自然能认你为主。” “此事之前你可未曾认真谈过,为何这次突然提及?这认主与否,难道对你的修为突破与否有何关系?” “没错。” 但出乎林天禄意外的是,云玥竟当真点头承认。 “认主,很有必要。” “与我细细详说,若能帮上忙我自然会帮。但什么所谓‘奴仆’切莫再提及了。”林天禄沉声叮嘱道:“谈及这种称谓,太过伤你我感情。” “我……”云玥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只是,她这次的眼神却看向了另一侧。 一只狐狸正悄无声息地腾云落下,跳至湖泊对面。 “‘她’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波停息,冰冷鬼女 这是……云玥的另外半魂? 林天禄正想询问,就见狐狸竟张开嘴巴出声道:“天禄,离她不要太近。其心性如今极为冷漠残酷,若不留神还会受其反噬。” “这——” 林天禄面露古怪道:“狐狸的小嘴是怎么发出人声的。” 见他一副困惑之色,狐狸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哭笑不得:“如今可不是开玩笑之时呀。” “我知道。” 林天禄微微颔首,收敛起了脸上的感慨:“只是想说两句话,缓和一下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而已。” 这一鬼一狐相见的瞬间,湖泊周围就弥漫起了阵阵阴冷寒风。哪怕双方还未曾大打出手,但这股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是够呛,指不定就一言不合打起来。 “缓和关系……天禄,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狐狸刚想继续说下去,但跪坐在地的云玥竟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指,无数道月轮刹那间在四周凝聚显现,遮天蔽日般朝着狐狸所在的位置激射而去! 但她刚抬起的右手很快被林天禄一把抓住,以至即将落下的所有月轮齐齐溃散。 原本要出手抵挡的狐狸见状稍松了口气,干脆原地坐下,慢悠悠地晃荡着狐尾。 “——为何阻拦我?” 云玥目光平静地扬首望来。 林天禄咂舌道:“你又为何突然动手?” “我与她势同水火,难以共存。” 云玥不咸不淡地回应道:“既然你不愿收我作为奴仆,那我就将其击溃,证明我远比她更为强大。” “你们这关系……” “天禄,她性子太冷,还是由我为你解释一番。” 狐狸远远传音道:“当初天禄你将我的邪性半魂送入这神秘仙山,力量被均匀分配,借助我所修功法亦能完美平衡。 但前几日在临月谷内受充沛灵气浸染,又得你多番相助,境界瓶颈松动。体内的妖气与阴气相互混杂,在功法催生下阴气反而过剩,以至体内失衡,两股力量被完全分成了两半。我为妖、她为鬼。 不过就如有阴就有阳,我与天禄你相处愈发积极开朗,而她则得了那九百年多年的负面情感,与阴气交相呼应,可谓诞成至阴至邪。” 林天禄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 简而言之,是当初将云玥从幽冥界中救出以后,仍未完全化解其神魂中残存的怨念。 而阴气本就主神魂一道,这均衡一乱,这才导致眼前这位姿态不同、性情不同的云玥显现诞生。 “难道没办法调理阴气平衡,恢复往常状态?” “体内阴气已经过重,怨念过深,单靠我往日功法也难以为继。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特意找上你,借此寻求至阳进行制衡。” “大概明白。”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小姑娘:“其实,就是云玥你开始闹小脾气了?” 云玥眸光一冷,强行将他的手掌震开:“胡言乱语。” 远处的狐狸不禁讪笑两声: “天禄你如此理解倒也无妨,毕竟她心中确实满溢九百年的怨念。” “——既然你不愿听从我的建议,那我只能动用一些武力。“云玥眼眸微抬,周身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灵光:“只要将你们尽数击溃,我就——” 但在下一刻,一只宽厚手掌蓦然按在了她的脑袋上,以至其神色一怔。 “别闹。” 林天禄目光平静地看着身下少女:“乖乖听话。” “唔!” 云玥顿时面色一变,只感肩头仿佛被山岳狠狠压住,刚凝聚起的阴气直接被强行震散。 与此同时,无数翠绿灵锁在四周齐齐浮现,赫然正缠绕着她的娇躯各处,更令其难以动弹哪怕分毫。 刚想开口,也能感觉到一股神秘力量封住了唇齿,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狐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低吟道:“天禄,我修习的功法极为特殊,可谓我本命之道。接下来兴许要花费十数年来慢慢——” “解决方法其实还挺简单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露出轻松笑容:“既然心中怨念难消,那就想办法让其体验一下生活乐趣,将那些怨念化解掉便可。等到何时能让她笑一笑,兴许就能安然无忧。” “——诶?” 狐狸顿时面露古怪。 竟然还有这种作弊般的方法……但细细一想,确实有几分可行性? 沉吟片刻,狐狸也是温顺地点头同意下来。 “那便只能相信天禄了。” 不过她很快叹息一声:“但今日变故着实给你添了麻烦。这归家之途本该尽量高兴一些。却因我心性不稳、神魂中残存怨念,让你们无端担心。” “有何可麻烦的,其实无论是她还是你,都是‘云玥’本身,不是么?” 林天禄蹲下身,笑着揉了揉狐狸的脑袋:“就当是跟闹小女孩别扭的云玥姑娘相处一段时日,多哄哄兴许就能变回来。” “这、这种说法,当真有点难为情。” 狐狸似在掩盖羞赧般连忙背过身去,催促道:“好啦,既然天禄已有定夺,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顺便可别让‘我’在外面做出什么过火之举。” “放心。” 林天禄咧嘴轻笑,伸手搓了搓面前这扫来扫去的大尾巴,拽起翠绿灵锁,连带着被捆住而无法动弹开口的云玥一同消失不见。 …… 随着阴气风暴渐散,华舒雅和茅若雨二人惊疑不定地垂下双手,紧紧盯着卧房内显现而出的身影。 直至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用担心了。” 林天禄挥手扫开弥漫在周围的青烟,温和笑道:“云玥她的状态如今已稳定下来,大家安心回屋休息去吧。” 茅若雨闻言拍了拍胸口,暗中松了口气。 她真的担心会出现某种难以掌控的变故。无论是在场的谁因此受伤,她可都不愿见到。 华舒雅面容一松,将长剑重新收回鞘中。 既然此事已安然落幕,那她们就——嗯? 突然间,华舒雅和茅若雨都不禁轻咦出声,目光怔然地望着床榻中再度现身的云玥。 “这、这是怎么回事?” 茅若雨更是错愕道:“云姐姐背后的尾巴为何全都不见了?!” 别说狐耳,就连原本足以将整张床都铺满的蓬松狐尾,如今都已不见了踪影,整个人化成一精巧宛若瓷偶般的少女。 华舒雅又连忙将手搭住剑柄,眼中浮现几分惊异。 其气质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 往日的云玥一直都颇为雍容典雅,与茅夫人一样温柔体贴。有时还有宛若人母般的奇异气质。 可在此女身上唯有无边的寒冷,即便双方目光还未曾触及,她都感觉浑身泛起丝丝寒意。 “……” 云玥睁开了猩红眼眸,神色淡漠地扫过她们二人,并未开口问候。 而是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了林天禄身上:“这就是你的选择?” “当然。” 林天禄理所当然地点头应声:“你不喜欢?” 云玥眼帘微垂,嗓音轻柔:“我没多少异议。” 茅若雨满脸不安地靠近上来:“相公,云姐姐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现在——” “不必紧张,云玥她依旧还是云玥。” 林天禄失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简单来说,就像若雨你前段时日的经历一样,也分化出了另一个‘自己’。但只有‘妖’与‘鬼’双方合二为一,才会变成我们平日里相处交流的云玥。 而如今正处境界瓶颈,又有其曾经修习的功法影响,这才导致妖与鬼分裂。我们面前的这位正是名为云玥的女鬼。” 茅若雨听得一阵惊叹恍然:“没想到云姐姐的妖鬼体质竟如此特殊?只是……” 她又露出几分担忧之色:“云姐姐如今是否还认得我们?” 这要是没有往日相处的记忆,双方该如何调理关系? “我都记得。” 云玥这时竟主动开了口,精致无暇的容颜却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之前经历的一切,全都铭记在心。不必担心我认不出你们。 我只是表达方式……与之前略有不同。” “如你们所见,现在她确实只能露出这幅冷飕飕的表情。”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我们目前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化解其心头缠绕九百年的怨念,让其能顺利地突破境界桎梏。一旦境界突破,自然而然能将两股力量重新合二为一,恢复正常。” 茅若雨沉思着点点头。 这方面,她勉强有点经验。 毕竟不久前自己就有过类似遭遇,或许能从中想想办法。 …… 翌日清晨。 林天禄一行并未在安士县内继续逗留,很快动身启程踏上归途。 只是今日的马车车厢内,气氛却显得有些…… 微妙。 华舒雅正襟危坐,目光笔直地凝视着对面的云玥,似想从其双目中瞧出些许心头想法。 云玥更是回以空洞深邃的眼神,沉默无言,一时间车厢内如坠冰窖般森然冰冷。 但双方对视半晌后,倒是华舒雅眼角微抖,暗中败下阵来。 她揉了揉眉心,心中泛起几分自愧不如。 “云姐姐,是否要吃些早膳?” 茅若雨这时从行囊中取出被油纸包裹的几个包子,温和笑道:“刚才从旅店里出来之时,奴家顺路买来的。不妨尝尝看?” 云玥眸光微动,侧首瞥了眼递到面前的热腾包子,精巧琼鼻轻嗅两下,颔首道:“多谢。” 她举止轻柔地接过,微启红唇,浅浅地咬上一口,从唇缝中呼出一丝温热气息。 “……” 云玥只是细嚼慢咽地品味着嘴里的包子,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茅若雨略微凑近上前,关切道:“味道如何?” “不错。”云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又小小地咬了一口包子。 “那就慢慢吃吧,奴家这里还有不少。” 茅若雨面露母亲般的柔和笑容。 “嗯。” 但见其片刻后依旧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冰冷反应,美妇也不禁流露出几分苦恼之色,转头与华舒雅对视一眼。 如今的云姐姐相处起来…… 当真跟前几日截然不同。 这冷飕飕的语气和气质,都让她们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 云玥微微抬头望来:“你们,不吃?” 茅若雨面色一喜,连忙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云姐姐安心享用即可。” “哦。” “……” 诶、诶诶? 见其又没了动静,茅若雨螓首一歪,干笑两声,差点有了点自我怀疑。 自己当真有照顾人的本事……吗? 坐在对面的华舒雅更是表情僵硬,完全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忙打开双方的话匣子。 毕竟,她本来也不算很擅长言辞交谈之人,更何况现在还处于跟于璇灵融魂的状态,心性淡漠,想多说些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跟两根冰柱子相互杵着似的,令车厢内的气氛更冷了几分。 以至于原本还能维持贤妻良母笑容的茅若雨都有点绷不住了,只觉笑容愈发干涩。 倒是云玥自己仿佛是没事人一样,极为淡定地吃着包子,小口小口品尝的模样像只小仓鼠似的。 直至她慢慢将手中的包子全部吃完,这才垂下双手,颔首道:“好吃。” “那云姐姐还……” “不必。” “哦……” 茅若雨讪讪然地将包子收了回去。 而在这时,车厢门帘被蓦然掀开。 “看起来,这车厢内的气氛有点古怪啊。” 林天禄侧身斜靠在车框上,轻笑道:“哪怕我没待在里面,都能感觉到阵阵冷气往我背上冲来,难不成你们在试验什么冻人的阴术?” 茅若雨和华舒雅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还不太适该如何跟现在的云姐姐相处,待会儿应该能——” “我来教你们一法。” 林天禄竖起一根手指,面露神秘笑容:“能让云玥她当即破功。” “什么?” “你们仔细瞧好。” 林天禄故作高深般扬起嘴角。 旋即,他猛地探身靠近云玥而去,伸手在她的脸蛋上迅速搓揉了好几下。 “???” 云玥顿时满脸呆然地眨了眨美眸。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天禄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缩回身子,合起门帘,不见了影子。 “……?” 云玥螓首一歪,捂着略微发红的脸蛋,仿佛脑袋上冒起问号。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冰山美人,月色共饮 深夜时分。 林天禄一行暂时住进沿途的一座客栈,略作歇息。 “……” 茅若雨如今正捧着瓷杯微抿热茶,神色认真地凝视着坐在床榻上的云玥,心头诸多念头来回转动。 而云玥只是一脸淡漠,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看起来仿佛是超脱于物外,飘渺如仙,宛若画卷中的人物。 但在沉默片刻后,她渐渐睁开眼睛,赤眸微瞥。 美妇如今正带着温和笑容坐到了她的身旁,伸手在其脸蛋上摸了两下。 “你这是何意?” “只是想再试一试……” 茅若雨语气轻柔地询问道:“云姐姐果然不讨厌这种举动?” 在路途中,林天禄就已经亲自下场示范了一遍。 当时云玥那副措手不及的呆萌表情,着实颇为可爱。以至于她还忍不住试着摸了摸,也未曾遭到丝毫抗拒。如同精巧可爱的娃娃般让人爱不释手。 “你我算是姐妹,让你摸摸倒也无妨。” 云玥的声音亦没有丝毫起伏,声线显得淡若清泉。 茅若雨抿起丝丝浅笑:“算是难得见到云姐姐你这幅神色,除去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如今相处起来看来反倒有股别样的韵味。” 她心中最初确实有些担忧。 担心这性情大变的云姐姐是否会变得残忍冷酷,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又或是完全将当初的相处时日抛诸脑后,说出冷漠见外的话语,伤了大家的心。 但现在相伴了一天,她或多或少体会到 眼前的云玥其本质并未发生改变,正如林天禄和云玥自己所说,只是在表达情感的方式上有了些许变化,在这幅冰冷的娇颜后方依旧还是那熟悉的温暖之心。 兴许,这就是妖脉与阴气所造成的不同影响? 妖脉能令持有者气质变得更为邪性,而阴气则是让持有者性情变得更为冰冷。 细细想来,她和华舒雅在受大量阴气突然入体后,也确实在心境方面变得更为清冷淡漠,若遇见外人几乎没有丝毫情绪波澜,也唯有在与林天禄等亲切之人相处之时,才会在心间泛开点点涟漪。 而面前的云玥,应该同样如此。 只是这蛮境巅峰的雄厚阴气、以及九百年堆积下来的深邃怨念,显然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瓦解。 “……” 云玥眼帘微垂,没有出言多说什么。 见其并未回话,茅若雨也没有再泛起不安,而是面露几分狭促笑容道:“云姐姐就像是一下子变得年幼了些,似家中不善言辞的妹妹一般。” 云玥螓首微微一歪:“我现在,像是妹妹?” “按照相公他的话来说,云姐姐你现在这幅呆呆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又怎得不让人想呵护一番?” “我,应该不至于招人呵护。” 云玥眨了眨赤眸,轻声道:“我依然还是姐姐。” 茅若雨不禁掩唇一笑,轻轻揉了揉她的脸蛋:“如今这样,可没有往日的家姐风范了。” “若雨,稍稍有点坏心眼。” “咳咳!” 茅若雨顿时被呛了一声,悻悻然地收回作怪的双手。 不过云姐姐的脸蛋倒是难得能摸上一次…… “咦?” 但她很快轻咦一声,目光怔然地低头看向了云玥身上的穿着。 “怎么了?” “奴家之前还未曾多做留情,原来云姐姐如今的衣服都有所不同?” 茅若雨面露几分惊异之色。 之前这一路上满心都在思考着该如何重新拉近双方关系、如何相处,这方面确实还没有注意过。 可眼下细细一瞧,才发现这身衣服是何等的……惹人浮想联翩。 虽是黑金打底的精致绸袍,但侧边瞧去却发现少女侧胸部位却是完全镂空,旖旎春色完全暴露在外,即便没有任何束缚依旧形状完美,没有丝毫下垂,流转着丝丝浅玉之色。在纤细腰腹之下裙袍开叉,丝带勾连着将丰腴软肉挤凸而出,甚是诱人。 比起她当时的衣服,还要显得更为凸显女子娇柔与妩媚,仅仅只是瞧上一眼便会感觉脸红心跳。 在窗外月色映照下,及肩散落的半透轻纱仿佛为其披上一抹淡淡霞光,星辉闪烁,令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茅若雨稍稍收神,这才察觉到云玥身上的魅力是何等惊人,不禁脸色古怪道:“云姐姐,待明日一早不妨换身衣服如何?” “衣服?” 云玥脸色平淡道:“为何要换?” “这衣服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了些。” 一想到这千年前的穿衣风格确实与眼下不同,茅若雨正想解释,却听云玥低声道:“我一直都维持术式,常人完全看不见我的存在。唯有你们三人才能瞧见。” “虽、虽然是看不见,但云姐姐还是将这里遮一下……” 见她脸色微红地指着自己的胸口,云玥赤眸微眨,倒也没有丝毫倔强的意思,随着阴气流转很快化作黑色布料,将暴露在外的肌肤彻底掩盖。 茅若雨顿时松了口气,不禁面色温和地又揉了揉她的脸蛋:“云姐姐还是体贴呀。” “需要我将脸也遮住吗?” “……” …… 夜色愈深。 林天禄正坐在一桌圆桌前,轻抿着杯中清酒。 细细品味着滑入喉舌中的温热之感,片刻后感慨赞叹道:“掌柜的,你这酿造的酒水味道着实不错。可比市面上不少名贵酒水都要更妙,这酿酒技艺当真不凡。” “先生是在过奖了。” 而坐在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讪笑一声,抱拳道:“只是平日闲暇之时随意鼓捣的玩意儿,先生能满意就好。我刚才可是担心,这酒水太过寒碜会令先生不满呢。” 眼前这位男子,正是众人驻足留宿的客栈掌柜。 不久前两人相见便偶然聊了几句,只是未曾想这位掌柜竟还是位读书人,颇有些学识,双方只是聊了几句便升起几分结交之意,索性坐下把酒言欢一番。 林天禄轻笑两声,夹了块花生送入口中:“难得见一位客栈掌柜竟学识不浅,难道掌柜你过去不曾试过考取功名?” “这功名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 掌柜摇头失笑:“我家中父母可等不起我花几年去彻夜苦读,只能到处打工补贴家用,打拼了这十来年才将这间客栈勉强经营下去。” “倒是先生身上气质儒雅,言谈举止都甚是过人,想必是哪处的高才学子,又或是已有功名——” “掌柜的这可过誉,在下也只是一介落榜书生而已,与掌柜的无甚差别。” 林天禄笑着举起瓷杯,与其对碰了一下:“如今只是随家眷和旅伴一同回乡,这才途径了此地。” “这可真是……” 掌柜闻言顿时露出几分惋惜之色:“先生这等才情,实在可惜了些。” “无甚可惜的。这世间自然有比在下更为优秀的学子,况且在下也确实对官途一道兴趣缺缺,若当真去当什么官,怕是我自己都会焦头烂额。” 见他脸上的神色淡然如初,目光清澈,掌柜顿时心生几分钦佩,拱手感叹道:“先生此气度令在下叹服。” 要是换作自己,他可没办法抵御这做官的诱惑。 不如说这世间万千莘莘学子,又有多少人是不为了当官而去苦读诗书的? 其能将这些功名利禄都随性放下,单论这超然就足以令绝大多数的书生都为之自愧不如。 林天禄给自己重新斟满了酒水,轻笑道:“于我而言,是否有功名利禄确实无甚意义。虽说是承蒙了女子关照,但在下确实有了较为安稳的生活环境,并无其他奢求。” “先生这般俊朗、又是风度翩翩,自然是深受女子青睐。” 掌柜的目光飘向客栈门前,隐约能瞧见一抹纤细身影正环抱着长剑俏立无言,在夜风中没有丝毫动摇。 “不过那位姑娘她……” “可能是担心这偏隅之地会有盗匪流窜,这才帮忙照拂一二。”林天禄无奈一笑:“虽说让她去好好歇息一晚,但我们之前曾在临近的安士县内遭遇袭击,想来她也是不敢太放松警惕,免得又生意外变故。” “安士县?” 掌柜面露讶然道:“那座镇县里的事我略有耳闻,难道当真如此混乱,在县内都有盗匪作乱?” “前些时日确实如此。但随着一位新官上任后已经缓和不少。” 林天禄缓缓解释道:“想来以他的手段,整顿好县内秩序只是时间问题。” “这倒是让在下松了口气。” 掌柜地长吁一声,脸色庆幸:“此地距离安士县可不算太远,要是县内当真乱作一团,我这边的生意怕是也会受到影响。毕竟就连另外一边都……嗯?” 他很快轻咦了一声,连忙询问道:“先生,你之前说自己是协伴回乡。不知几位是要回到哪里去?” “长岭县。” “长岭……” 掌柜的突然间皱眉沉吟起来。 见其神色有异,林天禄不由得好奇道:“难道掌柜的在长岭一带有何熟人朋友?” “不,在下并非想要求先生帮忙。只是长岭周边最近似发生了些事。” 林天禄手中的酒杯蓦然一顿,面色微凝:“何事?” “具体之事我不太清楚,毕竟我这客栈开的实在偏僻,平日里也只有一些闲散旅客和商队会偶尔途径,从他们口中才或多或少知晓一点。” 掌柜的思忖道:“细细回想,似乎是长岭县内来了一位大人物,好像是哪家的王爷世子,权势地位非凡。而且他还前两日发放了不少请帖,借此招揽天下能人异士?大概是所谓的英雄大会之流。” “就在长岭县内?” “具体何处在下就不太清楚了。只是那世子如今却是住在县内无异。”掌柜的感慨道:“听闻那世子到来,还有周边不少员外世家、乃至各省各府的官员们前去拜访问候,想来是热闹非凡。” 王爷世子,竟然会突然跑到了长岭县开什么英雄大会? 林天禄听得略感古怪。 “先生看起来,似乎对这什么大会同样很是困惑。” 掌柜爽朗地笑了起来:“其实在下同样如此。这所谓英雄大会实在太过诡异,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又有何必要开这种过家家般的会,若要寻求人才招贴告示即可,这种做法不过是刻意为之的作秀,平白招人耻笑而已。” 林天禄嘴角微扬:“掌柜的倒是看得透彻。” “不知先生有何见解?” “他这英雄大会,想来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林天禄略作思酌,斟酌道:“我并不太了解那世子的身份来历。但王家内部想必风起云涌,应该与权势斗争有些关联,这才有意南下寻求帮助。而长岭兴许就是他的第一站,靠这英雄大会来打开自己的名声……哪怕这个名声算不得好。 至于其背后其他的目的——” 他笑着抬起右手,并起五指向下一划:“招兵,起势。” 掌柜地微微颔首:“先生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这王家子弟又岂是愚蠢痴傻之辈,这等举措自然会有背后深意。但若单纯只想要招兵买马,这英雄大会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尽人意。” “兴许,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就连我们这两个不熟悉其身份背景的外人,都能随意猜测出其心中想法,那这招兵买马之举可谓失败至极。转念一想,这诸多举措可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借此藏匿他们真正的幕后行动,其心底诸多计策与安排,可不会让外人如此简单的知晓。” “先生所言极是!” 掌柜一脸恍然:“确实是这个道理,这背后阴谋想来怕是不少。” “而这阴谋本身——” 林天禄重新露出笑容,半开玩笑般说道:“可能是要做些神神鬼鬼之事吧。” “先生说笑了。”掌柜的随之开怀一笑,举杯邀请道:“干杯!” “干杯!” 觥筹交错间举杯共饮。 林天禄将酒水一口饮尽,目光却闪过一丝深邃。 世子……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长岭归途,高手齐至? 翌日清晨。 众人在吃完早膳后很快准备再次启程,未曾再作磨蹭。 “——掌柜还请保重。” 林天禄将几份行李都放进车厢后,回身朝门前侯立的中年男子正色拱手道:“若不介意,你大可到长岭一带好好放松休息。一到长岭我也能当一回向导,为掌柜介绍几处可供游玩之地,宴请几顿。” “多谢林先生慷慨。” 掌柜抱拳回礼,失笑一声:“但我这客栈生意可没法子放下,真要出门远行,怕是得等我的儿女长大立业之后了。” 林天禄温和笑道:““那只能说……咱们往后有缘再见。” “保重。” 注视着林天禄踏上马车,缓缓乘车远去,掌柜不禁感叹般长吁一声。 “实在可惜啊!” “那林先生已经离开?” 一位农妇打扮的中年女子有些好奇地靠近而来。 “是啊。” “瞧你这幅模样,难不成羡慕那林先生携美共游,还是有两美共同倾心?” 中年女子露出几分揶揄之色,戳了戳他的胸口:“莫不是见我人老珠黄,想着与那位林先生一样再去讨一房漂亮妾室?” “怎、怎会如此!” 掌柜顿时面露尴尬,悻悻然地抬起双手:“如今还有哪家姑娘会瞧得上我。” “再年轻些,岂不是就要去胡思乱想?” “我……又怎会去想这些。” 掌柜脸上的讪笑渐渐隐去,再度望向远方,悠悠长叹:“而且比起林先生,我倒是觉得,兴许是那两位女子更有奇妙缘分。” “有两女倾心,反而是女子有缘?” 见自家相公一副感慨模样,这农妇不由得升起几分惊奇:“昨夜你们坐下聊了半宿,难不成真聊出了那先生的真才实学?” “何止!” 掌柜连忙说道:“其学识之渊博是我生平初见,其性情更颇有圣贤之风。哪怕放在千年前圣人林立的年代亦称得上惊才绝艳,更逞论现在?能与其交谈一番,简直如醍醐灌顶,不少过去为之困惑的道理与知识都豁然开朗。” 他不禁赞叹连连:“能有与其把酒言欢的机会,当真是我这几十年来勤勤恳恳换来的缘分啊!” “听起来……还真是相当不得了的大人物。” 见他如此赞不绝口,农妇心头也泛起些许讶然。 自家丈夫的学识,其心中自然一清二楚。年轻之时好歹也算是乡里闻名的秀才。 这幅激动的模样,可是这几十年来都曾见到过的。 “哎!当真可惜!” 掌柜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满脸遗憾:“我们家那孩儿要是昨夜要是能与先生见上一面,不知该有多好!” “想得倒美,焕儿他们可都在几十里外呢,哪能一晚上就赶得回来。” “只是说说而已……可惜、可惜啊!” …… 哼哧 马儿从鼻间哼出一口热气,四足脚步不停。 林天禄随手拍了拍这骏马的后背,轻笑道:“这几日赶路可辛苦你了,今日应该就能到长岭,安心回马厩吃草休息咯。” 马儿晃了晃脑袋,咧嘴哼哧出声,似是回应一般,也不知其是否能听得懂人言意思。 但想来是在临月谷内被喂养长大的壮马,应该会有些灵性? 林天禄暗自心想,确实能感觉这马的性情与寻常马匹有很大不同。 至少这一路上,他还当真没怎么挥动过鞭子,倒是这马儿自己乖巧地赶路动身,压根用不着指挥牵引。 恰至此时,一抹香风从身侧悄然飘来。 林天禄略微侧首,就见华舒雅正撩开门帘来到身旁,抚裙缓缓坐下。 而她今日已将体内的玉坠重新取出,交还给茅若雨保管,恢复到了往日模样。清冷之色褪去,化作符合年纪的青春娇俏。 “怎不在车厢内继续歇息会儿?” “前辈一直坐在这里驾着马车,总归烦闷难受,便出来陪陪你。”华舒雅轻拢秀发,展露出一抹淡淡笑容。 抿唇间,她蜷缩起裙下双腿,回眸瞧了眼车厢内正在摸索着玉笛的茅若雨和云玥:“况且,夫人现在正在教云姑娘如何吹奏乐器,我就不瞎凑热闹了。” “虽然云玥她的性子变冷不少,但若雨她确实是很懂得如何去照顾人。” 林天禄感叹出声。 他很快拍了拍身旁少女的肩膀:“需要我也来教教你如何吹奏乐器?” “我就不必前辈费心了。” 华舒雅轻柔浅笑,歪着螓首晃了晃手中的长剑:“于我而言,还是修习剑道最为舒心惬意。” 林天禄失笑道:“你倒是不忘初心。不过近些时日以来,可有什么修行上的困扰?” “困扰?” 少女略作思忖,低吟道:“最近我的修为确实停滞不前。虽然在临月谷内习得不少月衍秘法、锤锻了体魄,但剑道一途却始终原地踏步。”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语气并没有多少失落: “我也明白这剑道并非一蹴而就,常人要想修炼出剑意至少需要花费数十年的功夫,我能有如今这番成就已是全靠了前辈恩赐。往后定会日夜努力,在剑道上继续前行。” “剑道啊……” 林天禄仰头望向晴朗明媚的天空,语气轻松道:“细细想来,这剑道一途听起来也有些太过广泛。所谓招式、步伐、内功修为、乃至虚无缥缈的剑意剑心,都会影响到剑的锋芒锐利与否。 那舒雅你觉得,你如今身上还欠缺了哪一点?” “……剑意?” “我觉得,你更缺少一份挥剑的理由。”林天禄笑着比划了一下右手:“或者,舒雅你是单纯喜欢挥剑?” “……” 华舒雅秀眉微蹙,似在心中暗暗自问思考。 而在片刻后,她很快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只觉其眉宇间郁结之气顿时散去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变得更为饱满。 林天禄这才满意颔首道:“看来你这是想通了?” “前辈这一点拨,我确实想通不少。” 见她一副欣喜开心的模样,林天禄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好奇:“若不介意,不妨与我说说看?” “此事……” 华舒雅摩挲着手中长剑,淡淡粉嫩如云霞般升腾,羞赧浅笑道:“可得暂时跟前辈保密才行。 没等林天禄讪笑出声,她又连忙说道:“不过,我如今想知道前辈以后有何志向?” “我的志向?” “嗯!” “我虽然想说安稳过好每一天……可这世道显然不太允许啊。” 林天禄回想着这些时日以来亲眼所见的一起起事件,目光渐渐凝起,沉吟道:“兴许,我可以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天地灵气遭受封印,同样能遭受外人破封而出。 这世间凡人们无力反抗妖鬼作乱,皆因双方在力量层次上根本无法力敌。可若是凡人们接触到了天地灵气,得修行法门,情况又会如何? 此事,值得好好琢磨。 瞧见他难得露出几分认真沉思之色,华舒雅心中颇感意外,但很快再度露出笑容:“以前辈之能,定然马到成功。” “此事就不必夸赞了,我现在可只是闲赋在家的寻常书生而已。若非有舒雅你们帮忙接济,想来我早已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去咯!” 林天禄脸上的严肃顿时消失,摇头失笑出声。 如今考虑这些,确实为之过早。 啪嗒啪嗒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天禄和华舒雅两人轻咦一声,齐齐转头望去,就见远处有一名男子正策马疾驰,身着劲装,背负长剑,面容肃穆地轻喝抽鞭,其胯下的骏马更是奔跑如梭,转眼间就超过了四人共坐的马车,一骑绝尘而去。 “跑的还真快。” 林天禄随手拂开被马蹄扬起的灰尘,面色古怪道:“这要是跑上半天,那匹马怕是要支持不住。” 华舒雅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隐约能感觉到其身上的雄厚内力,显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或许有何要紧之事需要赶路? “哈哈哈哈!你这‘千里神行步’不过如此,宗门名头都砸在了你的手上,实在是可悲可叹!” “你这老匹夫,有本事给我停下来打上一场!” “要是真打起来,我怕是不小心伤着你~” “你、你——打了再说!” 陌生的激烈怒骂声又很快响起。 林天禄和华舒雅又齐齐转头,就见不远处正有一老一少正前后追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平地上疾驰飞奔,仿佛跑出些许残影。而且开口呼喊之间更是气息平稳有力,丝毫没有气喘疲惫,可见他们无论老少都是修为非凡之辈。 “嗯?” 跑在前头的那名白须老者眉头蓦然一皱,似有感应般猛地回头,看向被自己迅速超过的马车。 而坐在马车前头的林天禄正笑着朝他遥遥拱手,打起了招呼:“老人家好气色,往后可得多多保持晨练习惯。” “这小子——” 白须老者顿时流露出几分惊异。 但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背后很快传来一阵呼啸狂风,他连忙低头闪开了横扫一刀,又再度挂起嬉笑之色:“你这毛头小孩,竟然还来偷袭我这六十九岁的老大爷,当真不害臊!” 在其背后好不容易追赶上来的俊秀青年顿时气的满头青筋,咬牙切齿地提刀穷追猛打。 不过转眼间,这一老一少的身影就跑没了影子。 “……” 华舒雅下意识握紧了剑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刚才那位老者的修为……” 毫无疑问,正是宗师境界。 这青灵境界与宗师境界虽只相差一段,可其中实力区分却是天差地别。 刚才双方哪怕只眼神匆匆相汇,但那份悄然闪过的澎湃气息,已然令她浑身一紧,险些下意识做出抵挡防备之姿。 “那老大爷确实硬朗。” 林天禄咂舌道:“而且嘴皮子还够厉害的。” 刚才后面追赶的那位小伙子,属实快被气得哭出了声。 少女闻言更是汗颜,唏嘘出声:“幸好我以前没遇见这等性情古怪的宗师。” 嗖 一丝风吟之声蓦然响起。 “又来人了?” 而这古怪动静刚一出现,两人仿佛默契十足般一齐从右侧探出身子。 远眺望去,就见一抹模糊身影正在树林中踏空而行,踩着那些树枝飘然腾飞,速度同样不慢。 华舒雅讶然道:“好厉害的轻功!” 这等几乎与驭凤之法无异的轻功身法,在当世或许都能称得上个中高手。而且瞧其气息丝毫不乱、劲风绵长有力,显然极为擅长远行,而非故弄玄虚。 “当真还挺帅气的。” 林天禄同样看的饶有兴致, 毕竟不像是当初那位莫老爷子在自家院子里乱踩乱踏,眼前这位可是在外面乱跑,自然是当起‘动作大片’来好好欣赏便是。 要不是手边没有一桶爆米花之流,兴许会更观赏的更为惬意一些。 两人齐齐仰头望去,就见那神秘高手朝这边迅速靠近而来。 “诶?” 但华舒雅很快轻咦一声。 这高手似是要踩着马车的车顶棚发力运气,继续赶路? 念及至此,她秀眉微皱,正想开口提醒一下。 只是还没等她出声,这神秘高手已然一脚落至车顶,身形极为轻盈地再度向上发力腾空。 滋溜 “啊?” 这神秘高手顿时发出怪声,整个人仿佛脚底抹油般整个人失了平衡,手忙脚乱地凌空扑腾好几下。但终究还是惊叫着直接飞了出去,一头摔倒在马车行驶的前路上,似余劲未消般又朝前滑行出了好几丈。 “嘶——” 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高手…… 好像是脸部着地的。 “哼哧!” 原本正在赶路的马儿顿时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撅着嘴唇哼哧几声,在外人听来就像是略表不屑似的。 林天禄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起身瞧了瞧毫无损伤的车厢顶部,又瞧了瞧前面正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的‘高手’,不由得嘀咕道:“这应该不算是我们的问题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高人之惊,风雨欲来 林天禄走下马车,脸色微妙地靠近过去几步: “不知这位前辈是否还醒着?” “当然。” 略显沉闷的回应声很快响起。 旋即,就见原本脸朝地趴着的老者不急不缓地翻身坐起,有模有样地盘膝运气,将双手缓缓推出,同时吐出一口绵长有力的劲气,在半空中似化作一团雾龙,看起来颇为玄妙非凡。 就是脑门上还沾着不少泥土,有点煞风景。 “没想到老夫纵横江湖多年,竟然也会有马失前蹄之时,实在是……猝不及防。” 语气并无多少波澜,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意外。 这黑发老者似极为淡定地重新站起身,抬手拍打掉身上的尘土。 “小伙子,你那马车的车顶实在湿滑,往后记得可得早做提醒才行啊。” 林天禄尬笑道:“我们正想开口,没想到前辈的动作更快。” 谁能料到一位仙风道骨的高手,竟然会当场表演了一次脸部刹车。 “……此事你们尽快忘掉,后会有期。” 老者头也不回地匆忙一拱手,作势就要离去。 但林天禄很快闪身到他的面前,拱手道:“冒昧一问,不知老前辈此行要前往何处?” “嗯?” 老者神情微怔,心头闪过一丝讶然。 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人,刚才是展现出了极为精妙的身法? 不对,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 “我……谁!” 老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蓦然间面色大变,猛地回首望向马车所在的方向,同时并指一划,背负在身后的古朴长剑骤然自行出鞘,飞旋着落入掌中。 妙到毫巅的内功修为化作氤氲透体流转,剑指而去。 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肃然,剑意催生。 “老前辈,您太过多虑。” 华舒雅从马车中一同跳下,抱拳行礼道:“刚才只是在下瞧见前辈同样持剑,这才升起了些许好奇心思,并无丝毫歹意。” “你——” 老者双眼渐渐眯起,但眼神中却充斥着几分惊愕色彩。 此女年纪轻轻似有高深剑意缠身,抬手举止间道韵仿佛浑然天成。最为重要的是……在其背后的马车厢当中,正散发着足以令他为之心惊胆战的恐怖气息! 难以捉摸、难以观测,哪怕他如今已经将剑意调动至极限,依旧只能窥见一团模糊不清的旋涡,仿佛要将所有一切都吸入其中,化作混沌! “前辈,为何突然呆站着一动不动?” “啊!” 老者突然惊叫一声,满脸冷汗地侧头一瞧,这才发现是刚才那年轻书生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再仔细瞧去,才发现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马车已然没了异象,似乎刚才看见的所有画面都是自己的臆想。 究竟真的只是幻象,还是说……在那马车里面,当真有不出世的绝世高人? “前辈?” “我、我没事。” 老者哆嗦两下,稍稍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面色变幻不定之际,他不禁郑重地拱了拱手:“还不知小友名讳?” “在下名为林天禄,是就近的长岭一带人士。” “长岭?”老者眼神微凝:“小友竟也是当地县民?” “正是。此行带着家眷和旅伴一同归乡,只是路途中瞧见不少武艺非凡的武林人士成群结队地朝长岭靠近,不知前辈可否与我说说……你们这是有何要事?” 见眼前这俊朗书生并无丝毫敌意,谈吐也算温和,老者心底的警惕稍稍放松几分,如实应答道:“其他人是作何想法,我并不清楚。而我只是听闻此地将有不少高手前来齐聚,我正巧想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相互切磋,以证自身武学。” “原来如此,果真有不少武林人士前来啊……” 老者犹豫片刻,很快低声道:“小友,可否与我说说,在那马车当中是否有高人坐镇?” “高人?” 林天禄面露讶然,不禁摇头失笑道:“马车内只是在下的家眷而已。” “……是我太过僭越无礼。” 老者郑重行了一礼,汗颜道:“此次是我太过莽撞,不慎冲撞了小友一行,往后定当会多加注意。此次就不再多做打扰,待到了长岭之后有缘再见。” “前辈慢走。” 林天禄微笑着抱拳恭送。 而老者匆匆点头后当即闪身离开,以比之前更快的身法速度消失远去。 “……”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目光深邃地眺望着远方。 “这阵仗还真是越闹越大了啊。” 不同于当初妖鬼们举行的冥途仪式,此次这突如其来的大会……已然将不少凡人武者都牵扯了进来。 如今的长岭县,还能否安稳如初? 念及至此,林天禄脑海中不禁闪过程忆诗的身影,眉头略微紧锁。 虽然忆诗为人聪慧、礼节张弛有度,但还不知她能否应付好可能发生的变故。 “前辈,刚才那位老人是——” “与之前那几位一样,都是想跑来凑热闹的。”林天禄回首认真道;“我们加快点赶路的速度吧,程姑娘如今独自一人待在镇内,又是身具阴气,终究不太安稳。” 那些宗师武者或多或少能察觉到阴气的波动,程忆诗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一位路过的宗师武者。 怕是麻烦不少。 华舒雅闻言面色微变,连忙重新跳回至马车,扯起缰绳:“前辈,那就请快些动身!若是情况紧急,我们在后方追赶便是。” “好。” …… 长岭县。 宁关江旁的登仙坊,昼日艳阳下依旧是热闹非凡。 密密麻麻的酒桌依次排列,大小宴席更是排至酒楼之外,大量武林人士、文人墨客正汇聚于此,觥筹交错间爽朗笑声络绎不绝,略显哄闹。 而在酒楼内的环境,倒显得安静一些。 如今能坐于此地的,大抵都是周边镇县的富贾地主之流。距离主宾席位更近的则是些达官贵人,身份不凡。在这西马郡一带颇有些人望权势。 “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娇俏丫鬟如今正穿着秋装锦袍,有些惊奇地探头望向雅间之外。 只是随意一瞥,就能瞧见不少平日里根本就攀不上丝毫关系的大官。 要是放在平时,她这小小下人又有何机会会与那些官商平起平坐,可如今却“大小姐,我们待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她似是感觉到了目光投来,连忙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少女低声道:“咱们隔壁房间好像就是西马郡的太守呢!” “无需自乱阵脚。” 程忆诗神色淡定如初,悠悠地抿了口温茶:“我们只要不主动现身,外人自然不会前来叨扰我们。” “但就怕会有人上门啊。” 娇俏丫鬟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满脸无奈。 这十来天的日子,可谓是她这辈子最为难熬的一段时期。 虽说家中并未再发生任何意外事故,各位都平安无忧,可长岭县内的变故却是接踵而至。 在那位裴王世子散出广招能人的消息后,陆陆续续有大量陌生人士出现在县内,或是地位超凡、或是武艺傍身,都不是什么好相处之辈。以至时常还会有冲突发生,令县内的气氛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哪怕是常人都能感受到那股风雨欲来的窒息感,人人自危。 而自家小姐又在县内颇具美名,一时间还不少好事之徒上门骚扰,都想亲眼瞧一瞧这长岭县内的第一美人究竟是何等风采,能引得县内人人传颂。 虽然并未造成什么太大影响,但终究让人不堪其扰。至少这娇俏丫鬟就对此有些苦恼,总归没办法将这些烦心事视若无物。 况且,不知是否是错觉…… 那裴王世子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程府。 有时上门拜访问候,有时是出面帮忙驱赶一些其他镇县跑来‘烦人’的商户和武夫。出手帮忙后大多都会坐上一会儿,笑呵呵地谈些生活琐事。 这种不算亲近、也不算疏离的做法,让娇俏丫鬟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明明见对方的谈吐举止都温文尔雅、又是长相俊朗帅气,但不知为何她心底里就愈发感觉难受烦闷。若非自家小姐始终镇定如初,她都想出言将那位裴王世子给劝退回去。 ……虽然以她这下人身份要是敢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大概当场就要被那些气势汹汹的护卫们直接斩于刀下。 “这一点你倒是不必担心。” 程忆诗瞥了眼丫鬟的面庞,瞧见其神色戚戚,嘴角略微扬起:“有那世子的门面在,那些宵小之辈自然不敢随意乱来。况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何人敢胡作非为?” “大小姐,你明明只是在苦中作乐。”娇俏丫鬟嘟哝一声:“若是可以的话,咱们何必要来参加这种乱糟糟的宴会。” 这场宴请八方来客的宴会,她们并非是主动前来。 而是那位裴王世子专程上门送的请柬,还特意选定的雅间包厢,实在是婉拒不掉。 这长岭县内,哪怕是县令大人他们都不敢拂了王爷的面子,又岂是她们这些个孤寡小民能够忤逆的? “能久违尝尝这登仙坊的饭菜,又有何可抱怨的?” 程忆诗娇颜上的笑容不减,给自己夹了点芹菜:“与其那么忧心忡忡,不妨安心坐下填饱肚子。要是饿着肚子回去,岂不是白来一趟?况且——” 她略微抬眸,看向正坐在对面的清冷倩影。 杨婵贞正执伞端坐,默默无言地轻抿着杯中酒水。明明衣着略显妩媚诱人,但其气质却依旧是这般冷艳缥缈,让人捉摸不透其心中的心思。 “有杨姑娘帮忙照拂,我们确实无需太过担忧。” “在酒楼内外有不少实力不凡的幽鬼术者,危险仍是不小。”杨婵贞的清冷之声幽然响起。 “杨姑娘能出手相助,已是妾身之幸。” 程忆诗淡淡一笑。 叩叩叩 略显急促的轻微敲门声蓦然响起。 程忆诗侧首望去,就见雅间内竟是缓缓打开一扇暗门,从中探出了一位熟悉之人。 她不禁讶然起身道:“你是……季掌柜?” 正是许久未见的登仙坊掌柜。 “正是我!” “季掌柜为何会从这里……” 季杭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满脸严肃之色:“程姑娘,这雅间位置是在下特意帮裴王世子选的,正是为了这暗道。只需走进这暗道内,便可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登仙坊,到至江边方位。“程忆诗美眸轻眨,很快正色行礼道:“多谢季掌柜关心。” 她自然能瞧出这位掌柜此行目的,正是特意前来‘营救’她的。 “既然姑娘已然清楚,那就快些进密道吧!”季杭连忙道:“待到江边后立刻乘船渡江,顺溜向下,离这长岭县越远越好。至少这段时日最好不要再回来,免得突生变故。若是林夫子远行归来瞧见姑娘遭遇不测,怕是……” “季掌柜这番好意,妾身心领。”程忆诗露出温婉端庄的浅笑:“不过若是一走了之,季掌柜等人可是免不了受惩罚,这苟且偷生之举妾身可万万做不出来的。” “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能惩罚到哪里去!” 季杭面露几分焦急之色:“快些动身吧。下游还有金凤楼之人帮忙打掩护,这逃脱之行可谓安全无忧。要是继续呆在这里才是凶险万分啊!” 这世子之心,哪怕是他们这些外人都能瞧得出来。 三天两头往程府跑去,除了看上这位美貌动人的程家大小姐,又有何其他值得这世子瞧的上眼的? 正因如此,季杭才会想办法出手搭救。 哪怕只是偿还一些当初的恩情 “季掌柜,可别忘了你膝下还有儿女。”程忆诗的俏脸严肃几分,拂袖沉吟道:“快些退去,免得遭人怀疑!” 话音刚落,一股寒风当即吹拂而去,将季杭重新吹回了暗道当中,连同这暗格房门一同关上。 娇俏丫鬟低声道:“大小姐,我们为何不……” “时间不够,其考虑也不够周全。” 程忆诗美眸微动,再度展露出优雅平和的笑容:“况且,已经有人到了门口。” 话音刚落,雅间大门被缓缓打开。 第二百三十章 隐忍暗谋,突然造访 数名身形壮硕的男子跨步踏入间内,神色肃穆地负手而立,似是门神守候在门边两侧。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令娇俏丫鬟面色微变,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一位鬓角发白的中年男子很快随同走进雅间,身着绣纹官袍、面容不怒自威,颇具令人胆寒的威严气质。 程忆诗见状似早有预料,浅笑着端庄行礼道:“民女见过太守大人。” “你认得我?” 中年男子嘴角微扬,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好奇。 “这几日县内来人不少,自然有所听闻太守大人到访。” 程忆诗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而如今登仙坊内能有这般气场之人,思来想去也唯有太守大人。若是其他人,怕是不敢随意靠近这二楼雅间的位置。” “眼力倒是不凡。” 太守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不必太过多礼,本官此行只是心下好奇才会前来瞧一瞧。看看这长岭的第一美人是何等风光靓丽。” 他脸上很快露出惊叹之色:“如今仔细一瞧,果真是名不虚传。” 眼前此女虽并未穿着华贵艳丽的服饰,仅仅只是素朴的合身襦裙、貂绒披肩,仅此而已。但哪怕只是这简单装束依旧难掩其绝美动人的姿容,身段匀称俏丽、面容如无暇美玉般剔透,这等风情美艳已然生的几分虚幻缥缈,仿佛不似人间绝色。 最为重要的是 其身上蕴含的气质,实在是太过令人侧目。明明不过二八年华,可这举手抬足间的韵味着实不凡。 怪不得在来到长岭县之后,就能时不时听见这位程家大小姐的芳名。 这等姿色,怕是西马郡地界都内寻不出几位能与之媲美。 太守心中也是恍然。 怪不得那一向传闻都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裴王世子竟会瞧上一平民女子,能遇见这等妙人,或许这世间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的了。更逞论,听闻这程府大小姐一向聪慧能干,哪怕家中父辈遭遇不测,依旧能将家业一人扛起,将几处商铺都运营的无比妥当,足可见其头脑也很是灵便清楚。 像这般优秀的女子,能被世子相中……倒也是颇为般配。 “大人太过谬赞,只是外人胡乱传的谣言。”程忆诗垂眸欠身道:“若论起姿色,这长岭县内就有几位更甚于妾身。这所谓第一美人,不过是被有心人所起的哄而已。” “你能如此自谦,确实是好事。” 太守颇为赞赏地颔首道:“本官此次前来并非想与你说些见外的话,只是想多多叮嘱你。以程姑娘这般冰雪聪明,想来应该能瞧得出这县内的风言风语,这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应当心中一清二楚。 往后可得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切莫白白将这等天赐良缘给放走。” 说罢,他抬手招了招,就见身旁两名壮汉蓦然走出,将手中诸多锦盒一一打开。 刹那间,珠光宝气顿时从中迸发而出,闪烁着夺目光泽。不仅如此,还有诸多名贵药材、古玩绸缎,甚至是大片黄金,令人目不暇接。 “这些小礼,你先暂且收下吧。我知晓程姑娘并非什么贪财之人,但程府如今家中同样需要养活不少人,这点小礼就当是些许援助。” 但程忆诗只是眼角一扫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淡然道:“大人好意,民女心领。只是妾身想来是无法满足大人心中的想法。” 太守闻言眉头不禁皱起:“你这是何意?” “妾身——” “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薛小子你啊。“ 略带笑意的低沉声音突然响起。 “嗯?” 原本还想开口质问的太守面色陡变,下意识回首望去,就见在门前竟走来一道熟悉身影。 “请留步!” 几名壮汉抬手阻拦。 但太守此刻却猛地挥手喝道:“全部退下,不要阻拦!” “呃?” 几位护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太守大人竟会如此失态的大喊出声。 不过他们终究是尽职尽责的贴身护卫,并未出言多问,很快收手后退了几步。 而站在门外之人也借此走进雅间,正是位颇具儒雅气质的白须老者,抚须笑道:“多年未见,薛小子你也变得比过去更为成熟了啊。” 太守深吸一口气。 旋即,他极为郑重地躬身拱手道:“老师,在下不知您竟然就在此地,未曾上门拜访,还请勿怪。” “诶!老夫又怎会在意这种小事,无需再做这种繁琐礼节。” 老师?! 在场几人都顿时心头暗惊。 “聂老爷子?” 而程忆诗见此状况更是讶然。 这位突然出现的老者,正是平日里住在天禄家旁边的悠闲老人聂清远。虽然其确实称得上书香门第,年轻之际还有不凡职位,可没想到竟会是……西马郡太守的师长?! “程姑娘,一段时日未见,你倒是生的更为俊俏了些。” 聂清远笑呵呵地轻抚着白须,感叹道:“待林夫子返回长岭,你可得抓紧机会好好与他叙叙旧才行。““妾、妾身明白。”程忆诗连忙屈膝行礼。 薛太守眼神微微闪烁,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怀念:“老师,难道您这些年以来一直都居住于此地?” “老夫故乡便在长岭,颐养天年自然只会是此处。” 聂清河感叹道:“没想到一晃多年,再见之时薛小子你也变得沧桑几分,不似过去那般欢闹顽皮了。” “老师……” 薛太守一时沉默难言,只余一声幽幽长叹,心中似有千般回忆与惆怅。 “看来,这些年来你这官途也并非一帆风顺,事事如意。” “正是如此。”他拱手叹息道:“年轻之际满腔热血、志向高远,但终究抵不住这现实残酷。这其中委曲求全、尔虞我诈实在是……令人心神疲惫,只觉当初的种种宏愿不过一厢情愿,这才明白老师当初所说的诸多叮嘱是多么刻骨铭心,发人深省。” “你能有如今这番见地,已是不错。” 聂清远轻笑两声:“若有机会,我们可坐下再好好叙叙旧,聊一聊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你若心中仍有不少困惑迷茫,老夫也能与你解惑一番。” 薛太守闻言不禁露出欣喜之色,眼中似泛起泪光,连忙作揖道:“多谢老师!” “你倒依旧还是这般感性……” “实、实在是太久未曾见到老师,这才情绪一时激动,让老师看了笑话。”薛太守抬手抹过眼角,大笑道:“不过能与老师再见一面,哪怕是哭上一哭也无妨。” “……” 周围几位护卫瞧见这幅场面,已然是惊讶的无以复加。 平日里的太守大人是何等不苟言笑,他们当然都看在眼里。可如今……平日里几乎都未曾露出过笑容的大人,却是又哭又笑、激动成这幅模样,着实是匪夷所思。 “不过,在叙旧之前老夫还有一件事想插手处理一二。” 聂清远略微正色道:“薛小子,你可知这县内还有一位名为林天禄的书生。” “林天禄?” 薛太守神情怔了一下:“在下是今日刚刚到访长岭,此名……倒只是略有耳闻,似是位不俗俊才。不过这段时日好像早已离开长岭多时,如今并未留在县内。” “他与这位程姑娘早已互诉衷肠、相互爱恋。” “什么?” 薛太守闻言顿时眉头紧锁,回首瞧向背后的少女:“此事当真?” 程忆诗叹了口气:“聂老爷子所言极是,妾身确实与那位林公子两情相悦。” “怎会如此,明明世子他——” 薛太守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突然间神色一凛。 那裴王世子,这段时日时常都会跑去程府做客,不可能会不知道此事。 可明知这女子与其他男子互有恋情,又为何会屡屡做出这等示好之举? 难不成,单纯只是欣赏? 不可能的。 裴王世子其性格温和谦逊、通读诗书,从未传出过什么贪恋美色的丑闻,时至今日都还未曾娶亲。又怎会在众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夺人爱侣的不齿之举? 不对。 薛太守很快反应过来。 双方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在一个位置上。 受裴王世子青睐,这小小程家又怎敢大肆传播消息出去。这县内的平民百姓,又怎敢在世子眼皮子底下乱嚼舌根。若一旦敢自证清白,往后会遭遇何等变故怕是无人能料。 不过短短片刻,薛太守心中已是闪过诸多猜测念头,脸色愈发肃穆。 “姑娘,你心中是何想法?” 程忆诗看了一眼身旁满脸严肃的聂清远,脑海中斟酌权衡一番后,很快如实说道:“妾身对世子并无任何想法,也没有丝毫攀附权势的祈愿。只希望这场风波能早早过去,回归往日平静,也不希望那世子再胡搅蛮缠。” “你心中竟是这种想法。” 薛太守惊疑不定道:“那为何不早些……” “贸然反抗,撕破脸皮,不过是徒增风险。” 程忆诗面色平静道:“妾身只是一介平民,经受不起这等折腾。为保全自身和家业,有时并不出声也不失为一种应对的方法。此时若做出多余之举,怕是要招惹来不少难以处理的麻烦。” 当然,这其中显然还不仅只有这一个问题。 只是将那些神神鬼鬼之事说出,并无太大意义。 “你……果真是头脑清明。” 薛太守听得这番话不由得感叹一声。 寻常女子能遇见皇亲国戚都没有丝毫动摇、始终保持冷静镇定,面对世子多番示好也没有丝毫动摇。这等聪慧机敏、忠贞不渝,着实是令人敬佩万分。 毕竟这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不在意繁荣富贵、不在意地位尊崇? “薛小子,此次老夫也是特意前来找你的。” 聂清远开口打破了沉默,沉声道:“那林夫子虽并无身份地位,只是一介平民书生。但老夫与其关系甚佳,自然不能瞧见其未过门的妻子被强权抢去。 老夫并不知晓那世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仔细想来,这登仙坊内的诸多来宾或许只有薛小子你能帮忙周旋一二。无需直接当面拒绝,只需在其耳边谈及些坏话便可,哪怕是些污蔑之言,只要能让世子心生芥蒂,失去兴趣便已足够。” “我……” 薛太守思酌一二:“我会想办法试试。只是那世子又是否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我实在难以保证。” 程忆诗眼波流转,悄然低吟道:“太守大人若当真能出手帮忙,不如……” “未曾想,程姑娘这雅间内似乎还颇为热闹?” 一丝轻笑声很快响起。 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微变,齐齐转头望向门外。 就见那俊朗世子正带着温和笑容走了进来,轻轻摇曳着手中折扇:“薛太守,没想到你竟然先来一步?” “世子——” “诶!如今在外就不必说这些称呼。我找来那么多的人,大抵也不是用了什么世子名头,与我父亲他们也无甚关系。直接叫我裴颜便可。” 世子笑着摆了摆手。 旋即,他的目光重新转回到了程忆诗脸上,好奇道:“不知程姑娘是否还习惯此处餐饮?” “还可以。” 程忆诗不咸不淡地点头回应。 “姑娘能习惯就好。” 裴颜爽朗一笑,瞧了瞧其身旁的聂清远:“但不知这位是——” “是在下年轻时的恩师,才华横溢,可称当世大师之一。”薛太守迅速回答出声。 “原来如此。” 裴颜恍然点头,随即招手道:“几位先请坐下吧。在下刚才在外应酬许久,实在是不堪其扰,正巧坐下与诸位好好畅聊一番,也算放松片刻。” 他又带着温雅俊秀的笑容走近上前:“程姑娘,还请入座吧,一直站着终究容易累着。” 程忆诗俏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只是不着痕迹地想要闪开其伸来搀扶的右手。 但就在这时,裴颜的脸色却蓦然一变。 因为,一只手正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侧首瞧去,愕然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位陌生的男子?! “你是谁——” 嘭! 话音未落,一拳已然印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其顺势打飞了出去,鲜血横洒! “……” “你问……我是谁?” 林天禄神色平静地抚了抚衣袖:“我是,纯爱战士。” 第二百三十一章 森然寒意,狼狈退走 “……” 楼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这针落可闻的寂静,甚至连一楼大厅内传来的嘈杂之声都为之一时冻结,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脸上还残留着茫然错愕之色。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世子,被人一拳打飞了?! 下一刻,随同裴颜而来的几名护卫纷纷回神,面色大骇地惊叫出声:“世子!” “咳咳咳!” 裴颜整个人几乎半截身子都撞穿了墙壁,正略显痛苦地咳出鲜血。 而见其惨状后,这些护卫们皆是惊怒交加地想要腰间佩剑:“竟然胆敢伤害世子,你这恶徒——” “在这酒楼内舞刀弄剑的,实在危险。” 林天禄随手掂量了一下这些兵器:“我就暂时没收了,待过段时日再还给你们。” “什——” 护卫们右手抓了个空,顿时神情大变,惊恐万分地看向自己腰际。 原本别在腰间的刀剑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出现在了对方手里? 此人,究竟是何时取走了他们身上的兵器?! “——该死!” 他们猛地咬紧牙关,运气化功,摆出迎战架势齐齐踏步前冲,青灵境界的武学修为在这一刻淋漓尽现。 但他们才刚出脚步,却纷纷如遭雷击般双眼暴凸,浑身僵直,颤抖着一头栽倒在地。 林天禄眼神微动,侧首瞥向依旧坐在酒席中的杨婵贞,隐约能瞧见其长袖下弥漫的丝丝阴气。 双方视线悄然交汇,就见这位呡山青女不着痕迹地微微颔首,似作招呼问候。 程忆诗这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怔然呢喃出声:“天禄,你……” “先将眼前这琐事解决完,咱们之后再慢慢叙旧。”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 旋即,他的目光转向了酒楼左侧,轻笑道:“几位老先生如此在意,不妨现身见一见?” “小子,尔敢!” 阴冷低沉的爆喝声蓦然响起,阵阵森然寒意如威压般笼罩而来。 但还未曾波及到在场众人,林天禄已然踏出脚步,双手微抬。 嗖! 骤然间,其身影短暂模糊了一瞬,又再度凝实重现。 而他双手正牢牢抓着两人的肩膀,一同平稳落回地面。 细细一瞧,在其身旁竟蓦然出现了两位满脸茫然的白发老者,皆气质非凡之辈。只是他们如今脸上都是呆滞恍惚之色,显然没想到自己竟会突然出现在此地,甚至就连手中还维持着施术的姿势,凝聚起的阴气只余丝丝缕缕的碎光。 “两位老先生,年纪大了,可得更加学会出门与人交谈,充实自己的老年生活才行,可不能一直窝在角落里孤独终老。”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要太过害羞,在场诸位都很友善,皆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 “你、你——” 他们眼神骤变,惊恐欲绝般看向了身旁男子。 那惊涛骇浪般的恐怖气息正源源不断地碾压过全身,明明感觉不到眼前这书生身上有何惊世修为,但在这一刻,却根本提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瞧你们二位双腿颤抖,还是先坐到一旁休息片刻吧。” 林天禄笑意平和谦逊,扶着他们的肩膀走到一旁的茶座坐下:“在下刚好有些话想对你们二位的主子说说,安心在此地听着便可……不过这件凶器在下就先行没收了,要是不慎伤着什么人可不妙。” 说着,他随手从一名老者的衣袖中抖出一柄古朴匕首。 “……” 而这两名老者如今只能瞪大双眼,满脸冷汗地沉默无言,眼睁睁地看着林天禄转身走向了勉强从墙缝中挣扎出来的世子。 “噗咳咳……你、你究竟是谁?!” 裴颜捂着几乎红肿到变形的面庞,吐出两口淤血,口齿不清地呢喃道:“为何要突然对我动手——” “在下刚刚远行归来,在街上已然听见一些流言蜚语。” 林天禄轻抚衣袖,俯身蹲下单手撑膝,微笑道:“世子似是想对程家小姐图谋不轨,又时常上门骚扰,惹得她不胜其烦。” “我、我何时做了这等不齿之举!我只是欣赏程姑娘的性格与气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君子求美难道不妥?” “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但你又是否知晓程姑娘她早有婚约?” “美人自古有能者据之,我上门拜访又有何错!” 世子下意识反驳一句,正要踉跄着站起身,但突然瞳孔一缩,惊疑不定地盯着面前的林天禄:“难道你是——”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趁早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我们没空陪你玩什么过家家的阴谋诡计。身为世子,还是多去做些符合你身份之事,可别徒增笑尔。” “……” 世子本就被一拳打歪的面庞,这时变得更为扭曲,脸上一时间仿佛闪过无数神色。 直至这时,晕头转向的他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的真正身份。 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结交’的林夫子。 心念急闪,他极为隐蔽地瞥了眼旁边趴伏在地的护卫、以及那两位动弹不得的老者,不禁深呼吸一口气,连忙拱手道:“林夫子,还请原谅在下刚才的无理之言。这其中定然有着某种误会,绝非夫子所想的那样——” “你,还有何想要狡辩?”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我……” 裴颜刚一张口,顿时脸色急变,额头上汗如雨下。 在此刻,他只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势当头降临,几乎令他站不稳脚步,神魂都为之震颤抖动,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被碾成齑粉。一时间,就连开口说出哪怕一句话都无比艰难。 “我对裴王世子的名号,略有耳闻,似是位知书达理、儒雅谦逊的翩翩男子。”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扫了扫他的衣领:“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而已。 你心底那些花花肠子,你觉得我丝毫看不出来,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看在你裴王世子的面子上,不会当面揭穿,客客气气地跟你好言相劝?” 裴颜脸色煞白地张开嘴巴:“并不……” “很可惜,我对你世子的身份完全没放在心上。你也休想再将那些龌龊心思放在长岭一带,这里可不是你能胡作非为的地方。”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冷笑一声:“后会有期,裴世子。不必你来找我,过段时日我会再去找你。希望下次再见之时,你可别再做出令人失望之举。” 噗通! 话音刚落,裴颜的双膝仿佛是彻底被抽干了力气般弯曲,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嘴唇哆嗦嗡动,瞳孔紧缩,只能维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一言不发。 林天禄这才收回森然目光,回首看向那两名已渐渐恢复行动能力的老者。 “你们的主子似乎体力不支,不妨将他搀扶回去好好休息。至于这场所谓的酒宴,客人们吃饱喝足后就全部散去,别再随意打扰这当地的居民,是否晓得?” “……明白。” 其中一名老者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躬身抱拳,与身旁的同伴快步走出,匆匆扶起动弹不得的裴颜从雅间内慌忙逃走。 而那些原本软倒在地的护卫们也勉强清醒过来,连滚带爬般从屋子里退出,连多待一息时间都不愿。 …… 直至这时,聂清远那略带惊愕的声音才打破了此地沉默。 “林夫子,当真是你?” “聂老爷子,若不是我还能有谁?” 林天禄再度露出温和笑容,回身朝他拱了拱手:“一段时日未见,老爷子倒是气色更好了。” “你、你这——” 聂清远满脸呆滞地看了看被撞出一个大洞的墙壁,又瞧向看似弱不禁风的林天禄,沉默片刻后,这才喃喃道:“老夫可是第一次瞧见林夫子你这般……火气。” “闯大祸了啊!” 薛太守这时也渐渐回神,望着满地狼藉,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你竟然将裴王的嫡子给……” “薛小子,此人正是这位程姑娘的心上人,也就是老夫刚才提及的林夫子。” 聂清远很快出言介绍。 薛太守闻言神情微怔,脸上更是表情变幻不定。 这事态发展,着实是太过出人意料。 他又怎会知晓,刚刚才走上门来的裴王世子竟是如同垃圾般被扫地出门,这位所谓的林夫子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展现出了匪夷所思的手段。 这、这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哪怕他混迹官场多年,都不知道眼下的状况究竟该如何是好。 “聂老爷子,还有这位薛太守。刚才确实是我太过鲁莽了些,叨扰到了诸位用餐雅兴。”林天禄适时上前,歉声道:“那裴王世子若还有些头脑可言,如今也不敢再随意胡来,你们大可安心继续用餐便是。若是……” “哎!老夫此次全是为了给程姑娘打个圆场而来,又怎会在意什么饭局宴会。” 聂清远拂袖洒然一笑:“如今林夫子重新归来,镇住全场,老夫自然就不再久留,安心地回家休息就是。至于那位裴王世子之事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处理,想来林夫子心中也有定论?” 林天禄轻笑道:“在下自然不会做些无谋胡闹之举。” 见其依旧如往日那般笑意平和超然,聂清远抚须满意一笑:“确实是老夫太过杞人忧天。” 与其相识数月有余,自然是清楚这位林夫子平日里虽是懒散闲适,但绝非是庸俗上头之辈。这一言一行定然有自己的思量准备,又何须他这老头子多虑操心。 “老师,如今这情况究竟——” 不过薛太守仍面露迟疑纠结,欲言又止。 他虽听闻过这林夫子之名,但并无确切了解。这一平民突然出手痛击了皇亲国戚,又怎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视而不见。哪怕其当真有非凡之能,可这种局面……又该如何处理? “薛小子,今日这发生的变故确实匪夷所思。”聂清远呵呵一笑:“不过你这当了几十年的官,可得多学学处变不惊的能力才行啊。” 薛太守只能苦笑出声,回头瞧了眼门边那几位已然目瞪口呆的随行侍卫:“你们回去准备些拜访厚礼,待宴会结束后送至世子府上,就说是慰问之礼。世子他们若问起我的去向,就说我刚才受了惊吓,旧病复发,如今正在老友家中养病休息,不便外出奔波。” “啊……是、是!” 这些侍卫们这才如梦方醒,大汗淋漓地拱手躬身。私下对视一眼,心头皆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种事情…… 他们这辈子都未曾见到过! 聂清远眼神微动,和善笑着摊手示意:“薛小子,索性我们如今便启程出发吧,到老夫家中一叙。至于此地就交由林夫子与程姑娘好好打点,他们自然能妥善处理。” “我明白了。” 薛太守的反应同样不慢,知晓自家老师暗中提醒,在与林天禄和程忆诗二人郑重行礼后,很快便跟随着聂清远一同推出了雅间。 直至来到走廊,他眼角微瞥,这才愕然发现这大厅内的酒席依旧热闹非凡,来宾们皆是神色依旧,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现在二楼内发生的冲突。 一想到刚才出现在眼前的种种‘法术’,薛太守只觉自己的后辈都渗出不少冷汗,离开的脚步更急促几分。 …… 林天禄目送着他们一行离开登仙坊,这才将侧身瞧向身后一言不发的娇艳少女。 程忆诗露出些许笑意,正想开口,却见林天禄这时悄然抬起了右手,屈指朝她的额头伸来。 啪嗒! “唔?” 少女连忙抬手捂住额头,略感委屈地嘟哝道:“天禄你这许久才回来,刚一重逢就是弹妾身的额头?” 林天禄皱眉道:“怎得又在委曲求全?” “妾身只是想将其坑杀至——” 程忆诗话语一顿,最终却是幽幽一叹,柔声道:“让天禄你担心了,是妾身并未保护好自己,让事态演变到这种地步。” 眉宇间闪烁丝丝歉意不安,正想着该如何开口继续解释。 但她很快闷哼一声,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然被双手用力抱入怀中。 少女双眸微微睁大,茫然了一瞬,只听见耳边响起低吟:“其他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平安无事就好。” 程忆诗睫毛轻颤,哑然失笑: “天禄刚才那神兵天降之姿,很是帅气夺目呀。” 第二百三十二章 气愤难耐,暗敌纷至 待稍作温存一阵后,程忆诗很快从怀抱中挣脱出来,俏脸上残留着几分娇颜羞红:“如今这雅间内还有其他人……咦?” 她很快讶然眨眸,瞧向已然空无一人的餐桌:“杨姑娘她刚才——” “已经离开了。” 林天禄面露古怪道:“兴许是不想打扰我们之间的气氛?不过,我倒是好奇这杨姑娘为何会出现在长岭县内。” “此事说来话长,妾身之后会向天禄你好好介绍。” 程忆诗又看向不久前关上的密道暗门:“还有,那金凤楼的人和季掌柜今日也是好意相助。” 嘎吱 暗门正被推开一丝缝隙,隐约能瞧见季掌柜正小心翼翼地往屋内打量。 而在发现林天禄的身影后,他当即惊喜万分地推门走出:“林夫子!” “季掌柜,许久未见。”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瞧今日登仙坊里里外外这热闹景象,生意可谓红火无比啊!” “林夫子,今日……” “今日之事,在下确实得向季掌柜告罪一声。” 林天禄露出几分歉意:“一着不慎就弄坏了墙壁,这一个大凹坑想来要花费不少修缮费用。待会儿我会将赔偿的钱财全数奉上。” “万万不可!”季掌柜急忙摆手:“今日这番变故我未能帮上忙,已是心中歉疚万分。又有何脸面再来收取什么费用。” “这街坊邻里的,哪里用得着如此客气。” 林天禄失笑一声:“至于我跟程姑娘就暂且回去了,这登仙坊的生意如此火爆,季掌柜安心去招待客人们便可,我们就不再此地继续叨扰。免得徒增意外,扰了此地热闹红火。” “这……” 季掌柜心思转自然通透,只是瞧了一眼这雅间内的狼藉,心中就已然猜测的七七八八,很快面露肃然地颔首道:“林夫子安心回家便是。这里的残局我会帮忙处理,尽量不会将风波传至县内。” “多谢。若有何难处,季掌柜尽管言说,在下定然会出手相助回报。” 双方匆匆道别后,很快便动身离开了登仙坊。 但在坐入马车后,随行的娇俏丫鬟显然还是满脸茫然呆滞,一副没有从梦中醒过来的恍惚表情。 今日发生之事,对她这普通人来说…… 着实是太过难以想象。 …… 程府院内。 娇俏丫鬟满脸复杂地端着茶壶走来,为刚刚入座的林天禄倒上了茶水。 只是看着她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林天禄不禁轻笑道:“倒是难得见到丫头你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姑爷做了这等‘壮举’,我只是一介平民下人,自然被吓得肝胆欲裂。” 丫鬟哭丧着小脸嘟哝道:“虽说外头众人都没有发现,但那终究是皇亲国戚,被姑爷您这样一拳打飞…… 虽说是一时爽快,可他若事后跑回来问罪的话,咱们可都要遭殃啦。” 林天禄见她战战兢兢的可怜模样,不由得逗趣道:“既然丫头你知晓程府危矣,为何刚才不趁机逃走?” “若大小姐当真出了事,我又怎能独活下去啊……” 丫鬟垂头丧气般喏喏道:“自然只能跟大小姐还有姑爷,一起到地府去一趟了。” “当真如此?” “当……咦?” 她眨了眨灵动双眸。 沉默片刻后,丫鬟不由得露出兴趣缺缺的淡然表情:“姑爷这是在故意逗弄奴婢呀?” 林天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这丫头的心思,我如今或多或少看清了些。你初时虽震惊无措,但到了现在早就已恢复冷静,故意想在我面前装成害怕的模样。” 他失笑道:“难道是想让我多安慰安慰你?” “只是想多衬托一下姑爷的神勇威武而已。” 丫鬟原本淡定的神色,渐渐浮现几分感叹:“毕竟,姑爷之前那一拳……确实让奴婢心中很是解气。” 她捏起小拳头嘿咻地晃了两下,轻哼道:“那个总是故作温文尔雅的裴颜,实在是让人不快。明明奴婢当初都已经暗示驱赶多次,还是死皮赖脸地往这里凑。若不是其身份尊贵,奴婢都想着上去给他一拳头,让他好好改改那令人作呕的说话语气。” 林天禄听得一阵讪笑。 没想到这小丫头似乎还挺暴力的。 “不过,姑爷当真不会后悔打了裴颜?” 丫鬟收敛了脸上的不忿,低吟道:“奴婢虽然或多或少知道姑爷身怀异能,很是不凡。但那裴颜终究是出身豪门世家。那一拳下去……往后的危险怕是络绎不绝。” “若瞧见自己的心上人被他人调戏逗弄,哪个男子还会忍气吞声、坐视不管?”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至于有何报复,我自然会一一接着。” 丫鬟面露赞许之色,甜甜一笑:“姑爷果真很有男子气概呢,比奴婢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勇敢。” “你就不必说这些赞美的话了,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想来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天禄失笑一声。 丫鬟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侧耳一动,很快欠身道:“姑爷,奴婢先行告退,您就和大小姐多多温存叙旧,有何需求就唤其他下人便是。” 话音刚落,她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 而与此同时,程忆诗的倩影已然从游廊转角处现身而出,款款走来,略显好奇地瞧了眼其远去的背影。 “那丫头,难不成又偷偷与天禄你说了些怪话?” “只是闲聊几句而已。” 林天禄侧首瞧着靠近至身旁的妙龄少女,其如今已褪下那一袭外出时的端庄裙袍,换上了展现青春靓丽的齐胸襦裙,绣纹藏青,束腰缠肩,更将其窈窕身段尽显而出,微微裸露的白嫩肌肤流转着美玉色泽,宛若精美瓷器般无暇水润。 “她的性子妾身还算了解,肯定管不住嘴皮子……” 程忆诗轻抚着垂落在胸前的发辫,眸光微动:“茅夫人她们如今身在何处?” “我察觉此地可能会有些麻烦,索性先行一步动身赶路。”林天禄笑了笑:“至于现在,她们应该在打扫家中尘埃吧,毕竟已外出离开了将近半月。 不过她们回家途中,或多或少会听闻那些闲言碎语,想来是会心怀担忧。待会儿得回去与她们道个平安。” “倒是让你们费心了。” 少女幽幽轻叹。 林天禄放下手中茶杯,好奇道:“不妨与我说说,这些时日以来发生了什么?那位杨姑娘又为何会待在长岭?” “此事有些说来话长。” 程忆诗斟酌思忖片刻,很快回应道:“杨姑娘之所以会在此地,大抵是因为天禄你。她似是对你的身份很是好奇在意,这才会暂住于此远远观察。而此次会与妾身同行,是她发现了那裴颜等人在暗中密谋,这才想着贴身保护妾身的安危。” 那杨姑娘还如此热情好意? 林天禄听得略感意外。 “若非有杨姑娘坐镇长岭,在暗中屡屡协助我化险为夷。单凭我独自一人,想来也很难应付那裴颜等人的骚扰。” 程忆诗语气平缓地说道:“正因其探查,妾身才彻底笃定了那裴颜确实是心怀歹念之辈。” 看来,明日确实得去找到杨姑娘当面感谢一番才行。 林天禄心中暗忖。 “不过,忆诗你之前心中有何盘算?” “瞧其在长岭暗中在做些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妾身更想将其情报探出。” 程忆诗秀眉微蹙,沉声道:“而且他还屡屡言语轻浮,将天禄你的存在视若无物。妾身自然是心中气恼,想要设局将其玩弄一番,让其知晓那些举措究竟是何等愚蠢。若是能将其彻底坑杀而死,那更是再好不过!” 言语间,原本还优雅端庄的少女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寒芒杀意,双眸都变得猩红无比。 “让其以世子身份在万千县民和江湖人士眼皮子底下出丑、身败名裂,遭受所有人背叛,最后在绝望中彻底死去……这种场面,妾身当真想好好亲眼瞧上一次,然后用斧头将其四分五裂,碾碎他身上所有骨头,让其品尝何为痛苦和后悔——” 林天禄听得眼角一阵抖动,笑容僵硬。 自家的程姑娘…… 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为生气啊。 之前那副淡然平静的表情还真没瞧出来,竟一直以来在心底堆积潜藏着如此愤怒与屈辱。这恨不得将裴颜生吞活剥般的煞气,着实令人心惊胆战,怕是其他人瞧见都要被吓得惊骇欲绝。 “啊。” 而在这时,程忆诗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那满脸阴鸷癫狂之色稍稍一怔。周身弥漫升腾的血色煞气顷刻间消散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依旧还是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端庄大小姐。 旋即,她连忙抬袖遮掩住双唇,双颊微红道:“是妾身有些失控,让天禄你听了些奇怪的话。” “没事。心中不快总该得发泄出来,一直憋着不说反而对自身不好。” 林天禄重新露出歉意笑容:“况且,忆诗你能始终如一,倒反而令我心生歉疚,让你独自一人待在长岭默默等候,实在是不该。” “无、无妨,妾身并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程忆诗嘴角不自觉扬起喜悦弧度,脑海中回想之前在酒楼内发生的一幕幕,胸口中止不住地泛起暖意:“天禄能如此厚爱,妾身已是心满意足。” “忆诗你这就是太过自谦卑微了。”林天禄抬手轻抚其圆润香肩:“若往后心中有何纠结不快,大大方方与我言说便是。” “……嗯。” 少女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绪,面露关切道:“不过,天禄你可有解决处理眼下局面的准备? 那裴颜等人的修为虽无法与天禄你相提并论,但他们私底下似是在鼓捣些神秘古怪的仪式,而且从情报来看,不仅是那些武林人士会陆续到来,甚至还有一些……‘大人物’将至,届时这长岭县将不可避免变得更为混乱,各方势力都会掺和其中。” 略作斟酌,她很快继续说道:“如今已与裴颜等人撕破了脸皮,哪怕他们这几日会暂时收敛一二。可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就会重新——” “我明白。” 林天禄正色颔首道:“那世子的性格,我瞧其面相就能看出一二。定是极为擅长隐忍之辈,表面上或许会继续对我们笑脸相迎,但其背后定会去做些苟且之举,来百倍‘回报’今日所遭受的屈辱。” 程忆诗面露几分困惑:“那天禄为何只口头警告两句就将他放走?” 这放虎归山之举,着实后患无穷。 “——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了。” 但林天禄这时却仰头瞧了眼天色,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前若当真起了冲突,我有些担心会将酒楼内的无辜旅客们卷入其中。真有强者在幕后虎视眈眈,我可能也没有万全把握护得忆诗你们所有人。索性让那裴颜一行人老老实实返回其府上,便能轻松省去不少麻烦。 至于如今……我稍微花点时间,再去找上他们一趟便是。” 程忆诗心下恍然,略作思酌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叠卷宗:“天禄,此物还请带上。” 林天禄仔细一瞧当即面露惊讶,很快抬手接下,笑着起身道:“忆诗你在此地稍作等候,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其身影顿时化作残影渐渐消散。 …… 恰至此时,在裴府之中。 “——呸!” 满脸红肿淤青的裴颜朝地上吐出一口淤血,神情极为阴沉地运起功法,治疗着脸上的伤势。 他那好似噬人般的森然目光,正缓缓从大堂内跪伏在地的护卫们身上扫过:“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 护卫们皆是一言不发,满脸冷汗。 他们身为贴身侍卫,却眼睁睁地瞧着自家主子被一拳揍飞,这已然是再失职不过。 而在大堂两侧正坐着数位神色沉重的老者,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故,脸色更是愈发难看。 “我裴颜的侍卫,竟会是你们这群毫无作用的废物,当真是耻辱至极!”裴颜猛地一挥衣袖,怒喝道:“来人!将这些猪狗不如的垃圾全部推出去斩了!” “——裴世子,何必如此生气动怒?” 一丝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大堂内蓦然响起。 裴颜的阴冷目光骤然转向门外,就见一名俊朗青年正带着邪异笑容,抚扇踏步而来。 “难不成,是在那程家大小姐手中吃了点苦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隐秘诡计,暗藏杀机 听见这番话,裴颜的脸色更显难看几分。 “毕君恒,你莫不是也想跟这些废物一样被推下去斩了脑袋?” “还请饶命,小生这才刚到长岭不久,还没来得及在世子面前大展拳脚呢。” 名为毕君恒的青年哂笑着拂袖作揖道:“只是难得瞧见世子露出这幅怒气冲冲的模样,这才心生好奇,忍不住多嘴两句。” “那就闭上你的嘴!” “世子,又何必与我这外人发这种火气。”毕君恒却再度流露出轻浮随意的笑容,仿佛并未将这些威吓之言当真:“我此次前来也只是想为世子分忧而已。” “裴世子,还请稍作冷静。” 同样坐在大堂内的其中一名老者低沉开口道:“老夫已或多或少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虽是屈辱至极,但世子若想成就大业,这等容人之量还是要有的。仅仅只是因为一次冲突就失了冷静、如未长大的孩童般又哭又闹,终究是成不了气候。” “……” 裴颜咬紧牙关,深呼吸两口气,渐渐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片刻后,他长吁一声,朝那名老者拱手道:“多谢胡老劝解,在下刚才确实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时不慎说了些浑话。” “世子能忍下这口气,就足以证明你确实有容人之量。” “在下会铭记在心。” “嘿……我倒有些好奇,刚才在登仙坊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毕君恒饶有兴致地插嘴道:“能让这几位世子身边的老先生们都如此在意,想来是出了些事故?” “是那林天禄远行归来,对世子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一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地走进大堂,从衣袖中取出一瓶药丸递到裴颜手边:“先行服药吧,几息时间就能治好这脸上的伤势。” “多谢李叔了。” “我只是刚刚离开一阵,就发生了这等意外。这些底下的侍卫确实得好好教训一顿,才能让他们多长长记性。”中年男子目光冰冷地扫了眼依旧跪伏在地的侍卫们。 “我李靖何竟然挑选出你们这一批无能的废物,待此事结束,你们全员去黑牢受罚一年,不许踏出半步!事后我会找寻其他的能人异士接替你们的工作,不许有半句异言,听见了么!” “多谢李大人慷慨恩情!” 侍卫们纷纷如蒙大赦般趴伏叩首,以跪伏在地的姿势慢慢挪动着离开了大堂。 “——林天禄?” 而毕君恒并没有在意这些如蝼蚁般的侍卫,而是面露几分讶然之色:“此人……我倒略有耳闻,似在长岭一带颇具些名望,不少人谈及之时甚至还会以夫子之名称呼,可见他们心中的尊敬。” 他之前还未曾太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一介书生而已,哪怕真有什么真才实学,大抵也就是四书五经那一套。或许有些利落口才,可在这妖鬼道界内不过只是些无聊话术而已。 可现在 “区区一个读书人,竟能让世子吃了苦头?” “此人绝非平凡书生,定是拥有着极为恐怖的修为境界。寻常的幽鬼术者甚至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随手便可将他们轻松压制。” 裴颜吞下药丸,脸上涂抹了药膏的淤青开始迅速消退,咂舌道:“当时就连在暗中护我的两位尊者都被压制的动弹不得,毫无反抗之力。” “两位尊者?” 毕君恒眉头微挑,瞥向大堂内坐着的几名老者。 而其中两人的脸色显然无比难看,正默默地捏紧双拳,额头青筋跳动。 “就连这两位逼近赤魔境修为的尊者都无功而返,看来那林天禄确实手段非凡啊。”毕君恒摩挲着下巴,恍然道:“怪不得我还听闻不少其斩妖除魔的消息,之前还当做是凡夫俗子的胡言乱语,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裴颜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如今长岭县内外没有任何罗星之人存在,也正是因为那林天禄出手干预。其似是消除了盘踞在此地的罗星赤魔,引得罗星颇为忌惮,索性将方圆数十里内的所有人手全数撤出,这才形成了这一圈……‘安全之地’。” “能让罗星都如此忌惮?” 听闻此话,原本还神情轻松的毕君恒都脸色凝重了几分:“罗星赤魔可不是什么随手可除的喽啰,能将其击杀,此人的修为境界……究竟高深到何等地步?” 他略作思忖后,很快又揶揄笑道:“世子称这里是安全之地,但在我看来,兴许更为危险难测啊。” “你说的没错。” 裴颜微微闭上双眼,压抑着胸口中满溢的火气:“我确实没料到,那林天禄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对人大打出手,甚至还明知我是世子的身份,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击伤。” “哦?” 毕君恒扬起笑容,兴致满满道:“在下如今算是将来龙去脉搞清楚不少。原来世子之前瞧上的绝世美人,竟然刚巧便是那位林天禄的女人?” 李靖何沉声喝道:“毕君恒,至于你说话的语气!程忆诗是世子瞧上的女子,那林天禄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得将其乖乖交出来!” “嘿,这其中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 “你太过无知。” 裴颜重新睁开双眼,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你又何曾见识过真正的九天玄女,又怎会知晓何为倾国倾城。况且那程忆诗自身修为同样不凡,若能将其纳为妻妾,定能为我家族带来不小助力。” “在下确实是没见过,也不知其为何能令世子如此迷恋。” 毕君恒的坐姿变得略显吊儿郎当,笑呵呵地摊手道:“但如今,此女的存在显然已给世子带来不小麻烦,甚至连脸上的红印子都还没消干净。世子当真觉得……此女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而不是招致一场天降祸患?” 他随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在下的记性还算不错,在来之前似听闻世子想林天禄笼络过来,成为自己手下的大礼干将。而如今却为了一个区区女人,刚一见面就撕破了脸皮。恕在下直言,有时候可不能太过贪恋美色啊。” “……” 裴颜一言不发,眼神闪烁不定。 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毕君恒不禁咧嘴笑道:“世子莫不是当真假戏真做,这几天的时光真被那女人给勾走了心神?” “我……” “可惜,那女子如今兴许正在跟林天禄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甚至正在做些更为亲密之举。”毕君恒摇头失笑道:“而世子殿下却只能一脸憋屈地坐在这里,满脑子畅想着所谓的美好未来,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裴颜呼吸变得粗重几分,双眼中血丝浮现。 他渐渐将双拳捏的嘎吱作响,低声道:“你说的没错,如今被一个女人给迷惑了心神,确实不该。 只可惜,我原本还想按照计划与林天禄好好拉近关系,再借着兄弟情义将程忆诗水到渠成地纳入帐中。现在看来,或许得想想办法……除了这个女人才行!” “嚯?” 毕君恒惊讶道:“世子当真如此绝情?” “哼!这世间女子何其之多,一到床上无外如是放浪形骸,那程忆诗就算再怎么漂亮动人也不过是红粉骷髅。确实得如你所言,当断则断。” 他抬手揉捏着眉心,眼中闪烁着丝丝寒芒: “既然如今我与林天禄之间因为一个女人的存在而关系恶化,初次见面便心生芥蒂。那接下来……索性就由此女危机、乃至死讯,来重新修复双方的关系,让其明白我也是一位‘可怜苦情’的男子而已,这等重情重义之人定然不会再处处针对。只要再想办法美言几句,想来关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毕君恒闻言顿时忍俊不禁,拍手大笑道:“世子还当真是懂得进退,在下着实是佩服万分啊!” 虽然听起来颇为怪异,但确实很有一套。 只要横亘在两者中间的女人彻底消失,那双方自然没有了再针锋相对的‘理由’。 在此事中再好好运作一番,兴许还能令双方的关系彻底回转。 “不过,世子当真舍得?” “舍得与否,全看她自己如何抉择。”裴颜冷笑道:“当然,若是能将程忆诗在暗中活捉,神不知鬼不觉地软禁带走。待人好好训诫调教一番,让其成为我的私宠奴隶,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好好好!世子这番斗转星移之法确实妙哉。既能得不凡助力,又能有美人入怀,着实是人生幸事!只是其中的种种变故和‘戏码’,世子这次可得再三小心,千万别再重蹈覆辙让在林天禄眼皮子底下暴露了底细。” “当然,瞧世子现在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误。” 毕君恒摩挲着下巴,裂开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裴世子若是将那个女人抓住了,不妨将其先行交给在下来处置一番。以在下的手段定能为世子‘制造’出一位忠心耿耿的私奴,让她往东走、绝不敢往西,哪怕是牵着绳子在大街上爬着走,她都会笑脸相迎。” “你敢!” 侯立在一旁的李靖何怒声道:“世子的女人,又如何是你这照宵院之人可以触碰!” “李先生何必如此恼怒?不过只是一女子而已,世子他若能干成一番大事业又何愁没有绝色美人自荐枕席?怕是后宫成群、妻妾三千都不为过!” 毕君恒满脸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只是其中一个女子,又何必如此寄情珍惜?若当真后宫三千都满心爱怜,怕是早早反被女子掣肘牵制。” 李靖何还想再开口呵斥几句,但裴颜却很快抬手拦了下来。 “世子……” “李叔,此人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再度以平静目光死死盯着毕君恒:“我为求起势才会广交好友、招纳天下贤士。而照宵院这一组织底蕴非凡,其中却唯独出了毕君恒你这位‘怪杰’。性格古怪难料,喜好折磨女子,寻常女人落到你的手中非死即残,下场定然惨烈。” “世子放心便是,既然是您瞧中的女人,我自然会多多收敛。”毕君恒森然诡笑两声:“世子届时若是担忧,大可随我一同去参观一二,定然会让世子您回味无穷,沉醉其中。” “你,该有自己的分寸。”裴颜沉声提醒。 “是是是~” 毕君恒转眼间收敛起了那副阴森可怕的笑容,笑嘻嘻地抬起双手:“在下可不会做些太过残忍之举。 不过,接下来世子有何打算?难道单纯只是想将那林天禄拉拢进来,招纳些凡夫俗子?” “我接下来有何打算,不是你能知道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用不着我再来教你。” 裴颜面容冷峻地站起身,目光与侧座旁的老者们交汇一瞬,拂袖道:“几位尊者先行退下。我与毕君恒等人还有些其他要事需要详谈。” “遵命。” 几名老者轻叹一声,拱手退去。 毕君恒只是瞥了眼便收回目光,随意道:“不知世子另外那几位招来的‘大人物’何时才会赶到?” “很快了。只要他们几人一到,我们就能开始着手准备‘大秘藏龙阵’,以这长岭为中心建立我等要塞据点。在这纷乱之世中占据先机。” 裴颜负手而立,言语中隐含几分傲然气魄。 世人皆知其性情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却不知其心中暗藏雄心壮志,又怎会甘心只去当一位‘混吃等死’的世子。 更何况其中还牵扯诸多不可与外人言说的机密,个中利害关系,绝非是“嗯?” 裴颜蓦然一皱眉头,心思微动,沉吟道:“李叔,此地周围是否已布置好了术式大阵,隔绝窃听的可能?” “我们早已做好所有准备,以防隔墙有耳。”李靖何极为郑重地颔首道:“既然这长岭内都有林天禄这等变数,我们自然不会有丝毫粗心大意。” “那就好,我只是担心会——” “会有其他人旁听到了一切?” 温和淡然的轻笑声在大堂内蓦然响起。 刹那间,裴颜与毕君恒等人皆是瞳孔紧缩,满脸骇然地回首望去。 就见林天禄正端着茶杯,抿了口温热茶水: “不巧,在下倒是听了个全程。” 他略微抬头瞧向在场浑身僵直的几人,面露一丝微笑:“所以,你们想要哪几种死法?” 轻浮随意的话语,却难掩其如今眼中翻腾的丝丝杀意。 第二百三十四章 女子只谋,报应不爽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颜顿时惊叫出声,神色慌张地摆出戒备姿态:“明明你之前说几日后才会再来寻我,为何——” “身为世子,你终究还是太过稚嫩了啊。” 林天禄吹了口杯中茶水的热气,轻笑道:“我说几日后再来找你,难不成你便毫无怀疑的当作了真理?还是说,你真觉得我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刻板书生,一言一行都要合乎道理、要讲双方情面和礼仪?” 他抬起冷淡双眼,语气平静道:“在与你相见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你是心术不正的敌人。 而对待敌人,又何须用得着什么正派做法,这等兵不厌诈之招只是再小儿科不过。只可惜世子殿下似乎脑筋转不过弯来,连这等计谋都算不上的嬉笑之言都会信以为真,实在可悲。” “你这——” 裴颜听这几乎毫无起伏的嘲讽之言,脸色愈发难看扭曲。 “林天禄,你可知你究竟在和什么人说话!” 而一旁的李靖何很快怒声呵斥道:“你这小小平民,面见世子殿下非但没有下跪行礼,竟然还胆敢说出这等僭越的混账话!” “以下作手段来强抢民女的世子,甚至还在暗中谋反,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受天下人耻笑。” 林天禄神色淡定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当今圣上等人若是听见了,为维护皇室声誉,你觉得你这一个裴王世子,往后会有何下场?毕竟听闻那裴王膝下似有八子,虽各个脾气不一,不少还冲动易怒,但至少还管得住下半身。” 他缓缓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觉得这位裴世子……还有几分未来可言?” 李靖何眼神陡变,惊怒交加地捏紧双拳,可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这裴王膝下的子嗣争斗 他身为裴颜亲信,自然了然于心。 “你这是想要将此事作为要挟……” “不。” 林天禄脸色极为平静:“我只是前来铲除可能存在的危险。” “还请等等!” 裴颜在初时的慌乱过后,很快拱手道:“林夫子,我刚才那些话……虽然确实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我的确是想要与林夫子结交一番,并无任何加害之心。 至于有关那程姑娘之事,在下保证定然不会再靠近她半步,往后决计不会再起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林天禄失笑一声,起身拂袖:“世子莫不是直到现在还以为能靠几句讨好之言,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拜服原谅?” 裴颜眼角抖动,深呼吸两口气:“虽然我确实口无遮拦,但终究还未曾对程姑娘做出些出格之举,这些时日以来,程姑娘她也没有遭受任何委屈,我甚至连触碰都还未曾办到。只希望林夫子能海涵一二,不要将此事闹的太大。 您若有何需求,在下定然会吩咐下人们全力满足。这一切纠纷就此揭过……林夫子若心中仍怒火难消,尽管打罚在下便是。在下绝不会说出哪怕一句二话。” “你可听见世子殿下的话。” 一旁的李靖何沉声道:“程姑娘如今明明完好无损。此事说破了天,不过只是嘴上说了两句坏话而已。林夫子若心怀怨恨,哪怕是告到官府,我们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还是说林夫子是这等小肚鸡肠之人,仅仅只因外人的两句风言风语就要喊打喊杀,以性命要挟?之前林夫子已然伤了世子殿下,而殿下他并未怪罪于你,更是原谅了你这番大不敬之罪。不过只是回家后与家臣交谈时的几句气话,何必如此放在心上?” “还请林夫子明鉴!” 裴颜又极为郑重地作揖躬身。 “……” 林天禄默默看着他们两人。 沉默片刻后,他悄然勾起嘴角: “你们这一唱一和,确实有几分表演天赋。” 李靖何脸色骤然一沉:“林天禄,你这是要与我们针锋相对到底?如此蛮横无度,你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夫子,不过只是个意气用事的无知莽夫!仗着自己有几分实力,就胡乱宣泄自己的怒火,与那些县外的山野盗匪又有何区别!”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未曾有丝毫都变化。 “确实如你所说,你们若是单纯嘴上说几句荤话,我往你们脸上招呼几拳也就差不多了。当时在往登仙坊赶路之时,我也确实不曾提起什么杀意,只想着教训一顿便可。 不过,你们觉得我特意来到此地,当真是两手空空?” 说话间,他拍了拍双手。 “劳烦你了,杨姑娘。” 话音刚落,一抹倩影宛若泡影般在其身后显现而出,面色清冷淡漠,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大卷文书卷宗。 “你——” 裴颜等人见状都神情一惊,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忐忑。 杨婵贞眸光平静无波,随手打开了第一卷,缓缓道:“论有迹可循之事,在十三年前,裴世子就曾在私底下害人性命,只因一时意气用事就杀死了三位平民,将他们曝尸荒野。 九年前,裴世子为夺一王姓女子特意用计害死一县衙之子,让其名誉扫地。其未过门的妻子被世子用巧言花语收入囊中,至今已成家中私奴。 八年前,裴世子与一同辈之人结仇,便在私下派人暗杀,一不做二不休更是将其全家满门抄斩,上上下下三十七口人全部冤死。这一切只因那位年轻人抚了世子的面子,让你在外人面前丢了份。 六年前,裴世子已长大成人,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但做事却更显阴狠毒辣,建设自己的私兵卫队、地下组织,这六年以来虽是韬光养晦,在表面上与所有人乐呵交谈、广交善缘,但在私底下却做出了无数人神共愤之事。” 杨婵贞面无表情地抖了抖剩下一叠卷宗:“这其中记录了裴世子犯下的总共两百多条冤情之案,害死之人难以计数、至今仍活在痛苦之中的人们更是茫茫多。需要我将这一条条罪名、一起起事件的来龙去脉都与你们详说一遍么?” “这、这怎么可能——” 裴颜的脸色已然是煞白一片,神色更是难以置信。 而李靖何的表情更是扭曲,怒喝道:“这是哪里编纂出来的谎言!” “是真是假,看看你们二位的表情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天禄笑着接过杨婵贞手中的卷宗:“还是说,要让这些受害者及其家属们出面与你们对峙一番,你们才肯彻底死心认罪?” 裴颜神情几度变幻,猛地一挥手:“不可能的!你们明明刚与我相识不久,怎么可能收集到这些东西!我往日一直都活动在其他省郡之中,哪怕只是来回两地都需要花费半月时日,你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事!” “所以才说,世子殿下实在太嫩了啊。”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将程姑娘她放在眼里,只是将其当做一个‘花瓶’女子而已。” “你说什——” “这十来天的时间,足够她在暗中派人收集情报,打探消息。还有你们手下一些不怎么聪明的侍卫和仆从,口风似乎也不太严实。”林天禄摊手至身旁的杨婵贞,侃侃而谈道:“而这位姑娘则是在暗中行动,帮忙一同收集你们过去想要掩盖掉的所有隐情密宗。一方面在明面上与你们保持距离的同时吸引你们的注意。而另一方面则是掌握全局,网罗诸多情报汇总,将你们当初所犯下的所有罪责一一罗列整合……到头来,反倒是你们这些人被两位女子给搅和的团团转,至今都未曾发觉丝毫问题。” “不、不可能!” 裴颜面露骇然无措,双眼大睁:“那程忆诗……何时会……” “你只是发自内心地将程姑娘当作了毫无自我的依附和累赘,丝毫不觉得她能在你的手心里翻出什么浪花。”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消失:“但事实上,你这所谓通读诗书的世子,反而头脑不知变通,故作高深,其实就是个自大狂妄的蠢货。当真觉得这世间的道理规则都在你的手中,所有人都会任由你的想法而行动。” 杨婵贞美眸轻眨,淡然道: “可悲。” “……我不信!” 裴颜的双眼变得通红一片,额头青筋蹦现:“我们明明已经将那些往事的痕迹全部抹除、此世间根本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能得知,单凭两个女人又能办到什么!” “世子现在可是连装都不愿装了啊……” 林天禄讥讽般扬了扬嘴角:“只可惜,单论武力,你显然不是我身边这位姑娘的对手。又哪来的脸面在此继续惦着脸狂妄叫嚣?” 嘭! 恰至此时,只见那李靖何的身影蓦然一闪,竟是踏碎地面化作流光径直袭来! “竖子受死!” 李靖何的怒吼声震撼着大堂,其周身迸发的气劲更是卷起狂风,伴随着轰出的拳劲宛若游龙般直贯而出! 杨婵贞眸光微凝,衣袖中纤指掐动印诀,准备反击。 不过眼前很快黑影一闪,就见原本还气势磅礴冲上前来的李靖何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人间蒸发般不见了踪影。 “呃?” 一时间,大堂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那股拳风卷起的风浪也一同消失,化作风平浪静。 杨婵贞美眸眨动两下,很快有所感应般抬头望向上方。 只见李靖何正以一种慢悠悠的节奏在天花板上来回摇晃,唯有脖子以上正穿透了房顶,仿佛吊尸般一动不动,双手双脚正无力地垂挂耷拉下来。 “……” 裴颜满脸茫然地仰头看着这一幕,脑筋似是卡壳般呆滞僵直。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与他随行的李叔虽算不得天下无双、但其修为也算得上赤魔境中的佼佼者。对付那些寻常凡人甚至连手都不必出,哪怕对上其他的幽鬼术者,同样是摧枯拉朽。 可现在…… 难道,败了? “此人,手染诸多鲜血。” 林天禄拍打掉衣袖中的尘埃,面色淡然地踏步走出:“为虎作伥、是非不分,仗着世子亲信的身份不知犯下多少残忍罪孽。杀人者不知几何,其罪当真可诛!” “嘶——” 裴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惊慌失措间,他不由得侧首望向不远处的毕君恒。 而毕君恒此时的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但皱眉思酌一二后,还是硬着头皮地走了出来:“林夫子,还请息怒。刚才您已将那不知好歹的李靖何处置一顿,心情怒火想来是——” “你觉得,我刚才是没有听见你们之间的交谈?” 看着横拦在两人中间的毕君恒,林天禄露出和善的笑容:“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空有一副俊秀皮囊,心底却是狠辣至极,不知摧残祸害多少无辜女子。” “!” 毕君恒心头猛地一震,当即汗如雨下,瞳孔缩至针状。 直至这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何为……真正的恐怖! 眼前此人的修为,定然远超想象! 仿佛只要其念头一动,自己就要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心念急转间,他勉强扯起无比尴尬怪异的笑容,哆哆嗦嗦地后退躲开:“在、在下不再多言,还请林夫子继续吧。” 原本正想喘口气的裴颜顿时惊叫出声:“毕君恒!你竟敢——” 而毕君恒只是闭眼无言,脸色发白地步步后退,显然不敢再有分毫牵扯。 “你、等等!” 裴颜神情愈发难看,连忙摆手喝止道:“本世子错了!是本世子当初犯下不少罪孽!还请林夫子暂时留在下一口气,交由官府去处置便可。哪怕信不过官府,让当今圣上去——” 林天禄渐渐闭上了双眼: “你听见了么?” “你说……什么?” 裴颜顿时一呆。 林天禄怅然叹息:“那些被你害死之人的痛斥之声,犹在耳畔啊。” “我怎么可能会——”裴颜张了张嘴巴,呆然地回首望去。 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堂角落内,如今正挤满了茫茫多的人影。 他们或是身首异处、或是身躯腐烂不堪、又或是满脸血泪…… 只是一眼交汇,无数的冤魂蜂拥而至将其齐齐扑倒。 最终,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哀嚎求饶。 便已被无数残魂怨鬼,吞噬殆尽。 第二百三十五章 皮魂合一,一触即溃 随着阵阵青烟飘散离去,显露出了仰面倒在地上的裴颜。 其双眼大大睁开,眼角处流出漆黑血液,仿佛是目睹了极为骇人之事般满是惊惧。 而同样的,此人的呼吸已然停滞。 在无边的恐惧中彻底断绝了生机。 “……” 林天禄默默地看了眼他的凄惨尸体,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此人虽身居高位、但背地里阴险之事可从没少做过。像这等恶贯满盈者落得如此下场,可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些被其害死的无辜平民们,想必也能在九泉之下欣慰安息。 心中略作感叹,他回首看向站在身后的美艳女子。 杨婵贞正松开手中印诀,散去缠绕在周身的淡淡阴气,娇颜平静无波。 “杨姑娘,你施展的此术倒是颇为巧妙。” “只是略施小计而已。” 杨婵贞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呡山中记载不少世间罕有的奇门异术,这追魂溯源之法正巧可用在此人身上。” 刚才那些浮现出来的鬼魂,并非是纯粹的虚假幻象。 而是在这追魂溯源之法下被赋予了形体的存在,与寻常鬼魂无异。而这裴颜若是当真手染鲜血、犯下杀孽,这些怨念未散的鬼魂自然不会轻饶了此人。 最后的结果,也足以证明这所谓的裴王世子…… 就是一介人面兽心之徒,死不足惜。 被他自己害死的人的残魂所杀,也算是死有余辜。 林天禄面色柔和几分:“多谢杨姑娘出手相助。” “无妨,能助先生一臂之力,算不得什么难事。” 听着她这番毫无起伏的平静话语,林天禄心底仍是颇为感激。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姑娘确实是出力不少,不仅镇守程府在暗中化解了不少阴谋诡计,同样还听从程忆诗她的吩咐,施术去收集了大量情报可以说那些埋藏在数年前、乃至十数年前的惨案,大多都是由杨婵贞施展的秘术追寻而得。 要不然,这些尘封于历史之中的案件又怎会在这短短十来天左右,就被轻松找到。 也无怪乎裴颜等人在听闻诸多案件之际,会当即流露出如此失态的神情。 毕竟不少案件确实是被毁掉了所有蛛丝马迹、不留一丝人证物证,哪怕是所谓神探亲临都要一筹莫展。 可见这位杨姑娘施展的术式是何等精妙玄奥,定然不像其口中所说的一样轻松随意。 “程姑娘与先生你姻缘深厚,往后定然是美满夫妻,助她排除险境自然是我应做的事。” “姑娘如此照拂,是为何——” “你于我有恩。” 她轻轻颔首道:“况且能与你们相处,倒也不坏。” 林天禄无奈失笑:“这个回答,还真是有杨姑娘的风格。” 交谈之际,杨婵贞的眸光一转,淡然目光很快瞥向大堂角落中满脸冷汗的毕君恒:“如今,还剩下此人。” “!” 毕君恒顿时脸色微变。 虽然俊朗面庞上的笑容还在,可他此时心中却不断掀起惊涛骇浪。 简直,难以置信! 直至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呡山青女! 相传一直都无比神秘莫测的隐世宗门,这数十年一代出世清修的女子各个都修为非凡,掌握极为诡异超凡的秘术。若是与其为敌,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正因如此,这妖鬼道界内可没有人胆敢随意招惹这游历世间的呡山青女。 而呡山青女本身又是不韵世事、很少会掺和进这些俗世之中。 但眼下为何会主动出手帮助一个男子 “在下是照宵院之人,还望两位能够海涵一二。”毕君恒硬着头皮讪笑拱手道:“这裴王世子有眼不识泰山,不自量力地招惹到了二位大能,如今凄惨身死也算是活该如此。在下虽然与其结识了一段时日,但实际上交情很浅,并无多少——” “现在开始急着与裴颜撇清干系?” 林天禄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应该与你说过的,你与这裴颜之间的交流我可全部都听的一清二楚。包括你当时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毕君恒眼神闪烁,额头上汗如雨下。 “我、我只是一时嘴瓢,这才不慎说了些惹林夫子不快的话。”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 林天禄一步步走了出来,语气愈发平缓:“你现在说的这些辩解之言,跟刚才裴颜所说的话几乎相差无几。而他现在的下场,想必你也已经亲眼瞧见了。” “……” 毕君恒嘴角不断抖动,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地上正躺着的裴颜。 其凄惨横死的可怜下场,他自然是瞧的心惊胆战! 这民间的流言传闻…… 果真没有一条是能够轻易相信的! 眼前这林天禄哪里是什么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老好人、儒书生,分明就是杀伐果断的刽子手,仅仅只是一两句话就要定人生死,与所谓阎罗判官都毫无区别! “林夫子,我觉得我应该没犯下什么太大的罪——” “你想赌一赌?”林天禄咧嘴笑道:“赌我们看不出你曾经犯下过什么罪责,又害死过多少人?” 毕君恒又后退了几步,笑容愈发僵硬:“林夫子刚才之所以会对那裴颜出手,是因为夫子等人已经收集到了他的种种罪状。但我与夫子和这位杨姑娘可是初次相见,我想……二位应该还不至于料事如神到这种地步,能提前预知到我的造访吧?” “确实如此。” 林天禄深以为然般顶了点头:“无论是我,还是杨姑娘确实都是初次见到你这号阴险恶劣的人物。” 毕君恒眼神渐冷,但脸上的尴尬笑容倒是没有丝毫波动:“那、那还请林夫子暂且宽恕一二。哪怕是将在下关进监牢里面等候发落也行。而在下如今只是说了几句话,想来还不至于被林夫子喊打喊杀吧?” “很可惜。” 但林天禄这时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何在第一次与裴颜相见,就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敌意,以至他演的所有戏码,我全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是因为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们的大致想法,也能看出你们……究竟害死过多少人。” “……” 毕君恒闻言顿时瞪大双眼,面露呆滞。 能……看出是否害死过人? “现在,你可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话?” “我——” 毕君恒看着一步步靠近而来的林天禄,喉头略微滚动,阴影下的双眼闪烁不定。 下一刻,他悄然勾起嘴角,拱手笑道:“自然是没什么可以再辩解的话了。” 呼 一阵阴冷寒风骤然间在大堂内吹拂而起。 就见原本站在面前的毕君恒宛若风沙般逐渐散去,在四周盘绕起森然寒风,无数虚实不清的残影来回闪烁。 但最为重要的是…… “既然林夫子不愿讲和,只能想办法与你过上几招才行啊。” 一名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从薄雾中缓缓走出,轻抚秀发,美艳面庞上流露出暧昧笑容:“至少,可不能让你将我看轻了。” 林天禄目光微凝:“你,是毕君恒?” “自然是我。”这美艳女子笑吟吟地拂过自己高耸的胸口,眼中红光一闪。 刹那间,一缕银芒宛若幻影般在大堂内骤然闪过,无论是墙壁、石柱、乃至大堂外的石墙尽数被一分为二,硬生生撕扯出一道无人生还的圆环真空。 美艳女子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几分,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 林天禄正抬起右手,完好无损地挡下了这突然一击,本该分金裂石的无形锋芒却连在其掌心中留下一道痕迹都办不到,仿佛只是清风拂面而过。 “仔细一瞧,你的这具身体倒是巧妙。” “不愧是林夫子,果真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美艳女子再度勾起邪魅笑容,无比轻浮地掀开坦肩衣襟,露出白皙玉润的肌肤。“这具身体自然不是我本人的,而是我手下那些女奴的。” “此人术式,很是古怪。” 杨婵贞悄然来到了身旁,眸光闪烁,低吟道:“在其身上隐隐能感受到两股神魂的波动。但仔细探查又混作一团,根本发觉不出多少区别。究竟是男是女、是真是假实在难以区分。” “杨姑娘说的不错~” 美艳女子轻轻舔舐着红唇,媚笑道:“既然林夫子刚才听见了我与裴颜之间的交谈,想来应该知晓我平日里干了什么事。” “不少女子都在你手中生不如死。” “没错。” 她仰头大笑道:“这俗世之中三教九流不少,那些蠢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其中被擒下送到我手中的女人,大抵都是要求好好调教训诫……自然也有些人想要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女人好好品尝痛苦和绝望。” 林天禄面色渐沉:“所以,你就——” “我彻底改造了她们的肉身和神魂。”美艳女子诡笑着抬起手指,猛地戳进自己的腹部,开始随意搅动起来:“这具身体里面仍旧残留着她们的意识和魂魄,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也听见我们说的所有的话。而我则是穿起由她们的神魂编织而成的皮囊肉身,作为我的替身使用。” 话音刚落,杨婵贞陡然抬手一挥。 一股青灵之风刹那间吹拂过了毕君恒的全身。 但她脸上却流露出讥讽嘲笑:“呡山青女,你确实本事不小。但我这皮囊分魂之法可不是你三招两式就能破解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何能顶着照宵院的名头在外闯荡多年?这世间,可没多少人能够拦得住我。” 杨婵贞闻言秀眉微蹙,显然对于眼前此人的秘法颇感棘手。 虽说呡山秘法不少,但要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找出其破绽,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林天禄目光凝重,缓缓抬起右手。 但毕君恒却猛地喝声道:“林夫子,你当真敢随意出手?!我如今与这无辜女人的神魂完全相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刚才那锋芒之术正是此女密招之一。而林夫子若是此刻将我杀死,那么这位你未曾会面的可怜女子就将与我一同陪葬!” 林天禄眼神微动,沉吟道:“你这是想要威逼?” “不不不,在下如今可不敢对林夫子有任何不切实际的要求。” 毕君恒又很快展露出暧昧妖艳的笑容:“我只是想双方各退一步。林夫子今日暂且饶我一命,而我往后也不会再去做些人神共愤之举。那些所谓的女人我都会一一放走,之后也不会待女子如此残忍……你看如何? 当然,包括这裴颜等人这些年来的种种谋划,我都能与林夫子好好相谈。其中利害牵扯可是不小。” 但在这时,林天禄却不禁失笑一声。 毕君恒表情一僵:“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觉得,你要是一味转头逃跑的话,兴许逃出生天的机会可能更大一些。” “你说什——” 林天禄神情冷峻地抬手指出:“从别人的身体里面,滚出去。” 嗡! 骤然间,一缕灵光波纹震荡过全身。 毕君恒瞳孔缩至极限,浑身剧颤:“怎、怎么会……” 话音未落,他顿时感觉到全身各处传来难以想象的排斥,连同神魂都被硬生生推挤撕扯开来。 在一声惊叫当中,他整个人直接被这股诡异冲击给生生震飞了出去! “!” 毕君恒只觉一阵惊骇欲绝,眼睁睁看着那张美艳画皮软趴趴地垂落在地。 与此同时,眼前画面一闪,林天禄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面前! “死!”毕君恒猛地怒喝出声,双手一招,周身黑雾附着,当即又是一具女体被其穿戴在身。黑发四散,襦裙翻飞,翻手间一掌轰出。 啪! 只是恰至此时,一根手指已然点在了她的眉心当中。 毕君恒的动作顿时一僵,呆呆地愣在半途。 林天禄目光冷漠地睥睨着眼前‘怪物’,淡淡道:“显出你收藏的所有画皮,然后你这等恶徒就该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失魂落魄,劝降解散 难以言喻的战栗感几乎碾碎了神魂。 毕君恒只是茫然地瞪大双眼,心底激发而出的求生欲望令他再也没有丝毫收敛和犹豫,双臂一展,旋即十数张美人画皮齐齐从周围薄雾中翻飞而出,在阴气填充下化作人形,尖啸着朝林天禄施以猛攻。 与此同时,还能隐约瞧见道道黑影在这些女人之中来回闪烁,很难分清那毕君恒真正的神魂究竟藏匿在何人体内。 但林天禄只是反手一指再点。 下一刻,这些满脸怒色的女子们纷纷僵在了原地,维持着施术的动作一动不动。 而其中一名齐肩短发的女人眼中正流露出恐惧惊骇之色,全身战栗,似在疯狂挣扎。 “很有意思的阴术,只可惜你将这种阴术用在了邪道上,着实令人作呕。”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弹:“这些女子,不是能让你随意玩弄的玩具。” “呃啊啊啊啊!” 毕君恒再度惨叫着被一指弹飞而出,无比狼狈地撞在了大堂支离破碎的墙壁上。 杨婵贞正同时施展阴术,在这栋建筑四周布下了层层结界,断绝了此人趁机逃走的可能性。 眼见退路被断,毕君恒不禁嘶哑怒吼出声: “你竟然……我照宵院决计不会轻饶了你!” 噗嗤! 随着灵光一闪,此人再说不出哪怕一句话便被彻底湮灭。盘踞在大堂内的森然雾气也随之消散。 “……” 杨婵贞美眸轻眨,垂下了双手。 此人的气息已然消失,自然不必再多忧多虑。 “只是无论看上几次,林先生这身修为还是如此惊人。”她不禁感叹了一声:“挥手间就能将赤魔境的妖鬼泯灭,着实是匪夷所思。” “我的手段对妖鬼有几分克制能力,他如今毫无遮掩地出现在面前,自然轻松解决。” 林天禄侧首看向那些飘落在地的女子皮囊,眉头皱起。 杨婵贞心念微动,屈指连弹,道道阴气很快充盈至这些皮囊之内。 随着幽光闪烁,原本干瘪的皮囊很快变得凹凸有致,这十来名女子皆是茫然失措地坐起身,不可置信般触碰着自己的身体。 “那毕君恒……” “他……死了?” “魔鬼……不在了……” …… 望着女子们满脸呆滞地低声呢喃,杨婵贞略作思酌,上前轻声唤道:“毕君恒这恶贯满盈之辈,如今已被林先生消灭。在座的姑娘们无需再惴惴不安,往后也不会再有人对你们做些无耻之举。” “……” 这些女子渐渐陷入沉默,却是神情恍惚地垂首无言。 在她们的脸上看不见多少惊喜之色、也没有任何失落,只有纯粹的空洞,仿佛她们心中的念头已然彻底消失。 但有一位女子正捂着腹部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踉跄着站了起来。 她咬紧牙关,摇摇晃晃地向林天禄和杨婵贞行了一礼:“多谢两位恩人相救,为我们斩灭了仇敌。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是无以回报。” 林天禄神色郑重地拱手回礼:“姑娘无需言谢,出手搭救诸位自是理所应当。你们现在……嗯?” 眼见面前的女子蹒跚着向一旁倒去,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搀扶,但此女却猛地缩手后退数步,脸色大变:“不要碰我!” 林天禄怔了一下。 此女同样面色变幻,迟疑怯声道:“我、我只是……” “无妨,是在下未曾体谅姑娘如今的心情。”林天禄很快反应过来,再度露出平和肃穆之色:“只希望姑娘往后能慢慢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们,真的还能走的出来吗?” 但此女只是流露出自嘲般的笑容:“林先生救我们一命,我们自然心怀感激。但那毕君恒当初对我们做了何事,你们终究毫无所知,又怎能知晓我们心中情感。况且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何将来可言,不过只是一群行尸走肉……不,连尸体都算不上,不过是几张皮肉囊而已。” 似是回想起当初惨绝人寰的遭遇,此女眼中不禁泛起丝丝泪光,咬唇强忍住了啜泣之声。 从刚才的言行中,亦能瞧出此女性情刚烈坚强。 但饶是如此,她仍表现出了恐惧与后怕……可见这些女子当初的经历究竟是何等惨烈。 林天禄暗中思忖斟酌,正想开口之际,一旁的杨婵贞蓦然低吟道:“既然几位姑娘如今都无处可去,不妨由我来暂时为你们安置一落脚之地,你们看如何?” 这些女子闻言皆是露出茫然神色: “落脚之地是……” “就近的山野村庄,无人能够发现你们的存在,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只需要以普通人的身份耕织劳作,养活自己等人便可。” 杨婵贞语气平缓道:“待你们何时从阴影中走出,你们大可再去就近的其他村庄交流,哪怕再回去寻找你们过去的故乡、许久未见的亲人都没有问题。” “……” 在场的女子在沉默半晌后,最终齐齐地从地上站起:“全凭姑娘做主。” “好。” 杨婵贞微微颔首,眸光微动:“事不宜迟,如今让我将你们暂时变回原状带离此地,可有何异议?” “姑娘无需过问我们的意见,眼下我们之所以能自由行动,全凭姑娘施展的阴术支撑,是生是死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为首的这位美艳女子深吸一口气,勉强流露出些许疲惫笑意:“二位能如此善待我们,其实我们心中也是受宠若惊,还请不必如此多礼。” “我明白。” 杨婵贞抬臂一挥衣袖。 下一刻,这些女子很快被阴气卷起,凌空化作一张张皮囊被她收入衣袖当中。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沉吟道:“杨姑娘,此事着实是麻烦你了。” “她们这凄惨遭遇,我本就心生怜悯同情,自然是能帮则帮,算不得什么麻烦。况且也只是为她们寻一处能休养生息的清净之地而已,这长岭周边有不少无人问津的荒野山林,足够她们安心生活。” “不。”林天禄露出些许感叹之色:“我只是很感慨,杨姑娘能以妖鬼之立场,放下身段去竭力帮助这些受害的凡人女子们。果真是心怀仁善,值得敬佩。” 至今所见的妖鬼和幽鬼术者,能有这般胸襟气度者可谓寥寥无几。 虽然这位杨姑娘一直以面纱遮颜、语气清冷,仿佛性情极为冷漠之辈,但实际上却是古道热肠,着实是令人意外。 “我只是……不太愿意瞧见这些可怜人失意落寞。” 杨婵贞眼帘微垂,轻声道:“况且,既然林先生这般乐善好施,我自然不能太过冷漠。” 话音刚落,她便带着那些女子皮囊闪身远去,留下一声轻柔话语漂浮在耳畔。 “我先去为这些姑娘们处理琐事,待过几日再与先生相见。若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先生催动这枚戒指便可。” “呃?” 林天禄神情微愣,很快抬手接住了飘飞而来的玉戒。 仔细一瞧,似是女子佩戴的精巧款式,上面还纹刻着极为细密神秘的符文,显然不是什么寻常物件。 “这位杨姑娘还真是……来去自由。”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将戒指收入怀中。 旋即,他动身走到了这裴府大堂之外,也离开了杨婵贞布置的结界。 目光朝旁侧扫去,就能瞧见几名护卫正手持兵器侯立在不远处。 “……” 而那几名护卫在看见他的存在后,皆是满脸错愕地瞪大双眼,显然没反应过来府上为何会出现一位陌生至极的书生。 下一刻,这几名护卫当即大声呼嚎:“快来人!府上有刺客!” 这话音刚刚传出的瞬间,就有数名老者的身影齐齐闪现而至。 他们在看见了林天禄的面容后,全都神情大变,面露骇然:“是、是你!” “一段时间未见,看来几位老先生的精神都还挺爽朗的。” 林天禄笑着打了个招呼:“身子骨果然还是硬朗好啊,看几位脚步如风,果然是老当益壮。” “你、你为何会在我们裴府——” 一名老者愕然出声,但很快瞳孔紧缩,惊骇欲绝地望向大堂方向。 随着隔绝气息与波动的结界开始逐渐溃散,他们很快就看见了…… 已然身死的裴颜和李靖何二人。 “世子!!” 几名老者当即闪身而去,俯身检查。 只是在感觉到他的神魂都已经彻底消散后,皆是满脸呆滞地踉跄了几步,险些都没有站稳身子。 “怎、怎会如此——” “你们那裴世子自小作恶多端,而在长大之后更是为所欲为,在私底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单纯以罪论处也足以在街头斩首示众。” 林天禄轻笑两声,从衣袖中将卷宗随手抛了出去。 一名老者下意识地抬手接下,脸色苍白道:“这是何物?” “自然是这位裴世子这些年来犯下的所有罪行证据。其中是真是假,你们之后再派人搜查便是。”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面露温和笑容:”当然,你们若是想着毁尸灭迹,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证据我们早已备份,哪怕你们将这些证据全部摧毁,照样还有数份奉上。” “你、你难道不怕我们裴王府事后追责——” “你们,想要追责吗?” 林天禄笑着踏出一步:“刚才这李靖何、还有那位叫做毕君恒的,已经先你们一步到地府去报道了。你们若是想要跟着一起去,我个人倒是不太介意。” 这几名老者面色大骇地起身后退,似是生怕被波及到分毫。 哗啦啦 与此同时,在庭院两侧涌出了大量全副武装的侍卫,纷纷拔出腰间佩刀。 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同样惊疑不定,对于眼下的情形很是无措。 毕竟自家的主子已然身亡,那她们这些下人又将 “我并不知道你们究竟想要在长岭县内搞什么花招、有在暗地里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只是如今正主已死,不妨趁此机会早早离开此地。” 林天禄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笑容,沉声道:“为这等人面兽心之人甘当犬马,你们还是多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良心是否能过得去,为虎作伥之举又是否会让你们能安心领赏!” “还是说,需要我将那些卷宗里的一件件惨案念给你们听,让你们亲自去见一见那些被裴颜害的妻离子散、宗族被屠后的可悲之人!” “你们若是尚且还有几分良心,就该早早舍弃这等昏君昏主,另寻高就,而不是为了这等蛇蝎心肠之人奔波忙碌,甚至还要白白献上自己的性命,让家中妻女老少为之悲痛。” “……” 一时间,庭院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原本正踌躇不定的侍卫们闻言皆是哑然无言,纠结万分地陷入沉默。 他们瞧了瞧正躺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的裴颜,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紧握的佩刀。 片刻后 铛! 一名中年侍卫将手中佩刀随手一丢,仿佛卸下肩头重担般长吁一声:“我不干了。” 为首的老者抬手一指,惊怒交加道:“你、你竟——” “哪怕世子还活着,我们回到裴王府,还是要被关进黑牢,遭受那些生不如死的刑罚。” 这名中年侍卫眼神平静地望来:“还不如趁此机会,早点脱离裴王府,隐姓埋名,找个地方重新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毕竟世子如今都已经死了,我们若是平安无事地回到裴王府,究竟是何下场,几位尊者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铛铛铛 话音刚落,又有还几名侍卫将手中佩刀丢了出去。 “我也不干了。” “世子……果然该死!” “死得好啊!这等下作小人,早就该死了!” “当初我还在院子里面瞧见这裴颜跟另外三位有夫之妇在做些苟且之事,当真是不知廉耻!” …… 诸如此言纷纷脱口而出,而扔掉兵器的侍卫也越来越多。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几乎所有的侍卫们已然卸下了所有武器,后退几步让开了退路去处。 那名中年侍卫上前拱手道:“这位……不知名的先生,还请离开此地吧。我们不会再随意为难你。至于这裴颜之死,想来这几位尊者会好好处理。” 林天禄目光转去,就见几名老者已然没有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纷纷沉默以对。 很显然,这几位老者并非什么愚蠢之辈,可谓心知肚明。 念及至此,他很快展露出温和笑容,拱手回礼道:“在场各位,往后好好保重。记得以后得另寻明主,可切莫再为这等奸佞小人而出力。” “先生放心!” 见侍卫们纷纷点头应声,林天禄满意一笑,没有再作纠缠,拂袖离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风雨落幕,再归程府 “……” 为首的老者注视着林天禄的身影远去。 同时也瞧见庭院内的侍卫们纷纷丢盔卸甲,匆忙逃离裴府,至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也未曾出手阻拦片刻。 直至此地的人影几乎都已经离开后,身后的一名白发老者才低声道:“我们,当真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侍卫全部逃走?或许我们奈何不了那个林天禄,但是——” “已无意义。” 他深深地长叹一声:“我们现在要是胆敢升起一丝杀意,那林天禄或许就会折返而回,将我们当场斩灭。要想苟延残喘下去,识时务一些,放弃此次行动。” “这长岭内竟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人物,世子他当初实在是……” “终究证明他并非值得扶持的明主,也算是我们当初过于信赖他的言行判断。未曾确切探明此人的底细实力就匆忙展开行动,确实太过自信无谋,最终自食恶果。” 为首的老者仰头感叹道:“兴许,另外那几位公子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那我等接下来该如何抉择?” “若直接返回裴王府,这保护不力之罪怕是要遭受严惩。哪怕裴王本人有意在考验这几位膝下子嗣,甚至有做好铁血手段应对,可裴颜直接在此地丢掉了性命,裴王兴许要——” “与这些侍卫们一样,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老者回首看向大堂内死状凄惨的裴颜,眼中流露出几分忧色:“虽说裴颜如今已死,但他召集而来的那几位上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哪怕变故颇多,这长岭县……兴许还是要成为他们的布阵之地。毕竟裴颜等人本就是与他们合作共赢。” 在场几人对视了几眼,沉思半晌,悄然化作虚影消散离开。 仿佛这偌大的裴府内没有发生任何变故,热闹纷纷的街道中也无人察觉到此地之变。 直至一名侍女正端着瓜果途径走过大堂,瞧见院内的尸体后,当即惊叫出声:“世子?!” “你们,收拾收拾行李早些逃走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日算是有高人相助,你们要想脱离裴王府,趁着眼下的机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年轻侍女脸色急变,来回环顾一圈,却并未看见任何人影。 她浑身哆嗦地抱住肩膀,猛地咬紧下唇,当即扭头就跑:“大家快逃!” 一时间,原本寂静无声的裴府上很快便响起丝丝躁动。 …… 夕阳西下,黄昏斜阳洒落长岭。 程忆诗正独自一人坐在府上凉亭内,默默无言地注视着敞开的大门。 她暗暗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帘微垂,心头泛起丝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对于林天禄的修为实力,少女自然是满心信任。此行想来也不会有何危险发生。只是那裴王世子当真死去“忆诗姐,林夫子他如今当真去了裴府……吗?” 略带怯怯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 程忆诗心头微颤,连忙回首望去,这才发现家妹程雨晴正来到了自己的背后,心中不由得暗叹自己竟走了神。 她很快展露出淡雅平和的浅笑:“确实如此,不过此事你从何而知?” “是姐姐的贴身丫鬟告诉我的。” 程雨晴仿佛心中惊喜万分般双眸亮起。 瞧见其这幅欣喜万分的神色,程忆诗不由得好奇道:“雨晴看起来很是高兴?” “林夫子他既是上门拜访裴府,想来是特意上门去劝告?“程雨晴秀眉微蹙,忿忿不平般轻哼一声:“那个叫做裴颜的男子,着实是死皮赖脸纠缠不清,这段时日以来总是往我们家这里钻。若不是他身份不凡,雨晴我都想上去与他好好理论理论,为何能如此不知廉耻。” 而言至此,这位妹妹不禁耷拉下香肩,轻叹道:“这段时日以来,都瞧不见姐姐的笑容,府上各位姐妹们都很是担忧。” 程忆诗听得一阵哑然。 “如今姐夫归来,总算是能瞧见姐姐重焕喜色。” 程雨晴再度展露出甜甜笑容:“事后可得向那林夫子好好道谢才行。” “我的脸上……难道当真一眼就能瞧出喜悦?” “前几日忆诗姐的脸上满是阴沉之色,家中众人都不敢多说一句呢。林夫子他若是能让那裴颜好好丢脸一回,那可是再解气不过!” 程忆诗摇头失笑一声:“笨丫头,你可知那个叫裴颜的男子究竟是何身份?” “是……裴王的世子。” “嗯?” “这些时日,我虽时常待在家中。但也从家中下人口中听闻到不少消息。” 程雨晴似在鼓起心底的些许勇气,认真道:“可就算他是什么裴王世子、身份有多么尊贵,地位多么显赫……当时我瞧见他的言谈举止就升不起丝毫好感。更何况忆诗姐明明不愿与其接触,他又总是纠缠不清,这等轻浮的登徒子哪怕再有权势,终究是让人看不起。” “你这丫头……难道瞧得出那世子的真面目?” “家中不少人都觉得此人很是儒雅随和,但我越是瞧他就越觉得浑身发毛。”程雨晴嘟哝道:“总觉得此人心肠歹毒,不可轻信。” 程忆诗闻言颇感意外。 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在眼力方面还挺准的,并没有被裴颜的虚假演技所骗过。 念及至此,她不由得展露温和笑容,抬手揉了揉其额头:“雨晴眼力不错,那世子确实心怀歹念。往后若碰见类似的男子,可万万不能随意靠近接触。要是没有足以护身的手段,怕是要被连皮带骨吃抹干净,悔恨终生。” “忆诗姐的教训,小妹我铭记在心!” 程雨晴脸蛋微红,轻轻颔首。 不过犹豫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小声道:“忆诗姐,不知林夫子此行是否会有危险。那裴颜终究地位不凡,林夫子他就算口才再好,但终究是……““无需担忧,他定然能将此事处理妥当。” 瞧见程忆诗毫无动摇的镇定之色,程雨晴粉唇微张,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流露着浅浅笑意,没有再多嘴胡言。 但在下一刻,她很快美眸一亮,抬手指向了院门外:“姐姐快看,姐夫他已经回来了!” “嗯?” 程忆诗下意识回首望去,就见林天禄已然抬步走进了院内。 她刚想开口,但不禁俏脸一红,似是羞嗔般瞥了眼身旁的妹妹。 程雨晴同样也反应过来,悻悻然地捂住了嘴唇。 “看你们姐妹二人相谈甚欢,想来是关系愈发亲切?” 林天禄带着温和笑容走上前来,拱手道:“雨晴姑娘,许久未见。” 对于程府家中的几位妹妹,算相互见过几面。 虽然双方还算不得多么熟悉,但终究打过数次招呼,还算认识。 “姐……林夫子好。” 程雨晴手忙脚乱地欠身行礼:“刚听闻林夫子特意前去裴府帮忙讨个说法,此行实在是再感谢不过。忆诗姐能有林夫子这等蓝颜知己,实在是我们程府之幸事。” “雨晴姑娘太过夸张了,只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其中还有忆诗她从中周旋,我不过是上门‘做个了断’而已。”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你往后就不必再担心会有外人跑来继续骚扰,这裴府上下更不会再有什么闲人屡屡拜访叨扰。” 程雨晴顿时面色一喜。 她正想着开口再作道谢,但美眸悄然一转,很快扬起暧昧体贴的可爱笑容:“既然此事已然告一段落,那小女就不打扰林夫子跟忆诗姐的相处,正巧得回屋练练笔磨工夫才行。” 说罢,她便优雅地行礼告退,迈着轻盈的步伐翩然离去。 “……” 程忆诗怔怔无言地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娇颜上不自觉泛起淡淡红晕,暗啐一声:‘当真胡闹!’ 林天禄轻笑道:“你这妹妹,确实有了几分你的性子?” “只是这段时日不慎太过娇宠了她而已,这才会说些……羞人之言。”程忆诗扶额叹息:“早知如此,当初就得更加严厉一点才行。” “身为家姐,可得多多体谅她们的心情才行。”林天禄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毕竟这孩子确实是为你考虑着想。若她一直叽叽喳喳地站在此地,想来你的心情反而会更为微妙?” 程忆诗听得一阵脸红,似在掩饰羞意般抬手拢发。 待调整了一番呼吸后,她稍稍收敛起那股少女羞涩,面露严肃道:“如今那裴府上下已经——” “裴颜已死。那府上的侍卫和随从们大多都已经就地遣散。至于他们之后要往何处去,便是他们自己之后的决定。” “终究是……死了么。” 程忆诗轻捻着精巧下巴,轻吟道:“看来此人比妾身想象的更为脆弱。” 对于这裴颜之死,她并没有丝毫震惊意外。 毕竟此人所做的不少事她都一清二楚、那隐藏在儒雅外表下的恶劣之心,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像这等人人都除之而后快的人渣,林天禄又怎会轻易饶恕原谅。 唯一有些出乎意料之事 大概只有这裴颜还是太过稚嫩草率,虽有一幅极具城府的姿态,但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费拉不堪。 林天禄蓦然道:“看忆诗你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多少愉快之色?” “妾身始终都未曾将这等蠢货放在心上,他是生是死,与妾身更是毫无关系。”程忆诗美眸微抬,目光中闪烁着丝丝担忧:“只是此事终究牵扯到皇亲国戚,妾身与杨姑娘虽联手收集笼络不少情报,但…… 此事若传播出去,往后可能会给天禄你带来不少麻烦。” 无论如何,那裴颜都是裴王之子。 其子嗣突然在长岭县内暴毙身亡,哪怕有天大的理由,那裴王又当真能将此事轻松揭过,毫不在意? 当初正是有此担忧考量,程忆诗才会迟迟犹豫斟酌着该何时翻牌反击。万万不可为了自己的一时爽快,就冒然出手给长岭、给林天禄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当真不乖。” 恰至此时,额头上传来一丝触碰。 程忆诗神情微怔,就见面前的林天禄正俯身靠近而来,面容肃然道:“有你我在此,又有何事需要畏惧不安?” “……妾、妾身知道了,之后也不会再提及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程忆诗俏脸泛起红潮,好似触电般连忙后退两步。 她抬手抚了抚脸颊,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意这时又涌现上来,平日里冰凉无比的脸蛋如今却红的发烫。 林天禄这才满意一笑:“此事后续,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无需太过忧心。况且有那份卷宗在,兴许还能闹腾到朝廷之上,那裴王可不敢在皇上和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再肆意胡闹。” “嗯……” 程忆诗语气温软地应了一声,已然渐渐放松下来。 这段时日以来,她确实是多思多想了些。如今眼见情郎归来,只觉心间正不断涌现暖意,浸润着心扉。 她正想开口问些家长里短之事,但很快瞧见面前的林天禄正露出讶然神情,连忙回首看向游廊后方。 一名身形瘦弱的中年女子正朝这边缓缓走来,虽是衣着打扮整洁端庄,但依旧能瞧见其脸上留下的风霜痕迹。 林天禄面露迟疑:“这位是……” “后娘。” 程忆诗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娇羞之色尽数散去,神情平静道:“有何事来找我?” 后娘? 林天禄听得有些意外。 看来,此女就是程阳华另娶的妻妾? “只是顺路途径,恰巧来见见你们。” 中年女子嘴角扬起些许笑意,似是打量般的目光悄然扫来:“忆诗身旁这位,想来便是传闻中的林天禄,林先生?” “正是在下。”林天禄郑重行礼应声。 “果真是一表人才啊,若那些坊间传闻当真不假。林先生既是俊朗夺目,又是胸怀文墨,当真无愧于夫子之名。”中年女子连连点头感叹,眼中满是赞许:“若不介意,平日里喊我程姨便可。”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下定决心作揖道: “如今机会难得,在下有件事想与程姨一谈。” “请说,只要是我们——” “在下,想要求亲。” 中年女子张嘴一愣,一时间似呆滞般沉默无言。 而身旁的程忆诗更是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诶?”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门求亲,温情合意 “……林夫子是想……求亲?” 程姨惊疑不定地试探道:“是与……忆诗?” 林天禄神色专注道:“千真万确,正是忆诗。此行前来也是想挑明关系,向程府正式提亲。” “这、这可真是——” 见其并非胡闹玩笑,程姨的脸色顿时变得相当复杂。 对于眼前这名书生,她自然是多有耳闻。 这林夫子的名头在长岭内,又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虽是被传的各种神乎其神,天花乱坠,但她往日仍有几分不信。 可如今亲眼所见,确实有几分独到神韵,哪怕她此时是怀着审视之心而来,亦然在心中暗道一声俊秀夺目,这等丰神俊逸的男子着实是难得一见。 而且,若当真如传闻所说才华艳绝,还有所谓的通神之能。这世间又有多少年轻女子能不为其动心? 只是 此人的家境,似乎称不上优秀。 虽有一栋家宅,但其名下并无什么产业生意,平日里不过在做些不起眼的私塾工作。 像这等文墨书生靠着纸笔,或许能勉强养活寻常人家,可要是论起门当户对的话……怕是两者双方难以相提并论。 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徒增不少非议。而且这程府的家业往后该如何继承,显然会更为复杂混乱。 “忆诗,你觉得如何?” 林天禄看向一旁呆滞无言的少女:“此次提亲虽然有些太过突然,但确实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毕竟以我们二人的关系,若再将你有意吊着,只是白白给你增添困扰。不如坦诚相见,大大方方地将夫妻关系给订下来。” 程忆诗抬起微颤的双手,遮掩住嗡动双唇。 而少女脸上已然闪过无数情绪波澜,心中百感交集。 但这些心底翻腾的浪涛,最终却在沉默中汇作眼眶湿润,嗓音沙哑地喃喃道:“天禄你是当真想与我……提亲吗?” “天地可证。”林天禄正色颔首:“提亲之事绝无丝毫悔意与迟疑,皆是我祈愿已久。” 程忆诗似是哽咽般耸动着香肩,泪水自眼角滑落:“当初天禄明明说……要待我们相互认识对方,重新相恋……然后再……” “情感之事,本就是相互的。”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将其纤柔右手轻轻牵起:“这数月时日我已明白你心意之坚,又怎会无动于衷,更不会再有意推脱。” 程忆诗抽噎两声,宛若啜泣般扑进了他的胸膛当中。 并没有什么情意绵绵的甜蜜情话,也没有什么感人心扉的海誓山盟。 此时此刻,唯有一位少女盘亘在心底多年的郁结,如云销雨霁般重见天日。难以言喻的喜悦与解脱涌上心头,令她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死死揪着林天禄的衣襟哭泣出声:“娘亲,我终于……” 宛若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唯有在场二人能够听见。 林天禄并没有开口安慰,只是默默地将浑身颤抖的少女抱住,轻柔地顺抚着她纤细单薄的背脊。 其心中执念,他全都明白。 “……” 而一旁的程姨在瞧见这幅场面后,刚刚张开的嘴唇不由得重新合上,神色复杂地暗暗叹息一声。 直至少女的哭泣声渐渐停息,林天禄这才开口打破了沉默:“程姨,不知您刚才有何话想说的?” “无甚可言。” 她展露出些许无奈笑容:“这丫头既能寻得如意郎君,我这后娘又有何可说的?若再提及些过分条件,这孩子怕是要怨恨我一生。她能不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便可,而我们这些人只能由衷祝福,希望林夫子往后能好好善待忆诗。 至于其他的琐事,待过几日清闲后再谈吧,不着急。” 林天禄听得颇感意外。 这位程家妾室似是比想象中更好说话。如此亲切和善的态度,着实出乎意料。 “多谢……后娘……” 怀里同时传出了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 程姨双眼微微睁大,就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然从林天禄的胸膛中抬起头,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娇颜上正带几分感激之色。 沉默片刻,她不由得失笑一声:“姐姐她确实生了个懂事的女儿。这段时间以来,让忆诗你劳累了。” 没有再以长辈身份叮嘱多言,程姨抬起目光,轻笑道:“林夫子今日刚刚远途归来,又提起这求亲之事,不妨留下来在程府内过上一夜,与这丫头好好叙旧温存?” “我……”程忆诗声若蚊呐般低语出声:“想去林府。” “嗯?” 程姨柳眉微挑,但很快再度温和笑道:“依你便是。” 她又看向了林天禄,语气带上几分认真:“夫子可得好好怜惜这丫头。不可随意玩弄女子情意,若辜负了这份好心,林夫子往后可得追悔莫及啊。” “在下牢记教诲。” 林天禄松开怀中少女,极为庄重地躬身行礼。 对于女方家的长辈,他自然得做足周到礼数才行。 …… 直至林天禄与程忆诗二人相依离去,程姨这才回首瞧向躲藏在游廊角落中的身影,嗔怪道:“还不快点出来,究竟想躲躲藏藏到几时?” “娘、娘亲……” 程雨晴一脸可爱讪笑地走了出来:“为何会发现我蹲守在此地。” “你那些小心思,你娘我难道还瞧不出来?”程姨白了她一眼:“如今那林夫子已与忆诗足够亲密无间,甚至都开口求亲了,你这下可算满意?” “他们二人能喜结连理,我自然心中喜悦。” 程雨晴垂眸浅笑,仿佛心中的愿望得到满足般欣喜幸福。 瞧她这幅喜笑颜开的模样,程姨不禁暗叹一声。 自家这没有多少心机的女儿,自从懂事起确实是暗中钦慕那程忆诗。这段时日以来更是日渐崇拜,能为其如此感同身受,怕是与亲生姐妹无异。 但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着实不善言辞。 程雨晴展露着甜甜笑容,上前亲昵环住手臂:“况且娘亲似乎也愈发喜欢忆诗姐姐了。” “只是爱屋及乌而已,瞧你与她关系密切,我总归得待她好一些,免得你因此受累。” 程姨面露宠溺,屈指轻弹了一下自家女儿的额头。 “而且——” 沉吟片刻,她也不由得感慨道:“这几月时间,忆诗丫头确实发生了不少变化。往日与其相处交流,虽然满脸端庄笑容,似是与亲女儿无异,可我却很清楚她从未将我当做是什么亲人。但现在她却……截然不同。” 哪怕语气有些变得冷淡僵硬,但与其相处,心底却感受不到丝毫不快。 她在这府上与其他妻妾‘勾心斗角’多年,眼力自然不俗。瞧得出这丫头是想着放下成见,缓和一下双方关系。 “兴许,是林夫子让其慢慢发生了变化。” 程姨摇头失笑道:“如今的忆诗,更像是个有血有肉的年轻小丫头。” 程雨晴轻眨明眸,呢喃道:“所以娘亲才会那么轻松的答应这门婚事?” “年纪一到,终究是要嫁人的。” 程姨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忆诗的娘亲当初与我虽算不上关系融洽,但她那些年确实帮了我不少。如今她的女儿能寻得真爱,我又怎会在一旁指指点点。” “那家中其他几位……” “那几人就不必多说了。虽然性格别扭,但至少不会拂了忆诗这家主现在的脸面。只是这程府的家业往后还能否保得住,终究得看忆诗丫头自己的选择,还有那林夫子是否真如传闻所说的一样,视钱财地位如粪土。” 程姨说到这里,很快蹙眉思酌。 半晌后,她嘴角蓦然微扬,俯首在少女耳畔嘀嘀咕咕地说了些悄悄话。 而程雨晴原本略带茫然的脸色,在聆听片刻后顿时浮现出丝丝惊愕,脸蛋更是开始发红发烫,仿佛熟透的苹果般娇艳欲滴。 “娘、娘亲,你怎……怎能说出这种羞耻……!” “笨丫头,你都如此年纪了,怎得脑袋还如此不开窍。” 程姨流露着暧昧笑意,戳了戳她的额头:“娘亲不奢求你往后嫁给什么富商巨子、管家豪门,只求能安安稳稳便可。而眼下这等好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住了。一旦能拉近些关系——” 但话音未落,程雨晴便满脸绯红地捂住耳朵,匆匆忙忙地转身跑开:“我不听!” “诶你这丫头!” 看着自家女儿连仪态都不顾的逃走,程姨不由得摇头叹气:“这等软弱脾气,往后当真嫁出去……怕是也要天天受他人家里的窝囊气。” 她回首侧望院外,悠然感叹:“当真不知雨晴何时才能像忆诗丫头一样,寻得一位能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 …… 略显清幽的小巷内,随秋风拂过,金黄落叶在眼前飘飞而过。 唯有两道浅薄身影正并肩而行,走在这条归家之路上。 “……” 但程忆诗此时正环抱着双臂,垂首默默把玩着胸前发辫,美眸闪烁,似在思索着什么。 林天禄见其从离开程府后一直少言寡语,正想开口关切两句,就听少女冷不丁地说道:“实际上,此次天禄你突然开口求亲,是因为茅夫人她即将与你成婚?” “嗯?” 林天禄愣了一下。 看见他这幅表情,程忆诗不禁哑然失笑道:“倒是如妾身所料。你这是不想让妾身胡思乱想、心灰意冷,索性咬牙将两人一同娶来,不分彼此高低?” “……忆诗果然心思聪慧,一猜就准。” 林天禄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脸:“只是我这决定确实突兀了些,若惹得你心生不快,我会……” “妾身何时说过此事会感到不快?” 程忆诗的脸色柔和了几分,轻声道:“你与茅夫人前去娘家探亲之时,妾身就已考虑到你们二人可能会直接借此成婚。你能事事仍能考虑到妾身感受,心底已是心满意足,又怎会再暗升恼意。 至少在妾身看来,此事便足以证明——妾身与茅夫人在你的心中份量相等,不分先后。便足以令人心暖喜悦。” “忆诗,你……” “好了,先别说些肉麻之言。” 程忆诗俏脸微红,似是娇羞般抬手抵住了他的下唇:“妾身如今可是好不容易才恢复冷静,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要再说些令人感动的情话,妾身可不想再如小女孩一般哭哭啼啼的,实在是……有点害羞丢人。 要是待会儿再让夫人她们瞧见,怕是还得被调笑一番。” 林天禄哂笑一声:“我不说便是。” “那、那等到了家中,再慢慢谈些婚事有关的话吧。” 程忆诗稍微恢复了平日里的庄重神色,加快脚步,拢紧肩头的绒毛坎肩,一马当先般快步而行。 但林天禄只是眼神一扫,便能瞧见其红彤彤的耳垂,显然是强忍着心中翻腾的波澜。 这丫头,倒是愈发娇柔可爱。 …… 嘎吱 随着家中大门推开,原本正在打扫大堂的茅若雨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二人正走进了院内。 “程姑娘!” 茅若雨放下扫帚,拢发欣喜一笑:“果真平安无事,奴家也是在家中等候担忧许久,总算能放下心来。” “夫人你——” 程忆诗愕然道:“为何你的头发也变成了银白?” 不仅如此,能明显瞧见眼前的美妇气质变得更为飘渺玄妙,这身段容貌也是变化不小,似流转着灵光般珠圆玉润,着实惊艳万分。 “此事说来话长,迟些时候我来解释述说一番吧。”林天禄笑着一同进院。 “这短短半月,看来那临月谷一行还真是发生不少事。”程忆诗不禁嘀咕一声。 茅若雨悄然上前牵起了她的右手,关切道:“刚才听闻长岭内发生了些变故,不知程姑娘和家中亲属是否无碍?” “有天禄相助,自是已化险为夷。” 程忆诗美眸闪烁,蓦然低声一笑,反手攥紧了美妇软玉般的手掌:“只是妾身与夫人之间,如今倒是多了不少‘事’得好好好谈·一·谈才行了。” “诶?” 茅若雨神色微怔。 但下一刻,她很快似有感应般眯起双眸,心下了然。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地位高低,安排分忧 “看来,程姑娘已然知晓奴家与天禄即将成婚之事。” 茅若雨依旧展露着温和笑容。 “当初知晓你们二人要结伴归乡之际,妾身就该清楚。毕竟以你们二人这腻歪的关系,怕是迟早忍不住要成为夫妻,不甘再以这种暧昧的关系相处。” 程忆诗粉唇微抿,扬起略显揶揄的笑意:“妾身此次也并非是想要出声阻挠,你们二人情真意切、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是妾身也不会多嘴什么。 不过此次婚礼,兴许还得多加一人才行。” “多加……一人?” 茅若雨笑容微微僵住,眼中泛起几分讶然:“难道程姑娘你准备——” 程忆诗眸光一闪:“妾身可不甘落后。” 瞧见面前少女一副凛然笑容,茅若雨面露讶色,只感意外万分。 与此女相识相处已有一段时日,对其秉性或多或少有不少了解。虽然外表举止端庄优雅,但其性子却极为坚韧冷酷,可不像是能温声和气与人共侍一夫的主。 哪怕双方都已经知晓对方的存在,甚至能有意识地维持和睦关系,但当真到了谈婚论嫁之事上…… “程姑娘,你当真要嫁给天禄?” “有何不可。” “不……奴家只是担心你会心怀芥蒂。”茅若雨欲言又止道:“而且你若是要那么快就嫁作妻子,这家中的关系……” 程忆诗淡淡一笑:“妾身既然做出此决定,那便不会有丝毫后悔迟疑。况且男子三妻四妾自是正常,如今不过你我二人,又有何芥蒂可言? 往后大大方方地以家人相称便是,夫人心中有何烦心事,大可与妾身分享交谈,姐妹相处无外乎如是。” 茅若雨听得一阵哑然。 这丫头半月时日未见,似是比当初要显得更为成熟不少? 不过 她很快流露出舒心笑意,柔声道:“程姑娘能这般体贴谅解,奴家是再欣喜不过。归途中奴家还在担忧程姑娘是否会伤心,现在倒能安心一些。” “夫人还是这般善良温柔。” 程忆诗略微凑近几分,假笑道:“只是,妾身虽不介意与夫人你共侍一夫。但终究得在家中分出一个身份高低才行,究竟谁是大妇、谁是小妾,妾身可得与夫人你好好说叨说叨才行。” “诶?” 茅若雨微微后仰身子,稍显茫然。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甘示弱般瞪了一眼回去:“原来如此,程姑娘竟是在这地方等着奴家呢!” 怪不得从进门开始就是这副乖巧动人的模样,合着是在先礼后兵,有意诱敌深入! “夫人莫不是当真以为妾身如此天真善良,舍得将一切都交由你?” 程忆诗抬手拂过下唇,笑吟吟道:“往后可得由妾身来照顾天禄的饮食起居,照拂这家中的一切。夫人就安安心心当一房小妾侧室,在家中与天禄他欢好便是。毕竟以夫人这身媚肉,总该得物尽其用才对,不是么?” “你这丫头……” 茅若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如此伶牙俐齿,小心适得其反,迟早有一天会反受其害。” “但至少,妾身还是这家中大妇,高夫人一头。”程忆诗眯起红玉般的美眸,神色狡黠道:“届时妾身的吩咐要求,夫人可得好好放在心上,切莫再呛声作对。若是夫人乖巧得紧,兴许妾身作为大妇还能多多赏赐你与天禄相处的机会~” “你、你……” 茅若雨不由得后退两步,轻咬朱唇。 “夫人看起来很是委屈着急呢。” 程忆诗步步紧逼而来,身子甚至愈发贴近,俏脸上洋溢的暧昧笑容更是愈发娇艳夺目:“但是,夫人如此温柔软弱,反倒更令人想要好好欺负一番。届时妾身也想瞧一瞧夫人会露出何等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这丫头 茅若雨又气又羞,忍不住想挥手拍一拍面前这趾高气昂的可爱脸蛋。 许久未见,怎得一上来就说这种咄咄逼人的话。 “如今仔细一瞧,夫人这肤质似是变得更为白皙细腻,宛若瓷玉般晶莹剔透。又有着熟透般的妖艳气质。”程忆诗带着暧昧笑意靠近到她的颈间,撩拂过秀发,吐气如兰道:“不妨与妾身说说,这段时日以来夫人究竟与天禄做过多少羞人之事,这才如此娇艳盛放,魅力尽显? 明明前些时日夫人还不堪征伐,与妾身一样叫苦连天、身子发软发抖,这才刚刚出去半月就按耐不住空虚寂寞,与天禄他缠绵欢好无度?” 茅若雨只觉得泛起些许鸡皮疙瘩,连忙抬手护胸再退几步,娇颜上浮现尴尬之色:“哪、哪有做什么有伤风化之事,只是单纯在老家做了点修炼而已。” “有何修炼能……嗯?” 程忆诗原本还想再调笑几句,但目光很快一怔,就见眼前美妇遮挡在胸口的双臂,几乎将那对耸峰挤压的暴凸而出,满溢勾勒着惊心动魄的曼妙弧度。 虽是长袍遮身,可硕大惊人的轮廓依旧无比显眼刺目,几乎都映透着诱人春色。 只是一眼,便令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的少女如遭雷击。 好、好大……似乎比半月前还要更大了几寸! 这妖媚熟妇,难不成到了如今的年纪还能再有些发育成长? 在临月谷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令此女的魅力都增大不少?! 看着她这副惹火身段,程忆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这狐狸精……究竟要诱惑情郎到什么地步!” 见其目火热目光几乎死死锁定住自己的胸口,茅若雨面颊上红霞微起,但也是较劲般轻哼道:“程姑娘如此瘦骨嶙峋,平日里可得多吃些饭菜补补身子才行。” 程忆诗嘴角笑意已然绷不住了。 她深呼吸两口气,旋即气势汹汹地再度逼近而去。 而茅若雨也是当仁不让,似难得被激起了好胜心般挺腰迎上。 “……” 刚刚坐进庭院凉亭内的林天禄抿了口茶,不由得往大堂内瞄了一眼。 只能隐约瞧见两人正互不退让地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前辈很是担心她们二人?” 略带笑意的声音悠然响起。 林天禄收回目光,就见华舒雅正端着一叠新鲜水果走进亭内。 少女同样探出身子远远瞧了一眼‘战况’,露出无奈笑容:“看起来,争论还未停歇。” “自然并非担心。”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忆诗与若雨之间的关系虽算不上多么刻骨铭心的坚定深刻,但她们二人或许也算相处得来,这嘴碎呛声几句,有时也只是她们熟悉的交流方式而已。” 华舒雅闻言灵眸闪烁,眼帘微垂,浅浅笑道:“是啊,夫人与程姑娘确实关系融洽温馨,虽然平日里拌嘴不断,但哪怕是我都能瞧得出她们二人关系不浅,有时亦如损友知己般心有灵犀、相互关切。” “舒雅你……” “前辈。” 她回眸再看向林天禄,抿唇轻叹一声:“如今听闻前辈要与夫人和程姑娘成婚,我心中……终究有几分酸涩不甘。” 少女并非当真不韵世事。 她能独身一人闯荡在外,自然证明其心智之成熟远超同龄人,自然懂得这男女之事。 而这将近半年时日以来,她只是未曾正视自己的情感。 哪怕瞧见自家前辈与几位女子亲昵相处,她能始终泰然处之。至因在她看来前辈正值成家的年纪,与女子有染自然是再正常不过,而且茅夫人和程姑娘都是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绝世美人,更没有丝毫不快的立场。 但如今 却有些患得患失。 心思闪烁间,华舒雅轻抚长发,又讪讪一笑:“前辈无需太放在心上,我只是一时有些艳羡,这才说了些奇怪的话。” “舒雅你能坦然对我说出这番话,而不是隐在心底,可比当初要成长不少。” 林天禄展露着温和笑容:“我在情感之事上也算不得多有经验,只是当初与你定下的承诺,我自然不会忘记。或许在旁人听来实在是有些厚颜,但舒雅你若能因此幸福欣喜,我便不会拒绝。” 华舒雅听得一阵脸红,神情软糯地拂裙坐下。 “……前、前辈还是这般爱甜言蜜语。” 似为遮掩羞人情意,她略显怯怯地拿出一枚秋果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只是依旧难掩心中温情,喜上眉梢。 瞧她已稍作冷静,林天禄又看了看庭院四周:“云玥她如今身在何处?” “云姑娘现在正独自呆在自己的卧房里。” 华舒雅眨了眨美眸:“她如今性子变得极冷,似乎不想随意出门见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还是得拉她出来晒晒太阳才行啊……” 林天禄哂笑一声。 华舒雅略作思酌,轻吟道:“前辈,今日在长岭内发生之事,与那裴王世子有关?” “嗯?” 听其突然谈起正事,林天禄不由得挑眉道:“难道舒雅你认识此人?” 平日里相处的太过亲切随和,险些都忘记了她的身份还是正阳王之孙,同样身份不凡。 “此人我确实认识……虽然交流碰面不多,但其风评似是极好的。” 华舒雅语气古怪道:“谈吐儒雅谦逊、学富五车,又身负超凡武艺,朝中不少人都早已将其当做是裴王的继任者。这世子之名可谓名副其实。只是没想到……” 竟然会在长岭内胡搅蛮缠。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将那些传闻完全信以为真,但此人秉性之恶劣还要超过她当初的想象。 “前辈,此事需要我来帮忙周旋处理吗?” 华舒雅暂时将那些杂念抛到脑后,俏脸肃然道:“我料想前辈此行前去了个把时辰,或许是动了杀心。那裴颜可能已死于前辈手中。” “你猜测不错。” “果然如此……”华舒雅轻抿粉唇,并无丝毫惊慌失措,思忖道:“这裴颜一死,兴许会带来不少麻烦。” 她猛地抬头望来:“前辈,我虽无法平息那裴王怒火,但将此事与我家中长辈言说一遍,应当能——” “舒雅无需担忧。” 林天禄失笑安抚道:“事态还没你料想的如此紧急复杂,更不至于惊扰到你的家人。此事于情于理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官府自然能帮忙从中调节,届时那裴王等人若当真纠缠不清,我与其再好好讲一讲‘道理’便是。” 叩叩叩——! 话音刚落的瞬间,关上不久的大门便被急促敲响。 林天禄抬手示意华舒雅继续坐着,起身走向大门方向,顺势打开。 “——林夫子许久未见。” 一名衣着端庄的中年男子正拱手问候。 此人,正是长岭县令唐海丰。 可如今他却是孤身一人前来此地,周围没有哪怕一名随行的侍卫或是捕快。 林天禄微微一笑,回礼道:“县令大人,别来无恙。” 唐海丰不禁露出苦涩笑容:“林夫子看起来倒是依旧神采奕奕。不过,可是给在下留下一个天大的麻烦祸患啊。” “看来,县令大人已然知晓此事?” “那裴府上已哄闹作一团,多人报官,在下自然已是了然。”唐海丰叹息道:“我只是未曾料到,这裴王世子竟当真会有人将其出手灭杀。而且还丝毫没有掩盖自身行踪轨迹。” 林天禄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而唐县令如今来到在下家门前,看来已猜到了何人正是凶手?” 唐海丰轻叹一声:“林夫子还请放心,如今我已将此事消息尽量压了下去,并未在县内传开。” “哦?” 林天禄眉头微挑:“唐县令这是何意?” “此事来龙去脉我或多或少知晓一些。只是前段时日我这县令身份所限,实在无法出手助程姑娘一把,心有愧疚。” 唐海丰拱手躬身,但双眼却微微凝起:“而且,在下并不觉得林夫子就是无谋莽撞之辈,会毫无顾忌地去胡作非为。这才特意前来当面一问,还请林夫子能帮忙解惑。” 林天禄嘴角微扬,感叹道:“唐县令果真是才情不凡,事事皆被你猜的七七八八。 想来,那卷案宗已落入你手中?” “正是。” 唐海丰毫无犹豫地说道:“这裴颜,死不足惜。 只是,单凭此卷兴许还无法让长岭免责。” 林天禄笑着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歹人将至,是危亦是福。” 第二百四十章 是危是福,月下妙人 唐海丰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又侧首看向街巷远方,眼神深邃阴沉。 ——与那裴王世子无关,其存在不过只是一个‘象征物’而已。真正的麻烦与危险还未真正到来。 思酌许久,他蓦然沉吟道:“林夫子,在下是否要信你一回?” 林天禄笑着说道:“不久后,在下将会在此地成婚立家。” “啊?” 听见此话,唐海丰顿时面露惊讶。 旋即,惊喜之色在他的脸上浮现,连忙拱手道:“不知林夫子是否与那茅夫人共结连理?” “正是。” 林天禄又补充道:“只是还有一位程姑娘。” “这……一门双喜、纳两美过门,当真得好好恭喜夫子才行啊!” 唐海丰惊喜万分地连连拱手祝贺:“在夫子成婚之日,在下定然会好好上门再作道贺,重礼奉上!若夫子愿意,在下还可将此事传到县内外,让其他——” “此事就免了吧。” 林天禄失笑道:“在下喜清静,届时只会请上几位县内朋友,而其他来人大多都是两位内人的亲属挚友,私下合计过已不必办什么盛大婚礼,一切从简便可。” 唐海丰讪笑道:“倒是在下孟浪了。” 只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仍在心中回荡。 像这等深不见底的人杰能留在长岭,对他这县令来说可是再好不过。 “呼——” 他深呼吸一口气,很快重新恢复镇定严肃:“夫子这段时日便安心准备婚事,我会尽量将此事与其他重臣好好言说。以夫子提供的那些情报卷宗,哪怕无法将已死的裴颜治个罪有应得的死罪,定然也能让其毫无翻身之可能,落得个死得其所的下场。” 林天禄收敛笑意,拂袖回礼:“麻烦唐县令了。” 唐海丰哑然失笑:“或许正如夫子刚才所说,此事……是危亦是福啊。” …… 这位唐县令没有继续久留,只是再略作寒暄后便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正如其所说,这裴王世子身死的消息终究是个麻烦,哪怕有不少证据印证其累累罪行,这朝堂之上的争论可无法避免,需要好好去花时间运作利害关系才行。 而此行上门拜访,已然令他没了后顾之忧,大可尽情施为。 …… 入夜之际,长岭县再度恢复了安宁平静。 点点星辰在夜空中闪烁,洒落优美夺目的淡淡光泽。 林天禄刚刚沐浴更衣结束,神清气爽地走出浴房,感受着拂面而来的秋叶凉风不禁长吁一声。 自从临月谷启程将近三四天的路程,期间虽有落脚休息,但乡野小道内可没多少能够洗漱更衣的条件,如今能畅快的洗个澡换身衣服,着实舒服不少。 穿行过游廊,他很快轻咦一声,侧首看向本该空无一人的凉亭。 就见一抹纤细身影正寂静无声地坐在亭内,裙袍轻纱似裹星辰般散落,流转着瑰丽色彩。尤其是那副宛若上天锻造而成的无暇娇躯,更是极为引人注目,好似流芳百世的绝美玉器。 而这位银发少女正安静无声地眺望着天际夜空,眸光出神恍惚。 “云姑娘,难道不回屋休息一晚?” 林天禄笑呵呵地来到其身旁,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云玥眸光回神些许,神色清冷地瞧了他一眼:“我不困。” “你现在和之前可真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林天禄哂笑两声。 毕竟过去成天软绵绵地趴在家中,动不动就会打着瞌睡。而眼下却是毫无困意,甚至连觉都未曾睡过,简直就像是真正的‘得道真仙’似的。 “之前是神魂受损,需要睡眠来自我调整。如今伤势已基本痊愈,自然无需额外休息。” 而云玥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只是话音刚落,就见林天禄伸着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 “这种想法,可不行。” 云玥螓首一歪,美眸轻眨:“为何?” “睡眠与否,跟你是否实力强横并无关系。只看你需不需要‘放松下来’。”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摊手举例道:“简单来讲,就说你是否对于眼下的环境能适应下来,将此地当做是你心灵的港湾、安宁的归宿。你若是能在这栋宅邸里安安稳稳地睡下,对我来说也算值得欣慰。” “港湾……” 云玥低声默念这两个字,眼神却依旧毫无波澜。 林天禄看着她这幅暗自思索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你难道忘记了当初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还记得。” 云玥浅浅应了一声:“我还记得那些事,未曾忘记一丝一毫。只是我现在……” 她抿了抿樱唇,俏脸上悄然浮现出几分无奈,却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 啪嗒。 一张大手蓦然间盖在了脑袋上,令云玥神情微微一怔。 略微扬首望去,就见林天禄已然来到了自己身旁,不禁露出些许可爱的茫然表情。 “天禄,你这是——” “云姑娘现在虽难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这幅懵懵懂懂的样子,倒是有股别样的娇憨可爱感。”林天禄展露着爽朗笑容,侃侃而谈道:“这才忍不住想要上前揉一揉你的小脑袋,想看看你还会显出何等出乎意料的反应。” 云玥略显沉默。 而在片刻后,她眼帘微垂,小声道:“天禄这是在故意欺负人。” “这可算不得欺负,只是一点亲昵的小玩笑而已。” 林天禄轻笑两声,抚摸的手指却是未曾停歇,依旧轻柔地拂过如同绸缎般纤柔细腻的秀发,以手指揉捏着头皮穴位。 云玥微微眯起双眸,鼻间发出一丝轻哼低吟,眉宇间似是浮现几分慵懒之色。 虽然未曾再开口多说什么,但身子倒是有意无意地凑近过来些许,让自己的脑袋能更加顺利地被揉捏按摩。 “云姑娘现在这幅懒洋洋的模样,跟之前可是有七分神韵。” “很舒服。” 云玥的星眸中似闪烁起湿润水光,悠悠低吟出声:“不要……停下。” 宛若小兽般可爱娇憨的呢喃,足以引起男子的保护欲,这份无意识展现出的奇妙魅力,可谓杀伤力巨大。 林天禄不免感叹一声不愧是狐妖,果真是魅力无穷。 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因此失神,只是笑呵呵继续开口道:“今日暂且无事,云姑娘不妨与我闲谈一番?” “天禄想……谈什么?” “当初我刚刚带你回到长岭之时,我从街坊邻里间听闻了些消息。说是有一位神秘古怪的白裙女子流荡在诸多山村之间,帮了不少穷苦人家的忙,甚至还救下了几人性命。” 林天禄低声道:“虽然云姑娘一直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做过。但当时我便知晓,此女应该正是你。” 云玥眸光微微一动,抿唇无言。 “云姑娘真心悔过、同时也心怀善意,希望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洗清罪孽,以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更多可怜人。”林天禄语气肃然道:“我觉得,此举可称得上大善。” “而现在,我还挺想知道……作为阴气显化而成的云姑娘,你心底是作何想法?” “我不知道。” “哦?” “我……” 见其欲言又止,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林天禄放缓语气,轻柔引导:“安心说出来便是。有何心结、有何不快,我自然会为你分忧解难。” 云玥渐渐垂下螓首,下意识攥紧双手,沉默半晌后才小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只能放空心思。一旦去想那些事……我就会忍不住回想起在幽冥界内的生活。” 果然,还是因为这九百年的囚禁生活所致啊 林天禄心中暗叹。 九百年的时光,在字面上看起来似乎不过如此。 可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九百年又是何其漫长,甚至漫长到足以令人绝望。 这份九百年的深刻烙印,兴许与最为可怕的执念无异,已然深深地篆刻在了云玥的神魂之中,难以褪去。哪怕她已从那个深幽阴森的囚笼中逃出生天,仍旧不可避免地留下一生难以磨灭的痕迹。 这种心理方面的‘旧伤’,确实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转眼恢复。 不过 “你若感到孤独害怕,就可以来握紧我和若雨她们的手。” 林天禄略微俯身到她的面颊旁,沉吟道:“不会再有人抛下你,也不会有人再去伤害你。而相应的,你也得慢慢学会去表达自己的善意,去帮助那些可以帮助的人。” 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熟悉面庞,云玥面色几度变幻,一字一顿地喃喃道:“牵住……你们的手?” “对。作为一家人,相互依靠才是正常。” 林天禄面露温和笑容:“与家人相处,偶尔放松下来休憩一下也无妨。” “……” 云玥并未再继续开口。 但她却默默地按住了自己脑袋上的手掌,脸色柔和了几分。 见她情绪稍有缓和,林天禄心下也是满意。 如今的云姑娘似如一张纯粹白纸,虽有心伤,但往后只要慢慢地加以引导沟通,想来确实能为其带来不少的正向改变。 而且云玥本身也是极为明事理,这性格陡变,并未影响其思维判断,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想来她心底也是一清二楚。 念及至此,林天禄不由得哂笑道:“我这三脚猫的劝慰水平,还得云姑娘来帮忙附和,实在羞愧。” “与天禄说话,很安心。” 云玥渐渐恢复往日平淡清冷,赤红美眸中却闪烁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牵着林天禄的手掌,顺势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樱唇微启:“天禄往后有何需要教导的,按着我的心口便是。我这具身体的心跳……不会对你说谎。” 林天禄微微一怔。 在掌心中确实能感受到极为轻柔的心律跳动,可见其如今心绪宁静。 只是…… 如今五指几乎深深陷入到一团滑弹柔软之中,淡淡凉意传至掌心,带来难以想象的美妙触感。尤其是云玥这一身纤薄纱衣更是难掩姣好身段,这一按上去简直与毫无遮拦一般,每一寸肌肤与弧度都尽在掌中。 “咳咳,云姑娘……这种动作稍稍有点太撩人啦。” 林天禄忍不住轻咳两声,尴尬解释道:“很容易引起一些误会的。” 云玥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弯月般的睫毛轻颤一下:“我知道。” “那你还……” “天禄可能会喜欢。” 云玥说话间还用力按紧了几分,轻吟道:“而且能让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林天禄脸上的尴尬消散些许,哑然失笑:“云姑娘喜欢就好。” “……这种举动,我只会跟家人做的。” 她冷不丁地又低声一句:“或者,只让天禄你一人。” “看来我……得说一声谢谢了。” 林天禄宠溺一笑,收手帮忙整了整她略显凌乱的衣襟:“只是如今天色正好,不妨给你吹吹曲子,要是舒服安心就好好睡一觉如何?” 云玥轻轻颔首,乖巧无比地端坐起身子。 只是眼角一瞥,林天禄吸了口凉气,撩起垂落一旁的纤薄纱裙帮忙遮掩了一下:“云姑娘你这身衣服,确实得好好注意才行。” 美腿交叠后满溢而出的软肉可谓白皙娇嫩,在丝袜与裙带勾勒下更是凸显着绝妙的柔软勒痕。尤其是这开叉裙角下浑圆挺翘的蜜桃臀更是轮廓尽显,着实是惹人浮现连篇。 云玥神色依旧平静道:“若雨已与我谈过此事。我只会在家中、在天禄等人面前穿这身装扮。” “呃……” 林天禄一时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扶额叹息,只能故作镇定地从怀中取出玉笛,随身坐到她的身旁。 “那我现在尽量给云姑娘你吹吹温和风格的曲子,要是想睡觉的就与我说一声。” “我会说的。” “呼——”林天禄深一口气,很快凝起精神,将笛口凑近到嘴边。 一曲悠扬笛乐,缓缓在亭间奏响。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通灵骏马,夜色撩人 舒缓平和的笛乐在亭间回荡,令本就清幽的夜色更增添几分温馨意境。 云玥渐渐闭上双眸,安静地聆听着耳畔的悦耳之声。 这股笛乐并没有带来丝毫吵闹之感,更似是山间清泉流水,涓涓渗入至心间,难以言喻的温柔暖意在身心泛开。 没有什么波澜壮阔、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唯有浸润心灵的声音在安抚着情绪。 “……” 云玥一言不发,只是原本坐直的娇躯渐渐软化下来,面色柔和,萦绕在周身的森然寒意也在不经意间溃散消失。 在神情恍惚间,她隐约感觉到一双壮实双臂缓缓伸来,将其温柔地拥入宽厚怀抱当中。耳边是关切细语、胸前传来阵阵坚定有力的心跳。似是寻找到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归宿,云玥不由得将双手同样探出,略显瑟缩胆怯地回以拥抱。 温风拂面,只觉原本盘踞在脑海深处的种种可怕回忆似被一点点抚平,那股难以磨灭的恐惧与不安悄然平息。 她并不清楚自己如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在这份怀抱之中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仿佛浸泡在温暖泉水内,心神变得愈发宁静平缓。 直至笛乐声随风渐落,几曲完了,秋夜凉亭内也彻底恢复一片清静。 林天禄很快感觉到肩头微微一沉,鼻间漂浮而来一丝沁人心脾的淡雅暗香,放下玉笛睁开眼睛,就见云玥不知何时已然枕靠在肩头沉沉睡去,精致诱人的粉唇在夜色映照下仿佛流转着丝丝流光,睫毛微颤,梦呓呢喃,让人忍不住心生几分爱怜之情。 “呼——” 他不由得长吁一声,露出些许笑容。 还好,自己别的不谈,这一手‘安眠曲’可是尤为拿手。家中的姑娘们都已经好好领教,得不少印证。现在看来算是恰到好处,正好让云玥能放松休息,若能借此方法缓和其心中郁结和伤痕,那更是再好不过。 略微一动身体,才发现这丫头不知何时都已经伸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和后腰,仿佛一刻都不肯分开。拥抱之紧实仿佛要合二为一似的,甚至令其硕大耸峰都挤出惊人弧度,从纱衣中满溢而出,可谓白皙晃眼。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具略显娇小的身躯上竟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诱人身段。再配上其清冷到天真无邪的可爱面庞,当真令人目眩神迷,怕是稍有不慎便会被其迷的神魂颠倒。 虽然暂时收敛起了妖脉邪气,可这身阴气看起来反倒是更具奇妙魅惑。 林天禄无奈一叹,正准备起身将陷入沉睡的云玥抱回房内休息。 但在这时,一丝温柔浅笑声悠悠传来。 “果然,还是天禄你最懂得如何安抚云姐姐。” 林天禄侧首望去,就见熟悉倩影正朝这边缓缓走来,似是刚刚沐浴更衣过,惹火性感的胴体上只着略带湿润的纤薄纱裙,束腰微散,胸襟肩带几乎沿着玉肌滑落,香肩大敞,发丝如瀑般随风飘舞,更显妙人般的出尘气质。 茅若雨轻拢还泛着氤氲水气的长发,俯身凑近到云玥面前,笑吟吟地瞧了瞧她可爱动人的睡颜:“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之色,想来是彻底卸下了抵触防备之心。 美妇杏眼一转,抿唇浅笑道:“天禄你的笛乐还是如此美妙绝伦,这安抚人心之声哪怕听见多次,还是让奴家甘拜下风呀。” 或许哪怕是所谓的乐理宗师,都无法将情感作用于音节之中。 至少她还从未听闻过那位乐师能办到这种匪夷所思之事。 “只是顺势吹上一曲而已。” 林天禄随手收起玉笛,将浑身软绵绵的云玥扶正肩膀:“只是现在要让她回屋躺下才行,要是在这里睡上一晚,终究不太妥当。” “让奴家来帮忙吧。”茅若雨举止轻柔地将其接过,温柔抱入怀中:“待会儿奴家顺便再帮云姐姐她换身简单衣物,现在这身艳丽纱裙,实在是不便躺下入睡。” “说的也是。” 林天禄随意想了想,不禁摇头失笑。 这要是在睡觉的时候打两个滚,或许明天一早起床,大概就要发现自己被这层层纱裙给缠成粽子的模样了。 看着茅若雨抱着云玥慢悠悠地往卧房走去,林天禄活动了一下筋骨,起身走出凉亭。 心念微动,他穿过游廊小道,来到了庭院角落的马厩。 因为他还从未养过什么马匹的缘故,这房子原主留下来的马厩一直都处于空闲放置的状态,在里面顶多堆了点木柴。 只是,今日却有所不同。 “哼哧——” 原本正在闭眼休憩的棕色骏马轻哼两声,略显懒散地睁开眼睛,划拉了两下马蹄。 从临月谷那边得来了这一匹好马,自然是舍不得将这若雨娘家赠送的好礼转手卖给他人,合计一下,索性就将这匹马放在家中豢养。 “这一路上还没来得及跟你亲近一下。” 林天禄笑着伸手摸了摸骏马的脑袋:“你可比我前段时间租借的所有马匹都要安静乖巧不少,确实讨人喜欢。” 这一路上从临月谷直至长岭县,这匹马可谓半天脾气都没有闹过,尥蹶子的事更是未曾做过。 一趟赶路下来,甚至只是吃了点干草、喝了点水,着实让人惊奇不已。 “哼~”骏马晃了晃脑袋,倒也没有拒绝这种亲昵抚摸。 林天禄轻嗅两下,面露几分惊讶之色。 这马厩里面,好像没什么气味? 侧头仔细一瞧,发现这马厩内可谓干净如初,没有留下任何污秽痕迹。 “这倒是奇了怪……” 哪怕是所谓的汗血宝马之流,大抵也得跟寻常的马匹一样排泄吧? 而那些排泄物的气味终究是比较难闻的,正因如此,那些大户人家中的专属马匹也大多是豢养在其他地方,很少会直接养在家里,就是为了避免这动物气味飘散满屋。 他原本只是临时让这匹马在此地留宿一晚,明晚再另外搭建一个新的马棚。 可现在 “呼哧!” 马儿呼出一口热气,摇了摇屁股后的尾巴,似是有意般挪动马蹄身形,遮挡住了林天禄好奇观察的视线。 “嗯?” 而这番举动,更令林天禄感到讶然。 这马…… “你,当真能听得懂人言、知晓我们这些举动的含义?” 林天禄再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马儿眨了眨眼睛,旋即蓦然将脑袋探出木栏,伸出舌头舔了过来。 吸溜——! 这一大口直接从下巴舔到了颧骨,直接让林天禄差点懵了神。 “……” 他表情僵硬地摸了摸脸颊,当即传来一阵湿润。 好家伙,这舌头还真是有够……有力的! 不过,好像没什么口水的腥臭味。 林天禄用一旁水桶内的清水洗了洗脸,细嗅两下,也闻不到丝毫异味。 心思转动,他不由得再度看向马厩内来回轻轻踏动马蹄的骏马:“看来,武姨她们还真是在不经意间送来一份大礼啊。” “哼哧~” 这匹马,确实很是不凡。 不仅仅能通人言、领会话中深意,甚至还能如人类一样做出回应。 与此同时,瞧其体态身形更是俊美异常,每一寸筋骨都称得上完美无瑕。细细观察,甚至还能在其体内感知到一丝阴气与灵气交汇运转,让其都没有了寻常马匹的异样体味、甚至连排泄都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这哪里还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马…… “分明都是快要修仙的仙马啊。”林天禄不由得嘀咕一声,重新来到骏马面前。 以后要是让它好好修炼一下,岂不是迟早有一天能口吐人言? 转念一想,此世间在千年前的妖鬼既是拥有阴气、同样也存在拥有妖脉的生物。 既然有像云玥这等狐狸精的存在,那么这匹马 “彩虹小马?” “哼哧!” 马儿重重地哼了口气,用脑袋往这边拱了一下,显然是听出了话语中的调笑意味。 “好了好了,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林天禄讪笑两声。 “妾身刚才要是没看错……这马当真如此匪夷所思?” 略带惊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程忆诗同样穿着纤薄睡裙,满脸惊讶地迟疑走来。他刚才与茅若雨刚刚一同沐浴更衣出来,正巧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而她看着做出人性化举动的马匹,此时心中正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只觉自己的常识都被一股脑打破。 虽然已然亲眼见证了狐狸精的存在,但这等异类或多或少在一些传记小说之流的地方见识过。可这通灵之马实在是难得一见。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神马存在? “确实不得了。” 林天禄失笑一声:“想来是临月谷用了不少手段方法,才能将马儿训练培养到这种地步。” “那妾身……能否上前摸一摸?” “应该没什么问题?” 程忆诗闻言面露几分跃跃欲试,小心上前朝马儿伸出右手。 “……” 马儿的双眼很是平静,显然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然后,它张开嘴巴咬住了程忆诗伸过来的手指。 林天禄和程忆诗神情皆是一呆。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少女刚想下意识尖叫出声,但刚刚张开粉唇的她很快轻咦一声,连连眨动着美眸,心下惊疑不定。 这牙齿啃上来并没有丝毫疼痛之感,显然没有用力咬下去。 “忆诗,你这……” “它没有伤着妾身。”程忆诗试着将左手按在马儿的脑袋上,轻揉了两下:“听你刚才跟天禄之间的交流,想来你应该懂得如何人言意思?” “……” 马儿耸了耸鼻子,松开牙齿将身子缩回到马厩里面。 “这可真是——” 程忆诗只感一阵惊奇万分。 她原本还想再开口说上几句,可就瞧见这马儿慢悠悠地转过身,甩起马尾扑腾了前两下。 林天禄思酌一二,轻声道:“可能它是想要好好休息,不想有人再来打扰?” “倒是可惜了。”程忆诗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 “只是不知这马儿叫何名字?这等神俊之马终究得有个好名字才行啊。若是太过敷衍了事,实在手机暴殄天物。”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名字倒是还没取,当时临月谷的人也没有跟我提起过,我还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马匹。” 他本身对马匹没什么要求,最初自然也没太在意过。 “既然无名,不妨由我们来为它取一个?” “忆诗有何见解?” “瞧它体态匀称健美,唤作‘美霞’如何?”程忆诗略微蹲身一瞧,轻笑道:“况且其确实是位大姑娘。” 林天禄伸手在其后背处摸了摸:“觉得此名如何?” “呼哧!”马儿呼出两口热气,依旧没有转过身子的打算,不过看她架势显然也不是拒绝? 林天禄笑着说道:“那就决定是这个名字了,你可得好好记住才行。” 只是,一旁的程忆诗瞧得有些意外。 对于林天禄的随意触碰,这美霞马儿还真是半点反抗之举都没有。着实乖巧到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 一段时间后,两人已然回到凉亭内。 程忆诗抬手轻轻拂过石桌桌面,流露出些许淡淡笑意:“日子倒是过得真快,没想到转眼间妾身已与先生认识半年有余,若算上那所谓梦境内断断续续的半年,已足一年上下。” 如今两人独处,少女心思不由得飘忽翻飞。 回忆着一年以来的相处时日,她不由得掩唇轻笑:“细细想来,似是林郎屡屡迁就妾身的诸多任性要求。实在是让人羞涩难堪。” “不必如此,我也受了你们不少照顾。若非有你们鼎力相助,我如今又怎能生活的安稳。” 林天禄轻轻揽住了少女香肩:“况且既要成婚,夫妻之间相互扶持自然理所应当。往后有何要求,大可与我敞开心思直言便是。” “林郎这般体贴妻妾,实在是……” 程忆诗美眸微动,嘴角悄然上扬。 旋即,她踮起脚尖凑近至耳畔,轻咬耳垂喃喃道:“今夜月色如此美妙,林郎可否让妾身再体会一番初夜的美妙滋味?” 第二百四十二章 风光霁月,邻里日常 感受着紧贴而来的柔软娇躯,林天禄神情微怔。 只是在看见其带着盈盈水光的双眸后,他心下才察觉到对方正悄然升腾而起的火热情意。 正值热恋期间,这将近半月时日未见,少女眼下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渴求着情郎的爱抚与拥抱。而如今触景生情,令程忆诗不由得回忆起当初在这凉亭内发生的第一夜。 哪怕当初她连自己都说不准究竟是处于何种情感,但那一夜,的的确确是他们二人将关系彻底维系住的人生转折。 “忆诗你……” “无需多言。” 程忆诗展露着明媚温柔的笑容,抬手轻轻抵住了他的嘴唇:“成婚之日近在眼前,就稍稍忍让一下妾身的小性子吧。如今只想好好与林郎温存相拥,共享良宵。” 水光莹润、风情尽显,粉唇一张一合吐露着淡淡的撩人气息。 本就纤薄如纱的睡裙敞肩滑落,如莲花般悄然盛放,晶莹玉润的胴体在月色下好似无暇瓷器,浮凸有致。 不同于茅若雨的丰腴火辣,这少女玲珑同样妙不可言。 不必再多说些诗情画意的话语,只是眼神几番交汇,足以令月色羞愧的盎然春色已然在亭内上演。 悠悠低吟随风而起。 …… 与此同时,在卧房另一侧。 随挪步走出,回身将房门缓缓关好,茅若雨紧了紧袒露的衣襟,面露几分欣慰笑意。 如今云玥的状态显然十分不错,相信只要这样的平静生活维持下去,定然能让其彻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破茧化蝶,重获新生。 念及至此,她的心情都不由得雀跃些许。 一想到往后的温馨生活…… “嗯?” 茅若雨才刚刚迈出脚步,蓦然间眉头微蹙,略显困惑地沿着游廊望去。 隐约间能听见一丝丝奇怪的低吟声从不远处传来,细细聆听甚至还带着宛若猫儿般撩人心弦的婉转音色。 只是侧耳倾听片刻,美妇的脸颊上就不禁泛起诱人红潮,暗啐一声不知廉耻。 “怪不得在沐浴更衣的时候说了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丫头果然是只不害臊的偷腥猫!” 她抚了抚有些发烫的脸蛋,正想转身回卧房休息。 但神不守舍间,茅若雨却脚步顿住,犹豫纠结许久竟稀里糊涂地循声走去,轻咬着下唇,似是做贼心虚般从游廊拐角处探身而出,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凉亭内正交叠在一起的二人身影。 “……” 回荡在耳畔的娇呼与低喃,随风飘散而来的旖旎气息,宛若渗入心间的蛊惑一般让她眼神愈发迷离恍惚。 似有羞嗔哀怨、也有艳羡不甘……或许隐隐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快意。 沉默许久,茅若雨最终竟是不由自主地动身走出,一步步靠近而去。 原本银亮的长发渐渐染上了漆黑之色。 …… 翌日清晨。 程忆诗从睡梦中幽幽苏醒,睡梦惺忪地从床铺间支起身子,松散衣襟当即沿着香肩滑落半截。 只是在发愣了片刻后,少女娇颜上不禁流露羞耻之色,满脸绯红地咬住了下唇,扶额叹息道:“我怎么做出了这等丢人之举。竟然在那个狐狸精的面前又喊又叫的……” 许是昨晚太过劳累疲惫的缘故,深夜时分发生的一切她只能记起一些零碎记忆。 但这点记忆,就已然令她羞耻到思维凝固,只想将脑袋埋进被窝里好好悲鸣几声。 不过她刚一动弹身子,顿时感觉半身酸麻万分,几乎使不上力气,又是更觉羞赧万分,脸蛋红的发烫。 嘎吱! 房门被悄然推开,令程忆诗心头一惊,连忙将被褥抱起遮住身子:“是谁!” “怎得如此一惊一乍的,在天禄家中难不成还有其他人?”茅若雨的身影很快走进屋内。 程忆诗表情微僵,显然回想起昨夜经历,神色古怪地低喃道:“你怎么来了。” “你昏睡到现在,总该过来照看一下你才行。” 茅若雨今日已然换回一身端庄贤淑的妇人装扮,秀发盘成长辫落于耸峰前,笑吟吟地将餐碟轻放到桌上:“奴家如今还不太清楚程姑娘你平日里的口味习惯,只是做了点清淡粥水和配菜。待洗漱后,若不嫌弃就坐下尝尝味道如何。” “你……” 程忆诗脸色一阵微妙,心中更是极为复杂。 实际上,她对于眼前这位美妇的印象并不算差。 此女性子之温柔,算是早已心领神会。若是不然,她平日里也不可能会安心地让其帮忙照顾林天禄。 双方时不时会针锋相对般争吵,只是出于些许嫉妒心作祟罢了。瞧见他们二人关系日益亲昵,这才忍不住说上几句。 而现在,反倒是她自己受了照顾。 茅若雨掩唇揶揄一笑:“莫不是程姑娘还身子发软,下不来床?” 程忆诗眼角一抖,当即掀开被褥翻身下床。虽然脚步仍仿佛踏在云端般绵软无力,但还是扶着床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你这丫头怎得如此经不起调侃啊。”茅若雨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搀扶,哭笑不得道:“若当真身子不适,安安心心再休息会儿便是,何必如此咬牙强撑。奴家又不会真的趁机讥笑,只是随意逗逗你而已。” “妾身可受不起情敌的气。” 程忆诗嘟哝一声。 只是走上两步后,她还是泄气般叹息一声:“罢了,偶尔让你瞧见妾身这一幅软弱无力的模样,倒也无妨。毕竟往后当真要如一家人般生活,总得大度一些才行。” 茅若雨搀扶着她走到桌边坐下,轻笑道:“程姑娘总算想通?” “若不想通,你的视线就够让人如坐针毡了。哪里还有胃口坐下好好吃饭喝粥。”程忆诗侧首瞧了瞧屋外:“天禄如今身在何处?” “他如往常一样早起晨练,刚才巧合出门帮忙到街上买些新鲜食材,家中得备些禽肉,这才好煮些滋补药膳。”茅若雨将外袍帮忙盖至少女肩头,温和笑道:“毕竟程姑娘这幅身子骨可得好好补一补才行,免得次次都浑身乏力,精力不振。” “要是程姑娘现在手臂无力,是否需要奴家来帮忙喂喂粥水?” 程忆诗听得脸色一阵微红,无精打采地横了她一眼:“你这狐狸精,倒是找到一个捉弄妾身的好机会。” “难得亲眼瞧见程姑娘一副软绵绵的可爱模样,总归忍不住想逗一逗。想来程姑娘还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气呼呼的想要与奴家争执不休吧?” 茅若雨笑了笑,倒是没有再继续出言调戏,而是回身来到床榻间帮忙整理起糟乱的被褥。 程忆诗略显无力地叹了口气,定睛看向摆放在桌上的浓粥和配菜,眸光微微闪烁:“这早膳……你准备了多久?” “昨夜瞧见你们大肆发泄精力,所以奴家今早特意早起了一个时辰,炖了些药膳粥。味道还算温和顺口,你安心喝下去便是。” 看向头也不回地在叠着被子的茅若雨,程忆诗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稍稍软化几分。 此女的确称得上是贤妻良母,如此温柔体贴,怕是这世间没有任何男子能够拒绝这似水柔情。哪怕她最初心中充满抵触与嫉妒,可这不到数月的交谈相处下来,已是在不经意间被渐渐‘俘获’,再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尖锐的话语。 这魔性般的魅力,着实令人叹服。 只是 “这临月谷一行回来,你的性子确实有了些改变。” 程忆诗轻轻捧住散发着暖意的瓷碗,低声道:“但细细回想,又说不出究竟何处有所不同。” “人终究是会改变的,奴家这性子自然也是如此。” 茅若雨抚平床褥上的褶皱,巧笑嫣然地回身走来:“至少奴家算是渐渐解开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本性’……也算是承了天禄他的诸多帮助。” “本性?” 程忆诗心念一动,悄然回想起昨夜激情之时瞧见的美妇,其神情模样确实与平日里稍有不同。 当时那邪魅诡异的笑容,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好了,趁着粥水尚且还温热,快些先喝了吧。”茅若雨狭促浅笑道:“奴家做的这早膳里面可有不少大补之物,兴许还能让程姑娘的身子多多发育成长呢。” “……” 少女动作微顿。 旋即,她一脸镇定地拿起汤勺,随口道:“下次妾身定会好好在旁瞧一瞧茅夫人你的‘英姿’,看看你这一身天成媚骨是如何魅力尽显的。” 茅若雨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 …… 长街之上。 如今年关将至,长岭县内外显然热闹万分。这街道中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络绎不绝,吆喝声、叫卖声可谓此起彼伏。 “看来,县内还未曾受到裴王世子等人的影响。” 华舒雅有些好奇地来回扫视,这街中景色一如既往的哄闹嘈杂,不曾有丝毫改变。 街边驻足闲谈的县民们,大多而在谈论些家长里短之事。何处菜色更好、何处菜价更为合算便宜,依旧是谈论最多的话题。 “唐县令已帮我们压下风波,自然瞧不出人心惶惶。” 正并肩而行的林天禄轻笑道:“只是,这街上确实多了不少‘奇人异士’。” 而在两人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位卖艺男子正在挥舞着手中长刀,舞的虎虎生风,铿锵作响。这俊秀不凡的武艺,着实令路过的不少县民们连连惊叹,拍手称赞。 华舒雅瞧见也不免赞叹:“此人功力不凡,想来是位武林好手。” 虽然看似在一板一眼地挥动兵器,但其不时流露出的气息可谓绵长深邃,少说是纯阳境的武者。 “或是受邀、或是听闻风声而来的武林人士着实不少。” 林天禄失笑道:“这段时日,长岭肯定是不缺热闹红火了。” “确实如……” “诶!林夫子,您果真回到长岭啦?” 两人刚踱步路过菜摊,一名中年妇女当即惊喜出声。 林天禄回望而去,很快露出温和笑容拱手道:“杨婶,确实许久未见。在下这也是昨晚刚刚回到长岭不久。” “真好!真好!”被称为杨婶的女子连连开怀笑道:“林夫子能回来就好,咱们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多多报答您呢,这如今瞧见着实令人高兴……而且林夫子看起来比前些时日还要更俊朗不少啊!” “这就太过奖了,在下这张脸可没变过。”林天禄笑着上前点了点几份嫩绿芹菜:“这些菜的价格这段时日如何?” “近些时日收成不错,价格比往日低些。但既然是林夫子要的话,这菜钱我可不能收——” “这街坊邻里的哪里还需要如此见外。” 林天禄很快将一些铜板放到菜摊上,提溜着几捆菜转身要走。 但杨婶面露忧色地连忙招呼道:“等一下,林夫子还有程家姑娘那事……” “多谢杨婶挂念,但此事昨晚已善了,就不必太过多虑了。” “啊?” 她顿时呆愣一下。 待得林天禄和华舒雅二人笑着摆手离开后,她这才惊叹连连道:“此事解决的可真快。” “原来误会已除?” “真不愧是林夫子!” 周边一些摊位中的商贩和县民们也不由得暗暗嘀咕,显然都已然听见了这几句交谈。 “不过细细想来,那程家府上的大小姐果然还是与林夫子更为相配,这男才女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刚才那位持剑的英气姑娘也漂亮的让人目不暇接啊……” …… 这一路走来,陆陆续续有不少街坊熟人上前关切问候,打招呼的人更是不少。 直至付钱买好了两只母鸡后,华舒雅不由得淡淡笑道:“前辈果真很受诸位邻里们的喜爱和拥戴。” “广交善缘总是没错的。况且这些街坊们也确实都心地善良淳朴,值得结交。” 林天禄手中正提着今日买来的诸多食材,脸上笑意不减。 “……嗯?” 但在这时,两人齐齐轻咦一声,抬首眺望街道远方。隐约可见不少人正围拢而去,似有什么事发生。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异域风情,接踵而至 林天禄和华舒雅往人群中扫了一眼,隐约能瞧见一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在街边翩翩起舞。 面笼半透轻纱,翠绿长裙飘荡,舞姿秀美夺目,再加上一旁还有两位童子帮忙撒花增添氛围意境,以至于围拢而来的观众们不仅仅有男性,就连不少街坊妇女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但最为引人惊诧的是 这位舞女有着一头璀璨靓丽的金色长发,依稀可见的面容也有着别样的西域风情,显然不是长岭县本地人。 “没想到,长岭县内竟然也会有西域人到访?” 华舒雅瞧得一阵惊奇。 她身为正阳王之孙,见识自然远超常人。这些西域访客数量极为稀少,大多都会在天子脚下的几座省会首都现身拜访,鲜少会跑到这种偏僻的省份郡县。 如今能在这大街上瞧见,着实是出人意料。 看看这街上不少围观众人的神色也能知晓,这位舞女的金色长发确实引人注目。不少人都在暗中窃窃私语,好奇对方的身份来历。 林天禄乐呵呵道:“能有点文化交流,也挺好的。” 至少这位西域舞女的舞姿确实不错,并非依靠什么脱衣撩人的手段,而是跳着一曲颇为古典优雅的舞步。 要不然,那些妇女们又怎会瞧得暗道漂亮精彩。 若光天化日之下跳起什么下流艳舞,怕是早就有各种烂菜叶子被扔过去了。 “文化交流……么?” 华舒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恰至此时,一声狂放大笑蓦然在街上响起。 “小子,有什么好逃的!快快停下与洒家尽情一战!” “疯子!” 一道人影极为精巧地在人群中穿梭而行,速度极快。 至于刚才那引吭大笑之人则是轻功尽显,踏着人群肩头和脑袋不断腾挪追赶。 而这两人正在当街一追一赶,闹腾无比,不时还有街上行人们的慌乱惊叫混杂,显然是被踩了个踉跄。 “你这宗门的千里神行步,莫不是专程用来逃跑的?!快些亮出你的兵器!” 丝丝怒喝声由远及近,显然两人身影正朝着这边迅速靠近而来。 林天禄眉头微皱,眼见那施展轻功的壮汉正要踏至一名老妇人头顶,他索性凝起些许灵气屈指弹出。 啪! “嗯?!”壮汉当即面色大变,只觉脚下如遭雷击般猛地僵住,轻功一乱平衡尽失,手忙脚乱地朝着前方迎面摔去。 但即将一头栽倒之际,他又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温和卸力,化尽气劲,整个人无比轻巧地平稳落地。 “这……” 壮汉颇为茫然。 待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他才怔然无比地看向站在身旁的白面书生。 林天禄扶着他的肩膀,轻笑道:“这位兄台,这闹市街头还是多多留心注意为妙,这一不留神小心摔得人仰马翻,还容易不慎撞到其他过路的行人。” 壮汉张了张嘴,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压力,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 原本性情桀骜狂傲的他,此时开口竟有些支吾不清:“我、我这轻功可是上乘,又怎会无缘无故撞到……” “踩着别人的肩膀和脑袋到处跑,实在是不尊重他人。要是哪位老人家被你踩伤了身体,难不成你还会驻足留下赔些汤药费?” 林天禄拱了拱手:“不过看兄台刚才正在追赶着一位男子,你们之间或有什么深仇大恨?” 壮汉勉强扯了扯嘴角: “那人与洒家一样都擅使刀法,洒家听闻其宗门名号,只是想与其过过招而已。” “要想过招切磋,往后最好还是到县外无人的地方比较好,这样可免得伤及些无辜路人。” 听其依旧在开口叮嘱,壮汉从最初茫然中回过神来,渐渐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变故,双眼中当即浮现出火热战意。 ——眼前这书生,兴许是深不可测的高人!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心中就难以抑制地升起交手切磋的期待,右手下意识地搭在腰侧刀柄上。 想他易衡这些年来挑战各路强者、以战养战,不断与高手切磋比武才能令功力日益精进,磨练自身武道。 哪怕面对那些宗师武者都不曾有过丝毫畏惧退却,即便最后会落得一身重伤,但只要咬牙坚持定能绝地逢生,在逆境中创出一条自己的道路! 而眼下…… 兴许便是这些年来最妙的试刀机会,以此来印证自身所有的绝学武道! 锵! 刀光蓦然闪烁而起,银亮气芒化作清脆长啸。 名为易衡的壮汉面露狰狞笑容,双目怒睁,运功至极限,在瞬息间将长刀从刀鞘中拔出,气劲化作风浪四溢吹拂。 “高人,看——” 啪嗒。 刀芒刚起,一只手已是悄然按住了刀柄底部,顺势轻轻一推,当即让出鞘至半截的长刀重新收回至鞘中,刀罡气劲顷刻间溃散无踪。 “……” 易衡顿时神情一呆,维持着别扭的拔刀姿势僵在原地。 与此同时,周围一些行人们也察觉到此地异常,驻足讶然道:“林夫子?” “诸位无需太过在意,只是这位武者血气方刚,这才忍不住在街坊内施展轻功,在下已经出言劝解一二。” 林天禄笑着朝那些人拱了拱手。 “武者?” 他们随意瞥了一眼,在瞧见其腰间佩刀后,不由得面露担忧不安。 “林夫子,还是离此人远一点。要是其突然暴起……” “无妨,此人若是当街行凶,在下第一个就会将其压至衙门受罚。” 这些街坊邻里们闻言神色一缓,很快乐呵呵地上前攀谈问候,各个都显得极为热情洋溢。 林天禄笑意不减,与这些街坊邻里们都纷纷道谢寒暄起来。 “……” 唯有壮汉易衡满脸呆滞地站在原地,怔怔地低头看向佩刀。 刀柄上不知何时已然布满细密裂纹,一路扩散至刀鄂,直至化作齑粉悄然飘散。 他用刀几近半生,自然能感知到这柄长刀已然只剩下刀鞘内的刀刃尚且完好,其余部件已然粉碎殆尽,根本没办法再拔刀使用。 难道,这就是宗师境界的武者? 不对! 他曾经明明与几位总是有过交手切磋,那些人何时展现出这等随手碎金裂石的本事,竟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他全力施展的内功气劲、震碎刀罡,再如此精准地只破坏了刀柄,令他无法在街头继续施展自身的武艺绝学? “你若再胡来,不慎伤到他人,便将你抓进衙门好好定罪。” 清冷之声从身旁传来。 易衡略微回神抬头,就瞧见一英气俊俏的绝美少女神色平静地从他身旁走过。 蓦然间,易衡只感觉到丝丝压力笼罩全身,额头冷汗淌的更多。 此女年纪如此之轻,但武艺境界……绝不在他之下! 这是,哪来的天才怪物!? “……” 直至半晌过后,这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在周身散去,易衡似从水中被捞出来般浑身湿透,捂着胸口喘息不止,险些没有站稳脚步。 他颤抖着右手抹掉脸上的汗水,惊魂未定般回头看向后方,这才发现林天禄二人已然不见了踪影,这街中再度恢复了往日热闹繁华,顶多只有几位过路人向他投以古怪目光,疑惑这路中央怎会有一个汗流浃背的壮汉站着一动不动的。 回想刚才的诸多体会,易衡震惊的几乎失神:“何、何等匪夷所思——” “你可知刚才那男子姓甚名谁?” 沙哑性感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引得易衡心头巨震,好似受到惊吓般猛地回头瞧去。 就见原本在街边起舞表演的金发女子,如今正安安静静地站在街道角落中,仿佛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影,任由人潮人海在面前来来回回。 只是一眼,易衡便瞳孔紧缩,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传来预警般的战栗感。 金发女子眸光平静无波:“看来,你不认得他?” “你、你究竟是……” “你虽想以武入道,还是多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为妙。小心迟早有一日撞见不可力敌的强敌,死于非命。而刚才那高人已然好心留你一命,切莫再去胡闹伤及平民性命。” 话音刚落,就见这神秘诡异的金发女子无声无息地化作青烟消散。 而周围来往的行人更是丝毫未曾察觉,好似人间蒸发! 这光天化日下的骇人场面,看得易衡目瞪口呆,震惊万分,颤抖不止地后退了数步。 “此女……并非活人!” 他心头惊惧,下意识抓向佩刀,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兵器被毁,只觉一阵胸口发慌,脸色发白地环顾四周。 在启程来长岭之前,他就或多或少听闻些许此地的古怪传闻,似有不少高人盘踞于此,又有些污秽之物作祟。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相信这长岭县当真是个魔窟! 而这场‘英雄宴’,怕是危机难测! …… 林天禄与华舒雅已然与那些邻里们道别离去,正朝府上归去。 “这些习武之人,倒是不乏热血狂傲之辈啊。” “强身健体之后确实易引起气血上涌,情绪激动。” 听着自家前辈的感叹,华舒雅抿唇轻笑道:“所以绝大多数的郡县城镇,都会对这些武者们进行一些管制,免得他们随意当街施展武艺。这一言不合暴起伤人,寻常人可抵挡不住分毫。” 林天禄好奇道:“但刚才那莽夫……” “兴许是县卫排查不利,又或是塞了些钱财?” 华舒雅轻吟回答道:“不过瞧刚才那人的轻功,更有可能是翻过城墙偷偷溜进来的。毕竟长岭县内的武者数量少之又少,想来是无力去追查这等轻功不凡的高手。” 即便长岭当真想要加强守备监管,又有多少人手能够抓得住这些武艺非凡的武林人士。 林天禄恍然点头:“这倒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可能今日我就得去衙门帮帮忙才行。”华舒雅歉声道:“对不住前辈了,我又要出门去忙些……” “此事又何必道歉。” 林天禄失笑着摆手道:“你若能帮唐县令他们一同维持好长岭县内的秩序,避免一些流血冲突发生,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况且不久后我与若雨忆诗成婚,这县内终究还是安稳些比较好,要是成天打打杀杀,实在是扰人清静。” 华舒雅略微正色,满脸肃然地颔首应声:“我会尽力帮忙维持秩序,让前辈能放心地去筹备婚礼之事。” “不过此事听起来,好像有些让舒雅你受累……” “我可是牢记前辈教诲指点,要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华舒雅微微流露出温和笑意:“能护得长岭无忧,我自是心中欢喜,这又有何可累的。” 林天禄忍不住给她竖了根大拇指,赞许道:“舒雅可是愈发懂事成熟。” 自家这小徒儿,着实是太让人放心了。 虽年纪尚轻,但这份成熟坚定的心智怕是当世都没几位同龄人能与其媲美。 华舒雅轻拢秀发,脸颊上泛起些许娇艳红晕,浅声低喃道:“前辈谬赞了。小女心中也或多或少会有些私心……” “有私心自是正常。” 林天禄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蓦然间眉头微皱,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古怪视线从远处投射而来。 这股视线并非是怀着令人不快的歹意,反倒有些……别样古怪。 他停下了脚步,循着那股目光侧身望去,一眼就看见途径路过的一座酒楼,在二楼被屏风纱帘遮挡的窗台内似有人影闪烁。 华舒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露讶然:“前辈,怎么了?” “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就在对面这栋酒楼里。” 少女心头一惊,连忙顺着视线一同望去。 可看上几眼,她却未曾发现丝毫异样 “难道又是那些从外面赶来的武林人士?哪位宗师武者?” “或许,并非武者。”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微扬:“既然对方在暗中时不时观察偷瞄,索性我就过去与其见上一见。当面拜访问候一番。”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旧友再见,温情相谈 这杨氏黄雀楼,虽比不得登仙坊名声在外,但在长岭县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酒楼,平日里光顾的客人数量也着实不少。 更何况近些时日从县外来了不少武林人士,生意想来会更加红火热闹。 但今日…… 这黄雀楼内却显得有些冷清。 只有寥寥几位武者打扮的男男女女正坐在一楼大厅内品茶吃菜,偶尔谈论些与武林有关地事,与酒楼外的热闹街景对比起来极为突兀诡异。 在踏入酒楼内之后,华舒雅才隐约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寒意在四周浮现,目光微凝。 这股气息,毫无疑问是阴气作祟。 或许正因如此,这酒楼内外才会显得冷清寂静,鲜少有其他的寻常客人上门。一般人兴许分辨不出究竟是何异常,只是作为活人本能地不愿太过靠近此地。 至于这些武者们则是因为体内气血充盈,这才反而不太会注意到这股淡漠如丝的阴冷气息。 ——很巧妙的手段! 华舒雅心底不由得升起些许警惕。 在临月谷一行后,她对于这些妖鬼施展的阴术有了更广泛的见识。或多或少明白这种堪称精妙的阴气操控技巧,绝非寻常妖鬼所能办到。要不是在秘境内学会了几招月衍秘术,她可能与一楼大厅内坐着的几名武者一样,不会察觉到丝毫异常。 能以这种手段将凡人与武者隔离开来,又不会暴露自身存在……着实不凡! “两、两位客官,咱们这里今日的二楼厢房都已经被贵人包下了。” 一名年轻小厮讪笑着走上前来,搓了搓双手:“若想吃些小菜,二位只能在一楼……咦?” 但话音未落,他脸上很快露出惊讶之色:“林夫子?” 林天禄疑惑道:“你认得我?” “林夫子大名,如今县内还有谁人不知啊。当初我在远处瞧过您一眼,这才有些印象。” 年轻小厮挠头憨厚一笑。 不过他马上摆正神色,凑近沉声道:“林夫子,此事实在是邪门古怪。刚才那位在二楼包下雅间的神秘人突然吩咐我,说要是有林夫子过来找人就让你上去见一见他…… 此事可能会有些危险,小子我刚才甚至都没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长相,就连声音都沙哑模糊,分不清是男还是女。若非其给了不少银两,我们这黄雀漏可都不敢接这单生意。” “看不清长相……” 身后随行而来的华舒雅闻言秀眉一皱。 寻常武者何来这种古怪本事。 这等异常现象,显然只有那些妖鬼才能办到。 只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上街活动,这妖鬼的修为境界怕是不低。 至少,在邪灵乃至赤魔境之上! 林天禄倒是坦然笑道:“此人想来并非带着敌意,我上去与其见上一面便是。” “待会儿若有危险,林夫子可得记得大声呼救,咱们这些下人很快就会来帮忙解决。” 年轻小厮低声叮嘱了一句:“咱这儿的伙夫力气不小,对付几个壮汉不成问题。” 林天禄闻言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小哥如此关心。” “当初林夫子可是救下了我执意外出的老父母,这点小忙自然不在话下。” “那么……” “还请等等。” 但这位店小二却蓦然伸手一拦,讪讪笑道:“林夫子您能上去,但这位华姑娘……似乎是不行。” 华舒雅面露困惑:“为何?” “上面那位顾客特意吩咐过的,让林夫子单独一人上去见他。至于随行的姑娘,则到另外一间包厢暂作落脚休息,再以上好的饭菜茶点招待。” 店小二汗颜躬身道:“还请姑娘谅解一二。” “无需道歉,我会配合的。”华舒雅微微颔首,并未出声争论质询。 她与林天禄交换了一下视线,在得点头示意后,很快在店小二指引下前去其他厢房。 “……” 而林天禄则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穿过蜿蜒盘曲的走廊,来到了这栋黄雀楼内最为宽敞尊贵的雅间门前正如小厮所说,这二楼内确实空无一人,及其寂静。若非知晓这二楼内有顾客存在,怕是无人能料此地情况。 “……” 抬手推开雅间大门,就见视线前方唯有大量轻纱微微飘荡,屏风错落摆放,屋内似弥漫着一阵甚是好闻的淡淡清香,只是嗅上一口便感觉心旷神怡,肺腑之间仿佛得到浸润般畅快。 铮 一缕琴音如水波般荡漾奏响,在雅间内悠悠回荡。 这清脆悠扬的琴声响起,令林天禄嘴角扬起丝丝温和笑意。 而循声望向正前方,能在层层纱帘后方隐约瞧见一抹倩影如水波般荡漾,双手律动,显然正在举止优雅地弹奏着足以令人心神安宁的舒缓乐曲。 此琴可谓技艺非凡,音准极佳,似是有万般思绪在曲中徜徉,千般婉转,又恰似喜上眉梢,尽显淡雅温情之感。 林天禄只是寻了处座椅安静坐下,面带笑意地安然聆听。不时用手指在桌面轻轻点动,已然是在细细品味这精妙绝伦的非凡琴艺。 他这些时日以来观摩通读了不少乐理典籍,怼这音乐的欣赏已更为准确。 正因如此,才能更加深入体会到此乐之非凡。 嗡 直至半柱香的时辰悄然流逝,此曲最后一转随风消散。 仿佛有一位伊人隔岸远眺,情谊如风飘飞而来,此情此景哪怕曲终声散,依旧无比清晰难忘,让人沉醉回味。 “这般琴艺果真称得上当真罕见,怕是没有几人能够与姑娘相提并论啊。” 林天禄这时满脸笑容地遥遥拱手,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当时我们二人匆匆一见,姑娘所弹奏的乐曲可没有如今此曲饱含深意,这其中的乐理与琴者交相呼应当真一绝。简直如同仙乐般悦耳动听、触及心灵。” “先生如此夸赞,可是折煞妾身了。” 纱帘后方,一丝柔媚浅笑幽幽响起:“这拙劣琴艺能让先生听的过耳就好,这番评价要是让外人听见,妾身可是会羞的没脸见人的。” 略带笑意的调侃刚落,横拦在双方面前的层层纱帘自行分散敞开,直至显露出了这位神秘人的真正模样。 乌黑如瀑的及腰长发轻柔荡漾,丰腴婀娜的性感身段被一袭浅色襦裙贴身包裹,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凹凸弧度,长袖飘舞,翩翩身姿如轻灵优雅的蝴蝶,极为神秘灵动,足尖轻点地面闪烁着拉近了双方距离。 鬼魅莫测,却又有着足以让人心颤的梦幻魅力。 倩影如幻象般出现在面前不远,长裙如云雾般浮动,飘来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 林天禄笑着起身作揖问候:“任姑娘,许久不见。” “先生还是这般丰神俊秀,如此气质依旧让人难以忘怀。” 任吟姗浅笑着合手及腰,仪态优雅地屈膝行礼道:“还望先生能够谅解一二,此行突然造访长岭,刚才还做了这番故弄玄虚之举。只是妾身正巧在街头瞧见了先生身影,忍不住想要重逢相见,这才让这酒楼的店小二帮忙……” “任姑娘安心便是,在下还不至于如此不解风情。”林天禄摆了摆手,温和笑道:“隔着数月时日再度重逢,能有这番与当初相似的场面……任姑娘确实费了些心思。” 当初二人在甘昌村内偶然撞见,也正是在房间内隔着纱帘相互‘较量’。 只是如今的气氛显然与当初截然不同。 任吟姗轻拢点缀着珠玉发饰的鬓角秀发,美眸中闪烁着动人水光:“其实先生早在刚才街头之时,就已然知晓这雅间内的人正是妾身?” “这温柔似水般的绵柔目光,在下记忆中可唯有任姑娘一人,确实难忘。” 林天禄失笑道:“况且姑娘虽有意在掩藏妖鬼的气息,但在下还不至于遗忘了姑娘身上这股与其他妖鬼截然不同的清冽淡雅。只略作感知回忆,便已然知晓是任姑娘来到了长岭。” “先生还能记得妾身,实在是欣喜难耐。” 任吟姗掩唇轻笑两声:“原以为先生在这长岭内有三位美娇娘相伴,想来早已将妾身这等残花败柳抛诸脑后。如今能够一直记在心中,妾身也算是倍感心满意足。” 林天禄笑容微微一僵,讪笑道:“任姑娘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自从踏足长岭,就能听得一些与先生有关的传闻。只是还未来得及上门拜访。” 任吟姗言至此,不禁面露几分忧虑之色:“不过,妾身听闻长岭好像刚来了一位身份不低的大人物,而且他还看中了与先生您有关的程家大小姐。这其中是否会有些麻烦——” “任姑娘不必担忧,此事昨日就已经解决。” “是么……” 任吟姗稍稍松了口气,重新焕发端庄笑容:“看来是妾身太过杞人忧天。毕竟以先生这身匪夷所思的修为,定然能将诸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姑娘谬赞了,我可没这未卜先知的本事。”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他很快略显好奇地问道:“还不知任姑娘为何会突然造访此地,我记得你收留的那些姑娘们还有不少闺中待嫁,这远行离开是否会有些危险?” 虽说那甘昌村远比长岭县还要更加偏僻,但那些姑娘们居住的终究是一座‘青楼’。要是有何心怀歹意的人妄图为非作歹,要是楼内没有一位当家做主之人,怕是容易生出混乱。 任吟姗双眸笑意好似弯月,温声细语道:“妾身出发前正巧有一朋友帮忙照看,其实力不下于妾身,这才能腾出一段清闲时日过来瞧瞧。 况且那楼内的姑娘们或多或少都被教了些傍身御敌的手段,可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小姐。” “任姑娘这番悉心教导,对那些姑娘们而言着实是场机缘啊。” 林天禄忍不住感叹一番。 又是教授曲艺字画、做人道理,又是给予她们衣食住行、钱财首饰,甚至还抽空教导了些许护身武艺。 这番无私的仁善恩情,当真令人叹服。 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如此为他人奉献,这清廉高洁之心可谓稀世罕有。 “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任吟姗美眸微动,轻吟道:“前些时日,妾身一位朋友正巧途径路过了甘昌村,似听闻其要到长岭暂时落脚定居。还不知先生是否有瞧见她的去向?” “任姑娘的朋友……想来是那位金凤楼的当家季姑娘?” “她正是姓季。” 任吟姗担忧道:“不知先生是否与她起了冲突?那季丫头虽然本性善良谦和,可谈吐举止却有些跳脱随心,要是惹得先生不快,还望先生能谅解其无礼之举。” 说话间,她似要屈膝拜礼。 林天禄连忙伸手搀扶,笑呵呵道:“我们双方只有些许小小误会,当面交流过后已然无碍。如今那位季姑娘的金凤楼还在宁关江对岸好好做着生意呢。” “如此……幸好!”任吟姗拍了拍耸峰胸口,面露庆幸之色。“也不枉妾身此行急急忙忙赶来。” 林天禄轻笑道:“看来任姑娘还是担忧挂念朋友安危啊。 顺道一说,在下还曾在另外一座南丰县中遇见了一位红衣姑娘,名为柳梦娇。她好像也是任姑娘你当初相识教导过的弟子?” “梦娇?” 任吟姗神色微愣,似感叹般颔首道:“梦娇确实是妾身前些年帮扶过的可怜女子,当初还一同居住过一段时日,只是不知她如今……” “那柳姑娘生活还算美满,麾下产业也是生意红火。”林天禄笑着安抚道:“而且那柳姑娘始终没有遗忘任姑娘你的尊尊教诲,至今都不曾造过杀孽,为人处事无愧于心。” 任吟姗微抿诱人红唇,妩媚娇颜上露出安心神色。“多谢先生这些消息,着实令妾身放下了不少心头重石。” 林天禄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情欣慰,不禁低声感叹:“任姑娘还确实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气质。” 真是越深入交流,才越发能感受到此女性情之柔美端庄,这股落落大方的成熟韵味,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比拟。 第二百四十五章 落落大方,上门拜访 “谈何什么贤妻良母,只是顺手帮帮忙而已。就如同当初先生提点妾身一样。” 任吟姗流露些许惭愧之色,摇头失笑。 林天禄略作回思,好奇道:“还有我当初还遇见一位迷茫的女性妖鬼,推荐她到甘昌村找你……” “那孩子啊。” 任吟姗不经意间温柔笑道:“虽不善言辞了些,但确实心地还算善良,还弹得一手好琴,已然在楼内居住修养一段时日。” “事后我回头一想,实在是太麻烦任姑娘你了。” “先生既知晓妾身喜爱照拂那些可怜女子,又有何麻烦的。”任吟姗抬袖轻抚,不远处的古筝自行荡开一缕悠扬清音。 “能多教教她琴律之道,若能将其教成大家水准,与妾身而言也算颇有成就感。” 她抿唇浅笑两声,神色很快恢复淡然平和,举止优雅地拂袖指向旁侧:“妾身刚才已然吩咐店家准备好了宴席,其中都是些家常小菜,尚且温热,先生若不嫌弃不妨陪妾身坐下慢慢畅聊一番?” “姑娘如此盛情,在下自然不会推辞。” 林天禄哂笑一声:“只是我原本是与另外一位姑娘准备回家去的,她现在……” “刚才与先生同行的姑娘,妾身算是略知一二。” 没等他把话说完,任吟姗便笑吟吟地说道:“妾身虽然还不曾与其当面交谈相识,但当初在甘昌村稍稍见过其容貌长相。 而刚才远远一瞧,似是比当初还要长的更加成熟漂亮不少,不愧是先生看重的女子。这国色天香之姿,想来往后完全盛放之时足以令世人惊叹。” “那为何任姑娘要特意吩咐让她独自一人……” “妾身只是不想让先生难做。” 任吟姗轻掩朱唇,美眸间泛起丝丝揶揄之色:“毕竟先生与那华姑娘关系匪浅、胜似伴侣,妾身这外人突然搭讪交谈,实在容易引起女子一方的误会不快。索性让华姑娘安安静静地在其他雅间内待上一阵。” “任姑娘这……确实考虑周到。” 林天禄听得略显尴尬:“但华姑娘她如今与我还算不得伴侣关系。” “但想来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绝不浅显,往后又会有何发展,着实耐人寻味。” 任吟姗率先迈出脚步,身姿轻盈地走到酒桌旁抚裙坐下。顾盼狭促道:“况且,妾身或多或少听说了先生在长岭内的事迹,你那两位还未过门的妻子……妾身也略有耳闻。” 林天禄惭愧拱手道:“让姑娘见笑,我这花心滥情之事想来会招不少人非议。” “先生还请别误会,妾身说这番话可并非为了责备,只是些许调侃而已。” 任吟姗帮忙在身侧座位上的酒杯斟上酒水,语气轻柔道:“以先生这等才情底蕴,会有多位女子倾心恋慕自是正常。妾身也没有任何从旁指责的意思。” 林天禄来到其身旁一同坐下,“但任姑娘当初的遭遇……” 她神情微怔,哑然失笑道:”原来先生反而是在担忧妾身会心生不快?” “在下总归不想让任姑娘回忆起过往旧事,白白坏了心情。” “前些时日受先生一番点拨,妾身早已没有再去想那些事情了,于我而言只是过往云烟,早早散尽。” 任吟姗举起瓷杯,抿唇柔笑道:“更何况妾身可从未反对过男子另娶妻妾,只是不喜男子始乱终弃,狠心抛弃旧妻而已。像先生这等品行端正之人,妾身又有何闲话可说?” 她轻眨美眸,气质高远清幽,笑意温柔平和,着实让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抵触不快。 或许正是当初的遭遇、与这些年来的人生经历,才让其有着远超寻常女子的知性与成熟,言谈举止都充斥着娴静温和、又称得上落落大方。 林天禄索性一同举起瓷杯,与其轻轻一碰,两人举杯共饮。 一杯清酒入喉,任吟姗微舔朱唇,娇颜上悄然泛起些许媚态红晕,醉人芳华尽显。 “这酒倒是不错,下肚温和,并不辣喉。” 林天禄赞叹了一声:“想来与寻常的茶水相差无几,绵柔香醇。” 但话音刚落,他便讶然瞧见坐在身旁的美人竟面布红霞,似是醉酒般眸光流转水色,眉宇间流露出惊人的慵懒媚态。 见其秀颈上的肌肤都泛起红潮,林天禄不由得关切道:“任姑娘,难道你并不擅长饮酒?是否要去吩咐店小二帮忙端一碗醒酒汤来,润润身子,免得待会儿醉宿不醒。” “妾、妾身无妨。” 任吟姗从晃神中陡然惊醒,连忙恢复刚才的优雅端庄:“妾身平日里品酒便是如此,喝不得太过浓烈的烈酒。但这种清酒偶尔品上几杯并不碍事,只是脸色会有些发红。”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些发红’的程度啊…… 林天禄扯了扯嘴角。 但瞧其神情确实清醒如初,并未真正醉酒发懵,这才没有继续絮叨下去。 虽说二人当初确实在甘昌村内有过一番交流际会,但关系终究还算不得太过熟稔。这要是坐下来喝了个烂醉如泥,实在是不好收场。 任吟姗微吐出一丝暗香,娇颜上的红润稍稍散去几分。 她将秀发拢至而后,思酌片刻,蓦然低吟道: “不知先生能否说说,这些时日以来这长岭地区发生了何事?妾身今日刚到长岭,能明显察觉到此地异常,不仅仅来了不少各地的武者,就连一些妖鬼都在暗中蠢蠢欲动,逐渐靠拢而来。” “此事倒是说来话长。” 林天禄顺手拿起身边的筷子,随意一笑:“先尝尝这黄雀楼的早膳饭菜如何,我一同与你讲讲此事的来龙去脉。” …… “原来如此——” 任吟姗若有所思地沉吟道:“竟是这世俗王朝内的世子意图不轨,这才在长岭内展开了诸多风波。” 在刚才的解释介绍中,她已然大致清楚了此事始末。 对于裴王世子的身亡,任吟姗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惊愕不安。在她看来,那世子地位哪怕再高,但在妖鬼道界内终究还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算不得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 对她而言,此事发生后带来的诸多影响倒更令其在意。 “幸亏先生回来的及时,若是不然,那位程姑娘怕是还得多受一段时间的委屈。” 林天禄笑着摊手道:“其实我只是回来帮忙收尾打扫而已,忆诗她们早已备好对策。” 任吟姗感叹了一声:“虽然还不曾与其交流,但程姑娘想来的确是位聪明伶俐的女子。” 她很快略微凝起目光,肃然沉思道:“可此事后续的麻烦,想来会有不少。不仅仅是这裴王世子背后的裴王究竟会如何动怒,单论那世子在死前招来的各路人马,对当地的镇县来说都是一次考验,稍有不慎怕是会出现血光冲突。” 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 这所谓的‘英雄宴’并没有什么限制和要求,本意是为招揽足够多的下属私兵。自然没有再去指定什么邀请的标准,这天下之大,有名门正派之人想要寻求功名利禄,自然也会有些三教九流之徒混迹其中,妄图偷偷摸摸地混点好处回来,期间会做出多少恶劣勾当实在难料。 当然,这些不怀好意的恶徒尚且还能靠官府来管制一二。 可真正麻烦的,还是那些闻风而动的妖鬼。 “对这裴王世子,妾身了解并不算多。其裴王一脉势力范围也鲜少会触及到西马郡周边地带。这次突然掩盖身份造访此地,又隐隐约约透露出自身的世子身份……或许,他们想要依靠妖鬼在此地搞些大动作。” “任姑娘猜测不错。” 林天禄夹了块鸡肉送入口中:“那世子背后已然请来几位大人物,说是要趁着此地没有罗星之人盘踞,展开一个名为‘大秘藏龙阵’的结界,只是那几位大人物至今还未曾现身。我暂时也无从下手。” “大秘藏龙阵?” 但听闻此阵,任吟姗脸上却露出几分讶色。 “难道姑娘知道?” “此阵秘密妾身并不清楚,似是流传于数百年前的秘闻之法。只因太过久远,实在是了解不多。”任吟姗思忖道:“但隐约听闻此法与罗星的术式有些相似,兴许都是对这地脉风水进行操控。若术式将成,这长岭县可能会完全成为其掌中玩物。 先生,之后可得多加小心注意,切莫让那些妖鬼在暗中将此术完成,白白被他们给占去了先机。” “我会留心注意。” 林天禄微微颔首,表情郑重肃然。 这长岭县可经受不起妖鬼们接二连三的闹腾,自然得早早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只是…… “此事发生的时间,着实巧合。”林天禄无奈一笑:“正巧在下如今开始筹备婚事,这些麻烦事便接踵而至。” “婚事?” 任吟姗美眸微微睁大:“先生难道要与那两位姑娘……结为连理?!” “前些时日正巧陪着内人到老家一趟,拜会了丈母娘等人,帮忙一同订好了良辰吉时,自然不能错过。”林天禄哂笑道:“今日上街,也正巧顺道去购置了一些家中饰物。届时虽不会大搞宴席,但终究得给家里增添几分喜庆才行。” “这……” 任吟姗神情有些纠结。 但沉默片刻后,她渐渐舒展开蹙起的柳眉,自嘲般扶额摇头,很快再度恢复温和柔意:“先生如今的年纪确实得讨一房媳妇回来。家中若有贤妻相互扶持,想来往后的生活会更加甜蜜美满。” 说话间,她又斟上一杯清酒,举杯正色道:“妾身得好好恭喜先生才行,待过些时日定会送上贺礼。” “贺礼就免了吧,任姑娘若不嫌弃,索性来婚宴中一聚如何?” 林天禄笑着举杯回礼道:“虽然这婚宴几乎都是些女方的亲戚长辈,但我也会请几位邻里朋友,就当是吃顿饱腹晚膳便可。” “婚宴……” 任吟姗略作犹豫。 “难道任姑娘有何其他要紧事?” “并非如此,妾身只是觉得……贸然造访参加婚礼,是否会引得那两位夫人心中不快?” “放心便是,她们可不是什么心思狭隘之辈。” 看着林天禄的爽朗笑容,任吟姗眼眸微动,悄然间嘴角微扬,笑吟吟道:“能得先生屡屡称赞,妾身如今倒是愈发想与那两位夫人好好见上一面,与她们结识交谈一番。” “如此说来……” 林天禄猛地一拍额头,恍然道:“你这远途而来,我确实得好好招待你上门做客一番才行。任姑娘待会儿若闲来无事,不如到我家中坐一坐?正巧刚刚买来不少新鲜食材,这午膳定会让你满意。” 任吟姗仿佛等待此言许久,当即笑着颔首道:“那就打扰诸位了。” 她美眸一转,起身轻轻拍了一下双手。 旋即,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之前那位店小二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雅间内,头也不敢多抬地躬身道:“不知贵客有何吩咐?” “让另外一间厢房内的姑娘到这里来吧。” “好、好的!” 没过多久后,华舒雅已然面露狐疑地走进雅间内,一眼便瞧见了与林天禄并肩而立的黑发美人。 “你是……” “妾身名为任吟姗,是当初在甘昌村内受过先生照顾的女子。”任吟姗微微欠身行礼,露出几分歉意笑容:“对不住姑娘了,刚才还特意让你独自一人在隔壁用膳。只是妾身初时还有些忧虑,不想让姑娘等人心生芥蒂,这才刻意隐藏身份单独与先生会面。” “但现在——” “话已经说开了,任姑娘待会儿要来上门拜访。”林天禄上前帮忙提过华舒雅手里的诸多食材和饰物:“你对这位姑娘应该还有些印象?” “确实有印象。” 华舒雅点了点头,同样抱拳回礼:“当初虽未曾当面一见,但我已然从前辈口中听说过姑娘的些许往事,如此坚韧不屈又心肠慈悲,任姑娘这等仁善妖鬼,确实令我至今难忘。” 第二百四十六章 物以群分,上门相见 这并非什么假意奉承之言,而是华舒雅发自肺腑的赞叹。 当初她与林天禄在外远行,自然瞧过不少作恶多端的妖鬼。也亲眼见证、亲耳听闻了与眼前这位任姑娘有关的种种‘善举’。 也正因其当初的乐善好施,因缘际会之下才能让几座镇县都相安无事、保得平安,于情于理来说都足以配得上一声称赞。 华舒雅并不在意谁人的身份高低、长相帅气或是美艳,又是否身为妖鬼之流,只看重其是否心怀仁善。 面前这位任姑娘,她之前虽然未曾当面交流结识,但诸多正面传闻都有落入耳中,自然牢牢铭记在心。 “华姑娘也如妾身想象中一样,气质缥缈俊俏,英气十足。” 任吟姗回以温和淡然的浅笑,只是略作打量,目光就变得相当柔软亲切:“不愧是先生他看重的爱徒,这天赋着实称得上人间一绝。” “姑娘过奖。”华舒雅微微颔首,谦声道:“只是靠着前辈诸多指点提携,小女如今才有这身修为。” “好了,你们二人这相互夸奖之举还是暂且告一段落吧。” 林天禄讪笑两声,出言打断了她们之间的相互赞美。 这要是再聊下去,怕是要揪出对方身上的一百个优点聊上一整天了。 “先生所言极是。” 任吟姗抬袖掩唇,轻笑道:“既然已是相互结识,不妨便早些动身吧。总是让你们二位手里提着食材,妾身心中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正巧妾身也想去与那两位夫人见一见,瞧瞧她们是何等风采,能与先生结下不解情缘。” 华舒雅听闻此言,美眸微眨,心中泛起些许讶然。 这位任姑娘…… 似有些目的古怪。 但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敌意,恰恰相反,甚至还隐约能感觉到丝丝亲切暖意,这谈吐举止间如沐悠扬春风,也不像是意图不轨的样子。 在少女暗自困惑思索之际,林天禄正要探身招呼楼下的店小二帮忙结账付钱。 不过任吟姗却蓦然伸手一拦,柔声细语道:“这顿早膳的饭钱妾身已经付过,就无需先生再破费劳心了。” “姑娘还真是准备妥当,看来今天中午我得亲自下厨好好招待回报任姑娘才行。” 林天禄笑着提了提手里的食材:“保证能让姑娘你饱餐一顿。” “那就……咦?” 林天禄和任吟姗两人神情微怔,齐齐侧首望向窗外方向。 而华舒雅更是瞳孔一缩,下意识将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神情警惕万分。 有一股极为森然恐怖的寒气顷刻间在黄雀楼二楼内吹拂而起,带来阵阵足以令凡人呆滞僵硬的无形威压! “赤魔境界……不,可能还要在这之上?” “看起来,你们二人之间相处的还算愉快。” 清冷淡漠的声音悠然响起。 旋即,就见一抹曼妙倩影从窗外飘飞而进,裙角翻飞,极为轻盈地平稳落地。 璀璨靓丽的金色长发摇曳漂浮,满是异域风情的端正面容淡然平静,这位不久前刚刚在街中偶然碰见过的舞女赫然出现在眼前,令华舒雅心头不禁泛起些许惊讶。 这来自西域的女子,果真身负非凡之能! 林天禄好奇道:“不知这位姑娘有何指教?” “顺路踏进屋内而已。” 金发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确实长的颇有几分别样韵味,称得上俊朗丰润。” 林天禄听见此言,不禁眼角微抖。 被女子以这种审视目光打量,心情着实还挺微妙的。 “安柯琳,不要对先生如此无礼。他们二人都是妾身的朋友。” 而一旁的任吟姗柳眉皱起,轻声规劝道:“还有,快些将你散发出去的阴气收起来,若不慎吓到楼内的店小二该怎么办。妾身当初是如何教你的,怎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摆出这幅咄咄逼人的威压。” “我……” 被叫作安柯琳的金发女子抿了抿嘴唇,暗叹一声,颔首行礼道:“对不住了,刚才是我刚才的语气举止稍显冷淡了些。” “不必如此,姑娘与我初次相见,自然不可能熟稔亲切到哪里去。” 林天禄上前打着哈哈道:“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不久前在街上碰见的舞女,竟然与任姑娘又有些关系?” 任吟姗重新露出笑颜:“瞧安柯琳她的容貌便知,她是来自西域的女子。只是在十年前左右因为一场意外而流浪在正阳国周边地带,早些年是妾身收留了她。 别看她表情冷淡,但其实性格温和、为人更是善良大方,处事公正稳当,往日都会独自一人在周边各国踏步游历,一路上会力所能及地为那些平民百姓们做些好事,是真正的乐善好施,心系民众百姓。” “哦?” 林天禄和华舒雅都听得无比意外。 这异域女子,倒是值得尊敬的大善人? “与其相比起来,倒是妾身自愧不如。当初还得先生提点一番才能从迷茫中醒悟。”任吟姗放缓语气,柔声解释道:“而安柯琳她正是放心不下妾身,这才特意一同前来长岭县内帮忙探探情况。” “任姐姐,不必多说了。” 安柯琳脸上似泛起些许红晕,仿佛被夸的不知所措。“既然这位就是你之前曾多番提及的林先生,那我就不再打扰你们相处交谈,若县内有何变故情报,我会再来找你们。” 刚一说完,她甚至都没有再作久留,匆匆忙忙地拂袖转身离去。 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华舒雅一脸茫然地将松开剑柄,只觉有些心情微妙。 毕竟突然间气势汹汹地冲进楼内,但片刻后又转身离去,着实搞得她有点晕乎。 这位姑娘……原本是想来干什么的? “安柯琳她大概是担心妾身会被一些男子给骗得团团转,想要亲自来‘会一会’林先生,探探口风虚实。” 任吟姗狭促浅笑两声:“她其他都好,但唯独脸皮有些薄,当面夸赞她几句已是承受不住。眼下应该是脸红发烫的紧。”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倒是位颇为有趣的姑娘,往后若有机会,兴许能坐下好好结识一番。不过他话锋一转:“就让她独自一人在外游荡,当真没事?不然我去将她重新招呼回来,一同到我家中做客,你们二人相互之间也好有一个照应。” “先生无需担忧,她倒是更喜欢独自清净,早已找好独居的客栈。”任吟姗美眸如弯月般眯起,笑吟吟道:“况且她如今还是待嫁闺中,清清白白的纯洁女子。若与陌生男子有太多接触,怕是她自己都会感到不自在。” “啊……这倒是我欠考虑了。” 林天禄尴尬一笑。 “但如今回想,聚集在任姑娘身边的姑娘们倒一个个都是心思善良之辈。刚才这位叫作安柯琳的姑娘也同样如此。” 当时在街头瞧见其婀娜舞姿之际,他就已经发觉了此女的妖鬼身份。 但之所以未曾出手,便是因为……在其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血腥煞气,干干净净,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令人温暖的阳光气息,简直与妖鬼这满身阴气的身份存在截然不同。 若非此女刚才还能释放出寒意威压,大概很难让人将其当作什么阴森诡谲的妖鬼。 “或许,正是所谓人以群分。”一旁的华舒雅轻声道:“能与任姑娘相识相交的女子,想来性子也恶劣不到哪里去。” “你们二人如此夸赞,妾身可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任吟姗脸色微红地轻咳两声,率先迈出脚步:“我们还是先行离开这黄雀楼吧。还有些其他的事,待会儿我们再坐下慢慢闲谈畅聊。” “任姑娘,可别忘了你的琴!” “这……让先生见笑了,妾身怎得如此丢三落四的。” 任吟姗连忙将窗边的古琴重新收起,背负在身后,似感尴尬一般,娇艳容颜上不禁泛起一丝羞赧红晕。 …… …… 一段时间后,一行三人已然徒步回到了府上。 因为时间渐渐临近正午的缘故,林天禄便撩起袖子自告奋勇地跑去厨房准备起来。 华舒雅倒自认厨艺不佳,索性安安静静地独自坐在凉亭内闭目养神。 只是 似隐约感觉到一股飘散而来的阴风,她终究还是静不下心,不由得将双眼睁开些许,侧眸瞧向大堂方向。 ——这屋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而在此时,这宽阔大堂内正端坐着三位女子的身影。 “现今亲眼一瞧,程姑娘确实如这长岭县内的传闻所说一样,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之姿,如此绝世美貌,实在令妾身汗颜万分。” 任吟姗放下手中茶杯,不由得感叹出声:“也无怪乎那意图不轨的裴王世子会为此搭上性命,怕是当世没有几位男子能不为姑娘的容颜所倾倒。” 程忆诗双手交叠在腹前,坐姿端庄写意,嘴角挂着完美无瑕的优雅笑容:“任姑娘之称赞,妾身受之有愧。毕竟以任姑娘的姿容可是完全不会逊色分毫。 当初妾身也曾从林郎口中听闻了任姑娘的事迹,在这世道中能坚守本心底线,如此心怀坦荡的女子,更令妾身钦佩感慨。” 任吟姗浅浅一笑,眸光微动,看向正坐在另一侧安然抿茶的茅若雨:“而这位茅夫人,妾身虽然是初次听闻相见。但今日一瞧,实在是令人惊艳万分。” “姑娘谬赞,奴家这幅姿容可算不得什么惊艳。”茅若雨莞尔回应道。 “这可不是谬赞……” 任吟姗失笑一声,眼中惊叹未消。 自从踏入到这林府内的第一刻起,对她而言的惊讶之事便接踵而至,可谓应接不暇。 这宅院内不仅充斥着一股令她难以辨识的神秘气息,只觉体内阴气受制。 最主要的还是‘镇守’在庭院内的那柄神物兵器,哪怕只是气息的一丝外露,就令她浑身都泛起丝丝战栗感,着实匪夷所思。 而在瞧见这两位先生未过门的妻子之后,她更是心中讶然万分。 这两位女子…… 的确是极为出众! 单论容貌长相,称得上她游历在外这些年所见过最美的二人,这宛若上天雕琢而成的五官面容,似诗画中赞颂的仙子,简直难以想象的完美无缺。 但最为令她惊奇的是 眼前这两女的气质各不相同,却更令人难以忘怀。 这程忆诗虽不过是二八年华,尚且还有些稚嫩青涩,可其言谈举止间就充斥着一股掌控全局般的成熟傲然。 如此优雅仪态更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哪怕其心中怀着狐疑审视,可表面上当真丝毫未露,怕是比王公贵族的女儿更像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女。 而这位茅夫人…… 虽不曾开口说过多少句话,可展露出的笑容却如沐春风般温柔似水,嗓音娇媚绵柔,从其双眼中的神采就能瞧出其性子极是温和体贴。 哪怕当时林先生带着她这个陌生女子突然回家,这位茅夫人的脸上都没有浮现出一丝不悦不快,笑颜依旧。 这纯粹的信任与依恋,足以称得上用情至深。想来也是相当温柔大方,颇有家中大妇的韵味。 最重要的是 其身材当真是壮观无比! 即便她自认自己的身段已是出众傲人,可在双方相见之际,便只能无奈承认此女身段还要更加完美诱人。 这饱满硕大的浑圆之物,这丰腴妩媚的纤细娇躯,哪怕掩藏在长裙之中,依旧能想象其双腿是何等优美性感。 “还不知任姑娘此次为何会突然造访长岭?” 程忆诗不急不缓地轻声询问道:“听闻姑娘平日居住在甘昌村,距离此地行程不断,难道是有何要紧之事?” “其实并无什么大事……” 任吟姗回过神来,感慨道:“只是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尝试一次’,能否寻得一份真情。” 程忆诗与茅若雨都心中讶然。 此女难道是…… “而妾身此行只为一人。” 任吟姗轻抿朱唇,低下螓首诚恳道:“是为林先生而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气氛冲突,握手言和 专程是为天禄而来? 茅若雨听见这番话,柳眉微挑,心下恍然。 此女来意,果然跟猜测的一样。 对于眼前这位任姑娘,她当初从林天禄口中听闻过不少事迹,并非毫无了解。 她现在只是好奇当初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意外,以致天禄与其之间产生出某种纠葛联系,会让此女隔着上百里地,专程来到长岭县内上门探望。 但…… 在座另外一人的气息赫然一变,屋内飘起丝丝寒意程忆诗虽然脸上笑意仍在,但眼神却蓦然锐利了几分:“任姑娘,你可知妾身与天禄是何关系?” 话语虽然平缓轻柔,但落入耳中却能听出几分抵触敌意。 “自然明白。” 任吟姗仿佛早有预料般微微一笑:“不久后你们就将成婚,正式结为夫妇。” “既然任姑娘心知肚明,但为何又向妾身说出这番话。”程忆诗眸光渐冷,微笑道:“难道这是要当面来表明态度,想与我们争抢男子?” 冰冷的话语,带着已然表露无遗的排斥与不快。 少女虽一向待人待事都有条不紊、仪态端庄,但并不意味着她会毫无底线地接纳容忍所有事。 至少,在得知这样一个相当陌生的女性突然找上门来,面带笑容地‘挑衅’,她是决计不可能再继续忍耐下去,将这赤裸裸的宣战视若无睹。 任吟姗神色如初,笑容依旧淡然温和:“程姑娘还请息怒。” “你……这是何意?” 程忆诗赤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但语气却更显低沉:“难道你以为,听闻此事妾身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与你谈天说地? 还是说,你想仗着与天禄有过一面之缘的关系,在此与我们纠缠不休?” 说话间她更是抬手一招,由阴气编织而成的战斧当即落入掌中,砰地一声砸落在地。俏脸布满寒霜,低喝道:“妾身,可并非是好哄骗的痴傻女子。” “……程姑娘的实力,倒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任吟姗脸上的表情终于泛起波澜,颇为讶然地看了一眼其手中紧握的漆黑战斧:“原以为,程姑娘与茅夫人只是寻常的凡人女子而已,没想到竟同样身负阴气,习得不俗阴术招式。这一斧若是劈下,怕是那些练功多年的武夫都要被一分为二。” “那你这时就该认识到,你刚才那些话——嗯?” 程忆诗话语一顿,面露惊色。 因为就在此时,原本坐在位置中仿佛人畜无害的任吟姗周身竟升腾起极为深邃浓郁的阴气,呈旋涡状在大堂内吹拂肆虐,乌黑秀发翻飞舞动,那带着温和笑容的娇颜上也带上了些许凛然之色。 “这股气息……” 程忆诗和茅若雨二人不由得起身抵挡,眼神惊疑不定。 单论气势,或许就要远远凌驾于她们之上! 此女的修为境界,在妖鬼行列之中可谓非同凡响! 直至这股阴气风浪渐渐平缓落下,程忆诗这才眯起双眼沉声道:“原来如此,你是自诩在实力上更胜过妾身跟茅夫人,才会有胆气上门当面说出这番挑衅之言?” “你们能在这旋涡中面不改色、岿然不动,便足以证明你们二人的修为天赋都很是惊人。但我确实没有与你们交手战斗的想法。” 任吟姗略微抚平裙摆,仪态优雅地站起身,垂眸淡笑道:“至于我刚才那些话……的确是肺腑之言,并没有丝毫隐瞒,也并非是故意刺激挑衅你们二位。 仅仅,只是想要与你们当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而已。” 程忆诗眼神闪烁不定,低吟道:“妾身自然明白这是你的真心话,但与你……” “我只是觉得,与其有意隐瞒、故作置身事外,反而是对你们二位姑娘的欺辱。不妨大大方方地将心里话讲出来,以心交心,畅所欲言一番。” 任吟姗目光平静真挚,轻笑道:“我的确对林先生他别有好感,觉得此人当真才情斐然、性情温和儒雅,这等优秀男子实在世间少有,若能与其有更为深入的了解与相处,此行兴许能寻得一桩真情。 不过,如今得知林先生他已有你们二位超凡脱俗的贤妻相伴,还与外面那位华姑娘关系不浅,你们这一家如此和睦温馨,妾身这无关的外人自然不会再厚颜多作纠缠。待时机一到,自然会脱身离去。” 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遗憾和不甘,坦然直言道:“哪怕与林先生并无多少缘分,或许双方亦能当一对知心挚友。每日能坐下聊聊这天文地理,谈谈手边的琴棋书画。若能偶尔相聚品茶相谈,妾身便已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更多。” “你……” 程忆诗听得一阵怔然。 此事,确实超乎了她的意料想象。 她原本料想着此女可能并非有意挑衅,而是有其他的想法……但没想到,其竟如此的谦逊坦然,转眼间就大大方方地将心中诸多想法都阐明透露出来。言语间无不透露着知性谦让的温和态度。 “妾身若当真存着不轨之心而来,又怎敢单独当着你们二位的面大放厥词?”任吟姗掩唇失笑道:“还请放心,妾身在刚刚亲眼瞧见你们二位之后,心中已然没了丝毫留恋妄想。无论从何处来看,二位姑娘当真与林先生甚是般配,称得上天作之合。待婚礼召开,妾身定然会为你们送上心意好礼,聊表祝福庆贺。” 这一连串的温柔示好,当即令程忆诗哑口无言,讷讷地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回话,手中战斧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溃散消失。 “任姑娘,实在感谢你这番祝贺。” 一旁的茅若雨重新露出端庄浅笑,移步上前,亲切地牵起其冰凉双手:“其实你不必如此自贬,任姑娘之美貌与气质,着实是奴家这二十载以来所瞧见的佼佼者,可没几位女子能比姑娘更为优秀。天禄他若能与你关系更加密切,奴家可没多少异议可言。” 任吟姗略感讶然道:“茅姑娘,你这是……” “任姑娘心中没有怀着一丝不善念头,奴家可是瞧得出来。”茅若雨温柔一笑,眸光瞥向庭院外的槐树。 悄然收回目光,她的语气更显亲和体贴:“希望往后任姑娘能多多来我们家中做客,以姑娘这成熟见识,奴家可得向你多多学习才行,若能学得一星半点,奴家都足以欣喜若狂了。” “我……会多多与茅姑娘你认识交谈。” 任吟姗回应一声,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感叹。 面前这位夫人当真有着温暖人心的亲和力,不过是寥寥几句就让人心生好感。 “还有,希望任姑娘不要因刚才之事而心生芥蒂。”茅若雨哂然轻笑道:“忆诗她并非心肠歹毒的妒妇、一言不合就会喊打喊杀。只是突然瞧见先生他带回家中的女子,谨慎起见地出言试探,没有对姑娘你怀有什么尖锐敌意。” “……怎得妾身变成了不近人情的恶人一般。” 程忆诗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抚了抚胸前长发:“不过妾身刚才说话的语气,确实冷淡刺人了些。还望任姑娘能谅解一二。” “不不不,我可并未生气。” 任吟姗连连摆手。 而她在暗中的眼神也越发满意。 …… 庭院凉亭内。 “原来……只是假意试探吗?” 华舒雅歪了歪螓首,暗暗松了口气,重新坐回长椅。 刚才这大堂内突然升起的紧张气氛,着实是吓了她一跳。当真还以为双方会一言不合就起了冲突,险些跑进屋内劝阻。 虽然没太听清楚屋内双方交谈的具体话语,但看她们的样子,想来已经是放下了双方成见,‘握手言和’了。 “若雨性情温和,怎会无缘无故待人冷淡。那忆诗同样是面冷心热,哪怕嘴上说的咄咄逼人,但实际上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平静淡然的清冽声音,蓦然间在身侧幽幽响起。 华舒雅顿时一惊,连忙侧首瞧去,这才发现云玥竟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云姑娘,你……” “天禄让我多晒晒太阳,此地位置还算不错。”云玥美眸微垂,清冷出尘的俏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澜:“昨夜入睡休息了一晚,直至不久前才刚刚醒来,实在是出丑羞人。” “能遵前辈叮嘱安然休息,又有何羞人可言、” 华舒雅重新展露出笑容,上前帮忙理了理云玥身上松松垮垮的薄纱衣裙,将裸露在外的硕峰香肩勉强遮掩住。 “前辈知晓此事可是开心的很。” “开心……么?” 云玥粉唇微微张合,最终抿紧双唇,不着痕迹地颔首应声:“我知道了。” 看着乖巧端坐着的银发少女,任由自己帮忙整理衣裳,华舒雅心头不由得泛起些许惊讶。 今日的云姑娘好像比前几日……变得更加温顺可爱了些? 并非是容貌上有何改变,也并非说话的语气不同,而是更为深层次的气质? “你们都很在意那个叫任吟姗的女子?” “诶?”华舒雅神情微怔,纠结犹豫片刻,略微为难地点了点头:“虽然是感觉这位姑娘态度很好,但……” “她刚才的一言一行,皆为真心实意。” 云玥语气淡漠地说道:“她的修为甚是非凡,但还不如我,并未发觉我已在暗中窥探其心灵想法。 她的确抱着坦诚之心而来,能与若雨和忆诗相识也令她甚是满足。并未想着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只想作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天禄相处。只是她确实年长成熟,不过三言两句就让若雨和忆诗对其放下了戒备,以进为退、以退为进……可谓话术不凡。” 华舒雅脸色微妙。 这样听起来,这大堂内的‘局势’显然被任姑娘给掌控在手中。 她又回头瞧了一眼,看着远处相处气氛已愈发融洽的三人,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云姑娘,可不能随随便便对她人动用阴术探查内心啊,此举实在有些失礼。” 林天禄笑着走进凉亭,将手里一碟新鲜水果放在石桌上。 云玥闻言美眸轻眨,略微侧身靠近而来:“昨晚的按摩,很舒服。” 林天禄见其隐隐面露几分希冀之色,失笑一声,抬手在其脑袋上温柔抚摸揉捏起来:“云姑娘待会儿便好好放松地再这里睡个午觉。” “……嗯……” 云玥双眸眯成细丝,发出一声软糯轻柔的应声。这副软绵绵的可爱模样,着实看得一旁的华舒雅倍感惊讶。 云姑娘竟这般乖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 “前辈,这厨房内还有何杂事需要帮忙打打下手?” “不用麻烦了。”林天禄露出故作高深般地笑容,竖起了大拇指:“今日这饭宴我可是全都准备妥当了,定要当各位看看我这段时日以来练习出来的好厨艺才行!” …… 不知不觉间,已至正午午后时分。 湛蓝苍空中洒落的阳光愈发温暖。 而在酒足饭饱之后,任吟姗已然起身离席,回身笑吟吟地行礼道:“多谢林先生今日特意为妾身准备的这顿饭菜。” 站在门口的林天禄讪笑道:“你才吃了这点,想来味道……” “不,十分美味。” 任吟姗拂过性感红唇,笑意更显甜美撩人:“妾身原以为先生所做饭菜或许只是家常水准,可没想到细细品味,当真滋味无穷,怕是所谓王宫酒宴的御厨水准也不过如此,让妾身直至现在都有点难以忘却。” “这桌上饭菜还有不少,为何不留下再多吃点?” “先生可不能太欺负妾身啦~” 任吟姗似面露娇羞般嗔怪了一声。 那些饭菜虽极为美味,哪怕是寻常粗粮都被料理的无比甘醇有口感,可这些饭菜当中仿佛充斥着浓郁的阳气,仅仅只是吞入腹中,与体内阴气互生互斥,不断交融激荡,只觉阵阵几乎难以忍耐的奇妙快感泛上心头,涌向全身四肢百骸。 仿佛每一处肌肤筋骨都在被炽热大手搓揉按压,半碗饭匆匆吃完,任吟姗甚至感觉自己的身子都有点发软无力起来,脚步飘忽不定,裙内泛起丝丝羞人湿意。 露出这等难堪模样,虽然心中又羞又暖,但她又怎敢厚着脸皮继续留在此地。若是被瞧见丑态,怕是得尴尬万分。 但…… 林天禄听得一阵茫然。 他什么时候随便欺负人了? 明明饭桌上都在聊些合乎礼仪的正常话题,这段时日以来的外出见闻,哪里有何等等,难道是这位任姑娘正处于节食养身的日子,想要少吃点饭菜来维持好身材? 思绪急转,林天禄顿时恍然一笑:“任姑娘明明身段优美婀娜,其实完全不必心有顾虑。有时这丰腴柔媚或许更易引得男子心仪瞩目。” “……诶?”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灵魂之友,另有他人 两人站在门前相互对视,眼神皆是茫然。 直至片刻后,任吟姗很快意识到两人混淆了话题深意,不禁掩唇扑哧一笑,笑意盎然道:“先生无需担忧,妾身可并非喜欢节衣缩食的女子,也从不追求什么纤细身材。只因平日里饭量所致,确实吃不下更多的饭菜了。 不过,先生亲手做的这顿午膳当真令妾身很是喜欢,这一点可是毋庸置疑。” 她深情温婉地噙着浅笑,柔声道:“往后若有机会,妾身定会多多上门打搅。只希望先生可别嫌弃。” “自然不会嫌弃。” 林天禄略显好奇地问道:“但任姑娘这段时日要住在何处?既然过几日要参加我的婚宴,难道是要在县内的客栈暂住?” “没错。”任吟姗轻拢秀发,侧眸望向街道远处:“不过,若周边尚有些便宜的空置宅邸,妾身倒是能购买暂住一段时日。” “任姑娘要定居长岭?” “先生也知晓妾身开设的那座泉涌楼,楼内诸多姑娘都孤苦无依,身世惨淡,妾身之所以会常年留在甘昌村内,就是想要帮她们寻得一个好归宿。”任吟姗失笑道:“但那些姑娘们这几年过后终究是会找得心仪归宿,也不必妾身再分心照顾,索性再换个僻静城镇重新定居。 当然,如今那泉涌楼确实还得多照顾个几年才行。但偶尔前来拜访先生一番,购下一座老旧宅邸也算落脚休憩之地。” “确实是个好想法,这长岭周边的环境也着实不错,用作隐居之地算是正好。” 林天禄微微点头道:“下午我去问问街坊,看周围有没有比较实惠清静的宅子空着,应该能给姑娘你挑个好宅。” “那就麻烦先生了。”任吟姗温和浅笑着行了一礼:“妾身如今就在黄雀楼对面的客栈留宿,若有何事可到那里找妾身。而清闲之际,妾身也会主动上门与先生聊天解闷,只希望屋内的两位夫人不会因此生气迁怒,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刚才妾身与两位夫人相谈一番。确实能感觉到她们二人皆是心地善良、温和体贴的好女子,想来是不会因此气恼埋怨。” 任吟姗略作思忖,莲步前移,轻声关切道:“林先生,虽然这些话在你耳中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妾身还是想说…… 两位夫人当真是贤良淑德的妙人,能有这样两位天仙般的妻子携手共度余生,先生可切莫让她们伤心孤寂,辜负了她们托付予你的一颗真心。” 林天禄摆正神情,正色拱手道:“在下定会将姑娘的叮嘱牢记在心,不负佳人所托。” 盯着眼前男子的双眼片刻,任吟姗重新露出笑意,后退两步:“先生其实不必如此严肃。毕竟先生的名声在这长岭内可是人尽皆知,人人交口称赞,妾身还是很相信先生的。” 林天禄不禁干笑一声:“我要是当真如那些传闻所说的一样,就不会同时娶了两位妻子了。” 这事要是放在现代,他就是活脱脱玩弄女子情感的渣男一个。 哪里还能被人尊称一声‘先生’。 “既然双方用情至深,这又有何妨。哪怕圣贤亦有七情六欲,当今圣上都有后宫佳丽三千。”任吟姗语气柔和地安抚一声。 两人相视而笑,作揖行礼。 她没有再继续唠叨啰嗦,相互道别一番后,很快回身离去。 至于这正午阳光,对她如今的修为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 直至离开了林府莫约百丈开外后,任吟姗脸上的笑容这才渐渐消失。 “……” 她驻足停留,默然回首望向林府所在的方位。 眼中,流露着在林府上从未展露过的冰冷肃穆。 “这个男人确实很是不凡,至少我瞧不出他身上的丝毫破绽,也不像是口是心非的不轨恶徒。目前来看的确当得起那些县民的称赞。” 清冷淡然的声音在旁侧响起,就见在拐角阴影中缓缓走出了安柯琳的身影。 她晃了晃满头璀璨金发,神色平静道:“只是看你突然离开了他的宅院,难道已经放弃?” “是啊。” “你……” 安柯琳神情微怔,显然没想到竟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微微皱起眉头,沉吟道:“虽然那个男人已与两名女子有了婚约,但以你的姿容和魅力,只要稍加努力应该能将其俘获才对。为何要在来到长岭后半途放弃?” “横刀夺爱之举可是最为令人不齿,妾身又怎会再去做这等恶行。”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 任吟姗回应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一如往日的平淡生活,闲暇之余上门拜访,品品茶、聊些诗词歌赋,便已心满意足。” 安柯琳听得表情一阵困惑:“那你刚才的气势为何会那么……尖锐?” 她还以为任吟姗在林府上遭遇了某种冲突争吵,想着隔天上门‘讨回公道’呢。 “你这丫头,胡乱猜想些什么呢。” 任吟姗翻起美眸剜了她一眼:“我刚才只是在想在长岭内发生的诸多变故而已,毕竟此事与先生他们也有了牵扯。” “变故——” 安柯琳脸上的神色渐渐肃然:“刚才我在县内各地都闲逛了一圈,驻足倾听了不少人的闲言碎语。那裴王府上确实出了点事,可昨晚过后那些风波却很快平息下来,并未在县内掀起多少舆论。” “看来,是有人在帮助林先生收拾这份残局。” 任吟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几日便好好深入调查一番吧,妾身倒是想瞧一瞧,究竟是哪些失心疯的狂徒想在这镇县内为非作歹,打扰林先生一家的婚事。” 瞧其果断地转身离去,安柯琳略感哑然,脸色微妙地挠了挠面颊。 “任姐姐如今看起来……还真是为这个男子动了真情?明明只有一面之缘,竟会如此关切在意。明明这些年来都未曾对其他人假以辞色。” “难道,当真有所谓的惺惺相惜,灵魂之友?” …… 待收拾好碗筷,林天禄很快伸展着懒腰回到庭院内。 一眼望去,就见云玥如今正闭着眼睛跪坐在长椅上,默默感受着照射而来的午后阳光。 虽然这至阳至刚的正午阳光对妖鬼的存在来说,可谓是最大的克制之物。但妖鬼们一旦迈过赤魔境界后,寻常的阳光显然已很少会对她们造成影响,更逞论已达蛮境的云玥。 这些阳光洒落在身,并不会有丝毫刺痛不适,已然与常人无异只会感到丝丝温暖舒适。 至少,云玥现在的神情就能瞧出一丝放松,跪坐之姿虽然依旧笔挺不曲,可明眼人都能发觉她现在浑身都显得软绵绵的,带着几分慵懒。 “云姑娘,今日的午膳你觉得味道如何?” “很好。” 云玥微微睁开赤眸,回首望来:“而且都是大补之物,对修炼极好。” “呃?” 林天禄听得一愣。 自己今天做的饭菜里好像没加什么名贵材料……难道,是灵气的关系? 而在他狐疑思酌之际,云玥依旧语气平静道:“忆诗刚才说自己已在此地留了一宿,还得回程府上帮忙管理统筹,今晚可能不会再来。而华姑娘刚才已经提着剑去衙门报道,帮忙出手去抓捕那些贼匪恶徒。” “大家确实都有各自要事,我也得去准备一下家中装扮才行。” “等等。” 云玥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轻声道:“有何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林天禄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待会儿帮我们用剪刀剪几个‘喜’字就好,过几日得贴到门窗和墙壁上。” “好。” “操劳之前,还是先吃些瓜果解解饭后油腻如何。” 茅若雨正端着餐碟走至游廊,笑吟吟地来到两人身旁:“距离婚事还有十日,这些琐事可不着急。况且咱们的婚事一切从简,不少繁琐流程都能省去,到头来仔细盘算一下,一两天就能完全准备妥当。还有——” 她美眸一转,风情万种的视线悄然瞄来,宠溺柔声道:“先将今日的炖品喝完,补补身子吧。这几日本就驾车劳顿,昨夜又……甚是操劳,切莫累着自己。” 看着美妇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丝丝羞涩,林天禄笑着接过递来的这碗醇香浓汤:“这粥水,可得给忆诗准备一份才行。” “程姑娘她出门前就已喝过了。” 茅若雨歉疚般讪笑一声:“好在她没有生气动怒,奴家也是松了口气。要是她当真埋怨,奴家都不知该如何道歉弥补。” 林天禄只是笑而不语,将浓粥一饮而尽。 “你们,发生了何事?” 云玥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啊……” 茅若雨面露羞红,连连摆手:“没、没什么,云姐姐无需在意。只是奴家昨晚与程姑娘她有了些……误会。” “什么误会?” “这……” 在美妇尴尬之际,林天禄放下汤碗,笑呵呵道:“只是朋友闺蜜见的小打小闹而已,忆诗她也未曾放在心上,今早相见也只是嘴上嘟哝了几句,说若雨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狐狸精。” “啊哈、哈哈哈……” 茅若雨闻言只能缩着香肩尬笑两声,实在无法再开口反驳。 毕竟她昨晚脑袋一热,确实陪着天禄对程姑娘做了些不堪入目之举,着实将其欺负的够呛。 事后清醒回想,就连茅若雨她自己都羞耻难当。 云玥目光淡漠地瞧着二人,蓦然道: “我也想试试。” “咳咳咳!” 这惊人发言,让两人都吓得够呛。 林天禄连忙用手指在其额头上弹了一下:“晚上再给你按摩,待修为恢复前可别胡思乱想。” “……嗯……” 见云玥被轻松安抚下来,茅若雨心中只得感叹果然还是天禄的面子好使。 不过,她渐渐收拢脸上的神色,低吟道: “天禄,你觉得那任姑娘如何?” 林天禄神情微怔,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轻笑道:“是位好姑娘。” 茅若雨捻起一块果片,笑眯眯地抬手递来:“这等谦逊知礼的好姑娘,可别让她伤心难过了。” “倒是稀奇。寻常人家的妻子,听闻自家丈夫在外结识了其他美人,哪位又会说出这样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林天禄略微低头咬住果片。 茅若雨被这亲昵举动弄的有点脸红羞赧,连忙收回纤手,美眸闪烁不定:“奴家只是……不想让那位姑娘心碎失望。而且,也想让天禄你…… 她的双耳都泛起丝丝潮红,扭捏小声道:“当真能交得一位知心体贴的异性挚友,能与你无话不谈,分享忧愁。” “我倒是觉得,若雨你与那位任姑娘兴许有不少共同语言。”林天禄笑着勾了勾她的精致鼻梁:“不过,若雨能如此关切我的心情,这两日我可dei再给你做点饭菜犒劳才行。” “这、这个就……” 茅若雨顿时脸色涨红,双腿不由得夹紧磨蹭,双手更是相握抵在胸前,按耐着砰砰直跳的心扉。 刚才那顿饭菜,不仅仅是任吟姗吃得浑身燥热发烫,她跟程忆诗也是同样如此。哪怕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明日的饭菜,还、还是继续让奴家负责准备吧。” “我现在还挺——” 叩叩叩 但在这时,闭拢的大门被突然敲响,同时传来熟悉的招呼声。 “林先生,是否在家?老夫找你有事谈一谈!” “是隔壁的聂老先生?” 茅若雨面色微怔:“难道是要来天禄你下棋赏画?” “或许并非如此。” 林天禄很快独自一人来到院前,将大门顺势打开走出。 “先生近日气色不错啊!” 门外的聂清远满脸和蔼笑容,拱手道:“想来老夫如今拜访应该还算恰到时候?” 林天禄笑着作揖回礼:“聂老爷子昨夜与那位太守叙旧夜谈,今日是想再聊聊相关之事?” “正是如此。” 聂清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今日要与先生洽谈商讨之人并非老夫和太守,而是另有他人。” 说话间,他侧身向不远处一摊手。 就见在街边停靠的一辆马车被掀开纱帘,从中缓缓走出一名盛装俏丽的阴沉少女。 第二百四十九章 骄纵跋扈,十年执着 来者一身束腰罗裙、金钗玉簪,周身上下可谓珠光宝气,华贵十足。 虽然面容上尚且有几分稚嫩青涩,但眉宇间却显得很是阴沉锐利,隐隐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踱步而来,目光睥睨淡漠,只是略显随意地打量了周围几眼便收回眼神,嘴角流露着丝丝不屑鄙夷。 林天禄讶然道:“这位是……” “此次要找先生相谈之人,正是这位姑娘。” 聂清远笑着后退两步,有意让开了位置,稍稍弯腰拱手道:“其名为裴雪阳。” 裴雪阳? 听见‘裴’姓,林天禄眉头微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人人相传的林夫子,竟然住在这等寒酸清冷的偏隅之地,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颇为清脆尖锐的少女声音悠然响起,就见这名为裴雪阳的少女笑吟吟地来到大门前,开口出声道:“原以为你这里至少会有些风情美景,没想到连几个门卫都没有,跟寻常山野村夫没什么两样嘛!” 一旁原本还笑着的聂清远顿时垮下了脸,叹息道:“裴……姑娘,都已亲眼见过你那位倒霉兄长的凄惨遭遇,难道这时还不学着收收你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小心将来也会毫无自觉地招惹到灾祸,死的不明不白。” “我……” 裴雪阳闻言顿时表情微僵,不情不愿地侧颜撅着小嘴轻哼一声:“我又并非当真心怀恶意,只是忍不住嘴碎两句而已。毕竟这里的宅邸确实不怎么样呀,外头的落叶都没下人去扫干净。若放在平日,我可不会来这种乡下之地,若时不慎还会脏了裙角。” “无论如何,裴姑娘是得成熟一些才行,今时刻不同往日了。” 聂清远颇为无奈地叮嘱一声,这才重新对林天禄说道:“先生想来已经猜到了这位裴姑娘的身份。” “裴王之女。”林天禄皱眉道:“也就是那裴颜的妹妹?” “没错。” 裴雪阳相当果断地点头应声:“前些时日,我与裴颜一同来到长岭,跟你那位还未过门的妻妾见过一面。” 停顿片刻,她不由得双手叉腰,勾起一抹逗趣挑衅般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听闻我的名讳,会当场变了脸色上前对我出手呢。连我的兄长裴王世子都敢随意杀害,这时却不敢肆意动手啦? 相比起裴颜那一身武艺,我可是当之无愧的弱女子,寻常侍女的简单几招就能将我打趴下呢。” “裴姑娘既然会特意登门拜访,想来是另有其他目的,在下还不至于迁怒他人。” 林天禄温和一笑,拱手道:“在下更是好奇,姑娘既然已知晓裴颜之死与我有关,如今看起来反而依旧神色轻松淡然,难道你们二人之间……”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裴雪阳顿时没了笑容,冷哼出声,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跟裴颜一样说话文绉绉的,当真让人讨厌。” 林天禄眼角一抽。 这一上来咋还开始打地图炮的。 明明这世间的书生们大多都是这种说话口吻,没招谁惹谁啊。 不过听其说话的语气,显然对裴颜之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仿佛死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属兄弟一,而是路边的野猫野狗。 这其中缘由,着实耐人寻味。 “裴姑娘,你昨夜特意前来找老夫寻求引荐,可不是为了在这里逞嘴皮子之利的。”聂清远轻咳一声,语气严厉了几分:“你若是还在这里说这些逞强好胜的胡话,索性早些原路返回吧,可别再打扰先生清净!” “你……”裴雪阳俏脸上似有些气恼。 可张了张嘴,沉默片刻后她却只是跺了跺脚,嘟着嘴小声抱怨道:“知道了!我只是随口说上几句玩笑话而已,何必那么当真。” “现在,可不是让裴姑娘你开玩笑之时。” “……你说的对。” 裴雪阳扶额叹息一声,放缓语气轻声道:“林先生,可否让我到屋内与你坐下一谈?我们现在待在门外,可没办法说些重要情报,若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听见,指不定县内会传起什么古怪的流言蜚语。” 林天禄眼神微凝,暗自思忖之际,带着淡然笑容向屋内一摊手:“请进吧。” …… 书房内。 林天禄帮忙给两人倒上茶水,端来新鲜瓜果,不紧不慢地拂袖入座。 看着他这幅慢悠悠的轻松神情,早已坐在对面位置上的裴雪阳秀眉皱起,嘟哝道:“林先生看起来对于我的上门,好像并没有感觉太过吃惊。” “难不成,裴姑娘当真想见我一副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 林天禄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笑着抚了抚杯盖:“比起姑娘突然造访,我倒是更惊诧于姑娘跟聂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一旁的聂清远无奈一笑:“老夫当初曾经教导过这裴姑娘一段时日,勉强算她半个师长。此次也是拗不过她再三恳求,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拜访。 只是这丫头向来生性好动、又脾气古怪的很,终究没有学会多少才华。平日里看起来反倒更像不学无术的娇蛮混混,还望先生海涵一二。” “原来如此。”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这番话可是失礼,什么叫不学无术啊。”裴雪阳撩拂着鬓角秀发,半眯双眼,无精打采道:“明明学会如何才能在权势斗争里保得性命,逍遥生活至今,才叫真正的大智慧。”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要当真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不是落得一个横死当场的可怜下场……就跟我那位倒霉的兄长一样,平日里瞧他运筹帷幄、左右逢源的精明样子,但最后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被几个低贱下人匆匆忙忙地寻了块后山坟地埋了。 还不知这死讯消息什么时候才会传回到家中。就算届时重新捞出来了,大概早就成了一地白骨。” “这……” 聂清远一时哑然。 裴雪阳侧眼再度看向对面的林天禄,却见他的神情依旧淡定如初,心下不免升起几分好奇。 此人,倒是比想象中更加镇定自若。 “先生难道就不——” 林天禄抿了口温茶,蓦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姑娘是想寻求什么帮助?””嗯?” 裴雪阳神情微怔,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书生连几句客套话都不愿多说,讲话如此直白。 但她也没有再絮叨啰嗦个不停,只犹豫片刻,很快回应道:“并非寻求帮助,而是特意上门与先生合作。” “姑娘不妨说说合作的内容。” “哼~先生既然被长岭县内人人赞颂成夫子,就连那程姓女子都为你神魂颠倒,连裴王世子的追求都毫不在意,不如猜一猜我究竟——” “不必。” 林天禄微微一笑:“姑娘既然不想说,那在下自然不会强求。与其相互瞪着眼睛猜来猜去,还不如下几局棋、背诵品味几首诗句。” 裴雪阳声音一顿,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这男人,怎得一点风趣都不懂,连几句话都不肯回答。 “哎!” 聂清远蓦然叹息出声,哭笑不得道:“老夫早就叮嘱过你,不要在林先生面前说这些无关紧要之言,无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先生,还是由老夫索性直言吧。裴姑娘此次前来,是想要与你谈谈有关争乱之事。“林天禄看向了裴雪阳,轻笑道:“是你们这裴王一脉的内乱斗争?” “对。” 裴雪阳环抱起双臂,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我会为你提供一些重要情报、也能助你们将此地的残局收拾干净。但你同样得出手帮我一把,我们双方互利互惠。” “你既然能当着那么多护卫和尊者的面,将裴颜一拳击倒,甚至事后还能在其家中出手格杀,足以证明你有不俗手段,与我合作还算不错。”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兴致盎然道:“裴姑娘想要让我帮你干什么事?” “将之后即将赶到长岭的几人,全部击溃。” 裴雪阳比划了一下右手,冷酷道:“无论你是要将他们直接当场格杀、还是生擒抓获,关进地牢里面囚禁都没有问题。反正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长岭哪怕一步。” “什么人?” “照宵院香主之一,唐千门。还有一中年男子名为韦山延,并无势力所属,但其威势丝毫不会弱于前者。”裴雪阳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其他人的实力已是非凡,可这两人……远超常人想象。” “这二人,应该是你的兄长裴颜招来的人手。” 林天禄轻笑道:“姑娘却为何会如此惴惴不安,甚至特意上门来找在下合作将他们铲除?你要是能与他们仔细说清来龙去脉,难道还愁不能报了这杀兄之仇?” “是因为……” “姑娘不想太过牵扯进斗争之中,只能趁此机会置身事外,借力打力,将可能发生的意外扼杀在摇篮里。” 林天禄抿了口杯中热茶,呼出浊气,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或者说,那裴颜自以为掌控全局、领导众人,但实际上只是一枚被他人利用的弃子,到适当时刻便可随意抛弃,而他的死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真正重要的还是与‘大秘藏龙阵’有关的那些大人物?” “毕竟这等徒有虚名的蠢货,只要有些眼力见识者都能瞧得出其外强中干,恶行劣迹斑斑。若这种人要是能真成裴王世子,怕是要受人耻笑,遗臭万年。” 听着林天禄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言,裴雪阳微微瞪大双眼,一时沉默失语。 “而姑娘之所以想出手阻止,想来是有心怀某种忌惮,想要尽可能破坏这场计划,搅浑背地里的权势斗争。然后再以装疯卖傻的模样继续掩饰过去,安安心心回去当你的小公主?” 林天禄感叹般颔首道:“仔细一想确实有几分可行性。毕竟裴姑娘这幅趾高气昂的桀骜模样,即便曾经是你老师的聂老爷子都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更遑论人云亦云的外人。 或许,这十几年以来,裴姑娘至始至终都将这幅娇纵跋扈的气质演绎的淋漓尽致,不曾有任何人怀疑过你,也没有任何人小心注意过你。在他们眼中,你依旧骄纵蛮横,不值一提,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无用花瓶。” “……” 原本正在安静聆听的聂清远瞳孔微微一缩,不由得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裴雪阳。 而裴雪原脸上的惊愕之色渐渐散去,不复之前的傲慢痞气,神色最终归于平静淡然。 “刚才那些话,全部都是先生心中的推测?” “既是推测,也有直觉。”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眼角:“但我看人一向很准,姑娘要想靠这点演技来骗过我,实在还欠缺些火候。” “……不愧是林先生,确实有着非凡本领。” 裴雪阳原先那轻浮傲慢的神情已然烟消云散,只剩下丝丝赞叹:“我这伪装的技巧可是练了十年以上,哪怕父王他们都不曾发觉异样。没想到先生竟反而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不过,姑娘如今却不再继续隐瞒。”林天禄若有所思道:“是因为姑娘的归途已非那裴王府,而是其他偏远僻静的乡村城镇?” 裴雪阳不由得叹息道:“先生所言极是。” 她如今心中已无一丝一毫的试探之意。 自己这些年来的伪装被一眼识破,甚至连自己的退路目的都猜的清清楚楚,眼下又有何可继续装腔作势的。 最重要的是…… “此事一了,我便会抛下所有身份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裴王府哪怕一步。” 裴雪阳流露出些许平和笑容:“再装出那副讨人厌的可恶嘴脸,除了让聂老爷子心生不快以外,确实无甚意义。” 聂清远怔然道:“裴姑娘,难道你当真……” “当初麻烦老爷子了,要耐着性子由我胡来。”裴雪阳温润浅笑,乖巧地低头致歉道:“但我在裴王一系的暗卫监视下确实无可奈何,只能做些言不由衷之举,免得徒遭怀疑。” 第二百五十章 寻求合作,前兆将现 “这当真是……” 聂清远面色复杂,抚了抚白须,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王室内的纠葛冲突、明争暗斗,他年轻之时虽有所了解接触,但终究只是一介局外人。这裴雪阳能假装娇蛮无知的模样十载至今,人前人外届是如此,其心中考量想来也不是常人所能揣测。 裴雪阳收回目光,温润笑道:“怪不得林天禄从见面开始,就对我的嚣张态度没有多少抵触厌恶。小女原先还有些不信先生之能,如今已然信了三分。” “姑娘过奖了,只是随口多说了两句而已。“ 林天禄放下茶杯,随意道:“姑娘现在这温和语气,交谈起来倒是更舒服些,索性还是先来谈谈正事吧。” “先生此次若能出手击退强敌,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裴雪阳从衣襟中取出一卷文书,在丫鬟传递下落到林天禄的手中。 “我已经吩咐好下人,人证物证等等都准备妥当。届时若裴王和照宵院追查怪罪,自然有一系列的合理应答。他们只会认为是裴颜等人与照宵院之人因为女人而起了冲突,大打出手,最终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而我会留下线索,证明自己是被‘照宵院弃徒’趁乱掳走,引走他们的注意。” 林天禄扫了一眼这文书上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 上面极为清晰详细地记录了此次行动的具体安排,从每一个下仆、侍卫,上到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局中,他们或是知道此事、或是完全被蒙在鼓里,或多或少都在这场骗局中担当了某一个身份节奏,却又丝毫不知。 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数十上百种可能的变数都被记载其中,并且都准备好了相应的妥当处理解决之法,这细致脉络可谓万无一失,挑不出丝毫疏漏。 但 “暂且不论裴姑娘你为何要借此机会远走他乡,但你为何要搅乱这场仪式?” 林天禄好奇道:“裴颜只是一枚弃子,是死是活裴王等人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此次他本就要作为祭品而死,可要是这场仪式能够完成,对裴王他们而言也是不小收获,你大费周章将此事搅浑,是否另有其他考虑?” “裴王一脉,已经走上末路。” 裴雪阳语气低沉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她微微垂下眼眸,叹息道:“先生想来很清楚,这世间是有妖鬼存在的。” 林天禄瞥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聂清远,颔首道:“没错。” “我从小开始就与妖鬼有过接触,也正因如此……更清楚凡人在妖鬼面前是何等的渺小无力。” 少女看着杯中倒影,流露出宛若自嘲般的笑容:“裴王等人自以为统筹全局、一切尽在掌握,妄图借助与妖鬼势力在乱世中分得一杯羹。却终究太过低估了那些妖鬼势力之恐怖,也太过高看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在妖鬼们眼中,这所谓王公贵族的名头只是虚名,聚轩庄、私兵暗卫,乃至偷偷摸摸召拢的千军万马也不过可以利用的小卒。而一旦牵扯其中,这泥潭只会越陷越深,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怜下场……就如同这裴颜一样。” “我对那些人并无多少念想,可府上还有不少曾照顾过我的仆从和亲友,我终究不想瞧见他们因此而死。在远离纷嚣之前,我所能为他们做的仅仅只有帮他们将这条道路尽可能断掉,免得他们往后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平静的话语,却透露着此女远超外表的成熟。 林天禄暗自思酌。 眼前之人的童年,兴许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遭遇。 “不过,姑娘既然知晓常人与妖鬼争斗只是自讨苦吃,但你这些设计……” “先生无需忧虑。” 裴雪阳淡淡一笑:“我是照宵院少主。” 林天禄顿时被噎了一下。 好家伙,原来这是窝里反水大乱斗呢。 “当然,这少主身份不过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归根究底,我同样也只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连点修习阴术的天赋都没有。”裴雪阳笑吟吟地摆手道:“如今也能只能借着我娘亲生前的旧部,帮忙在暗中获取些情报信息、调度一些人事而已。” “姑娘这三言两语可是透露出不少……家庭情况。”林天禄笑容略显微妙。 这稍微联想一下,感觉就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戏啊。 “让先生知道也无妨。” 裴雪阳流露出颇为俏皮的可爱神情:“毕竟能受聂老爷子如此推崇敬佩,想来先生也不是那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之人。况且此事一了我就会隐姓埋名找一个偏远村镇隐居过安稳生活,又怎会在意这些上一辈的纠葛往事。” “姑娘心态着实不错。”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将手中文书重新递还给一旁的丫鬟。 裴雪阳眼神微亮:“这么说,先生是同意了此次合作?” “这长岭县本就是在下的第二故乡,自然由不得那些人在此地胡作非为,哪怕裴姑娘今日不特意来找我,我届时也会出手的。”林天禄嘴角微扬:“不过姑娘既已做好诸多善后准备,在下当然不会推脱。” “先生也是爽快人,倒是免去我不少口舌。” 裴雪阳神情柔和几分,竖起三根手指:“那几人将会在三日后陆陆续续到达长岭,同时展开大秘藏龙阵操控这长岭地脉与万千县民神魂心智,以及在暗中额外布置的一个极为危险的上古秘术。” “上古秘术?” 林天禄面露一丝讶然。 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见,当初裴颜等人口中也未曾提起过。 “不如说,这上古秘术才是那些人朝长岭聚集而来的真正原因。裴颜等人的行动以及大秘藏龙阵不过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裴雪阳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脸色变得无比肃穆:“先生是否知晓罗星赤兽?” “曾打过交道。” “此兽是受罗星操控诞生而成的至邪之兽,凶狠残暴,听闻其威力更是足以将一座镇县都轻易抹平,可谓惊世骇俗。” 裴雪阳沉吟道:“而此次的上古秘术则与那罗星赤兽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天禄讶然道:“难道也会制造出庞大的怪物?” “至今还无人见过那术式究竟会造出何等存在,但定然会是极为危险。决计不能让他们成功施展此术……若当真施展成功,怕是当真会如流传在妖鬼道界内的预言一样……九龙临世,天下将变,数十年前才勉强平息下来的战乱之世可能又要再度浮现。” 少女幽幽叹息一声:“届时最为受苦的,还是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们。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漂泊在外。”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不禁面露沉思之色。 当初就曾听过不少次所谓大势将变的预言传闻,如今看来……跟此次事件兴许有着不小联系。 确实由不得丝毫的粗心大意。 “不过,既然那上古秘术还没有人能知晓其神效。姑娘想来也没有办法保证此术的施展条件吧?” “确实如此。”裴雪阳微微颔首:“所以我才希望先生能果断出手,不要留给他们任何驻足准备的时间。若当真此术施展起来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简单方便,我这数个月以来的筹备……也只有这件宝物能派上些用场。” 说着,她按住了自己的纤细手腕,低声道:“同样凝聚了照宵院秘术的锻神血魂针,时常藏于我的心脉日夜蕴养至今。若有需要,届时先生大可将此物取走用以退敌,兴许能帮上些忙。” 林天禄心下一惊,凝起目光仔细瞧了她一眼。 很快发现其心口处确实隐约流动着异常的气息,一路蔓延至左手手腕上,宛若血色细针般破开肌肤,在手镯下面环绕成一圈。 “此物确实非凡,但看起来……同样与姑娘的性命息息相关。” “不过只是折损些寿命而已,多活十年少活十年,于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裴雪阳淡淡笑道:“只要能帮上忙便是有用。” 这可不是‘十年’就能轻易概括的程度。 见其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如初,林天禄不由得心生敬意,正色拱手道:“还请姑娘放心。这长岭县……不会有分毫损失。” “……听见先生这番话,不知怎得,我心中确实安心不少。” 裴雪阳失笑着站起身:“接下来几日,我手下的侍从们会监视好长岭县外的风吹草动,一旦有异动,立刻会将消息传给先生。希望先生能如你刚才所说的,将你的第二故乡……好好保住。” “这是自然。” “那么——” 少女垂下眼帘,举止优雅地行了一礼:“希望往后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时。” 林天禄笑着作揖道:“姑娘往后若有空闲,偶尔到长岭逛逛倒也不错。” 一旁沉默许久的聂清远也一同起身,随同二人一起走出了书房。 …… 直至在离开庭院,走回到马车门前之际。 原本还是一副温文尔雅模样的裴雪阳蓦然流露出娇纵蛮横的鄙夷表情,气呼呼地回头对林天禄嚷嚷道:“什么林夫子嘛!竟然胆敢拒接本小姐的邀请,当真不知好歹!回头我就要去找父王告你一状才能借我心头之恨,你那两个美娇娘我也要全部带走,给我乖乖地当贴身丫鬟去!” 说罢,她当即仰着鼻子趾高气昂般踏上马车,忿忿不平般一甩袖子。 而随行的丫鬟侍女也是回头朝林天禄呲了呲牙,做出一副凶狠无比的表情,捏着拳头仿佛当真要秋后算账一般。 “……” 直至目送着马车远去,聂清远才扯着胡子喟然叹道:“这丫头这些年来……比老夫想象中还要更加辛苦啊。” 林天禄眉头微皱,低声道:“此女身世不妙?” “听闻其生母来历不明,而且再生下她不久后就因病而死,由乳娘照顾长大。哪怕在裴王府内也算不得受宠,只是再不起眼的寻常子嗣而已。” 聂清远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阿。” 林天禄感叹一声。 他话锋一转,好奇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老爷子你夜知晓妖鬼存在?” “老夫只是略知一二,听闻你们刚才的交谈已手机云里雾里。” 聂清远渐渐恢复了往日和蔼之色,失笑道:“但老夫就算刨根问底下去,这身垂暮老矣的老骨头,搞清楚了也是自讨没趣,索性充当耳旁风……不如去想想过几日该给先生送些什么贺礼才好。”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贺礼还是不必了,老爷子届时前来喝上一杯喜酒就已足够。” 聂清远拂了拂长须,笑意温和。 离开之际,他还是略作驻足回首道:“先生,老夫虽不清楚此次事件究竟还会有何等危机,但这长岭安危……兴许要系于先生手中。” “老爷子放心。” 林天禄做出一副下棋手势,呵呵笑道:“在下可更想在家中下下棋品品茶,自然由不得外人随意胡闹。” …… 夜色临近,原本喧嚣热闹的街头也渐渐归于宁静。 林天禄帮忙收拾好晚膳碗筷,刚刚走回到庭院内,顿时神情一怔。 有数道气息正朝着此地迅速靠近而来,在寂静夜色下却并未传出丝毫动静。 “嗯?” 原本正与云玥一同坐在凉亭内闭目养神的华舒雅秀眉微抖,蓦然睁开双眼,抬头眺望而去。 下一刻,就见数道身影宛若鬼魅般腾空飞跃而起,或是轻盈灵动、又或是气势如虹、声势沛然,气劲十足地飞身朝庭院围墙落去。 这些人……各个都有着非凡武艺,修为境界都极为惊人! 华舒雅眼神凝起,手掌一拂,放置在旁的连鞘长剑当即飞旋着落入掌中,欲拔剑出鞘,将这些不速之客给赶出去。 只是她才刚刚运气起身,那几道靠近而来的人影却陡然间在半空中如遭雷击般猛地剧烈抽搐了几下,惊声惨叫着一头摔了下来。 华舒雅:“……” 林天禄擦了擦手里的水渍,穿过游廊走来,满脸好奇道:“啥情况,家里来飞贼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夜探究竟,武林豪杰 沙沙沙—— 树叶窜动,数道鬼魅模糊的身影从阴影中飞窜而出,如踏雪无痕般在屋檐上疾驰飞奔。 直至为首一人脚步蓦然站定,负于后背的长剑在气劲激荡下自行出鞘,翻身握剑如电光般奋力斩落。 铛! 伴随着一阵清脆剑鸣,两道身影浑身一震,在点点摇曳火星中齐齐后退,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在两人不远处同样有另外几人一触即离,在叮叮当当的兵刃交锋中被对方的招式强行逼退。纷纷落于各自几座房屋的屋顶上,一时间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息笼罩于此地,无形的丝丝煞气相互交锋碰撞,仿佛有金戈铁马在隔空对峙。 片刻沉默后,为首的中年男子将长剑负于身后,沉声道:“在场诸位豪杰皆是武艺非凡,此次宵禁时分为何会游离在外,甚至与在下所行方向完全一致。” “这话……洒家倒是想要与你一问!” 一名壮硕男子语气更显厚重粗犷,颠了颠手中长刀:“洒家自要去寻人,而你又是为了什么!看你这一身装扮和架势,怕不是要趁夜寻仇厮杀,想要在这长岭县内搅动风雨?” “你们——” 一垂暮老者从阴影中走出,沙哑的咳嗽一声:“此行的目的,莫不是都为那‘林天禄’而来?”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当即面色微变,目光齐刷刷地转投而来。 “江东翻浪龙……刘蒙!你如今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想凑凑我们这些年轻人的热闹?” “寻人切磋武艺,难不成还有何年龄之分?”被叫做刘蒙的老者咧了咧嘴,略显浑浊的双眼扫过在场众人:“况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修为实在粗浅,若当真较量起来怕是连老夫都比之不过。还是早些离开长岭这是非之地吧。” “休要自视甚高,不较量一场你又怎得知晓我等不如!” “洒家就是看在你一把老骨头的份上这一路才没对你出手,你现在反而还——” “诸位还请冷静。” 为首的中年男子蓦然出声,目光平静地望来:“刘老爷子的名声,晚辈往日略有耳闻。虽然面相凶狠、语气咄咄逼人,但江湖上却传了不少刘老爷子乐善好施的传闻。在下几位旧友当初也承您好意,这才知晓老爷子其实宽厚温和、为人义气。” “什么?” 众人闻言皆是神情诧异,显然没想到凶名在外的刘蒙竟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中年男子继续开口道:“老爷子此次不必故意用这等激将法来劝退,我等此行可是势在必得。毕竟如今江湖上愈发风起云涌,我们这些晚辈自然得想方设法寻求机缘才行,若事事逃避龟缩,这武道一路怕是要不进则退。” 刘蒙面色微沉,扯动嘴角流露出一副难看的表情。 但沉默片刻后,他终究还是长叹一声:“罢了,你们若当真想要一探究竟,老夫也不会再做阻挠。但老夫可有一点要提醒你们——” 他用力震了震手中的铁杖,原本浑浊无比的双眼中仿佛迸发传出丝丝精光,沉声威吓道:“那些传闻若是人为杜撰,名为林天禄的男子当真只是一介寻常书生,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决计不能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要是胆敢在其家中胡作非为、伤人性命,老夫定要拿你们是问!” 无形气劲刹那间吹拂而来,四周的几名武者皆是面色陡变,下意识后退两步,只觉胸口一阵沉闷钝痛,仿佛是被其手中的铁杖给狠狠砸中了一般! 这老爷子的修为…… 丝毫不逊壮年分毫,甚至更胜以往,如今这境界怕是已至宗师水准! “这天下竟又多一位武道宗师。” 易衡默默攥紧了手中刀柄,眼神变幻不定。 中年男子神色稍定,遥遥拱手道:“还请老爷子放心,在下定然不会做些僭越之举。若林天禄并无丝毫武功,我自然会安静离去,不打扰他们一家分毫。” “老夫的眼睛可是会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刘蒙阴狠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可切莫做些让武林蒙羞的恶行,白白坏了你们背后宗门和师长的名声。受天下人耻笑唾弃。” 言毕,他收起铁杖一挥长袖,身形宛若鬼魅般朝着林府所在的方向腾跃而去。 而被甩在后方的几名武者沉吟片刻,还是默默无言地运起轻功再度追赶。 …… 只是在靠近林府后,他们的脚步皆是蓦然停滞下来。 “这是……什么?” 他们脸上都流露出几分茫然错愕之色。 因为原本应该紧闭的林府大门,如今正大大敞开,两幅灯笼照亮门前。同时还有六七位各式不同打扮的人影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受戒的小小书童般垂头不语。 而在这些人的面前,有一位青衣书生正满脸笑容地说着什么,时不时上前拍拍某个人的肩膀、神色温和地拱拱手,又将身旁一位绝美少女递来的刀剑兵器塞进那些人的手里。 “此人……正是林天禄!” 众人遥遥一见,眼中不由得泛起惊色。 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就是交口相传的林先生? 虽然还未当面交流接触,但略作眺望观察,确实是长相俊朗夺目,神色举止间带着儒雅温良。 只是 “这林府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门前会站着那么多的人?” “难道那些人都是林府招来的侍卫,特地来应付这些时日长岭县内可能出现的动荡,谋求自保?” “可那林天禄当真有非凡之能?为何我在他身上瞧不出丝毫学武的痕迹?” “……”刘蒙眯起双眼,沉默无言。 倒是原本就一路沉着脸色的易衡,在瞧见林天禄的身影后更是脸色大变,持刀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又连忙遮掩情绪般将右手藏至背后。 “等等!”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蓦然低声喝道:“我记得其中一人,其身份应该是‘踏雪无痕’朱天业,虽然修为算不得高深,但其家传的轻功甚是出众。年轻之间可谓人人闻风丧胆的飞贼,直至在牢中坐了十来年才金盆洗手当起了漂泊在外的侠客。” “且慢……我也记起来了!朱天业身旁的佝偻老者,分明是摧心神掌恶竹翁,相传其武道已精进至青灵境界,依靠其非凡武学甚至能与宗师一战,可他现在——” 那位老者正畏畏缩缩地抬手跟林天禄击了个掌,虽然看不清其如今的神色表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双腿都在微微抖动,站不稳当。 但为首的中年男子此刻最为震惊。 因为,他一眼就瞧出了那七人中一人的身份……霸刀叶缺! 那往日横行武林、以‘霸道’著称的狂傲男子,如今正站着身姿笔直,极为郑重地跟走到面前的林天禄握了个手,接住递回来的长刀后又主动抱拳行了一礼,如此谦逊有礼的举止简直快惊掉他的下巴。 此人虽然尚且年轻气盛,但武学天赋当真是此世一绝,其手中一口霸刀不知打服了多少同辈天骄,甚至连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都对其赞不绝口,称其宗师之道早已敞开,只需日渐打磨苦熬便能水到渠成。 可现在…… 还哪来的霸道、哪来的狂傲! 若非其身形依旧高大笔挺、脊梁如柱,中年男子甚至以为此人就是个气质相似的陌生人! “……不管了!” 一年轻武者蓦然拔出腰间佩剑,眉头紧锁:“眼下情况当真古怪万分,索性直接上去试探个究竟。畏畏缩缩地躲在后方探头探脑地偷窥观察,实在不是我辈风格!” 说罢,其已然运起轻功,脚下气劲升腾。 恰至此时,一丝轻笑声蓦然随风传来。 “诸位大晚上的,一直站在别户人家的屋顶上,可得小心些别踏坏了别人家屋顶的瓦片房梁。要是脚步声太大扰民休息,你们可得下来好好跟他们道个歉才行。” “什——” 众人当即瞳孔紧缩,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定睛望去,就见原本正在跟人交谈的林天禄赫然侧首望来,面带笑容地朝这边抱拳行礼。 “既然诸位是特意上门问候的,不妨先从屋顶上下来吧。大晚上的一个个站的那么高,着实是怪吓人的。” “……” 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这些武者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心弦被人死死揪紧,心跳声与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冰冷无比的汗液在额角缓缓流淌下来,直至滴落在地。 “诸位?你们要是继续站在那里摆造型姿势,在下待会儿可是要报官咯。我身边这位刚好是衙门的外编捕快,顺路还能将你们押回去呢。” 略带调笑意味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颤抖着咽了口唾沫,纷纷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还有一人或许是心神失守,险些崴了脚,踉跄了好几步。 “好了,几位武林前辈。既然你们已拜访问候过,今晚就早些回各自的客栈去入睡休息吧。” 林天禄笑着朝身边的几个人拱手道:“在下就不再远送了。往后若有机会在街头碰见,倒是能再相互打打招呼。” “好、好的!” 这些闻名遐迩的武者们纷纷躬身回礼,神情显得无比恭敬郑重。 只是在离开前,他们不由得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瞥了易衡等人一眼。 而这一眼,顿时让易衡等人只感觉背脊嗖嗖嗖的冒起寒气,只觉得今晚来到这林府门前…… 好像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今晚确实还挺热闹的。” 林天禄目送着那些武者匆忙远去,摇头失笑一声,这才看向如同雕塑般站定不动的这几人:“一批又一批地武林人士跑来试探,还总是喜欢在别人屋顶上来回跑跳,往院墙上钻。怎得就不能安安心心敲个门呢?” “……” 身旁的华舒雅略显无奈地扶额叹息。 今晚,她算是见证了事件发展的全程。 不久前,有一批形迹可疑的武者偷偷摸摸向从围墙外溜进来。可能是想着浑水摸鱼,先下手为强,在林府内讨得些好处。 随后,便是那一批所谓的霸刀、恶竹翁等人突然来势汹汹的强闯上门。 然后无一例外都被笼罩在院落上的术式轻松击溃,从半空中掉下来。 修为较弱者,干脆就躺草坪里疼的呲牙咧嘴、动弹不得。至于那些什么威名赫赫的霸刀之流,重振旗鼓后当场就被前辈给随手缴了武器,那些自傲的武艺绝学更是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那些人脸上呆滞恍惚的表情,华舒雅现在还记忆犹新。 至于现在这一批找上门来的 好像没多少区别。 “林先生……” 而在这时,那刘蒙略显迟疑地走了出来。 不如说,如今在场众人之中也唯有他尚且还算镇定。 “我们这些武林人士最为在意煞有其事的传言,听不少人说起林先生修为非凡,我们这才趁夜前来一探究竟,还望能海涵一二。” “老先生不必多礼。” 林天禄露出和善笑意:“你们的想法我已是知晓,不过我并非武林中人,实在无意作甚交流演武的兴趣,也不太希望有人大晚上的前来骚扰胡闹。” “林先生心中不快,老夫知晓——” “我见老先生你性情温和,索性提醒一番。”林天禄摆正神色,沉声道:“这长岭内可没什么机缘能让你们找的,再过不久后反而会有危险将至,不妨早早离开此县吧。” 刘蒙那干瘦枯槁的面容顿时一惊:“先生此言……并非玩笑?” “是否是玩笑,老先生你应当能瞧出些风波端倪。”林天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切莫白白成了他人计划中盲目行动的棋子。” “……” 刘蒙陷入沉默,摩挲手中铁杖,面露思索之色。 恰至此时,那中年男子也壮起胆子上前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叨扰先生清净,只是此行千里迢迢来到长岭,就如此空手而归实在心有不甘,可否让在下……与先生切磋一番?” 林天禄顿时笑了笑。 旋即,他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长剑递还给了中年男子:“如今天色正暗,切磋还是免了吧,早些回客栈休息一晚,沿途归路多看看秋叶风景,也不枉来长岭一趟。” 中年男子没有回话。 他此刻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手里的长剑,又低头看了眼不知腰间不知何时消失的兵器,一时间彻底没了声音。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武者默契,形势偏转 “强身健体是好事,但要谨记过犹不及的道理。”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这中年男子的肩膀:“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可比任何神功武学都要来的更有价值。与其那么执着于武道的修行,在场几位不如在归途中驻足停留,赏赏风土人情、品味一下自然道韵,兴许于你们而言更为重要。” “……” 在场的武者们纵然有万般解释,可亲眼瞧见刚才那神乎其神的手段,已然彻底没了声音。 中年男子颤抖着咽了口唾沫,将长剑重新背回身后:“先生教诲在下会牢牢记住。但……在下斗胆一问,先生如此年轻又为何会有这般超乎常理的修为手段。” “知识就是力量。” 蓦然间,原本站在后方的华舒雅突然出声道:“前辈并未教我多少绝世武学,只教经典著作,其中深奥道理皆字字阐明辨析。借此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哪怕只是寻常的粗浅功夫亦能从中琢磨出玄妙之理,令武艺大涨。” “此话……怎么可能!” 眼见一年轻武者忿忿不平地沉声道:“若当真只是去学些诗书经典就能有非凡武学,那我们这些武者拼命锻炼又是为了什么!岂不是说,那些读书人都能随意超过我等!” “实战锻炼与理论心得自然二者不可或缺。” 华舒雅俏脸平静淡然,足尖轻点地面,一根门前树枝顿时被气劲震起落入手中,随意摆出迎战架势:“我们不用内功、不使剑意,单纯见招拆招来试一试。” “好!那我就——” “你不必找其他树枝了。” 少女眼神中毫无波澜,轻吟道:“将你腰侧的长剑拔出便可。” “……” 年轻武者当即神情一滞。 旋即,他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恼怒之色,愤然拔剑出鞘,二话不说直接提剑刺出! 华舒雅见状双眼微眯,脚下一错,纤细娇躯展现出非凡韧性,差之毫厘般侧身闪开利剑锋芒,手中树枝更是如灵动诡谲的毒蛇般贴着剑身缠绕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然击中了此人的胸膛心口。 “唔!”年轻武者强撑钝痛,咬牙切齿般运掌拍出,同时剑锋一转,以极为凌厉凶狠的剑招依次交织。 剑风呼啸、掌劲不绝。 可面对这猛烈攻势,华舒雅闪烁招架的却更为轻巧灵便,那看似随意的身法仿佛暗含至理,每一次招架卸力、顺势反击都可谓妙到巅毫,秀发与裙角飞扬飘荡之际,如闪电般的刺击与拍打已然在这年轻武者的脖颈、额头、胸腹处戳出了道道痕迹。 而少女身影似片叶不沾身般,未曾被击中哪怕一下,身姿翩若惊鸿般美妙绚烂,风光夺目。 直至 嗖! 树枝蓦然间抵在了眉心之间,令年轻武者的动作当即停滞下来,而其手中长剑已然被少女一脚踩在地上,剑刃都被压的略微弯曲,一时间完全动弹不得。 华舒雅秀眉微挑:“如何?” 年轻武者目光怔然地看着指在眼前的树枝,从惊惧中稍作回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怒色渐渐褪去。 直至少女将右脚收回,他很快后退两步,持剑抱拳躬身,已然露出敬重佩服之色:“姑娘这身武艺当真非同凡响,在下实在是……心服口服。” “好说。” 华舒雅同样郑重回了一礼。 “姑娘年纪轻轻,这身法、剑招都称得上大师水准,其中甚至还隐含一丝玄妙。” 刘蒙咳嗽了两声,满脸惊叹地连连称赞:“你们二人在基础上实在相差太大,这位姑娘在武道的理解与钻研方面,要远远胜过于你。正如姑娘刚才所说,若未来想在武道方面更进一步,不妨驻足停步,回首去打磨一番自身。” “我……明白了。” 年轻武者并未再作任何纠缠辩解,大方地承认下了自身不足。 旋即,他无比郑重地朝林天禄和华舒雅抱拳行礼,收起兵器,当即闪身离去。 而在场的另外几名武者如今也陷入沉思,眼神闪烁不定。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与眼前这位姑娘交手切磋,兴许…… 结果不会有丝毫区别。 “诸位心中如今还有何疑惑不解?” 林天禄笑呵呵地回首看向这些武者。 沉默片刻后,为首的中年男子很快正色拱手道:“今晚多谢先生和这位姑娘出言点拨,为我们点明一条坦途。眼下再不敢有多少质询之意,定先回家闭门修身养性、多读典籍。” “在下……今晚叨扰了先生休息,还望勿怪。” “这也无甚好怪罪的。” 林天禄失笑道:“你们若当真心怀歉意,明日一早离开长岭之际,便向其他的武林人士多做告诫,告诉他们这长岭县内所谓的机缘不过是裴王世子杜撰散播的流言,其广发消息也并非为了招揽能人异士,而是去招揽一些‘死士’而已。” 中年男子面色一惊:“死士?” “十有八九,性命不保。” 林天禄的脸色严肃了几分:“他们不知从何处学来一些至阴至邪的巫蛊之术,想要以武者肉身为引。你们要想保得自身,还是早些离开此地为妙。” “先生此话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林天禄轻笑道:“你们若是不信,再在长岭县内待上一段时日便会知晓。不过是否会有性命之忧,我可没有办法保证。” 中年男子等人面色一阵变幻,匆匆拱手后一齐运起轻功飘然离去。 很显然,他们对于这个消息可谓深信不疑。 若是大街上的寻常书生说这种话,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可对方才刚刚展现出了宛若仙神般的非凡手段,那这个消息……当真人命关天! “虽是钻研武道的武者,但终究还是惜命的很啊。” 林天禄目送着那些武者们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声,旋即侧首瞧向依旧留在原地的两人。 而其中之一 “这位兄台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见面时更稳重了些?” 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壮汉。 易衡闻言顿时挺直背脊,无比郑重地抱拳道:“当时的教训,洒家已然牢牢记住。不敢再随意造次胡闹,在长岭内掀起什么混乱。” 这汉子看起来五大三粗,性格倒是不太倔强,还算能听得进别人的建议。 林天禄随意朝街道远方指了指:“你刚才听了我那番话,不准备跟他们一同离开?” “洒家自然不敢再打扰先生清静。”易衡斟酌犹豫片刻,但还是鼓起勇气沉声问道:“但洒家更想知道……究竟该如何才能爬上武道巅峰!”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所谓的巅峰?” “洒家自幼丧父,唯母亲拉扯长大,生活虽然清贫但也幸福。但在年少时期却遭逢武林人士的一场大战,母亲不慎被卷入其中横死当场,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自称武道宗师的奸佞小人轻松离去,那些追击的武者甚至连拖延其脚步都无法办到!” 言至此,易衡眼中已然血丝密布,恨声道:“自此以后,我便知晓软弱怯懦在此世是何等无力。哪怕没有任何宗门与师傅,我也拼着摸爬滚打的这十几年练就一阵横练刀法,只求将来能亲手手刃杀母仇人,报了当初的血仇!” 林天禄听得神情微怔。 只是见其神色间充斥着宛若执念般的杀意,他不由得暗叹一声。 这些江湖人士……终究有不少都是身不由己啊。 “洒家不求先生能指点教导,只求一问——” 易衡微微抬头望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神采:“我这以战养战的路子,是否错了。”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侧身朝身后的少女招了招手:“舒雅,帮忙到书房里取本书来。就是那本《松经雅文》。” “是!” 没过多久后,华舒雅已然将这本典籍取来。 林天禄掂量两下,转手便将此书递给了面前的壮汉:“我的答案,大抵都在此书之中。” 易衡一脸茫然:“先生这是……” “兄台的志向与愿望都没有错,只是平日行事作风略显豪放过头。”林天禄笑着指了指书籍:“这本书上撰写了诸多做人的道理,教导要与人为善、乐善好施。自然也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虽然初时读起来会有些晦涩难懂,但兄台往后若能将这本经典之作参悟通透,于你而言可谓大有裨益。” “这、这……” 易衡听得又惊又喜,表情反倒显得古怪。粗壮双手捧着本精致书册,着实格格不入。 纠结片刻,他冷不丁地开口道: “先生,洒家……不认字啊。” 林天禄笑容一僵,嘴角微抖:“那兄台不妨在归乡之后寻一位教书先生,学一学通读用字。将来于你而言同样会有益处。至少……这‘神功秘籍’,你要是完全不认得字的话,可得两眼一抹黑咯!” 易衡沉默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咬咬牙: “……好!洒家这就听先生的教诲,待离开长岭后就去学上一学!” 林天禄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这壮汉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但至少能够正常交流沟通,听得进话。 易衡将书册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深深地拜了一礼:“洒家不再打扰先生清修,就此离去。” 说罢,他没有再做任何磨蹭停留,当即背身离开。 …… “这汉子……性格也算是直来直往。老夫刚才倒是有些小瞧了他。” 刘蒙挠了挠干瘦的面庞,感叹道:“可惜了,若是年轻时分就能有名师教导,想来武道修为会比现在更为坚实。” “老先生这是起了爱才之心?” 林天禄轻笑两声。 刘蒙连忙摆手道:“只是糟老头子的一番感慨而已,先生还请不必放在心上。” “老先生虽面相凶狠,但心底倒是颇为仁善温和。”林天禄朝屋内摊手示意:“是否要进屋坐下交谈一番?” “先生可折煞老夫了。” 刘蒙轻咳两声,不禁苦笑道:“今晚突然上门叨扰,老夫已是心怀歉疚,尴尬万分,何来的脸面再上门入座。” “不过,老夫听闻了先生刚才提起之事。” 他肃起面庞,沉声问道:“此次英雄大会果然只是一个骗局幌子?” 林天禄眉头一挑:“听老先生的语气,您似乎之前就已知晓?” “这官场中的勾心斗角,老夫算是略知一二。而这王室争斗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刘蒙布满褶皱的面庞更显扭曲:“况且,此次这裴王世子的行动实在太过古怪突然,让人忍不住心生疑惑。自有不少人与老夫一样,早已在怀疑那裴颜想借势在暗中搅动风雨。” 林天禄迟疑道:“老先生可知……妖鬼的存在?” “!” 刘蒙顿时瞳孔紧缩,露出震惊之色:“老夫虽嫌少鲜少遇见,但确实了解……难道先生的意思是,此事跟那些妖鬼有关!?” “没错。这裴王似与妖鬼有染。” “这可真是……” 刘蒙脸色几度变幻,蓦然道:“明日一早,老夫便找几位旧友帮忙将此消息传出去,告知众人真相,尽量让那些茫然无知的武者尽快远离长岭。” 林天禄微微颔首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不过此消息的传播还望徐徐图之,切莫太过着急,若引起恐慌反而会适得其反。” “老夫明白。” …… 刘蒙并未久留,二人再交流一阵后便匆忙离开,显然是准备早做行动。 林天禄回到宅院内,茅若雨身披细绒坎肩,从凉亭内迎出,娇颜上带着丝丝温柔笑意:“这些武者倒是比想象中更好说话一些。” 本以为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没想到大多数人都极注重礼节和态度,着实出乎意料。 “能一心向武,自然不会有多少花花肠子。”林天禄笑着帮忙理了理美妇胸前被晚风吹乱的衣襟:“要早些回屋休息?” “此事倒是不急。” 茅若雨美眸微动,掩唇轻笑道:“不过奴家刚才听见门外交谈,天禄你似乎确实有段时间未曾担起舒雅姑娘的师长职责。可别忘了多教教她才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山村危机,凶狠邪术 茅若雨神情慵懒地趴在游廊长椅上,笑吟吟地望着庭院内正在一前一后挥舞着树枝的两道身影,美眸中荡漾着化不开的柔情惬意。 “婚事将近,若雨你依旧如此大方?” 平淡声音在耳畔响起,侧首瞧去,就见一旁的云玥正默默地轻抿着手中热茶。 茅若雨神色柔媚地把玩着自己的发辫,轻吟道:”如今这安宁生活,与成婚之后又有多少区别呢?与奴家而言,这家中的关系早已与老夫老妻无异。就像云姐姐一样——” “我?”云玥毫无波澜的面庞微微转来。 而美妇朝她流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笑颜:“若云姐姐与天禄他更为亲昵相依,奴家也是乐得见此。要是天禄他心中欢喜,届时咱们家中再成婚一次也无妨。” “……” 云玥不再言语,神色依旧平淡清冷。 只是原本正轻抿着杯沿的粉唇,不由得更紧了几分。 …… 深夜临近,漆黑浓重的乌云渐渐笼罩而来。 冷清寂静的山村,在阴风呼嚎的吹拂之下变得更为死寂,宛若一座空荡荡的无人村落,没有丝毫人声与生气。 只剩丝丝令人心生不安的虫鸣与水滴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村落之中。 “……” 而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似有两个人正蜷缩在窗边角落内,紧抱相拥,甚至因为恐惧而在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口中发出无意识地低吟喘息。 “没事的、没事的——” 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强撑着心中惧意,将自己的女儿用入怀内,不断用右手温柔抚摸着女童的背脊与脑袋,耳语安抚道:“待会儿就没事了,睡一觉就好。” “呜……”而在她的怀中,一名莫约童龀年纪的幼女正发出丝丝惊惧呜咽,眼角泪花盈盈,俨然一副受惊害怕的可怜模样。但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吵闹声音,安安静静地埋首在母亲的胸怀当中,渴求着些许微不足道的温暖港湾。 妇人不易察觉地呼出一口浊气,没有在意脸上的污渍,略微仰头望向窗外的景色。 ——正有一个穿着无比古怪阴森的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山村中央处,已过一个时辰左右都未曾挪动过脚步。 “……怪物!” 妇人连忙收回目光,脸色愈发难看,心头同样充斥着无边的恐惧。 今日的变故,是她这辈子都未曾经历过的,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 她所在的这杨朱村一直风气平和淡然,邻里之间常常互帮互助,生活虽然清贫,但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算得上温馨惬意。 可这一切的宁静,却在今晚被彻底打破。 那些原本正收拾农具回家的汉子们突然间捂着胸口踉跄倒下,女子皆是头晕眼花,站不稳脚步。 而在村落中央的那古怪之人现身后,山村内数百口人顷刻间全部失去意识,纷纷趴倒在地没了动静。无论男女老少皆没有例外,哪怕是平日里上山打猎的壮汉同样被抽干了力气般软倒在地。 刹那间,整座村落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她正是在家门前和自己的女儿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无边的恐惧在心头泛起,但强烈的求生欲令她当即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抱起满脸呆滞的女儿跑回家中,躲藏于此。 直至一个时辰如度日如年般慢慢过去,她心头的不安感愈发旺盛,虽然完全无法理解在村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个古怪阴森的怪人带给她的感觉……越发的骇人。 “不能继续在村里待下去了,必须要去镇上报官!要是再留在这里……当真会死!” 妇人心底不断大喊催促。 可她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经没了力气,就连双手都渐渐僵硬冰冷,阴冷森然的寒意如跗骨之俎般渐渐攀上背脊,令她愈发提不起挣扎逃跑的念头。 而且,要是莽撞逃跑之时被发现了踪迹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山野村落当中,竟然也能碰见一对体质不凡的凡人母女。” 低沉的冷笑声蓦然响起,如同摄魂魔音般回荡在脑海当中。 只一瞬间,就令妇人面色大变,神情骇然地抬头望去。 穿着华贵黑袍的中年男子正面容冷酷地站在屋内,体格粗犷,那漆黑双眼如同深渊一般,双方目光只是刚一触及,顿时让妇人的心脏都为之狠狠揪紧,浑身战栗,几欲尖叫出声。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可不是‘人’。” 黑袍男子嘴角微扬,勾起一抹阴森无比的冷笑:“不错。虽然生了孩子导致阴气流逝不少,但这幅根骨依旧尚佳,若是好好调教酝酿一番应当能成为品质上佳的珍品。至于这女童……沾染了凡夫俗子的污血,着实劣等不少。抓回去当一个奴婢倒也可以。” “不过——” 他看了一眼窗外:“如今形势不等人,多带一个累赘着实麻烦。索性当场杀了,让你将其精血饮下,或多或少能恢复一些你流逝的阴气。” 说罢,黑袍男子竟果断抬起右手,在掌心中聚起幽绿流光,直接反手隔空拍向紧紧相拥的母女二人。 “不要!” 妇人瞳孔顿时缩至针状,浑身汗毛炸起,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感窜过全身。下意识地低头抱紧怀中的女儿,尖叫悲鸣出声。 啪! 宛若空气鸣爆般的声音炸开,化作丝丝缕缕的清风拂面而过。 妇人紧闭着双眼沉默了一阵,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连忙睁开眼睛瞧向怀里的女儿,发现她同样是安然无忧,脸色发白地浑身哆嗦,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你,是谁?” 沉闷不快的声音从黑袍男子口中传出。 妇人心头一惊,下意识抬头望向身前。 直至这时,她才茫然发现竟有一道陌生身影正半蹲在面前,略微抬起的右手上还萦绕着丝丝微散的幽绿流光。 瞧其纤柔丰腴的曼妙背影,赫然正是位长发飘飘的女子! “妾身名讳,还用不着告诉你。” 黑发女子仪态优雅地站直身子,略微回首,瞧向蜷缩在背后墙角中的母女,流露出温和笑意:“这位妹妹,你先带着你的女儿离远一些。但也不要跑的太远,如今这村落周围可能还有其他的埋伏。最好不要离开妾身的视线范围。” “姑、姑娘你要小心……” 妇人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声,手脚僵硬地重新站起身,抱着女童东歪西倒地踉跄退开。 而她此刻心中同样茫然无比,只觉突然神兵天降的这位黑发女子当真如仙女般美艳出尘,哪怕是在阴云笼罩的黑夜之中,依旧如此妩媚夺目。 “难、难不成当真是仙子下凡来救我们村子的?” …… 任吟姗收回目光,眼神平静地重新望向面前的黑袍男子:“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在罗星管辖的地界内竟然都敢施展这等危险术式,强夺凡人性命生机。若是被罗星之人发觉,哪怕你们修为滔天亦逃不过千里追杀。” “罗星规矩确实不少。” 黑袍男子嗤笑一声:“但如今这片地区似乎……并非再由罗星管辖吧?” 任吟姗美眸眯起,沉声道:“哪怕没有罗星之人在此地驻扎,你们这直接夺人性命之举也太过伤及人伦天道,当真以为你们还能逍遥无忧,不受孽力反噬?” 威吓之际,她也略感心惊胆寒。 眼前此人、还有在村内中央处的怪人,当真是冷血残酷至极。竟然毫不在意地欲出手夺取一座村落所有人的性命。 要是她再迟来几步,不仅仅那对母女都要惨遭毒手,甚至这整座山村都要化作阴术展开后的诡谲魔境,瘴气如诅咒般朝其他村镇扩散。 若不加以阻止,这伤亡人数怕是难以估计! “哼!这妖鬼道界内又有何天道能惩治我等。“黑袍男子背负起双手,冷笑着缓缓踱步靠近而来:“我稍稍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数年前曾颇有名气的罗星之人任吟姗,因为与罗星理念不合,最后独自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没想到,如今竟跑来这种偏僻地方支持公道,着实可笑!” “妾身是否可笑,还由不得你这等下作小人来指指点点。” 见其抬起右手朝自己胸口伸来,任吟姗冷眸一闪,当即拂袖一震,阴气如狂风般呼啸吹拂,将靠近过来的黑袍男子给强行震退了出去,径直撞穿后方土墙,踉跄几步后便重新站稳了身形。 “呵,不过一区区女流之辈,脾气倒是挺倔的。” 黑袍男子随意甩了甩冒着青烟的右手,粗犷冷酷的面庞上浮现一丝轻浮诡笑:“如今难得一见,我还挺想亲眼瞧一瞧任姑娘在脱离罗星几年后,究竟还留有多少实力。若你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我可得将姑娘擒住带回府上,让我们二人好好交流一番。” 丝丝冰冷寒意泛上肌肤,令任吟姗面色不渝地后退两步,只觉此人的眼神着实让人生厌。 “‘恶幽鬼’齐旭才,你倒是人如其名。” 此人名号在数年前曾颇为广传…… 当然,是在妖鬼道界的妖鬼们耳中。 其行事作风哪怕于妖鬼而言都极为阴森可怖,那些遭其毒手的凡人各个死状凄惨万分,不成人形,甚至毫无规矩地大开杀戒,一度曾让罗星都为之感到不快,派人追击过一段时日。 只是其行踪难测,在听闻风声后更是有意藏匿不出。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万万没想到,此次变故竟然将这等心狠手辣之辈都吸引而来“能让任姑娘记住我的名号,我可是倍感荣幸。” 齐旭才略微掀开黑袍,抬起布满森然绿光的双手,蓦然展露出狰狞笑容:“不过,我倒是更想将姑娘体内的阴气彻底抽干,将你吞噬殆尽,让你化作我更进一步的养料!” “痴心妄想!”任吟姗右手一翻,由浓郁阴气凝实而成的古筝飞旋着落入怀中,纤指在琴弦上顺势一挑,宛若金戈碰撞般的铿锵之音化作无形锋芒,刹那间掠过了齐旭才的身体。 噗嗤! 只是其身体刚一四分五裂,当即便化作无数残影四散分裂开来,从各个方向狞笑着冲来。 任吟姗见状神色并无波澜,纤指手势微变,连连拨弄琴弦,阵阵无形音波如同浪潮般涌现扩散,将汇集而来的残影尽数震碎吹飞。 “阴术化琴音,还算有趣的手段。” 嗤笑声从背后悄然传来:“只可惜,同为赤魔境界亦有高低之分。” 任吟姗面色微变,转动手中古筝挡至背后,当即感觉到一阵匪夷所思的冲击贯通全身,直接将其整个人炸飞出去。 “唔!” 足尖连点废墟砖瓦,任吟姗勉强稳住身形,回首望去,就见那齐旭才正满脸笑意地虚握着右手,掌中幽光环绕。 而她手中的古筝上赫然浮现出道道裂纹,已然支撑不住。 “任姑娘可比我想象中更为弱小,这点微末伎俩还想跑出来主持公道,这可是自讨苦吃啊。” 齐旭才蓦然间沉下脸色,漆黑双眼中杀意涌现:“好在你如今已非罗星之人,索性拧断你的手脚带回去好好亵玩一番。这充沛阴气在你体内当真暴殄天物,不如由我让你将阴气尽数泄个干净!” 话音未落,他已然掐动印诀默念法咒,四周阴风大作,在任吟姗警惕无比的目光注视下,道道幽光以某种神秘规律扩散荡漾,顷刻间将方圆数十丈都笼罩在内。 “此术究竟……呃!?” 任吟姗刚想暂避锋芒,可突然感觉眼前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几乎作呕,身体四肢仿佛脱力般动弹不得。 而体内的阴气更是失控般乱窜涌动 “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你就早已中招。神魂与阴气会被彻底瓦解。” 齐旭才狞笑不止,更加大了这秘术威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安心受罚吧!我手中可有数不尽的手段让你丑态毕露,生不如死——” 噗嗤! 一截冰晶之刃刺穿了背脊与胸膛,从胸前长长探出,令齐旭才志在必得的笑容顿时僵住。 还未来得及转头捕捉敌踪,贯穿其胸口的冰晶之刃便一阵扭曲炸裂,森然冰晶刹那间将他整个人都完全冻结凝固,化作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笼罩在周围的幽光大阵转眼间烟消云散。 再意识为之冻结的刹那瞬间,齐旭才只来得及瞥见那一抹淡淡的月白倩影。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起死回生,落幕在即 任吟姗只感觉萦绕在脑海中的钝感迅速消退,满脸错愕地抬头望去。 就见在齐旭才化成的冰雕后方赫然站着一位身穿白裙的绝色少女,齐肩银发在月光映照下仿佛溢彩流光,好似梦幻之中的谪仙。长袖微拂,点点细碎冰晶在白嫩柔夷中悄然碎散,宛若点点璀璨星光。 而这实力非凡的齐旭才甚至连其他的手段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就连同冰雕本身一同破碎,化作尘埃随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 “……” 任吟姗踉跄着重新站起身子,眼神闪烁,试探道:“不知姑娘是——” “我们在林府内见过一面。” “林府?” 她顿时面色微怔。 心思急转,很快回想起半天前在林府内的见闻。 不仅仅是那三位风情各异的美艳女子,当时她还隐约在游廊转角处瞧见一位银发少女。只是对方身上笼罩着一层极为神秘莫测的薄雾,看不真切,也难以感知清楚。 但为了不引起什么误会,任吟姗并未出声打扰、也没有刻意去探究过对方的具体身份。 而如今出现在眼前之人,难道就是当时林府内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少女? 白裙女子双臂自然垂落,目光平静道:“我名云玥。” “云姑娘,多谢你出手救……咳咳!”任吟姗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仍感觉有点头晕眼花,脱力感仍在。 “先不要乱动。” 云玥步履轻盈地走上前来,宽大长袖微抬,细嫩如玉般的指尖点在了她的眉心处:“你若再乱走两步,神魂将损。届时哪怕是我也没办法轻易治好你。” “多谢姑娘救治。” 感受到从眉心处源源不断传来温和冰凉的气息,任吟姗很快感觉不适感被强行压下,低吟感叹道:“刚才那人的手段还真是猝不及防,妾身竟并未察觉到他提前布置的术式,实在是……” “你不该这么弱。” 云玥收回右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明明早已臻至蛮境,凌驾于刚才那人。若当真动了真格,他活不过五息。” 任吟姗略显尴尬,讪笑两声:“妾身早已许久没有跟他人交战过了,若非近些日离开甘昌村,可能记住的术式都不留几个,只是临时多提了些气力。” “平静磨灭了你的斗志。” 云玥侧身看向远处的村落中央:“而那位姑娘,显然比你更为凶狠。” 轰隆——!! 伴随着惊天动地般的轰鸣巨响,大量烟尘当即飞洒,道道沟壑崩裂扩散。 片刻后,就见那满头金发的安柯琳正抓着半件破碎黑袍,面容担忧地朝这边快速赶回来:“任姐姐,你难道受伤了吗?” “无妨,刚才已有这位云姑娘出手相救,并无大碍。” 任吟姗摆了摆手,面露关切:“倒是刚才那个人……” “虽有些棘手,但也不过如此。”安柯琳将攥着的黑袍随手一扔:“三拳两脚就能将其解决。” 说话间,她又很快正色肃然地朝云玥行了一礼:“多谢姑娘及时出手,帮任姐姐化险为夷。” 云玥只是略微颔首,没有再开口说些客套的交流话,目光转向了不远处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一具具‘尸体’。 “几、几位仙子……刚才那些怪物已经伏诛了吗?” 颇为怯懦不安的声音传来,就见刚才那妇人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朝这边靠近,显然是瞧见此地的冲突战斗已经尘埃落定。 任吟姗露出温和亲切的笑意,应声道:“你们母女二人今晚不必再心惊胆战,为非作歹的怪物已然身死。还有,我们并非什么仙子,夫人不必如此低声下气的。” “谢谢……谢谢几位鼎力相助!” 妇人闻言连忙躬身致谢。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庆幸喜悦之色,唯有浓郁不散的忧愁悲苦。 略微抬头望向村内,过去一位位熟人如今皆气息全无、死的无声无息,偌大的村子就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二人。虽然并非是血缘至亲,可邻里乡情彻底破碎,依旧令妇人心中痛苦万分,只觉今夜的一切宛若难以忘却的噩梦。 任吟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暗暗叹息一声。 若非今晚她与安柯琳恰巧在此地路过,可能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此地已受妖鬼入侵迫害。眼下能保得一对母女勉强活下来,已然是“你们二人,助我一臂之力。” 云玥突如其来的开口,令任吟姗二人面露讶然: “云姑娘尼这是……要施术将这些村民们火化埋葬?” “不。” 云玥眸光一如既往的清澈淡然,双手抬起,旋即猛地下压:“这些人尚且还有救活的机会。” 话音刚落,自其脚下当即扩散出一轮极为庞大的玄妙法阵,似有水波荡漾,如同镜花水月般眨眼间将整座村落都完全覆盖,海量澎湃的阴气如潮涌动,在某种术式的催化下化作最为纯粹的柔和气息,慢慢涌向那些趴伏在地的村民身体。 “呼——” 少女均匀平稳地呼吸,不急不缓地掐起一个又一个繁杂神秘的印诀,道道月色光华自半空降下。 这恍若仙神般匪夷所思的手段,别说是已然目瞪口呆的村妇,就连任吟姗和安柯琳二人都美眸瞪圆,面露震撼之色。 “这等玄妙之法……难道当真可以起死回生?!” “不对。” 任吟姗美眸蓦然一闪,惊异道:“云姑娘这是引动地脉灵气,与阴气交织融汇,汲取这月色精华化作凡人生气,将村民们被吸走的气息一点点补充补回来。” “这实在是……” 安柯琳仍是吃惊万分。 她闯荡在外多年,但从未有听闻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手段。毕竟妖鬼阴气以夺凡人性命而存在,但将阴气性质逆转成生气,反哺凡人肉身与神魂,着实闻所未闻! 但在片刻后,她们二人很快回过神来,当即沉着脸色将手搭在了云玥肩头,调动体内阴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至这道术式之中。 “……” 一旁的村妇捂住了嘴唇,强忍住没有出声打扰。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一具趴伏在地的‘尸体’。 她虽不懂什么阴术术法,但看见眼前这场面,心下也或多或少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直至半柱香左右的时间渐渐流逝,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名壮汉竟微微颤抖了几下,双臂渐渐收拢。 旋即,他蓦然大叫一声,满脸惊惧地挺身坐起,按着胸口连连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不仅如此,在村落内昏死过去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从假死状态中惊醒过来,皆是茫然错愕地环顾四周,似乎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自己又为何会趴在冰凉肮脏的地上。 “呼——” 待术式施展完毕,任吟姗和安柯琳二人松开手掌,眼中浮现出丝丝喜色。 这些无辜村民们能够起死回生,从这场无妄之灾中活下来,对她们而言自然也是一场惊喜。 “太好了,多亏云姑娘你的术……嗯?!” 任吟姗话语一顿,面露惊色,下意识伸手要搀扶身旁摇摇欲坠的云玥。 只是在指尖触及到对方身体的瞬间,却见云玥整个人如同泡影般溃散消失,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安柯琳见状顿时呆住:“她、她怎么——” “……不用担心,云姑娘没事。” 任吟姗只有一瞬的动摇失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刚才似乎是云姑娘施展的某种化身之法,不过只是积蓄着她部分意识和力量的分身。力竭之后自行溃散而已。” “分身?” “云姑娘的修为想来远超我们二人想象。” 任吟姗松了口气,摇头失笑道:“既然是与林先生同住一府,能有如此修为也不足为奇。反倒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多谢几位仙子下凡相助!” 一旁的村妇蓦然间跪倒在地,欣喜若狂地叩首道:“救下我等杨朱村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当真是菩萨心肠!” “又是仙子又是菩萨的,我们可担待不起。” 任吟姗流露出温柔笑意,俯身上前,轻轻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接下来得劳烦夫人帮忙向村内众人解释一番,我们就不再久留多言。” “诶?” 村妇愣了一下,连忙抬头一瞧,这才愕然发现站在面前的两位仙子已然不见了踪影。 “当、当真是……” …… 不远处的山间道路内,萧瑟秋风呼啸吹拂,卷起漫天落叶。 任吟姗眺望着杨朱村内重新燃起的明亮烛火,轻吟道:“此地看来算是暂时无忧。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其他妖鬼陆陆续续地赶来长岭。” “蛮境层次的妖鬼,我或许就有些力不从心。” “我们尽一份力便可。” 她拢住飘荡的秀发,侧首望向漆黑无垠的道路,美眸渐渐凝起:“这些恶徒竟为了区区一己私欲,胆敢做出这等龌龊凶残之举,当真是死不足惜! 我不过是隐居数年时光而已,这些妖鬼的行事作风竟变得愈发猖狂无度,将那虚无缥缈的流言信以为真。裹着借口,做些丧心病狂的恶行。当真是天理难容!” “任姐姐稍稍息怒。”安柯琳无奈叹息一声:“这场来之不易的和平不过持续了十数年,但这个僵局想来已让不少势力都为之不快。冲突最终爆发也逃避不过,无非只是以何种方式和手段而已。” “只是他们如今这些手段……着实下作。” 任吟姗闭上美眸调整一番躁动的情绪。 片刻后,她已然恢复了冷静,幽幽道:“希望这场闹剧能安安稳稳地收场。” …… 林府内。 林天禄刚刚洗漱完毕,送着舒雅和若雨二人都回屋休息,正走到游廊内招呼依旧安静品茶的云玥。 “云——” “咳!” 云玥蓦然轻咳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苦闷之色。柔夷轻抚高耸峰峦,悠悠吐出浊气。 林天禄俯身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只是有些鼠辈在暗中作祟,正巧触及到了我当初留下的预警印记。” 云玥脸色很快恢复淡漠出尘,镇定自若地继续捧起茶杯:“我派出的化身已将事件解决,天禄你回屋休息去……唔?” 少女呆呆地眨了眨美眸,发出一声略显可爱的低吟。 因为林天禄此时已然将手掌按在了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起来。 “天禄?” “难道你以为靠这种伎俩就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林天禄无奈一笑:“一眼就能看出你这丫头身上受了点暗伤,阴气消耗严重。我若是不说,你难不成要当作无事发生,偷偷隐瞒下去?” 云玥眼帘微垂,修长性感的睫毛轻颤两下:“这只是赎罪而已,是否受伤并不重要。” “你……” 林天禄眉头微挑。 看来当初那番话着实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哪怕变成了现在这副姿态……不,或许正是因为如今这副情绪状态,才会对‘赎罪’更为在意。 “云姑娘。” “……嗯?” “你自从来到长岭后在暗中所做的种种善举善行,早已还清你当初犯下的罪孽,何必如此不爱惜自己。” 林天禄将手掌滑落至少女粉嫩纤细的后背,轻轻抵住,随着调动起体内浓郁灵气,缓缓汇入其受损枯竭的娇躯之中。 “啊呜——!” 云玥脸蛋上顿时泛起丝丝醉红,发出宛若小兽般可爱诱人的低吟。娇躯轻颤,引得胸前硕物都不由得弹动起来,松松垮垮的坦肩长裙滑落臂弯,风雅妩媚的春色不由得满溢而出。 “呼……我、我只是想……唔嗯!” 醉人红潮泛上玉肤,点点晶莹水光在明眸中闪烁。云玥顾盼回眸,原本冰冷如霜的神情不知不觉间已是软化,眉宇间带着娇艳柔意。 轻咬粉唇,似是羞怯软糯。裙下双腿略微蜷缩绷紧,手臂情不自禁地抬起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浸润全身的温暖灵气仿佛洗刷神魂,令其有股飘然欲仙般的舒畅感。 直至半晌后 少女已是绵柔娇喘,醉情如水,软绵绵地斜靠入怀,稍显迷蒙的神情令其不自觉地凑近上来,粘人讨宠般细声轻吟。 林天禄笑着在她的太阳穴上按摩了几下,眼神渐渐凝起:“本想顺势而为,但今晚……兴许我还得主动出击一次,让这场闹剧彻底落幕终结。”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生百态,主动出击 一日时间悄然度过,浓重夜色已是再度降临。 而在县外十几里开外的一处客栈,幽幽灯火摇曳不散,一位尚且青涩的店小二带着憨厚笑容,抓起抹布帮忙在桌上好好擦拭了几下,先行端上了招待用的清酒温茶:“客官,您先坐。有什么想要吃的下酒菜,咱这店里可都有!” “来点牛杂和米饭吧。” “好嘞!” 望着店小二连连躬身退下,这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子叹息一声,拂袖入座,将手里的佩剑放到桌角。 他扬首望着客栈外昏暗无光的夜空,面露烦闷无趣之色,暗暗咂舌:“当真是……白来一趟。” “这位兄台,不知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唉声叹气?” “呃?” 陌生的声音蓦然响起,令年轻男子神情微怔,下意识转头一瞧,才发现一位面容俊朗的同辈书生正坐在对面的餐桌旁。 瞧其神骏,着实令他倍感意外: “你是……” “在下只是一介旅人而已。” 年轻书生面露温和笑容,拱了拱手:“途径此地正巧想落脚歇息一下,恰巧就瞧见兄台你坐在此处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一番。” “书生啊——” 男子随意打量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起身回了一礼:“我名李宗河,先生叫我名字便可。至于在下为何会唉声叹气,只是因为此次的远途之行实在毫无收获,白白浪费了我这半月有余的路程。如今还要原路返回,着实令人头疼万分。” 李宗河一副无奈神色,摇头叹气,颓然坐了回去。 年轻书生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减分毫,脱下身上的御寒外袍,随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 “李兄是刚从长岭县内离开?” “是啊!” 李宗河闷闷不乐地仰头闷了口清酒:“当初都传县内有裴王世子微服私访,广招天下豪杰。我这才下定决心抛掉杂念独身前来此县,想要一展拳脚,看能否让世子瞧的上眼。 可没想到,世子竟然稀里糊涂地不见了踪影,当真是受了骗!” “哦?难道李兄不曾听闻长岭县内的风起云涌?” “这……我确实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其中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李宗河眉头皱起,眼神闪烁不定:“不过从昨日开始,县内的气氛确实有些古怪。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镇县,至少还想多尝试拼搏一番——” 瞧见他面露不甘之色,年轻书生好奇道:“李兄看起来很想要施展一身抱负?” “那是自然,这世间又有何人会不想出人头地,坐拥权势和美名。若不求这一切,我又为何会从小开始习武练剑。日夜坚持至今,只为这身武艺能有所用处。” 李宗河拂过一旁的冰冷剑柄,叹息道:“只可惜,此次远途又落得一个无疾而终。” “我原以为李兄是想与什么高人比武切磋……” “哈哈哈!我若再年轻个几岁,兴许满脑子还会是这种想法吧。能与那些武道宗师交流经验,机缘将至拜得一位名师,修习闻名天下的武林绝学……这怕是武林中人日思夜想的美梦吧。” 李宗河流露出几分笑容。 只是这份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与感慨。 “可惜,我家中尚且有病弱父母需要赡养,虽有二妹帮忙扶持照料,但我身为家中长子终究得背负起更多的责任才行。从小习武的我并不通什么诗书礼乐、不懂经商赚钱,更考不上什么功名利禄,也只有这一身力气还算能够入眼。” “英雄美梦、武林神话、武道巅峰……这些东西都太过虚无缥缈。” 他弹了弹指尖上的铜币,哂笑道:“还是这铜钱最为实在。” 年轻书生喝完一杯清酒,不禁咂舌道:“这人生百态着实难料,人人皆有各自无奈与艰辛…… 在下说不出多少安抚鼓励的大道理,也只能祝愿李兄往后好好努力,能寻得一份撑起家庭的好事业,照顾好家中二老。” “多谢先生了。” 李宗河抱拳一笑:“回程路上能遇见先生交谈一番,在下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不少。” “我可没说什么安慰之言。” 年轻书生将瓷杯抬起遥遥敬酒,轻笑道:“不过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今晚这顿饭菜就由我请了吧。” “啊……当、当真得感谢先生了!”李宗河脸色肃起,连忙起身回敬一杯。 待酒水下肚,他脸上略微浮现起丝丝红晕,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长吁短叹地重新入座,他挠了挠头,疑惑道:“刚才与先生交谈一番,倒还不知先生又为何会来到这偏僻小道?” 这条道路虽算不得杳无人烟,可如今这即将入冬之际并非统考期间,这身形单薄的书生又为何会独自一人走在外头? 长岭县内外虽说盗贼山匪不多,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要是路遇歹徒怕是危险难料。 而年轻书生闻言很快哑然失笑道:“只是顺路来接两个人而已。” “这时辰?”李宗河瞥了眼外头的昏暗天色,一脸困惑。 “与李兄你一样远途而来,是早还是晚可没法预料。” “啊……这倒是我疏忽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讪笑两声:“待会儿要是接到了人,回县路上,先生可得好好注意安全。” “这是自然。” “饭菜来咯!客官还请慢用!” 店小二乐呵呵地端着木盘将热腾饭菜一一端上。 李宗河将饭碗捧起,正要动筷之际,他心念微动,忍不住好奇道:“先生可知那长岭县内的‘林夫子’?” “嗯?” 原本正在随意夹着炒花生的年轻书生,闻言顿时动作一顿,面露古怪之色:“李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只是瞧先生你风度翩翩、又有儒生气质,不由得想起这段时日在长岭县内听见的诸多传闻。” 李宗河拨了两口米饭,含糊不清道:“虽然还不曾与那位林夫子当面相见,但那些县民们如此交口称赞,想来也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大儒。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着实是羡煞旁人啊。” “此事……或许只是旁人的过度吹捧而已。” “但我听闻,前几日那裴王世子突然消失不见,可能就是因为那林夫子远行归来,将险些被抢走的未婚妻给夺了回来,气的世子他愤然出走,消失至今。” 李宗河感叹连连道:“虽说其中可能有几分添油加醋,但那程家大小姐我当初也远远瞧上过一眼,显然并非闲人杜撰的人物。能不畏强权将妻子从王室手中夺回、甚至安然无恙地潇洒离去,哪怕只是位读书人,这等豪情气概着实令人佩服不已!” “当然,那程家大小姐同样是忠贞不渝、誓死守护贞洁名声,足以受人赞颂,这等贤惠坚强的女子也着实羡煞旁人啊。” “此事在李兄看来,竟还有几分波澜壮阔的史诗感。” 年轻书生眼角微抖,表情略显微妙。 李宗河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匆匆忙忙地将饭菜尽数吃完。 见他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年轻书生讶然道:“李兄何故吃的那么着急?” “早些吃完便可早些入睡。” 他擦了擦嘴角油渍,咧嘴笑道:“明日一早可得早起赶路启程,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得其他的好工作。” 说罢,李宗河当即握住身旁的长剑,起身抱拳。 “感谢先生这一顿饭菜恩情,往后若有麻烦,在下定然会鼎力相助。” 年轻书生微笑着点头应承下来,目送着他脚步匆匆地踏上客栈二楼。 “……” 直至这时,本就空旷的客栈大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灯火悄然熄灭、摆放在餐桌上的酒碟碗筷尽数消失,就连原本正趴在柜台旁打着瞌睡的中年掌柜都不见了踪影。 转眼间,这山野客栈便化作一森冷诡异的无人空宅,客栈周围的墙壁与桌椅都好似饱经风霜般到处都是破洞皲裂,蛛网密布,飘散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污浊气息。 毫无疑问,这座客栈早已落寞破败。 刚才的一切,不过只是往日残像。 “两位姑娘,不准备吃点小菜填填肚子?” 年轻书生蓦然一笑。 恰至此时,一丝阴冷寒气在四周浮现,渐渐化作两道倩影出现在书生两侧,一同坐下。 风姿绰约,身型曼妙傲人,赫然正是任吟姗和安柯琳二人。 而她们如今脸上的表情既有肃然担忧,也有几分急切不安。任吟姗更是蹙起柳眉,直言道:“林先生,妾身虽明白你身负大能,可就这样坐在这等危险之地,是否太过危险?” 她们今晚与林天禄偶然在山间相遇,倍感惊讶万分。 毕竟游离在外搜查,敌暗我明,显然并非什么明智之举。若有些许疏漏,兴许就会有漏网之鱼钻进县内为非作歹。 更何况,此次将至的绝非寻常妖鬼,而是足以与罗星执魂者媲美的蛮境存在,皆属妖鬼道界内闻名遐迩的巅峰,真正的强敌! 这其中哪怕有一丝闪失 “我若不主动出击,兴许还会有更多毫无意义的伤亡牺牲。” 林天禄轻笑道:“我家中那位大姑娘可是为了帮助这些民众们尽心尽力,我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视若无睹。” “但是,那些强敌究竟会从何处而来,我们尚且——” “无需担忧,我们这边同样有人相助指点。”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若非如此,今晚我也不会悠哉悠哉地在此地喝酒助兴。” 他放下筷子,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他们,来了。” “!” 任吟姗和安柯琳面色齐齐一沉,冰冷目光刹那间转向道路远方。 一缕极为诡异的气息从黑暗中缓缓探出,仿佛裹挟着某种庞大的存在一同行走。每一步踏出都引得地面颤动,宛若震撼人心的雷鼓敲响,沉闷之感当即笼罩而来。 “这股气息——” 安柯琳最先支撑不住,原本红润如玉的面色渐渐发白,闷哼着起身后退数步,只觉浑身变得无比僵硬。 她一身修为虽然已至赤魔,可当真要面对蛮境妖鬼,仍难以抵挡那股来自本能般的畏惧,宛若碰上恐怖的天灾一般! 任吟姗幻化出古筝落入桌上,十指拂弦,神情极为戒备地做好迎战准备。 蓦然间,一股足以令常人窒息而亡的威压冲突正面交锋,仿佛四周的一切都陷入静止,风尘凝固冻结。 只剩那丝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喘息,夹杂着些许不安。 “这人就是……韦延山?” 任吟姗眸光闪烁不定,低吟喝道:“安妹,速速后退撤离,带走客栈内的那个凡人,不要轻易靠近此地!” “任姐姐,这——” “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安柯琳紧咬下唇,正欲闪身退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无边的寒意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化作无数连绵重压层层倾轧,当即令任吟姗和安柯琳两人脸色惊愕地僵立在原地。 “有趣,行动路线竟然被人提前察觉。甚至还坐在此地妄图狙击,看来那裴颜等人着实废物无能,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好。” 韦延山的佝偻身影在阴影中缓缓走出,那宛若枯骨般的丑恶面庞,唯有萦绕足以令人心生恐惧的漆黑纯色。 他双手上缠绕着大量锁链,身后仿佛推动着某尊极为沉重的重物,仍隐藏在模糊不清的树林之中。 任吟姗轻咬朱唇,将琴弦死死扣紧。 “——倒是碰见一位颇为有趣的女子呢~” 一丝邪魅诡笑蓦然从背后响起,令任吟姗当即瞳孔紧缩。 正想回身,一对冰凉无比的双手已然环住了她的蜂腰,颇为亲昵地贴身凑近至耳畔,吐气如兰道:“神魂如此不稳。兴许我现在只要一动手,就能让你趴在地上痛哭哀嚎,又或者撅着臀瓣癫狂致死?” 娇媚如丝的呢喃,却带着令人寒彻心扉的歹意。 周身包裹在纯黑薄纱内的丰腴胴体紧紧相依,两位美人似是情侣相拥,美腿互绕,峰峦硕物都被挤出惊人弧度,媚肉交缠。 但任吟姗此刻却只能一动不动,只感觉毒蛇獠牙正在颈间游走,仿佛眨眼间就会被对方轻易掌控侵蚀。 直至 啪! 纤细皓腕被蓦然掐住,刚刚想要插入任吟姗胸口的右手背生生掰开。 黑纱熟女轻咦一声,下意识看向身侧。 林天禄拽着她的手臂,神色平静道: “大庭广众之下,少做这等有伤风化之举,白白害了别人良家妇女的名声。”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两尊妖鬼,何为强横 黑纱女子微微眯起美眸,正欲开口,突然感觉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劲力传来,整个人当即被拽的一阵踉跄。 “诶?” 她满脸惊讶地松开被制住的任吟姗,如同受人摆布操控的人偶一般,摇摇晃晃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直至被顺势按住肩膀,黑纱女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但她并未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反而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略显暧昧的邪笑:“你这书生,竟然还颇有些武艺手段?这一手劲力操控可当真非同凡响,怕是那些所谓的武道宗师都远远不如你。” “只是姑娘你脚步太过虚浮,怕是纵欲过度,轻轻一拉就让你站不稳脚步。” 林天禄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 黑纱女子的身影却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出现在另一张木桌旁坐着,美眸眯起:“对女子说这番话,可实在无礼哦~” 如今仔细一瞧,才能发现这诡异女子浑身衣着当真暴露妩媚,凹凸有致的胴体在黑纱包裹下反而更显妖娆性感。 一张勾人夺魄的媚容,在透明黑纱的遮掩下,只余足以令常人都为之沉醉的魅力。 “先生!”刚刚脱困的任吟姗惊魂未定般瞪视着此女:“此人应该就是照宵院香主唐千门,切莫疏忽大意!其一手阴邪手段很是危险!” “嚯~没想到我这些年都未曾现身,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号?” 唐千门笑吟吟地双臂环胸,托起绵软硕物,调笑道:“看你们二人特意坐在这破旧废墟旁等候多时,我们的行动……想来已经被你们提前掌握?” “你这可就明知故问了。”林天禄眼神平静,随口道:“当然,姑娘若想将今晚当做偶遇邂逅,在下也没多少异议。” “还挺油嘴滑舌的。” 唐千门的身影再度溃散,化作点点黑雾飘至不远处的枯树树干上,身姿轻盈地交叠起美腿坐下,纤薄如丝的裙摆随风飘荡,诱人夺目的春色在视线中若隐若现。 她略微俯下丰满傲人的半身,胸前沟壑荡漾,抬手托腮嬉笑道:“只可惜,你这颇为有趣的书生待会儿就要横死当场咯~” 任吟姗听见这番嘲讽之言,心下微冷,暗中握紧袖内双手。 但这两股逼迫而来的骇人威压,却令她感觉找寻不出丝毫反击的漏洞契机。只能试探性地勾动琴弦,在夜色下划出两道无形锋芒。 叮叮! 两声脆响。 唐千门以指尖轻松弹开,而远处的佝偻老者甚至不闪不挡,直接以面门承受下来,连哪怕一丝伤痕都不曾留下,好似清风拂面而过。 任吟姗见状神情更是冷冽。 这两人的实力……怕是极难对付! “这等手段,竟是蛮境。” 唐千门摇头失笑,随意磨蹭着指尖:“小姑娘,待会儿可得小心别死的太惨。与其继续无力反抗,还不如乖乖投降拜服,我定会让你舒服的极乐登天~” “是生是死,姑娘这三言两语可算不了数。” 林天禄上前挡在任吟姗身前,回以平稳谦和的笑容:“但至少……你们二鬼可迈不过这座破旧客栈哪怕半步。” 唐千门嘴角微扬,笑意邪气凛然:“能有如此自信挺身阻拦,我倒是想瞧一瞧,你这书生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无聊交谈到此为止吧。” 沙哑阴冷的声音宛若诅咒般倾轧而来,带着足以碾碎凡人神魂的恐怖威压。 那佝偻老者一步步地靠近,每一步踏出都好似千钧之重,如枯骨般的双手略微抬起,在其掌心中似有无数厉鬼尖啸嚎哭,凝实压缩成两团漆黑如渊的烈火,渐渐攀附至双臂与肩头。 此人,应该正是与唐千门齐名的另一名妖鬼,韦延山。 他微微抬起头颅,面庞在阴气笼罩下当即化作腐朽白骨,裂起渗人诡异的狞笑。 “林天禄……能让罗星法外开恩之人,更有诸多传闻傍身,可如今仔细一瞧也不过如此。既然你胆敢阻拦在老夫面前,索性就跟旁边的丫头一同陪葬。抽走你们的残魂,让你们做一对苦命鸳鸯。” “老先生说这些吓人的话之前,还是先遮一遮你的脸吧。” 林天禄随手一挥,劲风四散间很快将横拦在前方的破旧栅栏全部吹开,语气微妙:“看见你这幅模样,怕是隔壁村的孩童都要被吓得留下心理阴影。” “哼哼哼……” 没有在意韦延山意味深长的沉闷冷笑,林天禄回首看向一旁的任吟姗,轻笑道:“任姑娘,如今夜色不错,不妨坐下为在下弹奏一曲?” “诶?” 任吟姗顿时神情一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而此话一出,就连原本气势逼人的韦延山和唐千门都不禁怔住。 此人……这是何意? 大战将前,却让身旁的同伴坐下弹琴奏乐? “先、先生?为何突然间——” “难得到这山间古道待上一晚,不听点小曲实在闷着无趣。索性弹奏几曲增添些许气氛,就当是为我加油打气一番吧。”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悄然踏步向前走去:“说的简单点,就当给我加个bgm~” 任吟姗看着他的宽厚背影,目光出神地呆愣片刻。 旋即,她猛地咬紧下唇,翻手将古筝飞旋着放入桌上,纤指微颤,当即拨弄起阴气拧成的琴弦。 铮 清脆悠然的琴音回荡在空旷林间,一曲激昂琴乐宛若流水般演奏而出。 静下心灵,心静无波。任吟姗垂眸无言,如往常一般默默弹奏起拿手的乐曲。 她并不知晓此举究竟有何意义,只是心中难以言喻的奇妙默契令她仿佛与林天禄心神相交,坚信不疑,没有丝毫犹豫便动起了身子。 胸口中热意升腾,豁然开朗般的豪情惬意升腾,只觉眼前这位男子定然能够化险为夷,度过眼前这危机难关! “——难道是疯了吗?” 唐千门脸上不复刚才的媚笑,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堪称诡异的一幕。 明明大敌当前,这书生却让一位得力助手坐下弹琴,而且弹奏的乐曲并未夹杂丝毫阴气,更算不上攻防所用的手段。 而自己却大摇大摆、毫无防备地走了出来,俨然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还是说,这林天禄心底里有其他的计谋手段,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 心念微动,唐千门不禁舔了舔红唇,侧眸看向正在尽心弹琴的任吟姗。 本就姿容妩媚秀丽的熟女,如今醉心弹奏之下更有股绝妙意境气质,更添三分诱人风采。 既然这书生妄想出阵对敌,那她干脆先将这个女人给擒下再说。 唐千门心头冷笑。 这女人要是落入到韦延山的手里,怕是要被玩弄到不成人形,变成一摊烂肉废品。还不如先由她来好好品尝一番其神魂与肉体的滋味。 刚才她只是上前打了个招呼,此女就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其神魂更是问题不少,实力大打折扣,要将其先行抓住,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就在这刹那间,林天禄面容肃穆,目光如电般蓦然转投而来,沉声大喝:“给我坐着别动!!” “咕唔!?” 唐千门当即面色大变,丰腴娇躯如遭雷击般瘫坐下来,瞳孔紧缩。 恍惚间,似有无尽威压如同天地滂沱般压下,她甚至连丝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神魂与意志在刹那间就被彻底震散,如同随手便可捏死的蝼蚁般被一眼镇压。 那看似单薄的书生身影,顷刻间似化作巍峨巨人,正拨开云雾睥睨俯瞰而来,仅仅一个眼神就令她几乎失神。 “……” 刚刚提起的阴气,尽数溃散殆尽。 想要施展的阴术,似乎在脑海中遗忘。 唐千门神情痴呆般恍惚了一瞬,直至从天崩地裂般的噩梦中骇然惊醒,只觉浑身如坠冰窖,从未体验过的冰冷寒意笼罩身心,令她险些当场惊叫出声,却只能捂着胸口发出丝丝颤抖哆嗦的低声喘息。 这股恐惧感转眼间就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唐千门下意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并未发觉任何伤势,显然刚才那一声威吓,也仅仅只是威吓而已。 可是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散漫与妩媚之色尽数散去,神色无比戒备地屈膝蹲在树干上,眼中闪烁着丝丝惊惧与不安。 刚才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产生的幻觉?是这琴音所致?还是这书生偷偷摸摸用了某种古怪阴术? 但明明在这书生身上感知不出丝毫阴气波动、并无任何强者风范与气质。虽有些凡人的武艺,可这种毫无意义的所谓武道对蛮境妖鬼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才对。 哪怕诸多流言蜚语全部都是真的,此人能剑斩赤兽、逼退执魂者,其修为应该也是在蛮境之间,不可能让她瞧不出丝毫端倪。 这其中究竟…… “唐千门,你竟然也有如此乖巧听话的一天啊。” 韦延山讥嘲般的冷笑声传来:“只是这凡人书生的一记爆喝,就将你吓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还是说,你这妖妇终于忍耐不住寂寞,瞧见其面容还算俊朗就忍不住春心荡漾,被随意一嗓子就喊得腿脚酸软,泉涌不止?” “……” 唐千门并未再开口回应。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留在林天禄身上,眼神闪烁不定,仿佛早已将这位同行之人给抛到脑后。 哪怕此行事带着‘任务’而来,可眼下这古怪书生,已然将他心神都尽数夺走。 不知是好奇,还是畏惧。 “哼!” 韦延山重重冷哼一声,心下不悦。 他抬起漆黑双眼,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林天禄,狞笑着张开十指:“小子,你可知道爱出风头会有何下场?” “什么下场?” “你,会死无丧身之地。你背后的女人会受尽凌辱,这长岭县内数万人口都要为你陪葬!” 韦延山森冷阴笑,蓦然将双掌交叠合拢,诡异烈火顺势交融,荡开一轮神秘古怪的阵图轮盘,整个人恍若浴火。 “就凭你们这些孱弱无力的手段,还想阻拦我等前往长岭,当真可笑至极。老夫会让你在死前好好体验一番,何为真正的至强蛮横!” 嗡! 足有数丈的血轮大阵在上方急速显现,仿佛有重压笼罩,飞沙落叶尽数落地,林天禄脚下的地面都开始自行下陷,呈环状层层崩塌压扁。 韦延山狞笑着按下双指:“先将你的双腿给折断——” 咔嚓! 刚刚展现出惊人威能的血轮阵图,当场被一拳头直接击碎。 “……” 韦延山笑容顿时僵住,怔然看着林天禄一跃而起的身影平稳落回地面。 他正随手摸了摸身上的衣袍。 “你这术式还挺有实用,用来拉平衣服褶皱,着实是效果出众。” 林天禄活动了一下脖颈,略显轻佻地回头看了眼身后被压出的大坑:“不过事后还得把坑给填上才行,要不然过路的马车要是陷进去,怕是要有无辜路人因此受伤。” “你、你怎么会……” “老先生,别说这种煞风景的无聊之言。”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收回目光,微笑着虚握了两下双手:“你刚才不是才放出豪言么?我们今晚的切磋,的确才刚刚开始。” 韦延山心头一惊,只感觉丝丝恐慌般下意识浮现,当即双臂一震,密密麻麻的血轮大阵在四周齐齐展开,重压宛若洪流般奔腾涌动,狂风呼啸大作。 同时,他十指交错成叉状,面目狰狞地低喝出声:“铁王赤芯阵,绞——” 话音未落,五指紧握的拳头,已然印在了他的脸上,将枯骨寸寸碾碎。 “——噗!!” 韦延山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当即被一拳轰飞,吐出宛若鲜血般的乌黑液体,宛若炮弹般急速倒飞而出,直至撞在了数十丈开外的一块巨岩上,轰然间炸的四分五裂,好似爆炸般的巨响几乎响彻山间! 林天禄面露和善笑意,眼中精芒流转,背后隐隐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霞光灵气。 “老先生,这一击你觉得可有滋味,是否强横?”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步步紧逼,上古秘术 “噗……咳咳!” 韦延山从石碓废墟中勉强站起身,将刚刚修复的破碎头颅和脖颈掰正回来,眼中充斥着惊异之色。 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书生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拉近了距离,那看似随意的一拳,又怎能破开他的护体之法?! “老先生的身子骨看着干瘪,但实际上还挺硬朗。” 林天禄踱步走来,脸上带着平淡笑意。 与此同时,在他的掌心中已然凝聚起丝丝灵气。 韦延山刚想开口,顿时感觉到阵阵撼动神魂的威压碾过全身,没由来地升起一丝惧意。 但他很快回神,惊怒交加地振臂呼嚎,将隐藏于体内的阴气尽数爆发,黑雾与阴云浮现笼罩,其脚下地面更是寸寸崩裂,沟壑丛生。 “我……定要将你这厮千刀万剐!” 伴随着沙哑怒吼,韦延山面目恐怖地推出右掌,似有电芒从肩膀传至掌心,化作神秘复杂的圆轮阵图。 锵! 金铁交加般的铮鸣炸响,数百道漆黑涟漪在树林中凝聚而生,从四面八方急速袭来,转眼间就将林天禄的身影彻底吞没。 旋即 五指骤然间穿破了黑幕,徒手将此术生生撕开。 林天禄略一用力,直接将笼罩成球状的黑幕震碎,伴随着散落的阴术碎渣,脚步未曾停下哪怕片刻。 韦延山见状大吃一惊:“怎会如此——嗯?!” 哪怕面容非人般丑陋狰狞,但在此刻依旧流露出了明显的惊惧骇然之色。 因为林天禄已然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抬手按住了肩膀。 “这半年以来游历了几座镇县,确实让我懂得了几分变通。也知道并非所有妖鬼都要出手赶尽杀绝,有时候规劝几句也能回头是岸,造福百姓。” “你……这是何意。”韦延山渐渐收起惊色,沉声道:“难道,你觉得靠三言两语就想让我束手投降?” “不。” 林天禄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想说,有些妖鬼尚有规劝的余地。可老先生你身上蕴含的煞气之浓重,当真让人提不起哪怕一丝同情之心。” 眼中翠光闪烁,只瞧见身旁此人身上正弥漫着汹涌的血腥煞气,好似修罗地狱般呼嚎惨叫声不断,无数的冤魂厉鬼被其压缩凝练成阴气的一部分汇集至体内。 就如同……行走于人间的恶鬼屠夫,手染万千条人命! “你这百年来,究竟害死过多少无辜之人?” “……呵!” 韦延山已然恢复镇定,冷笑道:“我可从未去在意过这等小事。” 咔嚓! 林天禄当即一掌将其身躯彻底震碎。 但韦延山承受这一击却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哀嚎,全身破碎后反而化作雾气散开。在前方不远处再度显现出他完好无损的身形。 “你这小子,当真有些手段。怪不得胆敢只身前来阻拦,还敢说出这些狂妄之言。” 韦延山略微弯腰,笑容愈发狰狞诡异:“既然寻常的术式对你无效,看来得施展一番魂源心界之法,探探你的虚实底细才行。” 话音未落,在其脚下已然展开了一轮猩红大阵,四周暗淡的树林环境仿佛揉作水波,荡开阵阵涟漪。不过转眼间,周围的一切已然被其神魂所吞噬覆盖,交织构筑成独属于自身的玄奥领域。 鬼影错落,毒雾升腾,似化作一片无人生存的森然魔境,诡谲莫测。 魂源心界的冰山一角渐渐揭露展开,积累数百年而成的阴气与魂力宛若沸腾涌动。 直至 林天禄立于毒池之上,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身侧,蛛网状的裂纹隔空浮现,并开始沿着这片魂源心界迅速扩散。 刚刚准备现身施术的韦延山不禁神情大骇,惊叫出声,来不及应对,直接从自己的领域被强行震退了出去。 刚刚构筑而成的魔境顷刻间支离破碎,崩塌陷落,直至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完全炸成漫天飞舞的阴气碎屑,化作寒风四散殆尽。 “……” 韦延山已然僵立在原地,双眼瞪圆,恍若置身于睡梦之中。 ——这、怎么可能! 以自身百年修为构筑而成的魂源心界,哪怕是那些至强者都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干涉破坏。这是此妖鬼道界最为基础的规则根基。而他刚刚施展开的魂源心界却连片刻间都没有支撑下来,仅靠蛮力就被完全击破。 这简直是…… 韦延山不禁后退两步,颤声道:“怪物!” “作恶多年,你早就该有这一天。” 林天禄拂袖甩掉手上萦绕的青烟,背后霞光愈发明亮,似有模糊不清的虚影忽隐忽现。 而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化作肃穆沉着,目光深邃如渊。 只是眼神接触,韦延山便感觉到难以想象的冲击撼动心神,连连后退。 回想刚才双方的交流与举措,他不由得升起屈辱恼怒:“你……你若当真有如此手段,为何一开始的时候不直接取我性命,反而让我……” “拿出你所有压箱底的本事。” 林天禄神情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亲手粉碎你所有的尊严,让你后悔为祸人间。” “……” 简单平静的话语却透露着轻蔑与漠视,令韦延山面容愈发扭曲,萦绕周身的阴气之炎蓦然升腾,不知心中究竟是恐惧还是盛怒。 他在这妖鬼道界内走南闯北数百年,不知见过多少所谓的天纵之才、也遇见过不计其数的强横妖鬼。踏过无数次的鏖战、痛饮过不知多少鲜血,迈过尸山血海走到今日还留存于世。 可从未有过…… 这般怒火! “就凭你这迂腐书生,还想让老夫在此地受挫?!” 韦延蓦然怒喝出声,双臂大大张开,那隐而不发的阴气宛若洪流般奔涌而出,将四周炸的轰鸣作响,宛若雷霆! “既然你如此咄咄相逼,那老夫就豁出一切让你瞧一瞧……何为真正的恐怖,何为真正的灭顶之灾!”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破碎之声蓦然响起,就见这韦延山身上竟浮现出诸多漆黑锁链,并且一一碎裂,仿佛某种拘束被完全打开。 但这些锁链在尽数断裂之后,他周身气息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显然并非是某种自我束缚。 而是…… 轰隆! 大地,蓦然震颤。 “什、什么!?” 不远处正在弹奏乐曲的任吟姗心头一颤,面露骇然。 而原本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唐千门更是瞳孔紧缩,失声道:“这疯子,竟然要在这里就解开封印” “……” 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弥漫,天空阴云逐渐笼罩而来。 林天禄眼神微动,扬首眺望:“寻常手段用尽,终于要动用你们的‘上古秘术’?” “何等无知无畏!” 韦延山好似癫狂般大笑出声:“你们提前得到情报想要在此地狙击我等,将我们彻底拦在长岭县之外,甚至想要将我们于此灭杀…… 实在太过天真可笑!你以为,我们究竟是带着什么‘上古秘术’而来,区区两三个蝼蚁还想停下这天下大势的步伐?!” “你们的算盘早已落空!” 韦延山眼中血光爆闪,狂笑道:“真正要来长岭的并非我等几个妖鬼、也并非什么狗屁的裴王指使,而是这‘上古秘术’从远古沉睡中苏醒,今夜就是它彻底展现神威之时!” 轰隆! 更为恐怖的震动声响起,几乎已经与地震无异,带着一股冲击波般正面袭来。 林天禄抬手挡下沛然风浪,再仰头些许,直至这时才真正窥见了所谓的‘上古秘术’。 不对。 并非是什么等待着激活和布置的术式阵法,也并非是海量的秘材邪物。 而是一个……‘人’。 “嗬————” 沉闷如雷般的喘息声从上空传来,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最终渐渐浮现出了极为庞大的身躯轮廓。 似人非人般的巨型怪物正行走在树林之间,漆黑诡异的身形足有数十丈高,宛若山峦,鳞甲丛生,面容虚实不定,那俯瞰大地的目光与睥睨天下无异。 “无需再有丝毫犹豫,眼下就是展开仪式之时!”韦延山在其脚下大声怒吼:“将长岭县彻底夷为平地,将这数万人尽数吞噬殆尽,以此为基冲破桎梏,将天下大势彻底搅乱!” “吼吼吼吼吼吼吼——!!” 巨怪仰头高吼,涟漪音波山呼海啸般震荡开来,几乎令整座山头都为之巨震抖动。似平地惊雷,刹那间惊醒了方圆数十里内睡梦中的居民。 黑云滚滚倾轧,雷霆震响,自苍穹降下的雷芒划破漆黑夜空。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没有白白让我浑身覆锁引导千里之远,正是这等惊天动地的魔威,无愧于真龙之引,果真凌驾于罗星赤兽之上!” 韦延山无比满意的狂笑出声:“待得踏足长岭县中央,粉碎地脉,献祭万魂,这藏匿数千年的‘真龙’就将被真正唤来,封闭妖鬼道界的所有约束也将尽数解开……这盛世,不枉我等待百年之久啊!” 他蓦然回首望向了林天禄,面目扭曲的大笑道:“如何啊!林天禄!这就是你们等候已久的真正敌人‘真龙引天魔’,传承至上古的秘术,汇集天运气数,融汇数千年一众至强者尸骨。象征着新时代到来的天道象征,而如今其身上的束缚被我全数解开,此世间已无人能够挡得住它的脚步,哪怕是那罗星之主亲临至此,也决计当不下这大势洪流,拦不住这冰冷天意!” “……” 但,韦延山想象中慌乱无措的神情却并没有出现。 林天禄只是默默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任由风浪吹拂着衣衫发丝,眼神古井无波,依旧沉静淡然。 韦延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为何无动于衷。” “确实让人很是惊讶。” 林天禄收回目光,语气淡然道:“也无愧我费尽口舌,逼迫你早点将这个大块头放出来。免得让它跑进城镇里面肆意胡闹,造成些无谓伤亡。” 韦延山心头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嘴角抖动:“你……这是在故作冷静。见到这等上古魔威,你又怎会毫无动摇。明明这天下大势断不可违,哪怕你是所谓的仙神在世,这因果循环你又怎敢随意出手阻挠……又怎可能拦的下来!” “具体如何,已经与你无关。” 林天禄眼中寒芒一闪,抬手隔空一划,璀璨银线刹那间划过了韦延山呆滞的面庞与身躯。 直至古朴断剑重新落回手中,这为祸数百年的老怪便无声无息地仰头倒下,来不及喊出哪怕一句不甘的嘶吼咆哮,身躯连同三魂七魄都被尽数斩断撕碎。 “吼吼吼吼吼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再度炸响,就见这巨怪双臂一展,那些四散开来的阴气残魂竟是被其迅速吸收进了身躯当中。 流光萦绕间,赫然可见这巨怪漆黑的身躯中仿佛蠕动着无数尸骨血肉! 与此同时,在其臂膀上竟凝聚浮现出韦延山的面容,发出了如同诅咒般的嘶哑阴笑:“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拦不住这‘真龙魔‘……而且在长岭郊外的另一侧……还有另外一队蛮境强者……你想护住长岭……简直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就见这真龙魔怒吼着抬起巨臂,卷动澎湃风压,似摧山倒海般呼啸拍下。 咚!! 大地剧颤,道道沟壑刹那间崩裂扩散。 “……” 但本该将地面砸塌的巨掌,却迟迟难以落下。仿佛受到阻碍般僵在半途中。 “很可惜——” 一声轻笑从掌心阴影下响起。 真龙魔低吼着不断下压手掌,但林天禄正单手顶住这股巨力,站姿傲然笔挺,凛然笑道:“你这区区残魂显然不知,在长岭的另外一侧同样有人在等着你们。” …… 阴风浮动,耳畔似有鬼魂哭泣。 一袭素白淡雅的长裙裹身束腰,裙角随风飘荡。银白秀发如皑皑白雪,莲步轻移,丰姿婀娜的倩影在夜色下缓缓浮现。 两尊妖鬼蓦然间停下了脚步,神情狐疑地望向山路前方。 “何人!” “前来……斩杀尔等之人。” 轻柔平缓之声飘来,而白发倩影也随之现身走出。 茅若雨神情淡然,仪态风雅出尘,恍若遗世独立的绝美仙姬。而在她丰满胸怀之中正轻轻环抱着一柄木剑。 一柄……槐木雕琢而成的古色长剑。 第二百五十八章 槐剑之威,联手灭敌 寒风萧瑟,卷起一阵肃杀冷意。 双方相隔十丈有余,其间更胜森然刺骨。 “你说……斩杀我等?” 一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着纯黑长衫,正背负着双手,眼中闪过锐利寒芒:“区区一软弱女子,竟然还胆敢说出这等无知之言。” “女娃娃眼界狭窄,见识可怜,自然便是这般无谋可爱。” 而在他身旁的年迈老妪不禁呵呵一笑,浑浊目光上下打量了茅若雨几眼,啧啧赞叹道:“外貌青春靓丽、骨龄也甚是年轻活力,不过凡人二十来岁的年纪,就有与邪灵异鬼相当的阴气修为。作为幽鬼术者能有如此傲气也不足为奇。” “天赋确实不错。”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掌心中蓦然升腾起丝丝宛若鲜血般的深邃阴气:“但有胆子阻挠我等,还是葬身于此吧。” 茅若雨见状娇颜没有丝毫波澜,沉默无言,任由长发翻飞,纤柔指尖轻轻划至剑柄之上。 “诶!且慢!” 老妪笑着抬手一拦:“不如先好好问问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丫头,为何要出来阻拦我等脚步。刚才老身仔细一瞧,这姑娘当真还是一具玄妙媚体,天资隐现,让她在这里香消玉殒着实可惜。” 她眼神微转,意味深长地笑道:“若能善加利用,兴许能成为当世罕见的炉鼎,效用非凡——” 轰隆——!! 蓦然间,在黑夜远端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响,令在场众人都为之心神一震。 原本还面露和蔼笑容的老妪顿时冷下神色。 沉默片刻后,不由得发出丝丝渗人诡笑:“有趣,那韦延山还未到达长岭县城之内,竟然就提前释放出了真龙魔,开启仪式。看来他在路上还当真碰上了难以应对的恐怖强敌啊。” “这座镇县内,能有实力足以对韦延山和唐千门造成如此威胁之人……想来只有传闻中的林天禄。” 中年男子神情郑重,眺望着夜空中逐渐凝聚而来的浓重阴云,沉吟道:“看来那些传闻果然不假,那书生真有着匪夷所思的修为境界。两尊蛮境妖鬼面对他竟然都会陷入危机,被逼的只能动用这最后底牌。” “如此说来,我们也不能再继续磨磨蹭蹭了。” 老妪的眼神渐渐转投向不远处的茅若雨,笑容变得邪异扭曲,不怀好意道:“本想与这姑娘好好交流一番,如今情况紧急,只能将其……” “这些废话还是少说吧。”中年男子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面容愈发冷峻肃穆:“你往日待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何等血腥残忍,我可是一清二楚。这些个不自量力妄图阻拦的女人,你一并出手收拾了便是,残虐成何等模样都没有关系,但唯独不要留下任何麻烦,耽误了任务。” 说罢,他直接无视掉拦在前方的茅若雨,准备动身往县城方向赶去。 在其眼中,此女与邪灵异鬼相当的修为根本就无足挂齿。 别说是阻拦住他的脚步,平日里就连让他出手灭杀的资格都没有,与寻常的蝼蚁杂碎毫无区别。若非颇具几分美貌气质,他甚至连瞧上一眼都欠奉。 此次来到长岭,他自然另有自己的一番谋划打算。 “好好好。” 老妪似开怀愉悦般冷笑出声,手中的木杖上竟悄然浮现密密麻麻的尖锐针头:“半柱香的时间,老身定会让这不听话的女奴乖乖受罚,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饶恕……此次行动能有这额外收获,当真是合老身的心意啊!” “——这就是你们最后的遗言?” 清冷淡然的声音从美妇口中飘然吐出。 茅若雨扶住木剑剑柄,眸光平静地望来。 见其如此镇定自若的态度,老妪不禁眯起双眼,正想要开口调侃讥讽之际,却见茅若雨缓缓将怀中的槐剑拔出木鞘。 “这等孩童玩闹般的器具,就是你这丫头狂妄的底……” 锵!! 清脆剑鸣蓦然铮响,明亮剑光更是划破夜色。 长袖挥舞、槐剑一扫,这堪称惊鸿一剑般的锋芒刹那间袭向正欲离开的中年男子! “嗯?!” 中年男子心头巨震,当即面色震撼地回首望来,下意识抬起双臂,运起体内所有澎湃阴气交织构筑成防护手段。 旋即,一剑将其整个人直接一分为二! 未散的剑光毫无阻塞的一路横扫而出,撕裂树木大地、横贯至林间尽头! “……” 中年男子呆呆地僵立在原地,维持着防守的姿态,衣袍随剑风消散而慢慢垂落。 那原本满脸讥讽嘲弄的老妪也随之怔住,瞪大双眼神情一愣。 “这、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浑身微颤,不可置信般微微低头看向胸口。 一道深邃剑痕已然自他的肩头蔓延至腰侧,丝丝缕缕的阴气正从致命伤口中逸散而出。 没有鲜血喷溅、也没有狰狞伤口,唯有被诡异炽热感所充斥的灼痛,仿佛身躯连同神魂都被这一剑尽数斩断! “区区邪灵层次的幽鬼术者……怎么可能伤的到我……这种程度的斩击……” 他脸上的神色愈发虚弱萎靡,捂着胸前伤痕,满脸骇然地踉跄后退。 茅若雨目光清冷地瞥了他一眼,长袖随风微卷,露出了精致如玉般的柔夷,却见其并没有抓握住槐剑剑柄哪怕丝毫,只是并指划出了方向。 ——这惊鸿一剑,是木剑自行斩出的。 “此剑名为槐剑,自苍穹劫雷锻造天成,蕴含极阳之雷力,予你们妖鬼而言便是最为强大的武器。” 茅若雨随意垂下玉臂,神色淡漠道:“哪怕你是强横无比的蛮境妖鬼,亦然不可能挡住这天雷一击。 接这一剑,唯有一死。” “呃、啊啊啊啊?!” 中年男子双眼渐渐凸出,布满大量血丝,面目狰狞地挣扎起来。 就见其胸口处的剑痕之中蓦然迸发出极为灼热耀眼的光芒,恍若雷霆闪烁、烈火丛生,焦黑皲裂从伤口处迅速扩散,带来一阵焚烧神魂般的惨烈剧痛! “不、不可能!我怎会被这种幼稚的伎俩给杀掉……我还有其他的手段……我的魂源心界……我的大业……!” 中年男子口齿不清地嘶吼咆哮,可身体却不听使唤般踉跄着跪倒在地,极为不甘地抬起右手伸向天空,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修炼了数百年,与天斗、与鬼争……怎能因为这种剑……不甘啊!我……” 无力的哀嚎,终究无法阻止剑痕中蕴含的天雷之力激发。 这不知名讳的强大妖鬼甚至没有来得及施展出任何手段招式、还没来得及展现他作为蛮境大魔的恐怖与凶悍,便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被焚尽了神魂与心智,眼神空洞地直挺倒下。 溢体飘散出去的阴气甚至没有消散,就被紧随而至的天雷之力给尽数泯灭,不留一丝痕迹。 “……” 一时间,这林间小道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老妪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双目呆滞失神,只觉得一阵难以置信。 这纵横妖鬼道界百年之久的凶恶之鬼,竟然就在此地……被一个软弱无力的女子一剑灭杀。 死的如此凄惨、如此可笑? 其修为虽然刚刚踏入蛮境不久,尚且算不上稳固,但蛮境与邪灵境界之间的差距可谓天与地一般,又怎会“——接下来,便是你了。” 茅若雨的冷漠声音再度响起。 可这妩媚撩人的嗓音,如今说出的话语却无异于死神呼喊、阎罗审判,仿佛无尽地狱就在眼前展开。 老妪当即被吓得几乎心神欲裂,只觉眼前的白发女子宛若上界而来的真仙,如若不然又哪来如此恐怖的手段,竟能将蛮境大魔轻松斩杀?! 恍惚之间,她甚至能隐约瞧见这美妇身上隐隐流转着奇异光晕,似有霓裳羽织、仙气飘飘,仅仅只是目光触及便令她心生恐惧不安,噔噔噔地连连后退,当场扭头就逃! 哪怕这长岭县内真有林天禄的诸多可怕传闻,已然做好应对准备,可又哪来这白发女子的丝毫消息?! 这等恐怖人物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根本闻所未闻! “嗯?” 但老妪正要回身逃窜之际,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芒,身形略微停留在原地。 她不由得回首仔细打量了一番茅若雨此刻的脚步与动作,隐约察觉到了些许古怪。 ——不对劲。 此女若当真有着随手灭杀蛮境妖鬼的惊世手段,还有何必要磨磨蹭蹭,迟迟没有出招? 虽然刚才动手的也确实无比果断,一击灭敌,令他们二人都没有丝毫反应的机会。可现在…… 哪怕她即将要转身逃走,此女依旧没有动手挥剑的打算。 而且其虽然神情依旧清冷、更是在有意掩藏心神波动,可刚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急切之色却尽显无疑。 心思急转,老妪刚刚逃出几丈的脚步彻底停下,回身再度望来,勾起一抹狰狞诡笑:“原来如此,你手中的槐剑虽然神异非凡,甚至能自行御敌。可你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轻易操控指挥两次!” 茅若雨古井无波的美眸中泛开一丝波澜,轻咬粉唇,似不安般后退了一步,更为用力地抱紧了怀中槐剑。 见其下意识显露出的怯懦迟疑,老妪眼神凝起,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隔空点出手中木杖,甚至连同四周的空间都开始扭曲,无数细密针芒从中浮现。 一击,便是杀招! 嗖嗖嗖嗖嗖——! 刹那间,遮天蔽日般的针芒直接将茅若雨的身影完全淹没。 娇柔无力的美妇面露惊惧,抬起手臂想要抵挡,可终究挡不住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尖针,只一瞬间就被扎成了刺猬,那丰满曼妙的婀娜媚体当场就被彻底撕成碎片,连同其手中的槐剑也被叮叮当当地砸成了满地碎屑。 老妪神色严肃阴沉,再度施展阴术,持续不断地对其尸体残渣进行着碾压轰炸,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气息还是否有所残留,那槐剑的碎屑又是否还有威能残余。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眼下状况只要有一丝的疏漏,可能就会身首异处,惨死当场。 只是 “看来这女人是当真死了?” 老妪垂下了右手,惊疑不定地喃喃出声:“气息全无、连同神魂都被完全粉碎。要是这等伤势都能凭空复原,怕是早已超脱于三界之外了。” 再作片刻检查后,她稍稍松了口气,原本忐忑万分的心神这才轻松些许。 “没想到此次行动竟会遭遇这等变故……怪不得韦延山竟会提前释放真龙魔,想来他那边也发生了类似的意外?” 看了眼不远处中年男子躺倒在地的尸体,老妪眼神闪烁,不由得冷笑讥讽道:“千算万算,没想到你这厮竟会死的如此窝囊可笑。不过能给老身挡下一次灾劫,也算你勉强有几分用处…… 且慢!” 她脸上蓦然露出几分惊异错愕,死死地凝视着那具尸体。 “不对,刚才施展的阴术应该将其尸身也一并粉碎了才对。没有神魂与阴气包裹,不过就是一具随手可以磨灭的空壳,可为何却依旧完好无损?!” 情况有变! 心神巨震之际,老妪只觉眼前视线一阵模糊扭曲,原本被阴术所粉碎的大地仿佛从来没有受创。 而那白发女子……更是完好无损地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会——” 噗嗤! 利剑与战斧齐齐砍中其肩头,入肉声响起的瞬间,剑意与阴气激烈翻腾,伴随着身旁两侧程忆诗与华舒雅的奋力娇喝,强行将没有回过神来的老妪一击压垮跪倒在地! 老妪骤然回神,惊怒交加地咆哮出声:“尔等竟敢——!?” “别动。” 毫无情感波澜的一声从不远处响起。 云玥面色略微发白,隔空一指点出,由月衍秘法交织而成的入梦之术顿时令老妪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露出几分恍惚茫然。 旋即 茅若雨缓缓迈出莲步,指尖微划,怀中的槐剑再度出鞘。 伴随着足以斩裂黑夜的惊世一剑,此地阴气刹那间被彻底斩断泯灭。 原本再度要从幻境中挣扎脱困的老妪,带着丝丝恐惧之色,彻底咽气倒下。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执天龙脉,斩断天势 “……” 老妪的尸身倒下后,周身开始弥漫出浓郁阴气,似有重重鬼影浮现。 “你们快些退下。” 冰冷声音骤然响起,程忆诗和华舒雅二人连忙抽回兵器,飞跃后撤。 与此同时,云玥踏步缓缓走来,纤手不断捻动印诀,道道玄奥复杂的阵印在半空中凝聚显现,并逐渐将老妪体内逸散出来的煞气慢慢封存压制。 “哈……” 一声略带颤抖的短叹,就见不远处的茅若雨面色发白地软倒在地,紧紧抱着怀中的槐剑,精神显得无比颓然乏力,一副昏昏欲睡的柔软模样。 华舒雅见状,当即上前扶住其摇摇晃晃的身子:“夫人,身子可有不适?” “只是有些体虚无力,并无大碍。” 茅若雨摇了摇头。 她侧头看向另一侧躺倒在地的尸体:“但还好我们不负使命,将这两个不怀好意的恶徒阻拦在城镇之外。” 华舒雅不禁感叹道:“此事全靠夫人和云姑娘二人努力,才能击退这等恐怖的强敌。” “没错。” 一旁的程忆诗听见此话,也不由得颔首赞同道:“这等匪夷所思的怪物,妾身怕是赔上十条命都伤不到其分毫。” 少女心头既有功成的喜悦,亦有几分心惊胆战。 凝视着那具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尸体,她的眼神中充斥着丝丝复杂。 在双方距离逐渐靠近后,才能真正感受到蛮境妖鬼所带来的恐怖威压。哪怕没有主动激发威势,就已然令她的身体感到战栗,神魂为之震荡。 这绝非是寻常妖鬼所能拥有,更不是靠咬咬牙就能抵御的畏惧不安双方的境界差距,实在太过巨大。 若正面一对一的交锋,别说是提起斧头反抗挣扎,怕是瞬间就会被诡异莫测的手段灭杀,在无边的恐惧中凄惨死去。 “靠你们二位牵制佯攻,才能让他们二人在幻境中放松警惕。”茅若雨呼出一口浊气,勉强露出些许笑意:“况且,还得多亏了天禄之前交代的这柄槐剑。” “此物……” 程忆诗回首看向她怀里的槐剑,不禁轻哼道:“你这狐狸精倒是缘分不浅。” 原本在出发前她也想尝试一番,能否操控使用这柄槐剑。可没想到手掌刚一触及剑柄,就感觉到阵阵灼热感传来,着实没有办法抓握太久。 虽然不至于跟这两位被一剑斩灭的妖鬼一样下场凄惨,但受这股极阳之息侵蚀灼伤,同样也不好受。 反倒是压根没有丝毫武艺基础的茅若雨,深受这槐剑的喜爱,甚至都无需抓握兵器就能凭空御使,在其怀里简直如同乖宝宝般悄无声息,仿佛生怕不小心伤到这位‘女主人’似的。 ……有点让人忿忿不平。 茅若雨轻柔笑道:“此槐剑通灵,程姑娘平日里若多多给她浇水施肥,兴许她就会待你更为亲近一些?” “这事还是你自己慢慢去做吧。” 程忆诗不咸不淡地哼唧两声,不再开口闲谈,目光转向了正在尽力收拾烂摊子的云玥。 气质清冷出尘的银发少女,如今仍旧在不断维持着阴术运转,稳固并且消弭这些无主的阴煞之气。 并非是茅若雨等人不出手帮忙,而是眼下这个局面……显然不是她们能轻易插手。 这蛮境妖鬼虽然在她们的合力围攻下被轻松击杀,但其中既是借了槐剑之威、同样还有云玥这位同为蛮境的强者在暗中布下陷阱。 如今这妖鬼哪怕身死,其尸体上逸散出的气息,即便只是沾染到一丝都足以对她们造成致命伤害,万万不可随意接触靠近。 而要是放任不管的话,这些阴煞之气飘散出去…… 这方圆几里地内怕是要变成一片魔窟,凡人踏足此地都要深受荼毒。 念及至此,程忆诗不禁攥紧手中斧柄,面色凝重。 好在此次危机并非发生在县内,而是这杳无人烟的山林之间。倒是得多亏那裴雪阳暗中送来了准确情报,让她们得以在这里提前设下埋伏。 轰隆——!! 又是一声剧烈震响突然从远处传来,甚至引得大地一阵颤动。 程忆诗等人心头微惊,下意识循声望去,只是这昏暗无光的深邃夜色实在难以窥见具体景象,唯有丝丝令人不安的气息随风飘来。 这股感觉,或许没有刚刚斩杀的两头蛮境妖鬼如此恐怖胆寒,但却是让人根本无法冷静,仿佛风雨欲来般心头惴惴不安。 “呼——” 与此同时,云玥所施展的术式渐渐平复,程忆诗连忙开口道:“云姑娘,是否要稍作休息?” “不必,只是处理这些妖鬼的尸身而已,算不得多困难麻烦。有槐剑代为出击,我所做的也不过是混淆了他们的判断……他们虽是蛮境修为,但终究还欠缺火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云玥侧眸看向远方,冰冷红眸中闪过一丝异芒:“但真正的怪物在震动传来的方位,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如今定然是前辈与其交手,我们——” “待我将这两具尸身彻底泯灭,我们便立刻返回县城内部,免得突升意外。” 云玥语气平静淡然地说道:“天禄很强,足以应付眼下的局面。” 茅若雨闻言心思微颤,轻抿红唇间摇晃着重新站起身。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槐剑,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闪身上前的程忆诗拦腰一把抱起。 “诶?程姑娘你怎么……” “瞧你一副腿脚酸软的样子,妾身索性将你抱回县内,省得在路上还得扶着你慢悠悠踱步踏青。”程忆诗紧了紧怀里的丰腴娇躯,朝身旁的华舒雅示意了一下眼神,当即率先朝县城方向迅速飞奔而去。 华舒雅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远处愈发浓重的沉闷阴云,低吟道:“前辈,还请一定要得胜归来。” …… “先生!!” 惊惧万分的尖叫声骤然响彻,原本在拨弄着琴弦的任吟姗早已忘却弹奏,满脸惊恐地豁然起身。 看着那几乎被一掌拍碎的大地,她几乎只觉得脑海一阵嗡鸣作响,心神空白,仿佛这巨怪一击将她的神魂都一并震碎。 “……诶?” 但在片刻后,任吟姗却顿时呆愣了一下。 远眺望去,就见那巨掌竟是被一点点强行撑起,直至豪光一闪,那巨兽顿时发出惨烈呼嚎,半截手臂被那股霞光生生吞没粉碎,踉跄着连连后退。 凌乱脚步将大地踩的震动不断,尘土宛若风沙般到处飞扬。 可那一抹宽厚背影却依旧苍劲笔挺,屹立在废墟之中,不曾有丝毫的歪斜摇晃。其身上流转的霞光愈发明亮耀眼,交汇成宛若熊熊烈火,好似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下一刻,林天禄赫然抬手一掌拍出。 灵气如同洪流般激荡,那真龙魔仿佛遭受到极为猛烈的冲击,庞大如山般的身躯被强行震退,漆黑身躯被炸出道道皲裂伤痕,无数黑气从其伤口中喷涌,几乎险些被一掌直接拍的四分五裂! “这、这等伟力……” 任吟姗看的一阵目眩,而因为畏惧而蹲坐在树枝上的唐千门,如今已然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 她只觉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如同天马行空的梦境幻象一般! 作为蛮境层次的妖鬼,虽然还远远不如那些老牌强者底蕴深厚,对蛮境的一切都尚且懵懵懂懂。可并不代表她并无任何眼力见识。 这真龙魔散发出的阴煞之气可谓恐怖,哪怕是这妖鬼道界内绝大多数的蛮境妖鬼都远远不如。其举手投足间所带来的魔威巨力,甚至可以称得上移山倒海之能。 这一路上正是依靠韦延山几乎拼尽全力的封印约束、再加上各方势力数年的耐心筹备,才能让真龙魔勉强受其操控指挥。 着怪物足以称得上他们此次行动的最后底牌杀招,甚至要凌驾于罗星赤兽的威能,让他们哪怕是碰见罗星之主亲临都有信心一战。 可现在 被他们给予厚望的真龙魔,竟然被这个男人三拳两脚轻松击退?! “难不成,他已有了凌驾于蛮境之上的修为?!他究竟是如何办到这等违逆天理之举?!” 唐千门回想当初嗤之以鼻的诸多传闻,她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只觉心头愈发忐忑难安。 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绝非阴气或是什么阳气,更不是她这百年来见识过的任何一种内息,根本闻所未闻。 还是说……此人当真是凡人们口中传颂的真仙在世?! “果真是个大家伙啊,还挺皮糙肉厚的。” 轻佻随意的声音从下方响起,令唐千门顿时浑身一颤,哆嗦着低头瞧去,就见林天禄的身影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客栈废墟旁。 任吟姗更是面露惊喜之色:“先生!那怪物当真不是您的对手!” “这个大块头只是力气大了点,应付起来倒是还好。” 林天禄摆了摆手,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扬首看向唐千门所在的方向:“况且,这所谓的真龙魔也绝非那么简单,你说对么?” 唐千门眼神闪烁,沉默半晌厚才勉强扯动嘴角,声音却变得沙哑低沉:“你的实力确实超乎了我等想象,要栽在你的手里,我的确没有任何怨言…… 而且,你猜得不错,这真龙魔并非真正的上古秘术,它不过只是一个‘阵基’而已,一个已经运转启动的大阵阵眼。” 任吟姗双眼微微睁大:“你说……什么?” 这等超乎想象的恐怖怪物,只是这上古秘术的其中一环?! 唐千门攥紧双手,面色复杂地沉吟道:“真龙魔灭,大秘藏龙阵便会自行展开……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只有长岭,而是寻得一处可供施展秘术的‘地域’而已。无论是在县城之外,还是在县城之内……‘真龙出世’已然不可阻挡,这长岭万民终将被尽数吞噬。” 嗡——!! 宛若撼动灵魂的涟漪刹那间逸散,完全将方圆十里地内尽数笼罩覆盖。 任吟姗呼吸一滞,瞳孔紧缩,在这一刻只感觉到锤锻多年的神魂都一同律动般震颤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即将诞生! 她没由来的升起丝丝恐慌,下意识低头看向脚下,愕然发现地面竟不知何时浮现出道道宛若阵纹般的细密痕迹。 不仅仅是在脚下,周围每一寸土地,甚至蔓延至视线尽头之外……每一处角落都被无数阵纹所覆盖! “大秘藏龙阵确实只是掩人耳目之法,但此术同样是真正秘法的一环。”唐千门面色苍白地重新站起身:“万道密藏,森罗千象,这埋藏在妖鬼道界内的执天龙脉,将会被彻底唤醒。” “吼吼吼吼吼吼——!!” 真龙魔拖着残破身躯仰天咆哮,自其脚下一路蔓延至十里开外的大阵当即迸发出极为森冷的雾气,连同其躯体一同汇作黑光冲霄而起!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冲击,令任吟姗和唐千门都不禁抬手抵挡,险些被强行震飞出去。但她们如今远眺望去的眼神中却充斥着惊骇之色。 那真龙魔全身竟开始急速崩裂破碎,两只宛若龙爪般的细长手臂直接从其体内穿透而出,生生将其身躯从内部撕裂扯开,最终探出了缠绕着深邃黑气的巨大龙首! 旋即,这条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龙当即仰首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龙吟咆哮,漫天惊雷齐齐炸响,化作无数雷霆轰然击落大地,一时间电闪雷鸣、山呼海啸般的魔威几乎让长岭一带陷入末日之景! 魔气如虹,煞气似龙。 转眼间,便迎来这足以令世间秩序失衡的巨变! 任吟姗满脸失神地嗡动红唇,仿佛已然彻底失去言语。 就连参与行动的唐千门此刻都面露呆滞,如遭雷击般僵立原地,在狂风呼号下浑身颤抖,只觉自身在真正的天灾面前竟是这般渺小脆弱。 她这些年来随意追求的……就是这等末日? “长岭……不,西马郡一带要彻底完了……” 任吟姗恍惚间稍稍回神,面色却充满无助与恐慌:“先生……我们……” “任姑娘,不必害怕。” 但在此刻,林天禄却依旧展露着平和笑意,令任吟姗为之一怔。 “若心生不安,便继续坐下弹奏乐曲便可。以音乐以心交心,兴许能让你更为安心冷静。” 任吟姗美眸略微睁大,喃喃道:“难道你准备是要……” “这是我今晚行动的真正目的,亦是我的职责。” 林天禄仰头望着那条狰狞诡异的漆黑之龙,渐渐垂下双手好似放松。 “我并不知晓此龙有何翻天覆地的手段威能,也不知其身份地位何等惊人。如今,唯有知道一件事情——” 他再度迈出了脚步,迎着阵阵凛冽狂风,愈发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而黑龙正怒吼着张开龙爪,摧天般的魔威在弃掌心盘踞,连同其身下的大地灵气急速攀升狂涌,其威势似要将大阵内的一切生物尽数毁灭! 直至,其奋力一踏大地,仿佛身化流光直冲云霄。 “长岭……由不得你们胡作非为!” 林天禄面露丝丝怒容,并指一划,古朴断剑飞旋着运气而起,同时背后隐约有连绵仙山错落浮现,宛若仙界画卷齐齐展开。 嗡!! 断剑急促剧颤,无数神纹竟逐一绽放豪光,在林天禄并指朝天之刻,金芒利刃从断口中升腾涌现,刹那间窜升至苍穹,洞穿黑夜。 剑气冲霄、神威如狱,巍峨身影屹立于仙山之上。 黑龙狂怒,苍穹色变,万千阴阳之息在龙吟中喷流倾泻,几欲焚天裂地! 直至 ——长剑,斩落。 “从何处来,滚回何处去!!” 一念分阴阳,一剑碎黑夜。 笼罩长岭地带的末日之景,云消雨散。 第二百六十章 云消雾散,拨云见明 深邃云海被一剑斩断,灵气纵霄,那庞大巍峨的漆黑龙躯宛若雕塑般僵直冻结。 原本充斥着狂怒的龙瞳之中似闪烁异彩,嘶哑的低吟几声,其身躯开始被剑痕扩散出的无数裂纹所覆盖,最终在月色映照下彻底崩塌。 “……” 雾风飘散,连同支离破碎的龙躯一同解离。 无主的灵气再度汇入苍穹与大地,点点星光交织翩飞,直至洒入这片支离破碎的山岳废墟。 崩塌的土地、折断焚灭的树林、被吞噬的生机……在星光浸润下渐渐复苏。 夜半微凉,但此地万物好似入春,拂面而来的晚风更显和煦温柔,带来丝丝足以升华灵魂的温和暖意。 宛若清泉流水般的琴音悠然回荡,如一曲柔润赞歌,寸入心间。 美人抚琴奏乐,风情如画,在绕指纤柔中渐渐睁开垂帘双眸,惊喜万分地看着踏着黑夜归来的男子。 心中有无数话语想要述说、万千惊叹想要吐露。 只是到了最后 她原本紧绷无比的心弦彻底放松,抚平仍在颤动的琴弦,面露温柔笑意:“——欢迎先生,得胜归来。” “不负诸位信任,总算将麻烦解决。” 林天禄将断剑收回怀里,笑着摆手打了个招呼:“任姑娘今夜这琴音可是情绪波澜万千,让人听之都不免心神雀跃,着实悦耳动听。” 任吟姗浅浅一笑:“只是见得先生将这惊天动地的凶恶黑龙斩灭,心生澎湃,这才忍不住坐下为您弹奏一曲。 况且先生刚才吩咐妾身奏乐壮势,我却因震惊失神,反而迟迟无动于衷呆愣原地,辜负了先生一番嘱托,实在是羞愧万分。只能寥寥弹奏两下,希望能给先生加个……‘必技爱幕’?” 她眨了眨美眸,脸颊微红:“不知妾身说的是否妥当?” 林天禄挠头讪讪道:“无需在意,那不过是我家乡流传的一句土话,本来就只想让任姑娘你奏乐平复一下心神,免得太过忧虑不安。” “让先生费心了。” 任吟姗娇颜上泛着艳丽红润,拂袖将古筝收起。 轻抿粉唇间,她远目眺望黑龙身躯溃散消失的方向,神情重新凝起:“但不知这等匪夷所思的黑龙,如今是否已经……” “这黑龙并非神话传说中能呼风唤雨的真龙。” 林天禄侧身瞧去,轻声道:“刚才与其交锋之际,能明显感觉到其体内充斥的澎湃灵气。更像是此方山水的意志显化,受那上古秘术的操控调动才会肆虐示威。如今被强行击溃,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回归万物之间。 只不过——” 他踩了踩脚下的松软土地:“兴许沉寂千年的灵脉被再度唤醒,这片天地已然渐渐滋生出灵气。” 这灵气含量算不上多么引人瞩目,更无法跟临月谷后山喷涌而出的海量灵气相提并论,只是泛泛水准。 但这长岭山区一带,显然已非寻常的山野偏隅。 任吟姗抬手捂住胸口,柳眉微蹙:“确实能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这就是先生所说的灵气……么?” 她心头一动,暂时将诸多想法收起,转头望向不远处枯树上僵立着的唐千门。 这位蛮境妖鬼显然是亲眼目睹了刚才那好似斩天劈地般的一幕,惊愕到彻底失声无言。 哪怕如今那高耸入云的黑龙之躯散尽,她依旧神情恍惚地站在树上,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变中回过神来。 林天禄不由得咧嘴道:“我原以为姑娘你会趁机逃跑,没想到倒是乖巧听话。” “……” 唐千门骤然回神,瞧其笑呵呵的面庞却是哑然无言,面色无比复杂地陷入沉默。 她如今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去做些什么。 眼前此人的手段远远超乎了想象,哪怕她刚才当真浮现一丝臆想,也决计没有料到那黑龙竟会被一击灭杀。 至于逃跑…… 或许她扭头闪身的瞬间,就会被匪夷所思的手段轻松击溃,必死无疑。 她可不觉得以自己的修为,能抵御这等人间真仙的无上威能。 “唐姑娘,告诉我们此事的来龙去脉。” 林天禄神色平静地询问道:“你们为何会出力协助,引导真龙魔前来长岭。此事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唤出这黑龙又有何目的。”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幕后主使。” 但唐千门却说出了让人颇为惊讶的回答。 “你,这是何意?” “此举没有任何一个势力组织能单独牵动、也不可能会是某一尊妖鬼在暗中搅动风雨。” 唐千门垂下眼帘,语气低沉道:“仅仅是这天下大势自行推动,或明或暗的势力、无数妖鬼都在其中担当众生一员,协力催生出这些真龙魔,再引出九龙临世,卷动苍天大变。” 林天禄神情微怔,目光愈发凛然。 原来这所谓的天下大势,并非是将来会造成的后果。 而是‘大势’本身推动着事态的发展朝‘变革’前进,意图让如今愈发安宁的世间再度陷入混乱与纷争? “之前猜测是何人掌局执棋,操控世间规则。到头来……众生皆为棋、亦为棋手本身。” 林天禄暗暗感叹一声。 略作沉默,他蓦然继续说道:“我有些好奇,唐姑娘之前为何会突然告诉在下相应的情报。” 虽然说的迟了些,可明知双方是敌非友,还老老实实地将情势解释出来,着实出人意料。 这女子看起来…… 显然也不是狂妄愚蠢之辈,会对着敌人乐呵呵地开口‘讲解’。 唐千门深吸一口气,从树上一跃跳下,神情逐渐归于坦然:“我只是心中闪过的一丝征兆,感觉你会赢。” “你倒是心思灵敏。” 一旁的任吟姗眉头微皱,眼神依旧戒备。 像这等‘人老成精’的蛮境妖鬼,自然不可轻易放松警惕,随意相信了对方的话。 “你既然得胜,那我也没有丝毫怨言。” 唐千门长吁一声,极为洒脱地张开双臂,淡然道:“杀了我吧。” 林天禄眼角微挑:“唐姑娘这是想要寻死?” “以我之前那副恶劣的态度,我可不觉得能得到你们的宽恕。更遑论我与韦延山是为屠戮长岭县民而来,这等十恶不赦之罪,你们二人又怎会宽恕。”唐千门自嘲一笑:“既然必死无疑,只求你们能给我留个全尸,至少让我能体面一点死去。” “看来姑娘倒是洒脱随性,看淡了生死。” “像我这等活过两百年的腐朽怪物,又岂会贪图苟活于世。” 唐千门仿佛彻底抛弃了恐惧,毫无防备地缓缓走来。 看着她脸上并非伪装出来的解脱神色,林天禄面露思索,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长岭县内相逢的罗星执魂者严伊。 这两名女子虽性情各不相同,倒是同样的悍不畏死……甚至还隐隐有着寻死之意。 ——永生的孤独,或许比想象中更为残忍。 念及至此,林天禄蓦然抬起右手,背后翠光翻腾之际化作连绵仙山虚影,白雾缭绕似人间圣境,霞光萦绕间窜出大量玄奥灵锁。在唐千门呆滞的目光下,顷刻间将其胸口完全洞穿。 “咕唔呃呃呃呃?!” 唐千门娇躯连连颤动,那胸前的高耸硕物被齐齐洞穿,仿佛浑身都被尽数撕碎。美眸瞪圆,情不自禁地发出声声撩人哀鸣,最终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一团虚影被这些锁链从体内强行拖拽扯出,飞速收回至仙山虚影当中。 一阵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泛上心头,令唐千门几欲晕厥般趴伏在地,急促地喘息不止:“这、究竟是要……” “唐姑娘既然想要寻死,那我可偏偏不想让你死。” 林天禄笑着划动手指,散去了背后的缥缈虚影:“若所犯罪孽累累,仅靠一死就想了之,未免对唐姑娘太过宽容优待了些。不如发挥些许你的本事,老老实实去为那些流离失所的平民们作出些贡献帮助。” 唐千门听得一阵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我去……行善?!” “这幅表情很不错。” 林天禄走至其身前,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能辜负在下的期待啊,往后可得当一位人人赞颂的大善人才行。” “我又怎么会去……呃啊啊啊!” 唐千门刚想出声反驳,当即捂着胸口发出阵阵惨叫,疼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一片。 她面目扭曲地咬紧牙关,嘶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半数以上的魂魄如今都在我的手中,若不听话,自然得受些惩罚。” 林天禄展露出一抹和善笑容,笑呵呵道:“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希望唐姑娘能老实听话,切莫再去做些出格恶劣之举。 当然,你究竟是想留还是想走,我并不会有任何约束。可即便你逃到千里之外,亦逃不过在下这些缠绕在你胸口内的灵锁,还望姑娘能好自为之。” “……” 看着近在眼前的俊朗面庞,唐千门脸色难看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这看似温润儒雅的书生…… 当真是个人面兽心的怪物! 刚才那痛彻灵魂的剧痛,简直比她这辈子加起来承受过的疼痛还要更盛。实在无法想象,要当真受了折磨会是何等痛苦凄惨。 只是略作想象,早已看淡生死的唐千门都不禁吓得娇躯乱颤,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连忙扑腾身子拉开双方距离。 直至最后她竟是露出一副屈辱悲切的表情,极为狼狈地遁烟逃走。不过因为神魂被撕裂大半,伤势不浅,其奔逃的身影若隐若现,显然是疏漏百出,随手就能将其强行抓回来。 “……” 任吟姗轻柔靠近而来,低吟道:“先生就放任她离开吗?” 这凌乱遁走地身姿,别说是林天禄,就连她如今都能将其轻松擒下。 “任姑娘你或许不知。” 林天禄失笑一声:“这唐千门虽然言行恶毒低劣,但手中沾染的血光倒是极浅,这两百年来甚至还未曾害过几条性命。” 任吟姗听得一阵讶然:“当真?!” “若非如此,在下最初又怎会只出声让其安静坐下别动。”林天禄侃侃而谈道:“不过她虽鲜少害人性命,但其邪气凛然的秉性显然少不了做些卑劣无耻之举。如今这番惩戒兴许能她多多长点记性,劝其能像任姑娘你一样走上正道。” “这……先生实在过奖。” 任吟姗哑然哂笑。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于唐千门的处置安排,心知眼前男子自有定夺,只是望向那灯火稀疏的长岭县城,不禁感叹道:“今夜之变故,想必此县内几乎无人知晓。” “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无忧无虑,岂不美哉?” “但先生这拯救万民的丰功伟绩……” “无需在意。” 林天禄掸掉身上的灰尘,轻笑着率先迈出脚步,回县城方向走去。 “这万千功绩可比不上一觉天亮,早些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没人打扰,可比什么人人赞颂讴歌要更为畅快写意。” 望着男子潇洒飘渺的背影,任吟姗红唇微启,似想呢喃叹息。 但瞧其脚步愈发雀跃轻松,宛若郊游踏青一般,她不由得掩唇扑哧一笑,不再有丝毫惋惜执念,笑意盎然温婉,微捻裙摆匆匆跟上了回程脚步。 或许,她所钦慕的正是这份超然于世外的无忧无虑,这份令人钦佩的赤子之心。 哪怕无人知晓其所铸功勋,亦能事事无愧于心,坦诚相待。 而长岭之危…… 已然被这个男人亲手彻底化解。 …… …… 暖阳洒落,带来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温风。 长岭县内依旧热闹非凡,叫卖声、呼喝声错此起彼伏。酒馆茶间内,诸多闲散酒客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畅快笑谈。 昨夜突如其来地地震与雷鸣,如今只成人人口中相传的含糊谈资,或是季节变动、又或是神神鬼鬼的迷信浑话。 却终究无人得知,这场足以带来灭顶之灾的危难,早已渐散远去。 一切,一如既往的和谐安宁。 而今日的长岭县城,更显繁华热闹。 第二百六十一章 渐止落幕,入世生活 日出晨曦,天光明艳。 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愈发悦耳,院墙外车马行进之声更是络绎不绝。 身着居家棉袍的美妇的浅哼着俏皮短谣,优哉游哉地清扫着庭院内的落叶尘土,身姿婀娜如柳,气质出尘缥缈,远远望去仿佛诗画美景,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更不愿出声打扰。 而在林府门外十几丈开外,正有一辆马车随意停靠在旁。 “实在难以想象,在昨夜才刚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激战冲突。” 裴雪阳面色略显苍白,流露着感慨神情:“这茅姓妇人当真镇定自若,已然颇有几分林先生的别样韵味。” 若是凡俗女子经历这等惊世变故,翌日又怎可能面不改色地回归安宁,既不骄不躁、亦然风轻云淡,仿佛长岭县内何事都不曾发生过。 “茅夫人她这半年来的变化可着实不小。” 温润和蔼的苍老笑声从旁响起。 聂清远一如既往穿着青衫大袄,笑呵呵地抚弄着白须,意味深长道:“但在老夫看来,兴许正因茅夫人她本就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才能引得林先生他屡屡侧目,自然而然地结成姻缘。” “能寻得这般优秀的如意郎君,实在令人艳羡。” 裴雪阳不由得轻笑两声。 聂清远调侃道:“裴姑娘如今正值大好年华,若是心生羡慕,不妨在长岭县内定居下来?” “聂老先生也与过去有些不同,至少您过去可不会开这种玩笑。” “哈哈哈!有林先生相伴畅聊,老夫这段时日以来确实开朗不少,偶尔也能与人说些调侃之言。” 老者抚须失笑,苍老面庞上的神情却渐渐严肃下来,沉吟道:“看裴姑娘的脸色,可是一夜未眠?” “终究得遵守诺言,帮林先生好好善后。要因为此事给长岭县再源源不断地引来麻烦,我心中怕是得过意不去,自然得抽调人手从中周旋。” 裴雪阳揉捏了一下眉心,叹息道:“好在有那位唐县令从中帮忙,总算跟那些各地而来的大大小小官员们都打点完毕,而且也与裴王府的信使沟通妥当。往后不会再随意追责叨扰,更不会派人踏入长岭地带哪怕一步。” “唐……县令他当真有这等本事,能助你在短短一夜内将事态彻底平息?” “唐县令出力不少,算是竭尽全力。但还有一位我没料到的帮手。” 她面露几分古怪神色:“我本想让林先生将那些恶徒尽数歼灭,以免留下口舌。可照宵院的香主之一唐千门竟被额外开恩留了下来。而且她在暗中竟恰巧还是与裴王一脉有联系的协力者,有她昨夜帮忙,裴王那边的麻烦很快迎刃而解。” “还有这等巧合?” 聂清远听得一阵意外。 他虽然并不清楚何为照宵院势力,但略作思酌也能缕清其中的关系。 “如此说来,倒是林先生昨夜心血来潮的宽恕,反倒给诸位带来不少帮助?” “……没错。” 裴雪阳扶额呢喃道:“只是那唐千门的秉性一向桀骜古怪、难测难料,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疯女人竟然会如此乖巧地前来帮忙。” 哪怕在照宵院内,此女都是凶名显赫,无人敢惹。自然不仅仅因为蛮境的恐怖修为,还有其常人难以琢磨的性情。 她心中不由得好奇起来,那林天禄究竟施展了何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能让这等怪物唯命是从,仅仅一晚上的功夫就令其俯首称臣。 尤其是在提及林天禄的存在时,更能轻易瞧见对方脸上流露出的畏惧与害怕。 能让一个狂徒般的至强妖鬼恐惧成这幅模样,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一回。 “林先生的本事确实非同一般。”聂清远乐呵呵地笑着,几乎与慈祥和蔼的老爷爷没多少区别。 “不过,那唐千门如今去向……” “事情了结后,她就匆忙离开了。我并不知晓其究竟要去往哪里。” 裴雪阳略显无奈地一摊双手:“只是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来已然吃到不少教训,也不敢再随意到处作恶。” “老夫自然相信林先生看人的眼光。他能将其完好无损地放走,心中定然有万全把握。” “说的没错。那书生显然不是愚善之辈,会被三言两语的好话就迷了心智。” 少女深深地看了一眼庭院内的美妇背影,悄然回身,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踏进了马车车厢。 聂清远笑意渐止,沉声道:“刚才老夫那番话虽略带调侃,但你若能在长岭县内定居,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长岭县虽然地处偏远、也并没有什么人间仙境般的秀美山水。但胜在县民淳朴善良,风气良好,这县内县外的秩序更是整治的颇为妥当。 若作隐居,可谓再好不过。 “……此番危机,若非有林先生坐镇施以援手,聂老爷子你觉得这长岭县会有何下场?” 冷不丁的一番话语,令聂清远面色微凝。 “老夫虽不懂什么神神鬼鬼之说,但想来……伤亡怕是不少。” “哪怕只是几条无辜百姓的性命,我就没有任何理由能厚着脸皮继续在当地隐姓埋名地享受平和。” 裴雪阳扬起嘴角,流露出一抹略显骄傲俏皮的笑容,晃了晃手指:“我特意从裴王府上‘逃出来’,为的可就是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又怎会听从别人的意见留在某个地方。 聂老爷子,往后有缘再见吧。若有机会,再替我向林先生一同道谢一声,多谢他这次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没有再说出任何多余的道别话语,只是面带笑容地将窗帘拉上,随同马车驶动渐渐消失在街道远方。 聂清远默默地目送着马车远去,渐渐坦然一笑,回首看向后方:“林先生可是从集市中归来?” “买了这几日的家中食材,今日菜价还颇为便宜。”林天禄笑着提了提手里的菜篮子。 旋即,他远远望了一眼街道尽头:“至于刚才那位与老爷子交谈之人……是裴姑娘吧?” “是她。” “这位姑娘倒是走的果断,性情出乎意料的坚毅。” “实际上,雪阳她出生在裴王府上,实在是令人同情。虽有郡主之称,却并无任何郡主的权势与名望,在王公贵族们口中只是一个血脉低贱的庶出之女。能有如今这份成熟与坚定,我们这些外人怕是根本不知她究竟经历了多少孤独苦难。” 听着聂清远情不自禁的感慨叹息,林天禄心思微动,颇具赞赏地颔首道:“能从权势斗争的旋涡中全身而退,不失为一种聪明智慧。未来她若能寻得一处温馨归宿,想来也是她应得的幸福。” 聂清远顿时重焕和蔼笑容,拂袖道:“雪阳能得林先生祝福,想来往后生活定然幸福美满。” “咳!在下这一两句话可没那么灵验……” “老夫虽只是略有耳闻,但林先生昨夜似是展现神威,本领怕是与仙人无异。有时候这一两句无心之言,兴许就能为他人带来好运。” 老者言至此也没有再深究,只是不禁摇头失笑一声:“只是先生如今所做之举,可没多少仙人风范。” “衣食住行可是生活之本,怎可小瞧?”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午后是否要与在下好好切磋一番棋艺?在下这几日抽空可是又从书中学到不少妙招,想与老爷子探讨切磋,试试如今棋艺如何。” “下棋切磋,往后的机会可多得是。” 聂清远仰首抚弄着白须,意味深长道:“但这大婚之事可是人生中最为重要,先生还是多去筹办一下婚事,去陪陪新婚的娇妻更好。毕竟这几日县内县外闹腾一番,着实是耽搁了你们不少时间。若因此疏漏出错,可得后悔终生啊。” “啊……老爷子教训的是。” 林天禄讪笑一声。 “去吧,老夫这糟老头子可没脸影响你们的夫妻感情,要是惹得你那两位夫人心生不快,老夫往后可就没机会再找先生切磋论道咯!” “那在下就先行失陪。但再过几日婚事将近,老爷子可别忘记前来喝杯喜酒,为了招待诸位街坊邻里,我可是特意去买了上好的佳酿,滋味甚是不凡。” “哈哈!这是自然!” 聂清远看着林天禄走回府内的背影,面露笑容,心中更是赞叹不已。 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并非是这位年轻人有着多么匪夷所思的非人手段,而是其果然有着得道成仙般的平和心态与气质。 哪怕拯救万民的性命,却依旧温润谦和如初,与寻常百姓一样入世生活、感受体会着人间冷暖,有着一颗淳朴至善之心。 “这般风轻云淡的仙人气度,老夫可是还远远不如啊!” 聂清远不由得感慨一声。 虽是年岁资历更长,但如此性情涵养、为人处世的态度,仍得好好学习一番才行。 至于什么妖鬼仙神、天下大势,他这把年纪早已彻底看淡。也唯有这番性情,才是能让他真心结交相处的缘由。 “哎!着实可惜,这般才华与大善若能……罢了罢了,如今再想这些无甚意义。” 他摇头叹息一番,朝自己的家中踱步归去:“倒是得想想,该如何去应对这林先生过几日后的新棋招才行啊,想老夫这一世名誉,可不能次次都被杀得丢盔卸甲,着实丢人现眼了些。” …… 长岭县外。 通往其他县城的官道平路上,一时间有不少来来回回的马车与行人身影。 这其中有不少旅途商客、亦有不少身穿武者打扮的武林人士,不时有人侧耳嘀咕交谈,自然也有人闷头赶路。 对于凌晨时分发生的惊天巨变,县城内自然有不少武者都已然察觉,从睡梦中惊醒后皆是感觉胸口发闷,风雨欲来般的战栗感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令他们今早已经没有任何停留下去的念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古怪难测的是非之地。 裴王世子突然消失、时不时还有些诡异古怪的意外事故,甚至还出现这惊天动地的震荡与龙吟…… 哪怕最后云消雾散、压抑感不再,他们依旧没有任何探究下去的想法。 武者们是想切磋提升自我,可没人会想着平白无故地丢掉性命,更遑论还有愈发离奇的诸多传闻流言,听得人又惊又惧。 而在路边一座客栈茶馆内,同样有不少人正在议论纷纷,争论着昨晚县外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有何仙人降临、将盘踞在长岭一带的山中恶鬼拔除消灭。 “——这书生,还当真是位‘世外高人’啊,亲手斩灭了执天龙脉显化而成的真龙,让长岭一带从‘阵图’中彻底解放。到头来却根本无人知晓他的功绩与付出。” 在偏僻的靠窗角落中,正坐着一位身穿华美纱裙的绝美女子,披帛裹身缠腰,更显曼妙丰腴,交叠起的修长美腿在裙衩间若隐若现,风光诱人夺目。 秀发盘起,凤钗玉簪斜插点缀,颇具高贵傲然的气质。 她笑吟吟地把玩着手中瓷杯,葱白玉指却比瓷杯更显晶莹剔透。 听着耳畔传来的诸多喧哗吵闹,她忍不住扑哧浅笑,托腮眺望向窗外远方:“还有那几位姑娘也是各个水灵柔美……哼~着实有几分桃花运势,能接二连三的遇见这些倾世秀丽的美人们。” “只是,未曾想她们都要大婚在即……好在昨夜本宫没出手扰了兴致,这段时日就让那书生暂且放松休憩一番,逼得太急怕是要令其动怒翻脸。”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眸光一转,蓦然看向客栈外的官道。 在一辆行驶而过的马车内,隐约可见正坐着位脸色惨白的丰腴美人。 “嚯~倒是有趣,这照宵院的小家伙果然是被那个书生给放走了啊。确实不是什么滥杀之辈,还给了其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微微眯起美眸,扬起一抹略显邪气暧昧的笑容:“除去本宫之前的准备以外,这照宵院的唐丫头倒是给本宫带来了些灵感。” “兴许,能让那向来出尘脱俗的书生露出些丑态。要是能见其尴尬羞窘可是再好不过~” 犹豫沉吟半晌,美人长睫微颤,最终还是狭促浅笑道:“罢了,确实不能做得太过火。若引得他们情感不合,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只是——” “希望能给本宫带来更多的愉悦~” 第二百六十二章 雪杉盛放,古怪访客 七日悄然度过,寒流袭来,令长岭县内增添了几分冬季气息。 街头行人们的穿着愈发厚实。来来回回间,不少县民们都开始为年底元旦而做起准备,倒是显得颇为热闹忙碌。 而在林府内,同样充斥着温馨欢闹的氛围。 “小心一点,可别从楼梯上掉下来!” “先、先生无需担忧,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够应付的!” 一位身穿薄棉袄的清秀孩童正趴伏在围墙边上,踮着脚尖回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更是手脚麻利地开始清扫起围墙上堆积的诸多落叶尘屑,每一个角落缝隙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似生怕留下任何污渍不洁。 站在扶梯下的林天禄见状不由得满意颔首。 ——雪杉,这个当初因为一时好心而施以援手的孩童,这半年时间以来发生的变化着实巨大。 褪去了往日的青涩与胆怯,也能如成熟的大人一样熟练工作打扫,一段时日未见,甚至面容轮廓都比之前变得更加成熟了些。 而雪杉这孩子此次会突然上门,自然也是因为听闻了婚事的消息。 在药材铺的生意稍稍冷清下来后,他便自告奋勇地前来搭把手。不过因婚宴摆设的规模并不大,也并不准备在县内闹得人尽皆知,只是邻里亲友之间的一顿晚宴而已,倒是用不上什么盛大装扮,在几处窗户门前贴些囍字和灯笼之流便可。 至于剩下的 打扫打扫卫生、收拾些餐盘碗筷,将招待客人的桌椅板凳搬来……大抵便是这些。 “先……生?” “何事?” 林天禄刚刚将字帖粘贴妥当,侧首瞧向站在扶梯上的孩童。 雪杉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庞如今正流露着几分好奇与羞涩,小声道:“先生再过两日就要与那两位夫人成婚,不知先生现在……是何心情呢?““这倒是一个好问题。”林天禄竖了个大拇指。 回忆过往种种,虽然算不得悠久,可这半年来的一段段经历确实难以忘怀。 “仔细想想,既有兴奋喜悦、也有几分忐忑难安吧。” “那先生为何会心生不安呢?” “我可能还不够成熟,没办法让她们二人真正的幸福无忧。一想到往后还得反受她们的照顾,实在是心有愧疚。”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但简单来说,大概是因为我确实初次与人成婚,自然会有些紧张忐忑。 你长大以后,若能遇见惺惺相惜的对象,想来也能够体会到这种奇妙的感觉。” “是、是吗……” 雪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亮双眼扑闪扑闪,似充斥着几分憧憬希冀。 林天禄语气温和地调侃道:“不过你如今的年纪想这些事,还是太早了些。先想着该如何才能长大成人更好,以雪杉你这幅底子,待得长大以后定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因缘而来。” “先生如此称赞……” 雪杉听得脸蛋一阵红扑扑的,显然是害羞的不行。 他如今虽然尚且稚嫩,但流落在外摸爬滚打多年、这半年来又在店铺内做工,见识与想法都远比寻常孩童更为成熟。能听见憧憬的男子由衷夸赞自己,自然有些小鹿乱撞般的忐忑羞涩。 “我还是去……哇呜?!” 可话音未落,雪杉突然惊慌万分地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在扶梯上摇晃着坠落下来。 正要迎头摔倒在地之际,却当即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环抱当中。 林天禄已然将其稳稳当当地一把接住,顺势用肩膀顶住歪斜倒下的扶梯。 “哈……” 雪杉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吓得额头都渗出丝丝冷汗:“多、多谢先生。” 他不由得侧头看了眼一旁的扶梯,就见其梯脚竟不知何时断裂开来,这才引得扶梯摇晃不稳。 “这倒是意外,没想到这梯子竟然还是个残次品。” 林天禄同样看的一清二楚,面色微妙道:“明日可得去找店家好好说叨才行。” 明明昨天才特意买来使用的,没想到今天就断了脚……属实不太行。 好在他正巧在旁看护,要是不留神当真摔在地上,以小孩子的体魄可能当真会出事。 “那、那个……先生……” 耳边传来一丝弱气软糯的低吟声。 林天禄收回目光,就见怀里的雪杉正面色微红地捂嘴喃喃道:“还是先将我放下来吧……让先生一直抱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也对。” 林天禄洒然一笑,将其温柔放下,俯身帮忙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襟:“不过你往后可得多练练胆量才行,可不能动不动就红着脸蛋细声软语的。男子汉大丈夫,将来若遇见心仪的姑娘可得好好展现出你的勇气和果敢,要是太唯唯诺诺的话,小心将来会受人欺负。” “……我、我知道的。” 雪杉红着脸颔首应声,只是仍旧紧张地身姿僵硬,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情绪波动中缓过劲来。 “瞧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顺手从怀里将一串铜币取出,塞进了他的手里:“顺便今天帮忙做工的工钱记得收好。” “先生,这钱会不会太多……” “我倒是觉得很合适。”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况且再过两日就是我的大婚之日,给前来帮忙的朋友包一份红包,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雪杉听得不禁惭愧道:“明明应该是我为先生准备贺礼呀。” “我如今这里吃穿不愁,贺礼还是免得了吧。先进来坐下,我去给你倒杯茶水。” “唔……” 雪杉虽感自己有些僭越,但也没有再推搡纠结,无比郑重地将小钱袋收好,跟随着林天禄一同回到了庭院内。 而在略显拘谨地坐进凉亭后,他这才颇为好奇地看了看四周:“今日好像没有看见茅夫人她们?” “她们一起上街去挑选出嫁那日佩戴的首饰去了,还有些胭脂水粉、新的床褥等等。都要重新买上一套才行。” “啊……女子出嫁确实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婚房也得好好布置。” 雪杉顿时恍然,眼睛轻眨一下:“但,先生不准备一起去出谋划策?” “我对那些首饰的品味可不敢恭维,还是由她们自己挑选更好。”林天禄笑着给他端来一叠瓜子:“况且今日还有一位朋友帮忙指点,以她的品味想来能选的比较妥当。” 雪杉闻言也不再多虑,正要捧着茶杯微抿之际,眸光一动,颇为好奇地看向摆放在长椅边上的棋盘,还有不少棋子散落放置在一旁,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 林天禄抿了口温茶,嘴角微扬:“雪杉你对这围棋很感兴趣?” “是、是有一点。” 雪杉连忙垂下眼帘,怯生生道:“只是以前我被父亲教过这围棋的下法,看见这棋,不免想起了一些过去。” “哦?” 林天禄眉头一挑,心思微动。 这孩子过去显然不是什么不知父母的流浪儿,这般谦和有礼的谈吐举止,定然在出生后就接受过不俗的儒生教育,其父母让其学习些琴棋书画自然也不足为奇。 念及至此,他蓦然笑道:“想要与我切磋一番棋艺么?” “诶?”雪杉顿时惊得抬起头来:“先生当真要与我下棋?” 林天禄好笑道:“难道这下棋还有什么奇怪之处?还是你觉得我这大人与一个孩童下棋,会显得太过厚颜?” “不、不是的!” 雪杉连连摆手摇头,眉宇间泛起丝丝激动:“我只是知晓先生才情斐然,县内人人都赞不绝口。而那些大儒们各个都心高气傲,又怎会随随便便与他人切磋棋艺。” “我可没那么多的小规矩。” 林天禄失笑一声,探身将棋盘棋子一一顺来:“这下棋切磋自然是用来陶冶情操、锻炼心智的,又怎是拿来显摆身份地位的。要是故作资历高、年岁长就不愿沟通交流,那才是本末倒置。” 雪杉闻言不禁露出甜甜的可爱笑容:“先生说的是!” …… 待重新整理好双方棋子,雪杉小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娇小纤细的身躯笔挺端坐,双膝紧紧闭拢,而手掌也是不偏不倚地平放在腿上,俨然一副肃穆郑重的仪态。 林天禄微微一笑:“你先落子吧。” “好的。” 雪杉正色颔首,只是略作思酌便很快落下了第一子。 见其规整优雅的姿势,林天禄不免暗声称赞。 年纪虽小,但确实有几分别样的儒雅气质。要是能茁壮成长起来,或许将来能在这个世间闯荡出一番功名成就。 至少这敏捷灵动的心思,就已然远超同龄人。 “……” 而在双方相互攻防数轮之后,原本还只是想着喂喂招的林天禄不由得轻咦一声,眼神微亮。 这孩子的棋艺…… 比想象中的要更加优秀。 不仅思路极为清晰、同时落子之间还隐含妙招,逐渐交织构成陷阱迷局,称得上是一环扣一环,十分精妙! 这绝非是寻常孩童能下出的棋、甚至连隔壁的聂老爷子在棋艺方面或许都略有不如。 “雪杉,你这棋可下得当真不错!” “先生、谬赞了……” 而雪杉如今正语气僵硬地开口回应了一声。 仔细瞧其面容,就能发现他如今脸色几度变幻,额头间汗水直冒,不断地咬紧下唇,仿佛已然被眼下的棋局给逼入绝境之中。 林先生果然……好厉害! 看着棋盘中的玄妙棋阵,雪杉只感觉一阵心慌乏力,脑袋几乎已然运转到极限,无数解法在脑海中闪过,可无论如何推演尝试,却找不出任何能够破局的方法。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掌握主动,布下天罗地网意图发起猛攻。可没想到,随着棋局渐进,非但没有取得任何可观的成果,甚至这攻守之间不经意就被彻底颠倒过来,反而是他落得个苦苦支撑的下场。 “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哪怕有……仔细观察竟全部都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雪杉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不定。 直至这时,他才真正意识体会到,为何镇上的县民们对先生如此大加赞赏,单论这份匪夷所思的棋艺就足以当得起诸多赞誉。 与之相比起来,自己这点微末伎俩实在是 “雪杉,有时不必想的太多太杂。” 平和舒缓的声音蓦然将他从恍惚中拉扯了回来。 林天禄摩挲着手中棋子,面色肃然,沉吟道:“冗杂繁琐的思考,或许能为你带来更为全面的了解。但要是太过统筹全局而忽视了眼前、反而容易太过胡思乱想,拖延了自己的脚步。” 雪杉神情怔然:“先生的意思……” “不妨暂且缩小你的视野,专注眼前。”林天禄笑了笑:“要不然,你可要顾头不顾尾地输咯。” “这——” 雪杉宛若触电般浑身一颤,双眼大睁,呆呆地望着眼前布满棋子的棋盘。 恍惚之间,在其双眸之中似有点点灵光闪烁升腾而起。 “这是……什么?” …… 午后热闹嘈杂的街头,一如既往的人流络绎不绝。 而在一家首饰店内,如今却显得颇为安静。 正是因为如今正待在店内的几位清丽美人,实在太过气质夺目,哪怕有同为女子的顾客踏入店内,都忍不住压低声音,升起丝丝自惭形秽。 “茅夫人戴上这玉镯可是再相配不过。” 任吟姗轻轻拂过美妇皓腕上刚戴上的镯子,细纹精致瑰丽,不由得面露温和笑意:“那大婚之日戴上此物,着实更显光鲜亮丽。” “此物确实很漂亮。” 茅若雨瞧了瞧镯子,很快无奈叹息道:“不过任姑娘这一路上从头夸奖到尾,无论奴家戴上何物,任姑娘都会赞不绝口,身上可当真没地方再戴饰物啦。” 况且这些东西要是全买下来…… 怕是当晚就要变得一贫如洗咯。 任吟姗闻言笑意不减,执手柔声道:“这自是因为茅夫人姿容绝色,并非靠这些珠光宝玉来衬托魅力,而是以你的姿容,才能展现出这些饰品的美妙出众。” “哪有如此夸张。” 程忆诗面色微妙地从旁走来,晃了晃手里的胭脂盒:“此物如何?” 任吟姗当即回首笑道:“程姑娘天生丽质,肤质如玉,实在无需这些胭脂水粉帮忙润肤增色了。倒是随意买上两盒充充门面便可。” “你还真是……想将我们二人夸到天上去呀?” 程忆诗听得一阵哭笑不得。 她与茅若雨二人原本就是因为拿捏不定,所以才会特意寻得这位刚刚结交的朋友帮助建议,可没想到这一聊起来…… 简直夸的停不下来! 哪怕程忆诗自认脸皮稍厚,如今也不免听得有点害臊尴尬。好在着首饰店内没其他顾客随意靠近过来,拿掌柜的更没有上前多做叨扰。 要不然,她大概也得臊的不知如何是好。 “妾身看来,刚才那些话可都是出自真心,我在外流浪那么多年可从没见过几分能比你们更加漂亮的女子。”任吟姗掩唇轻笑两声,眸光愈发柔软,仿佛是在瞧着亲妹妹一般。 程忆诗哂笑两声,随手将胭脂盒塞到身旁茅若雨的手里:“还是多称赞一下茅夫人吧,妾身就不必了!” “诶?” 茅若雨见其一副要‘落荒而逃’的样子,连忙摇伸手拉回。 见她们二人自然而然地打闹到一起,任吟姗眉宇间的神色也更显欣慰。 这两位夫人确实 “嗯!?” 任吟姗蓦然脸色陡变,惊异不定地望向店外方向。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远方之客 “……” 任吟姗眼神闪烁不定,心下更是诧异万分。 刚才明明感觉到了一丝古怪阴气在街外一闪而逝,可待她仔细追查感知,却又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仿佛刚才的预警仅仅只是幻觉。 “发生了何事?” 程忆诗放下手中饰物,面露疑惑地靠近而来:“怎么突然盯着店外一直看个不停,难不成外面路过了你的熟人?” “没什么,兴许只是我的错觉。”任吟姗摇了摇头。 “我可不觉得妖鬼之身竟还会出现所谓幻觉。” 程忆诗秀眉微蹙,认真追问道:“难道是在外头感受到了阴气的波动?” “……确实如此。但十分微弱,而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完全找不到一丝痕迹。” “连你也感觉不出来?” 程忆诗面色略沉,心头泛起一丝不安。 这段时日以来,原本因裴王世子而赶来长岭的武者、官员商客都已陆陆续续地离开,就连不怀好意的妖鬼们也大多都被那晚的惊天巨变吓退,县内环境已然变得安稳不少。 再加上还有华舒雅这位剑道高手在外巡逻、奋力捉拿匪徒,按理来说应当没有妖鬼会自讨苦吃地跑来长岭。 还是说…… 那妖鬼哪怕知晓当地有惊变发生,强者驻扎,仍有自信在当地能搅风搅雨? 念及至此,少女思酌沉吟道:“先回林府一趟吧,若当真有身份不明的妖鬼潜入长岭,必须得小心谨慎才——” 可话音未落,她突然心头微颤,只觉一股森冷寒意刹那间拂过全身。 这股感觉,实在是过于诡异莫名,令程忆诗当即抬头看向四周,顿时面露惊愕之色。 因为周围的环境竟突然间发生了巨变,不再是那间首饰店,而是一片宛若尸山血海般的森罗地狱,哪怕景色尚且模糊不清,可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却做不得假! “唔!” 程忆诗抿紧粉唇,瞥见身旁的任吟姗和茅若雨都不见了踪影,神色戒备地后退了两步。 竟当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动手,这妖鬼究竟是何身份?! 嗒 清脆的脚步声蓦然从远方传来,令程忆诗浑身一颤,连忙凝视向前方。 可直至这时,她才惊异无比地发觉……刚才瞧见的地狱之景如同海市蜃楼般渐渐消散,直至完全淡化不见。 却有一位身穿黑袍、头戴黑纱斗笠的神秘之人从街头缓缓走来,仪态优雅地踏入店内。 并非是那些蛮境妖鬼掌握的所谓魂源心界,而是单纯的……煞气?威压? 程忆诗心思急转,正开口提醒,却讶然发现自己的嘴巴竟难以张开,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完全封印,侧头望向身边,更是见任吟姗和茅若雨面无异色,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眼下古怪的情况。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程姑娘?” 但实际上,任吟姗如今确实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还在提醒要多加警惕小心的程忆诗,突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变得呆愣恍惚,一副浑浑噩噩的古怪模样,就连说到一半的话语也生生停住。 “程姑娘你难道有何不适……” “任姑娘,陪奴家到二楼看看其他的首饰如何?” 耳边蓦然响起一丝温柔淡雅的浅笑。 还没等任吟姗回过神来,顿时被茅若雨牵住臂弯,意欲离开此地。 “且慢,茅夫人!程姑娘她如今的状态有些异常,兴许当真有其他妖鬼在暗中作祟,只是我们还未曾发觉到蛛丝马迹!” “奴家知道的。” 茅若雨轻拢秀发,顾盼露出一丝狭促笑意:“是奴家的一位‘故人’到访,想要见一见程姑娘。索性给她们二人腾个位置比较好。” “故人?”任吟姗连连眨动美眸,略显茫然。 还没等彻底询问清楚,已然是半推半就地被带上了二楼阶梯。 …… 嗒! 脚步声彻底停息。 但程忆诗此时正面露警惕不安之色,默默地再退了两步。 因为这身穿黑袍的古怪之人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一声不吭,着实散发着令人心神难安的森冷气息。 “你,究竟是谁?” 别说是首饰店内的其他顾客和掌柜,刚才就连任吟姗都没有察觉到眼前此人的行踪身影,茅若雨还做出了无比诡异的举动,视若无睹般带着任吟姗前往了二楼。 难道,是在首饰店内被布下了某种阴术阵法? “——还不错。” 在黑纱斗笠内传出略带沙哑的成熟嗓音,语气沉稳。 程忆诗神情微怔。 此话是何意? “承受我三成威势依旧能镇定应对,虽然年轻,但已然称得上是天赋非凡。放眼整个妖鬼道界亦算顶尖。” 黑袍人拂袖微旋,程忆诗顿时感觉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扭曲,还来不及抬手遮挡,身体仿佛是漂浮在云端之中,脚步变得虚浮无比。 “这是怎么……” “但虽有不凡天赋,见识却太过浅薄,连些许的简单阴术都不曾了解。三招两式就能让你彻底慌神无措,连一丁点儿反制措施都没有。” 平静淡然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令程忆诗渐渐从头重脚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连忙摇头清醒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了一座竹亭当中,侧眼瞧去,在竹亭四周竟是一片笼罩着迷雾的清幽湖亭,安静的针落可闻。 “往后再瞧见这类幻境之法,你可得多做警惕小心。” 黑袍人拂袖一挥,亭内的石桌上当即显现出诸多酒水糕点,看起来还颇为丰盛:“这类幻境之法若无任何反制手段,想来只会沦陷其中,受人随意揉捏欺凌。哪怕你真有何高强武艺、雄厚阴气都施展不开。最终恍恍惚惚间就被歹人夺走了性命。” 程忆诗眉头紧锁,思虑不断。 眼前这黑袍女人虽然不知身份,而且一上来就展现出了可怕气势,但如今听其说话语气……倒不像是带着敌意而来。 略作沉吟后,她并未出手反抗,而是主动开口道:“还不知这位前辈,为何会突然将妾身拉进这片幻境?” “刚好能与你在此地聊一聊罢了。” 黑袍人随意一摆手:“要入座休息片刻?” “不必。” 程忆诗不敢放松丝毫警惕之心,沉声道:“妾身与前辈并不相识,不知前辈有何话想要对晚辈谈起。” “我在来到长岭之前就已听闻你的名号,确实有不少话想要对你说上一说。只是如今亲眼见到本人,心中困惑倒是消散不少。” 黑袍人这番话听得少女有点云里雾里。 自己的名字,何时会传到这位身份神秘的黑袍女人耳中? 她虽然时常会外出到其他县城谈谈生意,可终究干的是正当买卖,既没有害人性命、也没有坑人钱财,更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做些显摆之举,为何稀里糊涂地会被人程忆诗蓦然瞪大美眸,心头闪过一丝诧异。 旋即,她很快露出一副温驯端庄的可爱笑容,笑吟吟地欠身行礼道:“是妾身太过愚钝蠢笨,竟不知是武姨特意赶到了长岭。刚才那番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令武姨您看了笑话,还望能谅解一二。” “哦?” 黑袍人饶有兴致道:“你为何喊我‘武姨’?” “如今会专程到长岭来的高人,大概也只有临月谷的诸位长老们。” 程忆诗带着优雅谦逊的笑容,侃侃而谈道:“况且武姨您刚才虽展现了一番逼人气魄,却并不带丝毫杀意,甚至还开口教导了几句,寻常的妖鬼可不会干出这等温和体贴之举。 而细细想来,刚才茅夫人的神情举止也甚是耐人寻味。并非惊恐意外,反而是一副早有预料般的淡定神色,故意将同行的任姑娘带走……能让她如此放松警惕、毫无顾虑地信任之人,除去天禄以外,这世间也唯有茅夫人这段时日常常会提起的‘武姨’。” “你这丫头,竟管我刚才那番试探唤作是‘温和体贴’?” 黑袍人不禁失笑一声。 “自然如此。”程忆诗抿唇浅笑道:“遇见自家女儿的‘情敌’,仅仅只做出这番小小警示,武姨这仁慈心肠已然令妾身甚为感激。” 说着,她神情诚恳地屈膝再行了一礼,微垂眼帘柔声道:“要是武姨刚才有意逼迫,妾身如今兴许就该在这湖潭里面扑腾呛水了。” “……” 黑袍人闻言沉默了片刻。 少顷后,她随手将头上的黑纱斗笠摘下,露出美艳妩媚的成熟娇颜,盘发高簪,狭长凤眸似有冰冷威压。 “推测的不错。” 但这份不怒自威的肃穆面容很快带上了些许平和,九长老伸手轻柔地扶住少女香肩:“倒是跟若雨当初说的一样,确实是位心思敏捷的端庄才女。原先我还有几分不信,如今听你一言才知若雨当初的评价兴许还太过保守。这机灵劲可不是一般的姑娘能有。” 程忆诗眼神微动,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九长老微微一笑:“无需太过拘束,既然你喊我一声武姨,我便认你这个晚辈。” “多谢武姨!” 程忆诗心中泛起几分喜意,笑容更显明艳。 不过她似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既然武姨已经赶到长岭,不妨先回林府一叙?我们作为晚辈自然得好好招待——” “此事不急。我特意将你带来此地幻境,正是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谈。” 九长老扶着她的肩膀走到石桌旁坐下,轻笑道:“况且,天禄那边已有另外一位‘客人’前去造访,我们暂时就无需去凑这个热闹了。” “另外的……客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如丝挑逗 程忆诗正疑惑着会是何人已先行一步跑去林府。 但她很快面色微怔,迟疑道:“武姨您刚才说还有话要与我一谈,果然是关于这桩婚事?” “没错。” 九长老环抱起双臂,不经意间的举止,令宽松黑袍下的窈窕身段在挤压下几乎满溢而出。引得程忆诗眼皮一跳,心中暗暗嘀咕这对母女某种意义上还真是相像。 “天禄和若雨都与我谈起过你,我当初在临月谷内也没有丝毫反对的意见。毕竟这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我这外人自然没有任何多嘴的立场。哪怕若雨算是我养育长大,但我终究不可能当起什么恶毒娘亲从中作梗。” “那武姨是想……” “仔细想来,我暂时给不了你什么好的见面礼。”九长老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和蔼笑意:“索性就在这幻境内教你一些阴术,不求让你一跃冲天,但应该能让你面对强敌也有些自保之力。也算是此行前来参加婚礼,给你准备的一份小小贺礼。” 教导术法? 程忆诗愣了一下,不由得低声道:“这是否会太过贵重……” “舒雅那丫头都已在临月谷内学了三招两式的月衍秘法,要是唯独遗漏了你岂不是太过厚此薄彼?” 九长老蓦然并起双指,轻轻一点在了少女的眉心。 程忆诗浑身一震,略显恍惚失神的双眸渐渐闭上,仿佛已是凝心精神,自行进入感悟状态。 “不错,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天赋。”九长老见状微微颔首,颇为满意地颔首呢喃:“而且与若雨一样体内阳气极为充盈,神魂饱满剔透如玉,着实福缘深厚。” “只是这丫头的性子如何,倒是得趁此机会多多深入了解才行。” 九长老松开手指,旋身入座到石桌对面,捻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气氛重新归于平静,望着竹亭外的清幽湖潭,她的目光却渐渐有些出神。 “时光荏苒,当真转瞬即逝。没想到竟已到成婚之日在即。不知……天禄如今又是否做好了准备。” “不过,有‘那位’在的话。这紧张气氛兴许能消散不少。” …… 林府内。 原本幽静的凉亭内,如今却流转着一丝古怪气息。 林天禄放下了手中棋子,略显好奇地看着坐在面前的雪杉。 这孩子似乎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棋路解法,但又迟迟找不出应对之法,眼中都泛起丝丝委屈泪花一般,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细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 雪杉周身正弥漫起冰凉寒意,正化作如丝寒气透体萦绕,随着一次次地呼吸不断吐出檀口,又慢慢吸入肺腑之中。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这古怪变化,依旧凝神忘我地盯着眼前的棋盘棋局,始终不肯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有点意思。” 林天禄微微一笑,心生几分好奇。 他很清楚自己下的棋局含有几分奇妙力量,有时能让人窥见一些神秘古怪的意境,甚至能增长修为境界。 只是这份力量目前似乎只对那些天赋非凡之人有奇效。至少与隔壁的聂老爷子对弈之际,并未出现这等异象。 而眼下雪杉的古怪…… “看来,这孩子还有些得天独厚的天份?” “哇呜!” 但突然间,雪杉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画面般惊叫一声,浑身大汗地惊醒过来。 他捂着胸口连连喘息,头上简直是汗如雨下,声音更是嘶哑:“我、我怎么突然间……” “刚才你瞧见了什么?” “我、我突然看见有好多的冰雪吹到了脸上,把我整个人都给冻住了。”雪杉下意识地回应一声。 旋即,他神情微微一呆,慌慌张张地摆手道:“先生不用在意,可能刚才只是我一时间走了神,不慎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往事。” “往事?” “这……” 雪杉话语一顿,神情顿时低沉了几分:“当初我家正是风雪之夜遭受暗害,我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那晚的雪景。” 林天禄笑容当即僵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没想到随口好奇一问,竟然不小心触及到了别人的伤心往事,实在不妥。 “那你还记得曾经害了你家人的仇敌吗?” “不记得了。” 雪杉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当时我还很小,就连父母的面容长相都已经模糊不清。更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沉默片刻,很快将棋子收好,带着温和笑容起身一拍他的消瘦肩膀:“既然不记得了,那就不必再去胡思乱想了,瞧你现在这幅满身大汗的样子,先去后院好好洗个澡吧。这要是寒风一吹,怕是得受风寒入体,流着鼻涕过年可不好受。” “可这棋……” “今日就当雪杉你赢了吧。” 雪杉顿时一慌:“这、这可不行!明明一直都是先生占着上风,而且不出三步我就要惨败,怎能——” “只是区区切磋而已,何必如此较真?” 林天禄将其从座位中扶起,笑呵呵地将他一同往后院揽去:“你要是喜欢,往后咱们还有更多的机会慢慢琢磨棋艺。若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去隔壁家的聂老爷子一同博弈一番,他兴许会很喜欢你这个小家伙。” “……嗯!” …… 一两柱香后,林天禄将撩起的衣袖放下,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了庭院间。 回想着刚才即将更衣时雪杉一副脸红害臊的模样,着实体会到照顾小孩子的奇妙乐趣。 当然,他还不至于像个怪大叔一样厚着脸皮继续待下去,在帮忙准备好洗漱的热水和换洗衣物后,自然是收拾妥当安静离开,腾出私人空间让那个孩子自己休闲放松…… “这孩子,可比那些所谓的熊孩子不知道可爱到哪里去了。” 林天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作回想,不由得讪讪一笑。 不过自己当初十来岁的年纪,好像就是个爱到处闹腾的熊孩子一员啊。 “……咦?” 只是在回到亭内准备收拾棋盘之际,他蓦然轻咦一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棋局上的棋子,被人挪动过。 林天禄抬头看向四周,面露几分疑惑。如今若雨等人都早已外出,哪怕是云玥都被半推半就地一起拉着出了门,唯有他与雪杉二人。 又有何人会踏入院内,有意摆弄了几下棋子? “没想到在你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一丝妩媚轻吟宛若风声般飘入耳中。 “虽然没有一丝阴气,其神魂却展现出了颇为不俗的奇妙律动。” 恰至此时,背后响起了成熟撩人的轻笑声:“要是能好好栽培调教一番,将来兴许能成为修为不凡的幽鬼术者,名震一方。 只是那孩子的底子也甚是水灵清澈,颇有副美人胚子,而心无丝毫邪念,纯净无暇。能让这样的孩子留心在意,往后怕是惹人浮想联翩咯~” 林天禄双眼微微睁大,似面露讶然。 但沉默片刻后,他很快恍然颔首,嘴角扬起了些许笑意:“原来是你啊。” “哦?难道仅仅只是听着掩饰过的声音,你都能轻易认得出我的身份?” 轻柔声音中隐隐带上了几分调笑之意:“还是说,将我误认为成其他女子?” “声音虽然矫揉造作,但言语中的神韵却难以掩藏捏造。” 林天禄怡然自得地摊手解释道:“而回想与我曾有过相处交流地女子,其中性情最为妖媚之人,也唯有——嘶!” 话音未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冰凉细嫩的纤指已然搭在了颈间,同时还有一具无比性感火爆的玲珑娇躯紧紧贴合上来,哪怕隔着几层衣物,依旧能清晰感觉那份奇妙的柔软娇嫩。 鼻间暗香萦绕,耳后更是吹拂来一丝温柔细腻的吐息:“在你眼中,原来我竟然就是所谓的最为妖媚?” 甜腻温柔的呢喃耳语,带来足以令人醉生梦死的诱惑。与此同时,还能感受到腋下伸出一只白嫩如玉的右手拂上胸膛,绕指纤柔般细细摩挲勾挑。 “既然你是这般想的、那我确实得应你的想法,好好让你品味一番如梦似幻的滋味才行。” 伴随着妩媚成熟的耳语浅笑,藏在黑袍下的修长美腿略微弯曲抬起,惹火身躯仿佛曼妙灵蛇般痴缠上来,细细磨蹭抚摸。 旋即,林天禄一把抓住了在自己身上胡来的双手,嘴角连连抽搐:“说话就好好说,怎么就开始到处乱摸起来!要是再胡闹,可别怪在下不顾身份将你给扔出去了!” “哼!有时候倒又像是个榆木脑袋,一点风情意境都不懂。当真不知你是如何将三位姑娘给勾上手的。” “这事可搭不上关系!” 林天禄连忙扭身望向后方。 可刚一转头,却见一件被脱下的黑袍被直接甩了过来。 刚想挥手将遮挡在脸上的袍子扫开,顿时感觉到一具丰腴娇嫩的胴体再度拥抱而来,强行按着他的肩膀一同坐进长椅当中。 “呵呵~” 透过若隐若现的黑袍面料,隐约能瞧见一位半裸女子仪态性感撩人的跨坐在怀内,轻抚朱唇,流露出一抹邪气凛然的甜美笑容:“我此次从牢内被放出来,可是特意前来与你再见一面。没想到一段时日未见,你还是这般直来直往。” 第二百六十五章 长老贺礼 林天禄将脸上的黑袍扫开,脸色微妙地看着面前的娇艳女子。 面容秀美绝俗,红纹似妖莲般在眉心绽开,娥眉眼含春情戏谑,略带紫色的如瀑长发披散垂落。但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此女妖娆婀娜的性感身段,宛若皮膜般的黑丝轻纱紧紧包裹着傲人胸围,裸肩赤胸白花花地袒露在前,随着玉臂轻转,荡开惹人浮想联翩的白浪。 而黑丝轻纱同样紧缚至纤腰胯间,高衩勾起,显露出丰腴水润的肉臀与沟胯,浑圆紧致的嫩白大腿略微并拢,勒出几道撩人惹火的浮凸肉痕,水嫩的仿佛要滴出水一般。 她托胸抱臂,笑吟吟地轻点着脸颊,螓首微微一歪:“一段时日未见,先生可是还想念着我?” “虽有想过,但我可没想到再度相逢之时,竟然会是这种场面。” 林天禄颇为无语地抖了抖手里的黑袍,顺势重新披挂到了对方的肩头:“大长老,如今已经渐渐入冬,天气冷得很。出行在外还是多穿几件衣服吧,瞧你这幅衣不蔽体的样子,我都替你感觉冷飕飕的。” “呵呵~远行之时自然穿着妥当,但如今在你面前又何须遮遮掩掩的,当初你可是连我更加狼狈的模样都已经见过。” 大长老口中依旧调笑不断,纤柔玉指轻轻点在胸前:“况且自从再度瞧见你,我这身子都变得暖和不少,只觉当初被你欺辱过的部位都泛起阵阵燥热呢。” 挑逗之际,她更是略显强势地俯身凑近而来,冰凉柔夷悄然抚上了心口,抿唇浅笑道:“不如趁此气氛让我俩好好亲热……唔?” 大长老被按着香肩小心翼翼地推至身旁,也被强行分开了刚才那无比暧昧的姿势。 林天禄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襟,起身叹息道:“大长老你当初明明还是挺正经的,今日重逢怎得喜欢逗弄起晚辈了。” “你可是我半个恩人,当然得待你特殊一些才行。”大长老侧身倚坐,光洁无暇的玉体在阳光映照下好似瓷玉,巧笑嫣然间媚态尽显:“不过你倒是定力十足,瞧得我故意挑逗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看来得好好夸赞你一番才行?” 林天禄咧了咧嘴:“大长老,太过刻意的引诱反而会适得其反。” “诶?” 大长老神情微怔。 旋即,她略显尴尬地讪笑道:“看来我这媚术还是太过稚嫩肤浅了些,竟让你这小子给教训了一顿。” 似是为了缓解羞赧,她有意轻咳两声: “往后可得让你再吃点苦头。” “好好好,但在让我吃苦头之前,大长老还是先喝杯茶如何?” 林天禄帮忙倒了杯温茶,笑着将茶杯递来:“我倒是没想到大长老竟然会到长岭来。” “瞧见是我,你难道心中倍感不快?” 大长老接过茶杯,眯起媚眼,邪魅笑道:“还是说,你更想瞧见你心心念念的九长老,又或是交流颇为融洽的五长老?若论起容貌身段、性格气质,她们确实是能让年轻男子留恋喜爱。” 林天禄闻言只能干笑。 见他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大长老掩唇娇笑两声,重新坐正身姿交叠起修长美腿:“好了好了,我就不故意挑逗你了。若让九长老发现,怕是免不了被她一阵数落责备,这刚刚分开的半个月以来,那丫头可着实思念你们的很。” “武姨她……” “此次来到长岭的长老,便是我与九长老。”大长老放缓了语气,温声说道:“本是想将五长老等人一同带上前来祝贺的,只是那个女人特意吩咐,不得一次性派出太多位长老,容易生出变故,思想来去之下就是我们二人。” 那个女人……应该是谷主? 林天禄略一思酌,很快颔首道:“谷主她如此吩咐,自然有其考量。能有武姨和大长老你一同前来参与婚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不知,武姨如今身在何处?” “她在途中正巧碰见了那几个小丫头,便想着去先打声招呼。”大长老意味深长道:“不过细细想来,她应该是提前去会一会那位叫做程忆诗的年轻少女吧?毕竟要与她的宝贝养女一同嫁给你,她作为长辈自然得帮忙‘过过眼’才行。” 林天禄不禁眉头一皱:“武姨要单独见忆诗……” 大长老捻起一块坚果送入檀口,笑吟吟地咀嚼含糊道:“无需担心,静云她虽然很是宝贝她的养女。但同样将你看的很重,自然不会随意伤害那位程姑娘。至多见面之时威吓两下,展现一番长辈地位,杀一杀青涩少女的锐气。” “想来,应该能武姨相处的不错。” 林天禄只是略作思考,很快就放下了担忧。 忆诗虽然偶尔会表现出一些吓人的病娇潜质,但实际上为人真诚,也很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交流。如今与长辈见面自然不会失了礼数。 “你与其考虑那几个女人的问题,不妨先考虑一下婚事。” 大长老歪着脑袋瞧了瞧周围,失笑道:“虽然是在门窗上贴了点字画,但我可没想到,你们这婚礼竟是这般简陋随意?” “此事我与若雨她们都商讨过,最终决定的一切从简。” 林天禄摊手道:“要是当真闹腾的人尽皆知,我们反倒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你们倒是性格相配。” “暂且不谈我这婚事,我只是有些好奇……大长老对于在临月谷内发生之事,如今是否已彻底放下了执念?” 突如其来的反问,令大长老神情微怔。 她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有些幽怨地白了一眼过来:“还想让我回想起当时被你狠狠欺辱的场景呀?” 林天禄尴尬咳嗽两声:“交战难免。” “……此事其实不必再提。” 大长老长吁一声,眉宇间神色轻松坦然:“我知晓你心中还存着几分担忧,不过受如此挫败,我自然不会再胡思乱想。在监牢内面壁思过几日,我也反思不少。 当时那战后的糟糕状况实在不好多做交流,我们双方还未再见,你便已离开临月谷返回长岭。正因如此,我此行前来不仅是为婚事道贺,同样也是想与你当面道谢一番。” 说着,她便从石凳中站起身,执手交叠在腹前,仪态雍容娇媚地屈膝跪下,诚恳郑重地垂首沉声道:“多谢你将我从千年的魔障中救出来,也感谢你为临月谷带来了改变的契机,我们——” “快快请起!” 林天禄连忙将其扶起,哭笑不得道:“大长老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下的长辈,怎能行这般大礼。””你当初所做之举,兴许在你自己看来只是举手之劳,但于我们而言却无比重要。”大长老略微扬起螓首望来,眸光闪烁着丝丝异彩,浅笑道:“我若不能亲自感谢一番,往后实在是心中难安。” “感谢的方法还有很多,这跪礼就太过……” “若不行大礼,难不成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点其他的‘东西’?” 大长老蓦然凑近而来,精致无暇的娇颜顿时近在咫尺。 感受着清甜的淡淡吐息,看着美人狡黠灵动的双眸,林天禄沉默了片刻。 旋即,他伸出双手直接捧住了大长老的脸蛋,陡然来回揉动起来。 “唔噜噜噜噜——” 被略显粗暴的搓揉了好几下,大长老当即发出颇为可爱娇憨的胡言乱语,在呆愣一瞬后,手忙脚乱地挣扎着逃了出来。 她捂着微微发红的脸蛋,似是嗔怒般瞪了一眼过来:“你、你这冤家,怎得突然做出这等嬉闹之举!” “总是将脸凑到我的面前,总归会有点忍不住。”林天禄咧嘴一笑:“我还以为大长老很希望被我揉了揉脸颊呢。” “你这——” 大长老被噎了一下,脸色一阵发红,显然没料到会遭受这种孩子气的反击。 但纠结郁闷片刻,她最终也只能扶额嘟哝:“罢了,若与你斤斤计较才是丢了长辈脸面。” 见她显然已没了胡闹的兴致,一副幽怨赌气似的模样,林天禄这才继续笑着说道:“既然大长老此行特意前来探亲祝贺,不妨干脆就在我家中暂时住下如何? 这院子里还有不少空闲房屋,稍作整理一番就能入住休息。要是不介意的话,就随我一同去挑选一间。” “那就麻烦你了。” 大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拍额头:“且慢,险些忘记了正事。” 说着,她当即一挥衣袖,在凉亭的石桌上很快浮现出大量珠光宝气的重礼,黄金银两、翠玉首饰等等可谓琳琅满目,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散发着不凡的阴气,流转着深邃寒芒,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林天禄看的一愣:“这些是……” “我们二人前来祝贺,自然不是空手而来。”大长老轻笑道:“代表临月谷诸位长老和谷主,特意将这些礼物送上。 就当是若雨那丫头出嫁的嫁妆吧。毕竟那丫头独自一人流落在外,虽然勉强混得一个温饱,但想来也不算太过富裕,这些嫁妆算是恰到好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婚事将至 大长老侧眸望来,嘴角微扬:“但想来这些凡俗礼品也入不了你的眼,若平日里用不上便堆在库内应急一用吧。我们这一行要是不跟着凡人规矩随点小礼,终究显得太过寒碜了些。” “不过——” 还没等林天禄开口,她蓦然话锋一转,露出一抹神秘笑容:“此行在我身上还有一份真正的重礼要赠送与你。” “重礼?” 林天禄眉头微皱:“太过贵重之物我可不会收下,毕竟此次是邀请几位长老前来一同庆贺的,又并非是有意讨礼。要是让若雨她们知晓了,怕是心中也会感觉过意不去。” “安心便是。这是我私人赠送与你的。” 大长老美眸闪烁,细嫩指尖轻轻滑落至自己的胸腹之间,蓦然间萦绕起道道奇异纹路,交织幻化成一轮神秘古老的阵图符印。 旋即,一支雕琢着细密纹理的簪子缓缓显现而出。 她轻咬朱唇,眸光流转间屈指一弹:“接住。” 林天禄下意识地抓住了飞来的簪子,定睛一瞧,才发现竟是一根流转着丝丝灵光的玉簪,触之温润无比,仿佛一件活物一般! “此物是——” “这是由我神魂炼制而成的簪子,可借我魂力一用。往后若有何危机情况发现,而你又无法出手御敌,便将此玉簪取出,可助你护住想要保护之人。” 大长老嘴中调侃道:“你若是想转手赠送给若雨她们,我倒是不会介意。” 林天禄沉默片刻,很快神情郑重地将玉簪收入怀中:“此物甚是贵重,在下往后定当贴身保管。” “嘿!你这小子,这时倒显得有些体贴可靠。” 大长老不禁扑哧一笑,略显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往后记得多与你的那两位娘子好好说这些情话,她们定然十分爱听。” “好了!先去帮我与静云挑选个卧房吧,奔波赶路而来,我确实得好好休息片刻才行。” 她很快有意扯开了话题,笑呵呵地率先迈出修长双腿,纤指一挑,长椅中的黑袍迅速幻化成端庄纱裙,自行飘飞而来贴身穿好。 束腰绑带,衣袖翻飞,转眼间就变成了宛若谪仙般的妙人秀女,尽显端庄优雅的气质。与刚才那邪魅诱人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林天禄眼神微动,跟上脚步好奇道:“如今细细一瞧,才发现大长老你如今的模样跟当初很是相像?” “我当初机缘巧合突破了蛮境,彻底脱胎换骨。虽然被你狠狠击败,但根基终究发生了不小改变,已与寻常妖鬼完全不同。” 说话间,就见其裙摆处一阵抖动,很快从裙角处钻出一条宛若利齿般的修长尾巴,仿佛灵动的手指般划动。 “如今能维持你所看见的模样,还是施展了一些阴术用以遮掩的,若是不然,脑袋上还得长出一对角来。” 大长老脚步蓦然停顿下来,略微侧首,邪邪一笑:“还是说,你觉得我当初那副妖异的姿态,更为美丽?”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认真沉吟道:“我觉得要想更好的展现女子魅力,还是得多多穿上衣物才行。要是太过露骨,反而会落了下乘,干扰了女子自身所含有的气质与神髓。 至少大长老如今看起来就很有成熟女子的气质,更加令人一眼难忘。” “你这……倒是愈发油嘴滑舌起来了。” 大长老嗔怪一声,眼波流转间,带着满满笑意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浅浅红晕。 “啊!” 一声惊叫突然响起。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这才瞧见刚刚洗漱完毕的雪杉正满脸惊愕地站在走廊拐角处。 而在感受到视线后,他似乎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情惶恐地连连躬身:“还、还请见谅,是我刚才太过意外这才……” “这位是若雨她远道而来的娘家人。”林天禄笑着介绍道。 “啊……您好!” 雪杉忙不迭地躬身行礼,只是焦急地不知该如何再开口说话。 刚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私自上门想要…… “倒是个乖孩子。” 大长老面带温和笑容,悄然上前抚了抚他的脑袋:“往后可得好好长身子,快快长大。若有何想要吃的,这点小钱便拿去买些尝尝。” 说着,便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精致钱囊,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雪杉顿时一呆,正急忙想开口婉拒,却见大长老露出一丝狭促笑意,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再过几日,可别忘了来参加婚宴。” “您——” 雪杉微微瞪大双眼,只感觉从眉心处流入一股奇妙的感觉。 旋即,他的脸颊蓦然涨的通红,脑袋上仿佛都飘起青烟,满脸羞红地再度躬身,抱着怀里的钱囊慌不择路地扭头跑走,俨然一副落荒而逃似的模样。 林天禄在后面看的有点茫然:“这孩子难道当真如此怕生?” “呵呵~孩子的想法,有时兴许可比我们这些年长者更为天马行空。” 大长老笑吟吟地环抱起双臂,侧眸道:“只是这孩子你往后要如何对待?” “自然以朋友相待。”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虽然尚未稚嫩了些,但孩子终究会长大成人,再过几年应该就能以同辈身份相处交谈。” “哦~你这书生倒是一视同仁呢。” 大长老流露着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也没有多言什么,很快一扭纤腰翘臀,晃动着几乎长至脚踝的淡紫长发婀娜离开:“先领取帮我理个房间吧,待会儿等静云她们回来,再一起帮你们将婚宴好好置办倒腾起来。 身为你们的长辈,可不能太依着你们的性子一味从简。至少这院内院外可得好好装饰一番才行。” …… 咔嚓! 随着幻境自行解除消失,程忆诗很快从恍惚茫然中回过神来。 “忆诗你的天份果然惊人,如此进展实在不错。” “武姨!”少女连忙侧首瞧去,就见武静云正神情温和地看着自己,不禁低头握了握双手,喃喃道:“我方才在那竹亭理经历之事——” “虽是幻境,却也是我与你亲自交流沟通。” 武静云轻叹一声,举止温柔地将其揽入怀中:“当初曾从若雨口中有所听闻,感受尚且不深。但如今细细倾听,才能体会你这些年来的苦痛不安,着实苦了孩子你了。” “啊……” 程忆诗娇躯微僵,似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感受着这份亲近体贴,她心头泛暖,也渐渐放下了几分抵触,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茅若雨的养母,不仅是身材相近,就连这爱关心照顾人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实在不知改如何拒绝这份真心实意的温柔安抚。 “看来,师傅跟程姑娘相处的还算不错?” 一丝淡淡笑声从身旁响起。 程忆诗蓦然睁开双眼,慌忙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就见茅若雨已然满脸笑意的站在身边。 “刚才程姑娘那副安心宁静的表情,着实很漂亮出众呢。” 程忆诗顿时脸色泛红,只觉有些羞耻。 怎么刚巧被对方给瞧个正着 “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比我想象中更为融洽。” 武静云眼含柔意,蓦然一同牵起两人的纤柔手掌,强行将两只手给握到了一起:“只是往日可得少些拌嘴争吵,多多相互扶持、互帮互助才行。” 茅若雨:“……” 程忆诗:“……” 她们二人面面相觑,在家长温暖的目光注视下,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扯起一抹似哭似笑般的古怪表情,相互靠近拥抱了一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贵重之物 见她们一副尴尬微妙的神情,武静云不禁抿唇浅笑,心中泛起几分欣慰。 自家徒儿流落在外的这些年,终究还是结识到一位不错的朋友。 虽说再过几日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但往后若当着能和睦相处,不失为一桩美事。 至少这程忆诗的性子她还颇为喜欢,为人品性也值得称赞,她作为长辈并无多少异议。 “不过——” 武静云瞧向从楼梯中缓缓走下的倩影,好奇道:“不知这位姑娘又是何身份?” 任吟姗闻言连忙欠身行礼:“妾身名为任吟姗,前辈唤我吟姗便可。此次赶到长岭也是为祝贺林先生与两位姑娘的婚事而来。” “原来如此。” 武静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露出平易近人的温和笑容:“瞧你与若雨她们相处的颇为融洽,想来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挺不错?” “程姑娘和茅姑娘都是温婉如水的女子,妾身自然欢喜能与她们结交相识。” “得谢谢吟姗姑娘特意前来参加。” 武静云眸光微动,悄然上前牵起了她的右手:“这几日筹办婚事,索性就由我来招待你。或许我们二人之间也能聊上几句。” 任吟姗刚想开口,但很快感觉到在掌心中传来一丝冰凉却又温和的气息,迅速浸润全身。 怔然片刻,她不由得露出几分感激之色,颔首道:“多谢前辈关切礼遇。” 武静云淡淡一笑,心中暗忖思量。 眼前这姑娘打的气质倒是颇显温和,谈吐举止柔媚内敛,与若雨有着几分相似。 而细瞧其眼神目光,又隐含不易察觉的成熟稳重,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不过从其言行来看,似是与天禄一方更为熟识,这其中的关系当真有些耐人寻味。 “九长老,许久不见。” 清冷平缓的声音将武静云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心头微动,很快看向店内窗边的位置,就见云玥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而在看清其如今的古怪状态后,不禁面露诧异道:“云姑娘,你怎么——” “修为所致,往后慢慢修炼便可恢复原状。” “这幅古怪状态……晚上让我与大长老好好检查一番,如何?”武静云蹙眉沉吟道:“我们二人兴许能帮上些小忙,助你今早恢复。” “嗯。”云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了!” 程忆诗不着痕迹地松开与茅若雨相握的右手,娇嗔般横了身旁已重新露出温婉笑容的美妇一眼,率先开口道:“今日武姨赶到长岭,我们索性早些回林府一趟。让天禄与武姨好好商讨定夺。” “是呀,天禄许久不见师傅,兴许心中也是颇为想念。早些一家人团聚相处,今晚奴家可得为各位好好准备一顿可口晚膳才行~” 茅若雨合手交叠胸前,娇颜上弥漫着喜悦之色。 对她来说,眼下的时日简直如同梦境般安稳幸福。没有任何妖鬼和山匪作祟,也没有什么歹徒在暗中密谋,只需简简单单地过着平凡生活,每日再与家中众人一同到街上去挑选些喜欢的首饰。 更遑论,还有自己敬若娘亲的师傅远途而来参加婚事,着实让她欣喜万分。 而见她们三人气氛温馨和睦,任吟姗垂眸淡笑,悄然行礼道:“既然茅夫人与师长相逢,妾身就不作叨扰了。若有何需求,再来找妾身便可。” 茅若雨连忙回礼道:“任姑娘,多谢你今日特意陪伴。” 任吟姗只是笑着颔首应声,很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 武静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沉吟道:“这位姑娘性情温良,的确是位值得相知相伴的朋友。往后记得待此女真诚一些,她定会以真心回报,不离不弃。” “奴家铭记在心。” 茅若雨与身旁的程忆诗对视一眼,不自觉流露出淡淡笑意。 回想十来日之间双方刚刚初遇之时,还起过一些误会和冲突。只是在一段时日的相处过后,才能体会到这任姑娘是何等的温柔体贴,同时又阅历丰富、成熟婉约,时不时还能说些富有哲理的人生意见,颇有长姐的风范。 一来二去,双方的关系已然愈发和睦。 …… 待一行人回到家中,林天禄刚刚将房门重新打开,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茅若雨身侧的熟悉身影。 旋即,连忙上前将她们手中提着的不少物件接过:“武姨,这趟长途跋涉着实劳累,先快快请进。” 武静云面露浅笑,皓腕微抬,举止温柔地摸了摸林天禄的面庞:“这点短途还算不着劳累,倒是你这半个月以来气色不错,看来若雨将你照顾的颇为妥当。” 林天禄失笑道:“一味让若雨照料,我反倒是心有愧疚的很。” 一同进院的茅若雨轻拢秀发,柔声道:“天禄他这段时日还特意去学了些药膳做法,想要给奴家等人好好进补一番呢,何来单纯的宠溺照料。” 武静云闻言一阵欣慰而笑:“你们关系能这般融洽,再好不过。” 言语之际,她看向林天禄的目光也更带柔意。 能放下身段照顾未过门的妻子,也着实值得好好夸赞一番。毕竟世俗之理本是男尊女卑,能细心呵护女方便足以称得上无可挑剔的贤婿。 “天禄,程姑娘,你们先陪师傅她在大堂内坐一会儿。奴家去后厨准备准备,今晚可得好好犒劳诸位才行~” 茅若雨刚一开口,身旁的程忆诗蓦然出声道:“妾身也一起去。” “可……程姑娘你明明不通厨艺……?” “不打紧的!这一大家子要准备的菜肴也不少,妾身来搭把下手并不碍事。” “好、好吧。” 茅若雨讪笑两声,心思微动,也没有再开口婉拒。 这位大小姐若当真想趁此机会学点厨艺,未尝不是什么好事。 “……” 看着她们二人并肩朝厨房离去,武静云嘴角扬起一丝明艳弧度:“这程丫头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畏惧我?” “或许是忆诗她如今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武姨。” 林天禄挠了挠脸颊:“毕竟你既是若雨的师傅又是养母,几乎与亲娘无异。而她的身份又有些微妙,这要是坐下交谈,确实不太自在了些。” “确实如此。看来我往后还得待这程丫头更亲切些才行,免得她再心生不安芥蒂。” “咳……其实这事还得怪我。”林天禄扛起这些买来的新被褥和布料,面露尴尬。 武静云似是嗔怪般横了他一眼,屈起柔指轻轻弹了一下脑袋:“往后可别说这话,要是让她们二人听见,怕是会胡思乱想一通。既然都已准备好迎娶两位妻妾,将来得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才行。” “嘶——武姨教训的是。” 林天禄走到卧房内,顺手将这些大包小包放下。 武静云一同踏入屋内扫视几眼,低吟道:“这婚房果然得装饰一番才行,如今看起来还是简陋了些。” “正巧买来的这些能……” “交由我来帮忙吧。”武静云莞尔道:“身为若雨的师傅,这婚姻大事的确得出面帮你们照拂一二。这两日你们夫妻就好好温存享受,这些繁杂琐事让我们来处理。要是让你们独自忙前忙后,实在不太像样。” “不过……” 她回首看向屋外的清幽庭院,不由得赞叹道:“你这家宅虽是朴素窄小了些,但其中还有几分得天独厚的韵味意境,环境干净整洁,往后你们能住在此地,我也甚是安心。” 林天禄哂笑一声,心中亦有几分感动。 自家这宅子虽然算不上破旧,但显然跟什么意境之流搭不上关系。武姨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也是不想让他忧心多虑,为所谓的生活条件所苦恼。 “大长老她如今身在何处?” “她在挑好了卧房位置后,便独自一人到长岭其他地方转悠去了,兴许是想看看当地风景。”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毕竟大长老常年都待在临月谷内,总归烦闷了些。更何况前段时日还发生了事故,她能外出散散心也是好事。” “确实有几分道理。” 武静云皱起的柳眉很快松缓开来。 “武姨,趁入夜前要不要一起到外面……” “我就不必了。” 她笑着摆了摆手:“能与你们多相处交流,已是再满足不过。所谓风土人情,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只是,大长老她在出门前是否将那些贺礼留下?” “如今都放在凉亭内,还有这件簪子我倒是随身带着。”林天禄从怀里将玉簪取出。 “嗯?!” 但武静云在瞧见簪子的瞬间,蓦然瞳孔紧缩,惊讶道:“她竟将此物都交给了你?!” 林天禄困惑道:“难道此物当真很是贵重?” “岂止是贵重。” 武静云走上前几步,神情郑重地将他手中的玉簪轻柔握好,重新顺势放回至衣襟当中。 “此物可算是大长老她的命魂之一,半数神魂都汇集其中。能将此物赠送与你……已然是将身家性命都彻底交由至你的手中,你可得好好保管才行。”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惊人之举 此物竟然如此重要? 林天禄听得一阵意外,更是诧异于大长老竟会不动声色地做出这等惊人之举。 “她为何会……” “想来你当日将其救出火海,她心中就已经暗下决心。” 武静云垂眸感慨道:“大长老虽然比我等要更为年长,但她终究常年待在临月谷内,性情同样执拗。 你既然救她性命、救了我等临月谷,她自然会竭尽全力奉出身心以作回报。若是三言两语道谢便轻易揭过,怕是她自己都会倍感不快。” 听起来……确实很是一根筋啊。 林天禄咧了咧嘴。 但回想其当初在遭受蛊惑影响后说出的话,倒是没那么出人意料了,其本性确实有些偏执又天真。 “怪不得谷主会同意大长老与我一同前来长岭,原来有这层打算。” 武静云长叹一声,略微扬首叮嘱道:“大长老的选择我并不会多加干涉,只是希望天禄你即便拥有了这件玉簪,也不要太过折辱与她。此玉簪的效力,兴许比你想象中的更为奇妙。” “武姨放心便是,我可不会随意胡来。” 林天禄摆正脸色,认真颔首。 在这正事上,自然得严肃以待。至于这玉簪究竟还有何种神效……还是不便多问。 “那就好。”武静云眸光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沉吟思酌片刻,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弯腰屈膝蹲下,将一旁的储物木盒锁扣解开:“我先帮忙收拾一下这屋内的被褥,晚些时候我们再坐下慢慢细谈。” “自然听武姨吩咐。” 林天禄失笑一声,上前帮忙将厚实被褥从中抱起:“但眼下还是让我与武姨一起干活吧,要是让我独自一人站在外面干看着,着实太过奇怪了点。” 武静云抬手将鬓发捋至耳后,眸光泛起几分柔媚之意,淡雅一笑:“待会儿若是累着,我来帮你按摩放松一番。” “咳、咳咳!” …… 夜色渐临,欢闹的氛围也化作冷清寂静。 家中七人聚首而坐,已然开始享用起热腾晚膳,这临近冬季的热汤一口下肚更是倍感温暖舒适。 只唯独……程忆诗一人神色略显微妙。 因为在尝过她自己亲手做的一道小菜后,差点怀疑自己的厨艺天赋是不是太低了点。要不是有林天禄出言拦着,她都干脆想将这盘菜给尽快销毁掉在长辈面前出了这等丑态,着实是如坐针毡。 但好在她终究是涵养极佳,三言两语间重新活络了餐桌气氛,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很快便发挥了作用,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然聊至兴起。 就连原本还置身事外般托腮抿茶的大长老,都不禁逗趣出言了几句。 倒是云玥和华舒雅二人相当文静地吃着饭菜,时不时地点点头、应应声,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架势。 身边还有茅若雨笑着为她们不断夹菜添饭,场面确实颇有些奇妙。 …… 直至深夜的浓雾笼罩而来,不知不觉间,长岭县内已然再度归于平静。 家中众人逐一洗漱完后,很快便回到了各自卧房内躺下休息。 只是,在凉亭内却有着一抹倩影等候多时,轻纱乌发一同翩翩垂落,目光出神地凝望着张贴在门前的囍字。 “武姨,如今夜风寒冷,怎不多穿点衣服?” 一件宽厚长袍从身后缓缓盖来,将香肩硕峰略微包起。武静云侧首一瞧,就见林天禄正面带笑容地走到身旁坐下。 “独自一人居住许久,兴许都忘记了何为寒冷吧。” 武静云轻抚着肩头的温暖衣袍,淡淡笑道:“若雨和忆诗她们二人都已安然睡下?” “睡得很香,显然这几日筹备婚事她们也是颇为紧张。”林天禄挠头讪笑道:“还有舒雅她今日也相当操劳,日夜兼程地在外奔波,只为能让这段时日长岭内外更加平安。见她天天早出晚归,我都有些倍感愧疚。” 虽然华舒雅始终未曾提其过此事详情,但林天禄终究心中门清,将这份努力与好意皆牢牢记在心中。 “都是些好姑娘啊。” 武静云美眸似水荡漾,抿唇道:“只是今日我凑巧碰见的一位任姑娘,不知你们之间又是何种关系?” “我与她之间还颇有共同语言,有时还有几分别样默契。” 林天禄略作斟酌,很快坦然道:“想来我与她算是同类人,自然而然便聊上了话。不过任姑娘能特意前来长岭拜访,我也是心怀感激的。” “那位姑娘确实有些不凡,哪怕在临月谷内,怕是都没几位女子的风采能与其相比。在俗世当中竟有这等妙女出世,着实值得夸赞肯定。” 武静云若有所思。 但片刻后,她没有细细深究下去,而是露出肃穆神情:“天禄,如今我可要好好问你。这段时日以来长岭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姨有所察觉?” “我跟大长老在靠近长岭一带时就已察觉古怪。”武静云蹙眉道:“虽然很是淡薄,但此镇县内外竟散发着丝丝灵气。而且脚下的地脉也极为古怪,似是曾被外力动过手脚。” “没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很快将这段时日发生的几件变故一一详细道来。 而在大致听完后,武静云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凝重:“果然是这执天龙脉。” “武姨难道知晓其中深意?” “此物玄之又玄,仅靠文书记载便能追溯至千年之前,相传是操纵并且维系天下运势的神髓,看不见摸不着,流传于大地深处,唯有依靠一些上古秘术才可调取些许。” 武静云沉吟道:“当初我们临月谷内做过诸多预知卜算,也知晓年后将会有大事将生,天下大势巨变。” “而这其中便有一项——就是执天龙脉启封出世,九龙临世之象。事后仔细搜查前人留下的文献,便发现此事似乎还与千年前的变故有牵连。” 她眸光微动,看向了不远处云玥所在的卧房方向:“而且还是与真正的妖鬼有关。” 林天禄略作思忖,缓缓道:“云姑娘当初所处的时代,确实还有妖鬼的存在,而如今却唯有阴气,这其中——” “千年前曾有惊世大战,连同这凡间俗世也被牵扯其中,厮杀数年,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武静云暗叹道:“想来是在当初那场大战过后妖脉式微。而千年后的现在,正是当初前人布置的一些手段彻底激活,才会引动这如同天下根基般的执天龙脉。” “听起来还真是……明争暗斗不断。” “无论是人还是鬼,只要有利益自然会有争端,这千年间无论哪个时段朝代皆是如此。” 武静云蓦然失笑一声,神色温柔地握住了林天禄的右手:“我与你提及此事,倒不是想对你谈些战争厮杀之事,只是想多多提醒你……往后记得与若雨她们远离这些喧闹争端,你们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我便心满意足。” “武姨安心便是。”林天禄笑着摆手道:“那些意图胡闹之人都已被击杀或是赶走,想来他们也不敢再随意胡来。” “至于执天龙脉……当晚被我顺手劈成了两半,应该不会在生意外变故。” “劈成……两半!?” 武静云听得神情一怔。 他刚才虽然听了点来龙去脉,但可不知自家女婿竟然做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举啊! “想来也只有你这古怪书生,能有底气说出这番话了。” 轻挑戏谑的轻笑声响起。 旋即,就见大长老的身形从凉亭上翻身翩然落下,精巧秀气的赤足轻盈点地,裙后异形刃尾来回扭动,顾盼回首望来:“这执天龙脉无形无质,哪怕是我都难以摸到分毫。你这番惊世之举,怕是当真要给长岭地区……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婚之日 “当真会有如此夸张?” “这天下运势在此地被完全阻断,你觉得往后会无事发生?如今当地的灵气重现便是最好的佐证。 或许这百来年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若是数百年、上千年,此地县民们一代代传承下去的子嗣后代,体质定会与如今截然不同。” 大长老轻抚着红唇,邪魅一笑:“兴许各方势力会碍于此地古怪而不敢贸然行动,但终究会愈发引人瞩目。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不少势力人手往此地汇集,引发争端冲突。” 武静云垂眸沉吟道:“毕竟所谓‘大势’本身就虚无缥缈,哪怕有预知所指,仍是难料往后会有何变故发生。天禄你如今展现出这等匪夷所思的手段,哪怕有心人会故意遮掩,但长此以往下去……或多或少会被卷入风波之中。” 林天禄听得一阵皱眉。 这些淡薄灵气能改善当地县民的体质,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要是因此而引来灾祸和战乱,着实是得不偿失。 要想让长岭免于势力纠结的波及,得想想办法处理 “何必如此愁眉苦脸的。” 大长老蓦然掩唇扑哧一笑,双眸眯成弯月一般:“安心便是。那罗星之人既然能有手段操控镇县地脉、汇集人魂阴气,我们临月谷传承千年时光,自然也有不逊分毫的本事。” 林天禄讶然道:“大长老可有解决之法?” “如若不然,我又怎会嬉皮笑脸地与你谈论这些琐事。” 她环抱起双臂,螓首微扬,流露出一抹颇具自信傲然的笑容:“以我合静云之力,今晚便足以整合当地破碎的执天龙脉,汇集连通,让当地的异变彻底纳于我们自己手中。令外人完全察觉不出此地发生过何等巨变。” 这听起来……像是另类的罗星手段?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比起罗星、比起其他势力,你我更能相信的是我们自己。” 大长老轻哼道:“还是说,你想找出其他能有资质庇佑长岭之人?” 林天禄略作沉默,很快颔首道: “我并无异议。”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为通情达理一些。” “要是拒绝,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大长老的一番信任照拂?在下还不至于如此一意孤行,眼力容不得一点沙子。”林天禄撑着膝盖站起身,重新露出儒雅笑容:“有何需要帮忙的,在下定然会尽力相助。” 大长老听得心下好笑,又有些欣慰感动。 “你这小子倒是懂得体贴人,不枉我与静云特意想办法来帮你解决麻烦。” “天禄你不必出手帮忙,我们待会儿施术将龙脉固定在某一件道具中,往后由你保存便是。长岭县只要有你坐镇,自然不会有任何宵小之辈能再觊觎此地分毫。” 武静云悄然起身走来,抚动纤薄长袖,与大长老目光交汇一瞬,很快掐动印诀,翻手间将早已准备妥当的繁琐术式打入脚下的地面。 她们二人没有再开口言语,皆神情郑重肃穆,长发裙摆无风自动,澎湃阴气宛若洪流般朝四周弥漫开来。 一尊是蛮境巅峰,而令一尊则是凌驾于蛮境,或许单凭威压气势就足以将整座长岭县都笼罩其中。 林天禄收声默默地后退两步,双目凝起,随着翠光画卷在视线中逐渐展开,清晰可见道道神秘灰气受术式牵引操控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原本能明显感觉到的逸散灵气也在慢慢收敛,蕴藏于土地之下。 “这月衍之术确实玄妙非凡,效果也挺好的。” 林天禄仰头望向院落上方,就见大量灰气宛若旋涡般淌下,在她们二人隔空抬起的掌心中压缩合拢,被大量耀光银丝所环绕。 他心头微动,准备起身绕到门前以作警戒,免得会有何突如其来的意外,惊扰到术式施展。 这种紧急关头突生变故的情况,当初在各种影视剧和小说中已经见识的够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蓦然满脸惊异地呢喃出声。 林天禄脚步一顿,困惑道:“发生了何事?” “这聚集起来的气息有点脱离掌控,似乎被某种外力牵引!”大长老双臂微微颤动,咬紧牙关勉强支撑住这股正在震颤的气团。 “而且这股牵引的方向……很是古怪!” 而站在对面的武静云已是咬牙无言,只能全力维持现状。 只是能看出她们二人掌中凝聚的气团正有挣脱迹象,正朝着西侧窜动。 而这个方向赫然是…… “糟糕!” 刹那间,大长老和武静云纷纷闷哼一声,似感觉到一股外力将她们施展的术式强行震开,纷纷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汇集龙脉灵气与魂力的气团 蓦然汇入到庭院内迎风而立的槐树树干中央,在几次闪烁暖光后,很快便归于风平浪静,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变。 “……” 她们很快被林天禄闪身扶住香肩,停下倒退之势,可见此异状仍不免面露诧异茫然。 “这棵树……不是凡间之树?” 直至这一刻,大长老才意识到此树之古怪,如今竟感觉不出丝毫阴气之流的波动,仿佛刚才那汇集执天龙脉和魂力的庞大气息只是自己的幻觉。 武静云怔然片刻,似回想起了什么,连忙侧首看向身旁:“天禄,当初若雨提及过的神奇槐树,难道就是……” “就是它。” 林天禄失笑着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当初此树受了一次天雷轰击似乎诞生了灵智,更是树中生剑、威力不俗。这段时日以来也是靠着这棵槐树,才能护住我这家宅平安无忧,将那些不怀好意的恶徒纷纷驱逐开来。 只是没想到,它似乎还对你们汇聚起来的龙脉之力颇感兴趣。” “竟然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天成神物。” 大长老不由得惊叹出声。 “确实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我当初还以为若雨所说之事有几分夸大。”武静云喃喃两声。 旋即,她思忖沉吟道:“不过,这神奇槐树若能将龙脉之力尽数吸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倒是省去了我们再另寻凭依之处的功夫。只是不知此物……天禄你们是否能好好掌控?” “应该没问题。” 林天禄抬手一招。 而埋藏在树干中的槐剑当即腾飞出鞘,极为灵动地落入到他的掌心当中。 剑鸣轻颤,荡开宛若水波般的温和涟漪。哪怕是身旁的大长老和武静云都能感受的出……此剑竟当真散发着欣喜雀跃之意! “真是怪哉!” 大长老螓首一歪,感叹道:“你这小子当真是缘分不浅,竟然还能遇见这等惊世骇俗之物。 不过细细想来,兴许也正是因你的存在,才能让这柄通灵之剑应运而生。” 林天禄笑着将槐剑递到她的面前:“大长老若是喜欢,不妨试试看?” “我可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孩子,瞧见神兵利器就会见猎心喜。”大长老美目似嗔般横了他一眼,将长剑轻轻推回:“这剑你还是好好保管,切莫让它落入到歹人手中。既然它有本事将龙脉之力从我和静云手中强行吸走,可见此剑之威能定然惊天动地,得万事小心才行。” “不过此剑威能凌驾我们二人,这世间又还有多少恶徒能觊觎此剑?” 一旁的武静云抿唇轻笑道:“能让长岭命脉保存于此槐剑当中,又有天禄看护,我觉得已是再好不过的抉择。” “由我来想的话,也确实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代替品。” 林天禄松开右手,槐剑顿时极为聪慧灵动地飞旋着落回树干内。 “哼~此事既然已了,往后这几日就尽心去操劳你的婚事便可。” 大长老美眸中泛起暧昧神色,揶揄道:“但瞧你与静云如今的气氛,倒是显得颇为和睦?” “呃……” 林天禄猛然回神,讪笑着松开揽肩的左手:“刚才只是下意识之举。” 武静云淡淡浅笑,仿佛护犊般回瞪了大长老一眼:“可别说些戏弄之言有意为难天禄。” “瞧你们这相互体贴的样子,倒是让我稍稍有些艳羡~” 大长老细细摩挲着胸前秀发,美眸转动,蓦然扬起一抹狡黠笑容:“不妨趁着如今夜色正妙,索性入座畅聊一番?静云她当初与你相处半月有余,交情不俗,但我倒是还没机会与你好好置腹推心。若是聊至兴起,或许我还能多教教你一些临月谷的秘传之术。” 林天禄哑然失笑,朝凉亭内一摊手:“大长老若想彻夜相谈,在下自然不会推辞。” 她微微靠近而来,踮起脚尖直视着双眼,似笑非笑道:“你看起来……似乎对秘传之术不感兴趣?” “若是为了所谓的秘传之术而与大长老交谈,未免显得太过功利。既要交心交友,自然得更加坦诚一些。”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 旋即,他侧首看向身旁的武静云:“武姨,如今天色已深,您不妨早些回屋歇息。我再留下陪陪大长老如何?” “让你单独与她相处,我可没法放心。”武静云轻柔地挽起了林天禄的臂弯,语气更显柔媚温情:“不过今晚机会难得,我们确实能坐下聊聊将来。待明日一早,我与大长老便帮你张罗这婚前琐事。” 感受着从手臂上传来的绵软触感,林天禄吸了口凉气,干笑道:“那就多谢武姨了。” 见他一副狼狈苦恼的模样,武静云脸上的笑意愈发明媚,不过双臂环抱确实稍稍松开了些。 “……” 早已闪身至凉亭内的大长老,身姿婀娜地交叠双腿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举止亲昵的走来,不由得暗笑一声。 静云这半月在临月谷内,怕是当真寂寞的很。 往后他们这一家人的关系,或许还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 …… 三天时日,悄然而过。 随着两天的阴云笼罩后,今日的天色颇为反常的艳阳高照,在秋冬之日中带来一丝温暖之意。 而一向清冷空寂的林府更是增添了不少喜庆之色,院内院外都已张灯结彩、添置艳红饰物,哪怕街头行商都能一眼瞧见这栋宅院内的主人有喜事办理。 往日几乎无人踏足的空旷庭院,如今却是摆上了几副桌椅,大大小小的冷盘餐点呈列展现,颇显工整精致。 但在后厨当中,却俨然是另外一番景色。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开始干活吧!” 一位老者招呼了一声,率先抓起大勺,往锅内倒下滚油。阵阵热烟顿时在厨房内弥漫开来,火光四溢,翻炒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而此人身份若是让旁人瞧见,定然会倍感诧异。 因为他正是登仙坊那几近年至花甲的掌柜——季杭。 县民皆知晓其身家显赫、为人处事圆滑,只是鲜少人知晓他在年轻之时本就是水平不凡的大厨,一手掌勺本事更是教会坊内诸多的年轻伙夫,只因年迈后才渐渐远离了后厨。 可如今听闻林天禄婚事将至,他自然是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做厨,甚至还将自己的几位高徒一同带来,已然彻底揽下了这婚宴所有伙食。 “华姑娘,于姑娘,麻烦你们二位了!” “交给灵儿吧!” 于璇灵蹦蹦跳跳地将刚刚热腾出炉的菜肴端起,欣喜万分地一路小跑离去。 华舒雅同样是帮忙打起了下手,端起几碟餐盘后略作顿足,回首朝后厨说道:“季掌柜,待这些热菜上齐之后记得回来入座,无需太过客气了。” “晓得晓得!”季杭哈哈笑着摆手道:“不过眼下这些菜可得尽心做完才行!要是不合林夫子亲朋好友们的口味,那老夫可得羞愧欲绝了哦!” “多谢季掌柜此次帮忙。” “这有何可谢的……倒是我们得好好感谢林夫子才行。” 华舒雅淡淡一笑,快步而行。 “璇灵姑娘,不要太过激动了,脚步慢一些。要是将汤汁撒出去那可不妙!” “灵儿明白!” 于璇灵颇为俏皮地眨巴了一下右眼:“只是老爷今日就要成婚,灵儿心里总归是开心难耐嘛~况且难得有云姑娘和大长老她们帮忙为我临时捏造了这具身躯,自然得尽情享受当下呀!” 华舒雅哭笑不得道:“小心右手,汤汁真的撒出来啦!” “哎呀呀呀呀!” 于璇灵顿时神情一慌,急急忙忙将餐碟重新端平,汗颜道:“瞧灵儿这粗手粗脚的,作为贴身奴婢实在是不妙。” “端慢一点,家中的客人们可都没你那么着急。”华舒雅走至与其并肩,轻笑道:“况且还有程姨和武姨她们帮忙招待诸位,如今宴上气氛颇为融洽温馨。” 言语之际,两人已然穿过游廊,撩开纱帘走进大堂内。 就见十几个人正围坐在两三张圆桌旁,气氛欢闹地谈天说地。作为两位新娘的养母,武姨与程姨二人正面带温和笑意地举杯示意,招呼着大堂内诸位亲友。 而在大堂之外,被招待而来的邻里朋友、还有程家随同而来的诸多亲家亲戚,皆是热闹交谈,举杯共饮,一时间林府内外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不过因为招待的宾客并不算多,而且大多都是极富涵养之辈,这餐桌交谈的话题更是风趣文雅,不乏一些诗词歌赋,谈笑间更是意气相投,和睦温馨。 只是—— “那边正坐着两位好生神秘漂亮的女子。” 程雨晴颇为好奇地望着对面一桌。 她今日前来参加姐姐的婚宴,心中自然有激动喜悦。刚才与同桌的聂老先生交谈几句,更是受益非凡,只觉林先生结识的这些亲友们当真各个修养不俗,谈吐气度都带着温文尔雅之风,若非身旁还有其他姐妹和母亲相伴,兴许都会倍感紧张无措。 可在瞧见那两位姑娘后,她心头却不由得升起探究之意。 这两位……难道也是与林先生相识的旧友? “仔细一瞧,我们的姐夫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生性活泼的程秀丹不禁耳语狭促道:“不仅仅是咱们的大姐、美艳诱人的茅夫人,身边还有那位华姑娘,一位叫于姑娘的俏丽少女。再加上这两位还不知名讳的女子……呼呼~” “可别乱说!” 程雨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肩膀,嗔怪道:“如今正在婚宴上呢,可别让其他客人们听见。” 程秀丹讪讪一笑:“我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啦。” “我、我觉得此事没什么的……” 而在这时,略显弱气的轻柔声音在二人身旁响起,她们侧首瞧去,就见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程青玉正蜷缩着香肩,垂首搅动着袖内纤指,微不可闻地糯糯道:“林先生他如此可靠优秀,会有几位女子倾心爱慕……我、我觉得很是正常……” 程雨晴闻言不禁面色一红。 但很快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在确认并没有人听见她们三姐妹的偷偷交流后,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 任吟姗面带笑容地举杯敬酒,与几位亲朋一一回礼,侧眸瞧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神秘女子。 思酌片刻,她还是低声问候道:“不知姑娘与林先生之间是何关系?” “他于我有恩,便一路追随至长岭县内。” 杨婵贞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神情依旧清冷如初。若非今日婚宴热闹,她兴许都不会主动现出身形与人交谈。 “有恩……么?” 任吟姗略作沉吟,很快温和一笑,将酒杯举至她的面前:“你我之间还颇有缘分,不妨相互认识一番?毕竟我与你一样,都曾被林先生施与过恩情。” 杨婵贞紫眸微闪,仔细瞧了瞧她的面容,很快举杯轻轻一碰:“我名杨婵贞。” “任吟姗。” …… “新郎到!” 身着绚烂锦袍的林天禄从帘后缓缓走出。 厅内诸多宾客纷纷停声止息,眺目望来,而在瞧见他如今穿着打扮后,皆是面露惊讶感叹。 “林先生往日时常穿着书生青袍,随性打扮,可如今这一身锦衣玉冠,可当真是气宇轩昂、俊朗逼人啊!” “怕是县内那些所谓的美男子都稍显不如!” “嘘……新娘来了!” 林天禄走到大堂内停下脚步,侧首一望,就见在华舒雅和于璇灵的牵引下,身着婚袍、头戴红纱盖布的程忆诗与茅若雨从两侧一同走出。 即便红纱盖头,难以瞧见她们二人如今容貌。可这一袭绚丽夺目的长裙仍是将她们的娇媚身段尽衬而出,莲步轻移间风华尽显。 华舒雅眸光泛起涟漪,轻吟道:“前辈,要紧紧握住她们二人的手。” “多谢舒雅。” 林天禄正色颔首,从她们手中接过了递来的纤纤玉手。只是十指相扣后,却能感受到来自掌心处的丝丝粘腻与颤抖,可见一言不发的两女同样百感交集、颇为紧张忐忑。 “好了~如今时辰已到,开始正式拜堂吧!” 大长老如今同样一身喜庆红袍,笑呵呵地拍掌道:“无需做何繁文缛节,直接一拜你们的长辈便是。” 林天禄左右牵着程忆诗与茅若雨,三人一同神情郑重地下跪行礼。 而坐在大堂上的两位养母连忙抬手:“快快起来,这礼就实在不必了。” 林天禄无奈一笑,还是举止庄重地再鞠了两躬。 两位养母顿时面露欣慰满意的笑容,奉茶而饮。 “如今,便夫妻对拜吧。” 略微挪动脚步,林天禄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位娘子,心头一时思绪万千,最终化作舒心笑容,双方齐齐躬身行礼,以表夫妻敬意。 片刻后,清脆掌声在堂内渐渐响起。 一道道目光汇集而来,皆带着祝福与感慨。 …… 林天禄独自留在大堂内与诸位宾客敬酒回礼,祝福道贺、感慨畅谈,觥筹交错间,夜色也逐渐浓重。 欢声笑语缓缓平息,热闹散去、宴席落幕,最终归于夫妻间的洞房之夜。 夜籁寂静,唯有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迈入屋内,抬眼望去,便瞧见二位妻子安静端坐于床边,盖头未掀,早已是等候多时。 心间原本的些许感叹尽数散去,他很快酱房门紧紧关拢,来到了二位妻子的身前。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因缘际会地来到长岭,可如今却迎来了两位自己的妻子。 往后,双方便成真正形影不离的夫妻。 红布盖头被缓缓掀起,露出了两女精致无暇的娇艳面容,眼波流转间媚意升腾,春情荡漾,仿佛无穷无尽的爱意在心中早已难再掩盖按耐。 抬手轻柔抚过程忆诗与茅若雨的细腻面庞,林天禄神色感慨万千,由衷长叹:“能与你们二人共结连理,定是我这三生三世之福。” “何止三生三世。” 程忆诗轻轻勾住了情郎的衣袖,浅笑低吟:“便是永世轮回,妾身亦然会与相公长厢厮守。” “哪怕千般困苦、万般灾劫阻拦在前,亦无法阻挡奴家与相公相逢。” 茅若雨双手温柔捧住手掌,柔媚呢喃道:“将来便相处到老,永结同心。” “呼——” 林天禄仰首长吁一声。 旋即,他面露开怀笑容一把将二人齐齐拥入怀中:“既然如此,二位娘子便与夫君早入洞房吧!” 几声温婉嬉笑在床内响起,蜡烛灯熄,淡淡的黑夜便将这间旖旎婚房随意笼罩。 片刻后,如丝娇吟宛若千转百回,耳语啼鸣似声声此起彼落,媚态尽显,便足以令人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烛红剪影,美人玉体横呈交织,纤柔美腿引天朝立,螓首银发翻飞舞动,峰峦重叠如浪打浪,不知令何人血脉贲张。 一曲悠扬鸣唱,清泉洒落,此宵依旧漫长不休…… 第二百七十章 婚宴之后 翌日晨间,天气仍旧晴朗,可谓万里无云。 林府昨夜婚宴过后的狼藉早已收拾干净,温风吹拂,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寂静。 “呼——” 随着舞动的剑风停息,华舒雅长吁一声,将周身劲气尽数散去,握剑与院内角落的槐树抱拳行礼。 而槐树也略微摇晃了两下,似是回应。 “舒雅姑娘当真是勤奋呢,每日早晨都会在院内舞剑练功。” 略显感叹般的话语从凉亭内响起。 就见于璇灵这俏丽少女正托腮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脑袋和双腿,艳丽裙摆随之摇晃荡漾。 “武道磨练讲究得水到渠成,自然年年如初地锻炼才行。若是不然,这手中的剑迟早都会生锈。” 华舒雅笑着将长剑收回鞘中,身形轻盈地翩然走来:“璇灵如今难得获得了自己的身体,可以不受约束的随意行动,我本以为你会更加活泼一些。” “确实是想多活动一番啦~” 于璇灵流露出娇憨的可爱笑容:“只是贸然离开院子,独自一人跑到镇县外头转悠,容易让家中诸位心生担忧。况且老爷他昨日才与两位夫人正式完婚,我身为奴婢又怎能瞎闹腾呢。” “你还真是……” 华舒雅听得一阵哭笑不得。 这段时日以来,虽然她与这位活泼可爱的器灵少女相处的相当不错。但对于于璇灵常常自称的‘奴婢’身份,终究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舒雅姑娘可有成婚的念头?” 于璇灵蓦然间好奇询问出声。 “诶?” 华舒雅顿时愣了一下。 见她一副没反应过来的呆愣模样,于璇灵不禁眯起灵动美眸,掩唇偷笑道:“昨日晚宴之时,舒雅姑娘瞧见老爷和夫人她们拜堂,眼中可是充满了艳羡之色呢。哪怕是坐在一旁的灵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这事——” 华舒雅当即涨红了面庞,羞涩万分地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千万别随便说出去,若是让前辈他们听见了,兴许还以为我是心生嫉妒!” 舒雅姑娘此意……倒是一点也不曾否认呢。 于璇灵虽然没法再开口揶揄,但双眸却眯成弯月,秀眉连连挑动,俨然一副意味深长的调笑之意。 华舒雅被这古怪眼神盯得一阵芳心直颤,羞赧不已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莫要继续戏弄我了,我就算真的羡慕茅夫人和程姑娘她们二人,此事终究得循序渐进……慢、慢慢来才行。” “当真要慢慢来?” “我、我与前辈已经说过了,自然不会反悔。” 于璇灵笑着合握住她的右手:“那舒雅姑娘往后可得好好努力才行,灵儿可是相当期望见到你与老爷能拜堂洞房呢~” “唔!”华舒雅刚刚才消退下去的潮红,当即又涌现上来,呢喃支吾着‘洞房’二字,仿佛害羞欲绝般扶住额头,浑身发烫。 “舒雅是处子之身,怎可与她谈论这男女之事。” 她们二人齐齐回头望去,就见云玥的身影不知何时正坐在凉亭内。 “云姑娘,你怎么会在……” “刚刚来到此地。” 云玥神情淡然地抿了口茶:“你们只是相谈甚欢,未曾发觉我。” 于璇灵讪笑了两声:“哎呀,灵儿一心想着逗逗舒雅姑娘开心,实在没有察觉。” 华舒雅:“……” 相处渐熟之后,才逐渐发觉这璇灵姑娘当真是古灵精怪。仅靠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无法镇定,当真叫人无可奈何。 “不过,说起洞房之事……老爷今日很是难得的至今未起呢。” 于璇灵颇为好奇地侧首瞧了瞧婚房所在的方向:“两位夫人也没有任何动静,难不成他们如今还在安睡休息?” “前辈昨夜在酒宴上与诸位宾客们喝了不少的酒,想来今日会更为困乏一些。”华舒雅已从羞涩中恢复过来,只是脸颊上仍带着一丝诱人薄红:“而且这成婚春宵一刻,自然是无比珍贵重要,多休息一日也并无大碍。” “说的也是。” 于璇灵轻点着下唇,美眸眨动:“但不知这洞房是何种形式,灵儿当真想偷偷去瞧上一瞧。” “莫要胡闹。” 云玥放下茶杯,目光平静望来:“让忆诗与若雨好好歇息,你这开门进去怕是要吵醒她们。” “唔……难道进去照顾她们都不行嘛?”于璇灵脸颊微鼓,搅了搅玉指:“灵儿自然不会心生何嫉妒捕快之情啦,只想进屋帮忙照料老爷和夫人们而已。” “此事已有九长老和程姑娘的贴身丫鬟前去帮忙照拂。” “九长老啊……还真是贴心的无微不至。” 于璇灵低吟片刻,蓦然美眸一动,还是忍不住心头好奇,贼兮兮地沿着游廊跑了出去。 华舒雅刚想伸手阻拦,却已然见其跑没了影子,顿时干笑道:“这璇灵姑娘还真是好奇心旺盛。” “……” “她,很是不凡。” 云玥眉头微皱,望着其消失的方向,低声道:“神魂之力极为深邃神秘,但本质却又如同白纸般干净如新,如同初生的婴孩般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但与天禄之间的关系,却又有着匪夷所思的好感与信赖,言语间充斥着依恋深情。” 一旁的华舒雅听得讶然: “是因为……前辈他当初得到了那副玉坠?” “并不是。” 云玥古井无波的双眼中闪过一缕波澜:“兴许,她比我们与天禄相识共处更久。” 华舒雅沉默了片刻。 旋即,她露出坦然温和的笑容:“但她如今是真心待前辈,也与我们嬉闹相处,这样的好姑娘能一直住在我们身边,自然是好事。” 云玥默默地拿起石桌上的水果,随手递到了她的面前:“刚刚练武结束,吃颗果子解解渴吧。” “多谢。” 华舒雅心间微动,很快看向院门外的方向,轻笑道:“算算时辰,也确实有不少邻里来上门道贺了。云姑娘你安心坐在此处休养,我去跟外面的邻居们聊聊。” …… 暖阳洒落长岭,自然也照亮了如今生意红火的客栈。 而在略显安静的二楼角落中,正有一抹娇艳倩影正端坐于此,细绒披帛裹肩缠身,宽厚襦裙勾勒着丰满身段,即便安静独坐,依旧是足以令人眩目的绮丽美景。 只是这等美人如今却独自而坐,默默地轻抿着杯中温茶,目光出神地眺望着远方,不知是在思念何人。 “姑娘终于还是来了啊。” 片刻后,她嘴角扬起淡淡笑意,收回目光看向了身前。 杨婵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入座,一如既往地将油纸伞搭在赤裸香肩上,宛若盛放荷花般的松散绣裙微微敞开,袒露着高耸浑圆的峰峦,眉宇间神色更显出尘淡雅。 “若不介意,不妨尝尝这家客栈的早膳味道?” “好意心领,但我如今并不饥饿。”杨婵贞淡淡回应出声,眸光微闪:“只是你我二人倒有些缘分,竟恰巧同住在这间客栈之中。” 昨夜婚宴结束,在座诸位宾客自然不会多作久留打扰。 但未曾料到,她在回客栈之际竟然正巧与眼前的任吟姗同路而行,就连所住的客栈房间都是对门,当真巧之又巧。 “不知杨姑娘前几日去了何处?你我二人若当真对门而住,应该不会一直都没有发觉——” “我带了几位身世凄惨的姑娘寻得一座安宁山村,助她们能在当地安稳住下,花费了些时日。”杨婵贞长睫轻颤,低吟道:“昨夜在林先生的婚宴上,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姑娘便是其中一人。” “原来如此。” 任吟姗恍然颔首,很快回忆起昨晚记忆。 在这位杨婵贞的身旁,确实坐着一位始终一言不发的古怪女子。 当时前来问候敬酒的林天禄在瞧见她之后还露出几分欣慰笑容,特意上前帮忙倒了杯茶水。而一直都垂首不语的古怪女子,当即露出感激万分的笑容……如今想来,其中确实有不少她所不知的隐情。 “不过,妾身眼下更为好奇的是——” 任吟姗笑吟吟地试探道:“杨姑娘看起来,似乎与林先生之间颇有些不浅的关系?” 杨婵贞不咸不淡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恩人……林先生还真是救过不少人呢。” 任吟姗不禁摇头失笑。 细细想来,昨夜参与婚宴的宾客之中,当真有不少都是曾经受过恩惠、被救过性命之人。 当然,连她自己也没有例外。 杨婵贞紫眸闪烁片刻,语气舒缓道:“林先生确实因缘非凡,又能认识到你这等不凡女子。” 话语平淡无波,只是其中隐含的深意,倒是令任吟姗不禁莞尔。 “昨夜瞧见林先生与那两位夫人拜堂成亲,不知杨姑娘心中作何感想?” “并无多少感想。” 杨婵贞眼帘微垂,话语中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意:“林先生往后能与两位夫人长相厮守,自然再好不过。” “只不过,如此温馨幸福的场面,终究叫人稍感……艳羡?” “……” 二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心间已是暗道一声果然。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情真意切 卧房内。 一丝轻柔呢喃从美妇口中呢喃吐出,嘴角仍带着浅浅笑意,娇艳红晕,更显诱人夺目。 林天禄渐渐睁开双眼,侧首看向两侧。 程忆诗与茅若雨二人正如同温顺猫儿般趴在他的怀中,玉体横呈,依稀可见昨夜颠鸾倒凤后留下的暧昧痕迹,峰峦挤压包裹,带来一阵秋冬之中的别样温暖。 略微抬手轻轻抚摸着二人的脑袋,他不禁暗暗长吁一声,心头感慨万千。 虽不至于感叹自己是多么的走运,但能有如今这幸福美景,两美在怀,着实是过去难以想象的。 脑海中回荡着昨晚的海誓山盟、耳语情话,饶是他往日性情淡定都不免有些害臊,只觉这情意一起,当真是会顺势说些平日里都不会说的挑逗之言。 待会儿怀里的两位夫人要是醒来,回想昨夜之疯狂,怕是都得面红耳赤地捂脸尖叫。 心思百转之际,林天禄小心翼翼地松开怀抱从床上坐起,翻身跳出了温暖床铺。 瞧一瞧如今窗外天色,便可知晓眼下时辰定然不早。虽说刚刚新婚洞房过后,醒来免不了一阵痴缠留恋,但往后时日漫漫无边,自然无需着急。 况且,无论是茅若雨还是程忆诗都不是什么惺惺作态的小女子,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做些羞耻之举。 “嗯?” 但林天禄刚刚将外袍披上,很快回首看向身后。 就见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丝缝隙,武静云的身影在门后若隐若现,刚一将房门推开,双方的视线目光顿时交汇。 “武姨?” “天禄倒是难得起得晚了。”武静云流露着淡淡笑意,步履轻盈地走进屋内,怀中还端着面盆与毛巾:“之前我开门进来帮你你们理了理屋子,你们依旧还睡的香甜安稳。便先去厨房帮你们准备了些滋补早膳,待会儿便可端来。” “啊……” 林天禄讪笑道:“让武姨操劳费心了,竟还要您特意来帮忙打扫。” 昨晚那一龙二凤确实将屋内弄地一团乱,三人事后匆匆睡下,自然还未来得及打扫。 如今一瞧屋内各处,便可发现周围光洁如新,显然经过一番耐心清洁。 “虽说你们二人之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但昨夜对于你们二人确实意义非凡。我作为你们的长辈,自然得多多照拂帮持。这屋内狼藉略作收拾,也算不得麻烦。” 武静云将铜盆轻轻放下,身姿撩人地挪步走来,风情万种的凤眸中荡漾着些许柔媚戏谑:“但天禄你与若雨忆诗二人……往后可不能太过忘我了,门外都可听见你们的声音。至于这床榻之事,若是太过激烈更会伤身,她们可没那么经验丰富,怕是得亏空了元气。” 叮嘱教诲之际,她笑吟吟地抬手轻点了一下林天禄的胸膛:“记得得多多怜惜你这两位妻子。” “咳……我会记得。” “不过天禄你的精力倒确实旺盛,今日见你依旧气色红润,没有丝毫困倦劳累。当真不知你这身子究竟是何等强壮坚韧。” 武静云不由得感叹,目光微扫,娇颜上泛起淡淡红霞,轻啐一声:“便是这阳气也是极为充沛,如同非人一般。寻常女子见了怕是都要被吓得花容失色。” 林天禄哂笑两声,正准备将衣服都赶紧穿好,可这位丈母娘却突然伸手轻轻一拦。 “武姨?” “你身上这衣物可是沾染不少污渍,先行脱掉吧。若再穿着在身,怕是会异常不适。” 武静云脸上红霞丛生,柔声蜜意道:“正巧我可再为你施展些月衍秘术,强健体质、充沛精力。隔着衣物终究麻烦了些。” 月衍秘术? 林天禄好奇道:“还有这等术法?” “月魂圣宗传承至今,自然是记载了千千万万种术法,这其中便有效果最为斐然之法,唯有我们这些长老才有足够的修为施展。” “古人智慧还真是不凡。” 林天禄笑了笑,也没有再扭扭捏捏,很快将身上衣物脱下。 武静云凤眸轻眨,不由得抬手拂上了那厚实胸膛,纹理清晰的肌肉轮廓在指尖摩挲中更显坚硬如铁,充斥着平日难以瞧见的爆发力。 当初在临月谷内虽然早已瞧见,可真正亲手触碰无人又是…… “呼——” 她很快深吸一口气,带着诱人红晕,沿着臂膀轮廓缓缓拂落,仿佛是在勾勒着某种玄妙符文图案。 林天禄原本脸色还略显微妙,但蓦然间感觉到一阵冰凉之意在体内浮现,并迅速扩散至全身。 他不禁闭上双眼,心思沉静,再度窥探内视。 在体内竟有冰凉玉丝勾勒成型,纹理神秘复杂,并且极为温和地融入筋脉与骨髓,汇作神髓散指全身乃至心海之中。 “……” 再度回归到体内磅礴仙山的山巅之上,林天禄刚一站定脚步,就见在半空中飘落点点银光,直至慢慢交汇成一模糊倩影,悬空盘膝而坐,秀发无风自动,似是再打坐修行。 与此同时,他很快就感受到丝丝舒适气息汇集而来,融入体内。 虽然自身并未有何明显的变化,可明显能瞧见这片原本唯有一朵盛放莲花的空旷之地,竟是迅速绽放出几朵娇艳花卉,几颗树木破土而出,生机隐隐浮现! “这些变化……” 林天禄心头微动,转头望向拿屹立在山巅之上的傲然白莲,再绽放的莲叶之上竟盘坐着面容无比清晰的程忆诗。 不仅如此,就连在不远处一颗半矮树木下,海倚靠侧坐着茅若雨的身影。 “原来如此,这月衍秘术竟真有非凡之能,助我吸纳融汇了两位娘子的至阴气息……甚至是令神魂间的联系都更进一步。” 林天禄目光重新转回至那浮空而坐的倩影。 这……就是武姨分散传递而来的神魂之力。 “说是强身健体,可这术式怕是损害巨大,稍有不慎,便几乎与性命攸关!” 林天禄面容凝重,心思急转,不由得暗暗感叹。 自己这位丈母娘,当真是情真意切、待家人可谓无私奉献。 竟然能为晚辈将来的平安幸福而做出这番牺牲,几乎将神魂之力大半都渡送而来。若非他本身就有非凡之能,怕是根本察觉不出一丝异样,只觉当真是所谓强健身体的术式起了效。 这番深情美意,可不能随意辜负。 念及至此,林天禄很快再度露出笑容,缓缓朝银亮倩影伸出了右手:“武姨这般真心待我,我自然也得送武姨您一点小小的回礼才行。” 话音刚落,起脚下群山蓦然震撼剧颤,仙雾如龙般狂涌飞卷,夹杂着足以惊天动地的磅礴之威,自无尽苍穹之上一道斑斓光柱悍然轰落,顷刻间将那抹倩影彻底吞没! …… 寂静卧房内。 神情渐渐萎靡下来的武静云轻喘一声,水润凤眸更显柔和宠溺。 虽然只是依靠月衍秘术极为短暂地连通神魂,可她已然瞧见了贤婿心中的波澜不惊,那份超脱于尘世的圆满心境。 往后只要能好好善待 可就在这刹那分毫,武静云突然间美眸圆瞪,红唇微张,只感觉一阵无可匹敌的磅礴魂力与灵气,宛若滔天怒浪般狂涌而至! “咕唔!” 武静云当即面色涨红,发出一声极为娇媚婉转的闷哼娇吟,双腿猛颤,整个人几乎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软倒在地。 但右手却仿佛死死相连般依旧按在林天禄的身体,只觉连绵不绝的惊天灵气如山呼海啸般冲刷过全身每一寸神魂! “为何会……呜嗯嗯嗯嗯嗯!” 紧咬朱唇,水光闪烁,丰腴性感的娇躯如水蛇般扭转挛动,那此起彼伏的呜咽娇呼更是难以压抑停息,似是暗香萦绕弥漫。 直至那成熟娇艳的面庞渐渐失神,心醉沉迷般呢喃喘息,无人可知的诱人芳华在不经意间盛放尽显。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情难自已 “哈……哈……” 婉转妩媚的低吟喘息,从檀口中宛若柔风般吐出。 武静云周生升腾而起的淡淡霞光,随着时间流逝而重新暗淡,秀发裙摆散落,高耸浑圆的峰峦不住起伏荡漾。 自心口处弥漫开来的阵阵暖意,仿佛是将其神魂完全包裹在内,无微不至地浸润滋养。 只是短短几息,她就能感觉自身魂力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暴涨、攀升,往日几乎无法触及的境界壁障纤薄如纸般被层层撕碎冲开,无穷无尽的阴气自体内滋生而成,转眼间就将神魂与娇躯都彻底充盈胀满。 丰腴胴体都不住地轻颤抖动,裙下白嫩修长的美腿连连并拢蜷缩。直至她一声几乎抑制不住地悠长啼鸣,原本紧紧按在林天禄身上的手掌才被一股斥力强行震开。 但仅剩的些许力气也被彻底冲散,当即一屁股瘫坐下来,背脊反弓后仰,弯折出惊心动魄的曼妙弧度,腰际后被勾勒出丰满弧度的裙纱不住上下耸动。 “唔嗯!” 旋即挺腰一阵触电般急促震颤,无处宣泄的阴气化作微风透体逸散开来,满脸通红地瘫软倒下。 不过林天禄很快欺身上前,连忙伸手将其肩头扶住:“武姨,你这是……” “让、让我稍稍喘口气。” 武静云的回应显得支离破碎,凤眸恍惚失神,脸色更是泛着不自然的红潮。“天禄身上当真有太多谜团,我本想为你施术,可没想到竟然会……““可能只是意外而已。” 林天禄哂笑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浑身发软的武静云从地上搀扶起来:“武姨先歇息一会儿,若感困乏,不妨让我扶您回屋去休憩一日。家中其他的琐事交由我来处理。” “倒是不必,扶我到一旁座椅坐下便可。” 直至脚步哆嗦蹒跚地勉强入座,武静云脸上的红晕更显娇艳诱人,轻咬朱唇,不由得微微摩挲着丰腴美腿,坐姿更是歪斜怪异。 遭受澎湃灵气冲刷的震撼恍惚感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羞愧尴尬,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吟道:“天禄,你先自己出去洗漱一番吧。在后厨内也准备好了你的早膳,如今还热腾着。” “那武姨你……” “已经清醒不少,不碍事。” 武静云勉强流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待会儿我还得帮忙照顾一番床上的两个丫头,这一身粘腻可得好好清洗一番。天禄难不成还想留下再作胡闹?” “咳!那武姨有何需要帮忙的,待会儿朝外面喊一声就行。 “自然明白。” “……” 武静云目送着林天禄穿好新衣走出卧房,顺手将房门关好,这才猛地抿紧双唇,水润凤眸如丝般眯起,一手按在胸前,一手按住腹部,盘踞在体内的那些无尽灵气开始渐渐化作炽热之意,疯狂烧灼着全身各处,痒麻灼痛,更是化作几乎令神魂都为之融化的快感。 “这股气息……是天禄所有……!” 螓首扬起,微微瞪大的美眸中闪过惊愕:“是天禄他在有意助我!” 旋即,感动与羞耻的情感在胸中涌动,闷哼一声,连带着在体内肆虐狂涌的灵气彻底将理智与意识瓦解冲散。 片刻后,原本安静的卧房当中,幽幽响起了微不可查的柔媚哀吟,好似山泉淌落的声响更显清脆动听,缕缕异香萦绕弥漫,可称沁人心脾。仿佛踏入至人间仙境,桃花园林,点点瑰丽春色悄然尽显。 …… 后厨门前。 林天禄脚步微顿,不由得挠了挠头: “想来,武姨她应该并无大碍。” 虽然将灵气主动反哺输送给他人,他还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举措,并无多少经验可言。但他体内诞生的灵气性质极为温暖柔和,应该不会对他人造成何影响。哪怕是身具阴气的妖鬼,亦然能从其中得到非凡收获才对。 至少,程忆诗和茅若雨二人就从未出现过问题。 心思微动之际,他已然走近了后厨当中,将锅盖随手掀开。 随着温热蒸汽升腾而起,就瞧见在大锅内正有一碗香气四溢的浓粥正保存在沸水之中,维持着热腾温度。 “武姨还真是关怀备至。” 林天禄失笑一声,拿着抹布将瓷碗从中端起,微微一嗅,只觉得这碗浓粥散发出的清香几乎渗入肺腑之间,甚是清凉舒爽。而粥水本身又显得清冽透彻,光滑润亮,一眼瞧去仿佛是精致如玉的糕点、又似是能工巧匠特意雕琢而成的绚烂瓷器,流转着晶莹色泽。 “这粥……当真闻所未闻!” 他不由得惊叹出声,拿起一旁的调羹轻碰两下,就见这浓粥竟是如同滑弹的布丁般荡漾起来,略微用力挤压,又显得极为绵软粘稠。 “看起来真是跟艺术品没多少区别。” 当初在临月谷之时,他就已经亲自品尝过自家丈母娘的手艺,无论何种菜色都能烹饪的极为美味,单论厨艺甚至要比自家妻子更胜一筹。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早膳粥水竟然还能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能在上面打一些特效灯光,怕是真正的发光料理也不过如此了。 “静云她的手艺确实不凡,偌大的临月谷也找不出任何一位能与她相比。” 略带调笑意味的声音幽幽响起:“当初为了抚养若雨那丫头,静云可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又日夜练习,也算是持之以恒的成果。” “大长老?” 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大长老的身影正倚靠在厨房门边。 不过在看清其此刻的穿着打扮后,他不禁尴尬地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如今秋冬交替之际,大长老不准备多穿两件衣服?” “呵呵~昨夜都与你那两位娇妻盘肠大战一番,如野兽般狂野勇猛,今日倒是变得如小男孩般羞涩?” 大长老衣着松散凌乱,笑眯眯地环抱着双臂托起胸前那对袒露大半的浑圆耸峰,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般,长发披散,眉宇间仍带着几分慵懒妩媚之色。 “往日我在家中大抵也是这幅装扮,你也该知晓咱们临月谷内的习惯。可不喜将自己裹成厚厚一团。” “呼……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妖鬼和幽鬼术者阴气傍身,确实不怎么畏惧寒气。” 说话间,同时端起瓷碗喝了口粥水。 “唔!” 但他很快睁大双眼,面露惊异之色,满脸惊叹地低头看向碗中浓粥。 这味道…… “香软滑弹直入喉间、滋味清甜却又不含丝毫腻味,这等恰到好处的温暖口感当真是一绝!”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连我都起了几分兴趣。” 大长老身姿轻盈地靠近而来,略显好奇地踮起脚尖瞧了一眼:“看起来确实有些门道。” “不妨尝尝看?” 林天禄笑着从旁边又取来一副调羹:“作为同门姐妹,大长老还未尝过武姨的手艺,这可有点说不过去。” “你当人人都是你与若雨那丫头呀?静云平日里可不会随意给别人亲自下厨,而且还这般苦思构想,尽心竭力。” 大长老嗔怪般横了他一眼,勺起些许粥水送入檀口当中。 略作抿品,她也不由得瞪圆美眸,倒吸一口凉气:“这口味果真如你所说,甚是不凡呀!而且——” 按住胸口,感受着在体内迅速弥漫扩散开来的阵阵暖流,大长老面露惊愕地喃喃道:“此粥还用上不少上等药材,如此滋补养身又性质温和,不伤元气根本。静云这些年来还真是鼓捣出一门好手艺啊!” 这等神效,怕是与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都别无二致。 而且本身又是食物药膳,对用膳者本身更是没有丝毫坏处,着实称得上匪夷所思。 “这手艺,大抵都足以载入至临月谷的秘传之中。” 她轻捻起滴落在胸前峰峦上的水渍,粉舌微微舔过,那股足以令人回味无穷的清甜滋味顿时在口中再度弥漫,醇香四溢,就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带上了丝丝香甜可口。 回味沉醉片刻,却蓦然咂舌一声: “当真恼人!” “怎么了?” “一想到静云往后时不时得给你们夫妻做这些可口膳食,我又岂能甘心。” 大长老酸溜溜地嘟哝道:“我当初可是瞧着静云长大成人的,没想到如今竟还是第一次尝到她做的饭菜。这相比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生妒意。” 林天禄闻言顿时干笑两声。 看起来,这临月谷内的诸位长老们……显然也没那么的融洽亲密。 至少,还不至于亲密到会帮忙做饭下厨的程度。 不过回想当初刚刚在临月谷与武姨相遇之时,当时其展现出的冷傲肃穆气质,显然也不像是会串门嬉闹的性子。没有专门做几顿饭菜,显然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之事。 念及至此,林天禄笑着颠了颠一旁的铁锅:“既然大长老心有不甘,索性让我这晚辈来为你亲手做一顿早膳如何?瞧您现在的打扮显然也是刚刚起床不久,待会儿正好坐下尝尝味道。” “你……亲手做?” 大长老眼波微闪,不禁皱起柳眉低吟道:“你如今不需要休息片刻?” “为何要休息?” “刚才我路过你的卧房,正巧瞧见静云如今的模样。” 她的脸色很快变得严肃起来:“你将那么多的阳气都输送给她,难不成就没有感到丝毫疲惫困乏?” 林天禄一脸古怪道:“这有何劳累的?” “嗯?” 大长老愣了一下。 她凑近了两步,满脸狐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瞧了许久。 “还真是……精神饱满,气息仍旧这般深不可测?” 简直难以想象。 刚才她略作探查,能明显感觉到静云体内激荡外泄的阳气简直是惊世骇俗的程度,哪怕千百个血气正旺的武者抽干阳气聚拢一起都远远不如。可眼前这小子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仿佛是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你身上的古怪之处,当真一个接着一个。” 大长老眼神闪烁,感慨道:“怪不得当初足以将我轻松击溃。” 如今细细回想那场临月谷内的激战,她能苟活下来实在是侥幸万分。 林天禄哂笑道:“看来我身上的阳气确实与常人略有不同。” “不过,此事你还是显得粗暴了些。” 大长老抬起纤指轻戳了一下他的胸膛,调侃道:“静云虽年长你们不少,处处更显温柔体贴,但终究还是清白纯洁之身。你这一下将如此充沛浓烈的阳气注入其体内,这滋味……静云她现在可不好受。” “呃……难不成我干了些坏事?” 见其面露担忧准备动身回屋,大长老很快失笑着伸手拦下:“其他姑娘脸皮薄不愿与你多说,我瑞金如今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这其中滋味,想来是甘美万分,令其情难自已。 你现在要是过去,静云作为长辈的脸面可得丢掉不少。” 情难自已? 林天禄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略作思忖后,他很快面露微妙之色。 这灵气交渡,竟然还有这等稀奇古怪的‘后遗症’? “你这小子的艳福仍是不浅。” 大长老微微眯起美眸,意味深长道:“但,不知你与你那两位娇妻玩闹的如何? 我昨日可是特意在她们身上留了些有趣的玩意儿,想来还算和你们口味?” 林天禄听得一怔。 昨晚在若雨和忆诗身上,确实还缠了细绳和缎带,就连不少趣物都…… “瞧你这幅呆愣模样,我可没对你的小娇妻做何出格之举,只是教了些双修之法,还有些情趣妙招。” 大长老美眸流转,邪魅笑道:“当初你不是已经在地牢内瞧见过谷主的模样,她那副暧昧撩人的受困姿势可是我有意为之,正想好好羞辱欺负她一顿。” “大长老你还真是……” 脑海中闪过当时谷主掰腿大张,悬空露臀的模样,林天禄顿时嘴角微微一抽。 这才是真正的老司姬啊! “我瞧你还算过眼,帮你教一教那两个生涩丫头而已,免得她们勾不住你的心思。” 大长老裙后的刃尾略显亲昵地撩拂上来,狭促笑道:“作为回报,还不速速做顿让人心仪的早膳?” “好好好,大长老便在此仔细瞧着,看我如今修行过的手艺到底如何!” 林天禄嘴角一咧,索性撩起衣袖,当场开灶生活,准备动手下厨大干一场。 大长老仪态妩媚勾人的翻身坐上一旁的案台,赤裸美背曲线完美妖娆,布满妖异邪纹的美腿交叠,勾勒起娇嫩媚肉,螓首微斜,默默瞧着林天禄认真切菜的专心侧颜。 片刻后,她不禁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笑意: “笨书生~” 第二百七十三章 往后安排 宽敞后院内。 大长老侧身斜坐,随手将一片嫩肉夹起送入檀口,略作咀嚼品味。 林天禄则坐在面前,看着她稍显微妙的脸色,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不知大长老觉得在下的手艺如何?” “……勉、勉强还算过关。” 大长老支支吾吾地回应一声,朱唇微抿,眉宇间闪过一丝荡漾媚意,但很快强自忍耐下来。 就着碗中的淡粥喝上两口,那股足以令寻常女子沉醉不已的美妙滋味才渐渐消退几分,不由得低吟轻喘一声。 她轻轻舔舐过沾水唇瓣,似有幽怨、又似娇嗔般白了一眼过来:“虽然还远远不及静云的手艺,但男子能有你这番家常厨艺,着实是少见。 你往后若能好好招待你那两位娇妻,她们将来的口福实在不浅,让人都忍不住颇感艳羡。” “看来我的悟性还算不错。” 林天禄顿时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大长老冷不丁地又继续道:“不过,你这手艺往后可少与其他女子展示。” “这……为何?” “其他女子若吃上一口,怕是早已心生荡漾。” 她唇角扬起一丝妖媚笑意:“毕竟你又是丰神俊秀、又有不俗才华,还能这般体贴照料家中女伴,这世间会有多少女子在尝过你这碗亲手做的早膳而不动心?” 林天禄听得一阵尬笑:“哪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效果。” 这要是做顿饭就能轻易俘获人心,那厨师可当真要变成抢手职业了。说不定这朝廷下属还能再颁些个‘特级厨师’之流的职位。 “长辈之言,你可得多多听进去才行~” 大长老笑眯眯地斜靠在桌,神情慵懒妩媚地享用起美味早膳:“总归不会害着你。” “好,大长老的教诲在下会牢记在心。” “瞧你这幅似笑非笑的模样,哪会当真记得。”她扑哧浅笑一声,眸光微荡,那秀美莲足在桌下不易察觉地触碰而来,珠玉般精巧的足趾轻蹭划动着裤腿:“况且,你若是当真想要品味女子柔情,索性由我来助你缓解一番。哪里还用得着到外面去勾三搭四?” “嘶——” 林天禄脸色微妙地扭开了双脚:“大长老,稍稍自重一点。” “哼,虽因缘际会地俘获了不少女子欢心,但偶尔还是如榆木脑袋般刻板。” 大长老神态撩人的舔舐调羹,斜眸勾挑,似是风情万种地眉目含春:“你我若是不说,又怎会有他人知晓呢?旁侧虽有她人,但我只需略施小术,外人自然瞧不见此处异状。只当是你我在正常交流。” “这……真的好吗?” “呼呼~想来静云当初应该与你提及过的,吾等临月谷之人,又怎会去顾忌所谓的世俗规矩,随心随性便是。” 大长老放下碗筷,托腮浅笑,明眸流转明艳风情:“我既会特意随静云一同前来长岭,自然是……不讨厌你这书生。” 林天禄神情微怔。 沉默片刻后,他正开口回应,大长老却蓦然话锋一转,笑嘻嘻道:“所以来为我揉捏一下右足如何,前两日帮你们夫妻来回奔波,着实是腿脚劳累。总归得稍稍犒劳我一番吧?” “……” 林天禄眼角一抖,吐槽差点脱口而出。 这女人还真是……喜爱玩弄人心。 哪怕脱离月魂圣宗千年执念的侵蚀,其本性倒是一如既往的古怪难测,让人捉摸不透。与其这幅千娇百媚的模样着实相配。 “那这可是大长老你自己说的。”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当即将其脚踝一把勾起,并起手指直接抵在了其毫无防备的脚心之中。 大长老原本还巧笑嫣兮的眉目神情顿时僵住,好似触电般的战栗自腰际一路传至肩头,整个人都猛地颤抖了几下,险些张开檀口娇呼出声,匆忙万分地抬手捂住双唇,脸颊上不由得腾起娇艳醉人的迷离红潮。 她慌慌张张地伸手想拦: “且、且慢!为何这手指会这么的——” “若雨当初给我按摩过不少次,在下也略作模仿练习了两次。希望大长老能好好享受。” 林天禄咧开和善笑容。 但是这幅帅气笑容落入眼中,却令大长老背脊处都升起丝丝战栗寒气,芳心顿时一慌。 还来不及开口求饶,她顿时猛地闷哼一声,死死捂紧自己的嘴唇,性感娇躯颤抖不已,裙下的数根刃尾都渐渐扭成了各种形状。 …… 直至半晌过后。 大长老俨然是一副虚脱升天般的恍惚神色,浑身软绵绵地趴伏在石桌之上,脸蛋上更是残留着殷红之色,眼角泪花闪烁时刻都会淌下晶莹泪珠,仿佛刚刚遭受了一顿狠狠欺负似的。 “……” 林天禄的身影从不远处走回,随行扭了扭身体四肢,笑呵呵道:“在下都已在院内晨练活动了挺久,没想到大长老还没缓过劲来。难不成我这按摩的手艺当真这般出众优秀?” “才、才不舒服……” 大长老轻咬朱唇,侧眸回瞪一眼。 只是这柔软的眼神着实不带多少脾气,不过只是保存颜面的些许嘴犟而已。 一想到刚才那几乎是爽至骨髓神魂的战栗感,她只感又惊又怕……又有些留恋不舍。 当然,这要是当真说出来,怕是长辈的脸面都要彻底丢尽,自然是不能当面说出来的。 “呼——” 扭了扭仍倍感温热的右足,大长老不禁将螓首从臂弯中扬起,目光怔怔地看着重新坐到面前的男子:“你往后的日子,有何打算?” “打算?” “就与你这两位娇妻隐居于世,当一位再平凡不过的书生?”大长老的语气变得无比轻柔,缓缓道:“我当初虽是执念过深、险些将临月谷引致无法挽回的境地,之后受你们出言点拨才有所悔悟。你们若当真想不问世事,我们兴许可以——” 林天禄蓦然道:“再过段时日,我准备启程一趟。” 大长老面露讶然:“要去往何处?” “我自知平和清静来之不易,自然得更去照顾好周边众人。”林天禄侧首轻笑道:“家中的璇灵姑娘,大长老应该知晓。” “……原来如此,你是想要为她奔走?” “她如今这具身躯终究是以你们施术暂构而成,若遭外力冲击便会立刻溃散,魂归玉坠,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生活下去。”林天禄脸色肃然了几分:“当初我向她做过承诺,自然得助她获得属于她自己的身躯。让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存于世。”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确实讨人喜欢。” 大长老眼神微动:“不过,你似乎并不仅仅只想着此事。” “你们之前可是说过,九龙临世,天下大势将变。”林天禄笑着踩了踩脚下的地面:“如今这‘一龙’就在长岭,那剩下的八龙又在何处?” “难道,你准备入世争——” “不。” 林天禄摆了摆手:“谁说外出云游就是想着入世而争。我只是想着帮璇灵姑娘寻找复原机会的同时,顺道留意那执天龙脉的动向,若能顺手将那些对凡间有害的阴谋粉碎挫败,未尝不可。” “你……” 大长老眼中泛起波澜,不由得扑哧一笑:“你倒是颇有些胸怀天下的气度,言行间可都是为百姓福祉。” “我辈读书人若不力所能及的出一份力,岂不是白白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 见他面色温和的说出这番话,大长老垂下眼帘,心下也有些感慨。 若雨和静云倒是没有看错人,这书生身负滔天伟力却无一丝一毫的邪念,心境古井无波,救人水火却又不求丝毫回报,这份正直与坦然着实令人心生敬佩。 “此事,你与若雨她们可有提起过?” “自然是早有商量,她们并无多少异议。” 林天禄颔首道:“往后若当真远行出门,忆诗在生意淡季一同随行也无甚大碍,权当是郊游旅行,放松身心。” “她们倒是事事依你。”大长老摇头失笑一声:“不过你们夫妻之间都已沟通妥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祝你们此次远行愉快。”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多谢大长老赠言。” “嘿,你这老实懂事的模样,让我都想再送你些饯行小礼。” 大长老嘴角微扬,稍稍撑起身子,宛若野性十足的雌兽般凑近而来,媚笑道:“不妨就让我多教教你,临月谷千年前流传袭来的诸多双修风月之术,定能让你体验一番漂浮云端的奇妙乐趣,食髓知味。” “咳!还是莫要逗弄在下了。” 林天禄连忙起身拉开距离,讪笑作揖道:“要是大长老还想受在下按摩一番,在下也不会推辞的。” “唔!” 此话一出,倒是轮到大长老笑容微僵,悻悻然地缩回身子。 这小子,怎得也懂得抓住她人软肋了啊。 那按摩确实舒爽万分、令神魂都在欢欣娇颤,可要是再在晚辈面前露出何狼狈不堪的模样,着实是羞人了点。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过年去向 午间时分。 林天禄正坐在庭院内,安静地看着手捧的古籍,品读着其中的诗词。 而正坐在一旁的华舒雅不由得美眸眨动,低声道:“前辈,你与两位夫人刚刚拜堂成亲,难道不回屋与她们好好温存一番吗?为何会坐在此处看书……” 林天禄放下书,尴尬道:“今日由武姨她们帮忙照料两位娘子,说是不便让我瞎凑活,便只能坐在这里放松歇息。” 华舒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来,大概是某种习俗传统? “——转眼之间,前辈也已经与夫人她们成亲。” 蓦然间,少女神情渐渐恍惚出神,幽幽感叹出声:“回想当日刚刚结伴来到长岭的日子,仿佛犹在昨日。” 林天禄笑了笑:“舒雅怎得突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 “只是想起当初,前辈与两位夫人相见时的场面。那时我也未曾想到,她们竟能与前辈结为连理。” “事事变化万千,确实难以预料。若是当初的我去细想,可能也不会料到竟有如今这一天。” “前辈和夫人能有这般幸福生活,我也是心满意足。” 华舒雅将长剑平放在膝上,淡淡的笑着:“这段时日能亲眼看见前辈……已无任何遗憾。” 林天禄神情微愣,连忙将书放下: “舒雅你这是何意?” 这话听起来,怎么跟要交代后事似的,实在让人没法置若罔闻。 “诶?” 但华舒雅的反应同样出人意料。 她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喃喃道:“难道我说了何奇怪之言?” “自然奇怪。”林天禄哭笑不得道:“听起来就像有何变故似的。” “前、前辈还请不要误会。” 华舒雅连连摆手道:“并未发生什么大事,我只是有感而发地说上两句而已。但过几日……” 她低垂下螓首,长吁一声:“我确实得暂时离开长岭一趟。” 这消息听起来也是有够意外的。 林天禄皱眉道:“舒雅姑娘要去何处?” “如今年关将至,前几日我收到家中书信,无论如何都得要回家才行。” 华舒雅语气中隐含几分失落无奈:“只是一直想亲眼瞧见前辈和两位夫人能拜堂成亲,这才拖延了一段时日。” “过年啊……此事确实是马虎不得。” 林天禄略作思忖道:“只是,舒雅你看起来似是有些不愿?” “前辈应该能够明白,这王府之中虽条件奢侈、锦衣玉食,可这子嗣亲属皆在明争暗斗、贪图权势,虽然从未将这些摆放到明面上。但王府内的气氛……我终究不太喜欢。” 华舒雅并无丝毫隐瞒,微微握紧双手,很快将心中的想法尽数说出:“如今能在长岭这偏隅之地生活,反而让我很是幸福喜悦。虽偶有强敌来袭,但能陪同在前辈地身边,已是此生之幸。” “……” 林天禄不由得沉默下来。 这王公贵族之间的权势斗争,确实是‘远近闻名’。哪怕以后世目光去看,其中依旧充斥着种种不堪入目的罪恶行径。自然也并非是所谓皇家子嗣能轻而易举的接受这一切,甘心去一直过着这种生活。 而眼前少女既会如此抗拒不安,或许在其年幼之际就曾碰见过一些糟心之事。 “舒雅。” “嗯?” “此次你便先回王府一趟吧。” 华舒雅目光微颤,渐渐垂下眼帘:“听前辈的吩咐。” “不过——” 但林天禄很快咧起一抹爽朗笑容,竖起一根大拇指:“再过段时日,我便带上若雨和忆诗一同到你们的正阳王府一趟,找你叙旧过年。你看这样的安排如何?” 华舒雅听得顿时一呆。 待反应过来后,她不禁惊愕道:“前、前辈要一同到我家中?!” “正是如此。” 林天禄笑呵呵道:“这段时日以来,我受了舒雅你太多照顾,于情于理都得上门向你的诸位长辈们道谢一番才行。更何况这过年过节走亲访友本就是再正常不过。 还是说,舒雅难道不欢迎我们?” “不、不是的!” 她连忙摇头:“前辈能来见我,我已经欣喜若狂!”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自然再好不过。届时我再顺道带些旅途中的特产,上门一道送给你。” “嗯!” 华舒雅重重点头,嘴角不禁扬起欣喜万分的笑容。 她本是因分别而伤感,可如今双方能在过年时分再度相见,又有何可失落? “瞧见你们这般融洽,奴家倒是安心不少。” 熟悉的温柔之声在不远处传来。 两人齐齐回首瞧去,就见身披绒袍的茅若雨正扶着走廊缓缓走来,媚眼如丝,面庞上还带着未消的潮红春色,似是醉熏撩人,风韵曼妙绝伦。 华舒雅有些看呆了双眼。 往日里的茅夫人已是丰腴成熟、性感万分,而如今竟展现出了更为惊艳夺目的诱人风情。哪怕是同为女子,她的心尖都忍不住微微一颤,脸颊上不由得浮起丝丝红晕。 男女成婚之后的改变,原来竟如此之大? 见其脚步摇摇欲坠,林天禄赶忙上前搀扶住了她的玉臂:“怎得突然独自一人出来了?” “一直闷在屋内,反而有些不自在。”茅若雨拢起散乱秀发,眸光柔和的浅笑道:“便想着出来见见相公你。” “如此疲惫不堪,还是多多休息为妙。” 林天禄无奈笑道:“若感烦闷,大不了我进屋陪陪你们便是。” “还、还是不必了,若是让相公瞧见奴家和忆诗那副羞人模样,实在太过难堪了些。” 茅若雨似回想起刚才在屋内的景象,那潮红面颊顿时更显娇艳欲滴,身子阵阵发软,弱不是有林天禄帮忙搀扶,怕是早已软倒在地。 华舒雅却听得一阵茫然:“方才,屋内难道发生了何变故?” 茅若雨神色羞赧又似亲昵般望来,柔声道:“此事待舒雅你成婚之后便会知晓,往后说不定奴家还能来照顾你一番呢。” “成、成婚……” 华舒雅顿时讷讷无言。 但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想要摆手自证清白。 不过茅若雨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想法,在林天禄的搀扶下走上前,笑吟吟地牵起了她的右手:“舒雅将来做何选择,奴家都会尽心支持。哪怕是——” 她凑近至少女耳畔,狭促耳语呢喃一声。 旋即,华舒雅的脸色当即涨红,神色慌乱,粉唇连连张合,却一时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言沉默之际,她看着近在咫尺地美妇笑颜,只能又羞又怯地浅浅点头,羞臊的几乎将脑袋都埋进胸口当中。 茅若雨笑意更显温和,轻拂着少女微微发烫的脸颊。待偷偷回眸对上林天禄略带好奇的目光,只是俏皮一眨右眼,扬起意味深长的暧昧笑意。 第二百七十五章 百无禁忌 长岭街头。 虽是秋冬交替,但今日午阳却依旧温暖柔和,街上显得颇为热闹。 而林天禄正搀扶身旁的程忆诗,一同走在前往程府的路上。 侧头瞧其迟缓蹒跚的脚步,不由得轻笑道:“看来,娘子还需几天好好休养身子才行。” 程忆诗闻言俏脸微红,风情荡漾地剜了一眼,但又很快羞答答地垂下眼帘,长睫轻颤不已。 不同于往日的少女娇俏,如今已添上几分成熟风韵,眉宇间气质变得更为诱人夺目。显然是这妻子的身份令其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自然……依夫君之言。” 程忆诗微不可查地呢喃一声,美眸含春,嘴角洋溢着丝丝幸福笑意。 这幅小鸟依人的乖顺模样,看得跟随在后方的娇俏丫鬟一阵窃笑,只是脸上倒依旧维持着不咸不淡的镇定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程夫人如今的模样,与之前的变化可真大。” 但一旁同样帮忙搀扶随行的华舒雅不禁感叹道。 “听华姑娘你这番称呼,更让妾身有些反应不过来。”程忆诗神情微怔,但很快抿唇笑道:“突然从姑娘变成了夫人,当真不太习惯。” “啊……林夫子!” 恰至此时,路边一位中年男子连忙拱手,满怀笑意道:“当真得好好恭喜一番才行,终于娶得美娇妻,往后生活可是幸福美满啊!” “李先生,多谢祝福。”林天禄笑着回礼作揖道:“您家中的儿子如今可是愈发壮实,兴许过不了多久也要寻得心上人了。““那小子啊……往日要是有林夫子这般气度涵养,我哪里还用得着发愁。” 中年男子长吁短叹一声,但很快面色一肃,朝华舒雅肃然道:“这段时间也辛苦华姑娘了,听闻姑娘你在县外抓住不少反山匪恶徒,好好给咱们县外诸多山村的村民们出了口恶气!正巧我那老父母如今就在,得向姑娘你好好道谢一番。” 说着,他十分干脆地躬身致意。 华舒雅连忙摆手道:“李先生不必多礼,本就是分内之事。” 双方又相互寒暄谦让一番,在这期间还不时有其他路过的邻里上前交谈道贺,一时间颇为热闹。 …… 直至一路停停走走,这才好不容易回到了程府门前。 程忆诗站定脚步回首看着华舒雅,不由得正色道:“这段时日,华姑娘这番努力妾身都看在眼里,着实感激不尽。” 她虽在尽心筹备参与婚事,但同样知晓其中有眼前少女的大力相助。 那日出晚归的身影,她瞧着早已心怀感激,只是还未来得及当面直言。而这一路上听见不少县民们都对其称赞有加,她心底更觉……有些惭愧。 华舒雅温和笑道:“能瞧见两位夫人和前辈顺利成亲,这点小忙自然理所应当。” “你越是这样自谦,妾身可越是愧疚怜惜。” 程忆诗百感交集般叹息一声。 旋即,她侧首以湿润柔意的目光看向林天禄:“夫君,可否让妾身与舒雅姑娘交谈几句?” 林天禄轻笑道:“你们慢慢谈吧。” 下次双方再见,兴许要到年底时分。趁此机会再多聊一会儿自然无妨。 程忆诗牵起华舒雅的双手走开几步,两人很快耳语交谈起来,俨然一副亲昵无间的模样。 “——老爷难道不好奇,大小姐跟华姑娘在谈论何事?” 那娇俏丫鬟偷偷摸摸地凑近上来,一脸淡定地开口道:“以老爷的本事,说不定轻而易举就能听见。” “我与忆诗虽已结成夫妻,但同样得相互尊重,给予对方隐私。若事事都要过问留心,岂不是将忆诗她当做了禁脔?” 林天禄失笑道:“况且她们这闺中密话,我这男子凑上前去偷听实在是不成体统。” “老爷还是这般体贴。”娇俏丫鬟眸光微动,嘟哝道:“当初那程员外可是脾气古怪,家中那些夫人们可都被关在家中不可随意外出,如同坐在监牢之中似的。就连与家中下人的几句闲谈,有时都得私下盘问一番。哪里还有所谓的相互尊重。况且还有老夫人她……哎!” 林天禄听得神情一怔。 原来自家这位已逝的老丈人,在家中还是这般顽固蛮横。 也无怪乎忆诗当初会对其如此深恶痛绝,不留多少亲情可言。即便因故去世,在程府内也没有感受到多少悲伤的气氛。 “无需担忧。如今家中已无程员外,往后也不会有人待忆诗等人如此无理苛责。”林天禄重新露出笑容,安抚道:“将来你便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照顾忆诗便可。”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天禄比划起发誓的手势,笑呵呵道:“我将来若是背信弃义,别说上天会不会降下惩罚。这镇县内外万千县民,怕是都要将我狠狠唾骂一番。” 娇俏丫鬟轻眨着双眸,小声道:“明明昨夜才将大小姐欺负成那副惨兮兮的模样,今天早晨还下不来床呢。还得奴婢与那位武夫人帮忙擦拭换衣,勾起嫩腿,抱着翘臀儿让那些流——” “咳咳!” 林天禄重重咳嗽一声。 “……” 这、这丫头还真是说话百无禁忌。 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尬笑两声:“毕、毕竟是新婚之夜,情难自已。这才稍微粗鲁了些。” “那大小姐她服侍的老爷可还舒服美妙?” “你怎么……” “夫妻关系是否和睦,这床榻之事同样尤为重要。” 娇俏丫鬟一本正经地认真道:“大小姐还太过青涩稚嫩,奴婢好得多多教她些服侍技巧才行呢。” 林天禄眼角顿时一抖。 忆诗那生涩不已的手法,果然是这丫头在私底下偷偷教的。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弯弯绕绕?” “奴婢的生母曾是青楼之女,自奴婢年幼之时就偷偷教了些男女之事,说是让将来能有点讨生计的手段,不至于流落在外饿死。” 娇俏丫鬟抿了抿嘴唇,淡然道:“不过还没一两年,那座青楼就因为惹上恶徒被彻底砸光,楼内的风尘女子要么是被当场杀了,要么是被强迫掳走。奴婢在生母拼死保护下偷偷从后院墙角里钻逃了出去,流落辗转了几年,最终才得以进来程府当起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林天禄面色微沉:“还请节哀。” 虽说长岭县内看起来风平浪静,但终究没办法保证其他省郡同样和平无忧。更何况看这丫鬟的年岁,当时造成人命惨案之际想来起码也有将近十年以上。 “母亲当初长着什么面容,奴婢都已记得模糊不清。并无多少苦痛忧伤。” 娇俏丫鬟狭促一笑:“倒是年幼之际学得的技巧,如今正好能传授给大小姐。 只是大小姐着实有点学艺不精,显然还没办法让老爷尽兴愉悦呢~” “咳咳咳!” 林天禄略显尴尬。 但,看向身旁丫鬟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敬佩。 虽然言语中说的轻巧随意,但这份沉重的过去,显然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揭过的。 当初的亡命奔逃、数年之久的颠沛流离,对于尚且年幼的女童来说又是何等的艰辛劳苦。 “啊。” 娇俏丫鬟抬手一捂嘴唇,恍然道:“老爷会不会认为奴婢前些年就是靠着卖身来维持生计,才能将服侍男子的手段记得那么清楚呢?” 还没等林天禄开口,她很快微笑着摇了摇头:“老爷多虑了,奴婢刚刚逃亡之际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奔波游荡的那些年要么是靠着乞讨为生、要么是去做些简单的零工,为一些客栈洗刷碗筷、擦拭桌椅板凳。虽然算不得生活温饱,但勉强还饿不死人。““至于奴婢本人,至今还是纯洁之身。” 娇俏丫鬟螓首一歪,神情无辜地问道:“还是说,老爷不仅仅想要将大小姐吃抹干净,就连身为丫鬟的我也不想放过呢?” 林天禄一脸无语地在其脑袋上弹了一下: “我总算明白,忆诗为何提起你的时候总是一副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 “奴婢性格如此,还望老爷请勿怪罪。” 娇俏丫鬟扬了扬嘴角,似是窃笑两声。但仔细一瞧,又看不出她脸上有过任何表情。 “人小鬼大。” 林天禄蓦然笑骂道:“往后你若是闲着无趣,索性到我府上一趟。我来专程教教你四书五经,你看如何?” “诶?” 此话一出,娇俏丫鬟顿时表情一僵:“四、四书五经?” “清白少女若只懂得些床榻之事,终究不太妥当。作为程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总归得掌握些文学素养吧?”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很期待丫头你将来出口成章的模样,定然能让别人刮目相看。忆诗对你也肯定会更是赞赏有加。” 丫鬟:“……” 她鼓了鼓脸颊,只能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表情。 “看样子,夫君你总算是将这个丫头给唬住了?” 程忆诗执手在腹前,巧笑嫣然地缓缓走来,将这丫鬟的小手牵起:“她平日里就是满肚子坏水,是得跟着夫君你好好静心学些东西才行。” “大、大小姐?” 娇俏丫鬟讷讷一声。 但最后还是嘟着小嘴垂下脑袋,放弃了‘挣扎反抗’。 第二百七十六章 开诚布公 林天禄见这丫鬟已然一副闷闷不乐的可怜模样,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直至这时看向一旁跟来的华舒雅,不由得眉头一挑:“舒雅,你的脸色为何如此红艳?” “啊……没、没什么的!” 华舒雅连忙抬袖遮掩面庞,只是慌乱无措的眼神显然出卖了她如今的情绪。 倒是程忆诗看着二人不禁掩唇轻笑,眸光荡漾着丝丝狡黠之意:“舒雅只是与妾身聊了些闺中密话而已,夫君还是不要追问了。姑娘家总归会有些害羞难言的。” “你这一说,我倒是心生几分好奇。” 林天禄笑了笑,但并没有再刨根问底下去,悄然转开了话题:“忆诗,你就现在家中好好歇息,我去送送舒雅。” “嗯。” 程忆诗微微颔首,笑意暧昧地与华舒雅眨了眨眼睛,似是隐含深意。 华舒雅却仿佛是颇为害羞般躲闪开眼神,不着痕迹地点头应声:“程夫人,待年关将至之际再见。” “妾身可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程忆诗放缓了脸上的笑意,语气真挚道:“届时希望舒雅你能真正下定决心。” “……我明白。” 见其软糯糯地答应下来,程忆诗心满意足的摆手道别:“一路顺风。” 目送着林天禄与华舒雅一同并肩远去,她顿时颇为感慨般长叹一声。 一旁上前搀扶的丫鬟忍不住心中好奇,小声问道:“大小姐,您刚才在跟舒雅姑娘谈些什么呢?” “以你这机灵劲儿,难道猜不出来?” “若是当初,奴婢还能猜上一二。但大小姐如今的性情渐渐发生变化,奴婢怕是没法再猜的准确。” “是呀——” 程忆诗微微仰头望向明媚天空,不禁感慨自语道:“若是过去,妾身可不会对舒雅说出这些话。” “咦?” 丫鬟螓首一晃,喃喃道:“难道大小姐是想着展现威风,表明一下自己的大妇气场,让舒雅姑娘往后对您言听计从?” 程忆诗脸上的感怀之色顿时散尽,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胡说什么呢,妾身何时会做出这等粗鲁之举。” “明明大小姐平日里还总是跟茅夫人拌嘴呛声。” 丫鬟一脸淡定地捂住额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警告’。 “茅……妾身与她之间的关系另当别论。” 程忆诗轻哼一声,眼神闪烁道:“只是妾身待舒雅她当真提不起抗拒之意。毕竟若论起两情相悦,她兴许要比妾身更早,也正因为有她的存在,夫君他才会来到长岭县内定居下来。” “说到底……妾身心底唯有对舒雅她的满腔感激,无一丝竞争心思。” 她的语气愈发柔和,垂眸低吟道:“舒雅她虽然嘴上不说、这段时日更是笑容不减分毫,甚至还尽心付出助我们维持秩序,免遭意外。但同为女子,妾身却是明白她心中的无奈和苦楚。当时在拜堂成亲之际,舒雅她拿笑中带泪的模样……实在让人怜惜不已。” “大小姐的意思是——” “年关将至之际,妾身陪同夫君一同前往那正阳王府。” 程忆诗沉声道:“舒雅她或许心有迟疑,但妾身届时再好好敲打她一番,定能让她彻底下定决心。” 丫鬟听得一阵惊讶:“大小姐,你当真不介意老爷他再娶一房妻妾?” “身为女子,又怎会不介意?” 程忆诗长吁一声,坦然笑道:“只是妾身对舒雅姑娘并无任何异议。夫君若是让这等妙人从手中溜走,妾身反倒会倍感可惜不快。” “如果是其他的女子……” “妾身便提着斧头打上门去!”程忆诗冷哼出声。 这骤然转变的吓人态度,让丫鬟不禁缩了缩肩膀,嘀咕道:“此事难道不该指摘一下三心二意的老爷么?” “夫君他……夫君若是喜欢上哪个女子,妾身终究也提不起多少责骂心思。” 程忆诗一身寒意顿时散了个干净,脸色微红,略显扭捏地回身朝府内走去:“总归是妾身服侍无能,没有照顾好夫君。” 丫鬟双眼轻眨,心底不由得暗笑一声。 自家大小姐果然是寄情至深,终究舍不得待夫君有丝毫不满。 不过 “大小姐与茅夫人之间的关系,如今也变得愈发融洽了呢。” 丫鬟笑眯眯地再度上前搀扶:“明明往日总是喊茅夫人狐狸精,这两日却开始喊茅夫人为‘若雨’了,似是亲如姐妹一般~” “谁、谁与她亲如姐妹。” 程忆诗面色羞红地瞪了她一眼:“别擅做妄想,妾身与她的关系可没那么好。如今只是恰巧与夫君一同成婚,妾身往后可不会给她多少好脸色。” “诶?明明今早奴婢与进屋之时,还瞧见大小姐与茅夫人她握手相拥的亲密模样呢,发丝交融、玉腿交缠,确实很是亲密无间呀。” “你、你这丫头,怎得还偷看我们二人的睡相!” 丫鬟嘻嘻一笑:“哪怕不偷看睡相,当时大小姐撅着肉臀擦拭之际,昏昏沉沉间都依旧牢牢抓着一旁茅夫人的手不肯松开呢。 奴婢与武夫人合力将你们二位身上的污渍收拾妥当,这几个时辰下来,你们的姿势可都是如出一辙,齐齐翘着大白腿儿的模样,奴婢可都记得清楚~” “你、你这臭丫头当真讨打!” 程忆诗已然听得满脸羞红,挥掌拍起丫鬟的屁股。 啪! “哎哟!大小姐饶命!您如今身子骨还娇嫩,可别累着自己啦!” “还敢嘴碎,今日定然得让你吃吃苦头!” …… 长岭县外。 行人商客纷纷,其中亦有不少归乡旅客。 而在宽敞旱道前,林天禄已然将行李都一一收拾妥当,揉了揉这匹俊秀宝马的脑袋。 “这一路上可得护好舒雅,明白吗?” “哼哧!” 被赐名美霞的骏马从鼻间哼口气,旋即极为温顺地主动拱了拱他的手掌。 华舒雅略显怔然地看着眼前这匹马,愕然道:“前辈,这不是在家中的那一匹……” “你这趟旅途距离可不近,若是让你乘其他马匹,我反倒担心你会操劳疲惫。” 林天禄笑着拂了拂马背:“有它这匹通灵马在,我也能安心不少。” 华舒雅沉默片刻。 但她很快展露出温和笑意,将长剑放入马背一旁的皮革剑套中,迅速翻身上马。 这一身银亮大氅搭配少女修长青春的娇躯身段,着实颇具引人注目的潇洒英气。 “多谢前辈关心,我一定会好好照料美霞,不会让她饿着累着。待年关再见之际,会将美霞重新交还给前辈。” 她牵起缰绳,淡淡笑道:“前辈,我不在的时候,每日可要好好歇息,切莫再看书太过入迷,冷落了家中娇妻。” 少女说话间,双眸之中水光莹润,笑容更显虚幻:“还有平日里可别一直坐在亭内,还得多起来活动一番,哪怕前辈修为非凡,但这多活动终究对身心更好。” “我想——” “好了,舒雅。” 林天禄蓦然握住了她的纤手,正色道:“不必多说了,你的心思我皆一清二楚。待正阳王府再度相遇,你我之间就不再是师徒关系,而是情侣。” “前、前辈!?” 原本在强忍离别伤感的华舒雅顿时双眼大睁,面色涨红,口齿不清道:“怎、怎怎么如此突然就……” 这番话,吓得她差点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半年来,我作为师傅确实没有教你多少。如今将要暂别,思来想去之下,便是这番话算是能给你最大的惊喜。” 林天禄自嘲一笑:“虽然听起来有些滥情不专。” “没、没有的事。前辈能将此事大方说出来,我已经——” 华舒雅连忙抹掉眼角的水光,仿佛下定决心般猛地一握双手,脸红羞涩之际,蓦然间从马背上俯身下来,轻轻地吻上了林天禄的嘴,“!” 林天禄愣了一下。 但感受着华舒雅那略显紧张急促的呼吸,还有近在咫尺的娇羞面庞,他很快主动伸出双手环抱住少女的纤柔腰肢,无比主动强硬的探索交缠。 “唔……噗噜……渍渍渍……” 香甜的津液在口中回荡交织,少女滑嫩小巧的粉舌更是在生涩回应,被搅动的来回扭动,呜咽低吟声不断响起。 直至一阵痛快激情般深吻结束,满脸通红的华舒雅缩回滚烫身子,捂住那拉出道道银丝的双唇,平日里清冷英气的双眸如今早已是被满满的喜悦与柔情所充斥。 几欲张嘴再说些什么,可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少女芳心连连颤动,娇羞莫名地捂住面庞,匆忙道:“前、前辈快些回去吧,我现在就要走了。” “嗯,我会回去的。”林天禄微微颔首,但脚下却没有挪动半步。 华舒雅见状不断抿动粉唇,紧张万分般搅动着胸前秀发。 纠结犹豫了许久,她才强忍羞意红着脸说道:“前、前辈一定要记得我,这份吻……是我送给前辈的回礼。这辈子也唯有前辈……” 但还没等话说完,林天禄很快拉住少女的皓腕,将其身子略微拉扯下来,环住其香肩主动吻了上去,“唔嗯!?”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月下狐情 “……” 两人似是动情忘我地拥吻许久,直至华舒雅都因为喘不过气来而变得意识昏沉不清,林天禄这才意犹未尽地将怀抱松开。 “咳、哈……哈……” 少女面色酡红的轻咳两声,捂着胸口喘息不断。 勉强撩起散落的秀发,她再看向林天禄的眼神已然充满妩媚柔情,脸上更是带着又羞又喜的甜蜜笑容。 埋藏在心底的好感、纠结许久的情意,在这一刻被尽数释放,再也无需有任何的顾忌与矜持。此时此刻唯有最为纯粹的依恋柔意,心扉都被无边的温暖所填满。 意识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迷离不清,娇躯发软,带着前所未有的娇嫩声音软语道:“前辈……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我……时时刻刻都要记着前辈不忘了吗?” “若是不舍,是否还需要我再来亲上几次?” 林天禄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可不会让舒雅你忘却哪怕片刻。” “唔——” 华舒雅听得芳心一阵直颤。 待呼吸稍稍均匀恢复后,她的理智很快再度回归,脑海中闪过刚才那迷糊间的忘我激吻,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如同浪潮般涌现而起,激地她几乎浑身直抖,满脸通红地连连摆手,支吾不清地嚷嚷道:“前辈,咱们就在这里分别……若、若是再磨蹭下去的话,今日的路程可就要赶不到了! 所以我就先走……前辈快些回府上吧!” 说罢,似乎还担心林天禄会不会又来个‘突然袭击’,少女带着满心羞涩急忙牵动缰绳,驾着胯下的美霞马迅速转身离去。 林天禄见她一副落荒而逃似的背影,不由得摇头失笑,摆手道别:“一路顺风,别太过急着赶路了,途中记得多落脚歇息会儿!” “我、我会牢记的!” 骏马奔踏之际,少女不禁顾盼回眸,展露出一抹略带羞意的甜甜笑容。 “……” 直至其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林天禄这才放下道别的右手,长叹一声。 这丫头的笑容,依旧是这般干净透彻,亦如当初刚刚相逢之际。 “第一次见到天禄你如此失态。” 轻柔平缓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月纹裙纱微微飘荡,香肩耸峰尽显妩媚撩人。云玥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身旁,执手交叠腹前,语气清冷道:“竟然主动亲吻,而且还是接连两次。” 林天禄讪笑一声:“我这举措可不是失态,而是滥情出格。” 成婚后的第二天就与并非妻子的女性当街拥吻,这要是让旁人瞧见,怕是早已开始指摘责骂。 云玥一眨美眸,淡淡道:“若二人两情相悦,有何出格可言。只是你这一吻,舒雅她这一路上怕是要难以忘怀。” “舒雅她……虽然习得非凡武艺、剑道境界更是不俗。其心思却甚为纤细敏感,甚至还总是将诸多想法都埋藏在心中,不让任何人知晓。” 林天禄眺望着远方,一时颇为感慨:“我觉得让她彻底安心下来,此举还算……” “干得不错。” 云玥微微颔首。 听这果断的回应,林天禄微微一愣。 “天禄,你这一吻很好。” “咳……被如此夸赞可没办法引以为豪。” 林天禄很快坦然一笑,没有再继续纠结于刚才的道别方式,好奇道:“不过云姑娘你怎么突然到了县外?出门前我还瞧你待在院内晒着太阳。” “舒雅她要远行离开,我自然想来一同道别。” 云玥抿了抿粉唇:“但瞧你们二人气氛正洽,实在不便现身打扰。” “倒是可惜了些。不过出门前你们本就道了别,也不算有什么遗憾。况且再过段时日还会再见,无需太过纠结伤感。” 林天禄舒展了一下筋骨:“不妨先回家去吧。天色尚早,正巧回去帮武姨做好今日的晚膳。” 云玥眸光微动,侧首望向远处来来往往的人潮。 沉默之际,她眼见林天禄已然率先动身,蓦然伸出右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 林天禄脚步一顿,回首困惑道:“怎么了?”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一路上自然能慢慢细说。”林天禄轻笑道:“难道有何要紧之事?” 不过心思微动,他很快露出一副微妙表情:“该不会云姑娘也跟舒雅她一样,要到什么其他的地方去?” 云玥双眸微微睁大,呆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我此生都不会离开天禄你半步,更没有任何其他地方想去。” “呃——” 听见这番几乎与告白无异的话语,林天禄笑容微僵,渐渐放缓了语气:“云姑娘有何想说的,便大大方方说出来吧。若心怀祈愿,我会力所能及地帮帮忙。” 云玥扬起螓首,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都未起过波澜的双眸,如今竟荡漾着丝丝异样情绪。 沉默片刻后,她悄然开口道: “天禄,陪陪我。” “……啊?” …… 夕阳渐落,原本热闹的宁关江河畔已然变得人影稀疏,放眼望去几乎瞧不见任何身影。就连那远处的书院如今也已是安静无比,显然师生都已经放课回家。 沿江而行,感受着拂面而来的些许微凉寒风,林天禄颇为舒适地轻吁一声。 在长岭县内定居半年左右,倒是鲜有机会像如今一样优哉游哉地在这条江河旁游荡闲逛。 最重要的是 在身旁还有一位狐美人紧紧相随。 念及至此,他看向了并肩而行的银发美人。 虽是身形略显娇小,那这幅风韵诱人的婀娜身段在夕阳映照下仿佛流转着珠光异彩,银丝微荡,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更显柔嫩,娇容可爱异常,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之意,想要将其轻柔地拥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尤其是……在不久前听见了云玥所说的话语。 “为何一直盯着我的脸。” 云玥悄然开口,嗓音依旧空灵淡雅。 “第一次听见云姑娘说出这番话。”林天禄轻声道:“毕竟往日你始终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家中。” “我……” 云玥檀口微张,眼神闪烁。 抿唇间,她抬起右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低吟道:“我有些不太清楚。只是……直至昨日夜晚,我的心间不由得升起几分忐忑,始终难安。” “为何?” “婚宴之上,我本想祝福你与若雨她们能幸福,可话至当口,却又说不出来。” 云玥迟疑了许久,这才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天禄:“兴许,我与舒雅一样都心生了艳羡。” 林天禄有些哑然。 但很快的,他便笑着揉了揉身旁少女的脑袋:“云姑娘,你这番心意我自然心领神会。 不过,用不着有丝毫忐忑不安,我们这一家人往后可不会分开。毕竟你都说了寸步不离,我又怎会让美人伤心垂泪?” “……” 云玥感受着头上的手掌暖意,怔神片刻,渐渐抿起一抹舒心笑意。 林天禄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江河:“云姑娘,要不要乘坐一回这江上的扁舟游船,此处的月色可是绝妙。” “不必了。” 她颇为主动地牵起了手,虽然面色平缓,但眼神中似洋溢着点点温柔喜色:“早些回家去吧。若回的晚了,家中的若雨可能还会担心。” “呃……云姑娘不准备再散散心?” “我的心已经重新平静下来,无需再劳烦照顾。” “你这心思转变的还真快。” 林天禄揉了揉云玥略带柔嫩的可爱脸蛋,调侃道:“不过能如此乖巧,实在是受人喜爱。” 被揉着小脸的云玥也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反倒是软乎乎地享受着这番亲昵举动。 美眸轻眨间,她浅声细语道:“但,天禄你若是喜欢,到这船舟上待上一会儿倒也无妨。” “好啊。” 林天禄看了看河岸四周,很快牵着少女柔夷往就近船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凑近一瞧后,他顿时露出一副古怪神色。 因为坐在甲板上的人影并非是想象中的船夫,而是一位颇为面熟的俏丽女子。 “你是……金凤楼之主,季姑娘?” “许久不见,林夫子可是别来无恙?” 屈膝坐在蒲团上的少女轻柔一笑,拢住被江风垂荡的纤柔长发:“昨夜林夫子与两位成婚,妾身并未应邀登门造访实在是对不住。毕竟妾身终究是一介风尘蒲柳之身,若来参与婚宴实在是稍显忌讳了些。” “无妨。季姑娘心有顾虑,我自然不会介意。” 林天禄重新露出笑容,拱手行礼道:”不过还是得向姑娘当面道谢一番才行,当初内人出事,季姑娘就曾暗中出手帮忙照拂,实在是感激不尽。” “此事可无甚好道谢的,毕竟那裴王世子可入不得先生的眼,三两下功夫便将其收拾解决,妾身那些行动着实是多此一举。” 长发少女摇头失笑。 很快,她略带好奇地看向了随行在旁的云玥:“但不知这位姑娘又是何身份?妾身似乎并未在长岭县内见过她。” 这等绝世清丽的容貌,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都不可能轻易忘记,可自己却没有任何印象,自然令她颇感惊讶。 长岭县内何时来了这样一位气质卓绝的银发少女? “云姑娘她其实早已在我家中定居多时,只是不善与人交际,极少会出门闲逛。这县内县外自然鲜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林天禄不急不缓地介绍起来。 同时,他困惑问道:“季姑娘又为何会独自坐在这船舟之中?” 少女笑着伸手一指:“先生回头仔细瞧瞧。” 林天禄顺着手指方向一瞧,很快就看见了灯火逐渐亮起的金凤楼。 “此地已是宁关江下游,正巧在妾身的金凤楼门前。前段时日便索性将这里的船家生意一同包下。这乘船的游客虽是不多,但妾身闲暇之时倒是会独自坐着船舟赏月品酒,确实有独有一番韵味。” 长发少女眼波微动,优雅笑道:“想来林夫子此行是要与这位姑娘一同乘船赏景?” “正是如此,姑娘不妨推荐——” “那艘船吧。” 她很快指向不远处的一艘坊船,船身宽敞、纱帘飘荡,看起来俨然是颇为大气奢华。 林天禄正要摸向腰间的钱袋,但长发少女蓦然嘴角一扬:“林夫子不必忧心租船价格,妾身包下这些船只可并非为了赚取钱财。只是想与朋友交谈之际,能有风景优美的好去处。 而妾身愿意与林夫子交这个朋友,只管上船嬉戏一番。那船上餐点与赏玩之物皆一应俱全,待会儿两位好好放松便是。” “那季姑娘你——” “妾身若厚着脸皮凑上来,岂不是打扰到你们二位的良辰美景?” 长发少女双眸微微眯起,狭促道:“此事方圆数里内,除去那座书院以外并无任何多余人影。林夫子无需担心,而此事妾身更可不会传出去,让您家中的两位夫人担心。” 林天禄无奈一笑,还是取出些细碎银亮递到了少女桌前:“白白受了人情终究不妥,姑娘也不必推辞。” “林夫子都这么说了,妾身确实再不好推诿。” 她秀眉微挑,饶有兴致道:“但妾身对一事颇为好奇,不知任姐姐在来到长岭后与林夫子您交流的如何?” “我们二人算是融洽异常。此次婚宴有任姑娘多番出力相助,在下也甚是感激。” “这样啊……也好。” 长发少女笑着点点头:“任姐姐能寻得挚友,妾身心中也是欣慰不已。若有机会,还望林夫子能与任姐姐多多交流相处,她的温柔性子定能让您心灵宁静。” 林天禄正色作揖道:“在下牢记在心。” …… 直至二人踏上了坊船隔板之上,轻推船桨,操控着船只朝江河中央缓缓飘去。 因为之前有过一次划船的经历,林天禄如今摇荡起船桨还算颇为上手,很快便让坊船十分平稳地行驶起来。 待船速渐渐稳定下来后,他放下船桨,回身撩开数层薄纱船帘,走进了坊船的船仓之中。 如今随着夕阳完全落下,月色重新升腾而起,这船仓内的烛火点绕,已然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清幽气氛。 林天禄随意一瞥,就能在木桌上瞧见端正摆放的诸多糕点瓜果,而且各个新鲜水润,显然是有好好精心准备过。 连入座休息的蒲团、船板等等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瞧不见丝毫灰尘痕迹。这船舱布置与景色,怕是与寻常宅邸卧房都别无二致。 “这位季姑娘……倒是颇为慧心巧思,早有一番准备。” “天禄,这是何物?” “嗯?” 林天禄循声望去,就见云玥正一脸‘纯真’地从角落暗格中取出了一根角状的玉器。 “咳咳!此物……着实有些少儿不宜。” 他猛地咳嗽两声,连忙上前将其接下,一把塞回暗格之中重新关好。 差点忘记了这些坊船里大多都有这些小玩意儿。况且,这艘坊船还经由了那位季姑娘之手。 云玥轻咦一声,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垂眸看向摆放在桌前的一张精巧古筝,不由得抬手轻轻抚上了琴弦,喃喃道:“当初天禄你就与若雨她们一同乘船,吟诗作对?” “虽是如此,但途中还出了些小小的意外。与罗星的执魂者发生了冲突。” 林天禄盘腿而坐,乐呵呵地说道:“不过细细回想,那天夜晚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 “……” 沉默之际,云玥起身走向了船室纱帘前。 透过那随风飘荡的缝隙,淡雅月光就如同霓裳般洒落披挂在少女娇躯上。 她双目出神恍惚的凝望着天上明月,喃喃道:“天禄,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自然。” 林天禄转身侧坐,无奈失笑:“不久前才刚刚回答过一遍,云姑娘怎得又要问过?” “因为……我不想再孤身一人。” 平静的话语缓缓说出。 可那略带颤抖之声,却令林天禄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沉下面容。 眼前的云玥并非是真正的完整个体。 其继承获得了近乎所有的阴气、以妖鬼之身再度行动。 但其真正的本质却是 孤独。 那几经千年的困苦早已侵蚀扭曲了她的心神与意志。 哪怕在逃离幽冥界之后,总是能露出一副宛若邻家大姐姐般的温柔包容,但其心中却是充满了…… 不安。 她害怕会失去眼前的一切,担心会让来之不易的新生破灭。甚至是恐惧着被人所抛弃,变成与过去一样的孤身一人。 名为云玥的狐女,哪怕修为超凡,但其心灵依旧被困在千年前的幽冥界之中,那伤痕始终难以抹去。 “天禄,你……是否真的会一直陪着我。” 云玥悄然顾盼望来,那往日里古井无波的俏脸如今却被胆怯所充斥。 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答案。 只是想要寻得那心间的一丝归宿。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将你救出幽冥界,自然得负起责任,始终与你相伴。哪怕你询问千万次,这个回答也不会改变。” “……” 云玥抿紧双唇,闭上波澜翻涌的双眸。 渐渐的,在其头上竟浮现出狐耳轮廓,身后更是有数条毛绒狐尾若隐若现,在月色映照下仿佛绝世动人,秀丽美艳的几乎令人心醉沉迷。 她重新睁开双眸,却似是兽瞳般收缩放大,一身宽松襦裙在阴气交织下溃散,化作当初那一袭性感煽情的绣纹纱袍,裸露着白皙娇嫩的玉体肌肤。 裙下被水色白丝所紧紧包裹的丰腴双腿轻轻迈动,足跟点出清脆声响,羽织薄纱摇曳飘舞,那裙胯间的娇嫩软肉隐现。 婀娜身段扭动,仪态千娇百媚,那仅仅被纱巾勉强遮掩住的硕大耸峰荡漾起惹火浪花,直至略微弯腰凑近而来,一股淡淡的奶香萦绕而来,噬骨销魂般美妙绝伦。 林天禄神情微怔间,云玥垂首轻拢逐渐变长的月色秀发,那化作狐眸的眼神中泛起些许暧昧挑逗之意,耳语淡笑道:“既然天禄已说出承诺,不妨今晚就与我一同……在这月下小舟里吟诗作乐一番,如何?” “玥儿,你——” “简而言之。” 云玥微微扭动着丰满窈窕的火爆胴体,嗓音空灵出尘却又隐含如丝带媚,仿佛要将人心魂都生生勾走。 指尖轻拂,裙下缠丝美腿宛若引诱般摩挲而来,轻拥磨蹭,那几乎不着丝缕的硕物更是挤压成各种浮想联翩的肉饼状。 大大叉开丰腴美腿呈敞开状坐入怀中,肉臀轻震,狐美人玉臂勾抱环腰,耳鬓厮磨般低声笑道:“我,便是有些小小的吃醋了。天禄可得好好安抚我的小脾气才行。” 第二百七十八章 逐一释怀 林天禄浑身一震,神情稍感动摇。 这怀中摆出撩人姿势的少女是这般勾魂夺魄,一颦一笑之间仿佛有千般情愫酝酿荡漾,媚态尽显。 包裹着胴体的纤薄纱衣更是绝衬风情美艳,腿胯岔开,腿弯交叠绷紧,颇具丰盈的裹丝美腿被挤压出完美弧度,宛若浑圆饱满的圆月一般莹润柔亮。 看着眼前这足以令世间男子都神魂颠倒的美景,林天禄不禁长吁一声:“玥儿你倒是难得会心生醋意。” “若是往常自然不会,但瞧见若雨和忆诗与你成婚,我身为女子总归会心思浮动。” 云玥无比亲昵地将玉臂环至颈后,眼波流转,低吟媚声道:“唯独今晚,我想要与天禄你待在一起,想要与你独处相随。想要你……全心全意的接纳我。” “……好!” 林天禄只是略作沉默,很快主动地攀上了少女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纤柔细腰,抚至臀后,那肥美挺翘的蜜桃臀瓣触之仿佛探入水中般莹润细嫩,勾过丰腴臀胯,更显娇艳诱人。 凝望着面前面露丝丝羞红媚意的狐美人,他附耳沉吟道:“不需要有任何担忧不安,我会一直与你待在一起。” 没有任何拒绝的必要。 眼前的狐美人并非当真醋意横生、心生嫉妒。 她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阴气与妖脉会自行分裂,只因其心境破损蒙尘,早已沉沦至无边的孤独与恐惧之中。 如今名为云玥的少女,需要的是身心的安抚与照料,让她真正放下对往日的畏惧。 “这里,便是你此生的安宁归宿之地。” “噗……” 云玥蓦然间垂首扑哧一笑,长睫轻颤,笑意盎然:“天禄也是硬着头皮在说些羞人之言呢。” 林天禄顿时讪讪笑道:“耳语呢喃间说这些情话,确实尴尬了些。我虽学过不少诗书典籍,但这情诗软语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但这样……便已足够了。” 云玥抬起双眼,美眸中仿佛倒映着眼前男子的面庞,扬起一抹虚幻若梦般的淡淡笑颜。 无需再作多言,更不需要任何华丽辞藻来描绘如今的复杂心境。 与孤独相伴千年的女子,已然寻得一处温暖港湾。 她抚动水色长袖,那刚刚斟上酒水的瓷杯悄然落入掌心,扬首轻抿入唇。 月色秀发如薄雾般飘扬飞舞,云纱四溢,美人带着点点羞涩春意,那粉嫩如花般的薄唇已然轻轻印了上来,唇齿交叠之际,淡淡酒香与女子暗香交缠回味,仿佛醉生梦死。 伴随着点点光华散落萦绕,那柔亮狐尾已然在光晕密布下渐渐浮现,盘绕舞动,尽显婀娜妖娆。 艳情荡漾之际,狐女不禁耳语浅笑道:“狐女情酒……还请天禄好好品尝一番~” 片刻后,这纱帘密布的淡雅舱室之中渐渐飘荡起一丝轻吟。 细嫩婉转,宛若仙乐鸣奏,又似是如泣如诉。 月色洒落的平缓江面上,不为人知间弥漫开点点暗香春色。 若隐若现的烛火倒影,依稀瞧见一抹长发飘飘的玲珑倩影正此起彼伏地晃荡摇曳,峰峦如蝶翼翻飞,纤腰玉腿高叉旋舞,扭动起婀娜百媚的绝美舞姿。 水声渐起,如同珠玉洒落银盘,叮铃之声汇作江水滔滔,随风轻柔飘散,无人听闻。 一曲千转百回的鸣歌舞乐,唯有船中人享。 ……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林府内依旧安宁如画。 而在庭院间,林天禄却早已经端坐于此,略显尴尬紧张地端茶微抿,不时看向游廊转角方向。 昨夜他与云玥待在江河游船上待了一整晚,直至不久前才刚刚回到家中。 可没想到,更是直接当面碰见了起床不久的茅若雨,气氛着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心思转动之际,很快就瞧见自家夫人的身影悄然走出,那性感又不失端庄的襦裙绒袍难掩傲人身段,秀发轻抚,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走来。 “相公看起来似有些忐忑难安?” 林天禄轻咳一声:“若雨,我昨晚与云姑娘她——” “相公不必多说。” 但还没等他将昨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出,茅若雨却蓦然俯身轻点了一下他的下唇,笑吟吟地抚裙入座到身侧:“昨夜发生了何事,奴家早已是心知肚明,也清楚相公不会有任何隐瞒的想法。” “若雨你……” “瞧瞧相公脸上的神色便能晓得了。云姐姐与相公你本就关系亲密,能单独有如今这番亲近缠绵,奴家心中也丝毫不会意外。” 茅若雨轻轻交织着胸前发辫,柔柔笑道:“更何况每每瞧见云姐姐她独自一人坐在亭间目光出神的眺望着远方,那份孤寂落寞的神情实在令人心中难安。而云姐姐她如今能寻得幸福,奴家心中可是欣喜万分。” 林天禄听得唏嘘不已: “若雨你这般柔情体贴,要是碰见些负心男子怕是要大吃苦头啊。” “能与相公心意相通、相互理解,又有何苦头可言?” 茅若雨眉宇间的神情愈发温和柔媚。 虽说过去她的性子本就十分体贴,可这婚后倒是愈发温柔如水,言语间更是充斥着关怀,仿佛仅靠着话语就能抚慰他人的心灵与神魂。 “不如说,云姐姐她本就是我们家中一员,无非只是一个名分的区别而已。当初在临月谷内早就与云姐姐谈过不少,相公无需担忧奴家心中会有不快。 倒是云姐姐直至如今才下定了决心,奴家着实颇为感动,能将这成婚机会让给奴家。” 林天禄迟疑道:“但昨晚我彻夜未归——” 茅若雨蓦然狭促一笑:“奴家与云姐姐有另外的沟通之法,昨夜早已知晓你们二人在江中游荡赏月。” “……” 林天禄嘴角微微一抽。 原来此事到头来……唯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只是瞧着云姐姐至今还未起床出门,想来昨晚相公与云姐姐那一夜旖旎还颇为热切激烈。” 茅若雨美眸微动,柔声蜜语道:“待会儿奴家去帮忙做顿补身的早膳,如今先来帮相公放松揉捏一番身子吧。” 说着,她很快起身靠近而来,带着温柔贤淑的浅浅笑容,冰凉玉手悄然抚上肩背。 感受着后背处传来的舒适感,林天禄苦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若雨如此体贴关照,我实在心生不少愧疚。” “相公可不必忧虑。” 茅若雨轻捋鬓发,笑吟吟地凑近至面颊旁,美眸俏皮眨动:“奴家如今能有这般幸福生活,已如同身处梦境一般,何来再敢奢求更多?况且身为妻妾要服侍好相公,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奴家身为临月谷之人更得让相公舒心惬意才行。” “临月谷……何时还有这种要求?” “师傅她教了奴家不少服侍之法,奴家总归得尽心尽力才行,不能坏了师傅她的名声呀。”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临月谷难不成当真是什么修习双修之法的邪派? “不过,师傅她与大长老似乎明日也要离开长岭,返回临月谷内了。” 茅若雨面露几分可惜之色,感叹道:“没来得及再多相处一段时日就要分别,奴家都还没带师傅她们到长岭周边好好转一转。” “对武姨来说,能瞧见宠爱的女儿成婚,已是此行最大的满足。” “虽说如此,但今晚奴家还是得尽心准备一顿晚宴才行。” 侧首瞧着美妻面庞上流露出的几分不舍,林天禄蓦然抬手一晃,一根玉笛轻巧地在指尖盘旋着显出。 “我们许久都未曾好好演奏过一次乐曲了,不妨这晨间吹奏片刻,权当舒缓心情?” 茅若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再度焕发出欣喜温婉的笑容:“相公在此稍稍等候,奴家回屋去将琵琶取来。” 没过多久后,心情雀跃的美妇已然抱着琵琶脚步轻盈地快步折回,轻捻琴弦,欢欣喜悦地侧身而坐,环抱着精巧琵琶,眸光莹润地望来:“相公,此次还是我们二人婚后初次共奏琴乐。” “与往日的心境,确实截然不同。” 林天禄看着眼前的玉笛,颇为感慨道:“如今倒显得更为安宁平静,心如止水。” “那奴家可得让相公的心间荡开丝丝涟漪才行。”茅若雨唇角微扬,笑吟吟地率先拨弄出清脆绵柔的琴音。 旋即,悠扬透彻的笛声与婉转动听的琴音齐齐奏响,似是相辅相成,极为和谐地共奏着婉约欢快的淡淡乐律。 两人仿佛眉目传情,笑意丛生,手中乐器更是心意相通般曲韵调和,更显美妙动听。 …… 而在庭院不远处。 武静云正安静无声地侯立在墙边,目光欣慰地远望着二人的身影,耳边回荡着轻柔舒缓的乐声,只觉心间都变得无比平和舒缓。 “这小子的笛声当真有股奇妙韵味,细细聆听,怕是很快就要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略显轻佻的嬉笑声悠然响起。 武静云头也不回地轻笑道:“天禄的乐理造诣可谓此世一绝,这世间想来也无人能够与他媲美。而若雨如今能相映相辉,同样是成长不少。” “险些忘了静云你也同样喜爱琴棋书画。”大长老正坐在院落屋顶边缘,笑眯眯地晃荡着绣纹玉腿,瑰丽秀发如瀑般无拘无束地散落飘荡:“不去与他们一同合奏一番?” “此时此刻,还是交由他们夫妻二人吧。” “你待若雨这丫头还真是宠溺有加。” 大长老眼神微微闪烁,低吟道:“虽说要返回临月谷内,但你若单独留在长岭内陪伴他们一段时日倒也无妨。由我独自回去交差便是,你——” “没有必要。” 武静云摇了摇头:“如今婚事办完,他们这一家子可谓和睦幸福,我在留在此地也无甚意义。该指点的、该嘱托的我都已经与若雨提过,再唠叨下去怕是徒增厌烦。” “嚯?” 大长老饶有兴致地交叠起美腿,托腮笑道:“我瞧你这对天禄小子还颇有些好感,难道不留下多贴身照顾他一段时日?” “若雨她自然能帮忙照顾妥当。” 武静云意味深长地回眸望了一眼:“况且大长老你似对天禄他同样很是在意,如今空手而归当真没有遗憾?” “我的魂儿都交给了那小子,还有何好遗憾的?” 大长老螓首微斜,大大方方地笑谈道:“况且只要有你在临月谷内,这过年过节的,天禄他们一家子免不了要到临月谷内串门拜访,届时再去找那小子嬉闹一番便是。” 她如今突破了蛮境桎梏,修为早已超越了世间规则。寿命之长远更是难以想象。 此后百年、千年间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嬉戏调情,又何须执着于转瞬即逝的片刻。 “不过今日瞧静云你……与昨日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她很快眯起了双眸,上下打量起来:“这身气息与蛮境似是而非,显得更为深邃莫测。难道你——” “拜天禄昨日所赐,修为境界有极大的精进。” 武静云轻轻地按住了高耸峰峦,垂眸道:“我本就是处于蛮境巅峰多年,如今这一朝连连突破,那原本虚无缥缈的至高境界我或多或少有所触及。” 大长老听得一阵愕然。 旋即便是满脸古怪地嘀咕道:“那小子当真匪夷所思,仅仅只是与你神魂双修反哺一番,竟然就能让你在转瞬间触及魇境壁垒,甚至还毫无丝毫副作用。当初月魂圣宗那千年继承下来的无数执念与威能,或许都不过如此。” “确实承蒙了天禄的天大好意。” 武静云轻叹一声。 瞧见她一副纠结迟疑的模样,大长老秀眉微挑,很快轻佻笑道:“罢了,你还是先与我回临月谷吧。让谷主她们助你一同突破蛮境,稳固好境界修为再说。之后与那小子重逢相见之际,你再与他好好亲近回报一番。” “只是谷主那女人,她如今究竟在琢磨着何事——” 她轻咬下唇,眺望向远处亭内的模糊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关切。 沉默片刻,大长老不由得咂舌一声: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谷主那女人多吃点苦头。” …… “呼——” 随着一缕悠扬呼吸声响起,茅若雨紧闭许久的双眸重新缓缓睁开。 一抹淡淡的霞光似在眼中闪过,银亮秀发无风自动,浑然天成的奇妙气质再度浮现,令本就美艳动人的美妇增添了几分清冷出尘之意。 但细细观察又能发现她的气息仿佛与四周自然融汇一体,无比轻柔舒缓,只是眼神注视着她的身姿面容,心生便油然升起不忍亵渎的圣洁超脱之感。 旋即,只见美妇蓦然昂扬秀颈,闷哼一声,体内萦绕聚集的阴气仿佛彻底爆发般涌现而起,沿着脊柱贯通全身,直至贯穿震碎了笼罩在神魂上的无形桎梏。 “这、这是……” 待风浪渐渐平息,茅若雨略显讶然地低头打量着全身。 小腹间弥漫开阵阵无比舒服的暖意,心神更是清明透彻,仿佛将方圆几丈内的一切尘埃都瞧的清清楚楚,连微风浮动都能捕捉到。 “看来得恭喜娘子了。”林天禄早已是收起了玉笛,笑着摊手道:“忘我合奏了几曲,若雨你便醉心沉溺于体内激荡的阴气之中。看如今这架势,想来是有不小突破收获。” “这是……赤魔境界。” 茅若雨握了握双手,感受着自体内源源不断涌现的热意,不禁面露惊喜之色。 寻常妖鬼术者要想突破至赤魔境界,期间之艰难险阻实在难以言说。或许有些妖鬼修炼个数十年都无法触及赤魔境界的壁垒,这赤阳之息便是最大的障碍,究其一生都难得寻得丝毫片缕。 而她现在却稀里糊涂地飞升到了这等境界。 只因充盈全身的赤阳之息,尽数来自于 茅若雨呆愣了一下。 旋即她的脸颊蓦然涨红,满脸羞意地捂住了腹部,腾地一下直接抱着琵琶站起身:“相、相公。奴家先去为你准备早膳!” 话音刚落,羞涩难当的美妇甚至都来不及惊喜于修为的飞涨,当即落荒而逃似的快步离开,仿佛是纯洁无暇的天真少女一般,仍对这男女情事害羞不已。 林天禄远远瞧着婀娜背影消失在转角,挠头失笑一声。 这份性情,着实让人心生怜意。 叩叩叩 敲门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神情微怔,不禁脸色微妙地起身走去。 难不成是大清早上吹笛奏乐的,不甚吵到了其他邻居? 但细细想来周遭好像没有其他特别近的住户? 嘎吱 随着房门拉开,林天禄很快面露意外:“任姑娘,你怎么来了?” “还请先生勿怪。” 任吟姗轻柔浅笑,仪态优雅地牵身行礼道:“此行是专程来向先生告别的。” “告别?” “妾身此次前来长岭,本就只想与先生打一番交道,但正巧来参与了婚宴。” 任吟姗不急不缓地轻笑道:“如今瞧见先生生活安稳惬意,又与两位美娇妻顺利成婚,妾身自然不便多作久留,也该回甘昌村照顾那些丫头们了。 不过——” 她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妾身有件事想额外再提醒先生你。” 第二百七十九章 风平浪静 林天禄略感好奇道:“任姑娘有何要事相谈?” “妾身……收了些许消息。” 任吟姗蹙眉沉吟道:“长岭县周边一带、乃至西马郡这范围之内如今虽是平安无忧,并无多少战乱争端。但其他省郡的状况却有些不容乐观。山匪盗贼频出、就连那些妖鬼和术者都在暗中搅风搅雨,引起了不少厮杀激战。” 听见这番话,林天禄顿时面色一沉。 “这天下大势将变的预言,当真不假。” “具体有何人在幕后策划,又有何种阴谋妾身暂且不知。只是——” 她踌躇片刻,低吟道:“还望林先生往后这段时间不要随意离开长岭,若是不慎牵扯进那些势力斗争之中,怕是清静不再,惹来诸多麻烦。” 林天禄正色拱手道:“多谢任姑娘的这番告诫。 不过,若因畏惧不安就躲藏在长岭内,终究显得胆小怕事了些。往后该如何行动,在下心中自然会有定夺。” “以先生匪夷所思的修为,妾身这番话确实有些多此一举。” 任吟姗轻拢秀发,失笑一声:“只是希望先生往后的生活能平静幸福如初,不受那些世俗所扰。毕竟先生与那两位夫人刚刚成婚不久,得多多享受一番新婚日子才行。” “任姑娘如此关怀备至,在下实在受宠若惊。” 林天禄重新露出平和笑容,遗憾道:“但任姑娘不再久留一段时日,如今就要离开长岭?” “妾身虽与那两位夫人相处的愈发熟稔热切,但终究还是外人。若与先生走的太近,怕是会让两位夫人白白伤心。毕竟如今你们还是新婚燕尔,情意浓浓,怎得能让她人插足叨扰。” 任吟姗抿唇轻笑道:“往后若有机会,先生再来甘昌村找妾身便是。美酒好菜,定然尽数奉上好好招待。” “在下会铭记在心。” 林天禄神色郑重地作揖行礼:“此次相见反倒是让你忙前忙后的,我这地主之谊可没有尽到几分。待下次再见,在下也会带上见面好礼,与任姑娘好好一叙。” “那妾身可就期待着先生何时会到甘昌村一趟。“任吟姗美眸眨动,扬起一抹略显成熟撩人的笑意:“又或者待年关之后,妾身再来长岭找先生结伴赏玩。还望先生届时不要嫌弃。” “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那便再好不过。” 任吟姗再度盈盈欠身道:“麻烦先生替妾身向那两位夫人祝贺道别,希望往后再见之时,能瞧见她们更为成熟美艳的身姿。” “我会好好传达。” 任吟姗并未再迟疑逗留,很快转身离去。 而林天禄只是站在门前,目送着美人倩影悄然远去。 瞧其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出声。 当真……是位知书达理的妙人。 虽然这段时日以来相处并不算多,但双方偶尔交谈一番亦是觉得心灵舒缓,无需多言便可知其心中所想。 “你这男子,怎得如此愚钝。” 略显冷淡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不禁回首望去,这才发现一位金发靓丽的成熟美人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背后,双臂环抱令胸前沟壑更为凸出,那宛若舞娘般的衣着打扮更显诱人性感。 “你是……当初那位安柯琳,安姑娘?” 其与任吟姗几乎是一同来到长岭县内。 虽然双方并未真的搭上过几句话,但这位姑娘面容长相颇具异域风情,满头的金发秀发更是无比靓丽,让人实在难以忘怀。 更何况,双方当初还一同前去狙击过妖鬼强敌,他的确会有些印象。 “自然是我。”安柯琳的目光似是隐含冷意。 “在下并非有意询问,但是……” 林天禄略显疑惑地拱手道:“姑娘难道不与任姑娘她一同启程?” “此次我只是听闻消息才会特意前来一观。如今任姐姐她要返回甘昌村内,我也不必再步步紧跟。” 安柯琳淡金色的秀气睫眉微微蹙起,沉吟道:“她要离开此地,你不做阻拦倒也无妨。但为何临别之际还不送些礼物,让任姐姐她有个念想?” 林天禄顿时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眼前的异域女子竟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安姑娘,你这番话着实有些强人所难。这送别之礼可没法强求,更何况我如今手边也无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难道你还不曾察觉到任姐姐她——” “不过,安姑娘这番责备倒也有道理。” 林天禄蓦然摇头失笑道:“这段时日让任姑娘忙前忙后许久,却还未曾送她一件小礼,着实说不过去。” 说着,他沉吟思酌片刻,很快从怀中取出一块精巧玉佩,上前递了出去。 “此物虽算不得价值连城,但也曾是我当初途径其他县城之际精挑细选来的玉器饰物。在下仔细想来,身上也唯有这件东西送的出手。” “你……” 安柯琳怔怔地接过玉佩。 看着掌心中流转着奇妙色泽的精美玉佩,轻抚红穗,她的眼神泛起些许意外。 这玉佩瞧着做工用料还算是不错,但最为令人惊奇的莫过于其中蕴含的神秘气息,仅仅只是掌心触及便带来阵阵温良舒适的暖意。 此物……绝非凡品。 “还望安姑娘能代劳一番,将此物送给任姑娘。”林天禄神情肃然地拱手道:“权当是道谢之礼。” “……看来,你倒是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迂腐刻板,不懂得变通。” 安柯琳沉默片刻,索性坦然躬身道:“刚才我那番话确实显得咄咄逼人了些,还望林先生勿怪。 这礼我自然会原原本本地转交给任姐姐,只是让先生破费一番,我终究得弥补先生些许才行。” 弥补? 林天禄眉头微挑,正想开口婉拒。 不料眼前此女却蓦然间凑近上前,踮起足尖微扬螓首。 见其迅速逼近至面庞,林天禄连忙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姑娘你这是何意?” “……我身上亦无珍贵之礼可送,思来想去之下唯有一身阴气还算可用。索性借吻将我的术法渡给先生你使用。” 安柯琳悄然勾起一抹略显邪异的笑容:“难道先生不愿?” “姑娘还请自重。” 林天禄神情尴尬道:“男女有别,可不能随随便便做这等亲昵之举。” 怎得发现这女子性情……似乎与任吟姗之前介绍的完全不同。 “你都不顾世俗礼节一同娶了两房妻子,却还要对一位妖鬼这般矜持守礼?” 安柯琳背负起双手,笑吟吟后退了两步:“不过……先生既然不愿,我也不好再强逼胁迫。只望将来还有再见之时,能让我好好瞧一瞧你这书生除去修为境界之外,还有多少天赋才情能让任姐姐如此神魂颠倒。”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如同海市蜃楼般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林天禄见状不由得面露古怪之色。 这女子…… 刚才是故意激他? 念及至此,他很快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屋顶方向:“姑娘,若还有何话想说,不妨从屋顶先下来随我到屋内坐坐?” “……” 原本隐匿了身形藏在屋顶上的安柯琳顿时浑身一僵。 略作沉默后,她顿时一脸忿忿不平地翻身站起,仿佛羞恼般跺了跺脚,这才化作一阵青烟消散远去。 “虽然看起来还挺成熟的,但实际上……性情倒是有些扭捏青涩。” 林天禄挠了挠头,不禁失笑一声。 任姑娘看人的目光倒是挺准,这位姑娘虽是性情难以捉摸了点,但确实有副不错的心肠,与那些作恶多端的妖鬼截然不同。 “林先生还真是桃运旺盛,不少年轻女子都趋之若鹜啊。” “聂老爷子可是说笑了,刚才那位姑娘只是与我随意交谈了几句而已。” 林天禄回首望去,轻笑道:“如今天气渐冷,老爷子可得记得多穿些厚实衣服,切勿着了凉。” “老夫自然知道保重身体。” 聂清远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乐呵呵地抚弄着白须:“像先生这等俊才,年轻女子会寄情思念自是正常,先生也不必太过自谦。想老夫年轻之时也曾……哎!不多说了,这人老之后确实容易胡思乱想。” 林天禄笑了笑,瞥了眼他手里提着的布袋:“这大清早的,老爷子如今要去哪?” “老夫是要去见一见那个叫雪杉的孩子。” 聂清远露出几分慈祥笑意:“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前几日婚宴之中与其交谈一番,老夫才确信那孩子确实在棋道方面有不凡天赋啊!如今老夫无事在家索性趁其如今年纪尚浅,抓紧机会多培养教导他一番。 他将来如何赚钱糊口,老夫管不着。但这等天资若是白白浪费,实在让人看不过眼。” 雪杉? 林天禄深以为然地颔首道:“那孩子确实很有天份,而且还心思聪颖,往后要是能加以学习,定能有些成就。如今在药材铺里当个仆役稍稍可惜了点。” “那老夫就先过去了,先生你便在家中多陪陪妻子吧。” 聂清远笑着点头示意,慢悠悠地提着袋子离去。 “——林夫子,恭喜恭喜啊!” 恰至此时,在远处传来了道贺之声。 林天禄循声一瞧,见几位眼熟的邻里县民们前来祝贺,不由得挂起笑容连连拱手回礼。 “林夫子啊……不知您是否有意向再娶一房妾室呢?” “林夫子,您是否对我家的女儿有意?” “……” 只是聊着聊着,这话题就变得愈发奇怪。 看着眼前这几位大婶笑容‘暧昧’地凑近过来,他不禁露出尬笑连连后退:“诸位好意在下心领,但如今并无多少再娶妻妾的意思。还有……王婆,您的孙女如今才五岁,是不是太早了些。” “这有何可早的,再过个六七年左右,香儿就能嫁人啦!要是能早些认识一番,兴许还能让我家香儿跟林夫子您多亲近亲近呢!” “哎!你这妇道人家着实多嘴,这五岁的女童实在过于年幼了些,林夫子怎会接受!” 一名中年男子皱眉咂舌。 但很快又换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我家中的闺女如今十岁出头,年纪倒是刚刚恰好,虽然生的没林夫子那两位妻子美丽,但底子可还是不错,而且她的性格一向温和乖巧,往后能在林夫子家中当个小妾倒也不错。” 林天禄听得嘴角一阵抖动,讪讪笑道:“杨叔,您家的闺女不是力壮如牛吗,何时变成了温和乖巧……?” “前几日听闻林夫子成亲,她似是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仅仅一晚上的功夫就变乖啦!这几日还在找她娘学些女红手艺呢!” “哈、哈哈哈……这、这也算是好事吧。” 林天禄扯着嘴角勉强一笑。 虽然还是无法想象,那位从小开始务农做工、年纪轻轻就长着一身腱子肉的杨家小妹是如何坐下缝制刺绣的。 “你们这几个当真是没眼力劲儿!每每都跑来做媒,难道还不死心啊。” 一老者轻哼几声,健步如飞地走来,将手里的一串腊肉直接递了过来:“林小子,这肉你就好好收着。这过冬之际正好切着吃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 “我也不是白白让你吃肉,过几日给我家的孙子准备些题目好好考考他,杀杀他的年轻锐气,省的整天乐不思蜀地跟那些青楼女子鬼混!” 林天禄一听顿时板起脸色:“这事晚辈可就义不容辞了,定然给宋爷您家中的孙儿出最难的题,最多的练习,保证他往后一个月都没空去霍霍其他女子,让他老老实实地收心在家安稳学习。” 宋爷者顿时乐开了花,抱拳大笑出声。 “甚好,甚好啊!” …… 直至叽叽喳喳地与诸位邻居攀谈许久,林天禄这才寻了个档口抱拳告辞,回到了院内。 只不过他刚刚将院门关上回身,顿时瞧见一抹纤柔倩影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放下正在轻抚枝芽的右手,顾盼回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 林天禄哂笑道:“玥儿怎得已经起了床?” “只是瞧你不在,便出来逛逛。”云玥的神情依旧清冷淡然,粉唇微动:“见你与那些邻居们交谈甚欢,便没有开口打扰。” “哈哈,他们确实热情了些。尤其是听闻我的婚——” “其他的我不介意。” 云玥冷不丁地嘟哝道:“但五岁的孩子可不行。” 林天禄顿时猛地咳嗽两声,连连摆手:“别将那些玩笑话太放在心上,这五岁的孩童……怕是鼻涕都还挂着满脸呢,那王婆也只是与我开开玩笑而已。” 虽然那些邻居们嘴上说的欢,但实际上还真没几人当了真。 当初刚刚住进长岭县内,与邻居们还算不得熟稔自然是误会连连,但如今相处了大约半年渐渐熟络不少。有时更像是相互之间开开玩笑…… 虽然,也有当真想来做媒的。 还有真的特意跑来送礼的。 “那任姑娘确实有几分绝妙天资,若加以栽培,其将来成就不会逊色于我。” “难道玥儿还想收徒?” 林天禄脚步走进大堂将腊肉暂时挂好,随口道:“但任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修行之人。” 云玥檀口微动,单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说下去。正想迈步走来,但身子却仿佛颠簸般歪斜了一下,脚步更是虚浮无比。 林天禄连忙闪身而来将其扶住:“站都站不稳当了,还不快些回屋歇息。” “只是略感酸麻,不太适应而已。” 云玥神情淡然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但她正想开口,脑海中不由得闪过昨夜在江河游船上的缠绵悱恻之景,很快微微红润了脸蛋,薄纱丝裙下白皙美腿不禁并拢夹紧几分,似悄然有了几分润意。 “今日细细一瞧,玥儿你的头发确实变长了不少。”林天禄帮忙将其随意散开的肩带摆正,裹住耸峰香肩。“而且身上阴气稍弱,妖气微生,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好转恢复。” “终究是全靠天禄你的……帮助。” 云玥眉宇间的清冷之色如冰雪消融,眸光愈发水润暧昧,情不自禁间主动伸手抱住了林天禄,将自己这具丰满傲人的娇躯紧贴上来。 磨蹭交缠之际,那纤纤玉手更是宛若灵蛇般摸索滑落,令林天禄的表情当即一变,倒吸凉气道:“玥儿,你如今难道还——” “我……现在只想跟天禄你待在一起。” 云玥俏脸绯红诱人,美眸如丝,吐气幽然。牵着林天禄的手掌朝自己裙下的翘臀儿抚去,已是春情盎然。 林天禄见状表情更显微妙。 她这是……当真在朝着狐狸妖精迅速转变啊! 这等撩人心魄的媚态,怕是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位如此勾魂夺魄的狐美人。 回想当初自己瞧见书中描绘的狐女各个美艳动人,还曾啧啧艳羡。可如今当真狐女在怀,这份激荡心情怕是还要远胜那些书中描写的千般柔情蜜意,只消人流连忘返。 但 林天禄很快将两人的衣裳收拾整洁,抱着少女香肩快步朝书房走去。 阴气与妖脉之力正在重塑平衡,妖气复生。可妖气要是将阴气反压下去,情况怕是毁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所以如今要…… “玥儿,咱们今天来好好通读家中的文学典籍!待会儿我再一道与你辩论古今之道!” “……诶?” 第二百八十章 家长里短,暗香暖意 云玥脸蛋上仍弥漫着娇媚春情,步履踉跄着被林天禄拉进了书房当中。 “天、天禄?” “思来想去,能让你冷静下的办法……便是读书。” 林天禄扶着她的纤柔香肩让其缓缓入座,同时从一旁的书架中挑选出了几本古籍,拉来张椅子一同坐下,哗啦啦地将书册翻开。 “玥儿你虽然在千年前已是修为非凡,但厮杀战斗多年,想来也没机会停留下来看看这些诗书典籍吧?” 他笑呵呵地拍了拍书页:“今日便抽出时间特意来教教你,让你多接触一番这些史书。” “啊?” 云玥略显茫然无措,脸蛋上的红晕都未曾散去。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已然被塞了一本古书,这内容似是记载描绘这数百年来几个朝代的美谈故事。堆摞在书桌旁的还有些人物传记、志怪小说、文学巨作等等,可谓种类极其繁多。 “天禄,我现在……” “不妨由我来为你领读。”林天禄微微一笑,很快凑近而至诵读起来。 听着耳边抑扬顿挫的朗读之声,云玥不禁嘟了嘟小嘴,似是稍稍有些苦恼。 但她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而且侧耳倾听片刻,很快就感觉到了这书中内容之巧妙,内容开篇便是引人入胜,不由得提起了几分好奇,认真地聆听起来。 …… 后堂内。 茅若雨端着热腾腾的早膳粥点走来,略显好奇地侧首瞧了瞧庭院,却并没有瞧见林天禄的身影。 “老爷看起来好像不在?” 于璇灵身姿轻盈地跟随而来,蹙眉思索一阵,很快瞧向了书房所在的方向:“不对,老爷如今正待在书房里面呢。” “想来应该是跟云姐姐待在一起。” 茅若雨轻笑两声,将筷子瓷勺一一放下:“奴家去给他们把早膳送去,璇灵姑娘你便入座好好用膳吧。待会儿师傅她们应该也会来的。” “让灵儿也一起去瞧瞧。” 于璇灵眼神微亮。 但她很快神情一怔,小声道:“茅夫人,老爷如今似是跟云……云姐姐她颇为亲昵,您心中应该没有生气吧?” 茅若雨抿唇浅笑一声,将汤碗端起:“这又有何可气的?奴家当初早已将云姐姐当做是一家人,如今无非是将关系挑明了而已。相公他会与云姐姐交好,奴家在其中还出了不少力气呢。” 于璇灵闻言顿时笑嘻嘻道:“茅夫人当真心思仁善。” “倒是你这丫头,往日里不总是说着要让相公他多娶些漂亮妻子,如今怎得反而畏畏缩缩了?” “灵儿也是喜欢两位夫人呀,见不得你们伤心生气。” 少女帮忙接过两副盛粥的瓷碗,甜甜道:“不过老爷能有两位夫人这等贤惠妻子相伴,灵儿心中也是欣慰不已呀!” “你这机灵劲儿。” 茅若雨娇嗔一声,迈动着婀娜丰腴的身段朝书房走去。 嘎吱 随着书房房门被轻轻推开,美妇率先走进屋内瞧了瞧书桌方向,顿时就看见了正在认真研读典籍的二人身影。 “诶……” 于璇灵紧随着跟进屋内,探着脑袋瞄了一眼,顿时露出失望神色:“灵儿还以为老爷跟云姐姐如今正在书房内缠绵激情呢,原来是在看书呀。” 林天禄顿时一脸微妙地放下书:“你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呢。” 哪有一开门说这种话的。 难不成还会在书房里做什么怪事? “毕竟不久前灵儿匆忙瞥见云姐姐满脸通红地跟着老爷你一起走出了庭院。”于璇灵笑吟吟地跟茅若雨一同端着早膳来到书桌旁,将弥漫着阵阵淡雅清香的早膳放下:“细细想来,肯定是二人忍耐不住那烈火干柴,提枪策马上阵了呢!” “这大白天的,哪有你这想入非非。” “璇灵原来刚才就瞧见了相公身影?”茅若雨神情古怪。 既然心中早已知晓,甚至还胡思乱想了一阵,为何没有开口提及“灵儿也想亲眼瞧一瞧老爷跟云姐姐颠鸾倒凤的样子呀。” 于璇灵眯起美眸,流露出颇为暧昧的妩媚笑容:“情意绵绵,扶腰勾腿,耐心耕耘研磨,又疾驰奔腾,露水应声而落。这样的旖旎场面当真让灵儿很是在意呢。” 茅若雨听得一阵脸红,暗暗啐了一声。 林天禄更是起身弹了一下这丫头的额头:“满脑子尽在想这些龌龊事。” “哪里龌龊啦,明明是老爷跟夫人们的情意相通,顺势而为之举。” 于璇灵狭促浅笑,姿态撩人勾魂地扭腰翘臀走来,仿佛千般娇媚般屈膝倚靠而来:“老爷若是累着了,不妨由灵儿我来喂老爷吃完早膳如何?” 林天禄瞥了眼这丫头用大白腿夹着的手掌,索性挪了挪位置,一把将其顺势按到了椅子角落一同坐下。 “既然你兴致那么高昂,就跟我一起来看书吧。正巧我这边正在准备些习题,你待会儿就留下帮我测试一番难度如何。” “……诶?” 于璇灵呆愣了一下。 旋即,她顿时露出欲哭无泪的可怜表情,连连朝着茅若雨眨动着眼睛,仿佛是在无声地求救一般。 若是单纯与老爷坐下看看书倒也无妨,可这所谓的习题头疼! “相公,让璇灵陪你一起吃了早膳吧。” 茅若雨柔和一声,同样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书桌对面:“正巧奴家也想瞧瞧璇灵姑娘胸中有多少文墨。” 原本正在安静看着书的云玥微微抬头望来,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很快便将心思重新返回到书中内容。 她在千年前虽然称不上文学底蕴极高。但在妖鬼资质觉醒之前同样是身份不俗的大小姐,自然涉猎过不少诗书典籍。 被困在幽冥界内的九百年她更是有过一段时期,曾整日吟诗作对、聊以解闷。 只是如今在林天禄的解读与指点下,竟瞧出这些书中不少隐含道理,颇为深奥玄妙。细细品读琢磨,更觉一环扣一环甚是有趣。 一时间,就连云玥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原本升腾而起的情欲已经随之逐渐消散,求知欲与好奇心取而代之,淡淡的清凉之意在脑海中淡淡散开,令原本滚烫火热的娇躯都再度冰凉下来。 “可别看的太过入迷了。” 温和声音在耳畔蓦然响起。 云玥回神些许,侧眸瞧去,就见林天禄正端着早膳递到面前来:“若是看的正起劲,索性我来喂喂你好了。” 看着嘴角旁调羹中飘散出丝丝沁香的粥水,她抿了抿粉唇。 “……嗯。” 温顺地张开檀口将粥水缓缓喝下,细抿品味,红玉般的美眸中顿时闪过亮光:“若雨的手艺愈发令人惊喜了。” “云姐姐喜欢就好。” 书房内的气氛依旧温馨淡然,时不时传出些许男女笑声,更显宁静生活的平和情调。 …… 夜色寂寥,更是清幽。 而林府之内的灯火已然渐渐熄灭。 今晚已是一家人围坐一桌共享晚膳,交谈融洽,好似所谓天伦之乐一般。不过程忆诗倒是要处理家中不少事务工作,无暇抽身赶来。 在晚膳过后收拾整理好餐桌、众人逐一沐浴更衣,不知不觉间已是黑夜笼罩,长岭县内都陷入一片安宁。索性便各自回屋早做休息,临至深夜时分便吹熄了幽幽烛火。 只不过 在深更半夜之际,却隐约能听见一座卧房间传出极为纤柔的低吟喘息,宛若夜风拂动,又似是猫儿在发出绵柔细腻的娇吟。 若侧耳倾听更能发觉此声此起彼伏,如泣如诉、有带着欢喜极乐的媚意。 而透过那夜色映照的淡淡窗纸,便瞧得一男一女两道模糊身影在屋内若隐若现,那身段凹凸玲珑的女子双腿盘住男子腰部凌空而坐,两人双手十指相扣,在一次次地上下翻腾中翻飞着秀发,此番景色更令人浮想联翩。 水落滴答,那妖媚之吟愈发急促高昂,颠簸幅度的也更是大开大合,婀娜倩影仿佛软若无骨般摇来晃去。似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彻底被凶猛巨浪所击毁吞噬。 直至那虚影猛地一僵,修长之物直挺展开,丝丝缕缕的异香似从门缝中悄然飘散而出。 …… 直至半晌过后。 林天禄穿好厚实衣衫从屋内走出,侧首瞧了眼正躺在床内昏昏睡去的茅若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房门重新关好。 独自来到后厨烧了热水,给自己泡了壶淡茶,神情悠哉地朝着庭院走去。 但刚一走至游廊,就瞧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凉亭内已然多出一抹倩影。 林天禄端着茶壶走至凉亭,面露困惑道:“武姨难道还未入睡休息?” “明日一早我与大长老便要启程回临月谷,今晚自是……心头仍有几分牵挂不舍。” 武静云这满头秀发并未拘束,任由萧瑟夜风吹拂飘动,那不施粉黛的成熟美颜上流露着几分淡淡笑意。 “不过刚才听见你与若雨的声音,我倒是放心不少。” “咳咳咳!” 林天禄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咳出来。 回想刚才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声音,他顿时满脸尴尬道:“让武姨见笑了。我们……” “无需害羞,你们二人如何缠绵亲热我自是知晓,权当做是在合力捣着年糕便可。” 武静云温婉一笑,主动伸手拉住了林天禄的臂弯,让其走到自己身旁顺势坐下:“正是知晓你夜不能寐,我才会特意前来这里与你相见,省得你独自一人坐着孤寂无聊。” “武姨怎知晓我会到这亭间休息?” “若雨那丫头仍显青涩,承受不住你身上的蓬勃阳气。你若再留在她身边,怕是那丫头还会意乱情迷地扑身上来索取无度。而翌日起来又要扶着腰胯抖个不停,站不稳当身子。” 她眼神温柔地望来,赞许道:“寻常男子若有这等天成媚骨的妙人美妻在怀,想来早已是夜夜笙歌直至天明,定然亵玩缠绵至精疲力竭为止,又怎会在意那妻妾的身子是否舒适酸疼。而你心中这般爱护自家妻子,我还是能瞧出来的。” 被当面点破心中的想法,林天禄不由得讪笑两声。”武姨谬赞了。” “所以我才能将若雨放心的交托于你。” “咳,只是不知武姨如今还有何话想与我……” 武静云红唇微抿,沉吟片刻后,很快摇头失笑道:“那些所谓的大事自然不必再谈,忙活这婚事许久,今夜难得有空,不妨由我们二人谈天说地一番。” 说话间,她很快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林天禄见状连忙仰头挪开视线。 “呵呵~天禄如今都已正式成家立业,有了两位美娇妻日夜缠绵欢好,难不成还如此介意与女子亲昵接触?” 武姨那略带逗弄的话语悄然飘来,只是语气却极为柔媚婉约,仿佛隐含爱怜宠溺之意。 “只是不愿惹得武姨不快,毕竟如今我是——” “天禄尽管瞧着便是,你我之间都早已坦诚相见,还何须遵循所谓礼法。” 武静云举止轻柔地捧住了林天禄的面庞,劝其无需多虑紧张。 而如今细细一瞧,才发觉眼前的成熟美人衣着宽松慵懒,白嫩微露,配其沉鱼落雁之姿更是勾人心魄。唇角扬起溺爱娇媚的浅薄笑意,纤指很快落入那沟壑之间似夹住了什么,将其缓缓取出。 竟是,一张染墨宣纸? 林天禄略显意外地挑起眉头。 “如今夜色美妙,你我若能坐下好好谈论一番诗书字画的心得,倒是美事一桩。” 武静云笑着将手中宣纸抖开,从中很快显露出一副美妙绝伦的山水画卷,在画纸下端还用娟秀字迹写上了一首工整标准的诗词点缀映衬。 “这画与诗是出自武姨手笔?” “是我之前赶路之际随手而作,描绘下路途中偶然瞧见的山水美景。”武静云拂袖掩唇,轻吟道:“天禄不妨细瞧看看。” 林天禄也不由得提起了兴致,笑着接过画纸颔首道:“既然是武姨所做,我自然得好好品味一番才行。” 画卷尽数展开,这详尽万分的山水之景当即一一映入眼帘。 不同于春日时节的春暖花开,这画中更多描绘落叶缤纷,漫山红遍之景,刺骨冷风亦带来生机溃败,仿佛万物凋零沉睡。离近一瞧更见花残叶落,略显萧瑟落寞。 但若细瞧不远处的涓涓细流,却又能发觉不少鱼儿蜿蜒浅游,在清冽溪流中欢腾穿梭。 “……” 武静云柳眉微皱,凤眸中泛起些许忐忑。 此刻她仿佛不再是温婉如水的武姨长辈,而是一位芳心颤动的青涩少女,正在默默等待着温柔安抚。 “天禄,你觉得我这画……” “武姨的画技与我在临月谷瞧见时,已然更有几分进步。” 林天禄很快感叹出声:“这绝妙精湛的挥洒运笔,别出心裁的构图意境,定能称得上当世一绝。” 武静云闻言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当真如此?” “这等精妙画技,哪怕是那些不懂文墨的旁人瞧见了也要大加称赞。哪里还需有任何异议。怕是这长岭县内那些文人墨客们瞧见都要奉若至宝,争抢不断。”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思忖沉吟道:“至于这画中意喻倒是不浅。感叹这秋冬时节冷清无息、万物寂寥,亦是描绘心间苦闷孤寂与这山水别无二致。就如同这脚下芳草枯败凋零,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武静云双眸微亮,笑吟吟道:“那天禄可还有其他见解?” “瞧着溪流间的鱼群便知。” 林天禄蓦然笑道:“武姨这是想着早些赶来长岭与家人相汇,共享团圆幸福,便是这萧瑟秋意中的一抹暖意,似万物复苏的征兆,亦是武姨心中的向往和渴望。 再瞧这提诗一首,虽是字里行间描绘秋色暗淡,但句尾却又话锋一转饱含深意。恰恰与武姨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不太愿意让他人随意瞧出,这才用词用语略显隐晦生涩,让人瞧得不太真切。” 武静云听得脸上笑容愈发明媚欣喜,止不住地连连颔首:“天禄还是如此懂得我心。” “但仔细一瞧,这画中似有三层之意。” 林天禄伸手指了指:“这鱼群虽是成群结队,可仔细观察便可察觉皆为三三两两有意分开,更似是成双成对,两情相悦。” “与此诗一配,这其中深意倒是更加耐人寻味。” “这、这是……” 武静云听得脸颊红霞丛生,更显娇艳诱人。 回想当日作画之时,她还未曾有过这番深意。只是如今听天禄一谈,心头却不由得升起些许淡淡羞意。 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还有了这番心思…… 但她终究没有反驳解释,只是红着脸应声下来,嘴角的笑意却更为欣慰宠溺。 林天禄认真思考片刻,继续道:“但以我拙见来看,武姨不少地方还可再做些修正,能令这书画更为优美。” “哦?不知天禄有何见解?” 武静云美眸中荡漾着丝丝柔情,一边侧耳聆听,那长袖下的细嫩秀手不知何时已然在暗中拂来。 “……” 林天禄话语略微一顿,有些诧异地望来。 而武静云脸颊微红,但身子却不由得挪近几分,眉目之间仿佛在无言地传递着心中万千思绪,又有些许关切爱护之意。 这无比复杂的眼神,令林天禄神情怔住片刻。 略作沉默后,他压下心头涟漪,很快开口重新指点起这画卷中可以改善增益之处。 而武静云也在认真倾听,不时面露惊叹、又有时会沉思长吟,心间更觉自家的贤婿当真才情超绝,这等素养底蕴可谓远胜于她! 仅仅只是交流几番,便有豁然开朗般的惊喜,只觉往日诸多阻塞不顺的想法念头都为之通畅,种种想法都得到印证和指点,当真是收获丰厚! …… 月色映下,这茶香萦绕的凉亭之间,男女交流诵读之声悠然回荡,诗书翻页、毫毛笔落,两人仿佛兴致盎然地吟诗作对、交流心得体会。 不时间赞叹与沉吟来回交织,思酌抿品,不断有崭新作品在二人的合作沟通中诞生。 只不过,在这温和融洽的氛围之中,弱细细聆听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妙水渍声,若是细瞧美人娇颜,便能瞧出其眉宇间些许迷离媚意,那眸光仿佛是要将眼中的男子都含在手心里似的。 而随夜色渐落,这亭内之景已是无人知晓。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暗芒闪烁 翌日晨间。 此地正好是前往临月谷所在的镇县方位,林间小道更显寂静无人,唯有枯黄落叶随风飘零,寒气涌动,已然附上了几分冬日气息。 在这小道之中,却有两抹芳华倩影亲昵并肩而行,耳鬓细语,不时发出几声婉转柔和的浅笑。 那一袭披帛裹绒的绣纹襦裙包裹傲人身段,莲步轻移,行走间便荡漾起丰腴肉意,好似美艳生辉。 双姝皆秀发盘簪束起只垂几缕编发,仪态优雅端庄,气质温婉贤淑。那微露的香肩春色可称冰肌玉骨,倾世绝伦的出尘容貌交相辉映,恍若并蒂莲花悄然盛放。 而稍显成熟美艳的女子更是裙角分叉,美腿迈动交错间风光微显,编织金丝的宽松胸襟垂至臂弯,那令人瞠目的峰峦高耸形状着实完美无瑕,浑圆精美,交缠在秀颈前胸的绒纱似荡漾云波雾海,如出水芙蓉般娇艳动人。 与此同时,在双姝身后不远还有一位俊朗丰神的白面书生步步跟随,面露温和淡笑,目光似是欣慰守望,一派诗情画意之景。 “若雨,随同天禄外出远行之际记得保护好自己,切莫让你的相公太过劳心保护。以你如今的修为,再加上我这段时日交付给你的几招秘术,即便是蛮境妖鬼亦有些许自保之力。” “师傅的叮嘱,奴家会牢牢记住。” “至于那生活之事,想来若雨你也无需我再多做唠叨。” 武静云轻柔地握住了茅若雨的右手,关切低吟道:“与天禄生活之际也不要忘记了锤锻修为。以你如今的天成媚骨来说,能遇见天禄这等奇人可谓是天赐福分,得抓住机遇好好修炼。未来的成就定然远超我等。” 茅若雨娇颜微红,美眸轻眨间声音更待羞涩:“奴家明白。” “呵呵……无需太过扭捏害臊,天禄自然会事事依你顺你,让你好好体会美妙快哉。” 武静云脚步一顿,回身看向身后跟随的林天禄,语气温柔道:“差不多就送到这里吧,该交代的事我这几日已经说的够多。待我离开后,你们夫妻二人好好相处便是。” 林天禄正色颔首道:“若雨她定会平安幸福。” “天禄你自己也得多加保重。” 武静云眼中含波,细语浅笑:“此次出门远行记得早些归来,若是时日尚早便到临月谷一叙。好让我来多照顾照顾你们,正巧也能多教教忆诗和若雨双修之法,让天禄你平日缠绵之际更为惬意舒适。” “师、师傅!”茅若雨顿时脸色羞红地娇嗔一声。 林天禄听得也只能讪笑。 “好,我便不再逗弄你们了。” 武静云笑着摸了摸茅若雨的脸蛋,很快摆手道:“早些回去吧,家中那几位姑娘可得由你们好好照料。” …… 山间小道之中。 与林天禄和茅若雨分别过后,武静云正独自一人走在枯叶凋零的山路上。 沉默片刻后,她不由得侧身轻吟道:“大长老,你难道不现身再与天禄亲自道别?” “不过只是分别几月时日而已,我还没那么多愁善感。” 大长老的身影很快在不远处一颗枯树上显形,正环抱着双臂随意道:“待下次相见,再与他多交流相处便是。” “你倒是豁达。”武静云不由得轻叹一声,一时间思绪万千般垂下美眸,抿唇无言。 “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昨日还未与天禄好好亲近一番?” 大长老笑吟吟地从树上落下,身姿轻盈地飘到了她的身旁:“还是说,直至如今才发觉那小子其实并未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天禄他……” 武静云仰头轻吁道:“他远比我想象中的更为优秀。” “哦?” “当初在临月谷内与其交流相谈,我只是为其惊艳才华所倾倒。其年纪轻轻便如此博学多才,更知晓我心中诸多想法,甚是让人想要怜爱照顾。” 她轻轻抬手按住了心口,长睫微颤,感叹道:“但昨夜与其彻夜长谈一番,才知晓他更是当世罕见的逸才。仅仅只略作点拨便令我受益匪浅,几番言语就让我心间颤动,情难自已。仿佛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一般,只是与其相处……” 踌躇犹豫半晌,武静云的声音变得愈发微不可闻:“难耐心中仰慕和溺爱。” “看来,静云你倒是被这小子夺去了魂儿。” 大长老略显暧昧地欺身上来,狭促低吟道:“昨夜你与天禄之间似乎还做了些分外亲昵之举,为他好好侍奉照料了一番,如今心中又有何感想?” “……天禄身上的阳气之重,实非我一人能轻易抚慰平息。” 武静云那成熟端庄的面容上悄然泛起一丝娇艳红润,脚下的步伐都不免加快了几分。 瞧见她这幅小女子般的羞态,大长老略微怔神,很快失笑道:“着实难得看见静云你这番羞涩模样。” “不、不必多说了!” 武静云匆匆而行,背身急促道:“天禄他是我看重的贤婿,为他分忧解难自是正常。况且若雨昨夜并未让天禄尽兴满足,我作为师傅自然得负起些责任来善后处理。” “往日倒是看不出静云你竟如此假正经,竟然还能借着品鉴诗书字画之际做这等暗情撩拨手段,那几个丫头可当真不如你。” 大长老远远调笑一声。 只是见其没有再开口回话,反而脚步又变快不少,她也没有再有意逗弄挑逗,摇头失笑着跟了上去。 毕竟虽是言语调侃一番,但临月谷的规矩可与人间世俗不同。 这静云若当真跟天禄之间有了些小暧昧,对临月谷而言可是妙事一桩。 况且 “那天禄小子,终究是对静云更为体贴在意一些。” 大长老撩拂着披散秀发,抿唇叹息一声:“明明同为暗送秋波,倒是果断拒绝了我,默默接受了静云的温情宠溺呢。 果然当初在临月谷的半月时日,他们二人就已有不错的感情关系,如今更显亲密无间。虽是姑婿关系,恰似心照不宣的私密熟妻。” 随意瞥了眼武静云那裙纱难掩的蜜桃肉臀,在迈步前行间一扭一颤地将裙摆顶起浑圆弧度,那宛若巧夺天工般的完美轮廓都几乎清晰可见,尽显丰腴美感。双修纤长匀称,身材高挑又极为紧实,当真称得上毫无瑕疵的绝世妙人,丝毫不会逊色其媚骨天成的徒儿分毫。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虽是同样傲人婀娜,但与其相比起来着实还稍逊一分。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果然还是更喜欢静云那一类呢。” 大长老不由得点了点额头,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与谷主那女人同为亲生姐妹,但我的身材怎与她有这般差异,当真恼人。” 恰至此时,大长老与武静云齐齐停下了脚步。 她们脸上的各异神色尽数消失,化作肃穆沉着,目光深邃地望向小道旁山林之中。 “何人躲躲藏藏,还是快些现身吧。” “……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两位突破蛮境的人物存在,着实令本宫好奇惊讶不已。” 伴随着婉转妩媚的轻笑着,一抹倩影从暗淡的树林间缓缓现身而出。 …… 程府门前。 如今虽是时辰尚早,但这门外却依然能瞧见不少下人在来回进出,显然是颇为忙碌。 林天禄与茅若雨挽臂行至门前,颇为好奇地往府门内望了一眼,又瞧了瞧门外停靠的不少辆运物马车。 “这程家如今……生意似乎很是繁忙?” 哪怕是在家门口都有如此多的货物堆积、人手调派,可见这生意之繁忙。 “啊!是老爷!” 恰至此时,那不远处的娇俏丫鬟正巧看见了门外的两人身影,连忙挥手小跑过来:“老爷、茅夫人,你们二位怎么来了程府呀。” “刚从县外回来,正好过来瞧瞧。” 林天禄笑着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们这边着实忙碌的很。” “是呀,年关将至,不少生意都要等着做完才行呢。有些货物要是堆积下去,到了明年开春后兴许都要跌了价,卖不出去咯!”娇俏丫鬟双眼一转:“要奴婢去将大小姐从屋内喊出来吗?她如今正在整理家中的账簿呢。” “忆诗如今若是繁忙,我们还是不便打扰了。” 茅若雨连忙开口劝道:“要是耽搁了府上的生意,实在不妥。” 毕竟这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要等着养活,可丝毫耽误不得。 娇俏丫鬟扬了扬嘴角:“茅夫人其实不必如此担忧,生意最为忙碌的时段都已经过去啦。如今要做之事情便是调派人手将货物送出去,大小姐早已经将不少麻烦事都收拾妥当了。” 茅若雨听得一怔:“忆诗她竟然……” 林天禄笑着说道:“她平日里虽与你时常拌嘴争论,俨然一副小女孩的模样。但实际上心思冰雪聪明、头脑灵便,这程府上上下下可都被她打点的井井有条,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奴家虽早有想象,但忆诗她似比奴家所想的更为优秀。” 茅若雨回首望着不远处那些成群结队的人流,不由得感叹道:“这等聪明头脑和魄力实在令人汗颜。” 往日最多便是听见些生意规模如何如何,但还从未真正亲眼瞧见。 而如今真正亲自一看,才发觉掌握着几十位仆役下人来工作运货是何等麻烦劳累。 “不知程府内的其他人如今都在何处?” “有两位老夫人在后院晒着太阳,还有两位正外出出游。另外两位少爷如今都跑出去与那些书院的朋友们玩闹去了。剩下的小姐们都在各自屋内——” “是、是林先生!?” 少女清脆的惊讶声蓦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两位少女神色各异地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而为首的自然是程家的二妹,程雨晴。 她今日穿着薄绿长裙,外裹厚实棉袄,脸蛋上略带粉润色泽,看起来尤显可爱娇俏。同时在其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长发披肩的青涩少女,身姿面容更显娇小年幼。在确认了林天禄的身影后,眼神中竟浮现出一丝惊喜异色。 “雨晴,倒是正巧碰见你了。”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拱手打了个招呼。 程雨晴略显生涩地欠身行礼:“林先……啊,如今应该称作是姐夫了。还有茅夫人您也在,着实有失远迎。” “雨晴妹妹与忆诗还真有几分容貌相似。” 茅若雨噙着淡雅浅笑:“前几日婚宴之上还未来得及多做交流,如今细瞧当真乖巧动人。” “夫人过奖了。” 程雨晴脸色微红,心中暗道这位茅夫人当真是语气温和柔软,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她虽是极支持自家大姐的,可眼下也说不出什么咄咄逼人的话语。 林天禄有些好奇地看向其身后的娇小少女:“不过这位姑娘应该是……程青玉?” “是、是我。” 程青玉急忙屈膝欠身,那张稚嫩脸蛋上满是忐忑之色,看起来极为紧张,仿佛生怕有分毫失礼似的。 “奴家有些印象,当时也来参加了婚宴,远远还瞧见过。”茅若雨轻眨着美眸。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 当初程府出了变故,遭受奸人所害的姑娘正是这程家的五妹程青玉,自然让人印象深刻。 但如今看来显然已从当初的变故中恢复过来,丝毫不见当初的狂乱妖媚之色。 “不错,青玉果然还是如今这副模样更为合适。” 林天禄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瞧着当真可爱灵动。” 程青玉脸蛋上当即腾起红潮,娇躯轻颤,却只能低垂下脑袋默默无言,已然紧张害羞到开口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受奸人毒害变得妖异邪魅,性情大变。但同样还记得绝望之际所受的悉心救援,正是眼前这位姐夫。 对于林天禄她可谓满怀的感激,若非旁人太多都甚至想要跪下俯首以表谢意,感谢其将自己从无边的地狱中拉拽了回来。 而且 姐夫还如此俊朗帅气、谈吐温和,实在是让程青玉心间荡漾万分,倾慕不已。 心头思绪飞转之际,她眼中蓦然闪过一丝邪异暗芒,但又不着痕迹地自行压下。 这转瞬即逝的变化,几乎无人能够仔细察觉分毫。 第二百八十二章 暗纹再显,偶然相会 林天禄不着痕迹地凝神瞧了程青玉一眼。 虽然在其体内并没有感觉到丝毫阴气的波澜,但隐约能感觉出她身上的气质似发生了些许改变。 情况……稍显古怪。 心思微动之际,他很快主动开口道:“青玉,你觉得最近自己的身子还有何处不适么?” “诶?” 程青玉微扬起螓首,青涩面庞上露出几分茫然胆怯:“我、我并没有感觉哪里不适呀。” “那就好。若感觉古怪,一定要早些与你的姐姐提起,切勿自己强忍着。”林天禄耐心地关切叮嘱道:“如果有留下何顽疾病根,将来要是医治起来怕是十分麻烦。” “姐夫之言,我会牢记在心的。” 程青玉颇为害羞般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垂首喏喏道:“也谢谢……姐夫能这般关照我们。” “既然如今都已是一家人了,自然得好好关心你们的身体状况才行。” 林天禄笑着再拍了拍她的消瘦肩膀。 倒是一旁的程雨晴听得很是不解,迟疑片刻,还是满脸困惑地开口道:“姐夫,不知青玉她之前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让她多留心注意……” “前段时日这青玉小妹曾得了些许顽疾。忆诗她不愿在家中引起过度骚乱,便贴身帮忙照拂直至痊愈为止。” 林天禄温和一笑,侃侃而谈道:“无需担忧,青玉她如今早已没有大碍。” 程雨晴神情微怔。 直至这时,她才回忆起当初家中那段气氛略显古怪的日子,青玉妹妹也确实许久都不见踪影。 如今想来,那段时日正是忆诗姐姐在暗中忙碌照顾? “是、是姐夫当初救我一命。” 程青玉语气软糯地小声道:“若不是有姐夫出手相助,我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啊……感谢姐夫!” 程雨晴闻言连连躬身道谢:“我竟丝毫不知曾有这等事故,还请姐夫原谅。若早知如此,我——” “既然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林天禄将其轻轻扶起,语气温和道:“事情早已过去,如今家人能平安无事便再好不过。““姐夫……” “好了,不必再说这些过往之事。” 林天禄轻笑一声:“瞧府上还颇为忙碌,我与若雨就不便再做打扰。待会儿你们若瞧见忆诗,便让她多放松休息一番,切莫太过劳累。” “嗯!” 这对姐妹齐齐点头应声,倒是同样乖巧依人。 林天禄拱手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林府时刻都欢迎几位妹妹前来做客。” “姐夫慢走!” …… 随着目送林天禄和茅若雨二人携手远去,程雨晴嘴角扬起欣喜笑意,但又连忙脸色羞红地摸了摸脸蛋。 “青玉,我刚才是不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并没有。” “那就好……不过,青玉你前段时日果然是生了怪病,当真让我担心了好一阵。” 程雨晴神色关切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如今是否有身体不适,要不要让姐姐带你回屋歇息一会儿?” “雨晴姐,我没事的。” 她抿起浅薄笑意,眸光悄然一转:“不过雨晴还是跟秀丹姐一起外出吧,今日我想去陪陪忆诗姐。她近些时日确实很是繁忙,正好去与她说说姐夫他刚曾来过。” “那好……有忆诗姐在身边照顾你,我也能心安。” 两人一番细声交谈后很快分开,而娇俏丫鬟也早已回去帮忙指挥运货的工作。 唯独剩下了程青玉一人站在庭院内,回身望向远处的书房。 沉默之际,她不禁扬起一抹古怪笑意,迈出了脚步。 “……” 随着半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程青玉很快走进了屋内,一眼就瞧见了正伏案在思酌浏览账簿的程忆诗。 “嗯?” 而脚步声自然也引来了程忆诗的注意,她抬头一瞧,淡淡笑道:“青玉怎没有与雨晴一同出门郊游?” “身子有些困乏,便继续留在家中。” 程青玉带着乖巧神情缓缓走来:“而且刚才姐夫他带着茅夫人到了家门前,只是听闻忆诗姐您工作繁忙便又回去了。” “正巧路过……看来是武姨她们已经离开长岭。”程忆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忆诗姐,您如此劳累,不妨让青玉来帮忙按摩放松一番。刚才姐夫他也说要多多照拂您呢。” “你倒是有心了。” 程忆诗微微一笑,看着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颔首道:“若当真想帮忙,便来揉揉我的肩膀吧。” “好、好的。青玉会让忆诗姐舒服的。” 程青玉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她的背后。 旋即,勾起一抹略显邪魅狭促的笑容,将十指轻轻按在了肩头。 “嗯?” 蓦然间,程忆诗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之意在肩头浮现,正要伸手拿取墨笔的动作猛地一顿。 惊异之际,侧眸讶然瞧见青玉手指中浮现出道道邪异纹路,并顺着指尖扩散至她的肩膀。 “青玉你——” “忆诗姐不要乱动哦。” 程青玉侧至其耳畔,邪气凛然地轻笑道:“瞧见姐夫与忆诗姐你如此相敬如宾、恩爱体谅,青玉都不免有些心生嫉妒呢。” “你、这是何意……” “只是想让忆诗姐‘舒服’一番而已。” 她眯起妖异眼瞳,眉心间似有邪纹隐现,在掌心催动下不断有古怪气息渗透进程忆诗的肩头。 不过,程青玉的举动在下一刻却陡然停滞了下来。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轻咦一声,后知后觉般侧首看向身旁。 “——你这丫头,如今看起来也不是很老实啊。” 林天禄正抓住她的纤细手腕,咧嘴笑道:“不妨与姐夫说说,你想作何整蛊?” 程青玉表情骤然一僵,露出副胆怯不安的柔弱表情,就连捏着肩头的双手都下意识松了开来。 …… 与此同时,在县外孤山的林间小道之中。 武静云凝神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神秘女子。 对方身着素白的袒胸长裙,自腰侧微微散开,纹绣着精美的花卉图案,臂弯间垂落的绒纱宛若羽织。与纯白辉映的黑色长丝紧绷勾勒着修长双腿,鞋跟弓起,仿佛是极显女子的婀娜妩媚。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其一头映透淡淡水色的瑰丽秀发,被玉簪和丝带盘束而起,轻轻摇曳着手中山水折扇,巧笑嫣然道:“细瞧一眼,还是两位天资绝色的美人,当真是让本宫无比惊讶呢。” “你是谁?” 武静云柳眉微皱,那不怒自威的面庞威严尽显:“找我们二人又有何事。” 言语之际,她心中也暗暗提起了几分警惕。 眼前此女虽然看似柔情婉约,仪态千娇百媚,但仔细观察其气息却发现……与常人截然不同。 深邃难测,探查感知仿佛泥牛入海般被渐渐化解散去,很难瞧出对方的真正底细。若非其身具某种得天独厚的宝物护体,便是其修为可称匪夷所思! “只是本宫一时兴起而已,毕竟像你们这等妙人若不亲眼见上一见,实在太过可惜。” 蓝发女子将手中折扇合拢收起,妩媚笑道:“至于名讳……二位唤我幽罗便可。” “幽罗?” 武静云与大长老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皆是不解。 如今这年代,何时有名为幽罗的妖鬼女子有这般修为境界? “二位不必多虑了,本宫兴许会比你们更为年长一些。” 幽罗环抱起手臂,以扇骨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扬起邪魅笑意:“二位若是空闲,不妨到本宫身边来走一趟如何?或许,我们之间能有不少的话题可以好好聊聊~” “对不住,我们还有其他要事,不便久留。” 武静云语气平缓地开口婉拒:“就此别过。”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见其二人欲走,幽罗不禁挑起媚眼,饶有兴致地轻笑道:“既然你们不愿,看来得让本宫稍稍出手阻拦一番,让你们心甘情愿地留下来才行。” 她蓦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漆黑浓雾将方圆百丈尽数笼罩吞没,银丝交织闪烁,仿佛构筑成无垠星空之景。 “什——” 武静云和大长老神情一怔。 待回身反应的瞬间,却愕然发觉身体已然是僵在原地,仿佛有股极为深邃的威压笼罩全身,震慑地她们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双眼紧缩之际,无穷无尽的光流在眼前急速蹿升,汇入眼底,似有铺天盖地般的恐怖阴气席卷而至将她们的神魂都完全淹没! 这是……魂源心界外显! 武静云和大长老皆是心头巨震,意识迅速停滞,似被光流逐渐吞噬碾碎。 此女之修为堪称匪夷所思,竟已能做到逆转篡改天地之力! 若是、再不反抗的话…… “……” 片刻后,无垠星空中已然化作一片清幽宁静。 唯有点点闪烁莹亮的星辰流光,以及那两具似失去了魂魄般呆站在原地的两位绝世美人。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尤显清澈,悠悠回荡在星空之中。 幽罗迈着娉婷步伐自星空中缓缓走来,裙衫摇曳间美腿风姿尽显,仿佛轻轻一挑腰侧系带便可瞧见那动人美景。 “两位的修为当真此世一绝。若是寻常的蛮境妖鬼,怕是在瞧见此术的瞬间便已彻底沦陷失魂。没想到你们二位竟然还能反抗挣扎许久,可见神魂意志之坚韧。” 她身姿轻盈地走到了大长老面前,叉腰扑哧一笑:“只可惜再怎么坚韧的神魂,如今还是得被摄走神魂,只余这具任人随意亵玩的肉壳、满脸的呆然痴傻呢。” 调笑之际,幽罗更是伸出右手轻轻拂过大长老的白皙面庞,在其鼻尖点了一下:“肤质莹润,宛若出水芙蓉,若能好好训练一番定会是极佳的禁脔。而且这眉目之间还隐含傲然睥睨,性情似倔强不屈,很是强气骄傲,要是让你跪地撅臀露出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说不定还颇为有趣。” 她笑吟吟地在大长老胸前揉捏了一下,见其依旧眼神空洞地僵立原地,这才带着妖媚的笑意踱步走向了武静云。 “倒是你这女子生得凤眸肃容,身段却是绰约多姿、一副勾人模样。这艳丽长裙下不知有多少男子被你吸干阳气而亡?肥臀丰腿下风流鬼怕是不少吧?” 纤指轻佻摩挲,在裙胯之间细细游走。 瞧着武静云那失神恍惚的艳丽娇颜,幽罗眯起美眸低声浅笑道:“让本宫好好瞧瞧你们这两女的脑海中究竟有何趣事。有多少人被你们残忍害死,又吸取了多少至阳之气才能有这匪夷所思的修为境界。” 五指好似幻影般在其眼前缓缓拂过,轻吟呢喃: “融魂之法——” 刹那间,意识一阵天旋地转。 但在此刻露出错愕之色的,反倒是幽罗自己。 四周那瑰丽星空之景依旧存在,只是这魂源心界却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气机被尽数隔断封印。 而原本被自己揽在怀中随意只能被随意亵玩戏弄的丰腴美人,已然不见了踪影……不仅是这个女人,还有刚才僵立在旁边的长发女子也消失不见,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嗯?!” 幽罗神情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腾在空中。 仔细一瞧,愕然看见自己的双腿正被漆黑锁链死死缠绕捆紧,高举抬至眼前被强行分开,而双臂更是被拽起至上方,整个人仿佛是四脚朝天般被拎了起来。 “本宫怎么会……” “你这女子的术法当真古怪莫测,稍有不慎便会沦为你手中的玩物。” 冷笑声蓦然在前方响起,令幽罗连忙扬首望去,这才发现了大长老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浮现,不禁瞳孔一缩:“你怎么会挣脱本宫的魂源心界之法?!” “世间术法千万之多,又怎会存在毫无破绽之术?”大长老环抱着双臂,面带笑意地踱步走来:“你这招虽是玄妙无比,但亦有些破解手段。只是要费些功夫而已。” 至少,她们临月谷当初就为防止再遭受此类神魂侵蚀之法的危害,历经千年钻研出诸多护魂秘术,哪怕躯体俱灭、神魂遭天雷劈打都有存活反抗的生机。 “在你主动触碰我等神魂之时,我们的术法早已等候多时,等着你自投罗网。” 武静云悄然出现在身旁,面色肃然地并指抵在了她的脖颈间:“你妄图玩弄操控我等神魂,最后反倒落得一个遭受反噬的下场,就连这魂源心界如今都已受我们控制,也算是因果循环之理。 眼下你已无任何反抗之力,该将你的行事目的和来历都交代清楚了。长岭县内何时有了你这等古怪存在,你又为了什么而动我们二人动手?” 威吓之际,她指尖隐现一丝锐利锋芒,将其肌肤都割出一寸细小伤痕。 “——有趣!” 幽罗却只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竟反而露出兴致盎然的轻松笑容:“你们果然不是什么小人物,本宫刚才还太过小瞧了你们二人。要是能再对垒博弈一次,本宫可不会再那么轻易地被你们击溃。若使出些底牌,兴许还能将你们尽数擒下。” 啪! 一声脆响蓦然在无垠星空中荡开。 而幽罗更是娇躯一颤,喉间发出一丝猝不及防地娇哼浅吟。 赫然是大长老抬手手掌直接拍在了此女毫无防备敞露在外的臀瓣上,力劲颇大,一时都荡漾起些许浪花。 “如今被吊腿露臀,嘴上还敢说这等大言不惭之言?” “哈……本宫此刻若是低声下气,莫不是两位姑娘就会老老实实地为本宫松绑?” 幽罗美眸半眯,流露着妖异慵懒的笑意:“若当真如此,本宫兴许还能与你们说几句好话,美言称赞你们几声。” 啪啪啪! 话音刚落,就见大长老已然不断挥动手掌,拍的翘物来回抖动,让白嫩肌肤都染上了丝丝艳红。 “唔嗯……你……!” “我倒是想瞧瞧,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大长老勾起冰冷笑容,下手丝毫不曾停歇,甚至在掌心中凝聚起淡淡阴气。 ——啪啪啪啪啪! 看着眼前的幽罗在拍打下娇颤连连,低吟闷哼不断,武静云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目光更显阴沉肃杀。 这等来历不明的诡异女子实在太过凶险,若当真心生仁慈放松警惕,一旦不慎让其落逃至长岭县内…… 哪怕以天禄的修为应该能够应付的了,可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县民乃至若雨她们,很有可能都会有性命之忧,自然决不能有丝毫留情手软。 “嗯……唔嗯嗯……长岭……有……噢噢……你们……林天禄竟然没有……出手……” 幽罗的脸上不自觉染起红潮,美眸中蓦然闪过一丝异彩。 “且慢……你们……原来唔呃……是林天禄的……” “嗯?” 武静云柳眉微挑,将手指抵在其面颊旁:“你从何知晓天禄的名字?” “本宫……哈、与那个书生有些……孽缘!” 幽罗脸上的潮红之色愈发浓郁,那被高高吊起的修长双腿都开始剧烈挛动起来,呜呜嗯嗯地哆嗦道:“只是瞧着他……将要成婚……便没有……打扰……!” 此话一出,武静云面色顿时怔住。 而原本正在虐打不断的大长老也动作一停,神情困惑地望来:“这女人,还是天禄的熟人?” “……罢了,让我来施术仔细一瞧便知!” 大长老很快眸光凝起,掐动印诀,旋即一掌直接拍在了女子那大大敞开的臀瓣之间。 啪叽一声悦耳脆响,幽罗蓦然扬起螓首浑身颤动,双腿抽搐般乱蹬了几下,圆瞪美眸中的神采似暗淡了几分。 但很快就有一股诡异的力量蹿升逸散,强行将大长老震退了出去。 “……”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有些微妙,看了看微微湿润的掌心,又看向了武静云:“把术式解开吧,这女子……倒不是诚心想寻我们二人麻烦。” “那她为何要——” “她偶然途径此地,只当我们是与那些企图在长岭县内掀起骚乱的妖鬼一伙,在暗中窥探视察长岭内的一举一动,这才想着帮忙出手尽可能将我们铲除消灭,免得会害到天禄一行的安危。” 武静云一时沉默。 直至半晌后,她抬手一挥,笼罩在四周的魂源心界自行溃散消失,而已经半昏半醒的幽罗顿时摔落下来。 不过她很快伸手搀扶了一下,将阴气缓缓渡入其体内。 “唔嗯……” 幽罗低吟喘息片刻悠悠转醒,斜眸望来,眉宇间满是慵懒妩媚之色:“到头来,竟是一场奇妙的误会?” “天理何时与你有了联系。” “所以才说是些许孽缘呀~” 幽罗从其搀扶中略微挣扎开来,身形摇晃地后退几步:“如今能瞧见那林天禄的几位长辈,当真是令本宫哭笑不得。” “或许确实是场误会。”武静云檀口微张,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作交流。 毕竟前一刻双方还在大打出手,如今要坐下来笑谈着实古怪了些。 大长老秀眉蹙起,沉吟道:“刚才你率先对我等出手,如今受这点小小惩戒,双方也算勉强扯平。你心中可还有不忿不满?” “嗯……被那书生的两位长辈教训一番,本宫倒是没多少恼意。” 幽罗脸上的轻浮笑容不减分毫,媚眼如丝地撇来一眼:“这位宫无泪姑娘的逗人手段虽是酸疼了些,但还颇让本宫舒服满足。” “你……果然也在瞬息间窥得我们的些许记忆?” “只是侥幸而已。” 幽罗轻笑两声:“但好在得知些许。若非如此,本宫怕是还要被欺负许久。” 大长老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嘴角同样扬起暧昧诡异的笑容:“那你之后要作何安排?” “本宫要做何事,应该还不必向二位和盘托出吧。” 幽罗眼神微微闪烁起来,巧笑嫣然间取出折扇,身姿一扭一转,很快被一团青烟包裹消失不见:“将来有缘再见~” “……” 武静云见其趁机逃走,皱着眉头看向无动于衷的大长老:“这古怪女人当真可以放任不管?” “你还信不过我的手段?” 大长老嗤笑一声:“虽是说来不快,但我与谷主那女人一样都不善与人正面交战,更擅长玩弄神魂神识之术法。那女子并非真身到此,仅是分魂,其体内虽有无比古怪神秘的封印桎梏,但流露在表层的记忆终究做不得假。 她待天禄还颇有些好奇和敬佩,此行前来也只是想寻些嬉闹交流而已,并非想着为祸人间、趁机作乱。” “……那便暂且信你一回。” 武静云面露几分忧虑不安之色:“但她如今会跑去何处?” “无论信不信我,那女子也是为天禄而来。到时候自然由天禄帮忙应付便是,无需太过担忧。” 大长老甩掉手中的点点水渍,轻笑着转身离去:“静云你不如先担心一番那小子的桃花运是否太过旺盛吧,除去那几个小丫头以外,如今还多了位底细不清的神秘女子。这缠绵纠葛往后怕是要拎不清咯~” “……” 武静云回首望向长岭县城方向。 沉默片刻后,她终究还是渐渐放松下神情,不再忧心多虑。 至于有多少女子闻风而来对天禄纠缠不清,其心中没有丝毫忐忑或是不快。 对她来说,将来只要能好好爱护关照其生活下去…… 便已足够。 第二百八十三章 魔纹异变,旅途再启 “哈——” 远在另一侧官道上的客栈内。 幽罗身姿优雅地俯身入座,交叠起秀美双腿,托腮眺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禁扬起饶有兴致的笑容:“当真有趣,正巧让本宫遇见了那个书生的两位长辈,其中甚至有一位还是其岳母。她们施展的阴术手段,竟与本宫还同为干涉神魂之法,可称针锋相对。” 她随意摩挲着手中的精巧瓷杯,笑吟吟道:“原来本宫还担心那些麻烦的势力会在长岭县内闹出不少骚乱,如今看来……这县内的妖鬼已然被彻底斩草除根,连最后一点水花都未曾荡起,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执天龙脉,呵!闹到最后不过只是一场无聊的玩笑,让人提不起丝毫兴致。” “不过,这书生还真是神秘莫测,那娶来的妻妾已是身负异常,其母倒更是古怪。” 暂且不论那不合常理突破蛮境的恐怖修为,其体内同样蕴含着极为古怪玄妙的气息,萦绕全身。 当时她若是生出加害歹念,可能那股气息就会应激爆发带来的威胁,足以令她都感到棘手难办。 以如今这分魂之躯可没办法应付,甚至还会被彻底擒下,再也没法翻身逃走。 “呵呵~” 幽罗不禁开怀一笑:“这书生倒是愈发让本宫感兴趣了,当真想仔细瞧瞧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让本宫不曾发觉,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拿出来。” 呢喃自语之际,她又悄然揉了揉坐在椅子上的丰腴翘臀,隐约还能感受到丝丝火辣。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如今他大婚结束,整日似与妻妾浓情蜜意,本宫想来也该动身去找他好好玩玩才行。 只是,从其岳母的手段来看……这书生本身的修为怕是更为难测,若当真正面交手起来,本宫想来又要被戏弄一番,着实有点恼人呢。” 她虽是为寻求乐趣而来,但并不代表她当真会心甘情愿地被人按到地上随意亵玩欺辱。 哪怕那书生甚是有趣,可要是被其轻易击溃擒下……怕是自己的脸蛋都要彻底丢尽。 就像刚才被其两位长辈吊在半空中抽打臀儿,当真是羞人无奈,好生尴尬。 “果然,得动用点小小的手段才行。” 似畅想起不久后的再度相逢,幽罗撩拂摩挲着自己的秀发,绝美容颜上荡漾着明媚如春的笑意。 “被你岳母欺辱的不快,可得从你这书生身上全数找回来才行!” …… 程府之中。 林天禄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程青玉。 这位身材颇为小巧玲珑的少女呆然反应过来。 仅转瞬间,刚才那邪魅古怪的笑意已然尽数消失,只剩下了满脸的胆怯和瑟缩,惴惴不安道:“姐、姐夫,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刚才就隐约瞧见你身上似有古怪,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林天禄冷笑一声,将其双手从程忆诗僵硬的肩头上强行扒开:“如今该说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程忆诗轻喘两声,揉捏着自己的肩膀回首望来:“夫君……” “可有何不适?” “有点酥酥麻麻的,但还不至于疼痛难受。” “我、我并没有想着害忆诗姐姐!”程青玉连忙解释出声。 “那你又是想作何整蛊?” 林天禄见其温顺态度并非作假,眉头微皱,稍稍放缓了些许语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程青玉战战兢兢地小声道:“我只是想……逗一逗忆诗姐姐而已。毕竟姐姐她如今与姐夫您……我……” 说到一半,少女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程忆诗感觉到肩头的酥麻之意已然逐渐散去,起身回首看了眼自家小妹的扭捏神情,心头微动,很快主动开口道:“夫君,原因倒是不必多问了。这丫头自从上次的遭遇后,性情已然变得无比内向,几乎都不与外人交流,整日都待在屋内自怨自艾,唯有与其他几位姐妹和妾身能放心交流相处。 至于如今……想来也确实只是想与妾身嬉闹一番。” 程青玉闻言顿时一脸感激地望来,抿着嘴唇,眼中都快泛起了泪花。 林天禄闻言松开了紧握的双手,语气平缓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过逼问了。但青玉你身上为何还会有这些魔纹存在?” 当初明明已将其体内的古怪气息尽数拔除。 可现在却 “我、我也不太清楚。” 她缩着肩膀软语道:“只是前些时日自然而然就再度出现了,而且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我便没有与忆诗姐姐提起,试着自己控制了一番,并无出事。” “可否让我再仔细瞧瞧?” “……嗯。” 程青玉神情娇软地点点螓首,脸色微红地将双手抚至肩头,将裙带略微掀开,露出了消瘦纤细的白皙香肩,那小巧玲珑的乳鸽微显,扬起颇为可爱的弧度。 但林天禄自是目不斜视,神情肃然地凝视着其胸腔中央处的一点纹路。 似受刚才那一番惊吓所致,原本扩散开来的魔纹正在慢慢消退收拢,隐约还能瞧见扩散至肩头的淡淡痕迹。 “纹路扩散,你自己是否知晓?” “青玉知晓的……” “有何感觉?” “只是觉得会多一些平日没有的力气,还有……”程青玉脸蛋上泛起羞红之色:“想捉弄一下忆诗姐姐。” “与当初有何不同?” “我……没有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想着害别人。” 虽然气息有些相近,但性格变化却并没有上一次那么剧烈? 林天禄暗自思忖,很快将手指按在了少女的胸口上。 随着闭眼将感知探入其体内,能感觉到一团乌黑色泽的气旋在慢慢合拢收缩,直至重新凝聚起颗粒般的大小,附着于心口之上,甚至根植于神魂之间完全交融相汇。 就像是…… 其灵魂的一部分外显。 “这魔纹竟如此诡异,哪怕当初已经尽数铲除,还能从灵魂之中自行重生扩散?” 林天禄心念微动。 下一刻,在心海之中似有仙雾萦绕,磅礴群山耸立。他的身影重新落于至山巅之上,手掌微抬,就见程青玉的小巧神魂在掌心上方缓缓浮现。 “果然如此。” 那道道魔纹正遍布其全身各处,尤胸口处最为明显,几乎与其神魂完全融为一体。 准确来说,应该是已然将神魂本身转化成了魔纹的一部分。 不过 随着林天禄将手掌靠近过去,那些魔纹并没有如当初一样沸腾反抗,反而是被彻底驯服了似的变得无比乖巧温和。被魔纹遍布的神魂甚至还传来些许亲切暖意,与往日截然不同。 “这神魂本源亦做不了假,看来这丫头……算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将这股力量成功化为己用?” 思忖半晌,林天禄最终重新睁开了双眼。 …… “唔?”程青玉茫茫然地从恍惚中醒来,喏喏道:“姐夫,我现在……” “确实无甚大碍。” 林天禄帮忙将其散乱的衣襟整理好,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往后可不要一声不吭地对你的姐妹做这等粗鲁之举,明白吗?” “我明白!我、我再也不敢胡闹了!” 程青玉脸色微红地连连点头应声,似生怕会招致厌恶一般。 见情况已然彻底平息,一旁的程忆诗也是松了口气,很快重新露出淡笑将程青玉揽至怀中:“青玉将来心中若有何烦闷不快,大大方方地与我说出来便是。作为姐姐我定会与你好好沟通的,切勿再像今日一样瞒在心里。” 感受着包裹着身子柔软触感,程青玉面露些许愧疚,轻轻地嗯了一声。 察觉自己的妹妹已能安心交流,程忆诗不着痕迹地侧眸与林天禄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天禄微微一笑,很快悠然地退出了书房,顺手将房门重新关好。 接下来自然交由她们姐妹二人再私下交流一番,他这个男人就不便再随意插嘴了。 “——情况如何?” 茅若雨正站在书房门前的庭院内,面露几分担忧。 刚才在离开程府没多远后,林天禄突然说着要回去瞧瞧,可能会有变故发生。着实是让她担心了一番,以为在程府内又出现了何难以处理的麻烦。 “此次只是虚惊一场。”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兴许是当初受了惊吓,那青玉丫头如今的性情有了些变化。这才做出略显古怪的举动。” 茅若雨闻言顿时放松不少。 “平安无事就好。” “娘子也这般担忧程府安危?” “毕竟是忆诗的家人,奴家往后自然也要将她们当做是亲姐妹般相待才行。”茅若雨露出恬静笑容,清冷出尘的绝美容颜着实让人流连忘返,更是醉情于这份发自心底的温柔暖意。 林天禄上前轻柔地环住了美妻的香肩:“忆诗若是知晓,怕是都得为你刚才话心生感动。” “她呀……若是能少与奴家呛声,奴家就谢天谢地咯~” 两人相互倚靠着坐到了不远处的石桌旁,细声耳语起来。 …… 一段时间后,书房大门被再度打开。 程青玉刚刚从中走出,一瞧见不远处的林天禄之后当即面色一红,抬袖遮住脸蛋匆忙逃走。 “你这缠人女子,怎得光天化日之下就与夫君卿卿我我的,当真不害臊。” 伴随着一声揶揄轻哼,程忆诗也很快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茅若雨面露丝丝羞意,连忙从怀中站起身:“只是说些夫妻秘话而已,有何害臊不害臊的。 不过,那青玉妹妹她如今——” “青玉她已与妾身敞开心扉,不再隐瞒。”程忆诗意味深长地往林天禄这边横了一眼,轻声道:“不过还多亏天禄及时出手相助,要不然妾身可得在妹妹眼皮子底下出一番丑态,威严不再。” “你们姐妹关系能日渐加深,自然再好不过。” “……或许吧。” 程忆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旋即,她莲步轻移上前,好奇道:“这几日妾身都不曾出门,不知家中如今情况如何?” “武姨她们已经离开长岭,只剩玥儿和璇灵尚在家里。” “玥儿……妾身才暂离几日,夫君倒是与云姑娘她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然能神情自若地说出这甜蜜爱称。” 程忆诗仿佛娇嗔般剜了他一眼。 林天禄哂笑一声,正要开口将原委交代清楚,但她却蓦然抬起纤指轻点住了下唇,赤眸水润微眨:“不必多说,夫君有何想法妾身自然不会反对。若事事都要解释起来,妾身反倒变成了不通情面的妒妇……况且那云姑娘倒也不坏,妾身勉强接受了便是。” “你能如此体贴当真最好不过~” 茅若雨连忙满脸喜色地拥抱上来,亲密无比地搂腰枕肩,柔声温语道:“成婚之后忆诗妹妹倒是愈发柔情似水,甚是体谅人心呢。” “不必说这些甜言蜜语,妾身可不吃你这一套。” 程忆诗冷飕飕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女子总喜欢让自家夫君沾花惹草,当真不知你是何古怪心思。” 茅若雨温润一笑:“自然是想让诸位都能幸福美满,众人团圆。” “你这……蠢妇人。” 程忆诗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倒是没再抱怨嘟哝,很快抚发侧首道:“妾身这几日已将余下生意处理的七七八八,也在家中安排好了人手善后收拾。再过段时日即便离开长岭也无甚大碍,但不知夫君何时要出发远行?” 林天禄略作沉吟:“算算时日,冬至左右出发兴许便差不多了。““也好,家中再聚一次再出行。” 程忆诗颔首同意下来。 她瞧了瞧前院方向:“既已无事,今晚要留下来在这里一同享用晚膳吗?” “家中还有璇灵和玥儿尚在,总得为她们准备好晚膳才行。” “说的也是。” 程忆诗似想起了什么,握住茅若雨的右手失笑道:“妾身那几位后娘在婚宴上瞧见了武姨真容,当真是被其美艳的年轻容貌所震惊。 事后妾身耐心解释了好一阵子,她们这才相信是武姨驻颜有术,皆艳羡地整日茶饭不思。都想着能否从你这里问到些门道妙招。” 茅若雨听得讪笑连连:“这、奴家也实在不知呀……” “她们就是爱胡思乱想,往后你们若是相见,记得随便含糊几句便可。” “明、明白了。” “那就早些回去吧,妾身这边还有些琐事要善后处理。”程忆诗笑着抚了抚美妇的秀发:“为了与你们一同外出远行,妾身这段时日可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子。” 林天禄在一旁欲言又止。 实际上,这些琐事他作为丈夫也确实该帮帮忙的,将这些工作尽数交给家中妻妾处理实在不像样。 但这份家业终究是程家所属,他这女婿若插手其中怕是会令程府家中不少人心生异想,徒增猜忌腹诽。 只是 “忆诗,往后若有何麻烦事需要奔走,索性交给我来帮忙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令程忆诗听得神情微怔: “夫君?可其他人会对你……” “那些闲话说了也就说了,我不图程家家业,只要能帮到你便可。” 林天禄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你的夫君可能会帮倒忙就行。” “……夫君这份好意,妾身甚是感动。” 程忆诗感慨般轻轻吸了口气,很快露出温柔的柔软神色:“不过夫君无需担忧,这点小事也只是花费点时辰而已,算不得劳累疲惫。 但夫君若当真担心妾身,往后一些不太重要的账簿便由夫君来帮忙检查,你看如何?” 账簿? 林天禄和茅若雨都听得诧异万分。 哪怕是所谓不太重要的账簿,可对程家来说 程忆诗轻柔一笑。 “妾身自是相信夫君。” “……你这番话,可是说的我哑口无言。” 林天禄叹息一声,上前将其轻轻拥入怀中。 程忆诗将面庞靠在这坚实胸膛之上,嘴角洋溢着幸福笑意。 不过,这份温馨平淡还没待过半晌,就见娇艳少女的双手已悄然摸索至林天禄的后腰,略显暧昧地勾画起来。 那及踝长裙下的修长双腿亲昵磨蹭,扬首耳语道:“夫君,几日不见,要让妾身再来贴身服侍否?如今这书房庭院内可不会有人随意靠近过来,妾身那丫鬟会帮忙看管着的。” “……” 林天禄原本还颇为感动的神情顿时一僵。 而在一旁温柔守望的茅若雨更是眼角抖动,干笑着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忆·诗·姑·娘,如今天色还没暗下来呢,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等羞人之举,太过伤风败俗了哦。” 程忆诗斜眸望来,妖媚笑道:“若雨难不成也想一同前来欢愉享乐?” “奴家、才不会这般胡来!” 茅若雨脸色泛起微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而且你作为妻子怎得不体谅一番丈夫,如此索取无度让相公日夜操劳,怎能好好养精蓄锐。” “哼~看来妾身不在的这几日,茅夫人倒是偷吃不少呢。” “奴家这只是……寻常的夫妻之举,才不会白日宣淫!” “当真如此?明明那新婚之夜之时,你倒是比妾身更为放纵,就连那些——” “明明忆诗你才更加过火,连那些手段都会用的出来!” “……” 看着她们二人又针锋相对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被夹在中间的林天禄稍显尴尬,但很快开怀一笑。 或许,就是这般欢闹气氛才能为让人舒心惬意吧。 …… 不知不觉间,十多日已然悄然度过。 随着冬日寒风席卷,整座长岭县内的居民都已经穿着棉袄绒袍,冻的面红耳赤。 但在人潮之中,林天禄一身干练青袍,外裹绒衫,身形笔挺如松,那丰神俊朗的模样着实愈发明显。但若细细瞧去,又好似隐于尘世之中,混入这茫茫人海不见踪影。 恰至此时,在林宅门前正有一辆马车悄然停靠下来。 林天禄上前摸了摸拉车马匹的毛发将其安抚,回首瞧向宅院内。就见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风姿各异地从卧房内现身,似为保暖而穿得比平日更为严实,亦然风情诱人。 而在她们手中还提着些换洗衣物的行李包裹,显然都已做好了外出远行的准备。 嗖 与此同时,一抹柔光白影蓦然从上方飞跃而来,稳稳当当地落至肩头。 定睛一瞧,便能发现是一只极为漂亮可爱的月白银狐,极为灵动粘人地舔了舔林天禄的侧脸,这才盘绕起柔软身子和蓬松狐尾,宛若绒毛大氅般包裹在身,在冬日之中甚是温暖舒适。 “璇灵她如今在你的身上?” “嗯。” “那就好。” 林天禄笑着摸了摸狐狸脑袋。 这段时日以来,云玥在飞速痊愈恢复,在心结被逐渐打开后,阴气与妖脉再度融汇合一,如今已然恢复了狐妖之身。只是举例突破仍旧还有一线之隔,似欠缺一份最后的契机。 而平时在家中蹦蹦跳跳的于璇灵却将维持假身的阴气消耗殆尽,又变回了那不能言语的玉坠模样。也正因如此,众人才会决定早些启程,尽早去寻找于璇灵当初所提示的地点。 ——武昌省,丰台县。 在那里兴许能得到更多与玉坠有关的线索。 但此行,似还有另外一位暂时的同行之人。 “几位夫人,快些上车吧。” 随着纱帘微微掀开,杨婵贞那张被面纱遮挡的容颜很快从车厢内显露,轻声道:“由我带你们前往武昌省地界附近。” 茅若雨和程忆诗微愣了一下,但也未曾多说什么,很快提着行李迈上车厢。 林天禄默默回首望着已然空无一人的宅院,摆手向院内的槐树摆了摆手,这才将大门重新慢慢关上。 这几个月来,因为诸多事宜耽搁许久了行程旅途。 而如今…… 终究要再度启程远行。 第二百八十四章 森冷客栈 哗啦啦—— 木轮在地面上嘎啦滚动,车厢微微轻颤。 日夜交替更迭,林天禄一行已然乘坐着马车行驶了两三天的路程,驶出长岭地界,正靠近西马郡边界而去。 窗外寒风呼啸吹拂,而如今在车厢内的气氛,同样显得有些清静。 “……” 茅若雨正耐心将换洗衣物一一叠放整理好,思酌半晌,抬眸一瞧,还是小声开口道:“杨姑娘,接下来你要随我们一同前往丰台县?” 眼前这位来自呡山的神秘女子性情着实出尘清冷,少言寡语,双方虽是结伴同行,却没有主动开口过几句话。 但好在经历这两天的相处交谈,双方虽然还算不得熟稔亲昵,但终究还是或多或少有了些了解,也已然知晓其这段时日以来在暗中所做的诸多帮忙。 至少,这同样是一位值得相交的好姑娘。 杨婵贞正执手端坐,神色清冷地颔首道:“夫人不必担忧,我并不会打扰你们的结伴之游。在将几位送到武昌省附近后便会告别,前去呡山。” “呡山所在的茂环省,跟武昌省之间……” “邻山而接。呡山就在边界数十里左右开外的深山之中,路途算不得太过遥远。” “原来如此。” 茅若雨恍然点头。 这样说来,此行一道确实更为方便些。 不过 “杨姑娘为何想要让夫君他前去呡山?” 坐在一旁正在看书的程忆诗放下手中书册,面露困惑:“可否与妾身说说缘由?” “林先生与我……有些缘分,他若能随我一同到呡山一趟,兴许能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杨婵贞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待你们旅行归来再前往呡山自然也无妨,我会在呡山内静候诸位。” “听说在呡山内的藏书可谓当世之绝,若能多瞧上几眼定是收获不菲。” 林天禄探头进车厢内,轻笑道:“若雨和忆诗,届时你们也能去瞧上一瞧,与我一同开开眼界。” 程忆诗神色微怔:“藏书?” 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细细想来,确实对她们应该并无多少危险可言。 但真正令她颇为在意的,还是这杨姑娘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当初在程府内护她周全,之后还屡次在暗中相助,这一切仅仅只为了能让天禄到呡山看书……仔细想来,这目的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可若心怀歹念,这段时日以来的相处还颇为融洽,甚至在言语间对天禄更为尊敬感激,完全不像是有何阴谋的样子,又与坠入情海的姑娘截然不同,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张隐藏在纱巾下的面容如今究竟是何表情,其心底又在思考着什么? …… 天色愈发暗淡。 在临近深夜前,林天禄一行总算寻得一家偏僻客栈。 客栈内烛火悠悠,唯有一位满鬓白须的佝偻老者正坐在柜前,那布满皱纹的面庞在微光映照下仿佛流转着阴森古怪。 而在瞧见几人走进客栈后,他更是裂开一抹颇显渗人的扭曲笑意,仿佛是早已死去的骷髅鬼魂一般。 “老先生,可有两间宽敞干净的客房?” “嘿嘿嘿……自然是有的。” 老者桀桀冷笑起来,目光诡异地在茅若雨几女脸上扫过,低沉的笑声更显阴冷寒颤。 他在似是书册上勾画了两下,很快从旁边点上两盏纸灯颤抖着递了过来:“到三楼去吧,左转后便有两间合适的空房。若要洗漱就到后院,那里正好有口井水。” “多谢老先生。” 茅若雨和程忆诗秀眉微皱,伸手将纸灯接过,与身旁神情冷清的杨婵贞往楼梯走去。 只不过在踏上阶梯后,茅若雨不由得回身瞧向仍停留在客栈前厅内的林天禄:“相公,难道不到楼上……” “你们先去歇息吧,我先留下来坐会儿。” 林天禄走到一旁的枯槁木桌旁坐下,笑着摆了摆手:“正巧与这位老先生聊聊当地的情况。” “……好。” …… 随着她们上楼离开,这不算宽敞的老旧客栈内便只剩下了林天禄和这位老者。 屋外寒风呼啸,那漏风的窗户不由得发出丝丝森冷怪声,仿佛有鬼怪在客栈内呼嚎低吟一般。 而这枯槁老者正提着灯烛,桀桀怪笑着踉跄走了过来,声音更显沙哑刺耳:“小伙子,如今这天色正暗。你携带着妻妾出门在外可得小心谨慎啊,小心遭奸人歹徒迫害。” “还请放心,在下那两位妻妾武艺不凡,寻常山匪盗贼可奈何不了她们。” 林天禄微笑着拱了拱手。 他很快好奇道:“倒是老人家您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开着店,难道就不担心会有恶徒趁夜上门?若当真闹腾起来,瞧四周似乎也没有多少年轻人能来帮把手。” “嘿嘿,又有何恶徒敢到这里来胡作非为?” 老者裂起嘴角,露出宛若恶鬼般的诡异笑容:“我年轻时还学过些手段,那些莽小子们可不敢随便靠近。”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旋即,他瞧了瞧柜台方向:“但不知老人家这店里有没有些下酒小菜,在下正巧想与老先生聊聊。” “哦?” 老者阴恻恻地笑道:“小伙子看起来丝毫不怕老夫分毫啊。明明你刚才那两位妻妾还有些犹豫不决,而你却神情自若地坐在此地。” 林天禄给自己和老者一同倒了杯温茶,轻笑道:“老先生性情温和淳朴,在下又怎会做出失礼之举?还是快快请坐吧,老人家腿脚不便就要多多歇息才行,免得顽疾复发疼痛难忍。” 此话一出,老者脸上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但他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小伙子果然是与常人截然不同。 我这张凶狠面容,偶然途径的旅客们瞧见定然是被吓得两股战战,不敢随意多多逗留,哪怕是那些自诩凶狠的山匪恶徒们在夜晚也不敢靠近,生怕我会将他们给抽筋拔骨似的。” “他们若是能坐下来与老先生好好交谈一番,兴许就能改变这层印象。” 林天禄轻笑一声,拱手道:“老先生虽是面容凶恶了些,但实际上胸有文墨、更是颇有人生见地,在下能在这山野之间与老先生相遇,也算是缘分所致。” “嘿,小伙子又是如何瞧出我有些文采?” “瞧瞧老先生指骨间磨出的茧子和行走的仪态气度便知,过去定然是位儒生。” 林天禄侃侃而谈道:“这客栈周围虽是破旧,但细细观察便能发觉到处干净整洁,并无多少邋遢污渍。门外还特意栽种了不少花草,可见老先生性子还颇为细腻。” 正如他所说的,眼前这位面相极为凶狠诡异的老者,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怪人。 当真就是位隐居在山林之间的垂暮老人而已。 “小伙子当真不俗。” 老者不禁称赞道:“我在这开店十几年来,还真是第一次瞧见你这等俊朗书生。 你先稍等片刻,我去厨房给你切点下酒小菜。正巧我这儿还有一壶清酒可以尝尝味道,我们坐下慢慢再聊!” 说着,他很快扶着柜台摸黑走回后厨。 …… 没过多久后,这位白须老者便乐呵呵地端着小菜和酒壶走了回来。 他笑着倒上了两杯热过的清酒,轻嗅一下,那张原本面相凶煞的面庞上这才露出几分老人的慈祥喜色:“这冬日能品上这一口温酒,当真是浑身舒畅的很。” 林天禄看了眼这些小菜,虽是简单,但用料在这山野间已算不错。 “多谢老先生招待了。” “小伙子都给了饭钱,我这点小菜又有何可说的。” 老人砸了砸嘴,回味着嘴里的温暖酒味,好奇道:“只是不知你想知道点什么?” “老先生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山野间开这样一家客栈?” 林天禄疑惑道:“不说生意是否兴隆,可这方圆数里内几乎都杳无人烟,想来独自生活也甚是麻烦。” “你问为何——” 老者咧了咧嘴:“只因我家中儿女早已夭折,妻子去世多年,孑然一身之下索性就来到此地定居了。没什么闲杂人等,只求个清静。” 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要拱手致歉。 但老者很快笑着摆了摆手:“此事都已是十多年前的了,我早已释怀。 而平日里虽是有诸多麻烦,但在这山野之间开间客栈,偶尔能帮助到一些迷途的旅客行者也算颇感满足。” 林天禄正色作揖道:“老先生能如此豁达,隐居世外又有这般好心肠,着实值得在下敬佩。” “可不必将我这老头子夸的如此无私无畏。” 但老者这时却抿了口温酒,自嘲叹息道:“之所以会搬出镇县,只是因为老夫心怀畏惧,一心只想着苟活下去,这才会特意逃到了这荒郊野岭之地,一住便是十年之久。” “畏惧……难道就近的当地镇县内有何恶霸作乱,还是贪官污吏在欺压当地百姓?” “若当真如此,我当初就该豁出性命去走亲访友、跋山涉水上京去告上一状了,又怎会隐居于此?” 老者长吁一声,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小伙子,你可知我为何走起路来会歪歪扭扭,如今还有这样一副恶人颜?” 林天禄眉头顿时皱起:“难道老先生家属亡故之事,跟您身上的变故都是来自于……” “十三年前,那是一场规模极广的大火。” 老者似回忆起悠久过往,沉吟道:“当时烈火连天,仿佛小半座县城都被火势卷入其中,以至无数人哀嚎奔逃。当时我同样被困火海之中,眼睁睁瞧着往日里嬉笑怒骂的邻里们挣扎逃生、力竭昏倒,最终被火海所吞没。 同样的,我瞧着我那两个苦命孩子和他们的家眷……被倒塌的房屋所压倒,无一生还。” “小伙子你或许不会相信。” 老者垂下浑浊双眼:“当时我悲痛欲绝只想一同赴死,可在仰天想要怒嚎之际,却在那火海浓烟涌动的黑夜上空……瞧见了两个踏空而行的男子。” “他们挥手间便洒出道道火龙,就像是降世的仙人一样,让半座镇县都彻底化作火海,万千县民被活活烧死。而这一切惨剧在那两个‘仙人’的眼中就仿佛是被踩灭的蝼蚁般微不足道。” “他们还在施展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手段,在遮天蔽日的浓雾之上,浮现出一轮足以将整座城镇都笼罩进去的大阵,其中纹路之繁杂让人难以想象,其气息之深邃让人根本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压的膝盖欲弯跪地。” “哪怕我在这场火灾中侥幸苟活下来,但我也明白这世间兴许没有过去像的那么简单。只留下这伤腿、还有这张枯槁扭曲的面容……嘿!或许还真像我当初露出的丑陋表情。” 林天禄听见这番往日巨变,脸上神情愈发的凝重。 就近的黄峰县虽已靠近至西马郡边界地带,但距离长岭县还算不上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几乎毁灭半座镇县的滔天大火,哪怕过去了十年左右的时光,他为何却从未有听闻过哪怕蛛丝马迹? 毕竟当初刚刚来到长岭县后,他为求佐证魑魅魍魉的存在,还特意搜罗了不少这些命案事故,却丝毫没有与黄峰县有关之事。 这其中或许 “嘿!小伙子无需太过放在心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能只是我年老眼花所致,不慎瞧见的幻觉。 不过这些年来我终究不敢再回到黄峰县半步,索性就一直居住在此地颐养天年。” 老者正讥讽自嘲,倒酒欲饮,但林天禄这时却蓦然开口道:“老先生说的这些耸人听闻之事,在下愿意相信。” “嗯?” 老者惊讶道:“当真相信我这糟老头子之言?” “实不相瞒,在下前段时日也曾瞧见过几桩甚是诡异莫测的命案异变,皆是远非人力所能办到。” 林天禄很快将几次变故简单说出,听得老者脸色一阵变幻。 “果然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所以,老先生能否与我说说当日还记得的线索情报?” “十几年都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不少。不过你要说有何线索……” 老者面容阴沉道:“老夫当初丧偶丧子可谓癫狂至极,那些年忘我探真相翻阅了无数古籍,查找比对那些大阵图案纹路,还有一些可疑的字迹,确实得出了些结论。” 林天禄正色摊手道:“老先生请说。” “幽冥界启,三十六邪尊将欲翻天。” “龙脉仪动,千年古族密谋夺乾坤。” “以及——” 老者犹豫片刻,低声沙哑道:“七峰纵合,借天地九星之力。八族苍生秘境,以十万人血祭而开。” 第二百八十五章 县城隐秘,随手扭转 话音刚落,老者便抚须怪笑一声: “小伙子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是我当初胡思乱想了一阵。这其中是何含义、又从何而来,这人老之后就连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楚啦。” “老人家能陪在下说说这些心里话,我已是心满意足。”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 只是,他心中却是思绪不断。 毕竟这幽冥界和龙脉之事,显然都不是杜撰假想出来的。 如今看来,那些妖鬼们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在暗中策划些极为危险的阴谋。 而且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老人大腿侧边,仔细观察下能隐约瞧见一丝晦暗气息,如跗骨之俎般缠绕在其骨骼之上,定是当初曾不慎接触过某些污秽存在。 虽然不会带来何明显伤残,但这份疼痛常人显然难以忍受。 “不过,我可得多提醒小伙子你一番。“ 老人的语气变得颇为严肃低沉:“若是要离开西马郡,最好绕开黄峰县。我这些年虽然极少会靠近那座县城,但指不定城里还有何妖魔鬼怪存在,远离一些也省的碰见些糟心事。” “我刚才瞧那随行两女皆是年轻,想来与你成婚不久。为妻妾着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谢老人家关切叮嘱。“ “你太过客气了……难得能碰见你这等青年才俊,我都不免啰嗦了不少。” 老者抿了口温酒,咂嘴道:“不如唠唠这家长里短之事,兴许我还能多给小伙子你一些建议。至于那些神神鬼鬼之事,我也只能劝你多多避着点。” 林天禄失笑道:“老人家不妨谈谈这些年来的诸多见闻?在这荒郊野外开着客栈,想来也遇见过诸多有趣之事。” 老者不由得长叹一声,目光出神: “是啊,确实有不少……” 灯烛幽幽,寒风呼啸的客栈之中残留着交谈感慨之声。而说至兴起,那老者也丝毫未曾发觉自己干涩疼痛的右腿,不知何时已然渐渐痊愈。 …… 翌日晨间。 众人在告别那位老者后,一行很快再度启程,车马徐徐前行。 而在车厢外的驾车座位上,林天禄一边抚摸着怀里月白狐狸的柔顺毛发,沉声低吟道:“暂且不论那所谓的三十六邪尊和千年古族。按照那老者所说,当初在黄峰县内发生了惊天惨剧,死伤无数便是为了开启某个秘境通道?““需要如此庞大的神魂生机为引,其仪式之规模定然非同一般,或许要比当初你我二人在江盖县经历的冥途更为凶险。” 端坐在一旁的杨婵贞任由微风抚动青丝,神色淡然大道:“只是我这些年间并未收到有关黄峰县的变故,想来并非是罗星之人所为,或许也并非那些明面上的诸多势力所做。” “那杨姑娘是否知晓千年古族?还有那八族秘境究竟是……” “具体情况暂且不知,过去也闻所未闻。不过那八族秘境或许与上古之事有关。” “我当初与天禄你提及过,在数千年前曾有八族存在,但随着时代更迭而渐渐消失。”怀中的云玥蓦然开口道:“那所谓秘境或许就是与他们有所关联。” 林天禄眉头微皱:“麻烦果真不少。” 原以为那远古八族早已彻底销声匿迹,被时代所淘汰,但如今看来……还是会给后世带来诸多后患。 “林先生要入黄峰县内瞧瞧状况?” 杨婵贞紫眸微动,望向官道远方,随着冬日薄雾渐散,能隐约瞧见远处黄峰县的城镇轮廓。 “那场大火哪怕当真发生过,但距今也已有十年之久,寻根追迹起来怕是工程不菲。那些为非作歹之徒更不可能十年间一直待在黄峰县内任由我们追查。不妨先去了武昌省再回头——” 林天禄正想继续说下去,蓦然轻咦一声,侧首望向林间不远处。 原本清静的树林之中渐渐响起了古怪的嘈杂声,仿佛有什么人正在疾呼尖叫,只是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看来这黄峰县周遭也不太平啊。” 少顷后,就见一道身影正无比急促地拨开树丛飞奔出来,穿着颇为昂贵精致的袄衫长裙,看起来家境条件很是不俗。 只是这位大小姐如今却在慌不择路地亡命奔逃,脸上身上都沾染了泥沙尘土,还有点点斑驳血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血战逃出生天。原本还颇为端正清秀的娇俏面庞,如今都被满满的惊恐骇然充斥,脸色惨白,眼角还不断地流淌出眼泪。 “救、救……快逃!” 刚刚脱口而出的求救声蓦然一滞,就见这富家小姐急忙又转口大喊道:“快点逃的远一点!” 林天禄轻轻一拉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西下,这些妖鬼也确实能在外肆意活动了啊。” “游荡于郊外的妖鬼,大多都不受何礼法约束,自然随心所欲地残害那些过路人。” 杨婵贞的声音略显缥缈,瑰丽如玉的紫眸平淡地望向前方。 阴森寒风盘旋聚起,就见一身形佝偻的披发男子怪笑着从土地里面缓缓爬出,嘴角和双手十指上还在不断滴落着猩红血液,甚是狰狞可怖。 “想逃?她和你们这几个人全都逃不出我的……” “与我说说,这黄峰县内最近是否有些变故?” “什——?!” 这佝偻男子蓦然瞳孔一缩,满脸骇然地转头望去。 原本正坐在马车上的白面书生,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你、你怎么会——” “现在可不是装傻充愣的时候。” 林天禄话音刚落,目光微动,似早有感应般侧闪开了从背后阴影暗中斩出的锋芒,双手顺势一捞,直接将前后两名妖鬼的脖颈齐齐掐住。 “咕唔?!” “怎么、会——” “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是一体双魂,这暗杀之法还运用的颇为有趣。” 林天禄看着面前满脸惊慌的妖鬼,又瞥了眼另外一头体型极为娇小的丑陋恶鬼,不禁冷笑一声。 这要稍有疏漏,哪怕是那些武艺非凡的青灵境界武者都要遭遇不测。 “不准备将实情告知于我?” “我、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何实情!” “既然不知,自然该数一数你们的罪证了。” 林天禄眼神蓦然凝起,面色肃穆地捏紧双手,随着灵光升腾,这两头妖鬼当即发出无比惊恐惨烈的叫喊声,漆黑瞳仁中仿佛闪过无数的冤魂厉鬼扑杀而来,而他们只能哀嚎着在无边的绝望和痛苦中崩溃瓦解。 咔嚓! 直至其身躯浮现裂纹,当即彻底炸裂而死。 林天禄甩掉手中残存的灵光,眼中并无丝毫怜悯之意。 这对妖鬼已在这山野之中不知害死了多少过路的商户旅客,血债累累,甚至就在不久前才刚刚染过鲜血人命,满心只渴求残忍虐杀,根本是罪无可恕。 但 林天禄很快神色一怔,刚刚随行而来的杨婵贞眼中也泛起惊色。 因为这头妖鬼在被击溃后,那些阴气并非随风消散,反而是被某种诡异手段所聚集收拢,甚至朝着某个方向飘飞而去。 “杨姑娘,这种古怪的手段你可曾知晓?” “飘去的方向上,定然布置着范围极大的特殊阵法,专门收拢这些阴气。但术式范围愈广,所需要消耗的材料与阴气更是不菲,寻常妖鬼不可能办到这等壮举,唯有那些大势力才有些底蕴。” 杨婵贞蹙眉道:“当初在江盖县内的冥途仪式就有些相似,可这黄峰县内何时又有冥途启动?” “县内果然有些古怪。” 林天禄面露思索之色。 如今看来,确实得进县城内瞧一瞧才行。 若当真有危害藏匿于县城当中,自然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相公,外面发生了何……这、这位姑娘为何浑身是伤?!” 茅若雨刚刚从车厢内探身走出,当即瞧见了不远处满身血污的陌生少女,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啊……” 而这位少女也是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颇为茫然地看了一眼茅若雨,还未开口便面露痛苦之色地软倒在地。 林天禄闪身来到了她的身旁,俯身蹲下检查一番,发现其身上早已布满大大小小各种伤痕,血流不止。 伤势最重的地方则是其双腿,仿佛是被刀锋砍中,伤口深可见骨。这一路狂奔下来令伤势恶化不少,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可能用不了半天就会失血而死。 “杨姑娘,你可学过治疗之法?” “我只能助其勉强止血,但这一身伤势没办法治好。”杨婵贞跟随而来,闻言很快摇了摇头:“毕竟这阴术终究以阴气为基,更似死气,实在难以助凡人复苏肉身生机。” “相公,奴家可以帮得上忙。” 茅若雨快步来到身旁,正色轻唤道:“奴家所学秘法之中有阴阳转换之术能助这位姑娘。只是还需要药师从旁帮助处理伤口才行。” 林天禄果断将这少女从地上抱起:“先入城再说。” …… 黄峰县。 县城中央的医馆内,随着纱帘重新拉上,就见一位颇为年迈的老医师从屋内走出。 “先生,里面那位姑娘的伤势已基本无大碍了。虽然能瞧得出其身上留有诸多重伤痕迹,但……”老医师揪着自己的胡须,啧啧称奇道:“不知是那姑娘本身体质非凡、还是天赐奇缘,那些伤口愈合的很是诡异奇特。若非如此,她这一路可扛不下来。”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自然还得多亏老先生的精湛医术,但不知这救治的花费——” “诶!这伤患的钱就免了吧!” 老医师摆了摆手:“瞧她的样子显然是出门在外遇了山贼匪徒,身上大多都是刀砍的痕迹,本来就甚是可怜,老夫若再要求何钱财就太过不近人情了些。更何况先生你还是仗义救援,老夫更不能从你手里收何费用,免得徒增外人闲话。” “老先生也无需太过推辞,至少这药材的本钱可得给您才行。”林天禄从钱袋中取出点碎银子放入其手中:“医者父母心,但也不能让医者白白吃亏了,老先生安心收下便是。” “哎,小兄弟可真是通情达理……” 老医师接过银两,不禁面露感慨之色。 林天禄瞧了瞧医馆内的生意,见上门的病人患者并不多,馆内还颇为冷清,很快再度开口道:“不过,在下正想问问这黄峰县内,近些时日可否有些古怪变化?” “变化?”老医师诧异道:“小兄弟这话是何意?” “在下只是在入城之际,偶然听闻一些闲言碎语,好像说县内偶尔会出现一些怪事。不知老人家可否说说?” “老夫也不知那所谓怪事究竟……且慢,这仔细一想,近些时日确实多了几分古怪,许是旧城区那边又在作祟。” 言至此,老医师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忌讳不安的神情:“当初死人不少,想来那些死者的后人们又在祭祀祭拜。” “旧城区?” “当初县城出了变动,不少房屋都被废弃,现如今鲜少有人居住之地。” “可是十年前那场大火所致?” “大火?” 但老医师却满脸错愕道:“小兄弟是否想岔了,这黄峰县内可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火。当初生了命案,说是有人在井水里下了毒物,将周边几十户口人都给毒死了。其他县民们事后觉得太过忌讳,这才纷纷举家搬走离开那是非之地。” 没有发生过大火?反而是场毒杀凶案? 林天禄神情微怔。 可在山野外的那位老汉却说 等等! 林天禄心思陡然一动,凝起双眼,眸中翠光微微闪烁而起。 旋即,他将目光望向了医馆之外。 “……” 半晌后,老医师惊疑不定道:“小兄弟,你为何突然沉默不语?” “……老先生莫忧,只是在下一时走神,想到了马车内等候的妻妾。” 林天禄很快重新展露温和笑容,拱手道:“既然刚才那位姑娘已暂且脱离险情,那在下也就不再多做叨扰。还望老先生能多帮忙照拂这位伤患一二,其痛失亲友,想来情绪会较为失落悲伤,需要耐心照料。” “还请放心。” 老医师闻言也肃起苍老面庞,回礼作揖道:“病患安慰,老夫自然会多加留意。”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 “小兄弟慢走。” 待离开了颇为冷清的医馆后,林天禄已然重新回到了停靠在门外的马车内。 程忆诗早已等候多时,很快询问道:“夫君问的如此?” “那老医师并不知晓县内变故。” “妾身刚才也随同若雨一起在周围问了问了些小摊的卖家,回答大抵皆是如此。” 程忆诗神色迟疑道:“难道是昨日那客栈内的老掌柜他……” “并非是掌柜失言妄语。” 林天禄重新牵起马车缰绳,轻叹一声:“有问题的是这整座黄峰县。” “什……么?” 程忆诗和茅若雨顿时面露茫然之色。 “林先生说的不错。” 杨婵贞的身影带着一缕香风蓦然出现在车厢内,拂袖沉吟道:“我刚才在外仔细探查了一番,已知晓黄峰县内的变故为何没有传出去。” “姑娘请说。” “时至今日,整座黄峰县依旧被围困在当地的神秘大阵之中。诸多县民的神魂甚至都遭受侵蚀剥离,早已忘却了十年前发生的变故。” 此话一出,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不禁瞪大双眸,连忙望向窗外。 在街上稀疏走过的行人,实际上全部都是…… “‘活死人’。” 杨婵贞低声道:“这座黄峰县城,被人有心用术式进行了精心伪装,不少人依照着生前的模样继续生活,忘却了过往,一切自然是安然无忧。即便有其他妖鬼前来此地探视,但这些居民们依旧神魂皆在,肉身皆备,很难察觉出异样古怪。” “至于所做的缘由,想来是为隐藏行事踪迹,避免让其他妖鬼势力有所察觉。但没想到这一瞒便是十年之久。” 茅若雨眼神闪烁不定,喃喃道:“十年前的那些幕后凶手,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等残忍凶狠之举,哪怕她年幼时在外流浪多年都着实难以想象。 林天禄抖了抖缰绳,长吁一声:“我们先去所谓的旧城区瞧瞧,兴许能有些发现。” …… 随着众人坐着马车缓缓驶进旧城区内,已然发觉了此地之诡异。 两侧街道的建筑虽是完整无缺,可街上行人却变得极为稀少,几乎看不见多少身影,甚至一些房屋门前还张贴着白条绸布,放眼望去就仿佛是一座孤寂无人的空城一般,甚是阴冷森然。 但最为重要的是 在旧城区地带,能感觉有大量阴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可这等浓度的阴气汇集一起,却又没有激起多少风浪,仿佛泥牛入海般销声匿迹。 林天禄等人对这些阴术秘法的了解并不算多广,但杨婵贞在踏入此地后,眼神就变得无比严肃锐利。 “……” 她闪身至平地中央,长袖翻抖间连连掐动神秘印诀,四周很快浮现出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纹路阵图,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嘭! 直至一身闷响,杨婵贞仿佛遭受排斥般被强行震退了出去。 林天禄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我的修为尚且欠缺不足,无法主动干涉这大阵根底。” 杨婵贞深吸一口气:“至于此术可称连环大阵,而这黄峰县仅是阵眼之一。主干脉络一路延伸至城镇之外,想来此术规模要远比我们之前猜想的更为广阔巨大。” “可有妥善处理的方法?” “若以暴力破法,这黄峰县内诸多县民都要一同遭殃,所以只能从大阵本身下手。” 她思忖肃然道:“但这大阵本身又甚是诡异莫测,要想在不伤及县内平民的情况下干涉大阵性质,这其中所需要求实在不少。” “最为重要的是……无法保证在触及大阵本身的那一刻是否会引来幕后黑手的关注,危险着实难料。而且要想搞清楚此阵的具体用处,我还得花费不少时辰才行。” “杨姑娘。” 林天禄蓦然间将手掌张开,平举至身前:“在下想问问此术与当初那开启幽冥界的秘法相比,孰优孰劣。” 杨婵真眼神微动,低吟道:“各有千秋。” “那就好。” 林天禄嘴角微扬。 旋即,在他掌心中蓦然升腾起瑰丽灵光,同时背后隐约浮现仙山虚影,大量灵锁齐齐疾射而出贯入虚空。 仅片刻后,他松开了右手: “完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突然袭击,终究相逢 “这……” 杨婵贞哑然片刻,讷讷地将右手收了回来。 虽说她早已知晓眼前的林天禄拥有非凡大能,但挥手间就将这规模骇人的大阵肆意篡改扭转,仍让她惊讶地难以言喻。 “林先生刚才是以何手段……” “只是将此方大阵‘夺’走而已。” 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掌:“既然不能以暴力将此阵破除,索性就将此阵纳为己有,既以维持那些县民们的安稳生活,再停止汲取阴气的手段。让这黄峰县重新开始正常运转,不受阴气洪流所扰。” 杨婵贞听得一阵无言。 虽然言语说得轻巧,可这其中过程可是远超想象的困难。 这等匪夷所思之举,想来也只有眼前的男子才能办到。 “如此说来,黄峰县如今已彻底安稳无忧?” 跟随在后方的程忆诗瞧了瞧四周,好奇道:“但似乎看不出有何明显改变?” “此地之异是借由十年岁月慢慢形成,要想恢复原状自然要花费不少年月。不过也无需我们再劳心操神,慢慢便会焕发往日生气。” 杨婵贞轻声解释了一番。 茅若雨皱眉担忧道:“只是此术蔓延至县城之外,究竟——” 嗡——! 恰至此时,一股古怪的波动骤然降临此地。 “是何胆大包天者,竟然胆敢妄动吾等大阵!” 一声洪亮如钟的低吼蓦然响彻,如雷般回荡在耳畔。 只是一阵言语威吓,那股笼罩而来的重压便令茅若雨和程忆诗脸色微变,神情惊异地仰头望向上方。 就见在夕阳密布的半空之中,赫然裂开一道笔直痕迹朝两侧张开,一名气势深邃如渊的黑衫老者从中踏空走出,漆黑双眼仿佛无垠旋涡般俯瞰而来,扫过在场林天禄众人。 在看见了杨婵贞的身影后,老者不由得冷笑一声:“呵,竟是这一代的呡山青女?” “不知你又是谁?” 杨婵贞目光平静地回望着对方:“诸多势力之中,我对你并无任何印象。” “我等隐居世外,哪怕是你呡山青女自然也不会知晓分毫。” 神秘老者收起了宛若讥嘲般的冷笑,神情淡漠地抬手一指:“如今看来正是你这呡山青女妄图对大阵不利,终究得将你铲除才行。” “你……想与呡山为敌?”杨婵贞目光一凝。 “呡山虽是颇为神秘,但要想让老夫付出代价兴许还差上一筹。你这小小传人哪怕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知晓当地发生了何事……嗯?” 神秘老者眉头微微一皱,目光重新转回至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的身上,很快啧啧称奇起来:“有趣,除去呡山青女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两位奇女子,这等神韵气质称得上当世奇才,若夭折在此地未免可惜了些。” “你——” 话音未落,茅若雨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古怪的力量缠绕住了手腕,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强行拽上天去。 啪! 但随着一声脆响,这股无形拉扯之力顿时被挥掌击碎。 林天禄顺势收回右手,微笑道:“老先生此举可有些为老不尊,怎得三言两语后就开始动手动脚的?” “哦?” 神秘老者轻咦一声,目光饶有兴致地望来:“倒是老夫不慎走了眼,没想到你这白面书生竟然还有些非凡之能。而且瞧你肩头的这只银狐颇为不凡,想来也是赤魔境以上的妖鬼。 有些意思,年纪轻轻身边便能聚集起不少优秀女子,当真有些奇缘傍身。”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老先生这般品头论足之言,不觉得太过失礼?” “哈哈哈哈!老夫在世间活过千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凡人小辈用这番话教训,当真可笑!” 神秘老者负手张狂大笑,睥睨着下方众人:“与你们这些小辈做谈,何须要甚礼仪。你这书生虽有奇缘,但也就到此为止。你身边这两个女子老夫便要收走,瞧瞧你还有何礼仪要跟老夫讨要!” 他并起手指在身侧骤然一划。 刹那间,一轮空洞蓦然在茅若雨和程忆诗的背后浮现,宛若巨兽嘴巴般朝两人一口吞下! 而且左手隔空一摄,杨婵贞不禁闷哼一声,仿佛是遭受操控般被拉拽着腾空而起! “——天禄,快救两位夫人!” 她急忙大喊出声,同时掐动手中印诀想要主动反抗挣扎。 但在下一刻,林天禄的身影却在半空中划出残影,以迅雷之势将杨婵贞抱入怀中,同时运掌一击朝老者直接轰出! “嗯?!” 原本还面露冷笑的老者顿时面色微变,目光凛然,只觉这看似随意的一掌隐含威胁,仿佛若是有丝毫粗心大意便会遭受重创! 心思急转,老者蓦然低吼一声,挥手翻卷起极为澎湃凶猛的狂潮,好似带着阵阵作响的惊雷迎掌而上! 轰隆! 伴随着一声宛若雷鼓震动般的巨响,在半空中当即炸裂出无数呼啸狂风,流光四溢。 “这——” 老者神情急变,只觉匪夷所思的恐怖之威不断激荡而来,令他的衣袖连同手臂都在寸寸崩裂! 瞬息间的交锋一触即离,林天禄很快抱着杨婵贞神色轻松地重新落回地面。 但老者则是被一掌狠狠击飞,撞碎了背后的裂缝通道,伴随着闷哼咳嗽,连连踏空滑行出十几丈才勉强停下。 “如此雄厚的掌力、还有这股甚为诡异的气息……你究竟是何身份?!” 他颤抖着握紧布满裂纹的手掌,脸色一阵惊疑不定。 “只是一介书生而已。” 林天禄将怀中的杨婵贞放下,语气平淡道:“不过对付你应该还算绰绰有余。” “尘世间竟出现了你这等非同凡响的人物,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老者暗暗咂舌一声,运气微震,原本几乎粉碎的右臂这才开始迅速痊愈恢复。 他此刻心中亦是震惊不已。 虽然只是短暂交锋,可眼前这古怪书生展现出的修为威势怕是完全不亚于那些蛮境巅峰的妖鬼,而这股难测难料的气息更增添几分诡谲,难以准确估计其真正的境界。 “原来如此,动手干涉了我等大阵之人并非是那呡山青女,罪魁祸首是你这书生!” “你们既然敢施术操控愚弄当地县民,自然得做好被人拆穿的准备。” 林天禄抬手一勾,微笑道:“还有何手段想要施展,尽管再试试看。你身上的秘密,在下同样颇为好奇。” 眼前这年迈老者,自然是妖鬼无异。 但其身上充斥的气息之浑厚深邃,更要凌驾于寻常蛮境妖鬼,已然无限逼近于蛮境巅峰之境。与大长老和武姨她们几乎别无二致。 而且在刚才的交锋中,隐约能感觉到一股与阴气稍有些不同的古怪气息,甚是阴冷刺骨,其威力似是还要比至阴之息更盛几分。 这股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 “……呵!自大狂妄的小子!” 老者虚握着已然痊愈的右手,很快再度扬起讥嘲冷笑:“你确实有些独到本事,老夫如今也没有万全把握能够赢得了你。但你难道不曾发觉,你之前背后那两个女子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你出手救了这呡山青女,但她们二人可没有那么幸运。” 杨婵贞闻言眼神一阵变幻,既是担忧又是内疚:“天禄,我刚才……” “无需担心。” 但林天禄却笑着摆了摆手:“她们二人可没那么容易出事。” “可笑!” 老者大笑一声,负手腾空而立:“被卷入吾等秘狱之中,那两个女子的下场唯有凄惨二字!不过瞧她们体质不凡还颇有姿色,兴许还能给我族诞下一些优秀子嗣。暂且留她们一命倒是可以考虑。” 杨婵贞眼中闪过不安之色,心思急转,却始终没有在周围感知到两女的丝毫气息。 哪怕是被术法收走亦会留下些许残留气息,可现在消失的无声无息,难不成当真被卷入到类似于幽冥界之类的异界之中?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只是摇头失笑一声。 老者见状脸色微沉:“你在笑什么。” 难道他猜错了,刚才那两个女子跟眼前这书生并无任何亲昵关系? 可呡山青女在受袭击之际,明明嘴里喊着‘妻子’身份,想来不应该是毫无关系才行。 还是说 “我只是在笑,你这老头空有一身不凡的修为境界,但隐居在外太久,却早已忘记了警惕之心啊。” 林天禄笑着抬手一指其双眼:“你当真以为,我家两位妻子如此软弱无力,只能任你随意宰割欺辱?” 老者不禁脑袋后仰,心中泛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这书生究竟哪来的底气? 其修为古怪到他一眼看不出深浅也就罢了,但那两个女子定然只是赤魔境的存在,决计不可能逃出他施展的术法范围。 如今应该已然被关进秘狱之中被束缚住全身,等待发落。 可这个男人却 咚!! 老者蓦然间双眼突出,仿佛遭受钝击般脖颈前倾到骇人的弧度,直接被一击砸飞了出去,径直撞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才勉强停下。 旋即,两道倩影宛若谪仙般从半空中悄然飘落,黑白交织的裙袍随风舞动,裙裾下精致如玉的小腿若隐若现,身姿轻盈妖娆地平缓点地。 程忆诗单手环抱着怀中的茅若雨,右手持斧,双目猩红地凝视着远处的老者,冷哼着甩了甩战斧:“这家伙果真实力恐怖,硬接妾身一斧竟然还能安然无事。” 她原本还想直接将其一斧劈成两半,没想到竟然如劈砍在金铁之上,无比坚硬。如今反倒是她的手掌心略显酸麻。 “你们……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老者面目略显扭曲地重新站起身体。 虽然刚才那一斧并未让他当真受伤,可眼下这诡异情况已然愈发超出了他的掌控! 蓦然间,他投以无比森然阴狠的目光,恶狠狠地望向正掐动着印诀的茅若雨:“是你这女人在暗中做的手脚!” 茅若雨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开口多言。 她神情专注地维持着阴术运转,以防片刻后又会有陷阱突然袭击。 至于刚才那吞噬转移之术虽然凶险万分,但她这段时日以来早已将术法修炼捡了回来,修为虽然尚且不高,可这诸多月衍秘法却是手到擒来,哪怕与蛮境妖鬼正面交锋亦然能有回旋余地。 “当真该死!” 老者怒火中烧般捏紧双手,拂袖挥舞,正要再度施展其诡异术式,一股岚风骤然间从其头顶轰下! “呡山青女,尔敢反抗!” 他高声怒吼出声,反手一掌迎上这袭来的风暴,脚下房屋似承受不住冲击彻底崩塌破碎,其身影也被风压给强行轰入地面。 “老夫第一个杀了你!”老者怒目圆睁,在废墟尘埃四溅之际,阴狠目光仿佛雷电般直射远处的杨婵贞。 与此同时,他脚下大地一震,一轮极为诡异的波动刹那间激荡开来,顿时将方圆百丈内的一切全都融汇于其中。 而原本正趁机冲上来的林天禄不由得轻咦一声,直感到一股斥力迎面袭来,当即将他强行震退了出去。 一时间,这黑阵之中仿佛有无数光影闪烁流转,道道寒芒交织舞动。仅是威压逸散,就令茅若雨等人脸色大变,只觉全身上下好似被无数利刃切割粉碎,心思急转间就像是已然坠入至刀山火海之中,死亡寒意如同跗骨之俎般爬遍全身! “这股威压——” “魂源心界……外显?!”杨婵贞身形凝固在原地,瞳孔紧缩:“不对,此人还以魂源心界之法将天禄他强行排斥到了界外,操控手段极为精湛!” “斩断汝等四肢尽数带回宗族之内,你们的下场别想好过!” 黑衫老者的身形一阵蠕动扭曲,仿佛有无数诅咒和黑影在其体内背后涌动滋生,声音也变得愈发刺耳嘶哑,宛若野兽的咆哮嘶鸣:“给老夫全部跪下!” 铺天盖地的寒芒刹那间从上方倾轧而来,杨婵贞见状急忙闪身到了程忆诗和茅若雨的身前,兰指捻动,正欲施术将第一轮攻势尽可能全数抵挡下来。 但在这一刻,一只手掌蓦然撕开了笼罩此地的黑幕,不偏不倚地直接按在了老者扭曲的面庞上。 “——!” 他面色一阵骇然,惊愕万分地回首望去,就见林天禄已然徒手将这魂源心界构筑而成的异界强行撕裂,面带笑容道:“想法着实不错,只可惜这面‘墙’实在还不够坚硬!” 轰隆! 话音刚落的瞬间,老者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按着脑袋轰然砸进了黑幕壁垒之上,环状裂纹极速扩大,这偌大的魂源心界顷刻间崩塌破碎。 “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那高深莫测的气质已然彻底消散,老者如今只是狂怒万分地咆哮嘶吼,奋力强行挣脱开脸上的手掌,踏步腾空,双臂疯狂挥舞,大量好似撕裂空间般的锋芒齐齐洒落。 只是这拼死反击却被林天禄接连闪身避开,腾挪于锋芒之间,直至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指点出。 噗嗤! 眉心处被一股惊世劲气直接洞穿,老者双目呆滞地后仰了一下,满脸错愕失神。 他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被这种随意的手段击溃。隐忍几近千年修炼而成的境界,最终会落得这样一个无疾而终的可悲下场! ——不对! 正面交锋难以力敌,自然还有其他手段能够周旋! 老者眼中再度浮现寒芒,狞笑着猛然挥舞双臂,在前方隔空斩出数道裂痕。 “今日是祸亦是缘!你这书生既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恐怖修为,那就让你到古界内大闹一番,看看究竟是你这横空出世的怪物强横,还是那些远古大能比你更强!” 无数细密纹路交织缠绕,幻化成一轮容纳十丈有余的漆黑空洞。 林天禄眉头微皱,正想闪身从此地离开,回首却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已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刚才空旷寂静的黄峰县旧城区,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泥沼,深邃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类似于当初幽冥界和冥途的强制传送手段? “小子!你就在这仿徨之间好好待上一段时日吧!待老夫养伤归来、做好万全准备,下一次再见之时定会取你人头做祭!” 老者森然的冷笑声从四面八方回荡传来,并且在迅速消失远去。 但林天禄在这一刻并未失去镇定,反而失笑道:“都说人不可在一个地方栽倒两次,这次我可不会再两眼一抹黑了。” 言语之际拂袖一甩,一抹瑰丽剑芒刹那间撕破黑暗! 宛若划破黑夜的一缕晨光,转瞬之间便将此地混沌一分为二,明亮光辉自剑痕之中逸散迸发而出。 “这怎么会——呃!!” 原本老者那消失的声音蓦然再度响起,却仿佛临时中断般卡壳停滞,其残存的气息随之彻底消散。 自古朴断剑飞旋着落回掌心,四周的漆黑环境已然开始支离破碎般崩坏。 “……” 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魂源心界的崩塌、漆黑诡境的破碎,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发生。 待得烟尘散尽,再度显露出千疮百孔的废墟街道,到处布满了深不见底的纵横沟壑,仿佛人为构筑出一片地底深渊。 而在废墟之间,林天禄的身姿依旧笔挺昂扬,拂袖将断剑收回,侧首看向不远处的众人,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无需担心,已经结束了。” “呼——” 刚刚脱困而出的茅若雨和程忆诗见状不禁长吁一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锋,着实是吓了她们一大跳,如今众人能够平安无事自然是再好不过。 “多谢杨姑娘刚才出手相助。” “不,我终究没帮上多少忙。” 杨婵贞同样是松了口气,略显惭愧地摇了摇头。 林天禄正要回身走来,但脚步却蓦然一顿。 他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侧的房屋屋顶。 与此同时,一缕妩媚轻佻的熟女嗓音如同撩人细语般飘来。 “林先生果真如传闻一样手段非凡,宛若人间仙神,哪怕面对这等妖鬼都能轻松取胜,着实令本宫惊叹不已。只可惜还稍欠几分经验,并不知晓逃入古界的残魂可没那么容易灭尽。” “你,又是谁?” 林天禄目光渐渐凝起。 在屋檐之上正坐着位美艳女子,交叠着裙下风雨莹润的黑丝美腿,如玉腿肤若隐若现,纤柔曼妙的蛮腰一路往上,那傲人峰峦亦是惊人。 美人撩拂着水色秀发,笑吟吟地拨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指,似有一团淡淡的魂魄在其指间揉捏滚动。 “林先生唤本宫……幽罗便可。” 话音刚落,她的手指微一用力。 那团正在不断挣扎的魂魄当即粉碎殆尽,仿佛隐隐能听见那老者的一丝哀嚎。 第二百八十七章 若即若离,思绪难安 林天禄瞥了眼此女指尖上消散的残魂,确凿无疑正是刚才本该被斩灭的老者。 平静目光重新转回这名为幽罗的蓝发女子,好奇道:“姑娘这是何意?” “久闻林先生大名,甚为好奇你究竟是何模样,特地前来一见。而刚才只是偶然遇见了先生与这妖鬼激战,便顺便出手帮忙而已。” 幽罗在指尖上轻轻吹了口气,巧笑嫣然道:“林先生应该也不想放跑强敌,让这等心思歹毒之辈成天惦记着自己和家属吧?如今其魂魄彻底湮灭,行踪去向不明,哪怕其背后的势力想找麻烦也都头疼好一阵。 至于这黄峰县大阵易主,想来以林先生的手段足以做好掩人耳目的隐藏手段。” 林天禄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沉声道:“姑娘应该与那老人一样都是妖鬼,为何会出手帮在下一把?姑娘又是何身份来历?” 此人来的古怪突然,而且其身上的气质过于妖异了些,让人一时间没办法放松警惕。 “就如林先生背后那几位一样,妖鬼之中对凡人的态度自然有善有恶者。凑巧本宫对残害凡人并无兴趣,只对一些强者颇感兴趣。至于身份……本宫生前许是某个朝代的大官闺女、又或是公主嫔妃之流,自化成妖鬼之身复生后便记得不大清楚了。” 幽罗螓首一歪,娇颜上的笑意更显暧昧:“但林先生也无需担忧,本宫之兴趣可并非打打杀杀,只求能交流结识一番自然再好不过,此行前来也正是为了能与先生见上一面。” 林天禄目光暗暗凝起,隐约瞧见其神魂本质。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女之魂竟不沾丝毫血光煞气,纯白一片,仿佛刚刚诞生的婴孩一般! 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古怪的妖鬼存在? 心思微动,他很快露出温和笑意,遥遥拱手道:“看来得感谢一番幽罗姑娘出手帮助。只是不知姑娘刚才提及的所谓古界又是——” “一群年岁悠久的上古妖鬼合力构筑而成的异界,为求能代代传承。其中规则与妖鬼道界也有些不同,至少这蛮境层次的妖鬼在古界内可是难以消亡,堪称永生不灭。” 言语之际,幽罗很快起身一跃,曼妙身姿轻飘飘地落到了不远处,轻点着脚下沟壑交错的废墟,步履婀娜地缓缓走来。 “正因如此,那老者才会想着尽可能逃至古界之中,亦有逃出生天之机。只是他并未想到,林先生竟能挥手间撕裂仿徨之间,将其神魂一击重创。更未料到,本宫正巧就在古界之中等候多时,轻松将其重新带出古界,应天意消亡而死。” 林天禄皱眉沉吟道:“难道是……千年古族?” “以界为名,这种称呼倒也妥当。” 幽罗撩拂着鬓角秀发,随意打量着正快步靠近过来的茅若雨等人,不由得嘴角微扬:“林先生,此地实在破旧不堪,不妨待我们换个地方再好好交谈相识一番?” 林天禄轻笑道:“自然可以,在下如今确实有不少疑惑想要问问幽罗姑娘。” “本宫会与林先生如实道来的。” 幽罗环抱双臂托胸,眼眸中流转着瑰丽色泽。 “不过,本宫更喜欢能与先生你单独聊聊。” …… 夜色寂籁,黄峰县内如今却渐渐染上烛红之色。 而在县内的一座酒楼内,三位姿容风情各异的女子正坐于二楼阁厅,抿品酒菜之际,目光也不由得望向大厅以及窗外景色。 不久前在县内发生的激战,似乎并未激起恐慌。 或者说,这县内民众都并未听见被有意隔绝的轰鸣巨响,仍在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简单生活。 只是在不经意间,那股原本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的淡淡沉闷,已然渐渐消散不见。 人声若现,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几声孩童嬉笑。 觥筹交错,欢呼大笑之声哄闹而起,更显畅快喜悦。 茅若雨悄然收回目光,抿着杯中温茶,心间泛起些许感慨。 这一整座镇县的命运,便在这几乎无人知晓的变故中迎来了转机,将从清冷孤寂之中再度焕发勃勃生机。 此行,算得意义非凡。 但美妇如今心里亦有几分担忧,望向不远处房门紧闭的雅间厢房,目光渐凝。 …… 雅间之中。 薄纱密布飘荡,玉饰横列,檀香缕缕逸散,似有女子暗香萦绕不休。 红烛灯火摇曳,杯酒斟满,月色丝丝洒落,唯有妖媚倩影含笑端坐。 林天禄刚一将薄纱帘子撩开走进雅间,便瞧见幽罗正托腮瞧着自己,倾世绝丽的娇容上荡漾着如醉如痴的媚态浅笑,那流转水波的眸子仿佛是要将人的神魂都吸入其中。 但他并未失神沉醉,只是轻笑道:“幽罗姑娘倒是好兴致,瞧这店家雅间的打扮装饰,想来已早有准备?” “本宫早早便想在黄峰县内与先生一聚,自然早派下人来此吩咐打点。但不曾料到会是如今这幅发展。” 幽罗笑吟吟地朝对面的座位一摊手:“先生快些请坐吧,这美酒佳肴若凉了可不尽兴。” “姑娘如此盛情,在下着实受宠若惊。” 林天禄回以谦和笑容,拱手后大步入座。 看了看桌上呈列的诸多热腾佳肴,他索性主动开口道:“听姑娘之前所说的话,似是很早之前就已然知晓在下的身份?” “林先生之美名,在长岭周边一带可是流传甚广。本宫独身云游四海偶然途径正巧有所听闻,不禁心生向往,想要亲眼一见。”幽罗端起瓷杯,美眸流转间将酒杯递出,抿唇妩媚道:“如今见上一面,确实如那些传闻所说是一位身手不凡的美男子,更是宅心仁厚,怪不得能吸引诸多姑娘的留意。” 林天禄咧嘴一笑,随手与其捧杯示意:“那些传闻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呵呵~” 幽罗只是暧昧浅笑,细抿了一口杯中清酒,脸颊上渐渐泛起诱人夺目的红润之色。 “姑娘现在可否说说,有关那千年古族之事?” “本宫并非是那千年古族之人,自然并不知晓他们有何隐秘阴谋。”幽罗托腮随意道:“本宫能与先生交代介绍的,唯有在古界和妖鬼道界各地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 “姑娘请说。” “刚才那妖鬼施术将先生强行拉进的并非是古界,而是仿徨之间,类似于两界的交接夹缝。若是常人落入此地,除非有修为非凡的妖鬼出手相助,不然唯一的下场便是在此地孤独终老,活活累死饿死。” 幽罗嗤笑一声,眉宇间浮现几分讥讽之意:“只是那愚蠢妖鬼倒是不曾料到,先生竟还有如此威能惊人的手段,直接将仿徨之间一击撕裂粉碎,连瞬息时间都不曾困住。” “至于他们布置在此地的阵图……先生可知罗星的冥途仪式?” 林天禄神情微凛:“自然知晓一二。” “这黄峰县之阵图名为‘七星补天阵’,以七地之魂来构筑出近似于冥途般的效果。为古界的维持在妖鬼道界内留下根基,同时打开那通往八族秘境的通道。” 幽罗眼眸如水,嗓音婉转地娓娓道来:“沿着黄峰县一路蜿蜒前行,路过沿途七座镇县山脉,将会在武昌省内迎来仪式大阵的终点。或许再过段时日,便会在武昌省内彻底展开仪式,强行开启尘封上千年的八族秘境之门,为谋求大局变革。” “若简单来说……便是类似于幽冥界之变。” 林天禄神情微怔:“姑娘还知晓幽冥界?” “当初那江盖县幽冥界现之事,有不少势力都已知晓。毕竟前来参与冥途的妖鬼数量可着实不少,更有诸多大势力的子弟,即便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了多久。” 幽罗轻笑道:“或许正因瞧见了幽冥界显现,不少势力才会深感天下大势当真将变,纷纷开始展开各自计划,为谋求他们各自的心愿和图谋。不过这古界似远比寻常势力更为深谋远虑,竟然瞒过罗星眼线布下这等大阵,着实让人惊叹。 只是这等密谋布局,其最后结果对那些凡人们来说……怕是一场难以承受的灾难。” “姑娘知晓此事会有何后果?” “虽说远古八族早已烟消云散,不存与此世。但他们留下的密藏中怕是有不少极为危险之物。那些蕴藏数千年的邪物一旦出世,或许只是气息逸散,便足以令万千凡人神魂俱灭。” 幽罗言至此又很快话锋一转:“不过那八族秘境内究竟有何奥妙,本宫这外人终究是随意猜测,千年古族为何处心积虑地想着开启秘境,又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想来也只有古族之人自己知晓。” 林天禄深有感触地颔首道:“姑娘所说是极,要想得知真相确实麻烦了些。” “但——” 幽罗饶有兴致地再度扬起笑容:“本宫兴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哦?” “先生与本宫一同随行,前往古界一探究竟。以先生的本事,再由本宫引导,他们有何阴谋诡计自然轻松可知。” 她媚眼如丝般扫了眼门外方向,狭促道:“只可惜,先生那几位红颜知己兴许没办法一同前往古界。以本宫的手段,能助先生一人隐藏好身形不被发现已是竭力而为,可没法再带上其他人。” “此事确实可惜。” 林天禄沉吟思索了一阵。 “不如,先生与本宫一同前往古界,那几位夫人就由本宫的下仆送至武昌省内再作汇合?此行有先生吸引注意,那几位夫人一路上想必也会更为安全无忧,无需担心会有何强横妖鬼突然袭击。” 幽罗红唇微抿,暧昧蜜意般轻轻抚摸着瓷杯杯沿,手势极为轻柔撩人:“既能探明真相护得一方县民无忧,同时还能让妻妾平安顺风,这一举两得之法先生不好好考虑一番?” “况且——” 美人长睫轻颤,似是柔情撩拨般吐息道:“先生此行有本宫作陪,还有何寂寞难耐可言?” 林天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他很快感觉到大腿上传来一丝若即若离的轻柔触感,仿佛是足趾轻轻在裤腿上滑蹭而过,并朝着胯间慢慢伸出。 旋即 他用力并拢膝盖,直接将桌下暗暗伸来的右脚死死夹住。 “……” 幽罗脸上的笑容微僵: “林先生,回应女子的暗情邀约可不是用这种粗鲁手段哦。” “姑娘这右脚有些胡闹,在下自然得帮帮忙才行。” 林天禄已然恢复镇定,老神自在地开始吃起了桌中佳肴:“至于姑娘刚才那番提议,虽然听起来确实不错,但在下一行此次出门远游本是为与妻妾相伴,如今要临时分开反倒本末倒置了。姑娘这番提议自然不予考虑。” 幽罗稍稍动了动桌下的右脚,发现纹丝不动,眼角不禁微微抖动起来:“难道林先生不准备解决此事?依本宫看来,你并非像是见死不救之人。” “你说的没错。” 林天禄蓦然微微一笑:“所以用不着去收集什么线索情报,直接前往大阵终点所在的武昌省直捣黄龙,他们想要意图不轨,就在那里将他们全数击溃,一了百了。哪怕他们有千万般隐情,可要是害起了人,那只管好好教训就行。” “……” 幽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叹道:“是本宫太低估了先生的豪情冲劲,开口提了些太过咄咄逼人的建议,还望先生能原谅一二。” “姑娘一番好意,在下也是心领,当然不会出言怪罪。” 林天禄温和失笑道:“只是在下如今已有家室,姑娘此举可显得轻佻了些,往后可不能再随意乱来。” “先生松开束缚便是,本宫自然不会再随意乱来。” 幽罗嘴角含笑,隐含幽怨邪魅般白了他一眼,即便无言,可这一闪而逝的眼神中却仿佛回荡千般暗情,让人不自觉心底瘙痒难耐。 待收回脱困的右足后,她很快又神色慵懒地托住粉腮,瞧着林天禄品尝美食的模样,浅笑道:“不过,此行可否让本宫陪同先生等人一同前往武昌省?” “姑娘这是……” “本宫颇想看那些自诩古族的妖鬼们受挫的模样,自然也想瞧瞧这路途中是否会发生何惊天变故。” 幽罗兴致昂扬地抿唇笑道:“若能跟在先生身边,肯定能瞧见不少往日见不到的趣事。可比本宫独自一人在外游荡要有趣的多。” 林天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阵。 ——好家伙,这姑娘还是个愉悦怪。 旋即,他重新露出温和笑意:“既然如此,待这顿晚膳结束后,在下就介绍两位妻子与姑娘你认识一番。还有结伴同行的杨姑娘。” “当然可以。先生也无需太过担心本宫会沿途叨扰,除非发生何变故,不然本宫自然不会出面打扰到你们夫妻间的郊游旅行。” 幽罗带着轻松之色一同享用起满桌的佳肴美食。 …… 翌日晨间。 林天禄已然再度启程离开了黄峰县。 此县内残存的大阵如今受改造修复,气息平衡,还做过不少隐秘处理,已然无需担心会被古界之人发觉。 而在缓缓行驶的马车之中,茅若雨略微侧头扫了眼后方,就见远处正慢悠悠跟着另外一辆马车,那位名叫幽罗的神秘女子便坐在车厢内。 虽说昨晚休憩时,她们已然从林天禄口中听闻了与其有关的情况,但不知是出于女子直觉还是心底里些许的不安,看着那辆紧紧跟随的马车,有股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果然是目的不纯。” 坐在一旁的程忆诗闭眸淡淡道:“此女口中的目的显然没那么单纯,其身份来历也甚是可疑。若因此就轻易相信了她那才是太过天真。” “对于这位姑娘,我也确实无甚印象。”杨婵贞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只是她给我的感觉并不糟糕,或许正因如此林先生才会与其好好交流。” “无需太过担心。” 林天禄撩开纱帘,对车厢内的几位姑娘笑着说道:“她身上虽有不少谜团,但如今看来对我们并没有丝毫敌意。况且,与其将其强行轰走难料行踪,还不如让她大大方方地跟在我们身后,也能瞧得更加清楚一些。” “相公说的不错。” 茅若雨长吁一声,很快松开了紧锁眉头:“是奴家太过杞人忧天了点。 只是这古界之事终究不能视而不见,此行至武昌省内,怕是又会与其他修为惊人的妖鬼发生冲突。” 此话一出,一旁的程忆诗不禁陷入沉默。 若那古界中的妖鬼都如黑衫老者一般狂傲,双方冲突想来是难以避免。但以她们如今的修为要想正面较量,实在太过勉强了些。 昨日若非有若雨从旁辅助帮忙,单凭她独自一人…… 或许面对那转移之术就得束手无策,被轻易擒下。 虽说这段时日以来她的修为日益见长,但这一路上兴许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还会成为夫君沿途的累赘。 念及至此,程忆诗不由得紧咬下唇,用力握紧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手,眼底闪烁其不甘愧疚之色。 自己如今作为夫君的妻子,若连保护自身都办不到的话“你这丫头,怎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一只宽厚手掌蓦然按在了脑袋上,令程忆诗神情微愣,侧头望向坐在车厢外的林天禄。 “忆诗你生来可不是为了与人打打杀杀的,不必有何遗憾执念。有夫君我在,那些琐事就无需你太过操劳烦心。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稳当,那在家中可当真是游手好闲之徒了。” 他笑着揉了揉程忆诗的脸蛋:“别忘了此行更是我们夫妻间的郊游旅行,若满心都是厮杀之事那可不妙,我还想趁这段时日多与忆诗你亲近一番,弥补前些日的多番外出。” “夫君……” “外面虽是风冷,但要不要与我一同坐坐?” 林天禄抖了抖披在肩头的大氅:“正巧瞧瞧这路上的冬日之景。虽未曾银装素裹,但这枯木山道亦有几分别样韵味。” 程忆诗脸颊微红,很快略显激动地起身靠近而来。 压根就没怎么扭捏犹豫,当即迈动莲步走到一旁坐下,小鸟依人般倚靠在肩头,洋溢起甜蜜温情的动人笑意。 这一气呵成般的姿态,顿时看的林天禄有些傻眼。 自家的小娇妻怎得还有这样一副好演技,还是说这性情转变的如此之快? “夫君如此柔情安慰,妾身又怎会再自怨自艾,只是徒增家中苦闷尴尬而已。” 程忆诗略微侧转螓首,巧笑倩兮:“况且能有夫君在身旁相伴,哪怕有再多危险妾身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咳……忆诗你怎得大白天说这等臊人情话。” 林天禄尴尬一笑,抬起手指勾了勾她的精致琼鼻:”难不成在故意等着我出声安慰?” “夫君说什么都好~” 程忆诗笑得更显甜蜜温柔,紧紧环抱住了他的手臂。 感受着倚靠而来的温香软玉,林天禄也是摇头失笑。 自从双方成婚,平日里虽依旧还是端庄优雅的程家大小姐,但私底下双方相处起来,自家这忆诗姑娘的性情可是愈发体贴粘人,娇俏的可爱异常。 第二百八十八章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在黄峰县内。 冷清寂静的医馆之中,原本正闭眼躺在床上休养生息的年轻少女渐渐睁开了双眼。 她捂着仍带有些许钝痛感的大腿,面色发白地颤抖坐起。 旋即,一眼就看见了正神色慵懒坐在屋内的蓝发女子。 “你是——” “无需担忧,你身上的致命伤已尽数痊愈,再过上十天半月就能活蹦乱跳的。” 幽罗面露妩媚邪魅的艳丽笑容,侧眸看着床上满脸惊疑不定的少女:“莫不是伤势过重,就连之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 “……” 年轻少女檀口微张,眼中渐渐浮现神采。 下一刻,她很快垂首低吟道:“多谢姑娘当时出手相救。” 正如其所说,这位少女与眼前的幽罗并非是初次相见。 当时在遭遇那山中妖鬼袭击之时,那头沿途一路追杀的妖鬼可没有网开一面、又或是粗心大意让她轻松溜走。 原因正是这神秘莫测的美艳女子在暗中出手相救,让她有了合适的机会逃出生天。 哪怕这一路上奔逃危险无比,但她如今能够顺利地活下来……依旧靠了对方的帮助。 “看起来,你的心情依旧很是失落。” 幽罗把玩着手中的瓷玉折扇,轻笑道:“与你同行的十几人可与你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是刚刚相识不久。难道你会为那些人的死而感到悲伤自责?” “……不是的。” “罢了,本宫也无意安抚劝导你的心思。你我之间算是相互帮了忙,本宫如今的心情还算不错。” 幽罗笑着屈指一弹。 一缕银光蓦然间钻入到了胸口之中,令年轻少女神情顿时一慌:“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给了你些许‘力量’而已,往后该如何使用,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 年轻少女捂着胸口怔怔无言。 但在沉默片刻后,她却不由得低声道:“你之前是利用我将那位先生引入黄峰县内?”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更应该知道如何才能安稳地活下去。” 幽罗悄然起身靠近而来,意味深长地用折扇点了点她的肩头:“如今黄峰县已是焕然一新,往后在县内老实生活吧,不要再随意远行玩闹。本宫将来或许还能用得到你。” “你、究竟是为什么——” 年轻少女刚一抬头,却愕然发现面前的美艳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心头浮现丝丝忐忑不安之际,她掀开被褥踉跄起身朝窗前走去。 望着窗外明艳风光的街景,少女一时间有些失神恍惚。 自她出生到现在,黄峰县何时有过如此的热闹舒适。 瞧街头孩童嬉闹欢笑、县民们带着笑容相互招呼道好,这万人空巷般的场面令少女仿佛如坠幻梦之中。 黄峰县,当真变了。 …… 一处名为屯青村的村落,如今正显得颇为热闹非凡。 此地位于几处镇县的交接之地,年关将至的氛围令村内更显喧闹,生意红火,车水马龙之景可谓几日如常。 街道建筑设计的十分不错,几乎与镇县规模别无二致,但周边又栽种诸多花卉树木,在冬日之中仍留有几分自然景色,让人甚是舒适惬意。 “上好的首饰!” “肉质肥美的土鸡,物美价廉!” “快来瞧瞧这刚刚采摘下来的鲜菜!” …… 诸如此类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在几处酒楼客栈之中更是人声鼎沸,甚为嘈杂,不时有人饮酒作乐大声喧哗,亦有人在酒楼之中说书唱曲,不亦乐乎。 但临近入夜之际,在这座人满为患的酒楼内,却蓦然响起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这小子有问题!” 一声爆喝蓦然响彻酒楼,引得人人侧目望去。 就见两名持剑的年轻男子豁然起身,双目如电般瞪视着不远处一名年轻孩童。 而那孩童仿佛被吓了一跳似的浑身僵直。 “发生了何事?” “不太清楚,但是瞧那两位青年衣着光鲜亮丽,手持宝剑,想来是何名门望派的门下弟子?” “瞧其胸前绣纹,似是虹山门派之人?”一名酒客扬首眺望,啧啧称奇道:“听闻这虹山门派之徒皆是嫉恶如仇之辈,剑法高超,甚至还身负驱邪威能,颇为诸多门派敬重。如今这两位门徒突然爆喝而起,怕不是有何奸佞歹徒在酒楼内故意生事被逮个正着?” 但其酒友却困惑道:“我怎得瞧见……是一个店小二被问住了,瞧其个头还不过孩童模样?” “咦?” 酒楼内有人心生好奇,亦有人面露不解,但无一例外皆是噤声眺望,想仔细瞧瞧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与此同时,那位被突然出声喝住的少年孩童也是一呆,手里仍端着酒壶,仿佛遭受惊吓般缩着肩头,怔怔地看着那两名拍案而起的持剑青年。 “两、两位贵客,小的我哪里有做的不好……” “还敢装蒜!近些时日在屯青村内装神弄鬼的恶徒,想来就是你小子!” 一名俊朗青年当即拔剑出鞘,怒目圆睁地步步走来:“身负浓郁阴气,生机尽散,身为魑魅魍魉竟然还胆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作祟,当真好胆!” 此话一出,周围几桌的男女纷纷起身后退,面露惊愕。 这看似无害的酒楼小厮,竟然还是何妖魔鬼怪?! “我、我没有!” 少年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我没有害人!肯定是您搞错了!” “你当我们会轻易相信你这阴魂恶鬼之言?!” 青年怒而提剑袭来,剑风呼啸,气势逼人,仅仅只是一剑刺出就令那少年满脸惊骇地瞪大双眼,仿佛忘记了该如何逃窜般呆滞在原地,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啊!” 见酒楼内突然动起手来,不少酒客纷纷惊叫着退走,生怕会被不慎卷入其中白白受伤。 而另外一名持剑青年则侯立原地,目光凝神地掠阵警戒,以防这酒楼之中还有其他伙同的恶鬼在暗中勾结伏击。 只是就在这一刻,这两名持剑青年纷纷面色微变。 因为一柄缠满了符咒的木质长剑蓦然间挡在了剑锋前行的轨迹上,硬生生将这快若闪电般的一剑给挡了下来,随手一拨,顺势将其逼退了回去。 持剑青年腾腾腾地后退数步,惊疑不定地望着突然出现在双方中间的健壮男子。 “你是何人!” “我是一介云游四海的道士。” 满脸络腮胡的健壮男子转动着手中木剑,神情平静地回瞥了一眼背后的稚嫩少年,很快收回目光。 “只是瞧不过眼两位欺辱威吓一位孩童,这才会出手阻拦。” “道士……你既是道士那就应该瞧得出这孩童身上的古怪!”持剑青年面色肃然,低喝道:“虽然其修为尚且粗浅,但若是放任不管再假以时日定然会给这座村子带来极大危害!更何况,近些时日的夜间骚乱很有可能就是他——” “施主,这些终究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道士垂下木剑轻叹一声:“就凭这孩子的微末阴气,又怎可能会闹得起多少骚乱,你太高估了他。” “我怎会——” “虹山门派主修剑诀,副修驱邪之法。虽是名望不凡,但对于阴魂恶鬼的了解终究没有我们这些道士更为深刻。” 道士放缓了语气,沉声解释道:“这孩童的气息充其量不过是幽鬼的程度,哪怕是不入流的锻体武者兴许都能将其击溃,实在是太过孱弱了些。他若当真有如此手段,面对你的攻击又为何会丝毫不做反抗挣扎?” 持剑青年寒声道:“你身为驱邪的道士,难道是想包庇这些邪魔外道?” “施主的性情太过暴躁了,我并非想着一味包庇,只是想能否言语沟通一番再下定论。其是生还是死,更不是靠我们三言两语就能妄下判定。” 道士呼出一口浊气,神色镇定地行了一礼:“施主能否暂且息怒,坐下与这孩童聊聊,兴许你会对刚才的决定有所改变。” “我、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干!” 那孩童也适时地出声解释,满脸惴惴不安道:“两位大哥,我如今只是在这酒楼内安稳地当个店小二,从未有害人性命、也没有任何偷抢他人的财物。还望——” “胡言乱语!” 但持剑男子在这一刻却再度抬起利剑,直指其双眼,愤恨不平地怒喝道:“我原本还以为你这道士有些门道技艺,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与虎同谋的恶徒,竟然胆敢为阴魂恶鬼找出诸多理由开罪!” “施主……” “既然你不肯退让分毫,那我们师兄弟二人就为屯青村替天行道,斩了你们这狼狈为奸的恶鬼恶徒!” 另外一名青年也大步上前走来,提气爆喝,运起了颇为精湛的剑法起手式。 逼迫而来的凛冽杀意,令道士不禁闭上了嘴,脸上也流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这位道长,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必为我出面的。” 原本慌乱无措的小男孩这时反而是冷静了下来,连忙道:“我、我会尽量从这里逃走,不会被他们抓住的。” “哎——” 道士幽幽叹息一声。 旋即,他并未逃离退走,而是提起木剑奋力迎上了这两名青年的猛攻。 剑锋交错碰撞,在厅内荡开阵阵清脆声响,火星四溅。 道士面目肃穆地侧身避开利剑直刺,反手擒住一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在其吃痛低呼下挥掌印在其胸口上,将其强行震开。同时回身横扫木剑,险之又险地挡下了身后一击,运掌相撞,两人顿时闷哼出声齐齐踉跄倒退。 显然,他们双方的内功可算伯仲之间。 “此人招式凌厉凶悍,不可与其见招拆招,直接互拼内力取胜!” “好!” 两名青年很快缓回气息,将长剑用力掷出,同时催动内功大步流星地全速冲刺,抬掌便打。 凶狠攻势直面袭来,道士正想闪身暂避,却愕然发现那两柄长剑投掷的方向正是孩童所在,不由得脚步停滞,咬牙抬手迎上。 叮! 但在这一刻,原本正要飞来的长剑突然间受外力碰撞,叮铃一声被弹飞到一旁。而原本挥掌上前的两人也是面色微变,只感觉双膝处仿佛传来一阵钝痛,不由得屈膝扑倒下去。 旋即,道士的双掌便直接拍在了他们的胸口上。 “啊!” 伴随着两声痛呼,这两人当即被强行一掌击倒在地。 “咳咳咳……你、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咳!” “……” 但道士如今自己也是略感诧异,目光不由得瞥向二楼方向,透过纱帘隐约能瞧见一道身影。 这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 念及至此,道士很快便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来到这两名青年身旁蹲下:“两位施主,如今你们已是战败,可否冷静下来听我一言?” “如今败于你手,是杀是剐自然随你——” “我自然不会取二位性命,那孩童本性如何,这段时日以来我看的比二位更加清楚。” “你说……什么?” “我比二位施主要早七天来到这屯青村内,早已瞧见这气息古怪的孩童。只是我并未直接出手喊打喊杀,而是在暗中瞧其一举一动,观察他是否当真会祸害当地百姓。” 道士朝后瞥了一眼正哆哆嗦嗦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孩童:“他只是如常人一样日出工作,日落而息,期间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举。” 一名青年咳出些许血渍,面容阴沉地嘶哑道:“所以你就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并非是恻隐之心,而是将心比心而已。” 道士语重心长道:“数月之前,我其实与两位施主一样嫉恶如仇、恨不得消灭世间所有阴魂恶鬼、魑魅魍魉,还天下一个太平。” “那你为何——” “但在此期间,我偶遇了一位高人指点才渐渐发觉,并非所有妖鬼都是邪念丛生。亦如我等凡人一样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他感慨叹息道:“毕竟当初我也是受了一位妖鬼的宽恕原谅,才能平安无事地站在此地,若非如此早怕是已死无全尸。” “你这是在胡搅蛮缠,这世间何来妖鬼会……” “当然,我也不希求靠几句话就能让两位施主转变念头。” 道士捏紧了拳头,淡淡道:“所以只准备用拳头与两位好好对话,以理服人。” “你、别乱来……啊!” …… 不久后,随着那两名持剑青年灰溜溜地退走,经过掌柜出面调和解释,酒楼内突如其来的风波随之平复。 原本被吓走的客人们也渐渐回到店内,嬉闹不休地谈论起刚才发生的变故。 对于寻常民众来说,什么所谓妖魔鬼怪终究太过脱离常识,更像是几位武林高手一言不合打起架来。如今风波渐止,只留下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那端茶送水的孩童以及道长…… “果然,是您在暗中出手相助。” 道士满怀感激之色地抱拳作揖:“在下还未来得及向您当面道谢,当初受高人您一番点拨,在下可谓受益匪浅。如今又得高人解救,心中感激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而站在他面前之人,正是林天禄。 “你看起来,与当初果然变化甚大。” 林天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禁感叹出声:“若非对你这体格还有些印象,第一眼当真认不出来。” 眼前这人,便是当初在甘昌村内偶遇,风风火火地踹破房顶跳下来要与任吟姗一战的鲁莽道士。 当初明明嘴里始终喊着要与妖鬼血战厮杀,正邪不两立,可如今却会为了一个妖鬼仗义执言,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 “当时与先生相见之时,在下着实执念过深,性情更是粗暴鲁莽。但这几个月来,我着实经历了不少,亦渐渐明白了高人您当初所说的那几番话。” 道士连连感叹拱手道:“虽不过半年时光,但我如今已是在试着去用双眼瞧瞧此世的真相,而不是被单纯的正邪之分蒙蔽了双眼。” 林天禄看着他满脸追忆怅然的模样,想来也是有了诸多刻骨铭心的经历。 念及至此,他很快露出温和笑容,拍了拍道士的肩膀:“你能有如今这份感想自然值得称赞,不过你救下的这孩童,你有想好该如何处置?” “在下已观察他几近半月,可确认其并无害人歹念。而且刚才我还与酒楼的掌柜交谈了一番,才得知那老掌柜其实早已知晓其妖鬼身份,只是瞧其孤苦伶仃才给了一份工作,帮忙暗中瞒下身份。但未曾料到竟然会被两位武者给瞧了出来。” 林天禄侧首瞧了瞧不远处的屏风之后,能看见那孩童正躲藏在后瑟瑟发抖,显然对刚才发生的冲突还有些惊魂未定。 “至于往后,我会暂时留在此地陪同,教他修身养性、收敛气息之法,往后能尽量控制好自身妖鬼之力。” “不错。”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头。 这道士确实与往日那鲁莽模样截然不同,变得甚是沉稳。 “不过你往后若遇见其他妖鬼,可莫要太过放松警惕,毕竟这些妖鬼终究以恶居多,不能一概视之。” 道士神情肃穆,深深地抱拳躬身:“高人诫言,在下牢记。” “好了,用不着如此大礼。” 林天禄失笑着将其扶起:“我今日正巧携同妻子途径当地村落,似偶然听闻了些古怪传闻,不知道长可否听过?” 自来到酒馆内坐下,便听见楼下隐约传来了交谈,好像是说县内有恶徒在为非作歹,每至深夜就会男子消失不见,无论是当地县民还是过路的旅客行商。 “此事在下自然知晓,前些日也在尽力追查,却终究无甚结果。” 道士略显惭愧道:“实在给不了高人您多少准确情报。 但唯独能确认的是,这段时日以来确实有些男子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其亲属都早已在官府内报案。刚才那两位门派子弟大概也是为此事而来。” “我大概知晓了。”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这屯青村内虽是热闹,但在私底下确实有些古怪骚乱。 “那在下也就不再多打扰高人,暂且告辞。” 道士适时拱手哂笑道:“还望将来能有缘与高人您再度相逢。” “有缘再见。” 林天禄笑着颔首示意,目送着道士带上那年幼孩童离开了雅间厢房门口。 他望其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暗叹一声。 此人将来或许当真能成为名望不俗之辈。 …… 待回到酒楼雅间内,就见屋内只剩下了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 “杨姑娘和那位幽罗姑娘去了何处?” “幽罗姑娘说不便打扰,就与杨姑娘一同到了隔壁雅间入座。” 茅若雨无奈笑道:“奴家虽是想要劝解一番,但想来她们二人待在此地也会倍感尴尬,索性就同意下来了。” 林天禄挠了挠头:“待会儿再去与她们串串门吧。” “也好。” “夫君,如今先不必多说这些,还是快快坐下让妾身服侍您用膳吧~” 程忆诗那甜蜜诱人的话语很快响起,就见她正仪态柔媚地侧肩倚坐,面带娇艳粉霞,夹着筷中的嫩肉递来。 “趁热快些尝尝味道如何~” “好!”林天禄笑了笑,很快上前入座将卤肉咬下。 见他吃的开心,程忆诗嘴角洋溢的笑容更显欣喜蜜意。却在不经意间宛若挑逗般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茅若雨。 “……” 茅若雨手一抖,差点把勺子里的汤汁洒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双唇。 这丫头,明明刚成婚的那几日还甚是乖巧动人,总是面红耳赤地羞赧无言,一副娇俏妹妹的可爱模样。 可如今怎得又愈发……让人心头气恼! 念及至此,茅若雨刚想开口说上两句,却愕然瞧见程忆诗眼下整个人都快趴到林天禄身上,耳鬓厮磨的亲密模样,当真都快亲到了一起! “你、你这臭丫头,倒是好好吃饭用膳呀!” “哼~喂夫君用膳自是正常。” “但你现在衣衫半解的模样成何体统呀!” “夫人说这些话,其实只是心中羡慕而已。”程忆诗挑衅般剜了一眼过来,顿时让茅若雨面红如血,羞耻地浑身发热。 但在沉默片刻后,她还是默默地盛好浓汤,略显害羞地一同凑近了过来。 “真是两个冤家……” 第二百八十九章 温情之夜,深夜追查 夜深寂静时分。 屯青村已经渐渐暗淡,只剩打更声在屋外幽幽回荡。 “妾身观察许久,当真不觉得这座繁华村落之中有何古怪出现。” 程忆诗俏立于窗户旁,随意眺望着村落夜色,一袭绒纱裙袍在微风吹拂下紧紧勾勒着曼妙娇躯,抬手抚弄着银亮秀发。 至少以她的感知,并未在村落内捕捉到异常的阴森寒气,似乎并没有妖鬼恶魂在此地盘踞。 “情况确实有些古怪。” 林天禄正端坐在桌边,一边看着手中书籍,轻声道:“刚才我还特意找了些当地县民问问情况,大多都只是些流言蜚语,并没有人见过罪魁祸首的模样。兴许不是妖鬼在暗中作祟,更有可能是山匪恶徒在搅动风雨。” “我们之前在酒楼内碰见的那个孩童……” “他这段时日以来几乎都没离开过酒楼,甚至连如何施展阴术都不曾知晓。这等水平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村内接连作案、瞒过捕快和诸多武者眼线,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点。” 林天禄不由得失笑一声。 “况且我仔细瞧过那孩子,确实是白纸一张,如你们一样没有沾染鲜血。” 要不然,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士的行动无动于衷。更不会故意出手干扰那两位虹山门派的年轻剑客斩妖除魔。 但好在那道士的行事风格也愈发成熟,没有将事情做绝,那两个年轻剑客顶多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涂抹些膏药修养几日便可。若当真因此结仇,怕是得怀疑一下这些门派弟子的修养问题了。 “夫君待会儿该怎么办?” 程忆诗身姿轻盈地走到桌边,好奇道:“此地按照那幽罗姑娘所说,同样是在七星补天阵范围之内,可能当真藏着某些危险。” “待三更之后我便出门瞧瞧。”林天禄摩挲起下巴。 毕竟从那些传闻来看,消失之人基本都是男子。他独自一人在外游荡说不定还能碰见幕后黑手。 “如今到三更还有些时辰呢~” 程忆诗这时微微眯起美眸,娇颜红润羞怯地凑近过来,无比亲昵地环臂紧抱:“夫君是想再多看会儿手中的诗书典籍?” 林天禄笑了笑。 “忆诗若感兴趣,不妨坐下与我一同瞧瞧?” 程忆诗脸上的妩媚笑意顿时一僵,好似幽怨般侧眸望来:“夫君又是故意捉弄。” 美人在怀,还如此在意留恋诗书,这不是显得她 “忆诗你不妨仔细瞧瞧,这是本文人墨客撰写的小说,专门歌颂优美爱情,其中女子心绪可是描写的丝丝入扣,说不定你瞧上几眼会颇为喜爱。” “嗯?” 程忆诗听得心下好奇,不免靠着林天禄的肩头往书中看了一会儿。 林天禄也是特意为了娘子的阅读体验,将书重新翻回到第一页从头看起。好在忆诗出身富贵家庭,既熟识通读字句,同样也有些不错文采,无需解释介绍便能一目数行,瞧的颇为清楚。 “……” 不知不觉中,程忆诗已看得愈发专注。 原本她还没有太将这本小说的内容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小说。 但书中描绘的女子情意着实动人,男女恋情痴缠亲密,更是谱写出一份感人至深的故事。哪怕遭受仙神阻挠,亦然勇往无前为爱而生。这等炽热之爱看的她心头都泛起丝丝敬佩,不由得更为认真投入。 …… 刚刚推门进来的茅若雨瞧见屋内情形,顿时一愣。 她原以为这段时间相公会跟忆诗激情缠绵在一起,可没想到这二人竟反而温情相拥地看起了书。 “看来是奴家想太多了。” 茅若雨温柔一笑,端来一壶尚且热腾的茶水。 仔细靠近细瞧,就能看见程忆诗如今正神情娇软地枕在宽厚肩头,秀发如瀑散落,不时翻动着手中书页,俨然一副神仙眷侣般的绮丽画卷。 “今日相公又是看的什么书,怎得连忆诗这丫头都如此着迷?” “描绘男女恋情的传说故事,亦是杜撰的小说。” 林天禄轻笑道:“不过这男女之情确实描写的情真意切,没有丝毫做作尴尬,看起来自然是通顺自然,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听起来倒是不错。”茅若雨为两人斟上了茶水,柔声道:“但如今夜色正浓可别看太久的书了,多闭眼休息一番。若是劳累,让奴家为你们二人按摩放松片刻。” “杨姑娘她们如今还算休息妥当?” “奴家刚刚出门回来。” 茅若雨拢起秀发,抿唇浅笑道:“她虽是依旧少言寡语,但如今与奴家也渐渐熟稔不少。倒是那幽罗姑娘形迹有些捉摸不透,似是端着酒壶到了酒楼屋顶上赏月景去了。” “那位姑娘确实古怪了些。” 林天禄皱眉道:“而且这几日与其交谈,总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兴许曾经在什么地方与其见过。” “如此看来,相公与幽罗姑娘还有些奇妙缘分?” 茅若雨带着暧昧迷情的笑容凑近过来,略显宠溺地戳了戳他的侧脸:“细细一想确实耐人寻味,幽罗姑娘这一路上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乎从未现身在外人面前,倒是偶尔会穿着那身艳丽诱人的衣袍在相公眼前转悠,语气更是娇媚万分,着实让奴家好一阵暗中揣测困惑呢。” “咳,想来是幽罗姑娘更喜那套装扮吧……” “确实如此,只是幽罗姑娘瞧相公的眼神可没那么简单呢。” 茅若雨微微眯起媚眼,巧笑嫣然地侧身坐在一旁,没有再出言打趣挑逗,而是抬起双手温柔细致地帮忙按摩揉捏起来:“相公若是发困便靠在奴家身上小睡片刻,深夜时分若要出门,奴家再帮忙叫醒相公便是……忆诗别太过粘人了,一起来服侍相公吧。” “哦?” 原本正在安静看书的程忆诗美眸一转,笑吟吟地侧首道:“你说……要服侍夫君?” “自然,总不能老是让相公他……且、且慢,忆诗你这是要作甚?!” 茅若雨的语气蓦然间变得慌乱无措起来,妩媚成熟的娇颜上更是浮现丝丝潮红羞意,就连在按摩的双手都齐齐僵住。 因为程忆诗如今正笑意暧昧地撩开了自身纱裙,露出浑圆紧致的白皙美腿,背身跨坐在林天禄怀中,将蜜桃般挺翘饱满的臀瓣缓缓压下,姿态更显风情撩人。 媚笑之际,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前后研磨晃动起来,让饱受艳福的林天禄都不禁直吸冷气。 而这亲昵无间的紧密坐姿,顿时让一旁的茅若雨满脸通红,哆哆嗦嗦地伸手想要扒拉:“你、你这丫头,怎得一言不合就开始做这等痴缠之举。” 程忆诗斜眸望来,挑衅一笑:“妾身爱煞了夫君在,如今屋内并无外人,怎得就不能更亲近些?” 说着,她还朝身后宽厚的胸膛拱了拱,神情娇媚,耳鬓厮磨道:“夫君,让我们继续看会儿书如何?” 林天禄感受着身下不断传来的柔软触感,表情略显微妙,耳语低声道:“当真要这样看书?” “自、自然是无妨的。” 程忆诗很快也红了脸蛋,故意侧开面庞不让茅若雨瞧见,眸子中仿佛都荡漾已羞涩难当的水润光泽,那美臀儿都紧张地微微抖动,甚是害羞尴尬。 虽说嘴上说的理直气壮,可意识清醒下作这等暧昧交缠,着实是让少女一颗芳心颤动不已。 “你这丫头……” 茅若雨略显哀怨嗔怪般戳了戳少女纤腰,引得程忆诗惊吓般浑身一颤:“都已成婚了还这般喜欢刺激奴家,可别怨奴家待会儿让你好受。” “哼~若雨你还有何手段尽管用出来便是,妾身如今与夫君情意绵绵,哪怕……你呜呜呜呜?” 但话说到一半,程忆诗的声音当即变得无比惊愕苦闷,只能呜呜作响。 因为茅若雨此时正强忍羞意地起身拥抱而来,那衣襟半掩的高耸峰峦直接‘撞’在林天禄和程忆诗的脸上,挤压满溢出无比白嫩柔软的浪花,仿佛要裂衣滑弹而出一般晃晃悠悠,香甜怡人的奶香味不断回荡在鼻间,带来一阵足以目眩的迷情暖意。 别说是被当即盖了满脸而浑身僵直的程忆诗,就连林天禄此刻也是表情僵硬,没料到自家娘子会突然来这一手带球撞人。 着实有些……刺激! “唔……” 茅若雨轻咬朱唇,羞的几乎眼角泛泪。 哪怕双方早已成婚洞房,但这灯火通明的客房内如此肌肤相亲,依旧令她浑身燥热难当,只觉得阵阵羞臊之意不断涌现。 只是看着胸怀之中极力镇定忍耐的林天禄,她又渐渐升起几分奇妙的怜惜柔情,红唇微抿,如同在呵护稀世珍宝般不自觉地轻抚起二人的面盘和额头,玉指轻划揉捏,媚声娇吟道:“安心休息,让奴家好好照顾你们二个冤家便是。” 衣衫半解,束带散落,那光洁无暇的肌肤在烛火映照下仿佛瓷玉般精致,硕峰荡漾,隐约间更是暴起昂扬,带来阵阵难以想象的脉脉温情。 唯有盘躯趴在床塌间的云玥抬眸瞧了一眼,嘴角隐含宠溺温柔的笑意,并未开口打扰她们这夫妻间的打打闹闹。 …… 在隔壁的客房内。 杨婵贞默默地将茶杯抬至面纱后,轻抿了一口,眼神闪烁着收回了目光。 虽说在林先生等人所在的客房已布下了防人窥探和偷听的结界,但她双目甚是非凡,亦然能瞧见屋内的模糊倒影。 宛若盖着一层淡淡薄纱,正有两道倩影交织缠绕,扬起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上下起伏、摇来晃去,仿佛是在翩翩起舞一般。 瞧了半晌的动人舞姿,杨婵贞这才略显恍惚地回过神来。 “咯咯~没想到杨姑娘哪怕独自在屋,都不曾将脸上的面纱取下,倒是让本宫甚是好奇你究竟长的何等美艳动人、倾国倾城。” 妩媚性感的轻笑声在不远处响起,杨婵贞不由得轻叹一声:“幽罗姑娘过誉了,我并没有什么过人姿容。只是呡山延续至今的老规矩而已。” “但杨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何循规蹈矩之女。” 幽罗正慵懒靠坐在窗台处,举止妖娆地交叠晃动着修长美腿,低吟媚笑道:“似是偷偷瞧见了林先生屋内的春色美景,如今也颇有些春心萌动?” “……” 杨婵贞暗自轻叹,并没有再开口回应。 幽罗随意把玩着裙衩处的系带,调笑道:“杨姑娘性情内敛,林先生就这样放任姑娘你独守空房,暗自神伤忍耐,着实可惜了些。” “……幽罗姑娘如今是专程来出言戏弄妾身吗?” “只是聊表怜惜之意而已。不过本宫心中更是好奇姑娘和林先生之间又有何过往深情,能让你对他如此关照。” 她单膝屈起,枕着右臂托腮浅笑道:“虽是平日里鲜少交流,但从姑娘眼中……本宫倒是瞧出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杨婵贞闻言眼神微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但在沉默片刻后,这位呡山青女只是给自己再度倒了杯温茶,神情淡然地抿品起来。 见她一副悠闲自在的坦然模样,幽罗嘴角笑意更盛几分,对眼前这女子倒是更有了些许兴趣。 呡山青女……千年以来一直远隔俗世争端,鲜少会参与进势力之争。其中一代代传人更是不显山不露水,难以捉摸其性情,仿佛超脱于世、无欲无求的仙人一般。 但如今眼前的呡山青女却 这等情感波动已然脱离了往日的清冷出尘,似是被拽落凡尘的仙女,有了私情欲念。 “有趣~” 幽罗暗暗嗤笑一声,身影如同薄雾般渐渐散去。 …… 临至深夜时刻。 林天禄已然独自一人闪身跳出了客栈,踏至寂静无人的清冷街道,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领。 “呼——” 他裹好肩头的大氅,呼出一口热气。 侧首瞧向一片唯有月色的街道,林天禄目光微凝,很快动身出发准备到村内其他角落转一转。 如今有云玥随身守候在客栈内,倒无需担忧若雨和忆诗的安危。 只是在走出了百来丈之后,他似感觉到一丝阴气弥漫四散,不由得轻咦一声。 “还当真有妖鬼藏匿在村子里?” 细细感知一番阴气流动,林天禄当即闪身追赶而去。 …… 半晌后,一座古旧破败的老宅映入眼帘。 门前两颗早已枯黄衰败的古树在寒风吹拂下微微摇曳,发出渗人的沙沙声响。而宅邸大门上更是布满了大量蛛网和藤枝,似尘封多年都未曾开启。 “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 林天禄微仰头看着门上的牌匾,上面隐约能瞧见道道刻痕,仿佛是被利器撕裂而成。 “但晚间询问的那些村民,却又从未提起过与这座宅邸有关之事……难道他们并不知晓?” 心思转动,他很快上前主动将大门推开,准备瞧瞧宅内情形。 啪! 肩头上蓦然被轻拍了一下,令林天禄神情微怔,略显疑惑地看向身后。 只是在回首之际,侧脸上就被一根纤纤玉指轻柔抵住,成熟艳丽的绝美面庞顿时映入眼帘。 幽罗单闭左眸,盈盈浅笑道:“本宫还以为能让先生吓一大跳呢,没想到先生这般淡然镇定,连一丝慌张都没有。” “幽罗姑娘怎得一同来了此地?” “只是远远瞧见林先生独自出门,本宫心生好奇便跟来瞧瞧。”她眯起狭长媚眼,揶揄暧昧道:“虽然本宫倒是更想看看先生与两位夫人缠绵之际,是何等醉人旖旎的美景画卷。” 林天禄回以平和笑容:“幽罗姑娘纯洁清白之身,可不能对这男女情事如此着迷。若惹得风言风语对你的名节可不好。” “本宫倒是不甚在意所谓的名节,随心尽兴便可。” 幽罗很快翻手间取出了一柄瓷玉折扇,轻柔摇曳,扇沿上的顺滑绒毛随之柔软飘荡。 她好奇地歪着螓首看向陈旧大门:“先生如今是寻得了屯青村内的变故所在?” “只是隐约感觉到了阴气的波澜,过来看看情况。” 林天禄说话间顺手将大门震开。 伴随着尘埃散落,宅院内的空旷环境也随即映入二人视线。 “看起来已是多年无人定居了。” 幽罗迈着婀娜步伐跟随林天禄一同进院,环抱纤臂,以扇遮颜蹙眉道:“有股淡淡的腐臭味。” 确实有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随风飘来,似是从那些废弃多年的房间内散出。 难不成,这宅子里还真的藏了什么尸体? 林天禄快步上前将其中一件卧房的木门推开,踏入其中。 “——嗯?” 但在将房门推开后,有一缕十分古怪的波动荡漾开来,而眼前的景象更令他神情微怔。 并非是想象中古朴老旧、布满蛛网的残破房间,恰恰相反,甚至是一间精心打扮过的女子闺房,红烛幽幽,屏风纱帘精致夺目,空气中还飘来一丝甜腻芳香,仿佛是陈年佳酿般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侧身望向背后,原本空寂冷清的古宅庭院也消失不见,被无数艳红交织的纱帘所覆盖充斥,化作一望无尽的迷幻虚景。 同时,幽罗的身影也悄然失踪。 “不是单纯的幻觉。” 林天禄眯起双眼,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而是一片异界。” 第二百九十章 凄惨过往,真态尽显 林天禄默默地走进闺房内转悠打量起来。 梳妆台前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女红用具更是一一呈列,在一旁挂着不少成品手绢,似是闺房主人颇具些好手艺。 看了看暗香萦绕的床铺,棉被之上却隐约瞧见了点点斑驳血迹,仿佛有人在此受伤流血。 啪! 恰至此时,一记清脆的巴掌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循声望去,就见在屋内不远处浮现出了两道虚影。 一位面容娇弱哀愁的女子正捂着脸颊,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而另有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面目狰狞,竟是提起裙角狠狠地踹了此女的腹部几下,恨声道:“当真是个贱女人,咱们李府可没你这等不知廉耻的贱人!” “不、不是的,妾身只是……” “闭嘴!老爷娶了你这女人为妾室,当真是瞎了狗眼!” 中年妇人当即打断了她的解释,似是怒火难消般弯腰揪起了可怜女子的满头秀发,抡起巴掌又扇了好几下,打的女子连连惨叫,原本光洁白嫩的脸颊也微微肿胀而起,嘴角流下猩红血迹。 “有我在的一天,你这贱婢就别想在李府里面有好日子可过!” “夫、夫人,妾身当真没有做那些出格之举……” 啪! “你若胆敢再顶嘴,我非叫人来一起生撕了你嘴!打断你的双腿!” 放下一句狠辣话语,中年妇人当即甩袖愤愤离去,只留下披头散发的可怜女子趴伏在地,捂着红肿不堪的脸颊啜泣起来,渐渐埋首在臂弯当中,哭泣的声音也愈发悲怆绝望。 旋即,这两人的虚影一同消失不见。 很显然,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残存在此地的幻觉而已。 “难道是这屋子以前的主人……在这宅院内遭受了家暴?” 林天禄心下好奇,又回头看了看床榻。 上面残留的干涸血迹,兴许就是这闺房主人所流的鲜血? “啊!” 一声惊叫蓦然响起。 林天禄眉头微皱,快步走到闺房门前望去,就见那可怜女子正被人两名侍女强按着跪在地上。而那名中年妇人正提起一桶冷水当头倒在了此女的头顶上,当即将其木簪束好的秀发彻底冲散,冷的全身直哆嗦。 “好、好冷……” “就该冷着!” 中年妇女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仿佛心怀怨恨般又踩踏了两下:“今晚外出赴宴,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吃剩饭,哪里也不准去!” “呜呜呜……” 又惨遭了一顿毒打之后,那中年妇女才带着随行侍女扬长而去,只留下这可怜女子蜷缩在地痛哭不已,原本干净秀气的面容和长裙都已被污水浸透,布满了肮脏脚印。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暗自沉思。 此女看起来倒是可怜万分,但这场面看起来 嗡! 一声嗡鸣在耳畔荡开,回首环顾四周,陆陆续续开始在古宅各处都浮现出那可怜女子的虚影。 或是在庭院内遭受责罚打骂、或是被一些下人讥讽嘲弄,甚至还有在卧房内被那中年妇女指示着下仆虐打欺辱,吊腿抽打,哭泣声、哀嚎声、求饶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交织构成这个年轻少女凄惨的人生缩影。 直至眼前这一切在支离破碎的声音中尽数散去,夜雨雷闪之下,只剩下两道身影僵立在卧房当中。 年轻少女满脸泪痕地紧握着匕首,死死地捅入到那中年妇女的喉咙当中,伴随着鲜血喷涌,两人齐齐跪倒在地。 只是死的一方,是一直以来虐待狠打的中年妇女。 而年轻少女颤抖着松开双手,仿佛是得到了解脱般仰头又哭又笑,俨然一副悲剧场面。 林天禄停留在原地,默默无言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片刻后,这些幻象仿佛彻底消散殆尽,恢复至原先无人空寂的卧房。 沙沙 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在屋内响起,就见数条艳红丝带凭空浮现,在屋内来回交织缠绕,而原本卧房的墙壁仿佛如同雾气般散开,化作被暗淡笼罩的绵长通道,一盏盏红烛幽幽燃起,摇曳着暧昧撩人的灯火,似有一抹纤细窈窕的剪影在通道最深处翩翩起舞。 …… 长袖如云雾飘舞、乌发如瀑荡漾,纤腰翘臀在纱裙束腰的勾勒下尽显无疑,曲线玲珑有致,包裹素纱的修长美腿在裙下若隐若现,交织晃出阵阵艳丽脱俗的白影。 红纱盘旋之际,少女那清秀俏丽的容颜隐约可见,眉宇间却带着哀怨愁苦的淡淡神色,好似扶风弱柳,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意。 此女,正是那些幻象中被不断欺辱折磨的可怜女子。 瞧着她如今艳丽华美的舞姿,再联想起之前所遭受的苦楚,更是令人想要将其轻轻拥入怀中好好呵护照料一番,不让她再去遭受那些凄惨的折磨和虐打。 “啪啪啪——” 蓦然响起的鼓掌声,令正在红纱围栏中起舞的少女身姿舞步一顿,略显好奇地转身望来,顿时就瞧见了正带着温和笑容走进空旷地窖内的林天禄。 “姑娘这舞跳的可真不错。” “先生你是……” “只是凑巧路过此地,正好看见了姑娘的身影便特意来瞧一瞧。”林天禄扫视周围的地窖环境,不禁轻笑道:“但不知姑娘为何会独自一人待在这奇怪的地方?” 少女后退了两步,怯声道:“先生难道觉得妾身还是活人吗?” “姑娘若已是鬼魂,又为何不在外面的屋子里住着?” 林天禄随意看了看,还在那些红纱交织错落的舞台旁瞧见了一张大床,上面洒满了花瓣和轻纱,颇具女子风情。 “妾身……出不去此地。” 但少女却惴惴不安地抱紧自己的身体,低声道:“妾身被人打死后埋尸于此,那院内更是被一些道士布下了符咒,实在无法离开哪怕半步。” “原来如此。”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少女微抬灵动双眸,颇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在看清了他俊朗挺拔的身姿模样后,不由得脸色微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涩之意。 “还不知先生是从何而来?为何会来到这偏僻古宅之中?” “在下并非是屯青村人,协同妻妾远游途径此地,听闻了一些妖魔鬼怪作祟之事,就独自一人趁夜搜查了一番,顺着些许蛛丝马迹来到了这座古宅当中。” 林天禄展露着谦和笑容,拱手作揖道:“姑娘是否知晓些情报,能与在下一说?” “妾身常年都待在此地,并未听说过有何妖魔鬼怪的存在。”少女略带歉意地屈膝回礼,柔柔道:“想来是一些身手不凡的劫匪盗贼在暗中作祟,栽赃嫁祸给了所谓的恶鬼,这才能顺利逃之夭夭。” “姑娘说的也确实有几分理,毕竟当地官府乃至武林的武者们都搜查过一段时日,始终一无所获。或许那捣鬼的犯人早已溜之大吉,逃到天涯海角去了。” 林天禄摇头叹息一声。 少女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先生也不必气馁,虽然抓不到为非作歹的恶徒,但先生能有这份仁善之心已是难能可贵。至于那恶徒将来也定然会有恶报将至,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下去。” “多谢姑娘出言鼓励。” 林天禄眉头微皱,慢慢朝对方靠近而去:“不过刚才在踏入这栋宅邸后,在下却是瞧见了一些奇妙的幻象,不知那些是否都是姑娘你的——” 此言一出,少女脸上顿时浮现惊惧哀怨之色,抿动薄唇:“……先生有所不知,妾身年幼之时便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被卖进了一座青楼阁坊内弹琴奏曲。直至年长几岁后,被一户员外地主瞧上,将妾身从青楼内赎了出来,被纳做小妾嫁进府上。 妾身本以为往后会有幸福将至,可没想到在嫁进李府后,她另外几位妻妾夫人却处处对妾身打骂责罚,不断污蔑妾身红杏出墙在外有染……而且老爷渐渐也对妾身失去了兴趣,在家中的生活每况愈下,到了最后她们甚至开始用鞭子、用长钉、用锤子来折磨妾身。想要将妾身生生折磨致死。” “直至最后,妾身不堪受辱用匕首杀死了家中咄咄逼人的大妇。但最后也被其他的妻妾活活在家中打死,草草埋葬在地窖当中。” 所以,其化作妖鬼复生后才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么? “姑娘这番遭遇确实让人同情。” 林天禄放缓了语气,温声道:“但如今这李府看起来落魄多久,她们之后是……” “李员外家道中落,欺上瞒下欠下诸多钱财,最后被仇家寻上门来一同杀害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座宅邸内再没有其他人住进来。” 少女交叠在腹前的双手逐渐捏紧:“这么多年以来,妾身第一个瞧见的活人便是先生您。”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那确实是在下之幸事。 不过,姑娘刚才是否有瞧见过一位衣着妖艳的蓝发女子,那是与在下随行的朋友,在这座古宅内突然失散不见。” “妾身……刚才远远瞥见过一眼。” 少女顿时语出惊人道:“但那位姑娘身后似跟着什么人,而且她当时好像还动手将一个人给打晕了过去。妾身实在不敢随意开口。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先生您的同伴。” “还有其他人在宅院内?”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回首看向出口方向。 但在这时,少女却脸色难看地小跑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先生还请不要随意离开此地。” “这是为何?” “或、或许是妾身的直觉,外面可能会有危险,留在这里应该是最为安全的。” 少女似又害羞般红了脸颊,糯糯道:“而且从刚才瞧见先生开始,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想要与先生多多相处交流,还望您能留下来多陪陪妾身。” 林天禄闻言顿时面露愕然:“姑娘你这是——” “兴许是妾身独居于此寂寞多年,又或是……死前执念便是想寻得一份真情。” 少女扬起螓首,楚楚可怜的面庞上满是羞赧春情:“先生,可否随妾身一同共度春宵?” 说着,她便拉着林天禄的手臂一步步往那张大床飘然走去。 “姑娘此举会不会显得太过直白了些。” 林天禄不由得哂笑道:“毕竟我们二人才刚刚见面,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就要缠绵悱恻一番?” “妾身当初确实是蒲柳之身,但如今化作妖鬼复生已是再归纯洁。” 少女垂下螓首幽幽道:“兴许在先生看来,妾身此举太过放纵随意,可是妾身担心错过这个机会,妾身又要在这空洞冷清的地窖当中待上数十年,日日夜夜只能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等待着解脱的那一日到来。” “哪怕先生会觉得妾身不洁身自好,可如今的机会妾身终究不想再随意错过。” 说话间,她已是莲步轻移走到了床边,双手拂过香肩纤腰,宛若拨云见日一般显露出光洁无暇的娇躯。 略微侧身回眸,那布满红霞的娇颜上似有羞耻纯情,喃喃细语道:“先生,还请与妾身一同到这床榻间……好好了解一下对方如何?” “……” “先生?” 眼见林天禄并无任何反应,少女不禁面露疑惑。 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脸颊又是一红,似强忍羞意般侧身坐在床沿,将不着丝缕的纤细白腿微微屈起,凸显出凹凸有致的曼妙弧度,拂袖一抖,丝丝缕缕的红纱丝带很快腾飞而出将林天禄的双手缠住,轻吟道:“先生不必有何顾虑,只当妾身是那青楼女子,随意赏玩宠幸便是。不过往后还望妾身能与先生您更加——”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林天禄蓦然叹了口气,扯断缠绕而来的丝带,摆手道:“若事情再发展下去,确实要变成少儿不宜了。我虽是滥情,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先、先生?!” 少女闻言顿时脸色一白:“难道是妾身做了何让先生不快之事?若先生当真讨厌的话,我就不再勉强——” “纯情少女的戏曲,还是快些停下吧。” 林天禄笑着摇了摇头:“若再饰演下去,在下怕是都快绷不住了。” 少女当即瞪大双眼,面露愕然: “先生你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 林天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本来就只是想顺势而为,瞧一瞧你哄骗那些县民和行商旅客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如今看见你宽衣解带,差不多就是这种调调的方法吧。” 色诱之法,确实是简单又最为直接。 能有这样一位颇为秀气的少女含羞带怯地主动出言自荐枕席、勾腿露臀,怕是没几个男子能够坐怀不乱、目不斜视的。 更何况此女还有如此令人潸然泪下的凄惨身世、可怜动人的小小愿望,甚至还有几分惹人爱怜的善良温情……简直是诸多男子梦寐以求的优点不断叠加,魅力十足。 “先生您肯定是误会了,妾身从来都没有哄骗过什么人——” “错了。” 林天禄笑着竖起了一根手指:“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点。” 少女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什、什么?” “在下从最初相见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晓姑娘你杀人如麻,背负累累血债。” “先生误会了!!” 少女急切万分道:“妾身当初只是一怒之下杀了那李府的大妇!” “所以我才会说,姑娘搞错了一件事。” 林天禄笑呵呵道:“究竟只有那大妇死于你手,还是李府上下几十条人命,甚至包括这些短时间以来被你吸干阳气而死的可怜人。你手中到底有多少条人命,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 “又或者,刚才姑娘故意让我瞧见的那些幻象也都是特意动过手脚。比如隐瞒了你究竟犯下何等罪状,让李家妇人如此怒火冲天?” “……” 少女仿佛呆滞般瞪大双眼,僵立在原地。 片刻后,她脸上原先的纯洁神色顿时消失不见,化作一片阴鸷寒冷。 “这世间竟然还有你这种古怪能力,可真是让人难以预料。我原以为靠这些话术就能让你心动垂青,没想到竟然从一开始就露了馅。” 这一开口,原先娇柔甜美的语气已是荡然无存,只余下邪异冰冷。 林天禄失笑道:“姑娘总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不准备再装出那副让人直打冷颤的娇柔模样?” “呵!先生既然不喜,那我自然懒得再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少女嘴角扬起一抹邪气凛然的强势笑容,大大方方地重新坐回床榻,不顾春光尽显,交叠起白皙双腿:“原本我见先生你细皮嫩肉的、颇具儒生涵养气质,让人瞧着喜欢,还想特意赠你些许福利,让你温暖的幸福爽快中死去。 可你如今不留丝毫情面,我自然得先给你一点苦头尝尝,让你明白何为尊卑有别,区区凡人就该老实跪下!” 林天禄面对压迫而来的寒意,活动了一下肩臂膀,轻笑道:“礼尚往来,看来我得给姑娘也准备一份惊喜大礼才行。” 第二百九十一章 蹂躏折磨,因果报应 嗖嗖嗖——! 破空之声在地窖内不断响起,密密麻麻的红纱绸布在腾飞盘绕,仿佛化作一柄柄锐利尖刀切割着四周一切。 但原本还游刃有余的少女脸色愈发凝重,直至咬紧牙关咂舌一声。 “胆敢独自一人前来此地探寻真相,果然有着非同凡响的修为!” 那些足以碎金裂石的绸布在靠近那白面书生之际,就仿佛是撞在了无比坚固的神兵利器之上,被生生弹开,甚至被反手抓住一一扯断撕碎! 看着此人一步步逼近而来,少女也不禁豁然起身,面色阴沉如水。 “寻常手段可能无法给他造成伤害,既然如此——” 心念急转,少女藏在长袖中的右手双指一划。 林天禄刚刚将扑面袭来的十来条丝带一把抓住,轻咦一声,蓦然发现自己脚下地面竟突然间自行消失,身体顺势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仰头望去,原本呈圆形裂开的地窖地面竟迅速自动愈合,仿佛变成一个漆黑无垠的封闭囚笼一般! “这妖鬼果然有些手段,怪不得那些武者道士们几番探查都发现不了丝毫异常。” 这是某种神秘结界,还是对空间本身的操控? 似是魂源心界,但又有些似是而非,颇为古怪。 林天禄正想强行从这囚笼中脱困离开,但很快发觉脚下已然踩中了柔软地面,神色微怔,不由得环顾四周。 周围环境依旧暗淡得伸手不见五指,可隐约能感觉到阵阵渗人古怪的嘶吼在回荡,空气当中还弥漫着略显刺鼻的恶臭气味,甚为阴冷潮湿。 而凝神细瞧,便能发现周围正有无数宛若泥鳅蠕虫般的巨虫在各处不断爬行钻动,肉躯相互摩擦搅动,发出微不可闻的水渍声。 他的眼角不禁微微一抖。 这可真是…… 有够恶人的。 目光微瞥,还能在那些蠕虫盘踞的角落中看见几具只剩累累白骨的尸体。 可见那些失踪不见的男子,大多都死在了这个鬼地方。而且死状大多是被彻底吸干阳气,连同身上的皮肉内脏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甚是凄惨可怖。 “这算是真正的……‘蛇蝎心肠’吧。” …… 与此同时,眼见林天禄坠进了陷阱囚笼之中,少女不由得咧起狂气狞笑。 那洞窟内的瘴气足以腐蚀精神和肉体,无实质落脚之地,哪怕当真修为非凡也要被困于其中,最后浑浑噩噩地任她鱼肉宰割。 “这书生有如此惊人修为,果然是因为身上有着匪夷所思的澎湃阳气。若能将其精气吸干后彻底咬碎吞入腹中,这其中的滋味……啧啧啧!” 她拧动着十指森然冷笑,抬手摸了一下脸上不自觉崩裂凹陷的人皮面具。 “若能不依靠这补天大阵之力晋升至赤魔境界,我就将彻底摆脱这幅丑陋作呕的腐朽身躯,焕发新生。捏造重塑出一副足以诱惑世间所有雄性的容貌身材,这天下之大都将成为我脚下的男奴炉鼎!” 不过 少女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她接连掐动印诀,不断施展添加诸多阴术,一面来稳固囚笼,同时在周围布置出预警逃脱的手段,以防那神秘书生当真从囚笼内逃出生天,予以更多的反制手段。 当然,她此刻仍旧是信心满满。 并非是少女自认为修为足以将那古怪书生强行压垮,而是在她手中有着一张不错的底牌。 “当真是个蠢女人。” 她冷笑着勾了勾手指,在上方很快有一道身影被数条绸布缠绕着放了下来。 定睛一瞧,正是半途消失不见的幽罗! 但幽罗此刻正以一种颇为不雅的姿势被半吊在半空中,星眸半眯,发丝披散,嘴角还微微滴落猩红鲜血。 “瞧你被卷入幻境时那副神气傲慢的模样,四处漫步搜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还真以为你有些惊人本事,没想到只是略施小计就能让你中招。” 少女环抱起双臂,戏谑打量着她这幅丰腴娇躯被勒紧扭曲的模样,不由得冷笑讥讽道:“到头来,不过只是个空有皮囊的贱人,摆出那副嘴脸又想给谁看?” “呼……本宫倒是好奇,你在这偏隅之地又是哪来的深厚修为。” 幽罗微微睁开双眸,苍白脸蛋上扬起些许笑意:“能如此出其不意的偷袭本宫,这已非寻常的阴术手段。更像是此地空间已尽受你操控……这可不是寻常妖鬼所能办到的术法……咕唔!” 一条绸布蓦然间勒上了她的脖颈,并开始迅速收紧。 幽罗脸色开始逐渐涨红,似颇为难受地挣扎起来,但被束缚住四肢的她也只能来回扭动着身子,呜咽作响。 少女目光阴冷地凝视着她:“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继续用这种语气说话。” 同时她抬手五指一张,那些缠绕住幽罗身体四肢的绸布开始用力撕扯拉拽,仿佛是要将其整个人给生生扯断一般! “你……!当真是粗鲁至极——” 幽罗勉强扯起一抹虚弱笑容:“不过如今看来,你果然对女子充满了怨恨和厌恶。难不成你在过去曾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让你痛恨女子、一心只想榨干男子的阳气和精魄?” “又或者说,你本就是水性杨花之辈,在嫁入李府后就整日在外沾花惹草、勾引男子,连那些地痞乞丐都不放过,被家中大妇发现后遭受责罚打骂,反而因此怀恨在心,恨不得将这些阻挠自己的女子尽数虐杀殆尽?” “你倒是有些头脑。” 少女似怒极反笑般哈哈大笑起来:“你跟那个书生一唱一和,东拼西凑,还真将我的过往给原原本本讲了个清楚。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喜好与男子交合缠绵,体验那畅快淋漓的舒适美妙。那些所谓的世俗礼仪于我而言不过尘芥! 但我如今更厌恶那些漂亮的女子,尤其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娘子。若非还要留你一命当做人质要挟,我如今就要让你品味一番五马分尸的痛苦!” 眼见少女那娇艳笑容不在,只剩下犹如实质般的森然妒火,幽罗蓦然笑了起来。 “果然是再纯粹不过的妖魔,性情恶劣,作风迷乱,怪不得会在这村子内大开杀戒。” “呵!” 少女冷笑着将手指对准了她的腹部:“瞧你如今这幅怡然自得的模样,我倒是想看看,你在被我开膛破腹之后还能否笑得出来。 放心吧,我如今还不会取了你的性命,至少底下那个俊朗书生被我俘获之前,可不会让你那么轻松简单的死掉。” 说话间,一缕丝带陡然从她的掌心中飞窜而出,直接洞穿了幽罗的腹部。 “唔?!” 幽罗瞳孔微微一缩,似是面露痛苦之色。 少女见状仿佛无比畅快般咧起狰狞笑意,五指一弯,数根丝带在阴气凝聚下显现,从各个方位对准了被吊在空中无力反抗的丰腴胴体,那充斥着癫狂与嫉妒的双眼之中满是愉悦惊喜,仿佛极为渴望瞧见眼前的绝色佳人被彻底毁掉。 直至 幽罗脸上的痛苦之色尽数消散,笑吟吟地朝她呼出一口青烟。 “——什、什么东西?!” 少女连忙挥手扫开烟尘,五指一握,当即将幽罗的四肢给生生扯断。 可让她惊愕万分的是,这本该发出惨烈哀嚎的女子如今却……依旧带着随意淡然的笑容。 仿佛,满是嘲弄与讥讽。 “当真是多亏了这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让你这蠢货在村子里肆意妄为啊。区区邪灵异鬼就敢如此狂妄傲慢,当真可笑至极。” 轻佻妩媚的娇笑声悠悠传来。 少女心头一惊,连忙回首望去,这才愕然发现幽罗如今正笑吟吟地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你怎么——” “本宫可是一直都坐在此处。” 幽罗随意摇曳着手中折扇,笑意更显妖媚:“瞧你一直摆弄着那具泥塑假身,倒是别有一番乐趣。本来还想瞧瞧你有何奇异手段,如今看来还是这般粗鲁无趣,让人提不起多少兴致。” 少女双眼瞪大,瞥了眼被吊在半空中的残破尸体,这才发现这具身体开始慢慢融化崩散,化作尘土散落在地。 “……” “如何?本宫的雕刻操纵之术,是否还有几分大师的神髓精妙?” 幽罗笑眯眯地将折扇合拢,仪态优雅地交换了一下叠拢的美腿,裙下风光似若隐若现,美妙绝伦:“你若是喜欢,本宫或许还能为你在此地雕刻一座雕像,让当地的村民们好好瞧瞧你‘真正的模样’,而不是你现在这具模仿捏造而来的假脸。” “———你,当真该死!” 少女顿时怒火燃起,面容扭曲地抬手一挥,无数翻腾的绸布顷刻间将幽罗身影完全淹没。 同时,她掐动印诀,引动地窖内的所有阴气如呼啸浪潮般狂涌而起。 但在这一瞬间,其脚下地面却突然炸出一个手掌印记,一只手掌从中顺势伸了出来。 少女下意识低头一瞧,面露惊色:“什——” “不好好打扫屋子,可没办法让客人在此久留啊。” 伴随着地面炸裂的石块四散飞溅,林天禄当即从地底之中跳跃而起,二话不说,面带微笑地一掌直接拍出。 少女连忙抬手抵挡,但下一秒就如同炮弹般被直接打飞了出去,重重地轰击在了十几丈开外的岩土墙壁上,震下大量尘埃碎屑。 幽罗瞧了一眼少女被拍飞的方向,又很快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不远处的林天禄:“先生可有受伤?” “无妨。” 林天禄抖了抖衣袍上的灰尘:“姑娘能平安无事自然再好不过,我本以为姑娘是被抓进了某个囚笼,还特意在下面找了找。” 幽罗美眸微动,不禁掩唇一笑:“得多谢先生爱护关切了,不过本宫还没那么容易受制于人……哪怕这妖鬼确实有些奇妙本事。” 林天禄正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但脚下地面突然间微微一震。 “嗯?” 两人面露些许讶色,看向远处被一掌拍进墙里的少女,在烟尘消散后,其身体似被大量丝线从各处拉扯住吊起。 而那些丝线无一例外都是从地下…… 轰隆!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颤抖,同时还有大量皲裂扩散开来。 旋即,在两人略显惊讶的目光下,脚下的地面当即彻底崩塌破碎,一团宛若肉山般的庞大身躯从崩落的地底中探身而起! “这庞然大物是——” 嗖! 瞬息之间,原本被丝线扯住车体的少女一阵摇晃,很快就被飞速拉进了怪物的嘴中一口吞下。 “你们,休想从这片禁域中逃离出去!” 尖锐刺耳的嘶吼声回荡四方,那破土而出的肉山怪物也是一阵蠕动,张开布满利齿的深邃洞口,仿佛要将林天禄和幽罗顺势一起吞噬。 无数碎石尘埃在身侧飞扬,林天禄正顺势将幽罗扛在肩头飞跃而起,望着下方那深不见底的血肉大洞,目光微凛,当即运掌凝气朝下方这巨怪隔空拍出。 刹那间,灵气洪流猛然倾泻而出,直接将蔓延而来的蠕动巨怪给生生压下,并一路朝着地底深处推挤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至一声地动山摇般的轰鸣巨响,那肉山巨怪当即被灵气洪流彻底压垮崩解,炸碎成无数肉块和阴气四溅飞散。 “这才是刚才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哦~” 趴在肩头的幽罗耳语轻笑道:“那少女模样不过只是捏造而成的外壳,那蠕动的庞大肉山才是她的本体。” 林天禄咧了咧嘴:“刚才掉进那洞穴之中,我就已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令人作呕。” “世间妖鬼千千万万,既有风情美貌的女子,自然也会有狰狞丑陋的邪物。” 幽罗笑吟吟地用玉指点了点他的侧脸,轻柔挑逗道:“林先生往后可得维持头脑清明,切勿被这些浅薄无趣的妖物女色所诱惑俘虏。要是稀里糊涂间与一个丑陋怪物缠绵起来,事后怕是有得先生无奈后悔的。” “在下还不至于如此……嗯?” 林天禄眉头微挑,侧首望向地窖顶端。 就见无数裂纹在天花板上浮现,直至彻底崩塌陷落,又是一团巨大无比的肉山张开深渊巨口当头吞噬而来! “这家伙……还有其他的驱壳?” 幽罗轻声解释道:“此妖鬼虽然修为不过邪灵异鬼的程度,但身负的阴术却尤为古怪莫测,似与当地的七星补天阵本身有关。” “果然是这大阵的影响。” 林天禄屈指连弹,凝缩的灵气锋芒将肉山尽数击碎,同时踏上四周翻飞的碎石借力腾挪,在这片漆黑空间内来回闪烁,避开那些四溅掉落的肉块。 但 轰隆! 随着周围的岩壁逐一崩塌,仿佛无穷无尽的肉瘤开始从废墟中满溢而出,阴冷的笑声如雷般回荡炸响:“我说过的,你们就算当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发丝飞扬之际,趴在肩头的幽罗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不虞。 这怪物当真难缠恼人,可如今细瞧又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破局之法,要想将其彻底击溃,依靠单纯的蛮力似难以办到。 七星补天阵之能,确实有些古怪门道。 “林先生,不妨暂时从此地撤退吧。” 幽罗附耳低声道:“这怪物的难缠程度远超想象,待退出此地后再做谋划。” “不必。” 但林天禄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蠕虫和肉山,这时却淡然如初地翻手一压。 旋即,一缕宛若荒古而来的玄奥气息逸散开来。 周围原本在疯狂涌动的肉山齐齐停滞在原地,宛若时间静止。道道翠绿灵锁从背后的仙雾虚影中迅速涌现,逐一捅入到那些肉山当中,猛地向外拉拽。 “这、这究竟是……什么?!” 惊恐万分的尖叫声接连响起,就见被拉出灰白气团的肉山竟自行萎靡蜷缩,直至干枯坏死。 转眼之间,原本几乎将四面八方尽数挤满的肉山已然被彻底连根拔除,在林天禄的掌心中凝聚起一团模糊不清的残破神魂。 幽罗看着他手中的魂魄,心中甚是惊讶。 原来,竟有这等匪夷所思的能力? 刚才那一瞬间逸散出的气息,哪怕是她都感觉到了些许战栗不安,若是当头倾轧而下,可能以她如今的分魂根本就抵挡不了多久。 只不过,眼下这头妖鬼兴许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来了!” 林天禄蓦然抬头望向上方。 层层皲裂凭空浮现,并迅速扩散至四周各处,似是有结界开始自行崩塌。 但他在这一刻却凝起双眼,抬起了右手,并起五指。 在愈发清晰的玄奇画卷之中,透过层层壁障后方,隐约能瞧见一道浅薄虚影正朝着其他方向暗中逃遁而去“你,又想逃到哪里去?” 林天禄身影一闪,直接撞碎了笼罩在此地的闭环结界,掐着一团残魂飞跃而出,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 而此地,正是那座古宅的门口。 …… “不、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被禁锢在掌心之中的‘少女’惊恐万分地尖叫出声,更是在疯狂挣扎企图脱身。 不,准确来说这残魂已然说不上是所谓的‘少女’,而是一苍老腐朽的丑陋女人,面目狰狞扭曲地连连尖叫。 “放开我!你们要是胆敢对我不敬,古界众王不可能视若无睹,你们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倒是许久都没有听见如此有趣的话了。” 林天禄不由得呵呵一笑。 这算是最标准不过的战败宣言? “只可惜有本宫在,那些所谓的古界众王可察觉不到此地的丝毫变故。” 幽罗笑吟吟地伸出纤指在其残魂上一划,一缕灰白丝线顿时从中被抽取而出,飘飞至身后的古宅当中。 “这屯青村内,将会有一位新的‘大阵守护者’来替代你。而你这不知名的小喽啰,便安心地闭上眼睛安息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虚幻不清的模糊身影便出现在了庭院内,微微欠身行礼,彻底化作青烟散入至宅院各处。 林天禄收回目光,朝手中满脸呆滞的残魂笑了笑:“对不住了,古界众王那边可能会有点耳背,听不见你这边呼朋唤友的大喊大叫。” “……饶、饶命——” “你,可曾给过那些向你求饶之人活命的机会?”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下,眼神肃然:“以吸干男子阳气为乐,如今你也该尝尝被男子消灭的因果报应。” 噗嗤! 没有丝毫再作废话的意思,随着五指骤然捏紧,这支离破碎的残魂当即被彻底粉碎。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旅途再行,古界众王 随着其神魂彻底溃散,林天禄又看了眼身后的古宅,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幽罗姑娘的术法当真玄妙,果真是一点波澜都不曾激起。” 如今站在古宅门前都感觉不到些许异样,大阵完整无损,想来那些远在古界之中的存在也难以察觉。 幽罗嘴角微扬,露出几分傲然之色:“本宫与人正面交战算不得厉害,但这些小伎俩可是信手拈来。” 听着耳边颇为骄傲的话语,林天禄不由得失笑一声。 虽然此女来历神秘了些,且平日里来无影去无踪的,但这性情偶尔还会展现出些许小女子的憨态,颇为有趣。 不过 “这妖鬼,果然跟古界关系不浅。”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她刚才操控的阴气之充沛,绝非邪灵异鬼所能拥有。而且那种古怪玄妙的阴术……” “应当是受古界之人指使,特意在此地镇守大阵。一来二去之下也能使役调用大阵的部分威能。“幽罗轻笑道:“那宛若囚笼般的环境,应该是依靠七星补天阵强行构筑出的夹缝,能够连通古界之地。林先生刚才若手慢片刻,待那头妖鬼重新逃回至古界,要想追捕起来怕是麻烦不少。” “好在万事大吉,顺利将其铲除。” 林天禄望着寂静无声的清幽古宅,眉头微皱,暗暗叹息道:“不过这古宅之中的受害者,终究无法死而复生。” 当时在血肉洞窟内瞧见的尸体,极有可能还是冰山一角。 以这头妖鬼的谨慎来看,她出手引诱的男子可能绝大多数都来自于村外的行商游客,追查起来也会异常麻烦,死无对证。 大概正因如此,这妖鬼才能在屯青村内作乱许久,直至这几天才暴露出了些许马脚。 至于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林先生前些时日击破了大阵一角,或多或少对七星补天阵造成了影响。这妖鬼可能也察觉到了异常,想着尽可能吸收更多阳气,提升自身修为,来应对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大势之争。” 幽罗语气更显随意戏谑:“毕竟她的一身本领全靠七星补天阵本身,若离开此地哪怕半步,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邪灵异鬼而已,连赤阳之息都不曾入体,不达赤魔境界连日游在外都无法办到。 年后若大战将启,这等毫不自知的蛀虫便是第一个要死的。” 言至此,她的美眸悄然一转,饶有兴致地看向林天禄的侧脸:“先生心中可是对那些遭害的无辜之人而心生愧疚?毕竟当时你若不一路追查下去,可能七星补天阵也不必出现变故,更不会有这些人受到波及而死。” 林天禄闻言坦然一笑。 “在下所做的这些事,可没什么好愧疚后悔的。” 更何况哪怕不引起变故,照样会有人受其屠戮。 快刀斩乱麻,将这祸患早些拔除自然是好事。 “……先生倒是意志坚定。” 幽罗只是略作沉默,很快揶揄浅笑道:“不少自诩正义之辈,若听见这番话兴许都要痛哭流涕好一阵子呢。得自责自己为何不能救下所有人、又为何会不顾后果地随意出手相助,引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听姑娘有这番感慨,想来过去也有过诸多见闻经历?” “是呀~本宫当初也曾见过不少有识之士、悲天悯人的僧人道士、学富五车的学者,更有修为超脱凡人的强横武者。”幽罗眼神微微闪烁,扬起好似讥讽般的嘲笑:“不过,他们的下场实在称不上好。” “姑娘说的可真是振聋发聩。” 林天禄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在下定然牢记在心,往后可不会重蹈覆辙” “咯咯~先生你可比他们要开朗不少,想来也无需让人担忧。” 幽罗再度露出慵懒惬意的妖媚神情,附耳轻声道:“既然如今事端已经结束,先生可是要返回客栈休息?” “我准备先去找官府的人说说,让他们早些结案,给那些受害者们和家属们一个最后的交代。” “先生倒是考虑周到……” 幽罗正想继续说下去,但很快讶然地眨了眨美眸。 因为林天禄将她从肩头轻轻放了下来。 “对不住了,刚才情况紧急了点,着实做了些失礼之举,还望幽罗姑娘不要责怪。” “你这……本宫还以为你准备多抱会儿呢。” 她整了整胸前的凌乱衣襟,扬起妩媚撩人的暧昧笑容:“先生其实不松开本宫倒也无妨,趴在先生的肩头也别有一番乐趣。” 没等林天禄开口,幽罗便满怀笑意地再度凑近上来,折扇仿佛挑逗般在臂膀上轻轻一撩:“刚才本宫的身子紧贴磨蹭,可否让先生感到舒服?” 林天禄顿时轻咳两声:“当时情况危急,在下并未多想男女有别,也不曾多考虑过舒服与否。” “你这书生,真是不知风情气氛。” 幽罗嗔怪般在其胸口拍了一下,更像是开着小小的玩笑话。 林天禄咧了咧嘴:“不知姑娘如今是要直接返回客栈,还是……” “索性跟先生一同再走一趟吧,若遇见那些官府之人,本宫兴许还能帮衬两句。” 幽罗笑吟吟地收回折扇,并未再出言戏弄。 “那就多谢姑娘了。” 林天禄却停留原地,皱眉沉思了一阵。 “先生还有何困惑?” “刚才那伏诛的妖鬼口中大喊的所谓古界众王,究竟又是些什么身份?” 这称谓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肤浅弱小之辈。 刚才交手之际没有理会,可战后却不能当作耳旁风随意忽视。 从名字看来 “难道是那古界的领导者?” “先生猜测的还算准确。” 幽罗轻笑着解释道:“古界内的环境与妖鬼道界可谓极为相似,自然也有井然秩序,阶层分明。 不过这古界内的诸王之名,皆为名门望族之长,实力与威望都为古界之巅峰,远不是寻常妖鬼所能觊觎染指……诸如此类的情报,哪怕是本宫这过路人都有所耳闻。” “听起来还真是不简单。” 林天禄好奇道:“不知那古界众王的修为都如何?” “若以寻常目光来衡量,大抵都是蛮境的大魔。不过他们皆有着数百上千年的底蕴传承,兴许远比想象中更为强大。” “确实了不得。” 林天禄微微颔首。 往后若碰见古界之人,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毕竟难以估量这古界中还有何稀奇古怪的传承手段。 “先生的性子倒是比本宫想的要更加谨慎。” 幽罗眼神中似有媚意涌动,嫣然一笑:“原来是有这般顾虑,才会松开本宫的身子,不想白白生出误会?” 林天禄哂笑道:“姑娘多虑了,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早些将此事禀报出去,早些返回客栈好好休息一晚。” …… 注视着林天禄转身朝衙门方向走去,幽罗不禁掩唇浅笑两声,美眸中荡漾着狭促之意。 这书生当真愈发有趣,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逗弄一番。 不过 不久前地面崩塌之际,她被宽厚臂膀一把扛到肩头,那壮实有力地手掌紧紧按着她的臀腰,如今稍作回想,心神不免有些小小颤动。 “这书呆子身上的阳气之充沛,当真恐怖至极。真不知那两个丫头是如何承受得住床榻宠幸的。” 她暗自感叹一番,渐渐平复下荡开涟漪的心绪。 宁静清幽之时,幽罗侧首看向已然毫无人影的古宅庭院,目光已然化作一片深邃:“因贪恋美色而被吸干阳气,如此死法倒也无甚可说,如今有高人坐镇相助,便早些轮回投胎去吧。” …… 翌日清晨。 古宅门前已然站满了诸多全副武装的衙役捕快,除去那些骸骨以外,时不时还从院内抬出一两具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 而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全身干瘪焦黄、面目扭曲,而下体部位更是一片狼藉,看得一旁捕快们连连直皱眉头,身下幻痛不已。 就连围拢在街道四周的村民们都在窃窃私语,对近些时日发生的诸多变故而议论纷纷。猜测这村内是否来了什么魅惑人心的狐狸精,这才会有那么多的男子中招,被活生生吸干阳气而死。 也有人在猜测是不是来了什么女恶徒,早年受男子欺骗,这才以虐待男子为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人一一杀害。 “这可真是……” 茅若雨坐在车厢内,只是隔着数十丈远远瞥了一眼哄闹街景,不禁嘟哝道:“这屯青村内竟然还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她昨晚从林天禄口中略作了解,只当是寻常妖鬼在暗中作祟而已。 可没想到会如此的狠辣骇人。 虽然还不曾亲眼瞧见那些尸体的惨状,但路边传来的闲言碎语,依旧能让她想象出触目惊醒的可怕场面。 “如此恶劣扭曲的女子,确实当诛。” 一旁的程忆诗侧首瞧向了林天禄,眉头微皱:“夫君,昨晚可有遇见麻烦?” “算不得麻烦。” 林天禄一边安稳驾着马车,笑着摆了摆手:“虽然有过冲突战斗,但那头妖鬼的修为只是平平,较为轻松地便能解决,也算给那些遇害之人报了仇。” “夫君没事就好。”程忆诗稍稍松了口气。 “林先生昨晚可是定力十足。” 略带媚意的娇笑声悠悠响起。 幽罗的身影宛若幻影般出现在车厢内,笑嘻嘻地摆弄着手中折扇:“寻常男子面对那妖女的引诱,早已是意乱情迷、迷失自我。哪怕同为男性的妖鬼都要缴械投降,化作对方的脚下之奴。但林先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动摇失神,很是让人惊叹赞赏呢。” 茅若雨和程忆诗闻言神情微怔。 但她们很快不自觉地扬起些许笑意。 自家丈夫能不受外人引诱,她们心底自然是颇为欣喜。 “咳咳——” 林天禄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回头讪笑道:“那引诱之用的阴术对我不起效果,不受影响也是理所当然,幽罗姑娘可不必如此夸赞。” “或许吧~” 幽罗笑意盎然地瞧了他一眼,眸中似有挑逗之意。 而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则是心间泛暖,索性走到林天禄身旁坐下执手相依,小声嘘寒问暖起来,俨然一副情意绵绵的温馨场面。 眼见她们夫妻三人耳语呢喃,幽罗轻笑两声,略显慵懒妩媚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妖娆多姿地侧倚在车厢座椅旁,随意搅动其指间缠绕的秀发。 斜眸微瞥,顿时瞧见正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杨婵贞。 双唇嗡动两下,一丝声音轻柔飘至耳朵当中。 “杨姑娘如今可是心生艳羡之情?” “……” 杨婵贞稍稍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面露些许无奈之色,低语传音道:“幽罗姑娘不必再刻意戏弄我了,林先生能有这般温柔贤淑的妻妾相伴,我心中并无多少异样想法。” “当真如此?” 幽罗美眸一转,抚唇媚笑道:“你若当真心无旁骛,昨夜又怎会如此踌躇犹豫。哪怕姑娘你脸上还蒙着面纱,本宫都能瞧得出你心绪不宁呢。” “……幽罗姑娘就这般想瞧见妾身哑口无言的模样吗?” 杨婵贞不禁轻叹一声。 “确实很想瞧一瞧。”幽罗轻舔红唇,美眸中闪过邪异暗芒:“一向性情高洁出尘的呡山青女若是坠入凡间、为凡情所困,倒是一件颇为有趣之事。 不过,杨姑娘面对本宫诸多调侃却依旧不为所动,待人如此温良如玉,本宫反倒不太忍心再苛求戏弄于你。只希望你将来能有所收获吧。” 杨婵贞紫眸微闪,低吟道:“那幽罗姑娘心中又在想些什么。你待林先生的态度可不像是初次相逢相识,这般轻佻暧昧的语气,难道你——” “可别误会。” 幽罗再露高深莫测的笑容:“本宫只是想多瞧瞧沿途的乐趣而已,而这个男子更能令本宫愉悦满足。” 杨婵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此女,或许并没有如嘴上说的这般随意轻浮。 …… 一座交织着无数玄妙符文的宫殿之中,冰雾缭绕,似是化作实质的至阴之息弥漫逸散。 而在这宫殿王座之上,正有一名身穿繁华锦袍的俊朗男子盘膝坐于其中,面色冷峻地冥想沉思,仿佛与四周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气息深邃无垠。 但殿内的寂静很快被一声轻笑所打破。 “东王,符霄阁下倒是好兴致,时至今日还能静下心来打坐修行。” 被喊作符霄的俊朗男子蓦然睁开双眼,似有精芒爆闪,流光四溢,刹那间整座宫殿内的气息仿佛一同暴动翻涌,无形威压轰然间碾过前方,以至令刚刚出声的来客当即从半空中踉跄坠落,险些没站稳脚步。 但饶是如此,其脚下踏中的宫殿地面依旧被震裂开无数细密沟壑,仿佛重若千钧一般! “罗星执魂者,是谁——让你随意踏入我的地盘。” 东王符霄目光睥睨淡漠,冷声道:“我对你们那些尔虞我诈没有任何兴趣,要想拉帮结派休要浪费本王的时间!” 轰隆! 话语一出,宫殿更是呈环状寸寸崩塌。 但在这股威压之中,这位白发俊男却扯起笑容继续道:“东王阁下还请息怒,在下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劝说。毕竟在这古界之中可没多少人还敢再来随意打扰东王阁下的清静。” 笼罩在四周的恐怖威压渐渐散去几分。 东王俯视着下方之人,沉声道:“那你又有何想说的。若无缘无故开口打扰,哪怕你是罗星执魂者,本王照样要卸了你的四肢。” “东王阁下请放心,在下可不会来随意打扰。” 执魂者笑了笑,拱手躬身道:“不知阁下是否知晓那七星补天阵近些时日之异常?” “……你这是何意。” “其他诸王或许都不甚了解,但在下还有些消息渠道,能收集网罗来妖鬼道界内的情报。” 执魂者笑呵呵地继续道:“此事极有可能与一位叫做林天禄的男子息息相关。” “只是一区区凡人,又有何——” “此人可不是所谓凡人。” 执魂者背负双手,意味深长道:“虽然不曾知晓其真正的本事多少,但其修为丝毫不会亚于蛮境大魔,若当真动起手来可操控天地异象,甚是惊人可怖。哪怕是我等罗星执魂者瞧见都要退避三舍,不敢随意招惹这等匪夷所思的人物。” “哦?” 东王符霄咧开一抹兴致满满的笑意:“此人,当真如此强横?” “当真实力非凡,而且他如今正朝着武昌省赶路而来,不久后便能到达古界所在之地。至于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无人知晓。” “这妖鬼道界内竟出了这等人物,本王倒是初次听闻。” 东王符霄冷笑道:“此消息你告诉给了其他诸王?” “不,并没有。” 执魂者神情自若道:“能对凡人修士感兴趣的,偌大古界之中兴许也只有东王阁下您一人。” “呵!本王确实有些跃跃欲试,想去会一会此人。看看能否为我境界晋升之路添砖加瓦。毕竟如今这古界实在是太过沉闷无趣,那些老骨头更是软弱无力,着实一群无用的废物。” 东王符霄扯起狰狞笑容,肘靠腿膝,托着下巴诡笑道:“不过,那所谓传闻中的大势将变,这天下难道就只有这一点小消息值得引人注目?” “自然不是。相较起来,这林天禄的消息反倒只有寥寥几人才会知晓。” 执魂者自信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在其背后骤然浮现出大量画卷。 东王符霄扫视了几眼,脸上的笑意更盛几分:“有趣!如今那些势力果真都忍耐不住,在妖鬼道界的各地开始逐一行动。就连过去不少隐世不出的势力亦是如此……不过,这幅画卷之中的异象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你们罗星干的好事?” “这……倒是在下孤陋寡闻,直至如今还不曾打听到消息。” 执魂者惭愧道:“只是此事确实古怪万分,让人难以忽视。而且如今还有愈演愈烈之象,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将难以掩盖。” 在画卷之中,正有一头浑身布满漆黑纹路的异形怪物正四肢趴伏在地,嘴里还咬着血肉模糊的尸体,甚是狰狞骇人。 如此模样并非是妖鬼之姿,甚至要更加的…… 恐怖! “本王倒是想去会一会。” 东王符霄摩挲着下巴,冷笑道:“不过,如今还是先去瞧瞧那林天禄吧,他究竟有多少斤两,让本王亲自掂量一番。” “东王阁下请便。” 执魂者阴影下的双眼中,似有些许笑意浮现。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佳节时分,寒意滋生 夜阑红火,风景尤显艳丽夺目。 奢华明媚的高耸酒楼内,诸多酒客正欢聚一堂,把酒言欢,甚为热闹非凡。 而在酒楼之外,街道上更是车水马龙,好似万人空巷之景,张灯结彩地点缀着街头巷尾,满是节日欢庆的温馨气氛。 “今日途径的这座镇县,怎得如此欢腾热闹?” 茅若雨一袭翠白袄裙包裹住熟透的娇躯,莲步轻移,仪态曼妙地走至客栈门前,正颇为好奇地环顾着四周街景。 目光所及之处,还能瞧见不少热腾的小食摊位,在冬日里飘散着缕缕热气。 经过数日车程,同行众人已然来到武昌省地界,并且进入这座名为‘伯阳县’的县城当中。但刚刚寻得一家客栈放下行李,夜色临近,就见到这街头反而变得愈发哄闹。 “若雨你这趟远行下来时日可都记得不清了,明日便是元旦。” 林天禄乐呵呵地拿来几串糖葫芦,递给了她一串:“这当地会举行一些庆祝之宴也是正常,只是长岭县内没有这般闹腾而已。” “竟已是元旦?这一路上日子过的可真快。” 茅若雨惊讶感慨一番,顺手接过糖葫芦轻轻舔舐了一下。 “唔……有点酸。” 林天禄失笑道:“终究是糖衣薄了点。” 如今这年代,做小本生意的自然不可能挂上多浓稠的糖浆。 “恰好有这元旦美景,今晚索性就在这伯阳县内逛一逛吧。”程忆诗正从客栈中缓缓走出,随手抚弄着鬓角秀发,神色自然地上前挽住了林天禄的臂弯。 “你……”茅若雨见状轻咦一声:“忆诗你怎得还佩戴上了首饰。” 在少女银亮的束发之间正插着两根玉簪发饰,垂落点点璀璨圆珠,绸缎如缕,瑰丽颈饰落在胸前,在月光映照下流转着丝丝流光,与这娇艳动人的绝美风情交相辉映,更显光鲜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程忆诗螓首微斜,抿起一抹淡淡笑意:“自然是刚刚在客栈内换上的,如今这元旦时节自然得打扮一番,陪同夫君在外集市中好好逛逛。” 茅若雨听得一阵无奈失笑:“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林天禄与忆诗交换了一下目光,很快从其手中接过一件精美发饰,走到茅若雨身前帮忙戴好。 “……倒是劳烦相公了。” 茅若雨神色微怔,轻抚着摇曳晃动的坠饰,娇颜微红,浅浅一笑。 “虽说你这妇人确实天生丽质,但偶尔打扮一番倒也不错。”程忆诗上下打量几眼,揶揄调笑道:“至少如今这幅模样,还算与节日气氛相配。” “忆诗这是挖苦还是夸赞呢?” “自然是夸赞。” 她不着痕迹地剜了一眼其弧度明显的胸口:“好在如今冬日严寒,衣服渐厚,倒是瞧不出你这身材。省的妾身心生不快。” 茅若雨闻言温柔一笑,走到一旁牵起了林天禄的另一只手:“不过,客栈内的杨姑娘和幽罗姑娘她们二人……” “杨姑娘说自己不喜热闹,待在屋内休息便可。至于那幽罗姑娘实在不知跑去了何处,或许如今就在县内其他地方独自游玩观赏。” 林天禄回首看了眼身后的客栈:“待会儿回来之时,为杨姑娘带一份小礼吧。” “由妾身帮忙挑选便可。但云姐姐她如今——” “正在夫君衣襟里睡的开心呢。” 程忆诗好似抱怨般伸手戳了戳林天禄那略微凸起的衣服,正蜷缩躺在里面的云玥蠕动了两下,仿佛还睡的香甜异常。 …… 月色愈明,而街头灯火也更显璀璨。 林天禄三人随意漫步在街头之上,不时光顾着诸多摊位店铺,瞧些武昌省独有的特产之物,不时精挑细选一番胭脂水粉,为佳人那绝美清秀的容颜增添几分娇艳妩媚。 眸光相望,情愫尽显,宛若神仙眷侣,那一幕幕柔情蜜意更是羡煞旁人。携手一路走来不知引得多少游客频频侧目,暗自惊叹连连。 “这位姐姐,买下这幅玉镯子怎么样?” 茅若雨很快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拉拽一下,低头瞧去,这才发现是位莫约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可怜兮兮地举着手中玉镯,怯声道:“姐姐你瞧瞧,这玉镯子当真很好看,也很适合……唔!” 小女孩刚一仰头,顿时看清了眼前美妇回首容貌,不由得神情一呆,连连眨动双眼,仿佛看的失了神:“姐姐好美……” “小丫头倒是嘴甜。” 茅若雨温柔浅笑,略微屈膝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怎得这元旦佳节还独自在外卖首饰?” “啊……只、只是想卖掉一些累赘之物,给家中的父母买些好吃的。” 小女孩本能地低头说了实话。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姐姐不要误会,这玉镯子绝非假货,定是真材实料——” “姐姐自然明白。”茅若雨笑着说道:“怪不得瞧你身上的打扮也不算寒酸,怎得会跑出来帮忙卖东西。原来是富家大小姐想尽一尽孝心呢。” “姐、姐姐说笑了。” 小女孩脸蛋略微羞红,声音顿时弱气不少:“只是许久都没有卖出去,我才知父母长辈平日到各地行商是多么辛苦操劳。” “能有你这般聪明懂事的女儿,你的父母定然也是欣慰万分。” 茅若雨抬眸微瞧,隐约能在不远处看见两位年轻丫鬟正藏身在街道角落之中,显然正在偷偷摸摸地保护照看着自家的大小姐。 “不知这玉镯子要卖多少钱?” “大约……二两银子?” 茅若雨顿时扑哧一笑,笑吟吟地勾了勾小女孩的鼻梁:“这般昂贵,无怪乎你始终卖不出去。” “可、可是这玉镯子当初买来之时还花了三两银子,并未有丝毫磨损蒙尘,为何会——” “如今在这街头闲逛之人,大抵都是些寻常县民,可不会随身携带如此巨款。”茅若雨放缓了语气,柔声道:“小妹妹可以试着去卖那些更便宜亲民之物。” “呜……” 眼见小女孩神情失落,茅若雨正想继续开口,就见身旁蓦然伸来一只玉手,将这镯子轻轻拿起:“若只是二两银子,妾身索性便买下来吧。” “忆诗?” “这孩子乖巧可人,倒是值这二两银子。”程忆诗轻笑着将银子交于小女孩的手中:“拿着银子去买些甜食,回家陪陪父母,他们定会幸福万分。” “谢、谢谢姐姐!” 小女孩感激无比地连连躬身行礼:“二位当真是神仙姐姐,心善又人美!” “回去吧,记得将银两藏好些,切莫让其他人瞧见偷偷顺走。” “嗯!” 小女孩欣喜万分,连忙转身似要与不远处的丫鬟汇合道贺。 但在这一刻,她的肩头却被蓦然按住,重新往回拉拽了一下。 “哇呜?!” 女孩慌乱无措地惊叫一声,摇晃踉跄险些没站稳脚步,直至撞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才停下。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一辆马车几乎是紧贴着面庞在眼前快速行驶而过,带起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车轮滚动溅起的碎石子打在脸上,这才让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吓得浑身一阵僵直。 “这——” 茅若雨和程忆诗当即面露惊愕之色,望着那快速远去的马车,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人来人往的夜景大街之中,竟有这等快马加鞭的马车呼啸而过? “当真不长眼睛!” “着实蛮横不讲理,若伤到了人该怎么办!” “如今这元旦佳节竟会碰上这些人,真是晦气!” 周围陆陆续续也传来了抱怨嘀咕之声,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指指点点不断。 显然刚才也有不少人险些被马车给撞个正着。 “小姑娘,往后穿行街道可得注意来往的马车马匹,若不慎被磕碰撞到,可得在医馆里面待上一阵。”温润平和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响起,令恍惚失神的小女孩蓦然浑身一颤,连忙回首看向一旁,这才发现自己如今正被抱在一位陌生男子怀中。 “我、我……” “大小姐!” 恰至此时,那两名不远处的丫鬟连忙快步赶来。 林天禄笑着松开双手,让小女孩被这两人接走:“你们作为丫鬟,往后要记得照顾好这孩子,可不能像今日一样松懈疏忽。” 两名丫鬟在确认小女孩身上并无伤势后,顿时松了口气。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刚才那辆马车这般毛躁,难道县内都无人管上一管?”林天禄重新站起身,脸色微妙地指了指街道远处:“这般胡闹下去,迟早会撞到一些无辜行人。” “这……” 一名年轻丫鬟无奈道:“先生有所不知,那辆马车之主在县内颇有权势,哪怕县令都没多少胆量敢随意问责。这些年来在县内虽然不曾做过多少人神共愤的伤天害理之举,但这些不守规矩的粗野之举可没少做,官府的人手若是瞧见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这等官官相护?” 茅若雨柳眉微皱,只觉心中生厌。 “我们这等草民自然只能忍忍,还望几位恩人最好也不要随意招惹他们,往后麻烦怕是不小。” 林天禄重新露出笑容,拱手道:“多谢二位姑娘提醒。” 直至双方分别之际,那小女孩不由得探出脑袋,脸色红红地摆了摆手:“谢谢先生。” “有缘再见。” …… 林天禄目送着她们携手远去,这才看向身旁的程忆诗。 “忆诗,你的眼神怎得这般锐利?” “只是愈发觉得……夫君如今好像越来越俊秀逼人,颇受小姑娘们的喜爱。” 程忆诗目光幽幽,轻叹一声:“刚才那小丫头可是看的都快入迷了。” “呃,我的长相当真有如此帅气?” 林天禄一脸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旁的茅若雨扑哧一笑:“相公你虽是修为超凡,但这身子骨倒还未彻底长开,尤其是这二十来岁不到的年纪想来还能再长个几年,如今半年过去,自然是变得愈发成熟俊朗。” “这……我倒是没有仔细留意过。” 林天禄挠头讪笑两声。 每日都能在镜中瞧见自己的面庞,着实没多少实感。 程忆诗拂袖掩唇,眼中闪烁暗芒,不快咂舌道:“往后一同出门,是不是要给夫君他带上斗笠才行。” 林天禄:“……” 情况,是不是有点颠倒过来了? …… 江岸一旁,灯火连绵依旧。 沿着江河顺流携手共行,不时有些欢声笑语回荡耳畔。 随着夜半三更,街头的行人已愈发稀疏,江河沿岸更是人影寥寥。 但林天禄一行三人倒是热情不减分毫,聊些家长里短之事同样温馨惬意,环臂相拥,更不会感觉到丝毫冬日严寒,甚是温暖舒适。 “忙碌十年,如今却能有这般幸福时光,妾身都仿佛置身在梦境之中。” 眺望着染着灯火之色的江面,程忆诗目光略微有些出神。 悠闲、惬意、恬静…… 当初被卷入家庭血仇之中的自己,现在却好似得到了新生,将那些过往的烦恼与忧愁都抛到了脑后。 自己,又是在何时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忆诗过往境遇,倒与奴家有几分相似。”茅若雨恬淡浅笑,轻柔地牵起了她的右手:“年轻之时都是生活坎坷,孤独寂寞。” “你能独自一人走来,妾身其实心间也颇为佩服。” 程忆诗如今并未有丝毫挣扎,语气渐软道:“当初妾身心愿已了、大仇得报,满心却是想着该一死了之。若非有夫君劝导,妾身可能早已是在九泉之下。” 她们两人执手相依,神情恍惚,仿佛都回想起过往的诸多遭遇,那一幕幕仿佛犹在眼前。 不免也联想起…… 今生若没有遇见天禄,她们将来的人生又会以何种轨迹继续下去? “这些往事都早已过去,不必多想了。” 林天禄将厚实大氅披盖在她们二人的肩头,温和笑道:“不妨多想想我们明日早上该吃些什么,不知两位娘子又有何建议?” “奴家只需一个包子便可。” 茅若雨回首扬起风韵十足的笑颜:“这早膳之事本应该由奴家来准备,如今出门在外,倒让相公劳累奔走。” “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体谅,若雨你就是太爱照顾人了。” 林天禄亲昵地抚摸着美妇面庞,俯身在其额头亲吻了一下。 “唔!” 茅若雨仿佛依旧羞涩万分般红了脸蛋,依旧如纯情少女般青涩。 程忆诗瞧着二人的甜蜜互动,心间罕见地没有升起多少嫉妒之情,反倒有些暖意泛开,眼角也稍稍湿润起来。 她内心深处所渴望的生活…… 或许便是眼前这一幕吧。 “夫君。” “嗯?” 林天禄轻柔侧首道:“忆诗明早是想……嗯?” 话音未落,就见少女踮起足尖极为主动地贴身凑近,深深地吻了上来。 “……” 感受着唇齿间的触碰和交缠,林天禄神情微怔,但很快便主动环绕住少女纤柔的后腰,回以激烈又不失温柔的湿吻。 “咕唔……”程忆诗脸颊变得愈发红润,依旧生涩笨拙地回应着。 只是柔韧腰肢愈发无力瘫软,娇躯轻颤泛热,踮起的足尖连连抖动,最终仿佛是软成一团烂泥般趴在了林天禄怀中,呜咽作响地娇喘连连,眼神渐渐迷离不清,似是沉醉在与情郎亲昵交缠的爱意之中。 直至良久后唇分,拉出几道瑰丽银丝。 程忆诗脸颊滚烫通红地喘息两声,依偎在怀,却好似挑衅示威般探头瞧了眼一旁温柔守望的茅若雨,邪邪一笑。 美妇顿时眼角一抖:“你这臭丫头!” 还是这般让人想要欺负教训一顿! 林天禄失笑着再度抱住两位妻子的香肩:“如今此地风景不错,又难得碰见元旦佳节,正巧我们便在此地吹奏一番如何?” “相公此番提议不错,奴家正巧随身带着竹笛。只是忆诗她——” “你这妇人当真空会些阴术,却不知该如何操控这些阴气。” 程忆诗轻笑着将右手伸到了她的胸前。 随着丝丝缕缕的阴气迅速聚集盘绕,很快交织构成了一副精美的漆黑琵琶。 “险些忘了忆诗还有这般好手艺。” 茅若雨倒也没有气馁,笑吟吟地接住琵琶抱入怀中。 程忆诗则是翻手一抹,一架古琴顿时出现在掌心之上单手托住。 “夫君,那你接下来……” “用这玉笛吹奏一曲吧。”林天禄从怀中取出玉笛晃了晃,轻笑道:“能有我们夫妻三人合奏之时,倒是美事一桩。”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开怀明媚的笑容,轻抚拨弄起怀中乐器,缕缕悠扬悦耳的琴音顿时回荡在这片即将的江安河畔之间。 醉心奏乐品音,那琴弦与笛乐之中仿佛蕴含千般情谊,闭眸浅笑,无语凝声,却已然互通各自心底万般思绪心意。 倒是一只月白银狐灵巧地从林天禄衣领背后钻出,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神情慵懒地将脑袋靠在肩,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三人的融情奏乐,半眯的狐眸之中泛起丝丝欣慰感慨之色。 偷偷地舔了一下林天禄的耳朵,又很快如围脖般蜷缩起身子。 …… “这夫妻三人、外加这一只狐狸,倒是显得温馨融洽,外人可都不好意思随意打扰。” 在远处的一座酒楼屋顶之上,幽罗依旧是那一袭风姿美艳的撩人装束,交叠着修长美腿,巧笑嫣然地俯瞰着江岸旁三人的模糊身影。 她侧眸看向伯阳县的另一角,不禁冷哼一声:“只是这镇县之中,总算是来了点麻烦。” 第二百九十四章 暗流涌动,危机将至 在一座宽阔奢华的大宅内,如今灯火已然尽数熄灭,府上百口人都早早睡下休息。 但在无人问津的后院祠堂之中,却有四五名衣着显赫的中年男子坐于其中,脸上神情各异。 嘭! 直至其中一人怒而拍桌,豁然起身道:“黄秋立,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们黄家的生意我们不愿过多牵扯阻挠,但也不意味着我们会坐视不管,任由你们黄家肆意妄为!这般将价格抬升上去,你还想让县内的平民如何吃得起!” “只是涨了两成而已,林兄弟何必如此激动?” 被叫做黄秋立的男子咧嘴一笑,镇定自若地抿品着杯中温茶:“那些县民们要吃饭,可我黄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同样要饭吃,他们背后也有家中妻儿父母需要抚养照料,我若发不起工钱,他们这一大家子饿死了又该怎么办?” “胡言乱语!你们黄家赚的钱有多少,你自己心中难道还没有数吗?!” “黄兄,确实如林兄所说。”身旁另外一名男子迟疑沉声道:“如今这县内粮价可大半由你在暗中操控,就连那盐价都不例外,这其中吃下的利润可不少。要是这严冬时节再将价格拉的如此之高,县内肯定少不了怨声载道啊……” “若做的太过火,县令那边可能也不太好做。” “老爷~” 一声娇媚入骨的女子长吟从不远处幽幽响起。 众人不禁侧首瞧去,这才发现位成熟女子正扭着臀胯满脸媚笑地走来,当即将黄秋立拥抱入怀,甜腻道:“怎得回了府上不找妾身呢,跑来这后院子里面吹着冷风。” “哈哈,这不是要跟县内的几位兄弟们聊聊么。冷落了我的小娘子。” 黄秋立顿时哈哈大笑,一把将这妇人抱入怀中,双手更不老实地隔着衣裙来回摩挲起来,引得女子娇喘连连,腻声耳语不断。 这毫无顾忌的一幕令周围几人都是暗自皱眉,看向那女人的眼神更是隐含不快。 此女仗着在黄府中备受宠爱,在县内可是骄横跋扈惯了,甚至也曾拂过他们的颜面。如此生性好淫着实令人所不齿。 “几位兄台,今日这事儿就先到此为止,你们看如何?” 黄秋立环顾几人脸上的神情,咧嘴笑道:“生意合作暂且无忧,就是这涨价之事你们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不妨先回家好好再考虑一番,待明后天我们再坐下重新谈谈。 毕竟,趁着如今这元旦之夜,在下还想多跟家中的几位小娇妻们团圆缠绵一番。” “你、你还有心思做这龌龊之事,在下往后不再与你这人为伍!” 但林姓男子却是怒火难平,愤而甩袖离席。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略感尴尬,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毕竟这双方二人本就早已有了些纠葛冲突。 只是相互对视了几眼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齐齐起身拱手道:“黄兄,希望明后天我们能再重新商讨一番吧。再与商会中的诸位同僚们好好讨论,毕竟这上涨粮价实在过于重要,也无怪乎林兄他会这般生气。” “几位肯与鄙人合作,自然是再好不过。” 黄秋立目光中闪过寒意,死死凝视着那林姓男子朝后院出口走去的背影:“不过,有人既然胆敢拍案喧闹,不给鄙人一份薄面,那我自然也没必要再给他多少脸色好看。 比如,这没眼力见识的林桓。” 说话间,他蓦然伸手一指点出。 “啊啊啊!” 原本还怒气冲冲要离开后院的林桓当即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手臂一时间血如泉涌,浑身疼的颤抖不已。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当即令原本还想一同离开的几人僵立在原地,反复呆滞般看着眼前这血腥无比的画面。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你这妖怪……!” 林桓面目狰狞地从血泊中勉强爬起,双眼满是血丝地回首瞪来:“果然跟传闻一样,有这种害人的妖法!” “这只是鄙人给林兄你的一点小小警告而已。” 黄秋立一边搓揉着怀中不断喘息的妇人,一边冷笑道:“我如今能随手在林兄的手臂上开个洞,自然有本事无声无息地在你府上的那些妻女脑袋上来一下,保证她们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更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是谁干的好事。” “你这疯子!仗着在县内有权有势就——” “林兄应该再清楚不过的,鄙人的脾气可一向不太好。” 黄秋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余下鄙夷般的漠视:“你与我合作共事了多年,不知吃下多少回扣利润,如今却还有脸在老子这边叽叽歪歪。你若是不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能摘了你脑袋,你家中那两个妻妾和女儿可是生的颇为水灵妩媚,正好给老子抓来当女奴玩玩。” 林桓闻言浮现不自然的涨红,额头青筋迸现。 “到底还有没有王法!若那县令再不治你的罪,我就去上访巡——” 噗嗤! 一道血光飞溅而出,这林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泊泊鲜血从其小腿处流淌而出。 黄秋立收回左手,冷哼道:“王法?在这伯阳县内老子就是王法,哪怕那高县令站在这里都要给老子老老实实地点头哈腰,就凭你这小小的林员外还敢嚷嚷?” “黄兄黄兄!还请息怒!” 原本被吓住的几名中年男子纷纷回过神来,连忙赔笑拱手道:“林兄他如今是气上了头,才会说出这些难听的话。就先饶了他一命吧。” “是啊黄兄!您若再施展神威下去,林兄他怕是当真要丢了性命了!” “呵呵,看在几位兄台的面子上,鄙人就不再出手惩戒此人了。” 黄秋立很快又换回一副轻佻随意的笑容,摊手示意道:“将这不知好歹的蠢货带走吧,如今这元旦之夜,让这种没脑子的匹夫死在这里,着实太过晦气。” “多谢黄兄宽恕谅解。” 这几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讪笑着躬身退去。 直至搀扶起几乎已经昏死过去的林桓后,慌不择路地快步离开了后院。 …… “老爷果然又大发神威了一把。” 妇人眼中虽闪过些许畏惧,但脸上依旧洋溢着春情妩媚的笑容,将身子贴的更紧了几分:“只是跟林员外他们撕破了脸皮,似乎对老爷没有多少好处吧。毕竟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做生意总归还是要相互帮衬一把,要是当真将林员外一家得罪了……” “若是往日,我自然不会动真格的。” 黄秋立将怀中妇人的螓首掰至面前,微笑道:“不过如今天下大势将变,我也不必再跟这种只顾蝇头小利的蠢货为伍。他若知趣,我便额外开恩饶他一命,可若再敢再胡搅蛮缠,大不了过几日就将他林府上彻底清理个干净。” 妇人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就连那娇艳喘息都为之停顿。 “怎么?” 黄秋立掐着她的脸颊,让其双唇都嘟了起来,诡笑道:“难不成是觉得老子太过粗鲁暴躁?” “不、不是的,只是老爷看起来比往日要更易怒些,而且平日里也不曾这般……” “老子今日在外受了些气,自然脾气暴躁。” 黄秋立很快一脸不爽地咂舌道:“况且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也确实不假,这大势将变,再与这些凡人拉扯什么关系可没多少意义。哪怕他府上数十口人一夜蒸发,往后也不会有多少人再去理会。” 妖艳妇人听得一阵脸色发白:“难、难道又要打仗?” “可比打仗要更加刺激。” “黄小子,这几年在县内积威甚久,倒是有了几分凶悍气质啊。” 一道温和笑声蓦然回荡在后院之间。 黄秋立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当即将怀中的美妇一把推开,满脸惊喜地站起身:“蒋娘娘,您来了?!” “什、什么?” 被推得一阵踉跄的妇人面露错愕,刚一抬眼望去,就瞧见院内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位中年女子,长发玉钗高束盘起,衣裙华美艳丽。虽能瞧见年岁风霜,但依旧还有几分半老徐娘的风韵。 她虽知晓自家老爷拥有些通神的玄妙手段,可眼前此女又是“乖孩儿,许久不见倒是变得比过去更成熟不少。” 中年妇人笑呵呵地走上前来。 而黄秋立更是喜笑颜开地上前与其相拥:“蒋娘娘更是愈发年轻靓丽了,果真寿与天齐、宛若天上仙子般美艳夺目。” “咯咯咯~倒是这嘴一如既往的甜,总能让我好好心生甜蜜。”中年妇人轻笑两声,轻轻松开了怀抱,上下打量了两眼:“不错不错!几月时日未见,你的修为果然又有不少长进,不枉我当初将人魂之储交由你来保管,天资着实不错。 想来再过几年功夫,你便能以幽鬼术者的身份接触到邪灵异鬼的层次,更上一层楼啊!” “都是多亏了蒋娘娘当初仁慈,不仅救我一命,而且还降下这等福分给我。” 黄秋立欣喜爽朗道:“如今自然得好好修炼,将来以求能回报蒋娘娘的恩情。” “乖孩子,你能有这番心思我就已经满足了。” 蒋姓女子眸光蓦然一冷,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满脸呆愣的妇人:“只是一段时日未见,孩儿你这家中的妻妾还是这般痴傻呆愣,不通礼数。只是不知这凡人女子是否有服侍好你?” “勉强还算不错。” 黄秋立嘿嘿一笑:“如今依照蒋娘娘交付的口诀修行,我的体质也日益健壮、精力旺盛,想来过段时间还得再娶两房妾室才行。” 蒋姓女子满脸宠溺道:“好好好,乖孩子若是看中了什么女子,我去抓来送到你的床上便是。” 虽是神色温柔、语气柔媚,可这说出口的话语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如今这伯阳县内还找不出几个能合……不过今日回府之时,孩儿倒是在路上隐约瞥见两位女子。”黄秋立眉头微皱,似是在回忆般喃喃道:“虽是穿着严实,可依稀能瞧出一女子身段傲人、一女子身形玲珑匀称,虽只瞧见侧颜,可那惊鸿一瞥却甚是惊艳,直至如今孩儿都难以忘怀。” “哦?当真有如此美艳绝伦的女子?” “孩儿自然不敢隐瞒蒋娘娘。” “你如此盛赞有加,我都不免升起几分好奇心。”蒋姓女子温和笑道:“待会儿我便在县内翻找一遍,看看能让孩儿你如此着迷的两位神女,究竟是何等倾国倾城。 若能寻见踪迹,再顺道抓来赠送与你,今晚三四更时日就能与你圆房成婚。她们若尚且是处子之身,定然能让你的修为更进一步。” 黄秋立顿时面露极为惊喜的笑容,连连拱手道:“多谢蒋娘娘馈赠!” 两人的这番交谈,听得僵立在不远处的妇人一阵双腿打颤,脸色苍白地软倒在地。 她虽不知眼前此女究竟是何身份、可往日里神气傲慢的老爷如此乖顺,定然地位非凡。 如今老爷看上了另外两名女子……难道自己在这黄府上的地位即将不保? 只是正在寒暄的两人显然都没再去理会这跪倒在地的女子。 黄秋立好奇道:“不过蒋娘娘今日为何会突然到访此地?娘娘您身为罗星使者事务繁忙,怎得就有了空闲……” 蒋姓女子的脸色渐渐严肃了下来,沉声道:“孩儿你应该知晓,如今各大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意图在这大势之争中分得一杯羹,更有甚者想要与我等罗星抗衡一番,在这丰臣国内夺得真正的掌控权。” “孩儿已是明白。” 黄秋立正色道:“前几日便前去其他镇县,与另外几位同僚都畅谈了一番。” “正因如此,我等罗星自然也要开始着手应对才行。” 蒋姓女子面容肃穆地摊手道:“孩儿先将人匙交来吧,待会儿便有大人物将至,要亲自前来调取这人魂之储内积存多年的阴气魂力。” “大人物……” 黄秋立闻言顿时面露茫然。 这罗星之中能其尊称大人物的,不是唯有那传说中的罗星执魂者?! “蒋慧君,你倒是挑了个资质还算不错的徒儿。” 清幽后院之内蓦然响起平缓之声。 蒋慧君顿时面色微变,连忙回身行礼道:“拜见执魂者。” 一旁的黄秋立悚然一惊,再不敢有丝毫磨蹭耽搁,直接跪倒在地叩首拜服,吓得满脸冷汗直冒。 旋即,就见一沧桑老者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手持拐杖,长须及腹,仿佛早已生机尽散,宛若树皮般的褶皱纹路布满面庞,甚是狰狞可怖。 “将其阳气蕴养的如此旺盛,你是准备再过几年将其好好采补一番?” “大人说笑了。”蒋慧君面露无奈之色,垂下螓首:“这孩子我并不准备祸害。” “妇人之仁。” 老者语气极为淡漠沙哑,随手一摄,就见黄秋立身上蓦然间飞出一块古朴碎片落入掌中。 “老夫如今要去将阴魂尽数收走,你们二人则在县内四处搜查、布下眼线,若是发觉有何异常之人踏入县内,立刻向老夫汇报,不可有片刻隐瞒。” “明白!” “还有,细致排查这座县城内的每一个角落,是否会被其他势力暗中布置下去的术式,一旦发现立刻着手破坏。”老者正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浑浊双眼却突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回首望向县城远方。 “县内除去你们以外,还有多少妖鬼和幽鬼术者存在?” “回禀执魂者大人,除去在下,总共还有三位妖鬼。但有蒋娘娘当初帮忙清扫,这剩下的妖鬼只是些无需在意的喽啰,翻不起多少浪花。” 趴在地上的黄秋立连忙回应出声。 “你们先派人去试探一番。” 老者的声音愈发低沉诡异:“待老夫将人魂之储内的魂力尽数吸收,再来一探究竟!”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当即消失不见,只留下惊疑不定的蒋慧君和黄秋立。 “蒋娘娘,这执魂者大人是何意思,他让我们去试探……” “快些派出府内的下人到衙门处问问情况,看看这两日县内来了什么身份古怪之人。” 蒋慧君眼神几度闪烁,拂袖在其额头处轻轻一拍:“我先到县内细细搜查,你若是盘问无果就带着人手前来找我。” 嗖! 其身影也化作青烟远遁离去。 黄秋立按着微微泛起凉意的眉心,神色变幻不定。 “老、老爷,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几乎被彻底遗忘的妇人从地上爬起踉跄走来。 但黄秋立却很快冷下脸色,拂袖道:“不关你事,老实回屋里面呆着。若胆敢胡乱离开府上,打断你的双腿!” “唔!”妇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看着黄秋立离去的背影。 在冬日寒风中沉默许久,她抬袖啜泣,默默地颓然回屋。 …… 夜色愈黯,伯阳县内的欢庆气氛也渐渐冷却。 林天禄三人夜游享乐一番之后,也趁夜回到了客栈。 只是…… 空寂无人的客栈走廊之中,林天禄正一左一右地环抱着怀中美妻,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人正神色含春迷离,身子绵软无力,几乎完全软刀在怀里难以动弹。 环腰紧抱,哪怕隔着厚实衣物都能感受到那柔韧娇躯之火热,行走之间腿间摩挲轻蹭,更显撩动心头之火。 她们二人许是在合奏品乐之际有些顿悟收获,一路上强撑忍耐勉强维持清醒镇定,只是回到客栈才有些放松了坚持。 嗡 随着一阵淡淡流光闪烁而起,就见云玥的身影悄然间出现在面前。一袭月色长袍轻柔舞动,肉臀峰峦随之荡漾波涛,纤细手臂轻柔地揽住了摇摇欲坠的两女香肩。 “交给我来吧。” “麻烦玥儿你了。” 林天禄顿时讪笑两声。 云玥随意瞥上一眼:“她们如今只是体内阳气过剩,明日便可恢复。” 她举止温柔地将两女顺势拥入怀中,淡淡道:“倒是天禄你今晚不一同寝息?” “难得元旦佳节,索性在这屋顶处赏赏此县内的景色也好。” “……待若雨和忆诗洗漱躺下,我上去陪陪你。” 林天禄失笑道:“那自然再好不过。” …… 将三女送回至客房内,他将房门重新关上,准备到客栈屋顶先瞧瞧月色。 只是沿着走廊没走几步路,他便迎面撞见了一位身穿青袍大氅的俊朗男子,正想侧身让开过道,可对方却不约而同地同时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林天禄?” “确实是在下。” 林天禄眉头微挑,好奇道:“先生怎得知晓在下的名讳?” “你我之间还真是颇为有缘,竟然巧合就能撞见。” 俊朗男子顿时露出古怪笑意:“我名符霄,此行正是专程为你而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接连挫败,夜幽之景 为我而来? 林天禄闻言神情微怔。 若说在长岭县也就罢了,但为何还会有人专程一路跟随到武昌省内,说是专程来找他的? 至于这符霄之名,他更是从未听过,对眼前此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我偶然听闻你林天禄的大名,特意前来瞧一瞧。如今看见真人,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气质一些,与寻常书生大不相同。” 符霄品头论足般上下打量,啧啧称奇道:“眉星目剑、气宇轩昂,至少这儒生的评价丝毫不假,称得上人中龙凤。” 林天禄哂笑两声,拱手道:“这位兄台,你我之间似乎并不相识,像你这般夸赞稍显……” “你我能在此地相见既是有缘,何必再去理会那些世俗礼仪。” 符霄拂袖一甩,蓦然咧开狰狞狂傲的笑容,抬手直指而来:“如今时机正好,快来与我大战一场!” “……” 林天禄神情一呆。 合着,来了位精神不太清醒的莽夫? “这位兄台,你是说……要在此地大战?” “没错!” 符霄张开双臂,豪放大笑道:“能与我符霄一战,亦是你林天禄的荣幸。拿出你所有的本事放手一搏,让吾瞧瞧你究竟是否真有惊天动地的本事,又能否让吾好好享乐一番!” 林天禄眼角一抖:“这位兄台,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 “难道汝已是怯战?!” 符霄面露薄怒之色,沉声大喝道:“空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气质,没想到你竟这般胆怯懦弱,就连与吾一战的胆量都没有,何等令人失望。 既然你不愿与吾死战一场,那吾就主动出手先——” “嘘嘘嘘!” 林天禄连忙比出噤声的手势:“兄台!你的声音稍微轻一些,如今这客栈内可有不少人都早已睡下,你这大声嚷嚷的,整座客栈都快听得一清二楚啦!” “你这是……让吾噤声?” 但符霄在略微怔神后,脸上的怒色愈发难以忍耐:“就为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想让吾——” “哎!兄台你这吾来吾去的,实在拗口古怪。既然你当真想要什么大战,我们到外头再慢慢细谈。” 林天禄索性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 被突然触碰到了身体,符霄脸色一阵变幻,正想再度动怒。 但在这一刻,他脸上的神色却微微一滞,直接被带的脚步踉跄几下,险些都没站稳。 惊异之际,只觉被按住的肩头传来阵阵匪夷所思的澎湃威压,恍若天威轰然压下,令他全身都在不由得微微震颤。 这股气息……难道就是这林天禄的真本事?! 符霄眼中精芒闪烁,非但不怒,难以言喻的惊喜感反而在心头爆发。 其若当真有这等惊人修为,定然不会让他感到无趣! …… 冷清无人的后院内。 林天禄挠了挠头,回首看向跟随而来的符霄。 这男子一路上一直用‘火热无比’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看个不停,着实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人,难不成还有何怪癖? “咳!这位兄台,你确定当真是想与我大战一场?” “自然!” 符霄背负起双手,神色傲然狂热道:“吾与你一战,定会痛快万分!此次前来找你,也唯有此缘由!” “好好好。” 林天禄连忙摆手,无奈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就来战一场吧。” 符霄闻言眼中精芒爆闪,一身气息骤然开始暴涨提升,宛若深渊般的骇人威压开始笼罩整座后院。 但他脸上战意满满的狂放笑容蓦然僵住,周身气息更是凝固。 因为林天禄正巧抬手一拦: “兄台不要着急,等在下片刻。” “你这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林天禄脚步飞快地跑回到了客栈里面。 符霄呆愣望去,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何意? 难道此人又是怯战,想趁机偷偷溜走? 但从气息来看,又并没有离开这间客栈,而是在里面到处转悠起来。 还是说,想要靠这种手段来拖延时间?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却看见林天禄已然重新小跑了回来。 “让兄台久等了,这‘大战’准备妥当,若不嫌弃的话就在这石桌之上开始吧。” “你……” 符霄仿佛呆傻般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林天禄将一个老旧棋盘从身后取出。 “君子动口不动手,自然是以文会友。” 林天禄将两壶黑白棋子一同放下,咧嘴轻笑道:“在这棋盘之上好好‘厮杀’一番,应该正好合兄台的心意吧?如今我能拿得出手的,想来也只有这围棋和五子棋还算有些水准,兄台若想对诗对词,在下可就力有未逮了。” 符霄:“……” 他怔怔地看着被推到面前来的黑棋木壶,一时间哑然失言。 “怎么?难道兄台不喜欢这棋?” 林天禄抱拳失笑道:“毕竟兄台今晚来的实在突然,在下也无甚准备,只能在客栈内临时讨要来一副棋盘用用,希望兄台不要太过嫌弃。” 符霄惊疑不定地抬头望来:“你这厮……难道以为吾是专程来跟你下这所谓的棋子?” “难道兄台当真是想来比拼文采的?” 林天禄汗颜道:“若当真比拼文采储备,那在下只能献丑了。” “吾刚才说的明明是大战……” “这棋盘上尔虞我诈、激烈交锋,自然是兄台所渴望的酣战啊!”林天禄重新展露笑容,仿佛推销员般不断安利:“兄台可别看着棋盘甚小,但这每一步交错都充满了深思熟虑、既有凶猛热血,亦有暗谋奇袭,唯智勇双全之辈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 他嘴角扬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随意转动着指尖上的白子:“还是说,兄台刚才嘴上豪言壮语不断,但实际上碰见这真刀实枪的交锋便怯了战,不愿接受?” 符霄听见这番回敬而来的激将之言,当即沉下了脸色,重重一哼:“你这男子当真诡辩难缠。” “兄台意下如何?” “既然你这般激我,那吾自然不能怯战,应下便是!” 符霄冷笑连连,随手一同从壶中捻起一枚棋子:“你若当真觉得吾不知何为棋艺,未免太过天真自傲。 吾之技艺哪怕与所谓的大师相比,亦分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你此战若是输了……可别想再用这无聊伎俩来逃避与吾一战!” “当然可以。” 林天禄坦然一笑,摊手示意道:“兄台若在棋艺上更胜于我,在下自然不会再多找理由。不过……这些话还是等先下过再说。” 符霄双目中闪过摄人的冷芒寒意,傲然冷笑道: “吾,必胜你!” …… 一炷香过后。 符霄死死捏紧手中棋子,目眦欲裂般凝视着眼前的棋盘。 棋盘之上已然布满诸多棋子,黑白密密麻麻交织,但若仔细瞧清盘中战况,便能发现黑子一方陷入难以挽回的颓势,甚至已在落败边缘垂死挣扎。 “这、怎么可能——” 符霄眼中布满了狰狞血丝,牙关咬的嘎吱作响,几乎情绪失控般将手中的棋子捏碎。 他,无法理解。 为何眼下战况会这般被扭转回来,明明在不久前他还占据胜机,可现在却被狠狠压着打,甚至连翻盘反击的机会都看不见哪怕一丝。 恍惚之间,他甚至能看见自己麾下的千军万马已然被伏击歼灭,只剩下孤零零的残兵败将正在苟延残喘。 可抬头望去,只能看见茫茫无边的敌军军势正在步步紧逼,那足以冻结身心的寒意笼罩而来,几乎难以喘息。 林天禄风轻云断地喝了口杯中温茶…… 这还是刚才抽空到隔壁后厨顺手泡好的。 “兄台,看来此局战况已基本落幕,你还有何玄妙之法可施?” 咔嚓! 符霄捏碎了指间的棋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局,吾已输了。 但是,吾此次只是太过粗心大意了些,没想到你在棋道之上当真还有着本事。再下一局吾定然能反败为胜,将你彻底压垮!” 林天禄咧了咧嘴:“兄台能有这份不屈不挠的意志自是好事,值得大加称赞。不过待会儿可不要再随随便便将棋子捏碎了,事后在下还得向掌柜的赔几文钱才行。” “哼!吾自然明白!” 符霄冷冷地重哼一声,收起了逸散出一丝的阴气。 他堂堂东符王,又岂会因为一盘棋局失利就情绪失控、大失仪态,往后略作注意便是! “再来一局!” “兄台感兴趣就好。” 林天禄满意一点头,正要帮忙整理棋盘,却见此人已然拂袖一挥,黑白棋子已然分门别类地自行返回木壶。 “兄台倒是急切。” “何须磨蹭!快些下棋!吾必要赢你!” “下棋之时最看重静心凝神,可不能太过毛躁。”林天禄摇头失笑两声,很快重新拿起棋子。 符霄再度凝起目光,眼神深邃地盯着落入到棋盘之中的黑子。 之前那盘棋局,是他太过小觑了眼前这男子的棋艺水准。没曾想竟有这等妙到毫巅的布局与思维,仿佛将棋盘中的一切都掌握于心中,不差分毫。 既然如此,他自有其他办法能够破局获胜! 心中闪过诸多落子布阵之法,符霄蓦然冷笑一声,很快执棋落子。 “胜机,早已在吾手中!” …… 一炷香过后。 “不、不可能的……” 符霄以肘撑在石桌上,几欲晕倒在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此次他明明已然提起了百分之百的专注与警惕,以他千年智慧,决计不可能会弱于他人。 可最为重要的是…… 在这棋局之中,他竟感知到了些许难以捉摸的古怪韵味,仅仅只是博弈,却仿佛当真置身于黑白交错的天地棋局之中,每一步落下都好似震撼着苍天大地,每一子设计犹如诸天之局缠绕而来,而他却根本无力挣扎反抗,茫茫然地便被卷入其中,陷进泥潭沼泽难以脱身。 怎会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棋局? “看来,还是在下略胜一筹。” 林天禄笑呵呵地拱手道:“承让了。” “你——” 符霄蓦然抬头望来,似是恼怒万分,嘴角都在微微抖动。 可捏紧的双手颤抖了好一阵子,他却终究没有暴怒出手,脑海中回想着刚才那棋局博弈之际的宏大气势,一时间心头反倒有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连原先盘踞在心底的怒火都为之熄灭不少。 “……再来一局!” 符霄眼神闪烁不定,冷声逼迫道:“此次吾必不可能再输!” 林天禄讪笑一声:“这位兄台,如今天色不早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更何况如今还是元旦之夜,在下还想陪同家眷温存独处一番。这棋实在是……” “待吾先赢过你再说!” 符霄眼中精芒闪烁:“还是说,你想落荒而逃了!” 林天禄闻言略显尴尬: “只是兄台你的棋艺还需要好好提升一番才行,若单纯依靠反应来下棋落子,却不加以变通应对,终究是乱打一气毫无章法可言。” “你的意思是说……吾还太过稚嫩,就连与你交手的资格都没有?!”符霄瞳孔微微一缩。 嗖 恰至此时,云玥幻化而成的银狐蓦然间从屋顶上一跃跳下,轻飘飘地落入到林天禄怀中。 “嗯?!” 符霄目光陡然凝起,死死盯着云玥。 而一人一狐对视了一眼,林天禄很快笑了起来: “兄台若不嫌弃,与在下家中这只小狐狸下下棋如何?” “你……是觉得吾连这只狐狸都不如?!” 符霄的语气更显低沉,目光阴冷。 “可别小瞧了在下的玥儿,她甚是通灵聪明,兄台或许还真不一定会是她的对手。” “好!” 符霄蓦然冷喝道:“吾若赢了这只狐狸,你就要陪吾继续下棋……不,要与吾真正的激战一场!” “一言为定。” 林天禄笑着摸了摸怀里云玥的蓬松大尾巴。 而云玥也是颇为可爱地举起软乎乎的右爪子,人性化地扬了杨嘴角。 符霄见状脸色愈黑,但终究还是强忍住了心头怒火,抓起一大把棋子,怒喝道:“快点出手落子!” …… 小半个时辰过后。 符霄整个人仿佛脱力般倚靠在石桌上,几乎软倒在地,正双手撑着额头一副怀疑人生的恍惚神色。 因为这接连下的两局棋,他皆以战败告终。 并非输给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神秘男子,而是输给了他怀里这只狐狸宠物! 虽然这狐狸体内的气息同样深邃,修为似是超脱,可是……终究是只狐狸而已! 他堂堂东符王,竟然会输给一只狐狸,简直难以接受! “呼呼~” 云玥颇为慵懒地躺在林天禄怀中,怡然自得地扬了扬手里的棋子,一副胜利者的欣喜姿态。 “如何?” 林天禄轻笑道:“符兄现在可是服气了?又或者,还想再想与玥儿她下上几轮棋?” “我……确实不如你们。” 符霄勉强重新站直身体,而脸上糟乱阴沉的脸色竟是渐渐好转,归于平静淡漠。 “告诉吾,为何会输给这只狐狸。” “符兄的棋艺称得不凡,但你太过争强好胜,极易暴躁动怒,一旦失去了理智和冷静,这棋……你是破绽百出、浑身都是漏洞弱点。” 林天禄随手收拾好桌上的棋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如你现在本人一样。” 符霄面色一怔。 他很快露出一副无比凝重的神情,无言沉默半晌。 少顷后,他将手中的棋子重新放回木壶。 “是我输了。” 符霄坦然直言。 如今心中更没有丝毫怨言可说。 他很清楚,刚才执棋博弈之际自己早已心神失守、自乱分寸,别说眼前这神秘男子是否出手,或许随便一尊蛮境妖鬼出招便可让他身受重创。 更别说他在棋中更是连连落败,被杀的丢盔卸甲,颜面尽失,一点借口都难以寻得。 今夜,他输的心服口服。 “——不久后,我会再来找你。” 符霄深深地凝望着林天禄,一字一顿地说道:“希望下次再相见之际,你可不要露出任何破绽让我瞧见。我亦会再找你决一胜负,直至与你真正厮杀一场! 在此之前,那些宵小之辈的骚扰阴谋,你可别随意落入局中被暗算而死!” 话音刚落,符霄蓦然转身离去,极为果断地遁光消失,没有丝毫再留下来纠缠不清的意思。 “……” 林天禄目送着他腾空远去,不禁哂笑道:“倒是个颇为有趣之人。” “此人的确实力非同凡响,瞧其性格更像武痴?” 云玥抖了抖狐耳:“但不知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 “情况暂且不明,而且听他的话好像早已认识了我。”林天禄摩挲起下巴,咂舌道:“可能又是哪个势力派来的人手?” “其修为可不像是寻常势力能有。” 云玥那灵动双眸中浮现冷芒,深思暗忖。 如今这座镇县乃至整个武昌省……可能都会有些不太平! “此人明日兴许就会再来,届时我再好好盘问一番。其给我的感觉不算太糟,倒不必杞人忧天,太过紧张不安。”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狐狸大尾巴:“如今还是一同坐下赏赏月色吧,这段时日都还未与你单独坐下相处一番。” “……是我关心则乱了。不过——” 云玥扬起螓首回望而来,这张可爱的狐狸脸蛋上流露出了颇为妖媚的笑意:“天禄如今是更喜欢我变回人身姿态,还是这副狐狸的模样呢?” 说话间,这毛绒狐尾更显撩人般轻轻拂过面庞,带来一阵奇妙温软的触感,隐含沁人心脾的迷醉芳香。 林天禄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阵,低声道: “果然还是作为狐女的玥儿最为可爱动人。” “你呀……” 伴随着一丝薄雾飘散,纤纤玉指从中探出轻柔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云玥地身姿很快重新显露再了眼前。 时隔将近一月有余,如今她终于取回了当初的完整模样,那高挑艳丽的丰腴娇躯背后,数条柔软蓬松的狐尾轻轻摇曳扭动,狐耳扇动,美艳绝伦的绝世姿容更显勾魂夺魄。 一颦一笑间好似夜色生辉,这冷清后院都变得出尘脱俗,恍若人间仙境之中,让人流连忘返。 “成婚之后,终究变得更会讨女子欢心了呢。” 长袖舞动,婀娜身姿宛若化作青烟缭绕而起,携同林天禄齐齐闪身出现在客栈楼顶之上,沐浴着冬日里的淡淡月华夜色。 美人侧身倚靠在怀,裙纱自香肩滑落,白皙绵软的峰峦几近满溢显露,娇媚面庞上既有温柔软意,亦有妩媚荡漾。 素手微抬,杯中清酒荡开一丝涟漪,耳畔轻笑呢喃:“天禄,今夜我们相依相偎,尽兴饮一场。”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月色柔亮,冲突渐起 狐尾宛若棉袄般裹缠而来,极为温柔地包裹住二人的身体,杯酒轻碰,在月下荡漾着如梦似幻的涟漪。 玉体横呈,慵懒妙人眼波流转的倚靠在怀,伸手环腰而拥,柔软与香甜尽显无疑,只觉天底下的幸福莫过于此。 眺望这座古县的夜色景象,云玥细腻轻抚着紧贴着面颊的坚实胸膛,温声软语道:“这十数天的远行之游,不知天禄如今又有何感想?” “人民安居乐业,自然是再好不过。” 林天禄抿了口杯中温酒,轻笑道:“亦知晓这天下之大,可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阐明,更不是靠我一人所思所想就能轻易改变。” 途径镇县数以几十而计,各地县民百万计数,皆有当地不同的文化习俗、风土人情,这等庞大的群体又岂是靠所谓一人的灵力修为所能承担。 “所以,天禄你准备置身事外?” “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忙而已。” 林天禄略作斟酌,淡然笑道:“救下眼前之人,已是心满意足。” “……无论你往后会有何改变,我们始终都会与你一同而行。” 云玥轻捋鬓角垂发,低头抿一口酒水,神色痴醉般扬起螓首,深吻交渡,发出缠绵粘腻的水声。 林天禄紧拥着怀中柔软宛若云朵般的美人娇躯,心静如水,默默品味着口中暗香萦绕的清酒。 待唇舌渐渐分开,银丝滑落,狐美人勾人媚眼中满溢着春情柔意:“但,天禄可得以安全为第一才行,切莫伤着累着。” “自然如此。” 林天禄失笑一声,捏了捏云玥的柔软狐耳,引得狐美人一阵脸红哆嗦,发出丝丝娇柔甜腻的轻哼,酥的让人浑身发软打颤。 “就是家中有玥儿这等魅惑众生的狐娘子在,在下怕是迟早会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若夜夜笙歌如渡春潮,我可得担心一下身体问题了。” “呼~” 云玥脸色羞红,板起宛若长辈般的嗔怒神情,戳了戳他的脸颊。 但很快转而软下神情,笑吟吟地在其面庞上亲了一下,耳语调笑道:“那我自然得背起家中长姐的责任,负责照顾你们夫妻三人才行,督促你们平日里更勤奋些,可不能整日窝在家中偷懒度日~” 媚香温情在夜色下悄然流露,杯酒交错间,甜言轻笑声在楼顶上悠悠回荡。 …… 时辰渐渐度过。 而在冷清寂静的街道之上,隐约能瞧见早些的几道人影稀稀落落。 稀疏人影之中,符霄正面色肃穆地负手而行,仿佛超脱于世的行者般漫步街头,却始终无一人能瞧见他的身影。 但其如今神色却稍显恍惚出神,也不知他究竟独自一人在县内茫茫然地游荡了多久。 “……” 他没有在意耳边偶尔的喧嚣、也没有在意那天际渐渐显露的晨曦,眼神闪烁不定,心间唯有回忆沉思。 直至许久沉寂之后,符霄蓦然仰首一叹。 “——果然,此人着实让我难以忘怀。”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右手掌心,仿佛依稀还能瞧见那些布满斑驳划痕的棋子。 昨晚最初所下的那两局棋,越是回忆深思,就越是令他感慨良多。 初瞧虽仅有深不可测的布局手段,唯有单纯的棋招,可事后细细品味,却能从中感悟出诸多玄妙高深的境界道韵。 这绝非寻常妖鬼所能接触的领域,亦不是千年前那些远古势力所修习的术法门道。 而是更为深邃神秘……似有千万般奥秘融汇其中,仅初窥门径,便已叫人沉醉迷恋不已。 “若能与其真正酣战一番,定然乐趣无穷!” 符霄缓缓捏紧右手,不自觉扬起战意凛然的笑容。 “之后与其再见,得好好再探一探他的实力底细,哪怕只是交手片刻,便已足够。” 哗啦啦 凌乱嘈杂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引得符霄不禁侧首瞥了一眼,同时已然听见了那些人的低声交谈。 “快说,这两日县内有没有发现可疑的男女!” “没、没有……” “喂!你那边有没有找到!” 诸如此类的盘问声不断响起,不少早起出门的县民都被这队人马逮住细致质问。 直至这时,符霄才发现这些原先如同蝼蚁般在视线中乱走的凡人,似乎正成群结队地散开至县内各处,逢人就问。 “发生了何事。” 他蓦然出手抓住了一个过路之人的衣领,语气淡漠道:“你们为何要追查那神秘男女。” “你、你是什么人?!” 而被突然抓住的壮汉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眼前这看起来宛若富家子弟般的俊朗青年是何时出现的。 “你,没有反问吾的资格。”符霄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原本还想挣扎嚷嚷的壮汉当即瞳孔缩至针状,脸色血色尽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裤裆处直接晕染开了湿痕。 “回答吾的问题。” “我……我们是……听从那黄府老爷的吩咐……在县内追查探究是否有来历可疑古怪的……无论男女老少……” “追查的原因。” “不、不知道……” 符霄面无表情地拂袖一甩。 这名壮汉当即神色呆滞地扑倒在地,哪怕只是一丝气息显现,就直接被笼罩神魂的威压生生震晕了过去。 “这座县城之中,果然还有这等不长眼睛的无聊凡人在暗中搅动风雨。” 符霄神情冷漠地眺望着远方,掌心中隐隐凝聚起斑驳暗流。 “……” 但沉默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散去了掌中的些许威能,冷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究竟能闹出什么风波。” “原来竟是古界的东符王大驾光临,当真有失远迎啊。” 妩媚成熟的娇笑声蓦然在不远处传来。 符霄目光冰冷地回首望去,就见在街巷阴影之中隐约走出一抹婀娜身影。身披华贵雪白的大氅绒袍,秀发飘荡,正环臂托肘,笑吟吟地摇动着手中折扇。 虽然衣袍牢牢裹身,不露分毫玉肌,却依旧能瞧得出这凹凸玲珑的傲人身段,搭配这张足以令人魂牵梦绕的绝世容颜,怕是世间男子都会看直了双眼。 但在此刻,符霄的眼神不曾有荡起丝毫涟漪,语气淡漠道:“你又是何人?” “只是一介无名小卒而已,平日里旨在云游四海,广交好友,过去曾听闻大名鼎鼎的东符王,自然是想要来亲眼瞧上一瞧。” 幽罗以扇遮颜,微微眯起的双眸中闪过些许古怪笑意:“如今细细一看,确实有些门道。果真不是什么徒有虚名之辈。” “寻常人等可不会知道古界的存在。” 符霄眼神更冷几分:“你究竟是何身份。” “本宫的身份,东符王若是知晓了也无甚意义。毕竟你只渴求强大对手,本宫可没多少实力能经得起激烈战斗。” 幽罗优哉游哉地踱步起来,随意道:“不过,东符王你如今会留在这座镇县之中,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你,这是何意。” “咯咯~想来东符王求战心切、来的太过着急了,却丝毫不知如今外界的风波变动?” 幽罗笑着合拢折扇,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这武昌省地界可仍在罗星的管辖范围之内,近些时日变故连升,天下大势将变,罗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白白收拢布局按兵不动。 如今可有诸多罗星的执魂者开始行动起来,意图再整合丰臣国内势力,一展罗星之威严。而这座伯阳县可正巧就是一位执魂者大人的驾临之地,对东符王来说可是一尊难以忽视的强劲之敌。” “强敌?” 符霄只听见这最后的一句话,不禁冷笑道:“执魂者确实不错,但若要成吾之大敌……可笑!” “这就恕本宫无知了,毕竟执魂者大人的威名远播,人人敬畏,可不是寻常妖鬼所能轻易接触。” 幽罗斜眸望来,意味深长道:“况且本宫听闻这位执魂者大人前来伯阳县内,正是为了狙击一位真正的强者,如今已然做好万全准备,构建诸多陷阱,只欲将其在此彻底围杀,铲除掉心头大患。” “……” 符霄眼神微凝。 “而且古界暗中存在于此多年,终究是难以再隐藏下去。罗星有所察觉也是理所当然,如今……正巧是铲除敌人的大好时机。” “你,给吾过来!” 符霄蓦然抬手一摄。 但幽罗只是妩媚一笑,身形宛若泡影般溃散消失,唯有刚才所站的地面四分五裂,被生生撕扯成齑粉。 “这等敛息手段……仍有破绽!” 符霄面色渐渐沉下,目光如电般侧首望向远方,当即腾空而起,仿佛惊雷划破天空般飞掠追赶。 …… 直至在半柱香过后,他一路追赶着那若隐若现的古怪气息离开了伯阳县内,飞进了就近的一座山林之中。 可气息却突然间消失不见,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哼!这女人,是故意将吾引到了此地。” 他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几分不快之色。 只是这份不快很快渐渐散去。 因为抬头望去,当即看见了宛若旋涡般的魂力洪流正在聚集压缩。 而在这几乎笼罩山脉的大阵之中,一名沧桑老者的身影也渐渐浮现,双目漆黑如渊,声音沙哑地沉声道:“终究还是来了啊,盘踞在此地多时的‘匪首’。” “罗星执魂者,还是这般无趣。” 符霄神情淡漠地负手而立:“要战,便战。” “宵小之徒还敢说出这等大话。” 老者扯动干枯树皮般的面庞,眼中似有宛若实质的鬼火熊熊燃烧,万魂在其中翻腾涌动。“看在你主动现身的份上,老夫兴许还能给你留一具全尸。又或者……以你魂力来蕴养老夫之修为!” “呵!” 符霄仰头大笑一声。 旋即,他收起笑意,面露桀骜不屑,拂袖抬手一指而来:“赢你,只需不到十息!” …… 轰隆! 一声宛若爆炸般的巨响,蓦然响彻整座伯阳县。 一时间原本诸多仍在家中安睡的县民们都被纷纷吓醒,惊疑不定地跑到门外来回探视,担心县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就连林天禄等人暂住的客栈也同样没有例外。 “当真吓煞我也。” 客栈的中年掌柜惊魂未定般从门外走回,不断拍着自己的胸口:“难不成是老天爷降了天罚?这天色刚刚亮起,连太阳都还未升高,万里无云,何来的惊雷炸响。” “近些时日,县内确实出了些古怪人命。” “我听说,那钱庄的掌柜家中前几日还出死了人呢!死状甚是凄惨可怖!昨日元旦佳节,他们家中都还没来得及将尸身处理好。” “最近果然不太平啊……” 客栈内的几户住客恰巧也在窃窃私语不断。 林天禄刚走下楼,就听见了这些闲言碎语。 他自然也听见了那一声巨响,同样还能感觉到一阵惊人阴气在远方随风飘散而来,似乎是有妖鬼正在大打出手。 不过这交锋冲突很快停息不见,似是战局已经完全落幕。 “这伯阳县内,还有几位实力不俗的妖鬼盘踞?” 林天禄暗自嘀咕之际,正想招呼掌柜帮忙准备几份早膳,却突然瞧见客栈外的街道上正气势汹汹地走过数位人高马大的壮汉,引得四周路人都连忙避让,生怕会不慎冲撞到他们。 “这些人是……” “先生您是县外来的,有所不知啊。”中年掌柜路过身旁,小声道:“那些都是黄府养的一些家臣,但在我们看来就是群仗势欺人的地痞流氓而已,整日在县内游手好闲,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先生您和家眷最好离这些人尽可能远一些,可别不慎扯上什么关系。” “是啊,这群人简直如蛀虫般难以甩掉。” 一旁还有几人出声附和,皆是面露厌恶之色。 很显然,这所谓的黄府之人在伯阳县内已是臭名昭著。 林天禄心念一动,很快回想起昨晚在街上偶然撞见的一幕,那辆飞驰而过的马车…… 好像就是黄府的。 “多谢掌柜的提醒,在下会记得躲远一些。”林天禄笑着抱拳致谢。 “你们,这几日有没有见过县内来了可疑的外地人!” 恰至此时,两名跋扈男子直接踏入客栈内,环顾四周,大声嚷嚷道:“谁人瞧见了可疑的外地人立刻与我们交代,别想着隐瞒!谁要是说出来,我们黄老爷立刻就奖励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客栈内当即哗然。 这百两银子……可是常人半辈子都难以赚来的巨款! 但还不等这些人开口回应,为首的壮汉却蓦然间目光一凝。 林天禄眉头微皱,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为何要一直盯着在下——” 没等他把话说完,这为首的壮汉当即咧嘴一笑:“伯阳县内何时有你这等书生,那书院里面的几个歪瓜裂枣各个长的寒碜软弱,想来你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吧?” “跟老子走一趟!” 他蓦然冷下脸色一招手:“将他给我绑回去!” “这——” 眼见门外的大批人手齐刷刷地朝这边赶来,客栈内的人闻言皆是齐齐后退,满脸惊惧不安。那大腹便便的掌柜更是脸色惨白,欲言又止,这急转直下的突然变故吓得他浑身都在哆嗦。 但被逐渐包围的林天禄只是随意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全部都是黄府之人?” “没错。要是知道我们来自黄府,那你就老老实实束手投降,要是不做反抗的话,兴许老子我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 “在下觉得……” “别废话了,先跪下再说!” “好吧。” 看着这些人莽夫各个一副噬人狰狞的笑容,林天禄不禁叹了口气:“诸位既然如此咄咄逼人,那确实是无话可说。” “嘿!拿麻绳来,先让我将这小子的手脚给捆起——” 啪! 一道清脆声响蓦然响起。 原本还诡笑着伸手向同伴讨要麻绳的壮汉,此刻已然翻着白眼昏倒在地,涓涓鼻血正从塌陷成肉饼的鼻梁中喷溅出来。 围拢而来的众人纷纷脚步一顿,一时面露错愕茫然。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平静目光扫过四周:“诸位,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要是不想跟你们的头子一样尝尝皮肉之苦,那就老老实实地双手抱头跪地投降,不要再想着耍什么花招。” “……” 客栈内的气氛,仿佛陷入死寂。 他们低头看了看几乎不知何时被一拳打翻在地的壮汉,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自家这头子一身体魄极为强健,还学过多年武艺,哪怕面对那些武林好手都能交上手。正因如此才能在黄府内博得些信任和地位。 可如今,却被一拳直接击溃。 现在的书生…… 何时都有了绝世武功傍身? “还不做反应?”林天禄侧头向不远处完全看呆的中年掌柜开口道:“掌柜的,借你家这鸡毛掸子一用。” 说着便抬手一勾,挂在远处柜台处的毛掸子顿时腾飞落入手中。 他顿时露出和善温善的笑容: “在县内作威作福多年,确实得有人还让你们尝尝苦头才行。” 这些家丁闻言顿时连连后退,惊叫道:“你、你可要想好,我们是黄府——” “正好。” 面对这些地痞流氓们的慌乱神情,林天禄眼神渐渐凝起:“收拾完你们这些恶徒,我马上就去黄府做客一回!” 第二百九十七章 恶徒猖獗,书生上门 “啊!” “饶命、饶命啊!” “噗嘎!” 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响起,看的四周围观群众们皆是一副目瞪口呆。 就见眼前这位原本气质儒雅的书生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断看似随意地挥舞手里地鸡毛掸子,连成一片模糊幻影。 而往日里一直在县内作威作福的恶徒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三两下就被抽打的哭爹喊娘,以各种古怪姿势被击倒在地,纷纷捂着伤口来回躺着打滚哀嚎,甚是惨烈。 一时间,他们都以为是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 不过几息功夫,这些恶徒们已经尽数都趴伏在地,各个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显然是伤的不轻,没几个月时间可没法养好伤势。而且身上还被自己带来的麻绳给捆了个严严实实,已然难以逃走。 “……” 林天禄随手抖掉鸡毛掸子上的灰尘,重新露出温厚笑容,将其还给了一旁呆滞的中年掌柜。 “麻烦掌柜了,待会儿还要帮忙清洗一下这客栈内的地面,满是血迹,总归晦气了点。” “这、这……” 待渐渐回过神来后,客栈内外的县民们纷纷叫好起来,连连拍掌称快:“先生干得好啊!” “终于替我们出了口恶气!” “这群恶徒如今这幅模样……当真罪有应得!” 看众人一副群情激奋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也上去对这些恶徒们踩上几脚解解气。 但也有不少人在冷静后面露担忧不安,小声道: “这位先生,这黄府势力不小,要是得罪了他们着实不太明智。还是快些出城逃走吧。” “是啊!” 中年掌柜很快反应过来,猛地一拍额头,急切道:“先生你虽然拳脚不凡,可随行还有几位家眷,这黄府的人手要是勾结官府一同围拢过来,怕是逃也逃不掉了,若是反抗还白白落得个违抗朝廷的罪名,当真不值当啊!”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此事在下自然会想办法妥善解决,诸位无需太过担忧。” 说完,他一拽手中的麻绳,冷声道:“现在就起来,给我带路去黄府!” “这——” 伤势较轻的几人连滚带爬地重新站起,满是伤痕的脸上勉强挤出一副讨好笑容:“知、知道了,大爷这边请。” 这低声下气的贱样,又引得四周众人鄙夷唾骂不断。 林天禄很快走到了客栈之外,侧首一瞧,便发现杨婵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不远处,朝他微微颔首道:“此事有些蹊跷,我与你一同过去瞧瞧情况。” “多谢杨姑娘了。” …… 一段时间后,林天禄一行已然迅速来到了黄府大门前。 这座地缘广阔的豪华大宅确实无比气派靓丽,仅是门前就有多位门卫持棍把守,气势凶悍。 门柱雕纹镶玉,高挂在门前的牌匾都是镶金带银,甚是奢侈华贵。几乎与所谓王公贵族的府邸都别无二致,也无怪乎伯阳县的县民们会对黄府之人如此畏惧害怕。 这等权势在握之人,当真要发起狠来…… 无权无势的平民要是招惹上了,可是要被抽筋拔骨,死无全尸。 “大、大爷,黄府就是这里。黄老爷今日似乎正巧也在府上,您看……” 林天禄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这谄媚笑言的壮汉顿时笑容僵住,连忙佝偻起身体,畏畏缩缩地后退缩在一旁。而后方那些鼻青脸肿的家丁也是各个大气不敢多喘一口,皆是噤声不语。 但站在府门前的门卫们很快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抬起手中木棍,沉声大喝道:“是什么人胆敢擅闯黄府!” 嗡 一缕波纹蓦然间在前方荡开,原本还想出声威吓质问的门卫们纷纷双眼翻白,当即晕倒在地。 林天禄本来还想上去跟这些人‘讲讲道理’,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禁侧首看了看随行在旁的杨婵贞。 “这些普通人没有纠缠的必要,由我解决就好。” 杨婵贞拂袖一挥,身后已然彻底吓傻的诸多壮汉皆是噗通昏倒,语气平淡道:“但在这座府邸之中,似有极为浓郁的阴气盘踞,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确实有些古怪。” 林天禄微微颔首,眼神微动,隐约还瞧见在黄府门外还停靠着几辆马车。 看起来,如今这黄府内还有‘客人’上门做客,颇为热闹。 “进去瞧瞧。”杨婵贞抬手一指,红漆大门蓦然间被强行震开。 两人并肩踏上阶梯,一步步走进了黄府之中。 “——嗯?” 只是抬眼望向黄府敞亮宽阔的庭院,林天禄不由得眉头微挑,面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因为他很快就看见了一道颇为眼熟的娇小身影正在庭院内。 只是,院内的情形却甚是糟糕。 …… 黄府占地的面积颇为广阔,这庭院结构更是犹如宫廷王府般错综复杂。 而在这精心打扮的庭院之中,正团团围站着不少手持刀枪棍棒的凶悍男子,一脸狞笑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十几个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些老弱妇孺,其中最为年幼者只有七八岁的女童模样,正脸色惨白、惶恐万分地蜷缩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 在另外一边,有五名中年男子正被铁链捆住了手脚,强行拽至半空,丝丝缕缕的鲜血正从他们的身上淌出,脸上更是血肉模糊,仿佛已是意识不清般半昏半醒,嘴里还在流着血。 “林桓,如今这五位好兄弟都已经老老实实点头同意,可唯独只剩下你一人还不肯合作了啊。” 在不远处的凉亭内,黄秋立正一边享受着怀中美人的娇笑服侍,一边优哉游哉地抿品着杯中的温茶。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已经给了你诸多机会。还特意将你的家人们都请来一同观赏……希望你不要将我的耐心彻底耗尽。” “有什么招……冲我一个人来……” 另一侧被铁链吊着的林桓勉强抬起头,嘶声喘息道:“为了这两成粮价你就敢做出……祸害百姓、坑杀同僚的恶行……你以后……必定在伯阳县内如同过街老鼠……” “过街老鼠?” 黄秋立蓦然大笑一声,神色张狂地将一杯茶水甩到了他的身上:“现在林兄弟这副惨样,倒是更像是被吊着日晒的一条死鱼! 况且以老子的手段,在这伯阳县内又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跟我对着干?就凭那老县令?我如今就能派人将他喊来一起,看你是怎么被我的手下折磨抽打,还得一脸赔笑。” “万千县民……总有一日会把你给推翻!” “县民?” 黄秋立闻言摇头失笑一声:“就凭这些凡人,你还想着能翻出什么浪花?你当真以为我就是靠手底下这些从黑山寨里招来的山匪恶徒,才能有底气在县内一手遮天?你与我共事了多年,终究还是这般无知无畏。” 他冷笑着拍了拍双手。 旋即,在游廊两侧很快现身走出了几名黑袍人,皆神色冷酷淡漠,仅仅只是瞧着他们的面容都会感到全身发冷。 “你之前不是已经领教过了我的妖法?实际上,我手底下可有不少这些通晓妖法之人。” 黄秋立大大咧咧地在怀里的妇人脸上亲了一下,大笑道:“别说是你们,就算是县令他的项上人头我亦能轻易取来。这些年他在私底下喊来过道士、喊来过做法的法师、还偷偷召集过不少所谓的武道高手……啧啧啧,到头来一个个都被我的手下尽数宰杀。现在他可当真老实不少。” 此话一出,林桓的瞳孔一阵紧缩,哑然难言。 就连另外几名被铁链吊起来的男子,也是露出一副绝望无比的神情。 “老爷这般威风,真叫妾身喜欢~” 他怀中的妇人腰肢扭的更是欢快,恨不得要将身子给揉进身体里似的。 “嘿嘿,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黄秋立咧嘴笑了笑,很快瞥向庭院中央正跪趴在地的那群人。“林桓,如今再用鞭子抽打你也着实腻味,只有几声惨叫实在无趣。不妨让你家中的妻女一同出来,替你挨上几鞭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啊?” “你、你敢!”林桓顿时面目狰狞地大喊出声:“我跟你拼了!” “来人,将林兄弟的妻女请出来吧。” 黄秋立笑着招了招手。 庭院内两名壮汉很快露出诡异的笑容,丝毫没有理会这对妻女的惊恐尖叫,强行从人群当中给拖拽了出来,用力一推,直接惨叫着朝着凉亭方向摔倒。 “呜呜呜……” 而早已泪流满面的小女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将她的母亲小心翼翼搀扶起来,看着周围一副副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更是被吓得眼泪直流,啜泣不断。 “孩子别怕……别怕。” 这年轻妇人连忙将女儿抱在怀中,没有在意流血的双手,脸色惨白地看着就在身旁被虐打过的丈夫。 “夫君——” “我……我没事……是我害了你们……” “林兄弟的妻子还当真颇有气质,温雅恬静,着实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黄秋立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道:“若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衣衫尽解,被在场的诸位弟兄们亵玩一番,当真是一副绝妙的美景。就是不知林兄弟有没有这份豁达气度?” 林桓闻言,顿时目眦欲裂地嘶吼道:“黄秋立你这禽兽——” “看来林兄弟果然心胸宽阔,就连家中的爱妻都愿意与人分享。” 黄秋立狞笑一声,与周围几名手下做了个眼神。 而这些人望着这无助害怕的美丽妇人,心神皆是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年轻之时杀伤抢掠都早已做过,又如何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美肉,自然是荤素不忌。更何况如今背后依仗权势惊人,他们更是丝毫无需畏惧担心。 “不、不要……” 年轻少妇眼见这些壮汉一步步靠近过来,哪怕强撑镇定,但如今仍是不由得露出了惊惧之色。而被抱在怀中的女童更是难以忍耐,当即哇哇痛哭出声,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话语,似乎想要恳请原谅。 只是这楚楚可怜的哭声非但没有引得这些人的丝毫同情,反倒激起了他们心底的恶念,眼神变得更为邪意凛然,纷纷摩拳擦掌。 但恰至此时,一缕阴风蓦然间在庭院内吹拂而来。 原本还冷笑连连的黄秋立心头一动,连忙推开怀里的妇人站起身:“蒋娘娘,您回来了?” “孩儿一夜搜查可有收获?” 蒋慧君的身影如同幻影般出现在凉亭内,面庞上满是肃穆之色。 黄秋立惭愧道:“辜负蒋娘娘信任,这搜查一晚上实在没有找到何奇怪之人。 但不久前县外突然传来一阵惊雷炸响,不知蒋娘娘可有头绪?” “是我等罗星执魂者在与强敌激战。”蒋慧君沉声道:“能让执魂者大人动用这般伟力应对,那敌人想来也是手段非凡。不过那激战动静已经消失,想来是胜负已分。” “那执魂者大人他如今——” “可能另有安排,孩儿你无需多问。” 蒋慧君揉捏着眉心,低吟道:“但我今日总觉得心有不宁,仿佛有何变故将至。可在县内来来回回搜寻多遍,却始终未曾找寻到有何古怪变故。” 县外那激战之地,她如今并不敢轻易踏足。 一是那执魂者本身性格太过难以捉摸,如今汲取人魂之储中的魂力令修为又有所提升,实在是难以交流相处。若擅自闯入其中,怕是要无端遭受一番责罚喝骂。 更何况,她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有股难以言喻的忐忑感。 “蒋娘娘何必担忧。” 黄秋立大方笑道:“我等罗星在丰臣国内何等威严地位,那些宵小之徒又岂敢在此地胡来?娘娘若心中仍是担忧,我这几日就在县内多命人干掉些‘祭品’,让娘娘多吸收些阴气魂力以作滋补。 正巧如今大势将变,这伯阳县便是我们二人的大本营,这县内数十万口人都是我等的食粮,待尽数吸收殆尽,娘娘又何愁自己的修为不会飞升跃起,与那些个执魂者大人平起平坐?” “希望如此吧。” 蒋慧君轻叹一声,侧眸瞥了眼正跪在庭院内的诸多人影:“这些人是……” “杀鸡儆猴而已。” 黄秋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与其他镇县的几位同僚聊过,他们如今都开始或多或少的收割‘魂力’,我这边自然也得宰杀几个出头鸟见见血,让下面的人更老实些,免得往后再在镇县内闹出麻烦事端,徒增不快。” “孩儿干得不错,比过去更为成熟不少。” 蒋慧君露出满意的笑容,颔首拂袖道:“放手去做吧,我这段时日暂且无事,便在这伯阳县内护你无忧。” 黄秋立当即面露惊喜之色,连忙道:“多谢娘娘照拂!有您镇守伯阳县,当真是万事大吉,风波尽熄啊!” 周围的护卫也纷纷低头躬身,不敢多说哪怕一句话。 黄秋立眼神微动,试探道:“但不知娘娘是否要在此地住下……” 蒋慧君闻言顿时面露些许红润之色,风情撩人的剜了他一眼:“自是留在府中多陪陪你,尝尝你近些时日的功力增长如何。””当真妙哉!” 黄秋立当即狂喜万分,急忙上前环住了她的蛮腰,暧昧邪笑道:“许久未见,今晚我定要好好伺候伺候娘娘,让娘娘你品味一番何为舒爽酥骨的美妙。” “你这毛躁小子,就是会使坏——” 这男女光天化日之下便耳语调情起来,令刚被推开的妇人一阵脸色发白,却终究不敢多言一句,只能低头默默无言。 “娘娘,今日你来的正巧。” 黄秋立笑着指了指庭院内被数名壮汉包围的年轻少妇:“刚好有一个不错的滋补祭品可供您享用,其神魂滋味尝起来定然不错。” 蒋慧君斜眸调笑道:“这等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你舍得让我将其抽筋拔骨、吸干神魂?” “有娘娘相伴,这些凡人女子还有何好留恋的。” “此话叫人舒服。”蒋慧君双眼微动,笑吟吟地看向跪在地上已然被吓傻的母女二人,抬手一勾:“既然如此,这两女索性让我一并吸干吃下。待夜晚变成她们的模样,再与孩儿你好好玩闹一番。” “好好好!” “不、不要!救命啊——!” 感受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凌空托起,这对母女当即齐齐发出慌乱恐惧的尖叫。 而一旁的林桓更是嘶吼咆哮不断,双眼满是血丝。 “住手!住手啊啊!” 眼见这对母女要惨遭妖法祸害,那些跪倒在地的老弱妇孺皆是面露绝望,默默低头流泪哽咽。 或许再过不久,就要轮到她们 咚!! 厚实沉重的精铁大门被轰然震开,宛若惊雷般的巨响,顿时令庭院内的众人心头一跳,不由得齐齐循声望去。 旋即,一名身披狐裘大氅的俊朗男子跨步走进府内,遥遥一拱手,面露淡笑道:“看来,在下此行还算来得正巧准时,赶上了这场大戏。” 黄秋立双眼微微凝起,不着痕迹地朝身旁的护卫们打起手势:“又是不自量力上门的蠢货,早点解决了,免得耽搁娘娘用餐进食,着实扫兴。” “是!” 诸多壮汉当即取出随身兵器,齐刷刷地朝门前快步冲来。 但原本还满脸随意的蒋慧君突然间脸色微变,急忙出声:“且慢——” 话音未落,那些壮汉无一例外尽数翻着白眼摔倒在地。 一时间,这庭院门前几乎堆满了扑倒在地的护卫,黄府更是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 黄秋立等人面露震惊诧异之色。 这书生,刚才施展了何种古怪手段? 但蒋慧君如今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因为原本被她阴气所包裹的那对母女……已然不见了踪影! 并非是直接人间蒸发,而是出现在了那书生的身旁! “小丫头,没想到又有再相见的机会,倒是颇为有缘。” 俊朗书生面带温柔淡雅的笑容,俯身擦拭掉女童眼角的泪水:“只是今日怎哭得如此伤心欲绝,连小脸都花成了这样。” 女孩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绝望与悲苦,眼泪更是在眼角涓涓流出,浑身颤抖不停,抽噎沙哑道:“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好。” 林天禄长叹一声,半跪在地将其轻柔拥入怀中,侧首看向庭院内的黄秋立等人,语气渐渐化作平静无波:“今日,你们都将平安无事。 而恶徒……必遭严惩。” 第二百九十八章 激烈交锋,完美救援 “你是何人!” 黄秋立听得顿时怒火涌起,喝声道:“来我这黄府有何图谋!” “只是听闻这伯阳县内有一恶徒为非作歹,法理难容,便上门过来瞧瞧属实与否。” 林天禄一边安抚着怀中渐渐昏沉睡去的女童,将其重新交还给身旁战战兢兢的年轻少妇:“夫人,待会儿记得带孩子多往门口站,切勿靠得太近。” “先、先生……” “有我们在此,万事无忧。” 林天禄随手脱下身上的大氅,披盖在眼前少妇略显凌乱的衣襟肩头,温润轻笑道:“你的丈夫也定然能平安归来。” 旋即,他回首再度望向凉亭方向,微微眯起双眼:“如今亲眼看来,你们确实是蛇鼠一窝,罪无可恕。” “你——” 黄秋立面色愈发阴沉。 “你这厮确实有些手段……但竟胆敢在此地胡闹,当真不知死活!” “来人,将这鲁莽无谋的书生直接杀——” 可就在他要招手催促庭院内的黑袍人们快些动手,一旁的蒋慧君却蓦然伸手一拦:“孩儿且慢。” “娘娘?” 黄秋立神情微怔:“为何不让孩儿动手?” “刚才施术干预者并非是这书生,另有他人在!” 蒋慧君双眸凝起,表情肃穆地朗声道:“哪位同僚在暗中出手,何须再做掩藏,还请快些现身吧!” “……” 话音刚落,杨婵贞的身影悄然浮现在林天禄身旁,执手淡然而立,紫瞳平静无波地望来。 虽然面纱遮颜看不清容貌,可这份超脱世俗的清冷气质,依旧令府内为之一静。 就连那满脸怒容的黄秋立都为之怔住,仿佛失神般看呆了双眼,心头顿时泛起无边波澜。 此女当真犹如遗世独立的神女一般,仅仅目光瞧见,便有股心神沉醉之感。远比他此生瞧见的所有女子都要飘渺神秘! “是……你?!” 蒋慧君见状大吃一惊。 黄秋立心头咯噔一声,急切小声道:“娘娘,难道此女还有何身份背景?” “……她是呡山青女,在妖鬼道界内的地位颇为奇妙。但我罗星应该与呡山并无任何冤仇才对。” 蒋慧君面露些许困惑之色,迟疑道:“而且呡山青女向来不问世事,至多游历各地修炼心境,为何今日竟会跟一名书生结伴而行,甚至还为此人与我罗星交手作对?” “这……” 黄秋立听得一阵错愕。 眼前这气质清幽绝美的婀娜女子,就是那传闻中的呡山青女? 这等冠绝于世的仪态身段,远比他当初偶尔听闻的要强出百倍,实在惊为天人般美艳绝伦。 可眼下竟会 “呡山青女,为何要在我能罗星地界之中随意出手。” 蒋慧君很快沉下脸色,朗声质问道:“这黄府乃罗星在伯阳县内的使者据点之一,你这番擅闯出手,可是要与我等罗星为敌?”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 杨婵贞语气清冷地说道:“但事事若做的太绝终究会招致祸患,便是所谓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林天禄缓缓站起身: “而今日,你们在场所有人都跑不了。” “看来,呡山青女也有破戒之时啊。” 蒋慧君目光阴冷地在林天禄和她之间打量了两眼:“竟会为了一细皮嫩肉的年轻书生自寻死路,当真愚不可及。还是说,你觉得以你的本事能在我的手中安然而退?” “无需撤退,将你们尽数击溃,绰绰有余。” 杨婵贞眸光蓦然凝起,长袖一抚,玄妙术法已然运起,这座黄府在转瞬间就被一层淡淡迷雾所笼罩,将内外环境彻底隔离封闭。 “此女是有备而来。”蒋慧君低吟一声,抬手将黄秋立护到了身后:“孩儿你先暂作避让,让我来会一会这爱管闲事的呡山青女究竟有多少本事。” “还请娘娘出手将此女制服!” 黄秋立神情之中隐含几分激动:“这、这等妙人定然甚是绝品中的绝品,能让娘娘你大补一番!” “无需着急。” 蒋慧君阴冷而笑:“若是我一时间拿不下她,等到我等执魂者大人从县外归来,也能将此女直接擒下。到时候这贱人该如何亵玩鞭打自然也随孩儿你开心就好。” 锵——!! 一缕青芒刹那间尖啸袭来,蒋慧君神色一凛,连忙拂袖格挡。 伴随着阴气宛若爆炸般碰撞四溢,青芒被强行弹飞至上方,直接将这座凉亭的顶梁给直接洞穿,洒落一阵灰尘瓦屑。 她连连后退了两步,衣袖上冒起屡屡青烟,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森冷几分。 “这就是你呡山青女的手段?不过如此。” “一味想用言语来激怒对手,令其失去冷静,但有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杨婵贞神色淡漠地垂下右手,莲步轻移,朝着凉亭方向走来。“这只是一个小小警告,叫你不要多嘴多舌。小心战败之际无话可说,徒留尴尬无奈。” 蒋慧君挥散衣袖上的青烟,冷酷笑道:“那就瞧瞧你我二人之间谁的修为更加高深,何人的手段更为精妙!” “一起出手!” 被护在后方的黄秋立蓦然大吼出声。 嗡! 转瞬间,在庭院周围又钻出了几名黑袍人,共计十二人齐齐抬手朝位于中央处的杨婵贞一指点出,大量血丝犹如实质般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途径之处树木岩石都尽数融化撕裂,声势骇人! 杨婵贞紫眸微动,捻动印诀,青芒流转周身将缠绕而来的血丝全数弹开。 屈指连弹,道道玄奥精芒将隐匿无形的诅咒阴术也一并碾碎震散,在庭院内荡开宛若水波般的涟漪波纹。 “单枪匹马闯入我等地盘,当真不知死活!” 恰至此时,蒋慧君狞笑着一展双臂,宛若浪涛般的漆黑阴影刹那间席卷而至! 其中似有无数尖锐鬼手翻腾撕扯,阴冷寒芒无孔不入地从周围袭来。更有摄魂魔音齐齐呐喊震响,以至院内那些趴伏在地的老弱妇孺皆是惊叫出声,捂着耳朵吓得瑟瑟发抖。 叮叮叮叮叮——! 杨婵贞身形自岿然不同,目光平静地掐动印诀,青芒环身缠绕,仿佛有青鸟啼鸣尖啸,清冽悠扬的脆声骤然盖过那扰神魔音,令在场的县民都为之眼神一清,从恍惚惶恐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勉强仰头望去,就见那两位神秘女子之间似在隔空激烈交锋,青红暗芒不断交织碰撞,炸开阵阵音爆气鸣,碎石飞溅。 而那座古韵十足的凉亭早已在冲击激荡下被彻底震碎,化作无数细沙受蒋慧君随手操控,压缩凝聚成几十柄砂石刀剑,宛若雨点般洒落而出。 铛铛铛铛铛——! 青芒流转,这些砂石刀剑当即被一一震断击碎,散作漫天飞舞的沙尘齑粉,被激荡盘旋的阴气旋涡卷入上空,陷落于漆黑昏暗的黑雾之中。 “这、这……” 眼前这一幕幕堪称匪夷所思的惊人景象,已然看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恍若置身未曾醒来的梦境。 这等好似仙人交战般的余波,更是撼动着在场众人的心神,只觉呼吸都仿佛停滞。 “动手!动手!快动手!” 黄秋立额头汗流不断,连连大喊,那些黑袍人也是连忙再度施展阴术偷袭围剿,企图分化杨婵贞的心神注意。 但少女却只是冷眼一瞥,眸中似有精芒流转,无形气障当即将袭来的大量阴术全数阻隔在外,拂袖一甩,一气化作数道流光四散反击而去。 “还妄图回击……痴心妄想!” 蒋慧君见状又是一声冷笑,并指一划,笼罩在四周的黑雾内当即飞射出数道砂石刀锋,将那些流光全部斩断击溃。 “与我为敌,还妄图去理睬其他敌手?” “……” 杨婵贞淡漠地收回目光,手中印诀悄然变化,宛若莲花般的玉蕊花瓣在四周升腾浮现。 见此异状,蒋慧君眼神微凝,只觉这股气息似有些非同凡响,万万不可小觑。 但 她蓦然扬起一抹略显诡异的笑容,足尖轻点地面,自下方地砖之中骤然爆射出大量砂石刀锋,对准了场内那些仍被束缚住不能动弹的六名男子,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血丝暗流环绕住了那些趴伏在地的老弱妇孺。 “呡山青女,你若胆敢再乱动一下。这些人全部都要因你而死。” 蒋慧君冷笑着拂动衣袖,讥讽道:“你们此行是为仗义出头而来,可要是这些无辜之人被你们的鲁莽害死……你觉得,你们还有何颜面自诩正义公道? 那个小丫头的父亲如今可就在这铁链之上挂着,要想杀他我只需要动动念头便可。以你的手段,当真能阻拦的下来么? 你若不想瞧见这些县民白白受死,如今就老实解开你这护身的术法,乖乖听我命令。” “……” 但这番威胁话语说出,杨婵贞却是神情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并无丝毫波澜。 这幅出乎意料的镇定反应,令蒋慧君心头泛起一丝古怪不安,眉头微皱。 ——不对劲。 这呡山青女虽然传闻中本就性情淡然,可要是被这般威胁,不可能没有丝毫情绪波澜才对。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会为书生仗义出头,冒着与罗星抗衡的风险而大打出手。 可如今面对这些县民的生死,却依旧镇定如初,仿佛根本就不将人质死活放在眼里? 难道说,这呡山青女实际上完全不会在意这些人是死是活,单纯是因为……那书生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待会儿就暗中施法操控住那白面书生的心神意识,让其割喉自刎,乱了这呡山青女的清冷淡漠! “——老阿姨,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一丝轻笑声蓦然在不远处响起。 蒋慧君神情蓦然一滞。 直至这时,她才从转瞬间的茫然中回过神来,顿时悚然大惊。 定睛瞧去,骇然发现原本受她牵掣拘束的老弱妇孺,都已不见了踪影! 而且那声音是 咔嚓! 伴随着铁链崩断之声响起,蒋慧君等人的目光当即投去,不禁面露错愕之色。 林天禄扶住了从刑架坠下的林桓,温和道:“这位先生,可否还有力气走到府门前与你的女儿夫人汇合?” “多、多谢恩人相救!” 林桓同样有些茫然失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重新站起,一瘸一拐地朝着府门方向挪动着残破身体。 “这、怎么可能?!” 黄秋立满脸诧异愕然,显然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那群人质竟齐齐消失不见,就连这书生都突然间出现在了刑架旁救下了林桓? 蒋慧君心头一惊,目光阴冷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杨婵贞:“是你这贱人,刚才在暗中施展了迷魂之法!” “兵不厌诈。” 杨婵贞神情依旧淡然,轻声道:“对付你们这等恶徒,自然不能给你们留下任何把柄。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庭院内直接动手,丝毫不去理会那些县民安危与否?” “确实是多亏了杨姑娘出手相助。” 林天禄淡淡笑道:“若非有她帮忙,在下可没那么轻松就将那些老弱妇孺们尽数救走。要是被你们当做人质要挟,那实在是太过恶心了些。” 蒋慧君闻言神色愈发恼怒,面露狰狞之色,猛地抬手朝他隔空一握:“那就轮到你先去死吧!” 啪! 刚刚凝聚而起的阴气,当即彻底炸碎崩散。 逸散消失的缕缕阴气在庭院内划过,令蒋慧君和黄秋立等人都目光一怔,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书生,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愚不可及。” 杨婵贞冷淡缥缈的清脆声音悠悠随风飘来: “你们以为林先生他……当真只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么?” 蒋慧君瞳孔紧缩,当即全力调动起浑身澎湃阴气,似有赤阳之息凝聚而成的鬼火在衣袖处熊熊燃烧而起,此火仿佛构筑成数道扭曲狰狞的恐怖鬼影,那骇人威压甚至将躲藏在后方的黄秋立等人都给震退了出去,踉跄着摔倒在地。 “竟然愚弄我等——” 她满脸惊怒地挥手隔空拍出,背后怒焰似是惊涛骇浪般翻卷而去:“该死!” 面对这袭来的凶猛之炎,林天禄凛然一笑,衣袖下的双手齐齐伸出。 撕拉! 这怒焰浪潮当即被徒手从中生生撕开,轰进了身后的假山之中,炸起一阵翻腾烟尘。 背着耀眼的阴暗火光,衣袍翻动的林天禄一步步走来,脸色愈发平静漠然。 “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与你这情夫一样罪该万死。” 蒋慧君面色大变,正想再度施展术式,一抹黑影赫然间在眼角急速逼近而来。 直至 啪!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蒋慧君当即被一巴掌抽飞了出去,层层护体阴术仿佛是纸糊一般被直接粉碎,整个人在地上凌空翻腾了几圈,趴在地上连连咳嗽。 “……” 一旁的黄秋立已然彻底呆滞。 他一直以来依靠的靠山,罗星使者,竟会被眼前这书生一巴掌直接抽飞?! 惊骇欲绝之际其心思急转,眼神连忙瞥向周围,惊恐发觉其手下皆是早已中了招,一同昏死倒地。 “与你这等恶徒确实无甚好说的。” 林天禄侧首望来,露出一抹和善笑容:“以死谢罪,你看如何?” “……等、等一下!且慢!” 黄秋立当即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面容扭曲地连连叩拜:“请、请饶我一命!我平日里虽然做了些恶事,可还没有害过人命!而且……而且我这些年也曾在县里捐过钱财,也不能说我完全就是罪该当诛!” 林天禄不禁失笑道:“你这见风使舵的能力,倒是不错。” “这、这只是与大人您实话实说而已。” 黄秋立连忙扯起憨厚无害的笑容,缩着肩头讪笑道:“要打要罚您都随意,哪怕是将我抓到监狱里面关上几十年都没有问题。只求大人有大量,能宽恕小的一条贱命。毕竟这些年……小的其实受那个妖妇不断蛊惑,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刚刚勉强从地上爬起的蒋慧君听见此言,顿时瞠目结舌,就连本想出手救援的动作都完全僵住。 “你、你这——” “妖妇你还敢多嘴!如今有大人在此,就是你今日伏法受诛之时!”黄秋立仿佛当真受了多年冤屈侮辱,满脸暴怒地抬指嘶吼道:“你这些年天天欺压我、迷惑我,甚至还施展那些妖法来侵蚀我的心智,就是为了能当你的男宠,整日逼迫我去坑害县内的百姓给你吸收阴气魂力,如今还想要狡辩吗!” 蒋慧君听得目眦欲裂,刚想开口,脸色却蓦然煞白如纸,颓然坐倒在地,阴气都从周身溃散不少。 “大人您快看!这妖妇被我戳破了真相,如今已是无力辩解了!” 黄秋立满脸惊喜地伸手抓来。 “黄员外这变脸的手段当真非凡。” 林天禄淡淡一笑。 旋即,反手捏住了他伸来的右手。 在他僵硬笑容中,从其衣袖内缓缓取出一根猩红的血色长针:“只可惜,你却丝毫藏不住你的杀意。想用这等阴损手段害人,着实与小儿玩闹般幼稚无趣。” 黄秋立当即脸色惨白,大声疾呼:“娘、娘娘救我!” “尔敢动手!!” 原本还一副心力交瘁模样的蒋慧君猛地尖叫出声:“我等罗星执魂者如今就在伯阳县内,若得知使者被杀,你和呡山青女都要与我们一同陪葬!这整座镇县上上下下数十万口人更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执魂者?” 林天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但在此时,一道身影却是撕裂开了笼罩黄府的黑雾,重重地坠落在了院落中央! “罗星,执魂者?” 烟尘微散,一俊朗男子大步流星地从中走出,负手而立,双目如电般凝望而来:“本王废他百年修为,其如今早已逃之夭夭,又有何人能来救你们!” 第二百九十九章 黄府覆灭,痛并快乐 蒋慧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神异男子,一时间哑然呆滞。 此人,在说些什么? 她罗星的执魂者修为堪称当世一绝,诸多势力为之敬畏,更是行踪缥缈难寻,又怎可能会败于一个从未见过的轰! 惊天动地的威压气势蓦然爆发,几乎令整座黄府都摇摇欲坠,仿佛崩塌陷落在即。 蒋慧君浑身剧震,瞳孔顿时缩至针状,骇然无言地呆在了原地,只觉神魂之中传来几乎无法忤逆的战栗感。 何等,恐怖! 此、此人修为难道已达传闻中的蛮境巅峰,乃当世至强者之一?! “你究竟是……” “本王符霄,记着此名早些投胎去吧!” 符霄面露残酷冷笑,抬手隔空一握,蒋慧君当即惨叫一声,满脸惊恐地被浮空抓起,全身阴气好似被尽数封印禁锢,甚至连挣扎都难以办到!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似有无数黑芒交织缠绕而来,带来一阵难以想象的死亡寒意! 蒋慧君彻底慌了神。 “大人饶命!饶命!!” 她惶恐万分地连连开口求饶,更是本能地伸手想要向不远处的黄秋立求救。 “孩儿,救、救救我——” “……” 但黄秋立只是满脸僵硬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甚至在呆愣片刻后,连忙扯动着嘴角,勉强做出一副鄙夷厌恶的表情,似生怕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直至这一刻,蒋慧君才面如死灰,双眼呆滞下来。 原来,此人刚才演出的那副丑恶嘴脸…… 竟,都是心里话。 噗嗤! 黑芒蓦然交错一闪,此女身影当即被彻底撕碎,黑幕一盖,连同残破尸身和阴气都尽数吞噬殆尽,不留丝毫痕迹。 府苑内一片沉寂。 “……” 林天禄眉头微挑,见其这般凄惨下场,并无任何心境波澜。 这妇人虽看似面善温柔、但心地着实残忍凶狠,不知害死多少条人命。黄秋立之所以能在伯阳县内为非作歹而无人问责,其诸多包庇纵容更是难以原谅。 如今得此下场,也算罪有应得。 嗖! 一道残影在眼前划过,就见原本茫然跪倒在地的黄秋立双眼暴凸,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倒飞而出,宛若炮弹般直接撞穿了后方门墙,轰然砸进大堂之内。 一时间烟尘四散。 林天禄侧首瞥了一眼,就见那黄秋立已然四肢扭曲地嵌进崩塌的墙壁当中,浑身抽搐淌血,满脸痴呆地不断吐着血,哪怕不死也已经掉了半条命。 其脚边破碎的镶金牌匾上,还隐约可见‘义薄云天’四字。 当真可笑。 “嚯,吾还以为你看见这凡人受创,会满脸正义凛然地出声喝止,责难本王太过咄咄逼人、为非作歹。” 符霄收回了右手,冷笑着负手走来:“没想到竟丝毫不做理会?” “此人罪孽深重,死罪难逃,我又何必出言阻止?” 林天禄回首淡淡一笑:“能让他在死前多尝尝苦头、体会一番何为痛苦后悔,倒是更有意义一些。” “看你这一幅谦谦书生模样,性情倒是直快。” 符霄随意看了眼不远处面露戒备之色的杨婵贞,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能让呡山青女对你如此在意,吾倒是没有看错人,确实本领不凡。” 林天禄闻言失笑道:“这和本领是否不凡可搭不上关系。” 他很快话锋一转,询问出声:“但兄台刚才说的那番话……今早在伯阳县外发生的激战,想来是你与罗星执魂者正在交手?” “没错。” 符霄微微扬首,眉宇间闪过几分不屑:“那罗星执魂者不过尔尔,与吾交手不过坚持十息便已落败。只是此人确实擅长逃脱隐藏之法,搜寻许久都未曾寻得踪迹。直至察觉此地有阴术展开,才过来瞧上一瞧。” “只是没想到,倒是正巧让吾与你再度相见。” 言至此,他很快露出一副战意凛然的笑容,抬手并指而来:“如今,索性与吾再战一场,让吾好好痛快一番!” “免了。” 林天禄连忙摆手,一脸无语道:“在下可不喜与人打打杀杀的,况且眼下还有些事需要善后处理。可没多少闲工夫与兄台你玩闹。” “呵!” 但符霄此次也没有再恼怒不快,只是冷笑着一甩长袖:“那吾就等着你,看你何时将这些琐事处理干净。吾如今还有不少时间能耐心等待。只是——” 他饶有兴致地背负双手,回身随意道:“吾出手顺带帮你解决了罗星执魂者,又替你动手严惩了这恶徒小人。没想到你竟这般不讲情面,着实令人大感失望啊,又是否愧对你君子美名?” “……” 等待半晌,背后没有丝毫回应之声。 符霄眉头微皱,暗自轻咦一声回身望去,这才错愕发觉林天禄早已自顾自地离开。 “啧!当真要气死本王!” …… “啊……” 那头发散乱的妇人正满脸惊恐地瘫坐在地,看着一步步靠近走来的林天禄,不禁连连往后方爬去:“饶、饶我一命!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老父母要赡养、不能这样就——” “你,是那黄秋立的妻妾之一?” 林天禄语气平静道:“那黄秋立虽是恶贯满盈,但罪不及家属,你若没有做过何亏心恶事,我自然不会随意伤你性命。” “我、我只是平日里……会对外人说些刻薄话语……并没有如他一样祸害别人!” 这妇人吓得几乎将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她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生死未卜的黄秋立,脸色也愈发黯淡:“而且……此人对我们这些妻妾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只是将我们当作传宗接代的泄欲工具而已。 或许,就连那个叫做蒋慧君的女子也是一样。” 林天禄神色淡然地俯视着此女,并无多言。 随心所欲地享受着奢靡生活、肆意侮辱他人取乐,如今再有千般后悔和埋怨,终究还是太晚了些。 没有任何值得去可怜叹息的必要。 “府内可有其他老弱妇孺?” “有、有的!还有不少丫鬟再后院里呆着。” 妇人脸色一阵变幻,低声道:“而且我还知晓那黄秋立私底下在府内地窖内建起了不少的密室,里面有不少强掳夺来的良家妇女,甚至在做些不齿之举。” 林天禄眉头微皱:“带我们过去瞧瞧,事后你就吩咐好余下的那些丫鬟仆从不要乱跑,听候县衙指令,明白么?” “明、明白!” 妇人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跟随着她一路走过诸多弯弯绕绕,最终来到了这地窖密室的门前,点起火把一同缓缓走入其中。 “……” 宛若监牢般的漆黑环境逐一映入眼帘。 甚至,有诸多死状不一的女子尸体堆放在旁。 腥臭味、血腥味……各种恶臭难闻的气味不断涌来,一幅幅染血的刑具呈列在墙。 林天禄连同跟随而来的杨婵真都沉默无言,默默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幅幅宛若地狱般的诸多残忍景象,心头愈发寒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恶鬼’。 …… 黄府之外,如今正坐满了诸多老弱妇孺。 他们皆是被林天禄抓住机会从府内救出来的,眼下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直至瞧见自家的丈夫孩儿同样被救出来之后,一家人这才围拢抱作一团,劫后余生的恍惚感令他们都失声痛哭不止。 毕竟,不久前他们才刚刚在鬼门关处走了一遭,险些全家一同陪葬身死。 而在这些人当中,同样有刚刚被带出黄府的林桓一家。 “相公,我们还活着、都还活着……” 年轻少妇趴在林桓的怀中啜泣不止,仿佛是将刚才强忍住的恐惧与不安一口气尽数发泄出来,再无丝毫忍耐。 而林桓虽然疼的不断龇牙咧嘴,但身上的伤势终究还不曾伤及内脏,看似狰狞破裂的伤口也自行愈合了不少。只是满身血污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凄惨了些。 倒是他们夫妻二人怀中的女童似乎早已将眼泪给哭了个干净,不断抽着鼻子,眼眶通红地死死盯着黄府大门。 直至林天禄和杨婵贞从府内一起现身走出后,她这才又泪眼朦胧起来,嘤嘤嘤地流起了眼泪。 “大哥哥、大姐姐……” “小丫头怎得又哭了起来?” 林天禄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如今大家都已平安无事,那伙坏人也都遭受了严惩,你更应该高兴才对呀。” “我、我……呜呜呜……” 看着女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个不停,林天禄也是摇头失笑。 这般年幼的孩子受此惊吓,确实得好好发泄一番心中恐惧,而不是一直闷在心底里。 留下心理阴影可不妙。 “恩公,那黄府内的恶徒如今当真全都伏法?”林桓捂着胸口的伤势,声音嘶哑道:“那伙人极为狡诈阴险,兴许如今只是在假装……” “放心,那些人全都已经陷入昏迷,几天时间可都站不起来。” 林天禄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还是先收声养伤吧,虽然身上的伤口勉强合拢,但流的血可不会回来,往后一两个月的时日记得在家中好好静养,不要胡乱走动。算算日子也恰巧是春节时分,与家中妻女共享天伦之乐,自是美哉。” “多、多谢恩公今日相救。” 林桓哽咽两声不禁垂首落泪,颇为沧桑的面庞上不免流露出庆幸万分的激动神情,与其妻女紧紧相握的双手都在颤抖不已。 “这黄府发生了何事?” “外面坐着好多的人……” “看他们身上还有血迹,难道里面出了人命?!” 在周围也陆陆续续传来了路过县民的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围拢汇聚而来。 林天禄见状起身拍了拍双手,朗声道:“还请诸位快些去禀告当地的官府,这黄府内祸害伯阳县多年的黄秋立等人如今已认罪伏诛。” “认罪了?!” “那黄恶霸竟然出了事?!” “我去瞧瞧……当真如此!这府上躺满了人,那黄秋立甚至还生死未卜!” 一名年轻汉子满脸喜色地探视跑回,欣喜若狂地大喊道:“这黄府上上下下总算是遭了天谴啊!”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伯阳县终于有救了!” 围拢来的县民闻言纷纷震声大喊,皆是群情振奋。 自然也有人急忙喊道:“先快去喊镇上的大夫,此地伤者不少!” “先问问究竟是哪位高人出手,让这黄府覆灭?!” 这些家人团聚的受害者们仍有些惊魂未定,但听闻此言,还是连忙抬手一指:“就是那位先生和姑娘他们……啊?” 但话音未落,他们脸上的神情顿时微微一滞。 因为原本就站在不远处的俊朗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位能施展仙家手段的倾世仙女都消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这、这怎么回事……” 现场一片茫然混乱,却终究再也找不到那所谓的书生和仙女二人。 …… 黄府覆灭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不过短短半日就已然传遍了整座伯阳县城。 街头巷尾人声欢闹鼎沸,都在不断传着诸多传闻。 有人听说是有仇家寻上门来,将黄府上上下下尽数暗杀殆尽。也有人在传是上天派来的仙人和仙女,特意前来斩妖除魔。 更有甚者,还在说着是一饱读诗书的儒生见不惯这黄府之人为祸多年,上门与之辩论唾骂,生生将黄府内百口人都呵斥的哑口无言、羞愧万分。 最后引得内乱斗争,惨淡收场。 “……真亏传闻会变成这种奇怪的说辞。” 林天禄倚靠在窗边,听见客栈楼下隐约飘来的嚷嚷声,不由得摇头失笑。 他的嘴皮子要是当真那么厉害,以一敌多能把人生生说到口吐鲜血、浑身筋骨尽断,大概真的得封一个‘长岭吵架王’的称号了。 “这伯阳县如今来看已是安全无忧,静待回归往日安宁便可。” 杨婵贞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旁,执手在腹前,轻声道:”我刚才又搜查了一遍,那黄府内已无其他残存异物。县内县外也再捕捉不到罗星执魂者的身影,可能当真已经逃窜离开。” “这古界之人跟罗星之人相互较劲冲突,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林天禄表情略显微妙。 “确实古怪。”杨婵贞美眸微垂,泛起丝丝狐疑困惑。 如今回头细想,这双方之间的交战着实耐人寻味了些。 “不过,对我们乃至这伯阳县内的县民而言并无任何坏处。” “这倒是。” 林天禄哂笑一声,望向窗外的县城街景。 “杨姑娘刚才可有寻得七星补天阵的痕迹?” “此县只是大阵沿途一镇之地,仅受到些许波及影响,并非大阵根基之一。无需我们动手篡改。” 杨婵贞低吟道:“林先生一行只需继续前行便可,待赶到七峰之首处,想来便能窥见那古界所为的真相。” “相较起来,如今倒是有一个知晓真相之人在此。” 林天禄很快回首一瞥。 就见在走廊尽头,那符霄正神情孤傲地立于窗边,望向这边的目光似隐含几分戏谑之意。 “原来如此,你们早已知晓了七星补天阵的存在。” “这位兄台不妨与我们说说,你们古界究竟又有何图谋?” “呵!那些蠢货要如何布局,吾没有任何兴趣去了解知晓。” 符霄不屑冷笑一声:“他们有何图谋,吾更是丝毫不知。” “……” 这种事,有必要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吗? 林天禄听得一阵无语。 “不过,吾刚刚算是知晓这罗星之人,似有不少行动将要展开。”符霄双眼中暗芒流转,咧嘴笑道:“届时可有更多的镇县要遭殃受罪。而你又是否要去一一出手救援?” “此事我自有定夺,倒是无需兄台你瞎操心了。” 林天禄温和一笑,不置可否。 旋即,他伸出了右手:“我知道兄台你特意跟过来是为了何时,既然你实在想再交手一番,索性就在此地分出个胜负吧。” “哦?!” 符霄闻言顿时睁大双眼,几分惊喜之色很快浮现。 “你终于肯跟吾尽情一战?!” “是啊。” 林天禄笑着继续说道:“不过要是直接大打出手,终究伤了和气,一着不慎还容易伤到他人,不妨我们换一种比武的方法。” 符霄不禁眉头一皱:“你,又有何阴谋诡计?” “哪来的阴谋,只是一个合适的提议而已。”林天禄轻笑两声,指了指自己的手掌:“兄台既是渴望寻求强大的对手尽情一战,其实无非就是找寻能与自己掰掰腕子的强手而已。干脆舍去那些无聊的阴术手段、阴谋诡计,大大方方地来比一比我们二人的力气。” “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符霄眼神闪烁,兀自沉吟道:“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便是拼一拼何人拥有至强之力,能够将对方直接压垮……不错!就让我们比一比力气如何!” “那就开始吧。” “好!” 符霄眼中精芒爆闪,与林天禄的右手紧紧相握在一起,不由得露出凛然笑容:“让吾好好领教一下你这书生究竟有多少惊天动地的本事!” 林天禄展露着温和淡雅的笑容:“我倒数三二一,我们二人一同发力,何人力气更强自然可见分晓。” “三……二……一!” 咔嚓! 符霄周身的气息刚刚爆发涌现,这幅露出的狰狞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 低头一瞧,这才茫然发现…… 他的右手已然被捏了个‘七荤八素’,手指都弯曲翘了起来,甚至都已经没了知觉。 “……” 刚才,发生了何事? 符霄只感觉一阵茫然错愕。 这一瞬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彻底败下阵来。 “看来,兄台你已经输了。” 林天禄笑呵呵地收回了右手:“不过在下还是尚且留了几分力气的,这点小伤……以兄台这妖鬼之身应该不会太受影响吧?” 但符霄仿佛置若罔闻,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捏到快要变形的右手,一时沉默无言。 不仅仅是单纯的力气,似有股极为可怕神秘的力量倾轧而来,将其所有手段尽数碾碎! 没有任何虚伪作假、更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诡异手段。 这就是最为纯粹的暴力,乃是真正的极致之强! “——很好!” 符霄面露惊喜万分的笑容:“吾,又败了! 你这男子当真强悍到令我难以想象!若是殊死对战交锋,我必输无疑!” 林天禄微微一笑。 “手要是很疼就别忍着了。” “……” 符霄脸上的狂傲笑容微微一僵。 旋即,他略显尴尬无奈地瞪了一眼,当即化作流光飞出窗外远去消失:“吾会返回古界再做闭关,将来再见之时定要让你知晓挫败滋味!”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脸都快痛的扭曲了,还能硬气撩狠话……确实挺有本事的。 第三百章 执魂逃遁,谢礼难辞 夜色临近,洒满夕阳的山野树林内还残存着不少未化的冰屑冰渣。 寒风萧萧、枯树林立,一派冷清寂静之色。 但在这廖无人烟的山林当中,却悄然升腾起一丝古怪气息。 随着黑雾自地底缝隙内滋生弥漫,一道佝偻身影随即显现而出。 “咳咳!” 老者那本就宛若枯树般的苍老面庞,如今更显渗人恐怖的黑紫之色,嘴角溢血,浑身上下布满瓷器般的细密裂纹。 他重新在掌中凝聚出木杖杵地,漆黑双眼中隐现森然杀意:“果然如他们所说,这武昌省附近一带出现了不明势力在暗中活动。而且这阴术手段……更与寻常妖鬼截然不同,似千年之前的秘法。难道传闻中的千年古族当真要现界重生?” “白白浪费老夫这数年积攒下来的一县魂力……罢了,能有这般试探结果也并不算吃亏。下次再相见之时,定要让这个狂妄傲慢的小子付出代价!” “不过——” 他左手掌心微微摊开,看着在掌中逐渐聚拢的丝丝残魂碎屑,不禁咧起一抹狰狞恐怖的笑容:“连蒋慧君那个蠢女人都已身死,看来这伯阳县确实彻底失守。古界之人……好大的胆子!” “大人……救我……” “哦?” 老者轻咦一声,好似讥讽道:“主魂身死泯灭,倒是留在老夫手中的副魂生灵,勉强保得一命。但你当真觉得,老夫如今还会为你这等无用的残魂出力施救?” “我愿……做牛做马……报答……” “呵,老夫如今修为大损,正巧需要一个鼎炉来恢复精力。既然你这般说了,那老夫自然不会拒绝。” 老者阴冷诡笑两声。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轻柔之力蓦然袭来,强行将这团残魂迅速卷走。 “何人在此!” 老者抓了个空,顿时面色一沉,怒喝出声:“竟胆敢从老夫手中争抢猎物!” “你既已半只脚都踏入了棺材,不妨早些撒手人寰倒更显干脆些。” 丝丝轻笑声从树林中回荡不休。 “一把年纪还谈何鼎炉双修,当真不知羞耻。” “何人在装神弄鬼!”他神色阴沉地环顾四周:“还是说,需要老夫出手将你揪出来?” “你如今身受重伤,还有何底气说这些话?” 伴随着衣袍翻卷,一抹倩影宛若缥缈云雾般出现在远处一颗枯树枝头之上。真容面目好似被雾气萦绕笼罩,令人看不真切。 女子慵懒摇曳着手中折扇,淡笑道:“若不逃快些,那古界之人说不准又要追杀而来。你这一把老骨头兴许都要被拆个干净。” “你——” 老者面色愈发阴沉凝重,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刚刚遭遇那古界之人重创,修为受损,自然不能再随意与强敌交手,只会白白吃亏。 略作沉吟思琢,他很快沉声道: “你,有何图谋。” “只是想瞧瞧你手中的人魂之储而已。” “休想。” 老者双目化作深邃漆黑,冷喝道:“若想夺走人魂之储,那就先从老夫的尸身上踏过去再说!” “态度倒是坚决。” 女子妩媚一笑,合拢折扇蓦然遥遥指出:“那就试试本宫这招的威力如何!” 嗡——! 一轮黑芒在树林上空急速交织而成,伴随着惊雷闪烁,隐隐可见一柄森然长刀从中显现。 老者只是眼神微瞥,当即惊怒交加地大吼道:“你也是古界之人!” 话音刚落,这足有五丈以上的恐怖长刀骤然间从上空坠落而来,一时间卷起惊天动地般的轰鸣巨响! “……” 而在烟尘略微散去后,那老者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呼~” 幽罗极为轻盈地飘落而来,挥手散尽四周的烟雾。 望着周围几乎完好无损的树林,不禁掩唇狭促一笑:“看来本宫这骗术倒是栩栩如生的很,这蠢老头,竟当真以为我施展出的是古界秘法。” 刚才那威势惊天动地的一刀…… 不过是用来蒙蔽双眼和感知的精妙幻术而已。 这一刀斩下虽声势极为浩大,但充其量只是扬起些泥沙灰尘,就连旁边的树木都没有吹断。或许寻常的凡人武者都能安然无恙地接下。 只是似模似样的仿照了原形秘法的外形而已。 “好在本宫之前远远观摩了一阵,勉强还记得此招的些许轮廓外形。”幽罗美眸中隐含几分笑意:“好歹算有些收获。” 至少她如今算是知晓,这罗星执魂者究竟有何逃跑脱身的手段。 下次若是再能碰见…… “兴许,可以给那书生提点上两句。” 幽罗笑吟吟地拂袖翻手,那蒋慧君的残魂顿时出现在掌中。 这模糊的袖珍人影上满是惊恐之色:“还、还请饶了我……” “你是否当真恶贯满盈、为祸人间,本宫并无多少兴趣可言。不过此行此举惹怒了那书生,要是让你这般平安无事地逃脱离开,还是太过便宜了你。” 她眼中闪过一缕异彩,邪笑着一划纤指。 旋即,其掌中的蒋慧君甚至连惨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残魂就被扭曲拉伸成了长条状,直至塑形成一根晶莹剔透的玉钗,随手插入到发丝之间。 “多年未曾施展此术,好在还没生疏。” 幽罗理了理裹身的娟秀长袍,侧身眺望向伯阳县的城镇轮廓,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古界与罗星若当真闹腾起来,不知你这书生从中又会作何选择?” …… 夜色渐浓,伯阳县内却依旧欢闹无比。 不仅是元旦佳节刚过的缘故,这县内肆虐多年的恶霸被除,更令县民们人人拍手称快,欣喜若狂,纷纷上街祝贺欢庆,这喜庆欢腾的模样竟丝毫不亚于那元旦的热闹。 “相公当真做了件大善事呢。” 茅若雨从窗外收回目光,露出极为温柔欣慰的笑意。 虽说她并未亲眼瞧见那黄秋立等人的所作所为,只是事后才略作得知,但瞧着街头巷尾县民们流露出的开怀笑容,她已是有所思量,心底间更是泛起丝丝欣然自豪。 “我可没出多少力气,真正得称赞的是杨姑娘才对。” 坐在一旁的林天禄不禁失笑道:“能以妖鬼之身这般行善积德,杨姑娘将来定然会有好福气。” “林先生太过自谦。” 杨婵贞闻言轻柔一叹,紫眸中流转着几分复杂情绪。 程忆诗微抿杯中酒水,轻声道:“杨姑娘今晚当真要与我们辞别,先行返回呡山?” “没错。” 杨婵贞很快收起那一闪而逝的眼神波澜,淡淡道:“既已到武昌省境内,这伯阳县便是转折之地,夫人和先生尽管前去丰台县便是,我会在呡山静候几位的到来。” “这一路走来靠杨姑娘几番照顾陪伴,妾身甚是感激。” 程忆诗露出淡雅笑容:“原本车厢内我们三人围坐一团,也算温馨惬意。但往后少了一人,这旅途之间可能都会有些不太习惯。” 虽然杨婵贞平日里鲜少开口说话,但双方结伴共行了这十来天,或多或少有了些亲近相处。心间自然颇感不舍。 “待下次再相逢之际,忆诗再与杨姑娘她好好叙叙旧便是。” 茅若雨螓首微斜,调笑道:“如今看来,忆诗你与杨姑娘之间虽话语不多,但细细观察还颇有几分奇妙感觉。” “奇妙?”程忆诗听得略感困惑。 “以奴家看来……似是姐姐与妹妹?” 茅若雨托腮环顾着二女,温润浅笑道:“忆诗平日虽是大家闺秀,但偶尔却有些毛躁执拗,这些日子有杨姑娘与你相伴,倒显得更成熟不少。” 程忆诗不禁剜了她一眼:“你这女人又在说些害臊之言。” “姐妹……么?” 但杨婵贞此刻却眼帘微垂,语气中隐现些许笑意:“我若能有程姑娘这样的妹妹,怕是欣喜万分。” 林天禄原本正在夹着鱼肉的筷子顿时一僵,满脸惊奇地抬头望来:“杨姑娘,你……似乎是笑了?” “诶?”一旁的茅若雨和程忆诗都是双眼睁大,面露惊讶。 毕竟自相识相知起,她们好像从未见到过这杨姑娘展露出喜色,更别提如今语气中都明显饱含笑意。 杨婵贞眼神微怔。 旋即,她极为轻柔地浅浅一笑,声音更显悦耳清脆,宛若此世间最为美妙的仙乐奏响,以至于三人都为之愣了一下。 “你们难道当真以为我是无心无情,不知何为笑容的冷面之人?” “呃,因为杨姑娘你平日里几乎没有……” “我只是喜欢安静,心境亦是淡然。” 杨婵贞眼波流转,嗓音柔和道:“但若听见有趣之事,自然会开心喜悦。” 程忆诗表情略显古怪道:“如此说来,与妾身互称姐妹,杨姑娘看起来倒毫不介意?” “有何介意。” 杨婵贞神色温婉地望来:“既是林先生的妻子,反而是我受宠若惊。更何况前些日与程姑娘本就相处颇多,还有你……也算缘分不浅。” 听见这番话,程忆诗粉唇微抿,不禁面露些许追忆之色。 如今回头细细想来,自从双方初次相会的那一日起,这位杨姑娘确实待她十分友善温良。不仅指点过她的修为进展,偶尔还会嘘寒问暖一番,已甚是关怀备至。 “确实得感谢杨姑娘这段时日以来的陪伴。” 林天禄面露几分严肃之色,端起瓷杯敬酒道:“希望将来杨姑娘能事事顺利平安,不久后能再度相见。” “自然如此。” 酒杯轻碰,暖色烛火之下一桌四人相视轻笑,闲谈畅聊间气氛愈发融洽热闹。 但没多久后,酒楼雅间内突然被轻轻敲响。 “门外何人?” “是、是恩人吗?” 略显婉约的女子声音从门外幽幽响起,带着几分惴惴不安。 林天禄愣了一下,回想这略显耳熟的声音,连忙将酒杯放下,起身迎接而去。 随着将雅间的大门拉开,一位身穿锦袍绒氅的年轻少妇很快映入眼帘,这熟悉的容貌身形,果然正是今日早晨在黄府内出手救出的妇人。 只是不复之前救出时的恐慌凌乱模样,如今其衣裙端庄靓丽,颇具姿色的俏脸上也点缀了胭脂水粉,看起来已有几分成熟风韵。 在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她连忙将双手交叠腹前,屈膝行礼道:“妾身今日在县内找寻恩公的踪迹身影许久,直至如今才打听到了您正在这酒楼内做客,便执意前来亲自叨扰感谢,还望恩公不要介意。” “夫人请起,可不必行此大礼。” 林天禄急忙伸手将其搀扶起来,哂笑道:“我等读书人出手相救自是理所当然,夫人这般激动,反倒是在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生不仅救下妾身等人的性命,而且还为伯阳县除去了这一尊恶霸,造福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但事后却拂衣而去,不留任何踪迹名讳。”年轻少妇轻咬朱唇,沉吟道:“妾身此行前来还是太过鲁莽了些,并未准备何重礼……” “万万不可,这要是收了礼实在不对味。” 林天禄讪笑两声,很快扯开话题道: “那位与在下同姓的兄台,如今身在何处?” “夫君他如今尚且在家中养伤,实在是不便出门走动。但是对恩公您的敬佩敬仰之情实在——” 年轻少妇眼角微瞥,很快瞧见正朝这边起身走来的茅若雨和程忆诗,眸光一惊,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艳神色。 “恩公,不知这二位姑娘是……” 林天禄轻笑道:“她们是在下的内人。” “妾身见过两位夫人。”年轻少妇连忙再度行礼。 茅若雨和程忆诗心思微动,很快意识到来者身份,正要笑着点头应声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却从走廊远处迅速传来。 “嗯?” 林天禄轻咦一声,不禁探头望去,这才瞧见一抹娇小身影飞快地朝这边跑来。 旋即 “大哥哥!” “哦!” 林天禄伸手接住飞扑而来的小女孩,不禁咧嘴笑道:“你这丫头,今晚看起来已是精神不少。” “终于再见到先生了!” 小女孩展露着欣喜万分的开怀笑容,双手更是紧紧抱来,仿佛树袋熊似的挂在身上不肯松开双手。 一旁的年轻少妇见状面露焦急之色,连声道:“绫儿!快快下来,此举成何体统,会让恩公心生不快的!” “夫人不必担心,小孩子天性便是活泼好动,在下还不至于为孩童的玩闹之举而计较。”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很快将怀里的小女孩抱在手臂上,稳稳当当地托举起来。 “况且孩子的心态能这般乐观,倒是件大大的好事。” “先生真好!”小女孩展露着极为甜美可爱的笑容,灿烂万分。 似是极为激动难耐,她甚至闪烁着灵眸,蓦然凑近过来在林天禄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脸蛋红扑扑地甜声道:“都是因为先生和那位姐姐出手相救,绫儿一家才能安然无忧,一家团圆平安。”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勾了勾她的鼻梁:“小丫头当真嘴甜。” “还、还是先快些下来吧,实在麻烦恩公了。” 一旁的年轻少妇见状吓得脸色微变,急忙将其重新抱了回来。 小女孩倒也没有再缠人胡闹,颇为乖巧地重新站定身子,俏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未曾落下。 林天禄微微弯腰揉着她的脑袋,轻笑道:“可别忘记了与屋内的杨姑娘道声谢。” “嗯!” 小女孩重重一点头,踩着小碎步很快扑进了刚刚起身的杨婵贞怀中:“杨姐姐,这份恩情绫儿会一直铭记在心!” “……” 杨婵贞身姿略显僵硬,显然没料到这孩子会直接抱上来。 但低头看着她那干净透彻的纯净眼眸,沉默间一时心头感慨万分,不由得屈膝弯腰,将其小心揽至怀中温柔地拥抱住。 “往后……记得好好生活,善待父母。” “嗯!” 看着她们二人抱作一团的温馨场面,林天禄欣慰一笑,回首对身旁的年轻少妇说道:“夫人能有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当真福气不浅。” “恩公说笑了……” 年轻少妇红唇为抿,试探道:“但不知恩公这段时日是否还会待在县内?我们想要为恩公摆酒设宴——” “此举还是免了。”林天禄连忙摆手道:“我们一行只是正巧途径伯阳县,明日一早便会离开此县,夫人这番心意在下心领,但着实没有空闲再继续停留下去。” “既然如此,不知恩公可有何需求,我们定会竭力满足。” “我们并没有需……正巧倒能问问,夫人可知那丰台县内的状况?” “丰台县?” 年轻少妇神色微怔,很快沉思追忆起来,喃喃道:“妾身虽时常会与夫君走南闯北,但这丰台县还当真没去过几次。毕竟位居于武昌省边界之地,镇县本身并不是何商界要道……但近些时日,好像听闻丰台县出了些古怪风波。” 言至此,她脸上浮现几分担忧之色:“恩公若是要途径丰台县的话,最好还是绕道而行。” “哦?” 林天禄好奇道:“不知丰台县内发生了何等变故?” “妾身并非亲眼瞧过,只是沿途路上偶尔听其他商户提起过。” 她眉头紧蹙,语气中隐含着忌讳不安: “那丰台县内每到晚上,似乎就会闹鬼。” “闹鬼?”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困惑道:“但这些神神鬼鬼的传闻,其他郡县之地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 “或许与恩公所想的闹鬼不同。”年轻少妇抿了抿嘴唇,迟疑道:“是……整座丰台县,无论每一个角落都在闹鬼。” 第三百零一章 将来之计,再度启程 林天禄听见这番话,不禁眉头皱起。 虽说传闻总有几分夸大意味,但这般匪夷所思的消息……其中有几分真假着实难料。 心思急转间,他很快重新露出温和笑容,拱手道:“夫人安心,我们一行自当是量力而行,若遇见危险定然会暂避逃之。” “倒是妾身太过唐突了些。” 年轻少妇很快面露复杂神色:“竟险些忘记了先生一行都有非同凡人的本事,晨间与黄秋立等恶徒交锋之际,那玄妙异常的手段……怕是当真瞧见魑魅魍魉之流亦能轻松度过难关。” “夫人看起来,似有些神情难安?” “……妾身从小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接触的只是些诗书字画之流。与夫君他成婚之后便是相夫教子,再帮衬去做些生意。” 她略微攥紧衣袖中的双手,低吟道:“只是如今才知晓,这世间竟真有这些神鬼之事。而我等寻常县民根本从未知晓,这些恶徒掌握着匪夷所思的手段在人间为祸作乱。只能是……” “夫人。” 林天禄打断了她的话,神色肃然道:“切莫太过急躁自扰。这世间虽有神鬼作乱,但终究是鲜少之数。 况且千千万万的县民终究要过好自己的生活,若因为有恶鬼存在就整日愁眉苦脸,惴惴不安,那才是本末倒置,白白让自己深陷苦恼绝望之中。” “妾身明白这些道理。只是……” 见其欲言又止,面露纠结之色,林天禄转而温和一笑:“在下明白夫人如今心中的忐忑,毕竟刚刚脱险不久。待过上一段时日,相信夫人便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而且,这小丫头往后还需夫人您淳淳善导,您与那位林兄自当做好榜样,行事正派公道,一身正气,自然不惧那些阴邪侵扰乱神。” 年轻少妇深呼吸一口气,颔首道:“多谢恩公指点开导。” 林天禄瞧了眼被杨婵贞抱在怀里细语交流的小女孩,蓦然轻笑道:“夫人若往后还是心怀畏惧,在下倒是能教教这小丫头几招防身自卫,将来要再碰见那些恶徒也能有反击之法。” “恩、恩公此言可是当真?!” 年轻少妇闻言顿时面色大变,眼中更是神采闪烁,惊喜万分道:“您当真要教绫儿她仙术仙法?!” “那些可称不上何仙家术法。” 林天禄失笑着摆了摆手:“只是些强身健体的手段而已。” “恩公之言,妾身自然是感激不尽!” “咳!不过,这学习术法终究不是免费的,在下可得再收些钱财才行。” “恩公请说,只要恩公的要求妾身定然会竭力满足!”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道:“一年,便是一两银子如何?” 年轻少妇顿时一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并非是这价格太过昂贵,而是…… “恩公,您只收一两银子……当真只要一两银子?!” 她脸上不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在黄府之内,她可是亲眼瞧见那仙家妙法是何等的惊天动地,威势无穷。哪怕仅仅只能学到一招半式,或许不少豪绅哪怕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可眼前这位恩公却 林天禄笑了笑:“这一两银子已算差不多了,若再多收,在下可都没这个颜面。” 年轻少妇刚想再开口劝解,可细细一想,顿时闭嘴沉默,面露敬佩之色。 这等宅心仁厚的高人,自然不会与俗人那般渴求钱财珠宝,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是些毫无用处的身外之物而已。 这一两银子还是千金万两都没有多少区别。 或许,看重的只是那份诚心。 念及至此,她连忙再度欠身行礼:“感谢恩公赐绫儿她一场天大的造化!绫儿她定然会竭力求学练习,不让恩公操心劳累。” “倒不必这么说。”林天禄哂笑道:“这强身健体之术也不是人人都会喜欢的,在下只是正巧一提,是否要学,还得去看林兄台和这丫头自己的想法。 毕竟在下所住的老家远在西马郡长岭县内,这两地距离颇为遥远,来回一趟着实麻烦。” “恩公请放心,妾身定然会让绫儿她三思而后行,不做勉强。” “那就好。” 林天禄满意地点点头。 这位妇人确实称得上贤妻良母,并未被眼前的惊喜蒙蔽双眼,心中依旧将孩子和丈夫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不过这丫头若当真要上门求学,可得再过段时日才行。如今在下正与两位妻子结伴远游,大概得等到年后数月才会返回长岭。” “妾身牢记。” 年轻少妇目光微动,略显歉疚地望向一旁的茅若雨和程忆诗:“只是此事会不会太麻烦恩公,若惹得两位夫人心生不快……” “相公他作何决定,奴家自然不会出言干涉。”茅若雨露出温和亲切的笑意:“况且相公他满腹学识、一身非凡修为,若能多多教书育人、培养年轻子弟,奴家可是欣慰不已,又何来心生不满?” 更别提,自家相公门下本就有两位‘弟子’。 如今再多出一位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多谢夫人海涵。” 小女孩这时也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满脸灿烂可爱的笑容:“两位夫人好!” 程忆诗嘴角微扬,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往后若有机会到长岭再见,妾身带你到县内游玩一番。” “嗯!” …… 双方又融洽寒暄了一阵,年轻少妇眼神流转间似有所察觉,很快拉起小女孩的右手,躬身道:“今晚打扰了诸位用餐,实是妾身太过鲁莽。如今就不便再继续打扰,还请恩公和夫人们继续用膳,妾身与绫儿就先行回府了。” “恩公再见,大姐姐再见!” 小女孩颇为留恋地连连摆手道别。 “往后有缘再见。” 林天禄将她们母女送到门口,笑着弯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若能再见的话,你可得快快长大才行。这幅小大人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恩公的吩咐,我会牢牢记住的!” 小女孩重重点头应声。 林天禄轻轻拍了拍她的纤细肩膀:“那就随同夫人快些回府上去吧。” “恩公,小女子有点小小的请求,可否再靠近过来一些。” “什么?” 小女孩脸色微红,蓦然间踮起脚尖凑近过来:“啾~” 林天禄顿时一怔,略显愕然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面庞。 “恩公,我叫林绫。” 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这小丫头已然转身匆忙跑远,只留下这年轻少妇颇为尴尬地讪笑两声:“恩公,绫儿她确实顽皮了些。还请不要见怪。但她平日里并没有那么轻浮随意……” “咳咳!小孩子玩闹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林天禄很快重新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拱手道:“夫人,还请保重。” “恩公和几位夫人也要一路保重。” 待相互行礼后,这位妇人也很快转身离开。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有些古怪微妙的目光。 回头望去,顿时瞧见茅若雨正满脸狭促笑容地看着自己,而程忆诗的目光却显然有些渗人古怪。 “呃,忆诗你是有何话想要说出来的,不必瞒在心里了。” “……妾身只是觉得,夫君往后是否当真要遮一遮面庞才行。这相见才没多久的小姑娘,竟被夫君你给迷的如此团团转。” 程忆诗眼神幽幽,嘀咕道:“刚才那丫头眼睛里面,妾身可都快瞧见灿烂桃花盛放了。” 林天禄失笑道:“忆诗这可是吃了那丫头的醋?” “妾身还不至于跟小女孩较劲。”程忆诗卷捻着垂落胸前的秀发,眼神古怪地横来一眼:“只是这些小姑娘再过个几年,迟早是会长大的。” 林天禄笑容顿时一僵。 这般想来,好像确实不太稳妥。 “好啦~这几年后之事,谁人还能说得清呢?” 一旁的茅若雨很快温柔浅笑道:“倒是相公你又招了位徒弟,往后这家中怕是热闹的很了。 只是不知……将术法传授给这些只有一面之缘的普通人,相公心中可有细细思量?” “忆诗问的不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沉吟道:“这妖鬼道界内魑魅魍魉丛生,其中有像杨姑娘这般性情温和之辈,但绝大多数都视人命为草芥尘埃,随手杀人放火肆意妄为,这几日的见闻更令我下定决心。 我虽说只想过上平和悠闲的生活,但若能传授几位弟子将一身本事传承散播出去,不失为一种潜移默化改变规则的方法。能多救得一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他侧首望向正坐在不远处的杨婵贞,轻笑道:“不知杨姑娘觉得此举如何?” “林先生既已有定论,我自然无甚意见。” 杨婵贞眼神微动,淡淡道:“只是先生一身本事难以估量,若要寻得传人,可要好好把关其品性如何。” “这一点我会注意。至少我之前那两位弟子性子都很是体贴乖巧,想来她们也不会仗着一身修为胡作非为。” 林天禄笑了笑:“况且我离成一位合格的老师,可是相距甚远。” 杨婵贞轻轻嗯了一声,摩挲着手中瓷杯: “既然如此,诸位便坐下继续用膳吧。” …… 翌日清晨。 在伯阳县门之前,一辆马车已然停靠在外。 林天禄拉扯好马车缰绳,眺望着远方消失不见的缥缈倩影,不禁略作感叹:“这杨姑娘倒是来去轻松,走的潇洒。” 本来还准备在道别前再准备再寒暄几句,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子,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杨姑娘性情清冷淡漠,想来也不想说些麻烦的唠叨之言。” 茅若雨掀开车帘遥遥一望,抿唇浅笑道:“只是她确实是位好姑娘,能与其偶然聊上几句,奴家还是颇感平和舒适。” “看来,杨姑娘她这段时日以来还当真将你们尽数俘获。” “奴家自然是依相公的吩咐。” 茅若雨轻拢秀发,面露温柔如水般的笑意,俯身而来浅浅地吻了一下,好似蜻蜓点水。 红唇微分,美妇轻掩略带羞红的娇艳面庞,很快讲车帘重新拉上,缩回到车厢当中。 “这……” 林天禄捂着尚存几分温暖的嘴角唇印,摇头失笑两声。 自家的好娘子倒是愈发黏人柔媚,关怀备至,这要是一个不留神间怕是要深陷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恰至此时,他眉头微挑,很快转头望向不远处。 “幽罗姑娘这两日不见了踪影,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呼~本宫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自然得多腾些时间,让先生与两位夫人好好独处缠绵一阵。” 幽罗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婀娜走出,腾空飘飞而起,轻盈无比地落入到马车座位,身姿妖娆性感地旋步侧坐在林天禄的身旁。 她螓首微微一歪,露出一抹妖媚多情的笑意:“只是如今那杨姑娘远行离去,本宫是否得再避让一番?” “这大白天的,倒是不必。” 林天禄轻笑两声。 旋即,他意味深长道:“不过,昨晚是姑娘你将那对母女接引至酒楼之中?” “哦?” 幽罗饶有兴致地妖异笑道:“先生是如何瞧出来的?” “只是直觉而已。”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很快抖动缰绳,让停靠在官道旁的马车重新行驶起来。 “前两日县内有妖鬼肆虐大战,在下还担心姑娘不慎被卷入其中,如今见你平安无事倒是松了口气。” “本宫行事处处小心,可不会随便牵扯进那些麻烦旋涡之中。” 幽罗交叠起修长美腿,轻抚裙纱,面露妩媚笑意:“但先生能心生几分担忧,本宫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姑娘说……嗯?” 林天禄很快轻咦一声,略显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姑娘何时又换了身行头?”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妖媚女子一身衣裙与往日略有不同,色泽深沉暗淡,裙裾间开叉至腰腹间更显大胆撩人,仅靠几缕丝带缠绕勾连,绸缎连纱绣纹镶金,腿环束带紧绷着丰腴肉嫩的美腿,玲珑有致的身段在贴肤黑丝勾勒下更为挺翘曼妙,仿佛最为原始的野性诱惑,又隐含几分眩目的神秘魅力。 令林天禄更是眼角直跳的是…… 此女如今这身奇异裙袍的胸襟更是豪放敞开,连丝绕颈,绢布垂盖那高耸峰峦,只是眼角一瞥都能清晰瞧见那侧部毫无束缚的浑圆轮廓,在马车行进微颤间荡起阵阵春光四溢的浪花,哪怕包裹在连体黑丝之内依旧惹人浮想联翩。 “本宫说到底也是女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幽罗双臂环绕在胸前,柔夷托腮,令那黑丝耸峰更为挺拔昂扬,仿佛都要爆满而出。 她仿佛调戏般带着暧昧笑容欺身而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般剔透柔亮,瑰丽如玉般的双眸中仿佛荡漾着无边春情深意,吐气如兰道:“先生是否喜欢本宫今日这身装束?这套衣物,可是专门为先生你而设计穿着,仅仅只为你一人而穿~” 林天禄朝旁侧歪着身子,避免有何亲密接触,哂笑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但这衣服……还是正常穿戴比较好。” 幽罗顿时扑哧一笑,紧追不舍般又凑近了几分,那宛若布丁云朵般绵软之物顿时紧贴上来,令林天禄的表情更是微妙。 “先生,莫不是以为本宫此身打扮太过花枝招展?” “咳!虽是漂亮,但终究太……” “在本宫当知晓的久远年代,这身衣物可是寻常,算不得罕见。” 幽罗美眸流转间媚声浅笑道:“先生若遇见些百年前的女子,定然也能瞧见她们如此着装。” 林天禄讪笑两声。 稍作回想,好像认识的几位百年千年前的女子,确实都是这般大胆豪放的穿着。 至少家中的狐狸精可是穿的更为火爆性感,几乎是不着丝缕。 “呃……能这般尽情展现身为女子的魅力,想来确实是好事一桩。” “先生看来也是性情中人。” 幽罗眯起美眸,俯身轻柔耳语道:“有纱帘阻隔车厢内的视线,先生若想与本宫多亲切交流一番,如今可是不错之机。” 嗖——! 但在这时,一缕纱巾却蓦然间挡在了面前。 幽罗面色微怔,侧首一瞧,这才发现茅若雨不知何时已然探身而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幽罗姑娘如今贴在相公的身上,难道有何要紧事需要私密商量?” “茅夫人时如何听……” “哼。” 一声轻哼悠悠响起,就见狐狸外形的云玥从茅若雨背后钻出,好似嗔怪般瞪视一眼,当即飞扑了过来。 幽罗惊叫一声,略显无措地想要避让。 啪! 旋即,顿时被云玥用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拍在了脸上。 茅若雨面露温和笑容,一字一顿道:“幽罗姑娘,可不能·随·意·胡·来·哦~” 留下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美妇很快将车帘重新拉上。 “……” 幽罗勉强将狐尾从脸上挪开,看着正踩在自己胸前的云玥,不禁脸色微妙地嘟哝道:“本宫这算是被……大大方方地派狐狸来监视了?” 云玥淡淡道:“可不许做些僭越之举。” “本宫可没做何奇怪举止哦~” 幽罗抿唇,意味深长道:“虽然茅夫人刚才的气势,倒是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了。竟真让本宫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天禄在一旁只能汗颜干笑。 好吧,自家的小娘子如今偶尔也能展现出几分魄力十足的气势。 “……有趣~” 幽罗这时却蓦然再度扬起笑容,索性将云玥抱在胸前,侧首浅笑道:“先生可要再摸摸本宫的身子,本宫还想瞧瞧茅夫人她还会有何有趣反应。” 林天禄扶额无语道: “没想到,姑娘你还好这一口?” “只是颇感兴趣而已。” 幽罗眯起双眸,笑意更显神秘:“不过,本宫如今倒更加好奇,这只灵狐又是如何与先生等人有了这般亲密关系?” “你若想知道,我正巧可以与你简单一聊。” 怀里的云玥语气淡然清冷道:“这几日的时间还很长。” “当然可以。” 幽罗眼神闪烁片刻:“但苍狐姑娘难道不准备化作人形,再与本宫当面交谈?” “这副身姿亦有个中乐趣。”云玥悄然身姿一晃,极为灵动轻巧地脱身跳出,顺势钻进了一旁林天禄的怀里。 她略显慵懒地蜷缩起月白身子,大大方方地仰首舔舐了两下,尤显亲密无间。 这一幕看得幽罗心间惊讶不已。 这苍狐云玥竟是付出了真心实情,没有丝毫弄虚作假,这般眷恋柔情,实在叫人…… 更为好奇。 “幽罗姑娘,你是否知晓那丰台县内的变故。” 林天禄蓦然开口试探询问。 “丰台县?” 幽罗困惑思忖片刻,很快摇了摇头。 “此地本宫并未亲自去过,这县内县外有何异闻也暂且不知。只不过……” 她很快露出妖媚笑容,邪气古怪道:“那丰台县极靠近七星补天阵的大阵之首,亦是与古界联系颇深。这所谓的变故怕是根本少不了。” 第三百零二章 渔村见闻,古怪隐现 冬日午后。 阳光分外暖和舒适。 而这座名为裕民村的小渔村内,更是尤为热闹。 此地临江沿海,鱼业水产分外红火兴隆,林天禄一行只是刚刚驾着马车驶入村内,就能瞧见不少渔夫农户正推着刚刚捕捞上来的水产鱼鲜快马加鞭地运货输送,一派兴兴向荣之色。 而且不同于中原地带的干燥气候,这武昌省内更显湿冷,冬日微风虽算不得寒冷,可湿冷寒风一吹却甚是刺骨难耐,街头巷尾来往的村民们大多都穿着无比厚实,只是那些正在干活的渔民们还不少单衣短袖,看起来热火朝天似的。 “没想到,奴家竟也有真正到南方沿海一带旅行之时。” 茅若雨分外好奇地打量着村内景色,不由得暗作感慨。 眼下逐一映入眼帘的建筑与衣着风情与往日所见别有不同,甚为有趣新奇。 她少幼之时在外流浪奔波多年,却还未曾来过这沿海地区。如今能亲自一游,倒有一番别样风趣。 “若单看景色,其实与沿途走来的几座村镇都差别不大。” 程忆诗在一旁轻声道:“不过之前路途中偶然听人说起,这裕民村的水产尤为新鲜肥美,让师傅好好料理烹调一番,便是这武昌省一带最为可口的水产美食。” “正因如此,这裕民村才这般有名。” 林天禄咧嘴笑了笑,很快将马车缓缓停靠在客栈门前,下车将缰绳系好在旁。 他回身走到了车厢门前,带着温润笑容,优雅行礼伸手:“几位美人,如今可要在下搀扶你们下车?” 刚要下车的茅若雨与程忆诗闻言,不禁相视一笑,齐齐伸手与他轻柔牵住:“多谢天禄了。” 待得两女一同下了马车,原本正倚靠在驾车座位旁的幽罗这才半眯着媚眼,侧首调侃道:“先生与两位夫人在大白天的就要这般卿卿我我,难道是要让本宫心生艳羡嫉妒?” “幽罗姑娘见笑了。” 茅若雨浅浅温和一笑。 见她已然渐渐归于风轻云淡,幽罗秀眉微挑,回以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 林天禄很快笑着说道:“还是先进客栈里吧,待放下行李,我们等会儿再到村子里逛一逛,瞧瞧当地的水产如何。” “客官!” 而在客栈内很快走出位店小二打扮的老者,连连憨厚哂笑道:“不知您三位是要用膳,还是要住店呀?” “住店吧。不过待会儿也准备些饭菜。” “好嘞!”老者热情无比地招呼道:“还请快快进来坐下,今日咱这小店可是进了一批相当不错鲜美的海货,保证让客官和两位夫人饱餐一顿!” “哦?” 林天禄等人闻言都不禁心下好奇。 跟着一同走进客栈内,四下视线一扫,很快就瞧见了几桌内正端上了热腾腾的鱼汤,飘香四溢。 “这鱼的个头可当真不小。” 程忆诗远远瞧见一眼,不由得惊叹咂舌。 平日里在县内能够买到的鱼可没有这般大块头,哪怕是在酒楼之中都未曾见识过。 “嘿嘿,夫人您有所不知。这海中的鱼可是种类极为丰富,这大小外形嘛……更是千奇百怪,有不少大鱼长的还颇为吓人嘞!” 老者很快找寻出一处空闲位置,上前将桌椅都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好几遍,这才笑呵呵地摊手道:“几位客官先请入座,不知几位要吃些什么?” 林天禄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竹木菜单:“将你们此店的几份拿手菜端上来吧,难得来当地一趟,尤其是这海货鲜菜更得尝尝味才行。” “好嘞!本店保证是物美价廉,让几位客官吃的满足!”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显灿烂,连忙转身跑去了后厨。 林天禄将随身行李放到身旁座位,刚一抬头瞧去,就见幽罗正略显亲昵地坐到了茅若雨身旁。 “茅夫人应该不介意本宫一同坐下尝个鲜吧?” 幽罗螓首微斜,露出一抹妖媚娇艳的笑容:“本宫年轻时虽是走南闯北,也尝过这南方的海鲜滋味。不过细细回想也有数十年都未曾再坐下尝过,如今还颇为怀念。” “幽罗姑娘的言行举止若能更端庄些,奴家可不会多说什么。” 茅若雨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为她一起取出幅碗筷,还用手帕帮忙擦拭清洁了一番:“与奴家再坐近些吧,免得待会儿那店小二看不见你的身影,端来饭菜鱼汤不慎洒在你的身上,白白烫着。” “夫人还是这般温柔体贴。” 幽罗狭促一笑,眸光狡黠地瞥来:“先生可当真有福气。” 林天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正想开口回话,却不料她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夜夜笙歌缠绵尽欢,虽是美妙不可言说,但可不能太过欺负夫人了,总归听得叫人心怀怜意呢。” “咳咳咳!” “你、你……” 茅若雨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嗔怒无比地美眸瞪来。 只是这眼神着实没多少威慑力,更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般水润哀怨的。 林天禄擦了擦嘴角,尴尬道:“幽罗姑娘,趴在墙角偷听可是不妥啊。” “本宫可没有偷听。” 幽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笑着帮忙为茅若雨和程忆诗二女一同倒上茶水:“只是正大光明的瞧一瞧、听一听而已。” “……” 林天禄和茅若雨都哑然失声,显然没料到这姑娘竟如此的…… 厚脸皮。 程忆诗蓦然轻叹一声,白了她一眼:“幽罗姑娘何必说这些话来故意吓人。” 幽罗扑哧一笑:“还是程夫人沉着冷静。” 悄然间,一抹月白身影蓦然从茅若雨胸襟之中钻出,一个飞扑直接趴在了她的脸上。 幽罗茶水端到一半当即被大尾巴盖了一脸,动作僵硬,略显无奈地将狐狸身子从脸上挪开一些:“云姑娘就不必这般泄愤提醒啦,本宫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你倒是得去多学些诗书礼艺才行。” 云玥踩在她的头顶,用肉乎乎的爪子拍打了两下:“至少平日里可得端庄矜持一些,免得脱口说出些害臊之言。” “与其学习那些文绉绉之物,不如像云姑娘这般悠闲度日。” 幽罗很快重新露出笑容,轻轻捏起云玥的肉爪子晃悠了两下:“尤其是还能躺在茅夫人的胸怀之中休息睡觉,倒是令本宫都有些心生艳羡。” “不害臊!” 眼见她们渐渐开始活络嬉闹起来,林天禄无奈失笑一声,侧首望向客栈窗外。 这裕民村内外一派祥和之景,看起来人人安居乐业,似乎并没有任何古怪异常。 只是…… 这村子距离丰台县已经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可能明后两天便能赶到县内。若丰台县当真出现不少异常,这村子里兴许也会有些征兆才行。 “嗯?” 林天禄正思忖之际,突然感觉腿上传来一阵奇妙的细腻触感。 心思微动间,他很快有所察觉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幽罗。 她正一边跟茅若雨嬉笑交流,竟还特意分出心思,在桌下伸出右腿摩挲紧贴而来,那包裹着细纱丝物的美腿尤为纤细滑腻,仿佛带来阵阵难以言喻的美妙诱惑。 林天禄暗叹口气。 这段时日随行相处,倒是愈发能感觉到此女心思之难料,怕是所谓的狐狸精也不过如此。 旋即,他膝盖微微一顶,直接将其高抬伸来的黑丝美腿给顶在了桌底下。 幽罗脸上的妖媚笑容当即僵住,似是试着挣扎了扭了两下,却是根本纹丝不动。 “幽罗姑娘,难道身上有何不适?”茅若雨眉头微皱,神色困惑:“为何突然就……” “没、没事,只是本宫这两日想着锻炼一番,希望能有夫人这般诱人惹火的身段。” 她连忙讪笑着含糊了过去,眼神却是丝毫不敢再随意瞥来。 林天禄这才满意一点头,随意瞧向了客栈内远处的其他客人。 除去那些鲜香四溢的热腾菜肴之外,隐约间还能听见些他们交谈之声,但大多都是在聊些家长里短之事。 “这倒是有些古怪。” “几位客官,前菜来啦!” 恰至此时,那老者很快满脸笑容地将两盘菜端了上来。 “这一道凉拌油麦菜、一道冬笋炒肉。还请先尝尝看。” “麻烦老师傅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人家慈祥一笑,将木盘中的几碗米饭一一递出。 “若是米饭不够,待会儿让老头子我再去帮你们添一些。” 茅若雨和程忆诗也是举止得当地颔首道:“多谢这位老人家了。” 待老人离开,林天禄试着夹起些菜送入口中,略作品尝很快赞赏道:“这店家的手艺确实不错。” 酸咸可口、亦是开胃脆爽,作为配菜来说着实得当,让人不免好奇起作为招牌的海鲜又是如何美味。 瞧见两位夫人都准备动筷,他很快再夹起菜笑呵呵地递了出去:“若雨,我来喂你尝尝。” “呀……” 茅若雨神情微怔,不免脸颊泛起些许羞红,略作犹豫后还是羞答答地张口接下,细品咀嚼了几下:“此店这厨艺的确值得,与那些酒楼也相去不远。” 林天禄很快再夹起菜递到了程忆诗的面前: “忆诗就不必眼热了,可不会忘了你。” “夫君倒是比当初更体贴了些。” “往日确实愚笨了些,但总归会慢慢熟练起来的。” 见自家夫君温和哂笑,程忆诗心间稍感甜蜜欣慰,拢发凑近上前用粉唇接过,细致优雅地品尝起来。 “你们可真是……” 一旁的幽罗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虽说凑近上前能更好逗弄一番这对年轻夫妻,可当真亲眼瞧着他们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着实令她心情很是微妙。 难不成,当时那位杨姑娘就是因此而早早离开? “幽罗姑娘,尝尝这炒肉的味道如何吧。”茅若雨带着温和笑容,将肉片夹入她的瓷碗当中。 眼见自己反而成了被照顾的一方,幽罗脸上的神情更显复杂,一时间都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而且,虽说外人瞧不见她的身影,可她现在的右腿可还被顶着无法动弹…… 稍稍有些尴尬。 …… 待得海鲜盛宴被被店家逐一端上来,林天禄几人都不免瞧得眼热惊喜不已。 这菜肴之丰盛可比想象中更为豪华,有葱花蒸鱼、亦有油煎酥鱼,鱼丸鱼圆更是应有尽有。但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这道呈上来的浓稠鱼汤,搭配着白玉般的细滑豆腐,汤汁醇厚白嫩宛若香甜牛奶,散发着阵阵撩人的鲜香气息。 “这可真是——” 望着眼前这份量足有‘一盆’的鱼汤,林天禄只觉有些瞠目结舌。 这鱼也太……大份了! “虽、虽说这鱼汤确实香气扑鼻,可这一大盆……怕是我们几人都都吃不下。” 茅若雨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程忆诗拿起调羹勺起些许鱼汤,吹拂两下,轻轻抿上一口。 “嗯!” 她双眼顿时一亮,赞叹道:“这鱼汤的滋味确实一绝,比妾身当初在其他各地尝过的鱼汤都要更为醇香鲜美,口齿间满是浓稠鱼香,甚是鲜活。” “哦?当真如此?” 幽罗在一旁听得心下好奇,同样小小尝了尝。 略作回味,她很快也是感慨道:“本宫多年不曾在外远游,竟不知世间还有这等奇妙美味。” “哈哈,毕竟咱们这裕民村边上就是沿海一江,这些鱼可是刚刚捕捞上来就被送上诸位餐桌,自然新鲜无比。”正巧路过的老人笑着说道:“别的不说,在裕民村内可唯独这些鱼是最多的,定能让几位客官吃到饱。” 林天禄讪笑两声:“这份量确实是够让人吃饱的了。” 一日三餐四人共享,可能都要吃撑肚子。 “客官尽情享用便是,若当真吃不下了,之后可以再热一热重新端进屋内慢慢享用。” “多谢老师傅。” …… 夜色寂籁。 原本热闹兴隆的裕民村也渐渐归于安宁。 林天禄左右手各搀扶着怀中的茅若雨和程忆诗,缓缓走回到客房当中。 “倒是看不出来,你们何时竟这般嘴馋了,竟吃到连路都快走不稳当。” 他摇头失笑两声,瞧了瞧她们的腹部。 虽隔着厚实的绒纱裙袍,但依稀还能看见两位美人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可见她们今日这晚膳也吃的不少。 茅若雨脸颊微红,挺着大肚子勉强扶桌坐下,嘟哝道:“这客家如此热情,奴家总得好好尝尝才行。可要是留下太多着实浪费,就……” “但这鱼汤确实令人回味无穷。” 程忆诗颇为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子,发出猫儿般的可爱轻吟,俏脸上满是舒坦惬意的神情:“嗯~也算是令人一饱口福。” 林天禄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就是可得在屋子里多走两圈才行,不然过段时日可得变胖一圈。” “依夫君所言便是。”程忆诗面露酡红之色,羞赧浅笑。 瞧见他们二人窃窃耳语,茅若雨目光更显温和,侧眸瞥向窗外愈发暗淡的街头夜景。 “——只不过,倒依旧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在晚膳之前,他们已然在裕民村内转悠了一圈,也寻得村内不少人问了问当地情况,以及与丰台县有关之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 没有任何异常。 虽然这村子内平安无事自然是好事一件,证明百姓生活安宁无忧,无人受害。 但茅若雨心底却莫名有股古怪的预感,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无需太过在意,待会儿我再出去瞧瞧状况。” 林天禄似有所察觉般靠近而来,摸了摸她的脸蛋,轻笑道:“这冬日寒风吹来可是刺骨冰冷,娘子待会儿还是与忆诗在被窝先取取暖吧,可别着凉冻着。” 茅若雨扑哧一笑:“听相公这番话,奴家倒像是暖床丫鬟似的。” “不过——” 没等他再开口,美妇很快欺身凑近而来,柔媚呢喃道:“若是能为相公暖暖床,奴家可是再欣喜满足不过。” 林天禄听得不禁咂舌,道:“若雨,你如今这调情的手段可是渐长。” “又是这般扰气氛。”茅若雨羞嗔般轻锤了她的胸口一下,妩媚面庞上泛起丝丝红润媚意。 “奴家可是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 “倒不必如此勉强。” 林天禄淡淡一笑,俯身在其红唇上亲了一下:“这一招,其实便恰恰足够。” “唔——” 茅若雨仿佛浑身触电般一颤,脸色愈发红润娇艳,美眸流转间似有星辉闪烁。 “夫君,可别厚此薄彼了。” 程忆诗不知何时也从后方轻柔抱来,带着妩媚暧昧的笑意,细声低语道:“待会儿妾身来照看若雨,夫君安心在村子里转转吧。” “你们早些歇息。” 林天禄回身将其拥入怀中,略显强势地低头拥吻,搅动唇舌,一番缠腻后美人已是娇喘连连,羞赧万分,稍感害臊羞涩般轻轻推开身子:“好啦,夫君这也太激烈……” “总得让你开心一番。” 林天禄笑了笑,很快摆手道:“待会儿让璇灵也出来透透气。这天色愈发黑,阴气愈显,我就先出门瞧瞧状况。” “天禄记得早些回来。” “自然晓得。” 林天禄很快闪身从窗内飞跃而出。 待得落至地面,他脸上地笑容很快渐渐隐去。 抬眼望向愈发清冷寂静的村镇街道,他的眼神化作一片凝重:“果然,有古怪。” 第三百零三章 古怪关系,布局袭杀 这裕民村并没有笼罩着什么奇怪的阴气与术式。 今日一天在村内逛下来,林天禄确实未曾发觉有何妖邪之物在暗中作祟。 但正是这份不协调的平安无忧,才会令他心生怀疑。 毕竟此地距离七星补天阵几乎已相去不远,要是连一丁点儿风波都没有传来,实在叫人无法相信。 况且 林天禄默默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村镇街头,暗自思忖沉吟。 虽然今天询问过的村民们皆是热情好客、知无不言,但在知晓自己是从其他省郡前来后,他们都有过一闪而逝的皱眉表情。 那并非是对外乡人的厌恶与排斥,更像是另有隐情。 既然寻常村民们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到村长家附近瞧瞧,兴许能有些收获。 而且这时辰愈发接近三四更天,乃是一天之中阴寒之气最为旺盛之时,若当真有魑魅魍魉在刻意隐藏身形气息,到了此时想来也不会太过沉寂。 恰至此时,林天禄眼神微凝。 “——有了。” 在村镇远处有过一闪而逝的阴气流动。 他很快动身朝那个方向迅速追去。 …… 暗淡无光的古屋之中,弥漫着阵阵阴森寒气。 一位老者端着烛台缓缓走来,直至在摆放着一面铜镜的祭祀台前站定脚步。 他从怀中取出了些许木屑灰烬,小心却又庄重地洒在铜镜前的古朴鼎台上。 片刻后,铜镜之中很快荡开一缕浅浅波纹,显露出模糊不清的虚幻身影。 老者连忙恭敬万分地拱手行礼:“上仙,您之前让鄙人留意之事,如今算有了些眉目。” “噢,村内果然来了一群古怪之人?” “是的。今日村内来了一对年轻夫妇,各个俊朗美艳,称得上是人中龙凤。据几名与他们见过的村民述说,几乎如同画卷之中的人物。而且他们交谈几句后就会或多或少问问有关村子和丰台县的情况。” “哎——” 些许轻叹声从铜镜之中幽幽响起,甚是诡异。 “到处打听有关丰台县之事,想来也是为了那八族秘境而来。” 烛火幽幽,倒映在老者那满是担忧不安的面庞上,欲言又止道:“上仙,他们是否会对我裕民村……” “无需担忧,他们并非是要对你们这小村子图谋不轨,其目的直指丰台县而已。” “那他们接下来会对丰台县作祟?” “尽管让他们来便是。如今那些传闻在妖鬼道界内渐渐传开。时日将近,将要赶来的势力更是不计其数,多一人少一人并无多少区别。我们这边自有办法可以解决处理,用不着你多费心思。” 铜镜之中的虚影沉声道:“之前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如今办得如何?” 老者惶恐道:“上仙还请放心,鄙人早已将‘楔子’钉入后山之中。” “很好。希望你不会对我说谎。” “上、上仙说笑了,这裕民村这些年来能有这般境遇可全多亏了上仙您的帮助,鄙人身为村长又怎会对上仙您的吩咐粗心大意。” 老者极为肃然地躬身道:“这几日鄙人每天都会途径那后山竹林之中视察探望,确认那楔子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更不会有人特意跟踪鄙人这老头子的行动。定然能让上仙您的计划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呵,还算你有些心思。” 铜镜虚影发出些许冷笑:“我事后若能成功,会给你们裕民村些许奖赏。保你们今后五十年内不受任何妖魔鬼怪的侵扰祸害。” “多、多谢上仙大恩大德!”老者不禁展露出惊喜万分的笑容,不顾踉跄的脚步身形直接跪下,朝着祭祀台叩首了三下:“鄙人代裕民村内近万村民,向上仙您表达感谢之情!” 铜镜虚影沉默了片刻,幽幽道: “……你,难道就不曾好奇那后山之中的些子将有何作用?” “上仙不说,鄙人自然不会多问。” “你对我倒是忠心耿耿。”铜镜虚影蓦然笑了笑:“虽说是为裕民村的繁荣着想,但你能这般乖顺,还算是令人满意。” 老者深吸一口气,由衷道:“上仙近些年虽言辞依旧冷漠,但这些年来确实为我等裕民村谋来诸多福祉。在鄙人心中,自然是真心实意喊您一声上仙。” “你是个聪明人、亦是有些忠厚老实,无怪乎这裕民村内的千户村民皆对你无甚怨言,甚至还颇有称赞敬佩。” 铜镜虚影缓缓说道:“若非如今诸事繁琐,我倒是想再到裕民村内走上一遭,再来见见你这老翁也算不错。” “上仙——” “何人在门外!” 但在这时,铜镜虚影却蓦然冷喝道:“有何必要躲躲藏藏,现身出来!” 老者闻言顿时面色大变,急忙回头望向古屋门外。 嘎吱 陈旧破败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俊朗书生很快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在下难耐心中好奇索性深夜前来,但如今看来是不慎打扰到了两位夜晚交谈,还请谅解一二。” “你、你怎么会……” 老者在看清了他的面容长相后,不由得面露惊愕之色,匆匆忙忙地重新站起身。 “虽然这气息掩藏的很好,但终究还会留有些许蛛丝马迹。” 林天禄温和轻笑道:“希望老人家能冷静些,在下可并非带着敌意前来。” “上、上仙!”老者神情蓦然一慌,急切解释道:“鄙人绝对没有与外人说起过——” “我知道,我还不至于因此此事就对你心生怀疑。” 铜镜虚影并无多少慌乱无措,沉声道:“能发觉这‘灰镜之术’的些许阴气波澜,绝非寻常之人。你今日在裕民村内询问丰台县之事,又有何目的?” “在下只是好奇问问,好有个心理准备。” 林天禄淡淡笑道:“只是未曾想,竟恰巧撞见这位老人家与一位妖鬼在和谐交流,倒令我颇感惊奇。” “哼!知晓之后,你如今又有何意图?” 铜镜虚影冷声道:“是要斩妖除魔,来寻我的麻烦。还是要将这老头擒下公之于众,让他声名尽毁灭,又或者……你要替天行道,将这与妖鬼勾结的凡人斩于剑下?” 老者闻言脸色几度变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林天禄这时却摇头失笑一声。 “这位妖鬼先生是在多虑,在下如今更想做的事情,只是想坐下与两位好好聊聊。” “聊?” 老者听得神情微怔,就连那镜中的虚影都轻咦出声:“知晓妖鬼存在、还是人类之身,如今却与我说出这番古怪之言?” “在下与你们二位可没什么仇怨,怎会喊打喊杀,只是想了解一下二位的想法。” 林天禄随手将屋宅的房门关上,轻笑道:“聊聊这裕民村之事、也聊聊有关那丰台县之事。” “上、上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者听得一阵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眼前这书生一上门就是喊打喊杀,他或许还能出手反抗一二。可此人上来却温声细语,风度翩翩,反而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颇感古怪诡异。 “——有趣。” 铜镜虚影蓦然嗤笑一声:“你这凡人知晓妖鬼存在却还能好言相语,倒是异于常人。” “在下这将近一年来见识过诸位妖鬼,其中自然有好有坏,不可轻易一概而论。”林天禄镇定自若道:“如今瞧瞧这位老人家与你之间的关系,听你们二位交谈的内容,想来我们应该能坐下相互沟通了解一番,而不是直接大打出手。” 铜镜虚影古怪一笑: “你这凡人,想聊些什么?” “在下刚才偶然听见了只言片语。”林天禄朝老者笑了笑:“这裕民村内连年丰收、水产丰厚,难道是由这位镜中的先生在暗中帮忙?” “不错,的确是我施展术法干涉此地气运命脉,令此地更加富饶。” 林天禄听得一阵啼笑皆非。 这满身阴气的妖鬼竟通晓风水相术,甚至还能庇佑一地风调雨顺,谋来福祉……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了一回。 至于是否说谎,看看这位老人家如今脸上不容置喙的神情便能知晓。 林天禄并未在此人身上瞧见任何遭受阴术侵蚀影响的迹象,显然未受操控。 “呵,你这小子……当真这般就相信了?” 铜镜虚影低声笑道:“你难道不觉得,会是我用些神神叨叨的假话蒙骗了这小老头,再用了些三流骗术让他信以为真。” “这位老人家虽然年迈苍老,但眼神清明、气血不错,显然并非痴傻不清的老糊涂。 而民间虽有不少神神鬼鬼之说,迷信不少,但今日我在村内转悠了几圈亲眼所见……这裕民村确实人人安居乐业、资源充沛,称得上生活幸福无忧。” 林天禄哂笑着拱手道:“至少我可没瞧见过如此不求回报,却还要专程坑蒙拐骗一位年迈老者的妖鬼。” 哪怕这老者是这裕民村的一村之长,可这村长是否会出问题,村内上上下下近万人又有何人会瞧不出来? 而且这妖鬼放着村内男女老幼近万人不去坑害,反而唯独对着一位垂暮老者蛊惑诱导……着实有些自相矛盾,自讨没趣。 “嚯,你这年轻书生倒是眼力不错。” 镜中虚影似颇为意外。 但他很快饶有兴致道:“如此说来,你是特意来与我说说好话,想要与这老头一样从我这边获得些好处?” “无功不受禄,在下可不会希求什么恩赐。” 林天禄温和笑着一拱手:“在下只是想问问,你为何会选择帮助这裕民村?” “为何帮助……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镜中虚影语气颇为随意道:“当初偶遇这老头在山中遇险,而我又恰巧路过,瞧他可怜便将其救下,之后便让他代为管理整治这小渔村。 他为我做些凡人能帮上忙的琐事,而我顺手为这村子施加庇佑,勉强算有些合作。” “这般听来,你们二位倒是缘分不浅。” 林天禄转头看了看这位老村长,就见其脸上的神色渐渐镇定下来,显然发觉他并非是跑来找事挑衅的。 “当初是老夫受了上仙的几番照顾,才能有如今这般境遇。” “呵,这或许算得上是些许缘分吧。” 镜中虚影冷笑道:“既已知晓,那你接下来还想问些什么。” 林天禄失笑道:“在下如今愈发好奇,妖鬼先生在古界之中又是何身份地位。” “哦?” 此话一出,老者刚刚放松几分的神情又严肃了起来,镜中虚影更是轻咦一声:“小子,你如何知晓我是古界之人?” “今日在裕民村内询问一番,每当在下问到丰台县之时,他们的反应实在有些古怪了些。”林天禄侃侃而谈:“据在下前些时日的偶然了解,这丰台县后方有名为古界的势力坐镇,这自然便能联系一番。” “古界的消息会泄露出去,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镜中虚影的语气变得颇为阴沉:“你想知道我在古界内的身份?” “与其是好奇身份地位,不如说在下更为好奇古界的真正态度。”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好奇道:“在来到裕民村之前,在下还偶然碰见过另一位古界之人。但他却与你有些不同,更为残忍凶暴,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着实是不讲道理。” “……” 古屋内沉默了片刻。 旋即,一抹常人体型的虚影在屋内缓缓凝聚浮现。 林天禄见状有些讶然。 这算是……投影幻象? 一位白须苍苍的老者负手显形,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讥讽之色:“看来,前段时日突然失踪不见的镇法左君,便是被你小子给干掉的。” 镇法左君? 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回想起当初碰见的第一位古界之人。 也就是当初那位突然发起袭击的黑衫老者。 “老先生这是想要为那位恶徒报仇?” “嘿,我与他可没多少关系可言,他是死是活我更是管不到。” 白须老者一甩长袖,从屋内顿时飞来几张椅子,无比随意地斜靠着坐下。 “他往日在古界之中也算脾气恶劣,臭名昭著,你若当真将其灭杀倒是件好事。省的整日在古界内流传些无聊的闲言碎语,徒增厌烦。” 林天禄听得眼神微动。 这般听来,古界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你既有本事能将那镇法左君灭杀,足以证明确实有些非凡能耐。” 白须老者有些吊儿郎当似的撑起膝盖,咧嘴笑道:“此次前往丰台县,难道你也想分一杯羹?” 林天禄略作思酌,正准备开口坦然直言。 可就在这时,他与白须老者二人齐齐神色微变,转头望向四周。 有一股突如其来的阴气在周围浮现升腾! 有埋伏在此! “怎么回事,这村子受我庇佑,何时会有宵小之辈胆敢在此地胡作非为? 等等!难道是——” 白须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连忙伸手将身旁茫然无措的老村长一把抓来,匆匆喊道:“小子!你这人还颇有意思,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与你多聊上几句。你待会儿要是有本事还能活下来,将来有缘再见吧!” 话音刚落,就见这白须老者已然带着老村长消失逃遁离开,速度极快,仿佛是要逃离麻烦的战场一般。 林天禄眼神渐渐凝起,瞥了眼脚下极速迸发出深邃黑光的地面,抬头看向逐渐崩塌破碎的屋顶。 “——无需在意那顽童,也无需理会这小小山村。” 在这座古宅上面,赫然间崩裂出道道仿佛通往无垠虚空的裂缝,甚是恐怖诡异,甚至从中隐约传来极为磅礴骇人的威压。 “只要将此人,擒下!” 宛若古钟震响般的低沉嗓音自虚空中响起。 与此同时,从逐渐崩塌的房屋四周迅速浮现出诸多模糊不清的身影,纷纷捏动印诀,道道黑芒交织缠绕,转眼间就将方圆几十丈都尽数笼罩在其中! 感受着极速逼迫倾轧而来的重重威压,林天禄站在原地亦岿然不动,面色冷静淡然地环顾四周:“原来如此,竟早已经在暗中布局,设下天罗地网想要引我上钩。 至于刚才那位老先生,反而毫不自知地成了你们的诱饵。” “林天禄,你该束手就擒了!” 宛若惊雷的大喝声蓦然炸响。 嗡——! 阵阵惊雷自天际而落,乌云笼罩,澎湃之威轰然自头顶压下,这方圆数十丈的地面当即支撑不住层层崩塌陷落。 同时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芒光杖如瓢泼大雨般落下,将四面八方各处都尽数封锁,似有数百上千道咒术一同施展,交织错落于这诡异惊人的大阵之中! “封阻灵气、断绝地脉、隔断气息,哪怕是这满天星辰你亦瞧不见哪怕一丝!瞧瞧你还有何手段挣扎反抗!” 裂缝中的洪亮之声沉吟道:“最后快快施法免得徒增事端。将此人彻底封印禁锢,待抓回去严加拷打,定然问出此人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轰隆——! 黑芒大阵全力运转,在四周足有数十位模糊人影共同聚力施法,势要以雷霆之速快刀斩乱麻,让这场伏击战迅速落下帷幕。 这惊人阵势几乎震撼着整座村镇,那远远逃遁开来的白须老者回首一瞥,望着黑夜中的冲天而起的澎湃气浪,不免也是咂舌不已。 那现身出手的几十人,可都是古界内的颇有名气的好手,所用术式更是禁忌秘法,威能不俗,这等联手施为的封印手段,哪怕当真是大罗神仙在世都要折戟沉沙。 这小子也是时运不济,竟遭到那些个隐于幕后的老怪瞩目。 或许,也足以证明这小子确实有着足以干扰计划的本事,必须要将尽办法提早铲除歼灭才行。 白须老者暗中叹息一声:“只可惜,这小子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今日都要栽——” 咔嚓! 一声崩裂脆响,蓦然间在死寂之中炸裂传开。 “……” 在一道道惊愕万分的目光注视下,一只手掌竟直接撕开了黑牢光膜,在飞溅开的些许碎屑之中,隐约露出一副略带冷淡的笑容。 “这等欢迎的阵仗还真是热闹。 只不过,我与你们完全不熟,可没必要套这种近乎。” 林天禄目光冰冷地环视四周,瞥上那上空的模糊裂缝:“索性将你们全部撵回老家去。又或者,你们所有人都给我留下来,哪里都不要去了,安心留在这座村子里。” 第三百零四章 分崩离析,阴谋渐升 “发生了……什么?!” 程忆诗闪身到窗边,惊愕万分地眺望着村镇远方,就见密密麻麻的黑芒流光蹿升而起,狂风呼啸,远远望去显得极为渗人诡异。 而且那股随风弥漫而来的气息,更令她有股心神惊惧之感,甚是危险! “难道是……相公当真在村子里找到了藏匿的妖鬼?” 茅若雨连忙重新穿戴好衣物走来,望着远方异象,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股感觉,不像是寻常的妖鬼……” 这等惊人气势,又怎会是寻常妖鬼所能办到? “天禄可能会有麻烦!” 低沉之声蓦然响起。 原本正蜷缩趴在床内的云玥豁然起身,身姿一晃化作人形,霓裳羽织着身缠绕,神情极为凝重地留下一句:“你们二人先行在此等候,我去看看情况。” 话音未落,其身影已然遁光远去。 留下了茅若雨和程忆诗面色陡变,心头咯噔直响。 难道,当真出了事!? …… 轰隆——!! 惊天动地般的震撼在寂静渔村内蓦然炸响。 原本将方圆数十丈尽数笼罩的黑芒光膜已然彻底粉碎殆尽,化作漫天飞舞的碎屑翻飞飘舞。 “这怎么——” 四周的数十道人形虚影皆是震撼无言,似无法想象竟会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发生在眼前,以致这转瞬间,他们甚是都还未反应过来。 恰至此时,林天禄带着冷淡笑意拂袖一甩,宣泄狂涌而出的灵气宛若怒涛奔流般涌向四周,将这些虚影尽数覆盖淹没,似化作无形大手将这些人全部拍散震碎。 没有任何反抗回击的机会,顷刻间覆灭殆尽! “呃!” 上空裂缝之中传出一声惊异低呼,似乎也未曾想到这反击之势竟来的如此迅猛恐怖! 仅仅随手一挥,便将这几十名好手的身外化身尽数击碎,徒手便可将这光牢轻松撕裂! 此子之威能……竟这般恐怖!? 明明收集到的情报并未 “现在,该轮到你了。” 林天禄蓦然踏步腾飞而起,神色冷淡地张开五指摄来:“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还是让我出手将你揪出来,看看真面目如何!” “竖子尔敢!” 怒斥咆哮从裂缝中轰然炸开,似有遮天蔽日的巨手从中隐约显现。 见此骇人之景,林天禄心中并无丝毫慌乱,面容凛然地握紧五指。 嘎嘣!! 这扑面袭来的巨手当即被隔空碾压出嘎吱声响,噼里啪啦地拧成了诡异形状,裂缝中原本怒火不休的怒吼声也带上了几分闷哼。 “给我……出来!” 咔嚓! 这巨手蓦然间自断分裂,嘭的一声溃散成无数阴气四散开来。 林天禄怔了一下,但很快凝起目光准备主动进攻。 既然对方都已主动发动奇袭,意图不死不休,他自然不能再有手下留情,白白留下祸患! 嗡 但在这时,周围环境却蓦然荡开了缕缕水波涟漪。 林天禄轻咦一声,只觉周围的阴气洪流开始迅速退散,环境的景色也在发生变幻。 直至水波渐消,四周的风起云涌之势当即彻底平息殆尽,就连那几乎被炸出深坑的土地也不见了踪影。 ——不对。 “这是……位置发生了变化?” 林天禄收起动手的架势,心下颇感诧异,细细感知一番,周围环境确实与之前截然不同,正处在一座古朴城镇之中。 没有埋伏、没有强敌,更没有那悬于上空的裂缝和巨手。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海市蜃楼。 “不对,是某种术法作祟。” 凝神之际,他蓦然间仰头望向某个方向。 …… 远在数百里开外。 “嘶——” 在一座大殿之中,数十名锦袍加身的男女皆是倒吸寒气,面色惨白,只觉通体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恐怖寒意,仿佛死亡征兆般急速逼近而来,直叫他们颤抖震撼不已。 与此同时,一股宛若撼动神魂的冲击更是当头袭来,直接将他们震的连连踉跄后退,手中术式被强行震散,闷哼惨叫着摔倒在地,只觉身躯乃至魂魄都快被那股匪夷所思的恐怖之力所碾碎! “这、这是何等的怪物!” “妖鬼道界内,何时有了这等惊人的存在?!” “此人绝不下蛮境巅峰,难不成当真突破了那规则桎梏,踏足于魇境之上?!” “竟会有这等怪物将要参与这八族秘境之争,我等究竟该……” 在场众人皆是面露惊魂未定之色,显然都未曾从刚才那场几乎一面倒的碾压之战中回过神来。 他们所隶属的肃清殿乃古界之杖,平日以作整治维护,这数百年来不知扫清多少蛮横作乱的妖鬼,战斗厮杀更是不少,可从未见识过如此反惊天动地的人物,更未曾经历过这般被翻手间击溃的战斗。 今日一战,已是令他们此生难忘。 “——此人,当真古怪至极。” 而在大殿的玉座之上,正坐着一位颇具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 他抬起衣袖尽碎的胳膊,看着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眼神几度闪烁不定。 虽然双方只是短暂的交锋一瞬,但那股几乎无可匹敌的伟力,哪怕以他的修为境界都要感到心惊胆战。 自己这千年修为,在其手中竟这般脆弱无力。 哪怕并非是身外化身远远交手,以本体对战,他可能也不会是那林天禄的对手。 “那可恨的罗星执魂者,传达的情报疏漏百出,此人实力明明远比他述说的还要更强! 不对……难道,此举当真是故意让我们与这林天禄交恶?好借此人之手,对我们古界发起袭击?” 白发老者重新握紧右手,扶额沉吟,目光略显阴冷。 “此行此举,果然还是太过鲁莽了些。” 若非这八族秘境将启,纷争将至,他也不会这般毛躁行事,急功近利。 可若此人当真是要对古界不利,他们能做的便是发动奇袭,提早将可能发生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待得事发再去管理约束可能太迟虽然如今从结果来看,他们此行之举已然是失败告终。 好在他刚才及时动用了秘法底牌,以古界规则之法,将那林天禄强行吞噬转移,这才勉强从这场一触即离的交锋中脱身逃走。 “此事若是让其他众王知晓,我等肃清殿的名声怕是要一落千丈,在古界内威信尽失,而且白白招惹了这等恐怖存在,将来怕是要……嗯?” 心思微动,白发老者似有所感般抬头望向殿外远端。 隐约间……似有一道睥睨深邃的目光自千里之外传来。 下一刻,他仿佛如遭雷击般瞪大双眼,浑身剧颤,全身上下竟崩出无数的细密裂纹! “呃、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惨烈呼嚎,这白发老者当即无比凄惨地滚落玉座。 那一身千年积攒而成的高深修为几乎在瞬间被尽数瓦解,径直袭向神魂深处的威压,仿佛是要将其存在彻底抹杀! “殿主!” “殿主!你怎么——” “神魂受创崩裂,诸位快快动手为殿主稳固伤势!” 在场众人急忙施展术法,将魂力输送至这白发老者的体内。 …… “哈……哈……” 直至半柱香过后,白发老者这才面色惨白地勉强重新坐直身体,盘膝而坐,神情极为萎靡地喘着粗气。 可他如今却连声哀叹:“错了……错了啊!” “殿主?!” 周围几名男女闻言皆是面露错愕之色。 “您在说些什……” “此人不可招惹,万万不可为敌,绝非我等肃清殿能够应付的恐怖存在!” 白发老者态度一转,无比苦涩地捏紧双手,狠狠锤着自己的膝盖:“我等竟被那罗星执魂者耍的团团转,当真成了他的敲门砖!为他白白送命探了路! 快!快点派人去将那罗星执魂者给老夫擒下,决计不能让他离开古界,哪怕是这肃清殿也不能让他离开哪怕半步!我等将来还想将功赎罪,必须要将这罗星执魂者给招供出去才行!” 一旁的中年男子迟疑道:“可、可殿主,此次行动您是私自与那罗星的执魂者暗中沟通联系,并未与众王提及——” “这些责任老夫会一人承担。” 白发老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可若再行查到错,别说是老夫一人,就连我等这肃清殿都要招致灭顶之灾!在场诸位都要受到牵连,避之不过!” 片刻后,一名少年匆匆忙忙地闪身返回,脸色极为难看:“回禀殿主,原本在清心殿内的罗星执魂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发老者惊怒交加:“他是如何逃走的!明明在清心殿内布满了天罗地网,他根本不可能毫无声息地逃离——” “属、属下不知,可他的身影确实消失的无影无踪。” “找!找!找!哪怕在古界内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图谋不轨的恶徒给揪出来!” 白发老者连连大喊出声,似是牵动体内伤势,捂着胸口闷咳了好几声。 脑海中闪过刚才所遭遇的一切,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之色,只觉千年来的最大危机几乎已经笼罩头顶。 “这林天禄……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 咔嚓 林天禄踏过脚下堆积的杂草,神情微妙地环顾四周。 距离被传送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已莫约过去了几分钟的功夫,只是他在四周转悠一会儿却只能确认…… 自己是身处一座空城之中。 虽有人居住生活过的痕迹,但瞧瞧那些堆积的厚实灰尘,风化腐朽的门店商铺,便知晓此地少说有数年以上都未曾有人来过。 “没想到还有这等古怪术式存在,下次可得再多加小心一点才行。” 林天禄挠了挠后脑勺,无奈一叹。 他提防过诸如空间裂缝之流的拉扯吞噬,可没想到对方施展的术式还挺新颖,传送的很是突然,实在是初次瞧见。 往后自然得多做小心。 “至于现在,得想想办法从这个鬼地方……嗯?” 他蓦然眼神微凝,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隐约能瞧见一抹矫健身影在小巷和古宅中来回穿梭腾挪,速度极快,更是踏足无声无息,恍若一道穿梭无痕的鬼魅之影。 飞踏闪身之际,更是晃出道道流光残影,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不过转眼间周围已然有数十道身影在来回交织闪烁,但又诡异的悄无声息,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直至 林天禄神情淡然地侧首一斜,一缕残影几乎是擦着面庞划过,秀足鞋尖如刀锋闪烁,隐约间在鼻间萦绕过丝丝香风。 就见这神秘身影无声踏足地面,停滞前冲之势,凌空拧腰回旋,宛若黑影般的凌厉鞭腿极为迅捷的横扫而至。 啪! 林天禄徒手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脚踝,强行拦下了这朝着面庞袭来的鞭腿。 转瞬间,抬肘同时格挡住对方的顺势踢击,轻轻朝着下方一架一推卸尽力道,当即抬脚将对方的左脚给用力踩在地上。 “哇呜?!”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防守反击令袭击者蓦然发出一声惊叫,待回过神来,其左右双腿已然被强制拉扯着分开至极致,宛若一字马般被单手朝天拽起,门户大开。 林天禄正要抬手掐住此人脖颈掐住询问一番,但在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后,不禁面色微怔。 “幽罗姑娘?” “林先生看似单薄书生,但力气还真是大的惊人。” 幽罗正维持着半身歪斜的妩媚姿势,轻拢秀发,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妖媚撩人的笑意:“没想到本宫这几招连环腿,却连先生身形都没有踢动半步,实在是让人自愧不如。” 林天禄眉头微微皱起:“幽罗姑娘,你这是何意?” “先生可是生气了?” “我只是疑惑你为何要突然对我发起袭击。” 但面对质问,幽罗只是展露出轻浮妩媚的笑容,随意道:“本宫只是瞧先生独自一人在此地到处转悠,心下临时起意,想着过来与先生玩闹一番。” 林天禄面露古怪之色:“玩闹?” “当然~” 幽罗顿时扑哧一笑:“本宫又不是当真擅长什么近身肉搏,只是些逗趣的花拳绣腿而已。或许对常人有些作用,但对先生来说难道不是与嬉戏打闹无异?” 林天禄听得一阵无语:“那你又是怎么想到亲自上来耍这一通拳脚的。” “因为——” 幽罗蓦然挺动腰肢,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腰肢柔韧度,维持着一字开腿朝天的姿势凑近而来,体态弧度宛若满弦长弓,勾勒着惊心动魄的媚态形体。 她妩媚暧昧地轻笑道:“先生这段时日总是欺负本宫下身,又顶又压的,看起来似颇为喜欢本宫这双腿,如今四下无人自然可以让先生多摸摸瞧瞧,好好细品一番~” 林天禄:“……” “如何?” 幽罗美眸中流转着狭促笑意,抿唇揶揄道:“如今先生紧紧握着本宫的脚踝,还将本宫以这般羞人的姿势禁锢住,春光尽露,可当真是让本宫好一阵害羞尴尬呢。” 说话间,她粉颊微红,羞涩难当地伸手掩住那裙角滑落的胯间,似想要遮掩一二,只是这尽数敞开高抬的诱人美腿却尽显无疑,曲线可谓巧夺天工,宛若当世的绝妙珍品。 哪怕被掰扯成开弓大敞般的惊人弧度,这丰腴软嫩的大腿依旧娇艳无比,不起丝毫筋骨轮廓,好似柔若无骨般柔媚性感。 不过看她这满是笑意的眼神,林天禄不由得叹息一声,将手脚松开:“幽罗姑娘又何必这般胡闹。” “如今此地可仅有我们二人,本宫自然得抓住机会好好逗逗先生才行。要让茅夫人瞧见,怕是又要与本宫置气一番。” 幽罗的那高高抬起的右腿却是缓缓放下,包裹在黑丝下的丰腴美腿尽情展露着优美无暇的动人曲线,肉臀那浑圆饱满的轮廓尽收眼底,蜷缩收回之际更显妖娆性感,流转着丝丝如玉般的光滑色泽。 更似在有意挑逗般擦着林天禄的手边滑落,卷起一阵足以诱人堕落的淡淡香风。 她轻抚了两下开衩裙袍,狭促笑道:“不过,先生倒还是这般不配合。” 林天禄略显无奈,抬手给她点了个赞: “这套瑜伽练得不错。” “瑜伽?” “一种从异域传来的健身之法,就跟姑娘刚才那扭来扭去的样子差不多。姑娘已得了其中几分神髓。加油,我很看好你早晚有一日能神功大成。” 幽罗闻言嗤笑一声,翻着美眸白了他一眼:“先生倒是懂得暗损别人。” 林天禄轻咳了两下,很快重新板起面容: “都已胡闹一番,姑娘如今该与我说说正事?” “本宫知晓。” 幽罗轻浮随意地从胸前白嫩的沟壑之中抽出了一柄瓷玉折扇,悠悠道:“先生刚才遭古界之人的袭击,战况惊险,虽是以碾压之势取得胜利。不过对方在逃遁之前还给了先生一份好礼。 你可知我们如今脚下的这片土地,乃是何处?” 林天禄思忖片刻,低吟道:“古界?” “没错,此地正是古界内部。” 幽罗耸了耸袒露在外的香肩:“只不过这座城镇可能早在数十年前就遭废弃,是古界边界地带的一座废城而已,自然没有任何气息残存在此。哪怕先生你再转悠找上一整天都不会有多少收获。” “这古界倒是麻烦,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手段将外人往里面拽。”林天禄略显无语地挠了挠头。 “只是以防万一的手段而已,毕竟这古界对那些古界之人来说便是领域延伸,身在古界之中便能保得魂魄不散,哪怕遭遇强敌袭杀也不至于身死道消。”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离开?” 林天禄抖了抖衣袖,将那柄古朴断剑随手唤出:“如当初一样,斩出一道返回裕民村的通道?” 幽罗目光微凝,默默地瞥了眼这柄断剑,但很快收回目光失笑道:“先生就如此不想在古界内多待一会儿?” “这古界内如何,我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林天禄理所当然道:“我突然消失不见,我家的娘子们怕是要担心好一阵子,自然得早些回去让她们安心一些。 况且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这背后可能有不少我不知晓的阴谋诡计。” 他沉吟道:“先与她们重新汇合才是最为保险安全,免得稀里糊涂遭受奸人暗害。” 幽罗听得哑然失笑。 这书生,还是一如既往关切他那几位好妻子。 “罢了罢了,你这般执拗,本宫也无意再逼你在古界内一游,索性再助你回妖鬼道界。” 幽罗随手掐动印诀,嘴角却悄然扬起一抹古怪笑意:“不过,先生那几位妻子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为安全。” “嗯?” …… 环状的深坑废墟。 这场突如其来的激战,几乎将此地方圆数十丈都摧毁殆尽,不留丝毫痕迹。别说是尸身血迹,就连哪怕些许衣角都找寻不到,只余缕缕青烟。 “……” 而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正站在这深坑边上,沉默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残破之景,仿佛陷入死一般地寂静。 啪啪啪! 鼓掌声蓦然从不远处传来。 “真是可惜啊。” 一位白发的年轻男子满脸邪魅笑容地鼓掌走来:“我本想借古界之力将此人彻底铲除,可没想到这肃清殿的势力终究还是弱了些。 早知如此就该想方设法再搭上几位古界之王的关系,若能牵扯引出哪怕一位远古大能,兴许都能成功。” “只可惜时间还是太过紧张,退而求其次也算勉强过得去。” 白发男子遥遥一拱手,邪笑道:“只是不知几位林天禄的妻妾,如今又有何感想?” “……” 程忆诗漠然无言地回首望来。 那散乱的刘海之下,唯有一双被阴影覆盖的空洞双眼,面色死寂无神,在手中缓缓凝聚出布满骨刺的狰狞战斧。 “所有人,陪葬——” 第三百零五章 漏算一招,古界情报 森冷死寂的凛冽杀意,裹挟着严冬的刺骨寒风呼啸吹拂而来。 白发青年不禁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任凭寒风吹着衣袍发丝,咧嘴笑道:“没想到林天禄的妻子性情竟这般癫狂,着实有——” “给我……去死!!” 程忆诗仿佛带着鬼影虚影腾挪而至,双目空洞猩红地抡起战斧当头劈下。 轰隆! 匪夷所思的力道直接将大地撕裂,余劲更是一路撕裂横冲,将地面生生震碎,一时间烟尘碎石飞散开来。 “当真危险。” 白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然闪身避开,一脸轻浮地鼓掌道:“当初收集到的情报果然有些落后,未曾料到程夫人如今都已至赤魔境界,爆发出的力道更是惊人不已。 今日我若派些使者前来问候两位,怕是定然要被你这斧子给生生劈成两截。” “哼!” 程忆诗踏步急旋,面若阴冷恶鬼,发丝乱舞,手中战斧仿佛渐渐升腾无数血腥杀意,带起流光四溢的猩红流光,急速劈砍横砸,卷起道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响。 “程夫人如此暴躁冲动,可无甚意义可言。毕竟那林天禄可不会因此复生归来,待落入局中,其下场便早已注定。” 而白发青年在这凶猛无比的攻势中来回腾挪闪烁,将这几乎毫无章法的狂攻尽数避开,还开口侃侃而谈道:“夫人若是怒气难消,不妨与我一同离开这伤心地?” 说话间,他又是侧身避开了横扫斩过的斧刃,脸上虽然笑意依旧,只是眼底深处却闪过丝丝狐疑惊异。 有些古怪。 他渐渐感觉到眼前此女的气势仍在不断攀升,好似永无止境般迅速拔高,其手中挥舞的战斧缠绕猩红流光,每一击劈砍落下的威力都愈发惊人,引得四周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与林天禄有关之人,果然都甚是古怪。其身上定然还有着秘密可言。” 白发青年侧首强行避开又一次斩落的战斧,看着在眼前一闪而逝的空洞目光,只觉心头都泛起了些许寒意。 此女,果然是个疯子。 “不过,暂时没必要再多做纠缠,徒增变数。” 他眼神微动,很快瞥见不远处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茅若雨,嘴角微扬。 “此女,倒是个不错的目标。” 程忆诗一斧当头劈下,将其直接斩作两半,可化作两半倒下的尸身却当即化作青烟散开。 白发青年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茅若雨背后,咧嘴笑着伸手而来:“若想知道该如何救林天禄一命,那就乖乖束手就擒,与我走一趟——” 噗嗤! 一道深可及骨的伤痕蓦然在胸前浮现。 白发青年神情微怔,呆愣了一瞬,视线下移,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竟遭受了来历不明的袭击! 不对 “……” 茅若雨悄然回首望来,神色冰冷如霜,双眸中似有无尽银芒交织闪烁,整个人的气质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转瞬间,甚至连其脚下地面开始急速冻结扩散,空气中的灰尘碎屑在一连串细微脆响中被尽数冻结冰封,在月色映照下闪烁着宛若点点星光。 “——死。” 一字落下,茅若雨抬手点出。 白发青年心下预感不妙,当即闪身后撤,但脸色却蓦然急速变幻,捂着胸口踉跄了几下,神色惊愕至极。 “这是……针对神魂的术法?甚至连同我这蛮境之躯都能冻结——” 恰至此时,程忆诗那宛若鬼魅般的身影霎时从后方飞跃而来,裹挟着惊涛骇浪的凶猛杀意,表情空洞地双手轮斧重重劈下! “啧!” 白发青年面露不甘之色,勉强回身用右臂将这一斧强行挡下。 可是在触及到斧刃的瞬间,他的眼中更是浮现几分错愕之色原本坚不可摧的臂膀,顷刻间被一斧直接劈断! 勉强避开这当头劈落的战斧,看着腾空飞旋的断臂,他更是惊诧万分:“怎么回事!?这两个女人……又是哪里来的怪物?!” 不仅短短不到半年便晋升至赤魔境界的修为,甚至还拥有这般匪夷所思的秘法手段……这根本就不是寻常妖鬼所能拥有,更遑论这两人还是幽鬼术者! “看来,必须要动真格的,才能将她们两人制服!” 心思急转间,白发青年狞笑着单手掐起印诀,澎湃阴气直接将附着周身的冰屑强行震碎,更是急速扩张波及范围,意图将两女尽数都容纳至其中。 “将你们二人一网打净——” 噗嗤! 一颗人头蓦然间腾飞而起,那俊朗面庞上还残留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直至飞旋在半空之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露丝丝茫然惊色:“这……怎……么……” 眼角勉强撇向下方,这才发觉自己站在原地的身躯已然被分割撕裂成无数碎末,直至被冻结成冰屑洒落在地。 无数柄冰雪制成的利剑插满了方圆几十丈,月色芳华,却是森然杀机悄然隐匿不见,仿佛将此地构筑成一座生机尽绝的冰雪孤城。 “原来……林天禄身边……还有帮手……” 数十柄利剑刹那间在半空中闪烁交错,转瞬间就将这颗头颅也斩作漫天飞舞的齑粉。 流光重凝,神色淡漠的云玥翩然落回地面,拂袖一挥,笼罩在四周的孤城之景顿时消散殆尽,似乎从未存在过。 程忆诗和茅若雨见状微微一怔,正想开口,云玥很快便镇定道:“你们二人先冷静下来,切莫自乱了分寸。” “但是天禄他——” “这奸佞小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们失了冷静?” 云玥幽幽轻叹一声,双手隔空点出,凝神静心的术法很快将她们笼罩。“天禄显然并无大碍,只是暂时离开了此地而已。依我看来,更有可能是被卷入到距离极近的古界之中,如今便在寻求脱身返回之法。” 茅若雨眼中的异光渐渐隐去,怔然片刻,喃喃道:“如此说来,天禄他应该还平安无忧?” 咔嚓! 又是一道裂缝在不远处炸开,令三人都不禁神色一凛。 不过,从中很快就现身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啊,你们刚好也来了?” 林天禄笑着招了招手:“对不住了,重新回来花了点时……呃,刚才发生了何事?” 他略显愕然地看了看程忆诗手里那血芒未散的战斧,视线扫过四周,还能看见不少正在冒着青烟的裂缝沟壑。 程忆诗呆愣了片刻。 旋即,她连忙散去手里阴气化形的战斧,惊喜万分地快步跑来,一把直接扑进了怀中。 “夫君没事就好!” “……看来,刚才是让你们误会了?” 林天禄摸了摸忆诗的脑袋,哭笑不得地看向正一齐走来的茅若雨和云玥:“莫不是以为我遭受奸人伏击,死无全尸?” “相公可别说这等晦气话。”茅若雨轻啐一声。 一旁的云玥失笑道:“瞧见你突然间不见了踪影,这两个丫头可是好一阵着急,险些都快将这里给拆了个干净。” 听见这番话,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 就连同样跟回来的幽罗都听得一阵哑然,眼神古怪地瞧了瞧她们二人。 这两个丫头倒是比想象中更加依赖自己的丈夫,用情更是深厚,听闻‘噩耗’没想到竟会有这般暴躁的反应。 “夫君没事就好。” 程忆诗深呼吸了几口气,已然重新冷静安定下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怕感慨道:“刚才听闻那怪人嘴里说的话,妾身还真是当真被吓了一跳。” “怪人?” “不知是何势力的陌生妖鬼,面相年轻,一头白发,言语行为都甚是轻佻。”云玥解释道:“而且从其只言片语来看,好像正是此人在暗中谋划了这一切,想要借古界之力对天禄你下手。哪怕没有办法将你击溃,也能趁此机会将若雨和忆诗二人顺利掳走,将来以作人质威胁逼迫。” 林天禄眉头微皱。 自己何时与某位妖鬼有了这般仇怨? 而且这番行动和安排也不像临时起意,更想早有预谋。 “但此人显然不知我之存在。可能并非当初江盖县内的妖鬼。”云玥谨慎冷静地分析道:“或许是更早时期知晓了天禄名讳,又偶然得知你将要前来武昌省内,这才开始用计将你尽可能铲除。免得影响到他自己的计划。” “确实有几分可能。” 林天禄好奇道:“不过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云姐姐已将其彻底灭杀。” 茅若雨回首瞥了眼已经彻底散尽的碎屑,轻吟道:“应该是没有复生之机了。” “并非如此。” 云玥却摇了摇头:“此人虽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其修为确实颇为不凡,而且相当谨慎。刚才我斩灭掉的只是其有意布置的分身而已,算不得本尊亲至。” “倒是麻烦,有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妖鬼在暗中……” “或许,本宫知其身份~” 幽罗蓦然间轻笑出声。 林天禄轻咦一声:“幽罗姑娘竟会知晓?” 她笑吟吟地晃悠着手中折扇:“可别忘了本宫本就喜爱云游四海,自然见惯了不少修为非凡的妖鬼。按照云姑娘刚才的描述,此人极有可能会是罗星之人,其名白世易。” 罗星? 林天禄听得心头微动。 这组织势力,可以说他在长岭定居的第一天起便已开始打起了交道。 只是不曾料到,如今竟还会受这罗星之人的惦记,当真不知其有何目的可言。 “其为罗星执魂者,性情古怪难以捉摸。此番突然袭击,或许在背后有何不为人知的隐秘,又或许……纯粹只是想要铲除一个眼中钉。” 幽罗斜眸挑望而来,轻笑道:“而且还恰巧在临近丰台县之时用计出手,更有可能是想将先生你排出此局,省得搅和进这八族秘境之中,徒增变数风险。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两位夫人身边还有一只狐狸相随,更没料到先生的本事可比他料想中的更强。” 这一招失策,便是满盘皆输,这诸多计划都成了可笑的昏招。 既没有将眼中钉顺利铲除,遭受利用的古界一方若是有些脑子,恐怕还得结下些梁子。 可谓是输了个透彻。 林天禄淡淡一笑,拱手道:“此次倒是得多谢幽罗姑娘帮忙指明方向,要不然我要想返回原地,可得又废一番功夫。” “这算何帮忙。” 幽罗顿时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嘟哝两声。 她本来确实是想‘开恩’帮帮忙的,没想到这书生的本事着实惊人,竟随手便能撕开从古界返回妖鬼道界的通道。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当真就是一个‘指方向’而已。 “还是谢谢幽罗姑娘,若非有你出手,相公他可能也不会那么顺利返回此地。” 茅若雨悄然走上前来,轻柔地将其拥入怀中:“前些时日奴家待你可能有些语气不善,还望幽罗姑娘能够海涵一二。” “哎呀~”幽罗虽是一愣,但很快轻抚着美妇的背脊,意味深长地媚笑道:“茅夫人倒是依旧这般善解人意,本宫又怎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随口安抚之际,她心中亦是在暗自嘀咕不断。 如今当真相拥而抱,才真切发觉此女包裹在厚实裙袍之下,究竟有着一对何等尺寸惊人的峰峦硕物,这般挤压而来都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怪不得这书生会如此着迷 林天禄正看向周围青烟缭绕的残破废墟,讪笑两声。 “如此大的动静,待会儿若村内县民们闻声赶来,怕是麻烦不少。我们不妨先行离开此地再说?” “依我之前那番话,索性……到这老头的家中坐下聊聊?” 些许的低沉笑声蓦然响起。 茅若雨和程忆诗皆是神情戒备地循声望去,但林天禄很快笑着安抚道:“无需担忧,至少这位勉强还算是好人。” “呵!我竟还有被称作是好人之时,着实是头一遭。” 那古怪老者已然带着年迈村长从阴影中现身走出。 他如今投以无比古怪惊异的眼神,审视打量而来:“但未曾想,偶然一次外出竟遇见了你这等……超乎想象的绝强存在,竟连肃清殿的围杀之局都能如此轻易地突破反击,毫发无伤地重回此地。” “老先生过奖。” 林天禄遥遥拱手,又看了眼其身旁的老村长:“今晚着实麻烦村长您了,连这古宅都被移为平地,白白遭受了这无妄之灾,损失不小。” “先生不必担忧,此地本就是用以掩人耳目的废弃屋宅,塌了便塌了。”老村长叹息一声:“诸位都能平安无事,自然再好不过。” “走吧,这激战的动静已被我挡下大半,不会有多少村民今晚发觉此地异状。” 老者略显随意地扯了扯胡子,背身迈步离开:“我如今可是满心的好奇,想与你这书生好好聊聊。” …… 老旧屋宅内,烛火幽幽燃烧。 林天禄抿了口杯中刚刚泡好的温茶,抬眼看向坐在前方的老者。 沉默片刻后,他这才主动开口道:“老先生为何以这般眼神盯着在下瞧个不停?” “你觉得我为何会瞧?” 老者翘着二郎腿,咧嘴笑道:“像你这等匪夷所思的存在,我这千年来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得趁现在多看看才行。” 林天禄听得失笑,继续道:“在下还不知老先生的名讳。” “叫我左乱子便可。” 他略显随意地摆了摆手:“虽然此名已多年都未曾有人喊过,就连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听起来确实是个怪名。 林天禄正想开口问问有关古界之事,但左乱子很快主动说道:“刚才对你突然发起袭击的,乃是古界三十六殿内的肃清殿,其殿主名为房海为。至于那些虚影则都是肃清殿内笼络招收的各地好手,修为不俗,在古界内也算有些名头。” “三十六殿……” 林天禄听得心头微动。 诸如这势力的组织,在古界内还有三十五个之多? “嘿,听起来虽然不少,但这三十六殿之中可有不少滥竽充数之辈,至少可入不了我的眼。只是这肃清殿举几乎全殿之力倒还算有些手段。” 左乱子咧嘴冷笑道:“若要与你相比,在古界之中可能唯有那十八诸王还有几分底气。” “又有……十八诸王?” 林天禄表情更显怪异。 这怎么还专程凑了个数的。 之后该不会还有什么九大天王之类的存在吧? “古界之大不下于这丰臣国,这土地疆域自然也需要管理。这十八诸王便是应运而生。” 左乱子嗤笑一声:“虽然在千年之前,这诸王之位皆由厮杀拼斗得出的位置,无关何人治理有方、又是否德高望重,只论何人有着足以称得上诸王名号的修为境界。” “如此说来,这十八诸王便是古界内最强的——” “这倒是不一定。” 他很快话锋一转:“千年已逝,这王位自然也会有些变化。其中有更强者取而代之,自然也有将王位传承于后代子辈,维系住了家族与部下的关系……当然,这只是古界中的极少数而已。” 林天禄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这十八诸王和三十六殿更像是独立存在的各地势力。 这所谓古界,的的确确是片生活的土地疆域。 只是与妖鬼道界处在不同的……空间? “不知左老先生,如何看待不久后要开启的八族秘境?” “嘿,你果然是知晓此事。”左乱子眯起双眼,沉声道:“难道是当初那镇法左君一时失言暴露给你的,还是另有其人——” “是本宫告知~” 同样坐在屋内的幽罗语气轻佻随意道:“至于此消息也是本宫在古界内偶然听见。不过,古界一方有何具体的行动计划倒是不曾听闻。” 左乱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等情报,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知晓。在古界内我也不曾听说过你这女子的存在。” “本宫自恃还有几分潜行敛息的手段,有时偷偷听见些有趣的交流也不足为奇。” 幽罗以折扇遮住面庞,轻笑道:“这只能怪那三十六殿的殿主及其收下们,终究口风不牢,总喜欢在私底下聊些不该聊的话题。” “呵!在你这书生身边汇集之人,倒是各个古怪。” 左乱子嗤笑两声,也没有再作咄咄逼问。 他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了林天禄,抬肘斜靠在茶几旁,嚷嚷道:“我不清楚你与肃清殿之间有何冤仇、又想在八族秘境将启时刻有何阴谋诡计,不过你要是想着对古界不利……最好还是先担心一下古界众王的存在。”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难道当真修为惊天动地?” “既然是古界至强者,可不是肃清殿的殿主所能比拟。” 左乱子眼神微凝,凛然笑道:“其他众王我不好评价,但唯独一位王者你可得多多小心。此王几乎不曾治理麾下疆域、更无多少手下追随,但他手中王权却极为稳当,只因其有着绝强的恐怖修为足以纵横古界。 其平日间并无多少欲求、皆在宫殿之中闭关修炼,不问世事。可他唯有热衷于一件事。” “何事?” “厮杀、战斗,与强者搏命一战,杀出个翻天覆地,斗出个开天辟地。” 左乱子苍老面庞上露出狰狞笑容:“一身血性胆识,唯有一身傲骨相配。不求名利地位,只求当世之间能有一劲敌可尽情一战!” 林天禄听得心下好奇不已,连忙道:“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名讳?” “东符王,符霄。” “……”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左乱子咧嘴笑了笑:“莫不是你心生了几分胆怯? 不过也算情有可原,这东符王确实称得上修为通天,甚至可称古界第一王都不为过,哪怕你能轻易破灭肃清殿的合围杀机,但与那东符王正面交锋……亦是胜负犹未可知。” “符霄?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名为符霄的——” “偌大古界又有何人胆敢取这名字。古界之内也唯有他名为符霄。” “呃……那确实挺厉害的。” 林天禄表情微妙地点点头,勉强应个声。 这东符王符霄…… 若不是重名重姓的话,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从奇怪的角度来说,此人确实能称得上一声‘厉害’。 第三百零六章 仙凤山踪,声色夜谈 几炷香的时辰渐渐流逝而过。 林天禄一行安静地聆听着眼前这位老者的介绍,已然将古界的情报了解至七七八八。 哪怕是有关那八族秘境何时开启之事也已是知晓。 便是三日之后的月圆之夜,万里无云,阴气最盛之时,汇集多时的阴魂洪流便会将八族秘境的封印强行冲破。古界之人自然会现界争夺,将八族潜藏数千年的秘宝尽数掠夺当然,计划虽是如此,但此消息或多或少都早已泄露出去。 届时怕是免不了与其他闻风而至的诸多势力交锋斗争……甚至,便会真正开启这乱世之争的序幕。 “不过,左老先生为何会将此消息告诉我们?” 林天禄思忖之际,不免好奇问道:“毕竟老先生你同样是古界之人,却将这些消息和盘托出,会不会——” “呵!” 但左乱子却满脸邪异的一挥衣袖:“我左乱子一生疯疯癫癫、肆意而为,又怎会去遵循什么死板规矩。如今看你这小子还算顺眼,告诉你便告诉了,又有何人回来指摘我?” 林天禄听得一阵无奈笑道:“左老先生确实是性情中人,可若在下与古界之人发生了冲突,老先生此举岂不是得不偿失?” “古界内又有何人与我交情深厚,他们是死是活可与我无关。” 左乱子扯了扯胡子,裂开一抹略显森然的笑容:“届时自然是越乱越好,闹腾出一个纷争乱世,兴许倒更符合我‘乱世老翁’的性子。” “……” 林天禄沉默无言。 此人,确实称得上‘乱世’之名。 但简单直白来说,果然是个不着调的老头子而已。 “该说的,我确实说的差不多了。”左乱子撑起膝盖,古怪笑道:“如今该说说你这小子的来历和目的了。” “在下来自西马郡长岭一带,此次前来丰台县只是为了寻找些山水奇景,寻寻宝、看看景。此次得知古界存在、以及所谓的八族秘境反倒是场意外。” 林天禄拱手笑道:“不知老先生可曾听闻过丰台县周边有何古怪异景?” “寻宝的?” 左乱子顿时露出古怪神情,眼角扫过坐在其后方的几名女子。 见她们神色并无变化,似乎并非有意含糊扯谎。 他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书生竟是因为这种奇怪的理由而前来丰台县。如此说来,反而是误打误撞地跟古界扯上了恩怨? “呵,倒是有趣。” 左乱子不禁怪笑一声:“那你如今得知了八族秘境的存在,又有何想法?” “这……我倒是没多少安排。”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这些前人的秘宝终究算是遗物,要是因缘所致偶然所得也就罢了,这打打杀杀相互争夺,抢个头破血流、死伤无数,在下实在没有多少兴趣可言。” 虽说此世有妖鬼、魂魄之流的存在,那些忌讳之举也无甚意义。 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些人要在别人的‘坟头’里面为了那些陪葬品打起架来…… 着实挺怪异的。 “哈哈哈!说的好!” 左乱子大笑出声,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膝盖:“那群闲人整日为了他人的遗物明争暗斗,实在是闲得无聊。虽然你这番话将我也贬了一顿,不过……确实深得我心!” “若非传闻那八族秘境之中潜藏着突破蛮境、一窥天道的玄秘,我也懒得跟那些闲人多费口舌,着实浪费精力!” “突破蛮境,一窥天道?” 林天禄眉头微挑。 这事关境界晋升与否,对于那些妖鬼来说兴许确实吸引力不俗。 “嘿,哪怕我说了这等消息,你仍没有流露出丝毫动摇。看来当真对这八族秘境毫不在意。” “在下还不会有意扯谎。” “确实能看得出来。” 左乱子摩挲起胡须,饶有兴致道:“只是此世间竟还有对至高境界毫不感兴趣的人存在,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一回。你之修为虽然极为高深莫测,足以将肃清殿之人尽数逼退,可要是当真能从八族秘境之中夺得些许远古机会,强上加强,岂不美哉?” 林天禄失笑一声:“那些上古之人留下的密藏若当真惊天动地,他们最终又怎会变成一抔坟土,任由一群后世之人在自己的墓中肆意胡来? 到头来,他们哪怕当真修为通天彻地,要是遇见灾劫终究是无力回天。修为停滞在蛮境巅峰,还是跃升至至高境界一窥天道,从在下看来也无甚区别可言。” “你这小子,这番话倒是颇为有趣。” 左乱子听得有些凝神感慨。 虽言辞直白了些,但这道理确实如此 若远古八族当真掌握着惊天动地的秘宝与至高境界,最终又缘何会落得这样一个可怜可悲的下场? 若是连传承都守护不住、连血脉后人都无法保下……他们的秘境之中又当真存在着足以改天换日的‘珍宝’? 或许,这一切只是自欺欺人的骗局而已。 “罢了,此事确实无需再谈,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左乱子随意摆了摆手,将眼底的一丝无奈收起。 他很快一脸随意地瞥向侯立在旁的老村长:“你可曾听闻那丰台县周围有何异景?” “回禀上仙,这丰台县周围山脉繁多,确实美景不少。可要是称得上是‘异景’之地……” 老村长眉头紧锁,似在绞尽脑汁地回想思索,沉吟道:“偶有听闻那名为‘仙凤山’的高耸山峰之中,似有些玄妙传闻。” “是何传闻?” “相传是在数百年前,丰台县近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山内曾有一只凤凰从天而落,盘踞于山脉之中,以致群山生机复苏,万物如春,玄妙异常。 不久后,便有就近的村民前去拜见,亦得了不少赐福好处,人人赞颂讴歌,甚至修建府庙供奉,久而久之,那座无名山头便被当地村民称之为仙凤山。” 老村长语气微顿片刻,继续说道:“只是这传闻是我从小偶然听来的,这其中究竟是真是假,怕是无人能知。先生若当真想瞧瞧真相如何,不妨到仙凤山脚下的几座村落内问问情况,兴许村内一些年迈老人会知道点什么。” 林天禄好奇道:“既是有这仙凤的传闻,难道周围的村县之民都不曾前去探索?” “毕竟是数百年前的传闻,是真是假早已不得而知。又有谁会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故事而跋山涉水。”老村长呵呵一笑:“况且传闻终究是传闻,那仙凤村山脚下的诸多村庄都无人证实还有何凤凰存在,我们这些外人又何须多凑热闹。若当真有凤凰盘踞山中,那几座村子怕是早已被络绎不绝的拜访者给挤的水泄不通,又怎会如现在一般冷清。”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至于在丰台县周边是否还有其他传闻,我细细想来,应该是不曾有过。” 老者拱手笑道:“余下的只是些民间随意杜撰的志怪耸闻,哪怕是村落中的老人都不会当真。” 林天禄微微颔首,拱手回礼道:“多谢老村长知无不言,这仙凤山在下定会亲自去瞧上一圈。” “嘿,此行你还当真要去什么仙凤山?” 左乱子咧嘴道:“不先去那丰台县内瞧瞧?这三日后秘境将启,届时场面可是热闹非凡。” “这诸多势力斗争与否,在下倒是不甚在意。” 林天禄对此也会坦然回应:“若是仙凤山上并无所获,在下再前去丰台县内逛逛。” 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任何收获,大概只能早些动身启程,前去华舒雅的老家正阳王府上。 算算日子,这路途中要是再耽搁一段时日,怕是都快赶不上春节时分。 “你这小子果然很有意思。” 左乱子嗤笑一声:“罢了,你若对八族秘境不感兴趣,我自然不会多做强求。也省得我们届时会交起手来,面对你这等修为不清的对手,哪怕是我都要退避三舍。 但要是再让你碰见那好战的东符王符霄……你还是早些离开丰台县,先保得你身后三位小娇妻的平安无忧吧。” 林天禄不由得讪笑一声:“老先生,我身后这位幽罗——” “不必多说。” 幽罗悄然起身而来,笑吟吟地用折扇一点他的肩头:“既然已得知仙凤山的存在,不妨今晚回去休息一番,明早尽快动身出发吧。 至于这位左乱子,是否与我们还有其他话想说的?” “呵!既已聊的差不多了,我自然无甚再可谈的。” 左乱子扯着胡须冷笑道:“你们这几人还颇为有趣,希望此次可不要被牵扯进八族秘境的纷争之中,免得与我发生了冲突。” 说罢,他当即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不过很快又飘来一道轻浮话语: “你若想找肃清殿报仇,届时只管来古界一趟便是。不过我更要叮嘱你,可得小心那罗星的执魂者,切莫落入罗星圈套之中无端受累。” 直至声音渐渐消失,老村长这才轻咳两声,上前拱手道:“几位,上仙他如今已返回古界,不如留在老夫家中休息一晚……” “多谢村长好意,不过我等在村内的客栈中已订好好客房,不必麻烦您了。” 林天禄很快起身回礼,面露温和笑容道:“今晚多有叨扰,还望村长不要见怪。至于那座古宅的损失还请收下。” 将银两郑重交于其手中,老村长不禁面露几分感慨之色:“先生着实是修养不凡,无怪乎能对那些宝藏看作是过眼云烟。” “村长谬赞了。” 林天禄略作沉吟,很快正色道:“只是与那左乱子相交相识,村长心中可有过哪怕一丝后悔?” “先生无需忧虑,能与上仙相识,反倒是老夫此生之幸事,更是这裕民村之幸。” 老村长的回应并没有出乎意料,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道:“上仙也定能遵守与老夫的承诺,护得这裕民村数十年平安无忧。哪怕是将老夫这条命交托出去,也并无任何后悔。” “那就好。” 林天禄郑重作揖道:“村长保重。” …… 夜至三更。 林天禄一行已然返回之客栈之中。 而刚刚回到客房不久,茅若雨帮忙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下,轻吟道:“相公,明早我们当真先去仙凤山一趟?而不去丰台县瞧瞧那所谓的八族秘境?” “总归是璇灵那丫头更为重要些。” 林天禄轻笑一声,回身抬手伸向了美妇那环绕着狐裘坎肩的胸襟之间,很快从峰峦谷沟中拎起了寄宿着于璇灵的玉坠。 “如今让她天天闷在这坠子里,以这丫头的性子,怕是要烦闷无聊的很。” “确实如此。” 茅若雨低头瞧着胸前的玉坠,抿唇浅笑道:“这丫头她确实常常心情低落,却又强忍着不说。倒是让人颇感怜惜。” “明日先去问问吧。” 林天禄沉吟道:“当初正是在玉峰山中寻得让璇灵复苏之物,如今这仙凤山兴许也会有些收获……嗯?” 他很快轻咦一声,就见从背后伸来一对瓷玉般的藕臂,温柔无比地环绕住胸腹。隐约能感觉到纤细娇柔的身子从后方紧紧贴近上来。 “忆诗,怎么了?” “夫君,今晚妾身可是被吓了一跳。” 在衣袍间传出略显沉闷不清的嘟哝道:“妾身险些以为,夫君当真是受奸人所害不见了踪影。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天仿佛塌了一般。” 林天禄听得既有些好笑,又有几分心疼,拍了拍搭在自己身上的双手:“你可得对夫君有些信心才行,要是随便蹦出来三两个愣头青就能害了我,我又岂会傻乎乎地独自跑出去搜查探索,这不是白白给你们二人引来心惊胆战?” “话虽如此,但妾身终究还是担忧的很。” “说到底,忆诗还得好好磨练一番心性才行。” 茅若雨小运营地探身望向其身后,对程忆诗调笑道:“往后可不能这般暴躁。” 程忆诗翻着美眸白了她一眼:“明明你这妇人当时也是冷着脸说不出话来,与妾身也没差多少。” “咳、奴家当时只是……” “好啦,二位娘子都这般关心担心,我这丈夫可是幸福万分。” 林天禄失笑着回身将她们二人顺势一揽:“今晚便早些入睡歇息吧,缓缓心神,明日一早便放下心来与我再度出门启程。” “嗯。”茅若雨脸色微红,浅笑着点头应声。 耳语调笑间,美妇素手拂过自己的香肩,御寒外袍与内衬纱衣很快沿着丝滑玉肌悄然滑落,在淡淡月色下显露出完美无瑕的娇嫩玉体,在丝衣衬托下更为曼妙撩人。 林天禄也正要和衣而睡,但很快就被身旁的程忆诗给抱了个满怀,踉跄着坐倒进后方的床铺上。 没等反应过来,就见程忆诗双目猩红地叉腿跨坐在怀,极为主动激烈地索吻而来。 “咦——” 看着二人吻作一团,茅若雨都不禁瞧得羞红了面颊,犹豫片刻,还是强忍着羞意无奈一笑,悄然一同爬上了床铺。 …… 隔间客房内。 幽罗百无聊赖地交叠着美腿,把玩着手中玉钗,斜眸微瞥,不禁流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云姑娘今晚怎得不在林先生屋内休息,反而到了本宫屋内做客?” “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云玥已然化作清冷美人的模样,翩然落至地面,冰眸平静望来。 幽罗轻笑一声:“云姑娘想问何事?” “当时天禄以及要绕开丰台县直接前往仙凤山,你脸上的神情有过一瞬变幻。” 云玥语气淡然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当真只是想要来随行瞧个乐子?而不是另有图谋?” “……云姑娘观察着实仔细,就连本宫这点神色变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当真令人自愧不如。” 幽罗脸上的笑意隐去几分,侧首长吟道:“如今看来,云姑娘是当真开始怀疑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冲突,是本宫在私底下从中作梗?” “毕竟这接二连三的袭击与冲突实在太过巧合,天禄一行路上虽称不上隐姓埋名,但亦是低调万分,又怎会屡屡‘恰巧’被古界之人撞见。” 云玥神色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 “幽罗姑娘偶尔又会行踪不定的消失片刻,究竟在做些什么,或许唯有姑娘你自己最为清楚。” “哎~云姑娘竟如此怀疑本宫,真叫人伤心难过。” 幽罗颇为做作地按着心口,叹息道:“明明这段时日以来本宫还天天抱着云姑娘捋发顺毛,难得耐心体贴地照顾,没想到反而会被怀疑——” “我不想与你打哑谜。”云玥蓦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有意欺瞒还是实话实说。” “……看来,云姑娘之前虽在两位夫人面前装作镇定冷静的模样,但其实心间倒是同样着急紧张。” 幽罗顿时失笑道:“如今是想要亲自来确认一番平安?” “……你说的不错。” 沉默片刻后,云玥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道:“我承认难以看透你的心思,更对你的行动毫无把握,今晚找你也确实是为安抚自身心思。” 幽罗听得有些意外。 倒是没想到,这狐狸精竟如此大方地坦诚承认下来。 但她很快掩唇扑哧一笑: “或许本宫当初与先生相逢之时,确实会有几分念头。不过如今先生自有行动的目标,本宫也只是想好好瞧瞧你们这一行的旅途结果而已。” “况且——” 她顺势拖住略带粉艳的娇容,妩媚笑道:“一想到那两位夫人如今就在隔壁屋内掰臀翘腿,咿咿呀呀地滚出道道水花儿,尽情缠绵享乐,本宫可是兴致满满地忍不住想瞧上一瞧。” “……” 云玥幽幽叹息一声。 此女虽是神秘万分,但这好色古怪的性子,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云姑娘今晚不及时行乐,与先生他好好亲昵一番?” “那两个丫头与丈夫行房,我又何必打扰。” 云玥神色已然恢复至淡然,莲步轻移,来到了其对面桌边坐下:“顺道能仔细盯着幽罗姑娘,免得你又在夜间到处乱跑。” “……倒是可惜。” 幽罗眼中闪烁着丝丝异彩,托腮古怪笑道:“本宫实在想瞧瞧云姑娘你与先生交缠之际,会露出何等诱人的娇艳模样,又会摆出何种性感妖媚的姿势。” 云玥极为淡然地给自己倒上茶水,轻抿一口: “大抵与幽罗姑娘你别无二致。” “……” 第三百零七章 沿途之行,仙凤山村 翌日晨间。 山林间的裹雪小径之中,正有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进,不时颠簸两下,引得车轮咕噜作响。 林天禄一脸惬意地倚靠在身旁车框上,一手牵着缰绳感受徐徐凉风,一手捧着昨日从裕民村内地摊中淘来的小说册子津津有味地浏览欣赏。 虽说这书中的辞藻用句算不得精妙绝伦,但这源自于民间的诸多奇思妙想却甚是引人喜欢。至少林天禄如今能在这些市井小说中瞧见不少有趣的故事。 既是生趣,又会有不少灵感收获。 “林先生整日捧着手中的书瞧个不停,看来当真很是喜欢啊~” 略显轻浮的酥媚之音在耳畔响起。 林天禄眼角微瞥,就见坐在一旁的幽罗正颇为好奇地探首瞄来,似乎也想瞧瞧这书中内容。 “总归能打发些时间。” 他轻笑两声:“姑娘若是好奇,不妨从行李袋里挑选一本看看,也好过闭目养神闲着无事。” “本宫倒是免了,与其坐下看书,不如试着去做些女红之事,绣几张绢帕。” 幽罗嘴角扬起邪魅弧度,颇为慵懒地晃荡着纤长如瓷的嫩腿,浮凸娇躯轻扭婉转,不经意间流露的几分妖异媚态分外引人瞩目,美眸微转,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被纱帘阻隔的车厢之内。 “那两位夫人倒是惬意舒适,如今还躺在榻卧之间打盹休憩,看起来还颇为劳累疲倦。” “咳——” 林天禄不禁轻咳一声:“昨晚她们二人终究有些受惊,睡的不太稳当。” “当真……只是受惊?” 幽罗抬手轻捋秀发,瓷玉般无暇剔透的娇容上满是调笑之色:“本宫虽是随意畅想一番,昨晚那屋内怕是少不了春色满溢,娇声软语。而如今两位夫人这般疲惫困倦,今早出门一见却又是容光焕发,看来先生这体魄可真是——” “好了,幽罗姑娘不必再故意出言逗弄了。” 林天禄一脸无奈地摆了摆手:“我这一路上可是屡屡被姑娘你戏弄挑逗,也总该会有些腻味吧。” 幽罗闻言不禁狭促一笑,软语道:“瞧着先生反应,倒是日日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先生若是不喜,本宫往后便不再多谈了,省得先生心生不快,可是得不偿失咯~” 林天禄心思微动,有感而发道:“姑娘有时还颇为善解人意。” “呼——还是初次有人对本宫说出这番称赞。” 幽罗的神情似有几分变幻,最终幽幽化作一抹淡淡微笑,垂眸柔情。 林天禄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些许情绪波澜,眉头微挑,略作思忖后继续说道:“姑娘这一路上虽是常常做些撩人之举,不过性情确实还算不错。或许算不得贤良淑德、端庄优雅,只是这性子……的确称得上温顺体贴。” 至少,还从未做过令他当真心生不快之事情,似是将言辞与行为举止都拿捏地十分妥当准确,不差毫厘。 “咯咯咯~” 幽罗不由得掩唇笑了起来:“你这书生,如今见势想要多夸奖本宫几句,好让本宫以后少考验几番你的定力?” “姑娘要是能手下留情,在下着实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先生往后要是一直都这般嘴甜喜人,本宫许是能少说两句,多陪你下上两局棋。” 见女子笑的明媚开怀,林天禄也是嘴角微扬。 “今日我等前去仙凤山,姑娘可是心中郁闷?” “这是自然。”幽罗好似娇嗔般笑吟吟地横了一眼过来:“本宫本想瞧着你们到丰台县内与诸多势力的高手会会面,看看他们究竟有何等惊人的手段。可如今你们这一行执意要先行前往仙凤山,实在让本宫的念想没了着落。” “若是姑娘不快的话,如今倒是能——” “不必多言。” 但没等林天禄把话说完,幽罗很快就收回目光,轻巧道:“与比那些势力斗争比起来,兴许还是先生你这边更有趣一些,跟着便跟着了。若是犹豫迟疑,本宫今日可不会再乖乖地坐到先生的车上。” 林天禄闻言笑了笑: “幽罗姑娘着实是好兴致。” 说完,他随手拍了拍身旁行李里的棋盘: “若是空闲悠哉,不妨与我下下棋如何?” “本宫确实有几分兴致,不过这下棋嘛——” 幽罗眼波流转间媚笑一声:“先生这棋艺可是有些玄妙,没有万全准备之前,本宫可不敢轻易接招。要是贸贸然地中了招,可得在先生面前流露出奇妙丑态。 还是说,先生就是想瞧瞧本宫面红耳赤、衣衫尽揭,娇声喘息的羞人模样?” “……” 林天禄表情微妙地止了声。 怎么说的好像他是想故意吃豆腐似的。 但转念一想,他与身负阴气的男女下棋之时,确实容易出现些奇怪异象。 “算了算了,在下还是安心看书吧。” 瞧见他一副无奈神情,幽罗抬手掩唇挡住几分笑意,那灵动深邃的美眸之中更是荡漾着不易察觉的媚意。 这书生逗弄起来,果然这般有趣。 …… 宁乡村。 此地便是距离仙凤村最近的山村,其村落规模显然与裕民村截然不同。 待得马车驶入至村落之中,抬眼眺望几乎便能看清村子大概范围,地缘狭窄,茅草石屋零零散散,显然只是座百来口人的小村子而已。 而且 “此地看起来与裕民村的差别可真大。” 程忆诗撩开纱帘望向村内的街道,隐约能瞧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孩童正在不远处嬉闹着跑过。 沿途瞧见的几位村妇,都是衣着破旧、粗布麻衣,显然算不得物资充沛。 “这里,才算是正常规模的山村。” 茅若雨在一旁轻吟道:“虽是生活贫苦了些,不过家中若能三口团圆相依,也勉强算得无忧无虑。” 程忆诗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来。 恰至此时,林天禄随手掀开车帘,回首问道:“这村子规模小了些,似找寻不见有客栈驿站的存在,只能就近找家寻常人家问问了。 若雨和忆诗你们可以先在车内坐会儿,我独自去问问看是否有仙凤山的传闻。” …… 刚刚下车没多久,就见一位古稀年纪的沧桑老者正拄拐走来,抚摸着长吁沙哑道:“年轻人,不知你们是从何而来啊?” 林天禄闻言连忙正色拱手道:“回老先生,在下一行是来自其他省郡的,此次前来宁乡村是听闻当地附近曾有仙凤村的奇妙传闻,便想着亲自瞧上一瞧。” “仙凤山?” 老者脸上闪过些许讶然,但很快和蔼一笑:“当真是吓了老夫一跳。我还以为村子里发生了何事,怎得突然有外村人前来造访,原来竟是为了这不知多少年前的轶闻故事。” “着实惊扰到了村内的诸位。” 林天禄面露谦逊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只是这村内的居民似是……” “我们宁乡村一向人口稀少,偶有些年轻力壮的汉子长大,大多也到附近几处镇县内做工赚钱,为家中年迈的父母填补些家用。”老者淡淡笑道:“至于你找的仙凤山,当初确实有此类传闻,更是我山村内不少孩童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说着,他回身抬手指了指山村后方:“喏!那边那座连绵至云雾之中的山脉,便是仙凤山。” 林天禄顺势眺望而去,能隐约瞧见这座巍峨山峰高耸入云,而如今的冬日天气更添湿冷浓雾萦绕在云雾之间,只叫人看得不真切,极为神秘莫测。 “那老先生,不知那些传闻——” “年轻人,你难道当真信这山中有凤凰存在?” 老者摇头失笑一声:“这年年祭拜山中仙凤,算是我宁乡村代代传承下来的习俗,乃老祖宗的规定。但若当真相信了这山中有仙神盘踞而去攀登着危险的山峰森林,着实得不偿失啊。” “难道这数百年来,就不曾有村民上山去一探虚实?” “自然是有的。”老者哑然失笑道:“不过这山中找寻半天,终究不过是满眼的树丛,哪怕是攀登至山崖之上,也只能瞧见些枯败残叶。” 山中并无异物? 林天禄好奇道:“不知这些年来,这仙凤山内难道当真无一丝一毫的异象出现?” “嗯……若要说起异象,倒是有过一次,只是可要追溯至百年之前。那时老夫的父母可都还是在村内到处乱跑的孩童。”老者抚摸着长须,双眼眯起似在追思着过去:“曾听老父母说起,当时山中确实有过异光迸现,即在深夜之中亦如白昼般明亮万分。不过当时村民们大多都在家中沉睡,并没有多少人亲眼瞧见,只是偶然间有几位起夜的村民描述……至于是真是假,老夫至今可都不曾证实不了。” 听起来,这仙凤山还真是多年没有动静了。 林天禄沉吟片刻,很快问道:“但不知这宁乡村附近一带,近些时日可有些古怪之事发生?” “虽是清贫了些,但可不曾发生过神鬼乱力之事。” 老者抚须笑了笑:“老夫知晓小先生见猎心喜的心思,但还是要让小先生失望了,这宁乡村已数十年来平安无忧,不曾发生过何天灾人祸。 不过,你若当真想一探这仙凤山的究竟,老夫还是建议你稍作等候,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再来一观。毕竟如今冬日时节这山中冰结冻雪,甚是湿滑森冷,这一不小心便会滑落山崖。” 他脸上浮现几分郑重之色,语重心长道:“此言也并非危言耸听,有意威吓。只是这荒野山中冬季时分确实危险,哪怕是我们这些宁乡村的村民也不会在冬日随意靠近山峰四周。” “确实如老爷子所说。” 林天禄只是远远一眺望,便能瞧见这山腰之处已然有不少积雪存在。 若没多少准备之人贸然登山,怕是一个脚滑就要坠入万丈深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年轻人,早些回去吧,待开春之时再来一瞧这仙凤山中的美景。” 老者笑着晃了晃手中拐杖:“不过若是想要来做客一番,我们村中也甚是欢迎,索性到老夫的陋屋内吃一顿晚饭,睡上一晚。” “多谢老爷子好意了。在下还得先去与另外几位随行的妻妾谈谈,自会量力而行。” 林天禄暂且拱手告辞。 …… 少顷后,他很快回到了停靠在村内的马车旁。 “看夫君刚才与那位老先生攀谈许久。”程忆诗探头出来好奇问道:“可有收获?” “无甚异常。” 林天禄无奈笑道:“与当初在玉峰山脚下的村子情况不同,这当地看起来甚是平安无忧,已百年都不曾有过异状。至于那百年之前怕是风言风语的传闻更多一些,是真是假着实难料。” “这……”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听得一阵皱眉。 如此说来,岂不是又断掉了情报联系? 又或者,真正的目的地并非是仙凤山,而是另有其他的目的地? “嗡——” 突如其来的震动,令原本还在思索沉吟的茅若雨惊叫一声,脸上泛起丝丝红润。 林天禄和程忆诗不禁循声看向了她,正感困惑,但很快神情一怔。 因为美妇那包裹在衣袍胸襟之间的怒挺耸峰如今正在微微跳动震颤,荡起阵阵令人目眩的浪花,看得程忆诗是一阵目瞪口呆。 “发、发生了何事?” “诶、诶诶?” 茅若雨脸色开始涨红,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挡,但心思微动间又有所反应,手忙脚乱地伸手摸索向自己的胸襟。 很快的,原本被戴在身上的玉坠很快从衣襟内被取了出来。 而原本毫无动静的玉坠,如今竟是在流转着奇异色彩,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呼——” 茅若雨顿时松了口气,脸红红道:“好像璇灵她并没有主动开口与奴家交流,而是……更奇妙的某种感应?” 林天禄连忙上前将玉坠接过手中,沉声道:“璇灵,你可曾对此地有些印象?若是觉得此地当真有线索存在,便再给我们些指示。” 嗡 就见玉坠悄然漂浮而起,朝着山脉方向飞旋了几下,这才重新飘回到掌心当中。 程忆诗连连眨动着美眸,喃喃道:“看来,这仙凤山中或许并没有什么凤凰存在,但却当真有与璇灵姑娘有关的事物?” 林天禄不由得无奈一笑,戳了戳手中的玉坠:“下次反应可得快些。” 要是不顺嘴问上一句,怕是他们一行都要离开了宁乡村都不会察觉。 玉坠又轻颤两下,好似回应。 侧坐在驾座上的幽罗轻笑着望来: “看来,我们如今总算能到山中搜查一番?” “确实如此。” 林天禄微微颔首:“不过这山中道路湿滑,蛛虫不少,姑娘若嫌肮脏麻烦可以留在此地暂作等候。” “本宫若嫌弃这些,又怎会跟着过来?” 幽罗轻飘飘地从马车上跃下,拂了拂腰侧丝带勾连的裙裾,似笑非笑地道:“况且连茅夫人这般柔媚温软的女子都不会介意上山一观,本宫又岂会推三阻四?” 茅若雨闻言淡雅一笑:“那可得多谢幽罗姑娘帮忙出一份力了。” 这偌大的仙凤山脉甚是辽阔,能多一人帮忙搜查寻找,自然是好事一件。 林天禄上前摸了摸马匹的脑袋: “既然幽罗姑娘要一同上山,我们便先找户人家寄存一下马车,再上山找找吧。” …… 沙沙沙 随着干枯覆雪的树枝一阵窜动,林天禄很快在前方拨弄开通行道路。 而在身后,茅若雨三女正在紧紧跟随,目光不时打量眺望着四周各个方向,以免错漏过有何古怪之物存留在山中角落。 这冬日山路确实颇为湿滑,气温更是极为寒冷,只是在场四人皆是身负不凡,这等困难自然是丝毫不惧。 哪怕山路崎岖陡峭,但众人行进起来倒依旧如履平地般轻松。 “这山峰确实极高,怕是山顶之上积雪颇厚。” 林天禄仰首眺望一眼,看着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雪山之景,不禁失笑道:“若当真有何凤凰盘踞,大抵也得冬眠一场。” “就是不知那宝物如今究竟藏在何处。” 程忆诗索性唤出战斧,帮忙将横栏在周围的杂草荆条一一砍断,省得勾坏了几人身上的衣物。 “要是将山中每个角落都找上一遍,想来哪怕三天三夜都要不够。”茅若雨凑近一瞧掌心里的玉坠:“璇灵妹妹,可还有些提示感应,为我们再指指方向?” 嗡 玉坠很快又颤动了一下,朝山顶方向戳了戳。 林天禄收回模样喃喃道:“看来此次在仙凤山内的宝物,又是藏于山巅之上?” 跟随在后的幽罗好奇道:“难道先生之前也曾有过这般的登山之行?” “数月之前确有一次。” 林天禄正要继续迈出脚步。 可在这时,茅若雨却蓦然轻咦一声。 “怎么了?” “并非是奴家,而是璇灵妹妹?” 茅若雨扶着额头,脸色古怪地呢喃道:“她好像在与奴家心识交流,似是说这山中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给她不太妙的预感。” 第三百零八章 雪山之景,上古之术 山中有异? 林天禄听得有些讶然。 “或许,会是山腰之上存留着某些机关陷阱。”程忆诗蹙眉道:“待会儿我们可得多加小心一些。” “奴家会尽量感应四周阴气的流动。” 茅若雨也是神情严肃地掐动印诀,在周围一圈唤出无形无质的气环旋流,以作预警之用。 就连原本环绕在颈间的云玥都仰首打量起四周,暗作警惕小心。 “先继续上山瞧瞧吧。” 林天禄很快定下心神,凝起渐泛幽光的双眼,一步步沿着山路往山顶方向走去。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逐渐靠近半山腰的路程,这山路也变得愈发陡峭崎岖,几乎已无可供正常通行的道路,泥沙甚是湿滑松软,若常人随意踏足其中,兴许下一秒便会一路滚落山崖。 哪怕是程忆诗和茅若雨如今都走的有些小心翼翼,步履之间须得多留心眼,但不时也会打滑踉跄,心头微惊。 “当初舒雅姑娘她与相公你踏足玉峰山顶,也是这般徒步登山?” 茅若雨走的略感有些倦乏,气息微乱,不由得小声道:“虽有阴气护身,但这体力……奴家还真是有些不济。” 她终究是操控阴气的幽鬼术者,而并非是死而复生的妖鬼之物。 虽说如今修为已至赤魔境界,但这血肉凡胎跋山涉水自然是会感到腿脚酸软,也算是妖鬼与幽鬼术者之间横亘的一道天堑差距,难以在肉身之上弥补区别。 “舒雅她确实是步履矫健,身轻如燕。” 林天禄头也不回地轻笑道:“当初与我一同登上山巅,也不曾有多少气喘脸红,反倒是一身内力真气运转自如,精力依旧充沛。” “唔……如此听得奴家都有些心痒起来。” 茅若雨微抿红唇,面露几分艳羡之色。 这习武之人虽是不及阴气术法便利,可这强身健体之道确实有不少好处。 “咯咯咯~茅夫人这一身修为精炼醇厚、底蕴无比坚实,往后只要再稍加练习有非凡成就,这要是回过头去再学些贴身肉搏的武艺,着实是本末倒置咯~” 身后一路跟随的幽罗狭促浅笑,顺手也帮忙搀扶了几下。 茅若雨听得只能一阵哭笑不得的轻叹。 虽说临月谷内的修习之法有诸多强身健体之术,门内的诸多长老乃至同门师姐妹们,各个都有着非凡体魄,碎金裂石都完全不在话下。但她耽搁修习几近十年、年幼之时又刻意压制了修习进展,自然是没办法做到样样精通。 哪怕如今当真修为一日千里,也还是难以办到。 “别多想了。” 程忆诗在旁边不断挥舞着斧头,随意道:“你这一身媚肉如此丰腴敏感,怕是蹦蹦跳跳几下都要脸红羞涩,哪里还有何练武的机会,动作不慎太大怕是衣服都要兜不住。” 茅若雨:“……” 她不由得脸色瞪了一眼回去,却喏喏地反驳不了。 “嗯?” 而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林天禄顿时眼神微凛。 “夫君有何发现?” 程忆诗不由得驻足望向前方。 “周围,似有极为浅薄的阴气在弥漫升腾。”林天禄皱眉喃喃道:“难道是这高山之上本就有阴气存在?” “阴气之流有源自凡人恐惧怨恨之情,自然也有源自这地势森冷之意。” 幽罗语气轻佻地解释道:“如今正值冬日时节,这气候本就最是冻人,况且这高山之上地势险峻寒气凝聚,滋生出阴气也未曾不可。” 林天禄闻言心头微动,却是沉默无言。 如今此景此状,倒与当初在玉峰山中经历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不过,在这登山途中还未来得及遇见在阴影中作祟袭杀的山中妖鬼,也没有瞧见那些遇害身亡的骸骨尸身,情况与玉峰山之行又有些区别。 …… 待半个时辰悄然而过。 一行四人已然渐踏至山腰之上,这山势变得更为险峻,早已没了人为挖凿夯实出来的路面,踏步而行须得借助依靠阴术辅佐,要不然这厚实堆雪一脚踏实上去,怕是不慎都要引起落雪冰晶洒落至山崖之下。 “呼——” 茅若雨呼出一口淡淡雾气,又抬头瞧了瞧山顶方向,耳畔周围只剩下呼啸作响的寒风不断作响,颇为嘈杂。 大雾飞雪,平添几分萧瑟孤寂。 “这等荒山雪峰之上,难道当真藏有何对璇灵有益的珍宝?” “若是埋藏在这雪堆之中,着实是难以寻得具体位置。” 幽罗面对这刺骨森冷的寒风依旧是风姿动人、面色如常。 不过她打量着周围的眼神之中,却悄然带上了几分惊疑不定。 哪怕是她都渐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虽说如今气候正冷、这高山之上本就易凝结冰雪。可这呼啸雪风当真是在南方地带能有的么? 若常人留于此地,或许无需半柱香的功夫就会被大雪彻底掩埋覆盖,哪怕穿的再为厚实都要被冻死埋尸于此。 她虽是常年待在那罗星万幽塔之中,可并不代表着她对外界信息一无所知,眼下这等飞雪绝非寻常山脉能有。 恰至此时,在前方开路挡雪的林天禄蓦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前方莫约十几丈开外的模糊大雪之中,竟隐约瞧见了一道身影在缭绕浮动! 凝神细瞧,竟发觉这模糊身影与四周的飞雪仿佛融为一体、相互交汇,几乎难以察觉其实体模样。 “你们小心些,这山中果然有些问题。” 林天禄抬手示意身后三女多加留神。 但很快的,他不禁心头一跳,连忙回首一眼瞥去。 “……” 原本跟随在后方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林天禄重新望向前方,就见那藏身于飞雪之中的身影开始渐渐凝聚起实体身形。 在朦胧大雾内显得颇为玲珑窈窕,浮凸有致,那一头宛若纯白雪色的如瀑长发随风飘然舞动,纤细高挑的胴体宛若浮空悬立,足尖之下似被风雪托浮而起,缓缓飘飞而至。 在慢慢看清了来者的容貌打扮后,他不禁眼角微微一抖。 因为此女竟与当初在玉峰山中瞧见的山灵有几分相似,肆意袒露着那宛若巧夺天工而成的如玉娇躯,直至在风雪缠绕下才渐渐化作缠绕着胸腹藕臂的半透丝纱,勉强遮掩住几分裸露的春光美景。 但瞧着其圣洁清冷的绝美容颜,仍有一股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倾世之美,望而沉醉迷离。 似是山巅之上的纯白冰雪、又似是孤傲与群山之间的瑟骨寒风,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又亦如纯粹的无暇剔透。 “——生灵,勿进。” 朱唇轻启,随风荡漾开一阵好似风铃般的轻吟脆响。 林天禄神色肃穆,收敛目光,遥遥拱手道:“不知姑娘是否通晓人言,可与在下交流?” 雪白倩女目光极是平静,宛若山间的湖潭般淡然无波,幽光莹润。 “你,有何话想要与我说。” 听见其回话,林天禄心头不由得一动。 “在下此行是想要前来仙凤山中寻求一物,能助在下的一位朋友恢复修为,重塑身躯。姑娘可否——” “此地,无你所要之物。” 雪白倩女拂袖一挥:“速速离去。” 林天禄眉头微皱:“姑娘态度为何如此决绝?而且我那三位同行之人,如今又身在何处?” “……” 但面对询问,这雪白倩女却不再开口回应,只是神色冷漠地拂袖再挥,在四周呼啸吹动的寒风变得愈发冷冽,都快凝聚成尖锐的冰刃般席卷而过,似是想将这山路彻底冰封冻结,挡住这通往山峰之上的去路。 林天禄见状面色一沉,当即抬手隔空拍出,翻腾气劲刹那间将笼罩在四周的冰雪尽数震散吹飞,生生炸出一片宛若真空般的无雪环境,令原本神情绝尘淡漠的雪白倩女都不由得双眼微微睁大。 “姑娘若通人言,不妨与在下好好沟通一番,总比这强行驱逐要更好些。” “……你若不离开,就与那些女子一同留在此地。” 雪白倩女沉默片刻,很快便冷然出言,抬手一压。 刹那间,风雪如同山洪般奔流而来,势要将下方一切尽数掩埋压垮! 林天禄见状面色反倒沉稳下来,朗声一喝:“姑娘得罪了!” 说罢,他的身影当即一闪,风驰电掣般直冲而上,轻易穿过层层雪雾冰晶,转瞬之间已然伸手按在了雪白倩女的肩头。 “唔?” 雪白倩女神情微怔,似没料到此招竟连片刻时间都难以争取。正想抬手挣脱反击,就见林天禄已然顺势一拽一扯,直接将其晃的一阵身形踉跄摇晃,仿佛浑身劲力尽散般向前扑倒。 但在这一刻,她的冰冷双眸仿佛化作瑰丽冰晶,缠身的丝纱薄缕顿时化作无数锐利冰刃四散炸开,一阵匪夷所思的森冷寒意透体激发,呈圆弧状朝着四面八方激荡开来。 咔嚓咔嚓咔嚓 大量冰晶宛若跗骨之俎般攀附至手臂之上。 但林天禄只是镇定自若地轻哼一声,当即将覆盖在身的冰晶强行震碎,正想将此女彻底擒下束缚,却见其身影恍若薄雾般悄然飘散。 “——姑娘,这般手段可逃脱不掉。” 林天禄翠光双眼蓦然一瞥,当即飞身急闪,快若电光般探手伸出。 “唔?!” 旋即,虚握掌心之中很快浮现出了光洁如玉的秀颈,那雪白倩女的无暇容颜也随之从风雪中重新浮现,略显困苦地想要挣扎,喃喃道:“你、怎么会找到——” “姑娘这逃脱敛息之法确实精妙,这大雪封山,融于风雪,几乎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林天禄凛然笑道:“只可惜,姑娘这美艳身姿可逃不出在下的眼睛。你究竟要往何处逃窜,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 雪白倩女轻咬粉唇,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庞上似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不忿之色。 只是她正要继续拼命挣扎之际,林天禄却悄然松开了紧箍的右手,甚至主动后退开来。 “?” 雪白倩女愣了一下,略显惊疑地缓缓后退两步,粉唇微动:“你,这是何意。” “我们此行突然前来造访仙凤山,确实是太过粗鲁无礼了些,惊扰了姑娘在山中安宁潜修,这一点着实在下的不是。” 林天禄收敛起了脸上笑容,颇为郑重认真地拱手行礼道:“此事还望姑娘能够海涵谅解一番,希望我们双方能放下成见,不再大打出手,实在是白白伤了和气。” “你——” 雪白倩女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眼中泛起些许波澜。 “你,这是道歉?” “确实如此。” 林天禄坦然笑道:“只是也希望姑娘能体谅一番,明白在下一行前来的诚恳之意。” “你刚才……或许能杀了我,直接闯入山顶。” “在下与姑娘暂且无冤无仇,而且看姑娘性子和举止也不像是凶残嗜血的恶徒,若当真打出了真火实在不太应该。” 林天禄刚才细细瞧过,此女身上不染尘埃污秽,显然与这山中的冰雪一般晶莹无垢,与当初那玉峰山灵截然不同。 要是将这等无害的山灵伤着,他们此行反倒显得咄咄逼人,罪过不小。 雪白倩女一时间沉默无言,垂下了双手,周围呼啸盘旋的森然寒气也稍稍平稳不少。 见她渐渐散去了敌意,林天禄这才拱手道: “姑娘如今可否将在下那三位随行的朋友放出来?” “并非是我。” “嗯?” 林天禄神情微怔:“她们三人突然消失不见,并非是姑娘出手所致?” “我只是这山中诞灵而生,负责镇守此地,让凡人早些从此地离去。” 雪白倩女淡淡道:“只因这山中布有大阵,若激发阴气便会被自行卷入其中,危险难料。她们是否能从中逃出生天,也并非我能从中干涉操控。” “大阵?” 林天禄听得一阵惊奇。 此地,竟有大阵存在? 刚才他沿途以来已是多有小心,但依旧不曾发觉有何阵法的阴气流动。 “此阵来自于山中之凤。” 雪白倩女似知晓他心中困惑,垂眸淡声道:“她手段通天彻地,似源自上古,亦是她为我开启了灵智。那施展的术法远非寻常阴术可以相提并论。” 此仙凤山中,当真有凤凰盘踞? 林天禄更为讶然。 但旋即心下担忧升起,回首看向茅若雨等人消失不见的方向。 这凤凰在山中布置的术法绝非寻常阴术,想必这施法之根基也并非阴气之流。 如此说来,是他在感知辨析方面就有了疏漏 “得想想办法才行。”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缓缓将感知散播开来。 …… 黄沙飞扬、月色如霜。 茅若雨呆立于荒漠沙土之上,神色茫然失神,抬起双手打量全身,只觉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空寂恍惚。 “奴家这是……在哪?” 抬手拂过颈肩,原本正呆在自己身上的云玥也已不见了踪影。 放眼望去,唯有几近一望无尽的荒野沙漠,仅她独自一人立于此地,寒风萧萧,分外清冷孤寂。 …… “究竟……发生了何事?!” 程忆诗神情茫然一瞬,但很快从恍惚中苏醒过来,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直至这时,她才发觉周围环境竟突然间变幻成了漆黑无垠的诡异空洞,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看得心中阵阵发寒发冷。 “为何突然间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刚才还在雪山之上,可突然就……” 嗒 细微的脚步声蓦然响起,令程忆诗下意识循声望去。 正抬手重新唤出战斧准备应敌之际,她的双眼却渐渐睁大,直至面露处惊惧之色。 “姐姐,许久不见。” 一位娇艳少女正赤足走来,展现着明媚可爱的笑容:“与当初相比起来,姐姐如今可真是风韵十足,真叫人艳羡。” 程忆诗紧握斧柄的双手微颤,喃喃道: “程……芯……音!” 第三百零九章 强势破阵,山巅异景 此刻出现在程忆诗面前的少女,正是当初被她亲自手刃的家妹……程芯音。 “姐姐见到我,为何要如此惊讶?” 程芯音拂过薄唇,扬起一抹甚是妖艳邪气的笑容:“难道说,瞧见被自己亲手所杀的妹妹再度出现,心头可谓百感交集,更有几分惊惧忏悔之意?” “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程忆诗脸色极为阴沉,冷喝道:“你本该死了的!” “这个问题……倒是有趣。” 但面对态度逼人的质问,程芯音只是流露着随意轻佻的笑容:“姐姐可知此地究竟是哪里?” “你……” “此地甚是玄妙,可映照来者潜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伤疤。此术对那些来势汹汹的妖邪之人最为有效。” 程芯音身形轻盈地在周围踱步蹦跳起来,嬉笑道:“来者若是惧怕男子,此地便会自行构筑出诸多男子团团围拢。来者若是害怕寂寞,便会将其投于无声无息的漆黑空洞之中,让其品尝十年百年的寂寞无声…… 那忆诗姐姐你,心底深处又最为害怕着什么?” 少女侧首望来,灵动双眸之中却充斥着嘲弄讥讽之色。 程忆诗捏紧手中战斧,脸色愈发难看。 “姐姐不愿说,那我就帮你说出来吧~” 程芯音掩唇嗤笑道:“当初姐姐串通外人坑害家人,甚至是大义灭亲,生生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对自家妹妹的求救,竟然还能狠心挥地下斧子,将信任你的妹妹给直接砍成了两半…… 姐姐,你可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好恶毒的心思啊!” “……” 程忆诗沉默无言,垂首息声。 但程芯音却不曾停下话头,连连讥讽道:“我生前虽是做了些恶,但对姐姐你可不曾痛下狠手过。你哪怕对我千般痛恨不快,也不该是由你来斩下这最后一斧…… 到头来,你不过就是个弑亲杀妹的疯子、一个满手鲜血的恶徒,当真该与我一样到地府里转上几圈!” “姐姐,你如今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程芯音悄然走到了她的面前,环臂冷笑道:“难不成你以为你不说、林天禄不说,此世间就无人会知晓你干的这等丧尽天良的好事,会以为你当真是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好长姐?” 程忆诗重新抬起头来,声音沙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早该死了。” 程芯音裂开一抹森然诡异的狞笑:“不早些自刎谢罪,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你愧对家中那些信任你、崇拜你的妹妹,更是无颜再与林天禄结为夫妻,像他这等闻名遐迩的圣贤书生若有你这等心狠手辣的毒妇作伴,若是叫外人知晓,你觉得他往后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受旁人指责唾骂!” 咄咄逼人的低喝之际,她更是冷笑道: “说到底,不过是你这心狠手辣的毒妇太过自私,还妄图在世苟延残喘。但你当真以为你早早身死后,林天禄身边就没有比你更为合适的妻子相伴? 茅若雨比你更为温柔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云玥比你更为体贴温顺、性感撩人,哪怕是如今正在正阳王府内的华舒雅也比你要正气凛然、生得一副英气俊俏的模样,她们无论哪一人都比你更加合适!你若是能早些死了,她们往后的生活定将更为幸福美满!““……” 程忆诗脸色渐渐归于木然,眼神空洞,就连手中原本紧握的战斧也慢慢松开。 见她已是心神失守、不攻自破,程芯音脸上的笑容不禁愈发猖狂邪异,长袖中寒光微闪,一柄锐利匕首赫然间凝聚而成,宛若电光般骤然刺出,又似是阴冷诡谲的毒蛇直取喉颈心口命脉而来,端的是极为狠辣果决! 叮! 坚硬斧柄蓦然间挡下了袭来的匕首锋芒,金铁碰撞撕扯荡开点点火星。 程芯音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狞笑微骤僵,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顺势震开了手中匕首。 “好机会!” 而程忆诗则倏然肃起面容,反手抡动战斧挑斩挥砍,顷刻间直接将其身形再度斩作两段! 噗嗤! 鲜血如柱般喷洒而出,程芯音满脸错愕惊惧地连连后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这、怎么可能! 你心底明明对我最为愧疚不安,也曾日日夜夜辗转难眠,不断从噩梦中惊醒,为何现在却——” “妾身确实对这姐妹自相残杀之举倍感苦痛内疚。” 程忆诗随手抹掉脸颊上沾染的血渍,平静面庞上已无丝毫惊慌之色,显得极为沉稳镇定。 她抖掉战斧上的鲜血,沉声道:“但并不意味着,妾身会对当初的行为感到后悔。 哪怕程芯音本人当真死而复生,我亦是这份态度不会改变分毫。她害死太多的人,可谓死有余辜,能死在我的斧下也算是最后的些许体面。” ‘程芯音’听得一阵面色发白,踉跄后退:“你、你这疯子,当真是彻底的疯了!就连自己的妹妹都能——” “以为靠这样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妾身抱头痛哭、束手就擒?” 程忆诗抬起冰冷战斧,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对方,神色间没有丝毫动摇:“芯音早已过世,哪怕你模仿地再惟妙惟肖,终究只是源自于过去的幻影。作为死者,归于尘土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她当即闪身飞扑上去,势大力沉地斩击当头劈落下来! 程芯音见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彻底被这一斧给生生劈开。 而那些喷溅出来的猩红鲜血,也在半途中散成虚幻不清的烟雾,俨然是虚构出来的假象。 “呼——” 程忆诗暗暗松了口气,秀眉微皱,环顾四周依旧黯淡无光的诡异环境。 此地当真古怪至极,竟然会将她早已过世许久的妹妹‘复生’出来。 若非这数月以来,天禄屡屡帮忙开导,这婚后时日更是温馨美满,怕是她心底当真会升起几分动摇,一时不慎中了这虚影暗招。 “但,此举究竟是缘何——” 咔嚓! 一道脆响声蓦然在周围荡开。 程忆诗心头一惊,下意识循声望去,愕然发觉在身后不远处竟浮现出蛛网状的细密裂纹,并在迅速地不断扩大。 直至,尽数破碎崩塌! 她连忙抬手挡住扑面袭来的森冷寒风。 “呼!总算是摸索到了些许门道。” 熟悉的感慨之声几乎同时响起,令程忆诗面色一喜:“夫君!” 林天禄正站在这炸开的巨大空洞外,笑着朝她抬手一摄。 程忆诗只感觉到一阵轻柔气息包裹全身,很快就被拽出了这诡异的漆黑空间,顺势扑进了熟悉不已的怀抱当中。 而周围环境也再度变成了寒风呼啸的高山之上,气温骤然降低。 “看来,我出手救援的还不算迟?” “夫君来的正好。”程忆诗从怀中仰起头来,淡淡笑道:“妾身正愁不知该如何从这诡异地带脱身逃离。” 只是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妾身会突然间出现在——” “此事说来有些话长,以这位山灵姑娘所说,似是这山中凤凰有意布置下来的结界大阵,专门抵御隔绝身负阴气的存在靠近山巅。你们几人都是被恰巧卷入其中的。” 林天禄顺势松开了怀抱。 “至于为何要布下此阵,可能是担忧会有妖鬼对仙凤山图谋不轨,这才做出这等陷阱阻挠。” 程忆诗面色微怔,直至这时才发觉在身旁不远竟俏生生地站着位陌生女子,不仅容貌与身段宛若浑然天成的美玉一般无暇剔透,其近乎丝缕未着的奇妙打扮,更令她脸色微微一红。 怎、怎得这山中还有这般奇装异服的女子? 当时还未来得及看清雪中身影,便被卷入大阵,自然毫不清楚。 “忆诗你先稍作等候,待我将若雨她们也一同拽出来。”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摆出运劲架势,蓦然一拳在前方轰出。 咔嚓咔嚓咔嚓! 旋即,就见道道裂纹直接在前方被强行震碎显露,似有风沙从中弥漫吹出。 程忆诗见状面露惊奇,更觉自家夫君本事玄妙。 “此人,竟当真有通玄之能!” 一声暗暗惊叹幽响,令她不禁侧首瞧了瞧那奇异少女,讶然发现这位曼妙女子脸上正流露着几分错愕茫然神色,仿佛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难以置信。 程忆诗略作斟酌,小声迟疑道:“这位……山灵姑娘,夫君所做之举难道颇为异常?” “此阵源自上古手段,绝非此代妖鬼和修士所能击碎干涉。哪怕是我亦无法撼动分毫。” 雪白倩女好似失神般喃喃道:“或许,凤尊她一直等待之人……当真来了!” 程忆诗听得眉头连皱。 难道这仙凤山中还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再做开口提问,可这雪白倩女却是恍若未闻般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出神地盯着林天禄的背影,默默无言。 …… 片刻后 “咳咳咳!” 茅若雨灰头土脸地呛咳了几声,满脸无奈地掸掉满身尘土。 她刚才突然间被转移至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上,正茫然无措间就被风沙给呛了一大口。 虽说是被林天禄重新及时救了回来,但刚才的短暂经历着实是让她印象深刻。 而在听完大概了解释后,她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奴家虽对年幼之时的困苦艰险很是心有余悸,但也不必直接将奴家扔进荒漠之中吹风呀。” “看起来,你这妇人如今倒是成熟不少。” 一旁的程忆诗上前帮忙拍打尘土,不由得狭促调笑两声:“瞧见心中脆弱之处,妾身还以为你会跪倒在地嘤嘤哭泣呢。” “奴家何时这般脆弱娇柔了。” 茅若雨白了她一眼。 但她的神情很快严肃起来,回身望向后方:“云姐姐和那幽罗姑娘如今……难道与我们一样都被卷进了那古怪阵法之中?” “应该没错。” 程忆诗语气低沉道:“虽靠夫君之力逃出生天,但这古怪阵法依旧很是惊人。竟能以我们心中的想法来构筑环境,瞧你身上沾染的黄沙尘土,绝非是单纯的障眼法能够解释。” 这等异术已然远远超过了她的见识。 茅若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色凝重。 哪怕其通晓诸多月衍秘术,像这等玄之又玄的手段依旧是难以捉摸。 “不过以云姐姐的心境,想来不会出事才对。” 咔嚓咔嚓! 随着裂纹迸现,林天禄很快强行打通了囚困云玥的阵法空间。 “呼——” 旋即,云玥的身影近乎同时从裂缝之中翩然飞出,拂袖落地轻吁一声。 “云姐姐,可有受伤?” “无妨。” 云玥回以淡淡笑容:“虽然事发突然、这大阵内的环境亦直指心神弱点,但终究还是欠缺几分杀机,以我手段还能应付。” “如今,便只剩幽罗姑娘一人。” 林天禄正想继续出手施救,不料不远处竟蓦然间崩出大量裂纹。 伴随碎屑四散飞溅,幽罗的身影主动从中迈步走出。 众人都有些讶然意外,但见其身上并无多少伤痕,仅仅衣裙布了尘屑,林天禄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姑娘能平安无事,实在再好不过。” “……没想到,这山中竟还藏有这等诡异万分的阵法。” 但幽罗脸上的笑容却不复踪迹,目光略显阴冷地瞥向那雪白倩女:“林先生可知这事情的缘由?若无隐情,本宫如今可是气愤难平,想要好好惩戒一下这无知无畏的恶灵。” 林天禄心头微动,当即瞧出此女正含怒气、眉宇之间隐现丝丝煞气,显然在阵法之中遭遇了些不快经历。 念及至此,他很快拱手上前温声解释起来。 直至听完来龙去脉,幽罗原本紧锁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些许,轻哼道:“如今,你便想要逼迫本宫既往不咎,当作何事都没有发生?” 林天禄无奈一笑:“在下虽不知姑娘在阵法之中经历了何事,但心中不忿也不必迁怒于无辜之人,待会儿寻见布阵之主再发发脾气便可。 若当真心头恼怒难平,姑娘索性捶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了,我这皮糙肉厚的打起来也不会感到多少疼痛。” “……你这书生!” 幽罗只略作沉默,呼出一口浊气,很快哭笑不得般用折扇点了点他的胸膛:“何必用这种蹩脚的软话来哄人开心。本宫又不是想欺负你,捶打你几下又有何意义,反倒让本宫白白心疼愧疚。” 林天禄笑了笑:“至少听完在下这番话,姑娘看起来心情已有几分好转,也算值得。” “罢了。” 幽罗被逗弄一番也消了几分气,重新看向那雪白倩女:“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此女已同意让我们继续登上山峰?” 林天禄回身朝其拱手作揖道:“姑娘,还望能通融一番。” “……你刚才饶我一命,此行让你们通过并无不可,就当是纠葛两清。” 雪白倩女收敛起脸上的讶色,淡然道:“但你们踏上山巅之后会有何遭遇,是生是死,看汝等缘分如何。” 说罢,其身影便化作白雪雾霭散开。 幽罗眯眼冷哼一声:“逃得倒是挺快。” 林天禄遥遥拱手致谢,旋即招手道:“动身继续登山吧。” …… 待得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后。 林天禄一行已然成功踏上了这仙凤山的山顶。 原本呼啸寒风吹拂不断的雪山之景反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宛若是人间仙境般的桃花园林,山水景色甚是美艳夺目,那股森冷气息逐渐消退,反而拂面而来一丝温凉气息,极为舒适宜人。 “这、这山巅之上竟还有这般美景?” “虽说古有云‘别有洞天’,可此地也太过……”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瞧得一阵惊叹。 就连云玥和幽罗都不禁心中暗暗惊奇,未曾想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异景,着实是闻所未闻。 “看来,当初在山脚下的仙凤山村村民们,并未真正来到这座山峰的山顶之上。” 林天禄目光扫视一番,将这番景色大致映入眼底。 若是在这山峰之上瞧见如此世外桃源,这山村之中又怎会毫无传闻留下来。又或者,就是那雪峰山灵、乃至这山中凤凰出手干预,将那些踏上山峰的村民们驱逐了回去。 不过 林天禄还没走上两步,眉头却不由得渐渐皱起。 因为,他慢慢发觉此地的桃花园景,似颇有些眼熟,仿佛曾在什么地方瞧见过似的。 不仅是他,就连原本还在暗自惊叹的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神惊诧闪烁不定。 “此地……好生眼熟!” “难不成,你们还在梦中瞧见过这等景色?”幽罗摇曳着手中折扇,不由得轻笑两声。 “——不对。” 望着远处近乎笼罩在皑皑薄雾之中的石桌,林天禄蓦然低沉道:“好像,我当真在梦中瞧见过此景。” “哦?”幽罗闻言顿时轻咦一声,面露几分惊奇之色。 她这随口一言,难道还当真说准了不成? 第三百一十章 山巅之阵,凤凰化身 虽说梦中之景很是模糊不清,但林天禄自认记性非凡,还不至于辨认错漏。 这里瞧见的景色…… 定然是自己在幻梦之中看见的山巅园林! 甚至于,当初在不远处桃花树下坐着的茅若雨身影,在远处那张石桌旁坐着位白发飘飘的神秘人,都恍若犹在眼前。 只是如今人影皆散,只余下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奇景,却几乎不差分毫! “此地,究竟是与我体内的太乙山有关,还是说……与我有些关联?” 林天禄沉吟思忖,脚步却很快动起,率先朝着瑰丽盎然的园林缓缓走去。 茅若雨等人见状也是强自镇定,步步紧跟上来,凝望着那熟悉万分的桃树与石桌、周围的每一片落花落叶,心头皆泛起阵阵怀念熟悉,仿佛不久前自己仍在恍惚梦境中坐在此地,静心凝神地享受着悦耳动听的乐曲。 而随着众人逐步前行,宛若仙雾般的雾气渐散,这呈立在桃花树林中央的石桌石凳便清晰出现在眼前。 林天禄抬手按在冰凉石桌面上,指尖轻抚,感受着细微的粗糙摩挲之感,不禁眉头微皱:“并非虚幻的假物,而是真切存在于此。” “甚至于……这桌上都还有一副棋盘?” 程忆诗看着石桌上摆放的棋盘,只感一阵惊奇莫名。 而且这棋子散落摆放,尘土皆无,显然在不久前还有人在此地落子下棋过。 “此地果然甚是古怪。” 原本还神色轻浮淡然的幽罗,如今也渐渐沉下了脸色。 “在半山腰处,弥漫在山林中的阴气更为清晰显眼些。可到了这山巅之上,反而是阴气全无,一派温暖如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温热气息,虽不至于像阳光那般灼热,但仍是不容小觑。 最为重要的是 寻常的阳光热气之流,对已到达赤魔境界的妖鬼来说已是无甚用处,随意日行夜游毫无阻碍。 可如今,幽罗却能明显感觉到周身阴气受滞,那股淡淡的温暖气息虽并未对她造成伤害,却明显有着压制之效,令她心头不禁升起几分不快之意。 “只是,这山巅之上好像并未瞧见所谓的凤凰?” 茅若雨收敛心神,有些好奇地环顾四周。 虽然她此生从未见过有何神异的珍奇仙兽,但这些凤凰、真龙之流……应该体型不小? “这诸多山峰相簇连成一片,倒是颇为宽阔,瞧那耸峰后方显然还别有洞天。” 林天禄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耸立石山。 就像他当初在太乙山中独居半月,那高山之巅上同样有不少洞窟、凹坑、坦地等等存在,鲜少会有一望平原般的山顶地形。 “先一起过去瞧瞧,切莫随意胡乱走动,免得又触发什么奇怪的机关阵法——” 嗡! 可话音还未落下,四周便荡开一阵宛若水波般的涟漪。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旋即,林天禄脸色微妙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我这嘴,好像尤为灵验些。” 幽罗似是娇嗔般横了他一眼:“那先生往后可得记得慎言才行。” 说罢,她便抬手轻轻点出,阴气交织而成的玄奥阵图刹那间扩散膨胀,似要将笼罩在四周的水波涟漪强行震开。 但 “咦?” 幽罗很快轻咦一声,手中施展的阴术仿佛镜花水月般崩散,那些卷动的阴气更是被毫无声息地吞没吸收,不留丝毫痕迹。 一旁的茅若雨和程忆诗见状都面露惊奇之色: “姑娘刚才施展的术式是……” “虽是试探之用,但这些涟漪确实有些奥妙神秘。”幽罗的脸色再度严肃几分,沉吟道:“切勿随意施展调动体内的阴气,这古怪阵势似能消弭化解阴气威能。” 林天禄凝神细瞧,很快发现周围的涟漪渐退,取而代之则是一道道极为精巧绚烂的红芒银丝凭空凝聚而成,并且以某种规律开始自行勾画横涂起来,仿佛是要交织勾勒成某种奇妙图案。 红芒银丝勾画之处宛若下笔挥洒,笔锋潇洒自在,却又隐含几分女子娟秀婉约,视线粗略朝周围一瞥,就见这些痕迹似构成山水图景,只是寥寥几笔便已韵味十足,精妙绝伦。 “哦?” 幽罗瞧见不禁感叹一声:“此地施术者,还是位颇具才情之人?” “但,此势看起来不像平安无忧。” 程忆诗秀眉紧蹙,面露些许担忧之色。 恰至此时,就见这自行构筑的山水美景之图中浮现出一朵幽红烛火,恍惚间仿佛瞧见鲜艳花朵含苞盛放,极是娇媚夺目,甚至隐约还能嗅到些许撩人暗香,辅以在山顶吹拂的和煦暖风,当真有股如坠春暖花开时分,困意顿生。 “醒醒!” 一声清冷低喝在耳畔蓦然响起,正是狐狸模样的云玥在耳边出声警醒。 原本有些神色迷离的茅若雨和程忆诗当即惊醒过来,吓得一阵后怕。 林天禄回首看了她们略显苍白的脸色,目光重新转回这燃起红炎的山水图景。 嗖——! 刹那间,就见一朵红炎飞旋而来。 幽罗见状眼神微凛,屈指弹出,可凝束而成的阴气在触及到红炎瞬间就被尽数焚灭吞没,甚至连一点点波澜都不曾激起。 她心下不由得一惊,正要施展其他手段,却见一只大手当即从旁侧探来,直接强行‘抓’住了这团飞射而来的红炎。 噗嗤! 五指用力,这团红炎很快就被一把捏碎,化作漫天飞舞的绚烂流光四散。 “相公,可有受伤!” 身后的茅若雨当即惊叫出声。 “还好。” 林天禄随意挥了挥手,虚握了几下五指:“这火看起来倒更像是鬼斧神工的艺术品,而非杀机之招,摸上去还颇为温暖。” “呃——” 幽罗听见这番话眼角微抖。 刚才虽是一触即离,但此火内蕴含的威能却让她颇感惊讶,绝非是寻常手段所能抵御。 “你这书生,怎得还当真皮糙肉厚、水火不浸。” “算是天赋异禀吧。” 林天禄轻笑两声,眸光宛若锋芒般一扫:“这阵仗由我来处理,你们先站在此地不要乱动。” 幽罗折扇遮颜后退两步,狭促笑道:“你可得小心些,本宫面对此阵也不一定能护住你这两位小娇妻。” “姑娘能护住自己就好。” 林天禄很快主动迈出脚步,凝心精神,双目双耳具清晰万分地将周围动静尽数收下四周山水奇景中幽红烛火簇簇丛生,连成一片,似置身于万紫千红的艳丽花海之中。细细观察,甚至还能瞧出不少奇妙意境汇于这山水之间。 此阵要想暴力破局,倒显得太过粗鲁野蛮,不解风情,白白浪费了布阵者的一番美意心思。 他暗自细品斟酌,隐约察觉到此图画中的山水景色中仿佛别有深意,峰峦似星,连珠成串,交织成一条活灵活现的游龙痕迹。 心思微动间,面对急速袭来的幽红烛火,林天禄不急不急地闪转腾挪,屈指连弹,道道纯粹的气劲极为精准地击中那些星芒。 叮! 直至最后一点峰峦星芒被击中,这山水异景当即又是一阵颤动,那些正要继续猛攻的幽火也随之散去。 不过几息时刻,此玄妙之阵已然被轻松破解。 “——看来,这番猜测倒是蒙对了。” 林天禄确认此阵痕迹已彻底消失后,这才回身朝不远处的茅若雨等人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再去这山顶其他几处地方瞧瞧。” “夫君当真厉害!”程忆诗快步走上前来,俏脸上洋溢着几分钦佩笑意。 “只是凑巧一试罢了。” 林天禄目光凛然地望向这石山后方:“而且此间之主的手段确实与寻常妖鬼截然不同,待会儿切记要多加小心谨慎。保不准对方还有何古怪招数。” 而幽罗迈步跟随之际,瞥过刚才山水异景消失的方向,眼神显得极为凝重。 此术,可没有这书生讲的这般轻松随意。 虽有外形、但却无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哪怕是她都一时间瞧不出个破解之法。 至于如此破解 “不仅仅要不沾丝毫阴气、自身武艺非凡,而且还得有着非同凡人的广博学识,智慧见闻,才能在危机逼近时刻做出最为正确的回应,将此术轻松破开。” 其中兴许只要棋差一招,便会招致难以想象的反击,功亏一篑。 这布阵者,果真非同凡响。 “不过,这书生倒是更为怪物。” …… 林天禄等人在沿着石山走出一段路后,却突然发觉此地萦绕在四周的水雾愈发浓郁,就连周围的气温都在不断回升,颇为温暖舒适。 “怎会有如此多的雾气?” 茅若雨拂袖挥散萦绕在面前的雾气,皱眉喃喃道:“瞧前面的景色……好像这石山之后地势凹陷,涓流水声,似有一片湖潭?” “确实如此。” 林天禄目光微微眯起,透过雾气隐约能看见颇为宽阔的水潭,好似溪流般的清泉正从另外一处石缝中涓涓流出,汇入潭水之中。 直至 “没想到,此世间竟当真有人能接二连三破掉我布下的两道阵法,成功来到此地。” 在迷离水雾后方,蓦然间飘来一道极为缥缈不清的含笑甜音。 “不练阴气、不施阴术、不染杀孽、不沾恶习……再加上文武双全、智勇兼备,这世间何时有了这等奇妙的人物?” 是女子的声音? 茅若雨和程忆诗不禁对视一眼,心下俱是惊讶好奇。 传闻不是说有凤凰盘踞这山巅之上,为何会有一女子之声? 而且还这般酥媚娇软、听之便觉得浑身颤麻难当,丝丝缕缕的勾人撩拂之意泛上心头。 还是说,这仙凤便是能口吐出女子声音? 但幽罗此刻的神情却甚是肃然冰冷,就连手中折扇都已收拢握紧。 “不太对劲,这水潭四周竟无一丝一毫的气息残存?” “上仙布置的这两道术式阵法确实精妙绝伦,在下等人能出手破解,也有诸多运气使然。” 林天禄上前几步正色拱手,朗声道:“而在下等人一行擅自闯入这仙凤山顶之上,无意打扰危害上仙的清修。只是想在此地探寻一番,是否有能够为——” “你既能亲自破开两道阵法,足以证明你颇有些‘资格’。”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柔嫩细软的女子之声很快再度响起,撩人媚语道:“有何话想要细说,便亲自过来与我当面一谈,站在外头着实是生分了些。至于你身旁这几位随行的女子——” 细腻柔音不由得浅笑两声:“便留在此地,哪里都不要走动便是。” 锵——! 茅若雨等人皆是神情微怔,浑身仿佛遭到冻结般僵立原地。 而幽罗则是轻哼一声,兀自将这股莫名笼罩而来的古怪气息震开。 “还想施展何奇怪招式?” “呼~竟有这等修为的妖鬼一同上山,倒让人徒生厌恶。” 那女子媚吟中似带上了几分不快,冷哼道:“我与此人交谈之际,可轮不到你们从旁叽叽喳喳、吵闹不断。” 话音刚落,山顶上空蓦然间传来一阵闷雷巨响,仿佛是在神魂之中轰然炸开。 林天禄面色微惊,仰头望向上方。 道道赤色雷芒交织缠绕,似生生撕裂击穿出了大量漆黑空洞,甚是诡异惊人。 只是僵持片刻后,这股咄咄逼人的凶猛气息却在慢慢消失,直至重新归于平静。 “……罢了,既然你们都已走到此地,我若再不行些待客之道,确实显得蛮横无理了些。” 倏然吹拂来一阵温暖之风,将茅若雨和程忆诗给强行吹飞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惊叫消失在水雾之后。 林天禄眉头微皱:“上仙此举是——” “只是送她们到外面先坐一坐,等候片刻。毕竟这人一多,总归显得嘈杂。” “不过,上仙却是将本宫给留了下来?”幽罗饶有兴致地冷笑起来。 “你这女子颇有些意思,让你留下聊上几句倒也无妨。” 话音落下,原本前方迷离不清的热腾水雾也消散不少。 很快的,两人便愈发清晰地看见了靠坐在浅潭池水之中的女子倩影。 虽看不见其真容面貌,但却能瞧见一头宛若妖艳烈火般的幽红长发,肆意披散在水潭中晕染开来。 素手轻抚秀发,露出浑圆精致的香肩后颈,点点水珠沿肌滑落,不沾丝毫水渍,堪称光洁如玉般剔透无暇。 美背曲线完美诱人,怕是此世间最为绝妙之物,直叫人更为好奇这水雾后方清晰身段是何等惊艳脱俗,引人浮想联翩。 林天禄只是一愣,很快便收起眼神回头背身,免得徒增尴尬。 倒是幽罗美眸微动,轻笑道:“姑娘可是知晓,盘踞在此地的仙凤如今藏身何处?” “呼~你这妖鬼难道是为凤凰而来?” “只是心下有些好奇而已。”幽罗妩媚笑道:“还是说,如今坐在水潭中的姑娘,便是那数百年前便留下诸多传闻的仙凤化身?” “不错。” 抬手撩拂着身侧荡漾的水波,红发女子头也不回地轻巧道:“我本以为还能吓你们一番,如今看来你们倒是各个早有准备。” 果然如此! 幽罗眼神微凝。 虽然从此女身上感知不到丝毫阴气乃至气息波动,但瞧其背影,却莫名有股极为惊人的勃勃生机,让人难以挪开模样分毫片刻,仿佛此世间最为耀眼灼热的存在。 “你们二人难道不再靠近些,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难道只想与我远远交流?” 林天禄闻言不禁轻咳一声:“上仙虽是尊贵仙凤,但如今终是女子身躯,若让在下不慎瞧见,实在失礼——” “我在这山间之上坐修数百年,几乎从未与外人见过面,倒是险些忘记了这些世俗规矩。” 红发女子摇头嗤笑一声。 旋即,她顿时从清冽洁净的水潭中站起身来,随着水流滑落,顿时在缭绕薄雾中显露出了一具好似精雕玉琢般的娇躯,曲线玲珑有致,双腿白皙似是象牙一般,蜂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幽红流光一闪,顿时有一袭鎏金赤红的丝纱裙袍包裹住傲人身段,身影却恍若残影般腾挪闪烁,好似鬼魅虚影般上了岸。 见其帘纱裙下的修长美腿交错迈动走来,幽罗正要开口,可刚一抬起视线看清了面容,不由惊疑不定地蹙起柳眉。 此女的容貌竟然 “如今,可以转过头来了。” 红发女子神色慵懒妩媚地撩拂着胸前秀发,更引得一阵波涛汹涌,这番女子仪态可谓夺人目光,直叫心头酥痒难耐。 媚声细语间,更带着足以令常人为之沉醉的春情,细细抿品又如少女般娇憨纯情,甚是古怪矛盾。 林天禄见身旁的幽罗突然不吱声,心下好奇,也是依言转回了身。 可在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后,他同样是当即面露惊愕之色,诧异万分道:“怎么会是你……璇灵!?” 出现在眼前的这仙凤化身的面容长相,无论五官与轮廓,赫然便是于璇灵!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天山巨锁,妙到毫巅 “璇灵?” 红发女子那如火般的红艳睫眉微挑,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我在此间待上数百年,可从未有听过所谓璇灵之名,过去乃至现在,也不曾有何人唤我为璇灵。” 此女一笑好似艳花绽放、凤眼生辉,那明媚动人的柔媚笑意叫人流连忘返,只欲沉醉其间不可自拔。字字珠玑清脆,吐落的更似娇吟细语,分外悦耳动听。 但,林天禄却相当惊讶。 毕竟眼前此女的容貌长相,除去这一头火红秀发以外,当真是与于璇灵别无二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孪生姐妹。 不,若还瞧身材的话,看起来倒是是一对母女。 可这世间,难道真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二人? 更遑论于璇灵她并非活人,而是寄存在玉坠之中诞生的器灵心头灵光一闪,林天禄不由得有了几分古怪猜测。 难不成,寄存着于璇灵的破损玉坠,与眼前这位仙凤有极深的关系? 思酌沉默之际,见他们二人俱一言不发,红发女子眼波流转,抿唇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二人并非与我在开玩笑话,而是当真见过与我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子。” “在下刚与上仙见面,何至口无遮拦。” 林天禄惊疑不定道:“不知上仙是否知晓太乙山、以及一枚藏在盒中的雕纹玉坠?” “太乙山?” 红发女子摇了摇头:“此山我并未听过,倒是你刚才说的所谓玉坠……” 她柳眉微蹙,似在沉吟思酌: “倒有几分古怪印象。” 林天禄闻言面色一喜。 看来此行还真是来对了,这仙凤当真与于璇灵之间颇有些联系! 但不等他再开口,红发女子却随手着撩拂秀发,媚声轻笑道:“先暂且不提这玉坠之事,你我相见亦是有缘。我真名唤为赤灵渊,不必再喊什么上仙,着实生分见外。 但还不知你们二位姓名为何?” 幽罗率先摊手介绍道:“本宫名为幽罗,这位书生则叫作林天禄,西马郡长岭人士。” “——咦?” 但赤灵渊此刻的神情却泛起了些许波澜。 她目光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阵,自语般喃喃道:“你名为林天禄?” 林天禄被看得有些古怪,拱手莫名道:“确实如此,难道姑娘过去也曾听闻类似的——” “没什么。” 但赤灵渊却很快重新展颜一笑:“只是觉得你这名儿有几分韵味,还挺好听的。” “……”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沉着冷静道:“此行上门突然打扰,确实是在下等人的不对。但不知姑娘可否……” “初次相见,可别与我提这个请求。” 赤灵渊笑着一甩衣袖,横眉抛媚,娇柔嬉笑道:“相较起来,倒是你们这两位‘无礼擅闯之徒’来得唐突,得做些事博得我心欢喜才行。若我开心了,便听一听你们的话。” 林天禄与幽罗对视一眼,心下渐宽。 此女虽来历古怪神秘,但听这语气……应该还算颇易相处。 这所谓的博得欢喜,反倒无足挂齿。 “不知姑娘想要我们二人做些何事?” “打一场。”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姑娘刚才说——” “可并非叫你们自相残杀,无需惊慌。” 赤灵渊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的面庞:“是让你们与我尽情一战,打上一场。” 此话一出,两人都听得有些错愕。 显然没想到这娇艳欲滴的仙凤化身,竟会说出这番古怪之言。 “赤姑娘是想要在此地切磋?” “此山由我炼化多年,自有乾坤奥妙,可不会伤此地分毫。” 赤灵渊那灿金色泽的双眸扫过两人面庞,笑容变得愈发凛然:“看你们二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就先来过上几招,让我瞧瞧你们究竟是以何本事度过那两重大阵的阻挠!” 说话间,她蓦然抬袖一挥。 水天连色、涟漪荡漾,直至一抹殷红幽火自双方中央熊熊燃烧而起,当即化作一缕红芒扩散开来。 “嗯?!” 幽罗凝神细瞧,转瞬间只来得及瞥见极为高深玄妙的阵法在前方一闪而逝,四周环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巍峨群山林立环绕,若众星拱月,后方水潭不见踪影,取而代之则是一根通天直立的雕纹石柱,铁索缚之,似有龙凤在纹路中盘绕飞旋。 仙雾缭绕、微风浮动,恍惚间很快愕然发觉脚下地面竟消失不见,化作数根寒铁巨锁一路横贯数道山峰之巅,在这苍天之上生生构筑出几道有黝黑巨锁连通的惊悚栈道,仿佛只要失去片刻平衡,就要从这千丈高空之上坠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这是……” 她身形不禁摇晃了一瞬。 只觉体内的阴气赫然被完全封印,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施展! 但很快被身旁的林天禄伸手搀扶了一下:“要多加小心,这下方的景色都是真的。” “这书生说的不错。” 娇媚轻笑声蓦然从不远处响起。 赤灵渊那白嫩如玉的裸足轻轻点在巨锁上,一袭金红纱袍随风微微飘扬,隐约瞧见那群缝之中若隐若现的丰腴美腿。 “此界之景俱是真实不假,若不慎坠入悬崖,便当真万劫不复。而且此地规则简单,便是不许施展任何内息,包括那些阴气之流。” “没想到,姑娘竟然还有这等非凡手段?” 幽罗面色凝重,沉吟道:“以大神通生生构筑出了一片界域?” “这你就太过夸赞了。”赤灵渊笑着摆了摆手:“以我之修为,勉强构筑此方小天地已是竭尽全力,便靠这数百年的潜修稳固,才能让此方小天地愈发坚固稳当,不至于随手两下便如同泡影般溃散。” 幽罗虽是脸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是泛起不小讶然。 不靠魂源心界便能亲手制造界外天地,这等修为……定然远远凌驾于寻常的蛮境巅峰之上。 或许,当真是只存于志怪传说之中的仙凤。 “当然,这山峰之间寒铁巨锁连天横贯,苍天威压笼罩,便是为了交战双方能不倚修为,只靠招式与境界切磋比武,是为最妙的比武台。” 赤灵渊蓦然间露出了战意凛然的笑容,抬手一勾:“你们二人,谁先上来去与我交手一番!” 林天禄闻言正想率先走出,但身旁的幽罗却悄然伸手拦住,低吟道:“由本宫上去先会一会她。” “但她似是不凡,要是真交起手来……” “倒不必担心本宫,只是切磋而已。” 幽罗红唇微抿,螓首微斜,瞥来一记风韵娇柔的媚眼:“正巧让本宫上前去试试此女的本事,免得先生待会儿应对的措手不及,白白受了伤,可不好跟外头的两位夫人交代。” 说罢,她便踩着脚下寒铁巨锁身姿婀娜地踏步走出,那分衩裙袍下弧度尤为高耸浑圆,在宛若猫步般的迈动中荡漾起阵阵浪花。微风吹拂间,更是裙裾飞扬极为光彩夺目。 “没想到,竟是你先上来动手。” 赤灵渊扬起一抹古怪笑意:“难道是担心情郎受伤,先行上来探探我的底细?” “既已猜得真相,就不必多言啦。” 幽罗展露着大方妩媚的笑意,手中折扇微微抬起:“动手便是,让本宫也瞧瞧传说中的仙凤有何惊人手段。” “可不要让我失望——” 赤灵渊轻笑一声,很快踏出步伐。 那娇嫩裸足与修长美腿在这一刻爆发出非凡劲力,极为迅猛地直冲而来,但看似摇摇晃晃的寒铁巨锁在其脚下竟纹丝不动,翩若惊鸿飞蝶,轻若鸿毛一般! 幽罗见状笑意犹在,但双目眼神中却有些许冷意。 此地难以施展开体内阴气与阴术,她的一身手段可是去了七七八八。但要单论武艺技巧,此世间同样找不出多少人能够与她相媲美。 可看着迅速逼近而来的赤灵渊,她却蓦然有股难以匹敌般的慌乱之意陡升,连忙强压动摇,不急不缓地抬手准备应敌接招。 啪! 拳脚相撞,荡开些许气劲。 幽罗抬臂格开了直踹而来的飞踢,发丝飞扬之际,眉头不禁微挑。 ——力气,不大。 不如说,这一记飞踢虽然来势迅猛汹汹,可当真接住反而感觉不到丝毫冲势,恍若闺蜜嬉笑间的伸腿轻碰一般随意轻巧,而这迎面一踢反倒门户大开,破绽尽出。 但她正要回击之际,却发现凌空跃起的赤灵渊不知何时已然扭腰旋身,带着兴奋笑容划出一记残影鞭腿。 幽罗螓首后仰闪开劲风,顺势抬足上挑。 却见赤灵渊极为灵动地轻点了一下她的足背,身形仿佛当真变成了轻盈如风的羽毛般飘然而起,丰腴傲人的娇躯腾空展现出极为惊人的柔韧度,飞旋转身,那美玉无瑕的莲足当即划出道道残影映入眼帘。 “好奇妙的武艺。” 幽罗眉头紧锁,接连侧身旋腰闪开攻势。 两女拳脚相交,修长美腿在裙下翻飞踢踏,置身于这巨锁之上接连舞出道道曼妙动人的舞姿,看似并非杀机尽显的厮杀武斗,反倒是争奇斗艳,甚为香艳夺目。 但幽罗正要见势反击之际,却见赤灵渊的动作竟若浑然天成的电芒流火,似灵犀一指般蓦然在眼前闪烁而起。 直至 并拢的双指好似瞬移般出现在胸口之间,将峰峦顶起的胸襟压得微微下陷。 “哎呀!” 可还不等赤灵渊再用劲追击,却见原本还应对的游刃有余的幽罗突然惊叫哀吟一声,捂着胸口连连踉跄后退,俏脸上满是疼痛懊恼之色,颇为惹人爱怜心疼。 “本宫还是棋差一招,当真……当真是败的心服口服。” 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仿佛败的很是不甘心。 “——诶?” 原本还满怀笑意的赤灵渊顿时一呆,并指点出的姿势都还僵在原地。 她显然没料到,原本这位颇为不凡的对手竟突然间…… 认输了? 心思微动间,赤灵渊很快松下姿势,满脸哭笑不得道:“你这姑娘,明明有这般好武艺,怎得开始耍这种小伎俩?” “若再打下去,本宫可得在人面前大出洋相,着实不太合算。” 幽罗轻咳两声,扬了杨嘴角:“倒不如干脆投降便是。” “不痛快,接着由你上来与我过上几招吧。” 赤灵渊无奈叹息,抬手勾了勾:“可别与这姑娘一样三两招的功夫就败退停手。” 林天禄微微颔首:“好,我来陪赤姑娘交手。” 正要动身,臂弯中的美人却浅浅嘤咛一声,美眸微瞥间低吟细声道:“此女虽不使丝毫内功或是修为,但其武艺确实古怪,要小心她的缠捻短打,放空心灵,切莫应对的太过急躁。” 林天禄略感讶然,很快小声轻笑道:“当真谢谢姑娘了,还特意为我上前吃招试探。” “倒是贫嘴。” 幽罗调笑般戳了戳他的胸口:“待会儿可别出了洋相。” “放心便是,我已瞧得清清楚楚。” 林天禄定下心神,神色沉稳地踩着巨锁迈出步伐。 瞧见他换身走来,赤灵渊不禁露出一抹妖媚婉柔的笑容,眸中似有眸中情绪如水荡漾,又含着几分宛若烈火般炽热的灼灼之意。 “好呀,让我来瞧瞧你这书生究竟有何本事。你若当真不行,我也不会害了你的性命。” 说话间,她的娇艳身影一晃,再度速度极快地逼近而至。 林天禄凝神抬手,直接挡下了迎面而来的一记直拳,瞧见此女又是软若无骨般凌空扭身,拳脚尽数划出残影,似连绵不绝的攻势倾泻而出。 啪啪啪啪! 拳脚膝肘不断相碰互撞,震开道道气浪。 林天禄神色平静地沉着应对,将赤灵渊这宛若海啸般凶猛无尽的攻势尽数挡下。 瞧准时机探手抓去,却见此女仿佛福至心灵般已然提前闪身躲开,手指几乎擦着那高耸胸襟划过而触碰不得。 反倒是一对软玉般的藕臂当即缠绕攀附,跨步欺身浅笑之际,莲花十指捻起印诀当胸拍来。 嘭! 四臂交错,震开的劲气将此番攻势强行化解。 “咦?” 赤灵渊惊咦一声,眸中精芒流转,嘴角凛然笑意愈盛,攻势再开。 两人踏足于巨锁之上挥掌震拳,妙到巅毫的拳掌指法尽情挥洒施展,超凡身法似将脚下的千丈高空视若无物,不断交织腾挪,晃出道道虚影。 不过几息时间,已然来来回回交手不下百次,几乎连成一片虚幻残影。 直至两人齐齐运掌轰出,劲气一颤,纷纷被震退了数步。 林天禄不免暗赞一声。 “——厉害!” 这大半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这般武艺傍身的人物。 并非依靠什么雄厚混元的内功、也没有依靠阴术阴气来催动出开山裂石的威力,而是极为纯粹的武道境界、玄妙武艺。 那具看似丰腴秀媚的玲珑身段之中,仿佛蕴藏着惊世骇俗的蓬勃生机、无与伦比的力量正在体内涌动翻腾,举手抬足间有惊世骇俗的武境拳意,威势无穷。 更有浑圆如意的料敌先机、发在意先,甚至他才刚刚动念将要反击,此女便已然提前一步做出无比精准的反应,每一招每一式之间都蕴含绝妙力道,当真称得上真正的武道宗师! 但林天禄惊奇不已之际,殊不知对面的赤灵渊同样是心中惊讶万分,连连眨动着金眸。 “他竟有这般俊俏逼人的武艺?连我这‘帝天双武’都能沉着应对,不显哪怕丝毫破绽。刚才若不是我多做小心谨慎,怕是都要反栽在他的手上,被擒握住把柄要害。” “本以为他是靠着其体内的古怪玄气,才能接连破开两道阵法。虽是才情智慧非凡,但这看起来俊俏白面的模样,应该不会太……” “姑娘,你这武艺可当真厉害。” 林天禄遥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赞叹出声:“若是之前,在下还真没想到竟有如此精妙的武道境界。” 赤灵渊闻言不禁心下微喜,俏脸上更是藏不住欣喜柔媚之色,抚指轻笑道:“多谢你这番夸奖了,也没白费我这些年来诸多锻炼感悟。 不过听你语气,似仍留有不少余力还未施展?” 林天禄顿时讪笑两声:“总归怕不慎伤着赤姑娘,毕竟我等闯山理亏,而姑娘单纯只是想切磋比比武。” “无需担忧,只管用出来便是。” 赤灵渊扬起一抹明媚灿烂的艳丽笑容,双臂交错一展,单足宛若铁钩般高抬屈起,裙裾沿着丰腴美腿滑落胯弯,烟视媚行又带着凛然英气,金眸之中似有灼热战意燃烧而起。 “这一次,我会竭尽全力!” 一身纤薄纱袍迎风勾勒娇躯,开衩兜纱更是挡不住那白嫩玉腿,匀称修长,腿心底部尤似弧月白星,尽显浑圆饱满。 但瞧其一身昂扬气魄,却又丝毫没有娇柔媚态,反倒是英气逼人,煞是气势磅礴!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 旋即,他反而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垂落双肩,仿佛整个人都完全松懈了下来。 赤灵渊见状非但丝毫不恼,嘴角的笑意反而更盛几分。 在其眼中,这男人周身气息仿佛融于这苍茫天地之间,尽数消散,根本难以捉摸感知……单凭这等境界,便足以称得上是先天武境! “但靠这种手段,可无法与我帝天双武媲美!” 红发丽人娇叱一声,似再寻常不过的一拳直冲轰出。 可哪怕是在十来丈开外的幽罗都不禁俏脸色变,瞳孔紧缩:“天地之力?” 这拳中赫然蕴含着磅礴天威、帝王贵气,汇以绝巅之上的玄妙武境界,只此一拳哪怕不蕴任何内息功力,便足以灭尽世间万物,碾碎万千妖鬼! “天禄当心——” 咚——!! 宛若雷鼓震响、又似地动山鸣。 蓦然震开的冲击,几乎令横贯诸峰的寒铁巨锁都生生撕碎,宛若波浪般朝两侧荡开,炸起滔天雾浪,以致环绕群山都为之震撼轰鸣! “唔?!” 幽罗身形一阵摇晃,险些站不稳当脚步。 待连忙抬头重新望去,眼前发生的一幕却更令她又惊又喜。 “——这一招。” 赤灵渊神色略微呆然,那蕴含磅礴天威的拳头生生停滞在了林天禄的面前,毫厘难进。 而他如今正展露着轻松淡然的笑容: “胜负已分。” 赤灵渊双眼微微低下,怔然看着停在自己身前的双指,距离心口已不过半寸。 “你这一招,为何会……” “姑娘的武道确实当世一绝。” 林天禄温和笑道:“但我这招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便是凝神静心,一往无前地一刺而已。 只消得比你更快一步,比你更长一寸,此番切磋博弈已是胜券在握。” 第三百一十二章 接连惊异,上古秘闻 赤灵渊听得哑然,脑中不由得回忆着刚才转瞬间发生的一幕。 此人攻防之间明明并无任何招式、境界,更无丝毫意境支撑,好似凡俗武者的随意乱打乱拂,只凭下意识地挥手抬脚。 但正是这再平凡不过的一指,却将她的帝天双武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易破解,更一指洞穿了她那浑源如意的武道境界。 所谓发在意先、天衣无缝、武道极意……都成了其指下的笑谈,恍若无物。 这已然不能用所谓的返璞归真解释。 又或者,是要更凌驾于这些境界之上的…… 直至见林天禄将右手放下,她这才如梦方醒般回神,连忙将自己的拳头也缩了回来,感叹道:“你竟有这般超脱常理的武艺,我确实甘拜下风。” “赤姑娘过奖。” 见她认输的干脆,林天禄面露温和笑容,拱手作揖道:“只是随手一试,算不得什么入流招式。若非有伴试探、再加几分运气使然,这结果就犹未可知了。” “凡人书生难道都如你这般谦逊?” 赤灵渊心头微暖,不禁妩媚低笑两声,盈盈屈膝浅拜:“刚才多亏先生让上一招,不然那一指戳入心口,不依靠修为抵挡护身,我怕是得惨呼着滚落山崖,身为擂主反而得在两位面前露出丑态,连滚带爬地重新从山底下跑回来。” “姑娘说笑了。” “诶,不必再说这些客气话!” 她很快大方地一摆素手,兴致未消般嬉笑道:“我原以为自身武道境界已臻至此世巅峰,但如今才知眼光短浅,前路仍旧无穷无尽,望不到山巅尽头。 刚才你那一指实在让人回味无穷,真想再细品体会几次,哪怕真被你给戳的满地乱滚也是心甘情愿啦~” 林天禄不由得讪讪一笑。 这仙凤化身而成的姑娘,性格倒颇有些大大咧咧,平易近人的很。 “罢了,往后时日漫长,自有诸多机会能让我们再好好交手。” 赤灵渊也不再逼迫为难,嬉笑着一掐印诀,周围景色再度变幻。 …… 不过转瞬,三人顿时回到了那座水雾缭绕的水潭旁,双脚也重新踩上厚实的土地硬石。 赤灵渊美眸流转,扬起一抹柔媚勾人的春色笑意,嫩玉小手伸出蓦然勾住了林天禄的手臂,回身就要朝水潭走去。 林天禄被拉着顺势走了两步,愣神道:“赤姑娘你这是要——” “刚才打过一场,着实身心酥麻,不妨与我一同到湖潭内泡上一时三刻,权当是休息放松。” 赤灵渊迈着修长美腿,只叫人看见其背后晃荡出的惊心弧度,松懈下来瞧去,才知这光洁大腿何等丰腴紧致。 而其口中说出的话语,更令林天禄眼角一抖。 “咳!赤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可不能做这番奇怪之举——” “嗯?当真如此?” 赤灵渊略显诧异地回首望来,嘟哝道:“我倒是鲜少与外人交流,改朝换代几轮,不知这世间的诸多礼仪规则。” “赤姑娘安心听先生的话便是,总归不会让姑娘吃亏的~” 随着一阵香风袭至,幽罗那曼妙身影已然带着丝丝笑意贴近而来,如护犊般环绕住了林天禄的臂弯,轻笑道:“这赤身相见可得两情相悦的男女才行,若是叫外人瞧见,着实白白丢了清白名节。” “此事我还是知晓的,不过他……” 赤灵渊神情微怔,但很快妩媚浅笑着松开了手: “好吧,还是先听听你们的请求好了,是之前与那枚玉坠有关之事?” 林天禄松了口气,正色道: “正是如此,在下一行是为了修复那枚玉坠,为玉坠中的器灵寻得塑身造肉之法,才会从西马郡一路来到武昌省内。 直至听闻这仙凤山中有神异盘踞,才特意前来一探究竟。” “大抵明白了。” 赤灵渊金眸之中似有媚意荡漾,语气更显酥柔缠人:“你们去将那枚玉坠取来,让我……呼!索性由我出去瞧瞧。将那两位女子一直晾在外头,总归显得不近人情了些。” 她很快大方一笑,率先迈出脚步朝着水雾之外走去。 林天禄与幽罗对视一眼,一同快步跟随离开。 …… 桃林石桌旁。 茅若雨和程忆诗二女端坐于此,俏脸上满是担忧不安之色。 虽说她们都知晓自家丈夫身负滔天之能,可如今遇见的这尊仙凤又有何等本事底蕴,实在难以预料。 在水潭旁究竟会发生何事,她们如今没办法上前一探究竟,心尖着实忐忑难耐,恨不得也想上去偷偷瞧上一瞧,确认安危与否。 “你们无需着急。” 正蜷缩趴在石桌上的云玥兽瞳微抬,低吟道:“那山中仙凤只是将你们轻柔推至此处,并无任何约束,便足以证明她并非怀着恶意。再以天禄的口才只消说上几句好话,想来就能与那尊仙凤拉近些关系,出不了事的。” “云姐姐之言奴家都明白。” 茅若雨轻咬朱唇,目光扫过围簇在四周的灿烂桃林,目光闪烁不定:“只是身处此地,总归让奴家心头有些古怪。” 当初她置身于幻梦之中,常常就坐在那些桃花园林之中闭眸奏乐,只当某种意境美梦。 可如今当真亲眼瞧见……那股颠倒错乱之感,令她分不清究竟是虚还是实。 “妾身也差不多。” 一旁的程忆诗揉捏着眉心,叹息道:“而且刚才那声音也是……” “如今看来,她们二人都是你的妻妾?” 柔媚酥麻的女子之声悠然响起。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豁然起身望去,很快就瞧见林天禄一行从雾气石山后缓缓走出。 “相公!” 茅若雨和程忆诗皆是面色泛喜。 但在瞧见了赤灵渊后,当即神色一愣。 此女是…… “让你们担心了。” 林天禄笑了笑,摊手介绍道:“这位便是此山中的仙凤,名赤灵渊。而这两位俱是在下的妻子,茅若雨和程忆诗……还有那位正坐在石桌上的狐女,名为云玥。” “哦~” 赤灵渊饶有兴致地微微颔首。 旋即,她似有所察觉般盯向了茅若雨那高耸浑圆的胸口,红眉微挑:“那所谓玉坠,就藏在这位茅夫人身上?” “是、是的。” 茅若雨虽惊讶于眼前此女的面容长相,但心思灵动,很快意识到双方已然携手合作,面露浅笑着将玉坠从衣襟中取出:“此物便是,而玉坠之中的璇灵姑娘她……嗯?” 正要上前递出,她很快轻咦了一声。 因为手中玉坠突然绽放出颇为明亮的辉光。 伴随着裙角飞扬、婀娜身段旋即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 “呼——” 于璇灵张开双臂大大地呼出一口浊气,灵眸绽芒般凝神望来,不复平日里的娇憨天真,反而显得有几分成熟。 赤灵渊仿佛早已料到眼前此景,环抱双臂,面露着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 “还当真是一模一样的面容。” 于璇灵脸上的神情相当严肃,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瞧气氛沉闷,林天禄上前好奇道:“璇灵,你们二人的长相会如此相似,你可知其中缘由?” “老爷,灵儿好像与此女——” “渊源不浅。” 赤灵渊蓦然开口道:“不如说,我与她可算同出一源。” “嗯?” 林天禄听得一阵茫然:“姑娘可否说的详细些,这同出一源是指……” “其神魂与我极为相似、面容长相自然一般无二。” 赤灵渊回眸瞥来,饶有兴致道:“先生可知,我自从诞生于世至今已有多少年头岁月?” “莫约,千年?” 但赤灵渊此刻却失笑一声。 “你猜的还是太过保守了些,自我从朦胧中苏醒过来,距今可少说有数千年的时光啦!” 此言一出,茅若雨和程忆诗都听得一阵瞠目。 如此年纪,怕不是真正的上古存在? 林天禄心思微动,沉吟道:“姑娘既在数千年前就复苏了意识,难道想说璇灵她与你一样,都是来自——” “自从意识复苏之时,我并没有任何所谓的玉坠傍身。这幅藏着器灵的玉坠,我也是初次亲眼瞧见。” 赤灵渊轻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不过,在瞧见这玉坠的瞬间,我脑海中就已然浮现出不少只存在于睡梦之中的模糊景象。” “比如,很久之前我便是这玉坠的一部分。” “嗯?!” 林天禄等人皆是一惊。 可看向于璇灵此时的肃穆神情,并没有开口反驳斥责,显然不像随口说出的玩笑话。 “具体多久之前,我早已记不清楚。不过我确实知晓自己乃是‘心海冥灵坠’。” 赤灵渊环绕着双臂,随意轻佻道:“若简单来说,我与这位于璇灵姑娘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双生姐妹。” 程忆诗听得愈发茫然不解,喃喃道:“可、可赤姑娘在传闻中不是仙凤的化身,为何会是器灵——” “我可没说过我与她一样都是器灵。” 但赤灵渊却失笑着晃了晃玉指:“这心海冥灵坠效用无穷,亦能蕴神诞灵,我之灵智神魂便是借此神物蕴养诞生而成,而这具身躯可与玉坠本身无关。” “追根溯源,我乃上古北屿神宫赤凰一族,当年族内大乱由不得我再历经千年孵化诞生,族人无奈便向万盛仙宗讨要了这稀世神物,以灵注肉,渡魂生识,破茧而出,这才有了如今的赤灵渊。” 这平平淡淡的三言两语说出,却引得在场众人皆震惊莫名,一时沉默失声。 此间话语道出的隐秘与情报,当真难以消化。 而其中最为惊讶的,毫无疑问正是林天禄。 “——万盛仙宗?” 林天禄面色接连变幻,连忙道:“赤姑娘如今是否知晓这万盛仙宗的情况!” “哦?” 赤灵渊有些讶然地回眸望来。 但她很快露出一抹温润娇媚的笑意,婉约浅声道:“这万盛仙宗自古以来便存在于世,其历史怕是比妖鬼更为久远,五千年都还不止,以我的见识应该不足以说清这仙宗的秘闻与去向。当初我北屿神宫一脉还是靠着些私交才能借得心海冥灵坠一用,承蒙不少恩情。” 果然如此! 林天禄心头思忖不断。 这万盛仙宗的来历背景甚是久远古老,已然远超妖鬼道界所能记载流传的上限。 现今那些千年妖鬼都算是从大战中苟活幸存,已算地位尊崇,更遑论这数千乃至万年之前,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 若说出去,怕是都无人会随意相信。 “与你相见的那一刻起,我便猜测你身上这番惊世修为的来历。” 而在众人细品话中深意隐情之际,赤灵渊流露着妩媚笑容,继续道:“这般浑然天成、贯通天地的玄妙之息,似天地灵气、又似造化具现,极有可能就是那万盛仙宗之脉的‘极玄之息’ ——融汇天下之能、道尽世间千变万化,便是这‘万盛’二字之由来,万般皆盛、才算妙用无穷。” “不过——” 她突然话锋一转,挑眉轻笑道:“这番猜测,刚才与你交手后我便已暗自否决。” 林天禄皱眉道:“为何?” 听这番描述,与自己的情况还颇为吻合。 “万盛仙宗虽自上古存在、是天下诸界首屈一指的至强门府,其中蕴藏多少惊天动地的秘闻与宝物更无人所知,但我却清楚……他们所拥的极玄之息可塑造不出如先生你这般奇妙的人。” “姑娘从何而知?” “因为我诞生自心海冥灵坠,因缘际会下体内就修了一半的极玄之息,此法有多少奥妙威能,我自然一清二楚。” 赤灵渊摇头失笑一声:“但如今与先生比起来,却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无力。别说是修为难以抗衡,就连我汇集北屿赤凰血脉以及数千年潜修习来的帝天双武都比之不过,我还有何底气能称呼先生身上有极玄之息?” 林天禄顿时一愣。 这位凤凰姑娘体内修的……就是万盛仙宗的极玄之息? 但如今看来,好像也没多少值得警惕的。 甚至与自家舒雅自小修习的家传功法都没多少区别。 心思微动,林天禄不禁面露哂笑,拱手道:“多谢赤姑娘耐心解释介绍。” “无需在意,倒是我叽叽喳喳地说了些无关废话,白白让先生高兴一场。” “姑娘宽心,能得知些有关万盛仙宗的些许消息,在下已是收获颇丰,甚是感激。” 赤灵渊笑着摆了摆手:“无需再与我这般客气,还是先来谈谈你们在意的正事吧。” 说着,她很快斜眸重新看向了对面的于璇灵,柔媚笑道:“诸位此行前来,是为了能让器灵恢复往日修为?” “一是为了能让璇灵她拥有自己的肉身,能在外界随意行动,不再受玉坠所制。二是为了能找寻修复此玉坠的宝物。” “修复?” 赤灵渊此刻却神情微怔,旋即连忙道: “且慢,你的意思是说……那心海冥灵坠已受损坏?” “没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别说是心海冥灵坠受损,就连那万盛仙宗都已灰飞烟灭,只剩些许残垣断壁,化作历史尘埃。” “……” 赤灵渊顿时神色渐沉,垂眸喃喃道: “怪不得刚才瞧见玉坠与印象中有些许不同。没想到连万盛仙宗都出了事……我当初究竟昏迷沉睡了多久的光阴?” “赤姑娘?” 林天禄试探提醒道:“可有解决相助之法?” “老爷无需多问。” 但沉默许久的于璇灵却蓦然开口道:“灵儿已是知晓办法。” 眼见众人目光齐齐望来,于璇灵凝起目光,朝石山后方的水雾中遥遥一指:“如当初在玉峰山所做一样,取来这仙凤山集日月精华而成的核心,尽数吸收,便能让灵儿恢复不少。” “又或者——” 话音未落,赤灵渊金眸闪烁波动,不由得低笑一声:“由同出一源的我来助你凝塑真身,化作人形?” 于璇灵被打断了话,秀眉微皱,但也没有气恼不忿,镇定地颔首道:“没错……至少我脑海中便是浮现这番答案。” 林天禄好奇探寻道:“不知此举,赤姑娘可否出手相助?” “当然可以。” 赤灵渊答应地也更是直爽,毫无犹豫道:“这心海冥灵坠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能助她复原自然不足挂齿。况且,此女看起来与你还关系不浅。” 她意味深长地回望一眼,灿烂金眸之中似荡漾着万般媚意春色,娇颜浅粉,看的人心头酥酥麻麻,魂牵心绕。 樱唇微糯扬翘,柳眉荡情,笑意中带着几分俏皮挑逗。 “不过,我如今抽不出多余的精力再来帮助塑身凝魂,可得再等上一段时日才行。” 幽罗美眸一转,轻笑道:“难道赤姑娘在这孤峰高山之上,还有何要紧之事需要忙碌操劳?” “自然是有的。” 但赤灵渊却展露出爽朗明媚的笑容,叉腰坦然道:“便是帮忙守住这八族秘境……最后三天。” 第三百一十三章 气息交渡,黑夜隐迹 八族秘境? 林天禄等人皆是一惊。 这所谓秘境,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然屡屡耳闻。 如今那丰台县内风雨欲来都是为了秘境而起,可这位赤姑娘却说她在守护八族秘境? “看诸位的表情神色,对秘境似乎有所听闻?” 赤灵渊嬉笑两声,却并未故作高深,相当坦然大方地解释道:“我当年从迷蒙中复苏醒来,机缘巧合下与所谓的八族有了些交流联系,他们将脚下这座山头赠予我休养生息,还助我恢复修为。 得如此恩惠,我便允诺帮助他们镇守这秘境四千年,护住这秘境内一物不失,让他们能安稳长眠,不受外界丝毫侵扰。” 程忆诗不由得困惑道:“但据传闻言,是在数百年前有凤凰异象降临此地,赤姑娘刚才说镇守四千年之事,又是——” “莫约几百年前,我才彻底恢复了凤凰本源,得以化作凤凰真身,一时激动之下却不慎被山下迁徙而来的村民们瞧见。” 赤灵渊脸上流露出几分娇憨可爱的笑容,笑吟吟道:“见那些村民们俱是拜服叩首,端得是诚恳诚心,淳朴善良,我便给了他们些许好处,也算庇佑他们这几百年来不受外界迫害,天灾人祸不侵。 直至我在山中呆的久了,那些村民们一代代繁衍数百年之久,大抵也渐渐忘却了我的存在,我便任由他们安居乐业,不再多做干涉接触。” 林天禄听得恍然大悟。 将来龙去脉细细一捋,原来不是仙凤在数百年前降临这座山峰之上,而是仙凤至始至终都在山中栖息居住。 反倒是山下的村民们长途迁徙而来,最终在山脚下定居,世世代代地繁衍下去,直至遇见凤凰真身显露,双方便有了几分奇妙因缘相会。 “如此说来,倒是理得通顺了。” 茅若雨困惑道:“但人人都说所谓的八族秘境不是在丰台县内。赤姑娘如今身在这山中,又如何去保护秘境不失?” 难不成,待秘境遭歹人侵犯之际再动身出发? 这样是不是太过迟缓了些? “我虽不知外界将秘境消息传成何样,但八族秘境的出入口皆由我掌控。” 赤灵渊面带轻佻笑意,语出惊人道:“或者说,这八族秘境就藏在诸位脚下的这座山中。” 林天禄等人闻言皆是愕然。 八族秘境不在丰台县,而是在仙凤山中? 那古界之人和诸多势力在丰台县内明争暗斗,搅动风雨,岂不是“这些后世小辈妄想染指这八族秘境之珍宝,着实太过天真了些。” 赤灵渊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妩媚笑意:“只消略施小计,便能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待三日过后,这秘境之门就将彻底封存关闭,此世再无任何八族秘境,哪怕他们再有通天之能,亦无法从中获利分毫。” 这接连几番轻松话语,其中透露出的隐情与秘闻,却让人心头思绪翻腾不已。 幽罗顿时失笑道:“姑娘看起来娇憨大方,但实际上还颇具几分聪慧智谋。” “虽在这山中枯活数千年,鲜少接触外界,可若是连些许小计都想不出来,未免是叫人嗤笑啦!”赤灵渊柔声细语,笑意更盛。 幽罗以折扇遮住嘴角,轻吟道:“不过,这隐瞒之策却大大方方地告诉我等,难道姑娘就不担心我们会另生贪念,想着趁机一闯八族秘境?” “此事我倒丝毫不会担心。” 赤灵渊嘴角的娇憨笑意隐去几分,金眸之中似流转着丝丝狡黠之色:“在场诸位皆以林先生为首,只要先生不起丝毫贪念,八族秘境自然平安无忧。” 言语之际,其美目唇角挑扬起的暧昧笑意,看的林天禄心间颇感微妙。 自从见面开始,这位姑娘时不时便会以一种奇妙眼神看向自己。 一开始还以为是初次见面的不熟悉,可现在…… 林天禄讪笑两声,拱手道:“姑娘无需担忧,在下对八族秘境确实无甚在意的。” “我自然瞧得出来。” 赤灵渊斜眸重新看向了沉默无言的于璇灵:“不过,让诸位直愣愣地待在山中等候三天,确实显得苛刻了些。 索性我直接出手为她凝神塑身,至于那镇守八族秘境之业,作为回报,就由诸位来搭把手如何?” 林天禄面色一肃,拱手道:“姑娘既然信任,在下自然会担起责任。” “有你一言,我可是安心不少。” 赤灵渊朝于璇灵笑了笑:“如何?可是做好了准备?” “……我自然早有准备。” 于璇灵秀眉微蹙,语气略带清冷。 沉闷片刻,她仿佛才强忍着萦绕心头的那一丝排斥感,喏喏低吟一声:“多谢。” 见其复杂神情,赤灵渊不禁细柔浅笑道: “虽是初次相见,但看着于姑娘的面庞,还真有股奇妙感觉,仿佛瞧见了活灵活现的另一个自己。” 说话间,她很快上前掐动印诀,就见这山巅四周浮现出层层光膜将此地笼罩覆盖,将外泄四溢的气息与光点完全封闭在内。 与此同时,在林天禄等人惊讶万分的目光注视下,这赤灵渊周身竟迸发出极为耀眼明亮的赤红光辉,衣裙化作烈火燃烧,流光萦绕! 转瞬间,其丰腴修长的身段便化作一头身长莫约五丈有余的赤红凤凰,羽霞似金、凤尾披阳,振翅扬首之际荡开一阵极为温和的淡淡春风,在淡霞映朝下更显美艳华贵,超然于世。 “竟、当真有凤凰存在!” 哪怕林天禄都倍感惊讶,更遑论茅若雨等人,在场诸位都是看得一阵心神震撼。 原以为那所谓凤凰只是某种功法所致的异象,可如今亲眼一见…… 这毫无疑问就是真身,弄虚作假不得! 下一刻,就见化作金红凤凰的赤灵渊重新低下披锦戴霞的凤首,轻轻呼出一口灿金气息。 点点金芒闪烁流转,好似雨点、又似是璀璨星辰,环绕在于璇灵的周身各处。 “呼——” 仿佛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于璇灵渐渐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任由这些金色光点卷入自己的身子,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整个人都染上了一抹灿金之色,甚是绚烂夺目。 旋即,其身形开始慢慢泛起水光,直至重新凝缩成了玉坠模样,嗖的一声飞回到了茅若雨的胸怀之中。 “诶?” 茅若雨正看得吃惊出神,突然被金光撞进胸口,不由得惊叫一声,低头连连眨动着茫然美眸。 “发、发生了何事,璇灵她为何会——” “心海冥灵坠所受的破损程度,比我想象中更甚数倍,几乎已是支离破碎的程度。” 赤灵渊微微低下凤首,低吟沉声道:“她能维持自我、甚至诞灵重生,已是奇迹中的奇迹。我如今将半载修成的极玄之息交渡至她体内,应该能勉强助她修复一半玉坠根基。 现在她需要的就是休息静养、慢慢消化体内满溢的极玄之息。待得莫约半月之后,她应该就能破茧重生,无需再依靠任何外力行走人间,与寻常妖鬼与凡人无异,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可璇灵她突然飞回来……” “或许,在夫人身上更为温暖舒适吧。”赤灵渊轻笑一声,凤首面庞竟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淡淡笑意。 茅若雨听得脸色微红,正想开口,可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淡淡凉意,她心头微颤间却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如此一来,我算是帮了你们这一次。” 赤灵渊回首看向了后方的林天禄,眉宇间极是风情柔美,狭长金睫下凤眸流转水润,低吟道:“接下来,该由你们履行诺言,助我守住这八族秘境最后三天。” 林天禄神情肃穆,郑重作揖道:“还请赤姑娘放心,此事绝不会有失。” “那就好。” 金光闪烁,就见这凤凰之姿开始迅速缩小,幻羽飘落,直至在众人注视下重新化作婀娜模样,翩然靠近而来。 林天禄正要笑着道谢,但很快面色微变,连忙伸手将坠落下来的女子搀扶揽住。 “赤姑娘?!” 被揽在怀中的赤灵渊赫然陷入昏迷之中,脸色略显苍白,气若游丝,若非他伸手搀扶怕是早已软倒在地。 “应该是刚才将所谓极玄之息交渡给璇灵姑娘,让她受损颇重。” 幽罗面色沉重地靠近至身旁,伸手轻轻扶住其冰凉无暇的粉背:“怪不得要让先生你帮忙守住这秘境三天,她现在这幅模样,确实是无力抵抗外敌入侵。” “竟有这般反噬后果。” 林天禄眉头紧皱。 “如今得找一处地方让她稍作休息调养。” 程忆诗和茅若雨连忙快步走来,闻言不禁面露难色:“可这山巅之上,又有何处地方能躺下休息?” 难不成,就一直抱在几人怀里过夜? 嗖 恰至此时,一缕冰凉微风蓦然吹拂而起。 众人齐齐侧首望去,就见那玲珑有致的雪白倩女悄然现身走出。 她的脸色依旧平淡清冷,只是瞧了眼林天禄怀中的赤灵渊,很快开口道:“若要找寻落脚休息之地,便随我一同来吧。” “山灵姑娘,你知晓这山中……” “我偶尔会上门造访,一来二去下还算熟识,她早已将开门的口诀交付于我。” “那就多谢了。”林天禄微微颔首,干脆将赤灵渊打横抱起。 但不曾料到,雪白倩女随手朝着石山掐指连点,原本封闭的巨石竟自行缓缓打开,烛火幽燃,显露出一条通往不知何处的隧道。 眼见其一声不吭地迈出脚步,走进这处隧道之中,林天禄等人默默交换了一下视线,终究是跟随了上去。 …… 片刻后。 茅若雨和程忆诗俱是瞠目结舌,满脸讶然地望着眼前景色。 如今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座颇为古典雅致的华美宫殿,雕纹石柱林立,壁画横绕,横梁垂落丝纱浮动,映照着幽幽瑰丽的艳红烛火,一眼扫去甚是风雅秀美,更令人惊讶在这孤山之中竟有这等巧夺天工的建造工艺,又似浑然天成。 穿过一道纤窄石门,随着雪白倩女抬手指引,林天禄很快将赤灵渊小心翼翼地平放至寝宫闺房的石床上,将其略显凌乱的衣襟整理好。 趴在肩头的云玥低声耳语道:“她如今确实有些虚弱乏力,但只要修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过来,无需太过担忧。” “平安无事就好。” 林天禄侧首看向寝宫四周:“那位山灵姑娘如今——” “已经走了。” 幽罗正倚靠在一根石柱旁,轻笑道:“将我们送进这宫殿后,她便安静地消失离去,想来是性情生冷孤僻,不愿与人多做交流。” 林天禄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但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低声道: “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本宫?” 幽罗柳眉微挑,妖媚邪笑道:“此行让本宫了解到诸多有趣的远古秘闻,自然是得在先生身边多待一会儿。可不能让更多的趣事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过,那八族秘境竟不在丰台县境内而是藏在仙凤山中。指不定古界或是罗星有所察觉,举兵前来此地围剿搜刮。到时候先生你可能免不了与人交战咯。” “既然与赤姑娘定下约定,在下自然是要尽力帮忙的。”林天禄轻笑两声,神色并无变化。 瞧着他一如既往的淡然神情,幽罗只是扬了杨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开了寝宫闺房。 待屋内安静下来,云玥兽瞳一转,低声道:“此女,是否会将消息传出。” “不会。” 林天禄摇了摇头:“幽罗姑娘虽然来历古怪了些,但心肠并不坏。若将此消息想尽办法散播出去,只会引来不少麻烦。她虽喜欢诸多新奇有趣之事,还不至于去做些危险举措,大可放心。 我如今更为好奇的……还是这赤姑娘身上的诸多秘密。” 他安静无息地退出了寝宫。 云玥凑近到耳畔,亲昵耳语道:“天禄很是在意?” “与若雨和忆诗一样,宫殿外头的桃花园林之景,我在梦中同样瞧见过几次,几乎分毫不差。” 林天禄脸色略显微妙地挠了挠头:“而且赤姑娘瞧来的眼神……并非我胡思乱想,而是确确实实有些暧昧深意,仿佛对我早有些了解。但我本身却对她并无任何印象。” 如果是他的名头如今愈大、人人皆知也就算了,可赤灵渊这数百年来都住在这山巅之上,甚至都不知来者何人,又怎会知晓有关他的事。 “难道,跟临月谷的那些长老谷主一样,懂得些算卦预知之法?” 云玥浅浅一笑:“赤姑娘看起来,不像是精通算卜之术的才人。” “确实如此。” 林天禄一边欣赏打量着周围的华美石殿,踏至中部主厅,已然踱步走到了茅若雨和程忆诗所坐的石桌椅旁。 “若雨,璇灵如今状态如何?” “虽然陷入了沉睡,但应该安然无忧。” 茅若雨轻抚着胸口,扬起一抹温润笑意:“想来再过一段时日,璇灵就能彻底以自己的身姿享受生活。” “不过,看来我们还得在山中待上三四天。” 程忆诗瞧了瞧石殿各处,斟酌道:“只能暂且在赤姑娘这里暂住几日,以防再有外人随意登山叨扰。” 林天禄轻笑道:“你们若是登山困乏劳累,正巧这殿内另有几间内室可供休憩,先躺下歇歇身子。或许明日一早醒来,那赤姑娘便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呼——” 茅若雨长吁一声,揉了揉仍有些酸麻乏力的大腿,粉颊微红道:“希望赤姑娘醒来不会恼我们太过自来熟。” …… 夜色渐深,仙凤山顶上却依旧温暖如春,气候甚是宜人舒适。 茅若雨今日登山一行,早已是疲惫万分,强撑至今,在挑选了一间合适的客殿内室后,刚刚沾上石床的靠枕便沉沉睡去。 程忆诗瞧了几眼屋内的点缀饰物,回首正欲开口,在看见美妇都已安然睡着,顿时哑然失笑。 “确实是累着了身子。” 她浅浅地打了个瞌睡,索性合衣侧躺到了茅若雨的身旁,美眸微眯。 “忆诗你先睡吧,我等着天禄回屋再休息。” 正蜷缩在石桌烛台旁的云玥回首轻声道:“若有何事发生,我会及时叫醒你们二人。””谢谢云……姐姐……” 程忆诗嘟哝了两声,不知不觉间也合上了双眼。 云玥不由得掩唇暗自一笑。 这丫头,睡意朦胧间总算是喊了她一声姐姐。 不过正在寝宫之外的天禄…… 只是思绪一起,云玥便垂眸摇了摇头,重新趴伏下来养精蓄锐。 此事,她并不准备细究多问。 …… 宫殿外的桃花园林内。 林天禄正坐在石桌前,凝神打量着眼前这幅棋盘,不时眉头微皱,暗自在思考斟酌着什么。 如今赤灵渊昏迷不醒,线索全断,他一时也无多少困意,便索性独处思考,瞧瞧这桃花园林内有何其他的熟悉事物。 “北屿神宫……赤凰一族……这些听起来可真是遥远。” 林天禄暗自摇头失笑一声。 单论名字也挺大气神秘的。 若非此次踏上了仙凤山中,可能他都不会相信竟会有这等收获。 但回头一想,就连修仙门派在过去都会存在,这凤凰血脉之流也算不得太过惊世骇俗。 不过…… 他确实是第一次亲眼瞧见活生生的凤凰。 “待赤姑娘苏醒,还得多问问这些数千年前的情报才……嗯?” 林天禄神色微怔,蓦然仰首看向了被水雾缭绕的石山后方。 有股奇怪的气息波澜荡开,虽似在极力掩藏,但仍被他精准捕捉到了一瞬。 “如今山中无其他人作祟、更无丝毫阴邪妖鬼滋生,是谁会突然在那水潭附近——” 林天禄神色一凛豁然起身,快步闪身朝后山水潭方向赶去。 随着抬手挥散眼前的浓雾,水潭内的景色很快尽收眼底。 一抹凹凸玲珑的窈窕背影正俏立于水潭之中,任由那溪流泉水洒落娇躯,打湿衣襟裙袍,周身却荡开无形气浪,纤臂微抬,仿佛正背对着入口在做些什么。 直至 一轮淡淡光晕竟在水潭泉幕之上泛开。 林天禄心思急转,顿时面露惊色:“秘境!?” 他当即闪身逼近而至,不等水潭中女子反应过来,猛地伸手将其纤细皓腕紧紧抓住:“你——幽罗?” “咦?” 幽罗神情微愣,身前刚刚展开的光晕已然消散。 待侧首瞥见身旁面露诧异的林天禄,她美眸一转,不由得扬起一抹妩媚妖娆的笑容:“哎呀,倒是让先生撞见了本宫使坏作怪的场面,当真是尴尬至极。” “……” 第三百一十四章 暗中试探,苏醒密谈 林天禄面色肃穆,沉声道: “幽罗姑娘,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先生都已瞧见,何必再开口多问?” 幽罗脸上笑意愈发邪魅妖异,眸中寒光流转:“自然是趁着诸位放松休息之时,前来瞧瞧这八族秘境内隐藏的秘密。” 林天禄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一阵。 沉默片刻,倒是幽罗先按耐不住笑意扑哧一笑:“怎得?先生难道当真不敢信亲眼所见,觉得本宫有何难言之隐才会偷偷摸摸做出此举?” “以姑娘的性子,好像确实会干出这事。” 林天禄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毕竟姑娘本就好奇心极重,瞧见人人向往的八族秘境就在眼皮子底下,赤姑娘她如今又昏迷不醒,自然会按耐不住好奇心来探个究竟。” 幽罗眼神微动,笑吟吟道:“先生不猜测本宫私怀不轨之心,与某些势力在暗中勾结,此次得知八族秘境的真正下落,想着率先出手拔得头筹?” “姑娘若真要图谋不轨,何必如此大方出手,闹出动静让我轻易察觉。” 林天禄松开了右手,正色道:“不过这八族秘境也算前人遗物,赤姑娘努力镇守了四千年之久,希望幽罗姑娘不要太过胡来。” 幽罗闻言柳眉微蹙,悻悻然地揉了揉自己的细腕。 沉吟少顷,她这才幽幽感叹道:“你倒是很相信本宫的为人。” “姑娘这一路随行,在下还是能瞧得清楚的,可不至于看走了眼。”林天禄板起面孔,沉声道:“但背信弃义之事,姑娘可不要多做。” “……哎!” 幽罗喟然一叹,嘟哝道:“本宫知道了,不必再说二次。” 林天禄见她已然服了软,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演变成不必要的冲突,至少现在 “——骗你的~” 但在这时,幽罗却蓦然再扬起狭促笑容,身形宛若泡影般溃散不见。 林天禄表情一僵。 旋即,些许无奈叹息之意浮现,准备出手将其强行擒下再说。 只是这刹那之间,他似有所感动作微顿,福至心灵般抬手划向了背后。 “别闹。” 啪! 入手仿佛陷入一片柔软之中,传来难以想象的丰润滑嫩,令林天禄动作当即停住。 原本正带着戏谑神色从身后凑近的幽罗笑容陡僵,连同脚步身形也凝固在了原地。 “咳!” 林天禄反应极快,闪电般缩回左手,正要开口拱手道歉。 但幽罗却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被拍打凌乱的胸襟,娇颜微晕,柔嗔道:“本宫还想再逗弄先生一番呢,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看破了手段,真叫人泄气。” “呃,刚才我不慎做了点粗鲁之举,还望姑娘莫怪。” “本宫都有意为你扯开话题啦,怎得还这般老实应声。” 幽罗脸色微红地失笑一声,美眸中似荡漾丝丝异情:“与本宫嬉闹一番用不着生歉,倒是先生你刚才屡屡留手收力,让本宫都有些难为情啦。”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姑娘刚才其实压根就不是想再开秘境,而是趁机想对我出手?” “本宫自是想瞧瞧,面对声东击西的奇袭,先生是否会露出慌乱无措之色。” 幽罗一脸可惜道:“没想到先生反应如此之快,竟然这样都还碰不到先生。” “那姑娘刚才对秘境……” “虽心下颇为好奇,但你既然生气恼怒,本宫自然就不多做试探啦。”她叹了口气,美眸微抬间满怀甜腻温意:“若当真惹恼了先生,本宫怕是走不过三两招的功夫就要被生生消灭,一命呜呼咯!” 林天禄不由得哂笑两声。 这位姑娘的性子还是这般叫人捉摸不定。 “如今嬉闹完了,姑娘早些回去休息一晚吧。” “哼~先生难道就不觉得这水潭颇为温暖宜人,与所谓温泉池水别无二致?” 但幽罗却笑吟吟地伸手在水中搅动了两下:“眼下月色柔亮、气氛正佳,不妨与本宫坐下好好游玩一番?” 林天禄神情微怔。 直至这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幽罗浑身上下早已被泉水溪流所打湿,那纯黑鎏金的开衩丝袍几乎完全与肌肤紧贴,绸缎束带环绕胸腹,浸水半透更为凸显丰腴性感,妖娆柔媚的曲线勾勒无疑,仿佛披上一抹淡淡的月霞水色般晶莹光泽。 “呼~” 幽罗似感觉到了目光扫来,粉颊生霞,巧笑嫣然地舀起池水滑落臂弯胸口,淅淅沥沥地洒落水潭,浮于水面的裙裾丝袍随之荡漾,却清晰可见那外露尽显的浑圆腿根,饱满弧度宛若布丁般水光莹润,甚是诱人勾魂。 “如何?先生可要与本宫一同坐入池水之中,享受一番鱼水——” “姑娘记得别泡太久,切勿着凉生病!” 林天禄当即板起脸色,一脸严肃地拱手道:“待会儿要是发现周围有何异常,记得喊上一声,在下就在外头的桃花园林中等候。” 说罢,他忙不迭地划水离开了水潭。 幽罗连连眨动美眸,略显呆然地看着林天禄头也不回地一边抖着身上的水,一边匆匆离开。 “……” 直至半晌后,她仿佛无精打采般螓首一歪,啼笑皆非地连叹几声。 “这呆瓜,怎得一点都不懂得欣赏女子之美。明明停下先说上几句赞美之言都好,白白浪费了这番美意。” 她随手抚了抚漂浮在水面上的裙摆,失笑道:“害得本宫站在那水流底下湿了全身,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 被这小子碰了身子,真不知是何人吃亏。 她娇颜染红,不住地掩唇偷笑几声。 “这没戒心的呆书生!” 暗自感慨一番,幽罗渐渐重新冷静下来,微扬螓首看向光晕消散的方向,眼神中渐泛流光。 “这八族困守隐匿多年,没想到寻求数千年的秘境入口竟掩藏到了这等荒山之中,事事当真难料难测。” 她脸上似浮现几分怀念感慨之色,亦有几分讥讽嗤笑。 “数千年前八族何等威风凛凛、权势滔天,到头来却落得个这般萧瑟薄凉的下场,只靠当初的些许恩情回报才能保得四千年秘境坟墓安然无忧,实在可笑可悲。” “若可以,本宫还真想撬开秘境之门,亲眼瞧瞧你们八族在墓中又会是一副何等可怜的模样。” 屈指弹起丝丝水波涟漪,幽罗垂下眼帘长睫,似自嘲般笑了笑。 “不过,我如今的下场与你们相较起来,兴许无甚差别。”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秘境入口,沉默凝望许久。 最终只余一声浅浅叹息。 “罢了,这书生一眼便看穿了我心中想法,并未开口戳破反而宽容谅解,本宫若再咄咄逼人暗中试探,怕是真的会伤了心。” 幽罗抿了抿沾染晶莹水珠的艳唇,心中没由来泛起些许喜意暖流,失笑间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放空身心倒入到水潭当中。 “万盛仙宗、北屿神宫……本宫果然没有跟错人。” “连同那古界、幽冥界陆续显露出世,这妖鬼道界当真要掀起一场惊天风波。” “而罗星——” 在逐渐平静下来的水潭之中,幽罗面容平静地睁开双眼,寂静地无声无息,仿佛沉溺在水中的鬼魅一般。 “故步自封、坐井观天,你们当真还抓得住这等机会么?” …… 两天时日悄然而过,日落月升,迷离梦幻般的山巅月景再度洒落。 而在此期间,林天禄一行自然依旧住在山中宫殿,衣食住行虽与镇县内的条件无法相提并论,但茅若雨和程忆诗也并非吃不得苦头的深闺少女,甚至还颇有空闲地帮忙打扫了一番石殿内外,日落而息、日出活动,还算颇为适应。 好在这仙凤山还不曾遭受古界或其他势力的觊觎侵害,依旧安稳如初,料想中的威胁并未到来。 倒是按照赤灵渊所说,这八族秘境只需再过一天便会自行彻底封闭,往后数千年上万千都不会再打开哪怕一刻,便能安枕无忧。 “只是不知,她们二人何时才能醒来。”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端坐在树园中的石桌旁,百无聊赖地摆弄棋盘棋子。 距离陷入昏迷已过两天,那赤灵渊依旧沉睡不醒。 要想得知过去秘闻,终究还得静心等候 “没想到,不过初次相见,先生就这般惦记着我?” 柔媚轻吟般的调笑声从身旁悠悠响起,更带来一阵为之沉醉的佳酿沉香,沁人心脾。 林天禄轻咦一声,循声侧首望去,这才发现一抹熟悉的丰腴倩影已现,身影婀娜多姿地迈步走来,笑吟吟地将手中的精美玉壶放在石台上。 “赤姑娘?!” 他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你已经痊愈了?” 出现在眼前的俏丽容颜,正是这两天一直在石殿内沉睡不醒的赤灵渊。 “刚醒不久,身子困乏无力,便出门透透风。” 赤灵渊淡然浅笑,原本肤质莹润的肌肤如今还有些许苍白之色,金睫微颤,眉宇间流转着之前不曾有过的慵懒虚弱之色,一眼瞧见甚是惹人爱惜垂怜。 林天禄连忙起身帮忙搀扶,让其在对面坐下来。 “赤姑娘可得多加注意,切莫太过累着。” “我还不至于如此脆弱。” 赤灵渊失笑一声,抚弄着散落香肩的红艳秀发:“难得体验一回虚弱无力的感觉,倒颇为有趣。” 林天禄皱眉道:“在下之前还不知赤姑娘出手救援,竟会有这般严重的反噬后果,不知姑娘现在的身子状况如何?” “无需担忧。” 赤灵渊托腮半倚在石台上,娇软可爱道:“虽将体内极玄之息尽数交托出去,但这股力量本就是我自己修来的。只消过上十天半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若当真要将自己的半条命都搭进去,那我出手帮忙之前可得好好思量许久啦~” 见她依旧是一副淡淡笑着的柔媚模样,林天禄心里也顿时舒坦不少。 “姑娘平安无事就好。” “能帮你们一把,于我而言也不算坏事。” 赤灵渊展露着宛若无垢少女般的笑颜,翻手取出了两个精巧瓷杯,为杯中添上了清冽醇香的酒水。 林天禄嗅了嗅气味,诧异道:“这酒是……” “我平日在这山中大多安静潜修,偶尔闲暇之时便喝上几口,权当放松心情。”赤灵渊金眸流转,软糯淡笑道:“不妨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姑娘了。” 面对这慷慨招待,林天禄很快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感受着在喉舌中迅速扩散开来的灼热暖意、以及那股极为奇妙独特的口感香味,不由得令他都有些欣喜雀跃,当即赞叹道:“当真好酒!” “先生平日里可有喝酒的习惯?” “平日倒鲜少抿品,唯有聚会酒宴之时才会尝尝味。”林天禄看着杯中干净清澈的酒水,啧啧称奇道:“但姑娘这佳酿可是我这段时日以来,品尝过最为惊艳的美酒。” 当初在临月谷内,他也曾尝过不少灵草灵药酿造而成的佳酿。 但与那些充斥着自然芳香醇厚的滋补酒水不同,眼下这杯却更带几分甜腻温润,仿佛糖水蜂蜜,又有着清冽甘醇,一口下肚甚是舒服清爽,仿佛浑身都浸泡在温暖泉水中,腹中似有一团温暖火苗燃烧摇曳。 林天禄不由得好奇道:“不知姑娘这酒是从何处买来的?还是说,是在这山中自己酿造而成?” “平日里闲暇无事,便鼓捣了这些玩意儿。” 赤灵渊金眸微眯起,嘴角笑意似扬起几分狭促揶揄:“只是这酒水材料最重要的一味,便是凰涎。” “凰涎?” 林天禄愣了一下。 脑筋转过弯来后,他顿时脸色极为微妙地放下了瓷杯。 “——姑娘,我突然想收回刚才的评价。” 赤灵渊见他一副别扭无比的表情,忍俊不禁道:“我的口水就如此让先生嫌弃呀?明明刚才还对酒水赞不绝口呢~” “……” 林天禄哑然无语,只能顶着一张僵硬面庞一言不发。 不如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嘴。 他之前怎么会知道,这世间酿酒竟然还会用上涎水。 “好啦,不必太过介怀。我化作凤凰真身后的涎水可并非肮脏污浊之物,先生这般表情可是叫人伤心欲绝啦~” “咳!在下倒是不会嫌弃。”林天禄摸了摸嘴角,干笑道:“只要姑娘不要太过介意——” “我若介意,又怎会拿出酒水来特意招待你?” 赤灵渊妩媚一笑,石台下的柔嫩赤足颇为调皮地伸来撩拂了两下:“瞧你尝的欢喜满足,我心头可是颇为满意开心,这可是千百年来的头一遭呢。” 这股酥酥麻麻的撩人之意,令林天禄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这哪里还是什么高贵超然的赤金凤凰,反倒更像小鸟依人的狐狸精似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心痒酥麻的媚意,要是有片刻失神,兴许都要被迷的晕头转向。 但这并非刻意而为的矫揉造作,而是这千年沉淀而成的风韵媚态,如同封存传承的酒水佳酿一般,时间流逝下愈是成熟醇香、美艳诱人。 四千年的隐居世外、空灵守己,却又令其有纯洁少女般的娇憨与纯粹,美眸眨动间尽显真挚明亮。 这等佳人,哪怕除去那刻苦修炼而成的惊世修为,同样是足以惊艳苍生的绝伦之女,风情勾眼几番,便足以霍乱众生。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渐复镇定,略作斟酌后,再开口打破了沉默:“非在下胡思乱想,而是从见面那一刻开始,姑娘似乎待我就显得尤为亲近些,不知可否为在下解惑?” “啊……你果然很在意呢。” 赤灵渊金眸中荡漾柔光,托腮喃喃道:“不过,你若要问我其中缘由,我如今也给不出你一个准确答案。” 林天禄听得讶然:“这是为何?” “先生应该知晓,四千年前我便在沉睡。” 赤灵渊轻抿一口清酒,粉颊微熏,软语解释道:“自从那时醒来,脑袋一阵空荡恍惚,只记得些有关上古时代的简单印象,却不知往日究竟有何遭遇,才会引得自己陷入沉睡、修为尽失,就连凤凰本源都受到重创。” “不过若瞧见些熟悉之物,仍隐约有些浅薄印象。就比如看见那心海冥灵坠,我便知晓如何协助修复蕴养。” 赤灵渊目光灼灼地凝视而来,朱唇轻嗡:“而一瞧见了你,我心底便有股奇妙的熟悉感,直叫我放下警惕戒备,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依赖你便是。” 还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林天禄听得更为诧异。 “但在下过去只是一介凡人,自出生开始至今不过二十,似乎与姑娘你……难不成是与万盛仙宗有关?” “是,或不是,皆有几分可能。” 赤灵渊很快又恢复了慵懒柔媚的妖艳笑容:“不过,我并不是很在意那些模糊过往,如今能亲眼瞧见你的面容、与你亲近交谈只觉心底颇为温暖舒适,这便足够了。” 林天禄不禁失笑:“姑娘倒是豁达开朗。” 赤灵渊扑哧一笑:“若事事纠结不已,我这四千年来早已难受的以头抢地啦~” 这般出尘空灵的心境,无愧于她那份惊天动地的武道境界,着实令人敬佩。 只是 “在下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林天禄朝身侧的园林一摊手,困惑道:“这山中的桃花园林、这石桌石凳,都是姑娘亲手装点而成?” “没错。” 赤灵渊微微颔首,坦然道:“我这四千年来日日夜夜都曾做过相似的幻梦,或长或短,却总是在这桃花园林中醒来。而先生你坐着的位置上,是一位模糊不清的白发高人,我——” 言至此,她蓦然神情一僵,目光呆然地看着面前男子。 林天禄略显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面露惊疑不定之色。 难道这园林之景……当真与他本人有关?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往事如烟,风雨欲来 “唔!” 赤灵渊蓦然眉头紧蹙,面露苦恼之色,抬手死死抵住了白皙额头。 林天禄见她突然一脸不适,起身关切道:“赤姑娘,可是头疼晕眩?” “确实很……疼。” 赤灵渊轻咬朱唇,本就虚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显憔悴晦暗,血色尽失,仿佛下一刻就要昏昏沉沉地再度晕厥过去。 林天禄连忙上前扶住她的香肩,却倏然感觉到其刀削般的秀肩正在微微颤抖。 心思急转,他当即沉声劝道:“快别想那些往事,定下情绪深呼吸,凝心静神。” “呼——“ 赤灵渊微颤地吐出浊气,额间生汗,兀自强行冷静。 可看她面色愈发难看,丝毫不见好转,林天禄脑海中灵光一闪,运气沉吟,将凝聚起淡淡灵气的右手按在其晶莹粉背之上。 随着灵气灌体,原本气息萎靡的赤灵渊蓦然浑身一颤,娇颜上腾起诱人红晕,发出浅浅娇吟,气色有所好转,眉宇间的痛苦沉闷之色也随之消散。 林天禄放缓语气,低声道:“赤姑娘可有舒服些?” “……多谢先生帮忙,这股气息当真温暖。” 赤灵渊稍作颔首,斜身倚靠,娇软鼻音颇有几分病弱怜意,只是重新睁开的金眸却闪烁着复杂情绪。 “但没想到,竟是如此……” “姑娘刚才已想起了模糊往事?”林天禄眉头微皱:“若有何不适,还是不要太过胡思乱想。” “我已无妨,先生无需担忧。” 赤灵渊斜眸扫过四周的桃花园林,最终重新回望向身在身旁之人,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的面庞,喃喃道:“我算是知晓,为何这些年来总会做这等古怪梦境。” “为何?” “我自心海冥灵坠诞生心魂灵智,这心头所思所想,俱是那神物之中蕴含的思绪。” 赤灵渊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面露淡笑:“我只是借了旁人念想,误以为那些皆是我在失忆之前的经历,实则只是鸠占鹊巢,一厢情愿而已。” 果然是玉坠所致,而非赤灵渊过去的记忆。 林天禄心下暗叹,但瞧见其镇定神色,不由得转露笑意:“姑娘发觉真相,看起来却是心情不错?” “记忆虽非我所有,但这四千年来的一场大梦,于我而言却并非全为虚假。” 赤灵渊并没有多少失落叹息,反而坦然直爽地笑了笑:“往事如风而散亦如云烟,但留下的诸多回忆却弥足珍贵、足以相伴一生。 在这孤山秘境旁,能有先生陪伴四千年,朝夕相处,我也算是心满意足,甚为感动。” 见她并未被过去记忆所困,反而交谈甚欢,林天禄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轻笑道:“赤姑娘怎会觉得那梦境中人,便是在下?” “虽瞧不清具体的容貌,但你们二人气质却是分毫不差,前两日相见刹那,我便已认出了你。” 赤灵渊金眸微转,嬉笑道:“又或是,你我二人刚一对上眼睛便情投意合,叫我的春心私情都给你尽数偷了去,这才恍恍惚惚间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啦~” “咳咳!” 林天禄尴尬轻咳。 怎么还突然开起了玩笑话。 赤灵渊狭促浅笑几声,软语道:“不过,先生确实与万盛仙宗颇有渊源。那心海冥灵坠乃仙宗神物之一,宗府寂灭后能落入先生手中,甚至还能重焕灵智神魂…… 或许,先生本就是其真正的主人。” 林天禄略作思酌,只觉这千年往事当真混杂不清,可心头也不觉有何烦闷困扰,反而一片清明敞亮。 仿佛……没有一丝执念,俱是平静淡然。 “对了!” 林天禄很快从怀中取出了古朴断剑:“姑娘既知晓心海冥灵坠的存在,不知是否认得此剑?” 赤灵渊品鉴片刻,摇了摇头:“万盛仙宗内秘宝无数,我也不知此剑是何来历,看起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铜铁断剑而已。” “倒是可惜……” 直至如今都不知此剑名讳,平日里喊着断剑也怪可怜了些。 赤灵渊柔声指点道:“你若真想知晓更多有关万盛仙宗之事,还是等于璇灵她复苏醒来后再询问一番吧。 她作为玉坠神物的器灵,料想其知道的定然比我更多,只是往日根基受损、神魂虚幻不清,才会记不清楚过去秘闻。”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在下明白。” 赤灵渊长睫微垂,长吁一声,侧首颇为感慨地看向石台上的棋盘。 见她浅露出怀念追忆之色,林天禄不由得好奇道:“姑娘对这棋盘棋局,难道很是喜欢?” 于四周的园林景色一样,这石台上的棋盘亦是与梦境相差无几。 “——不。” 但赤灵渊此时却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此棋甚为玄妙,平日闲暇之时便坐下琢磨推演一番。如今回头细想,或许是我心中存了几分不服输,想着找寻出能够破局的法子。” 她蓦然柔声一笑:“先生若不嫌弃,不妨与我下上几局棋?我正巧与你说说有关那八族之事。” 林天禄诧异道:“这八族之事与外人提起,会不会太过……” “你若要问我有关八族内部的秘闻,我自然是不晓得,与你能说的只是些粗浅话而已。” 赤灵渊摇头失笑道:“四千年前我虽与八族作了约定,要守住此地四千年不为外人所扰。但说到底,我与八族真正有联系的也唯有一人,一位来自八族的小姑娘。其性格善良温和,待人真诚,正是她的善心才让我有了这片栖息之地。” 林天禄重新坐回原位,顺手收拾起棋盘棋子。 “那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八族日渐式微,也无力再去抗衡制约那些逐渐兴起的势力,明面上虽是隐居世外、不愿再与人争斗,但实际上更可能是传承渐弱、威势不再,无奈只想寻得一处秘境延续血脉香火,保证宗族传承不断。” 赤灵渊语气渐沉:”只是这八族秘境既是他们奋力造成的家园,如今看来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坟墓。” “那远古八族,具已灭亡?” “没错,就在这八族秘境之内。” 赤灵渊叹息一声:“这天下分分合合、大势波澜万丈,又有何势力能够万载不衰、永生不灭。鼎盛如万盛仙宗,如今都已支离破碎,更遑论这八族? 面对愈发混乱的局势、愈发难以抗衡的强敌,哪怕是他们八族当初塑造出了这妖鬼道界,一时辉煌无两,但最后也只能无奈选择了自封自灭的道路,亦是想保留八族最后的一点尊严吧。” “这等结局,倒有些令人唏嘘。” 林天禄听得颇为感慨。 当初据云玥所说,这八族在数千年还是颇为名震天下的存在,极为神秘莫测,常人都不知这远古八族的行踪去向。 而到了如今,已然完全消失在世人眼中,唯有那些千年前的存在尚知晓些许,却不知那强盛的八族是如何消亡。 “不过这妖鬼道界,果然是远古八族……” “他们是开创者,亦是固步自封的垂暮老者。” 赤灵渊哑然失笑道:“我并不知如今世间究竟发展成了何样,但终究与四千年前就深陷泥沼的远古八族牵扯不大,他们也早已在历史变迁中化作尘埃草芥。” 她眨了眨妖异金眸,媚声娇嗔道:“好啦,先生快些落子吧。我想瞧瞧先生你的棋艺是否真有不凡。之前能破得我在外布下的阵法,想来是丝毫不弱才对。” 林天禄放下诸多念头,捻起一枚棋子轻笑道:“那可得让姑娘好好体验一回才行。” “诶!” 恰至此时,一柄折扇却悄然伸到了二人面前: “先生可莫要忘记了自己的异能,这棋可下不得哦。” “啊——” 林天禄悻悻然地收回了棋子:“被姑娘你一提,我倒是险些忘了此事。 赤灵渊神情微怔,侧首看向出现在身旁的幽罗,困惑道:“为何下不得?” 幽罗螓首微侧,露出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灵气灌体、阳气满溢,对姑娘如今这虚弱身子来说可是补盈过剩,待会儿可得露出些羞人模样。更遑论这棋局之中千变万化、意境玄妙莫测,还是待姑娘你彻底恢复后再与先生他博弈交手一番,收获更多。” “竟这般不凡?” 赤灵渊面露惊奇,心下更为好奇。 不过她脸上也没有丝毫可惜之色,面带笑容地站起身来:“罢了,既然棋暂且下不得,索性陪我好好活动一番身子如何?” “活动身子?” “我在这山中待了四千年啦,平日里尽在琢磨着该如何精进武道境界。到头来却被先生你随手两三招给轻松击败,实在心有不甘。” 赤灵渊金眸中似绽放起精芒,兴致勃勃道:“若不嫌弃,不妨与我一同再切磋论道,交换一番武道心得?先生若瞧不上我身负的这些招式武艺,再传授给那两位夫人也未尝不可,权当是防身健体之法。” 林天禄笑着站起身,抖了抖衣袖:“赤姑娘不必太过自谦,你的拳法武艺着实惊天动地,能让在下重新一窥,已是我的荣幸了。” “那就不必再说些客套话,来吧!” 赤灵渊虽是脸色尚白,但眉宇间却当即满溢出灼热战意,脸上的笑容如花般绽放:“得让你瞧瞧我帝天双武的神髓精妙才行! 要是战的兴起,我再与你说说我这赤凰一族,让先生再开开眼界!” 幽罗见状不禁低笑两声,身姿妖娆地缓缓后退,让开位置。 此女虽是极为年长,但这纯粹清冽的武道之心,不随千年流逝而蒙尘分毫,反而愈发坚韧不拔,倒是真叫人佩服的紧。 不过这北屿神宫、赤凰一族…… 这书生,倒是好福气。 …… 丰台县内。 月色之下,一处酒楼内依旧颇为热闹。 符霄孤身端坐于此,神色冷峻地抿品着杯中酒水,气息恍若与四周融为一体,门外酒客来来往往,却无一人能发觉他的存在。 直至,白发男子悄然走进雅间内,折扇摇曳,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没想到东符王竟也有这等闲情雅致,特意跑到这凡人酒楼之中。那古界中诸多美酒数不胜数,您麾下各地献上的贡品更是琳琅满目,何至来尝这等粗浅乏味的酒水?” “你,还有胆量出现在本王面前?” 符霄目光冷然地瞥了他一眼。 仅是一句话语,无形凝滞的威压便如同战锤般轰然砸落,令白发男子脸上笑意倏地僵住,双膝一颤,险些跪倒在地。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雍容,拂扇散威,轻浮笑道:“看来不问世事的东符王阁下,也已得知了肃清殿传播出去的消息?” “欺上瞒下、浑水摸鱼,你这罗星的执魂者可当真将我们古界当作是戏院,随意进出搅动风雨?” 符霄神情冷漠,目光宛若坚冰般森然恐怖:“你,该交出你的性命来抵偿罪责。” “东符王这可冤枉我了。” 白发男子故作感慨神色,长叹道:“在下多番行动都是为了能今早铲除那最大的变数强敌,好让我们罗星与古界安枕无忧地取得八族秘境之宝。若有强敌在背后虎视眈眈,我想来古界诸王也无法坐视不管吧?” “这些歪理可不必与本王多说。” 符霄冷笑一声,自顾自地重新品起杯中酒水。 见其并未当真动了杀意,白发男子眼神微动,饶有兴致道:“如今古界六王齐出、而我等罗星三位执魂者联手,旁门还有诸多势力的好手齐聚丰台县而来,届时将会是强手如云、豪杰争锋,唯有那最强之人才有资格占据那秘境之宝。不知东符王可有兴趣——” “——滚。” 一字吐出,恍若天雷炸响。 白发男子瞳孔紧缩,只感冲击扑面而来,被震得后退了两步,面色微沉。 “东符王当真不想再与我合作一番?你虽是修为通天、可要是无准确情报,照样没办法在八族秘境之中抢——” “我确实得感谢你。” 符霄蓦然间嗤笑出声,神情却愈发森冷:“你为我找寻到了一个极好的对手,一个足以付出一生的强敌,这便完全足够了。至于那些所谓的权势争斗、八族秘境,于我而言何等可笑! 换言之,你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嗡! 刹那之间,漆黑电芒在其指尖急闪迸发,虽屈指激射弹出! 白发男子神情陡变,连忙抬手将黑芒挡下,但仍被震得倒飞而出,直接撞穿了酒楼的墙壁坠进了大厅当中,引得外头一阵喧哗惊叫。 “咳!” 他死死握紧弥漫着青烟的掌心,面色一阵阴晴不定。 没有去理会大厅内慌乱无措的诸多凡人,白发男子冷笑着拂袖离去。 “……” 符霄却好似早已无视了那罗星执魂者的存在,不在意酒楼内的嘈杂闹腾,自顾自地重新夹起菜肴尝起味道。 感受着口腔中泛开的油水滋味,眉头不由得连连皱起,喃喃道:“那书生,平时往日便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难道这就是返璞归真?” 低头看着杯中浑浊酒水,脑海中闪过前几日的经历,他眼神愈发冰冷。 “入世修行,亦是心境历练锤锻。吾当有破而后立之决断!” “若是不然,断然难破那一月冲天的魇境,更遑论在此之上——” …… 夜色深幽,街头人影已是愈发稀少。 白发男子匆匆而行,身旁不远却飘来一丝讥讽冷笑:“看来,你妄图拉拢那东符王的计策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此人本就是一介无谋武夫,虽有神力,却难以操控指挥。是否拉入伙,于我们而言并无多少区别,有其一身武力,终究会在局中发挥作用。” 白发男子冷笑着侧首望去:“倒是你,与我同为罗星执魂者,如今却无一丝行动。难不成想要坐壁上观,白白从中收了好处逃走?” “哈哈哈哈!如今这混乱局势,又何需我再下场出手?届时八族秘境开启,自然会乱成一团,一场厮杀搏斗可在所难免。” 不远处正有一道人影坐在屋檐之上,随意撑膝斜身,咧嘴笑道:“但你行动失败,提前得罪了古界之人,战局未开就让我等罗星为你背上了一道罪责,我还真想瞧瞧你究竟有何手段逆转乾坤。” “哼!我与你目的一致,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平定混乱、化解恩怨。自然是越乱越好。” 白发男子眯起双眼,冷笑道:“待明日秘境开启,各凭本事,生死由命……几位尊上必定更想知道,何人在后世之中更有价值。” “你,如今却已踏错一步。” 黑影倏然嗤笑一声:“袭杀、威胁限制那林天禄的计划已一败涂地,两手空空地逃了出去。他有多匪夷所思的本事,想来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呵!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护住所有人。” 白发男子不禁扬起一抹邪异笑容,身形渐渐化作薄雾散去。 “这丰台县,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夜色寂寥,纷至沓来 啪嗒—— 寒风萧瑟、飞雪飘零。 一道浅浅脚步在黑夜中蓦然响起,却是渐入无声无息。 大氅绒袍包裹着娇小身段,斗笠束发,黑纱垂帘,看不清其具容貌真切。 只是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其背后竟驮着一柄诡异巨剑,黑布缠绕剑身剑柄,恍若一副门板一般,与其略显娇小的身形相较尤显突兀古怪。 自走进这丰台县后便引得不少县民屡屡侧目而视,心下都好奇这是哪来的怪人。 虽像是稚嫩孩童般的身高,可暗中观察探视,那份反噬而来的深邃气息,却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自踏入酒楼之中,便悄无声息地寻了一处角落安静入席,双手平放在膝,不声不吭地笔挺而坐。 直至一位小厮强撑着笑容凑近上来,讪笑道:“不知这位客官你要吃些什么?” “一碟小菜、一碗米饭。” 黑纱之下传出了略显沙哑低沉的女声。 虽能明显辨出这女声婉转悦耳,但小厮却听得浑身微颤,只觉有股分外森冷的寒意从背脊直窜脑海,哆哆嗦嗦地点头:“马、马上就会送来,还请客官稍作等候。” “……” 黑纱女沉默无言。 小厮逃也似的快步离开,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嘀咕着真是个怪人。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县城内来的怪人已是多到难以数清,他倒并未因此彻底慌了神,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跑堂。 但恰至此时,却有一位神情凝霜般的艳服女子不知从何处现身,身姿婀娜地坐到了黑纱女身前,自顾自地为双方倒了杯茶水。 “——你,是谁?” 黑纱女语气低沉,更似在忍耐着什么。 “随处可见的寻常女子而已。此行是来提醒你,在这入夜后的丰台县,姑娘这身活人气息,可是分外显眼明亮。” 艳服女子轻捋垂落丰盈胸口的秀发,媚眸微抬,开口嗓音也尤为清冷淡然:“你可知,你闯入了什么地方?” “一座县城。” 黑纱女呼出一口浊气:“一座真正的……鬼城。” 艳服女子神色如常,微微颔首:“没错。” 正如二人交谈所说,如今这座丰台县虽依旧看似热闹、灯火通明,可实际上却甚是诡异惊悚。 因为若在县城之外远眺城内,便会发现 整座丰台县都已陷入深夜安宁之中,灯火全无,唯有几处巡夜的打更人持着火把在街头走动,除此之外万家万户都已熄灯入眠,深幽暗淡。 别说是有酒客行人在街头游荡,县城之中的所有酒楼都早已关门闭客。 但若是踏入城内,便会发现此地一派热闹非凡…… 皆因出现在酒楼之中的一位位酒客、乃至那小厮掌柜,皆是鬼物化身。 “这丰台县与传说中的古界暗有联系,相传每年元旦之后的半月时日,古界与丰台县会有交叠重合之时,入夜之后便化作真正的鬼域之城。只因往些年古界管理得当,这才能保持消息不曾走漏散播,古界之人与当地县民亦是相处不错,维持着无言默契。” 艳服女子举起茶杯轻抿一口,淡然道:“只是如今这份平静却被悄然打破。” 黑纱女沉声道:“走漏了……风声。” “瞧周围虎视眈眈的酒客们便知。”艳服女子冷眸凝视而来:“如今这栋酒楼内有不少闲散妖鬼,自然也有来各大势力的妖鬼和术者,眼线、暗探不少,你孤身一人闯入此地,下场怕是不妙。” “你想……说什么?” “与我随行,可暂护你周全。” 黑纱女话语微顿,迟疑道:“你这是何意?” “……我本不想多做牵扯。” 艳服女子脸上蓦然浮现几分无奈,轻叹一声:“就当是我受人威胁也好、受人操控摆布也好,总归不能瞧着一名孩童——” 在听见‘孩童’二字的刹那,黑纱女几乎整个人暴跳而起,反手按住了背后巨剑,那娇小身子内竟爆发出一阵颇为惊人的威势,引得酒楼之中诸多妖鬼与术者都为之侧目,眼中惊色渐起。 艳服女子似是早有预料,红唇微抿,仿佛没有将这股威势放在眼中,继续说道:“不能坐视一位孩童在此地受人欺辱,不慎卷入这场混乱纷争之中。有我往日的名头镇场,想来也不敢有何人胆敢肆意胡来,暂时能保得你平安无忧。” “……” 待这番话说完,原本暴起的黑纱女身上那股沉闷威势渐渐压下,重新坐回原位,低声道:“你作为幽鬼术者,此举对你有什么好处可言。” “我若要好处,就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艳服女子面露苦涩笑意,只是这一缕神色波澜很快隐去,淡然道:“这八族秘境的消息来得诡异突然,各大势力纷至踏来,我并不奢求能从中获得天大利益,只需获得些情报便已足够。 至于护住你……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无需猜忌我有何叵测居心。” 黑纱女沙哑质问道:“你来自何势力。” “照宵院。” 艳服女子轻启朱唇,目光冰冷地扫过酒楼:“至少,足以镇住些宵小之辈。” 原本在暗中窥探此处的诸多术者和妖鬼心中皆是一凛,连忙收回目光,暗道一声好险。 没想到,这妖艳多姿诱人熟妇竟是照宵院门下的术者,幸好还不曾鲁莽出手试探。 啪! 艳服女子抬手打了个响指,无形术式悄然展开,将一丈方圆内的声音与气息尽数掩盖,两人身影仿佛在众人感知之中完全消失不见。 “如此一来,你便无需担心再会有人听见有关你的事情。” 黑纱女沉默片刻,低吟道:“你们照宵院听闻那八族秘境的传说,就不曾想着争夺?” 艳服女子目光微动,垂眸淡声道: “若是半月之前的我,或许会暗中盘算一番,纠集些手下和其他势力的高手联手合作,在这场争乱之中分得一杯羹。 但如今,我却对此举已没了多少兴趣。” “为何?” “一个林姓书生……罢了,只是经历了一些糟糕之事,你无需太过在意。” 艳服女子自嘲般笑了笑:“若要以你这些人类之言说叨,便是幡然悔悟、回头是岸,不是么?” “……怪人。” “若说我是怪人,你在外人眼中可更显古怪异常。”艳服女子眸光微动:“你又为何会来到丰台县内,听你刚才那些话,似乎早已知晓了有关八族秘境之事。而且你身背巨剑、气息恍惚难测,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 “我没有向你阐明一切的必要。” 黑纱女只抛出这样一番话,便再无丝毫声息。 整个人仿佛如同枯木一般孤坐在原位,一言不发。但在听闻了其口中无意吐露的林姓书生后,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却渐散了几分。 艳服女子抿了口茶水,见状也不再咄咄逼问。 很显然,眼前这隐藏面容的古怪女童,似有些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不愿与外人交流,要是逼得太甚,兴许又要暴起发怒。 至于其身份,果然如那人所说的一致 “你若有难言之隐,我就不多做询问了。” 艳服女子淡然道:“但你要想平安无事地离开此城,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就好。 还是说,你本就是为了与妖鬼拼杀死战而来?” 但还没等黑纱女开口出声,酒楼之外却蓦然响起张狂大笑,宛若洪钟。 “没想到这丰台县内竟已有那么多的同僚齐聚于此,当真有趣!” 不少人手中的酒杯都被这股气劲震得颤抖,酒水四洒,纷纷皱眉望向楼院门前。 只是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后,消息灵通者不由得面色微变。 “渡恶门的人……瞧其身形壮硕宛若铁塔、面色黝黑,难不成是那恶名昭著的五门主?” “连这等狂徒都不顾路途遥远跑来掺和一手,此次秘境之争,究竟会有多少势力前来参与?” “怕是不少!” “哈哈哈!” 被称作是渡恶门五门主的壮汉咧嘴大笑了三声,布满血丝的狰狞双眼扫过酒楼,啧啧称奇道:“绫罗谷、纪红坊、赤羽的眼线俱在啊,看来我来的还算时候,这场大戏还没开始上演。” 此话一出,原本伪装成闲散酒客的几名男女心头一震,皆是面色寒冷。 “虽看似粗浅野蛮,但此人修为强横、感知更是纤细如发,决不可小觑分毫!” “嘿!叫我撞见一个好目标!” 壮汉猛然抬头望向酒楼最高处 那扇紧紧闭拢的雅间大门,正是此楼最为奢华尊贵之地。 下一刻,他眼中精芒闪烁,身影化作黑烟腾飞而起,极为迅速地穿过层层阁楼,腾空飞跃至雅间大门之前,抬手按在了门框上:“嘿!在这小小的丰台县之中,可叫我撞见了咱渡恶门的对头!” 嘭! 话音刚落,房门连同布置在外的结界当即被掌劲强行震开,轻纱浮动,隐约可见雅间之中倩影闪烁,似有十来位身穿白袍的婀娜身影正待在其中。 但壮汉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话,顿时感觉到一阵匪夷所思的冲击扑面袭来,直接将他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 “唔!” 他连忙稳住身形,脚步却停滞不住,几乎将后方的走廊扶梯都尽数撞碎。 直至壮汉脸色难看地冷哼一声,臂膀肌肉凸起,那股轰中胸口的无形阴气才被强行挡下震散。 而刚刚被打开的房门又自动关了回去,从中飘出一声森然阴冷的话语。 “贼子还有胆量主动上门么,莫不是想自寻死路?” “哈哈哈!大名鼎鼎的慈航庄少主,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壮汉随手拍了拍胸口,扯起狰狞狂放的笑容:“只需你们杀害我渡恶门的门徒,不许我上门拧断你们几个小娘皮的脑袋?” “肆意侮辱玷污凡俗女子、恶行不断,没有丝毫底线尊严可言,犹如鬣狗猪猡之辈,就算杀了又能如何?” 冷哼声再度响起:“这等管不住下半身的丑陋狂徒,此世间可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好一个没有容身之所!” 壮汉眼中血丝迸现,黝黑粗犷的面庞竟隐隐浮现出非人般的扭曲弧度,似是青面獠牙般恐怖惊悚:“我等渡恶门行走于世,你们慈航庄真是有天大的胆子竟敢出手阻挠,今日我就要将你们这些贱人尽数捏碎,一个个扯断肢体!” 锵——! 清白剑芒刹那间迸发显现,隔空直取壮汉面门而来! “来得好!” 壮汉当即怒吼出声,狞笑着一拍双手,生生将这股急速逼杀而来的剑芒强行夹住,身形却是止不住地被气劲震地不断倒退,直接撞穿了阁楼木板,在酒楼中诸多妖鬼与术者的惊愕目光中腾空倒飞,接连撞碎了诸多地板一路坠落下来,一时间木屑尘埃飞扬四散。 “就这等绵软无力的招数,给老子挠痒痒还差不多!” 伴随着一声讥讽冷笑,壮汉当即狞笑着捏紧十指,直接将这缕剑芒一把抓碎。 似是毫发无伤般从废墟坑洞中站起身来,旋扭脖颈,甩了甩臂膀,黝黑面庞上的笑意更显残忍:“今天你们慈航庄来的这些人,别想全身而退!” “哼!” 雅间房门蓦然敞开,从中飘飞出十几位白衣飘飘的年轻女子,皆是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转瞬间,这些女子纷纷悄然飘落,林立踏在诸多楼阁的扶梯之上,齐齐拔出腰间佩剑,目光森然地俯视着下方的狰狞壮汉。 在这些女子的簇拥之下,一位身形窈窕的白袍之女缓缓从雅间中踱步走出,拂袖搭剑,目光睥睨而来:“一条疯狗,出手将其宰了吧。” “那就试试看!”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整座酒楼都仿佛陷入屏息凝神,仿佛只要眨眼瞬间便会错过这一闪而逝的交锋刹那。 直至一道低沉冷喝声蓦然响起。 “你们慈航庄和渡恶门可真是天大的胆子,在古界地盘上还敢胡作非为,莫不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想要早些寻死一次?” 大厅中央处,一名中年男子将手中瓷杯重重地放回酒桌,这一声嘭响仿佛在心头震撼而起,令在场近乎所有人都为之一阵气闷窒息,不由得面露惊色。 壮汉眉头紧皱,脸上的狂妄笑容不复,眼神闪烁间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迟疑道:“你是……” “原来是观星苍府的副主。” 白袍女子神色稍缓,随同诸多随行女伴一同下楼:“小女常有听闻过前辈名讳,没想到竟会在此地相会。看来这八族秘境之消息确实足够惊世,连鲜少外出行动的观星苍府都来了人手。” “小女娃,锋芒太盛更易折,小心遇见真正的疯癫之徒,让你真尝尝不死不休的苦头。” 中年男子神情颇冷地瞥了她一眼,但目光却并没有太过尖锐逼人,更似是长辈指点敦促。 “多谢前辈提醒。” 白袍女子欠身行礼,轻吁一声:“不过前辈无需担心,那番教训小女前段时日已然尝过,甚至记忆深刻难忘,至于如今惩戒这恶徒只是顺手施为,在丰台县内也不会翻起多少风浪。” “但这场冲突还是免了。” 中年男子面色冰冷地看向那壮汉:“若不想死的,现在就老实滚远些。” 但壮汉此刻却咧嘴笑了笑,浑然未觉般嚷嚷道:“我若是不走,苍府副主难不成还能将我给强行撵出去?况且,如今这酒楼之中还有其他高人在此,何时能让观星苍府一家独大?” 说着,他猛地扬首朝二楼大喊道:“楼内的高人不妨现身一见吧,何必再瞧这观星苍府和慈航庄之人联手在此地耀武扬威?” 片刻沉寂后,一丝低吟蓦然响起: “徒扰了清静,当真令人不快。” 平静无波的话语如丝般荡开,却令壮汉等人皆是面色一变,当即从二楼收回目光,看向了大厅角落之中。 原本还风轻云淡的观星苍府副主顿时面色一沉,露出警惕万分的神情。 而刚才还镇定自若的白袍女子也眼神陡凝,一副如临大敌神色。 “没想到,竟会钓到超乎想象的大鱼。”壮汉扯了扯嘴角,扭曲笑道:“照宵院香主,唐千门。” 唐千门拂袖拦住了身前正欲提剑起身的黑纱女,神色淡漠道:“你们若有何私仇纠纷,还请自便。但最好别发出些扰人噪声,着实吵闹嘈杂。” 苍府副主目光极为凝重,沉声道: “据传唐香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些时日还有传闻你受人暗算修为大损,甚至与照宵院断了关系……未曾想竟会来了此地。” 唐千门却仿佛将其完全无视,只是神色平静地重新看向面前的黑纱女:“此地吵闹的紧,随我一同离开,找处清静之地落脚休息?” “……好。”黑纱女不着痕迹地颔首。 见她们两女竟置若罔闻地欲起身离开,不远处的壮汉眼神中似有异光闪烁,诡笑目送着她们走出酒楼渐行渐远。 “怪人。” 白袍女子咂舌一声,收回目光,正欲再出手收拾这自寻死路的渡恶门五门主,却见其竟是趁机堂而皇之地翻身溜走,只留下用以混淆感知的模糊阴术。 “竟是让他溜了——” “这渡恶门可不只是恶名极盛,他们的阴术手段倒是更为阴损毒辣,诡异莫测,可与其粗犷模样相去甚远。” 苍府副主沉声道:“你刚才若贸然与其动手,会吃大亏。” 白袍女子闻言也不作辩解反驳,转口道:“前辈,您刚才说那照宵院的唐千门她……” “虽是传闻,却传的神乎其神。” 苍府副主眉头紧皱,沉吟道:“我不曾亲自踏入西马郡内,只知那唐千门似遭遇了一名古怪书生的镇压,身受重伤,甚至就连性情也发生了巨变。” “咳!” 见白袍女突然咳嗽出声,苍府副主狐疑道:“你有何想说的。” “没、没什么!” 白袍女子倏然摆手示意,脸上的古怪神色也已收敛平复。 只是她心中却翻腾着诸多骇浪惊异。 那唐千门在妖鬼道界内虽然名声不显、极少在外人眼中抛头露面,但诸多大势力皆是心知肚明,此女乃是照宵院屹立于天地的支柱之一,修为可称惊天动地、神鬼莫测,即便是她所在的慈航庄,要想寻出能与其交锋抗衡的存在也唯有几位祖师。 哪怕是那罗星,兴许也只有位高权重的执魂者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但要论这世间究竟有哪个书生有本事伤到那唐千门…… 林天禄,唯有这个可恨又可怕的男子! 第三百一十七章 黑纱之女,风波不平 交谈之际,周围十几位白袍女早已拂袖掐术,敛息收声,强行隔绝了酒楼内其他眼线的探查。 苍府副主渐收目光,沉吟道:“看来,我苍府不出世的这段时日以来,妖鬼道界内发生了不少离奇之事。就连你这一向桀骜不驯的慈航庄少主都收敛了几分性子,着实稀奇古怪。” 白袍女子心中有些咬牙切齿,但眉宇间依旧不动声色:“前辈此行,同样为八族秘境而来?” “据推算卜卦,我兄长料想此地乃是大势争锋伊始之地,无论如何都要前来一探究竟。” 苍府副主面色冷峻,目光冰冷地望着酒楼之外:“就连这恶徒一伙都跑来搅动风雨,待明日入夜,怕是真要有一场恶战将启。” 白袍女子冷眉微挑:“前辈可知古界来历?” 古界的存在,哪怕是她都刚知晓不久,实在出现的太过突然诡异。而且古界据点竟与八族秘境如此逼近,更让她心头难安,只觉其中有诸多凶险盘踞暗藏。 “此事,你该去找你的师长细细询问。” 苍府副主深邃双眼中流转异色,面色愈发凝重,却是对此缄口不言。 白袍女暗自狐疑,但似有所预感般恍然一惊,双目如剑般扫向了酒楼之外。 有诸多阴气波澜在县城各处激荡开来,显然有不少妖鬼在暗中较劲试探,越聚越多,已成了几分浩大声势。 但最为令她在意的,还是刚才那对兀自离去的两女。 “那渡恶门的恶徒绝非见势不妙夺路奔逃,而是早有埋伏暗谋,想要从中捞些好处?” 心思急转,白袍女子蓦然感觉到些许烦躁之意,暗暗咂舌一声,拂袖作揖道:“前辈,小女暂且告辞。” “切莫深追。” “……多谢前辈提醒。” 话音刚落,白袍女子便率领着身旁诸多师妹随从闪身离开了酒楼。 …… 街道上似有鬼火弥漫,甚是深幽诡谲。 行走轻踏在孤寂无人的小道之间,黑纱稚女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低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那所谓照宵院的据点?” “若是往日,我确实能带你前去暂避风波。当世除了罗星以及突然出世的古界以外,无人能扰你清静。” 唐千门执手腹前,丰盈婀娜地莲步轻移,妖冶清冷的面庞上流露几分无奈之色:“只是这数月发生不少变故,我与照宵院之间……已是联系不深,更不会再有多少门徒听我号令。” 黑纱稚女一言不发,似并不理解其中门道。 “你无需太过在意,虽与照宵院基本断了关系,但寻得一处安全的落脚地并不麻烦。” 唐千门浅浅瞥了她一眼:“如今还不知你的姓名,出身何处?” “……我姓莫……” “你若不愿说出全名也无妨,我也不甚在意。”唐千门的脚步蓦然顿住,嘴角扬起一丝古怪笑意:“不过,看来倒有不少外人想要刨根问底。” “嘿嘿——” 喑哑冰冷的笑声在前方幽幽响起。 旋即,那渡恶门的壮汉很快从前方小道的转角处现身,拧了拧铁柱般的臂膀:“能在这古界领地内遇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照宵院香主,而且还是芳名绝艳的唐香主,着实是我周永之幸事啊。” 唐千门美眸半眯,淡淡道:“我可不知何时招惹了你们渡恶门,会让你特意跑来围追堵截。” “小的岂敢对唐香主不敬,以您的本事和地位,想来也唯有我家门主爷爷才能平等以待。此次追来只是想孝敬孝敬您的。”壮汉周永扯起古怪莫名的笑容,极为做作地抱拳行礼:“只是唐香主如今无依无靠,是否要到我们这渡恶门下做客一番?我们定然会奉上好礼、好好招待二位。” “这些话,你应该先去与古界之人说叨。” 唐千门神色淡然如初,目光更显冷然:“虽说古界有六尊王出世,但保不准仍有实力更强的存在未出。如今尔等站在古界地盘还敢做这些无聊琐事,莫不是想去试探一番底线,好让他们摸清底细将你们渡恶门带来的人手尽数拔除?” “嘿!唐香主可是多虑了。” 周永笑容更显森然怪异,眼中仿佛有宛若实质般的恶意翻腾:“有诸多势力乃至罗星的执魂者与古界暗中争锋纠缠,像我这等小卒的行动,可没多少人会盯得牢。至少唐香主你刻意收敛声息在古界之地内暗中行动,除去寥寥几人以外,可没有知道你就在此地。” 说到这里,他浑身上下青筋迸现,面容愈发狰狞,好似凶猛恐怖的恶鬼,发出极为渗人的冷笑声:“但唐香主你若不肯老老实实与我走一趟的话,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指不定会将您折磨成何等模样。您这一身上好媚肉身段,白白糟蹋了实在可惜。” 唐千门冷眼轻哼:“你,何来的胆子。” “要是过去,我当然不敢随意招惹香主,但今时不同往日,唐香主你如今叛出了照宵院,又是修为大损无法随意现世见人,我自然丝毫不惧。” 周永狞笑着抬起了右手,将布满倒刺的粗壮五指缓缓捏紧,仿佛宛若金铁交加般的铿锵之声。 “我们渡恶门正巧缺一位‘六门主’,希望唐千门你能识时务一些。” “你要跟他去所谓的渡恶门么?” 黑纱稚女此刻蓦然开口,声音甚冷。 唐千门柳眉微挑,讥嘲冷笑道:“若真跟他们去了渡恶门,怕是当晚就要被用计骗成任人宰割的禁脔奴隶,设法套取我嘴中有关照宵院的诸多机密。又或是成他肆意凌辱折磨的鼎炉,直至彻底榨干全身阴气和魂力为止。” 壮汉哈哈大笑出声,抬臂一挥,在两侧房屋之上隐约浮现出诸多黑影。 “唐香主,你的修为境界高深到匪夷所思,我又怎敢随意觊觎。不过我带来了几十位手下,各个精壮狂野,待会儿先让你‘饱餐一顿’,再押回去交由门主爷爷他们定夺,保证让您美到极乐忘我,再也离不开我们渡恶门哪怕半步!” 话语一出,摄人煞气如浪涛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同时还飘来不少嗤笑喝骂的污言秽语,似要扰乱心神镇定。 唐千门眉头微蹙,面露不虞之色,正欲出手,但身旁一言不发的黑纱稚女此刻却蓦然站出了一步。 “你……” “污浊秽物,当斩。” 黑纱稚女沙哑出声,反手按住了挂在背后的巨剑。 下一刻,无数绸布竟自行分离散开,巨剑飞旋而落,重重砸在其身旁的地面,分量之重几乎引得地面震颤,龟裂密布。 锵! 一柄足有半丈之长的漆黑巨剑赫然从鞘中腾跃飞出,落入到黑纱稚女的掌心之中,恍若无物般四平八稳。 “嗯?” 周永见状神情微怔。 但他很快便咧嘴狞笑出声:“小丫头还当真急着送死,区区一介凡人,受了这唐千门的怜悯庇佑,如今竟然还着急送死。” 出声讥讽之际,他的眼神却毫无松懈小觑,极为肃穆专注,暗中打着秘门手势暗号,嘴上却依旧吊儿郎当地嘲笑道:“小的们,先上去将这丫头的衣服和面纱撕开,让我们瞧瞧她究竟有多少份量——” 铮! 似是琴鸣奏响、又似是清泉流淌。 一缕黑线在深夜之中极为浅薄地划过街道,如同笔墨在宣纸上潇洒挥过,溅开点点细碎墨芒。 四周的一切,仿佛陷入无声无息的死寂之中。 黑纱稚女纤臂微抬,这柄漆黑巨剑当即飞旋着准确落入鞘中,反手一拍,无数绸布连剑带鞘一同绑了个严严实实,顺势捞回到背后再度扛起。 “走吧。” “……” 唐千门一时怔然。 这番轻巧随意的话语,接踵而至的便是爆散四溅的阴气魂力。 原本刚从房屋各处现身的诸多术者,皆在瞬间后仰身子……不,而是身体被一剑直接斩作了两半,切口无比光滑平整,甚至连鲜血都不曾洒落。 就连那面露狰狞笑容的周永也倏然凝在原地,脸上仍留着那张狂之色,眼神却渐作空洞失神。 旋即,一抹浅浅血线从他的面庞上眉骨处浮现,鲜血这才从这条缝隙中缓缓渗漏而出,显然是被一剑斩杀。 “好快的剑,好厉害的剑芒!” 一剑枭首,一剑灭敌,仅仅震剑出鞘一息刹那间,便将围拢而来的十四名幽鬼术者尽数斩灭! 这其中,竟连那赤魔境界的渡恶门五门主都反应闪躲不及,被直接斩了脑袋。 刹那间的剑影芳华,竟隐约令她想到了一道熟悉身影“果然,是那林天禄的手笔。” 唐千门心中暗忖,忽然美眸微睁,侧首再望向那被一剑斩首的壮汉。 “小心!” 那本该化作尸体倒下的周永竟仍旧屹立原地,被斩开的致命伤口中喷吐出大团大团的黑泥浆水,浇遍全身,那铁塔般的粗犷身躯转眼间就扭曲化作狰狞诡异的兽形之躯,双目深邃空洞,缓缓张开足以将一人都完全吞噬的漆黑巨嘴:“吼——!!” 极为刺耳恐怖的尖锐嘶吼仿佛在神魂脑海之中轰然震响,哪怕是唐千门都不住地眉头一皱,脚步踉跄,险些都没有站稳身形。 这是……渡恶门的秘法之一? 眼角微瞥,就见原本还在十几丈开外的怪物竟划出一道黑影,腾挪逼近,腥风稍迟一步才扑面狂涌而来,其庞大身躯竟蓦然出现在了黑纱稚女身前! 那股可怕的冲劲当即将古朴青砖地悍然震碎崩塌,凝作实质的杀意轰然降临,将正要伸手施救的唐千门都直接震飞了出去,似牵动体内暗伤,面色倏然一白,狠狠地撞在了旁侧的无人屋宅当中。 “快……暂避锋芒!” “……” 黑纱稚女不避不闪地迎面挡下那股杀意之风,一身宽厚臃肿的衣袍几乎尽贴在周身,隐隐浮现玲珑身段,那其纤细娇小的身影却依旧屹立不倒,岿然不动。 待头戴的斗笠黑纱随风吹飞,兀得露出一张苍白死寂的俏丽面庞,道道黑纹竟攀附至眉宇之间,宛若游龙勾凤,又似狰狞恶鬼。 但巨兽壮汉正要抬手拍下的手掌,在这一刻却猛地僵住。 因为他很快愕然发觉 此女头颅两侧竟长出了宛若幽魂恶鬼般的崎岖利角,双目之中翻腾的无数黑气,只一眼相触便令他神魂剧颤,几欲失声咆哮壮胆。 ——此女,是真正的怪物! “丑恶之徒,当斩……该死。” 黑纱稚女朱唇嗡动,看似风轻云淡地并起五指在身前一划。 刹那之间,其背后巨剑之上隐约有一朵黑莲悄然绽放盛开,点点花瓣凝作无数锋芒利刃,伴随着金戈交叠之声倏然奏响,她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拍这壮汉的胸膛。 旋即,其狰狞恐怖的面庞仍带着来时的凶猛残忍,全身随风渐渐化作飞灰散尽,不留丝毫尘埃。 黑纱稚女神色冷淡地并指一勾,环绕在周身的诸多漆黑剑影齐齐翻飞着回至鞘内,隐于无形。 密谋诸多的渡恶门五门主,已然彻底毙命,死得无声无息。 “……” 不过转眼片刻,这场争锋激斗已然尘埃落定。 她抬手将飘飞的黑纱斗笠摄来,重新戴好,沙哑低沉的声音再度传出:“你果然如他们所说,受了暗伤。明明修为更胜于我,却会被这等恶徒给逼的难以反制。” “你的实力之强,倒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唐千门轻吁一声,缓缓走回至身旁:“只是你刚才的模样看起来,果然与寻常凡人不同。” “没什么好说的。” 黑纱稚女扯了扯斗笠,沙哑道:“快点离开此地吧。” 唐千门见其匆忙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蓦然沉吟道:“你与那林天禄果然是师徒关系么?” “!” 此话一出,黑纱稚女的身影猛然一滞:“我与前辈……没有关系!” 沉默片刻后,她的双肩微微抖动,颤声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其这般激动反应,唐千门心中思绪翻腾,娇颜上神色复杂,幽幽叹息一声:“只是随口一问,莫姑娘你无需太过介意。” “你,与前辈是何关系。” “我与他有些纠葛,算不得仇、亦算不得恩。只是瞧你刚才控剑应敌之势,隐隐有几分那书生的气派,才会忍不住出口询问。” 唐千门深深凝望着面前的少女,张嘴正想要询问,但斟酌片刻后还是收了声。 “走吧。” 黑纱女困惑道:“你,不再问个究竟?” “救你无关身份。” “……多谢。” 两女一前一后再度迈步动身,渐渐一同消失在寂静无人的巷道远端。 …… 直至半晌后,十几名女子陆陆续续闪身赶到了交战碰撞之地。 “少主,这里果真有激战痕迹,屋檐两侧上有诸多渡恶门徒的尸身。” “那渡恶门果然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白袍女子神情肃然地扫过这满地纵横崩裂出的沟壑,眼神凝重:“而且瞧此地残留痕迹,战况似颇为激烈,但胜负却又在一瞬之间分出……难道,那唐千门修为大损的传闻有误,她如今依旧是那一身蛮境的恐怖实力?” 其身旁的年轻少女低声道:“少主,我们发现了那周永的尸身残渣,似遭受千刀万剐而死,甚是凄惨。出手之人定然有着神乎其技的剑法刀法之流,仅仅一击便将其当即毙命。” “刀剑之技?”白袍女子眉头微挑。 思酌片刻,她似有所察觉般轻嗅了两下。 旋即,其脸色蓦然一变,沉声喝道:“速速离开此地,不要再做追查,也不要再去随意触碰那些毙命的尸体。” “少主?为何——” “此事处处透露这古怪,而且出手之人绝非唐千门,极有可能会是那传闻中的‘附身者’,要是不慎被沾染分毫,小心变成那些无心无情的行尸走肉!”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脸色急变,连忙抬手捂住了口鼻。 白袍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漆黑昏暗的巷道,最终还是扭头率众离开了此地,心头愈发凛然。 危机难料,峥嵘初显,此地争端纠葛……可能已不是她们这些小辈所能轻易插手干预。 “这场古界纷争,究竟会鹿死谁手?” …… 嘭! 拳掌相撞,荡开浅浅涟漪。 赤灵渊的身影恍若红艳魅影般交织闪烁,裙角发丝飞扬,在月色映照下隐约可见那傲人的丰腴身段,藕臂勾划挥甩间玉肌雪肤更显莹润透亮。 在不加丝毫修为、乃至浑身酸软乏力之下,此女如今施展开武艺招式尤为芳华绝艳,修长美腿横扫劈蹬,扭腰旋身间风姿绰约,仿佛是一曲极为妩媚风情的撩人艳舞。 配着她如今那似是含春荡漾的染水凤眼、勾人媚笑,几度回眸交错视线,当真叫人难以忘怀、心神俱震。 只是这看似温柔随意的拳脚,却同样带着匪夷所思的力道,甚为玄妙高深。哪怕蛮境妖鬼面对此招都要被打的晕头转向。 “姑娘果真天赋非凡,进步的可真快。” 但林天禄此刻却漫步在拳影之中,面带轻松微笑,不时伸手探掌将攻势扫开,悄无声息地将这帝天双武之招尽数化解消弭。 直至 他反手握住了赤灵渊挥来的皓腕,并指探出,停滞在其丝袍下若隐若现的胸腹之间,轻笑道:“依赤姑娘的要求,如今可是三十二回胜负已分,你这拳头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哈——” 赤灵渊香汗微露,轻喘两声,脸上却洋溢着明媚动人的温润笑意:“先生的境界可当真深不见底,越是切磋,我才越是明白这武学之理的无穷无尽。” “赤姑娘说的太过夸张了,在下亦从你身上学到不少,可算我们二人相互切磋进步。” 赤灵渊不禁莞尔,眉宇间满是柔情蜜意,细嗔道:“哪有这相互进步却唯有一方是屡战屡败的,我还没胜过先生你哪怕一回呢!” “呃……姑娘只要再努力些许,想来应该能有惊喜收获。” “怎得还贫嘴起来,我可不要你故意认输求败哦!” 远远瞧着他们二人重新开始动起拳脚,幽罗给自己倒了杯酒水,摇头失笑一声:“这深夜切磋,怎得愈打愈像嬉戏调情一般。” 但她还不至于出言扰了这绝妙氛围,只是独自品酒赏月,可酒水刚一入喉,却顿觉一股辛辣之意浮现,连连呛咳出声,连眼角都泛起了几分泪花。 “咳!这、这凤凰酿的佳酿怎得这般火辣酸涩……仿佛火烧一般!”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将酒杯放下,面颊晕染红艳。 原来自己的酒力比之这二者,竟差得如此之远? 第三百一十八章 赤凰一族,暗香勾人 林天禄如今的心情很是不错。 自他踏入长岭县后,对自身修为是逐步确认与深入了解的。 期间他遇见了天赋异禀的少女剑客、与境界不凡的剑道宗师把酒言欢、之后又与诸多妖鬼打过交道,或多或少学到过不少武艺绝学、操气手段,于他而言收获颇丰。 毕竟这一身几乎用之不竭的澎湃灵气若不好好运用,到头来也只是个白白挨打的厚皮沙包而已。 或许是福至心灵、又或自身本就天运奇缘,抬手举止间确实有非同凡响的意境修为。 只是眼下,他才真正接触到了‘高深之术’。 “——帝天双武,确实称得无上绝学。” 林天禄心思微动,宁意沉气,脑海中极速回闪与赤灵渊交手时的一幕幕画面,正在切磋喂招的防守路数悄然变化。 振臂挥掌、踏步腾挪间仿佛四肢百骸浑然一体,纤细如发的感知散至方圆百丈,意识空灵沉浮山间呼啸的凛然风雪、叮咚细流的清泉、落叶细草随虫鸟翻腾,飞扬尘土……所有事物、万千波澜都好似极尽眼帘心神,无物不显。 虽称帝天二字,但灵台心神清明之下,却好似融于自然、通明天地之意。 此招,已然尽数通晓。 “——咦!?” 原本还能招架一二的赤灵渊美眸圆瞪,短促惊叫一声,根本瞧不清那掌印何时浮现,就已然被一掌印在胸口,胴体猛地娇颤了一下,险些被震地腿软坐倒在地。 但胸闷气滞,却无法掩盖她如今心中的惊讶震撼。 “你、你已经学会了我的帝天双武?” 赤灵渊的语气略颤,金眸之中似有惊异翻腾。 林天禄适时收掌拱手道:“还望姑娘海涵,刚才只是顺手一试,我并非故意偷学——” “你……不必担忧,你若能学了去,我心底开心还来不及呢。” 赤灵渊揉了揉酥酥麻麻的高耸爆满,似在回味着刚才那极为精妙绝伦的一掌,面庞神情很快软化下来,柔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眼力头脑,我连口诀与心法都不曾说出,你就已然学的差之不多了。” 林天禄哂笑道:“姑娘这武学确实极为精妙,与寻常的剑法拳法完全不同,更像是……” “一种武道境界的展现,而非单纯的刻板招式。” 赤灵渊淡淡一笑:“我虽不及先生那妙到毫巅的无上境界,但天之武境、帝皇绝学、已让我尽数融于这拳掌之间,静之极深、动之惊世,可谓变化万千……当然,此话说与你听,倒显得我有些骄傲自大了,区区这三两招便自鸣得意,实在羞愧。” “赤姑娘太过自谦。” 林天禄笑着比划了两下:“世间招式境界皆有其妙所在,这帝天双武也令我大开眼界了一回。” “那便,再来吧!”赤灵渊美眸中闪过狡黠之意,蓦然探手反击而来。 但在下一刻,她却突然瞧见眼前视线一阵翻转,恍惚茫然之际,眼前林天禄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自己几乎迎面扑倒在地。 “唔?!”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撑地,猛然怔神回觉,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的腰肢正被轻柔环住,以至不会撞倒在地。 “姑娘身子都已这般倦乏,还是不要勉强为妙。” 环绕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很快被顺势一把捞起,耳边传来了些许温润笑声:“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感受着耳垂旁的淡淡热气,那环绕着蜂腰的坚实臂膀,赤灵渊红唇微抿,娇颜泛起诱人粉霞之际,心头亦有几分难言的震惊。 刚才那一招…… 她可没有丝毫留手和松懈。 帝天双武一击,与其身子是否困乏无力并无任何关系。 但她自己别说是有所反应,甚至连意识和身体都不曾察觉异状,就在转瞬间被轻而易举地击溃放倒,若非其有意怜惜,刚才那一下就足以让她大出丑态,在地上扑个狗啃泥了。 “我之武艺虽在对练下精进不少,可他……竟远比我进展更大!” 赤灵渊偷偷瞄了眼正扶着她走向石台的林天禄,金眸闪烁不定。 如同深不见底、一望无际的大海,不断汲取吸收着天下千千万万的广袤溪流江河,汇作无垠之海的一部分壮大自身。 这海纳百川之能,果真远远凌驾于万盛仙宗的极玄之息! “赤姑娘还是快坐在本宫身边歇歇吧,瞧你这幅红彤彤的脸色,莫不是要透支了身子!” 幽罗妖媚狭促的轻笑声很快将她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回神之时,才发觉自己已然与身旁女子亲昵倚靠。 “呼——” 赤灵渊轻吁一声,淡淡浅笑:“我这赤凰血脉可没那么娇贵,活动几下倒是叫我身子骨舒服不少。” 林天禄试探迟疑道:“如今姑娘可与我说说……” “赤凰一族,应天运、源金火之气而生,乃天地间的先天生灵之一。自首凰降世,我们便是其血脉延续,皆以人形之身容纳血脉之力,既得先天生灵的根基,又获修炼之机缘。” 赤灵渊没有丝毫卖弄玄虚的意思,稍稍定神,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妩媚,嗓音柔糯酥麻:“自万年之前就栖居在北屿神岛周遭,建神宫、创门派,照与那些仙人别无二致。一向不染世俗争端,只在神宫之内潜修享长生。” 林天禄听的浮想联翩,心下更为惊奇不已。 这万年之前,倒是与他当初想象中的修仙世界别无二致。 只是没想到这些凤凰竟各个仙人无异,都如此超然物外。 “不过,既然赤姑娘所在的北屿神宫鲜少出世,又为何会……” “争斗与掠夺,无论何年代都是如此。” 赤灵渊摇头失笑一声:“我等赤凰一族皆为貌美女子、水火百毒不侵、几乎不死不灭,又是各个修为非同凡响,自然引来诸多奸佞之徒的觊觎,几番斗争下来伤残无数,这北屿神宫屹立数千上万年最终还是落得个无声无息的消亡下场。” 林天禄哑然无言。 看来无论哪个年代时期,都会有这等图谋不轨的恶徒。 “期间发生过少明争暗斗,我要是一五一十地通通道来,怕是说上十天半个月都讲不完啦。” 赤灵渊脸上的追忆思酌之色很快消散,轻笑道:“若简单来说,便是我等赤凰一脉实在身负太多的天赐恩惠,乱世之中遭人嫉妒觊觎也是正常。” 幽罗上下打量了两眼,调笑道:“若北屿神宫中的诸多赤凰们,都如姑娘你一样曼妙诱人、妖媚暗香,想来也确实是会引来诸多阴邪。” 赤灵渊只是随意一笑,拿起石台上的瓷杯晃了晃:“哪怕不是这丰腴肉身,单是体液涎水,凡人若是喝下些许都能得不凡修为,与灵药至宝无异,自然是叫人垂涎欲滴。” 林天禄扯了扯嘴角,讪讪道:“看来,在下刚才还得多谢姑娘馈赠了。” “诶?” 倒是幽罗神情微怔,愣愣地看着杯中未干的水渍:“这……难道不是酒水?” “确实是酒水无误,但此酒是赤姑娘的涎水为副料酿造而成。” “……” 这次轮到幽罗面露古怪之色了。 但同为女子她的反应还算镇定坦然,无奈笑道:“本宫刚才还抿品了几下,没想到……” “姑娘无需担心,材料虽怪了些,但此酒在万年前可确实是本门珍宝之一,从未外传过。” 赤灵渊嬉笑道:“不仅能蕴养体魄神魂、赐福聚灵,这酒水滋味……亦是映照品酒者的心思而成,欣喜雀跃便是甜蜜如枣、悲痛忧伤便如苦涩药渣,艳羡嫉妒便带辛辣灼热,可甚是奇妙多味。” 幽罗正想感慨两句此酒之妙,但蓦然双唇一闭,脸上腾起几分淡淡红晕。 这酒味辛辣灼热,原来是因为…… 她连忙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道:“既有凤凰存在,想来那上古时代也甚是绚烂缤纷,各族林立。只可惜赤姑娘如今记得不多,无缘一窥那千万年前的仙人风采。” “确实如此。” 赤灵渊淡淡笑道:“我虽记忆模糊,但依稀能记得不少波澜壮阔之景,只是如今却感受不到多少天地灵气,唯有这阴气之道弥漫天地之间,相差果然甚远。” 林天禄心头微动,连忙询问:“赤姑娘苏醒至今已有四千年之久,可知晓这妖鬼道界为何唯有阴气大行其道?” “这妖鬼道界,需以分开视之。” 她垂眸浅笑道:“亦是妖鬼,亦是道界。那八族便是上古遗民留存,却更侧妖邪阴术之法,此方天地自然由此创立而成,阴阳被人为干涉偏移,阴气妖脉便成了此界中的唯一‘正道’。” 林天禄默然。 这份事实结果,倒是与之前料想猜测的并无多少区别。 “不过,赤姑娘可知妖脉缘何会逐渐没落,直至彻底销声匿迹?” “嗯?” 但赤灵渊此刻却轻咦一声,讶然道:“妖脉已然没落,不复存在?” 林天禄眉头微皱:“确实如此,时至今日世间妖物几乎彻底绝迹。” “但与你同行而来的那只狐狸……” “玥儿她同样是千年前诞生于世,只是被困于幽冥界,这才会侥幸存活至今。若论世间还有多少妖物存在,怕是寥寥无几。” “幽冥界?” 接二连三的话语,令赤灵渊脸上的神色愈发困惑狐疑。 但沉吟片刻后,她露出几分歉疚之色,摇了摇头:“这千年间的变故,我实在知之甚少。或许妖鬼道界内曾发生过惊天动地之事,但我常年待在山中,确实不曾与外界有过多少实质接触。” 林天禄温和一笑: “赤姑娘无需介怀,在下也只是顺口一问。往事若能知晓算得解惑,但若不知,于我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烦心事。” “先生说的不错~” 幽罗嘴角微扬,饶有兴致道:“本宫倒更是好奇,赤姑娘待完成千年约定之后要去往何处?继续留在山中独自一人潜修隐居? 以你这惊世骇俗的修为,或许不如先生这般匪夷所思,但已能随心所欲的在世间纵横,几乎无人能当。仅是隐居此地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往后的选择……” 赤灵渊目光渐渐出神,目光闪烁不定 片刻后,她还是失笑轻松道:“我对争权夺势并无多少兴趣,留在此地倒也不坏。若当真下山入世,我怕是都要被人骗的团团转啦。” 幽罗听得心中暗笑。 这凤凰虽是活的年长、地位尊崇,但其性子确实直来直往,不善尔虞我诈。以这一身惊天修为独自下山,若不慎遇见那些大势力之人,可能当真要被几番言语戏弄哄骗,乖乖地被绑上了贼船而不自知。 “既然赤姑娘已有定夺,自是好事。” 林天禄微微颔首,温和道:“往后若有闲暇之时,我倒是能携妻妾前来拜访姑娘,带些如今这个年代的美食和酒水、书册玩物等等。” “多谢先生美意。” 赤灵渊金眸流转,蓦然软软娇哼两声:“我能告诉你们的,基本已说得差不多了。 这几番切磋下来身上有不少汗渍,粘腻的紧,我得先去水潭处泡上一会儿,洗洗身子。” 林天禄连忙上前搀扶:“姑娘快些去吧,我与幽罗在此坐着等候便是。” “呼~” 但赤灵渊被扶起身后,却带着酥媚笑容凑近过来几分,低声浅嗔道:“此时就该扶着我一同到水潭处啦~” 感受着迎面拂来的芬芳媚香,林天禄顿时一愣:“呃?” “你刚才同我对练几番,索性与我一同入泉休憩片刻。”赤灵渊反手勾住了林天禄的臂膀,展露着明媚笑容:“难不成还要冷落了你?” “咳!我先将你扶过去吧。” 一旁的幽罗只是笑而不语,默默注视着他们二人携手走向弥漫水雾的后山水潭。 “……” 她收回目光,看着身前的晶莹酒壶,眉宇间神色略显微妙:“本宫也会有失态之时啊……” “姑娘何至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嗯?” 幽罗蓦然回神,颇感意外地瞧着独自走回的林天禄:“先生不与那凤凰再温存一会儿?” 林天禄顿时尴尬讪笑两声。 “让赤姑娘她独自休息便可。” 他还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等性格外向的异性。 尤其这位凤凰化身而成的女子,更是风姿绰约、丰润如玉,那包裹在丝薄细纱下的矫健玉体仿佛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媚态柔蜜,如沉香佳酿,那份美妙绝艳的成熟韵味几乎都要满溢而出,只待人将尘封的美酒彻底揭开,便是此世绝无仅有的琼浆玉露、仙酿佳肴。 仅靠近些许,那股几乎渗入骨髓的酥麻媚香就叫人吃不消,更遑论那娇憨神态下的勾人之举,实在太过妖孽。 见他难得露出一副窘态,幽罗愣神片刻,倏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呆书生,两位夫人和那只狐狸如今可都睡得正香,本宫若不开口,不会有人打扰你与赤姑娘你侬我侬的。” 林天禄入座其对面,神色尴尬道:“我与赤姑娘她相识不久,还是举止妥当些为妙。” 哪有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未免太过‘热情好客’了些。哪怕他如今早已尝得美人风韵,但面对这等风情还是有些……难顶。 幽罗难掩满怀笑意,托腮斜靠石台,揶揄调笑道:“你们虽是初识,可赤姑娘瞧你的眼神可是挠人酥痒的很,那副仿佛要滴出蜜水糖浆来的凤眸,若说她是你厮守三生三世的发妻都不为过。 若非她知晓你那两位夫人就在殿内休息,她兴许都要按耐不住上来与你缠绵激情一番啦!” 林天禄听得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可细细回想,记起那赤灵渊有心海冥灵坠的记忆、还在梦境中相随四千年。虽然交谈之际笑容不见分毫,可实际上“虚幻不清的梦境与记忆,又怎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呢?” 幽罗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美眸眯起,笑意愈发意味深长:“她的性子若当真热情开朗,又怎会接连在山腰山巅之上连布两道恐怖阵法,常人决计不可能踏入此地哪怕半步。” “所谓的与你切磋,在本宫看来倒更像是与你嬉闹一番,再将自己的本事都顺势传授给你,掏心掏肺地将一切都说出来。” 见林天禄渐渐陷入沉默,幽罗眸光荡漾,悄然放缓了语气,柔声道:“这头不韵世事的凤凰,孤独寂寞太久,或许是当真起了春心啦~想着多帮帮自己的小情郎,让他更开心满意些呢!” 林天禄这时才无奈一笑: “听幽罗姑娘你这一说,赤姑娘她怎得像当真成了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似的。” “嗯~本宫可想多瞧瞧先生你为情所困的样子,自然得多添油加醋一番才行,要不然怎么才能让先生你对这赤姑娘动了欲念心思?” 幽罗眼中荡起丝丝狡黠之色,嗔怪道:“不过,赤姑娘她确实待你有几分意思,本宫这一点可没胡编乱造,同为女子自然能瞧出点端倪。” 林天禄挠了挠头,一时间也有些为难感慨。 “如何?” 幽罗轻笑道:“眼下再转过弯来,重新跑去水潭边上,兴许还能跟赤姑娘鸳鸯戏水一番呢~” “姑娘就不必故意刺激我了。” 林天禄蓦然叹了口气。 他伸手屈指弹了一下这胜似狐狸精的粉额。 “唔?” “荒唐事我可不会去做,还不如坐在这里写上几首诗句、奏出几首曲子更抒情写意一些。” “……” 幽罗听得有些傻眼。 这书生,还当真是油盐不进,这足以叫世间男子都狂性大发的赤凰女子都诱惑不动。 不过…… 她眉宇间神色软化不少,螓首微斜,嗤笑道:“好啦!先生若当真诗性大发,本宫陪陪你便是,省得白白丢了送上门来的可口媚肉追悔莫及,好歹还能瞧上本宫两眼解解馋。” 林天禄咧嘴一笑,抬手竖了根大拇指:“那可得谢谢幽罗姑娘仁慈了。” “……哼~” 第三百一十九章 循循善导,风雨将至 翌日晨间。 茅若雨和程忆诗已然早起,听着林天禄的几番介绍,不禁回头看向不远处正随意交叠美腿而坐的赤灵渊,满脸讶然。 市井内虽有民间传说之流,可如今真有千万年前的‘仙人’出现在眼前,仍叫她们倍感惊讶,更遑论这象征着尊贵与超然的凤凰。 “原来在妖鬼道界之前,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秘闻。” “常人初闻确实难以置信。” 茅若雨长睫微垂,若有所思地颔首道:“不过世间万物都有个由来,此方天地是被人为所创也算情理之中。” 此事虽同样让她很是意外,但幼时在临月谷内听闻了不少辛秘,还算能够理解。 “先生的两位妻子还真是生的水灵娇艳~” 赤灵渊眉宇间满是慵懒妩媚,浑身绵软如水般斜靠在石壁上,笑吟吟道:“三日前初见还没多打量几眼,如今细细一瞧,可当真肤如凝脂、烟视媚行,哪怕是与那些先天生灵相较都不逊分毫呢。” 一旁的林天禄闻言不由得哂笑: “内人确实天生丽质。” 茅若雨含蓄内敛地抿笑,而程忆诗则干脆起身盈盈屈膝回礼:“多谢称赞。但若要与赤姑娘相比着实还相距甚远,这等惊人美貌与气质,真叫常人难以生出比美之心。” 赤灵渊随手拨弄着胸前秀发,扑哧浅笑道: “这般夸赞我,可收不到多少好处,况且若要论起年纪,我可担不起你们两位的一声‘姑娘’啦~” 程忆诗展露着优雅端庄的笑容:“赤姑娘娇艳如花、神采奕奕,与二八少女又有多少区别?况且仙凤之身又不惧衰老年迈,喊得您一声姑娘可是理所当然。” 这倒并非蒙着眼睛说瞎话。 眼前这赤灵渊的容貌与身段,放眼天下又有多少女子能够媲美? 这等倾国倾城之姿、怕是无欲无求的仙人瞧见都要心神动摇、为之沉醉,哪怕她同为女子都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不已,尤其是纱裙之下那双丰腴白嫩的修长美腿,匀称美感十足,真乃巧夺天工的无暇艺品,妖媚地令人心头直颤。 “小丫头倒是嘴甜。” 赤灵渊目光略有柔和,金眸一转,蓦然从石山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至两女身旁。 “罢了,如今正巧无事,索性由我再来教教你们强身健体之法。瞧你们现在这幅软弱无力的样子,从山脚爬到山顶上来都得累的直喘气,这可不像样。” 茅若雨闻言不禁惭愧讪笑。 这话说的……好像正是她。 “尤其是你这软丫头。” 赤灵渊单手叉腰,笑吟吟地伸手勾来:“明明生得一副天成媚骨、要是如此乏力柔软,可发挥不出你多少的床榻之技……嗯?” 但在触及香肩的刹那,她的神情却蓦然一滞。 茅若雨原本还听得有些脸红,软糯着正要自觉起身,但突然发觉身旁女子突然没了声音,略显困惑地扬首一瞧:“赤姑娘,为何……” 刚一开口,她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面前的赤灵渊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深邃,那双灿金眼眸仿佛是要将她的神魂都吸入其中似的,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唤茅若雨,姑娘为何会……” “茅若雨?怎会是这个名字?” 赤灵渊神情变得无比复杂古怪。 一旁的林天禄听得茫然:“赤姑娘,难道有何不对劲?” “我只是觉得……你这位夫人颇感眼熟,但又有些不像,更似气息相近。” 赤灵渊一边嘟哝,双手不住地在美妇身上捏来按去。 茅若雨被摸的有些脸红羞涩,但瞧其举止也并非有意轻浮胡闹,似在耐心检查,这才温声软语道:“难道是赤姑娘曾经认识的某位故人?” “……或许吧。” 沉默片刻,赤灵渊垂下双手幽幽叹息一声。 她抬眼再看向了茅若雨,低吟道:“怪不得那器灵会飞回到你的身上调养生息,你这天成媚骨之下可有不少奇妙玄机,不仅是足以承载孕育万物的大地母族、玉魂赤髓、就连这灵识灵根亦然得天独厚,蒙承苍生垂怜庇佑…… 或许,你与心海冥灵坠之旧主本就甚有缘分,才会受器灵如此眷恋爱戴。” 呢喃低语之际,她的目光愈发恍惚,失神茫然间,眼前美妇的身姿面容仿佛与一道模糊身影渐渐重合,如同绝尘万界的孤傲神女,心底深处没由来升腾起丝丝怀念熟悉。 茅若雨喃喃道:“奴家与某位故人很是相似?” “这世间既有仙人存在,或许也会有血脉延续之说。” 程忆诗的清脆声音很快打破了寂静,轻声道:“或许若雨她的祖上就曾是仙人门第,才会这般惊才绝艳?” “确实有几分可能。”赤灵渊叹息一声,露出温和亲昵的笑容,捋了捋茅若雨鬓角处的秀发:“如今再瞧着夫人容貌,当真愈发美艳动人,叫人喜欢的紧。” 茅若雨稍作回神,温柔浅笑道:“赤姑娘欢喜就好。” “不过,夫人这身子的锻炼可不能落下!” 赤灵渊蓦然嬉笑一声,将其从石墩上强行扶起:“还有这位程夫人,我们再……诶?” 她正要顺手将程忆诗一同拉上,可双手刚刚相握,顿时神情一呆。 一股宛若触电般的感觉当即从掌心中激荡而来,震得她下意识松开了手。 程忆诗也被这古怪反应弄得措手不及,颇为茫然地揉了揉仍有些酥麻的右手:“赤姑娘?” “怎、怎么回事?” 但赤灵渊此刻的表情却更显微妙:“先是茅夫人,又是程夫人,你们身上为何皆有古怪之处?” 她虚握了两下左手掌心,那股针刺般的酥麻感仍未彻底散去,错愕讶然地又看向坐在石台旁的林天禄。 但沉吟片刻后,她很快收敛了心中翻腾的万般思绪,又恢复至明媚友善的灿烂笑容,重新将两女拉着朝桃园空旷之地走去:“罢了,这些琐事无需太过在意,先与我好好切磋一番,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 “啊——” 茅若雨被拉的踉跄两步,与身旁随同的程忆诗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赤姑娘还真是性格外向大方,倒没有丝毫令人不快,反倒有股温馨暖意,仿佛当真在与亲姐妹相处一般。 待得站定位置后,茅若雨整了整胸襟裙摆,有些怯怯地回首望来:“相公,我们……” “正好如今闲暇无事,起身运动一番也无妨。” 林天禄抿了口温茶,笑着说道:“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相公待会儿可别笑话奴家了。” 茅若雨脸色微红,有些扭捏地摆开一个‘打架’的姿势。 只是这番仪态看起来非但没有丝毫威慑力,倒更像妇人娇嗔嬉闹的模样,令正准备开口说上两句的赤灵渊都不禁扑哧笑了出来:“看来丫头你还真是太过娇贵啦。” “让、让赤姑娘你看了笑话。”茅若雨脸色愈发红润,尴尬地讪笑两声:“奴家确实不曾修习过搏斗对战之术。” 她在临月谷内学的可都是玄之又玄的阴术秘法、看的是诗书字画,极少会真的亲自动起拳脚。 “阴术秘法之流,虽是千变万化、玄妙莫测,但作为术者终究会有其局限。”赤灵渊金眸微眨,轻笑道:“往后若遇见些手段古怪的强敌,会些拳脚也能出其不意。” “这理奴家也明白,只是……” “让妾身先来试试吧。” 程忆诗蓦然上前一步,深呼吸一口气。 待朱玉红眸重新抬起,周身当即被暗淡流光包裹缠绕,化作一袭纯黑光洁的修身纱裙,秀足轻点身前地面,沿着玉腿雪肌缠绕而上,振袖荡裙,已然姿态大变。 “哦?” 赤灵渊见状面露讶然,心下更是惊奇万分。 这匪夷所思的阴气操控之能着实精妙,而且其胸腹之间镶嵌点缀的朱红玉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之力,令其周身气质油然一变,变得颇为清冷凛然,好似一尊冷酷无情的弑杀之女。但这幅宛若莲花绽放般的妖艳姿容,又甚是诱人夺目,叫人捉摸不定。 “这股气息……不错!” 她重振精神,笑着勾了勾手:“与我来练练手!” “赤姑娘得罪了!”程忆诗眸光凛然如霜,踏足腾挪,化作一缕黑影奋然逼近而至,张开五指徒手迅速抓去。 “速度很快,但却毫无章法。” 赤灵渊仿佛早已将其一举一动尽数看穿,轻笑着侧身闪开了擒拿,后颈微扬,顺势又避开了反手拍来的掌心。 “程姑娘果然是刚刚获得非凡之力不久,尚且还有诸多生疏之处。” “你——” 程忆诗心中惊异,突觉眼前视线一花,自己伸出的双臂竟被齐齐钳制难动分毫,正欲抬腿迎击,却被赤灵渊嬉笑着扭腰轻松闪开,甚至一扭一弹,将她直接贴身撞的踉跄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好、好奇怪…… 根本没法使出力气! 程忆诗被又拉又拽地几乎晕了头,每当她拼尽全力想要挥拳拍掌,对方却总能更快一步地掐住手腕、顶住虎口指间,甚至是被叩中臂弯软筋,处处受制。 她咬紧牙关猛然抬腿横扫,但面前的赤灵渊却好似缠绕灵蛇一般陡然逼身靠近,抄手环腰,两人仿佛翩翩起舞般在原地倏然转悠了几圈,那足以碎金裂石的劲力当即被化解的无影无踪,似甩在一团棉花之中。 “唔……” 直至被转悠的有些头晕目眩起来,程忆诗被松开了怀抱,踉跄着摇晃了几下。 “妾身还没有——” 强打精神,捏紧粉拳反手抡出,却见赤灵渊正带着嬉笑表情后仰身子,高抬修长美腿,翘起足尖点中了她的腋窝。 程忆诗顿时浑身一颤,手臂仿佛没了知觉般垂下,传来触电般的酥麻之感。 正要强忍着不适继续猛攻之际,胸口处却传来一阵轻柔温和的推力,将她震得腾空飞起般朝后退去。 “忆诗?!” 茅若雨连忙上前将其拥入怀中,关切道:“有受伤吗?奴家刚才看你的手臂——” “只是手臂有些酸麻乏力而已,休息会儿就好。” 赤灵渊背负着双手,笑吟吟地走来:“程夫人性情刚烈,这打起架来更是凶悍勇猛。不过往后可得多加注意,切莫太过直来直往啦,容易叫人轻松反制。” 程忆诗揉了揉渐渐恢复知觉的手臂,刚刚遭受一掌的胸口非但没有丝毫疼痛,反而感觉到温暖柔和的气息沿着筋骨血脉散至四肢百骸,仿佛浸泡在舒适宜人的温热池水之中。 “赤姑娘,你这是——” “一点小小赠礼。” 赤灵渊狡黠地眨了眨金眸:“若当真打疼了你们两位,我这前辈可没脸见人啦。自然得多多照顾你们才行。 茅夫人,不必再搀扶着她了,如今由你上来与我过上几招吧。无需担心我会趁机欺负你,这精细灵巧的掌法兴许更为适合一些。” 茅若雨微抿朱唇,察觉眼下确实是大好的赐教学习之机,倒没有再作扭捏羞怯之态,迈开零碎脚步跑了上来。 抚掌悄然探出,只一眼便令赤灵渊双眸微亮,轻笑着同样捻指迎击。 但不同与刚才颇为激烈的拳脚交锋,此刻两女仿佛像是在相互嬉闹的闺蜜女伴一般,皓腕相触,如同交缠一起的水蛇般蜿蜒扭转,挪来绕去。 茅若雨银牙紧咬,目光急速闪烁,双手已然想尽办法地脱出重围予以进攻,可赤灵渊的双臂好似泥泞沼潭般卸去了所有劲力,相互推搡旋转,那团力气仿佛水中浮萍般飘荡不休,却始终翻之不得。 “真妙!” 赤灵渊悄然凑近几分,温声赞叹道:“茅夫人虽体弱娇软,但这心细如发的指掌天赋可当真不凡,已在浑然恍惚间有了几分连消带打、绵劲如圈的韵味啦,真是冰雪聪明!” “多、多谢夸奖。”茅若雨极为勉强地回应了一嘴。 只是两人四手却依旧在不断相互试探交缠,腾挪运转着力道。 但在瞬息走神后,她顿时惊叫一声,双臂失了缠劲,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双手朝自己胸口拍来。 “——好啦,干得不错。” 赤灵渊蓦然收了掌劲,笑嘻嘻地在她胸口上点了点:“给你一些小奖励~” 感受着在胸口处迅速荡开的温暖之意,茅若雨神情微愣,很快后退两步屈膝行礼:“谢谢赤姑娘馈赠。” “不必如此多礼。若论起帮助,先生他助我的灵感可更为贵重,这点小忙只是顺手施为而已。” 赤灵渊摇头轻笑两声 但她瞧了瞧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茅若雨那包裹在厚绒衣衫内的浑圆耸峰,不禁感慨道:“我原以为自己的身子足够傲人啦,没想到与夫人你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先生他还真是好福气。” 茅若雨听得有些害臊,掩着爆满胸脯,一时只能讪笑。 “好了!”赤灵渊重新将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道:“你们体力有所恢复后就继续出手吧,有我相助,足够让你们一天一夜切磋锻炼也不会有多少疲惫,放开手脚便是。” “……好!” …… 林天禄远远看着她们三人你来我往打的热闹,默默抿起杯中茶水,暗自思忖。 刚才赤灵渊的神色反应…… 若雨和忆诗身上,难道有何值得其注意之处? 正蜷缩在肩头的云玥轻声道:“看起来,这赤姑娘确实是真心实意要为这两个丫头帮帮忙。” “玥儿瞧得出来?” “我虽不知这赤凰一族有何等玄妙本事,不过她正趁此机会不断将几道暖流打入她们的体内。”云玥眯起兽瞳,低吟道:“那股气息很是温暖细腻,足以助她们蕴养神魂,滋润肉身,作用远胜所谓的天材地宝。” “赤姑娘她确实是对我们心怀善意。” 林天禄感叹一声:“我反而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她了。” 云玥兽瞳微转,浅浅一笑。 下一刻,其身姿在流光包裹下化作丰腴诱人的光洁玉体,媚肉横呈尽显,神色宠溺温润地侧座入怀,樱唇抿起恬静笑意:“天禄只需遵从本心回应便是,无需太过优柔挂怀。作何决定,我定然都会支持。” “玥儿这番话虽是感人。” 林天禄失笑一声,脱下外套将怀中的绝世佳人包裹起来,掩住微露春色:“不过化作人形之时可别忘了穿好衣服。” “在天禄面前,自然能慵懒放松会儿。”云玥眉宇柔媚地抬起藕臂,勾颈拥怀,仿佛树袋熊般挂在怀中不肯挪动身子,那雪白酥嫩的耸峰挤压出惊心弧度,更带来难以言喻的柔软与细腻。 她鼻间呼出淡淡温热气息,成熟妩媚的面庞渐露粉艳春色,软糯耳语道:“正巧两个丫头在锻炼,我可得抓住机会温存片刻。” 林天禄摸了摸怀中发质丰盈的脑袋:“玥儿辛苦了。” “咯咯咯~” 恰至此时,一缕妖娆的轻笑声蓦然从背后响起。 林天禄回首一瞧,就见幽罗迈着婀娜步伐缓缓走来,面露狭促笑意:“先生与这位狐美人还真是你侬我侬呀,看来本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二位卿卿我我?” “……姑娘有何事要说?” 见他面露几分尴尬之色,幽罗失笑着收了戏谑语气,环抱着双臂,侧首望向弥漫着雾气的桃园之外:“虽有些煞风景,但本宫刚才站在崖边上远眺观察,已瞧见那丰台县所在的方向乌云密布笼罩,可是一副风雨欲来之兆。” 她脸上的嬉笑之色不复,蹙眉沉吟道:“阴气之浓烈,已是足以改变天相。” 林天禄闻言神情一凛。 果然,这场纷争终究还是要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大战伊始,诡谲渐生 轰隆——! 宛若雷鸣震响,沉闷重压笼罩于丰台县之上。黑云密布天空,早已将正午之阳彻底遮蔽,化作无边黑夜。 而在县城边缘一角的古朴老宅内,同样能感受到那股风雨欲来的逼人寒气,卷起呼啸阴风吹拂不止,冷彻心扉。 “……” 庭院内水缸水渍滴落,声色寂然。 黑纱稚女宁静无声地盘膝而坐,坐姿笔挺,斗笠纱巾下的目光,仿佛正眺望着昏暗无光的天际远方。 “——休息半日,罗星和古界双方总算按耐不住了。” 唐千门的细柔之声悄然飘来,门扉微开,身影迈步走出。 其仿佛刚刚梳洗了一番,只着丝薄纱衣,玉白美腿交错轻移,拢发扬首,望着被阴云笼罩的天空,柳眉不禁微皱:“天色异象,蛮境存在怕是齐聚至此,一场大战近在咫尺。” 虽不曾亲眼瞧见诸多势力针锋相对的场面,但这等汹涌澎湃的阴气之潮哪怕远隔十几里都清晰可闻,便知对峙的各方究竟有多少境界恐怖的强者亲临至此。 “照之前流出的传闻,算算时日,那八族秘境开启的时辰便是今晚戌时。” 唐千门侧首看向一旁盘坐无声的黑纱稚女:“莫姑娘,你虽不曾开口与我说上两句。但如今丰台县激战在即,待混乱之始你最好与我再退出此城,免遭其他妖鬼与术者觊觎。” “……你,为何会在这座县城。” 莫姓少女蓦然开了口,沙哑沉声道:“自从将我带来此地,你便没有踏出宅邸哪怕半步,但你又非是丰台县势力一员,究竟所图为何?” 螓首微转,那黑纱下的冰冷目光宛若利剑般直射而来:“你无意与其他势力打交道、更与照宵院断绝了关系,甚至有空闲洗漱身子,连去争夺八族秘境之心都没有……可否告诉我,你如今心中在想些什么。” 唐千门哑然片刻。 旋即,她不由得失笑一声:“莫姑娘倒是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沉默寡言,转眼间就滔滔不绝地说了那么多话。” “你……” “我确实无意去争夺什么八族秘宝。”唐千门收敛起了笑意,无奈苦笑道:“以我现在这幅状态若再去交手鏖战,怕是第一个就要成大战将启的祭品,还不至于如此悍不畏死。” 莫姓少女沉声逼问道:“谁指示你前来此地。” “……算不得指示,而是我本就想亲眼看看这乱世将启之日是何等模样。” 唐千门环抱起双臂,幽幽叹息道:“不过动身之前,却有一人先找上了我。 她告诉我,‘那个男人’或许会来访此地。我兴许还能遇得上他……我与他有些纠葛恩怨,想要见见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再坐下交流。” 莫姓少女神情微滞,原本想要继续逼问的话语顿时咽回,只余下掩藏在衣袖中逐渐攥紧的双手。 她知道‘那个男人’指代何人。 “你为何会——” “我不知你有何遭遇经历,不过如今看来……我与你还算同病相怜,颇有几分相似。”唐千门垂眸淡然一笑:“暂时与你携手相处一段时日,兴许倒也不坏。” “……” 莫姓少女再无言语,只余在庭院内吹拂的丝丝寒风。 “不过,你可得多加小心一人。” “何人?” “一个很是妖媚古怪的女子。” 唐千门眼中闪过不虞之色,抿唇道:“我并不知道其身份、是何来历,但她的修为极为高深莫测,而且心机深沉、运筹帷幄,仿佛早已知晓你会出现在这座县城之中。你往后若遇见这等古怪女子,切记要尽快远离。” 莫姓少女沉默片刻,低声道:“在我看来,唐香主已是足够妖媚莫测。” 唐千门顿时掩唇扑哧一笑,那清冷哀凉的神色渐染几分笑意:“丫头,这般赞美我可得不到什么好处。” 莫姓少女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罢了,如今我们就——” 话音未落,县内蓦然再度炸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澎湃阴气仿佛飓风般冲天而起,残叶飘零,白雪如刀,令唐千门的脸色不禁豁然一变。 …… 惊雷怒涛震响,似有虚影宫殿在浓雾中渐渐浮现,妖兵横列,金戈战鼓,俱齐全整备。 磅礴大气的恢弘之势令诸多汇集此地的妖鬼与术者心底又惊又奇,竟丝毫不知世间有这等惊人势力掩藏于幕后,如今只窥得冰山一角,便足以震撼人心! 县中耸立的玉台之上,诸多虚影皆负手立于其间,阴风邪雾萦绕掩踪,面庞上神色各异,目光愈发凝重深邃。 “当真……喘不过气来。” 在玉台下方,年轻一辈的术者都面色隐隐发白,心弦紧绷,只觉一股风雨欲来之势当头汇集。 各大势力的高层皆聚于玉台之上,死寂无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惊涛骇浪般的战势将至,这座如今暗淡无光的县城之地,将会在瞬息间化作惨烈的修罗地狱。 而在不远处的雅致阁楼内,白袍女子正面色冷峻地眺望着玉台高处,寒声道:“那古界的派头可真大,这般兵力、这等修为的高手竟不计几何,或许丰臣国内能与其抗衡的也唯有罗星一脉……只是不知几位长老,是否能安然无忧?” “暂且不必担忧,庄主出行前曾有过交代。” 一位气质雍容的中年女子缓缓走来,神色肃穆道:“你几位师叔她们自有分寸,我等慈航庄此次行动并不不会争个头筹先锋,若当真发生难以预料的变故,便会立刻抽身退走,优先保证你们这些弟子的周全。” “可踏入此地还想全身而退,实在惊险了些,危机难料。” 白袍女子隔着屏风纱帘,目光冰冷地扫过阁楼外的其他几栋建筑,仿佛能一眼看见建筑中无声盘踞的诸多势力门徒。 无需言语,便能察觉其中的暗流涌动。 丰臣国境内有名有姓的势力,如今或多或少都汇聚于此,相互提防,亦有在暗中蹲伏者,想要从中浑水摸鱼捞些好处的奸佞狂徒。 “或许,如今就有不少蛮境大魔正隐藏于阴影中伺机而动。” “正因如此,我才会留守此地护尔等安全。” 中年女子眺望那玉台上的对峙场面,眉头微皱:“只是古界中的蛮境大魔实在多到匪夷所思,那三名罗星执魂者能否抗衡,还尤未可知。” 白袍女眼神闪烁不定,暗暗咂舌一声。 “怜儿,往日你哪怕遭遇蛮境大魔之威亦毫无动摇,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你预料之中。”中年女子流露出些许笑意:“只是今日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难不成见到这等阵仗,总算是起了胆怯不安之心?” “没、没什么。” 被叫做怜儿的白袍女子连忙摇头。她咬牙切齿地轻哼一声:“只是不小心想到一个可恨的男子,不免有些动摇了心神。” “男子?” 中年女子闻言顿时一怔,错愕道:“怜儿你何时与一名男子有了牵扯关系?” “师、师父不要误会,只是些冲突而已。” “难道有何深仇大恨?” “倒也……没那么重要。” 白袍女有些忐忑地挪开目光,似心虚般低吟道:“那人实力修为非同凡响,而且与呡山青女联系颇深,他若听闻这八族秘境的消息前来此地,怕是又将掀起一场惊天风波。” 她当初在江盖县内参与冥途,自然瞧见了当时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不如说,她当初正是被卷入其中的一员。 那恍若开天辟地般的场面、冥途崩塌之景几乎令她久久难以忘怀,以至于林天禄一行都已离开了江盖县,她都不曾下定决心前去再度拜访问候。 那股患得患失的心情,不知是不安,还是畏惧。 “看来,当初在江盖县内发生了些出乎意料之事。”中年女子目光微凝:“怪不得冥途一行你并没有多少收获,原来正是那名为林天禄的男子出手干预了仪式?” “……嗯。” “但你之前为何不说?” “……徒儿可能当真有些怕了那男子的手段。” 白袍女幽幽呼出一口浊气:“况且他不曾伤我害我,回头想想也就罢了。” “能让你老老实实吃下这个闷亏,看来那男子当真有非凡本事。”中年女子失笑一声,拍了拍她的香肩:“但如今就不必多想了,眼下局势错综复杂,任凭一人有天大本事,料想也难以在这等局面之下翻出多少浪花来。” 她眼神再度凝起,侧侧瞥向侯立在后方的几名年轻少女:“眼线探报的如何?” “回禀师尊,并未在县城之中搜查到八族秘境存在的痕迹,也没有古界之人擅自行动的征兆,唯有各大势力的眼线遍布各地,皆在暗中搜索寻找,局势无比错综复杂。” “倒是古怪。” 中年女子脸色更显肃然:“难道那八族秘境开启的手段,当真只有古界之人所有?这古界与上古的八族之间又有何奇妙联系?” 此事从头到尾本就疑点重重,这古界情报更是少之又少。若非如此,她们这些慈航庄的诸多长老也不会一齐出动,免生意外变故。 可如今亲自到了丰台县内四处搜查一番,随之浮现的困惑却愈发多了,仿佛这一切“有诸多势力在幕后布局。” 白袍女摩挲着鬓角秀发,低吟道:“而且还是一场天大的局,足以将将丰臣国境内几乎所有势力都卷入其中的大局。兴许……大世之争便要从今晚秘境开启之时彻底拉开序幕。” 罗星?古界?亦或是绫罗、赤羽、照宵院? 甚至有可能……诸多势力都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参与其中。 轰隆! 一声巨响令阁楼中诸女不禁神情巨震。 中年女子面色陡变,当即掐印施术护住身后众多弟子的神魂不受冲击,惊疑不定地望向玉台高处:“发生了何事!?” …… 风雪交织之处,阴气呼啸阵阵,极为森然恐怖。放眼方圆百丈,黑雾弥漫席卷,瞧不清哪怕一道身影面容。 但随即一声冰冷低喝蓦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沉默寂静。 “白易世,你可真是天大的胆子,竟敢在古界之中胡作非为,搅动风雨。如今还出现在我等眼前,莫不是想要引颈受戮,自寻死路?!” “离王此言差矣,在下只是上门说了些实话而已,听或不听,难道不本就是那肃清殿之人自己的判断?” 话音刚落,那白发的俊朗青年很快从黑雾之中现身走出,面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遥遥拱手道:“在下可从未对他们施展过任何侵扰心神的术法,这份罪责又怎能怪到我的头上?实在是冤枉了在下啊!” “竟还敢狡辩!” 古界一方传出的低沉话语愈发不快,森然道:“莫不是,罗星执魂者当真想尝尝惨死的滋味?” “离王阁下此言着实骇人,在下可万万不敢。”白易世不慌不忙地拱手笑道:“此行此举不慎害到了离王麾下的肃清殿门人,在下确实有些过失难以推脱。 但如今似乎不是追责问罪之时,还请离王阁下明鉴,切勿耽误了这最为重要的秘境开启之事。” 他饶有兴致地环视四周一圈,轻笑道:“要是与在下起了冲突,岂不是白白让其他势力占了好处?” “哼!” 伴随着一声冷哼,离王阴森嘶哑道:“这秘境之秘会传播到妖鬼道界,闹的几乎天下尽知,何人知晓你们罗星从中又出了多少力,眼下还胆敢与我们古界讨要起来?” “——事已至此,离王阁下想来应该能看得清局势。”白易世一拍手中折扇,轻笑着说出一番含糊古怪之言:“无需多说了,待秘境将启,离王阁下自然能知晓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哈哈哈哈!” 但离王这时却发出了张狂嘹亮的笑声。 “当真愚蠢!自以为料定全局、想借这些势力来与我古界周旋抗衡,从中谋取尔等利益。但你白易世思来想去却也不知,我等诸王可早已下定决心……趁势将尔等汇集前来的所有妖鬼与术者,尽数斩灭于此!” 此话一出,满场皆是惊怒交加。 “你古界竟敢——” “动手!!” 一声咆哮怒吼宛若惊雷炸响,刹那间阴气四溢弥漫,将不少人正欲说出口的劝诫之言都强行逼了回去。 待反应过来,一柄通天彻地的漆黑利刃赫然从劈云浮现,裹挟着震天之威,在众多妖鬼与术者骇然震惊的目光中轰然砸落! 轰隆! 玉台陡然分崩离析,被巨剑一击直接击碎覆灭。数十道黑影破开烟尘倒飞,齐齐朝着各个方向退走暂避锋芒。 与此同时,一名古稀老者身着金御长袍,背负着双手踏着黑雾现身走出,阴鸷双眼冷然一扫:“哼!那白易世果真分魂逃走,着实奸诈!来人!继续追击,如今这丰台县已化作我等领域,必将其彻底揪出来斩首示众!” 神秘的低沉声音从裂缝中传出:“离王,我们当真要动手?” “其他势力无需过多招惹。”古稀老者冷笑道:“这些妖物是带着何种心思前来,你我皆是心知肚明,如今形式一乱,新仇旧账一起算,用不了多久他们自然会闹作一团,用不着由我们插手作梗。” “呵呵,离王虽是年迈苍老、脾气暴躁,但如今看来还不至于人老眼花。” “你们若当真想要古界复兴出世,如今就该亮一亮你的底细,将此地汇集的所有势力尽数镇压,以壮我古界之威风!” 古稀老者讥嘲着回首望向后方翻腾的裂缝黑雾:“只肯躲在自己的地盘中散散气势,摆摆谱子,却不敢当真走出古界一展身手,比起老夫这把老骨头,你们倒更像是迈入棺材的腐朽鼠辈。” “罗星手段未出,我等不会随意胡来。但离王若想搅乱局势,我们自然乐得见此发展……只是,还请留意县内是否有一名为林天禄的神秘男子,其身份与手段,都值得多多留意。” “那好!” 古稀老者横眉冷眼,痴狂大笑一声:“老夫被困在古界之中不知多少岁月,大限将至,自然得在将死之际燃尽枯木,在世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扬我古界之威!” 怒喝起,其背后涌现出诸多术者身影,皆是热血上涌,狂呼不止,好似神兵天降般迅速降落至布满玉台碎渣的废墟之上,朝那些四散逃窜开的各大势力人马发起追击。 …… 原本死寂平静的局面,在这一刻被彻底破坏。 那轰然崩塌的玉台落入在场所有人眼中,茫然错愕了片刻,一股悚然之感蓦然窜至后脑。 ——局面,失控了! 刹那间,数道流光已然在窗前飞窜而过,惊得白袍女连连后退,面露愕然:“怎会如此?诸位前辈难道不是在与古界之人协商……” “情况有变。”一道寒风在屋内吹起,四位带着白玉面具的女子悄然现身返回,为首之人沉声道:“古界之人与我们并无任何交流沟通的意思,只做拖延和威吓之举。至于罗星执魂者……仿佛早已料到眼下这等混乱局面,暗谋不少,这丰台县乃是一个死局之地,我等断然不可久留。” 白袍女听得一阵哑然。 如此听来,更像是……罗星与古界在私下早已串通合流?! “慈航庄的几位,如今要想离开丰台县可没那么简单啊。不妨留下亲眼瞧瞧秘境开启时的盛况美景?” 略显轻佻的笑声从窗外飘入屋内,令白袍女心头微震,凝神望向背后的窗外。 ——敌袭! 下一刻,阁楼仿佛遭受猛烈冲击般崩碎炸裂! …… 县内多处都炸开惊人巨响,似是战况猝然暴起。 唐千门见状银牙紧咬,心头泛起几分不安。 此地爆发的激战,比她预想要更早不少。而且诸多地界冲天而起的阴气旋涡,似证交战双方皆是修为不凡。 虽然这栋偏远老宅早已由她布下收声敛息的秘法之术,除非那几尊执魂者亲临此地,断然不会有他人能察觉异状。 但…… 她心中愈发感觉这场战斗来的古怪诡异。 “若古界与罗星当真合流,他们又是何时搭上的关系?这双方势力之间,真的是沆瀣一气,还是各怀鬼胎?” 啪嗒! 但在这一刻,身侧突然响起的动静令唐千门心头一惊,连忙侧首瞥去,见原本一直盘膝坐在庭院内一声不吭的少女竟倏然起身,不由得讶然道:“莫姑娘,你这是——” “此地,有异。” 莫姓少女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沉吟道: “我闻到了那股气息……灾祸要降临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各方战火,暗厄浮动 锵! 寒光铿锵一闪,带走几缕发丝。 一位白面书生面色微变,凌空闪身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乎贴面划过的利刃,脚步连踏才稳住身形。 他蓦然合拢手中折扇,俊美面庞上满是无奈之色,抱拳道:“这位古界的兄台,我等并非大势力的妖鬼,只是些闲散之士而已,有何必要赶尽杀绝?” “‘灵书生’段成路,你与诸多势力在私下有不少交情,杀你又有何错?” 在烟尘内走出一名持刀的邪异男子,狰狞冷笑道:“况且,你如今就算当真死在此地,又有哪家势力还有闲心为你出头,又怎知是何人下得狠手?” 段成路闻言神色一凛: “你,并非古界之人!” “哼!” 邪异男子只冷笑一声便奋然冲来,抡起手中大刀轰然劈下,刀芒之上仿佛有恶鬼尖啸,煞气四溢狂涌。 段成路连忙撤步闪躲,周身卷起似虚似实的白雾,将凶狠猛攻尽数避开,但心神却愈发沉重。 这些往日的宵小之徒都已趁乱胡作非为! 丰台县地界,当真彻底乱了套! …… ——轰隆! 待撞破了后方墙壁,段成路翩然落至黯淡无光的老旧柴房内,一挥折扇将弥漫四周的烟尘散尽。 低头瞧了瞧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长袍衣袖,不禁苦笑了两声。 “这般狼狈模样,可是十几年都不曾有过了。” “呃……” 丝丝低吟蓦然从屋内角落响起,段成路心头一惊,下意识转头望去,这才愕然发现竟早已有人蜷缩于柴房,被不少干草木柴虚掩在内,看不清具体容貌和身材。 “兄台,突然闯入屋内实在对不住。” 他连忙抱拳致歉道:“但如今丰台县内战况混乱,还请谅解一二。兄台你也快些趁此机会离开此地吧,免得被卷入祸患之中。” “呃……” “嗯?” 对方并没有丝毫回应,依旧蜷缩在角落中发出丝丝低吟。 段成路神情微怔,暗道此人难道是受了重伤无法开口言语? 他正要上前一探究竟,但心头蓦然一动,刚刚伸出的折扇停滞在了原地。 不对劲。 此人身上感知不到丝毫阴气波动、仿佛并非妖鬼或是术者,但柴房内同样没有任何血腥气息、药味全无,不像是被无端卷入其中的镇县平民。 “如今这丰台地界受神秘大阵影响,早已化作异界,按理来说确实不该有平民在此才对。” 心思急闪间,段成路猛地后仰脖颈闪开了从墙壁中刺出的刀芒,连踏后跃,暗暗咂舌一声:“当真阴魂不散。” “段成路,你今日可是非死不可!” 邪异男子随手将拦在身前的柴木扫开,从废墟中迈步走来,狞笑道:“当初你出手坏我好事,今日必要让你尝尝何为后悔!” “在下虽不记得兄台身份,但劝你还是早些回头是岸吧。” 段成路拍了拍破烂衣袖,无奈哂笑两声:“我这书生平日里鲜少会去管些琐事,唯有见到太过凶狠残杀之举才会阻止劝解一二。想来兄台你也……” “当初你阻我杀那一庄仅剩的三对母女完成血祭圆功,险些让我功败垂成,再无法登上赤魔境界。” 邪异男子抬起长刀,双眼中满是憎恨怒火:“多亏我还有几分机缘,侥幸得高人赐予赤阳之息,才能成功成就赤魔,如今我便要以你之魂来祭我血刀诞世!” “杀意过剩,兄台小心自食其果啊。” 段成路感慨叹息一声。 恰至此时,他却蓦然瞪大双眼,面露震惊莫名之色:“怎、怎么回事——” 邪异男子眉头微皱,冷笑道:“大名鼎鼎的灵书生,竟还有这般挤眉弄眼的本事?莫不是逃之不掉,想靠这等丑角本事来博我同情可怜?” “快、快些退开!!” 段成路猛地惊叫出声,连连拂袖挥动:“后方有危!” “——嗯?” 邪异男子眼神陡变,感知四散,但很快便露出讥讽嗤笑:“竟还用这等无聊谎话想引我松懈,好让你趁机逃噗嗤! 一把漆黑利刃倏然从心口处破胸而出。 “呃?” 邪异男子当即神情一僵,怔然错愕地低头看向胸口,仿佛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怎、会……” 但对面的段成路此刻却更为惊悚骇然。 因为他亲眼瞧见那原本蜷缩在角落中的人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在其肩头凝聚出一柄黑刃,直接将此人的背脊与胸口一同刺穿! “这、这是什么东西!?” 邪异男子呆然一瞬,旋即怒火丛生,正欲抬手强行将利刃掰断。 就凭这等不痛不痒的攻击,还想让他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邪异男子当即发出无比惨烈的哀嚎叫喊,被捅穿的伤口处蓦然扩散出无数黑雾细丝,又立刻钻入其身体当中。在段成路惊愕万分的注视下,这修为足以称得上赤魔境界的术者,裸露在外的面庞和脖颈上早已被无数黑色细丝所充斥,仿佛一条条蠕虫般在体内飞速游走! ——不妙! 段成路反应极快,只一刹那间就知晓事态有变,手中折扇一转,当即化作一柄修长优雅的格纹长剑,神色凛然地飞跃欺身而至,正欲挥剑将这怪人强行逼退。 叮! 邪异男子蓦然提刀挡下了这一剑。 段成路瞪大双眼,倏然侧身躲开了破空袭来的黑刃,惊出一身冷汗。 “这人怎会反抗……不对!” 定睛一看,骇然发觉这邪异男子已然彻底死去,双目都被无数黑丝覆盖,面庞不住挛动抽搐,四肢扭曲成诡异形状,气息开始急速衰败萎靡。 “——嘿!” 那摇摇晃晃的诡异身影站定了脚步,头颅扭转而来露出一副清秀少女的面容。 但段成路见状却是恶寒涌现,心头剧颤: “你是……‘附身者’!?” 清秀少女脸上爬满了无数诡异渗人的纹路,阴森冷笑着抬手虚握,被挂在黑刃上的男子仿佛被吸成了一具干尸溃散成渣,赤红火光环绕着黑刃钻进其体内,消失的无声无息。 “竟能轻易吸收赤阳之息——” 段成路瞳孔震颤,旋即咬紧牙关,猛地回身急速奔逃。 此地,决不可逗留! 必须要逃……还要将附身者的消息传出去! …… 一栋华美阁楼之内。 白易世抿品着杯中温茶,饶有兴致地眺望着远处的激烈战火。 哪怕远隔着十几里地,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澎湃的阴气冲突,化作惊雷般震响不断。 “那古界的离王真是老当益壮,明明大寿将至,竟还有这般威猛气势,与纪红坊和赤羽的数位蛮境大魔斗的旗鼓相当,怕是要将慈航庄都一并卷入进来,战出个惊天动地的场面来。” “呵,这老骨头还想发挥余热,出世之际给古界打出最后一份威名。哪怕就此身死于此也无甚留恋。” 后方阴影之中,似有一人正坐于木椅之上,嗤笑道:“这古界之人,还算有几分气魄胆识。 不过,如今可有不少古界之人正在追杀你,你还有这份闲心在此地品茶?” “或许吧。” 白易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当真想要杀我,还是想做做样子,他们自己心里应该最为清楚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聪明人自然不会铤而走险,白白担上重责。” “原来你早有安排打算。” 神秘人随手把玩着指尖的几颗珠子:“但,你如今可找寻到了林天禄的下落?” “……”白易世眉头渐渐皱起。 “看来,你也并非事事都能料中,这林天禄捉摸不定的行踪可是叫你好一阵头疼。” “我倒是更要问你,黎河鸢,你作为罗星执魂者,此次与我等同行又在暗中谋划着什么?”白易世回首瞥来,脸上虽然笑意依旧,但目光却显得有些冷淡讥嘲:“难道你觊觎那秘境之中的秘宝,想要背叛罗星,将重宝掠夺独吞?” 被叫作黎河鸢的执魂者摇头失笑一声:“白易世,你玩弄这些手段可当真昏了头,瞧见谁都觉得是不轨之人?若论起资历,我在执魂者之中可是你的长辈。”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会开这等无聊玩笑。” 白易世讥嘲冷笑了起来:“若这般空闲无事,不妨先去主动将林天禄揪出来,与其交手试探一番。” “那林天禄对我等罗星虽是心腹大患,但此次行动的首要目标可不是他。” 黎河鸢随意翘起二郎腿,轻佻道:“不妨先等到戌时秘境开启之刻,我自有手段去制衡那些古界诸王。那八族的秘宝、上古时代的辛秘,才是此行最为重要的猎物。但你若能再多探出些古界的底细,也算是好事一件。” “希望你的手段当真能派上用场。” 白易世再度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轻松笑意,印诀一掐,身形顿时化作烟尘散开。 “如今,我可得先去与‘客人’好好聊聊才行。” “——呵!” 黎河鸢嗤笑一声,被阴影笼罩的面庞瞧不清此时神情,呢喃自语道:“古界,可当真是枚不错的棋子。” …… “快些停下!” 唐千门连忙伸手将欲要离开庭院的莫姓少女拦了下来:“如今离开此阵,定会被卷入战火之中难以脱身!” “但是我——” “县内若有灾祸将至,也不是你能出手解决干预。” 唐千门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如今战况激烈,蛮境大魔不知几何,哪怕当真有恐怖至极的怪物肆虐,照样会有人前去镇压。 若连他们都无法办到,以你独自一人前去只是送死而已。” 莫姓少女沉默片刻,低吟道: “我若死了……也就死了吧。” “莫姑娘还请冷静些,这般寻死觅活可没意义。” 唐千门心思微动,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柔声细语道:“我不知你有何遭遇经历,可若白白死在此地,总会有人心伤痛苦。不仅是你的父母长辈、就连那林……先生都会无奈悲痛。” “……” 莫姓少女垂首哑然无言。 只是见她这幅模样,唐千门心头也是稍稍一定。 此女性情虽冷了点,但还不至于癫狂疯魔,强硬去做些出格无谋之举。 “莫姑娘,你刚才所说的灾祸,是不是‘附身者’?” “……你知道?” “略有耳闻。我原本只将其当做是无稽之谈而已,但如今瞧见姑娘神情,看来真有此事。” 唐千门语气略显凝重。 她在负伤赶来丰台县之际,就已然听到些风声动静,似是几处镇县山村之中有古怪诡异的诅咒诞生,能腐蚀肉身、扭曲神魂,化作嗜战傀儡,直至拼杀至彻底油尽灯枯为止才会倒下,甚为恐怖渗人。 但最为凶险的,还是怪物那满身的‘毒物’,似乎沾之即死、甩之不掉,直至化作另一具嗜战傀儡,会将那份恐怖的诅咒源源不断地扩散传播出去。 “附身者,很危险。”莫姓少女深吸一口气:“但你说的对,妖物与附身者自相残杀,于我而言并无坏处。” 唐千门淡淡一笑,只觉这丫头还颇为温顺乖巧。 “既然莫姑娘已无异议,不妨稍作准备随我一同离开——” “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竟还躲藏着两只小老鼠。” 丝柔入媚的话语悄然飘入院内。 唐千门和莫姓少女皆心头一震,齐齐回首望去,愕然发觉院内竟坐着位衣着煽情撩人的风韵熟女,神情慵懒地侧坐在木栏上,抚唇轻笑道:“妾身此行,还算有些收获?” “你是谁?” 莫姓少女反手按在巨剑上。 但唐千门却当即抬手将其护在身后,面色沉重道:“她是绫罗谷之人,上代绫罗女秋水涵。 你,为何会特意找上门来。” 言至此,冰冷目光直射而来。 秋水涵闻言却咯咯一笑: “唐香主此言差矣,妾身此行并非专程为了找两位麻烦而来。只是见那些粗鲁莽夫战至正酣,实在不愿随意卷入其中,这才特意到这偏远之地远避战火。 但不曾料到,竟恰巧遇见先到一步的唐香主,你我二人实在缘分不浅~” “我与你可算不得有缘。” 唐千门柳眉紧皱,面露不虞之色。 “年轻之际,你我二人还曾有过不少冲突,时至今日俱存活于世,这难道不算一对奇妙冤家?”秋水涵抚弄着纤柔秀发,笑吟吟道:“只是如今一瞧,唐香主修为大损、威势不再,就连这平日里无往不利的阵法秘术都有了不少缺陷,妾身只是随手轻轻一点便能轻易破之。” “怎么?你想趁此天赐良机将我彻底铲除?” “唐香主这番提议可谓诱人。” 秋水涵轻点着玉润下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亲手干掉一直以来都与自己作对的死对头,能瞧见你可怜兮兮得跪地求饶,着实不错。不过——” 她蓦然话锋一转,螓首歪斜地笑道:“暂且饶你一命,让你欠我些人情,往后再见你一副扭扭捏捏的尴尬模样倒更为有趣些。” 唐千门面色一沉:“你——” 她正欲抬手,但很快发觉手臂上已然缠满了无形之丝,眼角微瞥,就连身旁的莫姓少女,乃至几乎整座庭院内外都被密密麻麻的银丝所覆盖交织,流转着宛若星辰般的瑰丽光泽。 “最好别乱动,妾身可不舍得伤到你们。” 秋水涵纤指勾挑,妩媚浅笑道:“唐香主如今与过去当真截然不同,这幅柔弱哀愁的模样可真叫人欢喜怜爱,妾身都不忍瞧你受苦欲泣咯~” 唐千门面色复杂地侧首不语。 “看来,前段时日确实发生了不少变故,你连场面狠话都不肯多说啦。”秋水涵饶有兴致地轻笑道:“难不成你孤身一人闹腾了数百年,如今终于动了凡人春心,找到了想要倾心私奔的亲亲情郎,旁边这丫头就是你与爱郎的私生小女?” “……你将我们困住,难道只想说这些废话?” 唐千门冷眸微抬,幽幽叹息一声:“我可没动什么春心,只是与我有些牵扯之人,或许还算你的仇家。” “哦?” 秋水涵秀眉微挑,嫣然巧笑道:“不妨说说,是妾身的哪位仇家?” 唐千门目光平静地望来:“你的弟子秋妃当初就死在他手上。” “……” 秋水涵神情蓦然沉下,眼神闪烁了一瞬:“原来如此,是那名为林天禄的古怪书生。此人倒有诸多匪夷所思的传闻,看来你也在此人手中吃了一次大亏。” “……他同样饶了我一命。” “咯咯咯~唐香主莫不是因此心生情愫?”秋水涵好似揶揄戏弄般上下打量了两眼:“瞧你现在这幅哀怨婉柔的模样,倒有几分被男子抛弃后的样子。” 唐千门长睫微颤,听其语气中并无丝毫怒意,低吟道:“你对林天禄并无仇恨之心?” “我那弟子确实愚蠢,行事终究太过莽撞。最后落得这等下场也算命中注定。妾身就算再恼再怨也无甚意义。” 秋水涵嗤笑了一声:“只是你与妾身打了百多年的交道,还不知绫罗的规矩风气?谁有能耐本事,谁便是绫罗女、便能获得更多资源。自相残杀本就是家常便饭,如今死了个秋妃无伤大雅,自然有其他弟子来填补她的位置。所以——” 她仪态优雅地从木栏跃下,踩着长跟红鞋,曼妙婀娜地迈步走来,娇颜上带着几分感慨神色:“无需担心妾身会因林天禄之事迁怒与你,斗了大半辈子,你不厌烦,妾身可都有点厌烦啦~” 唐千门抿了抿朱唇:“这话从你这绫罗女的口中说出,当真讽刺。” “唐香主都能叛出照宵院、洗心革面,妾身又如何无法回头是岸?” 秋水涵仪态妖娆地走到了面前,轻笑着在其胸口处勾挑了两下:“妾身与你,算是同类人。” “……那你现在就该松绑,放我们离去。” “妾身确实不想怎么为难你。”秋水涵那满是笑意的目光悄然一转:“只是,妾身可没说过要将这位小姑娘放走。” 唐千门瞳孔骤然一缩:“你想做什么!” “她身上的气息可与附身者颇为相似。” 秋水涵眯起双眸,凛然冷笑道:“无论如何,妾身都要将她带走才行。” 啪! 一连断裂之声齐齐响起,就见原本一声不吭的莫姓少女陡然崩断了缠身银丝,一拍背后巨剑,带着凶猛悍然之威直接率先抢攻! “好一个刚烈的丫头!” 秋水涵迎风岿然不动,扬起一抹兴致十足的娇艳笑容,纤手带着模糊残影霎时抬起:“就让妾身瞧瞧……这所谓的‘附身者’身上究竟有何奥妙!” …… 眺望着云山雾海的下方,幽罗正环抱着双臂,略显随意慵懒地坐在崖壁岩石之上,露出一抹略显讥讽的冷笑。 “幽罗姑娘的眼神如此锐利,能看得清楚数十里外的丰台县城?” 身后响起一丝温柔女声,隐含几分好奇。 幽罗神色微敛,笑吟吟地回首望去,就见茅若雨正提着裙摆小心走来。 “只是顺着那股阴气之潮粗略窥得全景,如今那座县城之地可是战作一团,甚为热闹呢。” 茅若雨面露几分担忧:“可是会将无辜平民卷入其中?” “镇县四周早已笼罩了遮天蔽日的大阵,化作古界领地,哪怕他们当真在城内杀的血流成河,也不会对那些凡人平民们造成损失。” “如此说来,古界一方还算做了点好事?” “或许吧。” 幽罗失笑一声,侧眸瞥向那水雾萦绕的水潭方向:“先生和赤姑娘那边如何?” “八族秘境已然关闭在即。” 茅若雨淡淡笑道:“莫约再过半个时辰,秘境之门便会彻底封存消逝,再无任何开启秘境的途径。” “赤姑娘她虽是开朗豪放、但亦有心细如发的一面,当真叫本宫佩服。” “那幽罗姑娘,可是彻底放弃了再插手阻挠的心思?” “……” 幽罗脸上笑意不变,回眸再度看向屈膝坐到身旁的茅若雨:“夫人这话是何意?” “只是些许直觉而已。” 茅若雨出神眺望着远方,噙着温柔笑意;“幽罗姑娘总归还是好心肠的,但若做了些错事叫人伤心失望,实在是不值当。” 幽罗淡淡笑道:“夫人如此笃定本宫的为人?” “自然笃定。” 茅若雨拢住被微风吹乱的如瀑秀发,侃侃而谈道:“奴家若心有不安,如今可不敢独自一人来到姑娘的身边坐下。这随手一推,奴家可就要坠入万丈深渊啦。” 幽罗莞尔道:“本宫就算真要图谋不轨,也不会无故害了夫人这等妙人的性命。” 她沉默片刻,渐渐垂眸浅笑: “……年纪轻轻,你这丫头可真是心思不少。平日里虽温柔如水,但双眼却没有丝毫矇昧受限,将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茅若雨笑意微收,抿唇柔声道:“幽罗姑娘往后若是欢喜,便多来长岭县内瞧瞧吧,奴家等人俱是欢迎。” 啪嗒~ 一根纤指轻轻在额头上弹了一下。 美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茫然喃喃道:“幽罗姑娘你这是……” “确实有几分家中大妇的风范和气度。” 幽罗流露出一抹宠溺温厚的笑颜,顺手拂过其娇嫩丝滑的脸蛋:“只是话术太过稚嫩,也太过天真烂漫了些。往后可得小心在家里被其他女子变着法的欺负戏弄。” “啊……” 茅若雨脸色微红,糯糯地点点头。 直至这时,她才真切意识到眼前这位一直以来都媚态尽显的妖冶女子还是位年岁不知几何的长辈。 莫名有股正在与师傅促膝相谈般的奇妙感觉,既温暖又放松,回想着自己刚才那些冒失之言,倒有些害臊起来。 幽罗眼中流光转动,失笑道:“本宫倒是知晓这书生为何会这般为你着迷,这……” 轰隆! 一声轰鸣震响仿佛令身下山峰为之一颤。 茅若雨面色陡变,霍然起身回望水潭方向:“怎、怎么回事!?” 难道,幽罗姑娘她当真仍要行 眼角微瞥,茅若雨呼吸顿时一滞。 幽罗脸上正同样流露出错愕讶然之色。 “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二章 秘境异变,八族清帝 赤灵渊正盘膝坐于水潭旁,艳红秀发摇曳飘荡,闭眸沉吟,那丰腴胴体仿佛萦绕着一层淡淡霞光,甚为美艳绝丽。 “呼——” 吐纳片刻后,赤灵渊重新睁开双眸,满怀笑意地伸了个懒腰,那高耸硕峰几乎裂衣跳出,勾勒出动人心魄的浮凸轮廓。 “当真舒服~” 感受着体内满溢充盈的淡淡暖流,浑然有股得到滋润般的奇妙甜意,身子骨都有些发软酥麻。 她侧首朝一旁的林天禄温婉笑道:“得先生指点,我这修为可是精进不少~” 开口的娇嗔嗓音极为妩媚撩人,但又不含丝毫矫揉造作,反倒让人有股如沐春风之感。 林天禄温和一笑:“是赤姑娘这数千年日复一日的积累所成,我不过略作提点而已。哪怕没有在下出言,以姑娘天资,可能再过段时候就能自行突破。” “先生说笑了,这境界桎梏往日可实在恼人。” 赤灵渊拢发含笑,回眸朝不远处的水潭伸手一摄。 旋即,一副水色古琴顿时破水而出,稳稳当当地落入其掌心。 她顺势将古琴平放至腿膝之上,纤指拂过琴弦,荡起丝丝水珠流光,金眸半眯浅笑道:“前两日幽罗姑娘说我体虚乏力,最好不要与先生接触过深。如今气力复原,总算是能与先生好好交流一番琴棋书画之道?” 此女怀中古琴,哪怕是门外汉都能瞧出品质非凡,琴弦之间似有水光萦绕,古朴琴身又染温热火流,锻造纹刻精美。但细细一观,又能察出琴身旧痕不少,可见久远古老。 林天禄惊奇道:“赤姑娘往日当真常常拨弄此琴?” “日夜都挥舞拳脚功夫,稍感倦乏,总得寻些排忧解闷的活儿。” 赤灵渊笑着挑了挑琴弦:“况且梦中有男女奏琴吹笛,我又怎能甘于寂寞,安安心心地坐在一边听着他们合奏四千年?自然得多学学、多练练,可不能逊色分毫才行。”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所以那诗书棋画,皆是因为……” “不服输!” 赤灵渊撅起嫩唇,做出一副调皮可爱的娇嗔表情。 但她很快垂眸颤睫,柔媚喃喃道:“不过弹得久了,倒是真有些喜欢上啦。每当困乏失神之际,独自一人坐在山头弹上几曲,便能感觉心头敞亮平静不少……亦或是,寄情思人。” 林天禄面色微怔。 沉默之际,原本正趴在肩头的云玥兽瞳微抬,温柔细腻地用肉爪子轻拍了他两下,似提醒点拨。 他蓦然回神,神色庄重地从怀中取出了玉笛:“在下就与姑娘合奏一曲吧。” 赤灵渊轻轻颔首嗯了一声,不易察觉间朝云玥投以了几分感激目光。 ——咚! 恰至此时,宛若雷鼓震动般的闷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和赤灵渊俱是神情一惊,豁然收起乐器齐齐起身。 “发生了何事?” “我、我也不知。” 赤灵渊脸上更显茫然错愕,连连环顾四周。 如今山峰各处都有她特意布置的阵法,哪怕当真有大批蛮境妖鬼前来此地,也断然不可能突破封锁结界,更遑论发出这等古怪震动。 林天禄眼神蓦然凝起,猛然回首望向水潭后方。 原本毫无波澜的泉流之上竟荡开阵阵涟漪,隐约浮现出了模糊不清的虚幻之影! “赤姑娘,这八族秘境的封印是否有异?!还是这秘境已经要尘封关闭?” “秘境?” 赤灵渊面色稍变,当即闪身踏至水潭之上。 在看清秘境入口泛起的涟漪后,她眼中不禁浮现丝丝惊愕。 “——不对!” 这并非秘境关闭的征兆,更像是…… 秘境将启! “赤姑娘,这秘境发生了何事?”林天禄站在水潭边上,大声道:“难道秘境封印出了问题,我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这不可能的……” 赤灵渊却恍若未闻般后退了几步,面露难以置信之色:“秘境内的八族本该早已合葬灭族,如今应该化作无人坟墓才对。可为何……秘境会从内部被逐渐打开?!’ “什么?” 林天禄自然听见了这番呢喃,双眼微微睁大。 ——八族秘境,从内部自行开启了?! 惊诧茫然之际,就见那秘境入口的涟漪愈发清晰明显,又有一声巨响炸开,甚至令脚下的仙凤山都震颤起来。 咔嚓! 直至一道裂纹在涟漪之中浮现,似蛛网般皲裂扩散,点点碎屑飘零。 赤灵渊瞪大双眸,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睁睁看着裂纹迅速扩大至数丈方圆。 但林天禄这时却倏然脸色一沉,屏气凝神,只觉在裂缝中飘散出一股极为刺鼻的浑浊气息,似是血腥、又含难以言喻的古朴沧桑。 此秘境之内究竟有活人尚在,还是 啪! 裂缝骤然彻底崩碎,化作一道漆黑无垠的环状通道。 而让林天禄和赤灵渊震惊的是,在这通道之前竟已然站着一道女子身影! “秘境内当真还有活人?!”林天禄一阵惊疑不定。 “怎、怎么会是……” 赤灵渊不敢置信般连连眨动着眼眸,捂住双唇呢喃道:“符清宁,难道这四千年来你一直都还活着?” 看着眼前亦如四千年前那般水灵娇俏的清秀少女,她神色恍惚地抬手伸去:“难道你——” “灵渊姐姐,你遵循承诺帮我等八族守住了秘境四千年,宁儿无比感激。” 这名为符清宁的少女流露出干净清冽的甜美笑容,灵动眼眸中似有柔蜜感激。 听见耳边无比熟悉的娇嫩嗓音、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纯净笑容,赤灵渊一时都有些晃神茫然,只觉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四千年前的往日两人促膝长谈、赏花品月,共同感慨着世间美妙绚烂。 那时候的少女,无拘无束地享受着青春活力,偶有烦恼苦涩,亦有欢欣雀跃,每每此时她都会含笑聆听着少女那娇憨可爱的嗓音,娓娓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生活点滴。哪怕在八族秘境将闭之际,自知末路已至,少女脸上依旧带着坚强明媚的笑颜,不曾留下一滴眼泪。 直至如今 符清宁依旧还是如此。 她还是四千年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赤灵渊红唇微颤,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由得扬起丝丝欣喜笑意,欲要上前将其拥入怀中。 ——叮! 一声脆响,令赤灵渊神情蓦然怔住,脑海中刚刚浮现的诸多往日回忆也随之一散,不由得露出呆滞之色。 因为一柄纤细如发的剑刃正稳稳地停在了她眉心之间,只差毫厘,便足以刺穿她的颅骨,一击洞穿。 但并非此剑自行停滞不动,而是被一只手死死抓在掌心,寸厘难进,剑身反而被捏出道道裂纹。 “呀?” 符清宁眉头微挑,脸上的可爱笑容不减分毫:“没想到,山中竟还有一位高手在此,真是出乎意料。”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将这柄利剑一把捏碎,顺手环抱住失神恍惚的赤灵渊迅速后退,落至水潭岸边。 “你,为何要突然出手。” 这一剑,毫无疑问正是此女突然刺出! 若非他心中稍有不安、提起些许警惕,可能刚才那一瞬间赤灵渊就会遭此剑直接毙命! “——自然是取灵渊姐姐的性命。” 符清宁带着娇柔笑容,却说出了这番足以令人心惊的回答:“四千年不见,这上古赤凰修为定然不俗,索性先下手为强,早些将其毙命,便能省去不少麻烦。” 林天禄听得神情一沉:“赤姑娘与你们又何仇怨,而且你们过去难道不是至交好友,如今为何要……” “嘘——” 但符清宁此刻却略显俏皮地抵住双唇,轻吁道:“不必再说这些儿戏之言啦,当初随口胡诌出来用来哄骗这头凤凰的话,要是再被你们复述即便,宁儿可得尴尬头疼好一阵子。” “……” 林天禄面色呆然,心中错愕万分。 此女……当初与赤灵渊之间原来都是在假装演戏?! “看你如今的表情就能明白了,灵渊姐姐将那些话都当了真,还讲述了不少与你听?” 符清宁掩唇娇笑了两声,双眸中满是揶揄戏谑之色:“当真以为我等八族的秘境将会化作囚笼墓地,在四千年后彻底尘封关闭?” 赤灵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神闪烁,咬牙沉声道;“此事怎么可能做得了假,你们当初明明——” “四千年的时光,究竟是有多么悠久漫长,灵渊姐姐应该最清楚不过。” 符清宁螓首一歪,当即嗤笑出声:“你与我们毫无联系,有怎会知晓我等秘境之中发生了多少变故?沧海沉浮,那赤子之心亦会变成杀人如麻、冷酷嗜血……说到底,还是你这凤凰不懂人心,终究只是俯瞰人间的‘仙人’而已。” 赤灵渊脸色愈发苍白,沙哑道:“难道你们八族蛰伏四千年,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再出人间?” “——错了。” 但符清宁此刻却摆了摆手,讥讽失笑道:“你怎得还不明白呢。” “你说……什么?” “这世间再无所谓的八族,唯有我等尚存。” 符清宁在赤灵渊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张开双臂轻笑道:“这秘境确实是那些蠢人的坟墓,只不过我等一直存活至今,才会在四千年后再度现身。” “你——” 赤灵渊美眸瞪圆,彻底哑然。 “好了,短暂叙旧便到此为止吧。”符清宁摇头哂笑了两声,背负着双手抬足轻点虚空,仿佛踏着无形阶梯从秘境裂缝中缓缓走出。 “沉寂蛰伏了四千年之久,这般悠久时光都让我快遗忘了此世风景。如今自然得好好……给此界带些问候之礼才行。” 嗡! 恰至此时,一缕赤光蓦然迸发而起! 恍若撕开了云山雾海,将整座仙凤山都笼罩其中,四周景色也在急速转变。 林天禄面色微惊,瞥见身旁的赤灵渊正面色沉着地掐动印诀,似施法将此地方圆再度以异界覆盖。 不消片刻,周围彻底化作那群山林立的雾海之景,众人皆是踏足于寒铁巨锁之上。 “哦?” 符清宁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暂且苟得一命,灵渊姐姐难道还想寻死不成?” “我并不知在秘境之中发生了何事,而你当初又是如何欺骗我的。” 赤灵渊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已然渐渐镇定冷静下来:“但你休想离开此山哪怕一步,更别想走出我掌控的这片领域天地。” “噗——” 符清宁扑哧一笑,似是笑的愈发开怀,捧腹直颤,随手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赤灵渊,你怎得如此愚笨。你虽有非凡修为,但我等在秘境之中的四千年可不是在睡大觉,你有几斤几两,我们难道不曾知晓? 就比如你引以为傲的此招、这份囚笼,于我而言可犹如无物。” 说话间,她随手一指点出。 只见数道寒芒在身侧划过,竟从中现身走出了数名男女,皆是锦衣玉袍,看起来地位尊崇不凡。 可令林天禄和赤灵渊倍感惊异的是…… 这些人面庞上没有丝毫生气,双目空洞无神,仿佛就是一具具被操控的尸体! “这几人皆是蛮境修为,或许单独对战胜不了你,但足以缠住你许久时间。” 符清宁带着狡黠古怪的笑意斜眸瞥来:“索性让我来亲自领教一下,能与赤灵渊你信赖相伴的男子,又有多少底蕴本事。” 赤灵渊面色微沉,正欲出言,却见那数具傀儡齐齐而动,带着极为澎湃凶猛的威势直冲而来,一时间卷起云海浪涛翻腾不休! “唔!” 只一刹那间,赤灵渊就被数道流光裹挟着推飞出去,撞进了远方山崖当中。 林天禄正要抽身援救,但目光微瞥,就见符清宁仿佛鬼魅般出现在了身后不远,轻飘飘地再度落至巨锁上,挡住了救援去路。 “先生还有闲心去关注赤灵渊的安危?” 符清宁拂袖淡淡一笑:“比起她,兴许你的处境更为危险一些。” 林天禄眉头微皱,双眼中泛起丝丝幽光,仙雾萦绕弥漫,瑰丽绚烂的画卷之景很快倒映出眼前此女的模样。 “……你们远古八族还真是疯狂。” 片刻后,他不由得露出几分惊容,沉声道:“还是说,唯有你一人是真正陷入了魔障疯癫。” 此女体内竟充斥着无数魂魄,好似万鬼尖啸、血海澎湃,那股混沌漆黑的凛冽杀机犹如实质般熊熊燃起,好似一幅血肉地狱之景。 林天禄自从接触魑魅魍魉的那一刻起,就不曾见过这般匪夷所思的妖鬼存在。 这等隐而不发的威势若当真爆发出来,或许就连当初受月魂圣宗千年邪念入体的大长老都比之不过。 符清宁颇感兴致地抿唇笑道:“看来先生拥有一对慧眼,能隐约瞧出我身上的异状。” “你此举意图何谋?“ 林天禄面色凝重:“难道当真是想出世掀起战乱?” “这妖鬼道界既由我等八族创造,如今由我等亲自毁去,又有何妨?”符清宁轻笑道:“不必再说些废话啦,快些拿出你的真本事,我可无意与你谈这些无聊之事。 刚才你既能拦下我一剑,不知如今是否还能否拦下我数百上千剑?” 她拂袖一转,并指盈盈点出:“若拦不住,你便安心死在赤灵渊所造的这片囚笼之中。我更想瞧瞧那凤凰抱着你的尸身痛哭流涕的模样。” 话音刚落,其指尖上骤然迸发出明亮光辉,数十上百道虚幻剑影齐齐构形激射而出! 林天禄凝起目光,身影接连闪烁,在磅礴剑雨之中急速交织腾挪。 直至 “咦?” 符清宁微微睁大双眼,面色怔然。 就在她失神瞬间,五指并起的手掌已然停滞在其脖颈之前,带起一缕淡淡清风。 轰隆! 无数剑影将远处的山峰轰的接连炸响,碎石尘埃四溢飞溅,荡起呼啸狂风吹拂而来,引得脚下巨锁缓缓摇晃。 “——此战结束。” 林天禄神情平静地站在了她面前:“你该乖乖束手就擒,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了。” 符清宁呆愣了片刻。 旋即,她不由得面露赞叹神色: “当真厉害!没想到在这妖鬼道界之中,竟还能诞生出你这等天纵奇才!” 迎着林天禄略微凝起的视线,符清宁不禁感慨笑道:“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了,这头上古赤凰向来性情冰冷孤傲、鲜与外人有丝毫接触交流。可如今却能任由你这男子搂搂抱抱,神情亲昵,足以证明你有当世一绝的惊世之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接纳垂青。” “你想说些什么?” “很简单。” 符清宁螓首一歪,抬手作邀请姿势,展露着娇憨甜腻的笑容:“不妨放下你我成见,舍了那蠢凤凰,入我麾下,共谋天下大计?” …… “果然是水潭内的异状!” 茅若雨面露焦急不安之色,连忙要上前一探究竟。 但她刚刚迈出脚步,却当即被赶来的幽罗一把抓住了香肩。 “为何要拦——” “莫要失了镇定。” 幽罗面色肃然,挥手散去四周萦绕的水雾,缓缓走上前去,指尖微点,身前很快荡开一缕水波。 茅若雨见状讶然道:“这是……” “此山中的秘境有异。” “难、难道是赤姑娘她诓骗了我们?” “应该与赤灵渊无关。” 幽罗语气沉稳平静,沉吟道:“极有可能是秘境内含隐患,甚至是秘境之中就有人在暗中操纵掌控。” 茅若雨听得愈发茫然。 但恰至此时,幽罗眼神陡然一凛,顺手将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美妇抱住,抽身急退。 ——叮! 在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赫然被两柄半虚半实的利剑刺穿,剑锋轻颤,荡开刺耳剑鸣。 “看来,本宫的猜测算对了七八分。” 幽罗随手打开纱绒折扇,轻掩面庞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前方:“秘境之中当真还有人活着。” 少顷,一位纤细少女很快从水波中现身踏步走出,背负着双手,淡然轻笑道:“秘境来客,索性由我招待诸位如何?““果然是你。” 幽罗眯起双眼,讥嘲冷笑道:“远古八族没落伊始的最后至首,少清帝,符清宁。” 符清宁轻咦一声,神情讶然: “没想到,在此世竟然还有认得我的人物?” “知道你的人可不少。” 幽罗摇曳着手中折扇,嗤笑了两声:“毕竟,你可是葬送远古八族的罪魁祸首,本宫想忘可都忘不掉。” 第三百二十三章 身影交错,是敌非友 导致八族落寞的罪魁祸首? 一旁的茅若雨听得心中讶然,惊魂未定之际,看向少女的目光更带疑惑。 但为何如今秘境异动,会是此女出现在秘境之外? 恰至此时,符清宁蓦然失笑两声: “都已有多久无人用此称来喊我了,如今听见倒颇有些想念。” “你若喜欢,本宫自会多喊你几遍。” “这份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符清宁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我瞧你眼生的很,并非像当年苟活至今的老人。” “本宫的身份,你可以尽情乱猜。” 幽罗目光冷然,淡漠道:“但没想到你这无能的少清帝还做了这等匪夷所思之举,竟在秘境内苟延残喘了四千年之久。““出乎意料之事还有不少。“符清宁笑吟吟地扫过两女的面庞:“我原以为那凤凰是性情开了窍,如今看来,更像是尔等一行结伴来到了此地,正巧撞见了我八族秘境的启封之日……如此说来,你们可当真厄运缠身、天降横祸啊。” 茅若雨心中不安,沉声质问道:“后山水潭内的两人去了哪里!” “那书生和凤凰?” 符清宁嘴角微扬,甜甜一笑:“自然是死了。” 轰隆! 一道黑光骤然砸下,将少女原先站立的地方直接劈碎震塌,崩散出道道猩红血芒,好似电芒交织。 “哦~” 符清宁却仿佛早有预料般腾挪闪开,轻飘飘地连点地面,边退边笑道:“这里还有一位沉不住气的小姑娘在呢。” “呼——” 程忆诗浑身缠绕着黑纱,双目猩红,面色凝重地将战斧从裂缝沟壑中拔出。 茅若雨连忙喊道:“忆诗!小心些,此人极为古怪!” “明白,妾身并未失去冷静。” 程忆诗迅速回应了一声,捏紧斧柄,心头暗道一声可惜。 她本想收敛气息蛰伏蹲守,不求一击制敌,至少要给眼前这是敌非友的少女留下些伤势,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远比她更快。 “三位女子,看样子都是随书生一同而来。” 符清宁身形轻盈地落至一块巨石上,俯瞰下方众人,调笑道:“那书生还真是艳福不浅……不,或者说,强者自然而然能吸引更为优秀的女子前来身边?” 她细瞧了程忆诗两眼,轻点着下唇感慨道:“这等气魄,不是一般闺中女子所能拥有。” “你从秘境中脱困而出,难道只为说这些琐碎之言?” 幽罗渐渐合拢手中折扇,凛然笑道:“若想逐个击破,你的想法可是落了空。” 林天禄绝不可能会出事。 而此地有她守护,足以让这两个丫头不受伤害,若配合得当的话,甚至能将此女强行擒下但符清宁这时却掩唇笑了起来。 “你虽修为不凡,却太过自傲了些。我如今只是随口与你聊上两句,便真以为我拿你们没有办法么?” 说话间,她蓦然抬手轻点。 在幽罗等人惊诧万分的注视下,其背后竟倏然现身走出了四道身影,皆是散发着极为澎湃雄厚的阴气波动! 那股凶猛威势,以至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不禁呼吸一滞,双眸瞪大。 “这、这并非赤魔境界——” 能带来如此恐怖的压力,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 “你们的对手,是他们。” 符清宁摊手示意,轻笑道:“我倒想瞧瞧你们能撑到何时才死。” 轰! 脚下石山当即崩裂,数道身影齐齐激射而来。 程忆诗面色大变,连忙持斧格挡招架,但这带着千钧之力的一掌几乎将她瞬间击飞。 茅若雨瞳孔紧缩,正欲掐动印诀,刚刚抬起的皓腕却已然被一把攥住,惊呼着被顺势甩飞了出去。 “啧!” 幽罗神情微沉,但很快收回目光,迈出了脚步。 符清宁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不准备出手救她们一命?以她们的修为,可能用不了片刻就会被彻底解决。” “她们二人可比你想的更为坚强。” 幽罗眯起双眸,一步步靠近而来:“只要本宫将你碾碎,这一切危险自然便能迎刃而解。” “确实有道理,所以我——” 噗嗤! 一颗头颅当即飞旋而起。 幽罗之影恍若鬼魅般现身其背后,一击枭首,冷眼漠然地甩掉折扇上沾染的些许血迹。 “我在说话乱你心神,而你说话……又想表达什么?” 嘭。 看着符清宁掉落在地的脑袋,面庞上依稀还残留着死前那轻佻惬意的笑容,幽罗面无表情,正欲将其尸身彻底泯灭。 “嗯?” 但心间却蓦然泛起预警征兆,侧首避让,一缕银芒几乎是擦着面颊划过。 “你,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横不少,手段颇为诡异。” 那无头尸体竟依旧屹立不倒,并指一划,数十道刀光剑影在四周齐齐浮现。 而被砍飞出去的头颅更是自行漂浮而起,咧嘴笑道:“蛮境修为根基、天赋非凡,你有资格来当我的下一具傀儡。” 傀儡……么? 幽罗心头微动,悄然掐动印诀,森然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旋即,她流露出邪魅古怪的笑意: “让本宫好好瞧瞧,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 呼 微风在云海之中细细吹拂,直至男子浑厚之声打破了平静。 “——姑娘的邀请,在下恕难从命。” 林天禄语气平静地拒绝道:“你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何能得信任。更遑论姑娘自从秘境脱困,做出的种种行动可没办法叫人相信。” “原来如此。” 符清宁脸上浮现出几分惋惜之色,叹息道:“早知有你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在此,我就该继续装装样子,先博取到你的同情和好感再说。如今要将你这等人才格杀于此,实在是……心中不忍。” 蓦然间,她圆睁双眸,引吭低喝,看似娇小的身躯内竟爆发出宛若洪流般的澎湃气息,引得此方天地都在剧烈震颤! 风暴狂涌,巨锁抖动,原本可爱清秀的容颜仿佛染上一抹摄人心魄的寒芒,大笑着抬手一指点出:“不如,先叫你屈服于我!” 嗡——!! 林天禄瞳孔紧缩,只见两人身前骤然爆发出极为明亮的光辉,眼前流光一闪一柄剑型炫光极速暴涨射出,刹那便斩断连峰巨锁,割裂云雾,径直轰进了一座山头之中,炸开惊天动地的巨响。 “……” 足尖轻点虚空,几柄飞剑盘错成阶梯形状,凌空托住了符清宁下坠的身形。 她一震长袖,满怀笑意地朝被近乎凿穿的山峰腾飞而去:“书生,刚才那一击应该还不至于让你当场身死。如今若还有几分气息,便喊出几声求饶话语,我还能饶你一命。” 烟尘弥漫、碎石滚落,巨坑之中却无一丝回应。 符清宁秀眉微挑,喃喃道:“难不成,刚才那一击太过蛮横了些?” “姑娘,还是让我们下去再慢慢谈吧。” “嗯?!” 感觉到肩头被一只宽厚手掌牢牢按住,符清宁不禁面色一怔,待反应过来之际,眼前视线已然天旋地转,拖出无数五光十色的虚幻残影,身子仿佛腾云驾雾般漂浮了一阵。 “唔……” 待恍惚片刻,符清宁连忙挣扎着退开,回身瞧去,这才发现林天禄竟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 而周围的环境 荒野原林,湿气弥漫,是在连天山峰之间的深谷之地。 “当真,匪夷所思。” 符清宁揉了揉自己的消瘦肩膀,面露惊奇之色:“刚才就连我都没看清,你是何时闪开了那一剑,又是如何出现在我的身边。” 林天禄轻抚有些破损的衣襟,沉声道:“姑娘虽一身骇人煞气,但没想到施展的手段,倒是刚正果决的玄妙剑法。” 此招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八族内自有擅长杀伐之道的剑门一族,由我施展他们的无上绝学自然是恰到好处。” 符清宁双眸轻眨,脸上笑意更盛了几分:“如今可得让你瞧瞧另外七门七族的绝学手段?” 林天禄听得神情愈发凝重,一言不发。 ——很古怪。 此女修为确实非同一般,甚至要凌驾于蛮境之上。 可自从秘境中现身走出后,此女至始至终都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做些毫无必要的行动举止。 与其像是要展开什么远大抱负、惊天秘闻,反倒像是在…… 单纯的玩耍。 难道仅是孩童心性未泯、想要戏耍逗弄他人? 林天禄暗暗否决了这个可能,目光愈发深邃。 若当真如此天真愚蠢、又怎可能在秘境内存活四千年之久,直至今日再度出世“为何突然间不说话了?” 符清宁好似俏皮少女螓首微斜,抵着下颔困惑道:“难不成是回心转意,要考虑一下我刚才的建议?” 言至此,她顿时展颜露出灿烂笑容: “你能想明白那自然再好不过,你如今展现出的本事可越发对我胃口,若当真对你下杀手——” “——你,不是符清宁。” “……” 符清宁到了嘴边的话语蓦然停滞。 她缓缓收敛起笑容,直至归于无喜无悲,淡然道:“你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直觉而已。” 林天禄面色肃然,沉声道:“你的言行举止太过古怪,处处透露着诡异。叫人没办法轻易相信。” “呵,竟是这等无聊猜测。” 符清宁脸上不复之前的甜美可爱,扯动嘴角冷笑了一声:“不过,倒是被你勉强蒙对了一点。” “你、当真……” “只可惜,知道了这一点对你并无任何意义。” 她随手撩过额前发丝,眼中血芒浮现,笑容愈发邪异扭曲:“罢了!我本想再装作符清宁的模样与你们好好嬉戏玩闹一番,如今被你戳破了身份,再下去的话…… 先让你后悔才行!” 林天禄凝心静神,暗暗提起警惕。 但恰至此时,一道身影却从山峰之上骤然坠落,轰然砸进了符清宁身旁的地面当中,扬起大片尘屑。 “这是……” 待烟尘稍散几分,林天禄双眼不禁微微睁大。 在凹坑之中,赤灵渊正倒在废墟内挣扎着重新爬起,满身伤痕,接连咳出鲜血。 怎么可能? 林天禄一时都有些怔然。 赤灵渊的修为武艺是何等层次他再清楚不过,那几具遭受操控的蛮境妖鬼傀儡,哪怕是合围猛攻,亦不可能轻易伤得了她才对。 可现在为何会 下一刻,林天禄便已明白了缘由。 数道身影紧随而至飘落四周,竟皆露出一张张与符清宁别无二致的面庞,直至符清宁拂袖一挥,这一个个‘符清宁’很快变回了原样,重新隐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这些是……刚才那几具蛮境尸傀变化而成? “四千年已过,你终究还是满身的破绽。” 符清宁侧首微瞥,睥睨着脚边狼狈不堪的赤灵渊,讥讽嗤笑道:“只是动用些小小手段,便能让你心神失守,落得现在这幅凄惨下场。 索性闭上眼睛,干脆安心受死如何?” 锵! 数十道剑影骤然急速斩落,将凹坑再度斩裂撕碎。 但原本跪倒在坑中的赤灵渊已然不见了踪影。 “如此神鬼莫测的身法,还是这般惊艳绝伦。” 符清宁扯起凛然笑容,回首看向不远处重现的二人身影,赫然是林天禄抽身将险些丧命的赤灵渊再度救走。 “哪怕已亲眼见了三次,我如今依旧还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真匪夷所思!” “……” 只是,这份称赞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符清宁眉头微皱,就见林天禄仿佛罔若未闻般在赤灵渊身旁半跪蹲下。 “赤姑娘。” 林天禄随手扯下衣袖布料,将其胸腹间的伤口包扎起来,关切低语道:“刚才对不住了,没有及时前来救援,让你白白受了伤。” “倒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赤灵渊瘫坐在地,红发散乱,略显虚弱地笑了笑。 但很快紧紧攥住他的手掌,沉吟道:“要小心此女的手段,这古怪招式……不可能是从前的符清宁所有……那些傀儡俱能施展八族秘技之法,足以证明操控之人早已将八族所有武学与秘术都尽数……咳咳!” 见她又面色苍白地咳出几团污血,林天禄神情肃穆地抬掌按在其背心处,将灵气轻柔交渡入体。 “不、不要浪费气力救我……” 赤灵渊面颊泛起酡红之色,却是连忙伸手阻拦:“先保护好……你自己!” “不碍事的。” 林天禄笑了笑,帮忙擦掉其嘴角血渍:“既已搞清楚此女并非是你故友,我自然无需再忍让试探,将这场风波麻烦尽早收拾干净便是,你就坐在这里稍事休息,切莫再伤心动摇,白白让人钻了空子。” 在赤灵渊怔然注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若当真放开手脚一战,这等奸佞之徒哪怕成百上千捆在一起,都不是赤姑娘你一拳一脚之敌。” “先、先生……” 赤灵渊被说的有些脸红,颇感羞涩般喏喏道:“倒是不必这般夸奖我啦,虽败一场,但我还不至于信心全无。” “姑娘刚才可是露出一副相当受伤的可怜表情,叫人难以无动于衷。” 林天禄拍了拍她的香肩,温柔低语道:“若心中仍感不适,待会儿便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将一切都交由我来处理。 赤姑娘还是平日里爽朗大方的模样最为魅力四射,如今这幅哀愁苦涩的样子可不适合你。” 赤灵渊粉颊愈发红艳诱人,长睫轻颤,微垂金眸荡起涟漪,抿起一抹复杂笑意:“先生这般体贴柔情,小心叫坏女人给骗的团团转。” “若真被赤姑娘给骗了,在下似乎也并不吃亏。况且赤姑娘这般重情重义,可是叫人好一阵敬佩。” 林天禄脱下身上的外袍,顺势盖在其肩头,低声道:“玥儿,先护好赤姑娘的安危。” “嗯。” 自衣袖之中很快窜出了灵狐身影,跃至赤灵渊的脑袋上。 “——你们还真是胆大妄为。” 一道略显阴冷的笑声幽幽传来。 林天禄起身回望而去,就见符清宁正环抱双臂,露出一副讥嘲表情:“在我面前竟还有闲心卿卿我我,不妨再多说几句饯别之言,兴许待你们二人阴阳分隔,还能留着一句话聊以慰藉。” “多说无益。” 林天禄呼出一口浊气,抬起右手摆出了架势,眼神平静无波:“手下见真章。” “好啊!” 符清宁张开双臂,咧嘴笑道:“让我瞧瞧你还有多少不曾拿出来的本事,若不过关,待会儿我就将这头凤凰给拆——噗!! 一记直拳悄无声息地印在了脸上,那清秀面庞在拳头挤压下逐渐凹陷扭曲,双眼凸出,直至被拳中蕴含的深邃拳劲猛然轰飞。 其身形好似流星般砸进了百丈开外的山头当中,一时间飞沙走石,山峰剧颤,无数皲裂沟壑纵横交错,乃至脚下大地都在震动不休。 “噗咳、咳咳!” 勉强从废墟中挺身爬起,却骤然感到一股极强的吸力笼罩全身,面露惊愕地被生生从洞窟废墟中被强行拽了出来,直至一脚宛若战斧般轰然砸进了她的腹部。 “咕唔!” 符清宁双手双脚朝前齐齐伸出,身形被一脚踢得弯折成了两截,双目圆瞪,那险些喊出声来的惨叫声被陡然压下,咬牙瞠目地抬手指向面前的男子。 密密麻麻的剑影整齐浮现,无数道逼人剑气与剑意笼罩而来,似是天衣无缝的绝妙杀招、生灵勿进的必死剑阵! 须臾转瞬之间,正维持着凌空横踢姿势的林天禄骤然被无数剑影刺穿撕碎。 “怎——” 但符清宁此刻却瞳孔紧缩,只见其支离破碎的身影溃散如烟,骤然消失去向。 咚!! 后脑处传来一阵悍然冲击,符清宁当即如倒栽葱般被一拳直接砸进了地底,蛛网状的裂纹骤然轰散,直至蔓延十丈开外。 “——咳、咳咳!” 踉踉跄跄地从土坑中勉强站起,灰头土脸地仰头望去。 林天禄神色平静地目光睥睨而来,淡然道:“姑娘如今还有多少绝学,趁还有些机会,早点用出来吧,往后可没那么多机会了。” “你、你——!” 符清宁捂住面庞,双目布满血丝,不久前的风轻云淡已被纯粹暴力彻底击溃,只余下满腔怒火。 但林天禄此刻却渐渐眯起了双眼。 因为他已然瞧见此女的脖颈处浮现出道道裂纹,脆响不断,那血肉皮肤竟如同瓷器碎片般掉落些许。 旋即,露出了内部宛若一团漆黑泥浆般的蠕动之物!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真身暴露,千年覆灭 “呵、呵呵呵——” 符清宁踉跄着站直身体,发出摄人冷笑声。 “有趣,这世间竟还有凡人能突破禁锢,迈入到魇境之上。如此不符合常理、超出常规,你究竟……” “你要装作符清宁到何时?” 林天禄语气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随手一指:“既然都已露出马脚,索性就揭开这层虚假面具吧,着实碍眼。” 符清宁瞳孔一缩,下意识按住脖颈,才愕然发觉了自己碎裂凹陷的伤口。 “……” 旋即,其神情仿佛陷入呆滞般僵立原地,久久无言。 见其突然摆出这等古怪异状,林天禄眉头微皱,隐约察觉情况似有些诡谲。 此女,看起来并非单纯以符清宁容貌示人那么简单,似乎还有隐情真相“看来时限已至,便到此为止了。” 符清宁悄然呢喃自语,却说出一番令人倍感不解的话语。 这是何意? 林天禄兀自困惑不解,却见符清宁抬手按住面庞,五指渐渐用力。 咔嚓! 原本柔软的面庞如今仿佛坚硬瓷器般被捏出道道裂纹,一路迅速扩散至全身各处,直至破碎炸裂! 林天禄神色怔然,显然没料到情况竟突升变故。 此女……竟生生将自己捏碎了? 不对! 心思急转,他心头不由得浮现猜测: “这是一具……容器?!” 刚才瞧见其体内蕴含着尸山血海、无边煞气,可能并非是其拥有的力量、也并非其手染的因果血孽,而是…… 这,才是此人真正的本质! 如同破茧而出、羽化现身,如今这幅身姿才是原貌本尊! “呼——” 待肉身破碎成渣的刹那,显露出了内部混沌漆黑的模糊轮廓,似黑泥般蠕动摇晃,依稀还可见之前的人形。 其不再言语出声,只是默默地张开双臂,背后虚空中浮现出一道笔墨挥洒般的划痕,从中涌现出无数翻腾黑气急速侵蚀此方天地! “唔!” 远处的赤灵渊蓦然闷哼一声,只觉勉强维持的异界之术被强行击碎。 而周围地云山雾海之景顿时虚幻不清,直至彻底变回了那片漫雾水潭。 林天禄微瞥身后,见赤灵渊和云玥暂无危险,凝重目光再度转投至前方的漆黑人形。 见其渐渐高举双手,后方大开的秘境之门蓦然喷涌出无尽的尸血气息,仿佛尘封了数千年之久,一朝释放,便顷刻令原本薄雾缭绕的仙凤山化作人间地狱! “这——!” 赤灵渊和云玥瞧见这等骇人之景,不由得勃然变色,瞳孔紧缩。 秘境内究竟隐藏了何等恐怖之物,竟能有这等惊天动地的血煞之威! “不对,这股气息……” 云玥幻化回狐女身子,搀扶着怀中的赤灵渊,凝神细瞧,喃喃道:“乃是人死之后产生的怨恨、不甘、愤怒与痛苦……是最为纯正的‘阴气’!” 世间有至阳、亦有至阴。 而妖鬼诞生的源头根本,除去天地之间自生而成的阴气,便是这股阴煞气息最为纯粹。 从怨恨之中能诞生出修为低微的寻常幽魂、亦能诞生出足以焚毁人间万物的至强妖鬼! “……” 赤灵渊怔然无言,好似一时失神。 而林天禄见这等骇人异景,神色沉下,正欲出手将其先行镇压,但身后却很快飘来一丝熟悉女声。 “你哪怕将这漆黑人影碾碎成渣,亦无任何意义。它照样能重新复苏,甚至从秘境之中走出成千上万道一模一样的黑影。” “幽罗?” 林天禄连忙回首,却讶然瞧见现身而来的幽罗身上竟颇显狼狈,那一身煽情绣袍上满是割裂豁口,嘴角还有些许未干的血渍。 “你怎么——” “结界之外亦有埋伏敌袭,花费了些功夫勉强制敌。”幽罗迈着轻盈步伐走到身侧,侧首轻笑道:“恰巧本宫的手段与神魂相关,趁势从其残魂之中汲取来不少有趣情报,想要听一听么?” “你身上的伤势如何?若雨和忆诗如今可是安全?” 见其反而率先连忙关切询问起来,幽罗神色微呆,不由得扑哧一笑,抬起纤指点了点他的胸膛:“安心便是,本宫只是受了点小伤。至于你那两位好夫人,可一个比一个更为倔强,活得好好的。” 幽罗眸光温润,浅笑轻吟道:“如今,还是先将心思放在这怪物身上吧。” 林天禄眼角微扫,隐约瞧见园外正有两道身影朝这边快步跑来,心中稍定,沉声道:“姑娘刚才说已是知晓其中门道,不妨详细说说?” “八族秘境内,早已没有一个活人。” 幽罗扬起略显讥讽的笑容:“哪怕是那所谓的少清帝符清宁,也不过只是被借了外壳的傀儡而已,他们早已在千年之前死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个活口。” 林天禄听得略感讶然,但瞧着眼前这血海滔天之景,并未太过出乎意料。 “那刚才以符清宁之貌现身的是……” “八族百万亡魂历经千年汇集凝聚而成的‘鬼’。” 幽罗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冷笑道:“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只是一团由纯粹的煞气与怨念堆砌而成的怪物罢了。它刚才之所以能与我们对话、能施展八族招式,只是因为这大半的怨念皆指向了符清宁此女。 当初的八族之所以会落得眼下这幅惨淡下场,这少清帝符清宁可是责任不小,受万人唾弃也不为过。被这百万八族之人的怨念侵占身躯化作傀儡驱使,也算罪有应得。” “至于眼下,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与神魂被你击溃,其本质与真身自然便显露而出。” 林天禄听得眼神变幻不定:“符清宁此人……当真劣迹斑斑?” “是一个真正的蠢女人,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幽罗不由得嗤笑道:“毕竟正是她的横空出世,才能让原本鼎盛的八族日渐衰落,屡出奇策,最后引得八族不得不踏入这片秘境之地以求自保苟且。” 轰隆——!! 仙凤山一阵剧烈震颤,就见那几乎遮天蔽月的血雾已然散开,漫天虚影之中隐现茫茫如海的无数身影,惨叫声、悲鸣声、哀嚎声……那股宛若滔天洪流般的怨念倾轧而来,仿佛令整座山峰都为之一沉,地势下陷崩塌! 幽罗面色微白,狂风呼啸之下被吹地一阵踉跄。 但很快被身旁的林天禄一把扶住,只觉阵阵暖流不断顺着手臂传至全身,泛开无比温暖舒适的气息。 她淡淡一笑,柔声道:“看来,眼下的情形可容不得本宫再慢慢细说了。” “姑娘可知该如何解决这等局面?”林天禄扬首望着逐渐漂浮至上空的漆黑人形,眼神渐凝。 “既翻手便可、亦难于登天。” 幽罗眸光中荡起涟漪,浅浅一笑:“便是将这欲要以滔天之怒再度出世的八族之亡魂……一击彻底覆灭!” “一击,俱灭?” “没错。” 风韵诱人的熟女侧眸瞥来,发丝飘扬之际,隐约浮现几分坚定:“若是当世其他人在此,本宫可没有丝毫信心能扭转眼下局面。但天禄你在此地…… 本宫便信你能了断这八族数千年来的纠葛因果。” “……” 林天禄沉默片刻后,不禁露出一抹无奈笑意:“能得幽罗姑娘如此信任,在下也确实得努力一番才行。” 话语落下,他很快神色平静地迈出脚步。 迎面望去,那磅礴如渊的血色煞气撕开云雾,将月色都染上朱红,秘境之门渐渐撕裂崩坏,仿佛有无数冤魂厉鬼正在其中咆哮怒号,伴随着呼啸狂风逐渐汇集成一条直通天际的血色长河,群山震颤、无数碎石尘屑漂浮而起。 没有任何话语,唯有那足以焚灭世间的恐怖煞气熊熊燃烧。 漆黑人形如同朝圣一般渐渐合拢双手,作叩拜状,从漫天盘旋飞舞的血色长河之中分出一股骤然轰落,宛若从天际磅礴泄出,似是滔天洪水,此等威势仿佛要将仙凤山头彻底淹没轰碎。 ——叮! 古剑流刃,一剑即闪! 苍白剑芒在头顶上方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虚影。 但这一抹剑痕却仿佛撕开虚空,那倾泻而落的怒涛血海竟被生生吞没吸收,随着剑刃轻盈一扫,就连剑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息渐止,只余几缕草屑尘土在身前缓缓飘过。 “此世可由不得已逝之人再胡作非为,枉造杀孽。” 林天禄持古剑的右手一转,断裂的古朴剑身上渐亮起瑰丽铭痕,勾勒出极为玄妙深邃的剑纹,刃口萦绕纯净清冽的无形锋芒。 他神色平静无波地踏步腾空而起,直视着毫无动静的漆黑人形:“已逝之人,便与这秘境一同安静沉眠。” 话音一落,古朴断剑骤然斩下! 剑光爆闪,顷刻间化作斩天裂地的巨剑扫落,凛然剑气仿佛将那片遮云蔽月的煞气血海一同斩断,直至带着无物不断般的惊天威压急速劈下咔嚓! 原本被无数腐尸残躯所填满的秘境之门骤然被剑光掠过,崩出瓷器破裂般的脆响。 “啊……啊——” 但被一剑斩断的漆黑人形渐渐张开了嘴巴,竟发出了嘶哑古怪的喘息之声。 其身形开始急速扭曲蠕动,无数漆黑肉块暴涨满溢,那些破碎四散的煞气与腐尸残躯在秘境崩落塌陷之际竟齐齐盘旋压缩而来,似要做最后的殊死挣扎反抗! 林天禄剑眉拧起,神色愈发冷峻沉静,心念一动,周身灵气急速暴涨狂涌,衣袍翻飞,迎着那尸山血海迸发出撼天动地的惊世之威。 旋即凝神屏息 翻手镇压! 赤红血海被急速蒸发消融,狰狞尸骸尚未聚型便被一掌彻底拍碎,无穷无尽的灵气奔流裹镇天翻海之能,转瞬间就已将秘境之门中喷涌的八族灾祸泯灭大半! 咔嚓、咔嚓咔嚓! 秘境之门不堪重负般骤然崩塌,灵气倒卷、尸骨消弭,这汇集着数千年来堆积而成的‘八族坟墓’在一掌之威下赫然被强行击碎。 “……” 林天禄落回到山峰之巅,挥手散去缠身绕臂的浓郁灵气。 而在前方不远,只余支离破碎的煞气残流尚存未灭,渐凝聚出模糊不清的扭曲身影,莫约几丈高度。 待其庞大身躯同样落至山头,便如野兽般匍匐在地发出嘶哑喘息低吼,诡谲不清的身躯各处都在扭动膨胀。 “还有残余么?” 他抬起手中古朴断剑,正欲斩落,却见这漆黑怪物竟蓦然扭头,朝山崖边缘方向急速逃离! 林天禄略感讶然,显然不料这纯粹恶意煞气构筑而成的怪物……竟会懂得暂避锋芒!? 但就在怪物飞跃而起正要逃离山峰的刹那间,一条白皙瓷器般的修长美腿几乎同时踢在了它的头颅上,将其如炮弹般重新踢回到山峰之内。 “嗬……啊、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狂乱怒吼,仿佛有无数张面庞在其脸上堆叠交错。 “呼——” 轻盈矫健的丰盈胴体平稳落地,浅浅呼出一口浊气。 赤灵渊重新站直身形,神色已然渐归出尘淡然,那瑰丽金眸之中倒映着前方丑陋狰狞的怪物,古井无波的眼瞳内唯有…… 怜悯。 “灵渊……姐姐!”怪物的面庞上竟再度浮现出符清宁的清秀容颜,焦急万分地痛苦大喊道:“饶了我……不要挡住我的去路……那书生会杀了我的!清宁还不想死在这里啊!” 面对悲怆的哀嚎哭喊,赤灵渊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默默地摆出架势。 “灵渊姐姐明明承诺过我的……明明当初视我做妹妹……为何现在反而要害我!” “到此为止吧。” 一声呢喃,如山间清风拂过。 一记朴实无华的秀拳,已然深深地印在了符清宁那满是错愕的面庞上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既已身死道消,便早些魂归幽处。” 赤灵渊垂下眼眸,淡声道:“我只护恩人归宿,却从不护邪物分毫。如此愚弄于我,至此便恩怨两清……这张脸,瞧着便让人生厌。” 话音刚落,拳影一闪。 怪物呆愣错愕甚至没有丝毫反应之机,顿时炸散成了漫天飞舞的阴气碎屑。 “小心!” 远处的幽罗连忙大喊出声:“其真正目标是你!” 赤灵渊恍若未闻般屹立原地,目光平静地垂下双手。 下一刻,这些被打散的阴煞之气竟再度凝聚而来,沿着挥拳的娇嫩双手急速攀附滋生,呈现侵蚀之势,似要将赤灵渊彻底吞噬! 直至 原本几乎将其身形完全吞没的煞气……反而冰雪消融般瓦解。 “怎么……可、能——” 隐约间,似有丝丝惊愕不解的呢喃随风飘散。 连同这些溃散消弭的阴煞之气,一同泯灭归于虚无。 赤灵渊抬手拂过发丝上残留的些许煞气,眼神至始至终都未泛起波澜,低吟轻语道:“八族,往日恩情之缘彻底结束。” …… 没有再起惊天动地的鏖战、也没有尔虞我诈、疑心暗鬼。 一场本会席卷苍生的惊世之灾,悄然间落下帷幕。 没有惊叹与欢呼,亦无一丝留恋和怅然。 “重归尘土,便是最好的结束。” 心神一松,赤灵渊眼帘渐垂,恍惚间摇晃着软倒下来。 但很快撞入一片温暖舒适的怀抱当中,渐作迷离沉睡,发出轻柔低吟般的寝息声。 林天禄将其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侧身望向已然崩落塌陷的水潭方向:“八族,已是如何?” “俱灭。” 幽罗缓缓踱步至身旁,轻声道:“亦如数千年前一样,当世已不再有所谓八族,他们的一切都已随风而散,不留一丝痕迹。” 第三百二十五章 孤局无奈,暗愁叹 血雾散尽,煞气消弭,仙凤山四周一带慢慢恢复至原先的平静安宁。 幽罗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赤灵渊,不禁轻笑道: “这八族汇集而成的煞灵,直到最后依旧如此愚蠢。想以此女肉身作为驱壳再度复生,却没想到她的神魂远比想象中更为刚烈坚定,不受丝毫侵染玷污,反遭赤凰之焰生生焚灭至虚无。” 说到底,这赤灵渊终究是源自于上古时代的‘仙兽’。 其一身底蕴与根基,更远远不是这等邪恶污秽之物所能染指。 若非那符清宁出现的太过突然、令其接连遭受冲击动摇,或许以赤灵渊她还没来得及拿出的真本事……便能化解这场危机。 可能正因如此,那八族煞灵在最开始便想着先行将起击杀毙命,以防后患。 “……” 林天禄默默看向八族秘境所在的方向,确认秘境之门已然彻底崩塌破灭后,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危机自然已是无存。 与此同时,云玥和茅若雨正搀扶着脚步踉跄的程忆诗一同走来,两女看起来皆有些灰头土脸的。 林天禄见状面色微变:“忆诗,你身上的伤势——” “只是些皮外伤而已,无需放在心上。” 程忆诗发丝凌乱,勉强扯起一抹淡淡笑意。一旁的茅若雨闻言不禁眉头蹙起,低吟道:“明明内伤严重,何必再强忍着不吭声。” “当真不太疼,没事的。” “能在蛮境尸傀手中苟活下来,甚至还能战的有来有回,你们二人已算惊才绝艳。” 幽罗侧身望来,露出赞赏般的笑容:“这等战绩若传出去,怕是要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茅若雨和程忆诗皆要开口,却见幽罗略显俏皮地单眸一眨,抬起纤指抵在唇间嘘了一声。 “好啦,不必多说,如今还是先找处地方休息片刻。刚才那一阵山体剧颤,原先的寝宫石殿首当其冲已是崩塌,我们不妨先——” “随我来吧。” 清冷平缓的声音幽幽响起。 众人循声一瞧,就见雪白倩女的身影悄然显现。 她目光清冷地瞥了眼昏迷不醒的赤灵渊,淡淡道:“我的住处暂且安全,可供你们休养生息……还请不要挣扎反抗。” 拂袖一卷,一股冰凉的气息很快将众人包裹起来,朝着山崖下方飞去。 …… 莫约大半个个时辰后。 一座古朴清幽的山间竹屋内,暗香萦绕,茶水热气弥漫,颇具古色古香之韵。 赤灵渊蓦然睁开双眼从梦中惊醒,从床上直接挺身坐起。 她连忙捂着额头一阵皱眉,仿佛刚刚沉浸在难以忘怀的噩梦之中。 但沉默片刻后,她很快便释然般长吁一声: “……咦?” 意识稍清,她不禁呆呆地眨了眨美眸,看着同样躺在床内休息的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赤姑娘当真精力非凡,那么快就醒了?” “先生?“ 赤灵渊循声转头,当即瞧见坐在床边木椅的林天禄,脸上闪过些许茫然。 心思急转间,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先、先生竟在睡梦之中污了我的身子吗?” 她顿时露出一副哀怨愁苦的柔媚表情,长睫微垂,仿佛羞涩忐忑的清纯少女般攥住盖在胸前的薄被,软语怯声道:“如此一来,我便……只能与先生成亲才行。” “咳!” 原本正想笑着打个招呼的林天禄直接咳出了声,眼角微抖。 “赤姑娘,你何时还会与人开起这等小玩笑。” 赤灵渊不禁重焕笑意,咯咯地掩唇笑道:“只是见我与两位夫人躺在一张床上,忍不住浮想联翩啦。况且再瞧见先生,心中也忍不住想逗一逗你。” 这话还真是直白干脆。 林天禄听得哭笑不得,正想开口讲述事后的来龙去脉,但赤灵渊却很快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我已猜得七七八八了,无需再为我解释。” “那赤姑娘你如今……” “之前事发突然,我确实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赤灵渊拢起鬓角秀发,轻柔笑道:“但睡上一觉后,这些往事便如云烟散去,太过挂怀反而是白白让自己伤心郁闷。” 林天禄放下手中茶杯,一时难言。 虽然其嘴上说的轻巧随意,可这背叛之事若降临在任何人头上,怕是都没有办法轻易度过。 一直以来遵守承诺守护秘境四千年之久,最终却落得个遭受愚弄背叛的下场,更是险些被杀、被制作成尸傀。 那符清宁虽是受八族百万冤魂厉鬼操控的尸傀之一,但那些说出来的话、其心中本性…… 没有一丝虚假。 从始至终,都是在与赤灵渊虚与委蛇。 在之前的半个时辰间,他已经从幽罗口中得知,那符清宁并非是‘蠢人’,反而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其心性狠辣果决、亦是狡黠聪慧,计谋万千,无论汇集在身边的都是何等人物,都会被其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 直至其依靠惊人天资坐上了八大帝之位,在世人眼中这少清帝符清宁依旧如同出泥莲花般一尘不染、纯洁清澈,这少清之名便是由此而得。 但实际上,此女却在暗中布局谋计,在八族内掀起一次又一次的诡谲风波,玩弄权势心术,短短数百年间,这八族之内及近半数的高层都渐渐陷入泥潭、牵扯不断。 或是暗中挑拨、或是离间献策、又或是故造事端 此女有着足以惊为天人般的才智与谋略,数百年间其地位亦愈发巩固、其少清帝之名更是闻名遐迩,无人不知。 只是,也正因她太过聪明,最终才会将整个八族一同拉进了无法逃脱的深渊之中,一同覆灭。 她不再甘心于八族仅限于此、想要成就更为辉煌的伟业、想踏上更为遥远的高峰。便以八族命运维系一起,想要搏上一把,在四千年后的时代卷土重来,重现人间。 最后,一败涂地。 八族俱灭,只剩下那无尽的尸潮与怨念。 这千年间发生了多少纠葛纷争、尔虞我诈,幽罗自然无法尽数详说,但林天禄却是明白,这少清帝符清宁的行事为人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丝毫改变。 其以清纯少女之姿接近赤灵渊、将这片栖息之地交于她,甚至交托出这份承诺,让她在秘境之门外守护四千年。绝非什么心中仅存的善意、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而已。 秘境,需要一个偏远之地用以掩藏,更需要一位足够强大的守护者。 而在秘境解封之际,赤灵渊这位诞生自上古时代的赤凰,其血、骨、肉……乃至灵魂都是此世绝佳的材料,能为八族出世之崛起带来无上助力,哪怕是将其一击毙命后炼制成尸傀操纵,亦是一具无间几乎无人可敌的强横‘工具’。 在四千年前的交流相处之际,那符清宁在可爱轻笑之间,早已将赤灵渊的性情摸地清清楚楚。 致死逼命之局,在双方相见的那一瞬间便已定好,甚至或许连今日重逢那一刻的说辞、埋伏、手段都已尽在脑海之中。 “——先生看起来,倒是比我更苦恼些。” 酥柔的轻笑声很快打破了屋内平静。 赤灵渊随手掀开薄被,略显慵懒娇媚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丝浅浅嘤咛。 林天禄神情一怔,连忙转头偏开目光,轻咳道:“姑娘,你现在身上还没穿衣服呢。” 之前为涂抹膏药,自然是让云玥帮忙褪衣清洗。 “先生都已瞧见过了,如今再瞧上几眼又有何关系?” 赤灵渊展露着俏皮笑意,金眸轻眨,嗓音愈发柔媚酥软,萦绕耳畔仿佛甜蜜糖浆流入心间:“况且,先生既是救我一命,哪怕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又何须顾虑这一身皮囊?” “姑娘你……” “咯咯~只是说笑而已,先生无需太过尴尬。” 她很快笑着摆了摆手,纤指微划,一袭轻薄如纱的贴身长袍便穿戴整齐,却是勾勒浮凸着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饱满弧度,丰腴媚态尽显。 “不过,此次八族陡升之变还是给诸位带来了些麻烦。” 赤灵渊拢住散落的秀发,随手扎起,侧身瞧向躺在床内侧的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位夫人身上都留了些伤势,看来在结界之外亦有激战爆发。” “没错。” 林天禄颔首应声,淡淡笑道:“倒是多亏了你之前的一番实战指点,她们二人俱有不少成长,这才能与那些尸傀勉强缠斗不下,直至拖延到幽罗姑娘腾出手来将她们救走。” 或者说…… 当时满身缠绕着妖艳血光的程忆诗几乎一度将尸傀压制,战况可谓如火如荼。也正因如此,才会在身上留下不少内伤——这丫头甚至还想着以自身之力,将一头尸傀给生生斩于斧下,打的可谓拼命。 “两位夫人虽是无性命之忧,但受此惊吓,我终究得帮帮忙才行。“赤灵渊抬起纤指,将指尖蓦然咬破。 在鲜血渗流出的瞬间,她很快将手指抵在了茅若雨的唇边。 一缕淡淡赤红光晕浮现,林天禄刚一起身靠近,便能清晰感知到茅若雨身上的气息愈发舒缓平稳。 “赤姑娘,你这是……” “她们两人这般努力了一番,我自然得尽尽地主之谊。” 赤灵渊轻柔一笑,又将手指抵在了程忆诗的唇角:“我体内的赤凰血脉生命力极为旺盛强大,如今让她们尝上几口,哪怕是缺胳膊断腿都有机会复原。不过——” 她柳眉微挑,心中亦有几分讶然。 其体内血脉虽远胜世间诸多天材地宝,但同样不是凡人能轻易吸纳,需常年慢慢提炼。 可如今血流入口,却能感觉到她们二人已然吸收转化完毕,就连一丝外流都没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体质与天资,着实当世罕见。 “好了,待她们从香甜美梦中苏醒过来,身子便能尽数痊愈,不留一丝伤痕暗疾。”赤灵渊略显狡黠可爱地回首眨了眨美眸:“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令修为更上一层楼~” 林天禄听得面色复杂,拱手道:“赤姑娘,承蒙你的好意馈赠。我代两位内人向你——” “嘘!” 赤灵渊出声打断,柔和笑道:“先生的救命之恩我都还未还清,何须说这些见外话。” 林天禄眉头微皱,蓦然将其手指攥住。 “姑娘还是对自己好些。” “——咦?” 感受着温暖如潮的暖流不断顺着指尖汇入体内,赤灵渊一时怔然。 但她很快便红起了脸蛋,眸光水润似娇艳欲滴一般,喃喃自语道:“果然是……这种感觉……” “姑娘心中若仍有苦闷悲伤,便与我说一说吧。” 林天禄半蹲在其身前,语气温和道:“我会好好倾听,与你排忧解难。” “……” 看着面前男子平静如湖的深邃双眸,赤灵渊心头渐起涟漪,娇颜上却不禁展露出温婉笑意:“我之前可都说过啦,先生这般爱体贴人,可迟早会叫一些坏女人给骗的团团转。毕竟慧眼虽灵,可瞧不清这千变万化的人心。往后若吃了亏,你这两位夫人可得心疼好一阵子。” 林天禄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心间微微一叹。 他自然能瞧得出来 此女如今虽算不得悲痛后悔,但心底亦是有些苦涩无奈。 但或许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沉浮,其已然习惯性地将这些想法都深埋在心底,独自一人坐在山中练武、弹琴,闭眸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不过——” “嗯?” 听其话锋一转,林天禄正要竖耳倾听,但很快便略感讶然地呆了神。 温香软玉般的娇躯已然欺身贴近,环颈紧拥,仿佛飘来一阵和煦春风。那紧贴而来的傲人身段更是宛若云朵般轻柔绵软,仿佛一汪春水般软绵绵地化在了怀中。 “先生这番好意,我还是颇为喜欢的~” 赤灵渊亲昵地枕靠在耳畔,抿耳浅笑道:“能瞧见先生这般关怀备至,我便已心满意足啦,那过往恩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心神之中俱是先生的影子~” 林天禄抬起双手‘以示清白’,讪笑道:“赤姑娘还请冷静些,在下真的只是想来谈谈心的。” 都还没认真开始谈呢,怎么就突然间动手动脚起来了? “谈心?” 赤灵渊美眸中闪过一丝媚意,软语笑道:“先生莫不是……想要将我的芳心悄悄谈走?” 说话间,原本还坐在床沿的凰女已然挪身而来,踮着秀足,笑吟吟地钻进了林天禄怀中,极为甜腻亲昵地贴身交缠,仿佛有一团无形之火在胸口处燃灼而起。 “这是一点小小的奖励~” 妖冶低吟一声,只见丰盈媚体极为柔韧灵动地旋扭蠕动、软肉挤压磨蹭,那温润如玉般的奇妙触感好似坠入甜蜜云海之中,身心皆醉。 直至 浑身僵硬的林天禄很快感觉侧脸被大大咧咧地亲了一下。 “嘿嘿~” 赤灵渊那副春情涌动的如丝媚意顿时消散,从怀中钻出脑袋,展露明媚灿烂的大方笑容,俨然是在故意挑逗诱惑。 “我原以为至少你会露出点奇怪表情。”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但如今这副呆呆尴尬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林天禄嘴角一抽,只觉自己似乎被当成了晚辈戏弄。 但心头微叹后,便哂笑着将怀中之女轻柔扶开,两人一同站起身:“姑娘既是能开心雀跃地开起玩笑,看来我刚才确实忧心多虑了些。” “知道就好~” 赤灵渊面容柔和,举止温婉地帮忙整理了一下被磨蹭起皱的衣袍:“若论起年纪,我可是远远要年长于你,可不是什么青涩纯情的小丫头,心中自有分寸定夺。” “哎呀~” 恰至此时,略显惊讶的娇柔女声很快从竹屋门口传来。 “本宫是不是不慎打扰到了二位情浓蜜语、耳鬓厮磨?” 林天禄只觉一阵头大,回首无奈笑道:“幽罗姑娘,不必再出言戏弄我了。” “这哪算戏弄,只是关切体贴而已。” 幽罗仪态妖娆地斜靠在门边,半眸窃笑道:“若先生要与赤姑娘再亲亲小嘴、揉揉身子,本宫自然会故意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安安静静地离开片刻。” 林天禄听得一阵汗颜。 但身旁的赤灵渊却美眸轻眨,巧笑嫣然,投以意味深长的暧昧目光。 幽罗被盯着看得心中古怪,亦有些莫名颤动,不由得暗暗轻哼。 林天禄很快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道:“姑娘刚才似有正事要谈?” “……半个时辰前的动静波及极大,哪怕此地有结界笼罩,但汇集在丰台县内的诸多势力强者闻声而至,只是时间问题。” 幽罗悄然间便已恢复了往日的邪魅笑容,把玩着手中折扇,笑吟吟道:“这仙凤山数千年的安稳,兴许今晚便要被彻底打破。” 赤灵渊闻言眉头微皱。 但林天禄却若有所思,蓦然道: “我暂且有一个不错的提议。” 第三百二十六章 移山之举,惊天动地 幽罗旋绕撩拨着胸前秀发,螓首微斜,饶有兴致道:“先生有何提议?” 林天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挑目望向屋外,正色拱手道:“山灵姑娘,可否再现身一见?” “……有何事?” 雪白倩女伴随着冰凉微风现身屋内,执手淡然。 林天禄面露肃然,低吟道:“姑娘如今可是受了伤?” 雪白倩女顿时双眼微睁,一时哑然无言。 但赤灵渊却听得恍然,若有所思道:“当时那秘境之门陡开,无数冤魂厉鬼从中倾泻而出,对此山同样是造成不少冲击?” 正因如此,这身为这仙凤山历经千万年诞生而成的山灵,自然是首当其冲,受创不轻。 只是她性情一向清冷淡漠、又不善与人沟通交流,才会至始至终都一声不吭,默默独自调息伤势。 “怪不得她将我们带来此地后就一直藏身不见。” 幽罗抿唇轻笑一声:“既是受伤,说出来便是,我们又不会随意加害于你。” “……没什么。” 雪白倩女垂下眼帘,语气淡漠依旧。 赤灵渊轻轻一叹,很快上前将其藕臂轻柔挽住,仿佛亲昵无间的闺蜜般细声耳语起来。 瞧她们温情亲近的模样,看起来这百年来的相处融洽、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林天禄见她们已渐渐停下了话头,这才继续开口道:“姑娘既是山灵、与这仙凤山息息相关,难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不妨暂且挪个地如何?” “挪地?” 赤灵渊闻言略感诧异:“但仙儿她乃是山中诞灵而生,以如今的修为还难以离开根基之山,所谓的挪地又是……” 林天禄微微一笑:“在下偶然得了一场奇缘,同样身负了些奇妙手段。” “天禄有移山倒海之能,这仙凤山自然能顺势收走。” 恰至此时,云玥悄然从竹林外走来,轻声道:“这位姑娘既是山灵,自然也能一并带离此地。得天禄灵气滋养,想必此战留下的伤势也能迅速复原,对灵魄可是大有好处。” 说着,她又朝林天禄点了点头: “我刚才已在山峰四周尽可能敛去了战后余烬,山下那些村民们亦是被施术安抚下来。早做预警,若当真有何妖鬼或是术者提前闯入此地,我们便能早做准备。” “辛苦玥儿了。” 林天禄牵起云玥的纤手,温声道:“先坐下歇歇吧。” “倒是不累。”云玥展露着温婉笑意,执手侯立在旁,侧首瞧向赤灵渊和山灵两女:“如此提议,不知两位姑娘意下如何?” “先生的本事惊人,这一点我确实无比确信。但……” 赤灵渊满脸讶然道:“竟能将一座连绵巨山随手收走?” 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哪怕是在上古时期似乎也无人能够办到。即便以玄妙之法足以构筑异界,但终究只是虚幻而已,无法影响到此方真正的天地。 “姑娘心有怀疑自是正常。” 云玥语气轻柔,缓缓道来:“不过待天禄出手一试,二位便能一清二楚。但收山之前,自然得先问问山灵姑娘的想法。 还有赤姑娘你在山中停留了四千年之久,不曾踏进人间一步,而如今使命已尽、往日恩怨已了,不知你往后又要何去何从?” “这……” 赤灵渊略感迟疑,与身旁的雪白倩女对视一眼。 “仙儿,你意下如何?” “只要能有一席清净之地,无论身在何处,我并无异议。” 被叫作仙儿的雪白倩女低垂眼帘,嗓音空灵淡然:“况且既是先生一番好意,我也不好随意拒绝。” 林天禄听得失笑一声:“姑娘虽是面容稍冷,但性情倒是温柔随和。 不过,还不知赤姑娘往后有何安排计划?” “我都在这山头住上了四千年之久,多少树木、多少石块我都能点的清楚,如今完成了承诺要让我离开此地,我反倒是心中不舍至极。” 赤灵渊大大方方地展颜一笑:“既然先生真有本事能将这座山头收走,我索性便继续住在山中,让先生带着满天下到处闲逛好了,兴许还能让我多瞧瞧如今这妖鬼道界有何美景风情。” “姑娘既然同意那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笑了笑,很快翻手拂袖一挥,周身当即浮现出宛若画卷般的仙雾群山之景,本就清幽朴素的竹屋仿佛被氤氲仙气萦绕充斥,一眼瞧去好似置身于滂沱天地之间、苍苍茫茫的俊美仙山皆是横列眼前。 这等异景,令赤灵渊和山灵都看得目眩神迷,一阵出神恍惚。 就连原本还想在一旁凑凑热闹的幽罗都瞪大了双眸,面露震惊之色。 “这、这竟然——” 若寻常妖鬼面对此景,定然只觉是压力沉重难言,可落至她的眼中…… 眼前这一切,皆是真实不假! 此人,竟当真有着改天换地之能! “此举我当初也只是做过一次,可能还有些不太熟练。”林天禄轻声叮嘱道:“还望两位姑娘待会儿不要挣扎反抗,我会多加小心注意些。” 赤灵渊连忙回过神来,握住身旁山灵女的右手,连忙颔首道:“我会让仙儿镇定些,无需担忧。” “那就好。” 林天禄凝心精神,沉吟间微抬右手。 下一刻,就见笼罩竹屋的群山仙境之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翠绿灵锁,顺着他的指引拧成一股,直至钻进脚下土地。 而这一次并没有撕裂大地、击穿山脉,反而像是渗入水潭之中,仅荡开一圈淡淡涟漪。 哗啦啦啦 下一刻,大量翠绿灵锁自上空陡然扩散开来,飞速穿过山间竹林、树丛、崖壁山路,仿佛交织成一张天罗之网,将整座仙凤山都尽数笼罩覆盖。 “……” 幽罗不知何时已然站直了身子,神色怔然地望向竹屋外那交织苍天的无数灵锁,心间只剩莫大震撼。 …… 丰台县内。 纷争战火依旧如火如荼地持续不断,冲杀嘶吼声连连响起,火光冲天、阴森尖笑怒号更是此起彼伏,原本一座热闹非凡的鬼域之城,如今已然化作鏖战厮杀的血腥战场。 而在一座古朴老宅内,同样在上演着一场激战。 此地如今交织布满了无数的透明银丝,宛若盘丝蜘蛛之洞,散发着阵阵古怪诡异的寒意。 且在这些粘腻却又坚韧的银丝之阵内,正有一道漆黑的娇小身影在不断闪烁腾挪,挥舞着手中不符体型的宽刃巨剑,以迅猛凌厉之势将银丝尽数斩断,闷不做声地挥剑连扫,舞出道道模糊不清的深邃剑影,踏步疾驰间更似是黑莲盛放,暗香浮掠。 只是 “武艺境界相当惊人、借着‘附身者’之力,便能以稚女孩童之身爆发出这等惊人战力。” 身姿撩人暧昧地侧坐于银丝编织而成的吊椅之上,秋水涵环臂托腮,嫣然轻笑道:“妾身倒是愈发好奇,你这附身者的体内究竟有何等有趣之物,能为你带来这等匪夷所思之力。” 叮叮叮! 莫姓少女踏步疾驰逼近,舞动巨剑,荡开围拢的无数银丝,屏息凝神,剑诀剑心倏然齐颤催动,仿佛身化利剑直刺而来。 一招,便为直取首级,生死相搏! 但面对这逼人剑意,秋水涵只是媚笑着抬手轻点。 ——叮! 这足以开金裂石的绝杀一剑当即被白嫩指尖稳稳当当地挡了下来,仅在四周荡开一圈浅浅涟漪,渐入无声无息。 “唔!” 少女似是惊异错愕,正欲再度变招,但身子一晃,却很快发现浑身上下竟再度被缠满了无数银丝,整个人被强行拘束在了半空中无法动弹。 “可、可恨……这种丝线……” “丫头你的力气忒大,我可是有所准备。” 秋水涵面露妩媚笑意,玉指轻转,就见少女紧握巨剑的右手五指被丝线扯着强行掰开,巨剑顿时被无数银丝缠绕包裹,嘭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 “这件兵器还真是诡异古怪,竟能以阴气为食粮愈发锋利沉重。让人不免好奇你究竟是从何而得。” 她伸手轻松一抚,掩盖着少女面容的斗笠顿时被一把摘下。 “你——” 莫姓少女真容被揭,不禁轻咬下唇,面露处丝丝恼怒。 “明明有着一张漂亮脸蛋,却总是藏在纱巾之下实在可惜了些。”秋水涵摩挲着精巧下巴,秀眉微蹙,打量着其面容神情之际,却不由得沉吟道:“但,你看起来果然与寻常的附身者有些不同,仍留有自主神智,神态面貌也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面颊与眉宇之间多出些古怪纹路……还有这对不详诡异的崎岖利角,如同牛魔恶鬼一般。” “看来,还是得将你剖开瞧个清楚才行。” 秋水涵指尖滑落,缕缕银丝仿佛凝聚成一柄尖刀靠近至莫姓少女的胸口处。 眼见生死之危逼近,莫姓少女瞳孔紧缩,可在这时却反而渐渐松懈了下来,仿佛失神般垂眸无言。 “停手!” 略显急切地呼喊声蓦然响起。 秋水涵正暗自惊讶于眼前少女面对死亡时的无动于衷,听闻呼喊,不由得瞧向正被捆在古宅庭院内无法动弹的唐千门,轻笑道:“怎么?难道这丫头当真还是你的心头肉,舍不得让我将她剖开瞧瞧?” “不要伤她!” 唐千门面露焦躁不安,连忙道:“她……与那林天禄关系匪浅,你若不慎伤到了她,连同你那弟子当初招惹的仇怨,小心会白白招来无穷后患!” “嗯?” 秋水涵暗自轻咦一声。 这丫头,竟然跟那个男人有些联系? “我、我不是……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原本还垂眸无言的莫姓少女却突然激动起来,仿佛不顾被银丝勒出的血痕,猛烈挣扎扭动不止:“休要听这妖女胡言乱语!” 秋水涵微微眯起双眸:“看来,确有其事。” 莫姓少女神情一急:“你——!” “罢了,只是与你们二人开开玩笑而已,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秋水涵蓦然重焕妖媚诱人的笑容,指尖轻颤,柔声道:“小丫头,何必如此激动,这细丝若是当真将你勒伤着,下面那个老女人可得把我生生撕了。” 感觉到捆绑住身体四肢的银丝稍有放松,莫姓少女连忙又挣扎了几下,但依旧是难以挣脱。 “不过,瞧你这般粗鲁暴躁,还是先行冷静一下为妙。” 秋水涵眯起媚眼,笑吟吟地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颔,软语细声道:“小姑娘,咱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有那么几分缘分。不妨告诉我你的名字,好让我将你牢牢记住。” 少女神色阴沉地扭开脑袋。 沉默片刻后,微不可闻地低喃一声: “……莫段嫣。” “好名字。” 秋水涵抚掌一笑,身姿轻盈地飘落至庭院内,笑眯眯地背负着双手凑近到唐千门面前:“暂且听你一言,就不对这丫头动粗了。不过听唐香主刚才那些话,你似乎对林天禄还颇有几分了解。” 唐千门眼神闪烁不定,低吟道:“你若想打林天禄的主意,我奉劝你还是早些收了这点心思。若一意孤行,最后的下场定然与你那倒霉徒弟没什么两样。” “安心便是,我可没那丫头如此愚不可及。” 秋水涵意味深长道:“况且瞧你眼下这幅凄惨模样,显然与那林天禄脱不了关系,你之修为与我相差无几,我若跑去招惹麻烦,怕是过两天就要与你一样被吊在这庭院里任人宰割咯~” “你既然知道,就快些将那孩子松开,切莫自误。” 唐千门略显不快地偏头挪开目光,轻哼道:“待会儿你再安然离开,我便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呼~” 秋水涵不由得狭促一笑,用指尖在其胸口处戳了戳:“听你这语气,反倒开始威胁妾身啦?明明当初在林天禄手底下吃了亏,如今反而狐假虎威起来了。” 这番轻佻随意之举引得唐千门长睫微颤,抿紧双唇,只觉胸口处传来阵阵古怪瘙痒。 “哎呀~唐香主多年不见,这对妙物似乎比往日更为饱满浑圆几分,难不成心有眷恋,就连这幅娇媚身子都会变得更加曼妙诱人?” “你……” “妾身确实不好再随意去碰这个莫丫头,不过唐香主的嘴巴有没有那么倔……倒是不好说。” 秋水涵笑吟吟地在其心口处画起了圈圈,指尖轻拢慢捻,似隔着衣纱逗弄撩拨起来。 “虽舍不得伤你身子、不害你们性命,但你也知我绫罗谷秘术不少,若是让你好好欢愉失神一番,兴许能告诉我不少有趣之事。” 唐千门脸色不虞地垂首不语,却是死死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心中更是委屈难受。 想她这些年来在照宵院内地位超然、修为更是当世顶尖,何曾有过这般屈辱遭遇,竟会在死对头的手下瑟瑟发抖,甚至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难道,这便是她…… 当初作恶的报应? “瞧你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妾身都还没来得及动粗呢。” 秋水涵脸上的暧昧笑意更盛几分,指尖轻颤,丝丝缕缕的银丝已然顺着衣纱与肌肤盘绕而上,顺着浑圆轮廓渐渐勒紧,交织横卷,引得那对耸峰状若巨轮葫芦,峰尖纱下殷红如血,几乎都要裂衣爆出。 咚——!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仿佛源自于灵魂深处的震颤。 原本还笑意盎然的秋水涵脸色骤然凝起,惊疑不定地侧首眺望远方,瞳孔不住的紧缩:“这是——” 这股诡谲气息实在是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迅猛恐怖! 仅仅只是一瞬,便令丰台县各地的激战轰鸣声齐齐一静,仿佛瞬间陷入了万籁寂静。 “唔……” 听见耳畔传来一丝苦闷低吟,秋水涵稍稍收神,松开缠住唐千门胸口的丝线,面色凝重地拂袖按其肩头,沉声一喝:“屏气凝神、切勿动摇心神!以你如今的伤体若被污了灵识,怕是当真要留下些难以复原的暗伤。” “……多谢。” 唐千门勉强喘息两声,来不及细究戏弄之举,脸色苍白地转头望去:“那、那究竟是什么?” “不知。” 秋水涵的神情无比沉重,轻咬下唇咂舌道:“妾身虽知晓有诸多势力在此地交锋激战,可从未听闻……在镇县之外竟还有这等恐怖存在现世!” 哪怕仍旧隔着数十里以上的距离,可那股几乎冲散漫天云雾的骇人气息…… 甚至令她都有些胆寒! 而且那股天际升腾而起的血雾,竟还有再不断上涨之势,似要吞天噬地,极为惊世骇俗。 “血雾漫天、邪气肆意,难不成又有何惊世大魔横空出世?可这等气势,当真是区区一尊妖鬼就能展现?” 秋水涵眉头拧起,心头泛起不安,暗自思忖警觉。 如今这丰台县内处处透露着古怪诡异,仿佛是一座狩猎场,不断绞杀着那些误入其中者。 但距离秘境开启的时辰几乎已极为逼近,在丰台县地界内却瞧不见丝毫秘境将启之兆,唯有混乱无比的各处战场,反而是在数十里开外的地方爆发出这等惊天动荡。 难道说…… “这是,掩人耳目之计?” 秋水涵暗暗呢喃,抵住下颔垂眸沉思,眼神闪烁不定。 又或者,那血雾溢散之地才是真正的陷阱?想让那些四散在城内城外的觊觎者按耐不住前去试探,好趁此机会开启城内真正的秘境? “不过,此局倒是愈发处处透露着阴谋诡谲。” 秋水涵轻叹一声,抬眸盯着唐千门看了一阵,蓦然探身凑近至耳畔低吟道:“你与这丫头若不想牵扯进危险之中,就以林天禄的消息以做交换,妾身保你们安然无忧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唐千门眼神微动:“那你呢?” “这秘境之宝确实极为诱人,突破蛮境的机缘又是何等千载难逢。”秋水涵轻轻耳语一笑:“不过若是连命都丢在了这里,哪怕手里当真抢得稀世珍宝,也得叫人再抢回去。”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既然明白,如今你该与妾身说说有关那林天禄之事了。妾身对这个男人倒是更为好奇些。” 秋水涵眸光略闪,随手一点,原本被吊在半空中的莫段嫣很快被密密麻麻的丝线捆成了球状,仿佛彻底尘封于其中。 “免得让这丫头听见,待会儿又要好一阵折腾。” 唐千门心下稍安,沉吟道:“我能与你说的不算多,但有一件事——” 但在这一瞬间,原本正要竖耳聆听的秋水涵骤然瞳孔缩至针状,骇然欲绝地再度望向远方。 而这一次,那仿佛要将苍天都为之吞噬的无边血海轰然出世,滚滚怒涛之潮带着毁天灭地之能席卷拂掠而过,引得整座丰台县都为之散开死一般的森然寒意! “这等煞气……这等滔天气魄……那究竟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怪物!?” 可秋水涵还来不及思考,紧随而至便是一道仿佛将连天血海尽数斩断的惊世一剑,那苍茫剑气似斩山断岳、分海开天,只能瞧见一道豪光爆闪贯穿苍穹,拨云见月,原本足以令秋水涵都为之惊惧的滔天血海…… 竟被一剑湮灭! “……” 秋水涵失声哑然,怔然难言。 她活在此世几近三百年,可从未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竟当真的是他……” 耳边无比复杂的呢喃声,将秋水涵从失神中惊醒过来,惊疑不定道:“你、你竟知晓此开天剑气之主!?” “我当然知道……此生更是难忘。” 唐千门目光幽幽地远眺着那天际渐散的擎天剑影,忧愁叹息道:“你刚才不还在向我打探他的消息么?” 秋水涵悚然一惊:“你……难道那斩天剑主便是——” “林天禄。此世也唯有他能施展这等本事。”唐千门语气渐沉:“那股剑气,更是足以令我铭记一生,永世难忘。” “……” 秋水涵的脸色一阵陡变,彻底哑然失声。 那就是……名为林天禄的男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形式混乱,与世无争 眼角微瞥,见秋水涵露出一副呆滞无言的模样,唐千门勉强扯起嘴角,讥嘲笑道:“如今亲身体会一番,你还想向我打听那林天禄的消息么?” “……” 秋水涵一时支吾哑然,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若此等斩天裂地的惊鸿一剑当真是林天禄施展出的手段,她要是再胡闹一番的话…… 兴许这一剑,就将斩在她的脑袋上了。 只是,此人修为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这当真是所谓‘书生’所能办到?! 哪怕那万丈剑气豪光已几近散去,可秋水涵心底却仍旧惊骇未散,只觉神魂都在微微战栗。 这是——发自本能般的畏惧。 “你若没有诓骗妾身,你当初能在这人的手底下逃出生天,苟活一条性命……” 秋水涵脸色复杂地回首望来:“你难不成跟此人真有些古怪奸情?” “他只是法外开恩,暂且饶我一命。” 唐千门垂眸幽幽道:“我不过是厚颜借着他的恩情偷偷溜走,亡命奔逃罢了。” 秋水涵眯起双眼,心中暗忖之际,并未再开口逼问往事,而是沉吟道:“但在丰台县之外有血海煞气冲天而起,那林天禄又怎会在此地出手灭魔……他不是西马郡长岭县人士么?难道与你我一样都是被八族秘境的消息吸引而来?” “……” 唐千门垂首不语。 见她这幅反应,秋水涵心中也确信其一无所知,不由得暗暗咂舌一声。 如今丰台县地界内的风波纠葛愈发激烈,兴许只要踏错一步就将迈入无底深渊,已愈发容不得她再磨蹭犹豫。 “尔等……卑鄙至极!!” 但恰至此时,一声惊怒交加的怒吼蓦然在县内炸响。 秋水涵心头微颤,寻声凝望,就见县内远端的激战竟又再度打响,而且此次仿佛底牌尽出,若百丈黑剑当空斩落,威势足以撼动县城! 细细感知分辨,似是那古界的离王越战越勇,将其他几尊蛮境大魔杀的连连避退,不敢硬撼分毫。 与此同时,好似来自于荒古的沉闷之声在县城上空震撼回荡。 “秘境……不在此地!” “谎言!” “我等竟被欺瞒四千年之久!” 话语虽是平静悠远,但其中所蕴含的森然怒火却引得天际惊雷交加,威压笼罩。 秋水涵心思急转,双眼微微睁大: “秘境不在丰台县内?!” 咔嚓咔嚓咔嚓! 大量裂痕在上空浮现,数道人影似从古界之中现身而出,拂袖冷哼,朝剑影消散的方向飞掠赶去。 秋水涵望着那些化作流光在上空疾驰远去的身影,眼神一时闪烁不定。 眼下的事态,仿佛愈发难以预料。 “你们二人,跟妾身走一趟吧!” 秋水涵抬手一摄,身旁的银丝大球当即被她收入衣袖内,五指微动,无数银丝交织成一袭雪白衣袍很快将唐千门的丰腴身段严实包裹起来,仿佛穿上一身华美出尘的雪绒棉袍。 唐千门面露惊诧:“你当真还要去——” “不。” 秋水涵面色凝重的勾住其臂膀,沉声道:“妾身现在就要带你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决计不能再继续久留。” 说罢,她当即化作青烟黑影,悄无声息地瞬身腾挪至百丈开外,连连闪烁、脚步无声无息,如同来去无影的鬼魅般穿梭在县城小巷内,直至飞快地遁出县城之外。 但…… 咚! 秋水涵蓦然撞见了一层无形壁障,连连后退数步。 而被挽在怀中的唐千门脸色骤变,喃喃道:“陷阱?” “绫罗女、秋水涵,既然来了这古界之地,如今就想着那么轻松的离开?” 略显轻佻随意的话语在前方悠悠响起。 秋水涵凝眸一瞧,很快在不远处看见一名盘膝坐在树梢上的怪人,衣袍纯黑,身形消瘦,还戴着一副老旧的黑白面具,尤为古怪诡异。 “不妨再留下来,瞧一瞧这八族秘境内的秘宝真面目?” “你又是何人?” 秋水涵拂袖掩唇,冷然笑道:“妾身要往何处去,何时要别人从旁指指点点?” “这古界之战还不曾上演至最高潮,若现在离开,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面具人饶有兴致地环臂嚷嚷道:“况且这战场之上,能多一位来自绫罗谷的绫罗女,那可更为豪华盛大。” 秋水涵脸上虽笑意依旧,但眼底却愈发森然冰冷。 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看不透,不知深浅如何 “罗星执魂者,谷亚胜。” 唐千门蓦然耳语呢喃道:“此人是罗星派来的。” “呵!倒是没料到唐香主竟然还认得我。” 面具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下了自己的身份,嘿嘿笑道:“既知我是罗星执魂者,两位如今可否赏个脸面,乖乖地回到县城之内?” 秋水涵嗤笑一声,眯起美眸寒声道:“罗星可真是好大的面子,难不成当真以为这妖鬼道界内千万妖鬼都归你们管辖统领?妾身如今就要离开,你又能耐我们如何?” “这倒是让人头疼了。” 面具人挠了挠脸上的黑白面具,遗憾道:“绫罗女还真是一贯的桀骜不驯,不久前你的弟子在江盖县内趁着冥途仪式展开之际为非作歹,所图甚大。而你这作为师傅的,如今更是想在此地来去自如……果然不能太过放纵你们才行。” 秋水涵目光愈发冰冷阴沉。 “看来,县城之外当真有些‘秘密’不能让我们瞧见——就比如那血海与剑气爆发之地?” “……啧!白易世那小子搞出不少祸患。” 面具人原本还嬉笑轻佻的语气此时也渐渐沉重下来:“但变数之中可不能再掺变数,你们如今哪里都别想去。” 话音刚落,其骤然隔空翻手一掌拍下,直接将纤细倩影一击拍扁震碎,在地面生生印出一道数丈有余的巨大手印。 “嗯?” 面具人轻咦出声,侧首瞧向另一侧:“这绫罗手段当真诡异,竟能逃得无声无息、留下的假身都如此惟妙惟肖……不过,你带着一个累赘,看你究竟还能逃得了多久!” …… 丰台县,一处阁楼之内。 “这、怎么可能——” 白易世脸上已没有了最初的镇定自若,望着那天际渐散的擎天剑痕,已是满脸惊惧。 何人企图搅局?又是何人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修为?! 难道是那林天禄…… 他竟没有到达丰台县,反而去了数十里开外的其他村镇?! 而且,那处方向为何会突然爆发这等惊天动地的激战,以计划而言,哪里又怎么可能会有“不对!” 白易世面露惊色,凝神眺望那古界之门开启的方向。 时辰,不对! 仪式流程更是完全错误! 他本就在心中暗自疑惑,为何古界迟迟还不开始准备八族秘境启封的仪式,只当他们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可眼下看来…… 秘境极有可能不在丰台县地界内,他们即便想要开启秘境也难以办到! “竟愚弄了我等罗星!” 白易世面色阴晴不定,几乎将手中折扇捏碎。 恰至此时,数道身影在背后浮现,齐齐抱拳躬身,为首者沉声道:“大人,古界在暗中派出了数位密探前去事发之地,就连几位……” “我知道!” 白易世蓦然低吼一声,盛怒如火爆燃,一拳直接将身旁的绣纹屏风震成齑粉。 直至沉默片刻,那股盛怒才渐渐压下几分,回首寒声道:“继续去煽风点火,让这场诸多势力的混战闹得更大些,最好足以波及到那个方向,将林天禄此人给逼出来!” “大人,这样与您最初的计划……” “此人不除,我心中难安!” 白易世脑海中闪过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心中难以抑制的泛起不安。 哪怕他早已将此人的实力预估极高,可如今亲眼一见依旧是无比震撼。 “罢了,我要亲自到那边瞧个究竟——” 嗖! 但在这一瞬间,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几乎瞬间在阁楼外急速穿梭而过,隐约飘过一丝阴冷诡笑。 白易世瞳孔紧缩,惊愕万分地回首望去,却已然再看不见来者身影,就连气息都不再能捕捉到一丝。 “刚才……那是什么?” 一众手下更显茫然道:“大人?您刚才有何发现?” “你们,难道不曾有感觉到?” “这……” “古怪、古怪!” 白易世死死攥紧窗框,眼神闪烁不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丰台县内难道还有何机关陷阱我不曾知晓?又有何来者不在‘名单’之中?!” 接二连三的变故齐齐涌现而至,事态走向隐隐有脱离掌控之势。古界一方迟迟不见动静,那秘境到底何时才能真正开启! “……如今契机,便只能依靠这枚‘八神珠’了。” 白易世探入衣袖中,取出一枚银亮剔透的珠子,面色无比沉重。 此物是他花费极大心血自暗中所得,哪怕是古界一方亦丝毫不知。 只要他手中持有此珠,不仅能提前感应那秘境之门是否真正开启,同时以此珠踏入秘境还能得以开启真正的密藏。 哪怕渐出意外,只要秘境尚存、玉珠尚在,他便仍会是这场赌局之中的执棋者咔嚓! 一丝裂纹,在白易世呆滞的目光中渐渐浮现。 旋即,就见这玉珠骤然被密密麻麻的裂纹所覆盖,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直接碎成了一滩齑粉尘土。 “……” 阁楼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任凭县内激战再开,轰鸣怒吼尖啸不断,但阁楼内在这一刻却是针落可闻。 白易世只是呆呆地看着掌心中的粉末,许久都不曾开口言语。 而屋内安静侯立的诸多术者,如今皆是面色严峻苍白,只觉一股无形压力正在笼罩而至。 “……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直至许久后,白易世迎着那窗外不断涌动的战火,扬首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丑角,原来就是我自己。” “大人,您这是……” 噗嗤! 寒芒一闪,一名术者的头颅当即腾飞而起。 霎时,屋内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身形微颤。 “按照原计划开始行动吧。” 白易世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此次行动,必要让世间彻底乱上一乱……还有,将这个蠢货的尸体带走,当真晦气。” “是!” …… 荒野山谷之间。 如今正值寒冬时节,此地显得分外萧条。虽临近春节之际,但这座往日几乎无人问津的小小山村,依旧冷清安宁,偶尔能听见几道嬉笑童声,颇有几分世外桃源般的奇妙氛围。 而在一座农家老宅内,很快走进了两道身影。 “嗯?” 原本起夜而归的老者脚步微顿,颇感诧异地揉了揉眼睛:“老夫难不成是眼花了,为何会瞧见……” “打扰老爷子入夜休息了。” 林天禄展露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作揖道:“在下正巧从山中下来,本想讨回寄存在此地的马车,只是瞧着天色渐晚,便想问问这村落内可有歇息落脚的地方?” “你们……竟当真从山中下来了?” 老者面露讶色,不由啧啧称奇道:“老夫瞧先生气宇轩昂、好似深藏不露的高人,如今看来还当真猜对了几分……不过咱们这村子可没客栈之流,先生和两位内眷若不嫌弃,索性就在老夫院内暂作休息?” 他指了指泥瓦院内的一间破旧单屋:“那本是老夫一双年轻儿女往日居住的屋子,只是这些年女儿嫁了人,犬子则是在外讨生活,暂且闲置下来。” 林天禄闻言心中感慨,正色拱手道:“老爷子施恩,在下自然不会嫌弃。” “但先生的两位妻妾都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如今住进这土房子,还望她们能受得住。”老者热情关切道:“需要老夫为你们寻些油灯……” “这倒是不必,您还是快些去歇息吧。”林天禄连忙劝解道:“这些物件在马车内俱有备齐,就不劳老爷子操心挂念。” “好好好,倒是老夫唠叨。” 老者慈祥温和地笑了笑,正欲离开,但刚走出两步,又不由得好奇道:“不知先生此行在山中可有收获?” 林天禄微微一笑:“自是收获不小。” “不虚此行就好。” 老者感叹了两声,却并没有再深究多问,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回至自己的房间。 “……” 这窄小土院内很快恢复了寂静。 一旁至始至终没有吭声的幽罗随手轻点,在老者屋外很快浮现出一轮无形结界,隔绝了声音。 “这村子内的人倒是淳朴憨厚,不仅房屋俱是不锁,就连我们这些陌生外人都能丝毫不顾,大大方方地回屋休息。”她环抱起双臂,轻轻笑道:“若碰见一伙伪装成书生的山野盗匪,这村子怕是危险咯~” “虽是淳朴,但也并非意味着他们愚蠢天真。” 林天禄回首淡然一笑:“若当真有匪盗来此,他们可不会这般放松警惕。” 幽罗美眸微转,邪魅婉转道:“不过如今看来,那些‘匪徒’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得让幽罗姑娘与我略作合作才行。” 林天禄先招了招手,等候在院外的庞大身影很快跳窜进来,乃云玥化身而成的数丈巨狐,月白背脊之上正躺着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看起来倒是一副睡得香甜舒适的模样。 “玥儿,先让若雨和忆诗进屋休息,你暂且护着她们。我与幽罗姑娘去将那些闻风而至之人驱散赶走。” “记得要多加小心。” 云玥轻眨兽瞳,略显亲密地凑近过来磨蹭了两下,很快幻化作婀娜多姿的熟女身影,背后蓬松狐尾稳稳当当地环绕托住两女,仿佛陷入到一片柔软云朵之中。 “玥儿若是劳累,索性与她们一同歇息片刻。” 林天禄温柔叮嘱了一声,很快便与幽罗离开了土院。 …… 直至两人独处之际,幽罗这才以折扇遮颜,双目极富侵略性地凝望而来,意味深长道:“本宫直至现在可都难以相信,先生竟当真将那座仙凤山给生生收走了去。” 她在不久之前,已然亲眼瞧见了此生最为惊愕震撼之事。 眼前这男人,挥手间仿佛将整座连绵山脉托举而起,甚至连同天地灵脉都汇于掌心之上,似真正的仙神威能。 当然,那仙凤山体自然还在,但其中神髓显然已是被尽数收走,只余下再寻常不过的石块山峰。 ……但,或许真要收走也并无多少困难? 林天禄哂笑道:“姑娘言重了,我可没当真将山给举起来。” 幽罗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 “都已将整座‘山’都收进了怀里,又有何区别。” 话语虽轻佻随意,但直至现在,她依旧有点吃惊于……赤灵渊和那山灵之女眼下竟真的呆在了此人‘体内’。 “不过,她们何时才能出来?” “我与两位姑娘只是暂作维系,若想出来,应该随时都能现身。” 林天禄讪笑了两声:“但瞧她们的性子,如今也不愿在外随意走动。” 幽罗眉头微挑:“所以你往后当真要一直将她们带在身上?” “终究还要看赤姑娘她们自己的意愿。” “哼~你倒是体贴。” 幽罗揶揄调侃道:“那奇异灵锁既有直抵本源神魂之能,本该好好运用才对。本宫若是你,可得抓住这等天赐良机将赤姑娘变成自己的禁脔,休叫她离开身边哪怕半步。” 林天禄眼角微抖,叹息道: “可不能辜负赤姑娘她的一番信任。” “这哪算辜负。你若当真用这幅灵锁缠她一辈子,那凤凰女兴许还得欢欣雀跃好一阵子。” “咳……” 见其面色微妙,幽罗不禁眯起美眸,抚唇妩媚浅笑。 不过她并未再出声调戏,而是双手指印一掐,奇异纹路当即在周围荡开。 “先生待会儿可得做好准备。” “安心便是。” 林天禄背负起双手,温和笑道:“这座与世无争的小山村,自然由不得外人随意打扰。”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远道而来,交心探讨 嗡—— 两道身影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地落入至山村门前。 为首的白眉老者气息深邃无垠,气质玄奥神秘,只瞧其眉宇神色便知其修为非同凡响。而其身侧则跟随者另外一名老者,黑袍黑衣、面容颇为苍老古朴,仿佛垂死之人般萧瑟冷淡。 而白眉老者扬首眺望着笼罩在云雾之中的高耸山峰,目光愈发凝重,暗自沉吟道:“感觉不到丝毫煞气,就连那道惊世剑气也已不见踪影。” “难道 交战双方俱已离开?” 他们此行前来这座山村之前,终究还有些犹豫不决。 秘境开启遭遇波折、古界内早已乱作一团,而这股突如其来的异变,更是让他们无法毫无顾忌地前来此地,观察警戒之举已浪费了不少时间。 “可……老夫原以为这里才是秘境真正开启之地,但如今亲临此地,却并未感觉到任何秘境存在的征兆。” “此山也瞧不出多少异常。” 这两名老者皆是面面相觑,心中思忖暗疑不定。 原以为那惊天动地的激战冲突,会令此地遭受极大冲击,不说周边村镇尽数覆灭,至少那几座首当其冲的山峰会有破损崩塌之痕迹,可如今细细一瞧,山峰近乎完好无损,云雾俱在,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高人鏖战后的迹象。 仿佛刚才那足以举世震惊的一击碰撞,只是他们老眼昏花后瞧见的假象。 “几位老先生远道而来,不妨先坐下喝喝茶吧。” 温和儒雅的浑厚男声悠然响起,令这几名老者顿时心头一震,连忙循声望去。 直至这时,他们才愕然发现本该寂静无声的小小山村口前竟有一间古朴客栈,屋内萦绕着丝丝烛火,分外清幽又不失温暖。 而在客栈内,正有一名着青袍狐裘的俊朗书生端坐于此,面带友善笑容遥遥拱手道:“希望诸位不会介意此地荒凉简陋,粗茶苦涩。” “此人——” “收声。” 为首的白眉老者很快抬手示意,沉声传音道:“老夫竟有些看不透此人修为,绝非寻常村民。” 只略作试探,灵识仿佛泥牛入海般被尽数消融化解,根本看不清强弱虚实。 他们心头俱是凛然,思酌沉吟片刻后,还是缓缓朝客栈内迈出了脚步,同时暗起警惕小心。 如今这山村内哪怕龙潭虎穴,亦然得闯上一番,瞧瞧究竟有何虚实诡谲。 “几位老先生不必如此警惕,在下也只是想与几位坐下聊聊而已。” 俊朗书生温和失笑一声,摊手示意道:“还请入座吧。” 为首的白眉老者眼角微瞥屋内的几张木头桌椅,收回目光低沉道:“你,究竟是何人。” “只是协同妻妾云游四海的寻常书生,这几日恰巧途径这座人烟稀少的山村,暂且留宿了几晚。” 俊朗书生微笑着作揖道:“至于名讳,几位喊在下为林天禄便可。” “林……天禄?” 这两名老者神情各异。 此人名讳,他们早有听闻,可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此地相遇……还是在这等契机之下。 但白眉老者很快定下心神,说道:“你想与我等谈些什么。” “在下知晓两位前来此地的缘由。” 林天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轻松道:“想来是秘境开启在即,又瞧见了当时山中的激战动静,便想着前来一探究竟。” 为首老者面色渐沉:“你既是知晓,那如今做这些举动——” “在下便是想说,诸位还是放下这些无妄追求吧。” 林天禄轻笑道:“那秘境已毁,哪怕几位再到山中检查几遍也不会有何收获,只增徒劳矣。” “什么?!” 这两名老者闻言皆是面色陡变。 “秘境被毁……” 白眉老者眼中寒光迸现:“难道是你干的好事!” 面对那骤然逼迫而来的森然寒意,林天禄只是风轻云淡地拂袖道:“几位既是知晓了此地的动静,便该知晓当时那覆盖苍天的滔天血海。” 白眉老者眯起双眼,冷声道:“知道又如何?哪怕当时那一剑乃是你挥舞而出,我等垂暮老矣亦不畏死。若想靠此事来威吓我等——” “错了。” 林天禄失笑一声:“在下提及此事可并非是威吓胁迫,只是想告知几位老先生,那八族秘境之中早已无任何所谓的惊天秘宝,唯有那源自于千年前的数十万八族之人死后化作的怨念和煞气,一旦出世,给诸位带来的可就并非秘宝,而是惊吓。” “这……” 几位老者眉头紧皱,心下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了一阵。 若是有人在数日之前说起此事,他们自然是万万不会相信。哪怕眼前这林天禄的诸多传闻他们也有所耳闻,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相信其嘴里的说辞。 可眼下 他们在不久前才刚刚亲眼瞧见了那滔天血海、感受到那股几乎涌入古界之中的恐怖煞气。 这等煞气若当真毫无限制地爆发开来,别说是丰台县地界、武昌省,甚至连他们的古界亦要被无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那你说秘境遭毁,又是……” “数千年的怨念、数十万人的血海煞气汇作一团,以至那八族秘境早已化作人间地狱、尸山血海,别说是常人被那些气息所染会化作血水尸傀,哪怕是在场几位老先生贸然靠近,或许都会陷入危险。” 林天禄稍稍肃起了神色,郑重道:“若不将秘境彻底击溃,那怨念便能无穷无尽的不断滋生、当真要成了足以为祸苍生的魔窟。于情于理,在下自然只能出手将此秘境击破,不留一丝祸患残余。 至于几位老先生渴望的秘境宝物,怕是早已被那些血肉残尸彻底吸收,成了滋生煞气的养料。若再去追寻也无甚意义。” “……” 几名老者怔然无言。 其中一人仿佛仍旧不信,沉着脸色闪身离去,仿佛是继续前往山中瞧瞧情况。 而余下的白眉老者则是拧眉沉默,略显颓然地坐下。 眼前这书生或许有几分编纂假话的可能性,但其言之凿凿,心间已然不由得相信了七七八八。 谋划多年的秘境开启之日,未曾料到最后竟会以这等啼笑皆非的结果落下帷幕。甚至是白白令古界暴露在苍生眼中…… “那些小辈,当真是做了些蠢事。” “看来几位老先生亦有心中苦恼忧虑。” 林天禄蓦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轻笑道:“但这秘境被毁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若诸位当真毫无防备地开启秘境,怕是还要赔上不少条性命。如此一算,想来古界一方也算不得吃亏。” 白眉老者目光冰冷的望来:“你又怎知我等古界究竟——” “若事事皆追求完美无瑕,终究是太过辛苦劳累了些。” 林天禄打断了他的话,笑着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凌乱棋盘:“就比如这棋局一样,若当真能将背诵记下的棋局棋招都顺利的尽数展现,确实可称精妙绝伦、无可匹敌……但棋局博弈亦有双方对决、见招拆招,没有什么棋招棋谱是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白眉老者眉头愈发紧皱,冷冷轻哼一声。 “小子,你是在嘲讽我等?” “我家先生的话,难道是这般难以理解?” 一丝娇软轻柔的女声在屋内悠悠响起,就见穿着素雅衣衫棉袍的幽罗仪态优雅雍容地掀开纱帘走出,玉簪盘发束腰、执手莲步轻移,眉宇间的神情更是清冷淡漠,竟有几分往日难以瞧见的雍容超然。 白眉老者沉声道:“你便是林天禄的妻子?” 幽罗嘴角微扬:“算是。” 林天禄眼角微抖,正欲开口,但她却悄然间抚手搭在其肩头,极为温柔婉约地轻轻揉捏起来,淡雅婉转道:“我家先生特意提醒你们,月满则亏 水满则溢,当立于世自然得休便休、才真正能让你们古界长盛不衰、永保安宁。” “你这黄口小儿,竟与我等口出狂言。” 白眉老者冷哼道:“如今你的夫婿都不曾开口,你这妇道人家又有何颜面插嘴!” “老先生这话可是不对。” 林天禄面色一肃,拱手道:“这世俗礼节虽说男女有分、民间更是男尊女卑,但依在下看来男女各司其职、亦是平等,并无多少尊卑之分。在下这位……娘子虽是女流,但其这番话却是恰到正好,又有何错之有?” “哼!书生果真麻烦!” 白眉老者暗作思量不禁冷笑两声,只是言语间倒也不再嘲讽呵斥。 幽罗以袖掩唇,双眸中微荡些许娇柔笑意,但很快轻吟道:“老先生既是看不起我这一介妇道人家之言,不妨来好好瞧瞧夫君桌前的这幅棋局。各中是非曲直、皆在这小小棋盘之上,不对棋招、只品棋道之韵,老先生便知我家先生所言之真谛。” “一局棋,有何真谛可言。” 白眉老者怒哼出声,拂袖隔空一甩,寒风卷起,似要将桌上棋盘强行掀飞。 但在下一刻,他却不由得面露惊诧之色,只觉挥洒出的阴气仿佛被一股奇妙之力尽数化解消弭,不留分毫,仅仅在屋内荡起一阵淡淡微风。 同时身下坐着的木椅一阵晃动拖行,竟是拉着他的身体强行挪动到了木桌前摇晃坐定。 “……” 林天禄脸上依旧是儒雅随和的笑容,抱拳道:“老先生心中虽是气恼,但还请收收脾气,免得吓着在下的内人。” “你——” 白眉老者眼角微微一抖,但心下确实升起几分吃惊。 眼前此人虽看似年轻,可刚才一闪而逝的运劲手段可谓妙到毫巅、堪称匪夷所思。仅此一手,便足以称得上是当世一绝,鲜有人能与其相提并论。 那些传闻果真非虚,肃清殿之人若招惹到这等俊杰,确实是要吃上大亏。 幽罗明眸泛起几分狡黠,仿佛故意激将般随意道:“素来听闻古界内坎王能文能武,年轻之际也算是古界内一尊风流人物,不曾想到了暮年反而变得脾气倔强如牛,当真是白费了夫君的一番指点美意。” “呵!” 白眉老者仿佛被气笑了似的,长眉一阵抖动:“你这无知女流,以为靠这等粗俗激将就能让老夫着了道?一个书生,哪怕当真有匪夷所思的惊天之能,区区一盘棋局之中又怎会有什么所……谓……的……” 片刻后,他的声音却渐渐停息了下来。 “——怎会如此?” 白眉老者揪紧胡须,惊疑不定地看着桌中棋盘。 这棋局看似凌乱随意摆放,黑白棋子肆意洒落,可如今细细一瞧,才发现这盘上竟赫然是一副无比玄妙古怪的棋局。 “不对。” 老者豁然抬头看向坐在面前的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 以黑白双棋为思、以纵横之线为绪,交织构筑成一谱百态之理。 此子,竟是在用棋局来传达思想?! “老先生,如今可知事实?” 幽罗仪态优雅地为林天禄斟了一杯茶水,轻抚香烛,笑吟吟道:“既是心中苦闷不快,索性便与我家夫君好好切磋一番,以棋论道、以神交心,兴许能让你有些意外收获,也算得不虚此行。” “……” 这一次,白眉老者并未再出言冷嘲热讽。 他在斟酌犹豫片刻后,便执起了一旁的白子,目光出神凝瞧,喃喃道:“只……黑与白?” “无甚区别。” 林天禄笑着张开掌心,不少黑白棋子俱在其中。“老先生便试上一试如何?” “你,果然与传闻中一样古怪。” 白眉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执棋落子。 “不过,待老夫瞧一瞧你有何想说的,看看你是否徒有虚名。” 若只是些浅显无趣的所谓点拨,不过是浪费双方的时间叮! 似有一滴露珠悄然在水潭内浅浅溅开。 迷雾弥漫、春泥清香萦绕鼻间,更是迎面吹拂而来一阵淡淡春风。 白眉老者渐渐睁开双眼,幽然吐出一口浊气,凝神细瞧,便发觉自身仿佛置身于仙雾缭绕的高耸山尖之上,盘膝而坐的身下便是万丈悬崖、一望不见深底。 抬眼望向前方,就见林天禄的模糊身影正端坐在百丈开外,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嗡 霎时,在天际上空似凝聚出一枚虚幻无形的巨子,仿佛夹杂着澎湃之威撞破云雾缓缓落下,直至轰然砸落在两座山峰之间交织隐现的天地棋盘之中。 白眉老者心神剧颤,瞳孔紧缩,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骇然宛若惊雷般炸过全身,前所未有过的悚栗感从背脊一路窜至脑海,那好似震撼天地般的棋子落下,便得天际云海震荡不休,漫天星辰似在一并运转。 他想要张口出声,但很快发觉自己一时间竟失了言语,心念之间却渐渐沉静,试着抬手虚握,以阴气交织构成棋子形状,同样落至这云海棋局之内。 一棋、一子。 一动、一静。 或是盘绕迂回、或是转守为攻。 苍茫棋局仿佛没有四周边界,唯有一望无际,只余那全心全意的沉思落子。 直至,渐渐沉浸这片纯粹的空灵之间。 …… 半晌后,一道身影再度返回到了客栈内。 “坎王兄,那仙凤山内确实无任何异状,当真是迟了一步——” 这沧桑老者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面色一怔,面露几分错愕呆然之色。 坎王在古界之中虽称不上狂傲冷酷之辈,但年事渐高,亦有几分桀骜倔强,几乎从未与何人有过什么好脸色,哪怕是与他相处多年,都不曾表现出多少亲切和蔼。 可如今 坎王正神情郑重地鞠躬作揖,朝屋内这古怪书生深深地行了一记大礼。 “多谢,林夫子好意指点。” “老先生无需太过客气,我们亦是双方切磋交流,算不得指点。” 林天禄连忙起身回礼,面露温和谦逊的笑容:“往后老先生心中若还有何困苦忧愁,便再来找在下聊上一番,应该能为老先生排忧解难一番。” “林夫子之恩情,老夫没齿难忘。”坎王满是皱纹的面庞上不禁露出和蔼之色,更是感慨万分。 一旁的幽罗掩唇轻笑道:“如今老先生可是相信了?” “自然是相信的。老夫刚才出言多有失礼,还望林夫子和这位夫人多多海涵。” “无需在意,我也只是与老先生开开玩笑。”幽罗收敛起了几分笑意,举止神态亦如王公贵女般优雅贤淑,执手浅浅屈膝行礼,轻吟道:“老先生能与夫君放下芥蒂顺利交流一番,自然是再好不过。” “夫人胸怀宽广,当真是女中豪杰。” 坎王拂袖赞叹一声。“先生能遇见这等贤妻,着实艳福无边。” 林天禄哂笑着拱手道:“多谢老先生称赞。” “究、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丝惊异错愕之声倏然响起。 白眉老者回首望见上山检查归来的同行友伴,不由得大方笑道:“不必担忧老夫出事,刚才只是与这位林夫子相谈甚欢,更感受颇多,这才生了几分佩服敬意。” “这……” 沧桑老者一时间听得更显茫然。 明明才暂时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可他一向桀骜冷酷的老友……为何会突然间性情大变!? 第三百二十九章 结交合谋,逍遥事外 “为何你会突然间……嗯?!” 老者正诧异传音之际,突然有所察觉般瞳孔紧缩。 在这一刻,他隐隐察觉到这位大限将至的老友,竟有了几分枯木回春之意,其沉寂气息更是再度沸腾活跃,仿佛再度绽放出亦如百年前那般的深邃澎湃。 “祁王,老夫知晓你心中有诸多困惑。” 坎王回首望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刚才在你探寻山脉之际,老夫与这位林夫子坐下交流论道了一番,可谓是感悟颇深,收获不菲。不过只是须臾之间,就令老夫仿佛焕然新生,尤胜过世间所谓的天材地宝、上古密藏。” 祁王错愕喃喃道:“你们谈了些什么,怎会突然间有这般巨变?!” “老夫与林夫子他下了一局棋。” 坎王轻捻着胡须,豪爽大咧的开怀笑道:“此棋甚是玄妙,简直是当世之一绝。虽是落败,但于老夫而言亦是闻所未闻的见识,翻手执棋之间好似感悟天地之理、落子沉思时刻,更似是回顾今生此世种种悲欢离合……妙啊!” 他略微扬首感慨一叹:“多亏林夫子这一番无需多言的点拨,才让老夫如梦方醒,从虚妄执拗中解脱出来。 回首才知往日太过依赖了外物、太过纠结踌躇、甚至还曾犯下诸多错事。” “这……” 祁王听得更显怔然呆愣。 仅仅只是一局棋,便令自己的老友有了这般大彻大悟?! 这绝非是假装出来的虚假神情、也并不像遭受诡异阴术蛊惑诱导后露出的恍惚模样。 此人……难道当真有这般神奇?! 坎王仿佛早有预料般抚须一笑:“祁兄,老夫知晓你心中半信半疑。只是林夫子这般磊落为人,想来过段时日你也能有所了解。” 林天禄也是适时笑着说道:“老先生太过夸赞了,在下也只是手痒与您切磋一番,哪有这般心思。” “林夫子的想法,老夫已然知晓的七七八八,可休要再做谦逊见外。” 坎王一拂衣袖,朗声道:“夫子既是赠我机缘、施我恩情,这座远离世外的偏隅山村自然由老夫帮忙庇佑守候,不让那些觊觎秘境之徒随意侵扰。” “那我与夫君可得代村内百来口村民好好谢谢坎王老爷子。” 幽罗执手浅浅欠身行礼,展露着明媚温婉的笑容:“希望坎王可不要食言了。” “自然如此。” “且慢!” 祁王连忙开口打断道:“老友,你这是何意?你之前明明对秘境最为在意,可如今为何要……” “秘境既已被毁,老夫又有何必要再唉声叹气。” 坎王背负起双手,大方笑道:“况且由林夫子帮忙点拨一番,是否当真有秘境内的秘宝相助,与老夫而言都无甚区别。” 祁王渐渐收起了讶色,肃然低吟道:“老友,你如今当真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当真如此。” “……看来,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了这位林先生的本事。”祁王深深地看了林天禄一眼,颇为干脆地拱手道:“还得多谢先生相助,才能让我这位老友再度恢复往日风发意气。” “好说。” 林天禄笑着拱手回礼道:“在下只希望两位古界诸王能手下留情,不要对周边的无辜村民们喊打喊杀便可。要是能肩负起职责,让那些企图在周边城镇地带胡作非为的妖鬼和术者们‘安分守己’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老友既已经答案,那我自然没有异议。” 祁王面色肃穆,沉吟道:“如今大批妖鬼几乎都在试探性的望此地靠拢,届时只需我二人出面坐镇威吓,哪怕是罗星的执魂者也不敢随意靠近而来,先生只管放心便是。” “那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这山下的村民便有了几分安全保障,不至于遭受天降横祸,白白牺牲了性命。 这位古界之人虽然性情各异、更是身份来历神秘,但眼前这两位古界诸王只是略一接触便知晓皆是性情直率之辈,不会随意信口开河,说些随意糊弄人的胡诌谎话。 至于两人的性情与喜好从何得知 自然是由幽罗不久前附耳叮嘱提醒。 “但,林夫子终究还得多加小心。” 坎王蓦然正色出声道:“我们二人虽能拦得住明面上的妖鬼,但私底下的阴谋暗招却是防不胜防……并非是针对这些茫然无知的凡人村民,而是针对亲眼瞧见、乃至将秘境破坏击碎的林夫子几位。 尤其是如今丰台县内战况激烈、已至惨烈厮杀之势,战至癫狂嗜血之际又有谁人还能保持冷静镇定、头脑清醒。付出诸多代价与心血,最后却迎来秘境被毁的消息,不仅是我等古界内有诸王惊怒不已、想来那几位在暗中搅动风雨的罗星执魂者亦是暗恨在心。” “多谢老先生提醒,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在下也是略知一二。” 林天禄温和一笑:“不过我与内人无意在此地继续逗留纠缠,待明日天色微亮,便会动身启程离开丰台县地界,前往其他地方镇县。” “夫子有所打算就好。” 坎王颇为感慨地叹息一声:“只是老夫本还想与林夫子再入座好好畅谈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机会渺茫。” “老先生若是心中不舍,往后有机会便到西马郡长岭县内瞧一瞧。”幽罗抬袖掩唇,轻笑道:“夫君他便定居于此,待旅途结束自然还是要回家去的。” 听闻此言,原本还一脸可惜的坎王顿时双眼骤亮,无比惊喜道:“好好好!甚好!老夫往后定然会独自一人前去上门拜访问候!” 这话听得一旁的祁王只能无奈苦笑。 “那老先生现在……” “老夫便出去跟那几个罗星执魂者会一会!” 坎王露出豪爽快意的笑容,只觉心头前所未有的畅快澄澈,那沉寂百年都不曾有过的昂扬战意已然在胸腔内熊熊燃起,当即化作一抹流光飞窜离去,爆发出极为惊人的威压气势,卷起呼啸狂风一路飞掠爆冲。 而祁王则是礼仪得当地拱手道: “林先生,希望往后我们古界能与你……不会成为敌人。告辞。” 说罢,其同样跟随着坎王飞速离去,不留些许残影。 幽罗步伐轻盈地走到了门边,眺望着两道消失在夜色尽头的模糊身影,不禁双手抱胸笑了起来:“如今有两位古界之王中途反水,想来她们那边会闹腾的更加热闹。” “姑娘对古界的了解,可是越来越详细了。”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当初还是‘偶然听闻’,可如今却连这几位古界之王的性格脾气都一清二楚,姑娘当初相见之时还真是瞒了我们不少。” “初次相逢,自然得留些本钱才行。” 幽罗目光邪魅地回瞥而来,嬉笑道;“本宫这柔弱小女子,可不敢太相信陌生人。 只是如今相处久了,才会心甘情愿的当一当先生的乖乖小娘子,为你揉肩敲背、端茶送水。” 这幅巧笑嫣然的模样,可没有一丁点儿的说服力。 林天禄随手抚灭了桌上的灯烛,轻声道:“既然事暂了,我们便回去带上玥儿她们一起离开此地吧。” 幽罗撩拨着胸前秀发,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先生当真不要现身再出出风头? 以你的修为和实力,哪怕那些个罗星执魂者和其他的古界之王要想对你不利,你亦然能以暴力狠狠回敬。要是当着天下势力的面崭露头角、大显威风一番,这‘林天禄’便真正能传遍整个妖鬼道界,无人不知、无鬼不晓。” “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林天禄将桌上的灯烛举起。 旋即,原本笼罩在此地的古朴客栈顿时化作青烟消散,仅仅只是一座由精妙阴术构筑而成的假象。 “不过,我对出风头并没有多少兴趣。” “那各方势力激战冲突,天下大乱伊始,先生也没兴趣插上一手?” “该乱终究还是得乱的。” 林天禄走到她身旁,将油灯还给了她,失笑着拍了拍香肩:“哪怕我出手将他们尽数镇压,纷争与仇恨的种子自然早已种下、他们心中各怀鬼胎、隐含阴谋诡计,又岂是靠我三言两语就能轻松说服?” 对这天下大势,他本就没有丝毫插手干预的想法。 诸多妖鬼与幽鬼术者冲突厮杀,本就是为利益而争。适者生存虽然听着残忍冷血了些,但这条道路亦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林天禄没兴趣将他们的信念和希望强行掰扯到其他方向上。 更何况从古界如今的种种行动来看,他们倒并非是一味的疯癫狂徒,亦有保障周边地带凡人性命之举。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哪怕战上个三天三夜,亦无多少去反对的必要。 幽罗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禁扬起丝丝笑意。 这男人的选择,她虽是心中早有预料,但如今当真亲耳听见……倒是让她颇感有趣。 “不为名不为利、亦不为大义、不为天下大势,先生这生活可真够清闲的。” 见其快步跟来,林天禄只是笑着耸了耸肩膀:“换个好听点的说辞,逍遥二字倒更为恰当。” 幽罗听得莞尔,调笑道:“如此说来,先生倒是念旧顾家,只想着与几位妻妾安心相处度日。 这要是让旁人听见,可得羡煞茅夫人她们,竟嫁得这样一位好夫婿。” 林天禄讪笑两声:“我如今这样可算不上什么好夫婿了。” “咦?” 但幽罗却露出一副疑惑神色,轻点着下唇喃喃道:“明明在先生和夫人房中时不时就能听见极乐仙音,那甜蜜暖语、撩人娇声,茅夫人和程夫人她们二人可是快乐几乎要找不着北了,仿佛都在云间飘着下不来呢~能日日夜夜都得相公如此宠爱垂怜,美的几乎下不来床,对两位夫人来说难道还不美哉?” “……” 林天禄面色愈发古怪,嘴角微抖:“幽罗姑娘这话可别让若雨她们听见。” “嗯哼?”幽罗意味深长的娇哼一声,掩唇揶揄道:“难不成是担心入夜后没有佳人再相拥相伴,寂寞的慌?” “只是她们又得红着脸一整天,茶饭都吃得没精神。” 林天禄一脸无奈。 幽罗摇头失笑道:“你倒是挂心她们。” 美眸流转间,她蓦然扬起一丝邪魅笑意,踮起足尖凑近至耳边,甜腻浅笑道:“若两位夫人害羞的紧,先生便偷偷摸摸地溜到本宫的卧房里,定然是没人能够发觉异常的。 哪怕本宫届时叫嚷的与那两位夫人一样放纵欢愉、痴狂错乱,也不会有人能听见屋内的丝毫声响。” 耳语诱惑之际,还能清晰感受到一条藕臂正如同灵蛇般缠绕而来,极为妩媚地暗暗撩拂勾挑着后腰,仿佛是想要悄然挑逗起体内情欲似的。 “呼——” 林天禄边走着不由得长吁一声,感叹道:“与那些古界罗星之流比起来,姑娘倒更是叫人防不胜防、强横无比。” 这等妖娆魅惑,怕是要远胜所谓的千军万马、刀枪兵刃。心智不坚者,怕是分秒之后就要缴械投降。 幽罗闻言收回趴伏上前的柔媚身段,美眸弯月般眯起,笑吟吟道:“本宫就将这番话当作是称赞好了。” 两人调笑细语之际,已然重新回到了老村长的陈旧土院内。 “——看来,事情解决的颇为顺利。” 云玥的丰腴身影从墙垣飘然落下,温柔抿唇笑道:“如今是要离开此村?” 林天禄微微颔首,但很快上前环住其丰盈纤腰,轻声道:“怎得不与若雨她们一同睡下休息会儿。” 云玥俏脸稍红,媚色微显,软语细声道:“终究是放心不下,便在外头坐着瞧瞧。” “不妨当真待明早……” “早些离开吧。” 云玥轻拂其宽厚胸膛,柔声道:“再多打扰这老翁也有些不妥,早离去便能早到正阳王府。 如今春节将至,舒雅可还在府上等着我们,早些过去相见重逢更好些。” “也好。” 林天禄转头看向篱笆院外的马车,就见幽罗已然率先去解开了缰绳,似笑非笑地牵着马车缓缓走来:“本宫才走开一小会儿,先生便按耐不住要与云夫人好好温存亲密一番?还是需要本宫暂作回避,给二位再腾出点空闲?” 云玥闻言仅是脸色微晕,反倒落落大方地温柔道:“幽罗姑娘要是艳羡,玥儿自是没有丝毫反对的念头。待会儿坐在马车内,姑娘索性便与天禄好好缠绵放纵。若雨和忆诗睡得正香,可不会听见分毫。” 幽罗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这只母狐狸……可不是那两个纯情小丫头能比。 云玥风轻云淡地抿唇一笑,回首一勾纤指,原本正躺在屋内的茅若雨和程忆诗很快慢悠悠地漂浮而出,被毛绒蓬松的狐尾顺势包裹住了全身。 “天禄无需介怀,这屋内已然放了些许碎银两、还有些过冬用的干粮肉脯,对这位好心老翁已是恰到好处的回赠。” “让玥儿你费心了。” 林天禄随手帮忙掀开马车纱帘,让云玥卷着茅若雨和程忆诗一同走进车厢内。 幽罗略显随意地侧坐在车驾旁,屈膝靠臂,斜着美眸瞧向车内,在与云玥的目光再度相会之际,不禁眉头微挑。 ——这狐女,刚才那番话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待得林天禄入座一抖缰绳,马车便慢悠悠地重新行驶了起来,悄无声息下渐渐离开了这座‘世外桃源’。 林天禄和幽罗眺望着远方,仿佛依稀能瞧见那激战传来的诸多动静,漫天光流不断、阴术秘法如同箭雨般急速落下。 但这一切,皆与他们毫无关系了。 第三百三十章 暗香浮动,缘分所致 咕噜咕噜—— 车轮滚动之声,在寂静夜晚中显得尤为清晰。 林天禄驾着马车安静而行,斜靠车框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已沿着林间小道渐渐驶出了丰台县地界,顺江河一畔朝内陆重新启程,准备顺势前往位于莫约数百里开外的博阳省,正阳王府便坐落于此地。 “……” 幽罗交叠着美腿坐在一旁,微瞥其侧颜,回首扫了眼正在车厢内的云玥。 而云玥仿佛无需言语便知晓了她心中心思,温柔一笑,背后蓬松狐尾伸展缠绕,很快卷着林天禄‘拖’进了车厢内。 林天禄蓦然惊醒,诧异道:“玥儿,你这是……” 云玥举止轻柔地将其拥入怀中:“由幽罗姑娘帮忙驾车一会儿吧,天禄先躺下休息片刻。” “不必担心,本宫对驾驭之道还略有心得,可不会让马车撞到何处。” 听着车厢内的交谈,幽罗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语气轻佻随意。 林天禄闻言不禁无奈一笑,老老实实地重新靠回到柔软车厢内。 这几日几乎都没有闭上过眼睛,虽不算劳累疲惫,但如今放松歇息片刻倒也无妨。 云玥拢发低头瞧其睡颜,美眸如水汪荡漾,嘴角笑意愈显,眸光流转之际,那纤柔玉手已然顺着按摩揉捏着的肌肉轮廓渐渐滑落。 直至……暗香浮动,情迷隐现。 …… 幽罗摩挲着接过手中的缰绳,不禁暗笑一声。 “这书生终究还是放松了警惕,当真将本宫当作是可以信任的友人啦。” 以其如今手段虽伤不到林天禄分毫,但要是以出其不意之势将车厢内的那三位姑娘一网打净,想来也费不了太大的功夫。 哪怕是那苍狐云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亦然翻不出多少浪花来,终究得乖乖露出痴呆模样蹲在地上任其揉捏。 不过 “虽是浪费了本宫当初的一番心血准备,但遭遇这般惊险变故,能顺顺利利地平安度过,便让你们再好好休息会儿罢了。” 幽罗略显慵懒地侧身斜坐,娇颜上流露着饶有兴致的温和笑意。 这般出乎意料的旅行,亦给她带来不少有趣见闻,细细想来也算不虚此行。 唔嗯、唔嗯……噗噜~ 丝丝异响从车厢内幽然飘出,幽罗脸上笑意微僵,下意识回首瞥了一眼,才发觉车厢纱帘不知何时已然拉上。 而借着淡淡月霞只能隐约瞧见一抹倩影正欺身蹲锯,埋首低垂,仿佛正在略微起伏不定,时急时缓、时深时浅,偶有轻捻摇动,如水波荡漾。还有些许粘腻水渍的奇异声响、以及几声浅浅的鼻音娇哼,甚是引人浮想联翩。 “……这狐狸还真是大胆。” 幽罗不知不觉间已是脸色微红,泛起几分诱人媚意,似嗔似羞般收回目光,扶额轻哼一声。 难不成,还是故意在向她‘示威’? …… 四更渐至,月色愈凉。 待绕过这条陡峭湿冷的竹林小道后,眼前道路已然豁然开朗。 回望丰台县所在方向,距离虽已是极远,哪怕蛮境妖鬼亦不可能瞬息而至。只是此刻若仔细观察阴气波动,依旧能感受到远方激荡的阴气之潮。 战况非但没有丝毫平息的势头,反而是愈演愈烈,尤胜几个时辰前的对峙之势。 若如今再原路折返,怕是当真会瞧见来自数十个势力的妖鬼和术者们针锋相对、厮杀不断,宛若无边无际的血腥战场。 “噗——!” 一缕混杂着黑烟的鲜血喷溅而出,洒满了地面。 唐千门踉跄了几步,却是满脸不安的看着跪倒在面前的秋水涵。 “你终究还是撑不住伤势了?” “哈……这罗星执魂者的手段确实诡异,我原以为挨上这掌还能多撑一会儿。” 秋水涵苦笑着抹掉嘴角血渍,颤抖着按住仿佛被焚毁般的右肩,不禁幽幽叹息一声:“早知道就半路上将你们这两个拖油瓶给扔掉啦。” 唐千门略显吃力地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低声道:“还有多少体力?” “勉强……还能走到数里外的那座小镇。” 秋水涵调笑之色渐收几分,恨恨地回首瞥了一眼:“虽然我觉得已然将那个难缠的执魂者给甩掉了,但其行踪神出鬼没,说不定过段时间便会再度追上来。 待会儿我们得竭力收敛气息,再做几番打扮掩饰,混入那些凡人之中,免得他将我们再认出来。” 此招,也只是无奈之举。 虽然双方不过是匆匆交手,但秋水涵确实自认不是那罗星执魂者的对手。 而且一时不慎下被击中一掌,那如跗骨之俎般纠缠在体内的诡异阴气着实难以驱散,阴狠毒辣的诅咒不断撕咬腐蚀着肉身乃至神魂。 这等古怪之术,哪怕她当机立断地将手臂和肩膀切断,可能都会沿着神魂轮廓继续侵蚀融化下去。 正因如此,秋水涵只能带着唐千门和莫段嫣夺路奔逃,不敢有丝毫停留喘息。 若当真被那执魂者追上…… 会有何等下场,哪怕是寻常凡人都能猜得出来。 “没想到,竟有一天会与你一起沦落到这等凄惨下场。” 唐千门搀扶着她一同朝前方继续闪身腾挪。 而被扶着身子的秋水涵也不由得低声一笑:“昨晚让我遇见了你,可真是霉运难当。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早点离你们远些才行。” “我与这少女可不是首要目标,真正的目标而是你……大名鼎鼎的绫罗女。” 唐千门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嘴:“仔细深究,倒是我们被你无端卷入逃亡途中,事后可得好好给我们赔礼才行。” “若能活得一条性命再说这等梦话吧。”秋水涵轻咬下唇,指印一扣,大量银丝很快从衣袖中翻飞卷出缠绕住二人身影。 待得银光一闪,二人身上的衣着打扮已然瞬息间发生了巨变。 随着身姿腾挪飞跃,落入清晨冷清的城镇街道内,两女娇躯上已然化作一袭典雅朴素的合身棉裙,风尘仆仆,虽依旧肤质细腻动人、容貌不凡,但较之不久前已是截然不同,仿佛当真成了毫无灵气威势的凡人女子。 “咳咳……” 秋水涵脸色微白地轻咳两声,一副病弱娇软模样。 唐千门亦信手拈来般用手帕帮忙擦了擦她的嘴角,俨然是和谐亲密的结伴密友。 待走出迂回蜿蜒的小巷暗道,返至街头。 “姑娘,你们二人是——” 一名早起的老农佃户诧异望来。 唐千门连忙道:“可否一问这村镇内的医馆位于何处,小女的这位同行女伴身染风寒、身子滚烫,想要早些去找大夫开上几幅方子。” 老农抬手指了个方向,关切道:“瞧这姑娘脸色惨白一片、病情想来不轻。不妨去问问回春馆内的老大夫,以他的本事应该医得好。” “多谢指点。”唐千们微微颔首回礼,很快便扶着秋水涵晃晃悠悠地朝医馆方向走去。 如今她们隐藏起了身形和真容、气息尽数收敛,更没有在村内施展丝毫阴术,举止皆似寻常村民女子。 大大方方地行走在街道之中,想来那执魂者哪怕当真来到此地,应该也不会再发觉“……” 但在下一刻,她们二人的脚步便齐齐停顿了一瞬。 唐千门眼神陡变,但很快恢复刚才的急切不安之色,正欲继续扶着怀中的秋水涵继续沿路离开。 不过一丝轻佻随意的讥嘲笑声,顿时令两女心底蓦然沉下。 “没想到照宵院的唐香主,还有绫罗谷的秋水涵,虽是明面上冲突不断,但在私底下倒是情深意切、颇有几分知己的韵味。这相互配合可当真是默契十足、既快又准,哪怕是我都险些看漏了眼。” 目光再度瞥去,就见那面具人如今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房屋的屋檐上,百无聊赖地甩着手里的一块瓦片。 毫无疑问,对方一眼便看破了她们的伪装手段。 伪装,已是毫无意义。 唐千门眯起双眼,沉声道:“执魂者大人追着我们一路跑出了几十里路,直至追到了其他镇县地界,此举究竟又有何意义可言。 哪怕当真将我们抓回到丰台县内,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焦灼战局之中是否有我等存在都已无丝毫意义。” “你说的没错。” 面具人嗤笑了一声:“两位如今各个身上带伤,实力十不存一,就算回了丰台县亦是要变成香饽饽,任人随意宰割。再将你们抓回去也不过是多出两个禁脔而已,无甚意义可言。” 秋水涵面色愈发阴沉:“那你是为了——” “火上浇油一把。” 面具人饶有兴致地托腮冷笑道:“既然妖鬼道界内大战伊始,天下诸多势力都在纷争厮杀,又怎能让这些凡间的‘肉粮’们置身事外,白白看戏?” 唐千门双眼微微睁大。 难道说,此人的目的并非单纯为了她们二人,而是……这座村镇内的上千名村民! “以你们两女为主料,以这千具凡人尸身和魂魄为辅料,定然能烹饪出一道无比可口的美食。” 面具人发出略显阴冷森然的笑意,抬手轻点,一轮诡异的漆黑法印已然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将方圆百丈都笼罩其中,更将刚想抽身急退的唐千门和秋水涵强行冻结在原地,只余满脸惊惧,浑身皆无法挣脱动弹! “此次陪那个小子胡闹一番,到头来计划已是只能完成一半,甚至又跟丢了目标……待我的任务正式开始之前,收割这点小小的开胃菜也算聊以慰藉。” 五指渐渐抓紧,唐千门和秋水涵瞳孔猛然紧缩,只觉体内神魂仿佛受牵引拉扯般震颤不休,好似要被生生拖拽吸走! 她们两人尚且如此,这方圆百丈内的凡人们定然皆是但在这一刻,这恐怖法阵缺突然崩塌解开。引得双方皆是怔然一愣z同时,些许马车动静蓦然由远及近悠悠传来,以及一声略显讶然的招呼。 “唐姑娘,许久不见,没想到竟能在此地再度相遇?” “咳、咳咳咳——!” 唐千门和秋水涵只觉笼罩全身的拘束尽散,顿时浑身一颤,面色惨白地软倒在地,仿佛力气尽失。 她们连忙侧首望去,就见一辆马车正沿着街道缓缓行驶而来…… 待看清来人面容后,唐千门脸色却变得更为难看,满脸惊骇欲绝,哆嗦颤声道:“怎、怎怎么会……是你……!” “唐姑娘何必如此害怕。” 待得马车驶到一旁随意停靠,一俊朗书生很快翻身从驾位跃下,带着和善笑容走至身旁:“我此次只是恰巧途径这座村镇,能与姑娘相遇也算纯粹意外。” “你、你你你……” 唐千门已然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秋水涵原本还有满心困惑,但瞧见身旁女子竟不自觉露出如此害怕动摇的模样,心间顿时升腾起惊异猜测。 这世间,还会有何人会让原本傲然邪魅的唐千门惧怕到浑身战栗、如同遇见豺狼的小女孩般瑟瑟发抖? 唯有……林天禄! “不过,唐姑娘身上似有不少暗伤。” 林天禄扶住其颤抖不已的香肩,低声道:“看来这段时日以来,唐姑娘也经历了不少事端。” 唐千门虽然依旧还抬着头,可眼神却满是怯懦柔软,语气极为畏缩可怜地颤声道:“我、我只是想与过去、诀别……” “眼下,可不是许久唠叨之时!” 秋水涵蓦然开口插嘴,急切道:“林先生,你若是与唐千门还算旧识故友,就快些出手救援!这阴邪恶徒正在追杀我们!” 林天禄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陌生女子是如何认得他的?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细细盘问之时。 林天禄拍了拍唐千门的肩头,叮嘱道:“姑娘先坐着别动。” 旋即,起身看向了坐在屋檐上的面具人。 “似乎,欲要害人的凶手恶徒便是你了?” “啊……你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林天禄?” 面具人颇有些意外,上下随意打量了两眼:“你倒是比画像中显得更为年轻俊秀些。” “过奖。” “……嘿!没想到那白小子派人搜查追捕了大半天,却始终连点蛛丝马迹都再找寻不到,眼睁睁看着计划目标在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却正巧让我在此地给碰个正着!” 面具人顿时开怀大笑了起来。 “如今再喊他回来,兴许还能有一场有趣的大戏上演。 所以——林先生可否老老实实地待在此地不要妄动?我等罗星可找你还有不少事要算算清楚才行。” 嗡! 大量虚幻尖刀齐齐在马车旁浮现,从各个方向对准,煞气寒意逼现。 面具人抬手维持着致命杀招,脑袋微斜,嗤笑道:“不妨让我瞧瞧,你这林天禄究竟有多少压箱底的本事,能够在瞬息间救下你马车内的几位妻妾?” 林天禄见状却没有丝毫慌乱担忧,反而无奈一叹:“原来是这一招。” “嗯?” 面具人暗中轻咦一声,忽觉奇怪。 以探查网罗而立的情报来看,眼前这书生虽有惊天动地的修为,但其性子几乎与凡人无异,尤为在意关切妻妾的安危感受。 那两位妻妾虽同样身负些非凡手段,甚至在暴怒之际一度压制白易世的分魂。但真正能算得高手的也唯有那古怪狐女。 但他只要再胁迫这村内其他的村民,以命胁命,这书生本该会纠结慌乱,可为何会“你想瞧我的本事。” 五指已然悄无声息地印在了胸膛上。 面具人瞳孔骤缩,看着如同虚假幻影般出现在面前的林天禄,神色惊惧骇然。 此人,是怎么突然靠近 嘭!! 一掌拍下,脸上的面具当即被一巴掌抽成了漫天碎片。其身形更是如炮弹般被一击轰飞,狠狠地砸进了地面当中,扬起漫天烟尘。 林天禄甩掉手里的面具碎片,淡然道: “君子行事敢作敢当。但既然你不敢,那在下索性帮你变得‘君子’些,省得再畏畏缩缩不肯露脸。” 第三百三十一章 风光渐散,急转直下 “咳咳!” 在废墟内,很快蹒跚着站起一名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头发半黑半白,略有几分萧瑟沧桑。 只是虽瞧不出伤势,那份神秘莫测如今已是俱灭。 哪怕其几乎被一掌拍碎的面庞已在阴气浮动下迅速修复,但落入秋水涵眼中,原本令她难以喘息的压迫感却在消失。 此人,也并非无懈可击。 ——不对! 秋水涵不禁微微屏息。 而是这林天禄的手段,更为强横! 但心思急转间,她心头猛地一跳,急切大喊道:“等等,要小心这边!” “这掌来的好!更得给你回敬一礼!” 与此同时,那中年男子狞笑着抬手一握,就见围拢在马车四周的无数虚幻刀影刹那斩落,似要将马车连同车内的女子一并切碎斩杀! 可下一刻,就见无数苍青月芒骤然浮现,覆盖马车,竟将所有斩下的刀影尽数弹飞震碎,防御的可谓天衣无缝! “什——!?” 中年男子面色一怔,但很快哑然失笑道:“看来,这狐女的修为比我想象中更强。” 噗嗤! 苍青月芒一闪而逝,其胸口当即被彻底撕裂切断,爆出一团阴气,未尽月芒更是一路划至天边才渐渐散去。 “啊——” 中年男子弓着身体,仿佛不可置信般捂着被撕开的胸膛,踉跄了几步。 但秋水涵这时却蓦然大喊出声:“此人是不死之身!切莫被其演技骗了去!” “——嘿!” 原本还一脸茫然的中年男子转而露出嬉笑之色,随手拂了拂胸口:“绫罗女,你如今总是出声打扰,实在叫人败了兴致啊。我本想瞧瞧他们二人精疲力竭之后再道破真相,如今……当真可惜。” 他面带笑容地侧首瞥来,目光缺森然深邃:“不妨先撕了你的喉咙,让你没办法开口才行。”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四周上空浮现,好似天罗地网般朝林天禄、马车,连同跪倒在地的唐千门秋水涵三方尽数笼罩,眨眼间便齐齐轰然落下! 仿佛只求尽数歼灭,亦是声东击西! 叮叮叮——! 一连串的碰撞声急速炸响,膨胀涌动的阴气仿佛压缩成狂风猛然爆散,引得整座小村镇都为之战栗震颤,门窗崩裂! “唔!” 秋水涵抬手抵挡在前,但等待几秒后察觉不到丝毫冲击,这才惊疑不定地放下双手,当即瞧见了横栏在面前的…… 一节树枝!? “看来给你摘了面具,终究还是没办法光明磊落的做人啊。” 林天禄淡然迎风而立,随手甩了甩树枝: “不死之身,就是你为祸作恶的底气?” “林先生,你这般阻挠我的行动可是有些不妥。” 中年男子眯起双眼看向他手里的‘武器’,心中凛然咂舌,感慨其修为果然匪夷所思,竟能以凡物树枝便轻松挡下这绞杀之势。 但他却依旧拧了拧脖颈,咧嘴笑道:“我往日可与你无冤无仇,几次三番出手干扰,可是白白引人不快。” “无冤无仇?” 林天禄不禁笑了笑,并未再开口多说什么。 只因在踏入村镇内刹那,便已感受到此恶徒施展的癫狂阴术,欲要将村内几乎所有村民都化作血水! 即便如今术式被断,这村内仍有不少村民已然陷入昏迷。 正因如此,哪怕此地交锋激烈,村内才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仿佛鬼城般寂静无声。 他们若是来迟半步,可能村内上千口人都将在痛苦噩梦之中无声死去,化作一座真正的鬼域之村! 这等无心无肺的恶徒,唯有一死下场! “林先生铁了心要与我开战啊。” 中年男子微微眯起双眼,古怪笑道:“真是可惜,当初我等罗星为免生事端,本想尽可能与你好好处好关系,但你接下来诸多行动缺给我们带来些麻烦……而且这愈发深不可测的实力,也确实是一个天大威胁,不可不防。” “如今看来,你与我等罗星果然是终有一场冲突无法避免。” 林天禄闻言随意道:“你们不久前就已派了一位执魂者前来试探狙杀,如今还有何说这些废话的必要。” “白小子此举只是私人之举,可不代表罗星立场。” 中年男子狞笑着抓住了凝聚显形的黑刀:“不过,他此次既然与我同行,又被你接连打乱了计划、干扰了安排,我作为前辈自然得帮他善后这场烂摊子才行。 长岭林天禄若能死在此地,着实再恰当不过!” “要小心!” 身后的秋水涵连忙提醒道:“此人阴气甚是诡异莫测,能蚀肉身神魂,难以驱散,若被触碰到片刻就要遭殃!” “多谢姑娘提醒了。” 林天禄回首朝她温和一笑:“但无需太过担心,在下不会有事的。你先坐下调养伤势,免生暗伤顽疾。” “你……” 秋水涵红唇骤抿,神色微滞,只觉心间蓦然泛起几分酥麻,惊得她下意识娇躯轻颤泛热,脸蛋也腾起一丝温意。 但待回神瞬间,她面色稍变,猛地抬手指向前方。 “小心前方!” ——叮! 树枝骤然横栏在面前,挡下了这一记无比迅猛的当头劈斩。 中年男子势若癫狂凶暴,身形如豹腾空弓起,面目狞笑着正欲变招,但林天禄已然反手按住了他的面庞,顺势轰然砸进了脚下地面,震起漫天烟尘土渣! “……林先生这等手段,可伤不了我谷亚胜哪怕分毫!” 谷亚胜大笑着再度从废墟内挺身而起,浑身毫发无伤,抽刀横扫而至。 咔嚓! 林天禄面色沉静地将这柄黑刀一拳击碎,目光骤然凝起,这些崩碎四溅的刀身碎片刚一回拢,便被硬生生被凝固在半空中,寸厘难进。 同时,他无比果断地一脚当即迎面蹬出! 但谷亚胜反应也无比迅捷,完全不在意被直接踢断的左臂,侧身并起五指,席卷缠绕着森然诡异的阴气锋芒一击刺来! “死来!” 林天禄瞬息间挪步闪开了这古怪攻击,眼神略一闪烁,很快顺势擒住了此人伸出的手腕,反手用树枝直接横扫抽打啪! 恐怖冲击直接在胸口处炸开,引得谷亚胜瞳孔紧缩,震断了右臂,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再度被直接击飞了出去。 “……嘿!林先生这三拳两脚可有些不痛不痒啊。” 片刻后,谷亚胜再度完好无损地从土堆里爬起,就连尽断双臂都不知何时完全恢复,看不出丝毫受伤迹象,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吊儿郎当的轻浮笑容。 “虽然修为非凡,但如今看来……由我负责将你在此地铲除斩灭,着实是再恰当不过。若换成其他的执魂者到此,可能当真要束手无策。” 他咧嘴笑着抬手指了指后方的马车和秋水涵等人:“待得先生精疲力尽之际,那几位姑娘可得先由我好好折辱一番才行,找些有趣乐子,希望先生到时候能瞧得欢喜满意。” 林天禄蓦然失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想出来能对付我的招数? 就靠这等激将法,想要让我失了冷静,放开手脚对你穷追猛打,最后战至力竭,任你随意揉捏施为?” 谷亚胜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嗤笑道:“这等计策自然简单,不过是孩童皆能想到的手段罢了。但愈是简单直白,便愈能带来喜出望外的效果。尤其是对林先生你来说更是如此。” 其没有丝毫掩盖恶意的意思,而是极为大方地应声承认,言语间满是那股阴冷寒意。 他就是要展现出自己最简单直白的谋略,仗着不死之身,竭尽全力地干扰纠缠,直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这股咄咄逼人的杀意,极为纯粹凛冽,也更是最为令人胆寒恐惧。 不过 “可惜,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你的不死之身当真不死不灭。” 林天禄掂量了一下手中树枝,轻笑道:“但在我眼中倒是漏洞百出,让人忍不住想要出手戳破那些个缺陷命门。” 谷亚胜脸上的笑意渐散几分,半眯双眼,冷笑道:“你若当真有本事破了我的魂源本命之法,哪怕死在你手中也不虚此行。只不过先生此言究竟有几分真假,可让人无法相信啊。” ——此人,应该是在虚张声势。 虽有着匪夷所思的惊世修为、武艺境界更是极为惊天动地。但人活在世,哪怕当真天赋异禀,又怎可能样样精通、道道出神入化。 至少在这高深阴术的魂源之法上,此人并非妖鬼乃至术者,决计不可能有太深的造诣。 从罗星前段时间搜集的诸多情报来看,眼前这书生对于妖鬼的了解可算不得多,不过堪堪入门罢了。 空有一身移山倒海般的蛮力,哪怕能以暴力摧毁蛮境妖鬼构筑的魂源心界,但面对魂源本命之法,要是还想单靠纯粹的蛮力来破解唯有一死的下场! 更遑论他这一身秘法可不是寻常之术,而是源自于罗星千年前…… 啪嗒。 林天禄缓缓迈出了脚步,带着悠然笑容,随手抛掉了树枝。 “嗯?” 谷亚胜面色微沉,心头凛然。 似,有些不对劲! 此人为何依旧是这幅游刃有余、镇定自若的神情模样。哪怕只是在虚张声势,但其神情也不该没有丝毫涟漪,如同山间的湖潭明月般波澜不惊。 难道,此人当真成竹在胸? 不过短短几步路,谷亚胜心中已然闪过了诸多猜测念头,双目眯起,仿佛有无数寒芒流转。 直至下一刻,他蓦然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喝着俯身急闪,化作一抹黑影流光骤然袭至! ——咚! 一记再寻常不过的手掌,结结实实地上翻印在了谷亚胜胸膛上,如同雷鼓震响般轰鸣一声,引得村镇又是一震,烟尘浮动,好似卷起黄沙浊雾扬天爆起。 “嘎呃?!” 结结实实的受此一掌,谷亚胜身躯仿佛弯折成了两截,双眼凸出,脸上的表情几乎崩溃。 一股劲气几乎同时从其背后处激荡而出,窜至上方渐亮的天空。 啪! 旋即,就见‘谷亚胜’全身蓦然破碎溃散。 而其真身仿佛没有离开过原地,完好无损,但脸色却更显戒备警惕,摆出迎战架势,嘶声道:“这,不可能!” 他心间却更为震撼惊惧。 那道分身虽只是分魂一部分,仅作试探,但依旧保留着不死之身的本源之法,寻常手段同样不可能令其溃散才对! “没什么好奇怪的。”林天禄挥散身前弥漫的阴气,收敛笑意,淡然道:“你嘴上虽说的玄之又玄、神秘莫测,但追根究底也不过是阴气的变化运用之法而已。既是存在,便有其解决应对之招。” 区别,便是用上了寻常妖鬼所没有的至阴之息,以及些许似是而非的古怪气息,无甚区别。 谷亚胜面色骤沉:“胡言乱语!” “你再挨一掌,便知我是否胡诌。” 林天禄随手拉开‘帝天双武’的架势,平静道:“恰巧正缺个趁手合适的沙包木桩,能让我练练手自然再好不过。” “你说什——!” 谷亚胜顿时惊怒交加。 此人,原来至始至终都在拿他当试验拳脚功夫的‘木桩’?! 但就在这急转之间,一道掌印却好似顷刻覆盖双眼视线,谷亚胜骤然瞳孔紧缩,心中惊骇万分,只觉这巨大手掌之势仿佛遮天蔽日,如同仙神镇压之法,无可匹敌逃脱! 只一刹那,谷亚胜只感神魂都为之战栗震颤,双手冰凉僵硬,心中几乎只剩纯粹的畏惧恐慌。 不过他很快咬牙回神,正要后撤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可林天禄却好似如影随形般逼迫而至,神色淡漠地挥掌穿过其防守,握拳透爪,极为玄妙灵动的一击直接轰中了谷亚胜胸膛。 “噗——!” 伴随着阴气四溅,谷亚胜当即惨叫着被震飞了出去。只觉浑身仿佛在这一击下几近支离破碎,彻底身陨于此! 不可能的! 此人,竟当真能破解不死之法! 谷亚胜强忍撼动神魂的恐怖剧痛,连忙翻身扭转,印诀掐动,之前准备好的逃窜暂避之法已然启动。 情况超乎了预料,此人手段远比预料之中更为难缠棘手! 必须要将相应情报带走,与其他执魂者汇合沟通、联手合战迎敌,才有机会与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较高下! “你,想逃到哪里去?” 耳边蓦然响起了一丝淡淡声音。 谷亚胜神情骇然大变,猛地抽身再退。同时欲要顺势施术干扰拖延。 但,眼前视线却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 隐约能瞧见林天禄正抬着并起五指的右手,在身前骤然划过,如同再锋利不过的神兵利器一击枭首。 没有再丝毫磨蹭,出手便是毙命之招。 胜负,在顷刻间已然分出。 “这、这怎么会……” 谷亚胜踉跄着不断后退,被斩落的头颅虽在勉强重生,但面庞早已是扭曲成一团肉糜,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哑呢喃:“我的神魂……不会在此地……还能翻身……!” 林天禄见其再度开始凝聚起澎湃阴气,神色淡漠地抬手准备给予其最后一击。 这等滥造杀孽的嗜血疯子,果然还是得将其斩草除根,不能留下一丝隐患麻烦!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却露出了诧异之色。 因为一柄利剑竟悄然间从后方刺穿了谷亚胜的胸膛,令其倒退脚步也为之一顿。 “为什么我会……中剑?” 谷亚胜那渐渐愈合的面庞满是茫然。 直至下意识回首瞥去,只来得及瞧见一抹阴冷扭曲的诡笑,一抹剑芒刹那在眼前爆闪而起,意识也为之一瞬熄灭。 “……” 村镇之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本该身死道消的谷亚胜,其身躯竟被挂在剑上受无形之力生生碾碎、压缩、吸收……直至彻底灰飞烟灭,不留一丝存在于世的痕迹。 后方秋水涵等人早已瞧的目瞪口呆,急转直下的事态发展更令她们只剩错愕。 没想到这手段诡异莫测的罗星执魂者,竟会被如此轻松地彻底灭杀,落得眼下这凄惨而死的下场。 究竟是何人藏身于村内伺机而动? 但在看清了这古怪偷袭者后,她们却皆露出茫然呆滞之色。 “此、此人是谁!?” 没有任何印象,绝非是在妖鬼道界内出众的名人。 而且真正令人惊异的是…… 眼前这古怪来者,竟是位身形无比单薄的清秀少女! “嘿、嘿嘿嘿……” 但清秀少女此刻却是衣衫凌乱,双目漆黑,歪斜的螓首展露着扭曲诡笑,森然嘶哑道:“全部,都要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再度重逢,暗中截杀 “怎会如此……” 秋水涵和唐千门俱是一愣,显然不曾发觉这清秀少女是从何时现身。 而且此女说出的话语着实古怪,究竟是敌是友 “且慢!” 但秋水涵却仿佛想到了什么,蓦然间瞪大双眼,连忙道:“先生快些暂避,此女乃是‘附身者’!” “嗯?” 林天禄闻言心下更为好奇,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身形颇为消瘦纤细,披头散发、衣着更是经历一场艰苦鏖战般满是破损,但最为令人倍感意外的是,此女脖颈处隐约可见漆黑纹路密布。而那柄刺穿了谷亚胜胸膛背脊的利剑更是爬满了无数妖异符文。 “呵、呵呵呵呵——” 清秀少女撑着额头发出阵阵渗人冷笑:“上好的……猎物!” 伴随着一声尖锐嘶吼,此女竟神智癫狂般径直冲了上来,提剑奋力劈落! 而这一剑袭来的威势更是又快又狠,裹挟翻腾着无尽血煞之气,势若狂狼般怒斩猛攻! 剑锋逼命而至,吹拂着周身衣袍,林天禄眯起双眼,极为精准地夹住当头劈下的利剑,翻手一转,悄无声息间将其剑势尽数化解消弭,顺势按住其肩头重重压至地面。 咚——! 一声沉闷轰鸣,清秀少女转眼间已然被按倒在地,手中利剑更是尽数刺进了身下土地之中,只余布满裂纹的剑柄落在外头。 林天禄正想开口逼问劝解,但在瞧见其背影后,不禁微微睁大双眼。 本该是光洁的少女粉背,如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漆黑纹路,仿佛是有着自主意识般蠕动搏跳,如同一条条外露血管遍布全身各处! “怎会有这种东西……等等!” 他脑海中灵光蓦然一闪,面露诧异之色。 这等异状,与当初家中小姨子程青玉遭受的经历极为相似。只是程青玉还不曾有如此深的侵蚀程度,而眼下这位…… 肉身、神魂已然里里外外都被完全侵蚀殆尽,甚至体内还流转着无数残魂、阴气,仿佛在不久前刚刚吞噬过成百上千到魂魄凝聚塑成! “先生快些将手松开!这附身者身上的气息沾染太久,哪怕是蛮境妖鬼亦会被污染!” 秋水涵的急切喊声很快响起。 林天禄神情微凝,蓦然后仰脖颈闪开了倒钩踢来的脚跟。 而遭受古怪黑气侵蚀,这清秀少女如今的身体仿佛变得无比柔韧,竟扭转成极为惊人的弯曲弧度,诡笑着旋腰膝撞而来。 “不要,乱动!” 一声低沉轻喝,沛然宏大的灵气之潮当即轰然落下! 原本还满脸诡笑的清秀少女顿时瞳孔紧缩,呜咽一声被灵气强行镇压,四肢颤抖连连,却是再难以翻身反击。 “嘿、嘿嘿嘿嘿——!” 但在片刻震慑后,清秀少女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再度发出了森然冷笑,僵直颤抖地将螓首扭转而来,漆黑双眼中似有癫狂嗜血之意在翻腾涌动:“强者……强者……我要……强者!!” “……” 见其神情愈发疯狂错乱,林天禄神色渐沉,缓凝目光,将手掌轻轻抚在其头顶之上。 丝丝缕缕的温和灵好似醍醐灌顶般注入体内,少女蓦然浑身僵直,大量裂纹在其面庞上浮现扩散。 恍惚之间,她竟露出了几分解脱笑容。 旋即,这具肉身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体内滋生涌动的无数恶意,当即崩散成漫天飞舞的尘埃碎屑。只剩下一颗黑色珠玉悬浮在半空中,似有密密麻麻的鬼手鬼脸在其中闪烁交织,血气萦绕,竟是不知在宰杀了多少妖鬼和术者后生生凝聚而成! 在这黑玉之中,甚至能感受到几分谷亚胜的阴气! “果然如此……“ 林天禄见状脸色阴沉。 刚才那少女实际上早已死去、就连神魂都成了这颗黑玉的养料。只是受无数恶意与煞气推动,才依旧维持着人形空壳在厮杀战斗,渴望收割更多的灵魂和煞气吸入体内,令其自身变得更为强大。 此术……看起来比当初还要更加霸道残忍。 “这等阴狠之术,着实伤天理、悖人伦。” 一抹月白倩影悄然间在身旁浮现,拂袖一旋,很快将这颗黑玉收入宽大衣袖,落在掌心当中。 云玥凝望着黑玉,沉吟道:“若是放任不管,可能当真会塑造出一个无比可怕的怪物,演变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玥儿琢磨许久,不曾有合适的解决之法?” “暂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云玥摇了摇头:“此世可能也唯有天禄你的灵气能勉强救人性命,可像今日这姑娘一样只余空壳受黑玉操控厮杀不断,终究是回天乏术,断无可救。” 此术构造之神秘古怪,可谓她今生罕见。 或许初见算不得多么高深莫测,但却是她过往闻所未闻的秘法之流。哪怕距初次接触已有数月,但时至今日她还不曾琢磨出合适的破解手段。 越是细究,便越能感受出此术之奥妙深邃,绝非是寻常妖鬼或是术者所能随手施展的小手段。 嗡——! “嗯?” 云玥蓦然神色微变,只觉掌心中被拘束封印的黑玉竟自行颤动起来,仿佛遭某种外力牵引。 林天禄诧异道:“发生了何事?” “不知。” 云玥稍定心神,沉吟道:“细细感知,似并非外力牵引,而是这颗黑玉在企图突破封印,想要往其他地方飞去。” 恰至此时,林天禄和云玥二人面色一沉,齐齐后撤退开一步。 下一刻,就见一柄无比沉重的漆黑巨剑赫然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落在地。 “这是——” “怎、怎么回事?” 远远瞧见巨剑的秋水涵面露惊异,还不等反应过来,衣袖中蓦然激荡出一阵澎湃寒气。 旋即,一道娇小身影骤然撕开层层缠绕的银丝封印,迅捷如风般横掠腾挪,眨眼间欺身踩在巨剑的剑柄之上,屈膝弯腰,快如闪电般伸手一摄。 “唔?!” 云玥柳眉微蹙,掌中的黑玉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力排斥,生生将拘束封印强行震碎,化作一抹黑光窜至此人掌心。 然后彻底被吸收进了血肉之中,消失殆尽! “你是何人!” 云玥面色一凛,拂袖欲要出手阻挠,可这浑身弥漫着黑雾的人影却压根没有停留开战之意,反而拔出脚下巨剑,趁势腾挪闪身,似要趁机全速逃走。 但她刚刚踏出的脚步,很快便停顿了下来。 因为一只手掌已然按在了她的肩头,平和温声在身旁响起:“莫姑娘,许久不见。” “……” 缠绕周身的黑雾浑身一滞,一时仿佛陷入无声沉寂。 而一旁的云玥听见林天禄这番话更是面露惊讶。 ——莫姑娘? 在记忆之中,众人熟识的莫姓少女似乎唯有一人。 “莫段嫣,难道是我认错了人么?” 林天禄尽量放缓语气和神色,轻声道:“数月未见,怎得不先与我们打声招呼?” “……” 莫段嫣猛地咬紧牙关,奋然扫开肩头的手掌,正欲再埋头奔逃。 只是她使劲扭了好几下,按在肩头的手掌却始终纹丝不动,别说是趁机逃走,甚至连动弹身子都愈发困难。 “莫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林天禄有意放轻手下的力道,心思急转间缓缓问道:“若其中纠葛变故太多,也请你稍作冷静些,我们并无加害之意,不必想着扭头奔逃。” “……别、别碰我……” 散乱黑发下,传出一丝略微颤抖的呢喃。 而见其将巨剑渐渐垂落放下后,林天禄也没有再做逼迫,主动松开了右手。 “莫姑娘若不嫌弃,不妨与我们坐下再一起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这是我的私事。” 莫段嫣幽幽呼出一口浊气。 见其又要提着巨剑迈步离开,林天禄不禁咂舌一声。 旋即,干脆抬手朝她的脑袋弹了个脑瓜崩。 “唔?!” 莫段嫣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抱住脑袋,一阵呆滞微愣。显然没想到温文尔雅的林先生竟会突然间动了手……虽然好像也不是很疼的样子。 “先、先生?” “是何人教你将这些事都瞒在心里?” 林天禄板起面孔,沉声教训道:“若心中不快、遭逢变故,便大大方方的找人倾吐出来便是,一直憋闷在心中故作深沉,可不会有任何解决的方法。只会白白消沉精神。” “呃……” 莫段嫣一阵哑然,不由得缩起香肩,隐隐有些歉疚畏惧。 不知怎得,本想趁机逃走的她如今却软了心思,下意识小声道:“我、我不是有意想向先生隐瞒、只是此事……不能与先生说出来……” “是因为你如今脑袋上长出来的对角?” “……” 莫段嫣身子彻底僵直。 “不必隐瞒了,你刚才现身之际,我便已经看了个清清楚楚。” 林天禄无奈叹息一声:“你为何觉得我会嫌弃你如今的模样,哪怕你当真长出了三头六臂,亦然还是莫段嫣,安安心心转身过来便是。” “确实无需担忧。”云玥这时也温和开口道:“若当真算作异类,我头上长着狐耳、背后还生狐尾,岂不是比莫姑娘你更为异类古怪?” 说着,她抬手在面前轻轻一抚,狐耳狐尾顿时齐齐显形而出。 “若要细究,若雨那丫头都能算得上半个蛇妖。莫姑娘你压根无需有任何自卑不安。” 莫段嫣抿唇垂首,喃喃道: “……我、我已知错了……” “莫姑娘能冷静下来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松了口气,回首看向后方的唐千门和秋水涵两女:“如今该坐下来聊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而期间始终沉默无言的唐千门紧咬下唇,脸色苍白地沉默无言,却是已然瑟瑟发抖起来。 …… 昏暗无人的荒野竹林,悄然荡起一丝细响。 “咳、咳咳咳——!” 一道身影正踉跄蹒跚地颠来倒去,直至勉强倚靠岩石才勉强站定脚步。若是细瞧,甚至能发现其身躯都变得半虚半实,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烟消云散。 “没想到,此次独自行动竟遭到这般重创,还真是世事难料。” 伴随自嘲冷笑,在阴影下很快显露出了此人真容。 便是本该死在剑下的……执魂者,谷亚胜。 “呵!” 他抬手一摄,汲取着萦绕在此地的淡薄阴气,嘴角不禁扬起诡异笑容:“这林天禄果真如情报一样强横,更犹有过之。放眼近乎所有执魂者,还当真找不出何人能与他正面交锋,白小子的计谋也算有些头脑……只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不过,其身上最大的短板果然还是见识不足。” 谷亚胜握了握渐渐恢复力气的双手,狞笑道:“虽能破解我不死之秘法,却并不知晓我这寄魂重生之术。” 在交战开始前,他为以防万一早已在村镇之外设置好了‘锚点’。 一旦遭遇远超预料的猛攻,哪怕是被活活打死,亦有办法以残魂重生复活,悄无声息地逃遁远离战场,重整旗鼓。 “但,不曾料到此局之中竟还有这等变数。” 谷亚胜的神情变得阴沉了几分。 刚才被利剑捅穿之际,他已然看清了身后的袭击之人毫无疑问,是‘附身者’。 而且其身上缠绕的煞气之浓郁,绝非是依靠凡人血肉所能堆砌,定然是靠虐杀了诸多妖鬼才能办到! 这绝不可能是偶然凑巧,而是有意为之。 “丰台县之局,被人有意投放了附身者,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啊!” 谷亚胜眯起双眼,森然冷笑道:“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够阴险狠辣。时机也挑的够准!” 或许,如今在丰台县地界内已是混乱到难以收场的地步,才会有这等修为水准的附身者一路追赶至此。 如此一来,他们罗星与古界在暗中所做的合作,怕是当真要彻底告吹,燃起战火。 “——嗯?” 但在此刻,谷亚胜眼神却骤然凝起,目光阴冷地望着前方。 在昏暗冷清的竹林深处,隐约间缓缓走出了一抹妖娆倩影,盛装华裙裹流苏飘荡,极为飘渺神秘,让人瞧不清真容身份。 “你是何人——” “罗星执魂者若在此地再折一人,兴许也算好事一件。” 清冷高贵的女子嗓音打破了寂静。 谷亚胜闻言心头一沉。 此女是有备而来,早已料到了他的重生之地! 锵!! 似琴弦铮鸣,一缕悠扬颤音回荡在竹林之中,洒落不少枯黄碎叶。 “……” 谷亚胜面容呆滞,眼角微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半身已然被尽数切断撕裂,断口光滑如镜,甚至连一丝阴气都还没来得及溢散。 啪嗒。 半截被绞碎的臂膀掉落在地。 谷亚胜猛地踉跄后退,心头震撼,面容无比阴沉地大喝道:“你究竟是何来历!” “只是帮天禄他们处理善后罢了。” 待得阴影渐散,从深幽竹林内缓缓走出一位佩戴朱红面纱的丰腴女子,一袭端庄华美的锦绣宫裙仍难掩那几乎爆满而出的丰满身段,耸峰高隆爆凸,柳腰肉臀,神秘绝尘之际尽显妖异邪魅。 唯有那一双清冷美眸宛若夜空般沉寂深邃,仅仅眼神交错间,仿佛就要连神魂都被吞噬同化。 “啊——” 谷亚胜呆愣了片刻。 没有任何回应的话语、也没有任何反抗。 直至,无数道裂纹在其面庞上浮现。 咔嚓! 下一刻,其身躯当即彻底破碎,化作烟尘随风飘散。 “蛮境妖鬼的底牌不少,哪怕只余头颅残魂亦有交手之力。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失了神。” 妖异女子缓缓放下纤柔玉手,执手贴腹,仪态尽显雍容优雅,双眸平静无波地看着谷亚胜彻底死去。 高手过招,瞬息之间便是生死之分。 对本就油尽灯枯的蛮境妖鬼来说更是如此。 闻名天下的罗星执魂者,便落得这样一个默默无闻惨死的下场。 “这便是罗星执魂者?” 一丝冷然嗤笑蓦然响起。 少顷,就见一抹矫健倩影从竹林上空翩然落下,无比轻盈地踩开几缕清风。细瞧容貌竟是位姿容绝美的玲珑熟女,神情冷艳淡漠。 “如此无能的手段,不过如此。” “此人苟活逃生之法不少,这具残魂被灭,可能还另有藏身在其他地方的后招,八长老切莫太过大意。 况且,此人如今这般虚弱乏力,亦是有天禄出手折损其修为在先,算不得原本实力。” “那我们眼下该做何行动?” “过段时日,去见一见天禄吧。” 妖媚女子双眸微眯,蕴含几分奇妙笑意:“许久不见,若能恰巧重逢相认也算美事一桩。或许,他如今也正巧需要我们帮些小忙。” 八长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谷主,此次行动你说是密谋安排,但如今看来……倒有几分私情暗谋在内。至少出行前,我可不知会与林天禄一行撞见。” “呼~” 回应则是浅浅一笑。 谷主带着丝丝撩人神秘的笑意转身离去: “我等临月谷的机缘,自然得适当地抓牢几分,切莫叫贼人偷偷抢了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迷茫渐解,久别重逢 日渐天亮,晨光洒落。 这场突然降临的灾祸,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散去。 村内居民们虽感觉起床后倍感困乏,但仍是开始了一天的照常生活。只是瞧着村镇内无故崩塌的房屋、破碎街道,不少村民不时私下指指点点,传出了诸多奇怪的流言蜚语。 …… 一座客栈的空旷客房内。 “唔……” 秋水涵眼波微颤,轻抿下唇,待得萦绕在肩头处的流光渐散,这才幽幽长吁一声。 云玥散去指尖的阴森邪气,轻声道:“再安心修养几日,应该便能慢慢痊愈。但这段时期最好不要再妄动体内阴气,免得暗伤复发。” “多谢姑娘了。” 秋水涵将衣襟重新拉起,遮掩住微露的诱人春光,露出甜美娇俏的笑容:“妖鬼道界内能有姑娘这等修为非凡又心思仁善者,当真稀世罕见。” “只是举手之劳。” 云玥又瞥了眼其身旁一声不吭的唐千门,暗作叹息。 此女,与她的经历或许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如今看起来更似尚处迷茫胆怯,心魔渐生。 与此同时,林天禄正与莫段嫣二人坐于桌边。 “……” 莫段嫣早已卸了用以掩盖面容的黑雾和斗笠面纱,露出与过往有些不同的妖媚面庞,那双剪水明眸的眼角隐含丝丝媚意。 虽依旧能看出几分少女青涩,但眉心处绽放的黑莲印记,却令其多出了往日不曾有过的成熟妖冶。垂眸无声,更是清冷淡漠,仿佛无心无情之人。 很难想象,在这短短数月内竟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林天禄沉吟许久,为其倒上了一杯温茶,这才开口道:“莫姑娘如今可否能与我说说,这段时日你究竟经历了何事?” “我……本是想返回宗门,去参加祭祀仪式,再安心在宗门内过年等待先生您上门拜访。” 莫段嫣双手抵在膝前紧紧相握,低声道:“但在途中遭遇怪物袭击,受这股黑气侵蚀入体,勉强才能维持住自我不失,却是浑浑噩噩地在外流浪了一月有余。 直至……取回了意识,我便能感应到那些黑气波动,想着尽可能将其他与我一样受黑气污染之人解脱。” 林天禄听得眉头微皱,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在我面前无需隐瞒,当时你究竟有何遭遇?” “我……” 莫段嫣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放下心中忧虑,轻叹道:“被一古怪老者抓进了神秘地窖,内部满是逸散的黑气……不止是我,还有诸多年轻少女,她们与我一样都遭此大难。黑气刚一入体便会陷入癫狂,只知厮杀战斗,相互吸收着对方死后体内逸散出的黑气,如同蛊虫争斗。” “我是中途恢复了意识,趁乱在黑夜中偷偷逃走。但没过多久后,我慢慢听说了‘附身者’在不少镇县内肆虐的传闻,知晓那些‘蛊虫’都已被尽数放出,开始为祸天下苍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沉道:“我已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有任何脸面再回去见父母长辈。便发挥最后一些绵薄之力,尽可能将那些蛊虫斩杀,让她们能安心解脱。” “但,黑气弥漫扩散的速度远胜我想象,不知不觉间,那些遭受黑气侵蚀之人的数量已经远比当初遭难的少女更多数倍有余。哪怕我在各地周转赶路、奋力战斗,可附身者非但没有减少,灾祸反而愈演愈烈。直至一路追赶至丰台县地界内,便是……” 莫段嫣眼帘微抬,瞧了他一眼,声音更显细柔:“与唐香主几人相遇,辗转之下又恰巧遇见了先生您。” “……” 林天禄沉默了半晌。 旋即,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这段时日以来莫姑娘吃苦不少,辛苦你了。” “谢谢先生。” 莫段嫣面庞神色柔和几分。 而从其脸上却瞧不出几分往日的娇憨与稚嫩。 短短数月的生死经历,显然已让这位年幼少女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蜕变,变得成熟冷艳,气质高绝出尘。 但这番心酸过程,却是叫人垂怜叹息。 “你可还记得,当初是何人对你们下的手?” “不知。” 莫段嫣摇了摇头:“那古怪老者不曾显出真容,只是以幻影现身。而且在逃出魔窟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似乎任由那些附身者在外肆意传播。” 林天禄沉思了片刻,很快重新露出温和笑容:“罢了,既然莫姑娘能平安无事就好。至于你身上出现的诸多异状……” “应该无妨。”莫段嫣抿唇轻声道:“初时虽头脑意识混乱,但待适应了几天后就无神大碍,而且……我的修为也远比过去还强出不少,力气也变得与怪物无异。只可惜这等异变似乎只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其他附身者基本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直至战斗厮杀到油尽灯枯,彻底变成那些黑气滋生的容器。” 林天禄略作斟酌,提议道:“莫姑娘若不介意,可否让我瞧瞧你的身体状况?” “先生请看吧。” 莫段嫣并无丝毫排斥,无比乖巧地颔首应声。 “还请放松身体,不要乱做反抗挣扎。”林天禄肃起面庞,将手掌搭在其肩头,凝心精神地探视感知。 而随着灵气与灵识渐渐深入体内,很快便感觉到少女体内正流动着极为澎湃的黑气。 但与之前瞧见的蠕动黑丝略有不同,这些黑气已然凝结成液体般在气海奔流涌动,汇集于胸口处,凝结成黑玉状,灵肉无比稳定的融合平衡,律动着相当惊人的生命活力。 要知道,数月之前的少女还修习着寻常凡武、修炼内功心法,唯有几分内息在体内萦绕。 可如今这一身血肉已尽数遭到改造,漆黑内息澎湃如河流,单论修为来说几乎已经与宗师武者无甚区别,甚至还犹有过之! 而这等异状…… 果然与程青玉的身体状况极为相似。 但,两人的变化程度却完全是天壤之别。 “唔——” 莫段嫣秀眉微蹙,似露出几分苦闷之色。 林天禄蓦然感觉到其体内黑气仿佛渐渐翻腾,势要将探入体内的灵气给强行排斥出去。 “会感觉身体不适吗?” “有些……胀胀的。” 莫段嫣迟疑低声道:“我还不太适应这股力量,下意识就想……” “平静些。” 林天禄暗作思忖,主动将灵气交渡散入其四肢百骸。 而那些原本还无比排斥的黑气受灵气涌入,在片刻躁动后,竟渐渐重新安定了下来,颇为温顺地与灵气一同交汇缠绕,仿佛不分彼此一般。 嗡 一声奇异嗡鸣响起。 原本正在安静旁观的云玥见状,不禁面露讶色。 因为莫段嫣肌肤上竟泛起无数道奇异纹路,散发起淡淡的暗色荧光。 但不同于之前所见少女身上杂乱无章的痕迹,莫段嫣身上的黑纹却显得无比精致神秘,自秀颈蜿蜒攀爬,仿佛纹出一朵极为妖艳绝美的漆黑莲花,在面颊旁浅浅绽放,邪纹覆面,朱唇晕染,非但没有多少令人畏惧的邪气,反倒甚是美艳妖冶。 “呼——” 闭眸轻吁之际,面颊上泛起娇艳动人的丝丝红霞,似是媚态荡漾。 直至林天禄将搭肩右手放开后,莫段嫣这才重新睁开眼眸,红霞渐褪,转眼间便恢复了刚才的清冷淡漠之色。 而周身闪烁莹亮的漆黑纹路也再度暗淡,直至隐入肌肤彻底消失,根本看不出刚才竟会有这等惊人变化。 “感觉如何?” “很舒服。” 莫段嫣抿了抿朱唇,渐露几分浅浅笑意:“多谢先生。” 林天禄长吁一声,轻笑道:“看来确实不必太过担心你的身体问题。” 那些黑气虽来历古怪、性质更难以捉摸,但确实与莫段嫣的身体完全相融相汇,早已成了她的一部分,几乎与灵魂、内息无异。往后只要能一直维持自身冷静镇定,想来也不会生出变故。 至于其脑袋上长出的利角,想来是肉体突升的异变,几乎与外露骨质无异。贸然破坏对其身体也并非好事。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三人是如何搭上的关系。” 林天禄回首看了眼坐在后方的唐千门和秋水涵:“莫姑娘是想斩除那些附身者,而你们两位是——” 秋水涵露出优雅柔媚的笑容,起身盈盈行礼道:“妾身是绫罗谷上代传人,名唤秋水涵。此次前来丰台县本想瞧瞧秘境内有何密藏,只是形式发展远比想象中更为错综复杂,机缘巧合之下才与唐香主和这位莫姑娘相遇,也算不打不相识的奇妙缘分。” 莫段嫣闻言眼神微冷,轻轻一哼,却并未再开口多言。 不久前虽被其戏耍羞辱了一番,但之后的诸多经历遭遇,双方勉强也能算是互帮互助。 饶其一回也暂时无妨。 而唐千门抱着自己的纤臂,脸色复杂地侧首偏开目光,低声道:“我与她的缘由差不多,只是偶然从一名女子口中听闻了莫姑娘的消息,便特意前去与她碰了面。但最后会遭遇罗星执魂者的追杀,却是我意料之外的变故。” 林天禄颔首表示理解。 只是,这绫罗谷上代传人的身份…… “先生无需担忧,绫罗谷中关系错综复杂,人心渐离,妾身心中并无仇恨。”秋水涵仿佛知晓他的心思,笑吟吟道:“况且先生如今救了妾身一命,心中哪里还有何怨言,反倒感激不已。” “秋姑娘既是心怀善意而来,在下自然不会为难你。” “多谢先生宽宏谅解。” 秋水涵艳娇颜上的笑意更显明媚灿烂,执手浅拜,美眸中仿佛流转着丝丝异彩。 林天禄顺势看向了一旁神情沉闷的唐千门:“唐姑娘是否还记得那告诉你情报的神秘女子?” “印象不深,只知其身段极为妖艳婀娜,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再多问了。” 他无奈一笑,暂且断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很显然,无论是莫段嫣还是唐千门乃至秋水涵,都是这场纷争之中被人操控的棋子之一。 区别无非是她们否有足够的力量抗争搏命。 “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安排?” “我……还不想回去。” 莫段嫣攥紧双手,低声道:“虽然先生刚才耐心安慰,让我无需太过介意。但我现在终究还放不下……或许再过段时间,才能冷静地回到家中。” “这样也好。”林天禄对此并无多少异议。 这小丫头倒是比之前想象的更为冷静成熟些。 “那你们二位——” “我会离开。” 唐千门无精打采般低吟道:“不会随意伤人性命,寻得一处安静清幽之地好好休养。” 秋水涵美眸一转,掩唇轻笑道:“妾身倒是与唐香主想法不谋而合。虽对先生极感兴趣,但如今身上的伤势还需慢慢修养,可能没办法跟随先生远途而行。” “你们若能远离争端,安心归隐山林,那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不禁调侃了一声。 秋水涵闻言妩媚一笑,欠身道:“先生如此提议,对妾身来说倒有几分吸引力。毕竟妾身本就厌倦了绫罗谷内的尔虞我诈、又甚是不喜当世的纷争纠葛,若能寻得一处清静之地,当真隐居世外也颇为不错。 如何,唐香主觉得妾身与先生的提议怎样?” “……我无甚异议。” 唐千门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看起来依旧是兴致缺缺。 但她轻咬了一下嘴唇,沉默片刻,抬起眼帘沉声道:“先生可否告诉我……你当初将我的灵魄扯走大半,是想让我痛改前非、回头是岸,而我如今叛出了照宵院,抛弃了过去的一切……到底有没有做错。” 林天禄神情微怔。 看着此女忐忑不安的眼神,心下这才渐渐有了几分恍然。 略作沉吟后,他很快露出温厚笑容,安抚道:“实际上,以唐姑娘这数百年的阅历,是对是错其实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哪里还需得在下这等小辈来指指点点。” “但、但是你……” “但可别忘了,唐姑娘亦有半分魂魄留在我这里。” 林天禄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正色道:“所作所为是否违心背义,你我之间亦能有所感应,无需这般迷茫忐忑。源自真心实意行善积德,你便能踏踏实实地再行走于世。” “……” 唐千门美眸连眨,眸光闪烁不定地再度垂下螓首,抿紧朱唇。 见其再度沉默,林天禄也没有再开口多说些什么。 毕竟这等活过数百年的妖鬼,其心境与见闻实在是远超凡人所想,实际上也压根无需他人来‘指点迷津’。 其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份在迷茫之际的‘点拨’而已。 境界高低之间有心魔存在,而弃暗投明、改头换面自然也会有些‘魔障’尚存,需要沉下心思慢慢醒悟悔改,才能有所收获。 毕竟说是要行善积德……可不是嘴上喊喊两三句口号就能办到的。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不过,你们二人身上皆带着伤势未愈,若贸然离开此地,再碰见其他的罗星执魂者可甚是危险,要前往何处才能安然无忧?” 秋水涵略一蹙眉,只觉此事也确实有些棘手。 若返回绫罗谷内,自然能平安无事。哪怕罗星当真要图谋不轨,亦有反抗的底气。 可如今绫罗谷内…… “若不嫌弃,三位姑娘就到我等临月谷内暂避一段时日如何?” “嗯?” 异样的女子嗓音在屋外悄然飘至,引得秋水涵等人皆是心头一颤,惊疑不定地循声望来。 旋即,客房木门缓缓打开,现身走进一位衣着华美艳丽的成熟女子,裙角间腿肤微露,银丝秀发如瀑,绝美无暇的倾世容颜上噙着典雅端庄的淡淡笑意:“我临月谷地处偏远、荒无人烟,哪怕是罗星亦不可能寻得蛛丝马迹,断无可能会有任何危险。” “——谷主?!” 在看清来者容貌后,林天禄顿时又惊又喜道:“您怎会出现在此地?” “我若说此行只是凑巧,天禄可是信或不信?” “这……” “其实只是我心下亦有几分预感,再派出弟子未免危险难料,索性便与八长老结伴随行到外界转转,亲自瞧瞧此世有何变化。” 谷主展露着温润如玉的笑颜,婉转浅声道:“而途径丰台县之地,亦是大致了解到事态来龙去脉。这三位姑娘若暂时没有好的去处,随我一同返回临月谷也是不错选择。” 林天禄压下心中惊讶,沉吟道: “此举……不会太过麻烦?” “这有何麻烦的,只需多腾两三间屋子而已。” 谷主掩唇轻笑了两声,莲步轻移上前,温声亲切道:“况且天禄你可别忘记了,如今你可是我临月谷唯一的好贤婿,我们自然得为你好好分忧才行。” 感受着轻柔飘来的宜人沁香,林天禄很快露出得体笑容,拱手道:“那着实得谢谢谷主关切之心了。” “无需见外多言。” 谷主将其双手轻柔按下,细语道:“若雨如今身子可好?” “她正睡在隔壁卧房,可能还需再歇息会儿。” “要好好照顾她,若当真伤着,静云她可得心疼好一阵子。”谷主笑吟吟地抚了抚他的胸膛:“但你也不必太过操劳累着,要是回去后见你饿瘦,静云想来也要急得茶饭不思,苦恼难眠。” 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 见其神色窘迫,谷主星眸之中似有几分笑意流转,很快侧首瞧向一旁怔然无言的秋水涵和唐千门。 “两位姑娘对我的提议,意下如何?” “这……” 秋水涵一时哑然,有些犹豫不定。 毕竟此事实在来的太过突然了些。 林天禄失笑一声,很快为她们大致介绍了几句。 …… 而听闻其与临月谷关系匪浅后,秋水涵心思微动,顿时露出欢喜笑容,贤淑得体地行了一礼:“临月谷主若不嫌弃妾身等人多有叨扰,那自然再好不过。” 能得林天禄此人如此推崇,又是亲属关系,或许确实值得一去。 况且她们如今身上伤势未愈、与罗星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单独在外奔波也确实危险,能有一处清静安全之地落脚,可谓天赐机缘。 “一切好说。” 谷主微笑着颔首应声:“待两位伤势痊愈,届时要走要留自然随意。但还望两位能守口如瓶,莫要将我临月谷的消息随意传播出去。” “还请放心,这等忘恩负义之举我定不会做。”唐千门颇为郑重地给出了承诺。 秋水涵则轻笑道:“临月谷与林先生关系匪浅,哪怕是给了妾身天大的胆子,亦不敢随意胡来。” 谷主闻言颇感满意。 能在此世修出蛮境修为的妖鬼与术者,除去道心坚定之辈,便是这等八面玲珑的聪明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但最重要的一人——” 她悄然回首望来:“这位小丫头,若想调和你身上的异状,你须要与我去临月谷一趟才行。我等临月谷内正好能有助你修行的法门手段。” 莫段嫣神色一愣。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分忧之行,半日别离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连忙问道: “谷主这番话的意思是……” “这丫头体内邪气萦绕,如今虽能平安无事,但若放任不管迟早会生出祸患。” 谷主语气平稳地解释道:“换言之,与当初若雨身上的异状有几分相似。 而我等临月谷亦有帮忙压制调和的手段。只需好好修习一段时日,便能变回与常人无异的模样。” 莫段嫣豁然起身,满脸惊讶:“您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谷主展露着温和亲切的笑容:“我这一路走来偶有听闻附身者的存在。这等异类在千年间确实是闻所未闻,但侵蚀扭转神魂肉身之法,终究万变不离其宗,定能为你寻得一条坦途出路。” 莫段嫣心中惊喜万分,下意识看向了林天禄:“先生,我……” 林天禄不禁笑了笑:“既然如今莫姑娘你暂无去处,先与谷主一同前往临月谷一趟也未尝不可。若当真能有些收获,于你而言也是桩美事。 至于临月谷内的状况你也不必担忧,谷主等人皆是平易近人之辈,那几位长老更是温柔体贴,届时若碰见她们便说上几句好话,定会待你不薄。” 谷主掩唇轻笑了两声:“无需这般麻烦,只需与静云交代了你的身份,说你是天禄收下的大弟子,自然会好生照料。” 莫段嫣迟疑道:“但先生您还不曾……” “如此也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已是应承下来:“能有武姨帮忙照料,定是安然无忧。” 莫段嫣双眸微睁,片刻沉默后不禁扬起些许笑意,垂眸间满是喜色。 先生他还是这般体贴温柔,悄然间答应下了当初未尽的收徒之事。 “这样便好说了。”谷主浅笑道:“待会儿三位姑娘就与我一同前往临月谷,路上安全由我等来保障便是。” “多谢谷主。” 秋水涵和唐千门一同欠身行礼。 …… 眼下正事谈完,林天禄也是放松了语气,笑呵呵道:“谷主此次来的突然,不妨先留下与我跟若雨她们吃上一顿午膳?” “不打扰你们夫妻的远途郊游啦。” 谷主美眸转来,似笑非笑道:“自是知晓你们夫妻之间情意浓浓,这才特意前来替你们分忧解难的。若再留下来叨扰岂不是本末倒置?要叫静云知道了,她可得冷眼瞧我好一阵子,心底埋怨我这老妪还瞎掺和年轻人之间的情事。” 林天禄哂笑道:“谷主可全然不老。只是坐下吃顿饭不碍事的。” 谷主眸中水波流转,蓦然道:“不然,让八长老留下与天禄你好好相处一阵子?” “呃?” “谷主,切勿胡言乱语。” 窗外传来一丝无奈叹息。 众人循声瞧去,才发现敞开的窗框上正背身坐着一位长发及腰的曼妙女子,黑裙坦肩露背,在秀发下尽显着绝美的无暇身段。 包臀丝裙紧贴窗框,坐出浑圆饱满的挺翘弧度,仿佛挤压爆出,让人惊叹着黑裙下是何等撩人性感的成熟媚体。 她随意侧首顾盼,露出半张精致无暇的美艳面庞,额间乌发如扇遮颜,鬓侧一束银铃玉坠轻轻摇曳,气质甚为出尘神秘。 红唇微抿,无声颔首问候了一声。 林天禄见状连忙拱手回礼:“见过八长老。” “气色不错。” 八长老抬起纤指撩拂过遮住单眸的刘海,清冷空灵道:“不必将谷主的话放在心上,待会儿我就与她一同返回临月谷。” 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 当初在临月谷内,与这位八长老也只算点头之交,还不曾聊过几句。 而如今一聊,倒觉其性情较为清冷淡漠。 “既然如此,我与八长老就不多做逗留了。” 谷主巧笑嫣然地收回目光,牵起了林天禄的右手,柔声叮嘱道:“待春节之时,记得早些回临月谷一趟。静云她们可是想念的很,一家团聚甚是重要,切莫让她们久等。” 如今距离靠近一瞧,才发觉谷主此身华美长裙亦是别有洞天,那高耸隆起的胸襟处好似纤薄丝纱微掩,尺寸惊人的硕物被完全包裹,沟壑轮廓尽收眼底,仿佛轻轻一跳便会从衣襟中完全蹦跳而出。 林天禄连忙扬起目光,收敛心神,郑重道:“谷主放心,在下定会回去一趟。” “那就好。” 谷主侧首看向一旁的云玥,轻笑道:“也麻烦云姑娘了,得多帮忙照拂天禄和若雨。” 云玥仪态优雅地合手欠身: “照料她们自是理所应当。” “很好……那么三位姑娘还请放松警惕、不要反抗抵御。” 谷主顾盼回眸,笑吟吟地一抚衣袖。 旋即,莫段嫣等人当即被卷作一团流光,齐齐收入进了她的衣袖当中。 瞧见林天禄略显好奇的目光,她不由得轻声解释道:“此招是阴气运用的法门之一,天禄往后亦能学上一学。” “咳……多谢谷主。” “好了,我们此行就暂且一别吧,年后再见。” 谷主微笑着颔首退去。 林天禄正要上前恭送,却见其脚步蓦然间停顿了一下。 片刻沉默后,她回首好奇道:“但不知,与天禄你同行的另外一位姑娘如何身在何处?” “您是说幽罗姑娘?” “没错。” “她一直神出鬼没的,我也不曾限制,眼下可能在村镇四周转悠闲逛。”林天禄笑着说道:“是否要向谷主引荐一下……” “倒是不必。” 谷主摇了摇头,露出神秘悠远的丝丝笑意:“若有机缘,自会与其相遇。” 话音刚落,其身影便化作淡淡霞光消散无踪,连同窗外的八长老一并悄然离去。 “——谷主和八长老来的着实突然了些。” 云玥缓缓走至身侧,轻声道:“似乎早已知晓此地发生的诸多变故。” 林天禄失笑道:“可别忘了,谷主她们最擅预知之术,这些风波她想来是再清楚不过。” “天禄你心中其实……” “谷主与我皆是心知肚明。而她能在瞧见天下大势之变动后依旧前来助我们分忧,便是早已做好了选择决定。” 云玥闻言露出些许笑意:“如此说来,临月谷诸位还真是与天禄你结缘深厚,自比是娘家人相处相待。” 林天禄哂笑着挠了挠头:“只是年后去临月谷探亲之际,可得再多购置些礼物才行。” 得此协助,自是感激不尽。 况且武姨和五长老、还有那位白馨师妹,都得要多加挂念在心。 …… 村镇郊外,落满薄霜的沧桑竹林内。 谷主与八长老二人并肩,执伞遮颜,如同模糊不清的幻影般闪烁腾挪,在林间无声无息地穿梭而行。 在走出一段路后,八长老却有所察觉般停下脚步,目光凛然地望向前方。 “此女,果然藏身于此。” “哎——” 一声略显无奈的叹息幽幽响起。 旋即,在一颗竹木后现身走出了幽罗的身影。 她背负双手,娇颜上满是无奈之色:“本宫都已掩藏踪迹刻意躲了起来,倒没想到二位竟还会特意前来搜查……看来此行目的不仅是与林先生打声招呼,更像特意来找本宫谈谈的。” “作为天禄的长辈,自然得来瞧瞧此事的始作俑者才行。” 谷主依旧带着温润平和的淡淡笑容,舒缓轻声道:“在此局中穿针引线、左右逢源,令罗星与古界俱是被卷入这场天下纷争,还引得所谓的附身者加入战场之局,搅动风雨。 天下大势混乱伊始,可至始至终却无人知晓是你在幕后所做的手脚,仍旧在相互猜忌,人心惶惶……这等足智多谋之人,可着实令人没法放下心来。” 幽罗抿唇嗤笑一声:“谷主这番话可是太过夸赞啦,本宫可没有你说的那么——” “至少这三位姑娘的纠葛纷争,便是你参与其中。” 谷主笑吟吟地抬起衣袖,拂过袖口:“那莫丫头之所以会来到丰台县内,是你在暗中引导。而唐姑娘会与其相认相识,亦是你主动向其透露的情报。 至于那位被你三言两语耍的团团转的罗星执魂者,倒是不提也罢。如今已然深陷泥潭难以脱身,怕是当真要与古界和各大势力长久斗争下去,至死方休。” 正因如此,在遇见了秋水涵一行后,她几乎就不曾主动现身过哪怕只是一丝可能,要是让三位姑娘瞧出了身份底细,这些安排便会走向终局。 幽罗双眼微微眯起。 待沉默片刻后,她蓦然嬉笑道:“不愧是林先生的长辈,确实料事如神。本宫原以为无人能察觉出异常,没想到竟是被你一眼就被看了个通透。” “像你这等奇女子突然接近天禄,我们自然会多加警惕小心。” 谷主轻拢随微风荡漾的秀发,噙着淡笑继续道:“免得天禄一行会被奸人蒙骗暗算,受其蛊惑走错了路。” “哦?” 幽罗轻抚着朱红嘴唇,饶有兴致的笑道:“你言下之意是说本宫图谋不轨,想要对林先生等人不利?” “确实如此。” 谷主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寒芒:“你隐瞒了身份偷偷接近而来,其中心思可是难测难料。我等可不会由着你伤到天禄他们哪怕分毫。不过——” 但言至此,她的话锋却蓦然一转,再度露出浅浅笑意:“如今亲眼仔细一瞧,我倒是放心不少。” 幽罗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你这是何意。” “或许算不上朋友,但亦算不得敌人。若是因此而惩罚与你未免太过严苛了些。”谷主话音中隐含几分捉弄般的调侃之意:“天星魔皇、浊世帝姬……一千五百年后若当真能变得乖巧可爱,黏人俏皮,倒是颇为有趣之事。” “你——!” 幽罗顿时神情动摇,面露惊诧。 很显然,这番话已是戳中了她心中秘密。 但瞬息惊愕之际,她很快扬起一抹邪魅笑容,环抱起双臂寒声道:“原来如此,这临月谷便是早该灭族灭宗的月魂圣宗。而你这所谓的谷主,就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没想到时至今日,竟还会有再见之时。” 谷主淡淡一笑:“过往之事不必多说。这千年历程久远缥缈,变化万千,你远比当初要衰弱不少,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腼腆幼女。你我如今若当真起了冲突,大名鼎鼎的浊世帝姬可得与之前一样,被人吊着四蹄抽打着嫩臀儿,拍的要漏出水花儿了呢。” “你说什——果然如此,当时那个女人是你的妹妹!” 幽罗顿时露出几分恼怒之色,恨恨道:“怪不得你们二人容貌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家妹妹确实胡闹,性情浮躁,与大家闺秀可搭不上丝毫关系,所行之举亦粗鲁了些。” 谷主摇头失笑了几声。 旋即,她蓦然屈指轻弹,一缕流光突然间飞射而出。 “嗯?” 幽罗随手以折扇将飞来的事物借住,微瞥一眼,神色却悄然一怔。 是一颗通体透亮的玉珠。 而且,这颗珠玉之中竟封存萦绕着澎湃如渊的恐怖阴气,好似化作实质般在珠玉内缠绕凝结。 “你这是……何意?” “就当作见面礼。” 谷主轻笑道:“我见你身上伤势未愈,索性就用此物调养。能助你以这幅身躯更为顺利的自如行动,减少些拘束。” 幽罗没有立刻将珠玉收下,语气低沉道:“你倒是突然间转了性子,难不成还有何花招?” “此话倒是我要向你提及才对若论计谋,哪怕四五个我加在一起都不如你料事如神、运筹帷幄。”谷主轻声细语道:“而真正转了性子之人,反而是幽罗姑娘你才对。” “……” 幽罗一时怔然无言。 谷主这时才优雅端庄地欠身道:“希望幽罗姑娘将来能一帆风顺,妾身便暂且告辞。” “你……专程跑来此地,就是为了送本宫这颗东西?” “往后我们自然还有更多交流相处的机会。” 谷主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天禄他心中明亮,知晓谁是真心实意、谁是心怀叵测。” 幽罗闻言柳眉微蹙,神色不虞地轻哼一声: “原来是跑来威胁敲打本宫的。” “只是友善交流而已。” 谷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当即背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但希望……你我将来不会有冲突之时。” 见其欲要离开,幽罗眯起双眸沉吟了片刻,蓦然嬉笑道:“本宫若当真闹出点事端,给你们临月谷心心念念的林天禄留下些刻骨铭心的‘创伤’,又不知你们会作何感想?” ——锵! 一抹寒芒骤然闪烁,涟漪似光。 幽罗脖颈微微后仰,这才不至于被刃锋割破了喉咙。 “你若真敢做了此事,我便第一个取了你的性命。” 耳边传来森然阴冷的呢喃话语,却见是一直沉默无言的八长老不知何时已闪身至其背后,面色冰冷如霜,将凝结成形的利刃紧紧贴在脖颈上,仿佛只要轻轻一动便能将其头颅生生割下。 “竟如此激动?” 幽罗浮现几分调笑意味,目光轻佻地瞥了眼身侧的八长老:“你与林天禄之间又有何关系?还是说——” 她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谷主,嗤笑道:“本宫该佩服你御下有方,能让这等身手的姑娘唯命是从?” “天禄与我临月谷之间因缘深厚,你如今还是外人,又怎会知晓其中门道?” 谷主有些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八长老还请冷静些。这位姑娘只是在故意气一气我等,并非是真心话。” 八长老冷眉微皱,这才缓缓散去手中的利刃: “下次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往后要是真让我瞧见你对天禄图谋不轨,定要斩了你的脑袋!” “哼~” 幽罗只是邪异冷笑两声,但瞥向八长老的目光却隐含了几分诧异。 这位冷美人与林天禄之间又是何种关系,怎得看起来…… 如此关切? “不过,幽罗姑娘若总说这些胡话,往后可得给些教训才行。” 谷主笑吟吟地比划了一下挥掌的小动作:“比如再尝尝此事的滋味?” 幽罗面庞略显僵硬,勉强扯着嘴角低声道:“你让那个女人等着,迟早会将这份仇讨回来。” “无泪她会好好等着的。” 谷主带着温润笑意欠身行礼。 旋即,其身影便化作淡淡霞光消散。 “那么——” 幽罗侧首再看向站在身旁的八长老:“你还有何话想要说的?” “休要辜负这番信任。” 八长老冷着寒霜素颜,拂袖抛下一物,随同谷主一起悄然离去。 “……” 幽罗神色微愣,待竹林间已彻底恢复宁静清幽后,她这才略显狐疑地看向手中顺势接过的…… 一柄极为精巧华美的连鞘匕首。 微微将短刃拔出鞘,看着宛若工艺品般瑰丽晶莹的撰纹刀刃。 呆愣片刻,不由得扑哧一笑。 “面冷心热之辈。” 难不成,真将她当做了林天禄未过门的妻妾,想着送她些许礼品聊表心意? 不过 “越是纠缠,本宫倒越是心软啦。” 幽罗将匕首合拢入鞘,无奈暗叹一声。 在与林天禄正式相逢之际,她就已在暗中布下了诸多困局。但事到临头,她自己反倒起了几分反悔之意。 “……这一遭远行,算是本宫输的透彻干脆。” 幽罗攥着匕首扬首闭眸,静静沉默了一阵。 直至从胸襟之中抽出了一封精致纸信,呢喃自语道:“出行许久,确实也该暂作告别一次了。” …… 日上三更,暖阳洒落在冬日中尤显温暖。 “唔……” 微微传来的晃荡感觉,令茅若雨下意识呢喃两声,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略显困倦地起身坐起,扶着额头低吟长吁片刻。 直至浑浑噩噩的意识逐渐复原后,她这才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发觉自己竟是坐在熟悉的马车车厢当中。 “若雨可是睡的舒服?” “云姐姐?” 茅若雨侧首一瞧,就见云玥正面带温柔笑意坐在身旁,亲昵相依扶肩,软语道:“睡了一整天,身子可还有何不适酸疼?” “应该无妨了。” 茅若雨又瞧了眼侧躺在手边的程忆诗,见其仍睡的正香,不由得好奇道:“如今距离山中变故已过了多久?” “我们都早已离开了丰台县地界,如今正驶离武昌省,前去舒雅所在的正阳王府方向。” 云玥淡淡一笑,很快娓娓道来,将这两日发生的种种尽数解释了一遍。 丰台县古界激战、与莫段嫣的重逢、谷主和八长老造访……这短短两日发生的一切,听得茅若雨都险些没反应过来,心下甚至生出狐疑,自己和忆诗当真只是睡了仅仅不到两天? “……且慢!” 茅若雨诧异万分道:“云姐姐你说……那幽罗姑娘已经离开了?” “是呀。”云玥轻叹一声:“她今日早晨只在客栈内留了封信便独自离去,倒不知她如今究竟去了何处。” “她竟然走的如此……草率。” 茅若雨抿了抿朱唇,心下反而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都还不曾开口打声招呼、道个别,醒来之后便发觉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令人有些难以习惯。 “幽罗姑娘她没说自己要去往何处?” “信件内只简单说了几句道别的客套话。”云玥无奈笑道:“但以她邪异古怪的性子,这丰台县内的变故完了,可能又要到其他地方去凑凑热闹。若雨你也无需太过担心了。” “奴家明白。” 茅若雨心中暗暗叹息。 当时在仙凤山中与那几尊蛮境尸傀激战,若非有此女不顾危险出手救援,她与忆诗二人可不会仅受这点小伤。 “好了,既是醒来,我们就在前面的茶摊停下歇息会儿吧。” 林天禄撩开纱帘,朝车厢内轻笑道:“睡了如此之久,正好喝杯温茶暖暖身子。” “嗯。” 茅若雨露出笑意,但很快略一惊讶,就见身旁程忆诗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却丝毫没有坐稳身子,半梦半醒地顺势栽进了她的胸怀当中。 “忆、忆诗,快些醒醒啦!” “唔……头、头有些晕乎乎的……刚才好像听见了夫君的……” 见程忆诗一副还未睡醒的可爱模样,林天禄不禁失笑道:“看来忆诗确实得喝两杯温茶清醒一下。” …… 不久后,马车很快停靠下来。 这郊外的简陋茶摊内只有零星两三位过路的旅人,虽是午后宜人,但依旧显得冷清了些。 云玥帮忙搀扶着倚靠而来的茅若雨和程忆诗,缓缓走向就近的座位。 而林天禄刚将马车缰绳捆好,回身没走出两步,正巧坐在一旁茶座内的旅客摩挲着斗笠,蓦然开口道:“你们呀,来的可真是慢,本宫都等了半晌啦。” “呃?” 林天禄顿时一愣。 满脸古怪地侧首仔细瞧向此人斗笠下的面容。 而旅者以指尖微微顶起帽檐,很快露出了幽罗那张妩媚娇艳的容貌,邪魅笑道:“怎得,难道刚刚分离不过半日时光,就忘了本宫的声音和长相?” “你不是说要……” “分别半日难道就不算离开?” 幽罗托腮露出一抹娇艳动人的笑意:“本宫可是好奇那正阳王府是何等绚烂奢华,自然得跟着你们一同前去瞧瞧才行。” 林天禄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姑娘又何必突然消失半日?” “此事,可是女子的秘密。” 幽罗单眸眯起,螓首微斜,妖冶优雅一笑:“哪怕是本宫的‘好夫君’,亦不能刨根问底哦~” 第三百三十五章 传闻俱起,狐香暖冬 武昌省边界之地,仍有一座古朴老镇坐落于此。 如今寒冷冬日,仿佛家家户户都在筹备春节,人烟稀少,街头往来都似是县外旅客商户,偶有几道叫卖吆喝之声,稍显冷清。 林天禄一行刚刚驶入此镇不久,便寻得还算不错的落脚客栈,街对门正巧是一家盛名食坊,听闻风评可谓滋味不凡。 待匆匆整好随身行李,见天色渐晚,众人索性准备到食坊内享用一顿晚膳,尝尝这当地之美食有何等珍馐美味。 只是关上客房大门之际,回首一瞧,林天禄却看见身裹黑袍的幽罗正巧从身后走过。 四目交汇瞬间,她顿时露出一抹妖媚笑意,挑逗般轻眨美眸:“本宫出门逛逛此县,不必多等。今晚你就与三位美妻好好温存会儿吧。” 林天禄失笑道:“姑娘莫不是又要在暗中做些小动作?” 听见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语,幽罗神情微顿。 但她却渐渐垂眸,温和轻笑:“先生这般有趣,本宫倒是愈发舍不得为难较劲,总归不会害着你们的。” “亦是……女子的秘密?” “先生如此聪慧,可是叫人喜欢的很~” 幽罗又恢复了那副妖冶邪魅的笑意,美眸如丝,抬起纤指在其胸膛处轻轻勾画了几下:“安心等着本宫回来便是,若深夜无人,说不定还能让先生你……好好享~受一番,权当是抚慰照料啦~” 留下几句暧昧不清的挑逗话语,幽罗便笑吟吟迈着轻松步伐,身姿婀娜地消失在走廊转角。 林天禄目送其跑没了影子,不由得扶额一叹。 还真是个闲不住的女人。 …… 少顷后,一行三人已然走进了食坊内。 待得抚裙入座,茅若雨不禁拢发探首,瞧了瞧对面客栈三楼的门窗,疑惑道:“幽罗姑娘不下楼一起用了晚膳?” “她按耐不住性子,可能又到镇县周边转悠去了。” 程忆诗顺手帮忙将桌前三人的碗筷整理妥当:“若当真饿着肚子,会及时回来用餐的。” 林天禄闻言失笑两声。 越是相处相识,倒越是发觉此女性情如同野猫一般难以捉摸。 但细细回想,待前两日午间再度重逢后,这幽罗的性子……似是更为亲切温和了些? 虽然行事还是这般神神秘秘的。 “——奴家的心情也相当复杂。” 茅若雨抿了口温茶,哭笑不得道:“幽罗姑娘之前不辞而别,奴家还颇感失落惋惜,想着她若能继续与我们同行该有多好。 可如今幽罗姑娘又回到了身边,又与她说上几句话还真叫人……恼她的很。” 哪怕不曾再开口说些直白的羞人私语,但时不时会有意逗弄调戏几句,说的人甚是无奈。 “这般挑逗,想来也是在乎你。”程忆诗轻笑了两声:“若雨这幅温婉内敛的性子,旁人瞧着就是想欺负两下。” “唔……”茅若雨脸颊微红,嗔怪似的横了她一眼:“又在胡说。”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但娘子瞧着乖巧温柔,有些人兴许就是想看你害羞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想来更为可爱动人。” “相公怎得也出言戏弄啦!” 美妇捏着小拳,略显娇羞地敲打了一下。 只是这轻柔力道几乎与爱抚无异,更似娇嗔嬉闹一般,反倒颇为甜蜜亲密。 “几位客官,上菜咯!” 一位年轻小厮很快笑着将两碟热菜端了上来:“另外三道菜很快就会送上来,还请稍等片刻。” “麻烦你了。”林天禄朝其微微颔首。 “哎呀,这位先生实在客气!” 年轻小厮诚惶诚恐般赔笑了几声。 见其匆忙又跑回后厨方向,林天禄收回目光,但耳畔却倏然听见从其他座位上传来的几声交谈,侧首瞧去,就见一对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对酒长叹道:“哎!听闻那黄先生学识不俗、更是性情随和谦逊,没想到却白白遭了山匪迫害……当真可惜了啊!” “可不是!最近几日听说连县内都有不少恶徒流窜,官府哪怕派了人到处搜捕,可至今还是无果。今年这春节啊,可真叫人心惊胆战!“…… 与此同时,在食坊大厅另几侧,也有其他人在窃窃私语,啧啧叹息。 一中年男子夹了块炒肉送入口中,咀嚼含糊道:“听说前几日丰台县内外一阵电闪雷鸣、地动山摇,可是令方圆百里的人都瞧了个清楚。当时不少人都在猜测是否有仙神降临呢!” “梁兄说的此事,在下也确实有所耳闻。” 而坐在他对面的黄袍男子不禁感慨道:“但这神神鬼鬼之事终究离我们太远,相较起来,临近庆阳省内的传闻倒更让人惴惴不安啊。” “哦?那边又有何事?” “听说‘上头’的动作不小,闹得人心惶惶的。” 黄袍男子喝了口酒水,一脸无奈道:“梁兄你知道的,我堂兄一家可就在庆阳省内。如今书信往来甚是麻烦,都不知他们一家是否安然无忧。” “哎,这世道啊……” “……” 几番感叹在周边几桌不时传来,而交谈话题大多都是有关些许传闻、流言等等。 林天禄默然无言,暗中思忖。 直至耳畔一声关切呢喃蓦然响起: “相公,还是先吃了饭吧。” “嗯。” 林天禄很快回神,笑着端起递来的饭碗。 但程忆诗美眸轻眨,盯着他的胸膛看了一阵:“夫君,妾身虽知晓赤姑娘她们都已被你收入了体内仙山之中。但她们如今……无需出来与我们一同吃顿饭?” 林天禄轻笑道:“那位仙儿姑娘可是山中魂魄,无需用餐进食,况且她还在调养体内伤势,不便现身。 至于赤姑娘,她似乎在修为方面有些进展,这几天都在安安静静的打坐修行,至今都不曾动弹过几回。” “原来如此。” 程忆诗微微颔首。 林天禄放下碗筷:“你们若是担忧,不妨进来瞧瞧?” “这……当真可以瞧见?” 茅若雨略感诧异。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娇媚面庞蓦然腾起一丝诱人红晕,羞涩喃喃道:“岂不是要在这里卿卿……” 林天禄顿时笑了笑:“亲近之时虽能无意识瞧见,但若由我引导,你们二人自然也能轻松进入山中。” “啊……” 茅若雨不禁闹了个脸色通红,被程忆诗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瞧,更显害臊难当。 “你们二人与我双手相握便可。” 待得轻轻握住两位妻子的柔夷,林天禄沉下心神,灵识内敛。 或许是这段时日以来与诸多蛮境妖鬼打了交道的缘故,他对于灵识的掌控愈发娴熟自如,不过瞬息间便以灵气为引,裹挟着两位美妻的意识一同进入太乙仙山之中。 …… 仙雾弥漫四溢、好似霞光萦绕。 待得踩中脚下的仙山土地,茅若雨和程忆诗这才恍惚回神,惊异不定地环顾四周景色。 “竟当真能以心神进入此地?” 回首望去,那连绵不绝的仙山虚影更是映入眼帘,美景绝伦,恍若人间仙境。 但最为令她们感到惊讶的是 在山脚不远处还多出了一座奇异山峰。 “那是……” “仙凤山。” 林天禄轻笑道:“山之神髓皆被移入此地,这仙凤山之景自然尽显无疑。而仙儿姑娘如今就待在山中休养生息。” “实在是奇妙无比。” 程忆诗面露惊叹之色。 远远眺望,甚至连那山中的树林植被都一清二楚,栩栩如生,仿佛当真将一座山头都翻手挪走。 “那赤姑娘如今身在何处?”茅若雨好奇一问。 “便在我们后方。” 林天禄回身抬手一指。 就见太乙山孤峰石桌旁,正盘坐着赤灵渊的丰腴身影。而在其周身正弥漫着灵光氤氲,看起来仙气飘飘,甚是玄妙非凡。 茅若雨见状不禁掩唇小声道:“果真是在打坐修行,那我们如今是否……得安静些?” “入定修行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吵醒。” 林天禄轻笑了两声:“况且这山中的居民可不仅仅只有赤姑娘一人。” “夫君的意思是……” “你瞧瞧那边。” “嗯?”程忆诗顺着手指方向眺望一眼,很快瞪大了双眸。 在山崖峭壁之上正生长着一朵无比灿烂神秘的漆黑莲花,妖艳盛放,花蕊之中似有淡光流转四溢,隐约间同样有一道虚幻不清的身影正凌空盘坐,发丝衣裙随微风轻轻摇曳飘荡。 “这是……妾身?” 脑中模糊记忆略微浮现,程忆诗倏然记起自己的半数魂魄同样存于仙山之中。 那朵妖异黑莲,便是由她的魂魄化生而成。 林天禄侧首看向身旁的茅若雨,神秘一笑:“还有另外一位。” 美妇神情微愣,但突然感觉肩背陷入一团绵软之中,不由得踉跄两步。 “诶?” 下意识回头一瞧,顿时瞳孔紧缩:“是、是你?” “能在此地相见,也算头一遭?” 伴随略显轻浮暧昧的媚笑声,另一位‘茅若雨’的身姿容貌顿时映入眼帘,容貌完全一致,只是这满头乌黑秀发与赤金双眸尤显异常。 她颇为亲密地抚摸着茅若雨的脸蛋,嬉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看起来倒是圆润不少。” “奴家哪里……哪里变圆润啦!” 茅若雨心下一慌,连忙摸了摸脸蛋,生怕自己还当真变胖了。 但下一刻,她的脸蛋便蓦然间涨至通红。 因为这黑发赤眸的茅若雨正媚笑着伸手一探,顺势掐住了美妇胸前的高挺耸峰,十指挤压一捏,软肉仿佛都要从胸襟之中爆满涌出,凸出无比惊心动魄的弧度,却是纤柔双手根本连一半尺寸都掌握不住。 “我说的可是这里更加圆润!” “唔!等、等一下……为何刚一见面就……” “瞧你这幅模样,更为有趣些。” ‘茅若雨’嬉笑着松开了怀中娇喘连连的美妇,轻抚秀发,瞧向了一旁。 而与林天禄视线交汇的瞬间,她不由得微抿下唇,神色骤软,脸色微红地闪开视线,又看向了程忆诗。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这毒妇。” “你是……” 程忆诗显然有些愣神。 但晃神片刻后,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些许熟悉身影,银牙紧咬恨声道:“原来是你当初对妾身动手动脚!” “不过是些许情趣之举而已,何必太过在意。”‘茅若雨’抚唇暧昧轻笑两声:“毕竟当时你也是舒服的魂飞天外,有何必要气恼?” 程忆诗气的脸蛋通红,胸脯更是起伏不定。 回想当夜她与林郎在亭内缠绵,可这女人突然现身横插一脚,将她玩弄的好一阵凄惨。翌日可是连双腿都颤抖的站不稳当。 茅若雨整了整凌乱胸襟,羞赧道:“相公,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 但‘茅若雨’却很快摆手嗤笑道:“你自己想想便是,成婚洞房那晚你可是连登极乐云端,连三魂七魄都要一股脑泄出去了,我顺势进入相公的体内又有何问题。毕竟我等本就灵肉交融、心意互通,能与相公相依相伴可是更为美妙些。” “这、这这这……” 茅若雨顿时羞窘万分,讷讷无言。 “好了,就不要出言戏弄了。” 林天禄适时出声劝解,无奈笑道:“若雨此次来了此地,你也正巧回去吧。始终待在山中终究冷清了些。” “……嗯。” ‘茅若雨’收敛起调笑之意,温顺颔首应声,闭眸垂首,身形化作点点暗光卷入其体内。 茅若雨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脸色颇感复杂微妙。 虽突遭了一番戏弄,但细细深究……自临月谷内修行经历,刚才那邪气妖媚之女亦然已完美交融,皆为同一人。只是性格稍显不同了而已。 如此说来,她刚才算是被自己挑逗了几下? 程忆诗扶额叹息:“该说若雨深埋在心底的本性,当真深藏不露?” 茅若雨闻言更是窘迫羞赧,只得悻悻然地讪笑两声。 …… 待三人离开仙山,外界却只过了片刻,年轻小厮没过多久后端来了剩下的三道热菜。 但林天禄瞧了瞧坐在身侧,茅若雨如今正脸色羞红的垂首不语,一声不吭地扒拉着碗中热饭,看起来显然是‘心有余悸’。 “都已成婚了一月有余,何须如此羞怯?” 林天禄帮她夹了一块滑嫩鱼肉,失笑安抚道:“哪怕仙人都有七情六欲。平日里再清高无欲之人也有心中思绪。若雨你心底里有些小小欲望可是再正常不过。” “确实如此。” 程忆诗淡淡一笑,点头赞同道:“亦正亦邪、心思百转,本就是人之常情。人前温柔贤淑,可不意味着你心中都要一生一世慈悲心肠、感化众生……如此岂不是太过辛苦劳累?” “奴家明白这等道理。” 茅若雨眸光水润,羞答答地抬眼看了看两人,小声道:“只是稍显害臊了些。” “有何不好意思的。”程忆诗笑眯眯地夹起一块片青菜放入她的碗中:“你这下流妩媚的模样此生此世只叫夫君一人瞧去,岂不美哉?” “只要……” 茅若雨脸红红地偷瞄了一眼过来:“只要相公不嫌弃奴家就好。” 这回眸流转间的绵绵情意、仿佛羽毛在心头撩拂瘙痒,如甜浆入喉,引得人浑身一阵酥麻难当。 见爱妻这幅我见犹怜的诱人模样,林天禄不禁捂住心口,感慨道:“若雨这般风韵迷人,相公我可是早就被迷的神魂颠倒。要是再妩媚撩人几分哪里还承受的了。” “噗——” 茅若雨顿时扑哧一笑,温柔娇嗔道:“相公也会说些逗人的情话啦。” 林天禄哂笑两声:“言辞虽是苍白了些,但能逗得娘子开心就好。” “相公这番话已是甜到奴家心里去咯~” 茅若雨抿唇甜蜜一笑,夹起一块鱼肉小心翼翼地送至其嘴边:“相公尝尝这鱼肉味道如何吧~” 林天禄心中温暖,相当干脆地一口接过。 看着他们二人情意绵绵地相互喂起了饭菜,程忆诗脸颊微鼓,银牙不自觉咬了咬筷子。 “狐狸精!” “真正的狐狸可在这里~” 云玥的娇小身影悄然间窜至肩头,用小肉爪揉了揉她的脸蛋,轻笑道:“此时就该出其不意给若雨喂上几口,得叫她害羞尴尬一阵才行。” “妾身可得更加主动些!” 程忆诗轻哼一声,索性喝了口热腾腾的鱼汤,抿紧粉唇,当即挺身凑近到林天禄身边,探头将嘴唇印了上去。 “唔!” 茅若雨和云玥都是瞧得一阵惊讶,羞涩之际亦有几分敬佩。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亲密之举,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呜呜呜呜!” 但下一刻,反倒是程忆诗自己的脸蛋开始急速涨红,满是水雾的双眸都游离不定起来,仿佛都要窒息昏厥。 直至良久唇分后,她就像燃尽了所有力气似的,软绵绵地趴伏在桌,捂着起伏不定的酥胸连连轻喘,脑袋上仿佛都快冒起了青烟。 云玥强忍着笑意,用肉爪拍了拍她的脑袋:“勇气可嘉。” …… 夜色渐黯,这座邻界小镇反倒变得红火不少。 沿江一带处灯火通明、颇为热闹,仿佛正有当地的灯节习俗开展,不少酒楼阁坊亦是敞开。举目眺望而去,甚至还能瞧见那阁坊红纱内正曼妙起舞的歌女舞姬,台下观众们声声喝彩、鼓掌不断。 但林天禄今晚却并未出门感受一番当地热闹。 晚膳之际许是颇有几分兴致,茅若雨和程忆诗皆抿品了些许温酒,如今回到客栈不久后便困乏入眠,须得有人看护照料才行。 不过 在食坊用餐时,随着客流渐渐增多,他亦听见了不少流言传闻。 其中有关丰台县周边的些许变故、有此当地的冲突纠葛,同样有不少庆阳省的消息。 听闻那庆阳省内如今风雨动荡,官场纷争不断、人人自危,似与正阳王府在暗中的安排有关。而其背后甚至有几分…… 兵变的架势。 正因如此,与庆阳省接壤的武昌省近些时日才会有不少外省人举家搬迁而来,只为逃脱风波。 “庆阳省内的风波是真是假虽难料,可这座镇县内的阴气却变得浓郁不少。” 一抹月白身影极为灵巧地从窗外跳了进来,稳稳当当地落至窗框。 云玥侧首看向远方那红火明亮的街坊,低吟道:“临至夜间,藏匿于阴影中的妖鬼都开始伺机而动了。自古界与罗星那晚冲突后,这些妖鬼的活动变得频繁不少。可能他们亦察觉到形势古怪,想趁此机会多收割些凡人魂魄,以此增强自身修为底蕴。 但当地的妖鬼倒是相互制衡,亦不敢随意胡闹露出破绽,生怕会有其他妖鬼坐收渔翁之利。也算有了些许微妙平衡,县内这几日也不曾有受妖鬼暗害而死的无辜之人。” 林天禄听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等局面,或许也算得因祸得福? 云玥明眸轻眨,蓦然提议道:“天禄你不去瞧瞧那灯节?其中有不少满腹经纶的书生和文员题词赋诗,亦有不少歌舞表演,于你而言可甚是引人入胜,值得前去观赏游历一番。至于若雨和忆诗由我看护便是,无需担忧。” “这段时日见得多了,总归得留下陪陪你们才行。” 林天禄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狐狸无比顺滑的背脊绒毛:“况且前几日又是激战不休,奔波不断的,难得有些许清静时光自然得好好珍惜。这所谓万紫千红、灯红酒绿,如何能比得上家中美妻的半分温柔甜蜜。” 云玥听得一阵眨眼,浅笑道:“天禄也想着与我说说甜蜜情话啦?” “此话可是真心实意。” 林天禄感叹一声:“此次本想着带你们三人行一趟美满佳节游,但纷争战斗不少,着实有些对不住你们。” “……” 沉默片刻后,云玥身影很快被淡淡月霞萦绕包裹,转眼便幻化回国色天香的狐美人。 月色纱裙着身,丝带束腰缠腋,袒胸露肩,仿佛云雾般的霓裳羽织在臂弯与香肩旁轻轻飘荡,宛若月下谪仙般仙气飘飘,可谓倾国倾城般的绝魅无双,令人望而沉醉迷恋。 背后狐尾如云朵荡漾,无暇容颜上展露出一抹温柔如水的笑意。 “既然如此,今晚就由我来与天禄相伴便是。” 暗香萦绕、情意如丝,柔软如蜜般的丰腴身段很快便拥入怀中,那藏于月纱胸襟下的硕物耸峰也被挤压成爆满弧度,带来一阵如登仙境般的奇妙触感。 环腰揽肩,这般女子妩媚更叫人难以抵挡,只让人想要好好垂怜宠爱怀中绝世无双的狐情妙人。 “不久后就要踏入庆阳省内,先生可得好好准备一番与舒雅重逢后的见面礼才行。” 云玥趴伏倚靠在怀,噙着温柔浅笑,抬眸柔声道:“若是拿捏不定,便让我籁帮忙出出主意。” “自然会好好准备。” 林天禄轻抚着怀中美人的粉嫩背脊,一路下滑摩挲,那纤薄无比的纱裙霓裳却是几乎与冰雪玉肌无异,触之绝妙丝滑。 旋即,附耳轻笑道:“况且,迟早还得为玥儿再准备一份此生难忘的大礼才行。” “……嗯……” 云玥粉颊微红,心间似荡开几分难言羞涩甜蜜。 无言暧昧间,纱裙下那修长丰腴的缠丝美腿悄然间缓缓摩挲盘起,如灵蛇般缠腰勾腿,以至裙后高挺弧度更显凸出,数条狐尾极为难耐地来回扭动。 直至半柱香过后,丝丝浅笑呢喃交谈,伴随着清泉滴落般的水声此起彼伏的缓缓奏响,在夜色中泛起几分温暖暗香,驱寒沁心、分外宜人畅快。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夫妻情意,水乡美景 翌日午后—— 山间林道尤显清静,偶有几声细沙作响。 凝神细瞧,就见一辆马车正在林间行驶,似午后郊游般惬意舒缓。 而在厢内可谓风姿生辉,两位曼妙美人如并蒂双莲坐于其中,沁香萦绕“……” 清幽之际,茅若雨正捻着细针缝纫刺绣,一方纱巾上已有精美荷花跃然其中,栩栩如生。 轻拢垂鬓秀发,粉唇微抿,美妇专注认真的神色更叫人沉醉其间。 “……咦?” 肩头突然被轻轻一撞,茅若雨神情微怔,侧首一瞧,才发现云玥不知何时靠肩睡去,毫无防备地发出悠悠可爱的寝息声。 襦裙自香肩滑落,露出圆润精巧的嫩肩耸峰,在暖阳映照下流转剔透玉泽,宛若一副绝美出尘的仙境画卷。 “云姐姐还是这般慵懒。” 茅若雨暗暗发笑,温柔地抚了抚其额前刘海。 但瞧见她面颊上未散的淡淡粉霞红潮,似暗香春情仍在,美妇心间也不由得泛起几分羞涩。 昨晚虽是半梦半醒间朦胧瞧了几眼,但茅若雨还犹记得当时深夜旖旎之景。 敬爱的云姐姐被自家相公勾着双腿抱在怀中,二人赤身紧拥相依,上下颠簸起伏,那凶猛驰骋征伐之势可是叫她芳心直颤,弥漫四溢的迷情麝香更令她浑身发烫。 “是否得向云姐姐取取经呢……” 美妇不禁伸手轻柔摸了摸云玥的腹部,隔着襦裙纱衣,依旧能感受到细腻平坦的蛮腰轮廓,肤若凝脂般滑弹柔嫩。 恍惚间,她依稀还能记起昨晚正是这不堪盈盈一握的纤细蜂腰扭荡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如同奔流浪潮般蠕动扭转、旋动盘绕,好似此世绝伦的舞姬般扭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妖艳舞艺。 但一想那羞人之事,茅若雨又脸红红地掐灭了这个想法。 着、着实太过下流了些。 “还是……先给大家都绣好手帕吧!” 茅若雨连忙收起胡思乱想,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 …… 锵 琴音蓦响,正是坐在驾位中的程忆诗拨弄古琴,但纤指轻捻琴弦,却是荡起干涩杂音。 “……此琴,实在精妙神异。” 程忆诗重新睁开双眸,不禁惭愧叹息一声:“妾身拨弄几番却不知该如何弹奏,当初学习的微末伎俩着实捉襟见肘。” 一旁的林天禄眉头微皱,将其右手牵起,瞧了眼她微微渗血的指尖。 “可是不小心了些。” “无妨。”程忆诗抿唇浅笑:“这点小伤痕,过会儿便能痊愈。” 但她却蓦然小小惊呼一声,只觉食指上传来阵阵暖流,灵光萦绕,被琴弦割出的细小伤口很快自行愈合。 感受着指尖上的酥麻之感,程忆诗心间稍感甜蜜,展露着娇艳动人的温馨笑意:“夫君可是太过体贴照顾啦,妾身可没那么娇贵。” “见血总归不美。” 林天禄按住微微轻颤的琴弦,哂笑了两声:“况且此琴还是我刚从赤姑娘那边暂借来,主动交由你来试着弹奏几番的。” “赤姑娘这琴可是经千年阴气滋润、借天地灵气蕴养保存下来的古物,其中琴弦似魂、琴身如骨,要想弹出一手好曲子可得有非凡修为才行。” 轻佻嬉笑声很快从车顶上传来。 林天禄和程忆诗扬首瞧去,就见趴伏在车顶的幽罗正垂首托腮,笑吟吟道:“常人若随意触碰此琴可得身受重伤,程夫人仅仅只伤到了手指,已算幸运无比啦。” 程忆诗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妾身就不勉强……” “索性,由我来帮帮你如何?” 林天禄握起了她的右手,提议道:“有我从旁助力,应该能弹上几首好曲子。” 被牵着手掌重新按回到琴弦之上,程忆诗面色微怔,却渐渐扬起几分幸福笑颜,回眸浅笑道:“妾身待会儿若是弹错了,夫君可不要嫌弃责备呀。” “忆诗琴艺不俗,我可是远远不及,又怎会嫌弃?” 两人相视一笑间很快紧扣五指,一同撩拨起琴弦。 待片刻生疏后,四手齐弹间却是配合的恰到好处,仿佛心有灵犀,不知不觉间便渐响起极为流畅婉约的优美琴音。 虽不及高山流水、缥缈仙音,但此曲弹起亦有几分别样温馨惬意。 幽罗懒洋洋地斜靠托腮,瞧着下方正依偎一起的夫妻二人,娇颜上露出些许笑意。 “这般情意绵绵,也算年轻人的活力~” …… 几曲渐落,暖意好似泉流般汇入心间。 但琴音渐息,程忆诗已是闭上美眸,噙着淡淡笑容倚靠在肩渐渐沉睡。 和煦午风轻轻吹拂,吹荡着丝滑如绸般的银丝秀发,凝脂玉肤上流转光泽,宛若仙姬般典雅出尘。 林天禄抬手轻捋着爱妻秀发,引得程忆诗发出宛若猫儿般的软糯轻吟,拱了拱身子埋首颈间,更为亲昵无间地紧贴依靠。甚至已能嗅到那丰润玉体的淡雅清香,拢臂环腰,才愈发觉其纤柔娇小,仿佛抱紧了些便会受伤一般。 “这丫头,平日里虽是落落大方,交锋激战起来癫狂暴躁……但沉沉睡去后才让人瞧出她仍是年轻可爱的很。” 幽罗不知何时已坐到了身旁,笑吟吟地侧首瞧着怀中美人:“脸蛋上还能瞧见几分青涩甜美,亦是心中敏感纤细,倒叫人忍不住想垂怜抚慰。” “忆诗她确实经历坎坷了些。” 林天禄轻声悠悠道:“此行本就是想带她离开长岭,好好放松休息一番。尽量忘却掉那些烦心琐事,无忧无虑地享受清静温馨。” “原来如此。”幽罗长睫微颤,不自觉扬起些许赞许笑意。 她拢发抬首瞧来,眸光温润淡雅:“如今这世道,能寻得你这般男子成就伴侣,这丫头也算苦尽甘来。往后若能相依相守一生,可谓令人艳羡万分的神仙眷侣。” 林天禄轻笑道:“我还以为幽罗姑娘又想着开几句调侃玩笑。” “程夫人如今在你怀中睡的正香,美人睡颜可谓绝景,本宫可不会出言煞了风景。” 幽罗嗔怪般横了他一眼,挑逗道:“况且先生你桃运旺盛、美人纷至沓来,哪里还需本宫调戏逗弄。两位夫人眨眨眼睛的功夫,先生可就又要与一位妙人卿卿我我起来咯~” “……” 林天禄不禁干笑两声。 见其尴尬难言,幽罗掩唇偷笑了几声,很快便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本宫便暂且不为难你了,先来说说有关那庆阳省之事吧。” “姑娘知晓其中门道?” “你以为本宫昨晚是去了何处?” 幽罗妖媚雍容地交叠起缠丝美腿,在阳光映照下萦绕着宛若黑玉般的晶莹色泽,完美匀称的丰腴玉腿可谓魅力十足。 林天禄怔然迟疑道:“难道姑娘是为了……” “自然是帮你们先探探情况……嗯~” 幽罗勾起藕臂嘤咛着伸了个懒腰,娇媚玲珑的身段在纱裙勾勒紧绷下凸出柔软轮廓,软语媚声:“毕竟你们可是与罗星彻底扯上了仇怨敌意,路上兴许免不了麻烦纷至。要还想一路顺风当然得先打听些风声才行。” 林天禄听得有些哑然。 原来此女昨晚不见了踪影,是因为 “听见本宫转了性子,先生很是意外?” “是啊。” 林天禄轻吁一声,感慨道:“如此一来,我确实得好好感谢姑娘了。” “可不要太过自作多情。” 幽罗轻佻俏皮地嬉笑两声:“本宫此行亦不想跟罗星有太多正面冲突,要是受了伤可是不值当。” “不过——” 她带着暧昧诱惑般的妩媚神情侧眸瞥来,指尖沿着细腻黑丝缓缓滑落,在大腿上挤压出浅浅肉痕印记:“奔波了一晚上,哪怕是本宫的双腿可都有些劳累酸麻啦。” 林天禄愣了一下。 旋即,他抬起左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姑娘言下之意,莫不是想要在下帮忙按摩放松一番?” “这……” 原本还一脸戏弄之色的幽罗表情微僵,突然感觉心头惴惴不安,忙不迭地侧身收回美腿,嘟哝道:“罢了罢了,本宫待会儿叫茅夫人帮忙揉揉便是。就不劳烦先生……唔!” 感受着从后腰处传来的炽热暖流,幽罗顿时猛地挺腰娇颤,肉臀猛抖。 咿呀呜咽间美眸圆瞪,脸蛋上蓦然腾起诱人红晕,眸光水润地急切回首:“你、你怎么还是……” “总归得帮点小忙才行。”林天禄收回搭在其后腰的手掌,微微一笑:“松松筋骨、暖暖身子,对你也有些好处。” “这未免太……突然啦。” 幽罗揉了揉仍在烘热发烫的腰部,一脸心有余悸的悻悻然:“本宫可都还没做准备。” 若非她反应快了些,岂不是要在这书生眼前露出丢人模样但片刻后,她却愕然发觉残留在体内的暗伤竟如逢甘露浸润般迅速消弭,体内阴气运转变得极为流畅舒适,甚至还隐隐有几分飘忽欲仙般的轻松畅快。 “……咳!还是先说回正题吧。” 幽罗掩唇娇咳一声,再开口的语气却显得绵软了几分:“你昨日在镇内逛了逛,应该听闻了些许庆阳省的传闻?” “确实有所耳闻,但却不知真假。” “流传在坊市内的诸多传闻,算半真半假。” 幽罗摇晃着纤指,稍作正色道:“兵变之势并未见准确苗头,但在庆阳省内的官场确实浮动巨大,甚至有不少高官落马受罚被当街斩首示众。而此举力度之大、范围之广,可谓令庆阳省上下震动,人人自危。 正因如此,才会有些传闻说正阳王府自视权势甚高,要取代朝廷自立为皇。连皇上指派的重臣都敢随意打罚抄家,其心可诛。” 林天禄听得颇感惊异:“怎会突然发生这等变故?” 那正阳王虽是分封王侯,上阵杀敌无数、人称正阳将军,可这般风风火火的对内严惩杀伐,似乎之前都未曾听闻过。 “具体发生何事,外人倒不曾知晓,这才会有诸多流言蜚语在外四散传播。” 幽罗随手轻点下颔,沉吟道:“不过据传闻,正阳王府所在的省中青城曾有一位高人现身,施展神通手段技惊四座,引得不少文武官员都赞不绝口,一时间成了城内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人?” “此事也是早在半月之前了,其中真假着实难辨,但或许与此番变故有些联系。” 她蓦然流露出几分邪异笑容:“不过有一件事,先生若是听闻定会倍感震惊。” 林天禄眉头微皱:“何事?” “自然是有关你和两位夫人心心念念之人。” “你是说……舒雅?” “那位华姑娘身为正阳王的孙女,家中地位平平,似在不久前要与皇家的十六皇子结为连理。” 林天禄顿时神色一滞。 沉默片刻后,他这才讷讷道:“那舒雅与那位皇子……” “噗!” 幽罗见他一副僵硬表情,忍俊不禁道:“先生太过操心了。听闻这婚事一出,那位华姑娘便据理力争,无比果断地毁了这场婚事,如今此事在庆阳省内没多少人再作提起啦。” “……” 林天禄略感汗颜,嘴角微微抽搐:“那幽罗姑娘你突然提起此事是为了——” “想瞧瞧先生会作何反应罢了。”幽罗眯起美眸,狭促笑道:“如今看来,先生确实很是在意那位华姑娘。” “她待我不薄,我亦欠她一份承诺。” “你们二人之间似乎还有不少故事。” 幽罗嘴角微扬,轻佻嬉笑道:“不过华姑娘她肯为你驳了皇室颜面、此举便足以证其待你忠贞倾心。待庆阳省内再度重逢,先生可不要厚此薄彼,冷落了那位好姑娘。” “我心中明白。” 林天禄郑重颔首应声。 情感之事不可纠结迟疑,此次前往正阳王府亦是准备给出一份回应。 “这几位姑娘能喜欢上你也算缘分深厚,不曾有过多少深闺恩怨。”幽罗摇头失笑,仪态优雅地交换了左右美腿,轻抚过腿间裙纱,饶有兴致道:“但在前往正阳王府的路上,还有一件事不可不说。” “哦?”林天禄好奇道:“又有何事?” “在距离此地莫约百里不到,有一座名为‘吴兴城’的繁荣之地,算庆阳省内的中心商城。而正是这座重要县城内,近些时日却接连出现了多起残忍命案,甚至连知府门上都在一晚的功夫死去十六人,其中还包括几位名声颇广的武林高手。“幽罗眯起美眸,语气愈发意味深长道:“一时间人人猜忌……似乎还有不少人,将这接二连三的残忍血案栽赃到了正阳王府头上……甚至是那位华姑娘身上。” 林天禄神情骤然一沉。 …… 吴兴城。 正如幽罗介绍所言,此地县城之景可谓极具南方水色,河畔拱桥林立,街巷四通八达,放眼眺望亦能瞧见不少别具一格的古朴筑屋,颇具典雅风情。 而瞧当地居民,不少男子身穿素雅长袍棉袄,唇红面白,女子则是娇小玲珑、行走之姿甚是精巧婉约,能愈发感觉出当地的风土人情之美。 如今午后虽细雨蒙蒙,但打上油纸伞沿街而行,亦有几分舒缓清幽的气氛。 “这街景当真漂亮。” 茅若雨执伞顾盼,瞧着一路沿途走来的风景,不禁感叹出声:“江南风情果真名不虚传,身临其境才觉那些传闻所言丝毫不假,甚至犹有过之。” “确实令人喜出望外。”并肩同行的程忆诗颔首赞同,看了看桥边澄河上还游离飘荡着好几艘坊船,啧啧称奇道:“此地居民不少以游船为生,在县内穿行皆以船代步,倒是新鲜的很。” “咦?” 原本与其亲昵挽臂的云玥看着河中来来往往的坊船,美眸轻眨,俏脸上蓦然红霞微染,似暗生几分难言羞涩。 她仿佛想转移注意般轻咳一声,柔声道:“若雨、忆诗,天禄他在街边几处商铺挑选着首饰织物,还是先一同去瞧瞧吧。” 茅若雨正要应声,但盯着她的红艳脸蛋片刻,不由得露出几分揶揄暗笑,上前亲密无间的挽臂倚靠,耳语甜笑道:“云姐姐可是睹物思情、心底害羞啦?” “……若雨慧眼如炬,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云玥虽是俏脸红晕更盛,羞意难耐,但还是展露着宛若长姐般的宠溺温柔。 三女虽是端庄大方的得体打扮,撑伞半掩,但嬉笑间流露出的绝美风情,同样令偶然路过的行人们惊叹连连,心中暗道时机哪位王宫贵女微服私访。 这等倾国倾城之姿,怕是几乎与天上的仙女无异! 就连不少女子都瞧的掩唇惊叹,脸色微红,都忍不住想要上前与几位姐妹好好认识一番。 …… 与此同时,在街道另一侧。 林天禄沉吟思索片刻,撩起悬在架上的翠玉挂坠,仔细瞧了瞧。 “客官,您的眼光可真好!这坠子可是今年刚用上好玉料研磨雕刻而成,若放到那些大商铺里售卖可都不下半两银子呢!” 这商铺前的年轻男子连忙道:“我这边可只收七十文钱,可谓是物美价廉啦!” “兄台就不必这般自吹自擂了。” 林天禄失笑一声:“毕竟你这玉的大小还不到半截小指指盖,如同豆粒,哪里卖得出多少文钱……不过这细微篆刻的手艺确实不错,七十文钱还算值当。” 年轻男子顿时赔笑连连,抱拳道:“先生海涵,小的也只是想在年关前多赚些钱,但这价格可没有丝毫诓骗之意。” “瞧得出来。”林天禄从衣袖中取出一串铜钱,温和道:“你手边那副玉镯来历不太稳当,记得早些寻一处风水之地埋掉,应该能平安无事。” “先、先生?” 接过铜钱后,年轻男子不禁面露错愕之色。 只是他刚想开口再问两句,却见那气质神秘古怪的白面书生已然独自离去。 “来历不当?” 他满脸诧异地拿起手边的玉镯子,随意打量了两眼,却瞧不出有何不对劲的。 正暗自腹诽着此人是不是危言耸听,但突然间感觉浑身冰凉,猛地打了个冷颤,脸色发白地哆嗦起了双手,险些叫玉镯掉在地上。 直至手忙脚乱的将玉镯扔开,那股冰冷寒意才渐渐散去。 “……” 年轻男子连连后退几步,目光惊疑不定。 此物,当真不干净?! …… “那玉镯子上附着阴气,不将此物一并买来?” “死人遗物,还是不要多碰为妙。” 林天禄轻叹一声:“那摊主显然不知玉镯来历,察觉异常后自会老老实实地找处地方埋了。” “或许吧。”幽罗不置可否的环抱起双臂,转而调侃道:“不过,你为美妻挑选的首饰未免太过小气了些,何不去挑更大些的玉器?” “若雨她们皆非爱慕虚荣之女,玉器是大是小可无甚区别。” 林天禄笑呵呵地晃了晃掌中玉坠:“只是瞧着此物精巧玲珑,佩戴在玥儿的发鬓肩侧应该颇为合适,更衬几分婉约娴静。” 幽罗柳眉微挑,心中有些意外。 这书生平日里虽瞧着耿直,但夕夕相处才知其心细如发,有照料抚慰之心,还懂得如何给妻妾挑选合适的佩饰。 “若不嫌弃,此物你便收下吧。” “嗯?” 愣神间,幽罗便满脸诧异地看着递到身前来的一条玉珠银坠,纹路清晰精美,做工不凡。 “此饰银器篆刻技艺甚佳,有凤凰盘花之案,菱角带穗,藏玉于内可谓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很适合幽罗姑娘你戴上。” “你、你这是何时挑来的?” “这一路走来,我在不少摊位和商铺内都瞧了许久。” 林天禄失笑道:“我可不会厚此薄彼,亦为若雨和忆诗挑选了各自小礼,只待晚上再送给她们。” 幽罗听得一阵哑然,但渐渐攥紧掌中饰物,不禁嫣然含笑,眸中柔光荡漾。 “先生有心了,本宫定会好好保管收藏。” “可别藏着掖着了,安心戴上便是。”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但你若喜欢奢华艳丽的名贵首饰,此物确实略显寒酸了些,往后我再另帮你找找合适礼物。” “不必了,此物就很好。” 幽罗面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绯红,细语柔声道:“待回去后本宫便瞧着戴戴。” “……幽罗姑娘也总算温柔了些?” “咳咳!” 幽罗骤然回神清醒,脸色微红地轻咳出声,娇嗔般剜了一眼。 她这才再度环抱起藕臂,顺势托住耸峰巨物,轻哼道:“夜间将至,待找处客栈用过晚膳后记得探些当地情况。” “此事自然明白。” 林天禄微微颔首,神色亦逐渐严肃。 这当地杀人命案的诸多传闻与舒雅扯上了关系,必定得查探清楚才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吴兴风波,上门探索 临至夜间。 林天禄一行已返回客栈,准备暂且歇息片刻。 至于打听消息之事,待会儿先去问问这客栈的老掌柜,其近些时日招待诸多往来游客,自然是见多识广,知之甚多。 不过 林天禄探头瞧了眼走廊远端,就见有两位身负长剑的年轻男女恰巧走进客房。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似乎是有些门派归属的江湖人士? 这一路走来虽偶尔会看见些江湖人,但自从到了庆阳省内,似乎遇见的频率变高不少。 ——嘎吱! 对面的房门被蓦然打开。 林天禄收回目光,见一位成熟女子恰巧从屋内现身,似莫约二三十岁模样。 暗暗打量其衣着,裙袍裹身不露分毫胴体,宽松襦裙下的身段丰腴曼妙,玉钗盘发而起,衣裙各处玉饰金纹不少,俨然身份地位不俗。 虽面容白皙、肌肤莹润,似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气息绵长,定身负非凡武学,气血极为蓬勃。 若以武学境界论处,怕是在青灵境界之上。 或许,正是武学宗师之流。 而视线交汇之际,这成熟女子柳眉微皱,似恰巧瞥见屋内倩影,便大大方方地抱拳行了一礼:“小兄弟既携美而游,不妨早些离开吴兴城为妙。这段时日此地有风波危险,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 林天禄神色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开口便是劝导。 心思微动,他很快回以谦逊温和的笑容,拱手道:“多谢这位姑娘提醒,小生定会牢记在心。” “姑……娘?” 成熟女子闻言心下有些诧异,暗道此子亦如面相一样温润有礼,刚开口出言便令人有股如沐春风之感。 她脸上的严肃旋即放松了几分,微微颔首示意,这才迈出屋子将木门顺手关上,转身离去。 “——此女修为不俗,在凡人之列中已算得极强一列。” 幽罗斜靠在门内,环臂轻笑道:“听她刚才那番话,显然知晓吴兴城之变故,不妨前去找她好好询问一番?” “那位姑娘特意开口劝道,我再上去询问实在不太合适,只会徒增厌烦。” 林天禄侧首朝她淡淡一笑:“幽罗姑娘今晚便留在这里吧,陪陪若雨她们,城内变故由我一人去探探究竟就好。” “先生都要管起本宫的来去自由啦?”幽罗眯起美眸,似笑非笑道:“说不定本宫更想出去一同凑凑热闹,瞧瞧这城内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纠葛惨案。” “幽罗。” 但林天禄此刻却温声道:“先歇息一晚,养养身子,正巧若雨和忆诗也想与你多亲近了解。” “……” 幽罗檀口微张,但话至嘴边欲言又止。 沉默哑然间,她只能脸色微妙地偏开螓首,轻哼一声:“罢了。你早些回来,若遇见难缠之事切莫纠缠太深,本宫此次就听你一言,留下陪陪你这三位小娇妻便是,省得她们稀里糊涂又会遭人图谋不轨。” “多谢幽罗姑娘了。”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转身走出了客房。 直至目送其消失在转角,幽罗这才将房门重重关上,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这书生,还在担心本宫身上伤势未愈?” 未免太过操心担忧了些。 但 回首瞧着正在屋内一起收拾着大包行礼的茅若雨和程忆诗,她不禁莞尔失笑。 这几个丫头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各个都是爱操心之人。 “既难得悠闲共处,不妨坐下来喝几杯茶如何?” 身侧纤手被蓦然轻轻牵起,就见云玥迈着轻盈脚步带她一同走到了桌边抚裙坐下。 幽罗幽幽一叹,这才再度绽放妖媚笑意,随手捻起瓷杯转动把玩:“云姑娘也算有闲情雅致啦。” “能与幽罗姑娘单独聊上几句,心情自然不错。” 云玥回以恬静温柔的笑意,帮忙为二人一同斟上了热茶。 …… 叩叩 柜台木桌被轻轻敲响,令正算着账簿的中年男子神情微怔,抬头一瞧,一眼便看见了下楼来访柜台之人。 他很快露出和煦笑容道:“不知先生您有何需求?虽至夜间,但咱这小店还是能帮忙做些夜宵晚膳的,不过味道应该不如那些食坊酒楼。” “在下只是想与掌柜的交谈几句。” 林天禄拱手轻笑道:“昨日刚到吴兴城不久,便偶然听闻了诸多传闻,心下好奇,就想找一位当地人问问清楚。” “原来如此。”中年掌柜失笑一声:“近些时日城内确实风波不少,像先生这般心怀好奇的外地人也有很多。” 他随手将账簿合拢收起,端起盏油灯走到一旁的木桌坐下,大方摊手示意:“先生一同入座吧。” “这……是否会打扰到掌柜算账?” “今日这些碎账都已算的差不多了,正巧闲来无事。能有先生一同聊上几句倒也惬意。” 中年掌柜无比熟练地从旁顺手拿来一壶清酒,一一倒满。 林天禄倒没想到这掌柜如此热情,作揖行礼一番,这才依言入座。 “先生今日听见了多少传闻?” “听说坐落当地的知府门上遭了劫难,有不少人都惨遭不测。” 林天禄端着酒杯,思忖沉吟道:“而且今日在街头闲逛之际,还听些小贩提及了些稀奇古怪的人命惨案,至今都还未曾寻得罪魁祸首的踪迹身影,俨然成了一桩桩未断悬案。” “这些传闻……确实是真。” 中年掌柜的脸色也稍显凝重:“其中有件命案正巧就在此地不远的一座民宅内,那户人家平日不曾招惹外人,皆老实本分。但家中男丁却突然在深夜惨叫出声,众人前去探查,才发现他似遭人刺穿心口而死。” “心口?” “是啊,正因如此才会有人怀疑是身负武学之人在暗中作案,毕竟常人要想如此简单地刺穿胸膛可办不到。” 中年掌柜略作沉吟,又继续说道:”但近些时日屡屡发生的诸多命案,却又有不少极为阴森古怪的惨剧,有人被发现无故淹在水井之中,有人被发现打断了四肢活活疼死,甚至还有一家三口皆悬梁上吊而死……再加上那知府家中惨案,城内也是人人自危,天色稍暗就无人再敢随意踏出家门哪怕半步了。” 他不禁自嘲一笑:“至少我这客栈就不敢晚上接客,才不到戌时便早早关了门,几处门窗缝隙都钉上了板子,以防有贼人偷偷摸摸溜进来。” 果然如此 林天禄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今日在城内与那些商户交流,对方初时交谈之际都会有几分警惕戒备,直至聊开几句后才能畅谈自如。如今看来,显然是这些屡屡发生的古怪命案在城内引起不少风波,不敢再轻易去接触那些陌生人士。 “也不是我危言耸听、故意吓唬先生。”中年掌柜探出身子,认真道:“先生若无急事,还是带上随行妻妾早些离开吴兴城吧。往日过年期间虽是红火热闹,但眼下这情况……只是徒增危险罢了。终究得等知府县令老爷们多出出力。” “在下明白。” 林天禄拱手一笑:“今日沿途走来,可有不少商贩都与我几番叮嘱,就连刚刚出门碰见的游客亦是如此。” “哈哈哈!这便证明如今这世道,还是心善之人居多啊!” 中年掌柜拍腿大笑了两声,将杯中酒水喝了小半,连连咂舌:“只不过这知府与县令……哎!” 林天禄心头微动,连忙问道:“掌柜又知晓何古怪隐情?” “此话你可休与外人提起。” 得应声承诺后,中年掌柜这才压低声音道:“听闻那知府与县令之间本就有暗中仇怨,早年前便结下血仇。如今那知府门上死伤众多,说不定就是那县令派人干的好事。” 隐忍报仇之举? 林天禄听得诧异:“既然知府与县令之间有仇怨,可那些无缘无故横死的百姓又是……” “招了‘邪物’啦!” 中年掌柜虽被酒气熏得有些口齿不清,但语气却变得极为严肃:“县内这几日有人察觉阴森黑影在夜间来回腾飞,瞧着丝毫不像是寻常的习武之人……能有这等本事也只有那些妖魔鬼怪了。” “但在下偶有听闻这些命案与正阳王府有些牵扯,不知掌柜是否……” “对对对!此事也有些蹊跷。”中年掌柜猛地一拍大腿:“不知是何处传起来的,说那正阳王府内外出许久才归的孙女华舒雅是残忍冷酷之辈,修了邪法武艺大增,要以人血来祭祀修炼。而知府门上便有几位武林高手撞破了此事,被一路暗中追杀,最后将火引到了知府门内。” 林天禄眉头愈发紧皱。 此事听来…… 定是胡编乱造。 华舒雅何时学了所谓妖法,哪怕在临月谷内被传授了些月衍秘法,却是强身健体、淬炼精神之术,哪里还需要何人血来辅佐修炼。 可要是落在别人耳中,或许当真半信半疑起来。 毕竟,舒雅的武艺在这半年间确实突飞猛进,当初分别之际在单纯的武艺修为就丝毫不会亚于那些武学宗师之人。以她的年纪来说,的确称得上‘匪夷所思’。 或许,今晚必须得去知府门上仔细瞧个清楚才行。 林天禄抿了口杯中清酒,目光愈发凝重。 至少要帮舒雅将这飞来横祸般的污名洗脱,还她一个清白,免生祸患。 …… 月色正浓,吴兴城内亦是万籁无声。 隐约间,只能瞧见几位打更人在街头缓缓游荡。 而在一小巷转角处,林天禄的身影悄然显形而出。 他取出袖中沾了酒水的黄纸地图,打量分辨片刻,这才确认不远处那栋宅院便是庆阳省知府所在的私宅。 大气壮观的大门前虽没有站岗守卫,但林天禄目光微扫,不禁饶有兴致的笑了笑:“有几位武者在暗中蹲伏。” 看来,这知府上确实发生了不少变故,就连这守卫都是额外聘请。 但若是寻常武者,当真碰见强敌 “嗯?” 林天禄蓦然轻咦一声,略显好奇地瞧向街头远端。 隐约间,似有一抹模糊不清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冷清无人的街道内尤显突兀诡异。 “这一身白衣并非打更人,而且……有阴气。” 嗡 疑惑之际,就见那模糊身影来回闪烁腾挪,不过两三息的功夫便已出现在知府院门前。 “果真是妖鬼!” 林天禄目光微凝,扫了眼那几名武者藏身之地。 若这些武者们有所察觉,一旦出手,怕是要遭遇不测! “得先行出手才行,免得多生无辜伤亡。” 林天禄很快在掌心中聚起灵气,正欲现身阻挠。 可在这时,他的脚步却蓦然停顿了下来,面露惊愕之色:“这、怎么……” 在发觉白衣妖鬼现身后,那几名蹲伏在两侧的武者竟没有丝毫出手阻拦的意思,甚至还有一名武者主动现身,躬身问候,将知府宅院的大门缓缓推开,让白衣妖鬼毫无停留地走进了院内。 至始至终,双方都没有任何冲突。 直至大门又被武者重新关好,其很快腾跃而起,再度藏身于对面屋檐上。 “知府和这头妖鬼,是一伙的?” 林天禄眯起双眼,暗自沉吟道:“至少,这些武者跟妖鬼定是熟识。” 双方在相见之际几乎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阴术不曾施展,亦是没有几句交流,便足以证明他们之间本就‘认识’。 如此说来,知府家中发生的惨案…… 蹊跷不小。 “你,是当时客栈内的书生!?” 背后巷内蓦然响起一丝惊疑。 林天禄回首瞧去,才发觉恰有身穿夜行黑衣的女子从屋檐无声无息地落下,迅速凑近而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此女,是当时客栈内碰见的女性宗师? 只是这一身修身紧致的黑衣黑裤,与之前的气质模样还真是差别不小。 “我……” “啧!先不要多嘴,暂且离开再说!” 还没等林天禄开口,此女便已率先拽住了他的手腕迅奔起来。 …… 直至沿着弯弯绕绕远离了知府宅院百来丈后,这成熟女子才轻哼一声松开了手:“这距离应该差不多了…… 我本以为你是个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如今看来身份还有些诡异。” 一柄连鞘利剑已然搭在了肩头。 成熟女子此举宛若威吓,眯起双眼沉声道:“告诉我,你偷偷摸摸出现在知府门前意欲何为?” 神情冰冷、语气更寒,哪怕此女在黑衣包裹下的胴体轮廓更显浮凸丰盈,冷艳非凡,但这等逼人煞气显然没了所谓的成熟风情。 林天禄勉强露出几分哂笑,拱手道:“在下只是好奇知府家中的诡异命案,忍不住私下前来瞧瞧,但见门口无一人把守,这才站着停留斟酌了一番。” “好奇?”成熟女子面露些许不虞,收回剑鞘冷声道:“此事危险难料,你独自一人深夜来到此地可是危险至极,趁着巡游还未发觉快回客栈,切莫再随意出门乱窜! 若因一时好奇而白白丢了性命,你那随行的女伴又该如何是好?” 林天禄闻言心中暗叹,这位女子虽陌生初见,性情稍冷,但这心底倒是仁善为怀。 念及至此,他连忙拱手解释道:“还请姑娘放心,在下虽是书生但亦懂得些护身手段,足以自保无忧。况且此行前来本就是为探明真相,如今匆匆离去实在是半途而废。” “你……罢了!” 成熟女子面色微沉,却是不再多言,负剑背身欲要直接离去。 但林天禄却很快继续道:“姑娘今晚突然出现在此地,又有何所图。是否与知府宅院内的几桩命案有关?” “……是又如何?” “我们二人目的一致,兴许能换换情报,也算有个照应。” 林天禄拱手轻笑,侃侃而谈道:“不知姑娘是否晓得知府宅院内的变故,刚才在下恰巧瞧见有一神秘人踏入院内,其形迹极为可疑,但与知府之间有何关系还尤未可知。” “来了人?” 成熟女子目光陡变,竟当即闪身离去。 林天禄愣了一下,见其身形矫健地踏上屋檐飞奔远去,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怎得都不给些面子,跑的那么果断。 “算了,还是亲自进院子里瞧瞧吧。” …… 烛火幽幽,古色古香的豪奢大堂内点缀诸多精美玉器字画,地铺绒毯,红木桌椅色泽柔亮,放眼望去俨然一副奢靡屋景。 而在这宽敞大堂内正端坐着几道身影,其中四名中年男子、一名莫约年过花甲的白须老者,皆穿着锦袍、身戴金钰佩饰、大氅披肩,可见都是地位财权非凡之辈。 为首的沧桑老者把玩着手中几颗铁球,蓦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一年之期已过,牛云军,你可完成了我等交托的任务?” “这——” 坐在底下的一名中年男子擦了擦额头冷汗,神情卑微,惶恐拱手道:“孔老,您当初吩咐之事我们自然在办。原本进展不错,可近些时日城内却出了些变故,甚至还杀上了门,这才会……” “老夫无意听你们辩解。” 老者冷眼瞥来,无形间似有骇人威压:“任务失败,你们就该付出些代价。毕竟你这知府的位置可是由我等保障才能稳坐,而如今你却连些许吩咐都办不到,要你又有何用?” “孔老还请饶命!” 牛云军急忙上前叩拜:“但实在是有人故意从中干扰,我们力有未逮,敌之不过,才会处处受制难以行动啊!” “呵!辩解的理由倒是不少。” 老者目光更显阴冷几分,语气森然:“不过老夫暂且法外开恩一回,让你继续在知府位置上坐段时间,还会再借你人手。 但那从中作梗之辈,你必须要让其知晓违逆罗星的代价。” 牛云军闻言顿时面色一喜,连连感谢出声。 “多谢孔老仁慈!” “牛大人真是深受孔老信任。” 另一侧的男子咧嘴一笑,饶有兴致地搅动着杯中茶水:“屡屡坏事,还能几次三番的捡回一条命。就是不知你还能不能办得好此事。” “陈继阳,此地哪有你讲话的份!”牛云军瞪眼望来,轻喝道:“受孔老信任,我才是这吴兴城的掌控者!” “牛大人说的是。” 陈继阳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咧嘴笑道:“不过,如今在四周守候的诸多武林高手都是我栽培起来的,而且今日我可是请到一位高人相助,牛大人这嘴巴可得放干净点才行啊。” 话音刚落,一抹苍白身影几乎瞬息出现在大堂之中,定睛瞧去竟是位面庞俊朗的苍发男子。 气息只是逸散些许,便令大堂内卷起阴冷风声,以至刚刚起身的牛云军都脸色陡变,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几步:“这位是……” “‘厄山白鬼’厉辛佟。” “原来如此,你这小子还确实有些人脉见识。” 端坐于主位的老者赞叹出声,朝厉辛佟抱拳道:“厄山白鬼之名,老夫也曾多有耳闻,没想到能在此地见面一会。” “罗星的孔金威,久仰大名。” 厄山白鬼面无表情地颔首道:“我此行前来正是徒儿请求,希望我等双方亦能顺利合作。” “这是自然。” 孔金威旋弄着掌中铁球,沉声道:“此次青城变故,我等罗星正好需要你这位得力助手,更能稳操胜券。 不过去青城之前,还得先将此地的麻烦一并处理干净,省得宵小之辈在我等地界内肆意胡闹。” 厄山白鬼淡淡道:“此次,是那名为华舒雅的女子在县内搅动风雨?” “请师傅见谅,此事我还不曾与你解释清楚。”陈继阳起身笑道:“那华舒雅乃正阳王之孙女,地位不凡。而此次也正好能借她的名头栽赃些罪名,好让她身败名裂,在庆阳省内彻底变成人人喊打的卑贱女子。” “此举有何意义?” “嘿嘿,这可是‘上面’层层传下来的旨意,我们这边自然是顺水推舟一把。况且有替罪羊在,我等行动便会更加轻松顺利。” “不错。”孔金威语气厚重道:“那华舒雅已是‘弃子’,以其名头尽管行事便是。” 厄山白鬼正欲开口再言,但神情却骤然一沉,拂袖卷起身旁一杯茶水,化作残影流光瞬间袭至房梁屋顶。 被发现了? 原本正倚靠坐在梁上的林天禄眉毛微挑,侧首微闪。 那易碎茶杯竟直接击穿了屋顶,四散飞溅。 但同时又有一道身影翻飞着落到大堂门前,当即将腰间佩剑拔出鞘,气息运转,已然剑势渐起。 “——咦?” 林天禄见其身影不禁一怔。 虽然此女如今以面纱遮颜,但手中长剑却不曾更换,一眼便能认出身份。 原来被发现的并非是他,而是这位偷偷溜到屋顶上的女子? 不过…… 隐约间,还能感应到庭院外又浮现出一道虚幻气息。 今晚偷偷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第三百三十八章 暗谋计策,混乱局面 些许茶水洒落在地,但屋内众人目光已被这身穿夜行黑衣的女子尽数吸引而去。 “——你是何人?” 牛云军侧首怒斥道:“陈继阳,你手下那些武夫究竟看护了些什么!竟将外人放了进来!” “啧!”陈继阳面色阴沉,恨声道:“那些废物果真该死,竟连院子都看不住!” “此女修为还算不错,确实不是你手下那些凡夫俗子所能察觉。” 厄山白鬼负手而立,语气平淡道:“若非其潜伏之际不慎走漏了些许气息,我也不曾察觉其踏上了屋顶。” “废话少说!” 成熟女子蓦然低喝出声,手腕一转,剑锋上剑芒流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尔等身为朝廷重臣,竟在暗中策划诸多图谋不轨之举,甚至犯下累累人命血案,罪无可恕!”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亦是凛然刺骨。 可牛云军等人在片刻错愕后,非但没有丝毫慌乱无措,反而露出了些许讥讽嘲弄的笑容。 “可笑,没想到这些无知武夫竟还管到了我们头上。” “孔金威,此人是你刻意请君入瓮?” 厄山白鬼侧身回首,看向依旧坐在主位的老者:“此女,不杀?” “留着还有些作用。” 孔金威面容肃穆沉稳。 见在场众人俱将其无视,甚至还相互侃侃而谈,成熟女子眸光愈发森冷。 她今晚潜入知府宅邸前就早已花费数日时间,暗中收集了在场几人的诸多罪证。 这庆阳省知府牛云军,平日虽衣冠楚楚、举止谦逊有礼,在朝纲之上更是谈吐得当,深得不少重臣喜爱,当地诸多县民甚至还会觉得此人是位难得清廉的好官。 但实际上,单论吴兴城内这几年来的诸多冤假错案,其中每年便有少说十件以上与此人有关。 其中有良家妇女失踪、有赈灾钱款不翼而飞、漏税克扣、甚至还有孩童被拐……这些案件虽不曾有官府深入搜查,可观故意封藏损坏的档案细节,无一例外皆指向了知府门上。 就连当地县令亦在早年蒙受此人欺压,家妻被其当面侮辱,却是畏其权势不敢言语声张。 而另外的陈继阳之流,虽无明面上的朝廷官职,但在吴兴城内亦算得上豪绅地主,家财丰厚。只略作探访搜查,这些人手上的人命血案可更为数不胜数,人人畏惧,作奸犯科之事几乎都成了家常便饭。 这官官相护、钱权庇佑之举,竟令看似繁荣兴盛的吴兴城内藏匿数之不尽的奸佞丑恶,相互掩盖踪迹证据,甚至连寻常百姓都不曾知晓这些耸人听闻的辛秘。 如此猖獗狂妄、不懂收敛,如今甚至还将魔爪伸向了不该碰的地方她此行前来便是为谋取证据,将这些卑劣之徒一网打净! 但如今被撞破了行踪,而且这所谓的厄山白鬼更是气息古怪、底细难料,不能多做久留纠缠,必须要一击制敌才行。 比如…… 这坐于主位,名为孔金威的老者! 其神态虽比寻常年迈老者更为精神,但瞧不出体蕴修为,气息近无,只消以快剑猛攻将其擒下便可。以牛云军刚才连连叩拜的架势,其身份地位在暗中定然不低,一旦被她抓住,这些人想来不敢轻举妄动。 脑海中心思急转,成熟女子已将长剑抬至面颊旁,气沉丹田,准备一举突围抓人! 脚步急踏,翩若惊鸿般腾挪冲刺,以剑御身,时刻准备好抵挡那厄山白鬼的反击。 但刚闪至大堂正中,成熟女子却蓦然瞳孔紧缩,只感到脑后风声呼啸逼近,急忙侧首闪躲,反手挥剑却仿佛撞到某种神兵利器,迸出极为沉闷的金铁之声,被生生震退了好几大步。 “嘿嘿!小美人,你太过自大了些。” 几缕青烟飘起,陈继阳正面带狞笑地垂下了完好无损的右臂。 “什——” 成熟女子见状心头更是震惊。 此人,竟以肉身挡下了利器锋芒?! 难道是身负惊人锻体武学? 但其年纪莫约不惑之年,年轻之时从未修习过任何武学,哪怕得了家财寻师练武,这等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又怎可能靠几年时间就能打磨出来?! “师傅、孔老,还请原谅我这番疏忽遗漏,竟让这样一个无知女子擅闯进了宅邸之中。” 陈继阳撩起衣袖,露出精壮却又无比苍白的臂膀,狞笑着抱拳道:“作为赔罪,就由我来亲手将此女擒下,叫她好好尝尝苦头。” 孔金威语气低沉道:“先不必取了她的性命,她这幅皮囊亦有些作用。” 陈继阳眼中寒光闪烁:“那不知……此女身子可否一用?” “可以。” 孔金威微微颔首,岿然不动。“只需留下一命,其体内元阴汲取殆尽也无妨。其这般鲁莽上门,无人知其行踪去向,哪怕将其关入地牢亵玩十天半月亦是随意。” “得孔老承诺,着实感谢!” 陈继阳大笑着拱了拱手。 成熟女子目光更冷几分,但并未因此失了冷静,眼神微瞥,当即踏步回身,趁机再度朝孔金威一剑刺去! ——叮! 但发生在眼前之事,却令她瞪大了双眸。 因为这汇集她全身修为的逼命一剑,竟被眼前这沧桑老者以双指牢牢夹住,动弹不得! “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贱人。” 身后响起了陈继阳讥嘲无比的冷笑声:“孔老修为通天,哪怕我等瞧见都要鞠躬跪拜。你这贱人难道以为孔老只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老者?” “……” 成熟女子瞳孔骤缩,背后霎时被冷汗溽湿。 在这瞬息间,她才意识到为何在场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如此讽刺,仿佛在瞧着掌中玩物一般! “凡人武者,大多眼界狭窄。” 孔金威随意挪开颤抖不已的剑锋,低沉道:“自觉修为到了所谓的武道宗师之境、便可遨游天下,无拘无束。甚至让你这无知奴畜有了胆气独自追查至此。却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这微末伎俩在我等眼中不过是孩童玩闹而已。” 咔嚓! 利剑当即被屈指弹断,断刃飞旋着贴面划过,带走几缕秀发。 成熟女子脸色苍白,面露呆滞,仿佛已被彻底吓傻。 “孔老息怒,还是让在下来好好惩治这愚蠢女子。” 陈继阳冷笑着缓缓走来:“在下这些年可正好学了不少御女手段,每每想要尝试、但凡俗女子着实承受不住片刻就要毙命,着实是不爽利。但瞧瞧这所谓的女宗师身子骨够不够硬,能不能让她惨叫个三天三夜。” ——嘭!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回身鞭腿,仿佛划出残影,快若闪电! 陈继阳心底一惊,却是闪躲不及被直接击中脖颈,气浪翻腾炸开,其脚下地砖更是寸寸崩裂炸碎,身形不禁被一脚踢得歪斜踉跄。 “呼——” 成熟女子噙着悠长吐息,双眸精芒流转,原先的惊骇恐惧之色竟不翼而飞,只余至极的冷静镇定。 而这一记鞭腿刚刚踢中,其曼妙身形便宛若游龙飞凤般腾空盘旋,双腿划出道道模糊残影,接连不断地猛攻飞踢,令原本还在狞笑不止的陈继阳面色陡变,手忙脚乱地接连格挡,却仍是被踢的步步倒退。 直至弓起足尖飞旋穿过双臂,顺势一击点中了心口,陈继阳顿时闷哼一声被强行震飞,一头栽进几丈开外的木椅当中,险些摔了个人仰马翻。 成熟女子竟是声东击西,借此踏空腾挪,欲要全速撤离此地。 “呵!” 牛云军等人皆环抱双臂,看着大堂内的激战,满脸嘲笑之色。 而一时不慎险被踢翻的陈继阳额角上青筋迸现,面色青紫通红,怒不可遏地翻身站起:“你这贱人竟然,胆敢——” “……” 但在这一刻,大堂内骤然化作一片死寂。 陈继阳等人顿时面露惊惧,僵立原地两股战战,孔金威和厄山白鬼豁然起身望向大堂之外,脸色陡变。 这股气息威压 哪怕并非蛮境修为,亦是不远! “啊……” 而刚想趁机撤退的成熟女子同样脸色煞白,更觉意识涣散、胸口沉闷欲裂,竟嘴角溢出血渍,踉跄着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究、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如今大堂内已无任何一人再去理会她的死活。 孔金威等人皆警惕无比地凝视门外,周身阴气翻腾涌动,令这座奢华艳丽的大堂仿佛被阴云笼罩,似有厉鬼在耳畔尖啸嘶吼。 而在两股气息的威逼夹迫之下,成熟女子呼吸愈发急促,心头泛起惊涛骇浪。 直至一只手掌轻按肩头,暖意浮现,那股令她头疼欲裂的威压冲击顿时烟消云散,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怎么——” “姑娘,如今此地危险,你还是先后退些为妙。” “是……你!” 成熟女子惊疑不定地回首望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 “对不住,在下刚坐在房梁上观望了一阵,让姑娘受了些惊吓。” 林天禄朝她露出温和笑容,拍了拍肩膀道:“姑娘刚才那番身手虽是矫健惊艳,但此番行动稍显鲁莽了些,往后记得不要轻易涉险。 至于眼下这局面,便交由在下来处理善后便可。” 留下一番叮嘱,他便拂袖迈出脚步。 啪! “呃?” 只是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牢牢按住,往后生拉硬拽起来:“傻小子,此地危险至极不要逗留!” “且、且慢!在下还是能应付……” “你确实有些古怪手段,但大堂外还有更为恐怖的强敌将现!” 成熟女子面色肃穆严峻,二话不说直接强拽住林天禄的臂膀踏步飞驰,竟施展出相当不凡的轻功,要二人一同离开这知府宅邸。 林天禄被拽着一起跑了段距离,心下有些哭笑不得,正要用巧劲将此女推离此地。 “嗯?” 但他目光却很快凝起,骤然拂袖将这成熟女子揽至怀中,反身拂袖在身前一挥。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蓦然在吴兴城内震荡而起! 宛若怒涛雷霆炸开,无数砖瓦碎屑四散飞溅,支离破碎的家具、石柱、木板带着火流爆散,仿佛以知府宅邸为中心刮起一阵无比惊人的狂风骇浪,整座宅邸都开始急速崩解溃散! “……” 莫约几息过后,爆炸产生的风浪才渐渐停息。 蜷缩在怀的成熟女子略微喘了两口粗气,试探性地抬头望向前方,待瞧见眼前之景后,不由得瞠目结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古色奢华的宅邸如今已被彻底轰平震碎,只剩满眼的残垣断壁冒着缕缕青烟。地面仿佛被生生挖走一层,方圆几十丈内都被夷为平地。 “是来人爆发了阴气。” 林天禄将其小心扶好。 “你、你没事吗?”女子连忙关切打量。 “无妨。” 林天禄不禁轻笑一声:“真正麻烦的,如今应该是他们才对。” 成熟女子闻言微怔,连忙再度看向废墟中心。 直至这时,她才发觉废墟内两道身影缓缓站起,正是那孔金威和厄山白鬼,浑身缠烟,衣衫上有了不少破损痕迹。 而陈继阳等人如今则四散在周围各处,捂着胸口连吐了几口血,显然是在爆炸中受了伤势。 “是何人能有这般通天手段,举手间便能将此处夷为平地?” “姑娘仔细瞧瞧。” 林天禄抬手一指。 成熟女子眨了眨眼,顺着手指方向凝神细观,很快神色渐惊。 沙尘飞扬之间,隐约有一道模糊身影愈发清晰,直至汇集成一名白裙女子的身形。 这……难道当真是恶鬼作祟?! 与此同时,孔金威捏碎了掌中铁球,面色凝重地喝道:“你是何人,竟胆敢袭击我等罗星之地!” “哈……哈——” 白裙女子散发披面,歪着脑袋发出阴冷怪异的尖锐笑声:“你问……我是谁?” “相传近些时日来,吴兴城内各地都有发生诸多人命血案。” 厄山白鬼拂去身上的灰尘,神色淡漠道:“除去我徒儿所做,剩下的,应该就是你干的好事。” “我名……” 白裙女子渗人冷笑,撩起面庞上的杂乱刘海。 “华……舒……雅!” 旋即,在众人眼中赫然露出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平整面庞! 在场众人闻言更是一惊,这成熟女子更是双眸大睁,气息险些不稳。 “华舒雅?!” 牛云军面色几度变幻,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孔金威:“孔老,那华舒雅不是正阳王的……” “并非本人。” 孔金威随意解释一声,沉声喝道:“我等与你往日并无仇怨,但此举意欲何为!” “杀……杀、杀!” 自称是华舒雅的女鬼双手撕扯着面庞,蓦然发出无比狰狞的尖叫声:“是你们盗我华舒雅之名……你们罪该万死,全都要死在这里!” 陈继阳等人勉强从地上爬起,闻言更显错愕:“她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 “其心智疯癫、言语不清,显然是灵智初诞恍惚,不像修为高深的妖鬼。但她刚才爆发而出的阴气却如此……” “难、难不成是影儿?!” 不远处的牛云军蓦然惊叫出声。 “你说……什么?” “影儿她本是被我派出去以华舒雅之名杀人越货的女侍,她平日里正是喜欢穿着一身白裙!”牛云军只觉喉咙干涩,额角生汗,讷讷道:“可她不过就是学了点微末阴术伎俩的寻常术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而且这等修为,根、根本就不可能——” “蠢货!此女被动过手脚!” 孔金威低吼一声,眼中似有暗芒升腾:“有人亦在暗中搅局,甚至顺水推舟想将我们一并铲除!” “来了!”厄山白鬼蓦然爆喝,双臂一展,宛若云雾般的苍白流光在身前急速凝结。 咚!! 伴随着一声宛若闷雷炸响,孔金威和厄山白鬼竟在刹那间被齐齐震飞。 牛云军等人瞪大双眼,甚至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残影在眼前划过,就见这三鬼竟以匪夷所思的手段急速交锋,拳脚相撞,阴术撕扯,炸开道道斑驳不清的阴气流光,周身鼓动澎湃的赤阳之息熊熊燃起,一时间竟将这当空黑夜烧的微微泛亮,轰鸣作响间战况极为惊人! 陈继阳踉跄着走来,咂舌道: “这些年未见,孔老的修为竟还是这般厉害!” 牛云军茫然呢喃:“但影儿她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如此手段……” 锵! 剑光蓦然闪烁而起。 陈继阳连忙低头避开锋芒,连踏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成熟女子:“你、竟还未死?!” 这等骇人的冲击余波,就连他们都被震得手脚发麻、几度呕血,这凡夫俗子是如何能毫发无伤“死来!” 但成熟女子俨然没有丝毫废话,眸光似剑,丰腴身段紧绷如弓,竟在瞬息间迸发出非同凡响的凛然剑意! 抿唇凝神,展臂横扫,直至那银亮剑芒交织汇作一道浅浅银芒,在陈继阳惊怒交加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噗嗤! 一截断臂翻飞着滚落在地。 “牛、牛云军,你还在看些什么热闹!快点出手!” 陈继阳在濒死瞬息勉强闪开了要害,捂住正在喷血的断裂臂膀,目眦欲裂地怒吼出声。 他万万不曾料到,这原本柔弱不堪的女子竟突然爆发出这等惊人剑意,只欲一击必杀而来! 此女之前……还留了手! “……” 但牛云军此刻却是一动不动。 陈继阳接连闪开了几次剑锋斩击,面庞满是狰狞青筋,怒吼咆哮道:“牛云军!我死在此地,你亦是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不必强人所难了。” 温和平缓的声音悠悠响起。 在满脸僵硬的牛云军背后,很快走出了林天禄的身影。 他带着淡淡笑意,拍了拍此人肩头:“他现在可没法随意动弹。” “这怎么……” 陈继阳目瞪口呆。 但来不及再开口多言,他慌不择路地再度闪身后撤,勉强避开了径直劈落的剑锋。 “呼——” 成熟女子眸光平静无波,步伐张弛有度、吐纳舒缓有劲,那劈落剑锋骤然一转,在冰冷神情下提剑猛冲急追。仿佛手中断剑在这一刻与她完全交融通灵,断剑挥舞之际似游龙舞凤、流光摇曳挥洒。 那行云流水般的剑势招式,搭配浑圆一体的逼人剑意……直至这时,此女才真正展现出了身为武道宗师的底蕴气魄,一时间杀的陈继阳只能到处狼狈逃窜。 “你、你是何人……” 牛云军瞳孔颤抖,浑身更是彻底僵直,打颤道:“难道影儿身上的巨变……幕后黑手便是你?” 他并非不想挣扎反抗。 但在被此人靠近至背后的刹那,牛云军就已感受到了真正的大恐怖! 哪怕语气平和、不曾动手打压,可那股几乎发自神魂深处的恐惧,却根本无法甩掉。 而如今面对询问,他几乎只剩下了本能般的悚然颤抖。 “你多虑了。” 林天禄轻笑了两声:“我与那位姑娘一样只想来查明真相,瞧瞧在吴兴城内究竟有何深埋藏匿的秘闻隐情。恰巧碰见了这等突如其来的惊变,看了场自相残杀的好戏罢了。 不过——” 他双眼微微眯起,意味深长道:“我倒更为好奇,你们之前在口中所说的……去污蔑栽赃华舒雅,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她又招惹到了何人惦记?” “是、是皇室——” 牛云军不敢有丝毫隐瞒,颤声讪笑道:“此女拂了十六皇子颜面,自然得敲打一番。况且那正阳王威势渐落,趁势落井下石,亦算制衡手段之一。” “哦?” 林天禄微微一笑,再度按住了他的肩膀:“当真,仅是如此?” “……” 牛云军不禁咽了口唾沫,脸色愈发惨白。 “是、是正阳王府内的‘紫俞娘娘’……是她在暗中发令,让我们去将此事办好。” 紫俞娘娘? 林天禄听得颇感诧异。 这个名讳,他曾经偶有听过一回。 是华舒雅在与他聊起家中亲属之际,顺嘴提起过的女子。 正阳王府内子嗣妻妾众多,但若论起王爷妻子便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紫俞娘娘。似是当今圣上爱妃之长姐,而其父辈同为分封亲王,地位可谓相当不凡。 但身为正阳王府的女主人之一,竟会在暗中派人有意针对自己的子孙后辈? “告诉我,那紫俞娘娘又为何会与你们搭上关——” 咚! 伴随两声闷响,就见孔金威和厄山白鬼俱是被震的砸进了身旁不远的地面,又再度面色阴沉地翻身站起。那白裙恶鬼发出更为尖锐的癫狂大笑,其体内阴气仿佛源源不断般喷薄涌现,几乎已逼近至蛮境水准。 “罢了。” 林天禄右手一拍牛云军的肩膀。 这中年男子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满脸惊惧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觉浑身神魂都被震的险些支离破碎! “既已知晓的差不多,是该早点结了这场纠纷争斗。” 林天禄缓缓迈出脚步,鼓了鼓掌,正色朗声道: “三位,老老实实双手抱头蹲下,听话配合一些。” “你说……什么?” 这三名妖鬼闻言齐齐侧首望来,目光各异,但那份煞气杀意却几乎满溢而出。 “在下这番话应该无需复述一遍。” 林天禄眯起流转翠光的双眼,瞳孔中仿佛倒映着三道缠绕着冲天血气的虚影,背后皆有无边冤魂哀鸣恸哭、交汇一起宛若人间惨剧般甚是惨烈。 旋即,他随意垂下了双手,淡淡一笑: “但既然听不清楚,便到地府去好好回忆忏悔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战况收场,身份惊秘 锵! 剑芒吞吐,似清冽涟漪荡漾。 成熟女子神色平静无波,臂剑化作一体,极为精妙玄奥的剑招似水浆迸溅般绽放,顷刻就将抱头鼠窜的陈继阳彻底笼罩。 “该、该死啊啊啊!” 这凶恶豪绅被断尽闪躲去路,当即发出惨烈怒嚎,状若癫狂般挥舞仅剩右臂,卷起浓郁阴气道道震出。 但见拼死反击而至,成熟女子心神愈稳,一呼一吸间娇躯气劲透体爆发,凝练炽热的气血鼓胀,在体外化作一层虚幻不清的汹涌热浪。 刺骨阴气刚一触及这热流气血,竟一时僵持不下,相互消弭吞噬。 哪怕施展出的阴术之拳足以碎金裂石、寻常内功无法匹敌,可成熟女子却宛如进无我空灵之境,瞪大精芒双眼,丰腴曼妙的玲珑身段恰似鬼魅,在拳影中穿梭腾挪,片叶不沾身般贴着阴气拳风极速逼近,直至噗嗤! 那半截断剑骤然横劈,直接砍进了脖颈血肉当中! “嘎啊啊啊啊!” 陈继阳被砍得脑袋歪斜,嘴角溢血,濒临绝境之际似忘却了阴术手段,面目狰狞地嘶吼咆哮,凝结所有阴气,抡起长拳欲要将眼前此女一击打穿。 但破空震出的凶狠一拳,最终落了个空。 “空有修为,却无丝毫对敌章法。” 成熟女子竟扶着他肌肉结虬的壮臂凌空跃起,纤腰旋扭出惊心动魄的弧度,长腿若当空弯月般劈叉踢落! 只见腿影一闪,足尖无比精准地踢中卡在脖颈肌肉中的断剑剑柄。 发丝飞扬间,只余清冷淡漠下的一丝呢喃: “无谋莽夫。” 旋即,一颗头颅带着血光冲天而起。 咚! 直至头颅滚落在地,目眦欲裂的面庞上仍带着不可置信,似难以想象自己竟会被一个凡人女子生生斩了脑袋。 而失了头颅的尸体猛地僵硬颤抖不止,直挺挺地噗通栽倒,已是彻底身死。 “呼——” 成熟女子顺势蹲伏在地,满脸汗水的呼出一口浊气。 虽勉强爆发功力斩灭强敌,期间看似风轻云淡的来回闪躲,但那股骇人拳风终究可怖,仅仅只剐蹭到一丝一毫,就已然令她衣襟多处碎裂,伤痕累累。 这世间所谓的妖鬼和术者……竟如此可怕! 她随手将散乱秀发撩起,拔出脚边断剑,反身一剑再将那颗头颅给捅了个对穿,剑锋一拧,爆散的内力直接将之震碎成满地肉糜。 “咳咳……” 直至这时,她才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咳出些许血渍。 原本包裹全身的夜行黑衣破碎,腰腹腿侧皆露出嫩玉般的肌肤,肩臂衣袖绽裂,虽不至春光外泄,却更能瞧见那丰腴成熟的玉体轮廓。 肌肤上青紫微显,似遭蹂躏欺辱,反倒有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憔悴乏力。 但痛苦初显,体内那股仍残留未散的温暖气息竟再度涌现,迅速滋润着所受内伤,连身上被擦碰到的些许外伤亦在慢慢愈合。 “这等异能……” 女子心中惊诧万分。 不过她深知此刻不是惊叹之际,很快凝神清醒,收敛意识。 待气息稍顺,便连忙抬头看向废墟中央。 通过刚才些许接触,她已知晓那书生虽看着年轻俊俏、弱不禁风,其实却有非同凡响的惊世之能。 可这等手段,不知能否对那三个修为恐怖的恶徒起效“呃?” 但下一刻,成熟女子顿时面露几分错愕。 不久前能随手挡下她全力一击的神秘老者 如今竟被这书生翻手间擒住了臂膀,好似扣押姿势般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 场面倏然一静。 孔金威苍老面庞上还残留着呆滞之色,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就连其身旁的厄山白鬼也是下意识后仰连退,面露震惊。 此人……何时出的手!? “老先生,一言不合便暴起杀人,此举可是太过残忍凶悍了些。” 林天禄拽着他的臂膀,语气低沉道:“还是说,你早已习惯了顺手碾死几只蝼蚁?” “——该死!” 孔金威怒目圆睁,周身爆发出极为澎湃凶猛的赤阳之息,一时间鬼火熊熊燃起,将林天禄强行逼退了出去。 “呼——这等火力,还真是老当益壮。” 林天禄拍打掉衣袖上的残余热气。 霎时间,反应过来的孔金威和厄山白鬼对视一眼,齐齐掐动印诀,各异不同的森然鬼影在其背后凝结而生,四手猛然拍出。 啪! 一声脆响,宛若浪涛般倾泻的阴气之流,蓦然消散殆尽。 “什——” 孔金威和厄山白鬼面带怔然,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子。 林天禄双手正分别抵住他们的胸膛,淡然一笑:“我待会儿还有话问问你们。” 气劲一震,护体的阴气骤然崩溃。 这二鬼当即浑身脱力地跪倒在地,面目狰狞扭曲,只觉体内阴气与神魂几乎都要被彻底震散! 旋即,林天禄抬手挡下了破空撕下的五指利爪。 那猛烈卷起的阴气之风顿时将孔金威和厄山白鬼给一齐吹飞,砂石尘埃四起。 “杀……杀、杀杀杀!” 白裙女鬼依旧狞笑不断,犹如实质的杀意混杂阴气源源不断的狂涌四溢。 “看来,与你是没办法交流了。” 林天禄眯起双眼,心中渐冷。 此女变成这幅癫狂模样前是何样的性情品格,已难以估计。但毫无疑问,其受人暗害变得疯癫狂躁,往后必会为祸四方…… 不如说,此女手中已经沾满了数之不尽的鲜血。 “杀杀杀!” 白裙女鬼尖啸着凌空变招,双手十指猛然一扯钩划,仿佛有无形利爪从四周急速劈落。 轰隆! 本就支离破碎的大地当即被撕扯出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密密麻麻的纵横裂痕几乎遍布方圆十丈,哪怕是所谓的神兵利器都要被扯碎成满地碎屑。 唯有一道身影屹立崩塌陷落的岩堆之上,毫发无损,面无表情地抬手穿过尘雾,隔空一指点出。 翠绿灵锁缠绕指尖一闪而逝,顷刻间洞穿了此女毫无防备的胸膛。 “呃?” 白裙女子嘶吼声一顿,攻势随之停滞。 呆滞地睁大渐显出的双眼,隐约似有几分波澜闪烁。 “——杀……了……我!” 同时,模糊不清的哀嚎声在耳畔响起。 林天禄眉头微挑,当即反手凝起灵气,一掌果断当面拍出。 咚——!! 所有护体阴气受此一掌俱烟消云散,只剩一具无头尸身从半空坠落,待摔落地面后也化作阴气碎屑随风散尽。 林天禄肃然收手而立,看着渐渐升腾而起的数十道冤魂虚影,微微颔首示意:“一路走好。” “……” 废墟焦土之上,再度恢复一片宁静。 直至目送那些惨遭杀害的一具具残魂尽数消散,他才回首看向后方,却瞧见一抹寒芒在不远处骤然劈落。 噗嗤! 那半跪在地的厄山白鬼来不及反抗挣扎,当即被一剑斩掉了头颅。 就见成熟女子踏步回旋,手持着早已布满裂纹的断剑,面色肃穆地欲要上前将孔金威也一并斩首。 “姑娘且慢。” 林天禄闪身至她身旁,将其皓腕微微托住,讪笑道:“这些人虽确实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但暂且留下还能问几句……” “留着那狗知府便可,他同样知晓不少。” 成熟女子语气镇定道:“但这两个妖物断不可久留,若令其趁机逃走,必将带来无尽麻烦。” 说罢,她迅速挣开右手,踏步上前,直接朝目眦欲裂的孔金威抬起了断剑。 “谈、谈夫人,还请剑下留情!” 孔金威连忙抬手挡在面前,丝毫不见之前的镇定沉稳,急声道:“老夫与承武王乃是至交好友、亦与诸多朝廷重臣交情不浅,您若杀了老夫,只会给王府白白带来诸多麻烦!” 成熟女子挥剑动作一顿,眯起双眼:“你果然早已知晓了我的身份。” “老夫前些年亦拜访过王府,瞧见过谈夫人您的容貌——” 噗嗤! 剑光一闪,孔金威那苍老面庞顿时僵住。 片刻后,其头颅缓缓滚落在地。 以他赤魔境界的修为当然不惧这等凡兵武学,甚至亦能泰然处之,任由此女随意劈砍,不留丝毫伤痕。 但这一切,皆建立在他体内阴气尚存、修为尚可调动的情况下。 而如今一剑枭首,那刚猛炽热的气血在其脖颈处留下一圈浅浅的烧灼痕迹,伤势难愈,断绝了最后一丝复生之机。 见孔金威的尸体也化尘消散后,谈夫人这才随手将彻底报废的断剑扔掉。 林天禄脸色古怪地靠近而来,瞥了眼被其干掉的两尊赤魔境妖鬼,心中暗自感叹不已。 此女还真是……下手利索果断。 他脱下外袍,顺手盖在其肩头遮挡住微露的肌肤,低声道:“姑娘身子可还有不适?” “并无大碍。” 谈夫人紧了紧温暖衣袍,回眸颔首道:“此行若非有你,可能我早已身死于此。刚才我僭越出手执意斩了这二鬼脑袋,先生若是气恼——” 林天禄连忙摆手道:“姑娘无需如此,惩奸除恶自是善举,怎又会有何先来后到之分。” “多谢。” 谈夫人紧绷肃穆的面庞神色柔和了几分:“天下如今能有先生你这等年轻才俊,不仅实力高强、同样性情温和体贴,着实令人喜出望外,亦是天下苍生之福分。” “姑娘实在过奖。” 林天禄无奈失笑,作揖一番。 “如今,便只剩这最后的牛云军。”谈夫人眸光一转,朝知府所在迈步走去。 那宽大衣袍下的修长美腿交错迈动,盈润丰美,亦是矫健匀称,隐约展露着绝美曼妙的诱人曲线。 而早已被眼前局面吓呆的牛云军这才悚然回神,连滚带爬地不断后退,惊慌失措道:“不、不要杀我!” “竟让这等狗官当上了知府……啧!” 谈夫人神色不虞地咂舌一声,寒声道:“将尔等背后图谋的一切都老实交代出来! 这位先生性情温和仁慈,兴许会饶你一命。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若不老实说出,我便折了你的手脚,割了你的耳朵舌头,将你拖着在吴兴城内游上几圈,再把你吊死在城墙之上,让万千县民好好瞧瞧你的死状!” 说话间,她在腰间裙带处一抹,一柄寒光烈烈的匕首顿时拔出。 别说是牛云军被吓得脸色惨白,就连一同跟来的林天禄都听得起鸡皮疙瘩。 这女人…… 着实手辣心狠! “我、我说!” 牛云军显然是被喝声吓得不轻,哪怕体内被震散的阴气在渐渐恢复,他亦满脸惊惧恐慌,连连叩拜道:“近些时日罗星内部变动不少,那孔……孔金威吩咐我要尽快收割吴兴城连同周边几座村落的阴魂,以壮罗星之势。 他还吩咐让我在暗中多多散布有关华舒雅、以及一些对正阳王府不利的传闻。近些时日再暗中训练私兵,待时机一到便举旗冲向青城,随同其他几队军马一同突袭围剿。” 要突袭青城……是妄图对正阳王府不利? 林天禄思忖沉吟。 谈夫人语气冰冷道:“还有何事,一并说出来。” 牛云军连忙擦了擦额角冷汗,战战兢兢道:“还、还有谈夫人您隐姓埋名潜入吴兴城内,我等其实早已知晓,是孔金威他将此事告知于我们,甚至有意将那些线索放出,诱你步步进入陷阱。就等着你独自闯上门来。” 谈夫人神情一凛。 “虽然谈夫人今日突然闯入,在下确实没有料到。但只要将夫人您抓住……” 牛云军话语微顿,表情一阵僵硬,却是不敢再多嘴说下去。 “以我作人质,手中便能多一张要挟底牌?”谈夫人冷笑道:“正因如此,当时那孔金威才会特意吩咐要留我一命?” “对、对……谈夫人您身份尊贵,才会招致孔金威的觊觎。” 牛云军尴尬讪笑道:“其余之事,小的刚才都已向这位先生和盘托出,不留一丝隐瞒。毕竟小的……也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卒而已,虽当了知府大官,但实在不敢独谋那些不轨之举啊。” “看来也确实如此。” 谈夫人微微颔首,神色渐定。 旋即,她随手将匕首甩出,插进了牛云军身前的地面。 “赐你一死,自刎吧。” “……” 牛云军表情一僵,一时彻底哑然。 “怎得?”谈夫人螓首微斜,嘴角扬起一抹戏谑冷笑:“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有胆冒犯圣威,如今却不敢自刎谢罪,得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下场? 还是说,要我回去命人将你分藏安排在各地的几家亲属、妻儿孙辈全部抓来,九族满门全部抄斩,残尸挂在城墙上让天下人都好好瞧个清楚?” 牛云军双眼剧颤,嘴唇张合不定,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 林天禄在一旁听得更为诧异,看着此女背影,竟觉得她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牛云军颓然瘫坐,恍惚道:“我、我若是死了……谈夫人当真会饶过我那些妻儿?” “当然。” 谈夫人斜眸睥睨,语气中竟隐现几分高贵之气:“我谈子笙何时诓骗他人。” “小的……明白了。” 牛云军面色晦暗地低下了头,颤抖着将匕首拔出地面。 在林天禄错愕的目光注视下,此人竟猛然抬起匕首捅颈自杀,一身阴气散尽,痉挛着倒在了地上。 少顷后。 随着鲜血流淌,此人气息迅速萎靡、直至彻底咽气无声。 ——竟,当真自刎而死。 谈夫人见其已死,神色淡漠依旧,轻声道:“刚才他与你提及之事,是有关紫俞娘娘?” 林天禄愣了一下,颔首道:“姑娘明鉴,他确实提及此事之中有这位紫俞娘娘在背后指使。” “我大致明白了。” 谈夫人俯身抓住匕首,一把拔出,随手甩掉刀刃上的血渍。 “先生此次行动可谓几番救我性命、若非有你大发神威,更不可能将这些为祸人间的恶鬼狂徒斩杀灭除。” 她侧首望来,成熟肃穆的面庞上浮现几分赞赏笑意:“不知先生名讳?” “在下名为林天禄,是西马郡长岭县人士。” 林天禄拱手作揖,如实回应。 “林……等等?你名为林天禄?!” 原本还满脸赞赏的谈夫人蓦然神色大变,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起来:“长岭县……而且还是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确实是对的上! 你、是否认得正阳王府上的华舒雅?” “确实熟识。” 林天禄见其异状不由心下诧异,但还是坦然说道:“在下此行前来庆阳省,本就是为去青城正阳王府请见华姑娘。只是途经此地之际偶然听见了些许流言蜚语,这才特意来瞧个清楚。” “竟如此巧合……” 谈夫人沉吟呢喃一声,眼神闪烁不定。 但沉吟片刻后,她很快收起了情绪波澜,将匕首收回腰间:“罢了,先离开此地吧。” “此地狼藉,姑娘不准备善后一番?” 林天禄连忙出声提点道:“这些人虽是恶贯满盈之徒,死不足惜。但牛云军终究还是此地知府,官位四品,一夜之间家宅被夷为平地,而他还死于——” “无妨。” 但谈夫人此刻却摆了摆手,一脸坦然镇定,仿佛杀的根本就不是朝廷忠臣,而是干掉了几个山野匪盗一般。 “此事我自有后续安排,会有人帮忙善后处理。他们所犯的累累罪行我俱已呈列完毕,够定个死罪,无非就是死刑提前罢了。” “这……” 林天禄闻言讪笑两声。 此女胆气还真是过人。 同时,他脑海中回想起牛云军刚所说的几番话,无不在透露着此女身份之不凡,显然不是寻常的武林人士。 但究竟是何出身来历,能让其如此的 “今晚与姑娘相见相识,亦并肩作战一番,但却还不知姑娘的名讳身份。” 林天禄心思微动,索性拱手问道:“而且瞧姑娘之前在听闻‘华舒雅’之名时神色动摇,不知是否……”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谈夫人不禁扬了杨嘴角,似笑非笑地横眸瞥来:“你可知,那名为孔金威的老者抓住我后,为何还要刻意留下一命,以做要挟?” “姑娘与正阳王府之间,联系颇深。” “没错。” 谈夫人冷声嗤笑道:“那老者想暗中折辱与我,颓我心神,再拿去与正阳王府威胁谈判。这等‘谈资’可比千金万两都要值当……这群狂徒当真狼子野心,竟连王室颜面都要添了墨点!” 王室? 林天禄神情微怔。 待回神之际,不远处风声稍动。 侧首望去,就见数道身影施展轻功迅速赶来,皆是武者打扮,且各个修为不凡、气息绵长。 但仔细观察又发觉她们仪态举止间,更似是侍女丫鬟? 恰至此时,这些女子竟各个面露惶恐不安之色,刚一赶来便当即噗通几声齐齐跪倒在地,将脑袋几乎深埋于地:“公主殿下,我等擅离职守还请恕罪,让您受惊了!” “……” 林天禄闻言倏然一呆。 什么情况!? 此人……是当朝的公主殿下?! “——平身吧。” 谈夫人神色淡漠地拂了拂右手:“哪怕你们刚才俱在,那场激战你们亦派不上多少用场,无须自责。 待会儿领人来将此地收拾一番,三天后要将万事处理妥当,这等简单活计可否能好好办到?” “遵命!” 众女齐齐娇喝应声,忠心叩首拜服。 沉默之际,为首的一名侍女上前帮忙整理衣衫,眼角微瞥,冷喝道:“无礼之徒,见到当朝的公主殿下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林天禄一时哑然:“这……” 眼下事态发展,着实令他始料未及。 当朝公主殿下,竟会独自一人跑来‘惩奸除恶’? “兰儿,闭嘴!” 谈夫人冷眸一瞪,蓦然轻哼道:“此人刚才救我性命,你们就是这般对待恩人?若说出去怕是要丢了父王颜面。 况且以此人身份,同样用不着朝我行什么卑微下人的叩拜之礼。” 为首侍女脸色悻悻然道:“公、公主殿下。但您是千金之躯,这礼总归还是要……” 啪! 一记巴掌蓦然抽在了侍女面庞上,令其顿时噤声,瑟瑟发抖地再度跪下:“殿下还请息怒!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谈夫人面无表情地低声道:“若再多言,小心舌头。” 几名侍女皆是埋首颤声:“是、是!” “不过,你们亦是要来好好认认将来的小主子。” 谈夫人话锋突然一转:“将来要好好伺候照顾,切莫令其恼怒不忿。便以我儿的身份地位相待便是,不可有片刻疏漏怠慢。” 谈夫人眸光微转瞥来,沉吟片刻,蓦然不苟言笑道:“而你,只需唤我一声‘干娘’便是。” “……” 死一般的沉寂。 在场诸多侍女在片刻茫然后,皆满脸震惊地仰头望来,檀口大张已然失声。 而林天禄更是表情一僵,怔然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四十章 家事渐迷,关系生疑 …… 客栈内。 距离发生在知府宅邸的冲突激战,已过半个时辰左右,而林天禄一行皆回了客栈,重作休整歇息。 正如谈夫人所言,激战动静虽确实引来不小瞩目,但随着专人善后处理,想来也无需太过操心。 但如今在客房内,仍是一片诡异寂静。 “——怎会如此?” 茅若雨和程忆诗听完林天禄的赘述,皆面露茫然。 自家的丈夫,何时突然多出了一位闻所未闻的干娘?况且这刚刚相识的干娘,竟还是当朝的公主殿下?! 此事她们可从未听闻分毫,简直匪夷所思! “确实太过突然了些,就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林天禄给自己倒了杯温茶,一脸无奈道:“可惜那谈夫人还不曾与我细细解释,便在侍女簇拥下离开宅邸回了客栈,又似沐浴更衣,我也不好再追根究底询问清楚。 而且她底下那些侍女看我的眼神很是古怪,可能与我们一样也是刚知晓此事不久。想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茅若雨和程忆诗不禁对视一眼,满心困惑。 此事细细想来,实在有太多古怪疑点。 暂且不论那谈夫人是不是自家丈夫的干娘,单论其‘公主殿下’的身份…… 便让人有些难以相信。 毕竟当朝圣上乃是罗姓,其麾下子嗣,即便女儿、孙女也应该是罗姓才对,哪怕外嫁亦用不着改了圣姓。 但这位夫人,却是姓谈。 回想当朝的皇后娘娘、乃至后宫内的几位妃子、嫔妃,似乎也没有哪一位是姓谈的。 难不成,这‘谈夫人’之名也是用来混淆视听的假身份? “此事来龙去脉,待那位谈夫人出来后便能再问个清楚,无需太过浮躁。” 云玥悄然移步而来,轻笑道:“至少,今晚已为舒雅丫头洗清了无妄污名,省得往后无端有杀生罪名盖到头上去。” “确实如此。” 茅若雨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但她很快柳眉微蹙,疑惑道:“但正阳王府内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让这些恶徒图谋不轨,甚至还玩弄起栽赃陷害的手段?还有以舒雅妹子名讳大肆杀人逞凶的妖鬼,又是何人在暗中动的手脚?” “或许是王室朝廷内的权势斗争。” 林天禄抿了口茶水,沉吟道:“这其中的权利纠葛,怕是牵扯甚大。” 至于在背后动了手脚的真凶…… 如今看来,只要对方不露出真容现身,还当真难以搜查出来。 毕竟就连那罗星之人都被蒙在鼓里,亦被卷入战端之中。他们这半途卷进来就想搞清来龙去脉,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幽罗姑娘她如今身在何处?” 云玥轻声道:“她不久前刚刚独自出门去了。” “又无声无息地跑没了影子?”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若要行动,怎得不能好好与各位说上一声。 “安心吧。” 云玥按肩俯身,附耳轻笑:“幽罗姑娘虽行事古怪难测,但今晚我与细细聊上了一会儿,愈发觉得她心思不坏,心肠颇好。可能又是心口不一地想去探探情报。” 说话间狐女眯起媚眼,软声甜语道:“天禄若是喜欢,往后我便找个机会让你与幽罗姑娘独处一番,帮你再与若雨和忆诗说叨说叨。” 林天禄闻言讪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玥儿还是饶了我吧。” 云玥不置可否地扬了扬唇角,笑意不减。 但她狐耳微颤听见屋内响起的一丝动静,当即身化流光,变幻成狐狸身姿跃至一旁茅若雨的肩头,安安静静地盘绕着香肩趴下。 叩叩叩 房门被轻轻敲响。 林天禄连忙起身上前,将房门拉开。 一位清秀美丽的年轻少女映入眼底,肤质莹润亮泽、五官端正精致。 瞧其容貌,赫然是当时被谈夫人喊作‘兰儿’的侍女,只是褪下那一身简朴的武者打扮,换上秀气的齐胸襦裙、白绒坎肩,竟有几分出尘的灵动娇艳。而在裙袍之下亦能瞧出些许练武后的矫健性感,魅力不凡。 “兰儿姑娘?” “奴婢向小主请安。” 兰儿执手贴腰,仪态优雅标志地屈膝浅拜,嗓音清脆如鹂,分外悦耳好听。 林天禄连忙拱手哂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谈夫人之前那番话可当不得真……” “殿下从不开无趣玩笑。” 兰儿低垂眼帘,柔声细语道:“既然殿下要奴婢称呼您为小主,那您自然便是奴婢的主子,赴汤蹈火皆在所不惜。这些小礼自是理所应当之举。” 林天禄倍感无奈。 如今还没个解释,这些侍女们倒是变得这般‘热情’,着实令人不太适应。 不过 “身份的问题还是先放一边。” 林天禄眉头微皱,低声道:“兰儿姑娘刚才受罚,其中缘由也是因为在下。如今脸颊可还有疼痛未消?” 瞧其白皙脸蛋上尤为突兀地残留着红润指印,显然是刚才一巴掌留下的。 “多谢小主关心,奴婢不疼。” 兰儿惶恐垂首道:“之前奴婢无意出言冲撞,惹了小主心中不快,乃大不敬之死罪。殿下仅仅只赏赐奴婢一记巴掌已是开了圣恩,奴婢感激……呃?” 话音未落,她的神情便蓦然一怔,只觉脸颊处迅速泛开些许舒适暖意。 待反应过来的瞬间,她才愕然意识到竟是林天禄抬手摸上了她的脸。 “小、小主?!” 她被吓得连忙后退一步,正想开口,但美眸却不由得轻眨了几下。 “如今应该能舒服些。” 林天禄抖了抖手上盖着的手帕,轻笑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在下还是知道的。不过隔着手帕疗伤想来也不会太过轻薄得罪。” 兰儿略微怔然,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面颊,才发觉那股未散的灼痛已经不翼而飞。 心思微动间,她不禁抿起粉唇,再度屈膝欠身道:“感谢小主垂怜恩情,奴婢会牢牢铭记在心!” “啊……哈……” 林天禄见状也只能无奈尬笑:“只希望姑娘往后不要厌我便好。” 兰儿沉默了片刻,仿佛有意转开话题般轻咳一声:“小主,殿下还需片刻更衣。奴婢前来是单独请您入座稍作等候,若有何需求,奴婢会尽心尽力满足。” “多谢兰儿姑娘邀请。” 林天禄拱了拱手,回首看向屋内一同站起的茅若雨和程忆诗:“但不知,在下两位妻子……” “殿下吩咐过,先让这两位夫人在屋内安心等会儿,无需焦虑不安。” 兰儿语气已渐复平稳淡然:“待当面交谈之际,自然会派下人前来接引。”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摊手道:“兰儿姑娘请吧。” “小主请跟着奴婢。” 兰儿很快动身迈出脚步。 但让林天禄颇感意外的是…… 二人并非直接到对门客房,而是沿着走廊一路离开了这座客栈,走上了寂静无人的昏暗街道。 “兰儿姑娘,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 “奴婢等人为殿下在附近早已购置了一座宅院,只因殿下此番行动要掩人耳目,才会刻意打扮成武林人士的模样,独自一人住进客栈。而奴婢等人则作武者打扮,分布在镇县各地与各门各派的人物打打交道,搜罗情报。” 兰儿嗓音轻柔地解释道:“如今恶犯牛云军等人都已伏诛受罚,事已了,自然不能再让殿下住在简陋潮湿的客房内。况且那朴素客房内亦没有合适的洗漱沐浴之地,当然无法久留。” 林天禄听得心下恍然。 那屋内确实没办法好好清洗,顶多盛一盆热水擦擦身子。 但对公主殿下来说,这简朴小屋也确实太过不妥。 “不过在下也有些好奇……谈夫、殿下她为何会独自一人前来此地?” 林天禄疑惑询问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何等尊贵,有何必要亲自前来以身犯险?” “殿下她修为深厚、武艺超群,本该是能应付任何变故的。”兰儿轻咬下唇,愧疚不安道:“但奴婢等人却不曾料到会有这等惊变,殿下竟险些遭受那些恶徒玷污侵害……是奴婢等人罪该万死,当初没有好好劝住殿下。 殿下若当真受了折辱,奴婢等人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呃……兰儿姑娘还请不必如此激动,如今此事都已过去了,往后再多加小心便是。”林天禄讪笑着安抚了一声。 仔细想想也确实怪不到这些奴婢。 那位公主殿下的武艺修为,在人间确实称得上惊才绝艳。如此年轻便有宗师境界,这已是超乎想象的武艺天份。 ……只可惜,却撞见了那些赤魔境界的强横妖鬼。 就连那陈继阳都是赤魔境界的术者,以武者的肉体凡胎正面抗衡实在太过艰难。 “多谢小主安慰。” 兰儿轻吁一声,神色渐安。 而瞧见她这幅反应,林天禄也是好奇道:“姑娘看起来,似乎待殿下她很是关心敬重?” “奴婢等人皆出身贫苦、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只在四海流浪乞讨为生。在年幼之际得了殿下恩赏才能改头换面,如获新生。” 兰儿语气无比坚定道:“殿下就是奴婢等人的天,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言至此,她又小声补充道:“小主别看殿下刚才赐了奴婢巴掌,但平日里亦待我们很好,派人教导奴婢等人习武、认字,私底下甚至还会为我们准备新衣裳、不时嘘寒问暖,也不曾强迫奴婢等人做过低贱恶劣之举,称得上菩萨心肠。” 林天禄心头微动,只是默然聆听。 这位兰儿姑娘之言或许会有些主观,但至少从侧面来看,谈夫人的为人在王室之中已算得不错。 …… 半晌后,林天禄随同兰儿行至目的地门前,一座颇为豪奢古韵的宽敞宅邸映入眼帘。 “这便是……” “这座宅邸几年前本是当地一员外富商的私宅,但其不久后家中妻儿、仆役接连离奇死于非命、那人被吓得疯疯癫癫,最后草草变卖了所有家产逃离了吴兴城。”兰儿上前将紧闭的大门缓缓推开:“见这宅邸闲置在城内无人居住,殿下才命奴婢私下买入此地,以作不时之需。” “原来如此。” 跟着兰儿一同走进院内,随意打量四周一番,除去修剪整理得精致干净的庭院,同样能瞧见走廊边走过的几位年轻侍女,在目光交汇之际,无一例外齐齐躬身行礼:“小主夜安。” 林天禄微笑着拱手回礼,直至走进灯火通明的宅院大堂。 “小主,您先请坐下稍作等候。” 兰儿执壶俯身沏茶,眼神微瞥,就见随行跟来的两名侍女心领神会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开始伸手搭住肩膀揉捏按摩起来,粉嫩纤指显得无比轻缓小心。 林天禄表情略显僵硬。 他可从未经受过被人簇拥着服侍的奇妙感觉。 “咳,几位姑娘不必如此的……” “殿下到!” 一声清脆呼唤从大堂外悠悠响起。 身后两位侍女这才温顺乖巧地收手退开,执手交叠腹前,安安静静地垂首噤声。 林天禄松了口气,整好衣襟起身,准备开口问个清楚眼下这种感觉,着实是有些让人不习惯。 “……” 只是待谈夫人的身影在兰儿搀扶下走进大堂后,林天禄的神情不禁微怔。 来人精致娇颜略施粉黛,盘发高束以缀金辉珠玉凤钗,身披翠水金丝薄烟纱,隐约可见浮凸熟透的丰腴媚体,在华美衣裙衬下竟比娇花更艳三分、娥眉凤眸似有柔意,鬓角发络拂面摇曳更显诱人妩媚。 一袭鎏金百水裙以绸收腰捧胸,裙裾如流苏荡漾,莲步轻移间可谓风姿绰约,竟与之前那武者打扮恍若二人,高贵典雅的雍容仪态尽显无疑,是何等的美艳绝色。 “怎得?不久前才与我交谈许久,如今反而露出这幅呆愣模样?” 隐含笑意的成熟音色从娇艳朱唇中吐露。 谈夫人纤腰如柳、曼妙身姿似步步生莲,噙着浅浅笑意走进大堂:“莫不是我这幅模样太过花枝招展了些,让你觉得变了个人?” 林天禄陡然回神,拱手讪笑道:“只是谈夫……殿下如今这幅仪态着实惊艳万分,令在下有些意想不到。” 不同于家中几位美妻,虽冰肌玉骨美若天仙,仪态端庄优美,但终究还有几分青涩娇软的小女子姿态。 可如今瞧见谈夫人之仪,才知晓何为雍容华美,贵气逼人。只是瞧上一眼便知其身份地位高贵万分,远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拟。 更遑论其身段婀娜多姿、蜂腰肉臀,在华裙包裹下尤显娇媚,成熟性感与之交汇,当真引得人心神荡漾。 谈夫人袅袅婷婷地来至身前,抿唇淡然道:“也算我手下这些婢女梳妆手艺不错。” 但面对称赞,其眉宇神情并无多少波澜,反而微抬莹亮明眸,饶有兴致地着伸手而来。 林天禄下意识后仰脖颈,但倏尔发觉谈夫人只是以指尖搭住颧骨处,左右仔细打量端详,柔声感慨道:“舒雅眼光还真是不错,不论你有何等惊世修为,至少这张颜面称得上俊秀硬朗,着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咳……多谢殿下称赞。” 林天禄后退两步,收敛心中波澜,沉稳道:“殿下果然认识华姑娘?” “你之前应该猜到了,我与正阳王府间联系颇深。” 谈夫人皓腕微转,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先坐下再谈吧。” …… 待二人一同入座,几名侍女侯立在旁,大堂内暗香薄雾缭绕。 谈夫人拂袖拢发,继续开口道: “我在早年间下嫁与正阳王二子华剑锋,即便其还未成婚便死于沙场,但我亦算半个华家人。而舒雅那丫头乃五郎华勤业之女,若论起辈分我大抵算舒雅那丫头的元娘,自然与她还算熟知了解。” 林天禄闻言面露恍然之色。 这皇室公主虽是千金之躯、万般娇贵,但与亲王世子联姻结合也算情理之中。 原来,是这等密切关系。 “不过,在下刚才还当真不曾猜准。” 林天禄讪讪然道:“没想到您竟是舒雅的元娘,瞧您容貌着实太过年轻了些。” 从这幅成熟却丝毫不显衰态的容颜来看,更像是相识的姐妹姑姨之流。 谈夫人神色落落大方,浅笑道:“就算你这般称赞与我,我如今年纪也已过不惑,早已是半老徐娘。只是往日勤学练武,有了些浅薄内功修为,这才比同龄女子瞧着年轻些许。” 她举止细柔地端起茶杯,轻吁温息,谈吐清晰道:“我知你如今心中困惑不少,有何想问便说出来吧,我会细细解释与你。” “殿下……” “这等称呼听着颇显生分。” 她蓦然出声打断,娥眉微扬,神情温和地拂了拂玉手:“你既是我干儿,往后便喊我‘谈娘’便可。” 谈娘? 林天禄听得一阵头大,尴尬道:“殿下虽与华姑娘之间关系不俗,但我与殿下这般称呼会不会太……” “呼~” 谈夫人掩唇轻笑一声,端杯抿了口温茶,泰然自若道:“你心中觉得,我是默许了你与舒雅之间的关系,才会让你亲切喊我一声谈娘?” “呃?” 林天禄倏然一愣。 难道并非如此? “你与舒雅之间关系耐人寻味,此事我早已知晓。但无论是否有舒雅这层关系在,这声干娘你可避之不过。” 她横眸淡瞥,舒缓道:”你可还记得,年幼之时你家中曾有一幅宝剑?” “宝剑?” 林天禄皱眉沉思,迅速回忆起当初尚在家中的模糊记忆。 那老旧宅院的偏屋内,似乎确实挂着一柄连鞘长剑。 只是那柄剑虽每年会擦拭保养几番,但终究腐朽不堪,连鞘中剑刃都布满了铁锈。别说是拿来练武比划,可能连几片菜叶子都切不利索,只能挂在墙角当个纪念饰物。 “那柄剑的剑柄末端,可镶嵌着一颗小小玉珠?” “……确实有一颗珠子。” 林天禄沉吟思忖,如实道:“只是看起来与寻常玉珠并无多少区别,在下当初也没有太过在意。” “那剑鄂护手上,可有刻着古怪不清的纹路?” “的确有纹……” 林天禄渐渐哑然。 难道此剑是 “此剑算得你我祖上之间的信物。”谈夫人微微颔首道:“并非父王那一脉,而是我娘亲贤妃祖上。” “但,贤妃娘娘好像并非姓谈?” “你可知我娘亲在入宫成贤妃之前,是何身份?” 谈夫人坦然直言道:“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她没有官家背景、亦无万贯家财。能成宫女也是因缘际会下的巧合,受上天眷顾才得父王垂青爱怜,最终成了东宫的贤妃娘娘。为嫌避讳,更名改姓成了贤妃‘萧谭雪’。” 林天禄心中惊讶,喃喃道:“那谈夫人您的姓氏……” “以公主身份现身大庭,自然以罗姓自称。但若私下交流,便以谈为姓。” 谈夫人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带穗玉佩,交给一旁的兰儿,让其递至面前:“而你我因缘便是源自我娘亲一方的祖上,留下这份玉佩、亦是留下一份坚守二百年的承诺。” 林天禄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观摩片刻,很快察觉这玉上篆刻的纹路,果真有几分眼熟感觉。 “你林家先祖与我谈家先祖早在百年前便已相识,算得一对苦命鸳鸯。他们相依相恋、经历千难险阻,但最终却是遗憾离别,远赴各方。” 谈夫人娓娓细声道来:“不过在离别之前他们却许下诺言,以那柄宝剑与剑柄玉佩为家传信物,等待后人有缘以此物再遇。 若将来后人相见同性,年纪相仿便称兄弟姐妹、年差过大就称父子母女。 而若是异性,便再续前缘结为夫妇。年岁差别过大,便成母子或父女。” 她微捋鬓角秀发,含笑浅声道:“如今我们有缘重逢相遇,而我已是年长你不少,索性就收你做义子,你便唤我一声干娘便是,也算结了前人遗志。” “此事……” 林天禄哑然失言。 家中虽确实有相配的宝剑、可此事他确实不曾听父母提及。 “你不知晓也是正常。”谈夫人淡然道:“此事终究太过久远,我亦是在成家之际才偶然得知。瞧你年岁尚轻,家中父母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 “况且——” 她仪态典雅地微斜螓首,轻笑道:“正因有舒雅这层关系,我才会有意搜罗些有关你的出身来历,顺势知晓了你我二人间的缘分。 虽说你林家这些年来的行踪古怪不定,家谱族系混乱,情报收集的零零碎碎,实在不清楚你这些年有何经历,能勉强确认你是林家后人已算万幸。” 林天禄思忖片刻,将玉佩轻柔递回,慎重道: “此事虽然不假,殿下亦是操心许久。但对殿下来说未免太吃亏了些。毕竟这二百年前的旧事,却由殿下您来承担履行……” “无妨。” 但谈夫人却神情自若地一拂长袖:“今日你救我性命,我本就该大加恩赏。收你作为义子也算顺水推舟。” 她美眸微闪,扬起一丝沉稳笑意:“你若不习惯突然喊刚刚相识的女子为干娘,便想想舒雅那丫头,再喊我一声谈娘……可是舒服顺畅了些?” 林天禄倏然收声,表情僵硬。 他此行本就是要上门来挑明关系、给出承诺,若双方将来关系能成,对舒雅的元娘于情于理,喊上‘干娘’也确实丝毫不为过。 不如说…… 除了‘干娘’,也喊不出其他的称呼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过往之事,因缘渐连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话到了这份上,他于情于理确实是该喊上一声‘谈娘’。 可眼前这等成熟美人瞧着仅比自己年长些许,喊起来着实颇感古怪。 不过 既毫无疑问是自己的长辈,此礼还是要守的。 林天禄排除心中杂念,拂袖起身,作揖行礼道:“谈娘。” “不错。” 谈娘微微颔首,娥眉凤眸间满是感慨:“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气度不俗。往后你若能与舒雅结了关系,想来也算一桩美事。” “谈娘谬赞了。” “先坐吧。”谈娘玉手轻划杯沿,噙着端庄淡笑道:“说完了我们二人的关系,不妨再说说这些年来你有何经历。 瞧你不过弱冠年纪,但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是从何而来?” 林天禄略作思忖,坦然道:“在下本是寻常落榜书生,但偶然在山中得了一场神秘奇遇,这才有了这般惊异修为。蹉跎迷茫之际又再遇华姑娘,得其指引接待才在长岭县内落脚定居。” “是么……” 谈娘面露沉思之色。 但沉默片刻后,她很快沉稳颔首道:“看来发生了不少匪夷所思之事。但你能有这等机遇亦是缘分所致,我就不多做过问。” “多谢谈娘谅解。” 林天禄暗松了口气。 若当真要细细盘问,他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身修为原理。 谈娘倏然开口道:“你此行前往正阳王府,原本是要上门提亲?” “呃……确实如此。” 林天禄拱手哂笑道:“但在下只是一介乡野书生,并无多少珍贵随礼,若到了正阳王府内可能还要与华姑娘她……” “无妨。” 但谈娘却拂了拂柔夷,雍容淡然道:“你如今既是我义子,便无需提及地位钱财之流。与舒雅那丫头结为连理也算恰到正好。 往后再让她随你一同离开王府到西马郡定居,好好相夫教子。” 这 林天禄听完此言,心中反生几分困惑。 “谈娘,华姑娘她终究是正阳王的孙女,如何能轻松离开王府——” “此世间最为令人向往的,兴许便是一份‘悠闲平淡’。” 谈娘神色泰然,缓声道:“那丫头能远离王府内的明争暗斗、逃离权贵间的尔虞我诈,亦算得解脱新生。哪怕往后与你在西马郡内当一介草民村妇,也比如今更为幸福美满。 至于华家是否同意……此事由我做主,他们不敢在明面上驳了我的面子。” 林天禄闻言思忖之际,谈娘美眸微瞥,似笑非笑道:“你如今可是好奇我明明下嫁与王府,怎得看起来还要骑在正阳王头上似的,丝毫算不得贤惠儿媳?” 林天禄皱眉道:“谈娘此举若会招致王府众人不快,还是不必勉强,在下会另想其他办法——” “华家,可是欠我太多。” 一丝冰冷嗤笑蓦然响起。 林天禄神情微讶,见一直怡然自得的美妇人竟露出几分阴冷之色。 但一闪而逝的波澜倏然收起,谈娘转眼便恢复了从容不迫:“总之你放心去见舒雅便是,我会尽量帮你从中周旋。不过舒雅最后与你能不能成,终究还得看你有几分真情实意,能否打动佳人欢心。” 林天禄收敛心绪,正色道:“谈娘之言,我会牢记在心。” 谈娘微抿艳唇,悄然颔首,眉宇间似有几分欣慰满意。 但她很快露出揶揄神色,别有深意道:“但据我所知,天禄你早已与两位姑娘成了亲。还与舒雅这般卿卿我我,此举可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咯。” “这……” 林天禄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罢了,你娶几房妻妾我也不甚在意,无需如此尴尬。”谈娘话锋一转,侧首对身旁的兰儿随口道:“去将客栈内的两位姑娘喊来,待会儿我与她们聊聊。 听闻舒雅曾在家中提及两位女子都是人美心善,我得亲自瞧个真切才行。” “遵命。”兰儿垂眸悄然退出了大堂。 林天禄见其离开,略作斟酌,这才再开口出声: “不知谈娘此行特意前来这吴兴城,其中缘由可是为了舒雅?” “算是一部分。” 谈娘摩挲着掌中的玉佩,轻笑道:“我本就从舒雅口中听来了有关你的消息,想着独自去长岭县瞧瞧,既是寻亲,也算帮她探个底。但启程不久便在吴兴城附近听闻诸多流言蜚语,索性留下帮舒雅灭了这谣言传出的源头,没想到钓出一条大鱼。” “原来如此……” “你心中可能也很疑惑,我看起来对舒雅还颇为关照,但那丫头怎得平日里都不曾有提起过我?” 林天禄闻言讪笑一声:“舒雅她还是有提起过的,只是……” “只是顺嘴提了句‘元娘’而已?” 谈娘神色惬意,侃侃而谈道:“那丫头待我寻常也是正常,毕竟我往日几乎都不曾在王府内待上多久。她从小到大我虽都瞧着,但终究与我没有多少相处的日子……自然提无可提。” 不在王府? 林天禄听得一愣。 明明下嫁与正阳王府,为何会不在…… “我与王府间的关系算不得好,府内的尔虞我诈亦没多作掺和,平日大多住在自己府内。” 谈娘眼帘微垂,语气平淡道:“不过舒雅这孩子诞下之际,我算在旁帮忙的产婆之一。瞧她渐长成人,心里兴许也将她当做半个女儿相待。” “至于我为何不在王府——” 她扬起一抹自嘲笑意:“华剑锋几十年前就死于沙场之上,我甚至连他长何模样都不曾知晓、不识府上一人,留着又有何意义?” 林天禄顿时哑然,汗颜道:“谈娘对不住,我不慎问了些……” “你既是我义子,此事总该得知晓。如今说与你听也是理所应当。”谈娘再度露出稳重成熟的雍容笑容,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回至怀中:“我徒有夫人之名,实际上却无任何子嗣,不过碍于王室颜面守了场几十年的寡。舒雅那丫头幼年丧了父母,但心思依旧澄澈干净、更有一颗坚定的武道之心,我心底也隐隐将她视若己出。” “谈娘这些年……” 林天禄心中思绪翻腾,面色复杂道:“着实辛苦。” 这王室权贵间的纠葛,他哪怕不曾亲身经历,亦或多或少能猜出些无奈过往。 公主之名在常人眼中虽是尊贵异常,但细细看来也不过是拉拢势力的‘筹码’而已,是否幸福、是否舒心却显得并不重要,反而满身枷锁。 “……罢了,再深究此事不过徒增烦闷。” 谈娘悠悠轻叹一声,转口道:“天禄你明日就要启程前往王府?” “是。”林天禄倏然回神,应声道:“既然舒雅的冤情已洗,自然不必再多久留,早些去王府与舒雅相见,也好早做其他安排。 但不知谈娘是要一同回王府,还是要去往其他的……” “陪你们到王府坐坐也无妨。” 谈娘美眸中流转丝丝柔情,举止轻柔地招了招手:“快来坐近些,聊聊你与舒雅相知相识的点点滴滴。省得我再见舒雅后对她身上的变化一概不知,徒生尴尬。” …… 宅府之外。 茅若雨紧了紧衣襟,有些忐忑地长吁一声。 望着近在眼前的大门,她竟蓦然泛起了几分紧张之意。 “若雨瞧着还真是胆怯。” 身旁的程忆诗狭促轻笑一声:“那谈夫人若当真成了夫君的干娘,我们无非上去问几声好而已,何必这般战战兢兢。” “总归有些七上八下的。” 茅若雨按着心口深呼吸了几口气,以至硕峰起伏不定。 最重要的是,她心底莫名有股古怪预感,那位谈夫人既与正阳王府关系匪浅,会不会跟舒雅是…… 母女?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着实难以冷静,更不知双方在见面后该开口说些什么。 “两位夫人,殿下乃是华小主的元娘,确实关系不浅。” 兰儿脚步微顿,神色淡然地欠身行礼,伸手示意道:“小主和殿下就在大堂内,还请入内吧。” “……” 茅若雨表情蓦然僵住,就连刚才还带着端庄笑容的程忆诗都抽了抽嘴角。 竟、竟然还真是舒雅的娘亲?! “冷、冷静些,天禄如今就在大堂,我们可不能丢了脸面。” 程忆诗连忙抓住了身旁美妇的右手。 但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禁齐齐露出苦笑。 因为她们很快发觉自己的手掌都在渗汗、微微颤抖个不停。 稍作调整情绪后,两女这才鼓起勇气一起踏进大堂。 抬眼一瞧,顿时看见林天禄正和一位雍容华贵的美艳熟女正对面相谈,不时抿唇轻笑,气氛显然无比融洽。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她们齐齐屈膝行礼,神态恭敬谨慎。 “哦?” 谈娘睫眉微挑,侧眸望来。 而在瞧见两女的容颜身段后不禁轻咦一声,感叹道:“天禄你的福分当真不错,竟能遇见这等浑然天成的玉面美人,不施粉黛便有如此绝色天姿,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 不等三人开口,她意味深长道: “舒雅能在这两位美人的觊觎之下依旧搏得倾心,一年未见,那丫头竟何时有了闺中争斗的本事?” “殿下误会,妾身等人与舒雅姑娘关系亲切紧密,并无争锋相对之意。” 程忆诗稍定心神,浅拜解释道:“此行与夫君同行来此,也是为能早些再见舒雅姑娘,一诉相思之苦。” “能言善道,不错。” 谈娘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随意朝身侧座位一摊手:“既是天禄之妻便快些入座,无需太过遵守繁琐之礼。” “多谢殿下!” “你们与天禄一样唤我谈娘便可。” 谈娘眼见她们快步走来欲要入座,莫名扬了扬唇角:“毕竟以如今的关系来看,你们两个丫头兴许还得喊我一声‘婆婆’。” “……” 程忆诗和茅若雨当即神色一僵,连走路迈步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滞涩:“婆、婆婆?” 听着她们下意识颤抖的音色,谈娘倏然莞尔,眉目间笑意丛生,拂手柔声道:“何必这般战战兢兢的,我家儿媳有如此倾国倾城之姿、而且还是恪守妇道的良家妇女,我心底欣喜雀跃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意针对刁难你们。” 说话间干脆起身上前,温柔攥住了她们冰凉颤抖的右手,侧首吩咐道:“将几张椅子搬来,让我与两位儿媳并肩而座,再将之前准备好的小礼取出,让我亲手给她们戴上。” “是!” 大堂内几名侍女很快动身。 直至茅若雨和程忆诗一脸茫然地回过神来,已然被两名侍女搀着手臂弯腰入座。 “天禄,你这两位妻子还真有些青涩纯真。” 谈娘轻柔地抚了抚她们冰凉泛汗的柔夷,抬眸望来,淡淡笑道:“正巧四人齐至,索性好好聊上一晚。刚才听闻了诸多你与舒雅间的相知相识……如今再与我说说,你们这些年来的生活日子如何?” 林天禄收回关切目光,颔首道:“谈娘既想知晓,我自会一一道来。” “那就好。” 谈娘笑着朝一旁拂了拂玉手:“将瓜果好茶皆呈上,去命人做些易食的宵夜糕点……记得再点上清心香,让这两丫头放松舒缓些。” “遵命!” 偷偷瞥着身旁这位‘天降婆婆’,程忆诗和茅若雨心中都倍感忐忑。 而瞧见其这幅举手投足间展露出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更令她们的小心肝都有些打鼓此事来的太过突然,实在毫无准备。 看着自家丈夫面不改色的坦然神情,她们心底都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 一夜悄然流逝度过。 交谈伊始,茅若雨和程忆诗都显得无比紧张,提心吊胆的生怕会说错话,引得这位婆婆心生不快。 但有林天禄从中出言调节、而谈娘脾性同样较为温和,一来二去下双方竟渐渐谈得颇为融洽温馨,气氛愈发活跃。 每每谈及生活趣事之际也不免会心一笑,相互逗趣揶揄、不时还会执手嘘寒问暖,俨然一派和谐温馨。 …… 直至天际微亮之际,两女才撑不住席卷而来的睡意,不知不觉间悄然睡去。 “——倒没想到她们舟车劳顿甚是疲惫。” 谈娘抱着靠在肩头的茅若雨和程忆诗,垂首打量,回想今晚听闻的诸多往事,不禁抿唇浅笑道:“确实是两位好姑娘,往后与舒雅互称姐妹,生活相处时亦能安稳无忧。” 初时见面,心中虽惊艳于她们二人的绝世美貌,可终究不曾多有了解。 但一晚交谈令她已改观不少,知晓这两个丫头过往亦是困苦艰难。言谈之时诸多回忆涌上心头,酸涩苦闷俱在翻涌,感同身受间愈发觉得两女面容娇艳可爱,极为讨人喜欢。 她抬眸瞧来,成熟美艳的面庞上满是感慨:“将来若有机会,我都想去长岭县内住上一段时日,瞧瞧你们的美满生活,或许也能享一番天伦之乐?” “谈娘若是喜欢,我们自然欢迎至极。” 林天禄轻声道:“但谈娘身上伤势刚痊愈不久,彻夜不眠已是辛苦劳累,不妨一同去休息片刻?” “我知晓的。”谈娘眸光盈盈,噙着端庄笑意:“你们今日既要启程出发,索性现在就动身吧。早些去陪陪舒雅那丫头,她在王府的生活可是苦闷无趣的很。” “那谈娘你——” “我今日先在城内歇息片刻,亦有些事需要处理干净,明日再回王府。” 她侧首朝几名侍女打了个眼色。 旋即,侍女们很快走上前来,无比小心地将熟睡的茅若雨和程忆诗搀扶抱起。 “让她们送你回客栈吧。若是喜欢,我再让她们陪你一同到王府——” “此举还是免了。”林天禄哭笑不得道:“还是由她们陪着谈娘你更好,毕竟此地还需要人打理。” 谈娘抿唇轻笑两声,仪态婀娜万千地起身走来:“临行之前,我有一件事还未做完。” “还有何事?” 林天禄心下好奇,同样站起身来:“我如果能帮上忙的,谈娘尽管说出来便是。” “天禄你应该知晓了,我早些年虽下嫁华家,却根本不知丈夫面容性情,不曾洞房,更别说诞下自己的子嗣孩儿。独身守着‘谈夫人’之名已过了将近三十载岁月,从懵懂少女成了如今的半老徐娘。” 谈娘步履轻盈地缓缓走至面前,垂首呓语道:“这些年来,我不奢求能剜去公主和华家媳妇的身份再寻一场邂逅恋情。但藏在心中的希求渴望却似梦魇执念……便是如其他女子一样,能有自己的孩子。” 林天禄闻言面色陡沉,一时无言默然。 这数十年来的寂寞与辛酸,怕是除她自己以外都无法体会了解。 虽地位崇高、外表光鲜,但私下生活却如此寂寥,这满是缺憾的人生也终究令人惋惜。 “我与你虽初识不久、了解不深,只是——” 话语微顿片刻,谈娘悄然踮起足尖,张开藕臂,卷起烟罗丝纱勾颈抱来。 “……” 感受着轻柔入怀的娇媚玉体,林天禄沉默无声地站在原地,任由其拥抱地越来越紧,直至将螓首枕靠肩头。 丝丝缕缕的淡雅暗香在鼻间萦绕,被华裙胸衣所包裹的耸峰带来极为惊人的滑弹紧致,柔蜜难当,更叫人沉醉迷离。 但林天禄此刻神情却显肃穆沉静,缓缓抬手环住其刀削般的香肩。 “能与你相遇、能被你所救,兴许这便是上天给予的缘分。”谈娘眼波流转,耳语轻吟道:“我不要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只需真心实意。 天禄你可否……圆了我这数十年来的愿望。” “自然可以。” 林天禄无比果断地应声颔首。 “……多谢。” 谈娘扬起一抹淡雅笑意,仿佛一直以来的困扰郁结被豁然打开,就连娇颜神色都变得明艳不少,玉肌透亮。 但林天禄很快察觉怀中美妇拥抱的力道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抱的更加紧密,似要将二人彻底揉在一起般紧密结合,不留丝毫缝隙。 他松开环抱双手,不禁扯起尴尬讪笑:“谈娘,如今心愿已了,便让我先带若雨和忆诗回客栈——” “再等等。” 没等他把话说完,耳畔就传来一丝温润细语,丝丝撩人甜蜜:“让我再好好回味享受一番……这份与义子心意交融、心神酥麻的感觉。” “……” 林天禄僵着笑容,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若强行推开,怕是会不慎伤了这位可怜美妇的憔悴心思,令其黯然失神。 可要是不推开…… 这等丰腴曼妙的身段紧致相依,蜜香环绕,胸腹之滑嫩浮凸尽数体会无疑,血气方刚的男子可当真难以承受太久。 心神躁动间连忙转头瞧向那几位尚在的侍女,却发现这些姑娘们皆脸色微红地垂首不语,甚至还默默地步步后退离开。 一转眼,偌大的大堂内便只剩下了无声相拥的二人。 “……” 第三百四十二章 苦涩过往,王府生变 一段时辰后。 谈娘站在府苑门前,目送林天禄一行远去。 侯立一旁的兰儿偷瞧其神采奕奕的娇艳模样,难忍心中好奇,小声道:“殿下,难道您当真要将林先生收作义子?” “‘主子’的称呼,你又忘了?” “奴婢愚钝。” 兰儿连忙垂首转口道:“往后定会记得喊上‘主子’。” “下次可不要再犯这等疏漏。”谈娘语气稍显温和,抚弄着胸襟间的丝绸系带,幽幽感慨道:“当初娘亲重病弥留之际说出这番祖上秘闻,我还不曾太放在心上。毕竟那林家与我谈家数百年前哪怕再亲密无间、情投意合,于如今而言终究是已逝过往。” “但直至如今,我才知晓娘亲良苦用心。” 谈娘眼帘微垂,长睫眼波轻颤:低喃道:“她知我这些年孤苦无依、才想着让我找个念想。哪怕是义子,亦能让我如获新生。” 兰儿困惑迟疑道:“可林……主子他与殿下终究不曾相识,如今贸然攀了关系,哪怕交谈一晚,但又何来真挚情谊?” “是啊。” 谈娘哑然失笑道:“在天禄眼中,我这几番言行也太过自来熟了些,或许更为轻浮。若叫旁人看去,更得好好批判一番离经叛道。” “那殿下您为何……” “情感薄弱,往后再慢慢培养便可。最重要的是……这孩子,非凡人矣。” 谈娘双眸闪烁不定,低吟迟语:“能与其交流之机稍纵即逝,我心中亦不愿就此错过,自然得抓住机会,得将其拉拢至身侧。” 说罢,她便不愿再多说几句,拂袖回身轻盈离去,头也不回道:“兰儿,记得去敲打一番城内其他的县官地主之流。不过那所谓的‘罗星’势力可得多加小心应对,若察端倪当即退走,切莫纠缠过深徒遭风险。” “奴婢明白。” 兰儿微微躬身行礼。 但再抬眸瞧着自家殿下的纤细背影,她的眸光却有些闪烁不定。 其自小由殿下从市井救下、抚养成人,心中早已将其当做亲娘相待,心中所想亦有所了解。 ——殿下,并非嘴上说的一派轻松。 淤积在心间数十年的苦闷寂寞,如今一朝得以倾诉解忧,那份炽热真挚的情意便如燎原烈火般熊熊燃起、越烧越旺,哪怕倾盆大雨亦难消分毫,又怎会是那三言两语便可阐明。 至于觊觎小主的惊世修为必然绝无可能,毕竟殿下她活过的这四十载人生何曾贪图过权势地位、更从未渴求过绝世无双的武艺。 唯独,为寂寞所困。 兰儿粉唇微抿,默然无声地垂首跟上脚步。 殿下这番说辞不过掩盖心绪,而此行祸福相倚,若当真能收获真挚之情……便再好不过。 …… 阴雨蒙蒙,高照艳阳也被渐渐遮掩。 林天禄坐在马车驾位,撑伞斜靠,揉捏眉心无奈一叹。 “这天降横福,实在让人难以消受。” “呼~” 云玥微撩车厢纱帘,探首揶揄道:“那谈夫人温香软玉在怀,丰腴曼妙,对天禄而言难道不是惬意舒适?” “咳!总归男女授受不亲——” “瞧你们二人刚刚相认,亲昵些也无妨啦~”云玥掩唇暗笑两声,侧首又看向瘫坐在车厢内的两女:“不过,若雨和忆诗可是‘遭了罪’。” “唔……” 如同猫儿般蜷缩着身子的茅若雨顿时抿唇,脸颊微红,小声道:“谈娘其实也不曾待我们严苛厉声,颇为慈爱温和。” “只、只是初次与长辈相见,实在紧张了些。” 程忆诗按摩着太阳穴,幽幽长吁:“若早知谈娘性子温和,妾身就不会这般忐忑啦。” 一想到自己上门拜访前还强自镇定,她不免有些脸蛋发烫。 “此事你们终究避之不过。” 云玥狭促笑道:“好在前月成婚之际天禄还不曾与谈娘相认,如若不然,你们在婚宴上可得先向谈娘多敬几杯酒水,多说几句甜言蜜语才能博得婆婆欢心。” 茅若雨摩挲颈间刚被亲手戴上的金饰玉链,美眸涟漪微荡,低语呢喃道:“昨晚交心攀谈一番,那谈娘虽地位尊贵,可看起来却……” 她说不上来那是何种感觉。 但同为女子,哪怕谈娘至始至终都神色泰然,语气平缓,可她却莫名觉其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愁思哀怨,只叫人倍感怜惜,仅聊上几句就觉亲切非凡,仿佛双方是熟知多年的莫逆之交一般。 “谈子笙此女,确实算是人生坎坷。” 饶有兴致的娇媚之声悠然响起。 众人循声侧首一瞧,才发觉幽罗已然出现在林天禄身旁,笑吟吟地婀娜侧坐,交缠翘起修长美腿。 林天禄失笑道:“幽罗姑娘怎又消失了一晚上?” “你与那谈娘互认亲缘,本宫可就不瞎凑活啦,省得尴尬误会。毕竟她还是当朝正牌的公主殿下,本宫这来历不明之人若被瞧见怕是得好一阵盘问。” 幽罗摆了摆手,轻笑道:“况且此女的身份本宫亦有些好奇,索性去打听了一番。” “不知姑娘这一晚可有收获?” “收获自然不少。”她巧笑嫣然地摇晃着纤纤玉指:“比如这谈姑娘的出身来历,可有些耐人寻味。” 茅若雨连忙探身凑近,好奇道:”姑娘快说说。” “这谈子笙的生母贤妃萧谭雪,虽是寻常百姓,但她其实却另有身份。” 幽罗不急不缓地一一道来:“她乃是世俗中‘琴心剑派’的少主,当初入宫本是为刺杀当朝皇帝而去。只是在宫内发生了诸多离奇变故,反而与皇帝暗生了情愫,一来二去下便抛了大业,最终才成了贤妃娘娘。” “这……” 茅若雨等人听得讶然。 往日仇敌,放下成见芥蒂结为连理,竟是这等离奇古怪的发展? 林天禄倒是并无多少惊异,毕竟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其中出现些奇妙出身的女子也不足为奇。而能不计前嫌被升至东宫之主的位置,便足以证明那贤妃娘娘与皇上之间确实恩爱。 “只可惜,那位贤妃娘娘或许太过仁慈了些。” 幽罗嗤笑了一声,随口道:“虽成了东宫之主、在后宫内一呼百应,仅在皇后娘娘的地位之下。 但她反而似厌倦了尔虞我诈,愈发置身事外、鲜少再与后宫内其他女子多做沟通,仅与皇帝一人独处。此举在外人瞧来确实清冷高洁,可落在宫内其他的妃子嫔妾眼中却尤为可恶,无异独享圣恩宠幸。” “那此事与谈娘之间的关系……” “谈子笙,便是在这冷清环境内长大的。” 幽罗耸了耸香肩:“后宫内无一人与她交友、父母只知独处却对她并无关心,如同庶出婢女般不起眼。而她平日唯有宫女太监陪伴学些诗书字画,除此之外便是继承贤妃娘娘往日衣钵……开始练武锻体。” “直至其年纪刚过金钗二年,那皇帝便亲旨下诏将其许配给了正阳王之子华剑锋,以示双方亲密无间,同样是犒赏那华剑锋在远征沙场之上的骁勇善战。以公主为礼赠之,对华家而言已算得天大恩赐。” 她不免露出几分嘲弄笑容:“只可惜,这一切却从未与谈子笙商讨过哪怕半句。直至婚事昭告天下,她才从下人的口中了解到只言片语。” “……” 茅若雨和程忆诗哑然无声,不由得面露同情怜惜。 昨晚聊天之际,谈娘她每每提及自己的过往,虽面色无奈,但不曾有露出过些许悲伤。 她们却绝无料想,其童年竟这般坎坷。 哪怕日日锦衣玉食,可如同人偶钱两般随意受人摆弄的命途,与活死人又有何不同? “那谈娘她之后是——” “被迫开始梳妆打扮,即便是五花大绑也要绑到正阳王府内给他人当妻子啦~” 幽罗不免叹息一声:“哪怕她今生还从未见过华剑锋是为何人、是何性格,将来的后半辈子便要与此人彻底待在一起,永生不离。” “只可惜,上天仿佛对此女尤为‘关照’些。婚事未启、华剑锋迟迟在边疆未归,谈子笙便穿着大红袍子、披着红盖头,在府上一声不吭地坐等了一月有余,最终却只等来一个‘惨遭埋伏刺杀,华剑锋横死沙场’的结果。” 林天禄一时沉默。 茅若雨轻掩朱唇,双眸大睁,喃喃道:“那谈娘她……” “红事转白事,她当夜便被褪下大红婚袍换上了白布寿衣,又为那华剑锋的牌匾和坟墓守灵半年、服丧三年,不见生人、不食荤腥、不染俗尘,所吃所穿皆由下人来帮忙打点。” 幽罗蓦然失笑了一声:“这等贤惠之举当时在民间可博得不少美名,人人都赞其颇有贤妃娘娘之风。而谈夫人之名在庆阳省周边因此人人知之,亦在赞颂她与华剑锋恩情无边、神仙眷侣,羡煞不知多少男女。” “这、这怎么……” 茅若雨听得支吾难言,心底仿佛被压上一颗巨石般憋闷烦躁。 一旁的程忆诗更是脸色难看,眉头紧皱,从未想过那雍容华贵的谈娘过往竟如此凄惨,引人听之心生恼怒。 “王室的二公主,竟受此折辱?“ 云玥沉着脸色低吟道:“那宫中的贤妃娘娘和皇上,就不曾对此有过丝毫异议?眼睁睁看着亲女儿在祠堂内待上了三年时光?” “没错。” 幽罗带着几分讥嘲笑意,颔首应声。 “他们确实毫无异议,甚至皇上为了平复正阳王的丧子之痛,还曾提议让谈子笙多服丧个三年……又或者再改嫁给他的其他儿子,哪怕是因早产出生有些痴呆的小儿子也无妨。早些给华家延续些血脉子嗣,也算物尽其用。” “啊~或许还有些流言蜚语,似乎要干脆送给正阳王当妾室,给他再生个白胖儿子来聊表心意。后又无故传起谈子笙命格不好,克夫败家,留在王府内实在太过晦气,干脆送……” “疯子、当真是一群疯子!” 茅若雨银牙紧咬蓦然尖叫出声,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那人简直枉为人父!何等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程忆诗沉声道:“此事,难道正阳王也同意了?” “正阳王还算明事理,没同意这荒谬绝伦的提议。”幽罗笑了笑:“不过,谈子笙却实实在在为华剑锋守了五年的墓,就差直接削发为尼、出家当尼姑去了。” “这、这等丧尽天良之事,难道王府或宫中就无人谏言抗议?!” “数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有多少下人看不过眼想帮帮忙,如今还怎能知晓。说不定都被拉出去砍了脑袋吧。” “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蓦然开口出声,神情沉重道:“谈娘如今虽心中藏忧,但至少并不算太过凄惨。” “或许是回心转意?”幽罗环抱起双臂,轻佻道:“那几年守灵后,谈子笙便回到王府内住了几年,之后又独自一人搬离王府,在其他地方建了座小山庄独居,渐渐淡出世人目光,亦没有再受蛮不讲理的安排对待,直至眼下的年纪。” “如何?” 她笑吟吟地侧首扫过众人面庞:“现在是否对这位谈夫人有了更多认识?” 林天禄揉了揉眉心,暗自轻叹一声。 ——终究是位苦命女子。 “待再见谈娘,奴家定要与她再多聊聊。”茅若雨攥紧双手,苦闷道:“孤苦伶仃守着陌生人的坟墓……这是何等寂寥孤独之事,只稍稍想象一番,奴家便感觉难受。” “确实如此。” 云玥面露感慨之色。 可以说,她算是与谈娘最有‘共同话语’之人。 当初被困守幽冥界的经历,亦令她永生难忘,更如噩梦般不想再去提及回忆。 “此事还是少与谈娘提起为妙。”程忆诗低声道:“若总提这等伤心往事,怕是徒增其心中忧伤。” “呼~” 幽罗这时旋腰斜坐,抚弄秀发轻笑道:“本宫这般讲述,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伤感介怀的,只需知晓那谈娘确实待先生有几分真心实意便可。 而你们还是先想想,等到了王府,该如何跟府内之人交流相处为妙。那王府位于青城东侧,宅邸占地极为辽阔,如同城内之城,府内中人可不下数百。共有十一子、五女,孙辈更是开枝散叶不计其数,届时打起交道来可得头疼一阵。” 林天禄沉吟道:“先上门拜访一番吧,具体如何先与舒雅谈谈再做决定。不过——” 他很快一转话锋,肃然道:“姑娘外出探秘,可有打听到此次在吴兴城搅动风雨的幕后黑手?当时知府宅邸内有一肉体凡胎的女子展现出赤魔境修为,听人所言,似被暗中动过手脚才变得疯疯癫癫只知杀戮。” “关于此事,确实值得留神。” 提及正事,幽罗也收敛起几分笑意,纤手抚至高耸胸口,从白皙沟壑中夹出一张黄纸反手递出。 “天禄可还记得前几日本宫与你提及过,在青城内风波不少,还来了一位奇异高人?” 林天禄打开叠好的黄纸,就见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字。 ——‘奸人所害,王府内乱’。 “此事,乃正阳王府内某人所做?”林天禄面露诧异:“还是与你提及的所谓高人有关?” “终究只是一晚上的功夫,本宫也无暇再去探明此情报有几分真假。” 幽罗美眸轻眨,狭促笑道:“反正都要去王府一趟,便睁大双眼在王府内外瞧一圈便是。不过高人之事……如今发展更出乎你我意料。” “姑娘的意思是——” “在青城之中,竟在年关将至之际突然开一场‘青阳大典’,邀请四方宾客、天下豪杰。盛典之规模相当不凡,以至满城风火。这其中是否有所谓高人在暗中煽风点火,可相当耐人寻味。” 她掩唇柔声道:“至于吴兴城内倒无需太过担忧,本宫翻找过一番,内外并无其他妖鬼作祟。留于此地的罗星之人和闲散术者,正巧俱在知府宅院内被顺势一锅端完,你那谈娘在此地暂留一日也无妨。” “那便放心不少。” 林天禄将黄纸收起,露出些许笑意:“昨晚也辛苦姑娘了。” “有何辛苦可言。” 幽罗美眸微转,拢发朝车厢内的三女柔媚一笑:“倒是三位姑娘与谈夫人交谈一晚,一早刚醒便动身乘车,不如先躺下歇息会儿,省得再见华姑娘之际神色虚浮困乏,总归不美。” “也好。” 茅若雨轻叹一声,软绵绵地闭眸靠回原位,看起来显然还很在意与谈娘有关的过往。 云玥宠溺失笑,上前轻柔安抚,蓬松狐尾如温暖被褥般将美妇渐渐卷入其中。 倒是程忆诗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一阵,轻哼道:“姑娘别太胡闹就行,妾身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幽罗随手打开折扇,一脸笑眯眯模样: “程夫人之言,本宫可听得云里雾里呢~” “夫君。”程忆诗侧首望来,语气顿时温柔不少:“可不要叫这妖媚女子给勾去了心神。若是——” 言之半途,她又回首看向幽罗,倏然露出一副威吓表情:“你若不顾夫君意愿胡来,妾身可得让你吃些苦头。” “程夫人这气势还真吓人。” 幽罗眯起媚眼,莫名笑道:“不过,夫人若在床榻间能有这般硬气,可得叫人刮目相看啦。” “……” 程忆诗当即哑然失声,眼神稍弱般闪躲,忿忿不平地将纱帘一把拉好,只隐约瞧见那一闪而逝的满脸通红。 幽罗将折扇一把合拢,纤指轻点,似有一层无形结界将车厢笼罩隔了声音。 她这才回首揶揄道:“本宫还以为先生会出声说上两句呢,没想到却一声不吭?” “你们二人相互嬉闹的开心,我何必插嘴?” 林天禄耸了耸肩头,失笑道:“忆诗若当真恼你,可不会是这幅可爱表情。” “你倒看得透彻。” 幽罗眸光微闪,抿唇发出一丝诱人媚笑:“先生昨日送了一件精致小礼,本宫今日正巧戴上了,不妨瞧瞧是否般配?” 林天禄有些好奇地转头打量了两眼。 但很快眉头微挑,困惑道:“姑娘当真戴了饰物?” 眼前美人今日穿着依旧撩人,开叉绣裙沾了些许雨水润泽,紧裹丰腴曼妙的无暇胴体,隐透雪肌色泽。 但秀颈皓腕皆光洁白皙,玉钗束发,却显然没戴着他送的礼物。 “先生可得瞧仔细些。”幽罗慵懒邪魅地侧坐前倾,纤指绕发,媚眼如丝,满溢着令人心神酥软的暧昧柔情。 “这……” 林天禄尴尬后仰些许,可仔细瞧了几眼,确认自己应该没有眼花直至,他的神色蓦然一怔。 其侧身如卧的身姿令腰间裙角揉起褶皱,丰盈雪肌在系带紧绷下更显脂玉白嫩,蜷起动人曲线,在缠至腿根的黑丝映衬下可谓软盈娇艳。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其臀侧赫然垂着一片银坠饰物,摇摆晃荡,隐隐叮铃作响。 “这、这是——” “先生所赠之物,难不成还忘记啦?” 幽罗舔唇媚笑,纤指似摩挲般抚至腰侧饰物。 林天禄愕然道:“为什么会戴在……” “这些饰物若戴在颈间、手腕上,总归落于俗套,再平凡不过。” 她带着勾魂夺魄般的暧昧笑容,仿佛有意展示般伸直高抬,足尖弓至一线,勾勒起完美无瑕的绝美弧度。 “倒是佩戴腰间,这世上唯有先生能瞧得见,也更能表达本宫对先生所赠之礼的欢喜感激,不是么?” 一闪而逝的绝色风情倏然收起,幽罗并拢修长美腿抵在身前,如黏人猫儿般邪魅浅笑:“还是说,先生觉得戴在此处还不够好,得再换个……更加亲密无间之地?” 妩媚美人悄然凑近爬来,扭腰晃身之际,臀腰间微响玉珠脆声,浮想联翩甚是撩人心弦,酥痒难忍。 林天禄咳嗽了两声,汗颜万分。 这姑娘,怎得越来越会玩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淑女初长,暗流潮涌 呼—— 一阵寒风在庭院倏然拂过,带起些许尘芥。 而在风景宜人的池塘凉亭内,正端坐着一位娇艳美人。 朴素干练的连襟裙衫紧裹娇躯,大氅披肩,如瀑乌黑的绸缎秀发散至背后,丝丝缕缕的迎风摇曳流淌。 此女将精美长剑平放在双膝之上,后背坐姿笔挺如松,肩若刀削、腰若约素,隐约能见愈发熟嫩的婀娜身段,清冷出尘的气质仿佛与淡雅水光浑然一体,空灵无声。 “……” 半晌后,一颗石子蓦然坠进池塘,以至沉寂不再。 “舒雅妹妹,怎得一天到晚都独自待在院内,不出门与其他兄弟姐妹玩玩?” 嬉笑之声从亭外悠然传来。 华舒雅渐渐睁开眼眸,侧首微瞥,淡然道:“四哥,你今日怎得会来我这儿?” 迎面而来一位锦衣玉袍的俊朗男子,摇扇跨步,捏着额间刘海,嬉笑道:“那些个臭小子偷偷摸摸要去听心坊内玩闹一番,我这都与你嫂子刚定了婚约,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寻花问柳啦。” 华舒雅秀眉微蹙:“若叫大伯他们知晓,定少不了家法伺候。” “哎!可别这么说,咱们这富家子弟若不好好享受人生,岂不是暴殄天物?家里那些老人太过迂腐守旧,总归是看不懂年轻人的所思所想,不懂变通。” 俊朗男子从旁取了副干净瓷杯,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茶水:“他们若能开明些,就不该再去搞这等劳民伤财的所谓青阳大典啦,何其无趣烦闷。还不如给我们些碎钱银两,去听心坊和红阁里头找些个又嫩又翘的歌女嬉闹个三天三夜。” 青阳大典……么? 华舒雅没有理会其言语间的轻浮,只是皱眉暗自思忖。 “舒雅难道对大典很感兴趣?” “四哥说笑。” 她细细摩挲着膝上剑鞘的精美纹路,沉吟道:“如今王府外流言蜚语不断,爷爷他们却还要一意孤行做这等古怪之举,实在不知其中究竟有何安排…… 难道那高人口中所说的‘仪式’,当真玄妙非凡?” “何人能说的清楚。” 俊朗男子喝了口茶水,嗤笑两声:“但舒雅你何时对权政之事感兴趣了?瞧你这段时日都没怎么出过家门,竟知晓外头流传的诸多消息?” “府内下人总归会窃窃私语两句。” “啧!这个狗腿子可当真多嘴多舌,连这些事都要在家中暗嚼舌根。”俊朗男子面露几分不快之色。 旋即,他沉着脸色低声道: “舒雅,你觉得那高人……” “收声。” 华舒雅蓦然轻喝。 俊朗男子故作镇定地失笑一声,又随手捻起几颗桌上的瓜子送入口中。 与此同时,庭院外一位衣裙雍容的中年妇女在侍女簇拥搀扶下走来,盘发高束,略施粉黛的面庞上已能瞧见诸多岁月痕迹,眼角亦是皱纹不少,略显老态。 “沐儿,今日怎见你跑来与舒雅见面?” “啊哈哈、六娘可是说笑了。今日这阴雨刚停不久,自然只能在府内随意转悠两圈。”俊朗男子讪笑着起身拱手:“六娘大病初愈我还未曾前去探望,而今日一瞧可是好了不少,沐儿可算放下了心中大石。” “你若能有这般孝顺,七妹也不至于整日操心。” 中年妇人缓缓朝水亭走来,不咸不淡道:“我原以为你早忘了家人,连同魂儿都留在了那些个青楼阁坊之中。” 俊朗男子笑得更显尴尬,挠头道:“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不等妇人再开口出声,他便告罪般连声道:“沐儿就不打扰六娘啦,待会儿正要与六弟一同结伴去船坊瞧瞧,说不定书画展子里还能帮些忙。” “去吧。” “好嘞!” 眼神微瞥,瞧其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中年妇女无奈苦叹,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在亭内起身行礼的华舒雅。 “沐儿可同你说了些难听的污言秽语?” 她眉头微皱,语气中隐含几分不快:“这孩子明明天赋不凡,却自甘堕落成了如今这等不学无术的德行。整日流连于红粉之地,实在叫人难堪无奈。” “六娘勿怪四哥,人各有志,此事总归是他自己喜欢的。” 华舒雅轻声道:“况且四哥平日虽吊儿郎当、但在家中还算知礼懂事,六娘可是冤枉了他。” “那就好,省得这浑小子带坏了你。” 六娘瞧了眼她放至一旁的长剑,低吟感慨道:“舒雅自远行归来当真变了不少。我这妇道人家虽不通武艺,但瞧叔伯那些人见你后各个惊诧万分,便知你武艺进展可谓突飞猛进、犹如脱胎换骨。 而且性情都比过去沉稳许多,亦是能言善辩、处事不惊,仿佛一夜之间便真正长大成人了,六娘都快险些认不出来咯。” 华舒雅淡淡浅笑:“舒雅仍是太过稚嫩,还需多学学。” “你总是这般乖巧。” 六娘挥手拂开随行的侍女,独自入亭关切道:“不过你这几日始终待在家中练武,不曾踏出家门哪怕半步、又几乎无人交流嬉闹,是不是会心生苦闷?” “多谢六娘关心。”华舒雅摇了摇头:“品味剑道之理,亦是别有乐趣,算不得苦闷无聊。” “哎——” 但六娘却上前牵起了她的柔夷,轻叹出声:“近些时日让你受苦了。无缘无故便遭逢了这等逼迫为难,实在是心寒无奈。” 华舒雅神情微怔,很快意识到自家姨娘所说,正是半月前突如其来的提亲之事。 “——无妨的。” 她轻声道:“虽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并未太过为难我。况且如今婚约已废,早已作前尘往事,姨娘不说舒雅都已快忘了此事。” “舒雅你就是太心善了,这才叫恶人盯上。” 六娘轻抚着她的手掌,神色垂怜,两人一同侧坐于亭间坐廊:“舒雅你在家中也算得天生丽质的美人之姿,而且自幼便勤学苦练,有一身惊人武艺。若被当做筹礼赠给那些年轻皇子,确实称得上大礼一件。 此次虽靠着绝强武艺婉拒了十六皇子,但舒雅你父母早逝无人庇佑,能躲过一次,却避不开第二次、第三次……年纪已过二八年华,迟早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年复一年都待嫁闺中闭门不出。” “六娘所说的这些道理,舒雅皆是明白。” “心中明白,却不意味着你知该如何应对。” 六娘叹息一声,柔声道:“那十六皇子性情确实不佳、又恶又懒,舒雅你瞧之不上也是正常。 但王室之中皇子却有二十来位,其中亦有文韬武略非凡之辈。甚至那些个大皇孙都已长至成年,各个英武不凡又尚未结亲,舒雅你确实得去好好接触一番才行,兴许还能挑得几个顺眼的俊小子……若当真与哪位皇子皇孙对上了眼,又如何需要担心旁人给你乱点鸳鸯谱?” 华舒雅闻言面露几分无奈:“六娘,我无意与那些皇子皇孙谈情说爱。我在长岭县内已与一位书生……” “那林书生之事,六娘我已有听闻。” 六娘面孔微板,低吟道:“此事六娘不好责备与你,但确实要与你说说现实……那一介书生终究潦困清贫,哪怕长得再俊俏也不过一张面皮而已,即便口若灿花,说破了天也就是能言善道之辈,朝纲之上都有不少年纪尚轻的文武忠臣,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怎会输给那乡野书生半分。” “或许如今尝得情愫甜蜜,可几年、几十年人生稍纵即逝,那些甜言蜜语又还有何意义。寻得一个好去处、为往后子嗣留得一份好家业,才是妇道人家该做该想之事。” “六娘……” “我知你心中会有不忿,觉得自己看重的情郎最为优秀。”六娘正色沉声道:“但你作正阳王之孙一日,身为女子总归是逃不过这一天的。哪怕你这次能拒得了十六皇子,可明日要在再来一位三皇孙,你又该如何? 以老王爷的面子能护得了你一时,却不能次次护你平安无忧。若将那些年轻的皇子皇孙们全都得罪一个遍,你这将来可要如何才能安稳生活?” 言至此,她眸光微动,附耳叹息道:“但你若当真难受……不妨便早些下定决心离开王府吧。 抛了身份远走高飞、不再回王府哪怕一日,兴许也算一条出路。省得被紫俞娘整日惦记着要将你嫁出去。” 华舒雅抿了抿薄唇,颔首道:“六娘这番话,我会记在心中的。” “舒雅心思成熟,想来也自有决断。” 六娘温和浅笑,轻抚着她的脑袋:“不过此事也无需太过着急,再过几日青阳大典召开在即,你不妨去准备些许寿礼,到时候一同呈上,让老王爷稍稍开心些。” “舒雅明白,这两日已是准备了些小礼,静待大典召开。” “哎!我家那几个孩儿要是有舒雅这般懂事就好了,也省得我这几年要整日跟在后头唠唠叨叨。” …… 待二人细声寒暄了好一阵,六娘才在侍女搀扶下悄然离去。 华舒雅抿了口茶水,眼帘微垂,心底幽幽叹息一声。 这六娘虽是前来说了一大堆教诲说辞,但其心思亦还算关切,那些家长里短之事聊起来更是真心实意。 但双方关系……倒也没有那么亲密无间。 她虽是年纪尚浅、但自小在王府长大,又如何看不清这些尔虞我诈、暗中思绪。 尤其是如今武艺渐长,更能看清这些夫人们微小的情绪波澜,是否暗有深意一瞧便知。 “总归,是不想被抢去了她两位女儿的位置。“ 华舒雅淡然一笑,心中并无波澜。 为人父母,多留心思在自己的亲生骨肉上自是理所应当。这六娘已算府上难得的温柔性子、待她还算不错。往后其几位女儿若当真能与皇子皇孙们牵上线,也值得好好恭喜一番。 “不过——” 她低头看向重新放回膝上的长剑,眸光熠熠。 这段时日回到府上再与诸多兄弟姐妹、姨娘姑父攀谈闲聊,心中却渐作平静。往日的困扰烦恼反而被抛到了脑后。 世俗争端仅是过眼云烟,唯剑心愈发凝练牢固。 “虽是心中欢喜,但这绝尘心剑若再练下去……我岂不是会变得冷血无心?” 华舒雅扶额失笑一声,那清冷出尘的气质如冰雪消融,泛起几分娇艳少女的艳丽柔意。 而脑海中倏然闪过在长岭县内的点点滴滴、熟悉的几张温和面庞,心头便不由得泛起几分暖意,轻笑着执剑起身,准备一如往常般在庭院内独自练武。 她身为王府一员,这宅院自是其独居之地,无外人会随意前来打扰。 虽有几位贴身的丫鬟同住服侍,但平日也不会寸步不离地一直跟着,总归不是四五岁的幼龄稚童,需要日夜牢牢看护。 “罢了,再舞剑片刻,待会儿就去帮水儿她们干些——嗯?!” 恰至此时,华舒雅的神情蓦然凝起。 有视线! 原本柔泛涟漪的灵眸兀得化作冰冷剑眸,眼神似剑般瞥向府苑墙角之外。 “怎么回事……刚才难道有人在院外窥探?” 那股若即若离的视线极为隐秘,若非她修为已今非昔比,可能根本察觉不出丝毫端倪。 心思急转间,她当即闪身飞奔而出,身形如燕,倏然腾挪至院墙之上,宛若蓄势待发的雌豹般弯腰弓身,眼神凛然地环顾四周。 眼角一扫,当即瞧见一抹虚影在转角处划过,气息几近与无。 “府内何时有这等怪人存在?!” 这绝非华府的武艺招式。 华舒雅心中惊异万分,但随之而来便是一股悚栗。 偌大的正阳王府内,她的武功虽非至强,可更盛于她的唯有那些长辈。 而王府后院内几乎皆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侍女,哪怕有研习武学的兄弟姐妹,年纪尚浅终究不过纯阳境界,不可能发觉此人分毫踪迹。 这人若藏身于王府后院之中 究竟,探听了多少?! 念及至此,华舒雅背脊隐隐有些发凉,面色阴沉,当即攥紧长剑飞身腾跃,朝着虚影消失的方向全速追赶。 …… 几日忽起忽停的蒙蒙细雨终于渐散,却仍蒙着一层淡淡阴沉,令本就寒冷的冬日更添几分森然刺骨。 但在青城之外的沿路关村内,即便天色已黯却仍显红火热闹,踏入客栈酒楼之中便能瞧见不少文人雅士、亦有些身背刀剑的粗犷武者,分外嘈杂。 这其中有人在谈论些江湖仇杀、同样也有在谈论武林门派争端、爱恨情仇。 但绝大多数人如今却都在谈及青城内的风云变幻。 “听闻在青城之内,如今有重兵把守!” “据小道消息,诸多名门正派都跑来与华王爷祝寿,但有不少邪门恶徒想在暗中作祟哩!似乎连渡恶门之人都跑来凑了热闹!” “不知前段时日在青城内现身的高人,究竟有何等本事能让不少武道宗师都为之震惊?” “怕不是白日飞升、挥手间移山倒海的本事?” …… 林天禄一行刚刚踏入酒楼不久,便听见了几乎几十个版本的‘传闻’,各种各样皆有,有些还颇为令人哭笑不得。 “这客栈内三教九流之辈似乎不少。” 程忆诗拢着秀发往底下的大厅瞄了一眼,还能瞧见些满鬓须发的粗人喝醉了酒,满脸通红地开始甩起酒壶,洒的到处都是刺鼻酒水,嚷嚷声愈发嘈杂,甚是粗鲁野蛮。 她随手将窗子关上,不禁扶额轻叹:“要真想搞清楚城内状况,终究还得入城亲眼一见才行。” “不过这华王爷的名头、青阳大典的阵仗,还真是吸引了些妙人。” 倚靠坐在身旁的幽罗环抱藕臂,笑眯眯地仰头望向三楼方向。 那里,便是这村镇酒楼内最为昂贵的几间包厢。 在这其中能明显感觉到阴气律动,显然是有妖鬼闻讯赶来。 “这青城之乱,果然有妖鬼在暗中作祟?” 茅若雨帮在座几人倒上茶水,蹙眉道:“奴家担心,会不会跟吴兴城发生的变故一样……同样出现一位疯癫入魔的妖鬼,大肆杀人行恶。” 她这番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如今青城内人潮涌动,从四方汇集而来之人不计其数。但若有妖鬼在此地暴起伤人,倏然一乱,怕是将会演变成难以收场的惨剧。 “此事暂且还不必太过担忧。”林天禄温和一笑,攥住了美妻的冰凉柔夷:“若当真有妖鬼在幕后操纵风雨,这个把月的时日早已有无数机会能够动手,又怎会直愣愣地等到现在。哪怕在暗布逼命之局,亦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呼应配合才行。” 茅若雨美眸轻眨:“相公之意是……” “青阳大典,很有可能便是此局之关键。”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幽罗:“姑娘觉得,会是哪个妖鬼势力在搅动风雨?” “丰臣国境内,唯罗星之势最广最大,赤羽、纪红坊、照宵院之流都要甘拜下风卖几分薄面。”幽罗单眸眨动好似俏皮少女,笑吟吟道:“但瞧吴兴城内之变就知,罗星虽有参与可能,但并非是真正主谋。 先生可还记得,前些时日在丰台县内发生的激战?” “自然记得。” “先生等人事了拂衣去,对后续发展并不清楚,其实那晚战况之惨烈可谓数十年来之最,愈战愈烈,不知有多少妖鬼和术者葬身于古界之地。滔天猩红煞气几乎遮蔽黑夜,虽不及当时八族秘境开启之时的惊天动地,但已算得摄人心魄。” 幽罗俏脸微肃,沉吟道:“那古界丰台县一役,古界跟罗星可彻底结下了梁子,血仇难消。还有被无故卷入战端的诸多势力亦是伤亡惨烈,各大势力连同那些闲散妖鬼间的新仇旧恨都快搅和成了一锅粥,极是错综复杂。 在青城内的变故在一月前就早已展开,但时至今日又是何人在幕后操局,或许就连罗星之人都要被蒙在鼓里,茫然无知。” 茅若雨略作思忖,心下愈感棘手。 敌踪不清,要想提前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实在是痴人说梦。 “不过——” 她美眸倏然闪烁,沉着冷静道:“虽说寻常凡人鲜少知晓妖鬼和术者的存在。但舒雅的爷爷正阳王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亦是镇守边疆数十年的大将军,其心智谋略绝非常人能比。又怎会被这等再明显不过的局势牵扯掣肘? 况且今日一路走来,这就近几座村子虽来客旅者众多,但秩序仍显井然,无些许混乱失控之兆,一切皆有官府之人在引导安排……这其中,王爷当真一概无知?” 幽罗闻言开怀一笑,抚掌道: “茅夫人平日虽温柔少语,实则颇为心细。” 茅若雨脸色微微一红,嗔道:“何、何必突然夸赞起奴家啦。” “因为夫人之言委实不错。” 幽罗巧笑嫣然地摊手道:“那华王爷虽是凡人,但其心智近妖、有铁血手段,绝非随意受妖鬼揉捏的软弱无能之辈。或许都无需我等出手相助,那位老王爷早就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言至此,她便满脸嬉笑地托腮倾身,美眸泛媚:“与其考虑这些烦心恼人之事,不妨先想想与华姑娘再见之际要说些什么?上门便是直言求亲?” 林天禄讪笑两声:“还是先叙叙旧,再谈求亲之事吧。” 不如说,他如今与华舒雅之间的进展其实还没那么快嘭! 原本紧闭的厢房大门被蓦然打开,一道娇小身影倏然闯入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屋内众人好奇循声一瞧,发现来者竟是位小巧玲珑的年幼少女,仿佛被某人急迫追赶般无比警惕地步步背身后退,看不清面容。 “你们快点离开此地!” 娇小少女双臂抬至胸侧,似在掐动印诀,头也不回地呵斥一声:“小心被卷入争端,徒受无妄波及!” “——咦?” 但听见这熟悉的清脆声音,林天禄和茅若雨齐齐面露诧异之色。 “尚涵小姑娘?” “嗯?!” 少女陡然回首,俏丽可爱的小脸满是惊愕之色:“林、林先生?!”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刨根问底,突变不断 “林先生为何会在庆阳……” 尚涵稚嫩俏脸上满是错愕。 但不及再作开口,她神情陡然一凛,目光森然地再望向门外。 几名身负刀剑的武者倏然闯入室内,并顺手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同时,这批人后方一名男子掐动印诀,在房门布下了禁制阴术,将此地退路彻底封闭。 这一套手段,可谓施展地行云流水。 “小丫头,你逃入酒楼之中着实无谋。” 为首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妄想以楼内那些人分散我等注意,却不知眼线伏兵到处都在,摆平些小场面再轻松不过。” “哼!” 尚涵秀眉微蹙,冷哼一声。 林天禄略感诧异地起身道:“尚涵姑娘,你这是——” “……此行惊扰了先生用膳,实在惭愧。” 尚涵咬唇狠瞪这些人一眼,又很快回首娇憨讪笑道:“小女不慎在此地招惹了些恶徒,被一路逼迫追赶至此。” “姑娘怎会突然招惹了他人?”林天禄面露困惑,上前轻咦道:“而且瞧这几位兄台,似乎皆是幽鬼术者?” “是呀。” 尚涵娇俏哼声道:“他们可着实坏心眼呢!当时还想着害死与小女随行的几位书院师兄,要不是小女机灵,一行几人早就要交代在山野之外啦。” 锵——! 寒锋骤然出鞘,数道虚幻身影从四周齐齐袭来。 原本还热闹无比的酒楼仿佛霎时化作死寂,灯火俱灭,昏沉暗淡笼罩包厢,似有道道杀机升腾隐现! 尚涵下意识露出紧绷戒备之色,掌中术式几欲施展。 但随着眼前白芒一闪,就见几柄刀剑叮叮当当地落了满地。 “几位兄台,出门在外这般凶残可不好。” 林天禄反手将一柄断剑弹开,面色平静地侧首看向身旁的男子:“做人做事皆要留上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啊。不说清由来便要暴起杀人,未免太过目无王法了些。” 中年男子双眼大睁,神色惊愕至极。 但在瞬息呆滞后,散至包厢四周的几人猛然抽身后退,一掐印诀“……绞杀!” 黑影翻腾,状若厉鬼张牙舞爪飞扑而来。 同样身处势中的尚涵不禁银牙紧咬,只感心口被狠狠攥紧,如压巨石,一时心神都有些恍惚失措,目光稍凝便瞧见鬼影在面前嘶吼倾轧,几乎已然逼近至鼻尖之前! ——啪! 一张大手蓦然随意拍下,直接将这团鬼影拍成了四散青烟。 交织萦绕的浓郁黑影霎时烟消云散,包厢间的森然阴气也随之消弭无踪。 “什——” 恶徒们皆目瞪口呆,恍若梦中。 “招式倒是一招比一招邪乎。”林天禄挥了挥手,无奈道:“但就不能先停手好好说上两句话?” “走!” 就见为首男子倏然扔出了一团古怪黑球,而这几人更是齐齐后撤欲要撞破阁楼木板,趁机远遁逃离。 林天禄眉头微皱,翻掌朝上一托,这枚黑球来不及爆炸便被吹飞至天花板,一路撞穿了酒楼屋顶,直至腾飞至高空之上才嘭的炸开。 正要出手再将那几人给抓回来,身旁娇小的尚涵却展露出俏皮笑容,细嫩小手骤然交错结印,捻起一朵娇艳花指。 “——都别想跑。” 下一刻,就见这些恶徒们纷纷如遭雷击般瘫倒在地,翻白双眼痉挛不止,一时间竟全都失去了意识。 林天禄不禁笑着拍了拍身旁少女香肩:“尚姑娘的手艺,似比当初相见要凌厉不少。” “先生过奖啦~” 尚涵展露欣喜笑容,双手交叠腹前欠身行礼,更显可爱乖巧。 直至此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便无声无息地落下了帷幕,甚至连些许动静都不曾传至屋外。 茅若雨带着惊喜神色一同走来:“没想到,真的是尚姑娘?” “啊……茅夫人您也在!” 尚涵回首一瞧,顿生喜色,又看见另外两位陌生女子,便恭恭敬敬地欠身行了一礼:“小女尚涵见过两位姐姐。” “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小丫头。”幽罗侧坐托腮,面露饶有兴致的笑意。 仔细打量这不过金钗年纪的少女,身形纤细玲珑,容貌稚嫩,但穿着一袭翠烟儒裙,绸缎束腰缠胸,勾勒出宛若瓷偶般的精致弧度,站在林天禄身旁更显小巧,仿佛大手一捞便能将其彻底揽抱个结结实实。 程忆诗满头雾水,困惑道:“难道你们与这位姑娘认识?” “是当初在江盖县内相识的小姑娘。” 茅若雨笑着解释道:“相谈甚欢亦关系不错,而且尚姑娘的爷爷还在县内建了书院,为人正派,是值得敬重的老人家。” 程忆诗这才心下恍然,隐约记起林郎当初向自己提起过尚涵姑娘。 不过,她当初只以为是位稚龄幼童罢了,不料亲眼一瞧竟颇有几分美人姿色,玲珑小巧,梳着发辫,更是娇憨可爱的紧。 尚涵灵眸一转,笑吟吟地又行一礼:“程夫人果然是天香绝色,与茅夫人一样都有倾国倾城之姿!” 这丫头…… 程忆诗无奈失笑。 果真如林郎说的一样能言善道、机灵可爱。 “尚姑娘,不妨与我们先说说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好奇道:“这伙人为何会对你穷追不舍、而且还大打出手毫不留情?” 尚涵连忙收起甜美嬉笑之色,执手挺腰,认真肃然道:“这段时日正是科举统考之际,而书院内有几位师兄祖籍在庆阳省内,小女就受爷爷之命带他们来此地备考。 但待刚刚放榜不久,正欲返回西马郡,就遭遇了这伙恶徒的暗中窥探。” “统考?” 林天禄微微一怔,这才恍然道:“怪不得前些时日我将书信送去了江盖县,你与尚老爷子却并未前来参与我的婚事,原来还有这等缘故。” “诶?涵儿已迟归一步了?”尚涵连连轻眨美眸,顿时面露几分遗憾之色:“多谢先生一番盛情邀请,只可惜爷爷他与涵儿一样,需要带着另一批考生前往其他郡县,如今爷孙二人皆不在书院内,这才没有及时回复书信,还望先生勿怪。” “无妨的。” 林天禄温和笑道:“有机会往后再聚一次便可。” “嗯!” 尚涵重重点头,但眸光瞥向那满地躺着的人影,沉吟道:“小女只来得及将师兄们安全送走,却发现这些人真正的目标唯有小女。屡屡围捕下只能在几处村落内来回奔波躲藏…… 不过渐渐摸清了他们的阴术手段,此次本想在这酒楼内将他们一网打净,再顺势混入嘈杂人群内顺势退走的,不料正巧遇见了先生一行。” 茅若雨听得不禁叹服,俯身摸了摸娇小少女的脑袋:“尚涵姑娘可当真聪慧机灵。” “谢谢夫人夸奖。”尚涵甜甜一笑。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询问道:“这些人追击的目的是何?” 此话一出,尚涵的俏丽脸蛋上浮现出几分沉重: “因为小女前些时日意外撞见了……一伙怪人。” “怪人?” 幽罗悠然笑道:“对懂得阴术的术者来说,这世间还有多少怪人可言?” “唔……确实是一伙闻所未闻的怪人齐聚。” 尚涵嘟着小嘴,语气中隐含几分迷茫不安:“那晚小女途径此地,为防师兄们遭三教九流之徒的惦记,就独自先在四周转悠了几圈,先行探探当地村落底细。可没想到,却在深夜之际瞧见几名男子摇摇晃晃地前后走进一座老旧宅院内。 “我好奇远远张望了两眼,但当即被吓了一跳……在院内赫然站得满满当当全都是人,黑压压一片。而且在进入某条地下密道一一消失不见。 凝神细瞧,发现在那些人影旁边有些气血旺盛的武者、甚至还有些阴气缠身的幽鬼术者,仿佛在暗中布置着什么。” 程忆诗疑惑道:“此事虽怪了些,但与你提及的怪人——” “在院堂之内,隐约能瞧见一名僧人打扮的老者,但身形又委实骨瘦如柴。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森然死气,只是一眼便叫我害怕的瑟瑟发抖,下意识扭头奔逃。” 尚涵揪紧了翠绿裙角,低吟道:“至此之后,这群恶徒便开始对小女穷追猛打欲要灭口。” “那僧人不曾对尚姑娘出手?” “他……好像并未从院内追杀出来。”尚涵小声道:“或许是当时小女有意收声敛息、又或是他们觉得我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女孩,觉得无需太过在意。” 林天禄失笑道:“若当真有何惊天密谋,这伙人行事可着实鸡肋毛躁。” 行事之前不加收敛隐藏,大大咧咧的,随随便便就被人偶然路过瞧去,可派人追杀掩盖踪迹又不干不脆…… 简直与无谋愚钝的山贼蛮夫没什么两样。 “是呀。”尚涵微微颔首:“这些恶徒确实愚蠢的很,总被小女耍的团团转,这一整天都在村镇里来来回回转悠呢。不过——” 她的脸色却丝毫不见好转,沉声道:“但直至不久前,小女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茅若雨好奇道:“姑娘何错之有?难道他们是要兵分两路,对你那些书院师兄们再出手?” “自然不是的。” 尚涵摇了摇头:“众师兄不过是些凡人书生,是死是活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哪怕当真吸干阳气、化作阴气为己所用,亦赠不了几分修为。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做……本就是为了让小女好好‘玩’下去。” “玩?” “他们其实全然没有将我放在心上,只是派了这些浅薄术者来追捕我。”尚涵低声道:“我在庆阳省内举目无亲,无人会相信一个小女孩的话,背后虽追着一群莽汉,可要说这些层次的术者背后会密谋出惊天之局着实笑掉他人大牙。 而自他们交谈的闲言碎语中拼凑推测,真正的幕后黑手早已离开此地,另做它事去了。他们不过是些调虎离山、混淆视听的卒子。而我也糊里糊涂之下成了掩人耳目的‘小卒’之一。” “小姑娘心思还挺机灵。” 幽罗笑眯眯道:“你能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老鼠驱赶戏耍,已是难能可贵啦。这避而不战的闪躲之策或许也帮你保得了一条性命。” 程忆诗蹙眉沉吟道:“只是可惜,不知那些所谓的怪人如今去往何处——” “小女其实知道的。” 尚涵不免扬起一抹骄傲笑容。 “嗯?” 见目光齐齐望来,她正色抬起娇嫩小手,轻轻一合,又缓缓张开。 旋即,在众人惊诧视线中,在其掌心之中赫然凝聚浮现出一轮虚幻不清的……地图?! 林天禄惊疑道:“尚涵姑娘,此物是——” “那些人千算万算却是丝毫不知,涵儿私底下偷偷琢磨出了自创之术~” 尚涵仿佛邀功般将地图举起,笑嘻嘻道:“涵儿实力修为甚是低微、与其他术者交战亦总弱半筹,当初在江盖县内的一遭变故,更令涵儿下定决心另寻他法出路。 而最终成果便是此术,由爷爷赠名‘虚天图’! 那一夜小女虽匆忙逃离,但亦在暗中留下了极为隐秘的后手锚点,标记于那些浑浑噩噩的凡人体表,他们只要尚且还身处于虚天图的范围之内,便会倒影在图形画卷之上,显出其所在的具体方位。” 众人定睛一瞧,果真在这虚影之图上能隐约瞧见一处小小光点,而且…… 距离此地,还并不算太远! “本来涵儿还苦恼着该如何是好,但如今有先生在,相信定能迎刃而解!” “尚姑娘这术式当真厉害。” 林天禄笑着称赞了她一番。 就连幽罗瞧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惊讶。 此术虽看似简陋寻常,但其中情报信息的统合交汇却甚是惊人,往后若能再多加练习,其前途远远凌驾于寻常的武斗厮杀之法。 这小女孩,好妙的奇巧天赋。 “既是知晓那伙人的隐秘踪迹,便可出手将其斩除。”程忆诗思忖沉吟道:“如今会在青城附近做这等暗谋之举,定是想在青阳大典上不利……又或者,本就对正阳王府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林天禄和茅若雨的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暂且不论何深明大义、慈悲心肠之类的场面话,这正阳王府终究是舒雅的老家,阴谋暗局若置之不理,反而极有可能会将舒雅牵扯其中毕竟,她在吴兴城内就已然成了受迫害之人,更遑论亲身所在的本地? “尚姑娘,这段时日你就在青城附近,可知晓那青阳大典具体何时会召开?” “应该是在明日正午之间。” “看来情形稍显紧迫。” 林天禄侧首微瞥,跟茅若雨和程忆诗交换了一下视线。 思酌片刻后,他正要开口提议,却见茅若雨率先温声道:“相公,你不妨与尚姑娘行动一番,前去追踪那伙恶徒形迹。而奴家一行则连夜赶往正阳王府与舒雅相见,若府内当真内乱生危,奴家等人帮忙之际也好有个照应。” “有本宫和云姑娘从旁照拂,想来也无人能伤着她们。” 幽罗盈盈起身,藕臂环胸,轻笑间荡起几分媚肉浮动。“先生安心便是。” 林天禄也没有矫情磨蹭,果断颔首道:“那就再辛苦你们一晚,待明日王府再见……若是顺路,我再去坊市内买些新鲜糕点一同送上府。” 茅若雨和程忆诗相互一瞧,不由得狭促浅笑。 “那奴家跟忆诗就顺路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让舒雅在府内的姐妹姨娘们欢喜些。到时也少说相公几句坏话。” …… 林天禄快步走在人迹渐罕的夜色小道,不时环顾四周。 而其身旁的尚涵亦步亦趋,颇为紧张般攥着小手,脸蛋红扑扑地偷瞄两眼,又倍感惭愧似的咬紧下唇,不住掐掐自己罗裙下的粉嫩纤腿,反而疼得她暗暗吸起冷气。 这点小小异动,自然瞒不过林天禄的眼睛。 他有些好笑道:“尚涵姑娘怎得开始自己跟自己怄起气来,难不成还有何遗憾疏漏未完?” “只、只是适才意识到,先生跟两位夫人刚刚新婚不久,此行是为结伴出游。” 尚涵缩着香肩,搅动纤指,惴惴不安道:“涵儿自作主张告知了此事,反倒耽误了先生和夫人的温情相伴,实在不解风情,还望先生不要太过气恼……” “傻姑娘。”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不过是分别半日而已,怎得在你说来好像是要离开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必如此歉疚。 况且若非有你娓娓道来,我们可不知有这些恶徒在暗中密谋作祟,不等青阳大典未开前将危险抹除,临阵之危处理起来可更为麻烦棘手。” 感受着宽厚大手带来的丝丝暖意,尚涵小莲微红,忍不住扬起几分甜甜笑意,软腻轻吟道:“先生还是这般体贴。” 一想到自己今晚能与日思夜想的林先生携手行事,小心肝更是有点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脸蛋身子都有些微微泛热,羞臊的紧。 “尚涵姑娘,你这脸颊怎得如此红润?” 林天禄有些担忧地眉头一皱:“莫不是之前受那些恶徒所伤?” “啊……无、无妨的,只是东奔西跑一趟有些燥热难当。” 尚涵羞赧万分地慌张摆手,讪笑着捻襟轻抚,似给自己扇风降温。 林天禄失笑一声:“若身子乏了也不必强撑,由我来抱着你便是。” 他侧首再看向不远处一座寂静无声的阴暗宅院,目光稍凝:“那里,便是此行目的地?” “是、是的!” 尚涵连忙拍了拍脸蛋,强自镇定冷静下来:“虚天图之上便显示此地残留阴气痕迹,想来这宅邸内别有洞天、机关暗道。能在暗中通往其他地方。” “我们进去瞧瞧。” 林天禄将身旁的娇小少女拦腰抱起,轻盈一跃,跳进了空无一人的宅院内。 啪嗒 脚步声显得尤为寂静,此村内的欢腾繁华仿佛与此地彻底隔绝,只剩下森冷死寂。 林天禄扫了周围几眼:“看来,这院子里当真没人镇守。” 尚涵蜷缩在怀中颇感紧张,既有些小鹿乱撞,同样也因眼前这阴森气氛所摄,小脸紧绷:“先生,去大堂正中方向,那些人便是在此地消失无踪。” “我瞧瞧……” 林天禄快步踏入大堂,只能瞧见些老旧桌椅凌乱呈列,显然早已多年无人居住。 但看着脚下地面,却隐约能瞧见极为浅薄的阵图印记。 尚涵只是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思忖之色:“此地果然有阵法布置,内藏奇巧机关,两者结合之下需要极为高深的才智和修为才能——” 咚!! 林天禄蓦然一脚跺下,蛛网状的裂纹霎时扩散至整座大堂,烟尘自缝隙之中喷涌而出。 旋即,大堂当即彻底崩塌,大量碎石伴随着轰隆巨响滚滚而落。 “唔!”尚涵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埋首钻进怀中。 “……” 林天禄护着怀内少女,任由身体朝下方坠去,眼神愈发锐利。 这诡异密道,竟挖的极深! 究竟是何人想在地底下方图谋不轨? …… 茅若雨等人连夜兼程、不曾有丝毫停歇,终在青城闭门前进入城内。 寻人细问一番方位,待绕过诸多陌生街巷后,总算顺利赶到了正阳王府。 但 茅若雨和程忆诗携手从马车内走出,心中皆是惊诧。 王府之壮丽确实是她们生平所见,宛若皇家禁宫,门外便石狮石柱林立,豪华气派,可如今最让她们惊愕万分的是…… 王府内竟灯火通明、人影交错闪烁,仿佛有大批侍卫在持着火把巡游搜查。哪怕在王府之外都能听见内部若隐若现的杂乱脚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是何人,竟胆敢在我正阳王府门前停留!” 霎时,就见一批全副武装的侍卫纷纷走来,怒喝道:“快快离开此地!” 茅若雨被吼的一怔,连忙回神道:“还请勿要误会,奴家此行是特意前来找华府的舒雅姑娘叙叙旧——” 唰唰唰! 下一刻,这些侍卫竟当即拔出了腰间佩剑,面目狰狞地暴喝道:“华小姐如今失踪未归,尔等又是何身份! 来人,一同将这两名女子擒下,再快去速速禀报紫俞娘娘!” “什——” 茅若雨和程忆诗呼吸一滞,错愕万分地瞪大美眸。 舒雅她……失踪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及时解围,地下遭遇 “怎、怎么回事——” 茅若雨一时失措惊愕。 仔细回想,刚在进入青城之际,确实瞧见些侍卫打扮的人在街头走过。 原以为只是正常的夜间巡逻、维持秩序稳定,可如今看来…… 极有可能是在寻找舒雅的踪迹? “诸位还请冷静!”程忆诗抬手将美妇护到身后,神情沉着道:“我们二人从西马郡启程,是为寻亲访友而来,今晚才刚至此地,这一路上从未有遇见过舒雅姑娘,更别说对她不利。” “无需多言。” 领头的侍卫步步逼近,沉声道:“两位姑娘多有得罪,希望你们不要随意反抗。若当真与此事无关,届时自会将你们放走。” 眼见马车四周被团团围住,程忆诗轻咬下唇,心思急转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应对方法。 解释不通,难道只能用些粗鲁手段解围? “吁——!” 恰至此时,就见一匹骏马奔驰而来,猛地昂扬蹬蹄发出嘹亮嘶鸣,引得众多侍卫心下一惊,只觉是敌袭逼近,连忙提剑戒备。 “你们还不快速速退下!” 但在昂扬马背上同时传出了极为冰冷的娇叱声:“竟连华小姐的二位挚友都敢随意阻拦扣押,尔等莫不是想受鞭刑伺候!” “何人!” 侍卫们闻言皆是脸色陡变,正欲开口呵斥。 但下一刻便看清了马背上的来者身影,正是那位谈夫人的贴身婢女,顿时纷纷哑然噤声,一时气焰尽消。 为首的侍卫汗颜尴尬,但还是急忙收剑拱手道:“兰儿姑娘,我们如今也是奉命行事,这王府里里外外都需严加看管,更要详细排查清楚,以防有恶徒在暗中作祟。” “此话,你们有胆子敢对府上的诸位小姐和夫人说?” “但、她们二人的身份……” “既然你不信她们的一面说辞,那总该相信殿下之言。” 兰儿身姿俊俏地翻身下马,修长美腿自裙下迈动,面色冰冷地从腰间抽出一纸信件,反手甩了出去:“殿下料想双方可能会生出误会,这才特意派我送来书信以示清白,让这二位姑娘能安安稳稳地进入府内。 有殿下出面担保,难不成尔等还要怀疑!?” “这……” 中年侍卫连忙打开信件,细瞧纸上娟字,面色一阵变幻,当即将长剑收回鞘内,拱手长拜:“还望两位姑娘恕罪,不慎冲撞贵客,小的甘愿受罚。还请不要怪罪其他弟兄们。” 这突然缓和的状况令茅若雨微微一愣,但很快露出温和笑容,摆手道:“几位无需在意,为护宅府无忧,此举本就应该如此,反而是我们姐妹二人来的太鲁莽无礼了些。” “多谢两位姑娘海涵!” 围拢四周的侍卫们纷纷收回兵器,背生冷汗,齐齐拱手长拜,不敢再有片刻僭越。 兰儿神色平静地拂袖道:“你们回自己岗位上吧,她们二人由我来招待。” “是……但……兰儿姑娘,华小姐今日在府内突然失踪不见,还请定要转告夫人,让其多加小心注意。” “好,我明白。” 兰儿微微颔首,这才对茅若雨和程忆诗摊手接迎道:“两位少夫人,行礼交由我携带,请跟我一同入府吧。” …… 灯火微燃,将暗淡无光的华美大堂倏然照亮。 茅若雨一同跟随而来,却无心再观赏打量这座优美宅院的风景美色,目光不由得投向院外,眼神闪烁不定。 外头仍有不少侍卫到处搜找盘查,皆在寻找失踪不见的舒雅。 而且隐约倾听一番,似乎还不仅只有舒雅一人出了变故,但她对王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清楚,也不知一同消失的还有何人。 “兰儿姑娘,多谢你刚才及时赶到现身解围。” 程忆诗微微欠身,眸光亦是凝重:“不过谈夫人似乎早已知晓……” “殿下并不知华小主会突然失踪。” 兰儿弯腰探手,将几盏油灯一一点燃,轻吟道:“只是隐约察觉府内可能会生变故,便派了奴婢前来帮忙解围,正好遇上了二位少夫人受困。” “原来如此。” 程忆诗闻言心下感激,只觉那位谈夫人着实心思细腻、亦关怀备至,当真令人喜欢。 兰儿帮忙提起些行李,继续道:“此地是殿下府内分得的宅院,平日无人居住,只有些婢女定时定期帮忙打扫一番。两位少夫人若要休息,随意挑个房间便可入寝。不会有何人前来打扰清静。” 茅若雨面色微沉,低声道:“可舒雅无故消失,府内众人都在搜查寻找,奴家又怎能安心休息。” “奴婢知晓两位少夫人心中难安。” 兰儿眸光流转,不急不缓地安抚道:“但如今情况难料,更不知府上究竟发生何事,还望少夫人稍作冷静等候,待兰儿前去问问明白,我们再另做定夺。” 茅若雨轻吁一声,强压下心中不安,颔首道:“那就麻烦兰儿姑娘了,连夜快马加鞭赶来,又要在府内奔波一阵。” “奴婢身为侍女,这自是分内之事。” 兰儿欠身行礼,款款退下。 直至其离开,偌大庭院内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二人身影。 “怎会……发生这等变故。” 茅若雨面露担忧不安,抬手轻抚盘绕在肩头的云玥:“云姐姐,你可有在府内感知到舒雅的气息——” “并没有。” 云玥兽瞳微抬,低声道:“我若发觉舒雅的存在,又怎会一直一声不吭。正如那些侍卫所言,这王府上上下下确实感知不到舒雅的丝毫气息。” “若雨还请冷静些,我们如今干着急也无甚意义。”程忆诗执手走来,俏脸肃然:“如今只能希望兰儿姑娘和能搜罗来一些情报,能早些找到失踪的舒雅。” 云玥眼眸微转,沉吟道:“而且幽罗姑娘她似是早有察觉,在你们刚下马车之际,她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去,以她的手段和聪慧应该能知晓些什么。” 茅若雨抿唇无言,心思急转。 王府内出了这等巨变,上下皆心惊胆战,但不知这王府的真正主人……正阳王老爷子又身处何地、欲做何决断。 …… 轰隆! 大量破碎滚石洒落满地,轰隆作响不断,更是扬起大片烟尘。 林天禄以臂弯托住少女的纤细粉背,环勾其裙下双膝腿弯,携单臂之姿将娇小玲珑的少女牢牢抱在怀里。 烟尘弥漫间,顺势帮忙掩了一下稚女琼鼻,以防被尘埃不慎呛到。 “唔……” 尚涵刚想伸手捂嘴,却发现已然被悉心备至地提前护好。 微愣间,倏然发觉自己正以襁褓婴儿般的姿势被单手揽抱在怀,左臂臀腰都能碰到先生结实宽厚的胸膛,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不由得染起淡霞,竟颇有几分别样柔美。 “此地,果真有一条早已挖掘好的地道。” 待得烟尘渐落,林天禄不禁沉吟出声。 尚涵压下心中旖旎,眼角微瞥,很快在前方瞧见一条燃着淡淡烛火的深幽隧道,直至通往晦暗不清的漆黑尽头。 只盯着瞧了一眼,背脊处便有股古怪阴冷之感浮现,宛若湿冷俎虫在后背蠕动攀爬,甚是诡异寒颤。 尚涵喑哑低声道:“先生,我有些不妙预感……” “有我在,不必担心。” 林天禄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令尚涵娇躯微颤,轻咬薄唇,丝丝暖意如泉流般汇入心间,极为温顺乖巧地颔首应声,一时竟当真散去了些许惧意。 同时,少女抵在胸前的白嫩柔夷微微张合,流光微闪,虚天图之影若隐若现。 “先生还请快些动身,那些人又动了起来……这个方向好像正是往青城而去,距离城内几乎已不过几里路。” “好!” 林天禄正要迈步疾驰追上那伙怪人形迹,但怀内的尚涵却蓦然惊呼一声:“先生快停!” “嗯?” 骤然脚步一顿,林天禄生生在隧道入口前停滞下来,诧异道:“又有何变故?” “这条隧道每个半里路,好像都有一层术式笼罩,用以验明身份。”尚涵脸蛋紧绷,额有薄汗:“可能在隧道墙壁四周还有其他驱除外敌的陷阱。” “原来如此。” 林天禄微微一笑。 此刻若打草惊蛇,指不定那伙人又有何趁机偷溜逃窜的诡异手段。 “那我就再跑快一些——” “先、先生无需这般费力,交给小女来帮忙就好。”尚涵抿紧薄唇,娇嫩纤细的十指在胸前急促交错掐印,仿佛捻起道道精美漂亮的花卉指形。 旋即,就见隧洞入口处闪过一缕无形涟漪。 “快进!” “好。”林天禄当即闪身入内。 “之后先生还请与小女略作配合。” 尚涵维持着繁杂玄妙的指印,襦瓷娃娃般温顺枕靠在怀,声若蚊呐道:“路遇结界便稍作停顿,小女会以最快速度破解。先生若太过粗暴地横冲直撞触发了陷阱,很有可能整条隧道都会直接崩塌。 或许以先生的本事不至于被压入地底深处,可一旦地势崩塌下陷,或许会有沿途的商户旅客被卷入其中,甚至还有沿途的客栈之流俱不能幸免。” “尚姑娘考虑当真周到。” 林天禄轻笑着夸赞了一声,脚步不曾有丝毫停歇,在湿冷阴暗的隧道内疾驰飞奔。 尚涵此刻也没有多余心思再害羞浅笑,全神贯注地维持术式运转,虚天图在指尖上隐现,瞪大双眼死死凝视前方。 啪! 啪! 啪! 一层层结界被悄无声息地破解突入,两人配合更愈发默契无间,几乎都不曾再有几分停顿便一路畅通无阻,化作一道残影在隧洞内急速掠过。 直至 眼前视线豁然开朗,好似拨云见日。 林天禄脚步稍顿,凝神细瞧,讶然发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赶工修缮般堆放着大片砖瓦泥水,仿佛是要在地底下建造出某种庞然大物一般。目光随意扫过,隐约可见四周这片空旷之地已有几分宫殿般的轮廓雏形。 但,这座只剩地基雏形的宫殿内外却空无一人。 “先生,此地只是一处‘节点’” 尚涵仿佛猫儿般略微扭动娇躯,贴身爬起,耳语低吟道:“至此地便有八条隧洞分开,通往各个方向,亦有其他出入口。而我们的目标便是最中间这一条,径直通往青城之地。” “先追上去探个清楚。” 林天禄眉头微皱:“尚涵姑娘,抓紧我的衣服,我们再加快些速度。” “还、还能更快吗?”尚涵闻言倏然一愣,芳心亦有些莫名颤颤。 “自然。” 话音落下,二人当即化作一抹流光爆射远去,在隧洞内带起一阵狂风。 …… “——唔!” 待得一阵头晕眼花后,扑面大风倏得一止,尚涵这才感觉眼前白茫茫的画面渐渐恢复。 直至扶额定神,精致脸蛋顿时一僵。 因为她这时才发现,如今她和林天禄正站在人堆之中,吓了她一跳。 “怎、怎么回事?!” 四周站满密密麻麻的人影,其中男女皆有,却无一例外神色呆滞……不,那已算不得是呆滞,而是真正的空洞无神! “这是僵尸?” 林天禄眸光微瞥:“还是单纯的尸体?” “在他们体内……暂时感觉不到阴气流动。” 尚涵被吓得小脸发白,脑筋一时都没转过弯来:“而且跟阴尸好像也有些不同。” “阿弥陀佛——” 低沉沙哑之声蓦然从远方飘荡而来,却似针刺般令耳朵一疼。 尚涵心头微紧,下意识循声望去,顿时发现在人群之中赫然簇立着一名瘦弱僧人,那佝偻干瘪的身形只一眼便让她回想起那晚的见闻。 “两位施主突然闯入我等秘地,不知意欲何为?” 老僧人双手合十,浑眼微垂,俨然一副神虚入定般的沉着缥缈:“此地可不是常人所能轻易到达。” 尚涵檀口微启:“我、我们……” 但话到嘴边,却好似哑然难言,看着不远处那张干瘪腐朽的诡异面庞,只感心口紊乱震颤,一时竟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难以说出。 “姑娘,还是由我来与此人聊聊吧,你就安心歇息会儿。” 耳边的温和嗓音再度响起,令那股笼罩身心的战栗感如潮水般褪去,好似受伤小兽般呜咽着微微颔首,下意识地揪紧了林天禄的衣襟。 “——好了。” 林天禄抬头淡淡一笑:“这位大师,出声恫吓一位稚龄少女可不是正派之举,更遑论你这吃斋念经的佛门之人。” “这位女子虽是稚龄,但其心思早已与成熟女子别无二致,亦习得阴术为幽鬼术者,何以普通人家的小女孩相待?” 诡异僧人合掌沙哑道:“况且老夫特意派遣那些地痞无谋之徒前去驱赶她,非但不曾闪躲退让,反而深入险境前来此地,这般鲁莽不过妄受危害,需得让她好好尝些苦头,才能知晓此世之险恶恐怖,决计不能这般掉以轻心。” 林天禄失笑道:“大师这番话,岂不是在说自己很是危险?” “没错。”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诡异老僧却颔首应声下来:“我不知其身份底细,但她若执迷不语屡屡牵扯其中,我只能无奈出手教这女子好好‘沉睡’,饱尝苦痛后悔。” “大师倒是直言不讳。” 林天禄微微眯起双眼。 透过翠绿双眼,亦能隐约看清此人底细……不,此人并非活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人,真正的邪鬼之僧。 残腐血肉包裹着魂体,极为澎湃深邃的阴气与煞气凝结其中。但不同于寻常妖鬼,这诡异老僧还以一身血肉炼制出惊人气血、炽热如阳,阴阳交泰际会,竟达成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循环,极阳与极阴交融运转,弥漫出阵阵氤氲诡雾。 这等修为,怕是丝毫不会亚于那些蛮境的妖鬼大魔。 “施主有一双慧眼。” 诡异老僧岿然不动,蓦然低沉开口:“只是这双眼却不知会给施主你带来何等灾祸……索性,与这女子一同束手就擒,乖乖留在此地哪里也不要离去罢。” 话音刚落,老僧身影仿佛鬼魅般化尘散去,其一身诡异气息也俱消弭无踪。 林天禄略感惊讶,正要凝神搜寻,但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阵诡谲细风,当即侧首闪开。 嗖! 一张满是老茧的手掌从身后蓦然探出,气血萦绕、阴气呼啸,竟在半空中击出一道极为沉闷的轰鸣巨响,宛若雷鸣在耳畔生生炸裂。 “哦?” 他脚步旋踏腾挪,很快与身后偷袭之人拉开了距离,定睛一瞧才发现偷袭来的攻击竟来自刚刚僵立在两侧的失神人群便是这农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依旧满脸呆然空洞,如同人偶般抬手维持着挥掌姿势。 嘭! 拳掌蓦然相撞,炸开一阵翻腾气浪。 “原来是这种手段。” 林天禄反手挡在背后,回首轻笑道:“没想到大师一副僧人打扮,使出来的手段倒是阴损诡异的很。” 而在他背后,赫然又站着一名年轻男子,同样维持着挥拳姿势。只是这重若千钧的一拳已然被牢牢抵挡下来,纹丝不动。 “只要能将施主制服,用何手段自然无妨。”年轻男子无比僵硬地扯开嘴巴,干涩道:“世间万般手段自有其存在的道理,阴阳调和、正邪流转,无论威能如何,无非用途不同罢了。” “大师这番话可着实不错。” 林天禄凛然一笑,随手将其震退,眸光微瞥,就见在场这数百人的身体竟缓缓动弹起来,仿佛齐齐遭受操控要一同发起猛攻。 哪怕仅是一具‘傀儡’出手,力道与速度便可称得极强威能一击,若这数百人一同出手,怕是仅靠蛮野力道便足以将此方地下宫殿都给生生拆碎轰塌! 不过 “大师此招,亦有明显破绽。” 面对围拢而来的骇人杀机,林天禄只是神色镇定地翻手一压,灵气如排山倒海般轰然倾轧而下! 霎时间,这数百人皆是双腿剧颤,弯腰驼背,险些被生生压垮在地! 哪怕他们还能勉强还维持着站立姿势,但刚要出手的攻势却再难施展,就连哪怕一步都踏之不出。 “一力,便可破之。” “阿弥陀佛。” 诡异老僧的身影又悄然再度出现,自动弹不得的人群中缓缓走出,身形极为消瘦,仿佛随意都会颤抖着摔倒在地。但他开口说出的话语却一如既往沙哑低沉、又无比沉稳坚实。 “施主果真有惊天动地的本事,只不过我受故友所托,可不能在此地有分毫退让。” 林天禄眼神微凛,沉吟道:“大师不妨说说,你们这伙人聚在这地道之下又有何图谋?” “交谈无用。” 诡异老僧缓缓不上浑浊不清的双眼,这一刻气息仿佛当真圆寂消逝,只余下这一具腐朽枯木般的骨架身形,枯槁双手缓缓合掌捻起佛印。 “终究,还得手上功夫见真章。” “大师既然想切磋切磋,那在下自然奉陪。” 林天禄单手探出,轻笑道:“但交战胜负一分,还望大师能老实说说,尔等究竟对正阳王府布下何等阴谋暗局,又有何所图?” 但听闻此言,枯槁老僧的神情却蓦然一怔,双眼微睁,那股凝而未发的气势渐滞,喑哑道:“施主此言,又是何意?” 林天禄脸上笑意依旧,但心思却是急转。 ——不对劲。 这老僧人的反应,并非伪装出的假象! 恰至此时,一声呼喝骤然从远处炸开: “老友!孙女婿!你们二人快些停手!”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阴阳气息交汇的枯槁老僧顿时将气息泄得干干净净,合掌退开。 林天禄亦是惊异万分,循声眺望一眼,赫然瞧见一名满鬓花白的老者身影飞踏腾挪而至,衣袍华贵端庄、身形极为挺拔壮阔,气色红润。 倏一落地,老者便拂袖把须,朗声道:“孙女婿还请稍作冷静,此番冲突乃是一场奇妙误会。” 林天禄惊疑不定道:“不知老先生您是——” “华严兴。” 老者豪爽大方一笑:“舒雅的亲爷爷。” 林天禄嘴角猛地一抖。 眼前这人,就是舒雅敬爱有加的爷爷……正阳王华严兴? 第三百四十六章 暗芒交错,移魂换身 林天禄眼神渐凝。 虽从容貌瞧不出与舒雅有多少共通之处,但适才施展的身法与舒雅脚踏的剑步颇有几分相似。 是华家的破军剑。 而且刚见面便喊着‘孙女婿’,显然知他与舒雅之间的关系。 “——看招!” 霎时,气势雄厚的老者大笑一声,腾挪逼近,并指倏然隔空点来。 林天禄感受逼迫而至的凛然剑风,心下颇感讶然,但很快面露笑意,反手将凝而不散的剑指锋芒偏斜转运,直至运掌一震,将突然出招的老者生生震退了回去。 “这——” 老者连退数丈有余,刚一站定便露出莫名喜色,忍不住惊叹道:“果真有匪夷所思的修为境界!” “过奖。” 林天禄将怀中的尚涵轻柔放下,正色拱手道:“老爷子年过古稀,仍有这等雄厚澎湃的真气内功,更令在下佩服万分。” “诶?” 尚涵仍似茫然,明眸连连眨动,喃喃道:“这位老先生就是……正阳王?” “身份或许能造假、但华家的家传武学却不是旁人能轻易习得。”林天禄轻笑解释道:“更遑论修习磨练至这等高深境界、剑意深邃莫测,更需数十年的日夜积累钻研,绝非旁人随随便便就能模仿。 只此一招,便足以证其身份所言非虚,确凿无疑便是大名鼎鼎的正阳王。” “好!” 华严兴神色分外喜悦,拂手大笑:“孙女婿心细如发,早已将我华家剑法心决钻研透彻,一眼便能看出精髓,舒雅那丫头确实没看错人。” 林天禄面露微笑,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道:“草民林天禄,见过王爷。” 一旁的尚涵回过神来,心下发紧慌张,匆匆忙忙跟着欠身行礼。 “如今此地没有外人,不必这般见外多礼。” 华严兴抬手抚须,笑容也带上了几分温和:“平日总听闻舒雅丫头提起你,本想待你上门之际好好见上一面。不料竟会在此地相遇,实在世事难料。” “承蒙王爷赏识在意。” 林天禄拱手好奇道:“但刚才听王爷您喊起一声‘老友’,可是这位大师?” “阿弥陀佛。”枯槁老僧低吟一声,垂首沙哑道:“贫僧也确实不知,这位小友竟是严兴你的孙女婿。” “事发突然,我还不曾来得及交代清楚。” 华严兴抚须哂笑,正欲开口解释,但林天禄很快展露温润笑容,侃侃而谈:“王爷勿急,在下已明白来龙去脉。” “哦?” “我与这师都以为对方欲对青城不利,这才生了交战冲突。”林天禄淡淡一笑:“如今看来,大师与王爷您潜伏于此地另有计划,不为常人所知。而在下贸然闯进,反倒打扰到了二位密谈布局。” 这位孙女婿……好冷静的心思。 华严兴闻言颇感诧异,愈是欣喜满意。 “你说的不错,这位德缘大师乃当世高僧之一,是我早年相识的故友。此次是受我书信嘱托前来出手相助。” “阿弥陀佛。”德缘老僧合掌微躬:“小施主与我不打不相识,二人亦算得一场缘分。” 华严兴心思微动,连忙道:“孙女婿无需介怀,德缘大师他虽是……” “在下明白。” 林天禄温和笑道:“德缘大师这一手操控傀儡的手段虽瞧着吓人,但其实并非当真害人。这些傀儡之所以能有这般巨力,皆因大师将自身精血分而化之,令他们尸身不朽、隐隐留得一点神识尚在,说不定还有复生苏醒之机。” “诶?!” 一旁的尚涵听得更为惊愕,连忙瞧了瞧侯立在两侧的一具具‘尸体’。 这僧人并非操控血尸、而是 救人? “孙女婿慧眼如炬,当真瞧得一清二楚。” 华严兴笑谈道:“德缘大师他过去可并非这般骨瘦如柴,恰恰相反,而是体态壮硕敦厚宛若铁塔一般。只近些年间到处‘施舍救人’,屡屡分出精血,这才变得这般形色枯槁干瘪,瞧着便足以吓得小儿啼哭。” “这些农家人生活清贫、亦吃苦耐劳,只是遇见了妖鬼才遭逢大难,皆是命里仍不该绝。” 德缘老僧合掌垂首,喑哑道:“若仅靠些精血便能救人性命自然再好不过。此举亦能赎我往日罪孽,能多救得一人便算多一份缘。” 原来,有这般缘由? 尚涵顿时恍然,瞧着眼前枯槁扭曲的苍老面庞,只觉顺眼慈祥不少。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大师能有仁慈心肠,确实值得敬佩。” 旋即,他又拱手道: “但不知华老爷子与德缘大师为何会藏身于此?” 此话问出,华严兴神情便严肃了几分,拂袖背手道:“孙女婿可知城内变故?” “略知一二,此行正因此而来,与大师生了误会。” “城内如今危机四伏,要想破局只得外借他人之手。而此地隧洞便是最后一条逃生退路,若生异变,就从此处逃遁避难,一路沿径离开青城周遭一带。” 林天禄皱眉道:“华老爷子可知何人在王府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虽暂且不明,但极有可能是渡恶门人干的好事,这宵小之辈最是喜欢争权夺势。” 华严兴面色肃然,沉声道:“这青阳大典便是其中一环,借我正阳王之名举起反旗,意图推翻朝纲王权。 至于其背后隐秘,怕是另有其他惊天图谋,战事一启,对天下苍生绝非好事一桩。” 尚涵错愕道:“原来那青阳大典并非王爷您……” “我之人力,自然无法与这些魑魅魍魉正面抗衡。” 华严兴低头朝她露出些许慈祥笑意:“但战场交锋不全靠蛮力互角,谋略更为重要。他们另有顾忌不会肆意胡闹,便留一线回旋余地。而借力打力、左右逢源亦是应对方法之一。” 林天禄闻言颇感惊奇。 这位老王爷身为肉体凡胎之人,竟对妖鬼之事颇为清楚。 “人老之后,见识总归会更广些。” 华严兴收敛起笑意,肃然道:“孙女婿,你既有非凡修为,能否与我一同化解青城风波?” 林天禄暗自失笑一声。 原来刚一见面便喊着‘孙女婿’,就是为尽快拉近些双方关系。开场便谈城内风波,想来确实早有准备。 这老王爷看着慈祥温厚,但心思可不粗。 “您既是舒雅的亲爷爷,在下自然会尽力相助。” “好!舒雅果真没看错人,那么多孙辈之中,就属她的眼睛最为透亮明惠,一眼便能识中良人。” 华严兴顿时开怀一笑,侧首道:“老友,便麻烦你在此地继续看守,以防再有人偷偷溜入此地。但若有强横妖鬼察觉,无需纠缠立刻退走。” “贫僧明白。” “那么——” 他转回目光,再露出慈祥笑容:“孙女婿带上这位小姑娘,与我一同去瞧瞧‘青阳大典’。” …… 沿地下隧洞一路前行,在华严兴指引下很快来到了此行出口。 待得草席掀开,林天禄抱着尚涵跃出地洞,环顾四周,才发现身处于一座后院之中。而身后地洞入口仿佛有精巧机关布置,转眼已自动关闭,几乎不留丝毫痕迹。 而且,这院内还笼罩着一层古怪结界 “这里,便是将要召开青阳大典的阁楼后院。” 华严兴负手道:“经我几位老友相助,建造精巧机关,暗中布下高深大阵,我才能安然留于此地,不被城内那些妖鬼所察觉去向。” 林天禄沉吟道:“老爷子这番合纵连横,是想杀那些妖鬼一个措手不及?” “计中计、环中环,便要让他们放松警惕,同样营造紧张。” 华严兴回首淡然一笑:“但这些计谋不过是人力穷尽下的无奈之举,与这些阴谋家抗衡,自然得隐忍筹谋、伺机蛰伏,等待致死后生的搏杀一击。” “老爷子好心性。”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挑目瞧向大典阁楼,只觉分外奢华壮观,堪称是能工巧匠的传世之作:“这阁楼也甚是精美,想必花费不少心思。” “无他,受胁迫而已。” 华严兴收敛笑意,抚须沉声道:“自前段时日起,就有人在暗中有意散布对我王府不利消息,又有古怪之客上门暗中施展邪法,险些让我变得痴痴呆呆、卧病难起,全靠几位老友相助才勉强恢复精神。 我们商量一番,自觉藏于背后的阴谋家所掌势力与手段,并非我等正面能够抗衡,只能暂且忍气吞声,再另寻破解反击之法。而这青阳大典便是无奈之举,希望借此拖延更多时间。” 那传闻中造访青城的神秘高人……果然是妖鬼所扮。 林天禄好奇道:“哪怕德缘大师都无法力敌?这渡恶门这般厉害?” “自然不能。” 华严兴苦笑一声:“若德缘能正面抗衡,何须做这等繁琐至极的手段……不过渡恶门内确实有些古怪,过去几名副门主何曾这般强横。” 但此时阁外微传动静,一名中年侍从慌忙赶来,半跪抱拳道:“王爷,府内变故!” “嗯?!” 华严兴倏然面色变幻,低喝道:“府内明明有我几名老友暗中帮持,是何人受了伤?!” “并非受伤,而是失踪……还、还是华六小姐。” 侍从汗颜道:“我等在府内上下搜寻许久,都不曾发现小姐身影。还有些婢女、伙夫也一同消失不见,无人知晓他们究竟去了何处。” “……” 华严兴眼神陡变,缓缓捏紧了双手。“府内可是安抚稳定下来?” “多亏两位娘娘坐镇,并无大乱。” “先按兵不动,不要随意打草惊蛇。此刻若失了分寸,这段时日以来的诸多准备都要付之一炬。” 华严兴思忖无言半晌。 这才沉着脸色回首望来,低吟道:“孙女婿,舒雅她似遭奸人所害,如今已是下落不明。” 林天禄眯起双眼:“可知何人所为?” “罗星、渡恶门皆有可能。” 华严兴沉声道:“但近些时日在青城内同样发觉照宵院门人的踪迹,自然亦有照宵院在暗中捣鬼。但我若喊上几位老友现身搜查,反而——” “在下明白。” 林天禄颔首道:“此事交由我来处理,老爷子还请放心,定会将舒雅找回来。” 看着眼前书生深邃无垠的双眼,华严兴面色微怔,原本隐现的几分怒火悄然散去。 片刻后,他蓦然低沉道:“好!好孙婿,此行你若能将舒雅平平安安带回来,不看出身来历、亦不看功名成就,你们二人的婚事我第一个点头答应!” 林天禄无言拱手,带着身旁噤声的尚涵快步走出了庭院。 …… 直至这时,原本冷清的庭院内才悄然现身走出了几名老者。 “严兴,你那宝贝孙女如今被人给掳了去,难道不准备拼上一把?” “我这半死不活的老命一条,死便死了,但若拉上诸位一同踏上黄泉路可实在过意不去。” 华严兴脸色阴沉,低喃道:“只能希望那位孙女婿当真有舒雅孩儿说的那般……举世无双。” 一老者幽幽叹息:“……严兴,你终究还是失了年轻时的锐气。” “老则老矣,这世道终究不是老人横行。”华严兴呼出一口浊气,再度露出几分笑容:“况且我那舒雅孩儿修为大涨、更是聪慧万分,那些人若当真拿她当做软柿子揉捏,兴许还得被她给刮下一层皮肉。” …… 踏出宽阔宅院,视线一扫,便瞧见正处于青城街道之间。 虽天色正晚、但依稀还能见诸多火光在街头巷尾窜动,似在搜寻着什么。 “先、先生,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尚涵紧紧相随,但小脸上却满是无措茫然。 事态发展已远超其想象,不料竟被牵扯进这等迷局之中。 林天禄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我先带你去一个安全之地,然后再——” “涵、涵儿应该能帮上忙的!” 尚涵连忙出声,顺势攥住了他的手掌:“先生若要找那位舒雅姐姐,涵儿的虚天图定能有所作用!” 林天禄眉头微挑:“但此术不是依靠提前留下的阴气才能……” “只、只要涵儿再加大术式规模,定能将青城内外都探个清楚!” 看着小女孩脸上的坚定之色,林天禄哑然失笑,抬手按住了她的纤细柔肩:“姑娘盛情难却,索性便试试吧,在下顺道帮忙,总归不能让你伤着累着。” “好!” 尚涵重重一点螓首,小脸上满是大人般的严肃凝重,细嫩十指好似翻飞般在胸前捻印。 旋即,在其缓缓推出的粉掌之前隐约浮现大上一倍有余的虚天图。 只不过 林天禄低头微瞥,就见少女脸色急速转白,纤细娇柔的身子都开始微微战栗抖动,仿佛下一个就要透支昏厥,显然是在强行推动阴术运转。 “能有这般心思,当真多谢。” 低吟一声,他在掌心中聚起灵气,顺势送入至少女体内。 原本正苦苦支撑的尚涵蓦然瞪大美眸,娇躯陡颤,只觉一股澎湃如渊的暖流涌入体内,散至四肢百骸,甚至如翻涌浪涛般汇入脑海之中! 霎时间,心神变得一片轻灵舒畅,五感油然一变,仿佛彻底脱胎换骨,连百丈外的风吹草动都尽收识海。 原本生涩不清的术式,在福至心灵下竟自行推衍施展,耳边似有温润柔和的谆谆教诲,脑海中万象画卷徐徐展开,世间诸多奥妙细节都呈列眼前“姑娘如今可有了办法?” 尚涵蓦然回神,瞧着半蹲在旁的林天禄,心间不禁涌现炽热暖意,仿佛有股无所不能之感。 她不禁绽放欣喜笑容:“先生所求,小女定当……竭尽全力!” 话音倏落,少女当即瞪大泛起翠色的明亮双眸,无形画卷在两人身旁环绕,身前的虚天图迸发出无比玄奥神秘的氤氲银芒,无数银丝光点在图上交织错落。 “——有了!” 尚涵惊喜一笑,蓦然抬指点在虚天图的一角。 “华姑娘就在此地!” “丫头干得漂亮!”林天禄将其再度打横抱起,踏步腾跃,化作黑影朝所指方向急速掠去。 …… 啪嗒。 脚步声在寂静走廊内,显得尤为清晰可闻。 华舒雅背负长剑,神色冷峻地俯身漫步于屋檐之上。 她一路追赶那抹古怪黑影离开了王府,已至莫约青城东侧偏隅,可谓人迹罕至分外冷清。 但随黑影突然消失,她才发觉这座本该早已无人居住的古老宅府内,如今竟弥漫着阵阵森然阴气。 “这段时日爷爷他久出不归,而且城内城外皆有诸多风言风语,看来……其中定有妖鬼在暗中搅动风雨。” 片刻功夫,华舒雅心中已有猜测定夺。 “这些妖鬼的目标虽是不明,但却能轻松潜入王府、来去自如,若置之不理不知会对王府众人带来何等威胁。” 如果不慎将两位奶奶或是姨娘们抓走……王府会乱成何等模样实在难以估计。 况且青阳大典开启在即,镇场的正阳王府一旦出了事,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这等雄厚阴气,怕是实力非凡。” 华舒雅收敛隐匿气息,无声无息地潜伏于屋顶,眺望院内若隐若现的身影。 以她如今的武艺,应该足以应付。 “只可惜暂且不清他们是何身份来历……擒下后好好逼问一番!” 她缓缓握紧剑柄,眼眸一凛,骤然飞跃至庭院,踏步腾挪,只剩一缕缥缈不清的剑风兀得刺出。 “嗯?!” 大堂内二人惊愕起身,侧首瞥去,只来得及看清一抹淡淡剑影在眼前闪烁而起。 “好啊!我等还未曾出手,正阳王府之人竟有胆先行对我等反扑!”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倏尔扬起狰狞笑意,壮臂似巨斧般横拦劈落,将逼命袭至的剑风强行震碎,周身一震,极为骇人的恐怖阴气骤然爆发而出! 华舒雅神色平静依旧,步履轻盈如风般曼妙腾挪,卸去反震而来的余劲力道。 “华舒雅,区区一王府小辈还胆敢——” 锵! 剑芒骤然扫过鼻尖,中年男子连忙后仰闪躲,瞳孔紧缩间背生悚栗,若非他灵机一动可能已被一剑毙命! “……” 剑影未散,华舒雅面色淡漠依旧,提剑正欲再发起追击。 但呆愣于旁的另一名妖鬼低吼出声,五指成爪,隔空猛然挥扫撕扯,涟漪随指尖倏然闪过,所到之处仿佛遭受腐蚀般融化成液。 但这出奇一击却来不及扫中那轻盈曼妙的柔韧娇躯,宛若清风流转般闪转腾挪,剑光四射,几合瞬息交锋之下双方竟战至不分胜负! “这女人……只是寻常的凡人武者,可为何剑法竟如此诡异?!” 两名妖鬼视线交汇,猛然沉下脸色,双臂一展,澎湃惊悚的恐怖煞气霎时间充斥庭院。 “先合力将其擒下再说!” “……” 华舒雅脚步稍顿,这股笼罩而来的骇人威压也着实令她一时难当,秀眉微蹙,横剑身前,暗暗再提几分警惕。 虽靠着出乎意料的奇袭交手片刻,但要是当真正面对抗,以她如今的修为还稍显噗嗤! 一缕流光骤然划过了两名妖鬼的脖颈。 阴气渐散,他们后知后觉般渐渐瞪大双眼,脸上的狰狞邪异仍未消退,两颗头颅已然滚落在地。 “什——” 这陡生变故令华舒雅也为之勃然变色,连忙后退数步拉开守势,将精气神催动至巅峰,死死凝视着昏暗无光的大堂内测。 直至这时她才发觉在大堂屏风之后,隐约可见一道纤细身影。 此人,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初次相见,华姑娘比本宫想象中更显英气勃发呢。” 屏风传来了极为娇媚酥软的诱人轻笑:“这舞剑之姿当真优美夺目,称得上一曲倾世剑法,只可惜还欠缺旁侧之人吹奏一首动听曲乐以作陪衬,着实惋惜。” “你……是何人。” 华舒雅目光凝重,不敢有片刻大意,低吟质问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会将这二人击毙。” “哎呀,华姑娘反而还问起本宫?” 妖媚之声更显狭促揶揄:“这二人修为虽不过赤魔境界,但若当真放开手脚与你死战,以姑娘你的剑法或许能胜,但免不了缺胳膊断腿的,这可大大的不美咯~ 如此说来,本宫倒是大发慈悲地救了你一命。” 华舒雅目光微变,轻咬薄唇沉声道: “姑娘出手援助,我很感激。但姑娘为何不现出身形与我一见,何必藏头露尾的。” “本宫若是容颜遭毁、相貌丑陋,怎好意思站出来与天仙似的姑娘相见呢?” 华舒雅闻言倏然一愣,略显歉疚道:“我不知有此隐情,还望谅解。” “那本宫……” “我不会嘲笑姑娘如何丑陋,但还请现身道明身份。” 没等话语说完,华舒雅便再度开口,冷然道:“如今青城内有恶徒潜伏、阴谋渐生,希望姑娘能稍稍配合些,让你我二人不必徒增误会。” “……” 片刻沉默后,屏风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趣!姑娘生性仁慈善良,但脑袋也不算蠢笨。知晓本宫没安好心,连一丝警惕都不曾放下……只可惜,你也清楚自身难保,或许转头瞬间本宫就能让你与这两个蠢货一样掉了脑袋。” 华舒雅沉默以对,尽可能让自己维持冷静,但心间却不由得渐渐揪紧。 被道破残酷现实,少女莫名升起几分不安。 “哎~本宫原本确实想在青城内闹出点盛大风波,叫那书生尝些小苦头。” 屏风后的人影状似扶额,叹息道:“但来了不少不解风情的狂徒、还有王府些家长里短,着实煞风景……罢了,计划有变,本宫此次便再饶他一次,省得再到处奔波乱窜,浪费不少良辰美景。” 此人……在说些什么? 华舒雅听得诧异万分,但隐约能听出其呢喃自语间的几分纠结烦闷。 正欲开口,耳畔却蓦然响起一丝轻笑:“华丫头。” “!” 少女悚然大惊,提剑便要后扫,可刚刚抬起的右臂却变得愈发僵硬,直至完全无法动弹。 糟、糟糕 “这张脸蛋确实精致可爱,无怪乎那两个丫头都对你心心念念的。” 华舒雅勉强转动眼珠,讶然瞧见一位无比美艳倾世的蓝发女子枕靠肩头,分外亲昵地环住了她的腰腹,宛若闺中密友般紧贴相拥。 发丝交织、香风萦绕鼻间,背后还能感受到那浑圆硕大的紧实轮廓,双腿摩挲。这奇妙的淡淡旖旎令少女一时都有些错愕茫然。 “你、你究竟想做什……” “本宫,要借你的身体一用。” 蓝发女子极为妩媚暧昧地贴近少女耳畔,轻舔唇抿,呼出丝丝冰凉气息:“然后再用着你的身子和容貌,等与林天禄相见之际,偷偷摸摸地朝他后背心口处捅上一剑,叫他鲜血直喷惨叫连连。” “——你!!” 华舒雅骤然瞪大双眸,浑身剧颤,怒火爆燃间竟隐隐又动弹起了僵硬身体。 “哦?”蓝发女子侧首微瞧,见其目眦欲裂的暴怒模样,不禁笑着将双手抚上了她的太阳穴:“舒雅妹子心系情郎虽是感人,但还是太过年轻稚嫩了些,随口一激,你便失了分寸。往后可得再成熟冷静些才行。” “咕唔?!” 仿佛有丝丝缕缕的冰凉气息钻入太阳穴中,甚至朝脑袋深处迅速探去! 华舒雅双眼剧颤,檀口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筛糠般急促抖动的娇躯。 “傻丫头,记住本宫的名字……名唤幽罗。” 幽罗眼含笑意,耳语呢喃道:“安稳睡上一觉,由本宫来替你解决些恼人麻烦。一觉醒来,便安安心心地再去见天禄吧~” “呃——” 直至少女瞳孔尽数翻白,呼吸停滞,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晕厥倒地。 但,原本倚靠背后的幽罗已然消失不见。 “……” ‘华舒雅’垂下双肩,眼眸回转复原,渐露娇柔浅笑,满脸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嗯~舒服!” “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小丫头,身子骨着实硬朗结实~” 随手将长剑收回鞘中,轻捋凌乱秀发,捻起朴素裙角盈盈起舞了两圈,嘴角笑意更盛:“回到家中还私练了点舞蹈,又害羞地不敢与侍女说起,东躲西藏的……倒是个颇为可爱的小丫头。 这般翻腾涌动的情愫思绪,竟连这冰清剑心都为之颤动。让她受惊一番,本宫都有些愧疚不忍了。” ‘华舒雅’拂至丰盈鼓胀的胸口,俏连微红,似有几分羞怯柔意。 “——罢了!既然借了这丫头的身子和名头,终究得帮她解决些麻烦才行。” 但她很快闭眸叹息一声,倏然露出邪气凛然的笑容,叉腰侧首瞧向城镇远端:“照宵院也就罢了,连这所谓的渡恶门都敢趁乱世伊始浑水摸鱼,当真不知死活!” 第三百四十七章 敌隐渐浮,摧枯拉朽 红烛灯火暧昧摇曳,丝薄轻纱后隐见几道曼妙身影翩翩起舞。 “呵——” 而在暗香萦绕的阁楼厢房内,正有一名俊朗男子举杯品酒,瞧其五官端正可谓相貌堂堂,颇具潇洒文雅。 但若细瞧他周身环绕相拥的舞娘歌妓,便知此地绝非涵养修身之地,反而是城内不少男子趋之若鹜的青楼阁坊。 “小相公,快些尝尝这甜枣滋味吧~” 倚靠而来的半裸娘子展露媚笑,举止娇柔将枣子递到唇边。而身侧还有其他舞娘紧贴相靠,脸颊娇艳红火,发出丝丝撩人的轻吟喘息,分外旖旎。 “俊哥哥,再来闻闻这酒香不香~” “自然是香,但可香不过小妹妹你的身子。” 俊朗男子带着邪异笑容,挑逗般勾起怀中美人的下颔:“待会儿你们便一同与本公子嬉闹一番,定叫你们快活似神仙。” 身旁几名女子闻言皆是娇羞嗔怪,打打闹闹,俨然一副醉生梦死的粉红春景。 “曹潘言,一段时日不见,你倒是打扮的愈发像个衣冠禽兽之辈。” “呀!!” 原本在旁端茶倒酒的两名舞女顿时尖叫出声,脸色惨白地连连后退。 因为在圆桌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黝黑壮汉,赤裸着布满鳞片的壮硕上身,肌肉如金铁凝实极为狰狞可怖。只一眼便让在场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岳成杰,我等行走于世,终究还是得有一幅好皮囊才行。” 被喊作曹潘言的儒雅青年随手抱住两名浑身僵硬的美人,温文尔雅地笑道:“至少这些小娘子们瞧见了我总归能笑脸相迎、扭腰捧胸。但若瞧见你这幅尊荣排场,别说是笑着喊一声‘小相公’,说不定心底里都想着快些逃跑呢。” “当真无聊。” 岳成杰冷哼一声,抓起身旁的酒壶一口灌下。 见他这幅胡吞海饮的狂姿,这些平日习惯服侍客人的青楼女子也都一时不敢随意开口应声。 曹潘言嘴角一咧:“大哥和三哥如今身在何处?” “大哥在与罗星之人周旋,三弟前去调查究竟是何人杀了老五。” 岳成杰嗓音厚重低沉,好似闷鼓敲响。 “当日他虽进了有死无生的古界战局,但听传闻似早死与厮杀开始之前,另有人出手将他挫骨扬灰,不留丝毫尸身痕迹。” “哦?” 曹潘言双眼微微眯起,阴鸷寒芒闪烁,冷笑道:“五弟平日虽好吃懒做、但终究还是我等渡恶门的五当家。竟有胆子将他杀了……又是何人胆大包天?” “照宵院。”岳成杰一字一顿道:“唐千门。” “是这个女人?” 曹潘言眉头微挑,不禁扬起一丝狰狞冷笑:“不过是被照宵院扫地出门的叛徒,修为大损,任人揉捏的贱人,想来是另有他人从旁相助才能杀得了老五。不过,此女既然有胆招惹我等渡恶门,派出门人好好追查一番,若叫我擒下,定要让她尝尝何为真正的生不如死。” 阴冷话语缓缓说出,令原本还躺在怀中两名女子不禁变色,神色紧张地噤声不语,但额间已然渗出丝丝冷汗。 她们虽知这出手大方的俊朗男子来历不明,不过拿钱逢场作戏而已。但如今才知此人……不似外表这般温厚儒雅,反而无比残忍嗜血! “如今不必多管老五死活,眼下青城之事更为重要。” 岳成杰冷眼瞥来,森然道:“按照计划,你早该派人将暗子打入王府,为何迟迟都没有行动,反倒让照宵院先拔了头筹。双方虽有合作,但这等利益可不能退让分毫!” “呵!” 曹潘言大大咧咧地摆手一笑:“不过只是凡人所谓的亲王而已,哪怕当真拧下了他的脑袋,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是蝇头小利。况且我等如今得了上古密藏,与其大费周章去搞这等阴谋诡计,还不如去照宵院手中讨些好处。” 听闻此言,岳成杰本就黝黑的面庞更显阴沉: “老四,此举虽称不上韬光养晦,但亦是扩张势力的重要一步。哪怕当真从照宵院手中讨得好处,如无根浮萍,我等终究还得退守至环境恶劣的老窝,又有何底气资本去与罗星争锋。” 曹潘言举杯抿了口酒水,面露怪笑,却是不再言语。 见其这幅反应,岳成杰沉吟低声道: “之前你派人去与照宵院使者接洽,谈得如何?” “暂未归来。” 曹潘言咧嘴从嗤笑一声:“三哥何须担心,如今古界和罗星至此一战皆是偃旗息鼓,并无多余精力再去探究此地变故。哪怕照宵院亦是伤员不少,自顾不暇,我等又有何惧之? 待明日青阳大典召开,只需将那个藏头露尾的正阳王揪出来,便能将这座青城纳入我等手中。何须再与照宵院之人虚与委蛇。” “……此事,我自会另寻安排。老四你切勿太过胡闹。” 岳成杰冰冷目光扫过在台上莺莺燕燕的舞女、又瞥过身旁这几名噤若寒蝉的青楼之女:“此楼我已布下禁制,无人能听见对话。而这些女人记得早些处理,以防生变。” “当然记得。”曹潘言笑着拍了拍身旁两女的僵硬肩膀:“不过陪着玩玩而已,待会儿自然会让她们安静老实下来,再也不能离开此地半步。” “这、这……” 见这些女子皆被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退开,他脸上笑意更为邪气诡异。 “无论瞧见多少次,这些凡人女子发现真相后的惊恐表情还是如此漂亮有趣。不知被捏断喉咙、抽干脑中汁液,脸上又是怎样的绝美之色。” 而在其感叹之色未散,岳成杰豁然站起身来: “我再去与照宵院的风香主见一面,探探此人口风虚实。我不求你有何壮举,不对计划造成影响就好。” 他没有废话,当即化作滚滚黑雾消散远去。 而这等无比诡异的画面,更令在场女子不禁捂嘴尖叫,惊恐无比地退至厢房角落,就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女们也是惊惧莫名,呼喊着急忙退去。 “刚才那男子……果然不是人! “鬼……是鬼!” 连连拍打房门,却愕然发现门窗皆死死关牢,连条缝都推之不开。 “啧,三哥还是如此不解风情,整日想着权势斗争,却丝毫不懂这些风花雪月,当真白白浪费了好本钱。” 曹潘言惬意慵懒地伸展了一下筋骨,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托腮看向那些几欲逃跑的青楼女子,嬉笑道:“我的好姑娘们,为何要逃得如此远?不再与你们的小相公再亲热一番?” 一女子勉强壮起胆色,颤声道:“你、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哈哈哈哈!此话问的好!” 曹潘言蓦然大笑出声,鼓起了掌:“我等自然是‘人’,但你们在我眼中却是一群可爱有趣的牲畜而已。 看在你们今晚又扭又跳的辛苦,便让你们一个个尝过极乐后再死,也算不留遗憾痛苦,如何?” “——自然不妙~” 一丝银铃般的轻笑声蓦然飘来。 仿佛有安神定心之效,原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舞女们渐作冷静不少,不由得连忙循声环顾四周。 曹潘言目光微凝,冷笑着瞥向旁侧:“能无声无息地突破双重结界禁制,姑娘还当真有些手段。难道是照宵院门人、还是罗星之人?” 厢房内室的屏风纱帘齐齐吹拂震开,显露出了正持剑而立的英气女子,束发成辫垂落在胸,清冷无暇的面庞上微扬一丝莫名笑意。 “你——” 曹潘言正欲开口,在看清来者容貌身姿后不禁神情微怔。 此女虽穿着修身端庄的素雅襦裙、大氅披肩,俨然一副富家贵女的华美打扮。但在月色映照下却好似身披月泽光华、窈窕艳丽而又清冷出尘,仅瞧一眼心神仿佛都为之倾倒,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那双水色明眸中的万千柔情思绪。 “你,是正阳王府的华舒雅!” 幽罗唇角微扬,淡然一笑:“曹先生能认得本宫,还算不错。” “呵!没想到你竟会主动找上门。” 曹潘言倏然回神,不禁满脸诡笑地站起身来:“当初遥遥一见我就觉华姑娘身段非凡、气质出尘宛若谪仙,称得上此世间少有的绝美女子,早已倾心仰慕许久。本想在掌控了正阳王府后再找你好好‘缠绵’一番,但姑娘如今自行送到嘴边,那在下可不会推辞客气了。” 言语间的轻浮孟浪,足以女子听得眉头直皱。 但幽罗只是恬淡失笑,侧首朝那些被愣神的舞女们拂袖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些离开此地,至少退到此间阁楼之外,免得白白遭受波及受伤。还是说你们其中哪个对此人心心念念不忘,当真想跟这等丑恶之徒欢好结缘?” 此话一出,这些舞女们纷纷如梦方醒,颔首致谢后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呼呼啦啦一转眼就跑了个干净,偌大的厢房内便只剩下了二人身影。 幽罗这才转回目光,淡笑道:“看来,就连这些青楼女子都是双眼雪亮看得清楚,不愿与先生你再有丝毫接触交谈,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所以她们才只是庸脂俗粉而已。” 曹潘言摩挲着下巴,目光诡异地上下打量,啧啧称奇道:“单论姑娘的身段就不知比这些凡俗女子好上多少,蛮腰长腿若是环腰一绞,当真不知会何等快哉!越瞧姑娘之美色,我可越是不忍辣手摧花咯。” 幽罗将柔夷随意搭在腰间剑柄上,斜眸慵懒道:”意图用这等污言秽语乱人心神,再趁机暗中发动阴术奇袭,先生倒是如外表一样阴险狡诈。” ——叮! 剑芒骤然在身侧一划,仿佛砍中了某件无形之物,炸开清幽剑鸣。 少女仪态优雅妩媚地旋动长剑,嘴角笑意更显邪魅:“不知,你靠这招玷污染指过多少清白女子?” “你——!” 曹潘言面色微变,心下甚是讶然。 此女,竟能察觉到他暗中施展的阴术?! “此术确实有些玄妙之处。”幽罗迈着婉约优雅的步伐从内室中缓缓走出,噙着淡然笑意:“无形无质、唯有一缕阴气赤芒,以精巧手段交织融汇这才隐去了几乎所有气息,哪怕是赤魔境界的妖鬼骤然遭袭都要饮恨中招,或许要不了命,但足以将修为封印三成有余,提前敲定胜机。” 曹潘言闻言脸色更显难看,目光阴鸷地后退两步,冷笑道:“都说华舒雅此女出门在外的数月时光奇遇不少,甚至还跟传闻中的‘玄生’林天禄有不俗关系,如今看来当真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巨变。竟能脱离凡人之列,拥有足以与我等妖鬼抗衡的手段!” “玄生?” 幽罗娇颜微怔,不禁抿唇道:“没想到在外闹腾许久,他竟有了这等古怪称呼。” 若叫那笨书生亲耳听见,怕是得露出些有趣的古怪表情。 似想象到了那副光景,少女顿时掩唇暗笑两声。 ——叮叮! 剑芒如流水般悄然划过,数道无形之针被齐齐弹飞。 幽罗明眸微抬,似笑非笑道:“交谈之际突然出手,虽故技重施徒劳无功。但实际上是为掩盖你的另一招奇术。” 话音倏落,在曹潘言惊愕注视下,少女手中长剑陡然翻飞,迸发出几道眩目明艳的剑芒涟漪,竟直接将屋内的两座铜镜给隔空斩碎。 “以镜化影,控摄心神。虽隐秘却是漏洞百出。” 幽罗随手挽了个剑花,淡然道:“你还有何其他手段,不妨再使出来瞧瞧。” 曹潘言见状神色大惊,连连后退。 ——不对劲! 这女人,不可能是寻常凡人! 他的阴术招式被接连轻易看穿、随手破解,甚至靠着三言两语牢牢把握着战势。 明明本该是他修为更加高深,应该随手间将其碾压击溃…… 可为何,心底会生出不安?! 曹潘言陡然面露怒容,振臂爆喝,就见少女脚下的地板突兀崩裂炸碎,密密麻麻的鬼影蹿腾暴起,四面八方绞杀而至! 同时他双手交错一划,屋内横梁仿佛淌下漆黑泥流,滚滚如涛般轰然涌入厢房,一时间将所有存在尽数吞噬碾碎! 而少女的婀娜身段仿佛已被淹没其中,动静近无。 “很好!很好!” 曹潘言在漆黑浪涛的托举下渐渐腾空而起,狞笑着掐动印诀,森然寒声道:“姑娘既然这般厉害,那就再尝尝这招威力如何!若抵挡不住,我还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带你回门内好好囚禁起来,让你体会一番我渡恶门的狠虐手段!” 出言讥讽威吓之际,其手中术式却丝毫没有停下,凝练澎湃的阴气水涨船高,冲破房屋墙体,生生在青楼四周凝结出一轮古怪阵图。 无数阵图锋芒直至中心,上百道高低不同的杀机已然锁定。 “摄魂、控心、侵身——” 曹潘言面容愈发狰狞狂傲,倏然怒目圆瞪,翻手一拍:“给我趴下!” 锵! 但怒喝一声的回应下清冽剑光忽然迸发,在夜色下划出一道极为优美玄妙的剑痕。 漆黑浪潮似被一分为二、阵图崩裂,直至一柄长剑毫无滞涩地没入至眉心,从后脑穿出。 曹潘言面色一呆,愣神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倩影在眼前闪过,抬手想要抓住,却连刺穿头颅的长剑都不见了踪影。 “……” “威势不错,可惜徒有其表。” 幽罗身姿轻盈地落回至地板,轻抚衣襟裙裾,精美剑鞘随手举至身侧,翻飞甩下的长剑兀得自行收回鞘内。 而曹潘言的身体还不及坠落,便化作阴气收缩蠕动,从中发出无比怨毒嘶哑的怒号。 “我……必要将你——!” 但话音仍未落下,这团翻腾的阴气便被隔空一把捏碎,彻底消弭殆尽。 “绝境反击,听着美妙,却终究脆弱无力。” 少女虚握了两下右手,面露感慨之色。 “生疏了那么多年,总归还勉强记得一招半式。” 旋即,她顾盼回眸,看向了支离破碎的厢房角落,嘴角微扬:“你与他同为渡恶门人,却眼睁睁见其被本宫斩杀……该说你有自知之明,还是得说你冷酷无情呢?” 在阴影中缓缓走出了那黝黑壮汉,面容极为阴沉,漆黑双眼中仿佛激荡着凝练杀意,周身燃起一团赤红赤炎,以至整座青楼都笼罩于诡异的威压之中。 “四弟他与我等理念不合、亦是修为平平,本门本不想让他掺和进来。如今因粗心大意而遭人斩杀,亦是命里如此。” 岳成杰捏紧双拳,周身鳞甲微微张合,仿佛吐露出丝丝血色煞气,阴冷血雾萦绕周身恍若血海中爬出的恶鬼,邪纹同时在其全身浮现,筋肉结虬隆起,疯魔狰狞之状宛若鬼神。 利齿獠牙间弥漫出丝丝气雾,森然沉声道:“但我……自然能将你挫骨扬灰,为我四弟报仇!” 咔嚓咔嚓咔嚓! 阁楼四周开始寸寸破裂,连同墙体承柱都被这股骇人气势所震碎,不过转眼间整栋青楼便在声声尖叫中彻底崩塌! …… “呼~” 幽罗翩若惊鸿般轻巧落地,拂袖一挥,萦绕在四周的烟尘消散不少。 同时,她藏于袖中的纤指轻挑微弹,将那几名尚且还没来得及撤出青楼的舞女给‘送’到了废墟之外,粉唇嗡动,隐秘传音道:“几个笨丫头,若双腿还在就逃快些。” 眼角瞥见几道身影渐渐远去,少女这才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望向屹立在废墟上的壮硕恶鬼。 “本宫原以为你会直接出手猛攻,没想到还颇为沉得住气。” “你修为极强,不下那些闻名天下的蛮境大魔!” 岳成杰此刻嗓音宛若野兽咆哮、厉鬼怒嚎,仅缠身阴气之流已如熊熊烈火般冲天暴起,同时摆开粗犷沉稳的迎战架势:“要想杀你,自然要全力而为!” “不错。” 幽罗淡然浅笑,清冷美眸微转,意味深长地瞥向另外一侧:“但你躲藏许久,不妨现身出来见上一面?身为照宵院香主之一,东躲西藏未免太过胆怯了些。” “没想到正阳王的孙女华舒雅,竟有这等不为人知的一面。” 阴风席卷,尘埃尽散。 一名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拂袖现身,盘发云鬓,颇有几分典雅姿色。 她冷眼望来,讥讽笑道:“见识广博,剑法不俗、更负非凡修为,而且还甚是牙尖嘴利。” “夏香主为避免打草惊蛇,特意在四周布下天罗地网,隔绝了青楼崩塌之异响,此事本宫可得道声谢。” “哼!” 夏香主嗤笑一声:“此地,亦是你之葬身地。” 说着,她随意一瞥那蓄势待发的黝黑壮汉:“二门主应该没想着留下个活口吧?”” 岳成杰语气森然道:“卸去四肢再说!” “那就好,妾身先预定此女的——” “时机正好。” 幽罗眸光睥睨般扫过二鬼,微抬藕臂,邪笑着朝他们一勾双手:“正巧你们都在,索性一起出手,让本宫早些除尽些无趣蝼蚁。”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斩决后患,坏女子 “……愚蠢!” 中年妇人眯起双眼,拂袖冷哼一声:“在你踏入这栋青楼之际此地就被妾身布下结界,丝毫动静都不会传到外头,可不会有人跑来救你这等狂妄无边的蠢货。” 虽放出狠话,但其心间亦在暗暗观察,思忖辨别。 此女身上并无伪装之术的痕迹,无丝毫阴气,以真容示人,确凿无疑乃是正阳王的孙女。 但这等惊人修为,难道当真与玄生林天禄有莫大关联? 青城之局,本不该有这等古怪变数才对,可为何眼下会“正合我意。” 幽罗莲步轻踏,收于腰间的长剑倏然自行出鞘,飞旋着插入身前地面。 绝美少女负手俏立,衣裙飘荡,可称呼风华绝代之姿。剑指随意扫过二人,娇艳面庞上露出一抹凛然笑意:“省得待会儿二位的惨叫声太过嘈杂,引来些外人可就不妙。” 嘭! 岳成杰的身影骤然消失,只留下一片被重压碾碎压扁的皲裂土坑。 匪夷所思的沉重威压卷起惊天沙尘,赤色鸿芒宛若雷霆炸裂,凶悍狂暴的攻势赫然展开! 但面对此景,幽罗只是好整以暇地并指一勾,身前长剑当即翻飞划出数道剑芒涟漪。 锵——! 只听悠长刺耳的铿锵脆鸣,气劲迸发四溅,挥舞而来的重拳已然被强行弹开,顺势将下方地面尽数震碎! 好诡异的剑! 岳成杰瞳孔微缩,眼前砂石飞舞之际,便瞧见数道寒芒流光暴起,一抹倩影如同流光掠影般在眼前一闪而逝。 好快! 滋滋滋滋! 锋锐剑芒擦着眼角处划过,与鳞甲撕扯出大量火星碎屑。 幽罗悬空腾挪,饶有兴致地侧瞥挥手,环绕周身的利剑当即攻势一转,携着玄奥诡异的剑势倏然斩落。 轰隆! 岳成杰千钧一发之际抬臂格挡,却被纤细长剑上的沛然巨力震得身形微弯,脚下土地轰然崩裂塌陷,未散的剑风气劲甚至掠过壮硕身躯,在地上一路斩出一道十丈有余的深邃剑痕,不见尽头。 “这剑……伤不了我!” 他低吼咆哮出声,怒目圆瞪般探手抓去。 但一缕阴气却仿佛泉涌般从臂膀上喷出,布满了眼前视线。 岳成杰瞳孔骤缩:“什——” “哼~” 幽罗身化残影,只留下一丝讥嘲冷笑,数道剑芒刹那环绕四周。 岳成杰面露骇色,连忙凝气聚神,怒吼着双拳一震,赤炎烈火霎时爆发涌动,将方圆数十丈内尽数吞没! 一时间,黑红火柱轰然燃起,宛若恶鬼在火中怒吼咆哮震天作响! 只是 噗嗤! 一道入肉声蓦然响起。 清风拂过,火光渐散。 幽罗伴随着点点火星飘落,身姿曼妙地旋步点地,挥洒掉长剑上沾染的阴气。 而在其身后不远,被炽焰融成焦土的废墟中央 岳成杰僵立在原地,仍维持着撞拳姿势。 但他如今狰狞暴怒的面庞,却只剩下了空洞茫然,密密麻麻的剑痕遍布全身,裂纹甚至还在慢慢扩大。 那股厚重澎湃的阴气,仿佛已是燃烧殆尽般消散无踪,只余下一具无用的空壳。 咔嚓! 其壮硕身躯当即破裂坠地,生生摔碎成满地残渣。 “你……竟有这等匪夷所思的剑法。” 不远处传来一丝隐含惊愕的呢喃。 幽罗抚裙回身,淡然笑道:“你们照宵院与渡恶门之间的合作,果然只是徒有其表而已。见其深陷危险、你反倒作壁上观,惬意的很。” 中年妇人面色凝重地抬袖掩唇,瞥了眼岳成杰的尸骸,眼神闪烁不定。 “妾身刚才若贸然出手,下场怕是与其没多少两样。” 此女之剑,绝非凡人招式。 身姿步伐灵动宛若鬼魅、忽隐忽现,令人捉摸不定。而且剑锋之上缠绕的诡异术式,竟能轻松斩却妖鬼阴气、哪怕是那岳成杰的阴气之厚重都只能阻拦半分。 但最为恐怖的是…… 此女剑势之中,仿佛隐含某种玄奥莫测之力。 在岳成杰爆发阴气的刹那间,以气御剑、以术噬魂,仅仅一剑便将其神魂彻底斩断! 几乎,无可阻挡!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等恐怖诡异的剑招异能。”中年妇人眯起双眼,冷然道:“怪不得你之前有这等狂傲勇气,胆敢大放厥词要同战我们二人。” 幽罗随手挽着剑花,踩着优雅美艳的步伐,巧笑嫣然地缓缓走来:“如今,你可做好引颈受戮的准备?” “哼!你虽是厉害,但妾身的修为终究要高过岳成杰一头。”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你这诡异剑招能斩灭神魂、撕裂阴气,但终究只能对赤魔境的妖鬼起效。但我等蛮境大魔神魂坚韧不灭,只要做好防备,以你这剑招可起不了多少效果。” “不试试怎么知道?” 幽罗笑眯眯地将长剑横在面前,玉指轻抚剑身。 见其神色依旧淡然如初、仿佛成竹在胸,中年妇人心底泛起几分凝重,袖中左手暗暗捏动印诀。 “嗬……” 但在这时,异变陡生! 幽罗面色微变,连忙回首望去,却只看见一团黑影骤然笼罩全身,繁杂古怪的密文交织成环,顷刻间卷住了她的双臂,顺势死死缠绕在纤腰之上。 “怎会——” 体内阴气如遭封印,力气如泄洪般溃散奔流,就连手中的长剑都不支坠地。 少女当即颤抖着半跪瘫倒,盯着捆住双臂腰肢的黑环,眼神一阵变幻。 这是……命星邪具?! 此物竟埋藏在那岳成杰的神魂深处,身死之后自行发动?! “糟糕!” 幽罗倏然回神,刚凝心神,一股澎湃冲击赫然击中了身体。 “——咕唔!?” 她闷哼一声被直接震飞,还未坠地,密密麻麻的鬼手已然从四面八方撕扯而来。 耳畔风声呼喝巨响,少女眼角微瞥,咬紧银牙连忙旋身腾挪,但仍在急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被划出数道伤痕,更一时不慎被攥住了脚踝,带着沛然巨力从半空中重重朝下一砸。 咚! 力道之大令废墟轰然崩塌,烟尘如柱扬起,仿佛大地都为之一震。 中年妇人以袖遮颜,面色冰冷地缓缓靠近而来。而从其背后延展伸出的鬼手数量变得愈发密集,宛若洪流般在周身数丈环绕,以作多层防备。 片刻后,从中便传出了几下闷咳声。 幽罗被几道黑影缠着双腿从废墟中捞了出来,发丝凌乱散落、嘴角溢血,仿佛已是昏昏沉沉般目光涣散。 “当真是让妾身好一阵惊讶。” 中年妇人看向其身上紧箍的黑环,眼神惊疑不定:“没想到,这渡恶门的二门主身上竟然还有这等古怪器具。” 若非有此物突然相助,这场交战胜负如何可着实难料。 她一边警惕着黑环之古怪威能,不由得也扬起讥嘲笑容:“瞧姑娘之前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想必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发生吧?千般神通还未施展,就被妾身轻松擒下,落得如今这幅凄惨田地。” 嘲讽之际,其背后再度长出两道黑影,倏然伸长勒住了幽罗的脖颈。 “唔……” 少女面色苍白,呜咽着难以开口。双臂不断颤抖却始终难以脱离黑环的束缚,只能无力惨淡地扭动着曼妙娇躯。 中年妇人双眼微微眯起:“不过短短数月就有了这等惊人修为,哪怕是妾身都想深入瞧瞧你体内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见其扭动的更为剧烈,她不禁阴冷嗤笑道:“放心好了,妾身暂不会拧断你的脖颈,还得将你带回照宵院内才能好好剖开研究一番,以你这具奇妙肉身,定能为我照宵院带来不少好处。 我等照宵院‘后主’想必也乐得见到你这般绝色美艳的女子,洗去记忆与神魂,又将有一尊完美绝品的‘瓷娃’可存炼百年……不对!” 待稍作探知,妇人眼神微变,惊异道:“这股充盈阴气、体内又气血澎湃、体质非同一般……当真是闻所未闻!” “嘿……这般夸奖,本宫可不会……唔嗯!” 脖颈上的黑影又勒紧几分,令幽罗满脸苦闷地闭上了嘴。 中年妇人恢复冰冷目光,双方仍维持着安全距离不曾前踏一步,隔空抬手缓缓点出:“虽不能将你就地格杀,但拧断你的双手、扯掉你的双腿倒是无妨,省得你趁机逃走徒增麻烦。” 话音刚落,原本缠绕在双腿上的黑影开始渐渐发力,朝着两侧用力撕扯拉拽。裙角滑落,就见修长浑圆的美腿绷直成两条优美细线,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离体断裂! 幽罗美眸圆瞪,仿佛有泪光闪烁,痛苦凄惨的哀嚎几乎要脱口而出。 见其浑身战栗的可怜模样,中年妇人情不自禁地咧起一抹诡异笑容,眼中似有残虐寒芒流转,可谓欣喜若狂! ——就是这份感觉! 将这等心高气傲的天骄之女踩在脚下、扯断她们的身体、碾碎她们的尊严,看着她们痛哭流涕的哀嚎惨叫,涕泗横流的嘶吼求饶……哪怕经历数百年时光,依旧这般令她激情万分。 每当瞧见有美人在自己手中痛苦死去,她浑身都仿佛有了温度般发烫滚热,难以自抑! “唐千门那个贱人,事到如今还胆敢背叛后主,若将其抓住,定要让她也尝尝这等车裂之痛,让她如同牲畜般趴伏在地向我求饶!” 中年妇人裂开狰狞无比的狠笑,几乎已然幻想瞧见昔日同僚满脸崩溃的凄惨模样。 与此同时,她更是双手渐渐握紧,欲要给倒挂半空的少女身上再多留下一些刻骨铭心的伤痕,让其惨叫、让其后悔……让其释放出更多更为美妙的绝望! “就是这股阴气!简直是无上的美味珍馐,当真——” “当真无聊~” 那苦闷的悲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则是一声慵懒嗤笑。 “本宫还以为你有何别出心裁的手段呢,没想到数百年的时光却练就你这等榆木脑袋。” 中年妇人蓦然一怔,看着幽罗那满脸轻松惬意的笑容,只感一阵狐疑,更是连退数步。 “你怎么……” “本宫当初特意将诸多秘闻消息传到你们耳中,可不是为了与你们玩这等过家家的闹剧。” 幽罗笑容中隐含几分嘲弄之色,双眸亦是更为深邃无垠,一字一句道:“如今计划有变,尔等确实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中年妇人听得满脸呆滞,浑身剧颤,错愕片刻后,心下几乎掀起滔天骇浪。 ——这一切,都是此女在幕后策划!? 不对,这段时日以来的行动都为后主等人吩咐安排,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可这份眼神……这足以令神魂都为之融化的无垠黑暗。 此人绝不是华舒雅! “是、是你……是你!!” 中年妇人面色骤然大变,惊骇欲绝地嘶吼尖叫:“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掌控操弄,你就是那‘面具人’!!” 同时,她更是拧紧双手,背后黑影如同浪潮般涌出,刹那间就将半空中的少女身姿完全吞噬淹没! 噗嗤! 后脑处传来一阵冰凉触感。 中年妇人面色呆滞,愣愣地看着在眉心之中探出的半截剑锋,四周盘旋缠绕的无数黑影霎时崩碎溃散。 刹那间,她只觉神魂仿佛被一剑刺穿,匪夷所思的剧痛笼罩全身,险些哀嚎惨叫出声。 直至这时她才意识到,此剑并不仅是直斩神魂、泯灭阴气,剑锋之中还藏有无比隐秘的诡异术式,几乎令其意识都支离破碎般迷茫失神,别说凝聚起阴术反击,甚至就连思维都变得无比滞涩迟缓! “你、你这贱人……呃啊啊啊!” 中年妇人面目愈发狰狞,颤抖着再度爆发阴气,强行将洞穿头颅的长剑拔出。 脚步踉跄间,勉强构出黑影欲要再度扑出,但她愕然发现被吊在半空中的少女已然不见了身影。 “——月衍、破幻剑。” 虚实不定的月色之剑骤然扫过,在夜色下勾勒出一道深邃剑痕,宛若清亮夺目的冬日白雪,黑影翻腾炸响的轰鸣声倏然一静。 乌发如裳挥洒,矫健身姿无声无息地半跪在中年妇人背后,沉静眼眸微垂,俏脸神色无悲无喜,唯有双指间萦绕的丝丝剑芒逐渐散去。 “呃?”中年妇人踉跄了两步,双目大睁,满脸恍惚茫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妾身怎……可能……” 没有多余的挣扎反抗、亦没有垂死之际的癫狂暴起。 只是眼神空洞地垂首跪下,迎面扑倒在地,彻底没有了丝毫声息。 深夜寒风缓缓吹过,带起几分萧瑟寂寥。 纵横肆虐当世数百年的蛮境大魔,便这般惨淡的走向末路。 “……” 片刻后,少女顿时喘息出声打破了沉静。 她满脸汗水地扶住额头,虽讶然发觉身上并无丝毫伤痕,但仍是疲惫酸麻不已。 她颤抖吐息几声,沙哑迟疑道: “你,还在我的体内?” “当然~” 脑海中蓦然响起一丝狭促轻笑:“但本宫倒不料你这丫头竟如此天资聪颖,不曾与本宫交流沟通便知晓该作何之举,接过身体的瞬间便施展最强剑招,一击斩敌,着实值得好好称赞。” 华舒雅听得面色复杂,沉声道:“你占据了我的身躯却又帮忙斩灭这些意图不轨的妖鬼,究竟是何来历目的。” “目的?” 幽罗很快又操控着她的身体露出邪魅笑意,抬起右手摸了摸滑嫩脸蛋:“只是临时起意,想与你这丫头好好打一番交道而已。” 华舒雅面颊微抖,苦苦支撑却仍难以挣脱操控。 “不必挣扎了,你还是安心瞧着吧。“ 幽罗双眸亮起,神色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已然再度将身体的控制权再度抢回。 她正摇摇晃晃地杵剑站起身来,拢发掸尘,回眸瞥过那两具消散的妖鬼尸躯,轻吟呢喃道:“铲除这两尊在背后胡搅蛮缠的妖鬼,青城变故应该能缓和不少。剩下的再由你们来慢慢‘排忧解难’便是,这烂摊子总归不会再引起些麻烦争端。” “不过——” 她抬手一摄,掉落在不远处的黑环倏然落入掌中。 随意打量,可见此物宛如精巧镯子,乌黑瓷玉般晶莹润泽,令人难以想象此物之前竟能化作威能惊人的神秘器具。 “没想到,区区渡恶门竟能有‘命星邪具’在手。” 这等变故,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刚才遭受此物禁锢,险些连同神魂都被封印在华舒雅体内难以离开,同样连丝毫阴气都无法操控调用。 在危急时刻,她反倒是不自觉间与华舒雅相互配合了一番,不仅以人力解开了黑环束缚、亦是瞒过刚才的恶女,抓住机会一击将其毙命。 “如今该找个机会……” 嗖——! 风声略响,幽罗面色微怔,连忙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现身赶来的林天禄。 “这、这位就是要找的华舒雅姐姐?” 从怀中轻巧跳下,尚涵将虚天图随手合拢,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毕竟四周这幅激战过后的废墟残骸之景,着实太过令人吃惊。哪怕心有准备,还是被小小吓了一跳。 “前辈!” ‘华舒雅’收好长剑,满脸惊喜道:“您当真来了青城!” 语气中的惊喜与甜蜜几乎满怀溢出,令原本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尚涵暗松了口气,重新露出几分笑意。 先生与这位舒雅姑娘之间,果然关系不浅。 “此地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快步上前,环顾四周不禁眉头紧皱:“刚才发觉此地有激战发生,但很快便……” “多亏前辈当初的诸多教导,我才能将这几头妖鬼斩于剑下。” ‘华舒雅’脸蛋微红,有些扭捏地摩挲着剑柄,又有些深情难耐般轻吟道:“我刚才……还以为当真会死在那些妖鬼的围攻之下,再也见不到前辈。但如今……我终于能与前辈……” 说至动情之处,少女不禁哽咽啜泣,嘴角洋溢着甜美幸福的笑颜,缓缓上前欲要拥抱。 “——幽罗。” 林天禄面色微沉,轻柔扶住其香肩,低沉道:“气息浮动、魂魄不稳,还是先好好歇息一番,别再强撑。” “……” ‘华舒雅’顿时神情一滞。 沉默片刻后,她不禁扯动嘴角,哂笑道:“你是怎么认出本宫的?难道刚才模仿的神态举止还……” “第一眼就瞧出是你。”林天禄隐含责备之意,眉头微皱,抬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快些从舒雅的体内出来吧,先别胡闹了。” “唔……” 幽罗捂住额头,仿佛有些委屈般抿了抿嘴唇:“你这般弹额头,疼的可是华丫头。” “但至少现在疼的是你。” “真、真是蛮横。” 幽罗垂首嘟哝嘀咕,却不自觉扬起几分无奈笑意。美眸流转间陡然提起手中长剑,用剑柄在其胸腹间随意戳了一下。 林天禄困惑道:“你这……” “傻瓜,本宫这时若突然暴起,一剑刺出,当真要叫你开膛破腹,血流不止啦!” 幽罗不禁莞尔,笑吟吟地又戳了他两下,柔嗔道:“往后可别这般轻信了坏女子的甜言蜜语,哪怕再柔情脉脉的,但指不定何时想着从你身上刮下来一层皮肉呢。”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风波渐平,府内纠葛 幽罗调笑了一番,神色却渐渐柔和下来。 “你能一眼便认得出本宫,也算你勉强合格吧。” 轻柔呢喃间,隐含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满足。看这双剪水秋眸,仿佛都能瞧见幽罗心中荡漾的诸多思绪波澜。 但在幽罗檀口微张间,她倏然睁大双眸,眼神几度变幻:“这、这丫头怎么……” 旋即,她蓦然露出一副慌张神情,气质陡变,急切伸来双手,上下摸索检查起来:“前辈,没受伤吧?!” “嗯?” 林天禄很快露出笑容,按住少女香肩安抚道:“我自然没事,倒是舒雅你现在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待会儿回府可得好好梳洗一番才行。” “啊……” 华舒雅神情微怔。 呆愣片刻后,她这才后知后觉般扬起欣喜笑容,情难自已下直接张开双臂用力拥进了怀中。 感受着熟悉眷恋的宽厚胸膛,少女只感胸中暖意流遍全身,渐渐闭上双眸,软语呢喃道:“前辈,好久不见。” “……平安无事就好。” 林天禄面色柔和,轻拍着少女的背脊。 眼见二人一副温馨甜蜜的再遇之景,一旁跟来的尚涵脚步微顿,执手身前,展露着乖巧欣慰的笑容。 总归顺利找到了失踪的华姑娘,此行她也算帮到了先——咦? 尚涵美眸轻眨,隐约瞧见在华姑娘腰间有一件晶莹剔透的黑玉手镯,正微微自行颤动。 这是何物? 年幼少女略感困惑,但也并未开口出声扰了气氛,想来是这位华姑娘的随身配饰嗡! 下一刻,就见黑玉手镯倏然腾空漂浮,无数符文在玉身上逐一亮起“诶?”尚涵神情一呆。 黑玉镯子开始调转方向,隐隐有对准了她的趋势。 “这怎么……哇呜?!” 玉镯突然间激射而来,引得她惊叫一声,慌忙抬手挡在面前。 劲风拂面带来丝丝刺骨凉意,不禁令娇小身段打了个冷颤。 “没事的。” 温和声音舒缓响起,令她忐忑惊恐的心思很快平复下来。 尚涵战战兢兢地放下双手,才发现这幅黑玉镯子正被林天禄牢牢攥在掌心之中,无论如何震颤抖动都再飞不出半寸毫厘。 林天禄单手环抱着华舒雅,看着手里的黑玉镯子,眉头微挑:“这又是什么东西?” 五指微微用力,只听见咔嚓几声脆响,镯子上顿时浮现出大量裂纹,剧烈的颤动也没了声息。 “啊。” 林天禄嘴角微抖,正想向怀里的少女道声歉,但低头一瞧才发现华舒雅已然靠在怀里沉沉睡去。 如此激战一番,想来确实疲惫不堪。 他歉意道:“尚涵姑娘,不慎吓着你了,此物可能是舒雅她的东西。” 尚涵回过神来,笑着连连摆手:“无妨的。” 她又看向周围的狼藉废墟,小声道:“当真不知刚才发生了何等激烈鏖战。” “确实耐人寻味。”林天禄索性将华舒雅打横抱起:“先离开此地吧,此地并无外人被卷入废墟。而这般大动静,应该很快就会有衙门的人前来探查。 具体发生何事,待舒雅醒来再仔细问问。” 尚涵微微颔首。 …… 王府内。 茅若雨略显紧张地在大堂内踱步走动,不时抬头瞧一瞧宅院大门,确认并无人影回来后,顿时又苦恼不安地垂首思忖。 “果然还是得主动去……嗯?” 美妇脚步蓦然一顿,侧耳聆听,很快察觉到宅院门外隐约有脚步声靠近而来。 嘭! 宅门被重重推开,数道身影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仔细一瞧,便发现皆是些年轻侍女、以及被簇拥在中间的一名奇异女子。 其穿着紫袍大氅,云鬓高簪,身段高挑曼妙,虽略施粉黛但仍难掩几分岁月痕迹,冷眼渐眯,隐隐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摄人气魄。 茅若雨错愕瞬息,很快肃起面庞神情,执手上前:“不知几位是……” 一侍女当即皱眉呵斥道:“大胆刁民,见到紫俞娘娘还不快些跪下行礼!” 紫俞娘娘? 并非母仪天下的皇后便敢自以‘娘娘’之称,足可见其身份地位非同凡响。 茅若雨心思急转,很快欠身浅拜道:“民女拜见娘娘。” 侍女见状面色倏冷,正欲再开口,但紫俞娘娘却微抬皓腕,淡然道:“既与舒雅有些关系,这大礼便免了吧。” “多谢娘娘。”茅若雨垂首施礼,迟疑道:“但不知娘娘为何会在深夜之际前来此地?” 其一旁的侍女螓首微扬,冷哼道:“娘娘心系华六小姐的安危,一夜不眠,听闻有两位姑娘造访便特意前来打听。” 茅若雨闻言眼神微动,连忙回应:“娘娘心怀仁慈,但奴家半个时辰前刚驾车驶进青城,还不曾与华姑娘再见上一面。直至来到王府门前,才从几位侍卫口中听闻了消息。” “我等要问的不是此事,而是在长岭县内的事!” 侍女沉声道:“华六小姐可是与那叫做林天禄的男子有染?” “嗯?” 茅若雨顿时一愣。 但美妇心思同样转的极快,不过片刻思忖,很快出声道:“华姑娘她与……先生确实关系不浅,但双方相敬如宾、亦如知心好友,不曾做过任何僭越之举。如今正值春节之际才前来拜访叨扰。” “而你,又与林天禄是何关系?” “奴家……” 茅若雨银牙紧咬:“奴家是林天禄明媒正娶的妻子。” 侍女寒声道:“当真胆大包天!既已有了妻室,竟然还胆敢前来招惹华六小姐,这林天禄莫不是将我等正阳王府当做了摆设!” 紫俞娘娘冷眼渐眯,双唇微张:“荒唐。” 茅若雨心下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舒雅失踪不明,又有这紫俞娘娘前来‘兴师问罪’,她究竟该如何回应才不会招致无端麻烦? “——娘娘还请息怒。” 平静舒缓的声音蓦然响起。 众人侧首望去,就见程忆诗正沿着走廊快步走来,直至茅若雨身旁才停下脚步,欠身道:“华姑娘与林天禄之间乃是两情相悦,并无所谓的荒唐。男子娶妻娶妾虽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但林天禄他当初考得功名,虽上京落榜,但此身份终究不假。” 她低垂眼帘,不卑不亢地娓娓道来:“至于林天禄此人在长岭乃至西马郡一带本就名气不凡、平日乐善好施,乃是人人称赞的善者,虽不及家财万贯,但如今同样也有些积蓄家宅。这样的男子娶上妻妾并无几分问题。” 侍女怒目而视:“你——” 但紫俞娘娘很快淡然道:“你,就是林天禄另一位妻子,程忆诗?” “正是民女。”程忆诗微微颔首。 “你可知舒雅她是何身份?” “王爷的亲孙女。” “王亲贵族下嫁与区区进士,你觉得此事当真算得合乎情理?”紫俞娘娘语气更显淡漠:“况且林天禄既有你们二人妻妾在旁,舒雅与林天禄扯上了关系,将来又会是何种身份?难不成,堂堂王爷的亲孙女就要屈尊给人当起小妾?” “并非如此。” 程忆诗执手浅拜,轻声道:“华姑娘乃是正妻。” “哦?” 紫俞娘娘长眉微挑:“你们二人甘愿将正妻之位交出来?” “妾身并无任何异议。”程忆诗面色平静,亦是极为冷静道:“华姑娘深受妾身与若雨的喜爱敬重,由其担家中正妻自然再好不过。 况且,娘娘应该知晓华姑娘这段时日以来的诸多改变,最为直观的便是其修为大涨,年纪轻轻便已至青灵境界,数年后便宗师有望。而这一切有华姑娘自身天赋非凡之能,同样也有夫君他的从帮指导。” “胡言乱语!” 侍女横眉竖目道:“那林天禄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念书写字的,哪来有本事去教导华小姐。而且我们华家的破军剑何等玄妙非凡,又岂是一个书生能三言两语就……” “是否有这个本事,在场诸位一瞧便知。” 程忆诗不急不缓道:“娘娘,可否让妾身出手展示一番?” “……好。” “娘娘请看好。”她快步上前,右手隔空一摄,侯立在院门口的一名侍卫倏然脸色微变,就见佩戴在腰间长刀突然自行出鞘,翻飞着落入到女子柔夷中。 程忆诗信手拈来,面色淡然地反手朝旁一斩。 哪怕不需依靠体内阴气催动,仅靠如今锤锻而成的强横筋骨,这一击便直接将庭院内的一块庭景巨石斩出了深邃刀痕,几乎要将其直接砍成两半。 刺耳刀鸣声令几名侍女纷纷面色大变,吓得连忙捂住耳朵。 直至看着程忆诗面无表情地将卷了刃的长刀从石缝里轻松拔出来,她们的脸色已然一阵发白。 “紫俞娘娘,见笑了。” 程忆诗持刀抱拳,语气轻柔道:“妾身同样是受夫君指点,才有如此这等护身武艺。既证所言非虚,妾身身旁这位茅夫人同样有非凡武艺傍身。 我们出身平凡街巷,过去从未接触过所谓的武艺心法之流,瞧着我们二人双手便知,平日从未有拿着兵器演武怜惜过。” 紫俞娘娘目光冰冷地扫过两女面庞,缓缓道:“你倒是颇为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程忆诗将长刀交还给快步赶来的侍卫,这才再度屈膝行礼:“妾身只是不愿娘娘与夫君之间平白产生误会,若生偏见,更容易受些奸人欺骗误导,此事叫华姑娘知晓终究……白白引得家中气氛不美。” “况且,夫君如今已被谈娘收作义子,她也曾吩咐此事由她担保,还望紫俞娘娘能多宽容谅解一二,将这男女情感之事交由他们二人自己处理。” 言至此,程忆诗美眸微抬,神色真挚地与紫俞娘娘对视道:“娘娘您与妾身虽是地位有别,但终究皆为女子,而您如今有了诸多子嗣后辈,应该最能体谅了解晚辈们的境遇。” 紫俞娘娘双眼平静深幽,令人难以看穿其心中所思所想。 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她微微颔首道:“既然说到了这份上,我再出言为难你们反倒显得太过尖酸刻薄了些。” “娘娘您……” “待寻回舒雅后,再议此事。但——” 紫俞娘娘话锋骤然凝起,睥睨冷然道:“僭越之言,先压下杖罚伺候,让其知晓一番何为尊卑本分!” 话音刚落,十几名侍卫纷纷涌上前来。 茅若雨见状面色微变,急忙向伸手将程忆诗护到身后。 但在这时,一道身影却极为灵巧地闪转腾挪穿过人群,横拦在侍卫们面前。 “全部退下!” 冰冷娇喝蓦然响起,一时将这些侍卫们纷纷震慑在原地。 兰儿面色肃穆地抱拳道:“娘娘,此举乃是家法,如何能对两位姑娘随意施罚。” 有侍女怒声道:“清兰,你区区一介下人哪来的胆子敢对娘娘指指点点!” “凭殿下的吩咐。” 兰儿神色镇定如初,退至程忆诗身旁,伸手撩其颈间佩戴的链饰:“此物乃殿下的信物之一,见之此物,便与殿下无异,娘娘此言可得多加留心注意!切莫叫旁人给听了去,竟又与殿下之间生了冲突!” “这——” 几名侍女见状皆是脸色丕变,哑然失声。 紫俞娘娘眼神一阵闪烁,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竟泛起几分错愕。 “谈子笙竟然……” 她蓦然皱紧眉头拂袖转身,冷声道:“我们走。” …… 眼见这批来势汹汹的一伙人总算齐齐离去,茅若雨这才松了口气。 “两位少夫人,可有受惊?”兰儿回首望来,面露关切:“那位紫俞娘娘本就是手段残酷、性情捉摸不定,一言不合便会打骂下人的主子。还请不要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往后只要有殿下在,她们自然不敢再随意胡来。” “无妨,双方终究是身份有差。” 茅若雨露出温和笑容:“多谢兰儿姑娘又出言解围。” 兰儿摇了摇头:“保护好两位少夫人,本就是奴婢的职责。不过,刚才奴婢出去打听了一番有关华小主的消息,她好像……” “等等。” 程忆诗蓦然抬手拦下了话头,丝丝笑意在脸上浮现:“天禄好像回来了!” …… 宅院门外。 两名侍女正扶着紫俞娘娘,低声道:“娘娘,就这样放走那两个外来女人?” “是啊!区区民女还有胆子在王府内出言不逊,当真不知死活!” “她们既然是谈子笙叫来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紫俞娘娘面色不虞,狭长眼尾眯起:“她这些年既是置身事外,我暂且卖她一个面子。但等到收网之时,她们若仍旧留在此地纠缠不清,便叫她们与谈子笙一起吃些苦头。” 侍女附耳嘀咕道:“娘娘,但华六小姐如今失踪……” “她突然失踪,确实出乎意料。” 紫俞娘娘神情渐作冷漠,淡然道:“但并不影响我等计划,是时候让这王府好好变上一变。” “嘻嘻~娘娘料事如神、手眼通天,定要叫那些蠢妇人全都沦落成阶下——咦?” 随行身旁的几名侍女纷纷面色微变,皆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这条夜路小道的前方,赫然出现了两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侯立两侧的侍卫连忙拔刀上前,怒目呼喝道:“何人躲躲藏藏,快些现身!” “都已至深夜,王府内还这般热闹?” 略显好奇的声音悠然传来。 旋即,林天禄抱着华舒雅从阴影中走出,轻笑道:“在下刚刚将舒雅寻回,赶路之际还费了些时间,让诸位担心了。” “华、华小姐?!” 在看见躺在其怀中的少女后,诸多侍卫侍女皆是神情大变。 紫俞娘娘更是眉头微皱,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抱着舒雅!” 林天禄哂笑一声:“在下名为林天禄,只是在城内瞧见华姑娘她与人激战后疲惫不堪,这才将其带回。” 虽能跟门外的侍卫们说上一声,但舒雅身上如今还附着幽罗,总归不好详细解释,准备先在府内找到舒雅自己独居的院子,让她好好躺下休息一晚。 没想到,竟刚好在转角碰见了这些人。 而且听刚才的侍女之言 眼前女子,正是‘紫俞娘娘’。 “你,就是林天禄?!” 紫俞娘娘蓦然横眉冷眼,抬手一指,沉声喝道:“将这意图不轨、妄攀权贵的贼子给我擒下!” “嗯?”林天禄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长辈竟然一开口就要抓人。 但瞧见那些侍卫们纷纷摩拳擦掌地要上前捉拿,甚至还有人吹响哨子,嘹亮刺耳的笛声顿时传遍王府,他不禁面露古怪之色,将怀中华舒雅交给身旁随行的少女:“尚涵姑娘,可否帮忙将舒雅她抱到不远处那座宅院内,感激不尽。” “当、当然没问题!” 尚涵连忙将华舒雅扛起,担忧道:“但先生您眼下……” “我会与这几位好好交流沟通一番,尽量解除误会。” “好、好的!先生请务必小心!” 眼前尚涵要将华舒雅抱走,紫俞娘娘又冷着脸一挥手:“将那个小女孩一起抓住!” 与此同时,又有大批的侍卫从前后奔走赶来,人影攒动,火把焰光将周围照得愈发亮堂。 “且慢!” 林天禄蓦然伸手一拦,正色道:“娘娘,在下等人并非意图不轨的恶徒,这其中定然有些误会。我们可以再慢慢详谈——” 紫俞娘娘蓦然冷喝:“出手!” 唰! 两侧传来细微风声,似有两道身影以惊人速度逼近而至,无声无息地挥掌袭来。 这是……王府内卫? 林天禄骤然滑步侧身,神色郑重地闪开了左右夹击,反手擒住了两人探出的手腕。 身穿黑衣的两名中年女子面色陡变,眼神惊异,急忙运功变招,阴柔深厚的内功真气吐露震荡,化掌为勾,极为果断凌厉地反手朝面庞和肩胛狠狠撕下。 “两位老妇何必这般凶狠,不妨先行冷静一二。” 只见眼前残影闪烁,本该撕毁面庞、卸下臂膀的阴狠爪功顿时落了个空。 “啧!” 二人暗自惊愕,但交错攻势却丝毫没有停歇,右腿如鞭横扫,带着凶猛劲风袭向胸膛和脚后。 这一招来得又快又狠、更是配合默契无间,不过眨眼顷刻逼命杀招已然再度夹击而至。 直至 “唔?!” 只见宽大衣袖倏然一甩,她们刚提起的内功真气当即紊乱溃散,慌乱无措地失了功法身姿,如腾云驾雾般被卷着一同翻身倒转,狼狈不堪地滚落在地。 若非尚且还被抓着手腕,半提着身子,可能早已摔的四仰八叉的。但仍是甩得她们眼冒金星,险些闷哼出声。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记得往后可不要这般粗鲁野蛮。” 原本正要冲上来的侍卫们心头咯噔,脚步骤停,惊疑不定地提刀愣在原地。 这、这书生好生厉害! “没用的东西!” 紫俞娘娘见状脸色更沉。 旋即,她在袖中捏动纤指,身姿一晃,竟蓦然展现出远超那两名妇人的惊人身法,快若闪电般腾挪逼至面前,并指突然点中了林天禄的胸膛。 “……” 场面兀得一静。 两侧侍卫和内卫皆愣于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僵持场面,心下反而有了几分怜悯。 自家娘娘虽是女子之身,但其修为境界可谓府内强者之一,哪怕是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都不是她一合之敌。 这书生,完蛋了。 “哼。” 紫俞娘娘微扬一丝讥嘲冷笑。 这书生确实有些非凡能耐,但终究不过是些粗浅外功,她这一指哪怕废不了其一身功力,也足以让这僭越无知的卑贱之人品尝痛不欲生,后悔这“呜!?” 但一声闷哼蓦然响起。 紫俞娘娘原本冰冷如霜的神色逐渐变幻、扭曲,探出的右臂更开始微微颤抖。 林天禄呼出一口浊气,尽量放缓语气,扶着她的手腕轻轻挪开:“娘娘,您身份虽是高贵,但身处高位亦得有与之相配的涵养与气度才行。总待外人蛮横冷酷,伤着的反而是你自己。” 就见其原本纤细嫩玉般的双指,渐渐红肿凸起,隐约还能瞧见指骨轮廓错位崩裂。 紫俞娘娘额头上冷汗直冒,双唇微颤,一时间只感觉阵阵宛若电芒般的战栗感震过全身,甚至令她都难以张开双唇,只得僵立原地。 侍卫们见状茫然万分,着实看不出眼下究竟谁胜谁负,慑于娘娘她往日威严,竟都踌躇不前,不敢轻举妄动上前插手打扰。 林天禄展露出温和笑意,将其手指握于掌心。 紫俞娘娘瞳孔紧缩,再不顾及仪态,声若蚊纳般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呜嗯!!” 只听见骨头碎裂般的脆响,手指被完全捏紧揉烂一般,她蓦然瞪圆美眸,几乎惨叫出声,哪怕强行忍耐亦发出苦闷万分的闷哼呜咽。 “这点教训娘娘也请牢记在心,往后切不可对人用动手动脚的,容易受伤是一回事,与外人戳来戳去的也容易引来些误会非议,对名声不好。” 林天禄撕下自己的衣袖口,如缠绷带般将其手指用力捆紧绑好,顺手打了个结。 “在下斗胆已用……内力活血化瘀、拧骨归位,只消再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应该能恢复如初,不留丝毫伤痛病根。” 他轻笑着在其手背上又拍了拍。 原本还疼得脸色青白的紫俞娘娘颤抖着喘息两声,眼眸惊疑不定地眨了眨,渐渐感觉到手掌五指泛起温暖之意。 虽伤指仍刺痛无比,但这股暖意…… “娘娘,可需要在下将您送回寝居宅院?” “……” 看着面前露出温润笑容的俊朗书生,紫俞娘娘不禁抿紧朱唇,握着手腕后退数步,眼角微颤,鼻息略显粗重。 “娘、娘娘?”几名侍女满脸诧异狐疑地凑近上前:“您为何不将此人给……” “……走。” “啊?” “我说……离开此地,回院!” 紫俞娘娘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林天禄一眼,倏然回身离去。 在场诸多侍卫和侍女们皆是大惊错愕。 直至见娘娘都已离开,他们这才如梦方醒般回神,来不及再开口细问,匆忙收起兵器跟上。 “——娘娘好好休息!” 林天禄笑着遥遥拱手道:“晚辈明日再会前来叨扰拜访,上门赔罪致谢,感谢娘娘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地出手指点武道迷津!” “……” 紫俞娘娘身形微顿。 她目光幽幽地回首瞥来一眼,眼神中仿佛藏有无数翻腾情绪。 但沉默片刻后,终究是一言不发地收回眼神,离去的脚步更显匆匆了几分。 林天禄拂了拂胸前衣襟,失笑一声: “虽是年长尊贵,但也还挺好打发的。” 给个巴掌再给个蜜枣,这等手段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效果不错。 不过 “没想到,这位王爷夫人竟习得了阴气。” 林天禄摩挲着下颔,沉吟呢喃道:“这等阴术手段,究竟是谁教给她的?” 第三百五十章 附身相助,郎情妾意 “……” 华舒雅渐渐恢复了意识。 但未曾张开双眼就感觉脑袋一阵昏沉,不禁抿紧粉唇,发出一丝软腻轻喘,不似数夜未眠的困倦疲惫、也并非遭受钝击后的晕眩阵痛,反而更像脑袋被某种‘存在’生生撑开并钻入其中,略微有些发胀。 可还不及感受到苦闷难受,便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脑海中泛开,似浑身都浸泡在当初临月谷内的温泉之中,心神愈发宁静平和。 而且 如梦境般的残缺画面在脑海中隐隐闪烁。 ——在与那几头妖鬼轮番激战。 交手迎战之人虽是自己,却又隐约间并非自己。 但那御使长剑、轻松斩敌的曼妙身影尤刻心神,甚至就连当时阴气内力的运转、术式的构建都清晰可见,自然而然在心底深处渐渐浮出水面,有股茅塞顿开的豁然感。 半梦半醒间,少女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思索着剑招之玄妙,细品咀嚼只感精妙绝伦,仿佛瞧见了全新的剑道之门在眼前徐徐展开,心间涌现澎湃激昂之感。 旋即,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熟悉的面庞。 “前辈!” 华舒雅蓦然睁开双眼,小小惊呼一声。 看着覆盖纱帘的床顶,她这才泄气般呼出浊气,喃喃道:“难道,我刚才全都是在做梦么?” 但这张床好像并非自己平时……嗯?! 少女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人抱住,顿时悚然一惊,连忙侧首看向枕边。 “呃?” 但在看清被窝内露出的半截脑袋后,她又是一愣。 因为随意披散在床的蓝色秀发,显然并非是男子。 华舒雅来不及松口气,心间又是一紧。 等等! 宛若水波般的湛蓝秀发,她此生仅只见过一回,便是昨夜在古宅内突然遇见的女妖鬼……其甚至以诡异手段附到了自己身上,与另外三名妖鬼大打出手! “唔嗯~” 软弱酥媚的轻吟中被窝内响起,就见幽罗缓缓探出脑袋,嘴角抿着几缕发丝,慵懒妩媚地软语道:“你这丫头,昨日才刚刚大战一场,今日那么早就醒来啦~” 华舒雅仍面露错愕:“你、你怎么会在……唔!” 刚想动弹身子,少女脸色陡变,略微发白地闷哼一声。 “先别动弹的那么激烈,虽未受伤,但你这身子可得再修养几天。”幽罗噙着妖异笑容,媚眼如丝地抬起白玉藕臂勾颈紧贴而来:“不过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柔韧结实的好身段,确实值得好好称赞一番才行呢~”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华舒雅这时才发现自己和眼前这古怪女子皆不着寸缕、袒裼裸裎,两人更无比暧昧地交缠在床,胸腹相贴。 磨蹭晃动间甚至都能感受到其滑嫩冰凉的玉体雪肌,幽香萦绕,那份硕大浑圆的饱满轮廓更是清晰可闻。 少女一时慌了神。 难、难道此女有何古怪癖好?! 虽双方同为女子,可此女若喜磨镜,一旦被又摸又搂的岂不是要失了名节?! “噗——” 幽罗顿时扑哧一笑,眸光水润明亮,笑吟吟地点了点少女紧绷慌张的滑嫩脸蛋:“没想到小丫头你瞧着一本正经,花花肠子倒是不少。难不成将本宫当成邪念丛生的怪女啦?” 华舒雅连忙后仰脖颈,干涩道:“但姑娘眼下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 “你身上的衣服是茅夫人帮忙脱掉的,她们还帮你擦拭了身子、涂了些跌打扭伤的药水。” “但、但为何不再帮我穿上……” “确实穿上了。” 幽罗狭促一笑:“但本宫又帮你脱掉了。” 华舒雅眼角微抖:“姑娘你究竟想做些什——” “自然是帮你凝练剑体。” “凝练……剑体?” “是啊~就是用手指紧贴着你的肌肤血肉,引导体内真气游走出精妙路线,换言之,也就是助你更快修行。” 华舒雅听得眼角一阵抽搐。 此事,当真不是在与她开玩笑么? “你知道么?” 幽罗眼帘微垂,嘴角笑意浮现几分怀念之色:“本宫在使役阴术之前与你一样都擅使剑兵,从前还闯出些名头呢。而如今瞧见你……恍如隔世般似瞧见了本宫过去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好好提点你一番。” “提点?” 华舒雅神情微愣。 脑海中顿时闪过之前发生的种种、梦中窥见的诸多剑招…… 她顿时惊疑不定道:“难道你之前附身于我,便是此缘由?” “所谓言传身教、循循善导,可比不过将剑法招式篆刻在神魂记忆之中。” 幽罗笑吟吟地用玉指点住其心口,缓缓勾画起来:“你的身体、你的神魂都已经牢牢记住了本宫教你的剑招术法,再搭配你自月魂圣……临月谷内习得的几招心法和阴术,足以让你有底气与蛮境妖鬼交交手。如今赤身相见,便是让本宫更好检查你的体魄筋骨,是否当真融了剑骨神髓。” “……多、多谢姑娘教导相助。” 华舒雅略显茫然地点头致谢。 但她很快脸色微红,有些尴尬地抓住了幽罗在胸前作怪的右手:“但希望姑娘能稍微自重一些。” 虽听着感人,但这手指怎么愈发的不老实。 “怎得?” 幽罗美眸微眯起,调笑道:“在与林天禄成婚之前,难道不想先学些侍奉之法?本宫如今兴致不错,或许还能教你几招呢~” 虽嘴上口花花,但她终究没有再胡闹下去,而是收手帮忙捋了捋少女凌乱散在床上的乌发。 华舒雅听见侍奉还脸红了一下,但听见林天禄三字顿时讶然道:“姑娘你认识前辈?” “自然认识。”幽罗轻笑一声,索性从被窝中翻身坐起,丝绸绒被顺着白皙雪肌倏然滑落,在少女怔然眼神中露出巧夺天工般的无暇胴体,并起美腿侧身斜坐,丰腴性感又不失纤细窈窕,那紧窄束拢的蜂腰美臀更是浑圆诱人,熟透红艳得仿佛都要溢出鲜嫩蜜汁。 她惬意撩拨着过肩秀发,藕臂夹紧胸前,媚笑着俯身凑近而来:“这段时日以来,本宫可是一路跟着他从长岭到了青城,路上不知听他提起过多少次‘舒雅’、‘华姑娘’,如今见到本尊,本宫自然得给你准备些小礼才行。” “原来如此……” 华舒雅心下颇感复杂。 但瞧着几乎占据大半视野摇来晃去的硕大丰果,她又不禁有些微微脸红,眼神游离着闪躲开来。 这等身材……可能都足以与茅夫人相比啦。 幽罗笑眯眯地扶起她酸麻无力的右臂,轻柔细致地揉捏了几下:“小丫头,难道你就不曾想向本宫问问更多的问题?””……不必了。” 华舒雅侧着脑袋,脸红低喃道:“幽罗姑娘既然是与前辈结伴同行,那自然便是好人。虽然……昨晚确实吓了我一跳,但姑娘心底有何想法、藏着何秘密,我不会再刨根问底地探究个不停。” “该说你太相信林天禄,还是得你说善解人意呢?” 幽罗将其右手捧至胸前沟壑,嬉笑道:“昨晚本宫还钻进了你的脑袋里胡闹一气,今日就不对本宫生气啦?” 华舒雅抿紧粉唇,淡淡轻哼一声。 那股被钻入身体、玩弄神魂的感觉确实是相当难受……不,准确来说,更像是源自本能的恐慌感,仿佛身体要离自己而去,五感与心神都遭到蒙蔽和入侵,那种颠倒错乱的感觉实非常人能耐。 哪怕如今回想起来,都有股浑身发冷的不适。 “看来确实还有些生闷气?” “幽罗姑娘给了我诸多帮助,我感激不尽。所以……我也不会对姑娘发什么脾气。”华舒雅脸色微红,轻咬下唇:“但往后不可再做这种事、也不能对前辈他们使坏!” “傻丫头。”幽罗失笑一声,将其温柔小心地搀扶抱起:“好了,既然已经醒来就活动一下身子吧,虽酸麻无力了些,但起床走动几圈应该能舒服不少。” “多谢。” 华舒雅轻喘一声,勉强坐直身子。 上下打量着少女娇嫩矫健的柔韧身段,幽罗不禁抿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这身子可当真丰盈挺翘,青春活力,林天禄若瞧见定然得被你迷的晕头转向的。” “别、别说这种羞人话。”华舒雅勉强抬手遮了遮胸口,脸色微红尴尬。 嘎吱 但在这时,紧闭房门却被蓦然推开。 华舒雅下意识回头望去,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 林天禄左手正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维持推门姿势,神色呆然地僵立原地。 少女不过片刻愣神,急忙扯起绒被遮住了裸露春光,脸色倏然涨红一片,口齿不清般慌乱道:“前、前前前辈?!” “咳!我以为舒雅你还在休息。” 林天禄回过神来,讪讪然道:“看来幽罗她还有些分寸,没有再随意胡闹。” “本宫可没先生你想的那么爱欺负人~” 幽罗玉体横呈,修长美腿微蜷,巧笑嫣然地轻斜螓首:“若当真害着华丫头,本宫哪还有脸面笑呵呵地待在这里。早就抱着脑袋逃到天涯海角取咯~” 华舒雅将半张脸都埋在绒被内,脸蛋通红滚烫,就连遮掩住的粉嫩娇躯都泛起诱人潮红。 但许久不见心上人的激动之意,令其并无一丝抗拒,唯有怦怦直跳的芳心,更叫其既忐忑又有些……欣喜。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要扯起绒被帮忙挡住背后的赤身美人。 但刚转头一瞧,才发现这位神秘美人竟已穿好了一袭纤薄紧身的绣纹襦裙,看得少女顿时一呆:“诶?” 幽罗失笑一声:“你明明也学了些阴气编织之法,何必如此一惊一乍的。” 林天禄将铜盆放下,轻咳道:“幽罗姑娘,帮舒雅她换身干净衣服,我去外面等你们。” “安心便是,本宫定会将这丫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 直至将房门重新关好,林天禄这才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没想到,自己竟也有碰见这‘福利场景’之时。 不过一段时间不见,舒雅这丫头……倒是一如既往的体贴,被白白看光了身子都闷声不吭。 若换作其它女子,早就尖叫着大吵大闹了。 “主子,发生了何事?” 兰儿此时端着些热腾早膳缓缓走来,困惑道:“您为何要站在门口?” “舒雅她正在更衣,先在此地等等。”林天禄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餐盘,上面赫然摆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丰厚早膳,散发淡淡清香。 “这是——” “是茅少夫人帮忙做的。”兰儿欠身柔声道:“奴婢虽想吩咐下人帮忙准备,但少夫人她执意要打打下手,这才……” 她话锋略顿,感慨赞叹道:“但少夫人的厨艺当真精巧绝伦,哪怕是府内的几位大厨都比之不过,可比皇宫御厨手艺。亦令奴婢大开眼界了一回,初次知晓世间竟还有这等绝妙神奇的烹饪技巧。”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若雨她与舒雅关系亲切如同姐妹,如今自然是想着做些滋补膳食。” “少夫人心意满满,奴婢都能瞧得出来。” 兰儿微抿薄唇,倏然低声道:“小主,奴婢刚才去打听了些消息,那‘风月阁’突然坍塌一事已在城内引起轩然大波,人人议论。而正午之际就要召开青阳大典,此事会不会突生变故?” “此事暂且无忧。” 林天禄温和一笑,摆手安抚道:“那位老王爷可非同常人,自有其妥善解决之法。” 况且昨晚幽罗附身于华舒雅在城内‘大闹’一番,亦或多或少帮忙解决了几尊强横妖鬼,助城内暗藏危机的局势缓解不少。 兰儿低头颔首:“奴婢明白。” “姑娘将早膳端进屋后,不妨早些回屋去休息一番吧。”林天禄轻声关切道:”从昨日起就在两地来回奔波探查,直至如今都还不曾躺下休息,终究对身子不好。““……奴婢不累,小主无需担心。”兰儿神色平静道:“待得正午青阳大典召开之际,殿下她便会从吴兴城赶来。依照殿下吩咐,希望小主届时能协两位少夫人一同参与祭祀典宴。” “这场大典,我们自会参加。” 林天禄微微颔首。 这场由正阳王一手操持的祭祀大典,自然会有盛宴一同开办。而据称午宴分作三席,一席以供天下英雄豪杰、一席以供来访官员豪绅、一席再以王府众人享用。 “但小主切勿掉以轻心。” 兰儿眼睫微颤,语气轻缓:“深夜您与紫俞娘娘起了冲突,虽暂时罢休,但紫俞娘娘以及府内的几位夫人可能会喋喋不休、胡搅蛮缠。” 林天禄闻言轻笑一声:“应付之法,在下皆了然于心。” 兰儿闻言心下略感意外。 她深夜时为防变故,还特意去紫俞娘娘居住的‘东参院’周围探听一番,本以为那位娘娘会暴怒气恼,但院内气氛却陷入微妙的沉寂,仿佛当真偃旗息鼓般没了声息。 小主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才能让那位性情古怪的紫俞娘娘忍气吞声? …… 庭院内。 程忆诗刚入座亭内便无奈扶额,叹息道: “幽罗姑娘这闹腾一番,当真将这正阳王府内搅得满是风雨。” 她虽没有独自离开这座院子跑到王府其他地方转悠,但或多或少能听见院墙外途径路过的一些侍从低语。 如今,整座王府仍在对昨晚突然发生的变故议论纷纷。 “确实胡闹了些。” 林天禄讪笑道:“可能幽罗她本身也有些难言之隐。” “不过……”程忆诗秀眉微皱,思忖沉吟道:“舒雅虽是被幽罗姑娘引出王府,但昨晚一同消失的侍从又是何人所为?” 虽然昨晚幽罗并未将其中缘由都细细说明,但那些侍从失踪显然不是她干的好事,至今仍失踪不见。 “这王府,有些古怪。” 林天禄收起笑意,面色沉着平静:“那位紫俞娘娘虽身负不凡武艺,但她更能施展极为隐秘的阴术手段,绝非常人。” “这王公贵族内的纠葛,还是令人头疼。” 程忆诗幽幽轻叹:“若待在此地数月数年的时光,可能真要变得疑神疑鬼。” 平日与些商户做做生意、虽有谈判磋商,但还不至于如这些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可怕’。 一言不合便要仗势严惩打骂,实在防不胜防。哪怕是些性格强势的豪绅地主都没有如此难对付。 再回想昨晚经历,若非有兰儿姑娘出面,她实在想不出该有何办法能避免那一顿‘杖责打罚’。 如果仅她遭了点罪,看在是舒雅长辈的份上也就罢了,但要拉上茅若雨一起受罪,她可没办法再忍气吞声。 林天禄摇头失笑,伸手握住了美妻柔夷:“权贵间的明争暗斗确实头疼,待此事一了,我们便早些离开此地去临月谷去吧,也正好再去见见武姨她们,总归亲切舒适些。” “多谢夫君疼爱啦。“ 程忆诗拢发轻笑,柔声道:“但可别忘记了给舒雅她一个交代,要不然那丫头可得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着实令人心疼。” “这几日你与若雨就好好歇息,让你们来回奔波着实辛苦。”林天禄俯身而至,在其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接下来一切就交由夫君我来包办处理,定会叫大家都满意。” 程忆诗粉颊微红,染起一丝淡淡娇羞晕霞,芳心微颤。 美眸荡漾起丝丝炽热,主动张开藕臂抱来,轻笑道:“夫君倒愈发有一家之主的气概,此言说出真叫人安心不少。” 感受着温香软玉,那日渐丰腴成熟的娇媚之躯仿佛春水般在怀中化开,似拥抱着一团酥软棉花。 林天禄环住美妻婀娜内凹的撩人蜂腰,正欲再作开口,但程忆诗却蓦然抬起纤指抵住了他的嘴唇,扬起沉醉情迷的笑意:“夫君不必屡屡安抚,妾身能始终相伴左右已是再幸福不过。若见你太过照料担忧,反而会心生愧疚失落的。” 林天禄低头看着怀中美妻的柔情笑颜,怔然低喃道:“但你们若受了些委屈……” “笼中鸟雀,不过只余皮囊而已。” 程忆诗赤眸中闪烁情意,素手轻抚胸膛,温柔道:“妾身乃是夫君的娘子,将要携手相伴一生,自然也要承担起家中责任才行。可不能两眼一闭,将所有事都一股脑推到夫君身上。” 虽是言辞朴素轻柔,但见其坚定又饱含柔媚的目光,林天禄心下也泛起暖意,再度与其紧紧相拥。 叩叩叩! 庭院外大门被蓦然敲响。 “嗯?” 林天禄倏然回神,循声侧首一瞥,心思微动很快轻笑道:“这华府众人也终于要上门来‘拜访’了。” “……啧!” 程忆诗埋首在胸膛内的脸蛋微皱,原本甜蜜幸福的表情骤然消失,化作一副阴沉不快的冰冷神情,赤眸中仿佛弥漫鲜血般满是煞气。 明明眼下气氛正好,夫君心中欢喜垂怜,正要卿卿我我之际,但却这群……不解风情的麻烦精!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以武为尊,接二连三 随着院门打开,很快走进几名年纪尚幼的少年少女。 他们皆穿着锦衣绒袍、佩玉饰金坠,一副副富家打扮,身畔跟随着侍女随从,显然是王府内的少爷小姐之流。 但凝眼一瞧,还能看见三名俊朗男子随同进院,二人体魄粗犷健硕,另一人虽体态纤长但也步伐虎虎生风,颇具凶悍气场。 显然都是练过武的武者。 “六妹身边还是没几个仆役,就连开个门都这般磨蹭。” 为首的俊朗男子冷眼瞥来,沉声道:“你就是那传闻中的林天禄?” “正是在下。”林天禄面露温和笑容,拱手道:“不知几位是——” “正阳王的孙辈。” 俊朗男子冷着脸继续道:“舒雅可有受伤,如今修养的如何?” “诸位无需担忧,舒雅姑娘并未受伤,现在正沐浴更衣、享用早膳。” 林天禄刚一回应,这些年纪尚轻的少年少女们纷纷凑近,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嘿……原来你就是林天禄啊?” “看起来倒是与寻常书生没多少区别。” “不过长的还颇为俊俏,比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们都年轻帅气好多。” 虽然还不至于直接伸手摸索,但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指指点点的感觉,还是让林天禄无奈一笑。 与那三名气势浑厚的青年相比,这些小孩子们确实瞧不出多少有练武的痕迹。 或许是年纪尚幼的缘故。 “哼!这人瞧着细皮嫩肉的,跟舒雅姐姐哪里般配了!” 但在此时,一稚龄少女蓦然走进院内,冷哼出声。 面对林天禄望来的好奇目光,她当即抬手一指,瞪视娇叱道:“来人!将这个登徒子给我擒下,好好揍一顿!” 跟随在其身旁的两名侍女不禁对视一眼,皆尴尬讪笑。 若刚刚相见,她们定会喊着府内侍从动手,但昨晚紫俞娘娘那一遭…… 她们眼下可着实不敢再随意妄动。 “你们,真是废物!” 少女恶狠狠地回瞪一眼,索性怒气冲冲地捏着粉拳快步走来,二话不说当即朝林天禄一拳头抡出。 啪! 林天禄面带笑容地将小拳头接住,轻笑道:“这位小妹妹,突然对人动粗太过失礼了些,实在折辱了正阳王府的气度和威信。” “我要打谁就打谁,哪里还用得着你这草民叽叽歪歪!” 少女气得脸色发红,咬牙切齿地抡左拳甩来。 原本环绕在两侧的孩童们纷纷惊呼着退开,却仍一副看好戏般的欣喜神情。而那三名俊朗青年则冷着脸一言不发,似同样好整以暇暗作围观。 ——啪啪啪! 林天禄连连抬起手掌接下少女粉拳,神色淡定地一步一退:“小姑娘看着年轻,但这拳脚力气还不错,这些年有主动练过武艺?” “我们华家世世代代学武练体,哪里是你们这些无知下人能比!”少女怒目圆瞪,双臂抡得极快,看似毫无章法,但这雨点般的粉拳攻势其实还颇有几分威力。 “舒雅姐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等软蛋书生!” 少女咬牙纤腰一扭,裙下右腿极为迅猛的上挑狠踢。 林天禄侧步闪开这一记撩阴腿,捏住了她顺势扬起至半空的脚踝,正色道:“姑娘,在下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阴损招式往后施展可得考虑周全,实在狠辣了些。” 若当真朝一位文弱书生裆部踢出去…… 着实场面难料。 “要你管!”少女额头青筋迸现,怒火更盛,用力挣脱开束缚,那翠纱裙下的纤细双腿当即划出道道残影,风声呼喝地连连袭来:“踢死你这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但在连绵不绝地猛攻之际,其心间亦渐渐泛起诧异错愕。 虽然昨晚就听闻这书生连奶奶的贴身内卫都伤之不了,可眼下亲自试探一番……当真是难以捉摸。 这又是什么奇怪身法?! “我就不信……踢不中你哪怕一下!” 少女银牙紧咬,腿下攻势更快了三分。 但林天禄依旧游刃有余地在腿影下闲庭信步,轻笑拂袖将凌空踢来的左腿扫开。 “呜!?” 少女顿时感到一股奇妙劲力震过全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鞭腿落空踢歪,身体平衡顿失,不由自主地歪斜着身子朝地面摔去,瞳孔紧缩。 “糟——” 但还不曾摔倒在地,肩头就被轻扶了一下,踉跄着重新站稳了脚步。 少女轻喘两声,惊疑回眸,看着站在身旁依旧面露笑意的俊朗男子,她在短暂错愕后当即又绷紧小脸,恶狠狠地瞪视而来:”你这家伙……究竟是哪学来的妖法!” 林天禄失笑一声:“姑娘误会,在下虽是书生,但也确实学了些拳脚功夫。” “可恶!” 少女仍旧不依不饶,娇喝着再度发起猛攻。 但无论她如何施展身法挥舞拳脚,却连哪怕一片衣角都无法触碰分毫。 双方拳脚相撞之际,甚至反而被晃的晕头转向、颠来倒去,仿佛身体平衡都被对方完全掌控,戏耍般随意推搡拍打,屡屡险些一脑袋直接磕在地上。 原本还在一旁看好戏的孩子们已然露出目瞪口呆之色:“好厉害的武功!” “这等轻功身法,这书生怎会如此玄妙?!” “七姐她好像完全不是对手!” “……” 而那三名俊朗青年眉头皱紧,暗暗交换目光,神色更显凝重起来。 此子,果然很是古怪! “可、可恨!你有本事……不要再躲!” 少女气息愈发凌乱急促,额头生汗,显然已打得真火直涌。 林天禄顺势闪开横踢一脚,闻言淡淡一笑,倏然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姑娘出招吧。” 而少女也没有丝毫犹豫,凝起聚神,拧劲抡拳,将仅剩力气一股脑全数随拳头打出。 啪! 直至这最后一拳,被牢牢地握在掌心之中。 少女顿时瞳孔紧缩,僵立原地:“怎会……”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黑影骤然闪至眼前,只感一阵无比可怕的威压冲击迎面袭来,几乎令她的意识刹那化作空白一片,面露呆滞失神。 啪嗒。 发丝随风拂乱散开,洁白额头被屈指弹了一下。 少女娇躯微抖,那股几乎要碾碎身心般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差点脸色煞白地软倒跪地。 林天禄伸手帮忙搀扶了一下,温和笑道:“姑娘如今可是心服口服?” “我、我……” 少女被扶着香肩一时哑然失声,那股初时的凶悍气焰已然烟消云散。 惊惧、害怕、畏缩……诸多恐惧之感在心间浮现,可眼前这张温和平静的俊朗笑颜、宽厚坚实的手掌,却又令她有股淡淡的奇妙安心感,更让少女脸色愈发复杂,哆嗦着甩开扶肩手掌,颤声道:“别、别乱碰我!” 林天禄无奈一笑,放缓语气温声道:“姑娘这拳脚功夫确实不凡,瞧得出经过长年累月的刻苦锻炼。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朴实坚韧的突破,姑娘想来经历过不少心酸苦累,着实是辛苦你了。” “你……” 少女不禁后退一步,眼神闪烁游离不定,死死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见其态度总算有所缓和平复,林天禄温润浅笑,朝她抱拳行礼道:“姑娘,此战承让。往后若有机会,在下可以陪你再多切磋交流一番。” 少女沉默片刻,低垂着螓首,默不作声地抬手拱了拱手。 末了,她又声若蚊呐般嘀咕了一声: “……以后肯定饶不了你。” 林天禄笑了笑:“姑娘若关心舒雅,待会儿就进屋去瞧瞧吧。” “当、当真啰嗦。” 少女冷哼一声,拂袖退开。 可刚刚挪开几步,一道婀娜身影却蓦然站在了面前。 “嗯?”她神情微愣,抬起视线一瞧,才讶然发现竟是位发丝雪白的赤眸女子,其精致如玉般的绝美容颜一时令她都有些看的沉醉失神。 只是 “姑娘,交手许久不妨随妾身去亭内坐下歇息会儿。” 程忆诗笑吟吟地上前牵起了她的右手。 少女讷讷道:“你、你是……” “妾身是舒雅姑娘的好友。”程忆诗展露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先一同入座吧。” “但我还……噫?!” 少女顿时露出害怕般的畏缩神色,突然感觉眼前这位绝世美人身上传来一阵骇人气势。 明明那张精致美丽的容颜依旧带笑,可这份笑容却看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简直,跟家中那两位不苟言笑的奶奶没多少区别! “姑娘真乖。”程忆诗笑着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拉着她缓缓离去:“待会儿可否与妾身聊聊,你在这王府内是何身份,与舒雅姑娘间又是何关系?” “哦、哦……” 少女如同被野猫逮住的老鼠般瑟瑟发抖,被拉着迈步动身竟一时没丝毫反抗念头,小脸煞白一片,仿佛自己只要再反抗一二,就连脑袋都会被这位神秘美人给拧下来似的! “呵呵呵呵——” 程忆诗拉着少女走到亭内一同坐下,侧首上下打量,发出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的优雅轻笑。 少女无比害怕地抖成了筛糠,脸上冷汗直冒,不自觉并拢双腿端身坐姿。 她从没有这般怀念平日里严苛的师傅们…… 这、这位姑娘,好生可怕! …… 而一旁的孩童们已然是彻底呆然失神。 “——诶?” 自小艰苦练武、性情刚烈蛮横的七姐,眼下竟变得这般乖巧。 不对。 而是七姐她竟然当真甘拜下风,向这名书生低头认输了! “好了,几位少爷小姐,眼下还有何人要与我切磋一番?” 林天禄收回哭笑不得的目光,笑着招了招手:“在下如今还能奉陪一二。” 这些孩童们齐刷刷地后退几步,满脸讪笑地摇起脑袋。 他们虽是年幼、但还不至于蠢笨。这要是擅自出手,下场定会比七姐更惨! “我来吧。” 恰在此时,领头的俊朗青年面色平静地站了出来:“我名华尽言,是舒雅的三哥,乃正阳王三子之嗣,今年刚从军中归来。” 林天禄眉头微挑,拱手道:“华兄确实气宇轩昂、一身的沙场凶悍之气。” “我没兴趣说些场面话、亦没兴趣刻意刁难。” 华尽言神色冰冷地抬起右手,摆出对战架势:“我们华家世代从军、家风尚武,其中虽也有些读书念诗之辈,但外人若想与我华府攀上关系,一身好武艺比不可少。 我和两位弟弟并不在意你的那些流言蜚语,只在意你强不强,仅此而已。你的拳头若比我们兄弟更硬,我们这些小辈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异议,说不定还能帮你在一些长辈耳边帮衬几句。” 林天禄淡淡一笑:“如此说来,倒更像所谓的比武招亲?” “无需废话。”华尽言寒声道:“你出招便是。” 见其没有丝毫交流之意,林天禄心下也颇感好笑。 仔细想想,那位老王爷一生戎马、家中子嗣们也是自小从军练武,比起讲道理,有时候一双硬拳头尤胜千般好话。 若再用文雅书生那套说辞和态度好好说话,可能反而会招致这些血气方刚的华府后辈们厌恶,白白引得与华府生出误会敌意。 既然如此 反其道而行之,正如对付刚才那小丫头一样,干脆抛下嘴皮子说辞,用拳脚来‘对对话’。 心念至此,他笑着索性一勾双手:“另外两位兄台也别闲着了,与尽言兄一同上前迎战吧,今日我便出手让府内的诸位兄弟姐妹们都心服口服,用不着在背后说些无聊闲话。” 场内愕然间,林天禄还侧首看向一旁的孩童们:“顺便,府内还有何人不服、想武力较量一番的,你们大可以去一同喊上,在下全都应招,在正午青阳大典召开前将麻烦解决干净。” “当真……狂妄!” 华尽言面色陡沉,身形一晃,带着凶悍煞气腾挪而至。 哪怕其如今赤手空拳,但依旧展现出了令人侧目的非凡气势,拳风扑面,仿佛势似摧金裂石一般! 旋即…… “噗!” 一掌瞬间推在了他的面颊上,令那张俊朗面庞顿时扭曲一歪,朝旁侧踉跄了数步,那凶猛攻势顷刻间已是支离破碎。 华尽言满脸错愕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回首望来。 林天禄脸色骤冷,维持着挥掌姿势,沉声道:“挥拳起势徒有凶狠、却没有一丝应变之机,不过就是一介无谋莽夫,愚蠢!” “你——!” 华尽言面色一狠,当即重整旗鼓再度逼命而至,化拳为爪,十指如锋,凌厉攻势远胜之前那少女的拳脚手段,而展现出的雄厚真气更证其修为已至纯阳境界,招招刚猛果断! “噗?!” 又是一掌。 华尽言被拍中了胸膛,险些将胸中气息一口吐尽,脸色丕变,噔噔噔地连退数步。 林天禄神色淡漠,抬着指掌微微一勾: “虽有变招,但却华而不实,不过白费力气!” “可恨!” 华尽言神情恼怒,低吼着摆臂飞奔拉近,抡拳猛打。 嘭! 但转眼间又被一巴掌给推了出去,甚至脚步一时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 “心神不坚、气力虚浮,就连下盘都乱成了这样。空有一身纯阳境界的修为!” “你、咳咳……!” 眼看这场一面倒的碾压折磨仍要继续,那些孩童们早已吓得脸色大变,连连后退,生怕会被卷入其中。 而另外一位俊朗青年面露怒色,当即扎开架势,低吼着一同扑来然后,被一巴掌抽翻在地。 林天禄瞥了眼躺在地上满脸茫然的青年,冷然道:“你,更差。” …… 少女已然被眼前的场景彻底吓呆。 她原本坐在亭间还畏惧于身旁程忆诗的‘威压’,但瞧着场内林天禄如战神般将三位哥哥揍的连滚带爬,一时感觉浑身汗毛直立,心底更是后怕不已。 这、这男人刚才待自己还算手下留情了。 “小妹妹,你与舒雅之间是何关系?”程忆诗端坐一旁,笑眯眯地开口询问。 少女娇躯微颤,哆嗦道:“我、我是家中的十二妹。虽与姐姐她算不上亲近,但亦是从小一同练武……” “呃啊啊啊啊!” 听见院内又传来的一声哀嚎,少女香肩一抖,眼角余光微瞥,脸色更白了三分。 三哥刚才好像……被一掌拍得腾空两丈有余? 当真不会出事吗? “原来如此。”程忆诗巧笑嫣然道:“你们那么多人一大早就赶来拜访舒雅,看来她在王府内还颇受诸位兄弟姐妹们的欢迎?” “噗!!” 远远瞧见自家五哥被一掌推地吐出酸水,少女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六、六姐她在府内其实……算、算不得好。” 程忆诗握住了她的小手,笑吟吟地轻抚起来:“那为何诸位会跑来探访的这般殷勤?看看时辰,如今似乎才刚天亮不久呢。” 少女脸色一阵变幻,迟疑低声道:“因、因为上门的是个无权无势的书生,所以我们都有些……” “气愤?” 程忆诗微笑着凑近过来:“觉得他是特意来攀附权势的小人,所以就想着早点将夫君他扫地出门,免得污了正阳王府的名声?还是你们各自的父母暗中授意,想要来好好警告惩戒一番?” 森然冷漠的赤红双眸死死凝视而来,仿佛要连同心神都冻结粉碎。 少女脸色愈发苍白,抿紧嘴唇摇了摇头:“没、没有的事,我没这样想过……父亲和母亲也没有……” “所以,是想来探探底细?” “……” “看来确实如此。”程忆诗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紧张,既然夫君不曾待你粗鲁,那妾身自然也不会伤着你。但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与妾身一同瞧瞧……你这些兄弟姐妹们是如何接受夫君指导的。” “噗嘎啊啊啊?!” 话音刚落,华尽言就又一次被拽着臂膀甩飞了出去,直接摔进不远处的庭院池塘内,扬起一大片水花。 而没过多久后,又有两名青年提着刀剑从院外匆忙赶来,定睛一瞧,顿时脸色大变,怒火冲天地加入了战局:“你这竖子胆敢在我华家胡作非为,非将你给——噗!” 下一刻,又多了两道身影倒飞而出,摔在地上一路滑行,噗通两声撞在了墙角。 “林天禄!你当真胆大包天!” 霎时间,两名气息深厚的中年男子负手踏入院内,皆是肃穆冷酷。瞧见满地孩子们都滚作一团,他们当即冷哼出手,竟齐齐展现出青灵境界的非凡修为,浑厚真气鼓动激荡,犹如实质烈火般挥掌轰来。 面对这夹击镇压之势,林天禄回身淡然一笑,反手抬手迎掌而上。 咚! 宛若雷鼓闷响,两名中年男子面色骤变,双眼大睁,顿时感觉到匪夷所思的恐怖劲力源源不断激荡而来,转瞬间就已将他们震退到数丈开外,一时踉跄摇晃,摔了个人仰马翻。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朗声道:“两位长辈,你们这掌力内功虽是雄厚,但往后可得多多注意肋下两寸,乃尚存的一处破绽罩门。若能以强烈激荡的真气猛然打通此处,二位困守多年的境界定然能有所提升。” “什、什么?!” 两人连忙从草埔里翻身坐起,听见这番话,心下恼怒之意竟悄然散去大半,试着体内稍稍运气一转,当真有股玄之又玄的舒畅轻松之感浮现。 他们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旋即不顾仪态豁然起身,沉着脸色迅速腾挪逼近。 ——嘭嘭嘭嘭! …… 坐在亭内的少女已经渐渐麻木。 她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兄长们赶来,然后被三拳两脚放倒,甚至连平日里威严肃穆的父亲、伯伯、叔叔们闻讯赶来后不久也被轻松击败,不过几炷香的功夫,这宽敞的庭院内已然七零八落的躺满了一大堆人。 暂且不论那些捂着伤口倒抽凉气的兄长们,父亲和伯伯他们竟反而越打越是精神,甚至到了最后还满脸畅快兴奋…… 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先生加油!” 而尚涵也早已闻声来到凉亭内,正捏着粉拳满脸绯红地欢呼打气,不时惊呼着出声提醒小心各方的夹击偷袭。 与此同时,刚换好衣服、用完早膳的华舒雅在茅若雨的搀扶下走出闺房。 但耳朵微动,很快听见些许碰撞动静,不禁循声好奇远眺一瞧。 “院内难道发生了冲突——啊?” 看着园内横七竖八趴着的亲友,华舒雅顿时彻底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五十二章 立威馈赠,青阳大典 半个时辰后。 原本冷清寂静的偏庭,院外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府内诸多下人们都纷纷闻讯而来,无比好奇地探头眺望。 与此同时,那些小辈们皆在侍女搀扶下陆陆续续地离开,其中也包括那位傲气少女…… 但看她如今一副后怕不已的神色,便知其受了不少‘惊吓’,哪怕弥留驻足间回望远处的林天禄,其目光亦无比复杂。 但最令府内众人震惊的是 平日里威严气派的老爷们各个挥汗如雨、灰头土脸,俨然一副被痛扁狂殴似的凄惨模样。 “那林天禄当真如此厉害?” “确凿无误!我刚才可是亲眼瞧见五老爷他被一拳打飞到院外面去呢!” “你们看看六爷和七爷,浑身湿漉漉的,刚刚从池塘里面爬出来呢。” “难道昨晚紫俞娘娘她们并非宽宏大量有意放过,而是当真……不是对手?” ……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不胫而走,亲眼一瞧皆神色愕然,显然不料这位刚上门的‘穷酸书生’竟有这等骇人修为,连武艺非凡的老爷们都被揍得满头包,切磋战况完全是一面倒。 “呼——” 林天禄抚了抚衣袖,环顾四周。 见‘挑战者’们都已各个再战不能,他这才长吁一声,拱手道:“诸位长辈,承让了。” “……” 几名中年男子从地上勉强爬起,神色眉宇间却并无丝毫恼怒不快,拱手回礼道:“承让。” “多谢林先生出言多番指点,助我们精进修为。” “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先生明明言谈温厚有力,而我等却上来便喊打喊杀,相较之下着实自愧不如。” 他们纷纷沉声出言,神情颇为复杂惭愧。 身为王爷之子,早年间亦勤学苦练、深知武艺精进之困难,直至如今成家立业后自恃武艺足够便渐渐放下了修行锻炼。 但没想到,竟会得眼前小辈的诸多指点,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获不少感悟,困守多年的修为亦有松动提升之兆。 而且在交手后,他们才发觉林天禄虽看似将众人打的七零八落、好不狼狈,但实际上将劲力运转自如、推而不伤。 虽瞧着灰头土脸却并未受丝毫伤势,招招留情留面,显然已是关照至极。 “诸位长辈言重。” 林天禄面露温和笑容,作揖道:“在下此举也显得鲁莽僭越了些,还望诸位长辈们能宽恕一二。” “你太过谦虚了……” “诶……啊!” 华舒雅蓦然踉跄着走进了院内,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首看了眼凉亭内的茅若雨和程忆诗,两位夫人如今正满脸狭促笑容,显然是她们二人将她轻柔推出来的。 一时间,院内不少目光都投向了她。 华舒雅脸颊微红,心间却沉静不少,缓缓上前低声道:“前辈,陪着叔伯他们打闹了许久,现在还是先回来歇息会儿吧,其实……无需太过在意他们的。” 林天禄哂笑一声:“多谢舒雅关心了。但若要明媒正娶,终究得让家中叔伯们都满意些才行。” 华舒雅闻言眼帘微垂,心间满怀羞涩,亦有温暖舒心的幸福甜蜜。 但少女还是强忍羞意端正面容,上前握住了他的宽厚手掌,直截了当道:“前辈不必这般操心劳累的,我也不在意家中众人看法,只要能跟前辈在一起就好。况且他们……” 言语间,她侧首回眸,恶狠狠地瞪了这些叔伯们一眼:“何必要来为难前辈!” 在场几人皆尴尬讪笑几声:“舒雅,我们也是想为你好好探探此人底细,并非当真……” “此事爷爷他都早已同意,各位叔叔伯伯们分明就是想上门刻意刁难的!” 华舒雅难得露出一副生气模样,更没有藏着掖着,相当干脆得责备道:“如今既然探完了底细,几位叔伯还是快去帮爷爷准备青阳大典的事宜吧,舒雅这里还不必叔伯们太过挂念操心,慢走不送!” 虽然语气算不上尖锐愤怒,但话中的不快驱赶之意已溢于言表。 他们几人皆无奈苦笑,没丝毫反驳的底气。 如果双方正常相见,他们或许还能以长辈身份板着脸说上几句。可眼下才刚受了这位贤侄的指点教导,收获颇丰,这时要再多嘴…… 此事若传出去,怕是要白白丢了王府颜面,说他们都是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徒增非议。 “哎!罢了,终究是年轻一辈的私事,我们管的太严也终究徒劳。三哥若仍在世,见到此事怕是也得好好斥责我们一番。” “林贤侄。” 为首的中年男子上前拱手,苦笑道:“舒雅在府内无父无母照料,父王他若首肯同意,我们自然并无多少异议。只是这婚事终究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林天禄正色道:“还请放心,在下定会妥善安排。” “贤侄……还请多加留心吧。” 留下一声叹息后齐齐转身离开,没有再纠缠逗留。走至院门前冷眼一扫,那些围拢而来的下人们纷纷色变,慌慌张张地垂首散去。 转眼间,庭院内便再度恢复了冷清安静。 “……前辈。” 华舒雅的低喃声打破了沉静。 林天禄收回目光,满脸笑容地看向身旁少女:“舒雅这身子恢复的可还算不错?” “基本已无大碍。” 华舒雅微抿粉唇,抬眸轻叹道:“前辈,其实我并不在意什么王府中人的身份,完全无需顾忌何颜面问题。只要前辈能向我开口求亲……我、我再独自一人赶去长岭与前辈成亲也丝毫无妨的。” 听见这番话,林天禄失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 “舒雅看起来可与当初分别时截然不同,怎得对家中的叔伯婶姨们突然又毫无念想啦?” “也并非不念亲情,只是……” 华舒雅幽幽低声道:“人总有长大的一天,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关在这王府之中,更不可能被亲情永远束缚。” 林天禄笑意渐收,神色温和地抬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看来那婚约之事,总归让舒雅你有些心中不快。” “……” 华舒雅并没有出言否认,只是默默垂首不语。 或许,在突然听闻自己要‘被’许配给十六皇子的那一天起,她心底对于王府的挂念便已淡去了不少。 往日都能瞧见的一张张熟悉面庞,事后虽称不上令人生厌痛恨,但……莫名就有一丝冷淡生疏之感。哪怕她在交谈相处间尽量没有表现出来,但确实有些不满心冷。 遥想当初她之所以会跋山涉水踏上太乙山寻求治病延寿之法,本就是为了让二伯早年间受的内伤早些痊愈,少受些苦痛。 可时至今日,二伯却对那场婚事并无丝毫异议。 若非她当时灵机一动要与上门的十六皇子比武,不留情面当场将其狠狠击败,挫其颜面和热情,说不定都已被强行定下了婚约。 “血缘亲情终究难断,他们说到底也还是你的长辈。”林天禄温柔轻笑道:“但你心中若仍旧不快,我自然不会多做劝导。而此事我会与那位老王爷好好言说,让你能与我顺利成亲,离开王府搬至长岭县内。 往后你若回心转意想念府中亲属,我自然会陪你一起回来瞧瞧,你看如何?” 华舒雅扬起一丝恬静笑意,轻吟道:“前辈还是太爱照顾人。我只是不想让前辈与叔伯他们太纠缠不清了,他们各个都人老成精,心思可不少。” “我自然知晓。”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这些小王爷们官商两道俱是掌握、还与军队有联,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下来当然非同常人。但婚事一成我们便远走高飞,有再多的安排和计谋也无处可施,自然无需太过忧心。” 华舒雅脸蛋微红,却渐渐洋溢起温馨甜美的笑意:“看来,倒是我太过提心吊胆啦。” “丫头你还是这幅笑容更自然可爱些。” 林天禄笑着捏了捏她的娇嫩脸蛋:“一副愁苦冷淡的神情可不适合你,叫人担心的很。” “如今见到前辈,小女自然不再忧愁寂寞。”华舒雅羞涩浅笑两声,眼波流转间,竟有了几分温婉娇妻般的淡雅气质。 但她似有所思,蓦然露出一副古怪神情:“前辈,我刚刚才知晓,您好像与谈姨娘之间……结下了奇妙之缘?” 林天禄神情微怔,顿时失笑一声:“说来也是碰巧,谈娘她祖上与我祖上渊源不浅,在吴兴城内偶然相遇,一来二去下刚好结识认下了干娘干儿的关系。” “干娘、干儿?”华舒雅倏然一愣。 林天禄轻声解释道:“我见谈娘她生活清苦、孤苦无依的,索性点头同意了。毕竟她也算舒雅你的姨娘,长辈身份终究无甚差别。” “但、但姨娘她难道不是要与前辈你……” 少女脸蛋红晕未消,羞赧低声道:“与前辈您一见钟情,似定终生?” “咳咳咳!” 林天禄当即咳嗽出声,嘴角抽搐:“这话……是何人说的?” “是、是幽罗姑娘在屋内对我说的。”华舒雅羞涩难当地垂下眼眸,讪笑道:“她还笑着对我说……前辈你此行是要将我和姨娘一起从王府抢回去成亲,大被同眠。” “……” 林天禄扶额叹息。 她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呼~” 一丝妩媚轻笑幽幽响起。 衣着妖艳诱人的幽罗蓦然从少女背后探身而出,娇颜上满是挑逗暧昧的神色:“本宫不过开开玩笑而已,丫头难不成心里当真畅想了一番?” “没有!” 华舒雅连忙摇头,但脸色却倏然更红润了几分。 林天禄无奈笑道:“幽罗,可别说些容易引人误会之言。” “本宫随口胡诌两句,不必当真。” 幽罗眯起美眸,嘴角笑意更显邪魅。 虽然在她看来,那谈娘常年习武锻体确实底蕴不错、天生丽质,哪怕年纪颇大,但亦称得上美艳动人,而且更有着青涩女子所没有的成熟风韵。 若当真能采摘了这朵娇艳红花,一品其中绽放的风情,不知会是何等沉香醉人,艳福无边。 “好啦~” 幽罗收起那些旖旎联想,笑吟吟地伸出右手:“先生将昨晚那副黑玉镯子交给本宫吧,此物可当真珍贵。” 镯子? 林天禄愣了一下。 但很快便悻悻然地扯动嘴角,从镯子从怀中取出:“对不住,此物不小心让我弄坏了。” “——诶?” 幽罗难得露出一副错愕神色,呆呆地看着其掌心中的黑玉镯……只是镯子上早已布满无数细密裂纹,仿佛轻碰一下就会彻底碎成满地残渣。 “这、这是怎么坏的?” “我瞧它突然要朝尚涵姑娘飞去,出手拦了一下。但没想到随手一捏就将其给……” 抬头见林天禄面露尴尬,幽罗拿过镯子,满脸的哭笑不得。 “当真不知你是哪来的怪物,这命星邪具都要被你霍霍成这样。” 林天禄皱眉疑惑道:“命星邪具?” “一种类似你那条玉坠的神秘器具,来历非凡。”幽罗将镯子收起,没好气道:“勉强还没彻底坏掉,总归还能修修补补。” 她风情万种地白来一眼,蓦然又扑哧一笑:“不必这般愧疚啦,若与你相比,这器具也显得平凡无奇了些。索性待修好后就送给舒雅丫头你当嫁妆?” “呜!” 华舒雅被说得脸蛋一烫,只能故作镇定地侧首噤声。 但在默然间,少女却不自觉地伸出右手与林天禄轻轻相握在一起,感受这份熟悉的温暖亲切,垂首扬起一丝淡淡笑意。 …… 凉亭内。 茅若雨和程忆诗托腮瞧着院内三人相谈甚欢,抿茶暗笑,眉宇间满是欣慰之色。 一旁的兰儿帮忙斟上温茶,暗暗观察着两位少夫人的神情,心下颇为讶然好奇。 瞧见自家夫君与六小姐这般卿卿我我、情浓难分,为何还露出这般满意神情? 难忍心中困扰,兰儿不由得低声道:“茅夫人,您与六小姐之间……关系十分亲密?” “嗯?” 茅若雨放下瓷杯,美眸轻眨,很快心领神会般温柔笑道:“奴家确实很喜欢舒雅,当初与其在长岭内一同生活也甚是舒心惬意,如今能与相公他顺理成章地挑明关系,奴家还是挺开心的。” 她不禁扑哧一笑:“往后家里也能更热闹些。” 程忆诗横眸瞥来,轻哼道:“是你的想法太过奇怪,正常女子可得生气嫉妒好一阵。” “你瞧着可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哼~妾身与你又有何区别。” 见两女相谈语气轻松,兰儿心下更是惊异感叹。 这两位少夫人,好生宽阔的心胸气度。 她虽生为下人,但跟随着谈娘十多年,亦瞧见过不少豪绅官员的家中妻妾、乃至皇宫内后宫佳丽们的明争暗斗,暗中交锋厮杀之势可不亚于战场交锋。 能像这般和睦亲切的,实在闻所未闻。 只不过 兰儿默默瞧了眼院内林天禄的背影。 两位少夫人虽性情温善谦和,但这位小主子同样有出众涵养文采,而且如六小姐说的一样武艺非凡,当真称得上绝世无双的俊美男子,有女子为其倾心自然再正常不过。 若能与其过上恬静淡雅的平凡生活,或许当真能洗尽铅华、忘却钱权,只求能有安然无忧的温馨团圆,与其相伴到老。 “殿下她或许……” 她暗暗捏紧双手,心中浮现几分希冀。 “两位夫人。” 一旁的尚涵揪近双手,蓦然开口小声道:“既然待会儿要召开青阳大典,小女就先行一步回江盖县吧。” “嗯?”茅若雨神情微愣:“尚涵妹妹这就要走?” “这大典似极为盛大重要,小女也不好掺和进来。毕竟小女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尚涵缩着香肩讪笑两声:“况且那些书院师兄们昨日就已离开,小女若在此地逗留太久,爷爷他说不定也会心生担忧的。” “无需担忧,由本宫陪着你就是~” 众人循声一瞧,才发现幽罗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了尚涵身侧,藕臂揽住了这位娇小少女:“这青阳大典主宴座次轮不到你,干脆与本宫一同换个地方坐着,并无多少区别。” “诶、诶?” 尚涵肩头微缩,有些怕生地小声道:“这位姐姐你……” “本宫与你一样,可都算不得‘少夫人’,自然得一同分开入座才行。” 幽罗笑眯眯地拂过其滑嫩脸蛋:“瞧你还颇有天份,本宫待会儿与你聊聊阴术经验,也算排解一番烦闷无趣。” “奴婢能为两位姑娘再额外准备一桌宴席,位置不错亦无人打扰。”兰儿适时垂首道:“尚涵姑娘可以先享用完午膳酒席,之后奴婢再去准备马车和护卫,护送姑娘返回江盖县内。” 林天禄这时牵着华舒雅走回凉亭,轻笑道:“那就麻烦兰儿姑娘了。” “为客人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 兰儿执手腹前,低吟道:“小主,几位少夫人,如今还请去洗漱打扮一番。再过段时辰便可前去大典阁楼等候入席。” …… 青阳大典之盛大,确实极为引人瞩目。 随着太阳渐升,青城内街头巷尾早已人声鼎沸,从各地汇流而来的人潮接踵而至,抬眼望去几乎犹如京城之景,门店生意红火、更是喧闹繁华万分。 而在青城中央正是本城规模最大的阁楼庭坊,早被布置好诸多饰物,狮虎横列,锣鼓喧天,哪怕阁楼门外亦横列摆放了上百张大桌,接引远道而来的万千能人异士。 林天禄在昨晚不过匆匆一瞧,不过暗赞一声,但如今身临其境,仍被这幅大手笔所惊。 站在露天阁坊内往下方扫一眼,黑压压一片人影几乎蔓延至街道尽头,其中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里。而大典阁坊门前的石狮更足有数丈之高,张灯结彩、红绸铺地,放眼望去便觉庄严大气、气派非凡。 “奴家这辈子可都没见过如此热闹之景。” 茅若雨随手拢发,欺身倚靠在在护栏上望向阁楼前的四角红台,不经意间令那对饱满耸物压出爆凸弧度,几欲裂衣。 她细瞧片刻,喃喃道:“那里便是待会正阳王要现身之地?” “确实如此。”程忆诗探头扫视,目光微凝:“自上方能看见些全副武装的侍卫身影,不知正阳王他老人家究竟有何安排。” 她们仍旧记得,在入青城前的种种流言蜚语,其中就有些正阳王意图叛乱的消息。 可眼下将府内士兵们大大方方地驻扎在外,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此举是“老王爷他自有安排,你们无需挂心。“ “嗯?” 林天禄等人顾盼望向后方,就见谈娘在华舒雅和兰儿的搀扶下走进阁台内。 一身华贵美艳的烟罗纱裙在婀娜步履下摇曳生辉,荡漾起高贵性感的曼妙弧度。而身旁的华舒雅同样是精致无暇、宛若飘落凡尘的清冷仙子。 恍惚一瞧,仿佛是携手而至的亲姐妹似的。 林天禄讶然道:“谈娘,您何时回来的。” “莫约几炷香前就到了王府。” 谈娘轻启红艳嫩唇,不苟言笑道:“刚才我去找几位婆婆谈及了舒雅之事,这场青阳大典她就安心与我们同坐一席,不用与王府众人坐于一处。” 华舒雅淡淡一笑:“多亏了谈姨娘帮衬。” 谈娘随手一拂,轻声道:“你们快些坐下吧,别傻站着了。” “咦?”茅若雨美眸眨了眨:“我们是要在这阁台内入座?” “此地风景不错、露天清爽,侧首便可俯瞰方圆数里,能将大典场面瞧得一清二楚。”谈娘微侧浮凸曼妙身段,率先拂裙入座,淡然道:“待会儿自会有饭菜依次端上。” 林天禄略感好奇道:“谈娘,这样会不会太过……” “我的要求,王府自然不会拒绝。况且只是额外多添几副碗筷而已,算不得麻烦。”谈娘交叠玉手放在膝间,轻声道:“至于那另外两位姑娘,我安排她们坐于隔壁厢房内,同样无人会打扰到她们用膳。待会儿你们若想聊上几句出门便可见到。” 林天禄听得心下讶然。 连这场正阳王府主持的大典盛宴,都可随意插手安排。谈娘这些年在王府内的地位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但想到谈娘往日的凄惨遭遇,他终究没有擅作开口。而身旁的茅若雨和程忆诗显然也有所料想,皆只颔首应声。 谈娘眸光微瞥,倏然淡然道:“你们不必瞎猜,其实只是我在皇宫内的地位有所提升,而老王爷这些年亦对我颇感愧疚,或多或少顺着我的意思帮了帮忙,仅此而已。” 华舒雅在旁轻声附和道:“谈姨娘这些年已基本恢复了公主身份,颇受当今圣上喜爱,还被追封了‘安清公主’的名号。” “原来如此。” 林天禄听得恍然。 “好了,不谈论我这些琐事。” 谈娘扬起一丝淡淡笑意,侧首望来:“天禄,你之前在王府内所做之举,我已从兰儿口中听闻。” 林天禄顿时讪然道:“让谈娘见笑了,兴许还带来些麻烦……” “何来麻烦?” 谈娘轻柔笑道:“暂且不论府内的小辈,那华家诸子这些年虽离了王府在外成家做起生意,但自小瞧着老王爷的沙场雄姿长大,打骨子里终究还是些顽固武痴。 他们嘴上或许不说,但各个都为你那几番指点而欣喜万分,说不定如今在午宴席位上都忍不住想打坐修习一番。” 言至此,她眼中似有温柔赞赏之意: “天禄应变之机敏当真不凡,此举可称得绝妙,无形间令你在王府内便有了几分威信人气,更盛千言万语。” “谈娘谬赞。” “昨晚你能妥善处理紫俞娘娘之事,同样值得好好称赞。”谈娘侃侃而谈道:“她本就所图不小、隐有异心,如今能让其尝些苦头也算好事一桩。” 一旁的程忆诗秀眉微蹙:“不知那紫俞娘娘有何异心?” “只是我暗中打听来的些许消息。” 谈娘笑意微敛,低沉道:“她在王府之外还另有势力接触,此次王府生变,兴许就有此人在暗中搅动风雨,不可不防。但她决计不曾料到有天禄你这等惊世之才横空出世,给了她一记迎头痛击。” 略作沉默间,她瞧了瞧身旁沉思暗忖的几人,不禁再度露出温和笑容:“罢了,如今正值大典之际,再谈这些琐事实在烦心,先聊聊天禄你和舒雅之间的婚事如何?” “诶?”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令原本安静端坐的华舒雅倏然一愣,脸蛋当即泛起了红晕,清冷之色转瞬消散。 “谈姨娘,您怎么突然……” “天禄都与若雨和忆诗成婚数月,你当真想被独个拉下?”谈娘执起少女柔夷,抿唇浅笑道:“你们早已情投意合,何必再磨磨蹭蹭的。待我给你们挑个良辰吉日早些嫁了吧,省得府内那些人再私下啰嗦,徒生厌烦。 至于成婚之后,你便与天禄一同回长岭住下,往后逢年过节之际倒能再回来瞧瞧。” “且、且慢。” 林天禄干笑道:“谈娘,这舒雅终究是王爷的孙女,这婚事会不会太过草率了些?” “一切从简便是。” 谈娘拢发回眸,温柔一笑:“不过你们若是喜欢盛大华丽,我也能帮忙张罗一番。” “不必!”林天禄和华舒雅齐齐抬手出声。 “看来,我还算能料中你们的心思?” 谈娘轻笑着点了点头:“有我帮忙主持,府内其他人总归不会多作议论,从简办完,你们二人便早些洞房吧。” “唔!” 华舒雅一时羞赧难言。 这、这也太快了,怎么转眼间就要洞房…… 林天禄更是尴尬讪笑。 没想到,谈娘她还是这般快刀斩乱麻的直快性子。 第三百五十三章 命星邪具,正阳华王 隔壁厢房。 偌大宽敞的屋内,仅有二人相对而坐,桌上摆满诸多精美热腾的菜肴,香气四溢。 但面对满桌珍馐,尚涵如今却有些难以下咽…… 只因坐在对面的幽罗姑娘,意味深长的目光着实让她不太自在。 待夹了两块鱼肉入口后,尚涵抿了抿粉唇,忍不住低声道:“幽罗姐姐,小女脸上难道有何古怪?” 幽罗托着香腮,神色慵懒地喝了口鱼汤:“小丫头,一直装出这幅乖巧模样,其实还是挺累人的?” 尚涵瞳孔骤然一缩。 她很快讪讪然道:“幽罗姐姐何出此言呀。” “你这丫头眼睛里全是古灵精怪、冷静思忖,本宫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幽罗狭促一笑:“但以你如今的年纪,有些小心思也很正常,倒还算可爱。” “……” 尚涵抿紧双唇,那副娇憨神色渐渐收起,冷着脸开口道:“我只是想待先生他们礼貌些,绷着脸总归失礼。” “那瞧着林天禄之时还会脸红,也是出于礼貌之举?” “……幽罗姐姐究竟想说什么。” “之前可与你们说过了。” 幽罗放下调羹,笑吟吟道:“瞧你这丫头颇有天赋,想教些许阴术招式而已。若单靠你自己摸索,可能几年时光也渡不过邪灵异鬼的层次。” 尚涵神色沉静,镇定道:”为何帮我。” “小妹妹是否还记得此物?”幽罗皓腕一转,掌心中显出了黑玉镯子。 只瞧上一眼,她便心有余悸般眉头皱起:“记得,当时此物突然朝我飞来,是林先生出手帮忙挡下,但也不慎将镯子捏碎。姑娘若要追责,小女定会好好赔偿的。” “本宫可没要你们赔偿。” 幽罗无奈笑道:“此物是渡恶门人身上携带之物,本宫刚好收缴而来。虽被捏成半残破碎,但勉强还能修修补补一番。” 尚涵轻眨明眸,喃喃道:“那幽罗姐姐你为何……” 但幽罗此刻却露出神秘笑容:“你可知,此物是何来历?” “不知。” “此物隶属名为‘命星邪具’,由远古八族锻造而成,乃上古时代的镇魂定命之器。” 幽罗语气轻佻,缓缓介绍道:“相传共有三十六件命星邪具,象征三十六邪证命星。唯持有邪具者方可突破苍天壁垒,踏上真正的此世之巅峰,成就翻天覆地的无双境界。 而前段时日在丰台县发生的激战冲突,各大势力争相抢夺远古秘境之谜,其中便有这命星邪具的部分缘由在。哪怕寻不见突破之缘,若能从秘境中夺得这些命星邪具或许同样有机会一举冲天。 但那八族秘境早已被毁,不过却无人料到渡恶门手中竟会藏有这样一件命星邪具。” 尚涵已然听得怔然无言,心下骇然万分。 这事关远古秘闻,又为何会 “为何,会说给你听?” 幽罗眯起美眸,轻笑道:“自然是因为小妹妹你还相当孱弱。” 尚涵闷了一下,小脸上浮现几分无语之色。 虽然她的修为确实很弱,可被当面直接提起,实在有些伤人。 “姐姐莫不是故意逗弄?” “只是与你说说此物的来历而已。”幽罗笑着将镯子随手扔了过去。 “哇呜?!” 尚涵顿时大惊,手忙脚乱地将镯子接住,惊疑不定道:“你、你这是……” “你知道了命星邪具的效用,却还不知这邪具另一层之玄妙。” 幽罗饶有兴致道:“这邪具并非人人都可随意使用,正如那渡恶门的二当家一样,不过是将此物埋于体内。他若能用出此邪具的半成威能,当晚本宫可当真得吃些苦头了。” 尚涵渐露几分错愕之色:“你的意思是,小女能用此物?” “没错。当时这镯子之所以会朝你飞去,有小半缘由是被你本人吸引。”幽罗笑吟吟道:“换言之,你便是这命星邪具挑选中的主子。” “……” 尚涵捧着镯子,一时哑然无言。 沉默片刻,她不禁迟疑道:“难道以先生的本事,这命星邪具都无法使用?” “他?” 但幽罗却扑哧一笑,摆了摆手:“就不必提他啦,先生他的本事可早已超过这命星邪具之能,哪里还用得着此物。” “呃——” 尚涵顿时嘴角微抖。 好像确实如此。 虽然这命星邪具被称的绝世无双、无比珍贵,但当时好像差点被先生随手捏碎,实在看不出什么上古宝物的样子,她都以为只是些唬人的小玩意儿。 “当然,这命星邪具沉淀数千年自有几分灵性,其择主方法亦不简单。哪怕渡恶门的二当家当时能激活镯子强行认主,终究还得被反噬至死,非蛮境妖鬼不可触碰,哪怕赤魔境界的妖鬼触之皆非死即伤。” 幽罗这番话令尚涵双手微抖,面露悚然,险些下意识将镯子扔开。 就连赤魔境的强大妖鬼都碰之不得,她这连邪灵层次都不到的幽鬼术者,怕是死上个十回都不为过。 “何必如此惧怕~” 幽罗嬉笑着指了指:“你瞧瞧镯子,如今还没碎成渣滓都算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害你。” “……既然毫无凶险,那姐姐你为何不用,反而将此物交给小女?” 尚涵在暗松口气的同时,心间同样有几分忐忑警惕,并未被天降横宝冲昏了头脑。 “本宫?” 幽罗身影倏然化作残影。 尚涵面色微变,正欲起身,但肩头已被手掌轻轻按住,耳畔传来一丝妩媚吐息:“自然是因为,本宫如今暂且用不到这命星邪具。不妨物尽其用,给你这小丫头一点机缘。” “你、你——” 尚涵娇躯微僵,紧张道:“给我机缘,你是为了让我……听你命令?” “你这丫头,头脑倒是清醒机灵。” 幽罗笑眯眯地抚上了她的脸蛋,轻轻揉捏起来:“不过,本宫没想着让你去做些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想让你好好修炼,往后替本宫去长岭与先生他多做相处交流。而此缘能不能抓住,得看你会不会配合。” 尚涵神情微怔。 旋即,她渐露冰冷之色。 …… 露天阁台内。 谈娘轻抚长袖,伸手夹起一块滑嫩鱼肉,送到身旁华舒雅的碗中:“舒雅,尝尝这葱油鲈鱼的味道。” “啊……谢谢谈姨娘。” 华舒雅连忙应声感谢。 待将鲜美鱼肉送入檀口,少女微抿竹筷,瞥了眼身旁温柔体贴的谈娘,心间不禁泛起几分困惑。 ——实际上,她对这位谈姨娘算不上很熟悉。 自小长大就没怎么相处交流、偶有遇见也不过行礼问候,了解皆从府内众人的交谈听见。如今虽有前辈从中‘穿针引线’之故,刚才难得有了些单独的寒暄,可眼见谈姨娘待自己亲如母女,华舒雅心里更是微妙古怪。 姨娘她,原来是性情如此温良的女子? 但仔细回想,坐在旁侧的前辈好像也颇受照顾,屡屡帮忙夹菜,甚至刚才还以手帕帮忙擦了擦嘴,瞧着分外亲昵和睦……虽然前辈似有些尴尬。 “谈姨娘。” 华舒雅不禁小声问道:“您与前辈之间看起来颇为熟稔?” 谈娘抿起朱唇,淡然道:“若说熟稔倒也算不上,不过天禄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 林天禄在一旁讪笑出声: “谈娘屡屡夸赞,我听得都快飘飘然起来了。” “你若能得意些也好。” 谈娘回眸恬淡浅笑一声:“总是太过自贬谦逊,说不定往后当真有人不长眼睛会将你看轻了。” 言至此,阁楼外蓦然飘来琴乐敲鼓之声。 众人侧首望向楼外,便瞧见些乐师在外奏起了各自手中乐器。 但在各处还有些闲散游士合声吹奏,混杂着街头巷尾的欢闹高喝,反倒显得刺耳嘈杂了些。 侯立在旁的兰儿螓首微垂,轻声道:“大典召开,祭祀之礼先行,莫约有一炷香时辰。” “祭祀之礼?” 茅若雨好奇道:“是王府的规矩还是……” “是庆阳……青城一带的祖传习俗吧。”谈娘语气清冽的解释道:“逢年过节之际,便会有专人奏乐献舞、街上也会有师傅舞剑洒酒、朗歌赋诗,以祭祖辈先人。 都说正阳王世代从军习武、威震天下,但其实在数百年前便有几位将军出身青城周边一带,同样立下汗血功劳,民间为纪念将军之苦才会有这些习俗流传,时至今日也不曾断过。而正阳王出身与此、闻名于战场之上,如今年事已高也算荣归故里,无愧祖辈前人的在天之灵。” 林天禄等人听得恍然。 “如此说来,这场大典本身也算祖传祭祀的形式?” “没错。” 谈娘微微颔首道:“虽是奢华闹腾了些,但追根溯源也不算平白无故。若是不然,这青城民众又怎会乐呵参与其中。” 她若有所思般侧首望来:“天禄,听闻你不仅在才学素养上颇有建树,同样还有非凡乐理?” 林天禄微愣一下,很快应声道:“确实略懂些许长笛吹奏,但与那些专业乐师相比,想来还是差上不少。” 一旁的华舒雅轻声道:“前辈吹的曲子明明很是好听,两位夫人可都听得赞不绝口呢。” 茅若雨和程忆诗对视一眼,不禁淡淡浅笑。 在她们看来,自家相公的乐理自是当世一绝。 见三女皆面露感慨赞叹之色,谈娘瞧了眼一直挂在林天禄腰间的连穗玉笛,面露好奇道:“天禄,眼下大典祭祀欢腾热闹,不妨你也吹奏一番让我听听?” 林天禄失笑一声:“那在下就献丑一番了。” 他没有磨蹭推诿,干脆拿出玉笛架在唇边,侧耳听了听外头的曲子韵律,很快闭眼吹奏起来。 “咦?“ 而笛乐刚一吹响,谈娘和一旁的兰儿顿时面露惊色。 好生悦耳的音色。 悠扬舒缓的笛音缓缓吹奏,清冽纯粹,分外优美动听。不过半晌就令谈娘美眸渐闭,沉浸其中,不由自主地跟着曲调轻哼起来。 虽算不得嘹亮,但无形间却将楼外那些嘈杂哄闹之声逐渐掩盖下来,仿佛萦绕耳畔的唯有这番汇入心间的至美音符。 直至曲调倏然一转,只见指尖急促交错,声调昂扬而起,仿佛一曲澎湃热血的战歌在脑海中嗡鸣乍响,隐隐有热血升腾之感。 “……” 谈娘聆听着耳畔激昂笛乐,心神愈发恍惚,仿佛当真置身于烽火连天的战场之上,举目眺望,数万将士兵马冲锋厮杀、振聋发聩的怒吼咆哮几乎冲破云霄! 那雄壮巍峨、绝命反扑之势,引得她体内真气激荡几欲透体而出,热血上涌,不忍想要引吭高歌,拔剑随军一同冲杀保家卫国。 …… 一曲笛乐如同在湖水中溅开的涟漪,令周边几座阁楼内的官员豪绅隐约听见,纷纷惊奇侧耳细听。 同时还有些乐师眉头微皱,手中拨弄琴弦、敲打乐曲之韵律虽不停分毫,但只觉那股奇妙笛乐仿佛一曲冲锋号角,浑厚如雷的将军怒吼之声在耳畔炸响,心潮激荡间竟跟随着那首笛乐倏然一转弹奏之势,令曲乐之锋齐齐化作热血激昂。 无数乐曲之声汇作一团,竟一时令阁楼方圆百丈内都回绕着振奋人心的昂扬齐乐,如同战场金戈之声,只叫人满腔热血倏然涌起,热忱之心怦然鼓动。 主楼内,华府众人更掩唇惊叹,而华家诸子纷纷面露讶色,惊喜万分地探身出窗户。 “究竟是何人奏乐,这般情绪激昂,非得是沙场悍将!” “好生玄妙的感染力,竟引得楼内楼外上千民众都为之鼓舞振奋!” “难道,是父王他在暗中的布置?” …… 而在阁楼后院之中。 华严兴在几名年迈侍从的服侍下将金纹锦袍穿戴在上,闭上双眼默默聆听,不禁感叹出声:“虽隔着百丈距离,但这般慷慨激昂的调子当真回想起往日战场纷争,令人感慨万千啊!” 老侍从附耳低吟道:“王爷,如今外面的曲子似并非乐师引导,另有其人。” “无论是何身份,如今能在大典祭祀之间奏上这样一曲,凝聚万民之心,着实值得好好称赞!” 华严兴将大氅披在肩头,佩好饰物,银白发丝也被梳理得端正不苟,面色肃穆冷峻,俨然与当初林天禄相见之际的慈祥老者截然不同。 看似苍老褶皱的面庞,散发着极为惊人的威武气魄,衣衫一抖,隐隐有股不可言说的豪迈气概、煞气凝练、威势似实,深邃昏沉的双眸之中仿佛酝酿着数十年来沉淀的神髓精粹。 仅一眼,便叫常人万万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此事之后,寻得那领头奏乐之人,赠其一副上好宝剑。” “王爷,为何不赠些黄金玉器?” “能有这等胸怀气概之人,若以黄金银两赠之,怕是辱没其才情,徒生不快。”华严兴拂过胡须,沉声道:“但若此人反而讨要起银两打赏,也就赠他一些。往后也不必再多作往来。” “呵呵呵——” 些许低沉笑声蓦然响起,隐隐有人在耳畔低语道:“老家伙,那吹笛奏乐之人待在侧阁楼庭内,应该跟那位安清公主待在一起。” “哦?” 华严兴白眉微挑,饶有兴致地咧嘴一笑:“原来是那小子在暗中帮忙,不错!当真不错!舒雅她继承了老夫的武学天赋,这瞧人的本事可更比老夫还要强上三分!” …… “呼——” 林天禄放下手中玉笛,长吁一声,这才轻笑道:“在下献丑一番,希望谈娘能听得习惯。” “此乐……” 谈娘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感叹道:“当真非同凡响。” 并非随口的含糊称赞,而是发自真心的感慨震惊。 前段时日虽收集了些大致传闻,知晓刚认下的干儿诗书琴艺样样精通,但从未想过竟如此的…… 惊人! 或许吹奏之艺尚不如那些闻名遐迩的大师之流,但寄情于曲、随乐而醉的情绪却称得上此世一绝! 她从未听过如此能调动心弦、震撼心灵的乐曲。这首早已听过不知多少次的祭祀之曲竟能这般激昂澎湃,叫人赞不绝口。 茅若雨等人也是如梦方醒,连连鼓掌,美眸之中似有亮泽闪烁。 林天禄将玉笛收起,哂笑了两声:“看来数月以来的勤加练习,还算有些收获,至少能让诸位听得开心。” “岂止开心。” 谈娘轻抚上耸峰轮廓,仍能感受到心间那股未散的热血激昂,芳心怦怦直跳。而体内运转的内力真气更如波涛般在体内奔腾涌动,竟隐隐有了几分破茧挣脱之兆。 她在成为宗师后尚未打通的暗脉奇筋愈发酥麻,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淡紫霞气晕,胴体微颤,那股往日滞涩的真气霎时流转全身五脉,心神灵台倏然一清。 在一声悠悠长吁过后,她这才感叹一声: “天禄这份大礼,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恭喜谈娘有所顿悟,修为渐长。” “你……” 谈娘微抿朱唇,瞧了眼坐在身旁的华舒雅,又看向满脸笑意的茅若雨和程忆诗,顿时摇头失笑了一声:“看来你们几个丫头都早已‘尝’过这奏乐之妙?” 见她们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气氛温馨,谈娘愣神间不禁恍惚垂眸,嘴边的调侃话语生生咽回,一时沉默哑然。 她自觉在嫁入王府之时就早已绝情绝心,但眼下竟…… 还是泛起了些许涟漪。 那股热火渐渐消退,心间又为何会这般的寂寥空荡。 兰儿蓦然俯身道:“殿下,老王爷已登上大典祭台。” “啊……快些瞧瞧。” 谈娘蓦然回神,恢复温和笑容一拂衣袖:“那位老王爷之气概可不减当年分毫。” 华舒雅最先探身窗外,林天禄等人也是好奇瞧去。 只见那位老王爷正独自一人缓缓踏上红绸阶梯,此刻面庞竟察觉不出丝毫老态,背脊笔挺,脚步浑厚有力,不过一路登台,原本在街巷内回味乐曲的民众便渐渐安静下来,纷纷踮脚远眺,望着那数十年来都依旧伟岸的身躯,眼中不禁浮现几分敬重。 此人,便是镇守本国边疆的正阳将军。 正是其铁血双手,杀退不知多少来犯外敌、保护多少子民。其南征北战、上阵冲杀的事迹早已人尽皆知,直至如今亲眼一瞧才能感受到那股所向无敌的骇人锋芒,又有捉摸不透的深邃气质,只叫人分外心惊起敬。 不知跨越过多少次生死危机,指挥过多少次沙场鏖战,才能练就锻造出这等……无双之将! “青城诸位百姓、以及远道而来的诸多豪杰义士。” 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功力催动,几乎百丈清晰可闻,恍若雷音震响。 华严兴负手踏至台内,神色肃穆地朗声道:“此刻青阳大典,乃是春节前夕祭祀先祖前人,昭告在天之灵。同样以示我等青城、庆阳……乃至丰臣国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数百年来依旧安居乐业不曾被战火吞噬!” “而今,礼乐齐奏,赞颂诗词提上,在场万民皆是共同见证。我等青城华家,这数十年来绝无二心,一心为国为民! 砥砺前行,便是要在这青城祖谱之上刻下我华严兴之名,以昭天下人尽知——我华严兴此世将为国、为圣上报效余生尽致。” “嘶!” 听闻这番沉声朗喝,台下不禁传出丝丝异响,哪怕是青城县民都有不少面露惊愕。 这青城祖谱世代流传,能在这祖谱中留下名讳之人……无一例外皆为国战至最后一刻、死于沙场之上。而这位老王爷如今召开青阳大典,当着天下众人之面说出此言,这分明就是要以死来明志! 瞬息间,华严兴已然执起侍从递来的毛笔,拂袖沾墨,挥斥方遒般回身在一同呈上的古籍图谱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讳。 ——笔墨一止,负手而立。寒风萧瑟,却吹不熄那股昂扬燃烧的满腔热血。 那年迈却又笔挺的背影,此刻竟不知令多少人为之敬佩神往,暗自惊叹:好一位……青城华家,正阳王! 而在此刻,沉吟半晌的华严兴蓦然回首,冷声喝道:“但近些时日,这庆阳一带却流传起我华家意图反叛之传闻,有意挑唆我华家与朝廷关系,妄图挑起无端纷争,来达成不可告人之阴谋!” 深邃凝重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上万民众,华严兴神色郑重如初,正气凛然地大喝道:“如今那伙恶徒便藏身于万民之中,意图趁此绝佳之机,祸乱大典、伤害百姓,再借此之机掀起灭国反叛!!” 此言一出,万民皆是震惊哗然。 而在人群、几座阁楼内隐隐有阴气倏然波动,似是暗恨咂舌,竟当即卷起冰冷如霜的森然阴气,化作残影逐一现身而出! 恰至此时,华严行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残忍狞笑,双臂一展大喝道:“诸位,还请出手灭妖斩敌!” 话音一落,底下原本还在惊叫奔逃的数十上百位‘县民’们纷纷收敛了惊恐之色,周身荧光褪去,露出一幅幅截然不同的面孔。 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皆在此刻爆发出远远凌驾于之前那股阴气的澎湃气息,倏然上百道身影齐刷刷地腾空跃起,无数道早已准备等候多时的阴术刹那间一同释放! 下一刻,整座青城几乎被涌流般的阴气狂潮淹没殆尽!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四海皆友,昭告天下 “发、发生了何事?!” “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刺眼!” 台下万民纷纷惊叫出声,听着耳畔骤然响起的怒吼咆哮、金铁碰撞之声,一时有些慌乱无措。 “唔?!” 茅若雨等人同样遭受影响,纷纷眯起双眼,连忙抬臂挡下迎面吹来的狂风,只能隐约瞧见数十道身影在半空中急速交错,仿佛有大量妖鬼在这一刻尽数现身出手,发生了极为激烈的交锋! 华舒雅神色骤变:“糟糕!难道有妖鬼想趁此机会——” “不必担心。” 但林天禄却拦下了身旁少女,饶有兴致道: “你们仔细瞧瞧,眼下的局势究竟孰优孰劣。” “诶?” 华舒雅神色微怔,待那股突然暴起的耀光渐渐平复,再定睛一瞧,顿时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台下原本人头攒动的人群,竟不知何时让出一圈空旷地带,十几道人影无比狼狈地被压伏在地,其周身弥漫的阴气似遭受某种手段禁锢,气息迅速萎靡。 而四周赫然围站着几近百来位陌生身影,瞧他们手持铁索,脚踏要犯,显然正是他们在刚才那瞬息间出手将暴起的恶徒们轻松制服。 “怎、怎么回事?” 华舒雅颇感茫然。 在她眼中,那些人虽有意隐藏,但毫无例外皆修习阴术的妖鬼和术者,且气息极为深邃难测,毫无例外都是修为非凡之辈! 爷爷他何时……与那么多妖鬼扯上了关系? “老王爷他的性格本就豪迈爽朗,待人真挚温厚。” 一旁的谈娘沉吟道:“我虽是后嫁入华府,但过去亦听过诸多老王爷结交天下豪杰的逸闻,其中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哪怕是从边疆退居二线固守海关之际,其仍旧礼贤下士、善待百姓,收获诸多令人赞叹的深厚友谊,传颂过诸多佳话。 也正是靠其人格魅力,府内才会有如此多的妻妾死心塌地地跟随。哪怕过了数十年,只要老王爷人在府内,便无丝毫争执暗斗。” 林天禄微微颔首,赞同道:“这些帮手,想必是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妖鬼和术者,如今听闻老王爷身陷麻烦,无一例外地远道而来助一臂之力,为挚友排忧解难。” 当时在逃生地道内,他就已然感知到了诸多妖鬼的气息波动。 而在离开地道、进入阁楼后院之际,若朝四周环视一圈,实际上便有将近二十多位妖鬼正无声无息待在屋内,极为隐秘地观察着他和怀里的尚涵。 “这——” 华舒雅听得一阵哑然。 她自小在华府长大,确实深知自家爷爷广交好友、常年会外出与远道而来的友人饮酒作乐,偶尔还会彻夜不归不见踪迹,但从未知晓…… 那些友人,竟有不少都是妖鬼! 茅若雨美眸轻眨,喃喃道:“正因如此,相公才会如此放心,觉得老王爷他自有应付的准备?” “有这些妖鬼相助,那些隐于幕后的阴谋家暂且翻不出多少浪花。”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凛然笑道:“他们自诩执掌生杀大权的超然势力,却不知老王爷的底蕴远非他们所能想象。见其突然做出超出计划预期之举,自然想着现身强势镇压,免得再徒增变数。 只是刚一准备出手,气息泄露,隐匿藏身的踪迹顷刻尽数暴露。猝不及防之下反而成了活靶子。”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道理实在再清楚不过。” …… 随着突如其来的交锋倏然落下帷幕,那股强光和轰鸣声很快一同消散。 围拢四周的百姓们纷纷搓揉双眼,呆愣看着台下的扣押场面,一时错愕无言。 直至 “诸位百姓,无需惊慌。” 华严兴依旧风轻云淡地屹立台上,拂袖振声,打破了这份死寂:“近些时日以来,便是这些来自疆外的蛮夷恶徒以邪术操控人心、散播流言蜚语,刻意引起多城多县的百姓们猜忌议论,借我正阳王的名号胡作非为、更以我孙女华舒雅之名在外多番滥造杀孽,犯下累累罪行。 我借此次青阳大典引蛇出洞,果真将这些宵小之徒尽数引出,其前段时日派来所谓高人献艺表演,其本意旨在以邪术来控我心智、号召汇集而来的天下豪杰们心生叛乱之意。适才眼见我立誓效忠朝廷脱离了操控,便想强势出手镇压。” “多亏了在场诸位能人异士们出手相助,顺利将这些贼子们一举擒获!” 如雷贯耳般的洪亮之声不断响起,娓娓道来的事实真相更令在场上万民众为之惊醒。 “原来此事……竟有这等缘由?!” “我就说老王爷他为国鏖战一生,麾下子嗣们在沙场上奔波不断,怎会突然叛国……” “当真是我等鬼迷了心窍,险些让老王爷蒙冤!” “这些恶徒当真该死,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你这、该死的老匹夫……!” 被压跪在地的几名妖鬼颤抖着抬头怒视,阴冷目光仿佛要噬人一般:“竟敢……愚弄我等!” 啪! 但在下一刻,一枚枚腐烂发臭的鸡蛋就砸到了他们脸上。 “滚出青城!” “斩首示众!定要让这些恶徒尝尝后悔!” 群情激奋的怒喝连连响起,那些初时还怔然震惊的民众们很快畅快万分地振奋出声。 “一群蝼蚁竟——” 妖鬼们错愕片刻,正瞠目暴怒地欲要反抗,但侯立在旁的几名老者睥睨俯视,冷哼一声,层层重压顿时将他们再度压趴在地,只剩无力可怜的颤抖,惊疑不定地回首望来:“你、你们为何要与区区凡人……” “无知。” 但这些老者们皆回以冷笑,不再回应。 …… “诸位,如今这些恶徒皆已被制服,他们那妄图颠覆朝纲、另举皇旗的阴谋亦被挫败!” 华严兴冷面睥睨,凝视着趴伏在台下的十几名妖鬼,沉声大喝道:“天佑王朝不衰!终让这等奸佞之徒原形毕露! 来人,将这伙恶徒全部压下去,择日审问重判,届时让全天下之人都好好瞧瞧祸乱朝纲、掀起战火究竟是何下场!” “是!” 一批全副武装的护卫齐声大喝,气宇宣扬地从阁台内走出,押住那些动弹不得的妖鬼,取精钢铁索缚之。在上万县民的灼灼目光下一并全部押走。 在片刻沉寂后,惊叹称赞之声很快在民众之中接连响起:“华王爷贤明!” “王爷慧眼如炬,真乃当世人杰啊!” “有如此之多的豪杰相助,将军果真是受万民敬仰!”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赞美,华严兴只是不苟言笑地拂袖拱手,朝台下万民们作揖行礼:“多谢县民乡亲们抬爱,我华某人……华家保家卫国多年,至始至终初心不改,也正是为诸位能安然无忧,不必再为战火所扰,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今日祖祭大典虽突升变故、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说与诸位一听。” 台下一位白须老者轻笑道:“华王爷,还请言说吧。” 华严兴这才露出些许温和笑容,负手朗声道:“乡民们应该知晓,这段时日以来我华府遭受诸多指指点点。而首当其冲者,便是我珍爱宝贝的好孙女华舒雅,短短半月,她至始至终都待在府内却无故被人按上了残杀百姓、滥杀无辜的奇罪。 如今虽将罪魁祸首们当场抓获,但她身为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平白蒙冤,终究毁了些名声清誉。哪怕有在场的乡民们帮忙散播真相,可能那稀奇古怪的传闻都已传至其他省郡,终究迟了些。” “诶?” 待在阁楼露台内的华舒雅顿时一呆,显然没想到自家爷爷竟会突然提起了她。 林天禄眉头微皱,心间隐隐有了些古怪预感。 难不成,这位老王爷是想 “我思来想去,便觉此次青阳大典既是重要、又是喜庆,最适佳人婚配。“华严兴抚须慈祥笑道:“今日,我便当着天下人的面,为我家的好孙女许上一桩好婚配、好姻缘!” 此言一出,台下俱是哗然。 “什、什么?!” 阁楼内,华府众人才刚刚勉强坐回位置,听闻此言更是纷纷豁然起身,满脸错愕:“老王爷他……要为舒雅做媒?!” “为何如此突然?!“ “可眼下青阳大典之上,当真要——” “当真胡闹!” 瓷杯被蓦然捏碎,坐在主位的紫俞娘娘脸色阴沉地甩掉手中酒水。 “呵呵~紫俞妹妹可着实急躁了些。” 而坐在另一侧的老态妇人仿佛早有预料般品茶轻笑道:“舒雅那小丫头本就是老王爷的心头肉,岂能容你这般戏耍,如今当着天下人宣布婚事,同样也是在敲打你一番,告诫你不要做的过火。老王爷他哪怕深陷泥潭亦然能瞧得见你。” “慧心!” 紫俞娘娘横眉怒视,低沉道:“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别当我没有瞧见!” “所以说,紫俞你还是太想当然。” 被喊作慧心的老妇人面露慈祥笑意,视若无睹般微抬右臂,对身侧俯来的婢女吩咐道:“待会儿无论舒雅要嫁给何人,记得送些嫁妆礼品。” “是,慧心娘娘!” “啧!” 紫俞娘娘沉着脸收回目光,再度望向红阁祭台。 …… “这、这怎么突然间——” 而身为当事人的华舒雅更是始料未及,面露惊色。 但还不等屋内众人反应过来,就见老王爷笑着朗声道:“我,要将孙女华舒雅嫁与一位书生! 此人来自西马长岭,虽家境平平,但学富五车、亦身负高深武学,英俊倜傥,足以配得上我华家的宝贝孙女!” “书、书生?!” “西马长岭……难道是西马郡的外乡人?” “王府贵女,怎会突然许配给一位民间书生?” 万民皆是诧异无比,一时议论纷纷。 但华严兴只是莫名一笑,负手大声道:“我那宝贝孙女如今还是黄花闺女,不便当庭现身,索性就由老夫看中的那位孙女婿登台一见,定下这场婚事!” “……”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在四周来回扫视,似想率先找出那位‘贤婿’的踪影,一睹其英姿,瞧瞧究竟是何等出众人杰,才能得这位大将军如此青睐有加。 …… 而这位天降贤婿,如今却正无奈扶额,叹息一声。 “没想到,老王爷刚见面就给了如此一份大‘礼’。”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怎料到对方竟不按常理出牌。 “前、前辈!” 华舒雅脸蛋通红,既紧张又忐忑地安抚道:“爷爷他此举实在是太、太突然了些,你若感心中不快,其实不必理睬……” “老王爷他都已放出豪言,我若不应承下来,丢得可是你们华府的脸面。” 林天禄失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既然总归要定下婚约,低调些还是热闹些也无甚区别。” 说着,看向身旁面露些许担忧的茅若雨和程忆诗:“若雨、忆诗,你们先留在此地陪陪舒雅,我去去就回。” “相公,如今骤然上台,会不会太过……” “无妨。” 林天禄笑着竖了个大拇指:“既然要名正言顺地娶了舒雅,这点小小困难自然不在话下。” 言毕,他当即回身走出了露天阁台。 撩开纱帘下楼之际,肩头却被轻轻披上了一袭狐裘大氅,分外温暖舒适。 林天禄神色微怔,就见云玥正俏立于楼道旁侧,面露温婉浅笑,执手柔声道:“天禄,在万民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天下众生定会瞧得惊艳万分。” “玥儿,多谢。” 目送着其背影逐渐远去,云玥眸光柔亮如波,心间荡起丝丝涟漪。 …… 时间在一分一秒渐渐流逝,原本稍作安静的街巷内又开始愈发嘈杂起来,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道:“那书生……如今身在何处?” “好像并未瞧见,难道此人不在此地?还是事到临头,心生胆怯不敢上台?” “既是老将军看重的人才,怎会这般胆小如鼠?” “瞧瞧如今围拢而来的人群,少说数以万计嘞!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胆子敢登台现身……你若站上去,兴许就得吓得两腿发颤呢!““但如今迟迟未上,岂不是拂了王爷的面子?” “……” 华严兴负手而立,默然无声。 两名侍卫悄然走近上前,低声道:“王爷,那书生既有非凡之能,但如今却还不现身,是不是要……” “无妨,再等半柱香便是。” 华严兴抬手一摆,饶有兴致道:“那小子,可没你们想的如此胆怯懦弱。” “——长岭,林天禄到!” 一声嘹亮呼喝蓦然响起,霎时间祭台下的万民纷纷仰头眺望,倏然陷入针落可闻的寂静。 片刻后,林天禄踏着平缓坚实的脚步,神色淡然地登上了石台。 “——咦?” 万民皆怔,心下略感错愕。 这位登台现身的书生,似乎比想象中看起来要寻常些。 虽面容瞧着有些俊朗、气质不凡,但若单论这等外貌就要与老将军的孙女…… “孙女婿,你能登台现身,老夫也算放心不少。” 华严兴侧身望来,面露慈祥温和的笑容:“只是我此举着实突然,你心中可有不满愤懑?” 林天禄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老王爷个中安排,在下勉强算能猜到些许。若能助您化解危机,也算晚辈与舒雅结亲所赠的一份聘礼。” “好!好!好!” 华严兴抚须大笑,古板面庞上满是惊喜肯定之色:“老夫之前心中还有几分忐忑,而如今听你一言,可再无丝毫犹豫,像你这等天纵奇才也唯有舒雅能配得上你,当真是天作之合!” 眼见台上二人自顾自地交谈大笑起来,台下民众皆是错愕万分,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 而阁楼宴会内的些许官员眉头微皱,其中有一名官服老者倏然开口道:“老王爷,你突然将这书生喊上来究竟有何打算?他瞧着似乎可远远不如皇室子嗣——” “无关身份地位。” 华严兴一甩长袖,露出豪爽笑容:“老夫看重的这位孙贤婿,可谓当世罕见的智勇全才。哪怕将来不去考取功名利禄,他亦然能为我舒雅孙女遮风挡雨、保得一世幸福无忧。” 官服老者抚弄长须,乐呵笑道:“但如今天下豪杰汇集于此,老王爷又为何不试上一试,瞧瞧在场内是否还有更为优秀的青年才俊?” “我!” 话音刚落,在人群中就有一名俊朗男子豁然抬臂大喝:“在下久闻华舒雅姑娘之芳名,如今愿意上台与这位林先生一试身手文略!” 此言一出,便如同湖中投石,顿时荡开阵阵惊呼轻咦。 竟当真有人出声!? 众人目光倏然齐齐转投而去,就见这名男子眉星目剑、气宇轩昂,只是外观气质便叫人惊叹连连。 那官服老者顿时笑道:“老王爷既不在意身份地位、又举贤若渴,不妨让老夫门下的这位徒儿试上一试?兴许他的文韬武略还要更胜一筹,更能让那位舒雅姑娘心满意足。” 华严兴眉头微皱:“此事就……” “女子婚嫁许配,怎可用这等手段来决定。” 林天禄蓦然出声,语气更显镇定冰冷,遥遥拱手道:“在下与舒雅姑娘曾同生共死、相处甚久,其中情谊又怎能以三言两语就轻松弥补。若就靠一场比斗来决定舒雅姑娘嫁与何人,她在大人眼中岂不是与掌中玉器玩物无异? 以如此儿戏的心态前来比斗提亲,怎能保证将来不会以玩物待之,又如何能保证舒雅姑娘将来能幸福美满!” “这……” 官服老者一时哑然,而台下民众闻言亦有不少暗暗点头赞同。 这书生,言之确实有几分道理。 但俊朗青年微微一笑,推开挡在前方的人群,一步步朝祭台靠近而来:“女子讲究三从四德、男尊女卑,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不变道理。更何况身为王爷的孙女,其自小便锦衣玉食、生活优渥无虑,能成为其他达官显贵的妻妾亦算理所当然。 怎得,如今只是为舒雅姑娘安排一场更合适的婚事,难不成在先生口中反而还成了大逆不道、人伦崩坏? 只为一时的儿女私情,却不顾大局、不理祖宗之法,这番话难道是在讥嘲我等先祖、这丰臣国列祖列宗、十九代明君先皇!” 林天禄神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见其神色自信昂扬,随口回应道:“若以你此言,宫中那几位娘娘嫔妃,岂不是也要挑三拣四、好好再挑选一番夫君人选?” “嘶——!” 众人倒吸冷气,更是哗然。 俊朗青年面色微变,沉声喝道:“我那番话只对待嫁闺中的少女!你此言当真狂妄……莫不是要以下犯上,折辱皇室!” “可别忘了,娘娘乃天下女子之表率、母仪天下之尊女。” 林天禄面无表情道:“可在你口中说来,娘娘们与皇上成婚,也只是出于‘利益’二字而已,无丝毫情谊可言,冰冷的令人心寒打颤。 而往后宫中的那些公主们,依你所言也要被发配各地,毕竟享受过锦衣玉食,无论男女之间是否有情有义,只要能有利可图,便可随意嫁之?” “你、你胡搅蛮缠!我何时说了这些话!” “底下众人可都听着。” 林天禄蓦然扬起微笑:“还是说,在下要为兄台你重复一番你刚才那番话?” 一双双目光霎时转来,令俊朗青年脸色一阵变幻。 这番胡搅蛮缠之言漏洞百出、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平日里他三言两语便可说的其哑口无言。 可如今…… 万民百姓、文武重臣、乃至这位老王爷俱在,他一时竟难以开口举例驳斥,生怕会不慎引来足以株连三族的麻烦! “我徒儿他确实不慎说了些诨话,老将军还请不要太放在心上。”那官服老者蓦然开口,沉声道:“但身为将军门府的贤婿,若仅仅只靠些嘴皮子可不够。若无令万民敬佩信赖的好武艺,又如何能令天下人信服?” “正是如此!” 俊朗青年豁然腾跃而起,身姿矫健地踏上台。 在民众一阵惊叹声中,他眯起双眼,抱拳喝道:“我等热血儿郎便是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唯有这一身武艺才最为坚实可靠! 不知这位林先生,又是否有配得上华姑娘的好修为!” 林天禄略作沉默。 旋即,他蓦然莞尔嗤笑一声。 “说到底,此举终究才是你们的真正目的。” 俊朗青年神色渐凝,低沉道:“先生,如今众人可都等着,我们索性就在这高台之上一较高下,在先烈注视下决出胜负!” “好啊。” 林天禄微微一笑,拱手道:“兄台请小心。” 俊朗青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狠辣,倏然出招动手。 嘭!! 在场万民才刚刚抬眼细瞧,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影自高台上倒飞而出,咚的一声砸进了远处的酒楼门内,又滚出了十来丈,不知撞翻了多少桌椅,引得一片惊叫大呼。 “——好了!” 林天禄拍了拍双手,拂袖抱拳行了礼,朗声道:“兄台见谅,在下丝毫不知兄台的武功竟如此之差劲,没有及时收好力道。 但在下刚才情急时刻还留了几分力,往后只需在家中休养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在众人呆滞目光中,林天禄展露着儒雅谦和的笑意,温声道:“兄台那么弱小,记得以后得在家中再勤学苦练一番,总归不至于一招都难以挡下,实在尴尬可惜。”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强敌现身,花里胡哨 现场一时有些沉寂。 众人看向青年躺倒的方向,不禁面露愕然。 那位神采奕奕的俊朗青年如今正无比狼狈的倒栽在墙角,双眼紧闭,显然早已昏厥。 别说在台上交手切磋一番,甚至连瞬息都没有撑住。 胜负,再清楚不过。 “——康儿!” 官服老者顿时惊怒交加地大喊出声:“快来人,将康儿救回来!” “是!” 随行几名侍卫急忙跑下酒楼,往弥漫烟尘的对楼赶去。 但底下众人却很快交头窃耳起来: “这、这究竟是何手段?” “刚才什么都没看清……难道是用了妖法?!” “不对!” 人群之中,一名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蓦然沉声道:“常人虽难以分辨,但我等武者勉强能看清一些。台上这位林先生分明是以极为玄妙灵活的掌法一击轰出,快若惊雷急电,一击制敌。 刚才那出声想一较高下的小青年,压根是连一招都抵挡不住,二人间的修为差距……当真犹如天堑之别!” 与此同时,在群众四周陆陆续续也有些武者出声解释,人群中隐约接连哗然惊叹,再看向台上的林天禄,其身影一时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如此年纪轻轻,竟有这等超乎想象的武学境界? “这位大人,如今你可还有异议?” 林天禄回首眺望,微笑着拱手道:“文不成、武不就,您这位徒儿似乎并没有资格与华姑娘结亲。” “你、你——!” 官服老者怒目圆睁,浑身颤抖,抬手直指而来:“竖子简直狂妄至极!你当真以为普天之下没人能胜得过你?!” “在下自然不敢如此张狂,天下之大、人才辈出,定然有比我武艺更强之人。”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遥遥作揖道:“但大人您这位徒儿着实得重新磨练一番才行。要想跳出来抢亲,没点底气,此举终究徒增笑尔。” “哈哈哈!” 原本退至一旁的华严兴不禁抚须开怀笑道:“杨老兄,你可别不服气了。这场比武可是由你徒儿自己提出,如今败于我的孙贤婿手中,哪里还有多余之言可说。” 官服老者脸色愈发难看,但四周道道玩味视线投来,他最终也只能拂袖冷哼一声,愤懑不平地重新坐回原位。 华严兴笑着拱了拱手:“杨老兄不必着急生气,待下次老夫招待你一番便是。至于年轻人之事,我们这些老头子便无需多做插手了。” 眼见楼内文武重臣们没再出声,他很快收回目光,朗声道:“诸位已亲眼瞧见,我这位孙贤婿天赋异禀,与我的孙女可谓天作之合。如今就在众人面前,将我华府与林家的婚约呈上来!” 与此同时,两名侍从端着红绸玉盒快步登台,隐约还可见些精致坠饰、以及一柄雕纹长剑共呈列其中。 …… 阁楼厢房内。 尚涵正眺望着台上的挺拔身影,眼神放光,嘴角洋溢着丝丝笑意。听见下方民众们不时飘来的小声赞叹,心间更觉自豪万分。 林先生往日低调随和,终于有一日得到了天下人的惊叹称赞。 如今其踏至大典台巅,那丰神俊秀的气质,着实令少女芳心噗通直跳。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江盖县内发生种种,笑容更显甜蜜幸福。 “你现在这幅活泼表情,倒还能瞧得出年纪。” 幽罗悄然靠近至窗边,饶有兴致地调笑道:“心中可有羡慕那华姑娘?” “没、没有的事!”尚涵连忙板起娇俏面孔,故作冷酷地抿起粉唇:“先生他与华姑娘之间情投意合,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再好不过。倒是姐姐你——” 她冷着脸瞥来一眼:“难道心中没有些浮想联翩?” 幽罗顿时失笑道:“本宫可没你那么爱胡思乱想。” 她环臂托腮,遥遥望着台上的身影,悄然露出一丝淡笑:“不过,这书生能走至如今也算不错……嗯?!” 话音未落,她似隐隐有所察觉,柳眉蓦然皱起,惊疑不定地望向另外一侧。 尚涵见状讶然道:“怎么了?” “……原来如此。” 幽罗轻捋秀发,邪魅笑道:“这位老王爷还真是老谋深算,怪不得会特意将林天禄请上台。” “你在说什——” “喏,你往那边仔细瞧瞧,又有何人要现身动手。” 顺着玉指方向望去,尚涵眯起双眼探身凝望,但很快瞳孔骤然一缩,颤声道:“那、那是什么怪物?!” …… 啪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蓦然响起,在人海之中却显得尤为清晰可闻。 原本正眺望台上的民众们纷纷轻咦出声,循声环顾四周,暗自疑惑这是哪来的掌声,竟这般古怪? “华严兴、华正阳……大名鼎鼎的正阳王华严兴,当真好准备、好谋划。” 讥嘲冷笑声随风飘来。 但这番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言,如今却引得台下万民们心头发紧,仿佛有什么可怕事物逼近。 众人惊疑不定地转头望向后方。 旋即,人海似遭外力推挤般倏然朝两侧分开,让出一条直通大典阁台的空旷长道,四周陷入一片森然死寂。 “罗星、渡恶门、照宵院三家势力联合出手,看似胜券在握,掌控全局,却没料到这一切竟全都在老王爷你的意料之中。布下的暗子被尽数拔除、展开的阴谋被全数看破,甚至如今只靠三言两句就让那些人失了方寸冷静,最终被一举擒获。” 华严兴和林天禄齐齐望去,在长道远端处赫然孤零零站着一名须发半白的英俊男子,面轮阴柔,竟有几分女子般的秀美俊俏。 此人穿纹黑袍、戴冠佩玉,正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连连鼓掌,称赞道:“如今还以在场数以万计的凡人来作为‘盾牌’,料想其余势力不敢轻举妄动,滥造杀孽得遭罗星的制裁……好狠的心机、好果断的决断!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这等铁血手腕可不是常人能有。” 华严兴爽朗一笑,负手大喝道:“这般称赞老夫可担当不起。但不知来者究竟何人,快些报上名来!” 俊美男子面露微笑,遥遥拱手道: “东皇帝门一脉,皇甫仲。” 东皇帝门? 林天禄在旁听得略感诧异。 此势力之名,他还是初次听闻。 “原来是东皇帝门的尊者。” 华严兴凛然笑道:“相传帝门中人手眼通天、掌御天下,门内众人却百年都不曾出世,无比神秘。但不曾料却现身于本城的青阳大典,难不成与在座的百官们一样特意前来祝贺?” “是啊——” 皇甫垂下双手,仲饶有兴致地颔首道:“如今正值青阳大典的好日子,祭祀青城先祖,正好在祠堂上多列一副木牌,想来是再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万民俱是震惊愕然。就连阁楼内的文武百官们皆纷纷豁然起身,面露惊色。 这所谓东皇帝门之人,究竟何来的胆子,竟敢在天下众人面前说出这等大话! “果真是来者不善。” 华严兴哈哈一笑:“怎得,你们东皇帝门沉寂数百年之久,难道是想在青城内大开杀戒?” 皇甫仲语气轻松随意道:“我们东皇帝门确实久不入世,但还不至于贪这点无趣名头。只因你华严兴命格怪异,非得在今日凄惨横死,才能在这丰臣国内造就出一番惊天动地的战火杀机,令将启未起的大势好好再推上一把。” 言至此,他笑着抬手指来:“换言之,便是你华严兴今日必须要死。罗星、照宵院、渡恶门都办不到,便由我等东皇帝门来出手推最后一把。” “……” 原本侯立于台下的上百位妖鬼和术者们面色微沉,纷纷掐动印诀,以极快速度施展阴术。 但皇甫仲只是面带微笑地一抚衣袖。 刹那间,几乎整座青城都陷入一片死寂,声息尽失,仿佛连万物都归于黑白两色,沉浸于无边诡异之中。 民众们脸上还残留错愕、惊惧,维持着后撤闪躲的姿势,却尽数僵立原地宛若定格。 在场妖鬼们面色陡变,背脊处仿佛遭受重压,脚步踉跄,手中正要施展的阴术竟齐齐溃散,踉跄着半跪在地。 “洛水宗、惊鸿裂天谷、无想宫、八方众斋、皇极殿……五湖四海的诸多势力、还有不少声名在外的强大妖鬼。“皇甫仲蓦然迈出了脚步,面带笑意地抬手一个个指来:“尔等修为皆不下赤魔境界,其中还有两三位已至蛮境,哪怕在丰臣国内名头不显,但在国外却皆是名声大噪、威名远扬之辈。 没想到,竟会与这凡人将军有了莫逆之交,当真叫人惊奇万分。” “……哼!” “但我奉劝诸位,如今还是先保全自身为妙。” 皇甫仲拂袖一甩,一杆漆黑长枪倏然显形落入掌中,枪尖好似烈火之形,散发着诡异锋芒。 其身影变得若隐若现,宛若鬼魅虚影般闪烁不定,依旧带着一抹怡然的悠闲神情,缓缓逼近而来。 “若白白死在此地,百年修为付之一炬,倒是太过可惜了些。” 话语轻佻,但随着其步步踏出,笼罩四周的威压似乎也在水涨船高。 拦在前方的妖鬼们同样被强行震退至两侧,却咬牙再度施术,顺势在两侧构筑屏障。 皇甫仲见状只是讥讽冷笑。 身为妖鬼,却会来保护这些蝼蚁凡人,当真可笑。 华严兴面色渐沉,勉强颤抖着抬起右臂,感慨道:“妖鬼之力……当真匪夷所思。我等武者修行一生终究还是难以抵御。 只是不知你为了这一刻究竟准备多久,才能暗中布置出这些诡异阵法。” “自然是在半月之前。” 皇甫仲没有再去理会这些凡人和妖鬼,轻笑一声:“我早料到你会全力反抗,不过想瞧瞧那三大势力能否破局,这才袖手旁观了一阵子。罗星暂且不论,这渡恶门和照宵院实在是令人失望至极。” “原来如此——” 感受着逼迫而来的恐怖威压,华严兴额头隐隐见汗,嘴角却狰狞咧起笑意:“没想到老夫在尔等眼中的份量,还当真不小!” “确实不小。” 皇甫仲抬起长枪,淡然笑道:“能死在我的枪下,你这正阳大将军之名,以区区凡人来说,足以在丰臣国内响彻数十载。” 话音刚落,其身影仿佛化作一抹无形虚影。 半跪在地的妖鬼们纷纷色变,惊惧回首望向大典祭台:“严兴,小心!!” 华严兴瞳孔骤然紧缩,须发倒竖,雄厚内气几乎鼓胀喷薄,在感受逼命危机的刹那间一身精纯功力几乎自行激发。 但在漆黑枪尖刺来的瞬间,那护体内功竟如冰雪消融般溃散,眼睁睁看着一枪几乎要洞穿脖颈! ——叮! 一丝脆响宛若清泉滴落,悠悠鸣动。 原本正展露着儒雅笑容的俊美男子倏然一怔,略感错愕地看向站在华严兴身旁的书生。 因为这本该如死神般夺命的一击,赫然被其徒手挡了下来! “——这位兄台。” 林天禄神色冷淡,沉声道:“此地并不欢迎你,县城之内更不允许当街舞刀弄枪。” “嚯?你这区区凡人竟能挡得下……” 皇甫仲骤然收回长枪,拂袖后退出一段距离,惊异道:“等等,难不成你就是古界和罗星之人口中相传的‘玄生’林天禄?” “在下可没承过这古怪称呼。” 林天禄侧首看向身后:”老王爷,可有受惊?” “老夫勉强是苟活下来了。” 华严兴摸了摸仍有些冰凉的脖子,凛然笑道:“多亏孙贤婿出手相救,若非如此,我可真要横死当场。” “那就好。”林天禄微微颔首道:“还请老王爷先行后退些,免得再被卷入其中。” “好!” 华严兴面色稍沉,后退之际低声叮嘱道:“可得多加小心,这东皇帝门一脉无比神秘莫测,此人手段超乎常理,其真正的本事远非仅此!” “哈哈哈——” 皇甫仲蓦然笑了起来。 “老王爷虽是一介凡人,但广交天下好友,当真知晓了诸多寻常妖鬼都不曾知晓的辛秘。确实值得好好赞叹! 不过,你若将所有底气压在此人身上,就以为能保得安全无忧,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 他随手转动着长枪,笑吟吟地将目光转来:“玄生林天禄,听闻你有非凡修为,以凡人肉身甚至有手段足以与蛮境大魔抗衡,这等超乎常理的存在能趁此机会彻底排除斩杀,也算好事一桩。” 言毕,皇甫仲手中长枪一闪,仿佛化作漆黑闪电裂空炸响。 仅激荡爆发的余威,便令大典祭台后方的阁楼倏然剧颤震荡,仿佛整栋建筑都要被森冷恐怖的阴风吹塌! 劲力冲击之强横,甚至连阁楼门前的石狮都被震得布满裂纹,似下一刻就会当场崩碎! “嗯?!” 但皇甫仲很快眉头皱起,脸上笑意渐凝。 如瞬移般刺出的枪尖,再一次被双指牢牢夹住,毫厘难进。 林天禄挡下直刺眉心的长枪,神色平静道:“你现身青城,意图杀害正阳王、愚弄百姓,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 皇甫仲单手持枪,再度咧开俊美笑容:“我东皇帝门掌御苍生、地位超然。而扰乱大势推动者,自然得由我等动手铲除。” “扰乱……大势?”林天禄面色沉着冷静,眼中闪烁寒芒:“问题可当真不少,哪怕是我都想将你擒下好好逼问一番。” “嘿!” 皇甫仲蓦然朗笑一声:“有趣!我东皇帝门一脉久不出世,如今竟然连一个凡人书生都敢说出这等大话!” 他猛地一抽双手,欲要将长枪强行收回。 “……” 只是这一拔,被夹住枪尖的长枪压根纹丝不动。 皇甫仲笑意微顿,神色愈发阴沉下来: “当真,找死!” 十指捏紧,漆黑长枪竟当即炸成无数碎屑,而这些碎屑在半空中便席卷成一道漆黑旋风,似足以冻结神魂的寒风呼啸撕扯,道道震耳欲聋的雷霆一路盘绕冲天而起,几乎引得青城上空惊变轰鸣! “区区凡人,不过是与照宵院、渡恶门之流打了点交道,便要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皇甫仲缓缓凌空微腾,神色淡漠地捏动指印,墨发狂舞,冷眼睥睨道:“如今便要让尔等真正知晓何为尊卑!” 诡异寒光迸发,自青城上空倏然炸开,宛若天幕般席卷笼罩。 刹那间,狰狞恐怖的惊雷轰然齐齐炸响,其身影在黑光映照下竟宛若神魔,双臂一展,足数丈有余的法阵大印在其背后升腾显现,四周阴气急速攀升! 林天禄眼角微瞥,就见在台下地面内隐隐有鬼手凝结,诡异寒烟弥漫,密密麻麻的鬼影好似自地府深处挣扎爬出。 转眼间,原先还热闹非凡的青城便化作森罗地府,甚为诡异悚然。 皇甫仲垂首蔑视,拂袖一挥,冷然嗤笑道:“今日,这座青城便是尔等陪葬之地!” “——当真麻烦。” 一声悠悠叹息蓦然响起。 “嗯?!” 皇甫仲面色一沉,眼中似有怒意升腾:“你说什么?” “直至如今我才亲眼瞧见,被超凡之力自噬,究竟会露出何等狰狞的丑态。”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淡然道:“无论你是东皇帝门、还是西黄帝门,待你说出这番不堪入耳之言,这所谓的尊贵超然就已变得一文不值,与街巷内令人唾弃的地痞流氓无异。” “——好、很好!” 皇甫仲怒极而笑,朗声喝道:“临死之际还敢说出这般大话,待我将你肉身挫骨扬灰,定要让你神魂遭受千般折磨!” 他翻手挥散出无数光点,森然阴冷的话语仿佛梦魇般缠绕回荡在脑海之中:“天命之理将至,像汝等孱弱无力的凡人,必将成为我等再踏此世之巅的基石,这整座青城就由我来——” 轰隆! 宛若光柱般的灵气洪流霎时直冲天际,令方圆百丈内所有爬出地面的幽魂厉鬼尽数泯灭蒸发! 皇甫仲瞳孔骤缩,茫然后仰身体勉强闪开,就见眼前视线仿佛被清冽白光所覆盖,一股极为恐怖的风暴自下而上狂涌而起! 咔嚓咔嚓咔嚓! 笼罩在青城上空的巨大结界顷刻被洪流彻底冲散震塌,倏然分崩离析。 皇甫仲仰头望着再度洒下阳光的苍天,呆然了片刻。 旋即,他陡然垂首望下,目光中泛起丝丝惊疑不定。 “——叽叽歪歪个不停。” 林天禄垂下右掌,一脸无语道:“你瞧瞧在场诸位,又有何人在与你聊这等无聊话题,大家都懒得与你搭话。你倒是自顾自地说的开心。” “……” 皇甫仲呆愣片刻,当即沉下脸色,振臂卷起怒涛般的森然威压,反手点中了自己的眉心。 “哦?” 林天禄眉头微挑,隐约瞧见虚幻不清的模糊身影自四周浮现。 “分身?不对——” 豪光倏然爆闪,凝结成刃的寒芒急速交织,只在瞬息,神魂杀招尽显! 林天禄缓缓闭上双眼,身形如风、步伐若影,感受着那股魂力波动闪转腾挪,将招招攻袭神魂灵魄的锋芒刺杀尽数闪开,屈指连弹,更信手拈来般将致命攻势轻松弹碎。 直至,他的身影骤然一顿,双手合十,蓦然将刺来的无形长枪夹在手心之中。 皇甫仲仿佛带着成千上百道残影凝结成实,双目中寒光爆闪,长枪一震,一缕银线自枪尖激射,在击中刹那间被强行拍散成两道,威势不减分毫般贯穿了整座青城! “这一招,还算不错。” 林天禄以右掌挡在胸前,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威势还挺唬人的。” “……” 瞥了眼其完好无损的掌心,皇甫仲神色愈发凝重,正欲再度闪身变招。 咔嚓! 林天禄反手直接将长枪一掌直接拍碎,抬腿蓦然踹出。 “什——” 皇甫仲脸色陡变,只觉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机锁住全身,仿佛无论往何处闪躲都会被一脚踢中,连忙施术在身前构筑层层漆黑薄壁,抬臂横拦。 但这些防护在下一刻就被直接踹碎,顺势将其右臂踢了个粉碎,宛若流星般弓身倒飞。 “这、这怎么——” 他面色大变,腾空连踏出数十丈才勉强缓下劲力,低头一瞧,才发觉右臂连同胸口都尽数粉碎,仅是一击就几乎令他这具身躯彻底崩溃!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等粗浅道理还需要我再复述介绍一番么?” 林天禄侧身而立,目光深邃无垠,神色淡漠地抬手一勾:“还有何手段,尽管放马过来。” “……” 皇甫仲神色几度变幻,耻辱、尴尬、愤怒……诸多情绪一闪而逝。 直至片刻后,尽数化作澎湃涌动的冰冷杀意,在其周身倏然燃烧起赤金色的熊熊烈火,怒喝咆哮,抬手间天地风云变色,赫然是蛮境巅峰之招! “我要让你……与这座青城一同覆灭!!” 怒雷炸裂、大阵剧颤,似在苍天之上勾勒出玄奥神秘的符文大印。 “呼——” 仰望这等惊骇之景,林天禄呼吸微沉,闭眼缓缓摆出迎战架势,将劲力与灵气汇集于握紧的右拳之中。 “你,挡不住!城内数十万凡人都要与你一同灰飞烟灭!!” 皇甫仲双手十指交错,怒目圆睁。 魂源心界外解……祖魂重现,天轮回转 灭煞九幽,极帝一创! 似有漩涡在当空凝聚而成,挥手按下,仿佛执掌众生的无上帝王、九幽之君,势要将这方圆数里地尽数泯灭吞噬! 但 一抹拳影倏然贯穿了遮天蔽日般的漩涡、震碎了帝君虚影。 而这股开天辟地般的拳风威势丝毫不减,竟将满脸呆滞的皇甫仲一拳击碎成了漫天碎屑,径直贯通苍天云海,霎时云开雾散。 “……” 阴气如潮水退去,那股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压荡然无存,一时间青城再度被温暖午阳所照。 唯有林天禄依旧屹立大典阁台,迎风昂扬。 他轻吁着放下右臂长拳: “花里胡哨,秀而不实。”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典落幕,婚事再临 “已经、解决了吗?” 台下盘膝而坐的妖鬼们眼神惊疑不定。 但很快神色一凛,暗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嘭! 一道缠绕着青烟的身影蓦然坠落,砸起尘埃弥漫。 皇甫仲的身躯似依靠秘法再度重生构筑,身侧更有几件兵器状的古物蒙尘碎裂,仿佛用尽了诸多手段终于活得一命。 “咳!” 蓦然剧咳一声,其无比狼狈地半跪在地,披头散发,早已不复初时的俊美光鲜。 他捂着剧痛不止的胸口,似不可置信般脸色变幻不定,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这怎么可能,连我等东皇帝门的秘法都……” 这一招,本该连蛮境巅峰的妖鬼大魔都可重创! 更别说他随身携带的诸多髓阴至宝,哪怕遭受蛮境妖鬼连番攻势都不会破损分毫。 可现在却 “不愧是蛮境大魔,确实命很硬。” 林天禄探手一勾,淡然道:“还有何招数?还是说……刚才那些大话只是大言不惭而已?” 皇甫仲踉跄着重新站起,闻言面庞一抽,微微抬起的双眼充斥阴鸷狠辣之色。 “看来,你要与我在此地分出生死。” “你逃不了。” 林天禄眼神微凝:“让你这等凶狠妖鬼逃之夭夭,无异于留下天大祸患。” “呵……哈、哈哈哈哈哈!” 但皇甫仲此刻却仰头大笑出声:“有趣、当真有趣!” 旋即,他投来决绝阴狠的凶煞目光,一字一顿道:“既然你要战,那便杀出个胜与负!” 话音倏落,其当即凝起阴气长枪爆闪逼近,眉心异纹勾勒闪耀,张口怒吼间仿佛有魔影笼罩,挟排山倒海之势倾轧而来! 林天禄见状再度起势,神色镇定地运气浑劲,面对几乎足有十丈之高的漆黑魔影仍岿然不动,吐息平稳清幽。 “汝,必死无疑!!” 皇甫仲狞笑着蓦然裂嘴至极限,宛若深渊黑洞,而三点诡异亮光自眉心、巨口、胸腹处骤然爆闪,呈现极为惊人的怒涛气势。 “——三元圣魂、寂灭归一!” 极光迸发,似有毁天灭地般的威能在其身前激荡喷涌,随长枪愤然刺出,那股翻腾怒嚎的至阴魔威束成一线逼命而来! “呼!” 林天禄轻吁出声,神色冷峻地一掌探出。 “到此为止。” 咔嚓! 足以寂灭神魂的一枪被徒手擒住,五指用力,当即寸寸崩裂破碎。 而威势惊人的至阴魔威无论如何狂涌奔流,在这一掌之威下却一触即溃,缠绕周身的无数森冷恶魂霎时泯灭消散,显露出了置身于洪流之中的皇甫仲。 其身躯同样被反震地支离破碎,双臂尽断,极为凄惨地后仰倒飞。 但他在这一刻却癫狂怒笑,眼中精芒爆闪:“你、该死!” “嗯?” 自虚空之中仿佛有一柄利剑凝聚而成,通体晶莹如玉,宛若巧夺天工之品。 “三十六命星邪具、由我炼化之圣器,你决计必死无疑!” 剑光倏然一闪,瞬间击中了林天禄的眉心。 皇甫仲以阴气勉强重构身躯,翻身落回地面,狞笑着抬头望向高台。 但这份胜券在握的癫狂笑容,在这一刻却顿时僵住。 “——此物,便是你最后的底牌?” 平缓淡然之声再度响起。 林天禄随手将抵在眉心的玉剑挪开,微一用力,剑身上顿时炸出道道纵横裂纹,几乎险些破碎。 “噗!!” 皇甫仲目眦欲裂地捂住心口,顿时发出痛苦嘶吼,面色青紫一片。 这、怎么可能! 自帝门传承下来的命星邪具,怎么可能会被随手捏碎! 这一击,明明足以灭杀蛮境巅峰的妖鬼,哪怕是凌驾于蛮境之上的魇境亦有机会重创。可这书生……竟分毫不伤地轻松挡了下来?! 并非魇境…… 此人、此人还要在魇境之上! “你,想逃?” 平缓之声宛若惊雷般在耳畔炸响。 皇甫仲面色呆滞了一瞬。 旋即,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在心中奔流涌动,怒吼间张开双臂,交织构筑成两柄漆黑纹火枪。 “吾,战至最后一刻!” 林天禄微微颔首,再度摆出迎战架势:“至少还算有些勇猛血性。” 皇甫仲面目狰狞地提枪腾跃而起,嘶吼着奋力刺来。 但在此刻,其身影仿佛遭受冻结般停滞在半空中,平举刺出的枪尖之上似有一缕赤红荧光闪烁而起。 林天禄隐隐感觉体内泛起温热之感,心念微动,翻手间在身侧一拂。 旋即,道道赤红流光在半空交织流转,构筑成一抹曼妙动人的娇艳身影,轻盈飘落,纹金长靴轻点在枪尖之上。 “呃?!”皇甫仲当即脸色陡变,只感觉一股恐怖威压霎时笼罩神魂,骇然间从半空中骤坠,扑通一声半跪在了大典祭台上。 而其手中长枪更是被完全踩在了面前这双精巧靴尖之下,一时竟难以挣脱! “你是何——” 他刚抬起目光正欲怒吼,但倏一看清身影面庞,顿时瞪眼失神。 来者身着一袭宛若霓裳凤袍般的华美羽衣,金红赤凤图案交织盘绕,似火中重生现世,威严圣洁万分。金钗珠玉垂帘,臂挽赤霞雾纱、素手交叠执于腹前,仪态雍容华贵恍若飘然仙子、又似母仪天下的尊王帝女。 赤发飘飘、绝美出尘的清冷面庞素颜朝天,凤眸睥睨漠视,浑然天成般的高贵绝世之气霎时笼罩方圆,竟令皇甫仲面色惨白地下意识俯首跪倒,瞳孔一阵收缩震颤。 一道典雅清冽的女声悠然响起:“东域后人竟沦落至此,当真可悲。” 但皇甫仲顿时心下巨震,骇然万分。 此女,竟知晓他东皇帝门的来历?! “图害生灵、滥杀无辜,如今你便将性命留在此地吧。” “何人……当世何人能杀得了我!” 皇甫仲强压心头惊惧,怒吼咆哮豁然起身,散去被踩在其脚下的长枪,反手幻化出无数黑影长枪,怒目圆睁地正欲反击。 簌! 一团烈火,蓦然自女子掌心之中燃灼而起,仿佛雕琢构成一朵赤色玉莲,流转着瑰丽晶莹的色泽。 “执迷不语、癫狂入邪,你自出手那一刻起就早已失了东域后人的冷静沉着。” 四周悬浮的无数长枪霎时自行焚烧溃散,只余满脸呆滞的皇甫仲愣在原地。 “如今——” 赤发女子缓缓将玉手伸出,掌心中赤炎玉莲芯中火光闪烁,朱唇微启:“你,命已该绝。” “……哈、哈哈哈……” 此招,避之不过。 皇甫仲撩起凌乱四散的刘海,惨笑道:“没想到我潜修数百年、纵横此界数十年,最终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死的如此滑稽可笑,当真是徒增笑尔。” 赤发女子娥眉微蹙,屈指轻弹,火莲很快飞出。 但在这一刻,皇甫仲却蓦然露出狰狞癫狂之色:“哪怕我死,你们也别想从此地逃出生天!!” 话音未落,其身躯当即炸成漫天飞舞的碎屑。 并非被烈火焚尽,而是其选择了自我毁灭! 同时重重鬼影霎时弥漫、其体内的阴气洪流仿佛彻底失控般逸散奔流。 “竟直接自毁殉葬?!” 赤发女子见状面露讶色,神色微沉。 她刚想挥手唤出赤炎,但心头咯噔一声,很快瞥见被术法笼罩在四周的万千凡人县民,动作当即一顿。 若要将这等规模的失控阴气尽数消弭、赤炎之规模必会波及到这些无辜民众。但若不加以控制,这自爆之威,足以将整座青城都化作人间地狱、尸山血海! “还是由我来吧。” 林天禄悄然走上前来,轻笑着按住其香肩,无穷灵气霎时涌入体内。 赤发美人只感浑身发烫,无可匹敌之力荡便全身,仿佛沉浸在温暖环抱之中。 她面色微红拂袖一挥,点点光流宛若氤氲般散开,转眼间就将弥漫开的自爆阴气尽数泯灭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林天禄低声问道:“赤姑娘,你怎得突然跑了出来?” “刚才那术者,乃上古一族的后人。我得现身仔细瞧瞧。” 赤灵渊缓缓放下玉手,轻吁道:“没想到竟会传承至今。” 与此同时,原本被冲击所震慑的妖鬼们皆神情一震,隐隐感觉到身心泛暖,那股笼罩神魂的沉闷恶感烟消云散,纷纷毫无滞涩地重新站起。 “好小子,多谢出手援助!” “老前辈们无需客气。”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在场县民们能安全无忧,也多亏诸位老前辈们竭力相助,拼命维持守护术式的运转,才能让这场冲突没有产生丝毫无辜伤亡。” 放眼望去,那些民众们依旧僵立原地,神色呆滞。 但毫无疑问,刚才激战之际所产生的风浪余波尽数都被他们施术抵挡了下来,别说受伤,甚至在场万民都没人踉跄摔倒,可见这场冲突自一开始便早已在‘安排计划’之中。 这些老前辈们一转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其身旁的赤发女子。 “但这位姑娘是……” “我名赤灵渊,乃赤凰一族。” 赤灵渊面露端庄典雅的矜持浅笑,执手腹前微微行礼:“多谢诸位出手相助。” 妖鬼们闻言皆是诧异。 他们可从未听闻过所谓赤凰,这世间竟当真有凤凰存在?! “孙贤婿,没想到你竟还有这等……” 华严兴有些灰头土脸地从后方走来,惊诧莫名地打量了两眼,心中更觉愕然。 这位女子身上的气魄,当真匪夷所思。 暂且不论其修为强弱,单论气质容貌,哪怕是与当今的皇后娘娘相比都不遑多让……不,这等威严高贵的气质甚至还犹有过之! “严兴!” 台下一老者蓦然沉声道:“我等术式已支离破碎难以维持,解开在即,还有最后一步棋正要走完。” 华严兴倏然回神,连忙道:“孙贤婿,快些做好准备。” 林天禄早已猜测到此计流程,微微颔首,看向俏立于身旁的凤凰美人:“赤姑娘,你如今……” “既然先生要与一位姑娘订婚结亲,我自然得献些祝福才行。”赤灵渊拢发浅笑:“况且刚才我本想出手相助。不料还得先生善后,实在尴尬的紧,如今可得将功补过。” 说罢,她指印一捏,婀娜身姿当即化作一抹赤红流光直冲上天。 …… 几乎笼罩整座青城的巨大结界几乎同时齐齐解开,原本被束缚行动的万民们纷纷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慌忙环顾四周:“发、发生了何事?!““刚才好像有怪人突然出现……” “看台上!!” 众人失声惊叫连连,就见刚才那出声的古怪男子正持枪飞跃而起,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劲力破空一刺,恍若流星般直射向大典阁台上的华严兴。 侍卫们飞奔之际瞪大双眼、文武百官更是骇然伸手欲叫,但那一抹枪影却来得实在太快太急,仿佛已将毫无防备的老王爷一枪击杀! 直至 林天禄现身挡在前方,凌空一脚直接将长枪强行踢飞,反身一掌将俊美男子轰然震退了出去。 转瞬间,台下百来位妖鬼和术者老前辈们纷纷从四面八方飞速赶来,抡动手中刀枪棍棒,直接将袭击刺杀的男子压伏在地。 “王、王爷他没事……” 不少阁楼内的官员顿时满脸冷汗地瘫坐下来,捂着胸口喘起粗气。 华府众人更是吓得面色惨白,更有甚者险些晕厥过去。 而在台下的万民们才定下几分心神,怔怔望着屹立于台上的身影,不禁惊叹喃喃道:“这位林先生……好厉害!” “是他救下了老将军一命?” “刚才那刺客的气势着实骇人,怕是远胜寻常青灵境的武者。就连台下那些能人异士们慢上一拍才反应过来,难道是那五脉宗师之境?!” “好俊俏的功夫,而且如此年轻,武林之中何人能与其媲美!” 诸多惊呼谈论之声愈发嘈杂,突生变故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散去。 直至‘刺客’被众人扣押抓走后,华严兴面露温和笑容,负手朗声道:“我这孙贤婿正如诸位所见,武艺非凡,刚才更是出手救我一命,像这等英雄豪杰,如今还有何人出声异议!” 台下一时寂静无声,竟无一人再敢出声多嘴。 华严兴满意颔首,抬手从旁拿起婚书与宝剑,神色慈祥地递到了林天禄面前,小声道:“好小子,此次你助我华家、青城渡过难关,可见舒雅并没有看错了人。” “王爷过奖。” 林天禄抱拳讪笑一声:“只是这演戏之事,着实是尴尬了些。” 刚才那奇袭刺客,不过是模仿皇甫仲面容身形构筑的幻象。 “救我一命之事,这可丝毫不假。老夫可是牢牢记在心中。” 华严兴白眉微挑,咧嘴笑了笑。 旋即,他运功提气,以方圆百丈内都能听见的浑厚洪亮之声,开口道:“今时良辰吉日,我华家便与林家结亲,老夫的孙女华舒雅便许配给这位年少才俊,择日便完婚成亲,相伴一生!” 沉寂片刻,台下很快响起了一些欢呼赞叹。 “——咦?!” 但很快就有人惊叫出声,连忙抬手指向上空:“快、快看天上!” “又有何变……怎、怎会有这等异象?!” 陆陆续续有人抬头望去,皆惊得目瞪口呆。 一抹宛若凤凰圣兽般的虚影在空中若隐若现,振翅翱翔,凤鸣清啼,仿佛有点点光霞裹日辉洒落人间。一眼望去仿佛神话传说之中的人间奇景,当即令青城内万民皆俯首叩拜。 望着那洒落青城的点点光晕,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却又恍若梦幻。 直至一声呢喃在人群中蓦然响起: “天降祥瑞、圣兽现世,这是天佑我国、天护青城啊!” “对、对!此乃上天恩赐……今日的青阳大典果真有奇缘相伴!” “这场姻缘定是仙神庇佑,是我等青城之幸!” 伊始只些许三两声的窃窃呢喃,但不过转眼间这股声音就如同海浪般扩散,交口皆传,直至汇集凝成一束。 片刻后,赞颂欢呼声就如山呼海啸般震响,仿佛整座青城都在微微震动。 “……” 林天禄接过老王爷递来的婚书和宝剑,侧首看向不远处的阁楼,就见华舒雅正站于栏杆台前,掩唇默默垂泪。 而二人视线交汇的瞬间,不禁相视一笑。 无数的欢呼与赞誉仿佛远在天边,寂静无声,只余开花结果后弥漫的温情甜蜜。 …… 青阳大典,仍在顺利进行。 此次大典祭祀个中缘由虽是为抵御妖鬼来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安排,但如今将暗中觊觎的强敌一网打净,这场大典自然能安全地办下去,无需再有顾虑。 而热闹红火的气氛笼罩青城整日不休,满城街巷都在谈论着发生的种种惊奇之事。 有人在猜测那林天禄究竟是何来历、有人对眷侣二人相知相识的历程浮想联翩,也有人好奇此人如今攀上了正阳王府一脉,往后是否会一飞冲天、升官发财。林天禄之名又是否如正阳王一样,当有一日名震天下,震惊朝野群臣。 这一晚,注定是青城的难忘一夜。 …… 翌日晨间,天色尚且蒙蒙亮。 林天禄穿戴好衣物推开房门,踏至走廊,满脸惬意地仰头深呼吸一声。 青阳大典昨晚结束,笼罩青城的热火朝天已平复不少。至少这座王府偏院内一如既往的安静冷清,没有任何人前来有意叨扰。 毕竟,此地是谈娘的住所。 听闻府内不少人本想昨晚上门探探口风,但有谈娘出面阻拦,看来安清公主的名号上,直至如今也不曾有哪位三姑六婶的一大早到访,更显清静。 “小主昨晚休息的可好?” “嗯?” 林天禄微一侧首,就见兰儿正侯立在门外。 “睡得很好,不过姑娘你今日起的还真早。” “要服侍殿下等人,自然得早些。” 兰儿眼眸微眨,低声道:“奴婢是否要进屋服侍照料两位少夫人?” “啊……昨晚她们与舒雅到了隔壁屋内睡下了。”林天禄尴尬讪笑两声:“总归有些私房话要聊聊。” “奴婢明白。” 兰儿轻抬右手,示意向院内湖亭:“殿下她如今正在等候小主,还请前去瞧瞧。可能有何要事吩咐。” “好。” 林天禄整了整衣襟,沿着走廊快步走向园湖凉亭。 只是远远瞧上一眼,他不禁露出几分错愕之色。 庭院内,赫然坐着谈娘和赤灵渊二人的身影。 谈娘虽褪下那身华美夺目的衣装,但一袭朴素淡雅的修身长裙依旧勾勒出曼妙玲珑的身段,并膝侧坐,优雅端庄的仪态尤显魅力十足。 “天禄醒的如此之早?” 她放下手中瓷杯,有些好奇道:“昨晚没有与若雨她们同寝?” 林天禄正想开口,闻言顿时讪笑:“昨日才刚与舒雅定下婚事,如今在谈娘的院子里再与若雨和忆诗……” 谈娘不禁掩唇笑道:“我可没如此古板迂腐。你们三人还是新婚燕尔,让你们分居两屋也太过严苛了些。” “总归还得避避嫌。” 林天禄轻咳一声扯开话题,目光转向坐在其对面的赤发美人。 赤灵渊同样褪下了那一袭霓裳凤袍,穿着颇为淡雅的齐胸襦裙,但其身材爆满丰腴之盛,却在胸襟与臀沟美腿间满溢出勾人心魄的媚肉凸痕,极具野性美感。 而她正略显慵懒撩人地侧倚在桌,托腮浅笑,眉宇间满是酥麻柔媚,眼波似春,隐隐有几分狭促笑意。 “谈娘怎么与赤姑娘……” “正巧在庭院内遇上的。” 谈娘拢发轻笑一声:“昨日我见这位姑娘从天禄你体内飞窜而出,想你们二人关系定然不一般,索性便坐下聊了会儿。” 她颇为感慨般赞叹道: “当时亲眼见到这位姑娘幻化成凤凰,当真让人心惊难平。但如今畅聊几番,才体会到这位赤姑娘见识之广博、性情之爽朗。” 赤灵渊美眸轻眨,温声细语道:“谈娘谬赞啦,我不过是仗着年长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倒是谈娘心思细腻、当真懂得该如何照顾天禄。” “呃——” 林天禄哂笑道:“你们怎得聊到了我的身上。” “如今自然得聊聊你才行。” 谈娘回眸望来,意味深长道:“既然天禄你与舒雅的婚约都已昭告天下,无需再遮遮掩掩。我刚才便与赤姑娘她一同商讨了一番你的婚期日子。” “哦?难道二位挑到了哪个良辰吉日?” “当然。”赤灵渊嘴角笑意更显古怪。 而谈娘很快温和笑道: “明日,你们二人便直接拜堂成婚,送入洞房。” “……啊?” 林天禄当即一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婚事敲定,孩童愿望 “且、且慢!” 林天禄倏然回神,愕然道:“谈娘,婚事明日就要办?” 这也太快了吧! 昨日订婚、明日成婚?! 谈娘目光温和,语气轻柔道:“虽说昨日大典之变令你在青城乃至庆阳省内有了不小名头。再花些时日,定能让华府众人对你改观。 但你与舒雅她们,当真想在华府内住上个数月半年?” 她语气稍沉道:“而且舒雅如今住在华府,或许并没有你所想的如此开心惬意。” 林天禄神色微怔,若有所思。 此言,确实有些道理。 舒雅与华府之间的关系,虽说不上闹僵,但终究有几分不快隔阂。 或许平日依旧能以亲戚的身份交谈相处,但与‘开心’可丝毫搭不上边。 “当然,我也考虑到天禄你们都不喜奢靡喧哗,这场婚事在我青城郊外的庄园举办,由我主持便是,一切从简,不会有旁人前来打扰。” 谈娘轻笑一声:“至于婚事所用的装点饰物、婚袍等等,我今早已命人前去准备安排,待明日一早便能收拾妥当。” 林天禄不禁失笑一声,作揖道:“当真是劳烦谈娘如此操心了。 但不知此事舒雅和华王爷他们是否已经……” “老王爷他自然同意。至于舒雅,昨晚入睡之前,我与她提及过。” 谈娘清幽明眸扫至闺房方向:“她与你一样,虽初时听闻有些措手不及,但沉默片刻后便点头同意了。昨晚她与若雨和忆诗二人一同入寝休息,想来也是在谈论这婚事相关,向两位姐姐先取取经。” 林天禄松了口气:“既然舒雅没有异议,此事便依谈娘安排吧。” “如此说来,得恭喜天禄你又结下一段美好姻缘咯!” 赤灵渊在旁挑逗笑道:“当真是可喜可贺~” 林天禄有些悻悻然。 同时娶了三房妻子,此事被其他女子提起总归心情微妙。 “不过——” 谈娘话锋一转,语气渐作怅然:“这短短几日变故,可当真叫人难以置信。接二连三现身的妖鬼,更完全超乎我等想象。” 见其眉宇间萦绕着丝丝疲态,林天禄心头微动,低声道:“虽说妖鬼们掌握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超凡之力,但归咎到底,妖鬼其实与我们一样都有七情六欲、有自我思想。哪怕再遇见他们也无需心怀恐惧。““是啊~” 赤灵渊转回目光,温和安抚道:“谈娘若心中忐忑难安,索性将那些妖鬼们想象成武艺更高的绝世高手便是。而且无论寻常武者锻炼打熬出的内力真气,还是妖鬼们习得的阴气,都是源自天地之间的精魄源能,殊途同归,互通有无。” 她双眸好似弯月般眯起,笑意更显成熟娇艳:“凡人武者或许暂且无法与妖鬼相提并论,但若修炼至巅峰,其实与那些强横妖鬼同样能一较高下。以谈娘你的天赋根骨,只要勤加修炼,不出数十年的功夫便可突破至……按照如今的说辞,乃是蜕变境界,足以与赤魔境妖魔大战一场。” 谈娘很快收拢了情绪波澜,淡淡一笑:“赤姑娘还是这般知识渊博,不愧是传说中的凤凰神兽、仙神之人。” “咳……”赤灵渊被夸得有些脸红。 “我已听闻过了你们前段时日的经历。” 谈娘侧目望来,轻笑道:“天禄,如今这位赤姑娘已伤势痊愈,不知你准备如何安置?” 林天禄略作沉吟:“以赤姑娘的性子,挑选处僻静清幽、山清水秀之便可。但具体何处还得看姑娘自己的意思。” “但她刚刚与我聊起此事,同样有些迷茫。”谈娘温和浅笑道:“不如,再由谈娘我来擅作主张一番?” 赤灵渊好奇道:“谈娘有何提议?” “既然暂无居所,不妨就随我一同在山庄内住下吧。” 谈娘语气平缓道:“我那山庄地处偏僻、鲜少有外人往来。庄内唯有些年轻少女以作侍女厨娘,还算颇为清幽安宁,亦能瞧见些后山的山水风情,平日用作修生养息可谓再好不过。” “这……” 赤灵渊睫眉微颤,垂眸纠结思忖。 林天禄沉吟道:“赤姑娘你如今刚出世不久,对于当世尚有些懵懂。跟随在谈娘身边应该能得更多妥善照拂,此提议确实不错。” 谈娘饶有兴致地盯着赤灵渊的神色反应,艳唇微抿道:“当然,我可不是叫你与我深居山林之中数十载。往后可与我一同外出游山玩水,享受些生活乐趣。” 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山庄生活过去确实清闲了些。但如今认下了天禄,往后每逢佳节之际,我可带你一同前去长岭县内找天禄叙叙旧。至于这段时日,先让天禄与舒雅她们这新婚燕尔好生游山玩水一番。” “呃——” 赤灵渊闻言神色一怔,品出话中溢于言表的深意,脸颊微泛一丝淡淡粉霞红晕,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若谈娘在山中无人相伴,我留下陪陪倒也无妨。” 谈娘顿时暧昧瞥来一眼,令林天禄脸上笑容更显僵硬。 怎得赤姑娘她还…… “若有闲暇,往后或许还能在长岭内寻座合适的宅院庄子,当一回同县邻里。”谈娘笑吟吟地看着二人:“你们看此举安排如何?” 林天禄轻咦一声:“谈娘是要搬到长岭?” “是啊。” 谈娘脸色柔和几分,缓缓道:“我在青城本就无所事事、无甚好友。而与王府的关系只算寻常,之所以会住在山庄内,只因我暂且还有个‘华家儿媳’的名头在,不好离开太远。 但如今舒雅将要嫁与你远赴长岭,我这作为姨娘的一同跟去也算师出有名。更何况如今你既是我干儿,我这作干娘的,岂有与你相隔两地的道理?” 林天禄想起谈娘当初在华府遭受的凄惨对待,面露思忖,很快颔首道:“谈娘既有此意愿,我自然再欢迎不过。” “那就好。”谈娘温和眸光一转:“赤姑娘你意下如何?” “既然你们都无异议,我自然接受啦。” 赤灵渊哭笑不得似的扶额暗叹。 她这活过数千上万年的赤凰,没想到如今竟会与人聊上三言两语就心神动摇,着实难为情了些。 “……” 谈娘见其神色波澜,早有预料般暗暗轻笑。 自家干儿虽桃花运不浅,屡有美人倾心,但这几位女子倒皆是人间绝色,美艳出众。往后若当真成了儿媳妇也算一桩美事。 但 谈娘摩挲着袖中皓腕,轻声道:“天禄,当时还有另一位银发姑娘,不让她现身出来与我见一见?” 话音刚落,一抹流光很快在亭内浮现。 穿着坦肩襦裙的云玥悄然现身,举止优雅地浅拜行礼:“民女云玥,见过谈娘。” “哦?” 谈娘怔然打量了几眼,暗道一声好生妖艳的妩媚女子。 若说身旁这位赤姑娘是丰腴性感、那么眼前这位便是烟视媚行,眉宇间荡漾着足以勾魂夺魄的倾城媚意,世间可没几个男子能不被其美貌妖魅所摄走魂魄。 林天禄哂笑道:“玥儿她之所以不曾现身相见,只因她……并非人身、而是真正的狐妖,担心会引起些不必要的误会。” 而今连赤姑娘这位凤凰都已当面现身,自然是无需再藏来藏去的。 “我就说若雨她们口中提及的‘云姐姐’到底会是何人。” 谈娘摇头失笑一声:“如今瞧见云姑娘的真容气质,心下才有几分认同。” 林天禄好奇道:“谈娘是何时发现的?玥儿她应该还不曾现身过才对。” “昨日街上突生变故,这位云姑娘就曾现身阁台,眺望战场,还是她施展了古怪手段,为我们挡下不少袭来的风浪。” 谈娘感慨道:“若是不然,我应该会与台下万民们一样被骇得目瞪口呆、难以动弹。更瞧不见天禄你与那恶徒激烈交锋的场面。” 回想当时仿佛意识凝固般的悚栗之感,她仍有些心有余悸。 她自小练武、经历过不少生死时刻,但修炼至宗师境界,还从未感受过这等恐怖惊人的气息,只叫她浑身战栗。也正是靠这位云玥姑娘及时出手相助,那股几欲窒息的威压才倏然散去。 “如今回想一番,我还得向云姑娘好好致谢一番才行。” “谈娘不必如此。” 云玥噙着矜持淡雅的温润笑意,悠悠道:“我出手保护家人自是理所当然,相互道谢未免太过生分。 况且当时谈娘虽被那恶鬼气势所震慑、但惊惧之际却下意识想跳出酒楼,提剑上台去保护天禄,这份情谊倒更叫人敬佩。” “啊……” 谈娘神色微僵,似感觉到林天禄投来的目光,心中莫名升起几分尴尬热意,连忙轻咳一声。 “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嗯。” 云玥闻言笑意更显温润,挪步上前相依而坐,颇为亲切地执起了她的右手:“谈娘若还有何困惑不解,玥儿便与您说叨说叨,正好让我们二人互识一番。” 谈娘微瞥其面庞上流露的温和笑容,思绪急转间收敛神色波澜,缓缓颔首道:“我如今暂且无事,云姑娘既有意畅谈自然无妨。” 言至此,她似有所思般侧首道:“天禄,你去瞧瞧幽罗和尚涵两位姑娘吧。我本想命人让她们再留一两日,在婚宴上喝杯喜酒再离开也不迟,但她们似是执意要走。” 林天禄眉头微挑,连忙拱手道:“那谈娘就坐此歇息会儿,我先去见见她们二人。” …… 待得林天禄匆忙离去,凉亭内便只剩下了三道倩影。 谈娘倏然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妖媚狐女,一时沉默无言。 云玥仿佛早有预料般温婉一笑,应声道:“谈娘见识甚广,想来也看过些志怪传记,知晓所谓的狐妖会是何等性情。” “魅惑人心、吸人精魄,虽称不得下流龌龊之辈,但终究是妖物邪祟,不怀好心。” 听着谈娘略显冷淡的回应,云玥与其手掌相扣轻握,垂眸软语道:“但若这妖物寻得了真爱归宿、身心借托付而出,再不做丝毫糊涂事,谈娘又觉如何?会如那些正道之人一样觉得邪物定要斩杀、人与妖之间无法相爱相依?” 谈娘怔然片刻,轻叹幽幽道: “我知晓云姑娘话中深意,也并不准备多做干预。说到底与你相比,我这干娘不过相识几日功夫,又如何能比得上长相厮守的伴侣?” “呼~” 一旁的赤灵渊蓦然托腮轻笑道:“谈娘无需忧虑,这云姑娘与你想象中的狐妖可截然不同,不兴那套采阳补阴的手段。若论地位更似狐中圣女、妖中帝尊,怎会去那等低劣之举。在与林先生相遇之前,云姑娘她定是清清白白的纯洁处子,守妇道的很。” 谈娘愕然道:“竟还有这等区别?” 她轻捻白皙下颔,思忖喃喃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先入为主看轻了云姑娘。” 云玥闻言娇颜微红,似有几分羞涩。但还是握着谈娘柔夷,轻笑道:“无妨的,谈娘过去不曾接触过妖鬼邪物之流,自然了解不多。” “只是你们……罢了!” 谈娘摇头失笑一声:“你与天禄之间有何情缘,我自然不会多做询问。 不过,我只希望待舒雅嫁入林家之后,云姑娘能好好善待与她,切莫不要瞧其温厚老实便逗弄欺辱。” “还请放心。” 提及此事,云玥连忙肃起面庞,颔首道:“我与舒雅之间本就关系不浅,往后定会待其如亲生姐妹一般,决计不会在家中惹她不快。” “此事我可以保证~” 赤灵渊笑吟吟地插嘴道:“前段时日我与林先生一行刚刚相识,最初有些许误会,险些为敌。但云姑娘那时她就待两位夫人相当温柔体贴,亦如家中长姐。若要伪装演戏,又何必在当时的我面前惺惺作态?” 谈娘失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不必再出声解释了,我自然相信云姑娘为人正直善良。刚才那些话只是作为舒雅的长辈才叮嘱一番,并非当真对云姑娘有何芥蒂怀疑。” 云玥顿时暗松了口气,展露笑意之际,侧眸眼神中浮现几分感谢之意。 这位赤姑娘,心思倒当真仁善宽厚。 …… 谈娘所在的院落规模虽算不上辽阔,但院内诸多主房客房皆一应俱全。 林天禄沿着走廊很快寻得尚涵所在的客屋,正欲抬手敲门,但面前的房门却倏然自行打开。 “——诶?” 尚涵正背着一袋小行李,微扬螓首,颇有些呆萌地愣在原地。 林天禄神色古怪道:“尚涵姑娘,你这是……” “啊、啊不是!” 尚涵手忙脚乱地将行李摘下,一时支吾难言。 见其慌神无措的模样,林天禄连忙按住其小巧香肩,失笑道:“冷静些,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姑娘看起来怎跟要被逮住的逃犯似的。” 尚涵轻抚略微起伏的胸口,深呼吸了两口气,稍稍镇定下来。 “让先生见笑了,小女竟露出这幅……不成体统的模样。” “无妨。” 林天禄好奇道:“但尚涵姑娘这一大早便收拾行李出门,难道是要离开青城返回江盖县?” “……是啊。” 尚涵勉强扯起笑容,讷讷道:“昨日参加完青阳大典,小女该启程回家啦。此番路途遥远,匆忙赶回江盖也差不多到除夕春节之时,若再拖拉一阵可要赶不上好日子了。” 林天禄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确实是耽搁不得。” 若再不归乡,那位尚老爷子怕是得担心不已。 “兰儿姑娘为我准备好了马车和干粮,先生不必担心。” 尚涵展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纤细藕臂:“况且涵儿也不是寻常弱女子,路上若遇见些山匪盗贼之流,定能讲他们收拾的落花流水!” 林天禄笑着勾了勾她的小巧琼鼻:“你这般精灵古怪,谁人碰上都得吃些苦头。” “唔……” 尚涵面颊泛粉,颇为娇憨地嘿嘿一笑。 “不过,离开前我还得送你一件饯别礼才行。”林天禄从衣袖中摸索一阵,很快取出一柄宛若玉器般的玲珑短剑。 “诶?” 尚涵顿时一呆,看着递到面前来的玉剑,满脸错愕地抬起螓首:“先生,您要将此物赠送给我!?” 这柄玉剑,她自然印象无比深刻。 昨日激烈交战中,这柄玉剑以作殊死一搏的最终底牌被皇甫仲唤出,直接刺中了林天禄的眉心。 当时尚涵虽被结界困于外界只能远观,但仍险些被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面色惨白,几乎失声尖叫。 哪怕最后并未受伤就赢下了胜利,但这柄玉剑实在是…… “我昨晚以灵气修修补补了一番,外观虽难免有些改变,但用来防身应该还算合手。而且小巧玲珑,赠给少女使用也算正好。” 见其丝毫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林天禄温和一笑,俯身牵起其右手,将瑰丽玉剑交到了她的掌中。 “明日我就要与舒雅成婚,既然小丫头你没法留下喝杯喜酒,此物就当是回礼好了。” “……” 尚涵双眸微微睁大。 但沉默片刻后,她蓦然扑哧一笑:“涵儿都还没来得及送上祝贺随礼呢,哪能收先生的回礼呀。若叫旁人知道,可得骂涵儿没脸没皮呢。” 眼波流转间的娇俏分外可爱活泼,令人喜欢。 林天禄轻笑道:“前几日小丫头你帮我寻得舒雅所在,这已算得帮上大忙了。” “这……哪算是帮忙。” 尚涵粉唇微抖,笑容似乎有些勉强:“其实以先生的本事,小女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如孩童般的胡闹一气而已。” 话音刚落,她便连忙再度扯动嘴角,想恢复些开朗笑容。但其眉宇间的暗淡失落之意却已难以掩饰蒙混。 这丫头虽然年幼,但心思倒是纤细敏感。 林天禄拂袖蹲下,温声随和道: “小丫头果然心里藏事,有些不太开心?若有何烦闷不虞,不妨与我说说,兴许能让你开心些。” “……我只是觉得、自己有时……太爱胡思乱想。” 尚涵捏紧垂落身侧的柔夷,眼眸闪躲般撇开,抿着粉唇声若蚊呐道:“无论当时在江盖县、还是现在青城,我……终究只能当个没长大的孩子。” 支离破碎般的话语,有些难以理解。但其中弥漫出的酸楚与无奈,却令人难以想象竟会是一位孩子说出的话。 不过 “你确实太爱胡思乱想了些。” 林天禄重新露出温和笑容,揉了揉她的粉嫩脸蛋:“但这幅小大人的模样亦是可爱至极,讨人喜欢的很。而且你可比其它同龄孩童要成熟很多,方方面面都足以称得上优秀非凡!” 尚涵脸蛋微红,诺诺道:“这、这样的夸奖……” “不如,让我来满足你一个小愿望如何?” 林天禄竖起一根手指,笑着说道:“权当是对成熟优秀的尚涵妹妹……一点小小奖励!” “诶?”尚涵一愣:“愿望?” “咳……只是简单些的小愿望。”林天禄尴尬讪笑,连忙补充调侃道:“真要让我搬来金山银山、将天上的太阳月亮摘下来当随礼,绑上十个林天禄可都办不到。” “这种事……涵儿才不会故意为难先生呢。” 尚涵娇嗔一声,灵动水润的大眼睛忽闪。 旋即,她很快垂眸浅笑道:“既是愿望,先生不妨先张开手臂如何?” “嗯?” 林天禄依言很快抬起双臂,哑然失笑:“丫头难不成要做些小恶作剧?” 仔细想想、如今确实是这个合适的年纪。 “然后,先生再闭上眼睛。” “好~”林天禄闭眼轻笑道:“丫头,这可算是两个愿望咯。” “诶?” 尚涵顿时微僵,悻悻然道:“这、这便算是……” “既然有一有二,索性再送你个愿望。” 林天禄半开玩笑道:“但你若想要第四个第五个,往后可得好好念书吃饭,早些长大——呃?” 他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错愕睁开双眼。 低头一瞧,才发觉尚涵竟已扑进了他怀中,香软滑腻的娇嫩玉体相贴拥抱,鼻间隐隐飘起清甜气息。 “丫头?” “先生自己说的,还有第三个愿望。” 尚涵埋首在怀,只露出窜出呆毛的小巧脑袋,瓮声瓮气地小声道:“请、请先生抱紧我。”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青涩情谊,暂别倩影 “……” 林天禄听闻此言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哑然。 怎料到这小丫头竟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先生难道不愿满足涵儿的愿望吗?” 尚涵并未从怀中抬起头,沉闷低吟声隐隐带上了几分啜泣:“涵儿自小是爷爷抚养长大,从未见过自家父母、更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但直至在江盖县一见,先生在涵儿看来就如同兄长一样可靠亲切。而我只是想……在离开前再多亲近些,不想让先生以后忘了我。” “这——” 林天禄僵硬的面庞这才缓和些许。 想到这丫头的出身经历也确实孤苦伶仃,唯有与爷爷相依为命。 听着耳畔少女楚楚可怜的嘤嘤哽咽,他心底还是起了几分怜惜之意,面露温和笑容,双臂轻柔地将尚涵拥抱在怀。 “唔!” 少女那娇嫩纤细的小巧胴体猛地一颤,似有些许紧张。 但少女很快便松缓下来,仿佛化作一团香甜棉花般柔软,令林天禄心中不免也有了些感慨。 不同于自家妻子的婀娜多姿、十指微微用力就有丰盈媚肉溢指而出的成熟丰腴,怀中的年幼少女就好似精美易碎的玲珑瓷器一般,每一处都充斥着完美无瑕的匀称纤细,丝滑柔软,似乎抱得太过用力就会让其伤着似的。 “——安心吧。” 林天禄轻轻拍打着少女的粉背,温声安抚道:“小丫头你这般可爱,我当然不会忘掉。待你们书院之事忙活完了,年后有机会便来长岭玩玩。 若仍有些学业之事走不开身,索性与我们写写书信也无妨,正巧让我看看小丫头你的文笔涵养如何,有没有得尚老爷子的真传。” 尚涵蓦然探出脑袋,娇嫩可爱的面庞上早已布满粉艳红霞,神色迷离羞涩。 她微微磨蹭着娇小身子,明眸中隐含水雾,吐气如兰般柔声道:“先生真好~” “丫头,如此一来可是舒心了些?” “能得先生这番话,小女确实很开心……” 尚涵宛若粘人的猫儿般枕靠在肩,看着林天禄的面庞,目光有些出神,细语喃喃道:“不过,小女还想了解先生更多,不想仅仅只是相互打打招呼而已。” 林天禄依旧闭着眼睛,宠溺笑道:“一些生活琐事,多聊上几句总归会知道的。但终究还得等丫头你再长大些,变得更加懂事聪明,就能——” 但话音未落,耳畔便飘来一丝幽怨般的低吟:“先生很喜欢身段婀娜的成熟女子吗?” 林天禄微微一愣。 但他略作思酌后很快笑着说道:“成熟与否倒是无妨,还得看性子能否合得来。若两情相悦,是何模样都无甚区别。 不过这情感之事对丫头你来说还太早了些。男女若要看对眼,影响的因素可实在不胜枚举。或许是家境地位、性格是否相配、观念是否相适等等。等到长大之际,心思成熟、眼界变宽,自然而然会寻得相配良缘。” “是、是这样呀。” 尚涵轻眨灵眸,俏脸上洋溢的笑容更显明媚可爱,仿佛笼罩心头的阴霾困苦散去不少。 她见那几位夫人一位位身段都如此丰腴妩媚,火爆性感,原本还以为…… “好了,小丫头,都已抱你许久,如今你总该心满意足了?” 林天禄温和轻笑道:“过年之际记得多吃些鸡鸭鱼肉,如今你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千万别饿着自己。” “小女会牢记在心的,但……” 尚涵脸蛋渐渐红润剔透,目光却愈发坚定,低吟道:“先生刚才又是送了我饯别礼、又是满足了小女的心愿。涵儿总该得回赠先生一份礼才行。” 林天禄轻咦一声,很快失笑道:“能抱着尚涵小姑娘,此事就已算得天大的好礼啦!要是让尚老爷子他知晓,指不定得骂我不知廉耻了。” “爷爷他可不会如此不通情面。”尚涵扑哧一笑,声音宛若银铃般清脆好听:“兴许还得揪着涵儿的耳朵,好好责备我故意逗弄先生呢。” 林天禄故作认真道:“若当真如此,我可得帮尚涵姑娘解释一番,免生误会。” “好啦~先生就不必再逗涵儿开心了。” 尚涵略微在怀中调整了一番身子,几乎是面对面的亲密相拥,藕臂有些生涩害羞地垂搭在脖颈两侧,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一副郎情妾意般的美好画面。 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俊朗面庞,她眼神闪烁,似颇为紧张般咬了咬下唇。 旋即,她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勉强维持着无邪笑意开口道:“先生现在可不能睁开眼睛哦,涵儿可还得再找找礼物呢。” “不必着急。”林天禄温和笑道:“我会耐心慢慢等的。” 但言语之际,他心中亦有些许困惑。 若要在身上找可送的小礼,但为何双手却始终搭在自己的肩头后颈上,不曾挪开。 难道是这丫头还没想好该送些什么? 念及至此,林天禄颇感好笑又怜惜,正准备开口再安抚引导几句,让其随便送些手绢之流便可。 只是 嘴唇上很快传来软玉般的细腻触感。 林天禄倏然一愣,当即睁开双眼,愕然瞧见尚涵正满脸通红地吻了上来! 呆滞间,甚至能感觉到柔嫩滑弹的粉舌正生涩探出,羞答答地轻挑摩挲,似想激烈享用舌吻,但樱唇与粉舌却甚是茫然地在外头舔来舔去、轻轻嘬动,发出几分粘腻水声。 目光交汇之际,就见尚涵满是水雾的明眸荡漾羞涩春色,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为主动地欺身靠来,螓首微侧,娇嫩樱唇亲吻地更加忘我深情。 林天禄下意识后仰拉开距离,但没想到这小丫头仿佛早有预料般踮起脚尖几乎整个人都趴了上来,如同树袋熊般紧紧抱在一起。 “等、等一下!” 林天禄连忙按住其香肩,强行将其扒拉开来,惊愕道:“丫头,你这是在干什么?!” “哈、哈……哈——” 被强行分开紧贴嘴唇,尚涵俏脸红彤彤地喘息连连,娇软颤声道:“当然是……一点小小礼物……不知先生是否喜欢?” 眼波含春、娇躯发烫发软,裙下纤细小腿发软打颤,仿佛都要化作一潭春水般融化在怀。 林天禄见其这幅动情模样,眼角连连抽搐。 这哪里还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若叫旁人知晓,他可得“先生又将涵儿当成孩子啦?” 尚涵轻拂过沾着些许银丝水渍的樱唇,竟流露出一抹小恶魔般的暧昧笑容:“以涵儿如今的年纪,不少大户人家的姑娘们都已订婚出嫁了呢~” 这眼波流转间的调皮喜意、酥软可爱的娇声调笑,令人莫名感觉这丫头当真有了几分妩媚妖娆。 林天禄哑然片刻,很快便板起面孔正要出声教训。 但这丫头仿佛早已知晓似的钻出了怀抱,嫣然巧笑道:“既然小礼已经送上,涵儿就不多做久留啦。待年后再来拜访先生。” 说着,她便提起行李背囊,拢发垂首匆匆欲要跑走。 啪! 但林天禄很快按住了她的香肩。 “先、先生?” 尚涵蓦然回首望来,秀发摇曳,回眸间露出一张满是绯红羞涩的动人娇颜,干巴巴道:“难、难道先生是要……但涵儿还没……” “站直身子,放下双手。”林天禄神色肃然,沉声道:“离开青城之前,我可得先与你好好‘聊聊’才行。” “诶?” 尚涵顿时一呆。 旋即,光洁额头上泛起丝丝冷汗,露出有些羞怯害臊般的微妙表情,仿佛受惊的小仓鼠般缩起秀颈香肩。 “先、先生要与我聊些什、什么?” “基础生理教育。” 林天禄面色沉重地颔首道:“此事可谓再重要不过。” …… 莫约一炷香左右后,被念叨到晕头转向的尚涵连忙‘认罪认错’,更有些欲哭无泪。 此事发展,可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明明在吻别之后,双方应该深情相视、更加感人和暧昧。起码要令先生牢牢记住自己,目送着她离开青城可现在,怎得变成了罚站受训,连一丝丝的旖旎气氛都没有啦! “我刚才说的那些,丫头你可牢牢记住了?” “记、记得。” 尚涵低垂螓首,搅动着纤指怯怯道:“但小女并非什么浪荡轻浮的女子,只是对先生……才会做出此举的。” 林天禄被噎了一声,不禁无奈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如今心中所想,我皆一清二楚,无需急切不安。” “当真?” “再真不过。” 迎着少女希冀目光,他捏了捏其滑嫩脸蛋,循循善导道:“但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并非嫌弃你还是个黄毛丫头,而是告诉你,以你如今的年纪若太过主动,反而会伤着你自己的身子。” “涵儿知道了。” 尚涵微微颔首,脸上又洋溢起甜蜜可爱的笑容。 但她此刻并没有再胡搅蛮缠般念叨不断,只是笑眯眯地凑近上前,在林天禄侧脸上浅浅地亲了一下,这才脸色羞红地缩回身子,羞答答地摆了摆小手:“先生,年后再见。” 说罢,少女当即转身跑走。 …… 林天禄捂着仍带着些许湿痕的面庞,默默目送其离开庭院,心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怎得如今这个时代的姑娘也那么早熟? “那丫头虽看着娇小玲珑,但其心思可不稚嫩。” 一丝狭促笑意蓦然从后方响起:“幼年时的孤苦伶仃、与爷爷相依相伴,可让她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理智。这情感之事在先生看来还有几分‘童趣’,但她心底兴许都开始畅想起将来咯~” 林天禄轻叹一声,回首望去。 就见幽罗正笑吟吟地侧坐在走廊长椅上,袒露丰盈美腿,随手把玩着绒毛折扇。 “这丫头会做出此举,是你昨晚私下撺掇怂恿的?” “先生这话可是冤枉本宫啦~” 幽罗打开折扇发出意味深长的轻笑:“那丫头突然问了本宫该如何表露心意,本宫只是如实回答而已,至于如何做、该做什么,可都是那丫头自己想出来的。” “哎——” 林天禄脸色微妙地扶额叹息。 幽罗顿时莞尔道:“又得一位娇俏少女的青睐,先生看起来怎得还如此忧愁?” “那丫头才金钗年纪,此事要是让她的爷爷知晓,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天禄揉捏起眉心,苦恼道:“但若直言拒绝,又担心会伤了她的敏感心思。” “所以那丫头也算心思聪慧。”幽罗语气隐含几分赞叹:“进退有度、拿捏稳当。虽突然相拥亲吻,却并未出声表露情思心绪,而是相当懂事的独自离开,给双方皆留下了合适的考虑余地。 哪怕先生你心底当真有拒绝之意,她如今跑没了影子,你这拒绝的话可都说不出口咯~” 林天禄收起感慨,微妙道:“被你这一说,尚涵这丫头还当真有些……机灵?” “况且,你怎得将凡人的身子与幽鬼术者相提并论了。” 幽罗摇头失笑道:“其虽是半路出家,但得正统的阴气修炼之法,蕴体养神。虽无法与真正的妖鬼相提并论。但那具娇小柔嫩的身子可没那么脆弱,早已是发育俱全,哪怕当真被布种挺起大腹、生下几个大胖孩子都无伤大雅。何须太过担心健康安危。” “咳咳咳!” 林天禄咳嗽几声,干笑道:“好了,先将此事揭过吧。那丫头之事往后我会再与她的爷爷聊聊。如今还是先谈谈你的事。” 稍定了定神,他很快肃然道:“刚才听谈娘提及,你似乎也要离开?” “是啊~” 幽罗仪态妖娆地旋身端坐,笑吟吟地交叠起修长美腿:“这段时日以来,本宫陪着先生从西马郡内一路赶到庆阳青城,已花费不少时日,总归不能一直都跟着你们满天下到处乱转。” 林天禄闻言神色颇为感慨。 当初刚刚相遇之际,他还并未信任其身份和来历,只觉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 但这段旅途下来,双方关系确实处得不错,有时甚至……还有些亲密。 着实,世事难料。 幽罗笑意微敛,眼帘低垂,迟疑道:“而且本宫原本——” “原本是想设下陷阱,引诱我等步步踏入万劫不复之地,经历生离死别、感受痛苦绝望,好给我们些颜色瞧瞧?” 平缓淡然的回应声,令幽罗神色一怔,讶然眼神当即投来:“你,果然是从一开始就已知晓?” “或多或少猜到些。” 林天禄笑着摆手道:“但话虽如此,我其实也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姑娘屡次都中途转念收手,没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反倒让我们去铲除了些作恶多端的妖鬼恶徒。于情于理或许还得感谢一番?” 幽罗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听你说来,本宫准备的这些局可都成了调情玩闹啦?” 林天禄摇头失笑,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可得谢谢幽罗姑娘法外开恩、手下留情。” “你呀……早知就在离开前,得跟若雨和忆诗她们好好告告状才行。” 幽罗轻抚垂肩秀发,淡然道:“不过待本宫离开后,你记得好好照顾几位妻妾。若下次回来之时,见到若雨她们被你给‘榨干’了身子,本宫可得指摘责备你一顿。” “还会回来?” “当然。” 幽罗螓首微斜,抿唇浅笑:“怎得,很不欢迎?” 林天禄笑着合手作揖道:“在下此地一直都会欢迎幽罗姑娘。” “呼~跟本宫初见时比起来,你眼下可是更油嘴滑舌了些。”幽罗以折扇遮住了娇颜,笑吟吟道:“好了,你我之间也不必再说些煽情肉麻的道别之言,记得替本宫向夫人她们问声好。待年后之际若有空闲再来与你们相见。” “我会牢记在心。” 林天禄收起笑容,正色颔首道:“幽罗姑娘也要保重好身子,切记不要卷入危险之中,首要之事便是保护好自己。若往后当真又遇见困难麻烦,记得来长岭找我,在下会尽力帮忙解决。” 幽罗笑了笑:“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眼波流转间,纤指悄然抚至那开叉裙角处,丰盈水润的雪肌上银坠叮铃作响。“至于此物,本宫更是会时刻佩戴。” 林天禄顿时尴尬道:“你若能戴在颈间,我应该会更开心的。” 幽罗面颊微红,暧昧笑道:“待年后再见,先生若能再送本宫一件小礼,自然能考虑一番。” 她并拢纤指抵在唇间,神色妩媚地抛了一记撩人飞吻,调笑道:“明日与华姑娘成亲洞房之际,本宫给你留了些小礼,届时出言道谢可就不必。” 说罢,其身影便开始愈发模糊不清,仿佛是阴气枯竭耗尽般渐渐溃散。 两人默默对视,一切尽在眼神之中,早知对方心中所想。 直至,幽罗彻底在走廊消失。 林天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心间一动,蓦然侧首天际远方。 “……” 旋即,他不禁笑着摆了摆手: “记得做个好梦。” …… 在万里外的深幽地宫之中,罗星万幽塔最底层。 深潭绿湖之上的玉璧宫台,正默默地仰躺着一位长发飘飘的明艳美人,执手平放腹间,如同巧夺天工般的美人玉雕,恍若睡梦之中的仙子。 直至紧闭的双眸倏然一颤,悠悠转醒 ‘幽罗’睁开美眸,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温软笑意:“他早已认出了本宫身份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幽罗之愿,人生初缘 “呼~” 幽罗神色慵懒地侧身坐起,银丝如星河般散落,瑰丽双眸闪烁,仿佛仍在回味着这段时日的种种经历。 回想与林天禄相见时的‘别有用心’、‘图谋不轨’,直至道别之际两人的默契无言、心有灵犀,哪怕她自己都不曾料到…… 双方竟如此有缘融洽。 幽罗哑然失笑。 如果以她当初布置准备的计划进行下去,若雨和忆诗那两个丫头在半途中就得丢了性命,而华舒雅则是被当作‘筹码’送与他人之手,华府崩溃、长岭陷落,可谓板上钉钉之事。 天下大乱、战火倏起,就连林天禄仅剩的平静安宁也会被尽数夺走,只能在纷乱之世中茫然奔波。任其纵有改天换地之能,终究夺不回所失去的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许久都不曾接触外界,本宫果然还是心软啦。” 她最初戴上了面具在诸多势力之间合纵连横、搅动风雨,布下了一环扣一环的逼命死局。哪怕林天禄纵有非凡修为,亦然得乖乖入套陷局,有千般限制可以加诸其身。 只是事到临头,她终究还是有些后悔了。 “这榆木书生,倒是叫人喜欢。” 幽罗暗自轻笑了两声。 并非当真有何男女之情、情意绵绵,而是那书生言谈举止间的亲和儒雅,令她颇感舒适惬意。 与其交谈相处仿佛放下了所有的心防警惕,无忧无虑地笑谈调侃,如同亲密无间的至交好友一般。 这种感觉,她这千年来都未享受过。 不,或许她自诞生于世以来就不曾拥有。 “一直待在这塔底下,总归还是有些寂寞难耐。” 幽罗仿佛自嘲般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回想化身陪伴着林天禄的点点滴滴,既是温馨,也算颇有波澜惊险,着实难以忘怀。 紧握的左手微微张开,看着掌心中的银坠玉珠,她不禁垂眸浅笑,喃喃道:“下次再见,定要给你些惊喜才行。” “——你,擅离了罗星万幽塔。” 古井无波般的低沉嗓音蓦然响起。 旋即,就见远处的阁台之上浮现出了中年男子的身影。 他依旧面色古板肃穆,眼神如同千年玄冰般森然冷峻。 “我罗星与古界发生了冲突,其中定有你在暗中插手。还有一名执魂者被杀,是你传递出了错漏百出的错误情报,引他们自以为是地闯进死局之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幽罗收起银坠,眼眸微抬,露出邪异凛然的笑容:“对你们来说,所谓的执魂者本就是棋子而已。本宫出手帮你剔除掉几个不服管教、自作聪明的蠢货,又有何妨?” “……” 中年男子一时沉默无言。 但片刻后,他蓦然沉声道:“不要随意浪费你的魂力去做些毫无意义之事。” “呵。”幽罗只是不屑冷笑一声,扯动皓腕上的锁链背身侧卧,闭眸噤声。 中年男子身影变得愈发模糊,好似消失离去。 直至这时,幽罗才微抬右手,看向紧缚着自己的咒文寒锁,眸光闪烁不定。 “或许本宫也应该……换换环境。” …… 青城郊外,一座傍山庄园尤显气派广袤。 此地气息清新淡雅,杳无人烟,唯有山间的几声嘹亮鸟鸣幽幽回荡。 临至正午时分,谈娘已然带着众人离开华府,坐上马车来到了这座环境优美的山庄之中。 比起城内华府,此地庄园的规模可谓不亚分毫、甚至更显宽敞清静,几处院落都有侍女每日打扫清洁,如世外桃源般舒适惬意。 “……” 而山庄内林立的诸多建筑,自然有专为来客准备的几间奢华卧房,内饰家具一应俱全,清幽寂静之中难掩豪气华贵。 林天禄帮忙将行李搬进卧房内,刚收拾整齐干净,回身正要离开,却见门前已然站着少女倩影。 “舒雅?” 他随手将橱柜关上,轻笑一声:“怎得没有跟若雨和忆诗待在一起?” 华舒雅轻拢秀发,脸蛋泛起一丝红晕,颇为紧张道:“是、是两位夫人特意让我来陪陪先生你的。” 躲藏在走廊转角的茅若雨和程忆诗侧耳闻言,顿时无奈扶额。 这丫头,怎得还如此实诚! “她们倒是有心。” 林天禄挠了挠面庞,哂笑道:“这般撮合姻缘,实在是让人心生歉疚。能有这等完美贤惠的妻子,相较起来我都显得有些厚颜无耻了。” “唔——” 隐隐听见屋内的声音,茅若雨和程忆诗齐齐扶住身旁的梁柱,虽神情无奈,但脸颊还是不由得泛起羞赧红晕。 相公怎得也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啦! “两位夫人确实都很好。” 华舒雅感同身受般感慨出声:“昨晚与我一直聊到了深夜时分,还屡屡出言安慰。若非有两位夫人相伴身旁,我都不知道这两天会紧张忐忑成何等模样。” 林天禄走出卧房正欲开口,但很快轻咦一声,沿着走廊望去。 只一眼,便瞧见连忙躲藏起来的两道身影。 他不禁失笑一声:“舒雅身后还跟着两位担心不已的好姐姐。” “诶?” 华舒雅略有愣神,顺着视线瞧了瞧。 片刻后,茅若雨和程忆诗带着讪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相、相公,舒雅……” “咳咳!” 程忆诗连忙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执手腹前,好奇道:“夫君,听闻幽罗姑娘和尚涵姑娘都已离开青城?” “是啊。” 林天禄笑着说道:“尚涵要回江盖过年,实在是留不得。至于幽罗她可能另有难言之隐,但想来应该并非什么麻烦事,我们也无需担心。兴许待年后便可再见。” 程忆诗若有所思,颔首无言。 毕竟那位幽罗姑娘总是神出鬼没的,说不定春节之后便会突然从何处现身,吓众人一跳。 华舒雅美眸轻眨:“那位幽罗姑娘,果然与大家都很熟悉?” 她虽被幽罗强行附身操控过一次身体,但相处时日尚短没聊上几句,终究还算不得熟悉。 对其了解只停留在两位夫人的介绍上,心里也只觉其当真美艳妖娆、性感雍容,性情更是捉摸不透。 着实是一位相当古怪的女子。 “幽罗她啊……” 茅若雨缓缓走来,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们是在离开长岭后遇上的,虽萍水相逢,但因缘际会下也结伴同行了半月有余。或许算不得知心好友,但如今耳边骤然少了她的嬉闹调侃,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程忆诗双臂环胸,扶额叹息道:“此女实在妖媚魔性,比若雨还更像天生的狐狸精。妾身有时都替夫君捏把汗,竟还能面对诱惑不做动摇。” “咳!” 茅若雨顿时脸色微红,嗔怪般横了她一眼。 林天禄悻悻然道:“虽然路上嬉闹不断,但幽罗姑娘与我们相处的确实不错。” “原来如此……” 华舒雅抚上胸口,脑海中还清晰印刻着难以忘却的精妙剑法招式,一时沉默无言。 前几日刚苏醒,她只知晓自己得了些好处,但念及身子被强行操控,心中隐隐还有几分不快。不过这两日闲暇之际略作抿品思量,才愈发感到这些招式之间的精妙绝伦,其中珍贵绝不亚于当初在临月谷内的机缘。 她有预感,若能将幽罗留在自己身上的招式尽数融会贯通,自己的修为定会突飞猛进。 无论怎么说,自己终究承蒙了天赐馈赠,往后若能再见,定要再亲自好好感谢一番才行。 “好了!” 程忆诗蓦然出声,有些好笑地将林天禄和华舒雅的双手一同牵起,顺势交叠相握。 “这场婚事虽来得猝不及防,但今日正巧无事,你们二人就好好独处一番,聊聊这段时日来的相思之情,省得到了拜堂之际还浑浑噩噩的。” 华舒雅面露几分羞涩,小声道:“程夫人,我与先生其实不必那么的……” “妾身都已是过来人了,哪儿还会骗你。”程忆诗肃起俏脸,附耳低喃道:“明日就要拜堂入洞房了,今日自然得好好酝酿一下情绪。毕竟婚事对女子而言太过重要,若无离弃便是此生唯一一次的经历,得好好珍惜。” “……依程夫人便是。“ 华舒雅苦笑着点头应声。 程忆诗闻言这才优雅浅笑,后退几步牵起茅若雨的右手,轻松道:“夫君与舒雅好好独处,妾身与若雨一同去帮忙瞧瞧婚房的装饰打扮,总归得给些参考意见。” 说罢,她们二人便亲昵挽臂匆忙离去。 但在转至走廊拐角处时,茅若雨悄然回首瞥来,捏起小拳头无声嗡动双唇,仿佛在鼓励加油一般。 林天禄暗自失笑一声,看向站在身旁的少女:“舒雅,我们如今不妨到外头逛一逛?” 华舒雅撩拂鬓角秀发,面若桃红,浅浅嗯了一声。 …… 顺手将卧房房门关上后,二人并肩而行,穿过宅院门庭,缓缓走到了宁静清幽的宽阔大院内。 放眼望去诸多含苞待放的植株映入眼帘,虽在冬日时节并未绽放美艳色泽,但仍有翠绿景色,空气之中隐隐飘散着自然芬芳。 林天禄随意打量了几眼,心下颇感讶然。 这植株花园打点的可谓相当精美秀气,绿色宜人。 “我虽与谈娘相处不多,但也知其平日酷爱修剪些花花草草。”华舒雅跟随在旁,轻声道:“前些年她住在府上几乎无人交谈解闷,便是靠这些小兴趣来打发些时间。一来二去下有了几分兴趣。” “虽是清闲,但能修身养性也算不错。” 林天禄面露感慨之色。 旋即,他侧首看向身旁少女:“舒雅你这段时日过的……还好吗?” “与往日并无区别。”华舒雅温和轻笑道:“闲来无事便在院内练练剑、看看书,偶尔陪前来探望的亲戚们聊上几句,这大半个月的日子便渐渐过去了。” 林天禄盯着她看了一阵,直至少女略显悻悻然地闪躲开眼神。 他心中不禁暗叹。 这丫头,终究还是藏了些心事。 但他也没有故意再谈及不快之事,微微一笑,很快从怀中摸出了一副雕纹玉镯。 “此物收下吧。” “前辈?”华舒雅愣了一下:“这是……” “前段时日途径一些镇县,在市集中挑来的。”林天禄笑道:“我思量许久,觉得还是此物最适合你。玉质色泽莹润如雪,与你的肌肤相近。而玉上所雕纹路更是吉祥典雅,不骄不奢,很衬你的性子。” 华舒雅怔然接过玉镯,纤指轻抚玉镯上的纹路,眸光流转,细瞧一眼玉镯内侧竟还额外刻着比翼之痕。 她不禁抿起丝丝笑意:“前辈挑这镯子可花了不少时辰?” “是啊。”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单纯的玉镯子虽最为朴实,但总归单调了些。但要在玉镯上刻出些精美纹路,可不是寻常玉匠能办到的,找寻许久才找到一位技艺非凡的老爷子,购得此物。” 华舒雅将玉镯轻按于胸前,仿佛能感受到此物中的情意,心间微泛甜意。 美眸忽闪,她似难忍笑意般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副小小锦盒。 “前辈,还请收下此物。” “嗯?” 林天禄愣了一下,很快失笑道:“原来舒雅也为我准备了些重逢小礼?” “前辈特意千里迢迢赶来见我,我自然得备些礼物。若两手空空岂不是太过厚颜?”华舒雅将鬓发拢至耳后,柔和道:“先生不妨打开瞧瞧?” 听闻此言,林天禄顿时哂笑:“但我此行可算上门提亲,哪有让未过门的娘子送礼的。” 而且他如今没带来些昂贵聘礼,对华王府而言已有些‘寒酸’了。 “前辈!” 华舒雅难得摆起一副嗔怪般的娇憨模样,脸颊微红,语重心长道:“当初可是您教我男女之间要相互尊重、平等而待,这小礼你可得收下才行。” “好~先瞧瞧乖舒雅为我挑选了什么礼物。” 林天禄神色温和欣慰,顺手将小巧锦盒打开,就见一枚莹润剔透的玉扳指躺在绸缎软布上。 他顿时抬头望来,目光相会,两人顿时一齐笑了起来。 “没想到舒雅的品味倒是与我相同,竟同样选了玉质首饰。” “穿金戴银总归太显眼了些。” 华舒雅轻笑道:“前辈再瞧瞧扳指内的纹路。” 林天禄依言仔细观察,很快讶然发现在内侧赫然同样纹着比翼之鸟。 “舒雅你……” “我与前辈想到了一处。“ 华舒雅面颊上泛起娇艳红润,捧着胸前玉镯,露出温柔甜蜜的纯净笑颜。“将来能与前辈做一对比翼鸟,可比万事都要来的更为幸福。” 午后微风轻拂秀发裙角,清纯出尘、美玉无瑕 只此一刻,林天禄恍惚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望着面前展现纯洁爱意的少女,他心底一时颇为温暖,不由得伸手抚上其令人魂牵梦绕的娇俏面庞,引得少女长睫微颤,眉宇间浮现几分淡淡欣然羞涩。 林天禄语气温和道:“比翼之鸟虽是幸福甜蜜,但终究瞧着令人不忍。我们二人往后可得过的更加舒心惬意,得叫世间任何人都要艳羡不已。” “这是自然。” 华舒雅捧住脸蛋上的宽厚手掌,美眸如水荡漾。 “还有此物可得收下。”林天禄仿佛变戏法般拿出了一副精美长箫。 华舒雅呆然道:“先生为何会……” “当初你我路过街市,你瞧着此物眼神分外发亮。” 林天禄低沉柔声道:“或许你很喜欢此物、又或此物对你有童年记忆,索性便挑来件送给你。” “……” 华舒雅怔然将长萧接过,默默抱入怀中,闭眸间洋溢起幸福感动的神色。 前辈竟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中…… 但沉默片刻后,她的脸蛋愈发红润发烫,羞答答地挪开目光,仿佛脑袋过载般目光混乱,发出一丝可爱的小小悲鸣:“好、好羞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天禄呆了一下,很快开怀失笑起来。 “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过了不到一月,竟当真变得胆大起来,原来只是在故作镇定?” “当、当着前辈的面说这些情话实在是……” 华舒雅脸色通红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仿佛也被自己的糟糕反应逗笑了似的,不禁扑哧一笑。 “要是让两位夫人知道,可得又要数落我一顿啦。她们昨晚教了我许久,而且眼下明明是再好不过的温馨气氛。小女却……”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现在的舒雅也很自然可爱,并无多少区别。” “啊……” 华舒雅羞涩难当地避开视线,似求饶般低喃道:“前辈别再夸奖啦,小女听着实在害羞的紧。” “那我就暂且收收声,让乖舒雅恢复些冷静。” 林天禄收起锦盒,将玉扳指戴在拇指上,轻笑道;“不妨先戴上看是否合适。” “嗯。”华舒雅羞赧颔首,让右手穿过玉镯,晶莹手镯很快稳当地挂在皓腕之间。 少女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微抿樱唇,没由来在心底泛起丝丝暖意。 或许,这便是她所追寻的真正归宿。 不算孤苦伶仃、也算不得温馨美满,平平淡淡的一生便要在明日迎来转折。 不 华舒雅攥紧手中长萧,垂眸恬静一笑。 在与前辈相遇的那一刻起,她今生今世便已不同。 “——前辈。” “嗯?” 少女螓首微扬,展露着温馨笑意:“将来,我还能继续喊您前辈吗?” 林天禄倏然一怔。 旋即,他露出宠溺笑容:“自然无妨。” “那就好。” 少女如获珍宝,笑意更显甜蜜舒心。 但她很快感觉到香肩被轻轻按住,不由得抬起目光,就见林天禄凑近至面前,狭促道:“但舒雅可还记得我们当初在长岭的分别之时?” 少女俏脸一红:“还、还记得。” 当时道别之际,他们在长岭县门前当众亲吻了一番,实在是难以忘怀。 “而如今,无需多言。” 林天禄微抬起少女的精巧下颔,倏然俯首吻下。 “唔?!” 华舒雅猝不及防地瞪大美眸,脸蛋肉眼可见得涨红,双手僵直般顿在两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但感受着唇齿间那霸道又显温柔的深吻,少女眸光愈发水润柔和,吐气如兰间身子渐软,情不自禁地踮起足尖抬臂勾颈,沉浸在这份寂静无言的旖旎深情之中。 …… 林园之外。 茅若雨和程忆诗远远瞥上一眼,隐约瞧见两人相拥而吻,虽脸色微红,但心底也暗暗松了口气。 相视一眼,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虽然听不清自家相公跟舒雅妹子之间谈了什么,但见他们这般亲密甜蜜,昨晚的一番闺中密谈也算卓有成效。 第三百六十章 意图改变,相逢剑遇 “你们倒是有趣。” 轻佻娇媚的嬉笑声蓦然在后方响起。 茅若雨心头咯噔一声,连忙循声瞧去,才发现赤灵渊正坐在不远处的走廊扶栏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自家夫君要与另外一位姑娘成亲,你们两位原配妻子反倒在背后有意撮合,甚至现在还一副欣慰无比的表情,瞧得我都有些傻眼茫然啦~” “赤姑娘。” 程忆诗拍了拍胸口,轻吁道:“你怎得这般神出鬼没的,妾身刚才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你的脚步声。” 微瞥其长裙下的秀美双足,正穿着一双鞋跟颇高的奇异红鞋,但踩踏行走起来倒是寂静无声,完全听不见丝毫动静。 赤灵渊笑吟吟道:“多练练武艺后,自然而然便没了脚步声响。你们若感兴趣,往后我也能多教教你们。 不过,两位姑娘不妨为我解解惑?” 茅若雨神色渐缓,轻笑道:“只因我们与舒雅她关系亲密而已,毕竟若论起先来后到,舒雅她与相公之间相识的还要更早。” “原来如此。” 赤灵渊轻捻下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但那对灿金双眸却隐含几分狭促笑意。 程忆诗心有所感,无奈道:“赤姑娘这是明知故问?” “我只是有些惊奇,两位夫人的性情当真是温婉体贴。”赤灵渊失笑道:“不争不抢、不吵不闹,之前我觉得你们二人能遇见天禄这般超乎常理的男子,是你们的一件幸事。但如今看来,天禄能遇见你们这等贤惠美妻也算恰到正好。” “呃——” 茅若雨和程忆诗顿时哑然,心下也略感羞赧。 怎、怎得突然开始夸赞起来了? “不知赤姑娘是找相公有事……吗?” 赤灵渊晃了晃螓首:“我还不至于如此不解风情,如今让他与华姑娘安心相处便是。我是找你们的。” 茅若雨面露讶然:“赤姑娘有何要事?” “要事算不上。” 赤灵渊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晕,温和笑道:“谈娘和云姑娘如今正在安排明日婚事,着实忙碌的抽不开身。我见你们正巧无事,所以就是想找你们聊聊天而已。” “诶?” 程忆诗顿时一怔。 显然没料到这位尊贵的赤凰竟有些……粘人? 但茅若雨此时心中更觉古怪。 因为这位赤姑娘的眼神好像至始至终都在自己身上游离不定,时不时还会盯着自己的面庞瞧上几眼? 她按耐下心头困惑,颔首道:“若只是闲聊,奴家自然无妨。” “那就好~” 赤灵渊豁然起身,背负着双手笑眯眯地凑近过来。 在茅若雨略感诧异的注视下,她蓦然探身贴面,几乎近在咫尺般轻笑道:“那就让我们聊聊——” 话语微顿片刻,赤灵渊轻拢红发,在两女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轻启朱唇:“如何才能烹饪出一顿美味佳肴。” “……诶?!” 茅若雨顿时一愣,呆呆地后退两步:“赤、赤姑娘你说什么?” “厨艺呀~” 赤灵渊缩回身子,螓首微微一歪:“茅夫人烧的一手好菜,此事我从谈娘和云姑娘那边已是知晓。所以才会来特意问一问。难道,有何不对之处?” 听闻此言,茅若雨脸色更显微妙:“赤姑娘当真对厨艺感兴趣?” “此事……” 但赤灵渊却露出几分羞赧之色,讪笑着挠了挠脸蛋:“虽说平日我最喜练武静心,但偶尔若能烧些小菜品尝几口,应该也能打发些时间。” 一旁的程忆诗困惑道:“赤姑娘对厨艺一窍不通,那在仙凤山中是如何生活了数千年之久?” “自然是吸收天地灵气。” 赤灵渊摸了摸平坦小腹:“但如今难得离山入世,总归得尝尝人间的滋味才行。” 茅若雨这才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上前挽起了她的藕臂,柔声道:“既然赤姑娘有了这份心思,那奴家就尽力教导你一番。” …… 植林庭院内。 林天禄缓缓松开了紧抱在怀的少女,随着嘴唇分开,缕缕银丝藕断丝连般拉长垂落。 伴着少女酥软妩媚的娇喘吐息,眼波荡漾,哪怕久经锻炼的矫健胴体此刻也有些发软微颤,在双手搀扶下才勉强站稳脚步。 “唔……” 华舒雅面色酡红如醉,连忙轻掩住发麻的樱唇,微微上抬的水润双眼之中,似有几分淡淡娇嗔,但却满溢着几乎滴出水来的娇媚温情,仿佛眷恋着爱人的亲密炽热、渴求着拥抱垂怜。 林天禄轻抚过少女鬓角秀发,垂首温和道:“舒雅可还习惯?” “……有前辈在,渐渐便习惯了。” 华舒雅轻启粉唇,羞赧低吟出声。 只是刚一开口,她心间也惊讶于自己竟能发出如此酥麻撩人的靡靡之音,不禁脸色更为羞红几分,娇躯一阵发烫。 但回想刚才的亲热拥吻,唇齿间的紧密交缠、唇舌搅动勾挑,更似在芳心间搅开阵阵水波涟漪,令少女有些目眩神迷几欲沉醉其中,恍惚迷醉间仿佛陷入甜美的舒适梦乡之中,此生至今还从未感受过如此…… 温暖身心的感觉。 “而且,跟茅夫人她昨晚说的有些不一样。” “哦?” 林天禄单手环着少女纤细又不失紧致的蜂腰,耳语轻笑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华舒雅轻伏胸膛,柔声细语道:“夫人她说,初次接吻虽心中甜蜜万分,但呼吸却是愈发辛苦,有股喘不过气的感觉。”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若雨她当初体质娇弱、哪怕多走些路都要流汗气喘的,那初吻之际自然是调不匀呼吸。” “是啊。”华舒雅面色羞红地附耳道:“但夫人也告诉我,能与情郎亲密相拥,哪怕晕倒在怀中也是幸福万分。” 林天禄抚摸着怀中少女的粉嫩脸颊:“那舒雅你又感觉如何?” “比夫人说的要更舒服些。” 华舒雅按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垂眸感慨道:“仿佛与前辈融为一体、神魂交融,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心中的激动喜悦……而且前辈还有意照顾我、引导我,这才如此的舒适温暖。” 每一次的唇舌交缠、呼吸缠绵都有林天禄在暗中帮忙,循循善导般指点着她该如何品味其中的温情滋味。更让她有种被全身心照拂宠溺的幸福感。 “那舒雅要再试试么?” “唔……” 少女羞涩抿唇,长睫忽闪。 沉默间,她略微踮起足尖,蜻蜓点水般在林天禄的唇间吻了一下,羞答答地缩回身子:“虽然很舒服,但若再……我怕会沉迷其中啦。” 终究还是羞耻心稍占些上风,不愿在情郎面前变得太过痴缠胡闹。若当真情迷意乱地索吻不断,少女都觉得自己事后定会害羞到昏厥过去。 林天禄揉了揉她的脸蛋,轻笑道:“但明日就得拜堂洞房,总得适应一二才行。” “洞、洞房——” 华舒雅脑海中有些浮想联翩,不禁轻咬下唇,脸蛋通红,发出宛若猫儿般可爱的嘤咛悲呜。 如今就连亲吻一番都会羞臊的难以开口,待明日洞房之际…… 少女都没法想象,明晚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林天禄低头看着怀中少女变幻不定的哀羞神情,爱怜低声道:“舒雅你若还未真正准备好,我再去劝劝谈娘,将婚事推迟一段时日也无妨。” “没、没关系的!” 但华舒雅却连忙摇了摇头,俏脸上浮现几分坚定:“小女已下定了决心嫁给前辈,自然不能再拖拖拉拉下去,只因害羞就推迟拖延,实在太过胡闹任性了些。” 她抿了抿粉唇,情不自禁地再度环臂抱紧了林天禄,螓首微微上抬,投来宛若小兽般温软水润的依恋目光:“洞房之际,小女便将一切都交给前辈。” “……” 林天禄看着怀中少女,一时怔然无言。 虽言辞笨拙贫瘠,但话语中满怀的依恋柔情,当真叫人深受震撼。 “前、前辈……” 华舒雅又害羞地垂下眸光,却很快瞧见两人胸口正紧密相贴。 她今日尚穿着居家裙袍,那丰满耸峰被挤压出饱满浑圆的弧度,锦织胸兜难掩硕大,透过衣襟隐约能瞧见些隆起的白嫩软肉。 林天禄心下怜惜,半开玩笑般调侃道:“舒雅许久未见,似乎比当初变得更成熟丰腴不少。” “前辈会……喜欢吗?” “当然喜欢。”林天禄环腰而抱的双手紧了几分,沉吟道:“只要是舒雅身上的一切,我都会喜欢。” “……真好。” 华舒雅唇角微扬,忍耐心中丝丝甜意,柔声道:“前辈如今比起当初刚刚相遇之际,变得更会说些讨人喜欢的甜言蜜语咯。” 林天禄顿时哂笑道:“此事自然得多谢家中美妻才行。” 若非这段时日长久相伴,他还不至于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肉麻话当然,细细回想仍有些不着调。 单独拎出来一听更是直叫人捂脸难堪的很,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来,小女之后得再谢谢两位夫人。”华舒雅浅笑间令拥抱更紧了些许,粉颊微熏,似有些迷醉煽情:“只是小女还是脸皮薄,不知该对前辈说些什么贴心之言。” “嘶——” 林天禄倒吸了口凉气,尴尬讪笑道:“舒雅这一抱可尤胜千言万语。” 那对得阴气滋养丰盈的硕峰几乎挤压成肉饼状,险些裂锦而出,贴肉紧绷,即便隔着两层衣物都能感受到那份浑圆紧致、浮凸圆轮。 而且不同于若雨她们的绵软细腻、此妙物更为弹力十足、坚挺滚圆。环绕住少女那玲珑有致的性感蜂腰,极富难以言喻的柔韧活力。 华舒雅听闻耳畔赞叹,美眸流转间笑意更满。 她轻吟浅声道:“前辈若喜欢,便多抱会儿吧。” 但细语间,少女垂眸感慨道:“只是此物愈大、平日练剑之时都有些碍手碍脚起来。” “如此说来,我可得帮舒雅你一同修订剑法招式才行?” “前辈太过宠溺关切啦。”少女不禁扑哧一笑:“这等剑法招式自然得由我自己来慢慢琢磨才行,若事事依赖前辈帮助,小女的剑心可都要甜出蜜浆了,哪里还挥得动手中兵刃。” “这可说不好。”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剑法招式、剑意剑势之流,莫约五成看重剑者自身情绪。若心中斗志昂扬、声势正猛,那挥舞手中兵刃自然事半功倍。而剑者心中若饱含情意、剑中带着守护之意,只要善加引导自然也能化作无可匹敌的剑势锋芒。” “这……” 华舒雅顿时神情微怔。 以情为战? 她很快蹙起秀眉好似思索,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道熟悉身影。 ——程忆诗。 那位程夫人、忆诗姐姐,当初若论起阴术修为只算平平无奇。哪怕是以她过去的纯阳境界内功都能轻松压制。 但其往后接连展现出的恐怖威势,虽有阴气倍增之功,但最为重要的是其……心中几乎狂涌喷薄的无边爱意。 时至今日,华舒雅每当回想起当初程忆诗与前辈相遇之际,其眼中几乎化作实质的火热痴狂,都令她有些心惊胆战的。直至在成婚之后,那股与狂热无异的骇人爱意才渐渐有所收敛但那份爱意只是被收敛至心底,平日虽瞧不出几分,可若亮出其手中战斧,华舒雅当时隐隐都有些‘敌之不过’的自愧不如感。 “前辈。” “难道舒雅有何感悟?” “我想试一试。” 华舒雅主动松开环抱,脸蛋上虽仍留着几分红晕,但眉宇间的神情已然再度肃起,恢复成往日清冷剑仙般的玄妙姿态,双眸空灵无尘,气质森冷高洁,仿佛不可亵玩的圣洁莲花一般。 她神色淡然地拂袖挥出,隔空一摄,就见不远处被震断的一截树枝自行飞落至掌中。 “还请前辈瞧一瞧,舒雅这段时日以来的剑法是否有些进步。” 林天禄爽快一笑,摊手示意道:“舒雅出招吧,我会仔细瞧着。“虽前一刻还在耳鬓厮磨、温存缠拥,如今立刻开始舞刀弄枪起来,但自家徒儿能依旧这般剑心坚定、勤劳刻苦,他这当半个师傅的自然欣慰不已。 “嗯!” 华舒雅轻吁一声,凝心精神,举止轻柔地将树枝平举身前。 旋即,她拂袖一甩,丝丝空灵出尘之息悄然弥漫绽放,曼妙身姿旋扭腾跃,宛若优美舞蹈般的剑式逐一施展开来。 长袖旋舞、裙角飞扬,那一头银丝长发更是如瀑般飞洒飘荡,就见其修长美腿交错旋踏,仿佛在花园之中穿梭起舞的仙子,神色冷艳地挥舞‘长剑’,眉目幽静,舞出一首不似人间所有的剑歌舞曲。 树枝在其柔夷执掌下划出道道玄妙轻灵的剑锋路数,似绝妙剑法,细细观之又隐含几分神髓剑意,剑锋横扫之际荡起阵阵涟漪,宛若水波弥漫。 出尘如仙般的剑舞之曲下悄然升腾起杀机凛然的逼命阴锋,若常人踏入其中定会在不知不觉间被绞杀而死。 只是 林天禄眉头微挑,心中却并无丝毫惊讶。 因为这等剑法招式,当初在长岭县内就瞧过不知多少次。 破军剑法早被其修改多次、再加上当初在临月谷习来的诸多秘法,褪去战场上的凶狠狂莽的狠辣剑劲,隐隐有从中脱胎换骨而生崭新剑法的征兆,搭配其这段时日感悟出的剑心剑意,确实威力非凡。 但,终究长进不大。 这将近一个月的修炼,并未给她带来巨大改变,仅在招式变得更为熟稔了些,内力有所精进,并未当真从中获得新生。 恰至此时,少女的剑法之舞也稍稍停滞下来。 她默默凝视着手中的‘长剑’,眼神闪烁不定,仿佛也察觉到了自身的瓶颈壁垒。 林天禄此刻并未出声打扰,同样安静立于原地,期待着自家徒儿能从中有些自我感悟。 “……” 华舒雅只感胸口有些憋闷,好似郁结渐生。 自己究竟在哪里有所缺漏? 明明有股呼之欲出的灵感,却如鲠在喉始终欠缺一丝不对。 少女心间微颤,蓦然顾盼回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天禄。 那股浮躁不安的心绪悄然镇定下来,仿佛缠绕在心头的急切苦恼也为之散去。 ——前辈,如今就在自己身旁。 难道前辈刚才提及的为情而战,就是为了此刻? 片刻沉默后,华舒雅深呼吸一口气,并指抵住树枝,隐隐可见水波锋芒在树枝上吞吐凝聚。 旋即,其皓腕一抖,当即在身前划开一抹清冽剑芒,弓足点地,宛若扇翅腾飞的灵鸟,潇洒写意的剑法似清泉流水般泼墨挥洒,尽情释放着满腔柔情。 剑意虽冷、剑势虽寒,但心间却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激昂,宛若熊熊烈火。 而每一招每一式都好似被心间烈火所焚烧融化,散流至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恍惚间,少女清冷俏脸染上浅淡绯红,‘长剑’连点,凌空旋身,洒出道道澄澈剑痕。 剑锋倏转、隐现几分女子婉约娇俏,剑光闪烁,更含超凡脱俗的仙风韵味。 只一眼,便令林天禄满意颔首,心中暗赞。 好剑法! 不过,仍有疏漏不足之处。 他略作抿品细瞧,很快温声传音道:“剑锋稍顿,势留三分,以作回劲蓄力之法。” “!” 华舒雅心头微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此乃暗中点拨,连忙凝神静心,一边思忖着剑中深意,同时手中舞动的剑式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右臂微抬两寸,劲气收紧。” “左腿绷直,切莫软了腿脚失了脚跟。” 每每挥出剑斩,少女便不由得顾盼回眸,神色虽依旧清冷淡漠,但眉宇间却屡屡闪过温情柔意。 不觉丝毫疲惫,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自心底涌现。即便只是被情郎的目光注视,挥洒剑法之昂扬,更胜千般激励赞叹。 …… 山庄后厨内。 此地相较庭院自然算不得富丽堂皇,但厨间之物一应俱全、更备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食材与辅料。 茅若雨环臂抱胸,打量着面前赤灵渊正‘手忙脚乱’得切着肉排,心下颇感好笑。 没想到,这位高贵尊崇的赤凰姑娘竟还有如此贤惠居家的一面。如今虽事事生涩,但只要往后能多练练自然会有不凡厨艺,成为一位值得称道的贤妻良母。 只是不知,会是何人能让赤姑娘如此挂怀在意,甚至还屈尊跑来学起了厨艺? 茅若雨暗自失笑一声。 这份答案可是再清楚不过。 但…… 她默默瞧着赤灵渊忙碌的玲珑背影,眼神闪烁不定。 不知是否错觉,为何她也愈发感觉赤姑娘如此的‘眼熟’? 越瞧着其面容,心间没由来会泛起丝丝熟悉之感。 难道仅是因为赤姑娘与璇灵丫头有些渊源? “不知夫君与舒雅如今处的可还顺利?” 正随意靠坐在窗边的程忆诗小声嘀咕道:“四下寂静无人,二人间的情感总该得有些进展?” 茅若雨稍稍回神,回眸轻笑道:“放心便是,他们明日都要成婚,自然会收收心,好做提前准备。” 锵——! 厨房外隐约飘来一丝嘹亮剑鸣,突然啼叫而起! 茅若雨和程忆诗当即瞪大双眼,呆然无言。 原来那对小情侣不是在你侬我侬,而是饶有精神的正在练剑!? 第三百六十一章 欢喜家眷,暗夜浮影 “还真有闲情雅致。” 赤灵渊微捋垂落胸前的秀发,笑吟吟地望向院外。 “哎——” 程忆诗扶额叹息,满脸无奈:“昨晚与舒雅交谈许久,怎得又歪到了练武之事上。” 赤灵渊睫眉微挑,饶有兴致道:“但华丫头与你们不同、可没什么绝世媚体。唯有一颗颇为坚定的出尘剑心,要想让她乖乖放下兵刃可着实困难了些。” 茅若雨稍敛讶色,很快温柔失笑道:“罢了,既然舒雅喜爱练剑就由着她去吧。相公虽还不太会说些讨女子欢心的甜言蜜语,但总归不会肆意胡闹,就让他们放松一番。” 毕竟距离成婚不足两日,相公或许还好,但舒雅那丫头可能紧张万分,正需要练剑来排解忧愁。 “啊……” 恰至此时,赤灵渊轻捻下颔,盯着案板上的肉排,困惑道:“此物怎看得有些古怪?” 茅若雨见状莞尔一笑,撩起衣袖上前帮忙: “是赤姑娘刚才少加了一味腌渍用的调料,最好让它们能多浸泡挤压一番,才能更加入味入色一些。不然在锅中一煮便容易失了色与味。” 看着美妇无比贤淑地在碗中抓揉起肉排,赤灵渊凝起目光,若有所思地牢记在心。 见二人又重新沉浸于厨艺交流之中,程忆诗不禁摇头轻笑。 与夫君那边相比,这里也是不遑多让。 她随意打量了几眼身旁橱台上的姜葱蒜料,心间蓦然泛起几分跃跃欲试,抿唇略感纠结。 说起来,自成婚至今,她好像还未曾亲自下厨为夫君做过一顿饭菜。 在长岭内的一日三餐几乎由家中下人负责、在林府内则有若雨帮忙照料,哪怕是外出远行至今,都是找些合适的酒家餐馆尝鲜。 “如此一想,妾身倒是不称职了些。” 毕竟就连夫君他都偶尔会下厨做几顿饭菜炖汤。 程忆诗轻抚灶台旁的一副铁锅,秀眉微蹙,一时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忆诗也有这份心思啦?” 耳畔很快响起一丝悠悠浅笑。 程忆诗略微侧眸,就见茅若雨正亲密靠在肩旁,轻笑道:“若难得想做顿饭菜,奴家也能从旁帮帮你。” “……没什么,只是想随便做点让夫君和舒雅填填肚子。” “呼~忆诗也有如此不坦率之时?” 听着耳边的调侃轻笑,程忆诗虽依旧绷着脸蛋,但面颊上仍泛起丝丝羞耻般的红晕,不满嘟哝道:“你若还出言戏弄,妾身大不了自己做便是。” “好啦,奴家只是逗逗你而已,可别当真气着。”茅若雨温柔浅笑,从旁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和几个新鲜鸡蛋:“先试着做份简单的碎金饭如何?火候和用料,奴家会从旁指导你,定能做出一份让相公和舒雅都喜欢的午后小食。” 程忆诗轻眨美眸,小声道:“谢谢若雨了。” “我们之间何必再说谢谢~” 茅若雨在准备好的水盆中洗干净了双手,甩掉水渍,很快帮忙将其满头银丝秀发盘起,柔声道:“你我虽同嫁给相公不过一月时日,但奴家早已将你视作亲妹妹一般。这些家长里短、互帮互组自是理所当然,往后也能多依赖奴家些。” 美妇美眸水润的侧首望来,感慨道:“毕竟奴家可比忆诗你要年长不少,大上足足一圈呢。” 程忆诗顿时莞尔道:“你若不提年纪,妾身还真察觉不出你都足以当妾身的半个娘亲了。” “贫嘴!” 茅若雨娇嗔般瞪了她一眼,忿忿不平似的戳了戳她的脸蛋。 程忆诗轻笑两声,接过递来的鸡蛋。 但沉默片刻后,她脸上的笑容却略显僵硬了些,支支吾吾道:“若雨,这碎金饭的第一步……该怎么办?” “……” 茅若雨扶额叹息。 好吧,原来一直看似完美无缺的程大小姐,唯一的缺点便在这厨艺之上。 希望相公待会儿……没事。 …… 林苑之中。 华舒雅挥出最后一斩,双眸中精芒闪烁,呼出一口绵长的吐息。 娇躯之上虽有丝丝细汗,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前所未有的昂扬澎湃,内息与阴气完美交融流转,仿佛无时无刻都在运转着剑法心决,一股油然而生的畅快感贯通全身,以至心神一阵清明,脑海之中似打开识海般豁然开朗。 “舒雅当真天资聪颖。” 林天禄很快鼓掌赞叹道:“略作点拨,便能从旧有剑法之中萃取提炼、化繁为简,将这些剑法招式锤锻成如此精妙绝伦。” “前辈谬赞了。” 华舒雅松懈下气势,回眸淡淡轻笑:“只是被前辈瞧着,我才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涌现。” 她的目光更显柔和甜蜜,心中感慨万千。 便是这挥剑刹那间的感动与温暖,才令她体内的力气不断攀升,所谓‘有情之剑’,唯靠前辈的帮助下,她如今才算初窥一二。 “若仍有困惑不解,我倒是能陪你再练练手。” 林天禄随手从一旁花坛内捡起一根枯枝。 华舒雅见状面露几分欣喜之色,神色激昂地摆开剑法起手式:“既然前辈有意,那小女便得罪了!” “来吧。” 嗡! 话音刚落,少女身影翩若惊鸿般腾挪逼近,那倏然点出的‘长剑’仿佛化作一线。 但林天禄只是轻笑着侧首避开锋芒一刺,顺势一拂手中树枝,悄无声息地抽向少女腰腹。 但 华舒雅却在这瞬息间凌空旋身,极为精巧地闪开反击,皓腕一抖,数道残影剑光霎时绽放。 “不错!”林天禄面露赞叹,将扑面袭来的剑芒攻势尽数弹开,五指如勾般骤然探出,但当即被神色冷然的少女强行扭身震开,修长玉腿当空横劈击落,手中锋芒更是无比刁钻地一同刺出,仿佛双辉交汇之势。 “——呜?!” 可少女却蓦然发出一声慌乱惊叫,就见自己的腿脚已被齐齐攥住,反而被完全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任凭她不断挣扎震劲,却只能以单足独立般的歪斜姿势僵在半空中,惊疑不定地连眨着美眸:“刚才是……” “你的剑招与剑势,有了偏移。” 林天禄松开双手,轻声道:“练剑之际确实很完美,但迈入实战,舒雅你这剑与身子却是各管各的,冷剑与情剑都混成了一团、东出一招西出一招,剑势更为混乱驳杂。” 华舒雅神色微怔。 而在其愣神间,林天禄挠了挠头,沉吟道:“我并非浸淫剑道多年的宗师人物,但万般功夫殊途同归,略懂些许,只觉舒雅你这剑法仍需好好磨练、才能让到处学来的招式与意境融为一体,真正化为你自己的东西。” “……” 华舒雅抿唇思忖,微微颔首应声: “多谢前辈指点,小女已了然于心。往后定会勤加练习、不负前辈的指点和期待。” 林天禄哑然失笑,上前勾了勾她的精巧鼻梁:“怎得现在还说的如此一板一眼的。” “呀……”少女顿时脸色一红,羞赧般缩了缩身子:“那、那就谢谢前辈抬爱?” “这话听起来可就更奇怪了。”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若是劳累,不妨先歇息会儿吧,之后我再与你切磋练习一番。” “依前辈之——” “真是不得了~” 林天禄和华舒雅齐齐回首望去,就见在不远处的林苑凉亭内,赤灵渊正神色慵懒地趴伏在木栏之伤,托腮惊叹道:“当时我还没有太过在意,但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丫头真是剑道奇才!” 华舒雅闻言微愣,很快露出惭愧苦笑,抱拳道:“赤姑娘过誉了,小女这些招式不过是……” “阴脉剑骨、冰魄剑心、尚未点通的灵台识海亦是心剑如一。” 赤灵渊啧啧称奇道:“就连这神魂根骨都被改造转换,变得如此得天独厚,仿佛鬼斧神工之品。” “诶?”华舒雅顿时一呆。 这、这些都是什么? 林天禄更是好奇道:“赤姑娘可是知道点什么?” 这位少说活过数千上万年的远古赤凰,其见识可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这些天赋哪怕只取其一,放在千年之前都算得上万中无一的天纵之才~”赤灵渊眼含欣赏之色,感慨道:“而如今尽数归于一体,塑造出无暇剑体,假以时日定能成就足以纵横世间的不世奇功,天下第一的名头都能搏上一搏咯。” 华舒雅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世奇功、天下第一……这些听起来着实太过遥远了些。 但听起来确实很厉害的样子。 林天禄开怀笑道:“看来舒雅与剑道之流确实缘分不浅。” “——嗯?” 但赤灵渊脸上的笑意却蓦然一凝,诧异呢喃道:“怎、会有几分相似?” “怎么了?” “这位华姑娘当初是否发生经历过什么?”赤灵渊神色古怪道:“比如有过某种奇遇、或者巨变之流。” 林天禄很快回应道:“若说奇遇或许算不上,但当初确实是得心海冥灵坠附体,得璇灵她以阴气入体,令功力在瞬间有过高涨。” “心海冥灵坠——” 赤灵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微妙。 华舒雅迟疑道:“赤姑娘,难道我身上这些变化很是不妙?” “无需误会。我只是惊讶于事事如此难料,茅夫人得了那神物的好处,华姑娘同样也是如此。” 赤灵渊连忙摆了摆手,恢复了之前的娇柔笑意,酥柔媚声道:“好啦,辛苦劳累一番,你们快来坐下,那两位夫人可为你们准备了些小礼。” “我们来的还算准时?” 程忆诗的优雅嗓音很快响起。 众人侧首瞧去,就见她与茅若雨正端着餐盒面带笑容地快步走来。 林天禄讶然道:“你们这是……” 轻嗅两下,隐约能闻到一丝飘来的淡淡清香。 茅若雨笑呵呵地将木盘放到亭内石桌上:“见你们二人练剑辛苦,奴家与忆诗备了些饭菜作果腹之用。不妨来尝尝味道如何?” “诶?” 华舒雅连忙凑近上前,看着盘中色香俱全的三菜一汤,双眸隐泛亮光:“好久不见夫人的手艺!” 茅若雨温柔浅笑,将餐具一一摆开,同时盛好饭碗逐一递出:“正巧今日无事,自然得做顿饭为舒雅你庆贺一番才行。” “能有茅夫人在身边可当真幸福。” 华舒雅满脸亲切乖巧的笑容,很快抚裙入座:“自从回到华府,我可是日夜都在思念着夫人所做的三餐饭菜呢,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见她难得露出一副少女娇憨,茅若雨笑意更显温婉柔情:“往后我们有更多相处相伴的日子。” 华舒雅脸蛋微红,但还是忍不住食欲作祟,便干脆端碗夹起饭菜。 林天禄和赤灵渊也是一同入座,拿起筷子。 赤灵渊望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虽是些农家小炒,可单瞧其中玉润色泽便令人食指大动,心中暗暗惊叹。 这茅丫头的厨艺可当真惊人。 相较起来…… 回想起自己刚才试作的‘糖醋排骨’,赤灵渊脸色微妙地扒拉起米饭。 ——还是不要出声为妙。 若是让天禄知道自己竟下厨做出了那份‘乌漆嘛黑’的东西,自己定然得颜面尽失。 “唔?!” 但一片炒肉刚刚送入口中,赤灵渊便美眸圆瞪,掩唇心惊。 这世间,竟还有这等美味佳肴?! 茅若雨这时露出神秘笑容:“相公,还有一叠碎金饭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 林天禄颇感好奇,仔细瞧了眼刚从食盒中端出来的蛋炒饭,不禁眉头微挑。 这饭…… 黄黑色的米饭上满是凝固焦黄、块状煎蛋四处散落,虽然洒了葱花和碎油条上去勉强有些食物风味,但更多的还是焦糊味。 华舒雅筷子一顿,怔怔地看着盘中炒饭,心下愕然万分。 茅夫人做的饭菜何时如此 “还、还是别吃了吧。” 一旁的程忆诗蓦然出声,脸色微红,讪笑道:“妾身终究没什么下厨天份,这卖相也确实难堪了些。先尝尝若雨做的这些佳肴,待入夜之际还得与谈娘她们再吃顿晚膳的,总归不能吃的太饱。” 原来并非茅夫人所做,而是程夫人? “无妨的。” 林天禄很快笑着将餐盘接过,勺起炒饭送入口中。 “啊。” 程忆诗连忙抬手想要阻拦,但却见自家夫君已经吃了满口,顿时面露戚然,担忧关切道:“若是味道不好就快些吐出来,不要强撑。” “明明味道不错啊。” 但林天禄笑着又吃了一口,咀嚼闷声道:“虽火候还掌握的有些欠妥当,但味道确实挺好的。” 说罢又连吃几大口,将盘中的炒饭吃了个七七八八。 程忆诗看得一时怔然无言,待反应过来,急忙盛了一碗热汤递来:“怎吃的如此着急,快喝些汤免得噎着。” “呼——” 林天禄喝了口热汤,不禁温声笑道:“忆诗难得下厨,我可是高兴的很。哪里还会磨磨蹭蹭的。” “但这炒饭……” “人间美味。” 他竖了根大拇指,赞叹道:“至少在我心中,可是仅次于若雨的手艺。” 程忆诗微抿粉唇无奈道:“夫君也不必如此夸赞啦。” 但看着面前夫君的温和笑容,她也不由得扑哧一笑,莞尔道:“倒是妾身矫情了些……好了,诸位就别看妾身了,快多吃些若雨做的饭菜吧。” 茅若雨暗中瞧了瞧程忆诗的面庞,见其眉宇间隐含些欣喜感动,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忆诗一番心意没有白费,相公他也很是关爱垂怜。 而如今 “舒雅。” 她微抿勺中热汤,轻声道:“刚才你与相公在这院内练剑?” “是啊。”华舒雅倏然回神,连忙颔首道:“多亏前辈一番教导指点,我今日又有不少进步。” “你们呀……” 茅若雨目光略显宠溺地扫过二人:“难道演武练剑或许也能眉目传情、传递情感?” 华舒雅脸蛋腾起红晕,默默无言地埋首吃饭。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夹了些菜到茅若雨碗中:”若雨满心思都帮她们二人,可别忘了自己也得多吃些。” 美妇美眸流转,温婉浅笑道:“两位妹妹可爱的紧,总归想多帮帮忙而已。不过——” 她悻悻然道:“奴家可得少吃些才行。” 虽然自重新捡起阴术修炼之后,以月衍之息蕴养神魂体魄,早已不会如凡躯那般长胖走形。但吃得太多总归……心里有些没底。 “若雨姐姐还是多吃点才好哦。” 程忆诗蓦然夹起几片炒肉一同送入她的碗中,展露着优雅甜美的笑容:“听说得月衍之息滋补,女子身躯还能再度发育,说不定姐姐的身材能变得更加曼妙傲人呢。” 茅若雨眼角一抖,险些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丫头,又在故意跟她胡闹。 一旁原本在安静吃饭的华舒雅默默多夹了两块肉,顿时吃得更香了。 林天禄则神色微妙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继续吃饭。 但脑袋里面却不由得浮想联翩起来…… 若雨的身材若当真再发育几分,那究竟会是何等的雄伟壮观? “噗——” 赤灵渊蓦然扑哧一笑。 眼见桌边众人目光都齐齐望来,她强忍笑意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旁看看热闹的,不必太在意我。” 这几个丫头和天禄相处起来,嬉嬉闹闹的倒颇有些搞怪。 …… 夜色渐深。 待众人享用过晚膳之后,林天禄本想洗漱回屋,但很快却瞧见一位侍女正安静无声地站在背后。 “兰儿姑娘?” “小主,殿下有请。” 林天禄将刚刚换好的长衫整理妥当,困惑道:“谈娘如今有何事要聊,是关于明日的婚事?” “婚事事宜,谈娘和云姑娘已基本处理妥当,小主无需担心。” 兰儿垂首淡然道:“只是与你说说这两日华府内的风波。” 林天禄若有所思,颔首道:“我明白了。” 青阳大典虽顺利进行至结束,但其中发生的混乱冲突终究不能视若无睹。 他之前不曾在意过青阳大典背后盘根错节的阴谋诡计,只因华府有足够能力从中周旋应对,妥善处理。无需他这半个外人再多做唠叨。 而如今谈娘终于有了空闲,想必那些琐事已有大致眉目。 …… 随着兰儿伸手将虚掩的房门推开,执手腹前缓缓退去,林天禄很快整理好衣襟迈入屋内。 此地似谈娘平日居住的卧房,虽是宽敞、但并未装点的太过绚丽奢华,反倒显得颇有些朴素。 而在窗边木台上正摆放着一副紫玉香炉,从中弥漫着丝丝青烟,令屋内萦绕着淡雅清香的好闻香气。 轻轻撩开遮挡在前的纤薄纱帘,林天禄顿时瞧见正安静端坐于茶座旁的谈娘。 不同于平日里端庄高贵的穿着打扮,如今天色已晚,其浑身仅穿着丝绸睡袍,烟纱披肩绕臂,带着几分成熟朦胧的奇妙美感。 鬓发高盘,仍旧美艳贵气,纤薄衣裙下丰腴胴体轮廓浮凸勾勒,隐约可见这幅熟透曼妙的多姿身段。 “天禄既然来了,便快些坐下吧。” 谈娘举止轻柔地端茶微抿,嗓音成熟淡然道:“如今夜至二更还将你特意喊来,实在叨扰了些。若感困乏,躺下歇息会儿也无妨。” 说着,她随手抚了抚茶座旁的丝锦软塌,宽敞柔软,足以让人躺在其中休息浅眠一阵。 林天禄正色拱手道:“谈娘这两日为我与舒雅的婚事到处奔波,本就劳累至极,我前来探望一番也是理所应当。” 谈娘闻言不禁唇角微扬,心下有几分欣慰。 但她也很快说道:“天禄你可别忘了,正因你出手相助,华府乃至我才有多余心思来忙活婚事。如若不然,如今哪还有锦衣玉食、香软卧榻。” “此事哪怕没有我,或许老王爷同样有计谋可用。”林天禄失笑道:“他所结识的朋友们各个非凡,想来早有另谋布置。” “或许吧。” 谈娘不置可否道:“老王爷平日行踪难以捉摸,其心中所想更叫人难以预料。可能当真有些后手未施。 但这几日府内变故倒依旧没有停下,诸位娘娘和妻妾都在暗中交锋争斗、暗流涌动,可见这一系列连环阴谋早有布置,府内的叛徒奸细更是不少。” 府内……更乱? 林天禄眉头微皱:“府内可有冲突动手?” “如今老王爷重归、况且还带来那么多‘能人异士’,她们自然没有再胡闹至过界。” 谈娘放下瓷杯,仿佛冷笑般缓缓道:“老王爷或许也懒得理会这些妇道人家的无趣纠缠,至今任由她们在暗中较劲。” 林天禄面色微妙。 华府内错综复杂的关系,他这外人要想理清也着实困难,不好随意插手。 “天禄安心便是,由我和老王爷出面担保,这婚事自然不会有些闲杂人等跑来胡作非为。” 谈娘放缓了语气,继续道:“届时唯有老王爷本人前来参与婚宴,府内其他人都不会前来凑热闹。哪怕她们当真闹翻了天与我们也丝毫无关。” 林天禄面庞肃然,拱手道:“多谢谈娘细心照拂安排。” “无妨。” 谈娘娥眉皱起,沉吟道:“这山庄内若来了些不相干之人,我同样会心生不快。” 林天禄暗自讪笑一声。 看来谈娘跟华府间的关系,真是相当糟糕。 待得拂袖入座,他正想开口,却听谈娘蓦然低吟道:“天禄这几日可有与妻子行房?” “呃?” 林天禄顿时一愣,讪讪道:“此事倒没那么空闲。” “想来也是。”谈娘微微颔首。 但她端庄清冷的面庞在昏暗烛火映照下,隐隐浮现一抹古怪红润,幽幽轻叹间,长袖轻柔抚过身侧榻位:“天禄,先躺下吧。” “……” 第三百六十二章 暗中馈赠,闺房趣谈 林天禄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迟疑道: “谈娘,你这是要……” “只是助你松松身子。” 谈娘展露温和淡雅的浅笑,丝薄长袖拂过若隐若现的紧拢美腿:“我虽自小在皇宫中长大,但研习了诸多琴心剑派的心决秘籍,其中便有一门推血活宫的手法,能让你更放松舒适些。 但须得男方阳气充沛、精力旺盛才效果更佳,这才特意开口与你问问。” 林天禄讪笑道:“但躺在软塌上……会不会太过僭越。” “若是旁人,自然不会让其靠近我几尺距离。” 谈娘微拢几缕垂落酥胸的秀发,细语轻吟道:“但天禄你既是我干儿,又有何必要计较挂怀。” 言至此,她很快又淡然失笑一声:“我知晓天禄你心中还有些抵触。毕竟你我二人刚结识不久便有了这层奇妙关系,若转眼就将我当做娘亲孝顺,反倒让人有些不太自在。 不过,正因你我二人关系尚浅,如今才要尽量拉近些距离才行,要不然这母子身份岂非空有名分?” 林天禄听得哑然。 如此听来,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谈娘掩唇轻笑道:“天禄若还磨蹭,难不成需要我亲自扶你躺下,还是命几名侍女前来帮帮你?” “咳!” 林天禄倏然回神,略显尴尬地走上前。 “谈娘,当真要躺下?如果只是坐着的话——” “躺着总归舒适些。” 谈娘见他坐得背影僵直,暗自发笑,索性伸出柔夷直接将其拉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强行按到自己的大腿之上。 “……” 感受着从后脑传来的紧致触感,还有一股撩人心醉的暗香拂面,目光微抬,甚至见那对毫无束缚的爆满耸峰沉甸甸地在眼前荡漾微颤,与纤细蛮腰映衬出天堑般的惊人弧度。 林天禄表情绷紧,浑身僵硬,连忙闭上双眼,更是一动不敢乱动。 “倒是个正人君子。”谈娘调笑般抚了抚他的额前刘海:“其实睁眼也无妨的。” “咳!既然谈娘说要推血活宫,我自然要闭上双眼好好享受。” 林天禄紧闭着双眼,正色郑重道:“若嬉皮笑脸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谈娘一番美意。” “好孩子。” 谈娘扬唇浅笑,仪态雍容地侧倚于软塌靠背,从一旁红木方桌上取来精致玉盒,打开盒盖,就见其中装着粉泥般的团块,盛着淡淡清水,同时还有一股极为沁人心脾的丝媚奇香萦绕。 她举止优雅地捻出一块粉泥涂抹于玉指掌心之间,仿佛染上莹亮的油脂色泽,分外水润光泽。 “兰儿,待会儿打两盆温水来。” “是!” 门外很快响起了兰儿的回应。 谈娘眸光微动,又从玉盒夹缝中取出一根纤细银针,顶端似有一枚剔透珠玉,针身上隐约还能瞧见些古怪纹路,甚是诡异。 她捻着银针迟疑了片刻,最终幽幽暗叹,将针尖对准自己的腕脉之间缓缓扎入。 嗡! 银针仿佛被某股力量催动,微微轻颤起来,若是细瞧甚至还能看见一缕血丝沿银针上的符文咒印一路攀爬,汇集至顶端的剔透珠玉之上。 “呼——” 待得珠玉渐渐被鲜红浸满,谈娘神色沉静地掐动印诀,檀口嗡动,无声念诵着某种口诀,白净指尖上浮现出各异咒文。 旋即,她垂眸低颔,将手指抵在林天禄的太阳穴两侧,轻柔舒缓地旋磨揉捏起来。 冰凉之感宛若丝线般沁入脑海,带来绝妙的舒适快感。 林天禄不由得长吁一声,倍感惬意轻松。 “天禄觉得如何?” “谈娘的手艺可当真不凡。” 他回以温和笑容:“怕是与御医治病救人的法子都无甚区别。” “这可治不了病。” 谈娘摇头失笑,指尖开始沿着颧骨缓缓下滑,开始在面庞上来回打转。 “天禄,明日你就要与舒雅成婚,如今心中可有些想法?” “这……” 林天禄眉头微皱,思忖道:“婚事安排我们并无异议,只要能顺利成婚便可。其他之事并未多做考虑。” 谈娘轻轻摩挲着他的面庞,低吟道:“如今你背后已有了我和老王爷帮持,你若想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亦可。还是行商立业、在长岭周边一带做些生意也无妨。只要你一开口,我们便能出手相助一把。” 但听闻此言,林天禄只是淡淡一笑: “劳烦谈娘费心了,但生活之事我们早有计划,安安稳稳地在长岭生活便可,对钱财地位并无多少需求。” “……倒是我问了些蠢问题。” 谈娘自嘲般笑了笑。 旋即,她关切叮嘱道:“那天禄你往后可得多加注意,若在县内遇见些形迹可疑、来历不明之人定要离远一些。” “嗯?” “这短短两日,你可知在青城、在庆阳省内发生了多大的风波?” 谈娘帮忙在眼窝旁温柔细划,嗓音之中隐含几分笑意:“你们夫妻或许不曾在意,但青阳大典上的袭击可谓震惊朝野、震动全国,人人都已知晓老王爷遭奸人觊觎,险些受害,甚至就连远在京城的父皇都被震动。 问罪严惩自然是少不了的,但作为力挽狂澜之人,天禄你的名头可是远播多省,人人皆知。外头都在传颂着你当时是何等威武神勇,助老王爷将那些奸佞恶徒们一网打净、尽显雄壮神威。” 林天禄:“……” 他嘴角微微一抽,心下更是微妙。 “如此说来——” “但你也无需太过担忧。” 谈娘轻笑道:“毕竟见过你真容的终究还是极为少数。大多都是青城县民,一旦离开此地,顶多知晓一个名号,不至于一瞧见你就蜂拥而至。” 林天禄顿时松了口气。 回想起当初在长岭县被县民们团团围住、堵着家门的日子,着实心有余悸。 “不过,你虽大出风头、威名远播,但亦会招来些祸患觊觎。” 谈娘收敛起笑意,神色渐凝,沉声道:“当初十六皇子与舒雅的婚约虽已作废,但终究跟皇子皇孙那边有了些瓜葛,而不过半月舒雅便与你成了婚,指不定他们会在暗中使些绊子。毕竟后宫可比华府更为暗流涌动,势力错综复杂,哪怕是我亦不能全数拦下。 尤其是十六皇子的生母乃他国之公主,其背后隐隐还与几位重臣有不小联系,若找上门来终究麻烦。”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譬如派些地痞流子前来挑衅喝骂,引得你怒而动手,再命人渲染一番传播出去,想着令你身败名裂。又或找人暗中使劲干扰程家的生意,让你们难堪受挫……这些手段听起来虽是下作、但效果却最优异,不可不防。” 林天禄面色肃然道:“谈娘放心,既决心要娶舒雅,此事自然早有预料。届时若当真有麻烦找上门,我定会妥善应对处理,不招祸患。” “你能如此坚定不移,乃是舒雅之幸。” 谈娘微微颔首,略作思酌后继续道:“但你最得警惕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嗯?!” 林天禄倏然一怔。 皇后娘娘? 他何时与这位母仪天下的尊贵女子有了牵扯冲突 “你们二人确实无甚纠葛、别说见面,待青阳大典事发之前,她连你的名字都不曾知晓。”谈娘目光深邃,细声低语道:“但皇后娘娘此人城府着实深不见底,若说老王爷他乃战场将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懂得如何布局控场,那皇后娘娘便是……令人捉摸不透、神鬼莫测。” “天禄你虽并未招惹了她,但你在青阳大典上大发神威、引得天下豪杰惊叹,这等神俊的功夫修为定会落入她眼中。我虽与娘娘打交道不多,但其本就是雷厉风行之人,天禄往后可得多加注意,切莫落入到她布下的陷阱困局之中。” “谨记谈娘的叮嘱。” 见他神情专注认真,谈娘不禁轻笑一声,怜惜温柔地拂过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此事或许是我太杞人忧天,毕竟以天禄你的非凡修为,想来无论何威胁都能迎刃而解。” “殿下,温水来了。” 恰至此时,兰儿正端着一盆水快步走进屋内。 她刚将铜盆放到一旁,但神色倏然一呆,愣愣看着被摆放在一旁的玉盒……以及没入谈娘皓腕间流转丝丝血光的银针。 “殿下?!”兰儿下意识掩唇惊愕道:“您怎么——” 但谈娘却很快冷眼瞥了她一眼:“出去,将房门关上。” “这、这……” 但一向乖顺听命的兰儿此刻却有些犹豫不决,迟疑道:“但此举——” “需要我喊人来给你掌嘴?” “不、不敢!” 兰儿顿时戚戚然地垂首不语。 谈娘冷眉肃容,正欲再出言呵斥,但原本正闭眼躺在腿间的林天禄蓦然出声道:“还请谈娘息怒,兰儿姑娘视您为再生父母、心怀关切,若喊打喊骂实在可怜了些。” 说着,他又很快摆了摆手:“兰儿姑娘,先下去吧。” “……是。”兰儿眼神复杂地瞄了一眼林天禄,默默后退离开。 直至,卧房内再度恢复寂静。 片刻后,谈娘幽幽轻叹一声:“天禄你可会觉得我太粗暴蛮横?” “身处高位者自然能使唤下属,谈娘作为公主呵斥婢女也是正常。”林天禄温和笑道:“但谈娘平日里亦能再宽厚仁慈些,终究都还是些年轻姑娘,心思敏感。” “我还以为……天禄会出言教训我一顿。” 林天禄闻言哑然失笑。 人人平等这个道理,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亦不能圆满,又谈何如今数千年前的古代,自然不能太过苛责。 “我自踏入山庄那一刻起,便有留意庄内侍女们。瞧她们各个穿着精美、略施粉黛,而且体态大多丰盈娇媚,可见平日伙食生活都相当优渥,甚至还能瞧见她们在庭院内嬉戏打闹,足以见得谈娘您管束之宽松。如此一来,我又有何话可说?” 谈娘唇角微扬,神色温和地摩挲起他的额头:“天禄倒是观察仔细。我待府内这些侍女唯一要求便是听话、懂事,不要擅作主张做些不合时宜之事。 刚才兰儿这丫头不听话,我自然得出言呵斥一番,让她知晓些尊卑礼仪,免得往后遇见其他达官贵人还这般胡言乱语。” 林天禄渐生困意,哂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管的太过无礼。” “不。” 谈娘仿佛捧着珍宝般细腻抚摸其面庞,柔声道:“天禄刚才的提点也不无道理,我的语气是得再平和些。” 感受着面庞上冰凉如玉、滑嫩如绸般的绝妙触感,林天禄只觉脑海之中反而泛起阵阵温热舒适之意,仿佛有股暖流正随着柔夷玉指流入自己的体内,不由得升起些许困倦,几欲坠入温暖惬意的梦乡之中。 偶尔睡上一觉,应该无妨的。 “天禄你……” 谈娘正想开口,但很快发觉枕靠在腿间的林天禄似是睡去,不禁话语停顿,露出一抹舒心笑容。 缓缓撩拂过发丝,细致端详打量着五官面廓,她心间没由来泛起温润暖意。 “像这般温馨的日子……究竟是何年才体会过?” 卧房清幽寂静,只余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谈娘渐渐心神飘忽,脑海之中仿佛又浮现出往日之景,自己孤独一人跪坐在唯有黑白二色的森冷墓室内,神色空洞地维持着矜持礼仪,宛若人偶般念诵佛经。 日复一日、年复一日 没有父皇的关照、没有娘亲的爱护,更没有兄弟姐妹的看望。 除去几位陌生侍女前来端茶送水,她几年下来几乎不曾接触过任何外人。 哪怕守灵服丧结束之后,她在华府内的生活亦孤独无依,唯有当初离开皇宫之际母亲所赠的一柄长剑相伴。 她所能做的,唯有练剑。 不断打熬内功心法、磨砺琴心剑派的剑法招式。也正因这份心无旁骛的纯粹,才能令她在如今年纪跻身宗师之列。 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直至深居后宫的娘亲重病去世、又过十数年后她恢复了公主之名,生活好转。但心中早已被消磨尽了任何念头,无欲无求。 只是如今 生存于世的感觉,是如此强烈。 自己寻找了足足七年之久的缘人便在眼前,似是一直坚持的目标终于达成。仿佛无欲无求的生活,终于得一丝慰藉。 “希望,我不会选错了人。” 谈子笙自语般呢喃一声,双眸生辉,玉指点在林天禄的眉心之间。 以秘法通玄、以血脉为引、只需心神相连的刹那,此生此世便再也无法背叛分别。 “……嗯?!” 但谈娘面色微变,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抵其眉心的纤指上反而感觉到丝丝暖意反馈而来,最初仅一丝一线,但这份暖意刚反流入体,就如同决堤之势般汹涌而至,几乎瞬间冲垮了筋脉守关、捣碎了沿途所有阻碍,刹那间令熟女的柔软娇躯猛地一颤。 “不对!这、这是……” 她不禁发出一丝恍惚失神般的吟叹,瞳眸微抖,待意识到自己发出的羞人声音后,顿时颇感羞赧般瞥开目光。 但一波接着一波的灵气暖流汇入心间,令她根本无法适应休息,滚热娇躯似被无边浪涛冲刷拍打般更为酥麻绵软,浑身泛起娇艳欲滴的粉嫩春色。 沉醉迷离之际,鼻间发出柔媚婉转的娇哼,媚眼如丝地倚在背后的金丝靠枕之上,仿佛整个人都腾飞到云端之上,意识都变得浑浑噩噩。 直至意识越飘越高、越飞越远,似乎神魂灵识都已离身躯而去。 旋即,她隐约在漆黑不清的混沌之中瞧见了一抹亮光迸发。 这股光芒是来的如此突然激烈,宛若惊雷般轰入体内、自头顶至足尖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在齐齐震颤抖动,失神美眸圆瞪翻起,呼吸陡滞,胸腰高挺欲折,眉心之间渐渐凝聚出古怪的异彩纹路。 “唔!” 谈娘蓦然剧烈地痉挛了片刻,脸颊上腾起不自然的浓郁红潮,仿佛柔若无骨般瘫软成泥,娇喘连连地软倒在榻。 她支撑片刻后,还是力竭不支的垂眸昏睡了过去,屋内只剩下了二人的平缓寝息声。 但无人知晓,在谈娘早已被汗水浸湿映透的浑圆耸峰之间,悄然浮现与眉心印记相似的纹路,并渐渐扩散遍布胸腹,一路散至秀颈与纤背,原本高簪盘起的乌发散落,自发梢间染上了奇异的湛蓝润泽…… 与幽罗的秀发,极为相似。 …… 半晌后。 卧房大门被轻轻打开。 兰儿悄无声息地探头望向内室,瞧见二人正合衣休憩,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走至软塌茶座旁,瞧了眼桌上的玉盒,眼神闪烁不定。 “融神勾魄针、琴软心玉……殿下竟当真要将一切交给这刚刚相识不过几天的小主子。” 兰儿作为贴身婢女,知晓的秘闻远不是外头寻常侍女所能比拟。 这两样物件,皆琴心剑派内蕴藏的镇派之宝、相传在数百上千年前传承至今,历经千年都不曾腐化蒙尘,似上古神物。似乎就连当初琴心剑派遭受剿灭,便有这神物遭受觊觎的缘由在。 而其效用更是逆天改命、渡人生死,以殿下的修为施展,或许足以令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在一夜之间获得足以翻天覆地般的惊人修为。 但代价却是施术者变得极为凄惨。 虽然听起来玄之又玄、她过去也不曾当真。可这几日亲眼见识了传说中的妖鬼存在、甚至还有一位身份地位非凡的‘赤凰’。 这等神物或许……皆是真的。 “哎——” 兰儿幽幽叹息,走至床榻便将两叠绒被抱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端倪着自家主子的娇艳面庞,依旧还能瞧出些媚态春色,她顿时以复杂目光再看向林天禄。 “希望殿下和六小姐没有看错人,足以托付一生一世。” …… 天色愈深,但山庄的少女闺房内却仍点着丝丝幽红烛火。 华舒雅褪去身上的软绸丝袍,扎起及腰银发,坐上了宽大床铺。 而在床内侧,茅若雨正带着温润笑意掀开绒被,软语招呼道:“快些进来吧,外面冷。” “呼~” 刚一钻进被窝,华舒雅顿时发出一丝享受轻吁,琼鼻轻嗅,淡淡笑道:“姐姐的身子可真香,被窝里都是好闻香气。” “别贫嘴啦。”茅若雨娇嗔般点了点她的鼻尖:“安心躺下便是。” 华舒雅矜持浅笑,倒也没有再胡闹不休,回首道:“云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她似乎与赤姑娘有些话要聊,应该还在外头。”茅若雨轻声道:“无需担忧,我们三人先行睡下便是。” “嗯。” 华舒雅微抿粉唇:“只是不知前辈与姨娘在谈论些什么。” 茅若雨笑着握住了她的冰凉双手:“想来是这几日华府内外的变故、还有些你的婚事。” “舒雅还是担心自己吧。” 端坐在梳妆台旁的程忆诗正梳理着秀发,回眸眼神意味深长,古怪笑道:“你明日便要成婚洞房,但今日还在院中舞刀弄剑的,难道心下早已做好准备?” “此事……” 华舒雅脸蛋微红,一时羞赧难言。 见其这幅害羞模样,茅若雨仿佛早有预料般窃笑两声,温柔揽住少女香肩,让其往自己怀中靠近,低声私语道:“趁着蜡烛未熄,奴家便与舒雅你聊聊那床榻之事如何?好让你明晚不必太过慌乱无措,总归有些底气。” 同时,一抹黑影很快出现在床边。 就见程忆诗大大方方地解开外袍,露出浅青色的肚兜亵衣,迈出象牙白玉般的凝脂美腿,笑眯眯地一同爬上了床。 她展露着狭促邪笑:“你听了若雨这些话明晚可得后悔。她这妇人比妾身还要不堪鞭挞,每晚都美到了云间下不来,那挠心窝子的尖叫媚吟可是响亮纵情的很。” “别、别胡说!” 茅若雨顿时脸色泛红,娇嗔般狠狠瞪了一眼过来:“你这丫头明明与奴家也无甚区别。” “诶、诶……” 听着一左一右两位夫人相互拌嘴调侃起来,华舒雅被夹在中间略显尴尬,感受着从胸前和背后隐约挤压而来的丰腴身段,更令她有些脸红心跳。 原来,两位夫人平时每晚都与前辈……这般激情缠绵? 种种床榻间的小趣事被不断耳语说出,华舒雅听得脸蛋愈发红润,掩唇暗惊,更是害羞得眼光水润。 怎、怎得越听越是吓人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折中两全,后山暗客 翌日。 这座往日安宁寂静的山庄,如今已开始内外装点,红纱灯笼、对联乃至剪花被一一摆放贴好。 不过短短一日,山庄内便有了几分喜庆之色。 林天禄刚梳洗完毕走出卧房,就见几位侍女正匆忙而过。 而在瞧见他之际,纷纷驻足欠身行礼,脸上洋溢着娇俏可爱的笑容。 “天禄昨晚休息的可是舒服惬意呀?” 仿佛调笑般的娇媚嗓音很快悠然响起。 林天禄将房门关好,哭笑不得的看向一旁走廊。 赤灵渊正斜靠承柱,环抱双臂,娇颜上的笑意略显暧昧揶揄。 “天色蒙亮之际,那位风韵犹存的谈娘可是在侍女搀扶下从屋子里出来的,面若桃红璨花、眉间含春,可是分外娇艳夺目呢。” 林天禄愣了一下:”赤姑娘此言何意?” 难道昨晚自己入睡之际,屋内发生了什么事? “哦?” 赤灵渊顿时睫眉微挑,讶然道:“看来昨晚你与谈娘没做何事?” “谈娘昨晚为我按摩了一番。”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哂笑道:“今早起床确实是神清气爽、精神焕发。但除此之外我们皆是和衣而睡、并未有任何僭越之举。” 赤灵渊闻言耸了耸香肩:“倒是无趣了些。” 这凤凰女,怎得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林天禄略感好笑,扯开话题道:“赤姑娘昨晚在山庄内可是休息的安稳?” “此地确实山清水秀、风景夺目。往后若能住上一段时日也的确惬意。” “那自然再好不过。但赤姑娘你今日——” 他目光微妙地打量了两眼:“怎得又穿回了这身衣袍?” 赤发美人并未再穿前两日的绚烂霓裳、而是一袭略显娇艳撩人的开叉窄裙,袒露着大片白皙的玉肌雪肤,丰满修长的美腿尽显无疑,束腰缠胸,赤膀露背,那饱满硕大的峰峦几乎裂衣奔涌。 “当日得为先生你涨涨士气、自然得端庄些。” 赤灵渊随意撩拨着胸前发辫,柔媚轻笑道:“但如今山庄内并无外人,我穿得随意便可,总归更为舒服不少。那套衣裳蹩手蹩脚的,实在没法好好活动身子。”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迟疑道:“但在下心中积惑已久,不知姑娘腿上这黑色的丝质织物又是从何而来?” “裹腿袜?” 赤灵渊扬起妩媚笑容,略微侧身,美足丰腿仪态撩人地蜷曲微抬,勾勒出极为曼妙浑圆的性感弧度。 “在上古时代,天地之间灵气尚且充沛,不少福天洞地内亦有天材地宝。其中便有一物名为‘寒潭冰丝’,取自地窟深处,冰凉如玉、却又极为坚韧滑弹。便有修士将其制成此物以护双腿。 往后数百数千年间,此物被替换成各种各样的素材仿而造之,甚至能以灵气炼而化之。这世间女子不少都会穿着,无论女性修士、还是凡间女子都是如此。” 她笑吟吟地晃了晃美足:“对我来说,至少很适合运功练武。而且此物融汇于术法之中,能融阴气灵气,穿戴褪下同样方便,与仙衣仙裙无异。” “原来如此——”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今回头一想,当初璇灵在附身若雨和舒雅之际,以阴气缠身后都是那番撩人妩媚的打扮、连同千年前就被封印在幽冥界的云玥亦是如此,便有这份缘由在其中? 不过,得给当初那位极富发明创造力的修士点个赞才行。 当真是……好品味! “当然~以今朝的眼光,确实带着几分煽情意味。” 赤灵渊掩唇轻笑两声:“今朝女子讲究内敛保守,民风理念不同。哪怕缠绕细丝,但袒露双腿在常人眼中着实有伤风化。全当是上古遗民留下的小陋习罢了。 但在我看来诸如此类饰品更能衬女子优美、大大方方地展现魅力并无不可。非所谓权威、地位之别,而是单纯的展现自我。”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失笑。 如此说来,还是上古时代的风气反而更开放些? “那赤姑娘你觉得今朝如何?是认为上古的自由风气更为——” “不对。” 但赤灵渊很快笑着摇了摇玉指,俏皮道:“这等风气哪有何高低贵贱之分,自是时代民风所向罢了。 凡人寿元不过百年、哪怕是上古修士的寿元也不过千载左右,唯有些血脉非凡者才能万年不朽。这期间发生过多少朝代更迭、族群迁徙,又怎能一言蔽之,泛泛而谈? 在我看来,上古时代纵然风气开放,女子不仅同样修为通天彻地、能尽情展现自身魅力,皆因天地灵气充沛、人人修炼,超脱之辈又怎会将繁衍生息之事太过放在心上。但也造就了诸多魔门邪派,所作所为之事更为令人不齿作呕。” “而如今受环境所限,修士绝迹、阴术当道,这片土地更是化作妖鬼道界,凡人难以接触修炼之事、人之一生又极为短暂,自然而然开始遵循起代代传承下来的礼义廉耻、祖宗规矩。” 赤灵渊眨了眨美眸:“你可还记得你一路上碰见过的诸多女性妖鬼、术者,她们又是否大多穿着开放?” 林天禄略一思酌,很快心下恍然。 “确实如赤姑娘所言,大多都……衣不蔽体。” “呼~” 赤灵渊不禁扑哧一笑,莞尔道:“叫你这一说,那些妖鬼可当真不知廉耻啦~” 林天禄尴尬轻咳道:“只是顺嘴一言,让赤姑娘见笑了。” “嗯哼~” 赤灵渊不置可否地娇哼一声,笑意暧昧地卷绕起肩侧秀发:“至于我,觉得上古的时代风气自由自在。但今朝的礼义廉耻亦有些道理,便取了个折中选择。” 林天禄好奇道:“如何个折中法?” “出门在外自是衣着妥当端庄、展现女子温婉贤淑之仪态。” 赤灵渊拂了拂丝滑裙角,轻笑道:“至于私下与‘熟人’相处,自然是放松随意便可,好让某人瞧的开心些,我心中亦是颇感惬意欣喜。” “……” 林天禄神色一怔,莫名感到一丝淡淡旖旎,觉得眼前的姑娘眼神颇含深意。 正讪笑着想要开口,赤灵渊却很快柔夷一摆,酥媚柔声道:“此话题便到此为止,若再聊下去,先生怕是要胡思乱想啦~ 至于婚宴你大可放心,届时我自会换上妥当得体的霓裳华裙,总归不会让你们瞧着刺眼。” 她仪态妖娆地单手叉腰,笑眯眯地伸手一指:“但白天到下午的这段时辰,你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我。” “嗯?” “你呀,昨晚身处温柔乡睡的太舒服了?” 她带着温婉柔和的笑容款款走来,仿佛逗弄般点了点林天禄的胸膛:“舒雅今日由几位夫人陪伴在屋,帮忙穿衣打扮,沐浴洗漱。谈娘则是应付那些闻讯而来的外人,而你这新郎官只需安安心心地等到入夜婚宴召开,穿好婚袍入席便可。” 赤灵渊颇为娇俏地单眸一眨,嬉笑道:“此事你当初应该经历过一回,想来无需我再帮忙赘述?” 林天禄略微怔然,很快无奈一笑: “此次,可与当初截然不同。” 当初在长岭县内的婚事,无论招待客人、还是准备婚宴伙食等等,都是由他来帮忙安排调节,一整日下来可谓相当忙碌,唯有在拜堂成亲、入席敬酒之际才有了片刻休息。 但眼下有谈娘将大多数的琐事揽下,他反倒显得……太过清闲。 “所以夫人她们才特意安排我来陪你打发些时辰,免得你焦心等待。” 赤灵渊顾盼轻笑,眸光生媚,迈着婀娜娇柔的步伐转身离去,随手一勾:“至于现在,随我到山庄四周逛逛吧。” …… 大堂内。 原本冷清寂静的山庄内已然多了不少人影。 诸多侍从将金银财宝成箱端进院内,依次打开,颇显珠光宝气。 几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坐于大堂两侧,面露无奈之色:“弟妹,这舒雅的婚事当真……仅在山庄内办完?” “此事并无二议。” 而在大堂主位之上,神态华贵清冷的谈娘面无表情,冷眼微瞥:“前两日,我就已将此事与王爷说清,而他也早已同意。但诸位今日还突然上门询问,这又是何意?” 为首的中年男子面容稍肃,沉声道:“弟妹,这婚事终究不能这般胡来的。父亲他这些年性格愈发古怪,怎得一概全信。况且如今林天禄此子的名声愈显、青阳大典还发生这等变故,这场婚事就如此安安静静地办完,实在是……” “实在可惜?” 谈娘冷然低语道:“想借舒雅和天禄的婚宴大摆宴席,好壮一壮华府威风、又或是让你们跟朝野高官们多通通气?” 她目光淡漠冷静地扫过在场众人:“还有些商场上的大户贵客,同样对天禄颇感兴趣,想靠你们的口风来套套近乎、探探底细?以天禄当时将你们众人轻松制服的武艺,想来也是价值非凡?” “弟妹,你未免将我们想的太过势力。”另一名中年男子拱手苦笑道:“我等终究是一家人,这舒雅的婚事晚宴终究得来些人参加才行。哪怕你看我们众人不顺,那我等的妻妾子嗣前来也无妨的。 此事若再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讥嘲我等华府内部貌合神离,不过一盘散沙。实在太过丢人现眼了些。” “呵。” 但谈娘只是端起瓷杯,轻抿一口温热茶水: “年轻人的婚事,难不成还能影响华家百年基业和名声?” “此事——” “你们离开吧。”谈娘打断了他们的话,沉吟道:“由我与王爷负责,你们若仍心怀不甘,不妨去跟王爷好好说说情,他若能一口同意,我这边自然不会肆意为难诸位。 但王爷若是不肯,任凭你们说破了嘴皮子,我也不会让你们再随意踏进山庄内哪怕半步。““诸位老爷,还请离开吧。” 兰儿悄然从后方走出,不卑不亢地躬身示意:“听老王爷一言,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你……罢了!” 众人面色阴沉地起身拱手,齐齐转身离去。 谈娘在身旁侍女搀扶下缓缓起身,神色淡然地目送他们远去。 另一侍女耳语道:“殿下,外头还有庆阳商会连同送来的拜帖。” “那些拜帖便一律回绝了,无甚细看的必要。” 谈娘迈步离开了大堂,语气平淡道:“至于主动上门的,低过三品一概不见。二品以上让他们在侧堂暂作等候,我们先去会一会那几位重臣和婆婆。” 无人察觉间,她轻抚捻起一缕泛蓝的发丝末梢,眼神闪烁不定。 …… 山庄后山内。 此地竹林丛生、浓郁茂密,更带着清晨时分的淡淡水润气息。 林天禄随手撩开面前的树枝,远眺一望,顿时面露讶然:“那是庭院?” “这座山庄之规模确实不小。” 赤灵渊随行在旁,笑吟吟地摊手解释道:“至于这后山亦有些屋亭建造,听那些侍女说起,谈子笙偶尔会独自一人到这林中小亭坐一会儿,临至深夜,抬头便能瞧见明亮星月,天色具全。”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座孤零零的乘风凉亭。 装饰古朴简约,唯有亭台上挂着一幅牌匾,篆刻着‘明月当空’四字。 “谈子笙此女确实有些不凡的武学天份呀。” 赤灵渊轻捻下颔,饶有兴致地细品着牌匾上的四字痕迹。 显然并非匠人篆刻绘制,而是以利剑兵器在牌匾上挥砍出的字迹。 “剑痕干净利落、无丝毫偏锋蜿蜒,不仅证其修为尚可,那蕴含在剑锋之中的剑意同样有几分独到韵味。” 林天禄负手上前,打量感慨道:“谈娘一生离奇坎坷,其性情亦是冷淡,这剑……自然冷清萧瑟。” 赤灵渊闻言双眸微亮,轻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此意!” 她踩着妖娆步伐,身姿婀娜地走进亭内,抱胸瞥见石台上正摆放着略覆灰尘的文房四宝。 她四下环顾了两圈,还能瞧见几幅墨迹早已干涸、被雨水打湿后糊成一团的字帖画卷。 “可惜,此女虽有些许文采,但终究意不在文,不过是排解无趣孤寂的随性之举。” 若当真是爱诗爱画之人,又怎会将自己的作品随手摆放,甚至被风吹雨淋都不曾留意过,随随便便地丢在荒郊野岭之中。 林天禄一同走进凉亭,随手捻起一根毛笔,隐约还能瞧见上面结了层细霜,笔尖更是早已冻成了块状。 “赤姑娘对诗书作画感兴趣?” “我不过是一介武夫,可揽不下这等精细活。唯二的兴趣便是下下棋、吹奏些乐器。” 赤灵渊回眸好奇道:“但听闻先生你文采出众,若有机会,我倒是想亲眼欣赏一番。” “姑娘谬赞了。”林天禄将毛笔放回台前,失笑道:“我那些所谓文采,与寻常书生并无多少区别。无非就是背几句诗书典籍上的经典。” “这可说不准。” 赤灵渊眼露几分狭促之意。 林天禄拍掉指间灰尘,扫视四周,好奇道:“不过姑娘特意带我来此地,难道是想与我坐在亭内赏赏风景、品茶畅谈一番?” 单论此地景色确实不错,若坐于此修养精神亦是无妨。 但赤灵渊却蓦然笑了笑:“确实是处养神的好地方,但难得有独处之机,我可不想如此悠闲慵懒。” 说着,她侧身俏立,神色娇媚地抬起藕臂,摆出一副潇洒自然的迎战架势:“当初与先生在异境之中略作切磋,实在回味无穷。可惜前段时日需修养伤势,无法现身,如今自然得趁机与先生再切磋一番武艺心得才行。” 林天禄闻言心下也颇有兴致,笑呵呵道:“切磋倒是无妨,但我们就在这亭内?” “夫人她们在山庄内正忙活呢,我们这边自然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赤灵渊眸光狡黠,仿佛挑逗般媚声道:“我已知晓先生武艺非凡、修为更强,但不知这细致入微的精巧活儿够不够底气!” “姑娘可以试试。” 林天禄笑着撩起衣袖,随意做了一番热身。 沉默间,亭内仿佛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四周枯叶沙沙声响。 旋即,赤灵渊蓦然凝起灿金双眸,丰腴修长的美腿宛若残影般模糊消失,几乎瞬间踢中了林天禄。 但 随着一阵清风荡开,林天禄微抬右手将这一击已然挡下。 “唔?” 赤灵渊神色微怔,低头看向抵在脖颈间的手掌。 她刚才虽勉强看清了些许,但终究没有反应过来。 “——先生这一招,当真快到匪夷所思。” 无风无浪、无声无息,仿佛其手掌至始至终就停留在自己面前。 林天禄收回手掌哂笑一声:“只是顺势并指一刺。姑娘若动作再快些,应该便能躲得开。” “哼~如此说来,倒是我的身体底子跟不上先生了。” 赤灵渊邪魅一笑,蓦然并指一点眉心:“得叫先生瞧瞧我其他招式才行。” 话音刚落,其眉心间仿佛燃起了一簇金色烈焰,在雪肌上燃灼勾勒出柔亮灿金的纹路,形似烈火、又似是含丹祥云。 而这股灿金火势并未停歇,就见其丰腴娇媚的胴体上同样燃起火流,袒露在外的香肩藕臂被火纹缠绕,交汇至胸壑,围成簇拥圣火般的交缠之纹。在其开叉裙角下丰挺爆满的肉臀嫩腿两侧也被玉纹金焰所勾勒,在勒肉丝袜下泛起淡淡荧光。 “呼——” 赤灵渊双臂交错,运劲起势,发丝微风自动,展露出意气风发的自信笑容。 “赤帝纹,还请赐教!” 林天禄眉头微挑,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了个姿势,倏然正色道:“还我漂漂拳,在此应招!” “哧——” 赤灵渊不禁垂首偷笑一声,白了一眼过来:“哪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拳法招式呀……看招!” 她蓦然单手撑台,翻身凌空,修长美腿再度横扫而至。 而这一击之速已然快到匪夷所思,同时更将鞭腿余波尽数消弭,悄无声息地逼命一击踢了个空。 赤灵渊精神集中至极限,在骤缩至针状的瞳孔之中隐约倒映出模糊虚影,当即旋动蜂腰强行扭身,宛若雌豹般蹲伏上台,神色冷峻地翻身挥掌。 拳掌猛然相撞,但双方又齐齐收力留手,仅发出一声拍掌般的浅响。 “终于,让我抓到你啦!”赤灵渊维持着半蹲扬臀的曼妙姿势,抬掌互角,顿时露出欣喜雀跃的笑容。 啪! 走神瞬间,发丝骤然被劲风吹开,额头被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哇呜?!” 赤发美人顿时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可爱娇呼,闭拢开叉美腿,好似娇嗔般蹲在石桌上,嘟哝道:“怎得比刚才那一掌还要更快啦?” 林天禄收手轻笑道:“凡事与人对敌,自然得留一手。” “但你刚才说的还我漂漂拳又是……” “当然不能伤着姑娘。”林天禄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左拳:“收了灵气、控好劲力,兴许还能帮姑娘活血化瘀、调养身体,总归能有些好处。” “——诶?!” 赤灵渊顿时一呆。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拳法的个中奥妙,不禁摇头失笑。 “先生这般谦让喂招,倒是叫人心生幽怨……不过,能一览武之极巅的境界,可得好好感谢天禄你才行!” 言毕刹那,赤发美人当即探手挥掌。 而林天禄也是当仁不让地出手见招拆招。 一时间,寂静凉亭内接连响起密不透风的拍掌声,二人身影虽是僵立原地,却隐约能瞧见模糊残影在四周浮动。 …… 半晌后,那股清脆拍掌声也渐渐微不可查,劲风倏止,速度更是慢慢缓下。 但赤灵渊此刻却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在交手切磋中摒弃了繁琐无用的招式,唯剩三招可用。 而三招归一、极致武意,胜负便在这一瞬之间! “中!” 如有赤凰虚影升腾,展翅啼鸣,破海开雾,一腿之风华已是锻至巅毫! 林天禄蓦然抬肘强挡,刚一碰撞,身侧的竹林仿佛受狂风吹拂歪斜,卷起一阵风沙落叶。 而赤灵渊如今顿时露出茫然之色。 因为,一张手掌已然铺天盖地般倾轧而至!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武学、更没有澎湃如渊的恐怖灵气,唯有那仿佛遮天蔽日、掌御星辰般的无上威严按在了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瞧你都流汗了,坐下先歇息会儿吧。” “……诶、诶……” 赤灵渊瞪着美眸,身子却不由得瘫坐下来,仿佛脱力般趴伏在石桌上。 回神片刻后,她见林天禄笑着递来手帕,心中一时感叹万分。 天禄的能耐当真深不见底,哪怕她几乎全力施为,还是被这般戏耍逗弄,完全瞧不出其修为极限。 还有 林天禄好奇道:“赤姑娘,你的脸色怎如此之红,难道是我刚才伤到了你?” “不、不是的。” 赤灵渊蜷曲起丰腴肉腿,弓起足背足趾,含羞道:“刚才那一脚踢的太用力,我的鞋子都飞了。此物是华姑娘昨晚送的见面礼,并非术法所化,一时不慎这才会飞出去……” 林天禄:“……” 武学宗师的气场都快丢光了啊。 他心下有些哭笑不得,起身道:“我去帮姑娘将鞋子寻来。” “有、有劳。” 直至踏入竹林走出十来丈之后,他很快从一根树杈上将绣鞋摘下。 “——嗯?” 林天禄脚步微顿,蓦然回首望向竹林远处。 这荒无人烟的后山竹林地,竟然有外人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赤金流火,风波中心 林天禄回到了凉亭,将绣鞋递还给了坐在亭内的赤灵渊。 “多、多谢天禄啦。” 赤灵渊脸颊微红,稍感几分羞赧,连忙将绣鞋重新穿好。 她自诩修炼数千年的武境求道者,不料竟露出这等糗态,实在有些尴尬。 林天禄轻声道:“赤姑娘,竹林外头似乎有人来了。” “……嗯,我隐约也听见了脚步声。” 赤灵渊长吁抚胸,稍稍冷静后素手一划。 旋即,那勾勒胴体雪肌的高贵金纹迅速隐去,化作一袭华贵绚烂的霓裳仙裙。 转眼间,原本娇媚诱人的赤发美人就摇身变成缥缈出尘的端庄仙子,执手叠腹盈盈起身,仪态分外雍容典雅。 林天禄看得有些发愣,讷讷道:“赤姑娘这变装速度可当真……” 忒快了! “我好歹活过数千年了,又怎会手忙脚乱的。” 赤灵渊噙着矜持浅笑,侧眸微瞥,隐含几分调笑之意:“变一身行头而已,自然信手拈来。” 林天禄干笑两声。 赤灵渊似想起自己一脚将绣鞋甩飞的丑态,脸色微红,一时沉默不语。 “——没想到,林先生身为新郎官竟会在山庄外呆着,倒令人意外。” 轻柔话语蓦然从远处飘来。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很快就见十来道身影正拨开树丛枝芽缓缓现身走来。 人群为首者,是一位看似莫约四五十岁的沧桑女子,鬓发隐白,面庞可见松弛皱纹,老态初显。而其身侧有五名相随侍女,足见地位不凡。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其身后跟随的几名黑衣男子,气势深邃沉寂,修为不俗。 林天禄双眼微眯,上前拱手道:“不知是何人造访?” “看来确实是不认得老身。” 老态女子露出温和笑容,缓缓道:“老身是严兴的结发妻子,亦算舒雅那丫头的奶奶。” 林天禄闻言顿时一愣。 这位就是老王爷的正妻,慧心娘娘? 他连忙作揖行礼道:“天禄拜见老夫人。” 一旁的赤灵渊也是跟着欠身行礼一番。 “不知老夫人为何会突然来此庄后山?” “呵呵~谈丫头如今正在到处赶人,老身还不至于跑去让她难堪。” 慧心娘娘轻笑道:“况且隐约听闻几名婢女说起你在山庄外闲逛散心,便特意前来瞧瞧。好见一见严兴和舒雅看中的孙女婿,瞧瞧究竟有何等惊人风采。” “老夫人过誉了。” “如今离近了仔细一瞧,确实是长的俊朗潇洒,无怪乎向来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的舒雅都为你倾心。” 慧心娘娘在侍女搀扶下慢慢走到亭前,面露感慨之色。 同时侧眸微瞧了赤灵渊一眼,低吟道:“但不知这位姑娘是何身份,为何与你在此地独处?” “我是华姑娘和林先生的好友,此次一同随行前来青城参与婚宴。” 赤灵渊不急不缓地轻声道:“山庄内忙的热火朝天,皆在准备婚宴之事。而我便奉华姑娘之邀与林先生在此地聊天散心、打发些时间。等候傍晚时分再回山庄入席婚宴。” “原来如此。” 慧心娘娘恍然大悟般微微点头。 林天禄略作思忖,继续说道:“老夫人此行前来后山,仅仅只是想瞧瞧在下的面容?” “自然不是。” 慧心娘娘意味深长地笑道:“虽说严兴已同意了你与舒雅的婚事,但此事终究与我华府关系颇深,若不能让众人信服,往后免不了一些麻烦。” 林天禄皱眉道:“老夫人这是想来劝说?” “老身是前来给你做些考验的。”慧心娘娘在侍女搀扶下坐入亭内,饶有兴致道:“前日青阳大典上,你展现了非凡武艺修为,替严兴化解了一场灾劫,足可见你之强悍与诚心。 但要想让华府、乃至朝野群臣、皇室子嗣们心服口服,单靠一手好功夫可办不到。毕竟这天下武林人才辈出、武者千万难计,以人之力终究只是匹夫之勇,难登大雅之堂。” 林天禄心头微动,蓦然温和笑道:“如此说来,老夫人是特意来考究文采智谋?” “正是如此。” 慧心娘娘轻拂衣袖,慈祥笑道:“你若当真文武全才、才华洋溢,哪怕无甚功名地位,想来那些外人也不会再乱嚼舌根。” 其身旁的侍女取出锦盒香炉、茶具等等在石桌上以此摆开,颇为悠闲自在地点香泡茶。 同时,跟随在后方的那几名黑衣男子面色平静,其中一人反手将背后的缠布之物解下取出,嘭的一声砸落在地。 ——这是,一柄铁质笔身的毛笔,足有五尺长、六寸粗,一手难以掌握。 林天禄瞧得有些讶然,显然不曾见识过这等古怪造物。 “此乃‘金刚笔’,是我华家早年咐能工巧匠锻造而成,重达五担,坚固万分。” 慧心娘娘笑眯眯地介绍道:“当初我华家闺女外嫁他人,便是以此物来考验贤婿。” 林天禄略微打量了两眼,颔首道:“老夫人是想让人以高深功力顺畅使役这等沉重毛笔,然后再撰写出合适的诗词文稿、展现斐然文采?仅次一物便能清晰可见男方是否有足够的真本事,而非弄虚作假的混混骗子?” “没错。”慧心娘娘端起瓷杯,轻抿了一口。 而其身旁的一位中年侍女很快继续道:“当初慧心娘娘所生的四小姐被外头一所谓‘翩翩少侠’所蒙骗,娘娘以此物一探,便知其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徒有虚名。 但林先生武艺非凡,这一点天下人都已尽知。我们更想瞧一瞧先生有是否有足够的文采底蕴。” 说罢,她眼神微动,侯立在旁的几名黑衣男子齐齐走上前来。 林天禄见状轻笑一声:“不知老夫人这又是何意?” “这几人,都是由我华府自小培养起来的人才。” 侍女语气平缓地介绍道:“皆是文韬武略兼备,足以担当大任。先生若能运使这金刚笔胜了这几人,我们慧心娘娘不仅助你摆平些外头的麻烦,亦能助你安抚华府内的舆情风波,再无人胆敢在背后议论纷纷。” 慧心娘娘饶有兴致地扬唇道:“林先生,你意下如何?” “既然老夫人有如此雅兴,那在下自然是不敢推辞。” 林天禄笑着抱拳道:“这场比试,请几位兄台出招吧,在下会一一应下。” …… 暖阳渐升、在竹林间洒下道道耀光。 而林天禄一行人已然踱步走到亭外林间,分散站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沉闷气氛回荡。 慧心娘娘神色温和如初,甚至满脸惬意地享受起身后侍女的按摩揉捏,似乎对于这场比试的胜负早有预料。 而在沉默间,她眸光微瞥,温声淡笑道:“这位小姑娘,不知你家住何处呀?” 赤灵渊端庄俏立原地,闻言浅浅应声道:“住于长岭,与先生他互为邻里。” “你们瞧着似乎也颇为般配。“ 慧心娘娘夸赞了一声:“像你这等美艳绝伦的天仙女子,老身我活了大半辈子倒是鲜少瞧见。也唯有这段时日娇艳待嫁的舒雅能比美一二。” “娘娘谬赞。”赤灵渊低眉垂眸,神态谦和地行礼应声:“至少华府内的谈夫人同样美貌非凡。” “子笙啊……” 慧心娘娘颇为感慨般长叹一声,话语骤转,好奇道:“不过瞧姑娘你神色镇定淡然,想来对他很有底气?” “这等考验,难不倒先生分毫。” 赤灵渊没有丝毫犹豫,无比坦然地说道:“那几位人才哪怕绑在一起,亦非先生之对手。” “呵呵,老身拭目以待。” …… 竹林坦地之间。 林天禄微笑着拱手道:“几位兄台,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我等听闻林先生文武双全、惊若天人,如今斗胆想与先生比一比这诗画之技。”为首的黑衣男子沉声道:“便以这大地为纸、落叶为料、绘制一幅画,再提字一首,让慧心娘娘来甄别高低与否,如何?” “自然可以。” 林天禄微微颔首:“但这画卷之题是——” 黑衣人拂袖正色道:“如今娘娘在此,自然是为娘娘做一幅画。” “好!” 林天禄笑着摊手示意道:“那么几位兄台先请吧。” 话音刚落,这几名黑衣人便齐齐动身四散开,运掌吐劲,雄厚掌力竟直接在地面上强行‘犁’出纵横交错的痕迹,就仿佛当真在以毛笔绘制图案。 “哦?” 只是定睛一瞧,林天禄不免露出几分讶色。 这几人,当真有相当不凡的素养文墨。 掌力吞吐之际,地面上勾勒划出的痕迹可谓苍劲有力,不过寥寥几笔便已绘出大致雏形,仿佛早有腹稿般毫不停歇。更有甚者翻身腾跃,连连挥掌弹指,在地上刻下道道痕迹。 四道身影来回交织腾挪,齐心协力,竟展现出非同凡响的默契配合。 …… 半晌后,一副遨游天际的神女图便在地上落落呈现。 山水江川、明亮星河,乃至漂浮在云雾之中的纤柔倩影都可谓栩栩如生,泥沙之画丝毫不亚纸上作画之精细。 运掌一拍,劲风卷起沙尘土屑吹散开,一副无比干净清爽的画卷便映入众人眼帘。搭配旁侧篆刻下的一首赞美短诗,可谓恰到正好。 林天禄端详细瞧了片刻,正色鼓掌道:“几位兄台当真是好画技、好文采!” 四名黑衣男子神色微动,但很快不慌不忙地拱手回礼:“多谢林先生称赞。” “从诸位这‘下笔’劲力便知,练习诗画已不下十年功夫,可不是常人所能比拟。” 林天禄感慨赞叹道:“不愧是华府的才子,这等底蕴当真非同凡响。” “呵呵~” 慧心娘娘在侍女搀扶下重新起身,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泥沙画卷,颔首道:“不错,你们几人此次发挥尚可,这图颇具神韵、所提诗号也很是恰当。” 几名黑衣男子连忙弯腰拱手:“感谢娘娘。” “那么,林先生如今可做好准备?” “在下确实也得献丑一番了。” 林天禄接过黑衣男子扛来的金刚笔,微笑着挽了个枪花:“还望诸位能稍作等候。” 几名黑衣男子默默退开,但眼中已然浮现几分惊诧之色:这金刚笔几乎重达数百斤,哪怕是青灵境武者都难以在初次使用下随意挥舞施展。 可眼前这人 金刚笔在其手掌框握下仿佛轻若鸿毛一般! “咦?” 而慧心娘娘此刻也不禁微睁双眼,面露一丝惊诧。 但很快便收敛了这一丝波澜,凝起眼神噤声细瞧。 ——锵! 一笔划过地面,恍若金戈迸创之声,带着道道火流碎金。 林天禄神色平静,运笔如风,这足有数百斤之重的金刚笔如臂挥指般肆意挥洒,劲风呼啸。 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旭惊电,不过转眼,一行豪放篆语便燃起焰金电芒。 金笔贤思盘身绕,拂袖大步如流星,待得一抹弯月流芒自地缝中勾画飞扬,金刚长杵宛若腾飞盘旋,带着雄厚澎湃之意轰然砸落地面。 ——咚! 仿佛引得大地为之震荡抖动,万林齐颤、惊鸟倏飞,扬沙翻腾又蓦然滞息。 旋即,尘埃落定。 “……” 金刚笔上萦绕的火光渐渐熄灭、微泛乌青,弥漫起阵阵青烟。 长袍平落,林天禄悄然回首望来,带着温润笑容遥遥拱手:“拙作,已成。” “……” 但竹林间,此刻却早已陷入一片死寂。 那几名黑衣男子皆如遭雷击般瞠目结舌、僵立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侍女们更是面色苍白地颤抖瘫坐在地,瞳孔剧颤,仿佛看见了犹如神威般的惊世之景。哪怕她们丝毫不懂书法画技,但刚才惊天动地般的运笔之势便足以震撼心神。 “这——” 最先出声的,乃许久不曾开口的慧心娘娘。 她仍立于原地,但目光却失神般望着林天禄,嘴唇微张,一时哑然失声。 “慧心娘娘,您该去瞧瞧林先生的作品了。” 俏立身侧的赤灵渊悠悠开口,艳唇微抿,扬起一抹淡淡笑意。 “咳、咳咳!” 慧心娘娘倏然回神,连忙轻咳一声迈步上前:“让老身瞧瞧,先生的作品是何等……” 在瞧见地上的画痕后,她不禁瞪大双眼,呆然顿足。 此画,无景。 唯有一道背影。 丰盈笔挺,却如一颗不屈昂扬的苍树耸立,展现着威仪……与落寞。 ‘云裳花容争芳艳,须臾悲情暗声恨’ ‘但看古来风鸟月,不过素心离人愁’ 林天禄拂袖一挥,沙尘倏散,显露二字 ‘情怨’ 慧心娘娘双唇微颤,踉跄后退了两步。 “你、你这是……” “老夫人,还请恕罪。”林天禄拱手行礼,正色低吟道:“在下无意暗指老夫人过往心绪,只是瞧见您眉宇神情,这才不自觉落笔描绘。” 不待其开口出声,他摊手示意道:“至于所含之意,便在这二字之上。” “……” 慧心娘娘一时沉默无言,目光出神地看着那抹窈窕背影。 直至,渐渐看见在‘情怨’二字上方隐约有一模糊身影,自阳下挥袍远去,若遥遥相望等候。 “唔——” 眼见慧心娘娘突然脚步发软,林天禄连忙上前帮忙搀扶:“老夫人,还请定神冷静些。” “你……”慧心娘娘抵着额头,稍作平静,神色复杂地扬首望来:“你便是一眼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老夫人心中所想几乎都表露在了眉宇之间,在下也只是略观一二。” 林天禄将其小心扶好,露出温和笑容:“情怨虽苦,但相存亦真,人生不过匆匆百年,老夫人若能放下些心中介怀苦涩,往后定能更为舒心惬意些。” “你这小子,说的倒是容易。” 慧心娘娘勉强抚开搀扶的手掌,神色无奈,摇头失笑一声:“罢了,我算明白严兴为何刚一见面就对你这般大加赞赏,他看人的本事过了几十年依旧还是常人难以企及。” “娘娘?!”后方的侍女们已经渐渐踉跄着赶来,慌张道:“您、您没事吧?!” “无妨。” 她抚了抚右手,轻声道:“今日我们便早些回去吧,若有空闲再帮这位孙贤婿推掉些麻烦事。” “但、但这比试胜负……” “还有何胜负可言,早已是一败涂地。” 慧心娘娘笑了笑,瞥了眼那几名黑衣男子。 他们如今刚从地面上龙飞凤舞般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闻言神情复杂万分,但终究是齐齐拱手躬身:“我等唯叹服尔。” 林天禄回以平和笑容,作揖道:“诸位兄台同样才情斐然,往后或许有再交流切磋的机会。” 说着,他随手将插在地上的金刚笔拔起,郑重递出,侧首与慧心娘娘低声道:“老夫人,此物内含阴森邪气、往后记得少做触碰。” “……多谢孙贤婿提醒。” 慧心娘娘轻叹一声,很快便招呼着随行侍女和门徒一齐离去。 …… 在离开竹林后,中年侍女回首确认林天禄并未跟随而来,连忙附耳道:“娘娘,刚才那金刚杵为何会不起效果——” “他从一开始就已知晓来龙去脉、更一眼看穿了此物奥秘。但却秘而不宣、反而为我留下了一丝薄面余地。” 慧心娘娘扬首眺望远方,低吟感慨道:“怪不得连紫俞那心高气傲的老女人都这般小心谨慎起来。此子……当真非同凡响啊。” …… 半晌后,竹林间已然恢复了平静安宁。 赤灵渊踩着轻盈步伐,笑吟吟地踱步至身旁:“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今这华府势力最广的两位老夫人都已为你所折服,或许……哪怕将婚事在华府内召开,想来也无人敢在明面上胡言议论。”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山庄内终究清净些。” “不过——” 赤灵渊眼神渐凝:“那华府老夫人果然与妖鬼有染。” 虽是淡薄,但依旧逃不过她的仔细感知。 尤其是那件金刚笔可谓材质古怪,能吸收消弭阴气,若是以阴术强身者,可能在抓握笔身之际就要被汲去体力。 别说是再落笔比试,画出优美图画,修为稍次一些,可能连脚步都会站不稳当。 此次试探,可谓有备而来。 “华府内的暗流风波,可远比我们表面上瞧着更为混乱。”林天禄负手感慨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这经也未免太乱了些。” 赤灵渊狭促一笑。 但在这时,她与林天禄齐齐神色一怔,目光凛然地望向远处:“赤姑娘可有察觉?” “自然,阴气的律动。” 赤灵渊眯起风眸,低吟道:“看来闻名天下也并非全是好事,天禄你才刚有了几分名声,这涌动暗流便一股脑朝你卷来。” 林天禄无奈哂笑。 今日,终究免不了得奔波一阵。 为了能让夜晚婚宴顺利,还得好好‘招待’一番这些身怀阴气的不速之辈才行,以作敲山震虎。 只可惜难得的休憩日子,婚事临近,着实是…… “安心~” 身侧悠悠飘来一丝温柔安抚。 赤灵渊神色雍容地叉腰俏立,握紧柔夷粉拳,酥媚浅笑道:“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第三百六十五章 抽丝剥茧,敲山震虎 沙沙沙—— 树丛摇曳,发出细微声响。 数道身影仿佛潜伏般在丛中缓缓挪动脚步,屏息无声,慢慢穿梭靠近着山庄所在。 旋即,为首之人暗中捏动印诀,荧光流转,几人身影仿佛被一层无形布帛覆盖,彻底敛去身形踪迹。 如今在山庄门前、大堂皆有官员豪绅、华府之人帮忙牵扯注意,谈子笙等人早已无暇顾及山庄内的安危,各处无人看守,正是潜入山庄的绝佳机会。 “记得不要打草惊蛇、待抓住几名侍女,寻得目标投放‘秘药’。” “是。” 无比细微的匆匆交谈不过一瞬,几人纷纷窜出树丛,踏步腾跃,宛若鬼魅虚影般闪烁不定。 山庄的围栏高墙如同无物般被轻易跨越,极为顺利地潜入山庄之中。 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众人正要齐齐散开。 但 一抹倩影却先行一步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裙角飘荡、发丝飞扬,不过惊鸿一瞥间,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便令他们一时失神怔然,僵立原地。 “嘿~” 赤发美人柔夷微抬,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如今的山庄可当真热闹,不仅门外有络绎不绝的贵客上门,就连墙角砖缝里都有人抓破头的想溜进来。” “……” “该说华姑娘的姿容太过美艳绝伦,引得诸多人觊觎垂涎?” 赤灵渊双眸微凛,笑着屈指轻弹。 嗖——!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僵在原地的几人连忙抬手抵挡,但扑面刮来的劲风仍是将敛息隐身的术法震碎,连同他们遮挡面庞的纱巾强行扯碎撕开,露出了一张张惊疑不定的真容。 “怎、怎么可能——” “哦?” 赤灵渊饶有兴致地扬起朱唇:“看来,并不仅仅是华姑娘太过美丽,天禄同样是魅力无穷、招蜂引蝶,勾来两位年轻少女争相追求?” 此刻出现在面前的几人,其中还有两名女子。 而被看穿了术法真容,这些刺客们纷纷变色,一瞬交换目光后当即齐齐散开,展现出了颇为不凡的身法速度。 不仅修习过阴术,而且还颇有些武艺底子。 赤灵渊随意打量了两眼,很快抬指一叩,轻启朱唇:“乖乖留下。” 嗡! 数道金红锁链自身侧凝聚构成,骤然破空飞出,不过转眼间就将这些四散奔逃的刺客齐齐捆了个严实,强行拉拽了回来。 “你这——” 但不等他们惊怒开口,赤灵渊随手打了个响指,锁链便将其嘴巴也给捆了起来。 旋即,在这些刺客们呆滞目光中,她朝不远处招了招手:“出来吧。” “好、好的!” 三位侍女打扮的年轻少女快步从走廊转角处跑了出来。 她们脸上有几分惶恐、亦有几分难言的惊喜和激动,仿佛跃跃欲试般站直身子:“赤姑娘,还请吩咐!” 赤灵渊神色淡然地抚了抚手:“老样子,将她们拖下去暂时关起来。若藏库满员,再塞进另外一间空屋子就好。” “好嘞!” 侍女们纷纷应声,满脸娇俏可爱的笑容。 “呜呜呜!” “别吵啦!你们这些坏蛋的心思,我们的小主子可都全部看破咯!”一名莫约金钗年纪的侍女嬉笑着拽了拽锁链:“如今仓库里面绑着二十来位‘贵客’呢,你们进去定然不会寂寞的。” “呜呜呜呜?!”他们皆是瞪大双眼,面露惊惧之色。 但最终也只剩呜咽挣扎,被几名侍女拖着锁链一路‘拉’走。 …… 山庄另一端。 宽敞浴池内缭绕着丝丝氤氲水雾。 华舒雅穿着纤薄单衣,略显扭捏地走进浴房,秀发扎起,在水气映照下曼妙娇躯可谓若隐若现,分外旖旎撩人。 抬眼微瞧,就见在池水旁早已跪坐着四位年轻侍女,同样穿着素白浴衣,带着娇俏笑容行礼道:“六小姐,快些入池吧,我们会为您洗净全身,不留丝毫尘渍。” 在她们手边正摆放着不少柔亮花瓣、牛奶蜜浆等等,正逐一添加倒入池水,水温微熏,渐渐弥漫起清甜淡雅的芬芳香气。 “当、当真要如此的……” 华舒雅正喃喃之际,背后很快走出两道婀娜倩影。 茅若雨上前挽住了她的藕臂,笑吟吟地拉着她一同走至浴池,嬉笑安抚道:“如今新婚之日,你这新娘子可是地位最为崇高,自然得仔仔细细的沐浴更衣才行。到了夜晚才能让满身香甜的你去见相公呀~” “确实如此。” 程忆诗秀眉微蹙,嘟哝道:“当初妾身与若雨同样有此经历,被武姨和那位大长老拉着在浴房内清洗了许久,实在是记忆深刻。” “好、好吧——” 华舒雅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被拉着走进浴池。 很快便有侍女上前帮忙褪下单衣浴巾,丝丝温水浇在肩头,化作点点水珠沿着莹白雪肌滑落娇躯,汇入至脚下的浴池。 侍女们见状不由得面露惊叹之色,如捧稀世珍宝,低吟道:“六小姐的身段和肌肤当真完美无瑕,竟比美玉还要更加细腻丝滑,远胜上等绸缎呀!” 又有人瞥见跟随在旁的茅若雨,那围拢胸襟的浴袍几乎都要满溢爆出,随脚步走动而荡漾起撩人肉浪,顿时瞠目道:“这……茅夫人的身材好生惊人!” “怎得突然说起奴家啦。”茅若雨面露无奈笑容,将华舒雅搀扶坐进浴池,俯身帮忙揉捏起少女香肩,笑吟吟道:“如今可得将咱们的新娘子清洗得香气四溢才行~” “是、是!” 侍女们倏然回神,七手八脚地开始涂抹起皂荚猪苓,香薰物料依次用上。一时间浴房内香气更盛、伴随着满屋水气,俨然一副极为引人浮想联翩的春色画卷。 但在这时,窗外却蓦然响起一丝异动,仿佛某种重物坠地发出嘭的一声。 “呀?!” 侍女们皆是被吓了一跳,几乎尖叫出声。 茅若雨和程忆诗神色陡变,连忙抓起一旁的浴巾遮挡住裸露娇躯,目光森然地凝望着窗外方向。 而华舒雅更是豁然从池水中站起,随手披上浴衣,并指垂落,隐隐有剑芒吞吐闪烁,当即冷声大喝:“哪个登徒浪子竟然闯入山庄!快些滚出此地!” 话音未落,她便面色冰冷地蓄气凝神,在指尖剑芒上汇集澎湃功力和阴气,只要那登徒子胆敢出声露面的刹那间,定要将其一击击溃。 若不慎坏了浴房内诸女的名节清誉……这一斩、必要取其项上人头! “啊……且、且慢!” 窗外很快响起了慌乱回应。 “舒雅冷静些,是我啊!” “——诶?” 华舒雅那隐含煞气的面庞倏然一愣,呆呆地眨了眨美眸:“前辈?” “相公?!”茅若雨略微从池水中站起身,茫然道:“为何会待在浴房外头……” “咳咳!刚才我瞧屋顶上有一只幼猫坠落,便出手解救,不料脚下湿滑摔了下来。”窗外的林天禄尴尬讪笑道:“你们先继续安心洗漱吧,我去将这只幼猫放生。” “猫?” 侍女们护着沾水单衣,面面相觑,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山庄内并未养猫、这幼猫是从何而来的? ——咚! 又是一声砸地闷响,引得屋内众女又是香肩一抖,惊诧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次声音骤响的方向,与小主子所在的位置截然不同呀! “啊……无、无需担心!” 但窗外的林天禄又很快讪笑道:“是那只老母猫赶过来啦!我正巧将它们一起从山庄内带出去,免得扰了诸位清静。” 程忆诗眸光微动,倏然起身关切道:“那就劳烦夫君了,这野狸若留了标记,说不定待会儿还会有跑来不少。” “无妨的。” 林天禄似是松了口气,继续道:“那屋内诸位安心洗漱,在下暂且离开。” 片刻后,屋外很快恢复了平静。 侍女们这才稍稍安心了些,惊魂未定般拍了拍胸口:“当真是吓死奴婢啦,还以为山庄内钻进了贼人呢。” “有谈娘坐镇,这山庄谁人胆敢胡来。”程忆诗很快带着温和笑容道:“好啦,诸位姑娘们,继续为舒雅好好清洗身子吧。” “舒雅,你也快些坐下。赤着身子哪能一直站着。”茅若雨失笑一声,将其重新按回到水池内。 有两位夫人出言安抚,浴房内的气氛很快便重归平和嬉笑。 只是侍女们壮起胆子,不由得小声打听起了‘林主子’的消息。 嬉笑交谈剑,侍女们不时听得双眼放光、亦有些脸红心跳。 …… 与此同时,在浴房之外。 林天禄扯紧两名女子身上的锁链,面沉如水道:“当真胆大包天,竟然连安清公主的山庄都敢偷偷摸过来。” “呜呜!” 但她们只能呜咽几声,被堵着嘴难以开口。 刚才的动静,自然是为了抓住这两个刺客。 “看来,这场婚事还是引来不小麻烦呀。” 云玥的身影悄然从不远处现身,长袖一抚,同时有三名男子被捆成了粽子般被砸在了地上,仿佛早已晕厥不醒。 她柳眉微蹙,沉吟道:“我刚才略作拷问,这几人是被十五皇子暗中派来的探子,并未身怀阴术手段,只是寻常武者。 但天禄你擒下的这两位姑娘倒略懂一些阴术,不过修为尚浅……诸多势力都在尽力往此地安插眼线、埋入暗雷,这座清闲山庄反倒成了风波中心。” “正好我如今悠闲无事,索性陪这些人玩一玩。” 林天禄温和一笑:“玥儿不妨去陪陪舒雅她们?此地的麻烦由我——” “既是你的婚宴,我可见不得他人随意掺和捣乱。” 云玥美眸流转,扬起一抹温婉恬静的笑容:“我来出手助天禄你一臂之力,在入夜前将这些麻烦事尽早解决,省得坏了你今晚成婚的好兴致。” 林天禄闻言略作沉默,不禁面露几分歉疚。 他低声道:“我还未给玥儿一个盛大婚事,反倒让你处处操心。” 云玥的身影如梦幻泡影般悄然而至,莞尔浅笑,上前帮着整了整衣襟,柔声细语道:“我都活过千年啦,早已过了希求婚宴的年纪,能瞧着你们幸福快乐就好。 但你们若是叫旁人扰烦了,我可得帮你们出手教训教训那些奸佞之徒才行。” 林天禄握住了狐女柔夷,感慨笑道:“玥儿倒是愈发有家中长姐的气质,当真处处都体贴关心我们。” “若论起年纪,我当然算是你们的长辈。” 云玥扑哧一笑,星眸之中仿佛荡漾着甜蜜柔情:“不过称呼我为姐姐,倒是颇有几分奇妙感触。往后可得让若雨她们多多依赖我才行。” 她倏然眼波忽闪,仿佛捉弄般狭促低声道:“但那位赤凰姑娘,似乎与天禄你相处颇为融洽。” “呃——” 见林天禄面露尴尬,她很快恢复包容一切般的温软笑容:“我如今先去在山庄内外布下大阵,将那些凡人武者们排斥出去。” 言毕,云玥便化作一缕香风流转闪走。 林天禄轻抚胸口,仿佛仍能感到那份温情关切,不禁幽幽叹息一声。 自己似朝着人渣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小主,还请恕罪!” 与此同时,几名身形干练矫健的侍女齐齐腾挪飞奔而至,抱拳跪地,满脸惭愧之色:“是我等疏于检查守卫,竟让这些宵小之徒趁机溜进山庄之中,险些酿成大祸,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几位姑娘快快请起。” 林天禄收敛多余的心思,失笑一声,上前将她们搀扶起来:“这山庄毕竟广袤宽敞,要看守得滴水不漏本就太过强人所难。况且这些刺客之中不乏身手不俗的高手,你们会察之不觉并非疏忽大意,算情有可原。” “小、小主……” 侍女们面露惶恐,但林天禄只是笑着继续道: “如今你们回去照旧巡逻便可,这些恶徒由我和谈娘处理。” 她们略显怔然,但沉默片刻后很快齐齐郑重应声:“遵命!” …… 山庄偏堂。 此地原本正招待着位高权重的高官重臣、皇亲贵族,但聚集在山庄之外的人数比料想中更多不少,谈子笙索性将除华府来客外的所有人全都邀请至此地,好作安排。 大堂内外如今已坐满了诸多达官显贵,而在庭院外更是摆放着几乎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丰厚彩礼,似以此来彰显友好态度。 只是 谈娘默默地抿了口温茶,冰冷目光扫过堂内众人,那一张张各异面庞上虽神色难露,但心中的心思…… 她再清楚不过。 “公主殿下,我们已经等候许久,还请将林先生请出来吧。” “是啊!久闻林先生之威名,当日青阳大典我还不曾亲眼见识,如今更要瞧瞧能让华王爷赞不绝口的年轻人,究竟会有何等惊人魄力!” “公主殿下,希望不要让我等难做。” “……” 诸如此类的话语,愈发频繁出声。 谈娘心中渐冷,目光愈寒,正欲开口强下逐客令,一声儒雅轻笑却蓦然在堂外响起。 “在下竟不知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实在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能见谅一二。” “嗯?!” 不少人纷纷循声望去,很快看见了出现在院门前的林天禄。 “哦?难道此人就是……传闻中的林先生?” “的确是他!” “哼!” 一中年男子陡然冷哼道:“你林天禄当真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以为有些武艺修为就能目无尊长、不知礼节,撂下我等坐在此地白白等上半个时辰?!” 此言一出,大堂内隐隐有些附和应声。 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仿佛突然寻得了‘发泄口’,倏然间隐现尖锐敌意不。 不如说,这里大部分的人本就是为此而来。 “还请见谅。” 林天禄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减分毫,拂袖拱手道:“在下被一些琐事耽搁了些时辰,这才来得晚了些。” 又有一男子豁然起身,抬手直指斥责道:“能有何事如此重要,竟然能让你如此目无上下尊卑!” 谈娘闻言眼神骤凛,眉宇间闪过惊怒,袖中右手死死捏紧,仿佛已要拍案而起。 “此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 但林天禄笑着招了招手。 旋即,道道锁链突然从屋顶垂落下来。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数十道身影坠落,无比狼狈地摔倒在地,一时难以爬起。 “这、这是——” 堂内几乎所有人见状纷纷惊愕起身,面露骇然。 林天禄展露微笑,摊手示意道:“诸位贵客,你们‘不慎丢掉’的侍从和刺客都在此地,快些都领回家去吧,记得以后拴好绳子锁链,切勿再让他们偷偷摸摸跑出来逢人便咬,总归容易伤及无辜、滥造杀孽。” 这些从昏迷中醒来的刺客和密谈皆神情愧疚,垂首不语。 但堂内的这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们却更是面色难看至极,几欲开口,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嘴。 “在下知道那么多的刺客密谈都混成一团,诸位贵客们可能会分辨不清谁是谁。” 林天禄侧首眼神示意,就见几名稚龄侍女快步赶来,将临时撰写好的名册递出。 “经过我们一番逼供,已经将他们的主人姓名与身份都记录在案。待会儿在下喊出姓名,就请一位贵客现身,还请诸位不要乱了队伍、一个个上来认领。” 片刻死寂后,大堂内骤然迸发出道道怒斥之声。 “你、你……林天禄……欺人太甚!!” “狂妄至极!” “来人!将这小子给我拿下!” 只是那些贴身侍卫们刚要拔出腰间佩剑,但动作却蓦然齐齐顿住,只能惊恐万分地瞪大双眼。 一股无形威压……赫然笼罩了整座山庄! “诸位,我应该与你们说过了——” 林天禄脸上笑容不减分毫,但在这股威压笼罩下却恍若神佛怒容,只是一眼便好似洞穿神魂意识,几乎令在场众人都为之惊骇欲绝、浑身剧颤! “——该,遵守规则。” 难以想象的恐惧感如山呼海啸般扑面而来,恍若震天神威当头降临! 达官显贵们面色惨白,心神震颤,无数心绪想法都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只余下满心敬畏与恐惧。 他们喉头滚动,满脸冷汗,颤抖着回首一瞥缓缓起身的谈娘。 “带上你们的走狗,马上滚出我的山庄!” “……” 死一般的寂静后。 达官显贵们纷纷招手低头离去,双腿生风,似一刻都不想在此地逗留。 而被松开了锁链捆绑的刺客密探们也是慌忙起身离开,恐惧得几乎浑身发抖。 不过转眼间,原本被人群挤满的大堂便归于平静。 而众人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山庄,都好似劫后余生般连连喘息、惊魂未定。 他们被侍从搀扶着急忙上了马车,当即扭头逃离,但也有些隐藏了身份的幽鬼术者甚至妖鬼在稍作冷静后回首眺望。 旋即,就见山庄之上仿佛荡开一丝无形涟漪。 在幽鬼术者们惊骇万分的目光注视下,一道足以笼罩整座山庄的巨大结界轰然升腾而起,同时有一抹赤色红光直冲云霄,化作遮云蔽日的凤凰虚影,仰首啼鸣,嘹亮之声再度震撼席卷而来! “这、这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 原本耸立在山庄周围的三座山峰之巅蓦然爆发出极为惊人恐怖的阴气洪流,直贯苍天,隐隐有大魔威压升腾,成犄角之势覆盖笼罩。 只一眼,便令藏于人群中的几名妖鬼勃然变色: “这是……古界之人的气息!?” “错不了的!这股气息前段时日刚刚与罗星发生惊世大战,毫无疑问,此地有古界诸王亲临坐镇!” “上古祥瑞显现……那书生究竟是何等恐怖!?” “难道,当真是、真仙在世!?” 原本平静安宁的山庄,如今已化作足以震撼天地的‘人间仙府’,威严四溢,恐怖惊世的印象就如同烙印般深深篆刻在众人心底最深处。 “……” 没有言语、没有阴谋。 这一刻,唯有无声的寂静沉默,随着飞奔的马车迅速离去,直至彻底消失在奔逃之路的尽头。 他们心中如今唯有一个念头 林天禄,此人万万不可招惹! 第三百六十六章 陪嫁丫鬟,夜色临近 嗖! 赤红流光倏然从天降落,旋身间化作了赤灵渊的华贵身姿,长裙飘荡宛若降世谪仙一般。 但她很快凝起双眸眺望远处,沉吟道: “有三股相当不凡的阴气爆发,不下蛮境。” “无妨。” 林天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虽来得突然,但应该是三位‘古界旧友’相助,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从丰台远道而来,特意相助。” “旧友?” 赤灵渊金眸轻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他们如今也要来山庄一聚?” “倒是不知,待会儿我再去问候一番。” 林天禄回首望向大堂,就见谈娘快步走来。 “天禄,让你操心奔波了。” 谈娘面露几分惭愧之色,叹息道:“本想帮你将麻烦尽量推掉,不料反倒需要你帮忙解围。”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再是温文尔雅,也终究会遇上无法靠道理化解的困局。 而面对这些意图不轨、蛮不讲理的‘权贵’,比起忍气吞声,有时展现一番手中的武力威慑,倒更为直接有效。 至少,近些时日他们定绝不敢再靠近山庄哪怕半步。敲山震虎之举,也能保得将来回长岭定居之际少受些麻烦骚扰。 “况且这些人群内鱼龙混杂,亦有些妖鬼势力组织潜藏其中妄搅风雨。我若不出手,这山庄内可能会有无辜伤者出现,自然不能让谈娘冒何生命危险。” “妖鬼……么?” 谈娘眉头紧蹙,面色颇为复杂。 朝廷和商会之间,果然早有所谓的妖鬼和术者存在潜伏。她们这些人普通人从始至终都被瞒在鼓里。 思绪万千,她不自觉按住藏在胸襟之中的邪异暗纹。 但她很快收敛起心思涟漪,侧首看向一旁的赤发美人,颔首道:“多谢赤姑娘出面相助,以壮天禄声威。” “谈夫人不必客气。” 赤灵渊轻柔笑道:“这场婚宴甚是重要,我自然能帮则帮。” 谈娘抿唇思酌片刻,低吟道:“既然如此,天禄你再陪陪赤姑娘吧。我还要去应付一番华府之人,他们如今正待在主堂内等候。不过——” 她捋发淡淡一笑:“有刚才那声势浩大的动静,想来他们如今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喋喋不休。” …… 矮山山峰之上。 林天禄踏上峰巅,抬眼望去,就见一道笔挺身影负手而立,背身默然不语。 “兄台,站了多久?” “……” 东符王似被噎了片刻,一抚面庞,肃然沉静地回首望来。 “坎王和离王已返回古界,与罗星起战,如今仍有琐事需他们亲临坐镇。” “我已知晓。” 林天禄感慨道:“替我向那两位老爷子好好道谢一番,多谢他们特意前来为我婚事排忧解难,喝退些难缠的蛮横恶客。” “你以为本王与他们有何往来不成?” 东符王冷哼一声,面色更显冷峻肃穆。 “若要道谢,你自己去古界一趟!” 林天禄顿时讪笑道:“兄台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呵!本王何气之有!” 东符王一甩长袖,面带不屑冷笑,抬手直指而来:“倒是你,当真令人失望! 明明拥有这等足以翻天覆地的惊世修为,如今却自甘堕落,跑来娶甚凡人妻妾,何等的无谋可笑!” “呃……在下娶妻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荒唐!” 东符王似颇为气恼不忿,冰凉双眼中仿佛有惊雷迸发,寒芒闪烁。 “我等至强存在不为攀登更高峰而努力,不为大道争锋,如今却为这等儿女私情到处奔波,当真暴殄天物!” 林天禄神色微妙道:“但修炼与成婚应该并不冲突——” “女子,只会妨碍你修炼的速度!” “……” 林天禄一时哑然。 这话,着实有点精辟。 但 “双修,不也能事半功倍吗?” 东符王顿时呃了一声,僵着手指,卡壳失声。 沉默片刻后,他冷哼着拂袖背身: “不入流的歪门邪道,本王可瞧不上!劝你也少沾些无聊女色!” 说罢,他当即化作黑光飞掠远去。 “半年之后,本王自然再上门找你切磋讨教,你好自为之!” 但其离开之际,又有一道黑芒倏然飞来。 林天禄顺手将之抓住。 定睛一瞧,竟是一副精美锦盒,略微用劲催动,盒盖自行打开,顿时显露出放在绸布丝绒内的精巧玉戒。 “这……”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算是顺手送来的问候贺礼?” 不过,一男子给另外一位男子送上玉戒指来祝贺 是不是有些微妙? 或许,这算是古界之地的习俗礼仪? …… 午后昏黄夕阳渐落,一丝冬日寒意再度随风而至。 但如今山庄却显得分外热闹红火,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虽算不得宴席遍地,但同样摆上了几桌红桌饭菜,不时有侍女们逐一端上摆盘凉菜,人人脸上都带着欣喜万分的笑容。 对于在山庄内长大的侍女们来说,举办这等婚事之举可是今生头一遭,自然雀跃万分,叽叽喳喳不停。 “这桌的碗筷还差两副!快去拿来!” “我、我这就去!” “这碟菜瞧着有些太油啦!快些将边角擦擦!” “酒、酒酒!” 瞧着侍女们既忙碌又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正站在大堂的谈娘微微颔首,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 这座山庄,许久都不曾有过这般热闹喜庆。 “谈娘,快些坐下吧。” 茅若雨和程忆诗一左一右悄然走来,笑吟吟地扶住了她的双手:“那些酒宴菜肴就由我们来命人安排,谈娘既是长辈,先安心坐着歇息会儿便是。” “你们……” 瞧着同样穿着喜庆艳裙的两女,谈娘眸光闪烁,低吟叹息道:“天禄有你们二位贤妻可当真是福气。” 程忆诗优雅浅笑道:“谈娘说笑啦,我们可与寻常妇人无甚区别。” “寻常妇人,可不会瞧着自己的相公与其他女子再成婚结亲,丝毫无动于衷。”谈娘无奈失笑道:“虽说男子三妻四妾也算正常,但当初华府内几位‘少爷’纳妾,那些姐妹们可是各个寻死觅活、府内好一阵混乱吵闹。我都瞧着有些心有余悸。” “诶?” 茅若雨螓首微歪,露出几分微妙神色。 华府之中,还有过这等争端? “——妾身确实很嫉妒。” 程忆诗坦然轻笑道:“当初瞧着若雨,妾身心里可是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让她早些消失,省得这只狐狸精整日缠在天禄身边扭来扭去的,瞧着碍眼。” 谈娘低吟道:“那忆诗你……” “但瞧着她许久,也并非妾身想象的不守妇道,勉强便接纳了她的存在。” 程忆诗似笑非笑地瞧了对面的茅若雨一眼:“但有过这样一位狐狸精相伴,如今天禄能与舒雅顺理结亲,妾身心中倒显得波澜不惊啦。” 茅若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谈娘垂眸感叹一声:“所以才说你们都是好姑娘呀。” 她微敛心中涟漪,侧首道:“兰儿,天禄如今准备的如何?这婚宴马上开始,待会儿他可要来坐着与老王爷聊聊。” 兰儿很快躬身道:“小主正在浴房内沐浴更衣,很快便好。” …… 烟雾缭绕的浴池内。 林天禄正一副尴尬万分的表情,如同雕塑般僵坐着一动不动。 按照谈娘吩咐,不仅是舒雅这位新娘子得沐浴更衣好好清洗一番,他这位新郎官自然也得更换新衣、梳理头发、刮去胡渣,里里外外都好好打点一遍才行。 只是 “少爷~放下双手吧,总是举着实在劳累。” 耳边响起了娇俏少女的软语轻笑。 与此同时,正有好几双纤纤玉手正从各处伸来,拿着绒布、皂荚猪苓帮忙擦拭身体,不时还帮忙涂抹些冰凉丝滑的米浆乳液。 “嘶——” 林天禄绷紧面庞,如同老僧入定般枯坐无声,紧闭双眼。 只因如今在他周身赫然半蹲、俏立着好几位娇艳欲滴的年轻少女,虽并非不着丝缕,但那一袭束胸丝袍实在遮挡不住多少白皙肌肤,一具具白花花的青春玉体几乎完全暴露在视线内,俏脸晕红带羞,更令浴室内增添了几分旖旎暧昧。 这要是不小心瞧上几眼,实在是…… 一位少女蹦蹦跳跳般走到面前屈膝蹲下,一边帮忙擦拭着胸膛,好奇问道:“少爷,不知您与六小姐是在何处相识的呀?” “芬儿!怎与少爷如此说话!”另外一名少女蓦然斥责出声。 “只、只是想与少爷聊一聊嘛,青姐姐何必那么紧张。” 被叫做芬儿的可爱少女顿时嘟起小嘴,小声道:“况且少爷性子那么温柔随和,之前还赠了我们糕点吃呢。” “无妨无妨。我与舒雅乃是在山中相遇的。” 林天禄连忙讪笑劝解道:“你们虽称呼我为少爷,但其实将我当做常人相待就好,无需太过循规蹈矩的,有何问题发问便是。” “但少爷您身份尊——” “我虽与谈娘认了关系,但几日前还是平民百姓,如今又怎能舔着脸当起什么富家子弟。”林天禄哂笑道:“与人交谈,总归还是亲切温和些更习惯,你们也无需太过拘束。” “……是。” 被唤作‘青姐姐’的成熟女子微抿薄唇,浅浅应声,但眸中水光却莹亮几分,嘴角微扬,帮忙擦拭揉捏臂膀的力道都显得温柔细腻不少。 “嘻嘻~我就说少爷温柔体贴呀~” 芬儿扬起琼鼻,叉腰嬉笑一声,引得胸前白兔一阵颠簸跳动:“就是如此谦逊有礼才会引得六小姐喜欢,还俘获了茅夫人和程夫人的芳心呢~若当真粗鲁蛮横、娇纵跋扈,六小姐和两位夫人可瞧不上分毫!” 林天禄连连尬笑,眼睛更不敢睁开一丝。 虽说看不见这些少女的身姿,但耳朵却能听见些布料摩挲之声。 这丫头要是再蹦蹦跳跳下去,身上的裙袍可都要兜之不住了! “是啊,少爷的性子可与我们当初瞧见的豪门子弟截然不同。” 一旁还有两名侍女小声暗赞。 “温和儒雅、文武双全,甚至听夫人和小姐说起,少爷还懂得不少家务事,分外体贴人呢。” “单单是咱们华府上的几位少爷就有不少嗜赌成性、滥交无度的二世祖,实在是瞧着就让人心寒。与少爷比起来当真是云泥之别~” “咳咳!” 林天禄轻咳一声,讪讪道:“但华府内家法严苛、虽有些子嗣误入歧途,但终究还有不少文武不俗的杰出后人,倒是没姑娘们说的如此不尽人意。” “少爷这就有所不知。” 一妙龄少女倚靠在旁,柔声细语道:“他们虽颇有才华、亦有些文韬武略,可满腔皆争权夺势、血腥厮杀,实在叫人没法心安。我们这些平凡女子不求什么生活奢靡,位高权重,只求一个安安稳稳,能有一位顾家体贴的好相公。” “莲妹妹说的不错,比起什么志向高远、手握万金,还是少爷这等体贴妻妾的男子更叫人喜欢~” “这——” 林天禄被一群俏丽少女围绕着不断夸赞,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闭着眼睛回以尴尬笑容。 但他脸上的笑容也很快就绷不住了。 嘴角一抖,连忙收回双手挡住下身:“芬儿姑娘你这是——” 正跪坐在身前的娇俏少女轻眨明眸,困惑道:“这是要为少爷擦拭身子呀,难道是奴婢刚才太过用力?” “咳!但这下身还是由我自己来……” “少爷还请放心。” 耳畔那位妙龄少女悄然按住肩头,耳语柔声道:“我们身为奴婢的,自然得为少爷清洗身子。况且如今这重要婚事,哪有让少爷自己劳烦的道理。” 林天禄郑重沉吟道:“让你们帮我擦拭肩膀胸膛已颇为叨扰,这要是再让你们……岂非白白坏了你们的名节清誉,往后又该如何嫁人成家?” 身旁四名侍女似是沉默,无言了片刻。 但就在林天禄松口气之际,原本跪坐在面前的芬儿却突然掩唇扑哧一笑:“少爷当真好心肠。” 林天禄悻悻然道:“总归是为了你们的名节着想,姑娘们若擦拭干净了,接下来便让我自己来吧。” 左右两侧的侍女悄然靠近而来,似含羞怯、语气中又带着几分笑意:“少爷可是忘记了,殿下从来都不曾强迫奴婢们去服侍别人,更别说像这等贴身侍奉。” “那你们这是……” “奴婢几人,自是因为瞧着少爷心中欢喜,才会特意前来侍奉您的。” 林天禄闻言倏然一怔。 还不等反应过来,左右臂膀便传来一阵更为绵软细腻的触感,无比温柔地抚摸揉捏。 而面前的芬儿露出一副可爱笑颜,脸蛋红扑扑地狭促一笑,很快帮忙解开了他身上的围巾。 “咦……咦?” 但侍女们随意一瞥,却顿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而芬儿更是瞠目结舌,双腿一颤,娇躯软绵绵地瘫坐在地,呆呆看着面前这狰狞之物,灵动双眸仿佛被一团黑影完全充斥覆盖。 片刻沉默后,侍女们皆面色通红地闭上双唇,默默继续擦拭按摩起来。就连原本还在嬉笑不断的芬儿都失了声,脸颊潮红地继续浇水清洗,眼神内满是羞涩慌乱,芳心扑通乱跳。 “你们——” 林天禄尴尬万分,正欲再开口劝解一二,但很快发现浴池气氛陷入一阵微妙的燥热旖旎,而侍女们揉捏的动作更为不容置喙般加重了几分,只得闭上嘴不再开口,心中默念些诗词歌赋,让自己尽量维持镇定冷静。 只是香料洁物涂抹在身所带来的粘腻水声,那一双双温软小手的细腻揉捏侍奉,甚至是宛若刺激般的摩挲清洗,都叫人有些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真正明白所谓的‘酒池肉林’究竟是何意义,也无怪乎有那么多达官显贵在攀登高位后便会乐不思蜀。 这等美人乡,实在让人顶不住! 一位侍女蓦然贴身至背膀,耳语羞怯道:“少爷其实你……睁开眼睛瞧一瞧也无妨的。” 林天禄眼角一抖,连忙深呼吸来压下涌现的热血,默不作声地僵坐无言。 但他心中如今正翻腾着惊涛骇浪,长叹不已。 不知这场‘痛并快乐’的沐浴更衣,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 莫约半个时辰后。 林天禄穿戴好新郎的大红衣裳,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浴房衣室。 而几位妙龄少女们正围着沾水湿透的浴巾,瘫坐在浴池旁相顾无言,脸色却愈发红润娇艳。 蓦然间,芬儿眼中似有柔光闪烁,甜蜜一笑: “少爷,他真好~” 她们此次沐浴侍奉,本已做好了献身准备,在洞房前先为少爷先好好‘开胃’一番。特意在香薰物料内添加了些煽情之物、涂抹擦拭的香料内还有不少助兴药粉,更在暗中施展了些闺房秘术以此引诱调情。 但 少爷却至始至终维持镇定冷静,当真没有动她们哪怕一根手指头,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哪怕一丝。 这大半个时辰,当真如谦谦君子般不曾有过任何失礼之举。 “怪不得六小姐肯为了少爷当面驳斥了十六皇子,能有这等伴侣……” “别、别说了!我等刚才当、当真是不知廉耻!” 那名齐肩短发的青姐姐豁然起身,红着脸低声斥责道:“快些将浴池整理干净,换好衣服出去帮忙。外头晚宴还需要人手呢!” “……嗯!” 她们有些脚步虚浮地站起身,揉了揉仍有些发烫的脸颊开始迅速打扫起来。只是脑海之中却浮现出诸多想入非非之景,心间荡漾万分。 …… 天色渐晚。 因这场晚宴受邀的宾客并无外人,仅有华老王爷和其两位正妻慧心与紫俞娘娘,所以大堂内并不算太过喧哗吵闹。 而林天禄在赶往大堂与谈娘等人交谈一番后,听闻婚时未至,这才稍松了口气,独自一人踱步至山庄后院准备先‘压压火’。 “——嗯?” 刚踏入寂静无声的后院,林天禄便神情微怔。 因为正有一抹身穿大红婚袍的倩影端坐在亭内,同样面露惊讶地顾盼回望。 “前、前辈?!” 在恬静夜色映照下,少女展现出了惊心动魄般的绝美惊艳,本就丰盈修长的身段将婚裙完美勾勒撑起,显露着婀娜多姿的曼妙曲线。 略施粉黛的倾世娇容更为美艳夺目,眉目传情,仿佛一颦一笑便能夺人心魄,含波带媚。 “舒雅,你怎会在屋外头?” “啊……我、我只是一时有些闷得慌。” 华舒雅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整了整衣襟秀发。 但话语微顿后,她不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前辈勿怪,我不知前辈突然会来了这后院……” 林天禄上前好奇道:“何事让你这般胆战心惊的。” “婚、婚事很快开始,新娘本该戴上盖头坐在婚房内安静等着的。”华舒雅脸色微红,嘟哝道:“我这大大咧咧地走出屋子,还正巧让前辈瞧见了,岂不是坏了规矩。” “哈——” 林天禄莞尔道:“规矩是死,人是活,既然瞧见遍算了吧,索性让我们难得坐下聊一聊?” 华舒雅美眸微抬,怯生生道:“前辈如果不生气的话……” “我瞧我现在这幅模样,难道像是气恼的神色?” 林天禄指了指自己,顿时垮着脸叹了口气:“我刚才可是刚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心力交瘁的很。” “咦?”华舒雅心头一揪,关切道:“前辈经历了何事?难道又有恶客上门,还是我那些亲戚跑来胡闹?” “并非如此。” 林天禄脸色微妙,还是将刚才的浴房经历述说了一番。 华舒雅听得一阵愣神,眼神古怪。 半晌后,她才憋出一句: “前辈岂不是……忍的相当难受?” “……” 这丫头,怎得关心在这奇怪角度?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叹息道:“难受自然是难受,但那几位姑娘的热情,我可承受不住。” “听闻山庄内的侍女姑娘们皆是自小收留、大多无父无母,或许也比寻常女子更敢爱敢恨些。” 华舒雅稍作思酌,很快露出恬静笑容:“能在山庄待上一两日就让几位侍女们胸怀好感,正好证明前辈魅力十足呀~” 林天禄一脸悻悻然地摆了摆手:“若当真享受起这等奢靡侍奉,我怕整个人都要日渐消瘦。” 华舒雅掩唇轻笑:“其实只是前辈尚未习惯而已。毕竟达官显贵们娶妻娶妾之际都会顺势收下不少陪嫁丫鬟,此事放在皇亲贵族之间本就是常事。哪怕我华家亦有不少陪嫁丫鬟在府上呢。” 她心下微动,话锋悄然一转: “前辈,如今婚宴还未进行?” “老王爷暂且未到,我才过来透透气。” “原来如此。” 林天禄见其面露思索,索性牵起了她的柔夷,轻笑道:“舒雅如今心情如何?” “心情呀……” 华舒雅樱唇微抿,脸色泛红,喃喃道:“昨日心间还相当紧张忐忑、患得患失的。但今日与两位夫人当初一样被换上了成亲用的婚袍,点上绛唇、涂抹胭脂水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里突然平静不少。” 林天禄牵着她的右手在院内踱步而行,温和道:“不知舒雅在想些什么?” “回想起了与前辈刚刚相遇之时……却没想到,有一日我竟会与前辈并肩站在此地。” 华舒雅眼帘微垂,似出神般恍惚低吟:“并非师徒、并非好友,而是以即将成婚的夫妻身份。” 提及夫妻二字,少女嘴角微扬,不禁流露出一丝幸福笑意。 “仿佛尚处美梦之中。” “那可得快些醒醒。”林天禄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若睡的太死,待会儿拜堂之际可得出丑态了。” “……是呀,这并非是梦。” 华舒雅低头瞧着两人相握的手掌,美眸中似有涟漪荡漾。 如此温暖、宽厚,仿佛被苍天大地所包裹,前所未有的心安沉静。 没有激情迸发、也没有煽情情话,对少女来说,唯有此刻依存相伴,便是唯一的真实。 “只要有前辈在我身边,将来无论有任何艰难险阻,我心底都有了底气。” “那我可得与你厮守一生才行。” 林天禄耸肩感慨道:“我念了那么久的书,到头来却说不出几句漂亮情话,反倒是舒雅这三两句话说的人心中感动,着实让人有些惭愧啦。” 华舒雅莞尔道:“前辈还是嘴拙些更好,若当真逢人便妙语连珠、情话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我与两位……三位夫人都得好一阵忧心呢。” “咳!” 林天禄笑容微僵,顿时尬笑两声。 ——仔细想来,确实无话可驳。 “啊……前两日赶来山庄着急了些,不少琐事还未打点好,今日刚将其从华府内牵回来,还不曾与前辈提起此事。” 华舒雅似有所想般美眸一亮,连忙拉着他快步跑起。 林天禄诧异道:“舒雅,还有何要紧事?” 两人顺势跑出了后院,随一阵蜿蜒穿梭后很快来到另一间宽敞院落,横列不少闲置的空旷马厩。 而在这些马厩内,正有一匹骏马正安静而立,独自吃着草。 瞧其俊美膘肥的形体,如美人秀发般柔亮的马尾,林天禄一眼便认出了这匹马……正是当初他借给舒雅骑乘的美霞马。 “此马果真日行千里,脚程飞快,而且还甚通灵性。” 华舒雅轻拢秀发,轻笑道:“如前辈当初吩咐,她这一路上处处都在保护我不受伤害,就连偶遇不少幽鬼术者之际,她甚至都帮我化解了一些危机。 当初那十六皇子突然上门‘求亲’,还是美霞她突然从马厩中跳了出来,照着十六皇子就是一蹄子,将其踹了个人仰马翻,当众大丢颜面。” 似听见了二人交谈,美霞在马厩内略微回首望来,倏然双眼一亮,嘶鸣啼叫着直接跳出了马厩栏杆,当即欢脱万分地飞奔而来。 林天禄都还来不及出声赞叹,顿时就被迎面飞扑而来的美霞撞得一阵踉跄,刚想开口,一条粉嫩修长的舌头便直接糊了一脸,吸溜一声从下巴一路舔到了额头,划出一丝荧亮银丝。 “……” 林天禄满脸口水,一时呆滞无言。 这欢迎仪式…… 属实‘够劲’! 第三百六十七章 婚宴召开,所求温情 “前、前辈,没事吧?” 华舒雅一脸微妙地关切出声。 “无妨。” 林天禄讪笑着摆了摆手,抹掉脸上的口水。 好在这匹美霞马儿甚是不凡,这糊脸的口水虽粘腻了些,但也没有散发任何腥臭气息,反倒颇有些奇妙清香。 要不然,他这大半个时辰的‘煎熬洗漱’可都要白费了。 “嘶、嘶嘶——” 美霞的马脸上流露着相当人性化的欣喜笑意,眼睛连眨,嘶鸣不断,扑腾着前身马蹄,将地面踩的哒哒直响。 “许久不见。”林天禄长吁一声,露出温和笑容,摸了摸她的面庞,拂过细绒毛发更觉如少女肌肤般顺滑,而美霞也相当温顺地略微低头,主动拱脸求多摸摸。 “瞧着似乎比当初还要更健壮不少?” “我有让侍女们尽量准备最好的饲料。”华舒雅轻笑道:“不过美霞她相当通人性的,还想着吃些熟食饭菜,我偶尔便会与她一同在院内吃顿午膳。” “当真如此?” 林天禄笑着捋了捋美霞的长颈背脊,柔软之间又带有健康的紧致柔韧。 “哼哧~”美霞轻柔哼哧两声,倒像是少女娇嗔一般。 “美霞的吃法也与寻常马匹不同,相当乖巧优雅。”华舒雅柔声笑道:“总是用舌头将食物小心卷起,然后慢悠悠地送入口中,嘴唇都不沾盘、更不会流出丝毫唾液,也不会溅出什么汤汤水水。有时让其站在身旁吃饭,仿佛是在与另一位大家闺秀结伴用膳似的。” 林天禄听得更为惊奇,很快感受觉美霞又将马脸拱了过来,哼哧撒娇般来回磨蹭,眼睛灵动闪烁,仿佛满满都是骄傲自豪,马首一扬,似在炫耀自己的优秀不凡一般。 他心下感慨,轻抚其脖颈,温和道:“多谢美霞你这段时日对舒雅的照顾陪伴,倒是我过去显得生疏了些,往后会更妥帖善待你的。” 再想起自己当初总是将她关在马厩里,而这几天也没有询问过她的踪迹,总归有些微妙的罪恶感升起。 “嘶……” 美霞似有所感般低吟一声。 旋即,她又猛地伸出舌头,仿佛要包裹住脑袋般自下而上又严严实实地舔了个遍。 林天禄:“……” 脸上的感慨笑容顿时僵住,一脸无奈地再抹掉涎水。 又来一招出其不意? “前辈当真讨美霞的喜欢。” 华舒雅狭促一笑,伸手也摸了摸美霞的身子。 然后,也被大舌头舔了一脸。 “……”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略显幽怨微妙地看向美霞。 但这匹欢脱通灵的母马哼哧两声,隐隐伸出舌头似乎又想来舔个舒服。 “咳咳咳!” 林天禄连忙按住她的脑袋,讪笑道:“好了好了,再舔下去可遭不住,我们待会儿还得入婚宴呢。” “嘶……?” 美霞眼眸微眨,若有所思般低头拱了拱他的肩膀,仿佛催促一般。 见其这般通人性,林天禄略作思酌,索性侧首道:“舒雅,不妨让美霞也到大堂婚宴内单独入个座?” “我并无意见,但姨娘她们是否会……” “我去说说就好。”林天禄笑着轻抚马首:“待会儿可得记得老实些,知道吗?” “嘶!” 美霞顿时欣喜万分地连连点头,眼神似乎都在放光。颇为急切地踏动马蹄,仿佛已是跃跃欲试。 林天禄无奈失笑,侧首道:“舒雅,我们就先在此分别吧。我先带美霞到大堂,让侍女们帮忙整理出一个专门的座位。” “嗯。” 华舒雅拢发颔首,眸光流转,似忍羞意般低吟道:“那待会儿再见之时……应该便是拜堂之际了。” 林天禄扶住其香肩,轻声道: “平常心待之,届时会有若雨她们从旁指点你的。” “……前辈快些回去吧。”华舒雅悄然露出一抹娇俏笑容:“可别跟大家说了我偷偷离开婚房的事。” “当然。” 林天禄哑然失笑,指了指自己的面庞:“顺便回屋后记得洗把脸。” “知、知道啦。” 华舒雅脸蛋一红,提着宽厚繁琐的金红裙摆,转身朝着婚房方向小跑离去。 林天禄目送着她消失在小院转角,这才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身旁美霞的马耳朵:“待会儿可别再舔脸了,婚宴上可没地方让我再洗几次脸。” “嘶嘶~” 美霞垂首温顺地凑近蹭了蹭,似乎已完全听懂了他的叮嘱。 “乖孩子。”林天禄满意颔首,带着她一同离开了后院。 …… “这、这匹马也要一同入席吃饭吗?!” “呃……少爷还请稍等,我们立刻前去准备!” “少爷的这匹马好生俊美呀,摸起来也甚是顺滑干净。” 待得美霞被带回到红火热闹的大堂后,顿时吸引来了不少侍女们的惊讶目光。 有人已跑去准备美霞的‘专用餐具’,也有不少姑娘们满是好奇地伸手轻抚。而美霞似乎也谨记了林天禄的叮嘱,虽不时哼哧几声、连连甩动着修长马尾驱赶那些随意靠近过来的侍女,但终究是相当的温顺乖巧,不曾有丝毫胡来迹象。 “许久不见美霞啦。” 茅若雨此时也来到了马匹身旁,颇为惊喜地抚摸问候:“瞧着比当初还要长大了不少呢!” “哼哧!” 但美霞只是轻哼一声,撇开了脑袋。 原本还一脸怀念笑容的美妇顿时表情一僵。 这丫头、这脾气怎得跟当初无甚区别? 明明跟这些侍女们都要颇为亲近。 “呵呵~此马通灵,想来也是知晓了你这妇人满身媚态,这才不愿与你太过接近。” 程忆诗步履优雅地缓缓走来,笑意轻柔,柔夷抬起伸来:“若是妾身的话——” “哼哧!” “……” 瞧着两位夫人一副失意无奈的尴尬神情,不远处的云玥以袖掩唇轻笑了两声。 虽已成人妇,但这两个丫头终究还有些少女心性,倒是可爱的紧。 “没想到,如今世间竟还有这等骏马存在。” 身旁蓦然响起一丝惊叹呢喃。 侧首微瞧,就见姿容华贵的赤灵渊正执手走来,凤眸轻眨:“虽无比浅薄,但隐隐有一丝龙种血脉寄存。瞧其根骨形体、毛发色泽,更像是当初的‘天罗驹’?” 云玥好奇道:“赤姑娘知晓天禄这匹骏马的来历?” “我虽不太记得上古之事,但这天罗驹终究还有几分印象,乃仙人门府的培养手段。”赤灵渊思忖轻吟道:“似是以五种灵马交配借种取精成胎,再辅以诸多天材地宝、独门秘术培育而成。传闻此天罗驹不惧水火、不畏天雷、可踏风而行、缩地成寸,亦是骁勇善战与战兽无异。甚至更有其中佼佼者能口吐人言、以术法手段化作人形。” “那此马难道就是——” “但又有些不同?” 赤灵渊蹙眉道:“并非以灵气蕴身、而是换之阴气,有些地方也有不少差异。或许是流传了数千上万年之久,这等培育秘法也发生了改变。” 云玥眸光闪烁,蓦然低声道:“赤姑娘是否知晓月魂圣宗?” “月魂……圣宗?” “借月泽精华、擅使月衍之术,亦有诸多玄奥卜卦手段、可谓奇门遁甲之术应有俱全。” 赤灵渊闻言倏然一怔,红眉紧皱,沉吟回忆半晌。 “此宗门名讳我并未听闻,或许是在八族衰落之后才诞生的隐世宗门。” 云玥略微颔首,正欲开口,却见其蓦然继续道: “不过,当初我却听闻过另一处绝世圣地,与云姑娘你提及的这些手段颇为相近。” “不知那圣地名讳是——” “天海万魔殿、玄真天瑶池。” 赤灵渊环抱起双臂,神色肃然道:“其主乃是天海之主、四荒魔星,无人知其名讳来历,只知其修为通天彻地占据一方天地,无人胆敢侵扰分毫,久而久之便被尊称为瑶池圣地。 据传,就连万盛仙宗内的几件珍宝都是那位天海之主所赠,其中便有一物威能非凡,足可锻灵生魂。” 云玥美眸渐渐睁大,喃喃道:“难道此物便是……心海冥灵坠?” “没错。” 赤灵渊若有所思道:“刚才云姑娘提及的月魂圣宗若当真如此奇妙,我倒是想去亲自瞧——” “若雨的养母便是月魂圣宗的九长老、天禄与月魂圣宗更有不解之缘。”云玥轻叹道:“就连我与月魂圣宗之间都因缘不浅,一身修为有大半都源自此宗。” “嗯?” 赤灵渊这才一愣,顿时眼神更为微妙几分。 “看来,往后当真得去瞧个清楚才行。” “华王爷、两位娘娘到——!” 侍女的清脆娇呼声蓦然响起。 云玥和赤灵渊连忙回神,对视一眼,温和浅笑,相互牵手环臂走向院外准备迎接。 …… 半晌后。 华严兴大大咧咧地走进大堂,捋过银须,环顾四周一圈,顿时开怀笑道:“林小子,你这当真是艳福不浅啊!这偌大山庄之中可尽是些年轻漂亮的美人儿,着实瞧得人眼花缭乱。” 跟随在旁的林天禄不禁哂笑一声:“只是我与舒雅都喜清静些,没有再去邀请他人前来参与婚事,便只剩下了山庄内的诸多侍女们。 但若仅有我们几人坐着吃菜喝酒,着实是显得冷清,我与谈娘商量一番,索性就让这些姑娘们都一同入座,总归热闹些。” “让下人都入宴,成何体统。” 而另一侧的紫俞娘娘眉头微皱,低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子笙你是如何教导此子的?” “婆婆勿怪。” 谈娘神情淡然镇定,仪态典雅,回应之声更显胸有成竹:“天禄与舒雅皆性情温和之辈,不喜那些权势高低之分,如今让底下的侍女们一同入座,自是心思仁善,此举在我看来并无任何过错。” 紫俞娘娘冷眼瞥来,淡然道:“子笙今日怎得将发丝束起,还以红布包裹遮挡?” 谈娘眼神微变,却不动声色道:“今日婚宴,我这当长辈的自然得打扮的喜庆些。” “呵呵~” 倏然间,半老沧桑的慧心娘娘慈祥浅笑道:“紫俞啊,这世间的好人终究更长寿平安些。天禄与舒雅能如此照料下人的心思,往后也能更忠心耿耿,何乐而不为? 就由着她们去吧,况且坐满几桌酒宴瞧着更像婚宴些,若不然就我们几人喝酒吃菜实在尴尬。” 紫俞娘娘眉头微皱,冷哼一声。 林天禄面露温和笑容,作揖道:“多谢老夫人,我先敬您一杯酒。” 慧心娘娘回以慈爱笑意,温声道:“天禄倒不必强迫自己喝酒,喝些清茶便可,酒水多沾总归伤身……不过,你如今还称呼我为老夫人?” 林天禄微愣一下,很快便笑道:“是在下健忘了,如今该称呼您为祖母。 两位祖母,还有祖父,天禄以茶代酒,先敬您三位一杯。” “好好好!” 见其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华严兴抚须乐呵一笑,侧首看向后方几桌酒宴,那些侍女们如今正缩着肩膀直挺挺地端坐着,一动不敢乱动。 他当即朗声笑道:“好了,今日婚事便正式开始吧,那几桌的姑娘们不必拘束。此地终究是子笙的山庄居所,无需太在意我们这些老人,只管开开心心地庆贺便可!” “是、是!” 见往日难得相遇的老王爷这般豪放随和,在座的数十位侍女们也是暗松口气,很快便露出欣喜笑容。 谈娘见状,略微朝侯立在身后的兰儿打了个手势:“将舒雅带来,准备拜堂。” “公公、两位婆婆,还请到堂间上座。” “好!” 华严兴笑了笑,顺手将身旁的紫俞与慧心一同牵起,走至主座坐下,很快有侍女帮忙上前倒好温热茶水。 林天禄整了整身上的拜堂佩饰,紧好衣襟。 与此同时,在宽敞大堂两侧有侍女嘴角含笑地撩动怀中琴弦,清澈动听的喜庆乐曲悠悠奏响,还有数位衣着艳丽华美的侍女拂袖起舞、在飘落的花瓣中悄然旋转,裙角飞旋。 “良辰吉时到——!” 随着灯火齐齐亮起,大堂主厅一时宛若白昼般明亮。 “少爷,还请沃盥礼。” 娇俏可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侧首微瞧,就见那位白白净净的可爱侍女正端着金盆走至身侧,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上洋溢着欢欣雀跃的甜美笑意。 林天禄温柔一笑:“多谢。” 他略微低头舀起温水拂过面庞,几次重复后,由侍女以绸巾细致地擦拭干净。 “新娘到——” 珠帘叮铃撩开,一抹芳华倩影在两名侍女的簇拥搀扶下缓缓走进堂内。 林天禄回首望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 不同于之前在后院瞧见的朱红婚袍打扮,如今的少女还裹上一层青绿霓裳、绣纹锦织着精巧绚烂的图案,红纱微荡,在姣好纤长的身材映衬下更为绝配,似有别样成熟、亦有端庄圣洁的美妇仪态,刚一现身便令后方翘首以盼的侍女们纷纷惊叹出声。 此时此刻,少女展露着前所未有的美妙风情。 而点缀着金丝纱帘的红盖布将华舒雅的娇容尽数遮挡,瞧不真切,朦朦胧胧间令人浮想联翩,畅想盖布之下会有何等美到惊心动魄的倾世容颜。 “少爷,还请掀开六小姐的头纱吧。” “嗯。”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郑重上前,扶住两侧纱巾缓缓上撩,华舒雅的面庞也逐渐映入眼帘。 盘发结鬟束起,金钗玉簪点缀修饰,点点珠玉在烛光下闪烁莹泽,睫眉旋翘、金粉红胭纹眉染尾,勾勒出几分端庄却又成熟美艳的媚意。 而少女此刻皓腕挽烟纱、轻捻金粉团扇半遮娇颜,唯有那一双剪水秋眸流转着动人旖旎,似水荡漾,道尽千种柔情。 但林天禄正要按照流程作一首却扇诗,但华舒雅却悄然挪开了手中团扇,柔夷微转,噙着浅淡笑意,将团扇一同递给了身旁随行的侍女。 “六、六小姐?” “前……林郎他文采斐然,这却扇诗便算了吧。” 华舒雅轻启朱唇,婉约含笑,再抬眸望来,明亮水眸之中仿佛闪烁万般柔情。 林天禄心知其有意关切怜惜,不禁失笑一声。 侍女们反应极快,很快便微笑着念诵祝词,同时有人将锦盒肉食端上。 “请二位共食一牲之肉,行同牢礼。” 两位侍女帮忙切下两片纤薄肉片,沾上酱醢,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两人嘴边。 林天禄张嘴将肉片送入口中,也瞧见面前的华舒雅檀口微启,略显生疏地以朱红嫩唇将肉片轻轻接过。 “呈上匏瓜!” 那位被喊作‘青姐姐’的清冷侍女快步上前,持刀将呈放在身边的匏瓜小心剖开,以清酒倒入其中,如同两副精巧酒杯。 旋即,她将卺杯无比轻柔地端起。 林天禄和华舒雅见状各自行礼,而这位侍女脸颊微红,很快将卺杯依次递给了二人。 “同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略微扬首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无比苦涩混辣的刺激顿时在口中泛开。 林天禄并未露出异色,心中知晓这匏瓜本就苦涩万分,无法食用,以其做皿只因古礼所示,夫妻二人喝下这杯合卺酒、食一牲之肉,正意喻夫妻双方将来无论尊卑与否,都能同甘共苦、永结同好。 同牢合卺、便祝二人今成眷属。 青侍女将饮尽酒水的两瓣匏瓜重新取回,红绳缝纫,转眼间就将匏瓜再度系成原状。 与此同时,另有一位侍女走上前来,呈上一柄缠纱金剪,垂首道:“还请少爷解下六小姐发丝间的许婚之缨,再与六小姐各自剪下一缕发丝。” 林天禄抬手将红缨取出,与华舒雅依次将发丝剪下递出,这位侍女极为熟练地将发丝卷拢系紧,一同放入到锦织玉帛的香囊之中,无比郑重地递给了少女。 “夫妻永结同心,相守白头。祝愿六小姐与少爷能相伴一生一世。” “谢谢。” 华舒雅长吁一声,将香囊接过,紧紧攥于掌心抵在胸口,垂眸之际仿佛能感受到其中难舍难分的姻缘缔结。 “如此——” 那位侍女芬儿再度露出娇俏笑容,朗声道:“夫妻二人对拜!” 林天禄与华舒雅相顾对视,却是不禁相视一笑,躬身弯腰相互拜礼。 “再拜堂上亲友长辈!” 两人相互牵起对方的手掌,侧身望去,朝堂上的老王爷和两位娘娘一同再拜晚辈之礼。 慧心娘娘笑吟吟地颔首应下,紫俞娘娘虽是神色冷淡,但也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快快起来吧。” 华严兴连忙出声,抬手摆动:“这婚礼也有够繁琐的,麻烦的叩拜礼就快些免了,我家舒雅孩儿可都要等不及咯!” 华舒雅闻言脸颊微红,默不作声。 与林天禄一同转身朝向侧位的谈娘,再作躬身,却见这位风韵美妇倏然失神片刻,恍惚一瞬才猛地回过神来,勉强露出笑容颔首回应。 “然后——” 转身看向正坐在另一侧位,茅若雨、程忆诗、云玥三人正依次端坐,各自露出颇为暧昧温柔的笑容。 华舒雅本就红润的脸蛋在这一刻顿时更加艳红,羞答答地垂下眼帘,不敢与夫人们相视。 毕竟在座三位都是她的‘姐姐’,这般行礼着实是…… 林天禄神色郑重肃然,由衷地作揖行礼,躬身一拜。 “多谢三位娘子。” 茅若雨和程忆诗一时失声,讷讷无言。 云玥轻拢秀发,温柔浅笑道:“既与舒雅两情相悦,往后便不离不弃、厮守一生,我们三人也定会相伴左右,共度甘苦。” “谢、谢谢三位姐姐。”华舒雅螓首微抬,羞怯软糯。 瞧见她这幅往日少见的娇羞模样,茅若雨和程忆诗这才缓下心神,笑吟吟地颔首应承。 身旁侍女很快再朗声道:“最后,夫妻二人拜天地!” 林天禄与华舒雅双手紧握,回首望向后方明亮夜空,深吸一气后齐齐行礼。 直至这时,正婚之礼便算结束 侍女们欢呼雀跃着蹦跳而出,挥洒出竹篮中的金花金钱,两侧伴奏的礼乐也变得更为欢悦喜庆,山庄之内几乎人人都洋溢起兴奋笑容。 “先将新娘送进洞房之中,新郎留下参与婚宴吧!” 眼见华舒雅被侍女们簇拥着牵走,林天禄长吁一声,看向下方满座的侍女,不禁笑道:“诸位,开宴吧!” …… 片刻后,这场婚宴便正式开始。 一道道热腾美食依次端上、觥筹交错间更是嬉笑不断。 虽有王爷坐镇,但他的性子似出乎意料的随和慈祥,言谈更显风趣豪爽,一来一去间也让婚宴内的气氛更为融洽不少。 林天禄初时虽推脱少沾酒水、但眼见宴中热情洋溢,也是失笑着饮了几杯酒,与众人畅谈欢聊,颇为惬意轻松。 …… 直至莫约一个时辰过后,热闹婚宴才渐渐平息下来。 不少侍女都喝上了酒水,醉熏恍惚,甚至还有几位喝地酩酊大醉、被同伴搀扶还是摇来摆去,令人颇感啼笑皆非。 华严兴将两位微醉的娘娘搀扶起来,呼出一口酒气,晃了晃脑袋,沙哑道:“林小子、子笙,接下来这山庄就由你们照拂了,老夫先带她们回府休息。” 谈娘沉吟道:“可要我派些人手——” “不必。”华严兴乐呵一笑:“山庄之外早有兵马驻守等候,还有我几位老友照拂,这短短路途不会出事。更何况林小子今日还闹腾出这等惊天动地之举,如今还有何人胆敢在青城周边胡作非为?” 林天禄拱手讪笑道:“王爷见谅。” “无妨,此次事变反倒是我得感谢你才行。” 华严兴扶着两位娘娘回身离去,咧嘴笑道:“记得往后喊我祖父,可别再喊甚王爷了。” “天禄谨记。” 林天禄遥遥作揖行礼。 直至老王爷等人离开后,他才回首看向这满堂狼藉:“如今我来帮诸位收拾——” “好啦~” 赤灵渊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背后,笑眯眯地推了他一下:“这里有谈夫人坐镇呢,何须你再操心。如今时辰不早,你刚与小娇妻拜堂成亲,还不快些回屋洞房去,舒雅可是在婚房内等你许久咯~” 谈娘闻言露出温和笑容:“回屋去吧,此地由我们收拾便可。至于若雨她们……” 她侧首瞧了一眼,不远处云玥正巧将有些微醉的茅若雨和程忆诗抱住。 “待会儿我让侍女带她们到卧房休息一晚。” 林天禄挠了挠头,哂笑应声:“既然如此,麻烦诸位了。” 眼见其快步离开,谈娘脸上笑意微敛,神色似有些复杂难言。 “谈夫人,身子可有不适?”赤灵渊柳眉微蹙。 “只是许久不曾喝过酒水,吹吹风便好。” 谈娘摇了摇头,很快便安排招呼庄内侍女们,开始整理收拾起大堂。 …… 嘎吱 紧闭的闺阁房门被缓缓推开。 林天禄悄然迈进屋内,却见桌上烛火幽幽,一抹倩影依旧清幽端坐于床榻,那一袭赤金青绿交织的华贵婚袍,令其在烛光映照下宛若圣洁仙女、画眉媚眼缓缓睁开,似有万般柔情蜜意。 “前辈,婚宴已毕?” “已经结束了。” 林天禄将房门反手关好,带着温和笑容走至床边一同坐下,怜惜道:“倒是让你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候,实在……” “之前有几位侍女与我聊天解闷了许久,算不得无趣。” 华舒雅抿唇轻笑,柔光水眸悄然望来,娇颜上仿佛化开迷离情意,分外撩人。 但她轻轻攥住膝间裙袍,脸蛋泛起羞红,又好似羞怯般闪躲开目光:“如、如今应该要与前辈洞房了。” 林天禄失笑道:“舒雅可是做好了准备?” “我、我我……” 华舒雅害羞地讷讷难言,双手相握,不断紧张地搅动纤指:“我也不知……该、该做好什么准备……” 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少女粉嫩脸颊就已滚烫通红,仿佛刚才那圣洁清冷之色都是掩盖羞涩的外衣,如今被强行褪下,芳心颤动间满怀臊意,行房交合之类的词汇终究挤不出口。 见她几乎紧张到浑身发抖,林天禄垂肩长叹一声,抬手按住其粉背,温柔一笑。 但正欲主动开口引导,却听闻少女蓦然嘀咕一声:“要、要不然前辈陪我练练剑好了……” “……” 这丫头,都到了此时脑袋里还装着练武?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蓦然双手用力将其按到在床上。 “唔?!” 华舒雅呼吸一滞,美眸惊讶圆瞪,那结鬟秀发悄然散落开来。 胸前耸峰因急促呼吸而起伏不定、将婚袍高高撑起,脸颊上泛起迷醉般的潮红春色。 片刻沉默后,她望着与自己仰面而视的情郎,眼角隐现泪花,不禁扬起一丝甜蜜可爱的娇憨笑颜,主动伸手环抱住了林天禄的臂膀背脊:“——前辈,我……终于是你的妻子了。” 抽噎泣声,却是喜极而泣,幸福垂泪。 看着眼前惹人爱怜的娇柔面庞,林天禄心中暗叹,将其轻柔拥入怀中,垂首吻住了她的绛唇。 这一刻,便是今生所求。 …… 夜色寂寥,唯幽幽灯烛。 两道交颤黑影似倒映在床内屏风,却在不断激烈颠簸,颠鸾倒凤。那修长美腿无力地垂挂在肩,随着昂扬驰骋而痉挛挺翘,不时蜷缩足趾,娇颤不止。 细瞧黑影,就见曼妙娇躯倏然后仰,飞甩秀发,那浑圆耸峰更是荡开惊心动魄的波涛汹涌。 旋即,这娇柔身躯被顺势拉起无力双臂,宛若在大海之中乘风破浪,急促而又剧烈地翻腾震摇,两条修长丰腴的黑影几乎倒竖翘起,好似帆船桅杆般笔挺昂立。 隐约间,更有海浪翻腾扑打之声激烈作响。 林天禄蓦然俯首至满脸迷醉潮红、双眸隐隐翻白的华舒雅耳畔,耳语吐息道:“今晚,我来亲自教你几剑。” “唔、呜呜——” …… 婚房外的宅院门口,正有两名侍女暗中守候,以防有异情陡生。 但一抹身影却在此刻缓缓朝此地走来。 侍女正想上前阻拦,可瞧清来者面容后顿时一怔:“殿、殿下?” “你们今晚辛苦。” 谈娘轻拢秀发,低吟道:“如今回屋去好好歇息吧,天禄和舒雅有我看守便可。” “但、但是殿下您身子娇贵——” “如今屋内是我干儿与儿媳,我来守上一晚又有何妨?” 谈娘目光冷淡地瞥了她们一眼:“快些离开吧。” 两位侍女连忙躬身应声:“遵命!” 见她们快步并肩离去,谈娘这才收回目光,独自缓缓踏入院内,并朝着已熄灭了灯火的昏暗婚房靠近。 夜风吹拂,却隐约能听见从屋内飘出的一丝悠长娇吟,甚是酥媚勾魂,连嗔带颤,仿佛仍在激烈地起伏颠簸之中,媚态尽显无疑。 “……” 谈娘无声无息地来到了窗户前,眸光闪烁,仿佛借着淡淡夜光瞧见了正在床榻上缠绵交欢的身影。 尤其是那曼妙娇躯正呈一字站立般的姿势起起伏伏,声声愈发激烈动情的撩人媚吟几乎连串成风,混杂着清泉水溅声,汇作一曲分外动听狂野的激昂奏歌。 “呼——” 但,谈娘此刻却扬起了一抹诡异笑容,揭开盘发绸布,露出已泛蓝发丝。 她原本白皙的面颊,骤然被无数诡异纹路覆盖充斥! 就连满头乌发都化作半黑半蓝,双眸异色闪烁,轻轻拂过朱红诱人的嘴唇,无声喃喃道:“傻书生,送上成婚好礼一份。但不知……你有没有这个福分尽数收下。” ‘谈娘’扬唇勾起一抹邪魅笑意,素手轻抚香肩衣襟,盖在肩头的遮风绒袍顿时滑落在地,露出了内里纤薄如纱的内衬襦裙,隐现足以媚乱祸心的曼妙胴体。 但在雪白玉肌之上,却有诡异纹路几乎爬满了全身各处,流转着邪异色泽。 第三百六十八章 深夜迷醉,教剑连刺 一抹妖娆身影宛若虚幻鬼魅,无声无息地穿过房门,轻点足尖踏进了婚房之中。 夜色映照,丝薄纱裙下白玉美腿交错,踏出婀娜生媚的步步莲华。纤臂微抬拂过胸前峰峦,隐感扑通直跳的心扉。 ‘谈娘’眼角微瞥,瞧见了端放在婚房烛台旁的一副精美香炉,而其中香烛已燃烧殆尽,屋内飘满了撩人暗香,丝丝入媚。 “——当真是一番激烈酣战。” 她扭胯摇臀缓缓走来,轻嗅床榻弥漫的迷情气息,望着床上安静休憩的二人身影,不禁唇角微扬:“睡的还挺香甜,叫人不忍打扰吵醒啦。” 屈指轻弹,一抹虚影结界顿时将床榻笼罩覆盖。 可在此时,她眼中却蓦然闪过一丝挣扎犹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我当真要……” 轻声呢喃之际,她又连忙摇了摇头,将心中杂念强行压下,面色复杂地抚了抚心口。 “本宫都屈尊将魂力相融与你,怎得如今还这般扭扭捏捏的。” ‘谈娘’深呼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那副雍容妩媚之色,自语呢喃道:“既然你仍有顾忌,索性让本宫来最后助你一次。今晚过后你将重获新生,除非有意外发生,本宫不会再多作打扰。” 布满邪异纹路的面庞上,隐约浮现出两股交错的神情。 谈娘眼神闪烁不定,低语道:“我明白。 但我还是不知,你为何这几日屡屡在暗中助我、为我献策?” “为何?” 左半边的面庞勾起邪魅笑容:“因你是琴心剑派之女、你的骨肉血魂皆绝品上佳,更继承了那遗失千年的秘传之法,而本宫乃是……与你们颇有渊源之人。” “……仅是如此?” “本宫是何想法,你早晚都会知晓,但总归不会害了你,更不会害了天禄。” ‘谈娘’娇哼一声,抬手轻点眉心。 灵光一闪,她眉宇间神情渐渐归于平静如一。 “……” ‘谈娘’撩过半黑半蓝的奇异秀发,略微俯首瞧向床上正呼呼大睡的林天禄,不禁淡淡一笑,暗中嗔怪道:“傻书生,当真觉得世上所有女子都如你几位妻子般温柔如水?坏女人可多得是呢!” 她伸出手指,在其面庞上仿佛调笑撒娇般戳了戳。 而林天禄只是晃了晃脑袋,继续安睡。 “一女子被关在囚笼中数十年、被这般羞辱对待、被无声暴力所迫,早已学得如何隐藏心中波澜,其外表瞧着哪怕再圣洁冷淡,心间想法可远比常人想象的更为扭曲。尤其是寻得你这‘余生寄托’、‘命定之人’,自然更为痴狂疯癫。 连本宫当初创设的‘永情血煞大法’都能毫不犹豫的对你施展,看似波澜不惊、但其实炽热宛若滔天烈火般的恐怖之爱,一旦迈错一步,便将化作令人冷颤畏惧的‘恨’。” ‘谈娘’抿唇狭促一笑:“可并非程夫人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当真要闹出血光的。一个处理不慎,小心你这干娘朝你们动刀动剑,旁人可拦之不住。” “……” “不过祸福相依、这番既是情劫、亦是福缘,本宫能助其修补心创、填充施展大法后残缺的一魂一魄,但你也得让她好好知些冷暖情意,总归不至再陷魔障。” 柔情细语,在结界内悠悠回荡。 但陷入沉睡的林天禄却并未听见。 ‘谈娘’轻柔一笑,探身瞧向躺在床内侧的娇颜少女,歉声道:“丫头,扰了你的婚事,往后再见之际本宫会向你好好告罪一番。” 言毕,她神色骤凝,并指点中了残留着伤痕的皓腕筋脉之间,暗念口诀,旖旎流光从中逸散缠绕全身。 旋即,‘谈娘’眉宇间悄然浮现一丝春情媚意,扬唇邪笑,曲起修长美腿宛若雌兽般缓缓爬上了柔软床榻,扭动起丰盈性感的身段,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被窝之中。 “来龙去脉,往后再与书生你慢慢解释。如今就好好享受本宫给你的这份好礼吧~” 半晌后 一丝粘腻水声幽幽渐响。 …… 林天禄倏然惊醒睁眼,猛地挺身坐起。 绒被从身上滑落,显露出精壮的胸膛腹部,视线微瞥,华舒雅正安静侧躺在旁,娇颜上还残留着丝丝潮红羞晕,发丝凌乱洒落,原本还略显青涩的面庞,如今却满溢着娇羞风韵,分外引人怜惜,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更觉出尘绝艳。 “呼……” 他轻抚新婚美妻的细腻面庞,瞧着少女那颇为娇憨可爱的呓语模样,不禁轻笑一声,心绪也很快平静下来。 当初决计想不到,自己竟与舒雅有了成婚之时。 不过 “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扶住额头,面露丝丝困惑。 昨晚半梦半醒间,似是幽罗变幻成谈娘的模样偷偷爬上了床。 在被他发现撞破后,言谈间气氛愈发暧昧迷情,双方赤诚相见,情欲难当,不知不觉便顺水推舟地交欢在了一起,连同浑身酥麻难当的舒雅也被卷入其中,三人荒淫无道的闹腾大半个时辰,这才紧密相拥着沉沉睡去。 可如今惊醒一瞧,怀中空无一人,丝毫不见幽罗的身影。 “难不成,我也难得做了个奇妙春梦?” 嘎吱 紧闭房门倏然打开。 林天禄一惊,连忙循声望去,赫然见谈娘衣着华贵雍容地踏进了屋子。 “瞧你今日气色不错。” 谈娘仪态典雅依旧、玉容朱唇分外美艳夺目,原本清冷淡漠的神情在交汇目光之际,也流露出丝丝浅淡笑意:“既然醒了便早些起床洗漱用膳吧,你们昨晚欢闹一番,身上总归有些污渍,待会儿会有侍女来帮舒雅也清洗更衣。” 林天禄呆愣一瞬。 恍惚间,仿佛瞧见眼前这张端庄清冷的面庞流露娇媚春情“啊……我、我明白。” 他连忙用绒被挡住身体,讪笑道:“不过谈娘还请先行退让片刻,我得起身换好衣服才行。” 谈娘淡淡浅笑道:“我先去主厅等你,若想好好沐浴,喊上院门口的侍女们便可,她们会妥善服侍你的。” 眼见其正要回身离开,林天禄眼神微凛,蓦然道:“谈娘今日怎得连发鬓都缠上了绸布饰物?” “嗯?” 谈娘脚步骤顿,回首轻抚发鬓,眼神闪烁起一丝异样,语气却是如常道:“只是难得想换身打扮而已,天禄无需太过在意。” 林天禄面色几度变幻,低吟道:“谈娘可有记得昨晚发生之事?” “昨晚难道不是天禄你的婚事?难道中途发生了何意外?” “……没什么。” 林天禄摇了摇头,很快恢复轻松笑容:“许是我昨晚睡的太沉,做了些奇怪美梦。” “娶得一位娇俏美妻,天禄你有这般畅想也是正常。”谈娘掩唇轻笑一声:“待早膳之后再来与舒雅她好好温存一番吧。” “天禄明白。” 见其悄然离去,林天禄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沉下,面色复杂地起身开始穿衣。 昨晚那发生的一切 都是真的。 …… 待走出婚院,谈娘的脚步蓦然变得凌乱抖动起来,面露潮红,轻喘娇呼,有些乏力地扶住身侧围墙。 她轻抚过被丰臀撑起的裙袍轮廓,感受着难以忍耐的酸麻刺痛,眉宇间隐现几分尴尬羞意,连忙晃动螓首将脑海中诸多旖旎邪念甩走,令自己尽量恢复镇定冷静。 “昨晚我竟、竟做出这等痴狂浑噩之举!“ 谈娘甚是无奈羞愧、只觉自己当真无耻至极,稀里糊涂间酿成这番大错。 只是刚才瞧着天禄的面庞,又觉前所未有的舒心惬意,似早起离开后满心的空虚不安霎时得到了抚慰,甚至莫名还有几分奇妙甜蜜“不、不能这样想了!” 谈娘紧闭双眸,暗嗔自语,强行稳下心中阵阵涟漪。 一时间,她忍不住想将附身体内的幽罗揪出好好责问一番。可如今体内的幽罗残魂已是沉静无声,甚至在与她本人渐渐融合。 如此说来,终究还是她自己惹下的祸患,幽罗能出手相助,其实本就是为她着想。 “冷静、冷静——” “幽罗姑娘是为我好、也是为天禄好。” “昨晚幽罗姑娘布了玄奥结界,能消弭记忆、掩盖真相,只要我不说出去、便无人会发现事实。这个秘密就将永远藏在我和幽罗姑娘心中。” 谈娘不断吐息念叨,重新站直酸麻无力的蜂腰,直至恢复往日的疏冷漠然,这才沿着墙边缓缓独自离去。 但若细瞧其裙摆下的莲足步伐,便隐约能发现颤抖虚浮,更隐隐有些不协调的扭捏内弯,仿佛分外无力夹不拢双腿似的。早至宗师境界的轻盈步伐,如今却时不时僵直停顿、痉挛轻颤,几次险些瘫软坐倒在地。 …… “哼~” 山庄一颗高耸古树,赤灵渊正雍容妩媚地侧坐于树枝之上,饶有兴致地远望着渐行渐远的柔媚身影。 她环抱起藕臂,不禁轻笑喃喃道:“看来昨晚倒是发生了不少趣事,那幽罗姑娘离开前当真留了份‘好礼’,真不知天禄待会儿会如何面对。” 不过 赤灵渊很快失笑一声:“总归相安无事。” 往后一段时日,她再好生照料一番这位心神混乱的谈娘便是。 …… 随着晨光愈亮,原本寂静无声的山庄隐隐浮现烟火气息。 而身着一袭素白绒袍襦裙的华舒雅正独自杵着长剑,踉跄着走进庭院内。 她几次想多迈开些脚步,可身下却接连传来阵阵难耐的酸疼,令少女不禁脸蛋一抖,连连倒吸凉气。 待勉强站稳身子,华舒雅扬起螓首,无声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微凉清风,肺腑之间的粘腻暗香随之呼出体外,仿佛被蜜浆填满的脑袋也渐渐恢复清醒。 待身子略微放松,反而有股恍若脱胎换骨般的新生畅快之感。 身子骨虽仍旧酸麻乏力、提不起力气,但她能明显感觉到筋脉之中奔流的雄厚内力,青灵之息似得升华般化作翠色,流淌运转全身,每到一处都会传来温暖之意。 心神凝聚,脑中仿佛当真开拓出了识海,豁然一亮,哪怕将双眼紧紧闭拢,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应到方圆数丈内的风吹草动,可谓巨细无遗。 “这便是……双修吗?” 华舒雅暗自呢喃,脸蛋又倏然泛起一丝诱人红晕。 柔夷轻拂丝绸裙袍下的小腹,隐约还能感受到昨晚洞房之时的激烈欢好、身心几乎都被填满的火热滚烫。 旖旎联想令少女有些目光迷离,身子泛热,略微娇颤的修长美腿情不自禁地紧紧并拢,害羞般轻轻摩挲起来。 “前辈的体温、前辈的爱意都在我身子里。” 华舒雅芳心荡漾,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勉强平复下心境。 悠长吐息,少女只觉空灵心思比往日更为纯粹,一点莹亮剑心在识海之中流转瑰丽色彩。 将鞘中兵刃缓缓拔出,持剑平举至身前,掌心轻抚冰凉剑身,仿佛有股浑然天成般的澄澈剑意。 ——她的修为,毫无疑问有了一阵突飞猛进。 不仅纯粹功力隐隐有蜕变之兆,就连凝练不久的剑心剑意都变得运转自如、随心而动,若要挥剑对敌,面对昨日前的自己,兴许在五招之内便可分出生死胜负。 不过,少女并没有因修为暴涨而欣喜若狂。 恰恰相反,华舒雅如今的心情反而有些平静,如温润细流的山泉、轻抚面庞的清风。 唯有一丝,淡淡甜蜜。 “前辈前两日说的‘有情之剑’,想来便是这份道理。” 平举长剑,少女美眸垂帘出神,不知不觉又泛起旖旎回忆。 并非单纯的肉欲、而是灵与肉的交融升华,无边爱意的相拥包裹。当时浮上云端之际,心间充斥美妙激情,更有无所不能般的激昂感只要,自己依旧深爱着这个男人、胸怀之中那份由萌芽生长绽放的情花尚在,自己便能勇往直前、永不停歇。 幼时对父母的思念与畅想、少时对爷爷的尊敬,直至如今对前辈的爱恋。 ——这一切,都是支撑她挥舞手中兵刃的信念与意志。 无论扎根神魂肉身的阴气何等霸道诡异、将来因修炼而变得再冰冷无情,只要眷恋仍在,她便能永远坚守住这份炽热心意。 “有趣的小丫头。” 一丝轻笑蓦然在院内响起。 华舒雅双眸倏然睁开,怔然循望,就见那位仍有些陌生的赤灵渊正仪态万千地俏立不远处。 不同往日那一袭华贵绚烂的霓裳羽衣打扮,如今却见其穿着性感撩人的开叉裙袍,紧绷勾身,大大方方袒露着丰腴肉嫩的修长美腿,单手叉腰,堪称国色天香的绝世容颜上绽放着赞赏笑意。 “前几日瞧你还空有天份,剑道只能算初窥门径。可今日再瞧竟已有长足进步,剑心凝练、剑体初成,着实可喜可贺。或许再用不了多久你便能踏入至蜕变境界,一览真正的长生门道。” “多谢赤姑娘赞誉。” 华舒雅将长剑收回,轻声开口:“只是我这等进步,是前辈他——” 少女话语骤顿,似回想起昨晚在床上被教的那几式‘剑招’,不禁脸蛋微泛温热红晕。 夜阑之间,自己的身子仿佛成了试剑软鞘,前辈每出一剑,她都会被刺的娇吟长啼不止、簌簌乱颤狂抖,臀瓣扑腾荡漾间水花飞溅四溢。 当时被凌空抱在怀中连连冲撞,着实连芳心都被震得酥麻难当,魂儿飘然欲飞。 心思急转,少女红着脸只得低吟道:“全靠前辈指点才有这般成就。” “噗——” 赤灵渊顿时扑哧一声,笑意生辉,语气颇为暧昧道:“想来,你们昨晚也确实是好好‘修炼’了一番。” “唔……”华舒雅脸蛋一阵燥热,目光闪烁:“赤姑娘是特意来逗舒雅玩闹取乐吗?” “不必害臊气恼,你既是天禄的亲传弟子、又成了他的妻子,我当然得待你体贴些。” 赤灵渊螓首微斜,负手莞尔道:“本想来瞧瞧你恢复的如何,若仍难以起床活动,便来帮你松松筋骨身子。但瞧你现在已能勉强走动,可谓宽心不少。” 华舒雅明眸轻眨,心下更觉一丝古怪。 这两天日程紧密、马不停蹄,着实没有空闲能与之独处交流。直至如今婚事已结、萦绕在心头的紧张重压已散,她这才有多余心思升起困惑好奇。 眼前的赤姑娘与林郎之间……好像有某种不解之缘? “我与天禄之间确实有些缘分。” 赤灵渊似一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轻笑道:“但无需介怀,我可不是来与你争抢妻妾名分的。只是见你这等奇才现世,忍不住想指点一番。” “赤姑娘是想……切磋?” “剑道修炼,冥想悟道足以通玄,但实战演练也极为重要。” 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狭促笑意:“况且你喜好习武、与我这武痴颇有几分相似,如今剑道境界陡增,想必也想找人试剑?” 华舒雅心弦微动,默然抬手按住剑柄,此举之意已再明显不过。 赤灵渊确实是一语中的。 如今听闻能与这位传说中的凤凰化身交手切磋,少女心间不由得升起跃跃欲试,鞘中长剑似感应到了剑意流转,顿时发出轻吟脆鸣,仿佛清冷剑气已蓄势待发。 她的本性,终究是从小练就的尚武好强。 “赤姑娘,小女就献丑出招了。” “来吧。” 赤灵渊微眯起凤眸。 悄然间,站在前方的少女浑身气势骤变,原本的娇俏随和突兀消失,化作宛若坚冰般的森冷寒意、双眼空灵缥缈,好似遗世独立的出尘仙子、身姿仗剑笔挺,宛若在冰雪之中迎风盛放的寒梅玉莲,尽情展露着清冷幽玄,似连庭院内的气息都变得滞涩凝固锵! 长剑,从鞘中缓缓拔出。 似聚意升势,那股剑意随剑身逐寸出鞘而层层拔高,凝练汇集成一柄内敛冰冷的玄奥心剑,眸光闪烁,隐隐有剑芒流转。 剑中含意、意中蕴神,这等年纪便已触及此等壁垒,果真非同凡响! 赤灵渊心头暗赞,摆出架势正欲见招拆招。 但刚要迈步出招的华舒雅突然身形一滞,冰冷娇颜顿时被诱人潮红所晕染,连忙以剑杵地,脚步一阵蹒跚踉跄。 “呜?” 赤灵渊被吓了一跳,急忙闪身上前搀扶。 她正要关切询问,但细瞧一眼,怔然瞧见少女裙下微微颤抖的小腿秀足,不住地内弯痉挛,翘臀轻挛,仿佛正在努力夹紧着什么。 “华丫头,你好像……” “我、我没事的。” 华舒雅脸蛋一阵涨红,刚才升腾的出尘剑意早已烟消云散,满脸羞赧地局促道:“只是双腿有些发麻,让、让我休息会儿就好。” 赤灵渊露出和蔼笑意:“看来,我挑选的时机不怎么妙,也着实没眼力见识。得让丫头你修养个一两天才行。” “嗯?” 一声困惑轻咦蓦然响起。 两人齐齐循声望去,就见林天禄正提着餐盒站在院门口。 “前、前辈?” “你们怎么会在屋外头?” 林天禄连忙上前一同帮忙搀扶,皱眉道:“如今身子乏力,怎不在床上休息会儿。” 华舒雅面露羞涩红潮,柔呓道:“只、只是见前辈离开了,我才想着出来活动一番身体,好早些恢复出去找你。” “笨丫头。” 林天禄责怪般弹了弹她的额头:“哪有新婚丈夫翌日就跑没了影子的,我只是去后厨帮你准备了份暖胃补身的早膳炖品,何必胡思乱想。” “舒雅知错了……” 华舒雅羞答答地低垂螓首,眼睫微颤,比起道歉似乎更像热恋少女般的撒娇嗔吟,不自觉洋溢着幸福甜蜜的柔美笑意。 “前辈真好~”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这丫头的脑袋:“先坐下歇歇,顺便喝了这盅炖汤肉粥。” 侧首看向身旁满脸暧昧笑容的赤灵渊,他索性大手一招:“一起坐下吃顿早膳吧。” “那我自然是却之不恭……” “不过,刚才你们二人在院内做些什么?” 林天禄一边将食盒依次打开,将芬芳四溢的餐碟汤碗端出,好奇问道:“瞧舒雅手边还带着剑?” “呃——” 华舒雅和赤灵渊笑容微僵,对视一眼,竟莫名有了些奇妙默契,连忙齐齐摇头:“没、没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隐藏心思,释怀解忧 山庄主院内。 谈娘在侍女服侍下重新沐浴一番,换上端庄裙袍,步履轻缓地回到了大堂。 “你们先下去吧。” “是。” 身后随行的侍女们纷纷躬身退去,大堂内很快只剩她独身一人。 “……” 寂静无声间,谈娘有些吃力地撑着扶手坐下,扶额幽叹。 一时鬼迷心窍的大错已经犯下,终究无法彻底忘怀。 恍惚失神之际,脑海中不禁泛起这段时日的诸多经历。 她在国内各县各地陆陆续续寻找了几近十年、翻山越岭、踏遍诸多困苦贫乡,就是为了遵循母亲遗嘱寻得那位失散的‘命定之人’。 往日寻找或许在心间并未荡开波澜,可与林天禄相遇相认的那一刻,心中却倏然翻腾起狂喜,几欲喜极而泣、失声痛哭。 如同福至心灵,她这才知道,自己孤独半生、无依无靠,或许就是为了寻得这一位‘命中伴侣’! 但 她将一切都忍耐了下来,化作平静淡然。 因为往后还有更多相处的日子,不必急于一时。 至于天禄与自己并非同岁——无妨,相认做干娘干儿便可。 天禄已与几位女子成家立业——无妨,那两位妇人都长得风韵诱人、且贤惠知礼,作为儿媳再好不过,往后自己便安心当好家中婆婆。 本该是这样的。 但在听闻林天禄不远万里前来青城是为找舒雅提亲的那一刻,她心底竟难以言喻的…… 腾起无边妒意。 而这股诡异嫉妒实在来的太快太猛,以至她本人都不曾反应过来,便如同燎原烈火之势顷刻吞噬了身心。这几日虽依旧维持着平和神情,不动声色,可心底却接连浮现令她自己都胆寒的恶毒念头,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背地中却有无穷杀意滋生酝酿。 就像数十年来淤积的恶意彻底爆发,心中紧绷的心弦倏然崩断,理智消散,只剩下了最为纯粹的邪念。 上天仁慈,让天禄来到了自己身边。 而如今,天禄却马上要离自己而去,被其他女子抢走……绝不可能! 没有人,能从她的手里将天禄孩儿抢走。 更没有女人,能从她的手里将爱分走。 这个念头如阴暗森冷的毒蛇般在脑海中盘绕,展露出阴狠毒牙、潜伏等待出击猎敌的那一刻。 只要除掉这几个天真稚嫩的女子,那天禄便是 她一个人的。 但谈娘又担心暗中下手会被戳穿发现,反而招致怨恨疏离,权衡利弊之下放弃了下药、串通背叛之举。 直至在婚事将启的前两天,她终究找到机会能与天禄独处,以自己的一魂一魄为引,暗中施展永情血煞之法,让天禄彻底忘却往事,与她相伴相依永结同心,一生一世永远不再分开,直至到老。 只要秘术成效,天禄心中便唯有自己一人、理所当然地会将那些女子们全部赶走。 只可惜,这上古秘术却失效了。 她从昏迷苏醒后,正欲再度燃烧二魂三魄强运秘术,却被突然现身的幽罗死死抓住了手腕。 ——‘你比本宫料想中的还要更加痴情癫狂,不愧是本宫……琴心剑派仅剩下的唯一传人。’ 这番隐含讥嘲之言,即便已从癫狂中清醒,但如今依旧在脑海内萦绕。 谈娘更为局促不安,满脸愧色: “我……当真妄作长辈。” “殿下。” 听闻兰儿的熟悉声音,谈娘柳眉微蹙,摆手道:“先让我再静一静,不要进——” “此炖粥热汤是少爷所做,特意吩咐奴婢端来给您的。” “嗯?” 谈娘神色微怔,连忙抬头望去,就见兰儿臂怀中正端着热腾砂盅,散出丝丝粥香。 她突觉心间被狠狠一揪,干涩道:“你说……这是天禄他特意端来给我?” “是的。少爷一早起床后便亲自下厨做了两份早膳,一份是六小姐的,一份是殿下您的。” 兰儿微微颔首,语气平静道:“少爷他还特意吩咐,让殿下您‘先回屋多歇息歇息,切勿太过劳累强撑,身子最为重要。’。” 谈娘呼吸有些急促,颤声道:“天、天禄他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谈娘勿忧,有天禄在’。” “……” 大堂陷入久久寂静。 直至兰儿将砂盅端至身边桌台,将盅盖掀开,随着一阵湿热水气升腾,一盅满满的肉香炖粥映入眼帘。 谈娘默默抿紧双唇,拾起调羹,僵持沉默半晌,却在兰儿惊愕注视下闪烁起丝丝泪光。 “殿下,您——” “兰儿,你觉得我是怎样的女人?” “诶?” 兰儿神情一愣,连忙道:“殿下您清冷高洁、坚强自立,乃是我们山庄内数十位姐妹们认定的主子。寻遍百里八方,再找不出第二位如您一样潇洒英气的女子。” “哈、哈哈——” 谈娘倏然失笑出声,任由泪水在眼角滑落,喃喃自语:“到头来,我却是比何人都更为脆弱不堪,枉活四十载人生。” 兰儿面露不安道:“殿下,您刚才经历了何事,为何要这般……” 她这些年来可从未见过自家主子露出这幅失态神情。 “……无需担忧,略微有感而发罢了。” 谈娘以袖拭泪,笑容渐渐平复温和:“我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做干娘的,竟反而还要让天禄操心挂念,实在心中感慨万千。” 兰儿轻眨双眸,低吟道:“少爷他确实是极好的人,不仅那几位少夫人、六小姐对其倾心,就连这几日与其接触过的诸多侍女们,都有不少对其一见钟情、赞不绝口。 尤其是谈娘您昨日吩咐,让几位侍女主动献身之际,少爷他能始终岿然不动、坚守本心,便可证其当真是正人君子。” 谈娘莞尔,抚过腹间轻声道:“天禄为人如何我早已知晓,往后定会待其更关切些。至于如今……” 她看向身侧弥漫热气的炖粥,目光渐柔:“天禄的这份心意,我自然不能辜负了。” 兰儿默默退守至身旁。 只是,她心间却有几分难以吐露开口的困惑。 刚才殿下的脸上,似浮现出些许诱人风情,瞧着仿佛是娇羞柔媚之色。 …… 晨阳渐起,天色愈发柔亮暖和。 而在大堂中,如今已坐上几抹姿容各异的芳华倩影。 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坐于右侧,衣着端庄优雅,喜笑颜开地眺望堂外。 云玥则坐于谈娘手边的左侧,齐胸襦裙下高耸峰峦半露半挺,香肩微袒,展露着往日少见的美艳风情,神色雍容典雅,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笑意。 如今她们四人、作为家中的长辈与妻子,得入座接受新婚夫妻洞房翌日后敬上的香茶,以表尊敬感谢。 不过 云玥微瞥身侧的谈娘。 其端坐身姿虽是笔挺,但若细瞧,却不时有细微的丝丝轻颤,那淡然笑意也隐含复杂。 沉默片刻,她轻握住了谈娘冰冷如霜的右手: “谈娘,若感身子不适,不妨先回去歇息一番,不必强撑。” “无妨。” 谈娘很快回以浅笑:“我只是昨晚辗转反侧,才有些许精力不振,待今晚早些入睡便可。” 云玥眸光闪烁,柔夷却缓缓探向其裙袍腰间。 谈娘神色微惊,正欲扭身开口,但狐女纤手却好似灵蛇般闪躲不开,倏然便严严实实地按在了她酸软万分的后腰上。 “唔!” 谈娘神色一软,眉间不禁荡开一丝抑制不住的春色风情。华贵裙袍下的双腿都不禁并拢夹紧,丰腴媚肉微微娇挛打颤。 “云、云姑娘你……” “谈娘还请放松。” 云玥双眸之中似有旋涡流转,轻启朱唇,柔声传音道:“精力亏空、精血阻塞,我有方法能为您活血化瘀。” 随着腰间泛起温暖之意,谈娘轻眨美眸,顿觉舒服轻松不少,不禁垂首感谢一声。 但云玥的眼神却带上了几分古怪。 其身上满怀着幽罗独有的诡异气息,且阴气入体扎根,已然开启了术者修炼的大门。刚刚诞生的阴气之源正在体内生涩缓慢地流动,与其锻炼数十年积攒而成的内功调和交融。 不对 若细细分辨感知,这股阴气与内力之间竟有几分奇妙的感应律动,仿佛本就同出一源。 “她身上残留着幽罗赋予的魂力,其修炼的内功竟也有幽罗身上的些许影子……幽罗来历不明,但谈夫人她除去公主身份,还是那所谓‘琴心剑派’的少主传人,她们二人间难道早就有何奇缘联系?” “而且,其腹内淤积着一股极为澎湃炽热的气息,宛若烈阳融体,但又极为温和地浸润全身。” 云玥眉头微蹙,目光略显复杂。 这股气息,毫无疑问是天禄所有。 但她并未当众将此事说出,也不曾暗中向谈娘旁敲侧击,只是不动声色地默默收回柔夷。 兴许,昨晚发生了什么意外。 “少爷、少夫人到~” 伴随一位少女的娇笑呼声,林天禄很快搀扶着步履仍有些迟缓的华舒雅走进大堂。 那位名叫芬儿的可爱侍女连忙凑近上来,笑嘻嘻地将托盘呈上:“少爷少夫人,还请敬茶吧。” 林天禄温和一笑:“多谢姑娘。” 与身旁华舒雅对视一眼,很快一同从托盘中端起温热瓷杯,看向坐在左位上的两位夫人。 似感觉到了茅若雨和程忆诗投来的暧昧目光,华舒雅脸蛋泛红,颇感羞怯地将茶水呈上:“两、两位姐姐,还请喝茶吧。” 见少女露出这幅羞答答的可爱模样,茅若雨心头一阵酥软,连忙将瓷杯接过放到一旁,起身温柔搀扶:“好啦,虽说要早膳敬茶,但如今婚事已结,也不必太循规蹈矩的。既然身子不适就先坐下歇息会儿。” 华舒雅红着脸喏喏道:“谢谢夫人……姐姐。” “两位娘子,喝茶否?”林天禄将茶水递来。 程忆诗拢发嗔怪道:“夫君往后可得再怜惜些舒雅才行。” 她们二人虽然也成婚不久,但期间可谓夜夜笙歌,勉强算有了些眼力与经验。自然瞧得出舒雅昨晚定是遭受了一番‘蹂躏’,身子酸疼的很。 林天禄讪笑一声。 但华舒雅却很快小声羞怯道:“前辈昨晚已、已是分外温柔了,是我太过不中用了些。” “哪有何不中用的。”茅若雨柔声安抚道:“初次行房大多都会酸疼难当,往后才会慢慢适应。” 林天禄尴尬道:“先让舒雅坐下歇歇吧,我去给玥儿和谈娘敬茶。” “嗯。” 二人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华舒雅一同坐下,不时耳语呢喃,娇颜染晕,分外诱人夺目。 林天禄则端起瓷杯来到了云玥身前。 “玥儿——” “婚礼能顺利结束,着实再好不过。” 云玥带着温柔笑容起身,接过茶杯:“一夜辛劳耕耘,天禄待会儿若感困乏,午后再好好歇息一番。” 林天目光柔和:“多谢玥儿体贴。” 但正要开口间,云玥却蓦然耳语道:“先去为谈娘敬敬茶吧,她今日身子不适,记得好好关切。我不知你们昨晚发生了何事,但总归得负些责任才行。” “……我明白。” 林天禄神色微怔,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玥儿心思敏锐、阅历也颇厚,想必一眼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沉吟间,他缓缓走到了谈娘身前站定脚步。 “……” 谈娘寂静端坐,勉强扯起一抹温和笑容:“天禄待会儿带着几位妻子到山庄四周赏赏风景吧,正好让舒雅丫头放松心情。” “我会牢记在心。”林天禄将温茶递出,温声低吟道:“但还请谈娘更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若心中有何怨苦忧愁,还请一定要说与我听。” 她顿时双眼微微睁大: “……天禄你、难道已经……” “我不会与谈娘说谎胡诌,心中是何想法,自然会原原本本说出来。”林天禄眼神平静且专注,正色道:“哪怕你我二人相识尚短,但还望谈娘能更心怀信任,我定会为你分忧解难。” 谈娘似出神恍惚,讷讷无言。 但沉默片刻后,她眉宇间的沉闷纠结似散去不少,仿佛放下心头重担般松了口气,扬唇道:“天禄心思善良、肯肩负责任,确实让我安心不少。” 林天禄眉头微皱:“但谈娘你——” “其余之言就不必多说了。” 谈娘皓腕轻抬,淡然浅笑:“我终究年长你不少,总归还算半个长辈,这些琐事还是交由我自己操心。哪能让天禄你与我一样整日愁眉苦脸、茶饭不思。” 言至此,她瞧了瞧林天禄不容置喙般的郑重神色,谈娘眼睫忽闪轻颤,面庞上莫名泛起一丝燥热,垂首暗嗔道:“天禄还是给干娘……留、留一丝颜面吧,若叫舒雅她们知晓,我当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谈娘已是想通?” “……让、让干娘我再想一想。” 谈娘倏然有些羞赧,闪躲开目光不敢再瞧,朱唇嗡动暗中传音,却是发出了平日难以想象的娇软声音:“好啦,天禄快些回去,干娘我已、已是铭记一生,更无后悔昨晚之举。” 听闻此言,林天禄这才后退一步,露出温和笑容行礼道:“谈娘待会儿记得早些歇息,若有何需求,我定会前来帮忙照拂一二,还请不要将诸事都埋藏在心底里,此举终究是伤了自己的心、亦会让天禄我倍感自责痛苦。” “干娘我……心中了然。” 谈娘紧抿艳唇,连忙重新摆出长辈的端庄仪态,微微颔首。 …… 直至早礼结束,林天禄带着茅若雨等人离开大堂。 此地只剩谈娘独自一人,挥手驱散了随行的几位侍女,就连兰儿都没有例外。 “……” 忧神美人侧身倚坐,螓首斜靠,扶额暗暗呼出一口浊气。 谈娘悄然抚上心口,感受着怦怦直跳的心扉,脑海中的思绪有些杂乱混沌。 她本以为一个上午足够自己收敛心神,但在与林天禄面对面的交谈之际,终究还是…… 难以忘怀地浮现诸多旖旎幻想。 几近十年间的诸多联想开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这段时日的交谈相处。 以及昨晚那一生难忘的鱼水交融。 原本在心间奔涌的宠溺与柔情,仿佛是被一簇火苗所点燃,化作凶猛烈火熊熊燃烧。 直至如今,这团烈火非但没有彻底燃尽熄灭,却仿佛被留下了珍贵无比的火种,依旧在持续不断的摇曳燃烧,绽放着令身心温暖万分的火光,宛若一团黑夜之中的太阳。 “我究竟该——” “看来,幽罗的插手干预,虽治好了你的魂魄缺损、开启术者大门,但却无暇安抚你的情绪。” 娇媚嗓音在寂静大堂内悠然响起。 谈娘面色一惊,连忙抬首,这才发现赤灵渊竟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你、你怎么会……” “天禄让我留在此地陪你一段时日,于情于理,我终究得多瞧瞧你,免得你又做出何糊涂事。” 赤灵渊轻抿一口杯中温茶,眸光微瞥望来,柔和笑道:“谈夫人,是否要我帮你稳稳心绪?” 谈娘眼神闪烁,连忙道:“我没事,赤姑娘想必是误会了。” “如今舒雅她们不在、大堂四周更无任何外人,谈夫人不必再假饰伪装。” 赤灵渊狡黠一笑:“你身子娇颤的这般厉害,若雨她们一时半会儿瞧不出来,但我与云姑娘可是一眼便能瞧出端倪。“谈娘顿时哑然失声。 “谈夫人,你可知我已活过多久的岁月?” “我……不知。” “万载。” 赤灵渊面带轻松浅笑,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或许期间有沉睡休眠、亦有在山中隐居孤坐,但我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人情冷暖可远超凡人所想。谈夫人心中的困苦忧虑,我如今瞧上几眼就已了然于心。” 谈娘脸色几度变幻,沉吟道:“赤姑娘这番话是何意?” “言下之意——” 赤灵渊笑着摊手道:“随性而为便是。” 谈娘神色一怔:“你说……什么?” “你若仅是凡人,遵循这人间凡尘的礼法自然无可厚非,你与天禄互认了亲密关系,却又在半推半就下颠鸾倒凤了一夜,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赤灵渊抬手指向了她的心口:“但你如今可并非再是过去的肉体凡胎。” “……” 谈娘双眸微睁,怔然错愕地捂住胸口。 “我并非想用诡辩让你得以用借口安慰自己,而是事实如此。”赤灵渊面色稍肃,沉声解释道:“天禄暂且不提,你如今得了幽罗的部分馈赠、又开启了术法入门之道,往后只要好好修炼,将来寿元绝不下千载你身为王室公主,应该明白千载寿元对于凡间世俗意味着什么。” 谈娘出神喃喃道:“朝代更迭、礼乐变幻,寻常礼法更是再无意义。” “没错。” 赤灵渊微微颔首道:“这也是为何你身为王室公主,过去却丝毫不知妖鬼存在的缘由。只因你身份地位再崇高、但终究也只是一介‘凡人’,一具肉体凡胎,不过寥寥百年后你就将化作红粉骷髅、葬入皇陵坟墓之中。” “如此一来,世俗遵循的礼法规则,于你还有何效果可言?” 她顿时展露出温和笑意,放缓语气道:“只要是不伤天害理、祸乱天下之举,修炼之道本就是为长生逍遥、纵横天地。若心中留有遗憾、畏畏缩缩,将来又如何能心境圆满、修得一个真我超凡?” 谈娘听得百感交集,更觉赤姑娘所言甚是有理。 ——或许,确实是她太过纠结自扰。 沉默少顷,她不禁颔首应声道: “赤姑娘一席话,确实令我宽心平静不少。之前我……实在是失了方寸、浑噩不清。” “能让你舒服些自然再好不过。”赤灵渊悄然侧身伏桌托腮,娇俏眨眸,笑吟吟道:“若心中还有何郁结烦闷,不妨再与我说说。 就如天禄所言,那些烦心事憋着终究伤的是自己。你羞于跟天禄当面提及,索性与我聊上几日,权当在与同龄好友……虽然以我的年纪也无颜称作同龄。” 见赤灵渊神色柔和地开起玩笑,谈娘心头渐暖,暗道感激。 旋即,她垂眸淡淡一笑:“赤姑娘你瞧着美艳动人、更是活力四射,可远比我更像年轻人些。” “年轻是好。”赤灵渊狭促笑道:“不过,谈夫人之前那副雍容大气的高贵气质,才更叫人留恋欣赏。” “是么……” 谈娘娥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赤灵渊又蓦然揶揄道:“天禄想来也更喜欢谈娘你之前成熟冷艳的模样,总是唉声叹气,就显得惹人爱怜了些。” 谈娘脸颊倏然染上粉霞,眼波流转,悠悠长吁一声。 但或许是心情有所好转,她微抬颇有几分相似的狭长凤眸,嘴角微扬,半开玩笑道:“比起我这半老徐娘,还是赤姑娘更受天禄青睐喜爱。兴许过段时日,我便能在长岭县内再喝上一杯喜酒。正巧还是凤凰回巢,双喜临门。” “咳咳咳!” 赤灵渊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呛咳出来。 脸蛋泛起丝丝晕红,连忙捋起垂落秀发,娇哼嘟哝道:“谈夫人心境才刚有几分好转,就迫不及待地想为自己的天禄孩儿再寻妻妾侧室啦?” 谈娘神色渐缓,端起瓷杯,浅浅笑道:“天禄既无长辈亲属,我往后自然得多照顾他一些。况且我与他之间……” 话语略顿,她美眸中隐现波澜,释然噙笑道: “总归得让他幸福美满才行。” “天禄听闻想必也会松一口气。” 赤灵渊饶有兴致地凑近了几分,金眸忽闪,娇媚笑道:“既然谈夫人渐渐释怀,不妨与我聊聊昨晚你被幽罗附身着与天禄在屋内做了何事,是何姿势动作……我心底都满是好奇啦!” “……” 谈娘眼角微抖,险些将手里的瓷杯捏裂。 这位赤姑娘虽是温柔体贴,但这性子…… 或许比她更叫人捉摸不透。 第三百七十章 夫妻通行,呡山来历 午后暖阳洒落,竹林间洋溢暖意。 茅若雨踩着欢快步伐走进亭内,挥袖将尘埃掸走,提起手中餐盒锦篮,几碟瓜果清茶很快依次从中取出。 “走慢些,轻轻迈脚就好。” 柔声软语在林间缓缓响起,就见程忆诗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旁美人迈过些碎石树杈,不断悉心叮嘱。 华舒雅轻捻着裙角依言而行,俏脸微红,小声道:“忆诗姐太过关切啦,舒雅走这段路还是无妨的。” “若没有妾身扶着,你这一路上早不知摔倒多少次。” 程忆诗闻言不禁白了她一眼,轻声道:“如今都已为人妇,舒雅你总不能次次逞强。往后得更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我、我知道啦。”华舒雅浅浅应声,面颊晕染红霞分外诱人。 “不过,难得能见到这般神色娇软的舒雅,也算颇为有趣,怪不得若雨今日这般兴致高昂。” 程忆诗狭促道:“兴许是将你当做了亲妹妹、又或是干女儿照顾。” 华舒雅只能羞涩尴尬的讪笑两声。 她也不想变得这般娇软柔弱的,怎奈何今日腿脚当真不太灵便,下腹更是又酸又软,浑身都提不起多少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 本以为吃完午膳后会好一些,但直至午后也只稍好些许,只能在心间暗叹自己身子不争气。 “这一路可当真不短。” 茅若雨双手叉腰,无奈回首笑道:“或许在山庄内寻一处清静院落赏赏花草也无妨?” “听赤姑娘说此地风景秀美,很适合我们一家团聚畅聊。” 华舒雅在搀扶下很快入座,脸色红彤彤地挪了挪裙下翘臀。 茅若雨连忙俯身关切道:“下面……可是还有酸疼?奴家取层软绸垫一垫,总归坐着舒服些。” “若雨姐当真将我作女儿照顾啦!” 华舒雅哭笑不得道:“舒雅没事的,与当初练武比起来,如今这酸软感觉反倒挺舒服的。” “诶?” 茅若雨听得一呆。 旋即,她一脸沮丧哀怨地缩回身子,搅动着纤指嘟哝道:“怎得只有奴家当初几乎爬不下床呀。” 一旁的程忆诗嗤笑道:“自然是因为你这妇人体质最差,爬座山都要腿脚疼痛,又怎能不酸麻的死去活来?” “忆诗这番数落可真叫奴家伤心。” 茅若雨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幽幽轻叹。 她这身子比起寻常妇人自然要强上不少,可忆诗已是半人半鬼、而舒雅更是常年练武,到头来只有她一人腿脚身子都软绵绵的。 “但夫君倒是分外喜欢你这软乎乎的身子。”程忆诗脸颊微鼓,仿佛娇嗔般戳了戳她的大腿根,娇嫩软肉倏然下陷,哪怕隔着裙袍衣料都能感受到那份柔媚绵软,待收回手指又软嘟嘟地弹回来。 茅若雨害羞地一缩双腿,连忙道:“别、别胡闹,哪有在外头胡来的。” 但华舒雅却莫名有些艳羡。 夫人的身子别说是男子,就连同为女子有时都会瞧得眼热荡情,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上一摸,亲手掂量一番是何等的滑嫩绵软。 不知,她将来能否变得如此成熟。 …… 不远处,林天禄正与云玥并肩而行,悠闲漫步般走在林间。 狐女远瞧了眼凉亭内的嬉笑打闹,不禁抿唇浅笑道:“当初在长岭内只是隐约瞧出她们性子相近互补、分外有缘,而如今尽数被天禄你娶做妻子后,这三丫头当真亲如姐妹一般。” “她们能如此通情达理、性子温和。” 林天禄感慨道:“实在是我此生之幸。” 若本性迥异、善妒喜恶,这家中究竟会糟乱成何等场面,着实难以想象。 云玥将随风浮动的秀发撩至耳后,恬静笑道:“或许,这本就是她们与你所结下的‘缘’,无论你身在何方、她们都会在冥冥中出现在你身边,与你相知相识、嬉笑怒骂,直至坠入爱河共结连理。” “玥儿这份说辞,听起来当真优美感人。”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云玥微挑秀眉,狡黠道:“所以呀,往后天禄可得更加好好照料体谅这三个丫头,哪怕深夜时分亦不能冷落分毫。” “咳!” 林天禄不禁讪笑道:“这床榻之事,我自然是会多加注意的。” 云玥抬袖掩唇,美眸如月,发出一丝银铃可爱的轻笑。 瞧见她神色愉悦欢喜,林天禄语气渐缓,温和道:“玥儿今日打扮的当真漂亮。” “呜呼~天禄也想对我甜言蜜语几句?” 云玥微抬勾人妖媚的狐眸,水袖皓腕交叠腹前,婉转柔笑道:“不过天禄说甚都好,我都安心听着。” 似颇为开心一般,月白秀发间倏然弹起一对毛茸茸的狐狸长耳,分外可爱妖娆的簌簌扇动两下。 “也并非是单纯的甜话。” 林天禄笑着摸了摸她的耳朵,目光下移,眼中隐现几分惊艳感叹。 前段时日的远行旅途之中,自家狐女总是穿着严丝合缝、如同长姐般处处关照体贴,极具温婉贤惠的浓郁母性。 但今日玥儿却是一袭坦肩露胸的纹绣襦裙、臂挽烟纱、腰缠丝绒狐裘短衫,那一头瀑布般的月白长发宛若星河般披肩散落,莲步轻移间展现着绝美诱人的奇妙风情。 而丝毫不逊于若雨的饱满身段,更是在这身裙袍完美撑起,勾勒出曼妙性感的弧度,尤其是这精致浑圆的香肩锁骨,好似无暇美玉一般流转着晶莹色泽。 这等浑然天成的莹月玉体,怕是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位能与之媲美。 而且 一枚精巧玉坠正垂落在其胸前沟壑之间,被莹白娇嫩的爆凸嫩肉紧夹陷入,襦裙胸襟上纹绣着金丝银线,勾勒华美纹路,对扇开襟般袒胸敞开,宛若倏然盛放的妖艳嫩峰,随着盈盈脚步而荡漾细微波涛浅浪,既是雍容华贵、又分外美艳撩人。 林天禄连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噗——” 云玥忍俊不禁般扬起樱唇,眉间生趣,玉手抚上宽大胸襟,抵在高耸硕大的峰峦之间,轻笑道:“玥儿的身子都已坦诚瞧过多回,更次次在天禄身下婉转承欢,如今怎得还这般害羞尴尬?” “咳!夫妻之事与平时生活总不能归于一类。” 林天禄脸色微红,讪笑着挠了挠脸颊:“要是瞧着玥儿太久容易气血上涌,可得露出些丑态。” 这微妙的夸赞令云玥笑意更盛几分,轻声低吟道:“天禄喜欢,自然再好不过。” 同时撩拂起臂弯中的烟纱羽织,稍稍遮掩了一下令人目眩的爆凸峰峦,狐眸轻眨间揶揄道:“昨晚天禄劳累,看来玥儿也得更加体贴些才行。” 两人相视而笑,在林间悠哉轻盈而行。 暖风微抚、迷离树荫间洒落道道温暖碎阳。 林天禄扬首望向忽隐忽现的太阳,蓦然喃喃道:“玥儿你已知晓昨晚发生之事?” “想来是谈夫人身上发生了些变故,才与天禄你阴阳交合。” “确实发生了些意外。”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叹息道:“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竟没有将谈娘强行推开,反而半推半就的……今日瞧着谈娘哀愁苦闷的神色,我心中着实惭愧万分。” 云玥轻捻莹玉下颔,略作思忖,婉转柔声道:“这等怪事,终究是怨不到天禄你身上。毕竟趁着昏沉睡梦之间对你做些出格之举着实难以意料,况且还有幽罗姑娘她从中挑拨引诱,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岿然不动、枯坐如古钟一般。 想来昨晚……她早已有准备。” “幽罗姑娘她暂且不提,但谈娘她——” “天禄你还得多了解些女子柔情才行。” 云玥蓦然扬唇轻笑道:“谈夫人她今日确实苦闷了些,但其中缘由,应该是不知该如何均衡刚认的‘亲缘’,以及昨晚稀里糊涂间与你颠鸾倒凤后的关系。 谈娘之性子确实颇难捉摸,但如今有幽罗姑娘帮忙挑明,天禄你往后记得多与其交心沟通,想来便能渐稳情绪……就与我当初一样。” 她很快继续道:“况且山庄内如今还有赤姑娘在,以她的见识阅历,定能助谈娘走出纠结阴霾,所以天禄你无需太过担忧。至于往后你们是何关系,谈娘既然年长你不少,在冷静后定能做出深思熟虑的决定。” 林天禄长吁一声:“当真多亏玥儿和赤姑娘出言相助。” “我只是在旁说些大话而已。”云玥柔声失笑道:“当时在大堂内,天禄你能坚定不移的向谈娘表露感想,其实她就已有几分触动。短短一晚上的功夫,你们二人便能尽量缓和关系,倒更让我自惭形秽啦。” “玥儿太过自谦,有你在身边可是安心无比。” 林天禄抬手环抱住狐女香肩,满脸感慨之色:“贤惠狐仙莫过于此。” 云玥倏然莞尔,美眸笑意生辉,揶揄道:“天禄既称我为贤惠,不妨今晚由我亲自下厨来为诸位做顿晚膳?” “咳咳咳!” 林天禄顿时咳嗽出声,尬笑连连。 自家这位狐美人的性格虽慵懒柔媚,更是逆来顺受的脾性,可唯独在女红、厨艺之类的方面上实在欠缺火候。 当初在长岭县内就已尝试过几次、路途上同样又试过一次,但结果却若雨捂着肚子难受了一整天,脸都白了。 单纯的乱加调料自然办不到这等怪事,只因云玥她‘奇思妙想’的往里面加了诸多‘阴术’,为了让食物能更具充沛营养。 林天禄硬着头皮呲牙道:“既然玥儿难得有了下厨兴致,不妨今晚夜宵做下酒菜吧,我胃口大些,就让我一个人独享正好。” 云玥狐眸轻眨,抿唇失笑一声,极为温柔地拂了拂他的胸膛:“放心好了,我哪里还舍得折磨你们呀~ 不过天禄总这般体谅人家的心情,倒是叫人听得心间暖洋洋的。” 她又忍不住逗弄嬉笑了几声,二人并肩踱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竹林边缘,扬首远眺,广袤山庄之景顿时映入眼帘。 云玥眸光悠远平静,轻吟道: “天禄准备在青城山庄内待上多久?算算时日,如今离除夕春节不过十来日左右。” “我今早问过舒雅了,这两日与老王爷他们提前祝贺后便随我们一同离开。” 林天禄叹息一声:“半月前的上门提亲之事,显然让舒雅她有些介怀。实在不愿与府内的亲属们再多做相处。” “这样也好。”云玥微微颔首:“若两日后启程,再稍稍加快些脚程,应该能在除夕之夜赶回到临月谷相聚庆贺。” 她露出几分恬淡笑意,顾盼莞尔道:“武姨她们定是相当想念你与若雨,正巧也让忆诗去见见临月谷之地。以她半人半鬼的奇妙体质,应该能在谷主她们手下习得些不凡技艺功法。” 林天禄微微颔首,心下可谓感慨良深。 不知不觉间,就连当初第一次进入临月谷都已过去了数月时日。 见前段时日谷主与八长老能在外界轻松活动,想来临月谷如今也是一片兴兴向荣。 “不过——” 云玥挑起月色秀眉,叮嘱道:“待途径武昌省之后,我等还需稍作绕路前去茂环省的宜竹县,到杨姑娘所在的呡山一探究竟。” 林天禄神情肃然了几分,颔首道:“如此一来,这段回程路可当真要马不停蹄、日夜不休。” “但我不知那呡山……” 云玥面露几分沉思困惑之色:“杨姑娘她的性子虽是随和谦逊、几番言语也同样真挚。但这呡山之中有何秘密、又为何一定要让你亲自前去一趟,实在叫人没法坦然处之。” 她虽活过千年岁月,但对呡山当真知晓不多。 并非她不韵世事,而是这呡山实在神秘莫测,更无人知晓呡山内的真正底细。 好似真正的隐世势力、从不参与任何势力斗争,可每数十年、百年都会有一位呡山青女出世,手中执伞、独自漫步世间,仿佛只是这浊世之中的一介匆匆过客。 但正因如此,如此诡异的势力才更叫旁人难以揣测、不敢轻易招惹。 “我曾听杨姑娘说起,那呡山之中藏书千万,记载世间诸多珍贵宝典知识。” 林天禄沉吟道:“说不定呡山内就记载了一些远古时代的秘闻,对我们应该有利无害。” 更何况,那段时日的相处下来 杨姑娘本性如何,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有你在,确实是安全无忧。”云玥悠悠轻吁一声:“希望我只是多虑了,或许杨姑娘就在呡山内安静等候着我们。” 她似有所思般蓦然道:“不知赤姑娘她可曾听闻过呡山的存在?” 林天禄意外道:“此事我不曾问过,毕竟妖鬼道界乃远古八族建立,至此之后她便隐居仙凤山上,呡山之事她应该……” 言之半途,面色微微一凝:“待回了山庄后我便去问问。” “暂且不必着急。” 云玥柔和一笑:“至于如今,你陪若雨她们在后山赏赏风景吧。” 林天禄心头微动,侧身垂首,在其额间亲吻了一下。 “呜?” 狐女连忙轻掩额头,娇颜微红,美目含春般剜来一眼:“天禄又想着戏弄我啦?” “你可别想变成狐狸跑掉。”林天禄笑着牵起她的滑弹柔夷:“一起去结伴逛逛。” “……嗯。” …… 夜色渐深,山庄内再度亮起通明灯火。 有侍女准备,众人很快入座享用了一顿丰盛晚膳,初时气氛虽略有尴尬,但赤灵渊与云玥皆心思透亮,靠着三言两语重新活络起家中气氛。 谈娘也有意揭过昨夜的意外,满是温润笑意,一来二去间已恢复至往日雍容淡雅的长辈仪态,不时帮忙夹些菜肴、温声关切不断。 直至在听闻林天禄一行要在两日后离开青城、归乡过年,她稍作发愣,但很快便颔首应声下来。 如今受几番点拨开导,谈娘自认情绪已平复不少,不至于太过胡思乱想。 …… 待得悠闲恬淡的晚宴结束后,天色早已化作沉静暗淡。 林天禄在几位侍女的接引下,来到了赤灵渊所在的院落。 但刚一踏入院内,不禁轻咦了一声。 抬目望去,就见赤灵渊正与谈娘共坐于院内凉亭间斟泡茶水,弥漫丝丝温热水气。似是刚沐浴更衣过,二人皆穿着颇为宽松淡雅的白纱裙袍,在夜风吹拂下轻轻飘荡,遥遥望去宛若月下两位风情迥异的仙子,一冷一热、一红一蓝,好似绝妙的相衬交融。 “你们二位怎么……” “聊得投机,索性趁夜再与谈夫人一同品品茶、谈谈心。” 赤灵渊噙着温和笑容,顺手再帮忙泡了杯茶水:“先生今日得陪几位小娇妻散心郊游,自然得由我来陪陪夫人才行。” “也确实是叨扰赤姑娘了。” 谈娘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瓷杯,好奇道:“天禄有何要事来找赤姑娘?” 林天禄颔首道:“是想找赤姑娘问问有关‘呡山’之事。” “‘呡山’?” 但赤灵渊闻言顿时柳眉微蹙,眸光转来:“此地时至今日都还存在?” 林天禄讶然道:“赤姑娘果然知晓呡山?!” “确实知晓。” 赤灵渊端起瓷杯轻抿一口,悠悠道:“但我对呡山并不算了解。此地虽流传至今,可在上古时代当真只是一座山而已,仅传闻其中有一女修士居住,修为颇为不凡,曾打退过一些觊觎不轨的恶徒,闯出些名头。” 她晃了晃螓首,继续道:“但除此之外,对于这所谓呡山确实无甚其余印象。只是听天禄你突然提起才有些好奇,不料这名不见经传的呡山竟能传承至今仍存于世。” 她的脸色稍显复杂。 毕竟上古时代的诸多仙门宗府、上古种族都已彻底泯灭、世道变化万千,却有这一座小山挨过万年风霜历程,着实是令人无比意外。 “至于这数千年来的风风雨雨,我便不再清楚了。或许当真得天禄你亲自前去一瞧才会探明真相。” “多谢赤姑娘告知。” 林天禄笑了笑:“心中有个准备,总归安心不少。” 谈娘蹙眉道:“此行可有危险?” “谈娘勿忧,我们此行前去呡山,本就是一位友人相邀。只是想起赤姑娘阅历广博才特意前来一问。” “那就好。” 她蓦然再询问道:“不过,我之前虽听你们提起‘临月谷’,但只知其是若雨的师门所在。不知在谷内还有何人相识?” 林天禄应声解释:“若雨的养母便在临月谷内担当长老之职,此行前去临月谷也算探亲。” “若雨的……养母?” 谈娘略作思忖,神色自若道:“她与天禄你关系如何?” “这——” 林天禄扯了扯嘴角,讪笑道:“我与武姨之间关系确实很好。” “融洽就好,一家人总归能和和睦睦。”谈娘神色舒缓平静,轻声道:“天禄快回屋歇息去吧,舒雅刚与你成婚,一时瞧不见你定会寂寞。况且这段时日筹备婚事,你也得多去陪陪若雨和忆诗,免得冷落了她们二人。” “多谢谈娘关心。” 林天禄轻吁一声,拱手道:“但瞧谈娘晚膳之际食欲不振、仅浅尝辄止,我先去后厨帮忙做份清淡夜宵,暖暖身子。” “天……” 谈娘正欲开口劝拦,可瞧见他已然快步离去,不禁抿紧红唇。 赤灵渊在旁瞧得笑意盎然,托腮调侃道:“天禄自晚膳之际就频频瞧你,足见心中之敬爱关切,分外体贴人呢。 如何?心情可有更舒服些?” “天禄很好。” 谈娘的语气却变得莫名古怪,眼神闪烁不定:“但‘武姨’之名听着可真叫人……心头发紧。” ——奇妙的预感。 仿佛未曾谋面的‘武姨’,将会成为她的‘大敌’一般! 见其默默将瓷杯捏的嘎吱作响,赤灵渊笑容微僵,顿时无奈一笑。 任重而道远呀。 …… 二更渐至,山庄归暗。 林天禄已是沐浴更衣完毕,擦拭干头发后回到了卧房。 与谈娘的交流相处还算顺利,其心中顾虑与担忧基本放下,算令人松了口气。 “——嗯?” 林天禄神色微愣,眼神困惑地望向床榻之间。 本该早已熟睡的华舒雅,竟默默地坐起了身子。在窗外黯月映照下,娇颜流转着粉艳晕泽,眸中含羞带怯。 第三百七十一章 四修同眠,信守承诺 “舒雅?” 林天禄将披在肩头的御寒外袍脱下,折叠好放到一旁,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先行躺下入睡了,进门之时还蹑手蹑脚的。” “稍、稍微有些睡不着。” 华舒雅捏着内衣边角,垂首低语道:“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身边空落落的有些……寂寞。” 月霞映体,在薄纱下流转着无暇玉色,玲珑身段哼带几分令人迷醉的丰盈健美。 林天禄神色微怔,旋即猛地一拍额头。 ——疏忽了。 自己虽非初次结婚,但舒雅终究是刚刚新婚洞房,渐入深夜,总归想着丈夫的。 “舒雅,我——” “前辈不必急切,我或多或少知道姨娘她今日心情有些古怪。” 华舒雅连忙摇了摇头,柔声道:“前辈去照料安抚好姨娘,乃孝顺为先,自当称赞。 舒雅如今仍醒着……也只是想安静等候前辈回屋。” 林天禄哂笑一声:“倒是舒雅更体贴人一些,我这作丈夫的着实不合格。” 他瞧了瞧屋内四周:“不过,若雨和忆诗她们二人去了哪里?” 如今婚礼结束、自然无需再有何顾虑芥蒂。听她们午后嬉笑交谈之际,似乎说晚上要同处一屋、好好大被同眠一番。 但如今一瞧屋子空荡荡的,唯有舒雅一人坐在床沿。 “我也不太清楚。” 华舒雅秀眉微皱,困惑道:“两位姐姐之前沐浴更衣时还与我有说有笑的,可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或许是回了各自卧房?” 林天禄走至床边,莞尔道:“如此听来,兴许是她们二人又有意谦让,想让我们二人再多些独处机会?” 华舒雅脸颊微红,颇为紧张般搅动纤指,心间亦有几分感激。 林天禄轻柔环抱住其香肩,低声道:“如今身子可有恢复些?” “……嗯。” 华舒雅似鼓起勇气,扬起通红脸蛋,水润双眸直勾勾地望来:“今晚,还想让前辈教我剑法。” “剑法?” 林天禄呆愣一下,不禁失笑道:“这深夜时分哪还能舞刀弄剑的。但舒雅你若真想练练剑,我陪你到院子里——” “不是的。” 华舒雅脸色愈发红润美艳,美眸流转似荡漾青涩春情,声若蚊呐道:“是、是昨晚前辈‘刺’我的那几招剑法,我还想……与前辈见招拆招。” “……” 林天禄听得一阵发愣。 原来这丫头说的练剑,是这个意思?! 旋即,他心头顿觉好笑,颇为爱怜地摸了摸其仿佛快冒起水雾的脑袋。 “舒雅可是喜欢?” “……喜、喜欢。” 华舒雅宛若乖巧小兽般缓缓倚靠在怀,低垂螓首羞涩道:“前辈那几剑仿佛刺在了舒雅的魂儿上,又酥又麻,怕是今生都难以忘怀。 只、只是还望前辈能更怜惜些,舒雅实在有些不堪鞭挞,若刺了太多‘剑’,身子下面当真……当真会露出丢人模样。” 林天禄心下怜惜,俯首亲吻了额头一下,耳语温柔道:“今晚我会更温柔些,让你好好惬意享受。” “嗯……” 华舒雅微抿粉唇,不禁扬起幸福笑颜。 但就在二人正要褪衣钻床之际,屋内却突然传出了一丝异样声响。 林天禄和华舒雅倏然一怔,连忙从床内探出脑袋,惊疑不定地看向一旁的红木衣柜。 嘭! “——哇啊?!” 伴随着急促惊呼,就见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倩影一同从衣柜中摔了出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诶……诶?”华舒雅美眸连眨,一副懵逼表情。 就连林天禄都有些哑然。 因为狼狈趴地的二人,赫然就是茅若雨和程忆诗。 她们皆穿着轻薄的睡袍纱衣,春色微露,丰腿尽显。而程忆诗更是一脑袋直接埋在了茅若雨峰峦爆满的软肉之中,急急忙忙地翻身坐起,红着脸急忙整理秀发。 “……” 旋即,寂静卧房内的四人顿时相顾无言。 直至林天禄面露古怪之色,率先打破沉默道:“若雨、忆诗,你们两人怎会在衣柜里藏着?” “啊……这、这事……” 茅若雨撑着身子坐起,神色却有些尴尬害臊。 倒是程忆诗深吸一口气,仿佛破罐子破摔般坦诚道:“妾身听舒雅提起‘练剑’之事,就想着亲眼瞧瞧。但又担心舒雅丫头会太过害羞尴尬,所以就选择藏身衣柜之中。” 茅若雨悻悻然地讪笑一声:“奴家也是这般想法,但没想到与忆诗她挤在了一间衣柜里。” 华舒雅:“……” 初为少妇的她呆滞了片刻,旋即仿佛羞愧欲绝般无声尖叫,啪的一声就将脑袋埋进被窝里面。 回想自己刚才一脸羞涩的对前辈祈求着‘练剑’……实在没脸见人了啊! 林天禄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将她们二人从地上扶起,掸掉灰尘:“下次可别再做这等怪举。” “是奴家不好。”茅若雨羞赧讪笑道:“本想多让舒雅与相公多独处一阵的,没想到……” “夫君。” “嗯?” 林天禄刚一转头,就见程忆诗倏然踮起足尖,亲密无比地勾颈环肩,直接扬起螓首一口亲了过来。 茅若雨见状顿时双手掩唇,瞪大了美眸。 略显暧昧的水渍搅动声接连响起,待唇齿渐分,拉出道道银亮细丝。 程忆诗娇喘两声,脸色微熏,低吟耳语道:“既然都已藏不住身子了,今晚夫君就都要了我们吧。这几日瞧着夫君总是与舒雅耳鬓厮磨,妾身心中可都有些小小嫉妒。” 林天禄神色稍动,惭愧道:“确实是让两位娘子独守空房了一阵。” “所以,今晚可得好好弥补我们才行。”程忆诗唇角微扬,血玉般的赤色双眸中荡漾着妩媚春情:“若说男女欢好可称双修,我们今宵便是四修一番,让妾身也试试夫君待舒雅施展的那几‘剑’。” 这番再主动不过的盛邀,令林天禄心中不免也升起波澜,侧首微瞧,就见一旁的茅若雨也是红着脸凑近了两步。 “不过——” “快、快些上来吧。” 华舒雅不知何时从床帘红纱后方探出小脑袋,绒被裹身,羞答答地小声道:“天气冷,大家快些一起上床暖和暖和身子,切勿着凉了。”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旋即,心下皆有些感慨颤动,很快执手一同爬上了床。 …… 半晌后,隐约可见屋内倩影婀娜舞动,起伏荡漾,弥漫开阵阵撩人心弦的媚情暗香、芳华疏影。 泉流如柱、媚声如吟,待攀至巅峰之际更为激昂火热,似是冲阵驰骋、策马奔腾,可谓热血澎湃。 “……” 直至夜过三更,一抹丰腴魅影悄无声息地踏入卧房之内。 她轻拢月色秀发,目光柔和温润,看着床上的玉体横呈、温馨如画,不禁露出一抹浅浅笑意。 “可爱丫头。” 瞧着蜷缩在茅若雨和林天禄怀中的华舒雅,她暗暗轻笑一声,水色长袖轻抚,冰凉阴术顺着纤指撩过三位美妻的身子,帮她们消弭缓解那不堪鞭挞的红肿酸疼。 云玥仪态优雅地侧坐于床沿,饱满肉臀之上的蓬松狐尾倏然浮现蔓延,化作如云朵般纤柔轻盈的毛毯绒被,将他们无比小心的卷绕抱起,仿佛当真陷入仙界的云端雾海之中。 “这样就好……” 狐女闭上美眸,倚靠在床边木栏,带着温柔笑意缓缓入眠。 “终于顺利的一家团圆,往后便能长长久久的……阖家幸福。” 这段寻亲求婚之旅,终是画上了句号。 再无离别不舍,便是她所一直渴求的生活。 “……” 恰至此时,一张大手蓦然从毛绒狐尾中探出,一把环绕住狐女堪堪一握的滑嫩蛮腰,直接将其顺势从床边捞起抱来,拥入怀中。 柔滑狐尾编织而成的‘温柔乡’内,云玥怔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天禄,两人四目相对,不禁低声一笑:“天禄原来还未睡着?” “昨天刚发生过一次意外,我如今可不敢睡的太死。” 林天禄轻轻环托住狐女的蜂腰肉臀,两人身子紧密而贴:“刚才睁眼便瞧见玥儿你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床边,怎能睡得好?” “……不过,玥儿如今倒寻得一个休息安眠的好去处。” 云玥神色慵懒妩媚,笑吟吟地倚靠贴近,将螓首枕在肩头。 她颇为可爱粘人地蹭了蹭身子,娇哼软语道:“快些睡吧,明日你再带舒雅回华府一趟,去与那些亲属们拜个早年、道个别。我们便一同启程出发离开青城。” “好。” 轻轻拥抱着怀中狐女,林天禄很快感觉身心似被温润甜蜜的暖意所裹,困意渐生,闭上双眼再度睡去。 …… 翌日晨间,华府门前。 距青阳大典结束已过数天有余,青城内的喧哗热闹渐散,恢复至往日的平静祥和。 而当初笼罩在青城之上的风雨欲来之势,仿佛未曾存在过般烟消云散,原本在城内还有不少正阳王叛乱的闲言碎语四处流传,但如今却好似闻所未闻般尽数消失。 但除此之外,却也有不少人在低声交流着‘林天禄’此人的威风手段。 比如 “当时我可是亲眼所见,那林天禄竟一脚直接将刺客给踹飞出几十丈远,一直飞到了外侧卫兵手持的长矛上,自己把自己刺了个透心凉!” “那林天禄张嘴一吼,可谓势若狮吼龙吟,那位上台挑战的武林高手可是当即被喝的口吐鲜血、几乎将一座酒馆给撞的瓦砾飞溅、险些崩塌!” “听闻其风流倜傥,乃当世最为英俊的男子?” “能得老王爷如此赏识、甚至肯将自己的宝贝孙女下嫁与他,足可见此人定是人中龙凤啊!” …… “哼!” 似听见了路边隐隐响起的闲言碎语,一名身穿锦衣玉袍的英俊男子不禁环臂冷哼一声。 而跟随在他身旁的黝黑青年挠了挠头,讪笑道:“三哥,我刚从军营赶回来,还不曾亲眼瞧见那林天禄。但你也别太跟这种小人物置气了,六妹她平日性格不冷不热的,如今能寻得一位心仪良配也算勉强有个归宿,总比嫁给些所谓的豪绅大官要好。” “你懂什么?!” 英俊男子顿时瞪了他一眼。 黝黑青年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三哥饶命,我这嘴笨的。那林天禄定是用了些不入流的龌龊手段才诓骗了六妹,迷惑了爷爷,我此次回来定要帮三哥将此人的真面目揭穿,让其声名扫地,圆润地从青城滚出去——” 嘭! 话音未落,他当即被一脚踹了个踉跄。 几位镇守在华府门前的侍卫们纷纷露出错愕之色。 什么情况? 七少爷跟三少爷打起来了? 黝黑青年更显茫然地揉了揉屁股:“三、三哥?” “谁让你胡言乱语的!”英俊青年语气低沉道:“此人之优秀远超我等想象,下次若与其相遇记得礼貌些,切勿丢了我们华府颜面!” “……啊?” “我等已是丢过一次脸了,你可别再不自量力的跑去自讨苦吃。” 英俊男子脸色沉着,解释道:“如今不仅是祖父大人对其认同、就连那两位祖母亦是如此。甚至连我们的叔父也赞不绝口,小心在院内乱嚼舌根被人给听去!” “这、这……” 黝黑青年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短短几天时日,华府内究竟发生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变故,众人竟会被一个毫无功名钱权的平民百姓心甘情愿的折服? 祖父自小疼爱舒雅,他们家中众人都算知晓,会同意婚事勉强也算过得去。可那两位祖母手段非凡、更不是心善仁慈之辈,又怎么“三少爷,您快瞧瞧!” 耳边蓦然响起侍从的提醒,令英俊男子连忙侧首望向街头。 旋即,他瞪大了双眼,手忙脚乱地拂袖拱手,摆出一副相当恭敬郑重的模样,以至于身旁的七少爷都一时呆然。 略显茫然地顺着目光望去,两道身影很快映入眼帘。 一位熟悉身影正是自家六妹华舒雅,姿容虽与去年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变得美若天仙一般,但终究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而另外一位神色温和的儒雅男子又,是何人? 等等,难道此人便是林天禄? “林先生,六妹,没想到你们竟会离开山庄到华府来。” 英俊男子连忙作揖道:“快快请进,由我来招待你们——” “三哥,我们只是前来与爷爷道别的。”华舒雅轻声道:“此次也算是到府上与诸位提前拜个早年。” 林天禄露出平和笑容,拱手回礼道:“三哥别来无恙。” “你们……要离开青城?” “是啊。”林天禄笑着颔首道:“除夕之际还得回到西马郡过年,期间路途实在遥远,只能早些启程动身,免得耽搁了良辰吉日。” 英俊男子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先生与六妹快些入府与祖父谈一谈此事吧,我就不多做叨扰。” 林天禄拱了拱手:“先祝三哥春节安康、年后将来能官运亨通。” “我就承了先生这番祝福,也希望你们这对新婚夫妇能早生贵子。”英俊男子露出亲切笑容:“明年祖父大人若能抱得上白胖曾孙,想必定是欣喜万分。” 双方一番祝贺寒暄后,林天禄和华舒雅很快进了华府。 直至目送着他们二人在侍从带领下远去,英俊男子目光闪烁不定,暗自叹了声可惜。 若能在青城内住上数月时光,他兴许还能想办法与这等天纵之才拉近些关系,定能带来相当大的助力! “七弟,瞧见此人了么?”他回首看向身后:“将其面容牢牢记在心中,切莫……嗯?” 话音未落,他顿时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七弟,你怎是这幅表情?” 这位刚刚从荒漠沙场上归来的七弟,如今脸色显得无比凝重肃穆。 “此事,其实无需三哥多做叮嘱吩咐,七弟我自己也能瞧得出来。” 黝黑青年挠了挠头,语气低沉道:“这林天禄虽瞧着平平无奇、只是一介白面书生,但刚才我仔细观察……其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破绽可言!这等无懈可击的朦胧感,甚至还要更胜祖父!” 他捏了捏不自觉微微颤抖的右手,咽了口唾沫:“我若鲁莽出手试探,可能瞬间就会掉了脑袋。” …… 府苑小径。 林天禄压低声音,小声道:“刚才那位七弟应该是镇守边疆的军官?” 虽是瞧着憨态可掬,但身上的煞气可着实明显。 “是啊。” 华舒雅颔首道:“我们华府子弟自小便会习武强身、而男丁则会在体魄初成后前去参军、到沙场之上摸爬滚打一番。以爷爷的说法,华家男儿必须得是血气方刚、能征善战之辈才不辱华家列祖列宗之名。” “但我瞧府内还有些少年郎……” “爷爷他近些年已宽厚不少。” 华舒雅轻笑道:“或许是挨不住家中妇人们的软磨硬泡、哭闹争吵。叔父们虽是皆武艺非凡、但会参军数年的终究还是少数,而会参军的孙辈更是寥寥无几,只是自小严苛练武的传统未曾改变过。” “原来如此。”林天禄恍然大悟。 暂且不论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能主动前去参军卫国已称得上英雄好汉、胸怀大义,这华府‘正阳’之名也算名副其实。 “噫呀?!” 一声刺耳尖叫蓦然响起。 林天禄和华舒雅连忙循声望去,就见一位稚龄少女正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直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这位是……” 不等开口,就见少女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扭头就逃。 林天禄顿时露出一副相当微妙的表情。 他指了指自己,嘀咕道:“难道我这段时日长歪了脸,怎得一眼就让这小姑娘吓得慌忙逃窜的?” 华舒雅连忙轻咳一声:“前辈无需在意,她大概是……对前几日的经历心有余悸,再过段时日就能忘记了。” “呃、我记得当时明明并未对她下过重手。” 林天禄神色古怪,挠头道:“罢了,先去找老王爷问候一番吧。待将来有机会,我再回来与你这些兄弟姐妹们打好关系。” 若每年回来上门拜访都会被他吓得到处乱窜,总归奇怪了点。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兴许还会误以为他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恶行似的。 “前辈这般心善温和,他们将来定会渐渐发现的。”华舒雅噙着淡淡笑意:“而且爷爷他现在就很欣赏前辈,这便足够啦。“…… 待进入老王爷所在的主院。 林天禄很快感觉到一丝风声动静,心下微动,正欲出手抵挡拆招,但身旁倩影倏然一闪,竟已然现于身前,拂袖运掌强行将出招之人逼退。 “爷爷!” 华舒雅美眸含嗔,狠狠一眼瞪了回去:“我带前辈回来提早拜年,爷爷你怎得二话不说便要出手动手,若伤着和气该怎么办!” “啊、哈哈……老夫也只是与林小子他开开玩笑而已。” 刚一重新落地,华老王爷顿时扯动沧桑面庞,露出一副悻悻然的哂笑。 但他很快握了握右手,眉头微皱,惊异道:“但舒雅你的功力怎会……” “得、得前辈指点才有所突破。” 华舒雅板起俏脸面庞:“爷爷往后可不能如此胡来。” “好好好,老夫自然不会再随意胡来。”华老王爷连忙出声安慰,讪笑两声。 他万万没想到,自家乖孙女在短短几日时间,竟然从青灵境界一跃而起,已然触及至宗师武者的境界! 再看向林天禄的目光,简直都快迸出了异彩光芒。 这位孙贤婿……当真是块宝啊! 林天禄虽然脸上带笑,但已然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眼眼神怎么有些怪怪的。 …… 半晌后,湖亭之间。 华王爷听闻启程准备,手中茶杯微顿,脸上的嬉笑慈祥渐渐沉下。 但并非恼于他们不作久留,反而沉声问道: “林小子,你可知这段时日外界的变故?” 林天禄眉头微挑,颔首道:“略知一二,听闻丰台县冲突,引得暗流涌动。” “没错。” 华王爷语气严肃道:“我华严兴虽是凡人、但借老友们关照提点,也算知晓如今的世道可谓凶险至极。如今在青城附近或许瞧之不出,可一旦离开此地,外界之动静绝非往日所能比拟。” 一旁的华舒雅神色微凛。 在来王府的路中,哪怕是她都或多或少听见些街坊内的闲言碎语皆是些魑魅魍魉的诡异之事。 “老夫并不会阻拦林小子你们的去留。” 华严兴目光深邃凝重,缓缓道:“但乱世渐起,你可得答应老夫,绝对不能让舒雅这丫头出事。” 林天禄回以正色拱手:“还请放心,在下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舒雅安全!” “……好!” 华严兴抚须低喝一声:“老夫也相信你这等人杰俊才定能信守承诺,不枉老夫力排众议让舒雅嫁给你。不过——” 他蓦然话锋一转,再度露出和蔼笑容:“若只是遇见些凶险时刻,让舒雅这丫头放手一搏便是。我华家子嗣没有孬种,可不能事事都让你这丈夫出手救援。” “这……” “前辈,爷爷他所言不错。” 华舒雅俏脸肃穆,正襟危坐,语气坚定万分道:“舒雅将来仍会刻苦磨练自身、精进修为,探索剑道的更高境界。一旦往后若有危机到来,我定会助前辈守护好家中一切,绝不会有丝毫怯懦退缩!” 第三百七十二章 蜕变灵感,早年盛餐 日渐升起,午后愈暖。 待同座享用完午膳后,拜完贺礼,林天禄已然带着华舒雅离开了华府。 华严兴只是默默注视他们远去,独自悠闲地抿品着热茶。 “严兴,你当真愿意将你的宝贝孙女嫁于此人?” 湖亭畔蓦然响起一丝沙哑低吟,隐约有模糊鬼魅闪烁不定。若有妖鬼细瞧此地,便会发现在这偌大的庭院内赫然坐着几名沧桑老者。 “当然。” 华王爷眉头微挑,沉稳笑道:“我与这林小子虽只是刚见不久,但瞧得出此人心性温良、谦逊懂礼,往后舒雅能与其携手相伴,定有美满生活。” “但其来历愈是调查、就愈发能感觉到古怪,仿佛是被某种‘诡异’所遮掩,甚为朦胧模糊……” “人间仙神,又怎能以常理度之。” 老王爷只是摇头失笑一声:“况且在这乱世之中,所谓功名利禄、出身来历实在当不得真,唯有几分武力修为才能保得安稳无忧。舒雅能待在他的身边,足以保得她将来不受恶徒欺凌。” “……你倒是豁达。” “我若不豁达,当初又怎会与在座诸位称兄道弟、义结金兰?”老王爷乐呵呵地帮忙倒了几杯茶水:“此次变故有诸位相助,着实是让你们奔波忙碌了一阵。待麻烦到来前,还是快些回你们各自的领地去,免得受人觊觎不轨。 若有何需要帮助的,我华府定会竭尽所能助诸位渡过难关。” “最为危险的,终究还是你。” 沙哑之声幽幽响起:“虽化解此次危机,但你府内的内应奸细却还未揪出。况且丰臣国内古界与罗星之争愈演愈烈、更是将诸多妖鬼势力卷入其中,青城被卷入旋涡乃是迟早之事。哪怕你有个正阳王的名头在亦不能独善其身。” “是啊……” 华严兴扬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长吁一声:“但我辈何曾畏死。” 坐在对面的老者默默抿品温茶,低吟如风: “朱血映江红、赤子正朝青……希望严兴你有一日能如少年所愿。” …… 山庄之内。 茅若雨和程忆诗刚刚享用过午膳,如今正端坐于院亭内略作休憩,等待着侍女们刚刚呈上的瑰丽糕点清茶。 “两位少夫人,还请试试奴婢等人制作的松子百合酥、枣泥酥饼、如意糕、合欢汤、富贵开花。”两位侍女侯立在旁,出言一一介绍而来。更是将盛放着精美糕点的玉碟依次摆放上桌。 琳琅满目的珍馐小食,看得两女都有些眼花缭乱。 这王府所用的食材与物料,无一不是上品中的精品,单从色泽外观来看便是御厨手艺。 而且 茅若雨默默揉了揉平坦小腹,娇容笑意微僵。 好、好像吃不下那么多…… “这些小食,可是你们二人所做?”程忆诗蓦然开口,饶有兴致地望来:“妾身记得……你似乎名为芬儿?而你是名为青儿?” “少夫人记得奴婢呀?!”娇俏侍女顿时惊喜出声。 而那位青姑娘则连忙恭敬欠身道:“奴婢确实是青儿。” “前日是你们二人在婚宴上帮忙,妾身瞧得清楚。” 程忆诗轻笑道:“可得多谢你们这段时日的来回奔波忙碌。” “这本就是奴婢等人的职责,少夫人无需夸奖赞扬。” 青儿不苟言笑地郑重躬身。 瞧见她们风情各异的姿容,程忆诗微微一笑,心中却颇为感慨。 同为女子,她或多或少能瞧得出这两位女子看向自家夫君的目光有些发亮…… 分明就是瞧着心上人似的。 “你们,皆是由谈娘收留抚养长大?” “是的!” “既是如此,或许将来还能再见。” 程忆诗浅浅应声。 而茅若雨很快露出温柔笑容,招呼道:“两位姑娘也别太过拘谨,至少也一起来尝尝这些珍馐美食吧。如此多的分量,就奴家与忆诗可吃不下。” 青儿低垂螓首,一丝不苟道:“奴婢自然不敢有丝毫僭越,我等侍女自有其他伙食果……” “先尝尝吧。” 话音未落,一块精巧糕点便送到了她的唇边。 青儿呆了一下,愣愣看着蓦然起身靠近而来的茅若雨。 感受着那拂面而来的淡雅温香、那如沐春风般的娇艳笑容,一时间令她都有些芳心微颤,脸色泛红。 虽早已在山庄诸多侍女们口中听闻了少夫人之美貌,如今靠近细瞧,才体会到何为倾国倾城之姿、勾人心魄的柔美媚态,哪怕是同为女子都难以视若无睹。 而且 “你们虽称呼奴家为少夫人,但几日之前,我们终究同为平民百姓,哪来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茅若雨噙着温柔亲切的婉约笑意,牵起其微凉柔夷,低语安抚道:“况且你们是被谈娘收养长大的,将来我们亦能算作是一家人,无外人在场,稍稍亲近些也无妨的。” “……谢、谢谢少夫人仁慈体贴。” 青儿红着脸蛋微张檀口,将糕点轻轻咬下。 品味着唇齿间弥漫开的丝丝甜意,其心间更是感叹不已。 正是这等慈悲心肠的绝世美人,才足以配得上少爷。真可谓天造地设的般配夫妻。 “小丫头,你也要尝尝吗?” 程忆诗笑吟吟地捻起一块糕点递给身旁的芬儿。 而这位可爱侍女当即带着阳光笑容,颔首嗯了一声,喜不自胜地接过糕点品尝起来。 瞧着她这幅颇有些‘自来熟’的娇憨模样,程忆诗不禁暗暗失笑。 与自家的贴身丫鬟倒有几分相似,当然 自家丫鬟总是气得人牙痒痒,她若能学得这些侍女们的三分体贴乖巧,那可当真谢天谢地了。 “不过,殿下与赤姑娘切磋交手,真的该能平安无事吗?” 芬儿目光出神地望着庭院内,喃喃道:“殿下她虽是足以纵横江湖的武道宗师,但奴婢听闻那位赤姑娘的来历相当不凡……” “只是寻常的交流切磋而已,无需担忧。” 程忆诗轻抿温茶,目光同样转至宽阔庭院。 …… 而两道丰腴妩媚的倩影正遥遥相对而立,裙角与秀发随风悠悠飘荡,各显诱人性感的婀娜身姿,魅力十足。 赤灵渊笑吟吟地环抱双臂,将胸前峰峦挤压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谈夫人,为何不拔剑?” “……“ 谈娘此刻正轻握着腰侧剑柄,娥眉紧皱,丰盈曼妙身段紧绷如弦,蓄势待发,却是许久都不曾拔剑出鞘。 因为,她感觉到了 对面赤姑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懈可击的奇妙气场,仿佛天衣无缝般毫无破绽。 或许自己只要拔剑瞬间,这场切磋便会分出胜负。 “谈夫人在如今这个年代修炼至宗师境界、确实称得上天赋与努力并重。”赤灵渊摊手解释道;“筋脉俱通,剑意凝聚,几乎已至凡人肉胎所能到达的极限。只是前几日刚又有几分突破,境界修为稍有些许不稳。” “……但我们二人差距终究太大。” 谈娘眼神闪烁不定,低吟道:“哪怕我当真修炼至巅峰五脉宗师之境,兴许也无法在赤姑娘手中挡下一招。” 午后切磋,虽是为了以武来放松心情。但切身体会到双方实力的差距,她才真正感受到身为凡人的弱小。 明明哪怕当时对抗吴兴城内的几头妖鬼,都不曾有过这般天堑般的差距。 “所以,谈夫人如今该学会去探究蜕变境界才行。” 赤灵渊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天地之间并无灵气、若再想提升确实极为困难。不过你如今有了体内阴气为引,便足以令你一窥蜕变境的门径。” “蜕变境界……么?” 谈娘神色渐沉,暗自呢喃。 对于‘蜕变境’一词,她并非是初次听说。 她身为琴心剑派的唯一传人,自然从小便有听闻过这份传说,说是在五脉宗师境之上还有武道的更高峰存在。 身为华家儿媳,她也或多或少听闻过华老王爷有过自嘲,难窥蜕变境之分毫。 而她如今又该如何 “肉身根骨之蜕变、识海心神之显化,这便是蜕变境界的神髓要义之一。” 赤灵渊风轻云淡地悠然说道:“唯办到逐一种种,才能真正自凡人肉胎发生羽化,渐渐迈入到超凡领域,初窥长生门径。” “赤姑娘,你是何境界?” “神游太虚、身蕴五灵,可称天元临仙,距破灭道法仍差一步。” “那天禄他……” “在我之上。” 赤灵渊蓦然唇角微扬,似有意激将般调侃道:“既然自诩天禄的干娘,谈夫人如今的实力可还是远远不足啊。” “哼!” 果不其然,谈娘当即沉着脸色冷哼一声,倏然拔剑逼近,冷寂森然的狠辣剑法霎时展现迸发。 而赤灵渊则笑着将灵气凝聚于手掌,闪转腾挪间不时以掌格剑,或是卸力、或是转锋,极为轻松惬意地在剑势锋芒内闲庭信步,甚至连一缕发丝和裙角都难以触及。 但数十年的武者经验,令谈娘并无丝毫急躁冒进,挥舞剑芒之际暗中观察琢磨,有意识地调整剑法招式、运转着体内的功力与阴气,直至冷眸寒光一闪,长剑陡刺,宛若烈阳下转瞬消逝的冰晶寒雪,一抹冰冷剑芒骤然掠过了赤发美人的耳畔。 “——谈夫人果然天赋不凡。” 赤灵渊将夹在指缝间的长剑稍稍挪开几寸,轻笑道:“但距离蜕变境界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多谢赤姑娘能与我切磋指点。” 谈娘压下心中涟漪,颇为感激地收剑颔首。 能与这等冠绝于世的武道巅峰强者交手,对武者而言可谓再好不过的馈赠。 …… 渐至夜间。 山庄内再度变得忙碌了几分,就见众多侍女将各色菜肴依次端上,将餐桌摆放的满满当当。 林天禄等人瞧着满桌的丰盛饭菜,一时都有些哑然无言。 这桌酒席,几乎与前日婚宴酒菜无异。 “谈娘,这会不会太……” “天禄你们明日就要启程离开,我这做干娘的自然得好好再招待你们一番。”谈娘拂袖示意众人入座,清冷成熟的面庞上浮现几分笑意:“今晚若不准备丰盛些,待下次相见又不知要何日何月,可得更加珍惜当下才行。 况且春节将至,你们今日又特意拜了早年,这顿晚宴便当做是除夕夜的团圆聚餐。” “确实是这个理。” 一旁的云玥抿唇轻笑道:“大家快些动筷吧,别辜负了谈娘的一番心意。” 林天禄心下了然,很快入座次位,捧起饭碗正欲夹菜。 “天禄,尝尝这道菜味道如何?” “啊……多谢谈娘。” 林天禄连忙接过身旁谈娘夹来的肉片。 见他吃的津津有味,谈娘嘴角笑意更盛,眸光似水,手中玉筷更是接连来回夹动却是尽往林天禄的饭碗里面夹。 “这道鱼甚是鲜美滑嫩,天禄尝尝。” “这炸酥肉甚是脆香,多吃几块。” “翡翠白玉汤,润嗓暖胃。” …… 林天禄讪笑着接过一次次‘盛情款待’,吃了一口又一口。 而谈娘更是乐在其中一般,娇颜上洋溢着慈母般的温和笑意,不时帮忙夹菜盛汤,甚至还会嗔怪般板起面庞,用手帕方巾帮忙擦掉嘴角唇渍,叮嘱几句切莫吃的太急。 既是高贵冷艳、又是贤惠端庄,瞧得坐在左右两侧的茅若雨等人一阵发愣出神。 竟、竟当真如无微不至照顾孩儿的母亲一般,但又这般的美艳风情具全,两人之间仿佛洋溢弥漫着莫名气氛。 “兰儿,将补汤端上来吧。” “是!” 随着谈娘柔夷一招,兰儿很快将一盅砂壶端至桌旁,开盖而起。 旋即,一阵滚热氤氲从中升腾飘扬,一股醇厚肉香萦绕散开。 茅若雨只是轻嗅两下,很快掩唇暗叹:“好浓郁的酒气!” 而众人略微瞧了眼装满砂壶的浓汤,顿时瞧见诸多滋补药材堆积其中。 林天禄诧异道:“此汤是……” “特意为天禄你熬制的。” 谈娘轻柔一笑,雍容起身,前倾着丰腴曼妙的性感后腰肉臀,将手中玉碗缓缓盛满了浓稠炖汤。 “此汤之中满载各种滋补药材、更有贵重食膳,尤其还加入了几味鞭中之王以作共同熬煮久炖了十二时辰,才能呈现出如今这胶冻滑弹的口感。” 她带着几分狭促笑意,将汤碗带匙递来。 “……” 林天禄一时表情僵硬。 而身旁的茅若雨和程忆诗更是连连眨动美眸,茫然暗道一声‘鞭中之王’? 这、这难道是 “壮阳补肾、强身健体。” 华舒雅此刻也不禁放下了筷子,脸色微红,美眸接连偷瞥。 前辈,当真要喝? “确实调制的相当不错。”赤灵渊的嬉笑声很快响起。 她耸了耸精巧琼鼻,感慨道:“这一口炖汤下去,怕是三岁孩童都得浑身燥热,再阴柔婉约的阉人都得气血喷涌、阳气奔腾。” 林天禄闻言当即尬笑道:“谈娘,这炖汤还是不必了。我、我应该还不至于补肾……” “天禄,听话。” 但谈娘却略微板起冷艳娇容,轻斥道:“你这一连娶了四房妻子,夜夜笙歌,更得好好补肾养血才行。若出了事,将来你该如何让这些妻子们幸福满足?” “啊——” 此言一出,茅若雨等人连忙捂脸,耳根子都有些发红。 “哪怕你修为再高、但精血阳气却总归不是无穷无尽的,更得学会妥善蕴养。” 谈娘娥眉凤眸竖起,肃声低吟道:“来,乖乖将这壶炖汤都喝完。若扭捏踌躇,索性让干娘我来亲自喂你。” 说着,她竟捻起瓷玉汤匙,抿起艳唇轻吁凉气,待汤温稍凉几分便直接递到了嘴边。 林天禄只剩干笑,正想着抬手先将碗勺接过,但却见谈娘一副不容置喙之色,更不肯将手里的汤碗松开分毫,反而将汤水更凑近唇边几分。 他只能硬着头皮,张开嘴,一脸哭笑不得的将汤水喝下。 如今愈发能感觉到…… 谈娘之本性,倒颇有些强硬冷艳,当真如说一不二的严母一般。 “或许有些口感古怪,但为你们夫妻往后幸福,终究得忍着。”谈娘美眸流转水光,一丝不苟地低吟道:“继续张嘴,干娘喂你吃完。” “全、全部?” “自然。” 谈娘理所当然地颔首道:“山庄内唯有天禄你一名男子,除你以外又有谁能喝?” 林天禄讪笑两声,开始继续喝起汤来。 华舒雅和茅若雨本想开口劝上两句,但谈娘却蓦然眼神一瞥,冷声道:“还有你们的滋阴补气粥,同样每人都要喝上一壶才行!” “诶!?” 砰! 一大锅浓粥顿时‘砸’进了餐桌,散发出惊人威势。 茅若雨和程忆诗表情僵硬,额角微微泛汗。 今晚的谈娘、稍稍有些严厉骇人。 …… 待晚宴结束,林天禄搀扶着三位妻子踉踉跄跄地回屋休息,已整理妥当的宽敞大堂剩谈娘与赤灵渊二人尚在。 以及 云玥步履轻盈地重新回到大堂。 谈娘见状连忙道:“天禄和舒雅她们可有撑着?” “自非凡人,又怎会涨着肚子。” 云玥轻吟道:“待化开腹中药力,自然能安然沉睡。谈夫人待会儿安心回屋休息便是,有我照料看护,她们不会出任何事的。” “……多谢云姑娘。” 谈娘轻吁一声:“虽然天禄他很是成熟,但有云姑娘你这等贤妻良母相伴,也是让我更放心不少。” 云玥闻言柔和一笑。 看得出来,天禄等人明日将离,终究让这位冷艳夫人有些忐忑难安。 赤灵渊慵懒托腮道:“舒雅她们暂且不论,不过天禄倒是多此一举咯。” “为何?” “天禄之勇猛精悍,谈夫人不是亲自尝过?”赤灵渊调笑道:“那等惊世骇俗的阳气,可不是靠几口汤就能影响左右的。顶多只会让其今晚更龙精虎猛几分,遭殃的可是那几个小丫头……或者谈夫人?” 谈娘清冷肃然的面庞顿时染晕生霞,羞嗔般横了她一眼,竟迸露出分外羞涩难当之意。 但她终究已放平了心态,随轻抚起伏不定的峰峦胸口,娇吁轻喘,很快重新冷静下来,将前日深夜那颠鸾倒凤之景抛置脑后。 “赤姑娘又在有意戏弄我。” “我只是想瞧瞧谈夫人眼下定力如何~” “……我不会再与天禄胡闹的。” 谈娘幽幽轻叹一声。 旋即,她目光郑重地再看向云玥:“云姑娘,往后这数月时日,记得万事安全为先,切勿深入险境。 无论如何,祝愿你们此行能一帆风顺。” 第三百七十三章 离别出庄,天雷再临 翌日清晨。 林天禄一行已然在谈娘等人陪伴下来到了山庄门外。 嘶嘶嘶 待将缰绳绑带系在美霞身上,她顿时颇为雀跃地嘶鸣了两声,将马蹄踩得哒哒作响。 林天禄捋了捋她身上的柔顺鬃毛:“许久不曾让你拉过马车了,看你似乎还挺兴奋的。” “哼哧!” 美霞呼出一口热气,垂下马首,倒有些温顺懂事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真乖。” 林天禄笑了笑。 好在今天没有激动地又舔他一脸。 “这一趟路途颇为遥远,这匹单马当真能撑得住?” 身着华美霓裳袖裙的谈娘在兰儿搀扶下走来,娥眉微蹙:“不妨再命人多牵两匹骏马?” “谈娘无忧,美霞她来历非凡,日行百里都不在话下,这趟远途于她而言还不算辛苦。” “嘶嘶嘶!” 而美霞也相当配合地仰首哼气,俨然一副神气昂扬的神态。 谈娘见状无奈一笑:“天禄身边可尽是些稀罕人物,就连这匹马儿也是如此。” “姨娘还请放心。” 华舒雅一袭白衣绒裙,手持长剑,可谓干练清秀,神色郑重道:“我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林郎和几位姐姐。” 跟随在旁的茅若雨和程忆诗欠身行礼,以作道别。 谈娘轻缓一笑:“你们这几个丫头,若能保护好自己便可。记得再多学些侍夫之道,当好家中贤妻。 但想来那位武姨亲家,应该会照顾好你们,我也无需太多唠叨。” 林天禄将几位夫人搀扶踏入车厢,跨上马车,轻笑道:“谈娘,便送到这里吧,待年后再见。何时搬来长岭定要先传书信知会天禄一声,我会尽力帮忙安置盛迎。” 谈娘微微颔首,轻嗯一声。 侧首瞧去,赤灵渊正带着酥媚笑容婀娜走来,红袖拂动,将手持之物递至面前:“拿着吧。” “嗯?” 林天禄愣了一下,接过这根鎏金赤色的羽毛,疑惑道:“此物是……” “自然是我身上的羽毛。” 赤灵渊螓首微歪,轻笑道:“待下次再见,这根羽毛便会给你些反应,省得再将书信传来传去的,徒增麻烦。” 林天禄莞尔道:“赤姑娘这可帮了大忙。” 将羽毛小心收入怀中,顿时能感觉到一股暖意在衣襟内泛开。 “多余的道别之言我就不多说了。”赤灵渊单手叉腰,笑吟吟地让开位置,扶着谈娘的粉玉香肩迎上前几步。 “让谈夫人再与你临别说上两句?” “赤姑娘!” 谈娘脸颊微红,羞恼嗔怪般瞪了她一眼。 但赤灵渊只是娇柔媚笑一声:“要离别数月,对你来说也颇为久远啦,趁现在多说两句,省得梦中太过挂念伤怀。” “……” 谈娘螓首微抬,幽幽一叹: “天禄,保重。” 林天禄神色稍柔,温和笑道:“谈娘也记得照顾好自己。” 啪! 随着缰绳一抖,美霞嘶鸣一声,马车很快启程而行。 …… 谈娘默默目送着马车渐远,眸光流转,神色愈显感慨怅然。 赤灵渊悄然靠至身旁,轻吟道:“安心歇息几日,之后便好好练武修神,隔月后便搬去长岭吧。” “……赤姑娘瞧着并无几分伤感。” “于我而言,这短短数月不过转瞬即逝,又有何可伤感的。” 赤灵渊扬唇轻笑道:“况且我与天禄之间没什么奇妙关系,可不像谈夫人一样姻缘亲缘交错。” 谈娘眸光忽闪,蓦然侧首望来: “赤姑娘能含糊过那几个丫头,难道就觉得我瞧不出你心中旖旎?” “哈——” 赤灵渊撩起长发,坦然潇洒一笑:“或许是活得太过悠久漫长,我对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啦。” 谈娘闻言一阵恍惚。 如此豁达开明,倒真叫人艳羡。 “所以,你可更得努力些才行。” 赤灵渊媚眼微转,意有所指般揶揄道:“作为干娘,又怎能落后于人,屡受保护。 我就听闻天禄的那位武姨,已是修为惊人、深藏不露,那等绝世风韵可当真称得上天禄长辈。” “……” 话音未落,四周隐隐浮现锋芒。 赤灵渊早有预料般笑了笑,瞧着身旁谈娘一副面无表情、神色阴沉的模样,又煽风点火般调侃道:“谈夫人与之相比,可还欠缺不少。” “赤姑娘——” 谈娘蓦然森冷开口出声:“可否与我再切磋交流。” “求之不得。”赤灵渊嬉笑道:“如今呆在这人世,若不能动武比试,着实太过平淡了些。” 细瞧其神色目光,便可发觉之前那副离别的忧愁苦闷已不翼而飞,唯剩阴冷无比的妒火战意,在其眼底暗暗汹涌燃烧。 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心中怕是…… 早已掀惊涛骇浪。 “很好。” 赤灵渊暗自颔首,神色满意。 习武修炼的动力虽各不相同,但这位谈夫人只需推上一把。 随妒火燃起,往后修炼便能事半功倍。 “赤姑娘,你可是喜欢天禄?不许与我含糊其辞。” “诶?” 谈娘突如其来的反问,令赤灵渊神色微怔。 她纠结犹豫了片刻,应着心中朦胧触动,小声嘟哝道:“或、或许还颇为喜欢吧。” 谈娘眸光愈发阴沉寒冷,蓦然攥住了她的红袖皓腕。 赤灵渊不禁扯起尴尬讪笑:“谈、谈夫人?” “你,今晚到我屋里。” 谈娘骤然逼近而来,表情肃然,一字一顿道:“我要与你彻夜长谈!” “……” 赤灵渊面容僵硬,只能回以悻悻然的笑容。 好像,有些不太妙? …… 阴云渐生,遮拢日辉,连绵阴云之间似隐隐有细微电鸣。 茅若雨撩开车帘,远眺一眼浑浊云端,喃喃道:“瞧着似快要下大雨啦。” 她们这一行才刚刚离开青城地界不久,不料天色变幻当真难测,阴雨在即。 华舒雅安抚道:“姨娘所赠的这辆马车可谓坚固牢靠,应该不惧雷云倾盆,山路湿滑只需慢些便可。” 林天禄倏然掀开纱帘,招呼道:“几位娘子,取一副锦丝布来。” 华舒雅连忙从行李中抽出一卷:“前辈,这是要……” “待会儿下雨,得给美霞她穿身不易透水的衣服才行。”林天禄笑了笑,随手扯成合适长宽,探身顺势将绸布盖在了美霞身上。 只是 探头瞧来的茅若雨和程忆诗顿时露出微妙神色。 这柔滑绸布盖在马背臀胯上,浮凸起分外曼妙的轮廓,一眼瞧去竟恍若极为丰满的熟透女子一般,随着迈动马蹄,更扭动起性感波涛一般。 不时马尾俏皮甩动两下,更是颇具诱情。 程忆诗不禁压声嘀咕道:“你临月谷养出的马儿,怎得都如此花枝招展、妩媚诱人的?难不成当真是一处狐狸淫窟?” 茅若雨扯起嘴角干笑道:“奴家怎会知晓美霞她这般……” “美霞她当真健美俊俏。” 从后方探出脑袋的华舒雅感慨道:“可比华家不少宝马都要来得更为神骏。” “舒雅不觉得有些……” “咦?”她困惑道:“难道两位姐姐瞧见何古怪之处?” “没、没什么。” 茅若雨连忙讪笑出声。 转头与身旁的程忆诗对视一眼,颇感尴尬。 好像只是她们两人瞧出了些古怪韵味。 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她们心邪作祟? ——轰隆! 霎时,一声闷雷在上空炸响。 “相公,要先停下马车,回车厢内避避雨吗?” “不必了。” 林天禄笑着将纱帘重新拉起:“这车厢前有挡雨棚,基本淋不到雨水。” 趴伏在怀的云玥略微探出头,轻笑道:“有我施术,你们安心便是。” 轰隆! 雷声渐响,天际之上隐隐有雷光闪烁。 林天禄抬头远眺,面露一丝惊疑困惑:“如今冬日时节,除夕未至,竟突然间有了这等古怪天气?” “确实有些古怪。” 云玥身姿荧光忽闪,顿时化作丰腴美艳的媚肉胴体,丝纱裹身,蜷曲着肉嫩长腿跨坐在怀,勾臂环肩,怔怔地顾盼远望。 她拢起飘荡月发,轻喃道:“似乎,并非是寻常的白日惊雷。” 宛若漩涡般凝聚的阴沉雷云,随瓢泼大雨落下而愈发黯淡沉重,仿佛有股无形重压渐渐笼罩而来。 这股风雨惊雷之势,愈发令人心中不安。 云玥的秀眉逐渐拧起,眼神更显警惕。 “……这是,渡劫天雷?” “当真是天雷?” 林天禄面露讶然,仔细盯着瞧了瞧,隐约可见有雷霆在云海之中翻腾涌动,形若蛟龙、状似恶兽,张牙舞爪间连串雷鸣不断炸响。 “瞧着确实很是气派,不过……”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嘀咕道:“好像与我印象中的天雷有些区别?” 云玥轻咦道:“天禄当初瞧见过天雷?” “在长岭县内经历过一回,突然天降惊雷,劈进了我们家中。”林天禄低声解释道:“院内那柄木剑正是因此诞生的。” “这……” 云玥听得一时哑然。 她当初还以为院内那柄槐剑乃天禄亲手锻造又或是从何处获得的神兵利器。 直至如今才知晓…… 槐剑竟是天造而成!? “天禄你当初瞧见的天雷又是何模样的?” “似是紫黑之色?” “紫黑?” 云玥面露几分愕然。 哪怕以她的见识,也从未见过紫黑色的雷霆降世。是以青雷紫电已算颠覆天下的神兵利器出世、威震诸界的大魔攀至巅峰境界。 林天禄挠了挠脸颊,讪笑道:“玥儿不妨为我解释一下这些天雷来历?我虽有经历,但确实是不太了解。” “妖鬼道界内自有规则……或者说,此方天地自道界成之前便有天地法则。”云玥低吟解释道:“无论人还是妖鬼,在突破常理、逆天改命之际天地便会应运而生雷劫天罚。 有不允诞生于世的异种魔胎、有超乎常理的神兵仙器、亦有打破极限的超脱升华。当初我便有过天劫降身,在勉强承受诸雷劫后才能有修为飞升。” “原来如此。” 林天禄若有所思。 这天雷灾劫,倒是与他印象中的雷劫基本一致。 “至于眼下着突升劫雷,或许是有异物诞生?” 云玥眯起狐某,沉声道:“感觉不出阴气波澜,并非妖鬼大魔出世。” 林天禄露出轻松笑容:“既然并非妖鬼作乱,我们倒不必太过介怀,继续安心赶路便是。” 此事终究是天降考验,虽是惊险,但祸福相倚,若太过多管闲事,兴许反而会夺了他人机缘福泽。 “——也好。” 云玥轻吁一声,很快露出淡然的温润笑意。 她略微贴近了几分柔美胴体,侧身倚靠在怀,目光迷离地望着远方天雷凝聚,背后狐尾显现,将二人身影一同包裹。 林天禄从怀中取出书册,甚是悠闲地翻弄书页,与身旁狐美人对视一眼,轻笑着一同欣赏起书中描绘的故事。 能像如今这般悠哉共享清净,更得好好珍惜 “嗯?” 林天禄略感一丝异样,再度望向远方。 那密布天空的惊雷急促闪烁交错,声势更显浩大,雷鸣震天作响。 而且,隐隐有股尖锐敌意逼迫而至。 “雷劫,将我们锁定了。”云玥在耳畔蓦然出声,语气中隐含一丝不快。 林天禄面露诧异。 发生了何诡异变故? “难道是我们不小心靠近了雷劫范围,被顺势卷入其中?” “雷劫范围不可能如此广阔。” 云玥摇了摇头:“原因倒是不明,但这股雷劫确实要对我们不利。” 林天禄一阵哭笑不得。 这是走在路上突然要遭雷劈? 他们才刚出行不过一天,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 “天禄安心看书吧。”云玥眸光微闪,轻哼道:“我来处理此事,总归不会吵着你们。” 话音刚落,就见天际远方倏然迸发耀眼雷光,轰鸣呼啸声未至,但刺目的青雷紫电几乎已当头轰下! ——啪! 云袖宛若泼墨水画般在半空挥洒旋舞,勾画出绚烂妖娆的千般柔媚。 雷光闪烁,却在触及衣袖瞬间崩碎炸裂,溃散成道道细密电流,在美霞一阵不安惊叫声沿着马车两侧轰鸣炸开。 “美霞,不必惊慌。” 云玥略微前倾妖媚身段,眸光流转,轻拂住美霞那耸立肥臀,沉吟道:“安稳前行便可,由我来护住诸位无忧,更不会让你伤到分毫。” “嘶嘶嘶——” 美霞不安嘶鸣两声,但还是依言放缓了马蹄脚步。 林天禄关切道:“玥儿,当真无妨?” “这等雷劫我还能应付。”云玥抿唇轻笑,拂袖一挥,再度将骤然轰落的雷霆击碎震散。 曲指连弹,道道雷光更是被接连击溃,甚至还未掀起风浪就被泯于无形。 轰、轰、轰、轰! 雷鸣阵阵炸响,马车四周更是被炸得破碎焦黑,但马车却依旧安稳而行,不曾有丝毫摇晃震荡,仿佛是迎着天雷悠悠前行。 在不知不觉间,苍狐云玥之修为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却是润物细无声般波澜不惊、恬静雍容依旧。 见云玥再度拂袖将天雷消弭,一旁的林天禄不禁好奇道:“玥儿似乎比当初要更厉害不少?” “当初突破瓶颈,合魂唯一,我便突破了蛮境桎梏。” 云玥轻柔浅笑一声:“这段时日以来,更是日益精进,突飞猛进,如今就连我自己都不知到了何等层次。” 林天禄闻言赞叹道:“玥儿当真天赋非凡。” 但云玥却蓦然娇容微红,似露羞涩般娇语道:“哪有什么天赋呀,自然全靠天禄你的相助。” “我?” “天禄你还不曾发现?” 云玥含羞般娇嗔一声,凑近至耳畔,柔声细语道:“天禄你注入我体内的精华,着实蕴含非凡灵息阳气,其中神效,于我而言与数年潜修无异啦。” 她粉颊生媚,仿佛舔耳咬唇般喃喃道:“每当深夜与天禄欢好,都能感觉身心升华,实在是令人流连忘返。” “这……” 林天禄有些好笑道:“如此说来,我可算成了玥儿的炉鼎?” “深夜缠绵,天禄明明每晚都将我欺负的嘤嘤啜泣,明明是我更像鼎炉呀。” 云玥扑哧轻笑,仿佛调情般在其胸膛前勾画起来:“不过,任天禄随意采摘也分外幸福惬意。” 言谈耳语间,其本就略显暧昧的贴合姿势更为紧密,嫩肉摩挲滑蹭,丰臀耸夹,勾颈相挤的硕峰已然从煽情白纱下漫溢而出,极尽妖娆媚态。 林天禄单手拥抱着怀中狐女,心间微荡,眼神倏动间,蓦然探手朝上方一挥。 啪! 纤细雷光被顺势击碎,连笼罩在空中的阴云都霎时溃散大半。 …… “怎、怎会如此!?” 远在数十里开外的一座山野小镇,茅草陋屋内。 一名黑袍男子正踉跄后退,仰头望着雷光渐渐消散的天空,错愕惊惧道:“这、这怎么可能!?” 灭绝魔胎的天雷怎会突然消失!? 哪怕受外物牵引,天雷转向,天雷之威又怎可能会中途泯灭!? 难道是蛮境大魔出手…… 不对,蛮境大魔也不可能将天地规则所化的天雷劫难击碎! “啊啊啊啊——” 陋屋内响起了女子的凄惨哀嚎。 而黑袍男子闻言更是浑身巨颤,连连后退,冷颤道:“不妙!魔胎顺利降世、我等……覆灭在即!”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丝丝血腥煞气从茅草屋内幽幽飘散而出。 第三百七十四章 魔性异能,嘘寒问暖 “怎会发生这等变故?!” 茅草屋外倏然出现一男一女,浑身笼罩着诡异黑雾,看不清真容相貌。 但他们开口说出的话语,却同样充斥着震惊错愕,绝不曾知晓眼下这等突如其来的巨变。 哪怕是他们,如今都能感受到屋内正不断弥漫而出的森然煞气! “这跟你们先天阁讲述的状况完全不同!” 二人中的黑雾女子语气阴沉道:“不仅让我们特意寻来的‘受胎触媒’与各类邪物布种不下千次,导致神识崩溃、肉体溃烂,彻底成了无法恢复的废品,那花费三年有余才勉强成型的魔胎更是彻底失控,如今连后手准备的天雷都已失效!” “受种之经验,于你们而言本就大有效用,区区一具凡人肉畜,烂便烂了,有何好说的!” 黑袍男子语气极为慌乱的大声道:“如今更不是你们喋喋不休之时,快些与我协力施术将失控魔胎镇压。要不然我们三人都要成魔胎追杀对象,哪怕你们皆是赤魔境界都不可能逃出生天!” “此事……将来定要找你们先天阁讨个说法!” 黑雾男女对视一眼,怒气更盛,但还是齐齐掐动印诀,卷起澎湃阴气,激活布置在方圆几十丈内的锁魂融身大阵,想在魔胎彻底出世之前“你、找死!” 但大阵激活的瞬间,那黑袍男子竟霎时闪身逃走,看得男女二人目眦欲裂地怒吼出声。 黑袍男子没有丝毫停顿,化作一缕暗光腾挪穿梭,正欲拼尽全速逃离此地。 作为这‘魔胎九转拟帝源’仪式的主持者之一,他无比清楚这魔胎失控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术本是为培育绝世魔胎、融百魂、凝千血,在母胎内借先天之息来锻造‘帝源魔心’,蛮境大魔若能服下此物,便足以寻得突破巅峰桎梏的机缘,成就乱世伟业、登一方霸主之位。 但魔胎这几日的成长速度却突然发生异变,母体急速反哺魔胎受肉成长,不过短短几日就这等魔胎,不容于世,乃逆天改命之存在! 有天雷制衡约束,他们自然无需惧怕魔胎弑主,可苍穹降下的雷劫却突然溃散,再无丝毫拘束制约,彻底坏了他们的大计! “这两个赤羽叛徒不足为惧,只要以他们为弃子帮忙拖延,逃离出此地。有此次魔胎凝塑之经历,将来定能以魔胎九转之法重新凝聚帝源魔心。” 黑袍男子心中暗忖,同时掐动印诀收敛声息。 至于他逃走后,这失控魔胎究竟会做出何等骇人之举,并非需要他来噗嗤! 一截断臂打着旋的从眼前飞过,骤然撞在了前方的地面内,炸开一片血花黑气。 “……” 黑袍男子缓缓停下了脚步,神色茫然,默然抬手握住了自己的左肩膀。 空荡荡一片。 并非是那两个赤羽叛徒逃出生天对他发起了奇袭反击。 而是……魔胎之威。 “该、该死啊啊啊啊啊!” 他当即惊怒交加的狂吼出声,倏然回神暴起,仿佛有浪潮般的黑雾从长袍中涌现,几乎将方圆数十丈尽数笼罩吞没,似有鬼影重重。 魔胎初成诞生,离母体如此远的距离,只要强行反抗,应该能将其暂且逼退回去! 心中念头刚刚浮现,弥漫在前方的黑雾瞬间溃散消失,令黑袍男子不禁瞪大了双眼。 不 并非是消失。 而是被……一口吞噬! 旋即,在黑袍男子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中,丝丝缕缕的血腥煞气在前方构筑成一张仿佛遮天蔽日般的獠牙利齿、血盆大口,顷刻间将他连同黑雾笼罩的这片地区完全吞噬泯灭! “……” 直至恐怖刺耳的尖啸声渐消,黑雾散尽,赫然露出一片足有数十丈的平缓凹坑,仿佛内部的一切都被完全挖空湮灭,不留一丝痕迹。至于那黑袍男子更是死的无声无息、没有再掀起丝毫风浪。 随血煞之气迅速收缩,跨越百丈距离,又回到了那座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门前以及那两具早已只剩深白枯骨的尸体,维持着施术姿势僵立在原地。 无数的血煞之气仿佛触手般在房屋四周萦绕扭曲,遥遥望去宛若成了一座恐怖骇人的森冷魔窟,似有惊天动地的大魔在其中盘踞。 但这些气息却渐渐收缩成一道矮小身影,身形模糊、面容更是混沌一片,踉跄着走回到屋内的草堆之中。 ——一名不着丝缕的黑发女子正躺在血泊之中。 其面庞上还带着无边的恐惧与绝望,身形扭曲成诡异惊悚的姿势、浑身上下更布满了脓疮与伤痕,外生足有两丈高的肉山血瘤,早已看不出哪怕一丝完整人形…… 血腥鬼影踉跄着走到这名凄惨女子身旁,缓缓跪下,默默将其早已断裂粉碎的右手温柔牵起。 “……” 无声的感谢,以及悲伤与痛苦。 似感应到了来自血脉上的相连悸动,原本已经咽气死去的凄惨女子嘴唇微启,似在竭尽全力呢喃着什么。 直至,露出一抹解脱般的淡淡笑意。 血腥鬼影沉默许久,张开手臂将其肮脏破烂的身躯紧紧拥抱在怀。 旋即,就见这具早已开始融化的身躯化作无数血肉精华,融入至鬼影形体轮廓之上,重构塑造出了崭新的骨骼、经络、器官乃至血肉皮肤。 不仅如此。 刚才被瞬间击杀的两名幽鬼术者的血肉、妖鬼的神魂,都被消弭成最为精炼纯粹的营养,化作血肉复生的养料。 自白皙双腿至腰腹胸腔、双臂脖颈、乃至最后的头颅。初生的面庞眉宇之间隐隐与死去的凄惨女子有三分相似,而且相较至体态轮廓更同样纤柔玲珑,哪怕不曾穿着衣物,却依旧是难辨雌雄。 “母亲,感谢您的一切——” ‘她’仍有些僵硬地踉跄跪地,垂首行礼:“是您,赋予了我的生命,而我也为你报了血仇。” “先天阁、以及赤羽,我将来都会将它们化作祭品献上。” 沙哑生涩的开口呢喃,也渐渐变得流畅自如起来。 ‘她’朝着凄惨妇人香消玉殒之地连叩三个响头,这才带着忧愁悲伤的神色重新站起,双臂一抬,无数血光顷刻间将这座茅草屋重新编织塑造、似化作一片坚不可摧的金铁雕塑,一座墓碑更是在门前自行拔地而起,在其中刻下了‘方氏之墓’四字。 “如今——” ‘她’缓缓走出了茅草屋,血色双眼一阵收缩放大,直至化作两道极为诡异悚栗的邪纹鬼瞳,目光空洞无神地眺望远方:“我,要去再见另外一位助我诞生的恩人。 化作,真正的完整诞生。” 其身影一晃,化作一缕红光飞掠而行。 但最为令人惊惧的是,在其途径所到之地无一例外皆被抽干了生命力一般,植株发黄枯萎、鸟雀昆虫麻痹战栗,更有无数野兽惊惧逃窜,但仍旧逃不出那股几乎将神魂融化吸收般的魔性之力。 此刻,其为真正的魔胎、真正的祸世天灾! …… 咔嚓! 而在飞掠出一段距离后,一道身影却倏然自虚空中踏步而出,横拦在其前行之路上。 ‘她’身形微顿,瞪着空洞双眼默默看着前方的陌生来者。 “……没想到,这先天阁竟当真鼓捣出了这等不合常理的魔胎,甚至刚刚诞生便能吸收母体来重塑纳魂肉身,果真是匪夷所思,不亏让我在暗中监视他们行动多年,如今终于到了开花结果之时。” 一名身形佝偻的白须老者叩了叩手中长杖,目光闪烁不定,沉吟道:“诞灵破肉而出便有半步蛮境的修为,这魔胎之威能确实是足以逆天改命。小家伙,你如今应该乖乖的——唔?!” 但威胁话语还未落下,老者脸上神情顿时勃然一变,惊愕踉跄:“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体内阴气仿佛是泄露般四散而出,刚刚在暗中凝聚出的数十道应对阴术更是齐齐溃散。 “挡我,唯养料尔。” “……不、不对劲!” 白须老者面色几度变幻,当即踏空腾跃拉开双方距离。 这魔胎之诡异,甚至还要凌驾于他的猜测预估。 先天阁之手段,已然完全失控! …… “呵呵呵~” 一丝娇柔轻吟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林天禄翻动着书页,饶有兴致地看着书中描绘的诸多故事。 而倚靠躺在怀里的云玥也不时掩唇轻笑两声,在空寂无人的林道内悠悠回荡。 “这些文人墨客们的文思才情倒颇为厉害,竟能想出如此多有趣之事。” 听着耳畔云玥的柔声感慨,林天禄心思微动,不禁低头笑吟吟道:“待往后闲置下来,我来为玥儿写些你喜欢的故事小说。或许文笔还甚是稚嫩干硬,但灵感点子终究还有几分。” “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番。” 云玥温和浅笑两声,索性拉着他的手腕,将书籍顺势抵在自己高耸挺立的硕大耸峰上:“举着也累,歇息会儿。” “放在此处,玥儿这可是诚心想让我走神乱瞄啊。”林天禄无奈失声。 他又不是什么心若冰清的圣人,这又白又大之物就在双手间蹦蹦跳跳的,哪个正常男子还能顶得住? 但狐女只是柔媚顾盼,温和道:“如书中所述那般,天禄与我嬉戏打闹一番倒也无妨的。” “那我可没办法再看得下书。”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滑嫩脸蛋。 …… 二人颇为亲昵缠绵的嬉闹了片刻,脸蛋微红的云玥轻抿朱唇,拢发柔声道:“但瞧着山路尽头,似再过不久便能到达就近的山镇。再路过两座镇县,就能顺利穿过两省交界之地到达呡山了。” 有美霞在,这赶路速度比来时要快上不快,更遑论为早些前往呡山更走了近路,能一路前行直达,而不用再绕路至丰台县周边一带。 “算算时辰,应该能在除夕夜前顺利赶到临月……嗯?“林天禄蓦然轻咦了一声。 怀里的云玥稍迟一步挺身坐起,同样感觉到了古怪诡异的气息正在逼近,神色颇为凝重地探身望向右侧如今天色已晚,在几乎深不见手的漆黑树林间隐隐有细微沙响,阴风抚动,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若常人来到此地,怕是早已被吓得两股战战。 “并非寻常车队、也并非妖鬼或飞禽鸟兽。” 云玥双眸逐渐眯起。 “树林间是何动静?”茅若雨已然从纱帘中探出身子,惊疑不定地循声望去。 她们哪怕待在车厢内暂作休憩,都同样感觉到了一丝诡谲波澜,仿佛在心间荡开寒意般难以视若无睹,似当真有股危险正在迫近。 林天禄轻拉了一下缰绳,示意美霞暂且停下:“有客人来了。” 随着马蹄声渐止,深夜树林间再度归于一片死寂。 直至 一道仅缠绕碎布的纤细身影自林间缓缓走出,肌肤甚是白皙、赤足单薄,齐肩短发在轻柔摇曳。一时看不清面容,宛若山野中游荡的阴森鬼魅似的,直叫人浑身发冷。 只看上一眼,正撩开窗帘瞧去的程忆诗和华舒雅都不禁背后发寒,汗毛耸立,下意识地提起了几分警惕戒备。 着实太过诡异了些! 如今这深夜三更时分,荒野山林之中怎会有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在外独自游行! 绝不可能会是常人,但细瞧又感觉不出多少阴气,这究竟是“我去瞧瞧。” 林天禄率先下了马车。 华舒雅见状脸色微变,连忙提起一旁的长剑:“前辈,万万小心!” “放心,没事的。” 林天禄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旋即,他随意迈过几颗枯树树干,逐渐靠近苍白女子而去。 而这名诡异女子也在顺势靠近,发丝渐散,露出一张虽是俏丽端庄却无比惨白的面孔,非人瞳孔在流转缩放。 “我,是为了——” “姑娘,这夜深人寂出门在外,着实是危险了些。” 林天禄蓦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温和道:“若当真有事外出,最好还是带上亲友才更为安稳。况且姑娘你现在这幅打扮可实在不成体统。” “……嗯?” 苍白女子似是微愣,略显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为何会……不成体统?” “这荒郊野岭的,暂且不论些豺狼恶虎,那些山匪盗贼有不少贪图女子美色,瞧见姑娘你这般姑娘可得另起色心。” 林天禄循循解释而来:“而且姑娘你这幅打扮实在是冷了些,太易受风寒入体,徒生病痛折磨。” 说着,他很快脱下了身上的御寒外袍,上前将袍子轻柔披挂在苍白女子的香肩,顺势紧了紧衣襟,将裸露在外的白皙春光尽数遮掩,唯小腿玉肌露出些许。 “……” 苍白女子怔怔地攥着裹身衣襟,螓首微抬,喃喃道:“这样,便不会得病?” “是啊。” 林天禄无奈一笑:“但姑娘最好还是寻一处能遮风挡雨之地更好,安稳休息一晚,待明日一早再去忙活也无妨的。” “……好,我明白了。” 苍白女子微微颔首,似有所思般躬身行了一礼:“谢谢恩公。” “无妨。姑娘更得记得保护好自己,早些回去吧。”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干脆地回身离去。 而苍白女子只是安静凝望,目送着林天禄一行重新启程离去,直至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好奇怪。 其心中渐升几分疑惑。 此行本是想为‘吸收’而来,可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心里却顿时没了这个想法。 “……很,暖和。” 苍白女子眼神闪烁,螓首微垂。 轻抚着身上的温暖袍子,甚想再开口聊上几句。 待沉默半晌后,她蓦然回首望向另外一侧: “先去找……先天阁。” 第三百七十五章 风波连起,久敌再至 “姑娘!” ‘她’正要回身离开,却听见身后又响起了呼唤声。 回首望去,就见林天禄正快步重新跑了回来。 “这里是些盘缠零用、还有一套衣服裙装,姑娘待会儿记得换上。” 林天禄将一小包行礼递给了她,同时耐心细语道:“姑娘看起来似遭遇了变故,但只要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几里地便可寻得一座山村,能暂作休憩。村中民风颇为淳朴善良,姑娘可用这些钱两购置一座便宜房屋,往后便能安稳地生活下去。 姑娘心中或许有仇怨憎恨、也有嗜杀渴望,但人活于世得讲究一个礼义廉耻,不可随意滥杀无辜。切莫不能因一己私欲、一时冲动就随意杀害平凡无辜之人。” “不能……随意杀人吗?” “自然不能。” 林天禄神色温柔地解释道:“世间众人与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生灵。他们有血有泪、有哭有笑,每日都在过着自己的平稳生活。” “哪怕,我很饿?” “所以姑娘得学会吃这些粮食才行。”林天禄笑着指了指行李袋:“谷物、蔬菜、禽肉、鱼贝等等都可。 人活于世,可以饱餐果腹之物数不胜数,但决计不可同类相食,而‘成长’所需之物,亦然有其他不会害了性命的方法途径,明白吗?” “……明白。” ‘她’听得有些似是而非,但还是勉强理解了其中意思。 恩公,是想要让她如同母亲一样以凡人身份生活成长。 不能,害死其他无辜的凡人。 不能变成那些能施展妖法邪术的怪物。 “但,我要报仇。” “血海深仇自然不可不报,但姑娘也得学会保护自己,不能无谋胡来。” 林天禄温声道:“而且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若胡乱残杀,你之所为便与你的仇人们无甚区别,终究成了毫无意义的宣泄杀戮。” “……” 见其默默无言地颔首应声,林天禄这才温和一笑,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再叨扰了,希望姑娘能早些走出阴霾,寻得新生。” “……谢谢。” ‘她’抿唇道了声谢,旋即便踩着凌乱脚步,匆匆跑远。 …… 林天禄渐敛了笑意,脸色沉重地回到了马车内。 华舒雅不禁低声道:“前辈,刚才那位古怪少女她……” “确实是活人。” “但并非真正的凡人肉胎。” 云玥俏脸肃穆地解释道:“其体内涌动之煞气可谓惊人,论起修为,甚至还要凌驾于赤魔境界。绝非外表看起来如此无害娇弱。” “是啊。” 林天禄拉了拉缰绳,让美霞重新迈动脚步。 他颇为感慨地叹息道:“这世道终究命比纸薄,刚才那位姑娘身上可瞧见深厚怨念,想必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悲痛欲绝的生死离别。手中虽刚沾染杀孽因果,但杀的却是三尊妖鬼术者,其神魂更是纯洁透彻,宛若白玉一般。” “这……” 茅若雨听得一阵错愕。 程忆诗和华舒雅或许还不理解其中含义,但她通晓阴术手段,自然知晓有不少狠辣阴术足以强行制造‘怪物’。 而刚才的古怪少女难道就是 “类似我们当初遇见的附身者,都是些可怜人。” 林天禄沉吟道:“不过刚才那位姑娘尚有清醒神智,也听得懂我说的话。帮忙提点指引一番,想来往后能平和安稳些。” 程忆诗抿了抿粉唇,面色沉重。 当初她若没有得夫君相救,或许往后的结果…… 可能与刚才那位姑娘没多少区别。 “好了,娘子们收拾心情,再好好歇息会儿。” 林天禄重新露出平和笑容,回首朝她们摆了摆手:“我们赠了些物资已算仁至义尽,要是白让自己心中不快,反而得不偿失。” 云玥淡淡一笑:“我来陪丫头们歇息一晚吧。” 说着,她仪态雍容地拂袖起身,背后狐尾宛若波浪般涌入至车厢,引得程忆诗一阵惊叫:“云、云姑娘哇啊啊?!” 三位美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转眼就被毛茸茸的狐尾彻底淹没,车厢内部被塞的满满当当。只能瞧见她们露在外头的手掌愈发僵硬、直至渐渐发软般垂了下来。 林天禄干笑道:“玥儿,这是……” “这几个丫头都爱胡思乱想,心思纤细敏感的很。”云玥侧眸狭促道:“干脆让她们直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很多困扰都能迎刃而解。” 说着,她便迈动丰腴十足的缠丝美腿,笑吟吟地一同踏进狐尾窝内,藕臂一张,顺势将美人们揽抱在怀,如同温柔母亲般轻抚着她们的面庞,慵懒惬意地随意躺下。 没过多久后便陷入甜美梦乡之中,渐渐睡去。 林天禄看得一阵呲牙。 自家狐女的这些狐狸尾巴,可当真是助眠的一大利器,这包裹上来跟漂浮在仙境云端似的,瞧着便感觉甚为舒适绵软……不如说,就连云玥她自己都舒服的眨眼间就睡着了,实在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美霞,如今可就我们二人过夜赶路啦。” 林天禄随手拍了拍美霞的臀部:“你若累了,记得也停下歇息会儿,不必太过强撑。” “嘶——” 美霞嘶鸣一声,马首却略微扬起望向上空。 “嗯?” 林天禄眉头微挑,顺着目光瞧了一眼。 天雷消散后,这上空的浓厚阴云似乎不曾散去、磅礴大雨不断,风雨甚至还隐隐有加重之势。 “难不成,又要来个雷劫?” 他脸色古怪的嘀咕道:“这雷劫还爱排着队一起来的?” 见阴云之中又有雷光闪烁,林天禄挠了挠头,索性盘膝而坐,运气凝掌,准备再来一次‘打地鼠’。 刚才那波雷劫突如其来朝这边轰来,眼下要是再来来了! 林天禄随手一掌拍出,雷掌相撞刹那间,这道倏然从天而降的惊雷当即寸寸崩裂,一路反馈至苍穹之上,似连同雷云都被震散了不少。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细密雷霆不断轰落,声势愈发浩大连绵,若在外人瞧来,这方圆数十里地的夜空都已被无穷无尽的雷云所充斥,无数惊蛰雷龙怒吼着在云海苍穹之上翻腾涌动、倾泻覆盖大地,而这些天降之威竟无一例外地朝着中心之地轰击连连,炸开阵阵惊天动地般的爆破巨响。 似是万雷朝聚、天怒难消。 “嘶!” 而在重压之下,美霞脚步一阵踉跄,差点跪倒在地,发出愈发嘶哑的低吼颤抖着重新站起。 林天禄见状眉头微皱,目光稍冷地瞥了眼雷云苍穹:“有完没完。” 怎么还劈个不停了。 “要劈就劈个痛快的,怎么跟个漏勺似的,还要淅淅沥沥洒上半天。” “……” 雷云内声势渐止。 但却有一股更为恐怖的气息在其中酝酿升腾,青紫雷霆交错闪烁,渐化紫黑之色。 雷光流窜,仿佛要将苍穹都撕裂出长达数十里的漆黑裂缝,仅一丝气息泄露,就好似将这片方圆天地完全隔绝在诸界之外,唯有足以泯灭神魂的天威纵横! 林天禄仰头眺望苍穹,面色无喜无悲,恍若未觉般抬起了右手。 “——下次记得想点新花样,这招式着实老套。” 紫黑雷霆刚一撕裂夜空而落,在渺茫大地之间便有一缕翠光骤然闪烁而起。 一闪,破碎。 “……” 片刻死寂后,无风无浪,唯有那雷云渐渐分崩离析。 天怒神威更悄然熄灭,似只剩几分忧愁无奈,不时落下几道不痛不痒的雷电,将马车周围炸的啪啪作响,电光四溢,却终究算不上什么降世天雷劫罚,几乎与寻常的雷雨降电无异。 …… 武昌省,广树村。 此地几乎已是武昌省边界之地,距离茂环省不过十几里路。再待穿过几条山路村子,便可找到那传闻中的呡山之地。 而距离启程出行已过了两天时日,林天禄并未再经历遭遇些古怪变故。 那些稀奇古怪的雷劫,也没有再突然又蹦出来胡闹,倒是让此行路途重新安宁下来。 只是 待酒足饭饱后结账之际,林天禄刚向酒馆的掌柜问起呡山所在,这位中年掌柜顿时露出一副悻悻然的畏惧神色:“客官、您刚才问的……当真是呡山?” “怎么了?” 林天禄不禁茫然道:“难道是掌柜并不知呡山所在,还是……” “不不,我当然知晓呡山。”中年掌柜连忙反驳,勉强讪笑道:“不如说,咱们广树村对呡山之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呡山竟在民间都如此有名? 林天禄颇感意外。 原以为,这呡山只是在妖鬼和术者们口中才有些名气。 “但、但这位客官,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再去多打听何呡山之事了,实在有些……”掌柜掌柜压低声音,警惕小心道:“忌讳!” “发生了何事?”林天禄困惑道:“为何掌柜提起呡山会如此小心翼翼的?” “看来……客官是刚来我们广树村不久?” “我们今日刚途经此地,待用餐结束后便会再度启程。” “原来如此。”掌柜的松了口气,但语气却愈发低沉:“呡山确实只是座山头地名,无甚好奇怪的。但在呡山附近近突然出了一座名为‘通天观’的奇怪道观,近些年招了地痞流氓当门徒弟子,那些个假道士祸害了周边不少大大小小的村子,可谓恶名昭著。” 通天观? 林天禄略作思忖。 应该是些山匪恶徒,学着一些武林门派给自己披了层‘门派’的外衣。 “你们没有向官府报案,无人整治一番?” “这……相传是那通天观内确实有些本事,出来的门徒各个武艺非凡、一人鏖战几十名官府捕快都不在话下,当初就连不少有头有脸的武林高手们跑来惩奸除恶,都被他们给打的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哩!” 中年掌柜满脸无奈道:“到了最后呀,似乎听说宜竹县周边一带的官府都彻底妥协了,反倒跟他们狼狈为奸成了帮凶,实在让咱们这些百姓悲愤的很!” “而且最近听闻那丰台县周边出了变故,这通天观不让人安生,特意跑出来大张旗鼓说要收什么门徒、壮大门派势力,现在周边几座镇县村子都闹腾的民不聊生的!” “这倒是麻烦了。” 林天禄眉头微皱。 中年掌柜连忙道:“所以先生记得躲远些,可别往呡山那边靠近。要是不慎碰上了通天观的假道士,实在得吃些苦头,咱们这些百姓可拗不过他们。” “多谢掌柜提醒。”林天禄轻笑一声,将银钱放到桌柜上。 在拱手道别后,他很快离开了店家。 …… 茅若雨侯立在马车旁,好奇道:“相公刚才与掌柜谈了些何事?” “现在外面果然有些不太平。”林天禄无奈耸肩道:“古界与罗星一闹腾,这些小门小派也开始大肆胡作非为了。就连呡山周边都多了些山匪流氓,打着些旗号在欺压百姓。” “竟还有这等……” “前辈,我们此行顺路是否要去敲打一番?” 华舒雅秀眉蹙起,低吟道:“让这等恶徒猖狂肆虐,对当地百姓来说终究是个祸患。” “正巧是在呡山周边,若能寻得通天观的所在位置,我们去上门拜访一番也无妨。”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头:“能让他们‘弃恶从善’自然更好。” 一旁的程忆诗闻言摇头失笑一声,抱着重新化作狐狸的云玥重新回了马车。 但她很快重新探头微瞥一眼,顿时困惑道:“夫君,不知是不是妾身眼花,美霞这两日瞧着是不是有些变化?” “嗯?” 林天禄连忙凑近仔细瞧了瞧。 “好像……长大了些?” “还有身上的毛发色泽,似乎也变得浅淡不少。” “嘶——” 美霞嘶鸣一声,颇为神气地晃了晃脑袋。这等神俊之姿顿时引得路边旁人都有些侧目惊奇。 茅若雨不禁掩唇轻笑道:“姑娘渐渐长大,瞧着倒是愈发骄傲神气啦。待回了临月谷,师傅她若瞧见美霞这般变化定会大吃一惊。” “总归没被我们给饿瘦了。”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美霞的腹背:“要不要再歇息会儿?” “哼哧!”美霞颇为活泼的蹬了两下蹄子,俨然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 “别太累着就好。”林天禄跨上马车,一拉缰绳很快再度启程。 …… 旅店二楼的客房内。 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轻抚长须,神色凝重地低吟道:“此人,便是传闻中的‘玄生’林天禄么?” “与画像中的男子颇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 而在屋内,赫然还坐着几名相同打扮的道士。 “如何,我们要直接找准机会出手截杀,还是将此消息传到‘上头’,让那些大人物们动手?” “万万不可出手。” 中年道士冷笑一声:“若这玄生当真如传闻中一样非同凡响,以我们的手段,怕是三两招的功夫就会被彻底覆灭,哪怕观主在此都讨不得好处。说不定还会引得我们通天观遭逢大难,得不偿失。” “那我们现在就将消息传给——” “得学着合纵连横之法才行。”中年道士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不仅是那些来历不明的大人物,听闻这玄生还与罗星有仇,待会儿将此消息一并传给罗星使者,三方闹作一团,于我们通天观而言更为有利一些。 若再借此惊动了呡山之上的那位小仙女,四方混战……嘿!或许便是我们通天观占据呡山的好机会!方圆百里内便无甚势力能再与我们争锋,更无任何后顾之忧!” “而且,听闻已有一位林天禄旧仇赶到,准备了天罗地网正欲坑杀,何须我们再插手胡闹? 假道士们相谈讥笑,仿佛已经预见了愈发畅快的未来生活。 但他们却丝毫不曾发觉…… 在隔壁厢房内,正寂静无声地端坐着一名黑发女子,垂眸抿品着茶水。 “纠缠不休的罗星,以及所谓的东皇帝门,有趣。” …… 翌日悄度,夜至渐深。 刚过武昌省地界,林间一座偏僻山村内,此地无丝毫灯火声息,漆黑死寂一片。 唯有马蹄与车轮滚动声微微作响,反而显得尤为诡异,仿佛不慎闯入至郊外墓地一般。 “这里……好生古怪。” 茅若雨随手撩开窗帘,神色惊疑地打量着路过的零星几座砖瓦茅屋。 待马车驶入这座无名山村,此地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似有何怪物盘踞。 “难道是一座早已无人居住的弃村?” 程忆诗低吟呢喃,表情严肃。 她虽跟随家中商户走南闯北了几年,也曾见过些破败弃村,但却不曾有过这等…… “并非弃村。” 怀中的云玥蓦然抬头,狐耳微颤:“村内有死人。” 华舒雅神色微变:“哪户人家出了事?” “全部。” 云玥的兽瞳之中浮现凝重,低吟道:“你们待会儿要小心些,可能罪魁祸首如今还在村内。” “……” 林天禄此刻脸色也有些沉重。 透过强横眼力与感知,他能感应到房屋中一具具早已没了体温与气息的尸体,粗略估计可能死去了足有数天时日。 究竟是何人下如此毒手,将这整座村子都 啪啪啪! 在冷寂黑夜内,蓦然响起了一串鼓掌声。 旋即,在黄土村巷的尽头处,缓缓走出了一名白衣书生。 “没想到,我们竟还能在此地重逢相遇。林先生,可否证明我们之间还颇有些缘分?” 俊朗书生手持折扇,笑吟吟地遥遥拱手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你。” 林天禄眉头愈发拧紧,目光阴沉,一字一顿道: “你,是谁来着?“ “……” 俊朗书生脸上的笑容蓦然一僵,深邃双眼之中几乎压抑不住狂涌的怒火,手里的折扇险些被一把捏碎。 但这份失态很快被收敛起来,再度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轻松笑容:“在下名为白易世,林先生刚在青城之中大显神威、还迎娶了王爷的孙女,人生喜事不断,自然是不太容易记得我这等虾兵小卒的名讳。” “你说的没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 他拉了拉缰绳,让马车继续前行:“你我素不相识,倒不知兄台为何要拦在此地。” “自是因为,林先生的项上人头可着实价值不菲。”白易世渐渐眯起双眼,咧嘴笑道:“况且对我等罗星来说更是必要铲除的绊脚石。若让你继续闹腾下去,可得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当初古界一役,就让先生你逃过一回,着实可惜。而如今,可不会再让你逃走第二次。” “但你上一次的刺杀,已是失败。” “是啊。” 白易世嬉笑着勾了勾手指。 “当初准备不周功亏一篑,所以此次我额外再准备了一份大礼,特意来款待林先生。” 话音刚落,在其后方赫然缓缓走出了十几、二十……甚至更多人影。 而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皆是寒酸朴素、粗布麻衣,似这座山村内幸存的所有老弱妇孺! 她们脸上仍带着绝望与惊恐,被绳索捆住了手脚,纷纷踉跄着跪倒在地。 白易世拽了一下手中绳索,满脸感慨道:“林先生的修为手段惊世骇俗,当世怕是没多少人能与你匹敌。若靠单纯的修为正面抗衡,在下怕是早已死上千百回不止。 当初本想趁先生被卷入古界之际,对你几位妻眷下手,不料她们的修为同样不凡,可着实栽了个跟头。思来想去之下,便只剩下这最后一招。” 他扯起一抹略显癫狂的笑容:“先生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在你面前死去?” “救、救救我们啊!” “娘!娘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恩公呜呜呜——” 声声凄惨呜咽哀嚎从这些老弱妇孺们口中喊出,在荒郊山村之中显得极为刺耳尖锐,环绕不休。 林天禄神色渐沉,眼神愈发锐利:“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 白易世蓦然开怀大笑一声:“听闻林先生慈悲为怀、又深明大义。为了这些无辜可怜的老弱妇孺们——” 他眼中血光闪烁,阴狠笑道:“将你车厢内的几位妻妾们乖乖让出来以作交换,如何?” “……” 林天禄一时沉默。 白易世张开双臂大笑道:“林先生还请放心,我并不会害死你的几位妻妾,只想请她们到我家中做客一番,定会好好善待。 仅一趟随行旅途,便可换得这些无辜村民们安然无忧、保下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林先生不觉得此举可谓无比合算?” “不。” 但林天禄此刻却蓦然反驳出声:“这可是一笔亏本买卖。” 白易世笑容微顿:“你说……什么?” “不凑巧,前段时日我刚随一位大师学了点拳脚功夫。” 林天禄从马车一跃而下,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根本用不着再做甚交换。” 白易世见其隐隐有出手架势,当即扯起手中绳索,面露狰狞笑容:“哪怕你修为再强、只要你再敢踏出哪怕一步,我便能让这些凡人瞬间尸首分离!” 林天禄面无表情地撩起衣袖:“你、可以试试看。” 听闻此言,白易世猛地怒睁双眼,阴气宛若澎湃烈火般骤然爆发,早已准备好的印诀同时启动:‘魂源心界展——’ ——啪! 一拳,一掌。 宛若清风般在身侧随意拂过。 没有丝毫风浪波动、更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响。 随尘沙溃散,唯有一具没了胳膊的无头尸体挺身僵立,直至摇晃着倒在地上。 林天禄面无波澜,顺势攥住了飘落的绳索。劲力一震,这些妇孺身上的束缚顷刻间全数崩裂四散。 同时手掌带着雄厚之威倏然拍出,卷起澎湃掌风掠过众人全身,将一枚枚深埋在肉身乃至神魂之中的‘炸弹’尽数震至离体飞出,又被劲力泯灭无踪。 “……” 这眨眼间出手至救援结束,可谓一气呵成,甚至于这些妇孺们都不曾发觉发生了什么,仍在满脸凄惨悲痛的痛哭流涕。 第三百七十六章 决死无休,玉龙创生 尸体化作尘屑溃散。 但林天禄的脸色依旧沉静淡漠,侧身望向另一侧。 旋即,白易世在远处再度凝聚而成。 “林先生比我想象中出手的更为狠辣果决啊,若非我早有准备,可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他掸了掸身上的衣袍,浮现轻松笑意。 “而且手段也很是惊人,竟能随手将埋在这些凡人体内的致死术式震出体外,简直匪夷所思。” 他早已料到这一幕发生,提前布局许久,这等逃生之法自然不会例外。 但话语虽是轻佻,眼神却无比凝重。 ——其实力当真令人畏惧。 当初在丰台县内远远一观,便已窥得那惊天动地的骇人修为,冲霄裂天一剑几乎震撼了当时所有妖鬼。 这等威能,绝非他正面所能抗衡。 毕竟,刚才那具拥有他四成修为的分身,就连一息瞬间都无法坚持住。 双方的差距,犹如天堑难以逾越! 若是识相、他本不该再跑来随意招惹这等恐怖强敌,如今反而找上门来,简直与故意寻死无异。 “——呵!” 但白易世却蓦然露出了一副狰狞诡笑。 丰台县一役,林天禄的诡异行踪让他筹备许久的计划彻底落空,甚至还遭奸人蒙骗坑害,与古界起了难以挽回的冲突,受几位尊者呵斥…… 这口气,他决计忍不下! 更不可能让这等‘死敌’逍遥离去,白白给罗星带来天大祸患,他作为执魂者必须要将功补过! 哪怕双方实力天差地别,但这等空有修为却无丝毫心性的莽夫,又怎会料到接下来会有何绝杀陷阱正蓄势待发! “动手!!” 一声怒喝,四周赫然腾飞出数道阴森鬼影,早已准备好的阴术齐齐施展,化作无数道漆黑锁链漫天盘旋。 林天禄抬起双手以作反击,但背后却蓦然传来一阵劲风。 嗖! 一柄尖锐匕首几乎擦着面颊从身后刺出,破空呼啸。 “嗯?” 他眼角微瞥,就见原本满脸惊恐的村民妇孺们,如今皆露出诡异狞笑,手持着森然兵器飞扑而来。 嗖嗖嗖嗖! 林天禄闪转腾挪将道道攻势全数闪开,双臂一震,更将盘旋绞杀而来的漆黑锁链一同震碎。 “哈哈哈!” 远处的白易世痛快大笑道:“林先生!你出手之前可得想好了!这些妇孺们并非在下替换的刺客,而是货真价实的凡人百姓! 你虽是聪明,懂得破除她们体内残留的‘致死阴术’,却不知早已被我控了心神。如今在她们眼中,你便是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哪怕到死都不会放过你!而你……可敢再回手反击,白白再害死这些无辜百姓!” 林天禄心思微动,正要抬手将这些妇孺们击晕,但白易世的嗤笑声很快再度响起:“你若想强行让她们失去活动能力,她们下一刻就会自断经脉、咬舌自尽,头颅连同意识融成血水,这些人全都会被你害死!” 他随手打开了手中折扇,摇曳扇风,诡笑道:“你若还有何其他花招也大可不必,如今我手中还有将近百来位孩童。只要你再敢乱动一下,我麾下的刀斧手瞬间便可让他们脑袋搬家。” 林天禄脚步蓦然一顿,而数十柄匕首瞬间齐齐停在周身各处,以作威胁。 而盘旋锁链更是在半空中固定凝聚,最后化作道道玄奥结界轰然落下,将林天禄的身影完全封印在内部。 “很好,先生果然无比配合。” 白易世嬉笑着遥遥拱手,赞叹道:“这等慈悲心肠真叫人感动。” 旋即,他腾飞至马车旁落下,故作优雅地行了一礼:“车厢内的几位夫人们,如今可否现身与诸位一见?” 片刻后,茅若雨率先撩开纱帘,神色淡漠地走了出来。 白易世只是瞧上一眼,顿时面露感慨之色:“茅夫人还是这般美艳绝伦,但神情如此冷漠着实可惜了些,不妨露出笑容让诸位瞧一瞧?” “……” 茅若雨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但白易世只是回以略显恶劣的笑容:“茅夫人,如今你可得看清形势才行。你家的好相公慈悲为怀、不忍伤害无辜平民,而你作为她的妻子,难不成想拂了他的颜面……还是说,你想要害死几条人命才肯罢休?” 茅若雨朱唇微启,鄙夷道:“你们这些小人,着实令人作呕。” “嘿!夫人此言差矣,此番话只是咒言计策而已。” 白易世笑着竖起了一根手指:“在你应声的瞬间,你就已经彻底逃不出在下的手掌心了。” 嗡 下一刻,马车四周霎时浮现出道道阴术轮廓,邪气四溢,仿佛化作诡异囚笼。 “茅夫人,还有马车内的另外几位夫人,你们如今不敢出手,更不能反抗。”白易世笑眯眯地娓娓道来:“你们如今若胆敢乱动一下,我们同样会杀了那些人质、而被困在结界之中的林先生会遭到何等对待,我们更是没办法保证。” 他又侧首望向结界方向,朗声大笑道:“林先生,而你若想反抗,还得先掂量一番你的这几位绝世美人才行,自踏入在下布置的秘术阵法之内,她们无论肉身还是神魂都已成了在下掌中之物,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让她们识海破碎,变成一具具痴傻疯癫的空壳肉体!” 与此同时,在杀机尽显的漆黑村落之中,又纷纷显现走出了不少妖鬼和术者,声势颇为浩大。 程忆诗随即从车厢内一同现身,神色冷然地环顾四周:“你们准备的可当真周全。” “那是自然,程夫人。” 白易世笑着打了个响指:“当初我可吃了你不少苦头,自然得多准备些帮手,以防万一。” 旋即,在环山四周甚至浮现出数道大阵,延展出漆黑巨手倾轧而来,将林天禄所在的结界彻底困压在下方。 “而且为了能顺利铲除……不,封印林先生,在下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不知调动了多少人力,献祭出多少珍贵秘宝才能达成如今这一局面。” 他扬起癫狂疯魔般的狞笑,将怀中取出的一枚珠玉一把捏碎。 一团足有数丈高的巍峨黑影倏然显现,低吼咆哮着按下双掌,轰然间砸落大地。 “千年魔魄,这等稀世珍宝或许伤不了林先生,但足以让他在这半日时辰内动弹不得!” 望着弥漫扬起的漫天烟尘,程忆诗眸光泛起波澜,冷笑出声:“但你以为我们当真会束手就擒?就凭你这个手下败将,以及这些无能小卒?” “几位夫人性情之刚烈,在下确实有所体会。” 白易世狞笑着将折扇合拢:“所以,此次我以真身降临此地,全数修为在身,足以将你们翻手间轻松镇压,休想从这里逃出去哪怕一步。” 说话间,他勃然生怒,猛地翻手一压:“上次你们胆敢对我不敬,此次就老老实实给我跪倒在地,向我们好好求饶!”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般的巨响在后方炸开,惊世之威几乎将这座山村照亮至如同白昼。 白易世瞳孔紧缩,正欲回首望去,原本安静立于旁侧的骏马美霞突然抬腿,那矫健后蹄上萦绕青纹,带着呼啸风声骤然重重飞踹而来! “区区畜生竟还敢对——噗嘎?!” 微抬的左手被一记后蹬腿直接踹断,随意凝起的防护被轻松震碎。 白易世满脸错愕地被美霞一脚蹬飞了出去,无比狼狈地滚出十几丈之远,连忙翻身重新站起。 但在此刻,他已没有多余心思再怒吼呵斥。 因为他煞费苦心布置出的层层封印之法,已经顷刻支离破碎,被冲霄而起的澎湃旋涡撕扯成了漫天飞舞的碎屑! 唯有那一道身影屹立于无法踏足的洪流旋涡之中,一眼望去好似自天下凡的真神真仙,只消一眼,神魂中便升起难以抑制的恐惧敬畏。 他瞪大双眼,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旋即,倏然回过神来,连忙惊怒交加地咆哮道:“林天禄!你如今要是再胆敢乱动一下——” 噗嗤!!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翠绿灵锁提前一步洞穿了四周所有妇孺们的额头。 “啊。” 这些老弱妇孺们皆瞳孔紧缩,满脸呆滞,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身体四肢便彻底脱力垂挂下来,仿佛变成了一具具再无任何行动能力的死尸。 白易世瞳孔缩至针状,失神愕然地连退数步。 ——林天禄,疯了? 他竟然……真敢下手杀了这些凡人?! 此人不是圣贤在世、拥大儒之风吗?!怎会为了一时半刻的屈辱就大开杀戒,毫无顾忌地将所有人都杀死?! 不、不对! 这不可能! 难道这段时日以来,这书生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在假意伪装,那些谦逊有礼、儒雅谦和全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还是说……这几十条人命还无法让此人真正动摇,难以与其妻妾尊严相提并论? 白易世满脸惊怒地高声大吼:“后山之中还有我从各处掳来的上百名孩童,他们都不曾被干涉魂魄,神智无比清醒,但只要你踏出哪怕一步,他们立刻就会——” “就会,如何?” 一丝冰冷如霜的女声蓦然响起。 白易世神色呆滞地望向另外一侧。 水袖如云、衣裙如梦,翩翩倩影宛若谪仙般轻柔飘落,背后如云海般翻腾涌动的无数狐尾之上,赫然卷着上百名昏迷不醒的稚龄孩童。 “你、你怎么……” “布置的陷阱虽多,你却唯独忽略了我等修为。”云玥美眸微抬,月色长睫之下的狐眸满是空灵沉静:“那些阴术阵法,于我而言不过随手可破,将这些孩童救走更是轻而易举。” 白易世嘴角微抖,骤然听闻后方动静再起,眼角忙瞥,就见华舒雅和程忆诗二人趁势踏步飞跃,急速穿梭于妖鬼人群之间,剑光斧影交错闪烁,势不可挡般杀进杀出。 突如其来的反击猛攻顿时令那些妖鬼们猝不及防,被杀的溃不成军! “哈、哈哈哈……” 白易世蓦然惨笑出声。 “匪夷所思……明明上次见你还是蛮境修为……如今怎么可能……” 不仅是这狐女修为大变,就连那几名夫人也同样修为暴涨,就连赤魔境妖鬼竟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明明距离上次相遇冲突才短短一月不到,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准备好受死伏诛了么?” 磅礴如渊的灵气风暴之中,一道笔挺昂扬的身影若隐若现,声音洪亮如钟,震撼天地神魂。 白易世面色骤然发白,却渐渐扯起一抹癫狂笑容:“可惜啊,林天禄你还是被骗了!那些孩童才是真正受了改造摧残,只要我受伤乃至身死的瞬间,他们会给我一同陪葬!” 他一把扔开折扇,发丝倒竖,状若疯魔般怒吼道:“援军很快就会赶来,哪怕他们无法与你抗衡,但若知晓你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所谓‘玄生’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噗嗤! 霎时间,无数翠绿灵锁将狐尾上的百名孩童全部洞穿。 “啊……” 白易世见状彻底呆滞。 气息全无、联系尽断。 这些孩童毫无疑问全都被此人……一击灭杀。 “很可惜,你如今手中最后一点筹码也没了。” 林天禄身随恍若天威般的浩大声势,步步靠近而来,低沉道:“上次让你侥幸逃走,却造成这样一场人伦悲剧。而此次,哪怕你再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你,必死无疑。” “不、不可能的……” 白易世步步踉跄后退,呆然喃喃道:“我怎么可能会……” 但在失神呢喃之际,他藏于袖中的双手却蓦然叩起印诀,眉心间勾勒邪纹,背后似有幽魂鬼影升腾,刹那将茅若雨连同正与妖鬼厮杀的华舒雅和程忆诗一同笼罩包裹。 “我就不信,你还有胆子对你三位妻妾下杀手——” 叮! 一声轻吟脆响,正要聚拢的阴狠术式顷刻崩碎破裂。 “确实不必让相公出手。” 白易世哑然失声,满脸错愕地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茅若雨。 妖艳绝伦的美妇脸色虽有些发白,但如今正维持着施术指印,神色冷淡,目光之间宛若睥睨鄙夷:“以我之秘术,便可抵挡住你这些污染神魂的下三滥招式。” “——你、你这妖妇啊啊啊啊啊!” 白易世目眦欲裂般崩溃怒吼,伸手欲要隔空碾压,但一抹翠光流影已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威势,顷刻将其身影彻底淹没,化作一道几乎要轰碎分割大地般的惊天洪流,一路横贯村落山谷,直至轰击在远处山体之间,引得震天巨响! 林天禄神色淡漠,抬掌便一击顺势轰落。 “咕哦哦哦哦!” 大地凹陷崩落,白易世当即发出惨烈哀嚎,浑身仿佛支离破碎般炸裂,几乎粉碎在即。 但神魂弥留之际,他仍勉强扯起扭曲诡笑,大声道:“你杀不死我!我罗星执魂者怎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待魂魄再归,我定会重新找你——” “你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宛若烈阳般炽热的灵气洪流之中,林天禄的身影与面庞恍若缥缈难测、虚实不定。 唯有足以震撼神魂的恐怖威压无处不在,仿佛将苍穹取而代之,将天地彻底充斥覆盖。 宽厚手掌缓缓落下,直至将其头颅一掌拍碎。 而在此时,一缕流光倏然穿破空间般遁走。 林天禄早有预料般抬眼望去,运起灵气正欲追击,可腰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古怪波澜。 “嗯?” 低头一瞧,讶然发觉挂在腰间的玉笛竟悄然腾飞而起,自笛口处荡开丝丝涟漪。 旋即,就见刚才趁机逃遁远去的一缕残魂竟自行飞回,甚至伴随着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又有一尊完好无损的‘白易世’从裂缝之中被强行扯了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啊啊啊啊——” 玉笛飘飞至林天禄指掌间自行浮动,仿佛在按压着某种奇妙音律,而两团白易世的魂魄很快被涟漪掠过全身,瞪大双眼,带着满脸的恐惧与绝望缓缓崩解破碎,直至化作漫天尘埃。 这一次,任凭他还有再多的逃生手段,都已是死的干干净净,在天地之间都不留哪怕一丝痕迹。 …… 黑夜林间,数道鬼影齐齐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远方冲天而起的澎湃灵气。 以及……白易世的魂力急速溃散,直至彻底消弭无踪。 “他,死了。” “哪怕以无辜凡人为饵,都无法给林天禄带来一丝束缚?” “此人修为惊天动地、更无任何道德自缚……何人能敌?!” 众鬼纷纷对视。 旋即,二话不说当即扭头就跑。 如今再依照计划现身,下场怕是跟白易世无甚区别。哪怕对这玄生林天禄的项上人头颇为渴望,但若将性命丢在此地,实在得不偿失! 锵——! 但在这时,一只修长丰腴的美腿蓦然踏落大地,看似轻巧随意却引得风浪四溢,震撼开来的冲击令众鬼骤然停下逃遁身形。 “你是何人?!” 在黑幕夜雾之内,隐隐有一抹婀娜倩影若隐若现,一柄弯月般的匕首在其手中流转寒芒。 “胆敢对天禄意图不轨,你们一个都别想从此地逃出生天。” 墨发飘扬、裙裾浮动,唯有宛若雌豹般缓缓下伏的柔韧胴体,美背如弯月般袒露莹亮,以及一双森然漆黑的鬼魅双瞳。 “尔等,必死。” “狂妄贱人,大言不惭——” 寒光一闪,一颗头颅倏然腾飞而起。 随着几缕清风幽幽拂过,其头颅连同僵直在原地的身躯,也被一并粉碎成了漫天尘屑。 匕首寒芒闪烁,在不为人知的漆黑森林中,一场杀戮悄然上演。 …… 随着激战渐止,华舒雅和程忆诗也收回了手中兵刃,长吁一声,环顾四周,那些围拢而来的妖鬼和术者们都已全数伏诛。 侧首望向远处,林天禄也从烟尘弥漫的废墟中缓缓走来。 嗡 漫天飞舞的一根根翠绿灵锁很快带着一具具‘死尸’回缩。 林天禄略作沉吟,拂袖一挥,灵锁随即全部消散。 而这些老弱妇孺们皆软倒在地,却并未因此死亡,正捂着额头惊魂未定般喘着粗气。 很显然,她们并没有当真被击穿头颅而死。 这些翠绿灵锁作用于神魂,不伤肉体分毫,仅是顺势将残留在她们体内的‘暗门’强行搅碎,避免再受操控玩弄。 老人们茫然道:“我、我刚才都在干些什……” “诸位,你们之前受奸人暗害,被操纵了心智,如今我已助你们摆脱束缚。” 林天禄上前将几名老者搀扶起来,语气温和道:“而那些恶徒们都已伏诛,无需担忧他们待会儿还会卷土重来。” “这、这……” 老者们面面相觑,一时哑然。 但沉默片刻后,她们似有所思般回头望去,呆然看着狼藉一片的山村,最终只能颤抖着跪倒在地,抹泪痛哭。 没有记恨与疯狂,唯有无力与绝望,甚是悲惨。 林天禄见状沉默无言,只余一声幽幽叹息。 对于这些老弱妇孺们而言,家中的顶梁柱们一夜之间尽数被杀,偌大山村如今只剩下她们,无异于生活希望被彻底夺走。 哪怕劫后余生,又如何能让她们能坦然接受。 林天禄挠了挠头,长吁道:“玥儿,可有回春之术?” “逆天改命,远非我等妖鬼所能办到。” 云玥悄然现身在旁,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况且那些遇害村民都已死去多日、身躯腐溃,神魂更是早已逸散,哪怕当真有懂得回春复生之法的高人在此,亦无任何回转之机。” 夜风萧瑟、更止不住那随风飘荡的恸哭与哀伤。 而从各地被掳来的百来名孩童,如今也只能蜷缩在地,被眼前的生离死别吓得瑟瑟发抖、茫然恐惧。 林天禄正想上前出言安抚,可突然感觉到手中玉笛正微微轻颤。 轻咦间,抬手仔细一瞧,才发现往日都没有任何动静的玉笛……如今在散发着柔亮温和的淡光。 心思微动,仿佛有股奇妙的触动。 林天禄顺应福至心灵之感,将玉笛凑近嘴边,深吸一气,缓缓吹奏起轻缓温柔的悠长笛乐。 “……” 一缕轻歌,随夜色响起。 抽噎恸哭不止,令更添一分淡淡哀愁。 刚刚靠近而来的茅若雨脚步骤顿,美眸微睁,抬头望去,就见丝丝缕缕的荧光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将沉寂夜空渐渐照亮! 这些是…… 刚才被她们诛灭的妖鬼! 不对,是他们死后残留下来的阴气和魂力! 千丝万缕汇作星河般的瑰丽洪流,村落各地的点点星光腾飞旋舞,似有若隐若现的身影凝聚飞驰。 林天禄紧闭双眸,默默吹奏着玉笛,笛声悠然一转,自悲怆暗伤渐作轻柔温馨,别样柔情丝丝入扣,如同温暖清泉般汇入众人心间。 绝望悲痛的老弱妇孺们略显茫然地抬头望去,只一眼便滞住了呼吸。 ——好美。 点点星辰交错闪烁,仿佛苍穹星河流苏徜徉,在山村上空汇聚成希望与温暖的长河。 似有万物复苏、生机回流,缕缕翠光在玉笛上萦绕,宛若自然律动、生命波澜,随着乐律涟漪荡漾扩散,卷起漫天飞舞的星河流光分流至千家百户之内。 一时间,万籁寂静,却又生机勃勃,宛若焕然新生茅若雨出神遥望,眸光隐现空灵湛蓝,恍惚呢喃:“玉龙、创生……” 第三百七十七章 山途终至,呡山耸立 璀璨星河如流星般渐落千户,汇至房屋之内。 旋即,在所有人呆然注视下,诸多山村男子满脸茫然地推开家门,走出了屋子。 他们面面相觑,仿佛不可置信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自己竟然……没死!? 至半晌后 村内百姓们已是重逢相拥、不由得喜极而泣。 本该早已被那些妖鬼们随手杀死的平民们,如今皆伤势痊愈、甚至死而复生! 他们虽错愕于自己竟能复活,但看着家人们痛哭流涕的模样,终究还是难忍心中酸楚触动,相拥无言,默默感受着宛若上天恩赐般的奇迹。 不,这并非上天赐予。 而是恩公等人所赠的无上恩情! 夜光渐散、星河消弭,在众人崇敬万分的目光注视下,林天禄将最后一缕音符吹毕,默然放下了手中玉笛。 而原本还萦绕着奇异翠光的乐器,如今光辉散尽,又恢复成了原先朴实无华的模样。 他拂过笛身,眼神闪烁不定。 或许刚才那起死回生之能,才是这件上古异宝的真正威能? “恩、恩公——” 眼见几名老者上前欲要跪地叩拜,林天禄连忙伸手将他们拦住:“还请不必如此多礼,救人性命本就是分内之事。” “您、您救了我们新朱村上百口人,这等恩情怎可忘记!” 老者们皆是潸然泪下、神情激动万分,可见亲人复苏对他们而言是何等感动。 几乎与再造之恩无异。 交谈之际,那些受到解救的妇孺、得以复苏的村中男子们也纷纷上前,诚恳跪地行了大礼。乌泱泱一片跪倒,呼喊道谢之间难掩心中激昂。 “我等新朱村上上下下所有人,皆对林先生感激不尽!” 林天禄见村民们感激难平,最终也没有再强行阻拦,无奈笑道:“在下知晓诸位心中激动,但还请明日一早先将这些无辜孩童们送往就近的城镇,让官府前来帮忙寻找他们失散的亲属。” “恩公吩咐,我等定是竭力以赴!” “既然如此,诸位就先行回屋歇息去吧。” 林天禄笑着拱手道:“那些狂徒皆已伏诛、往后不会再有何不长眼的恶徒胆敢前来胡作非为。诸位村民往后安心继续生活,无需担忧不安。” 几名老者连忙抬头望来:“那恩公您……” “在下就不多做久留。”林天禄颔首道:“本是正巧途径此地,如今恶徒已灭,自然得重新启程。” “还请恩公……再在村中留宿一晚!让我等村民们好好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啊!” 林天禄苦笑道:“几位老先生不必如此,我与几位妻妾本就正在赶路,实在耽搁不得。至于这感激之情,诸位村民们留于心中便可。” “可是——” 嗖! 一缕清风倏然拂过众多百姓的面庞,令他们神色蓦然一呆,仿佛失神般晃晃悠悠的重新站起。 林天禄神色微怔,侧首望向不远处走来的云玥。 “玥儿?” “他们如今甚是激动、索性冷静一晚。”云玥轻吟道:“正巧让我们离开此村子,省去些麻烦。” 说着,她长袖一拂,这些村民们很快转身朝着房屋方向走去,而被强行拐来的孩童们也被各自分配了房屋住所。 她正要顺势抹除掉村民们今晚经历的记忆,但术式正凝,却终究没有再下手干预。 生离死别之后,便更能见真情感动。 往后这些村民之间的情谊,想必也能更为坚韧牢固。 只是 “天禄,你可还好?” 云玥美眸转来,面露几分关切。 毕竟这座新朱村今晚经历的这场灾劫,究其原因,是因天禄招惹到的麻烦而来。 “无妨。” 但林天禄很快回以坦然笑容。 “我知晓其中因果,但也不会自贬自怨。往后若还有其他与我结仇的妖鬼术者在外草菅人命,我都要一一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怕是有上万条命都不够偿还啦。” 见其依旧能轻松谈笑,云玥心中稍宽,淡笑着点了点头。 “天禄无事就好。” “不过,往后我确实得更加注意些才行。”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可不能让这些三教九流的恶徒们逍遥法外,让他们能有再作恶之机,对天下苍生都是一桩祸患。” …… “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华舒雅收起长剑,正与程忆诗一同从远处走来。 她暗自握了握持剑右手,心中惊异着自己修为实力的飞速增长。 刚才竟能单凭剑技招式与赤魔境界的妖鬼抗衡,着实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 程忆诗颇为好奇地看向玉笛:“夫君,此物何时竟有了逆转生死之效?能将那些早已死去的村民们复活?” 林天禄不禁面露古怪。 这玉笛之神效,之前可是闻所未闻,就连他吹完一曲后都有些震惊讶然,别更说解释缘由。 “——此物,名为玉龙创生笛。” 一丝清冷空灵之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等人心头一惊,连忙循声望去,却愕然发觉正是茅若雨缓缓走来。 原本温柔贤淑的美妇,如今竟展露着更盛清冷剑意的出尘淡漠,眸光似海,娇容平淡无波:“并非凭空逆转生死轮回,而是借助逸散在此地的大量阴气魂力,修补那些凡人身上的创伤与魂魄缺失。毕竟这些凡人死后逸散的魂魄,皆被妖鬼们所吞噬,时日尚短,从中滤出相应的凡人魂魄并非难事。” “若雨……姐姐?”华舒雅面露茫然,惊疑不定道:“你、你现在怎么……” 好生古怪! 相识至今,她从未见过茅若雨有过如此古怪的神情语气。 就连一旁的程忆诗与云玥都诧异万分,只觉眼前的茅若雨仿佛彻底变了个人似的! 林天禄眼神闪烁一阵,低吟道:“你认识此物?” “如今在你手中也算……唔?” 茅若雨面色微怔,有些恍惚地踉跄两步。 但再抬起目光之际,她又恢复成了原先的灵动神色,连连眨动美眸:“刚才,奴家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若雨姐姐刚才……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知晓相公将恶首击溃,然后吹奏笛乐——” 茅若雨扶额晃了晃脑袋,面露一丝茫然。 她,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逐渐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是、是我体内另外一道意识?” “是啊。” 林天禄上前扶住了她的柔夷,轻声道:“但无需紧张,她刚才应该是与这笛子之间起了联系,才会突然开口出声。” “……奴家倒是很放心的。”茅若雨露出温婉笑容,浅笑道:“那位姑娘当初帮了奴家不少,而且她似乎还相当博学,兴许将来奴家还能从她身上多学习些秘闻呢。” 林天禄哑然失笑一声。 自家这位娘子也确实是随遇而安。 “既然暂且无忧,我们便再度启程离开此地吧。”云玥悄然开口,眸光在茅若雨身上若有所思地游离了一阵。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冰冷气息,很快让她回想起在幽冥界内的冲突经历。 当初若雨突然获得了足以比拟蛮境的修为,似乎正是那古怪女子从旁相助。 “至于之后行程,我来帮大家消弭掩盖气息,想来不会再有些恶徒一路追击不放,能省去不少麻烦。” “那就麻烦玥儿了。” 林天禄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旋即,美霞很快拉着马车欢脱雀跃地快步赶来。 “刚才那一脚踢的可真是不错。” 林天禄不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狠又准,相当解气。” “哼哧~” 美霞颇为骄傲地扬首一哼,似分外自豪喜悦。 众人重新踏上马车,策马而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再度归于安宁平静的山村。 直至这时,村中才有几名老者恍惚回神,连忙放下手中衣物,匆忙走出房屋,眺望远处山路中渐行渐远的马车轮廓。 “……感谢,几位仙神恩公重于泰山之恩啊……!” 他们泪流满面,神情激动地跪伏在地,遥遥恭送道别。 …… 而在村落后山之内,一抹修长高挑的倩影正俏立于古树之上,目光清冷地望着村中无言叩首的几名老者,微微颔首:“还算知恩图报。” 她撩拂秀发,侧眸望向深幽阴暗的密林深处,朱唇轻启:“但尔等卑贱鼠辈,倒是阴魂不散。” “杀了我等的人手,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么?!” 暗林之中传出一丝低沉沙哑的冷哼。 与此同时,阵阵诡雾开始逸散弥漫,转眼间就将方圆几十丈包裹笼罩。隐隐有猩红血芒在四周闪烁浮动,身影莫测。 “我确实不准备‘全身而退’,毕竟都已在此地等了你们许久。” 高挑丽人神色淡漠,素手一抚,赫然见数十柄流转寒芒的兵刃凭空显现,呈列环绕插落在身旁地面与树干上。 旋即,她面无表情地抬起阴森鬼瞳: “来都来了,正好将你们连根斩灭。 ——尔等,没有资格再存活于世。” 寒芒,霎时在密林中迸发闪耀。 …… 但在片刻后,异动又渐隐于无形,没有激起丝毫风浪。 唯有一道婀娜魅影悄无声息地踏足腾挪,汇作清风远去。 只剩下密林内几乎洒满了每一处角落的碎肉血糜,呈喷洒状溅出足有百丈距离,几乎将小半树林都尽数覆盖。早已分不清哪具尸体、尸体又所属何人何方,连同被分割成千百块的魂魄都泯灭无形,只余一丝默然的惊恐与后悔。 …… 翌日清晨渐起。 随晨光洒进车厢,映照在绝色丽人的面庞之上。 云玥噙着温软浅笑,美眸微垂,分外温和地轻抚着大腿上安然沉睡的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发丝如瀑散落交缠、俨然一副美艳夺目的旖旎画卷,令人目不暇接。 坐在对面的华舒雅睁开双眼,调息完毕,悠悠呼出一口浊气。 见眼前三人仍在休息,她扬起一丝笑意,随手撩开纱帘,蹑手蹑脚地跨至驾位上。 “前辈,还在鼓捣这根玉笛?” 她轻抚裙摆缓缓坐在林天禄的身旁,有些好奇道:“已经复原出了昨晚的神效?” “自然还没有。”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我试着又吹了几下,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寻常笛子。以那位姑娘的解释,或许当真要在魂力充沛之地才能起效?” “倒是可惜。”华舒雅低吟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林天禄满脸轻松笑意,随意转动着手中玉笛:“哪怕这玉笛当真能肆意逆转生死,于我们而言也并非是真正的好事。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愈发暧昧、是生是死都掌握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这要是有一个不慎,兴许都得迈入歧途之中。” 华舒雅若有所思道:“前辈的意思是,不可太过依赖期待这股逆转生死之力?” “确实是这个理。”林天禄笑着继续道:“不过,这玉笛将来若当真有如此威能,妥善好好利用起来便是。无需有何负担。” “前辈还是这般豁达。” 华舒雅感慨一声。 她拢发眺望向远处已若隐若现的山脉轮廓,眯起双眸,低吟道:“前方便是呡山?” 经过这一夜赶路,几乎已来到了呡山周边的地带。 “听当地县民说的,那片群山应该便是呡山之地。” 林天禄从怀中取出一张简朴地图,随意对比了几眼:“横亘在武昌与茂环两省之间的连绵群山,方圆百里之内也唯有此地群山环绕、状势巍峨。只是地处偏僻、地势又太过陡峭,呡山周边一带才几乎无人居住,鲜少会有人提起此地。” 此行问路过来,甚至都有几位当地人不曾听闻过呡山的存在,着实让人有些无奈。 华舒雅凑近瞧了瞧地图,思忖道:“那我们待会儿该从何处上山?” 连绵群山间并没有任何上山道路,周围也无甚村落聚集,要想上山找到一位杨姑娘,似乎颇有些困难。 “杨姑娘她既然特意喊我们到呡山一聚,而呡山势力又世世代代居于此地,流传了上千年之久,应该会有感应辨别之手段才行。” 林天禄笑了笑:“总归先到了山脚下再说。” …… 莫约至中午时分,阴云渐起,阳光微敛。 林天禄一行沿着布满杂草的林道勉强前行,终于顺利地来到了呡山群峰的山脚之下。 茅若雨扬首眺望,见萦绕在云海雾影之中的无垠山峰气势恢宏,不禁感叹出声:“好生壮阔。” 这等气派山峰,怕是与当初瞧见的仙凤山也不下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但该怎么上山?” 程忆诗和华舒雅下了马车,略显困惑地环顾四周。 如今虽是冬日、但这深山老林间依旧植被林立,刚才能寻得一条将马车驶进来的石路已是难得,这上山路一时还当真难以瞧见。 林天禄正暗自思酌,但很快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丝脚步动静。 华舒雅秀眉紧蹙,蓦然轻喝道:“何人藏身林间,快些现身一见!” “……” 片刻后,一道佝偻身影从林间缓缓走出。 但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位早过古稀年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面布枯木褶皱,杵着厚实木杖一步一顿地走来。只是瞧其身上的衣着却又显得干净整洁,似颇有些身份。 林天禄连忙拱手道:“不知这位老夫人可是住在当地的村民?” 沧桑老妪抬起浑浊双眼,声音沙哑道:“你们,便是林天禄以及几位家眷?” 林天禄眉头微挑:“正是,但老夫人为何会……” “老身受了山主……呡山青女的吩咐,在山下等候多时。” 老妪深幽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不急不缓道:“在隔壁垟村听闻了林先生入赘华王府之事,老身算算时日,你们大约这几日便会赶到呡山附近,特意前来瞧瞧。” 华舒雅好奇道:“如此说来,老夫人是来接引我们上山?” “不。” 但老妪却摇了摇头。 “山主所在的主峰,旁人不可轻易踏足,唯有林先生一人可登上山巅,山主已在山腰处等候多时。而几位妻眷夫人则随老身到侧峰偏殿内暂作休息,等候山主将要事办完后才可前去主峰。” “唯有我一人可上山?” 林天禄不禁面露讶然。 “此乃呡山旧规,不可逾越。”老妪语气甚为干涩平淡,幽幽道:“若非山主特意吩咐,哪怕是林先生也决计不可踏入呡山哪怕半步。” “这……” 林天禄回首看向身后的华舒雅等人,脸色为难。 但茅若雨在略作思忖后,很快面色郑重地颔首道:“相公,你先行上山吧。既然来了呡山,自然要遵守当地的风俗规矩,我们就随这位老夫人去落脚等候便是。” “那杨姑娘想来也不会胡闹害人。”程忆诗赞同道:“或许当真有何重要之事需要与夫君你单独相谈,不便让我们这些外人打扰。” 若旁人有此古怪吩咐,她当然不会轻松答应。 但当初她们与杨婵贞亲自相处过一段时日,知晓那位神秘姑娘性情虽冷、但无丝毫歹意,也绝非是有意扰人不快的狡诈女子。 “那好。”林天禄神色严肃,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老妪:“老夫人,得麻烦您招待好在下的几位妻子。” “这是自然。山主本就吩咐老身要妥善招待这几位姑娘,总归不会让她们少了哪怕一根汗毛的。” 老妪以木杖点了点地面,沉声道:“至于你,只需沿着这条山路继续攀登,直至踏至山腰之上便可瞧见通路。” 林天禄正色拱手:“多谢老夫人提点。” “姑娘们便随老身来吧。” 老妪转身蹒跚离开。 云玥蓦然低声道:“由我照看不会出事的,天禄安心上山便是。” “那我先行动身,你们切记要保重。” 林天禄目送着茅若雨她们跟随着老妪渐渐离开,侧身看向巍峨高峰,眼神微凝,很快迈出脚步开始登山。 …… 山峰之陡峭,于超凡者而言算不得难事。 林天禄负手连连踏地腾飞,宛若腾云驾雾般攀登而上,枝桠崖壁皆作踏足之地,不消片刻间就已穿过山腰云雾。 直至 “嗯?” 林天禄心有所感,连忙停下脚步,顺势落入到山腰平地上。 抬头望向上方,能感知到一层结界横栏在前,挡住了继续攀登的去路。 “应该是呡山内含的结界,以防外人随意靠近?” 林天禄瞧了瞧四周,发现山腰之处已是颇有几分世外桃花般的风景美色,枝繁叶茂、落雪裹素,分外清新宜人。 “并非纯粹的天然之景,而是有人特意修剪培育而成。” 他沿着林间小径徒步而行,隐约有股淡淡的清幽寒气萦绕四周,与阴气似是而非。 “难道是呡山中人……嗯?” 林天禄脚步蓦然停顿下来,略显讶然地望向前方。 树丛倏分,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恍若直通天际的连绵阶梯,一眼望不到尽头,隐没于云海之间。 林天禄又环顾四周一圈,确认并无其他通路。 “难道说,在踏过这条阶梯山路后,才算真正到达了呡山之地?” 山下遇见的老妪说呡山青女在山腰等候,但好像并未瞧见“等候多时了。” 清冷淡漠之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心头微动,回首望向后方。 旋即,一抹婀娜倩影自树影之间悄然走出。依旧是那一袭典雅雍容的姿容打扮,面纱遮颜,胸襟大敞,袒露着白皙如玉的粉圆香肩,硕峰荡漾。 纸伞垂肩,黯淡倒影落于风华绝代的曼妙身影,但仍难掩令人惊艳万分的别样气质。 杨婵真将鬓发拢至耳后,紫眸微闪,轻吟舒缓道:“先生瞧着似乎又成熟了些。” 嗓音空灵淡然,似能抚平心中涟漪。 林天禄失笑道:“姑娘谬赞了,才短短半月时日,哪有何成熟可言。” “或许吧。” 杨婵真不置可否,缓缓迈步走来。 在林天禄略显错愕的注视下,勾住了他的右手臂弯:“跟紧我,一同上山。” 第三百七十八章 呡村隐居,过往秘闻 待踏上这条通天阶梯,林天禄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压力笼罩而来。 而正挽着自己的杨婵贞身上仿佛有股奇力,将这股压力排斥在外。 似是知晓他心中想法,杨婵贞轻启朱唇,淡然道:“呡山上笼罩的结界自千年前便已存在,若非呡山青女本身‘邀请’,哪怕能强行破开外部结界,也决计无法踏入山巅之上,必定会被此地重压碾碎肉身与神魂。” “呃……” 林天禄听得一阵呲牙。 怪不得呡山能流传足有数千年之久,单论这封闭防护的手段就颇为惊人。 单以这股威压来看,怕是蛮境妖鬼都得大吃苦头,威压甚至还随着步步攀登而逐渐增强,可不是常人能随意踏足。 “如此说来,杨姑娘的师门长辈大多都常年居住在山巅之上,不曾下山?” “长辈……么?” 杨婵贞微垂眼帘,平缓道:“如今山中并无我的长辈。” 林天禄神色一愣。 “杨姑娘,你此言是何——” “师傅已耗尽寿元、魂归天外。” 杨婵贞脚步只是停顿片刻,很快神色如常地踏步而行,语气波澜不惊道:“如今呡山之上,只有我一人居住。” 林天禄面色微变:“姑娘的师傅是前段时日刚刚去世?” “她已活过许久、不留丝毫遗憾。尸骨被我葬在墓园之中,先生无需过于介怀。” “……事后,让我前去为那位老前辈上一炷香吧。” “先生心意,师傅她若知晓定是宽慰。” 瞧着身旁挽臂带路的清冷女子,林天禄一时有些沉默难言。 但却并非尴尬、反而愈发平静安宁,身心仿佛得到了抚慰般逐渐放松下来。 只是 瞧上几眼后,他又连忙挪开目光,讪笑两声:“杨姑娘,以你的性子,爱将衣物穿得这般宽松随意,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锦织裙袍分外秀美华贵、更衬女子婀娜曼妙,同样不失端庄优雅。只是这邋邋遢遢般的穿着,实在是他没法盯着看下去。 尤其是侧身细瞧之下,那高耸浑圆的峰峦之间,似隐隐有寒梅俏立,毫无束缚地展露着纯洁无暇之色。 杨婵贞紫眸轻眨,淡淡道:“呡山秘法所需,胸背两侧亦会焚毁衣物,久而久之便穿戴随意了些。先生若瞧着尴尬,我会穿着再严实些。” 说着,她随手将大敞的胸襟衣领拉近几分,勉强遮掩住了尺寸惊人的波涛汹涌,在束腰缎带的勾勒下更显凹凸有致。 但刚刚才拉起衣襟没过片刻,这柔顺裙襟又沿着丝滑如玉的香肩滑落至臂弯,莫名有股慵懒柔情之意。 林天禄看的一阵扶额。 该说杨姑娘当真是……‘老肩巨滑’? 他轻咳一声,没再去纠结穿着打扮的问题,随口问道:“杨姑娘,刚才我在山下遇见了一位老妇人,她也是你们呡山中人?” “呡山,如今唯有我一人。” 杨婵贞摇了摇头,轻声道:“李婆婆她们世世代代居住于山下,祖辈皆侍奉我等呡山。虽算不得奴仆、但也并非是呡山之人。只是偶尔会下山与李婆婆她们吩咐交代一二,往日并无多做交流。” “原来如此。” 林天禄目光微动,再度看向通天阶梯依旧一望无际的上端:“但杨姑娘你平日里……岂不是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山中?” “我生性喜静,不喜外人打扰。” 杨婵贞娇颜上神色淡漠依旧,夷然自若道:“诗词歌赋、修炼阴术秘法,哪怕是独自一人坐于茶室内抿品清茶,亦算得悠闲度日。” 林天禄感慨一叹,不禁敬佩道:“杨姑娘当真是好心性。” 这等闲云野鹤的孤独生活,可不是常人所能轻易接受,更遑论此女甚至还乐在其中。 杨婵贞紫眸微转,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先生向往的生活,其实与我也无甚差别。不求功名利禄、世间王权,仅在长岭内与妻妾们安居乐业,亦算得隐居世外、逍遥自在。” “与你相比可实在差得远。”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他又抬头看向阶梯,好奇道:“杨姑娘,不知这呡山究竟有多高,瞧此地的阶梯几乎难以望见尽头,难道有……” “两千五百丈,直通峰顶。山脉连绵纵横数十里,蜿蜒回曲,横峰遮云蔽日。” 杨婵贞淡然介绍道:“而两旁侧峰相依拥簇,呈一线裂天之状,如今这阶梯对面便是深邃裂谷,其中有禁制笼罩,一旦脚下渐滑失足坠崖,哪怕是蛮境大魔亦会被卷入裂谷深处难以逃出升天。” 林天禄听得一阵讶然。 这等群山耸立之景,当真是天下难得一见。 “但正因呡山之地占地太广、更似以作天然地界屏障,从古至今也不曾有哪位君王来此地开垦挖凿,鲜少会有人靠近此地。” 杨婵贞轻声道:“也多亏呡山地势险峻,我们才能一直都安居无忧,不为外人所打扰。再加上祖辈布置的诸多上古结界,更无任何妖鬼术者胆敢踏足呡山。寄存在山中的诸多秘典与古籍才能保管存留至今。” 林天禄恍然颔首。 如此说来,杨姑娘的诸位先祖们当真是深谋远虑,特意选取了这样一个天险之地已做定居。反倒是得以传承延续至今。 “对了。” 他蓦然一拍额头,兴致盎然道:“还不知杨姑娘此次特意让我前来呡山一聚,是为何事?难道是姑娘想让我瞧瞧山中的一些古籍——” 但话音未落,杨婵贞却蓦然低吟道: “我,想让你知晓些过去之事。” “你说……什么?” 林天禄顿时神色一怔。 “呡山的过去、我的过去——” 杨婵贞空灵紫眸微瞥而来,轻声道:“还有林先生你的过去。” …… 清幽密林之间。 茅若雨等人牵着马车,跟随着这位老妇人一路安静前行,直至树丛倏分,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旋即,一座颇为清静盎然的祥和村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眼望去甚至还能看见孩童带着欢声笑语奔跑打闹,门户之外坐着几位妇人缝着衣物,在发觉村外来客后纷纷好奇望来,却并未太过惊讶不安。 “老夫人,此地是……” “我们呡村世代居住于此地,久而久之,便渐渐开枝散叶有了子孙后代。” 老妇人不急不缓地低吟道:“你们无需在意,待会儿只需随老身到客屋内驻足休憩便可,他们不会随意前来打扰你们。” 程忆诗瞧了瞧山村四周,轻声道:“老夫人,诸位一直住于呡村,过往可有经历恶徒强闯?” 看着山村四周并无任何围栏防护、大大方方地建立起房屋篱笆,在这深山密林之间实在令人有些难安。 “这位姑娘应该看出来了。”老妇人回首瞥了眼默默在后方随行的云玥:“沿途穿行而来,老身已解开了总计十三道防护结界、三十二道机关陷阱。若非呡山所邀之客,一旦独自踏入此地,必会被结界强行排斥在外,若要强闯,赤魔境界的妖鬼必将顷刻间灰飞烟灭,即便是所谓的蛮境大魔亦讨不了好处。” 云玥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茅若雨和华舒雅见状皆是心中惊愕。 刚才沿途走来,她们可什么都没有发觉 呡山之底蕴,远比想象中更为匪夷所思。 跟随老妇人的脚步走进呡村,踏过林间小径,走进矮院宅邸,一座颇为精致典雅的竹屋顿时映入眼帘。 将房门缓缓推开,可见竹屋内装饰朴素淡雅,但不失丝毫自然风情,而且显然经过细心打扫,各处角落都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几位姑娘就在此地暂作歇息吧。” 老妇人淡然道:“老身会命人送些瓜果茶点来,你们若想在村子四周逛一逛也无妨,只要不离开村子太远触碰到结界便可。” “还请稍等。” 程忆诗连忙上前询问道:“还不知我们在此地需要再等候多久?还有夫君他上了呡山山峰,又有何重要之事——” “等候多久暂且不知,需要山主再做吩咐。” 老妇人浑浊双眼微抬,沙哑低沉道:“至于林先生,以山主之言,他对呡山来说无比重要。” 程忆诗略显茫然。 自家夫君何时与呡山之间有何古怪瓜葛? “唔?!” 但一丝闷哼在屋内蓦然响起。 云玥和华舒雅心头一跳,连忙闪身至茅若雨身旁:“若雨,身子不适?” “奴家……无妨。” 茅若雨扶额摇了摇头,眼眸色泽闪烁不定。 片刻后,她按住胸口,双眸归于澄澈湛蓝,面庞神情渐渐化作平静无波。 旋即,她露出截然不同的淡漠神色,侧身望向屋外:“此地,当真令人甚是怀念。” “什么?” 云玥顿时神色一惊。 …… 待半晌过后,林天禄终于跟着杨婵贞走完了这条通天长梯,踏入呡山高峰之上。 抬眼望去,却并非想象中仙雾缭绕的大殿门庭,而是几间朴素简约的竹篱茅舍,四周花坛园林雅致芬芳,在淡雾萦绕下颇似世外的桃源仙境。 但林天禄此刻无心赏景,只是面色凝重地说道: “杨姑娘,如今已到山巅,可否能与我说说……刚才所谓的‘过去之事’究竟为何?” “先生先请跟我来吧。” 杨婵贞收起纸伞,轻吟低声道:“我会将来龙去脉与你尽数详说。” 林天禄按耐住心中好奇,很快再度跟上脚步。 旋即,二人并肩走进一间简朴竹屋之中。 “——嗯?” 刚踏入屋内,林天禄顿时轻咦一声,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 屋内环境发生了奇异变化,变得更显宽敞,似某种奇妙术法所致。 杨婵贞眸光微动,素手抬起,就见旁侧竹木书架上飘飞出一块块小巧字符文,宛若丝绸纱巾般在半空中流淌飘扬,直至汇集至精巧指尖之上。 嗡——! 微光渐亮,符文旋集,直至构筑成一轮宛若镜花水月般的涟漪,在其身旁悄然荡漾开来。 林天禄看得一阵惊奇,讶然道:“这是……” “先生当初应该领略过我之术法。” 杨婵贞轻抿朱唇,淡然道:“哪怕远隔百里,留存于过往,我同样能寻出有意掩盖的蛛丝马迹。其中有程姑娘当初协力相助,但我呡山之术法,本就源系于世间千变万化,追根溯源、记录万载。 而这‘幻生镜’便能还原过往,让施术者瞧见当初的历史。” 话音刚落,在水面涟漪之中很快出现了虚实不清的景色。 林天禄定睛细瞧,愕然发现竟是一座古朴老屋,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正伏案念书,唯有身旁烛火幽幽。 杨婵贞紫眸流转,执手腹前,缓缓重新走回他身旁,轻声道:“先生可看得出,倒影中人是谁?” 沉默片刻,林天禄略显迟疑道: “是……我?” 待话音刚落,屋中少年同时抬起投来,露出一张熟悉、却又显得生涩不少的面庞,正捏着自己的头发苦思冥想。 毫无疑问,这正是数年之前还在家中苦读诗书的少年‘林天禄’。 林天禄眉头微皱:“杨姑娘,你让我看镜中的自己,是有何缘由——” “先生瞧着过去的自己,难道不觉有些怀念?” 杨婵贞侧眸望来,朱唇嗡动:“毕竟距离当时懵懵懂懂的青涩年华,都已不知不觉间过去了数十年的岁月,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林天禄正想回话,但很快意识到话中深意,不禁瞪大了双眼。 “杨姑娘,你刚才说……数十年?” 当初自己在太乙山上,明明只待了不到半月时光,何时过了如此久远的岁月?! 杨婵贞似早有预料般轻声道:“我并不知先生这数十年来有何玄妙奇遇,但重新入世之后,先生可有重回故乡瞧上一眼?” 林天禄脸色变幻不定,沉声道:“并没有。当初我赴考落榜、失意登山寻仙,险些失足摔落而死。哪怕苟活一条性命,但终究是……无颜再回乡面见自己的父母。” 况且他当初穿越此世,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先在外稳住自给自足的生活后再去上门探望。 只是距离穿越还不到一年,不曾有机会回乡再见 “其实,先生如今若再度回乡,也无法再见到前人。” 杨婵贞垂眸淡然道:“距离过往已过五十年,哪怕期间并未再遭战火波及,如今年纪也大抵将至寿终正寝。毕竟就连我的娘亲都在很久前驾鹤西去,凡人肉胎总归长命不得。” 林天禄对此仍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为何会笃定……” 但没等开口再问,他突然瞳孔紧缩,惊疑不定地扶住额头。 脑海内,似有些破碎不堪的记忆开始浮现 ——不。 并非记忆。 更像打坐修行之际的须弥恍惚、仿佛神游天外,遨游于山海寰宇之间。 好似念头通达般的灵光一闪,令林天禄倏然瞪大了双眼。 一切,都回忆起来了。 他当初困于太乙山的山洞内避雨,并非当真蜷缩着睡了一晚…… 而是足足盘膝端坐了五十年之久! 不知不觉间,便修得这一身惊天动地的骇人修为。 林天禄眉头紧锁,迟疑道:“但我当初登太乙山之前就听闻了仙人传闻。而舒雅她也是听闻仙人传说,才会一同登山与我相遇。” “仙人的传闻,早在长岭县周边流传多年。” 杨婵贞长袖再抚,身侧又浮现一轮水色涟漪,映照出了长岭县的街景之色。 “而长岭县当初并未遭战火波及、镇县完好,这五十载以来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先生下山之后才会觉得一切恍如昨日,故景依旧。” 林天禄听得一阵无言。 在片刻沉思之后,他终究还是渐渐镇定下来。 ——五十年,并非胡诌谎言。 那朦胧恍惚的记忆,皆是存在。 只是修炼的这五十年,仍旧朦胧不清。 林天禄轻吁一声:“杨姑娘是否能再瞧见太乙山上发生的一切?” 但杨婵贞却摇了摇头。 “那座仙山之上有股匪夷所思之力萦绕保护,以我的手段……哪怕借助呡山代代流传下来的秘术也无法窥探分毫。” 林天禄悠悠呼出一口浊气。 旋即,他面露郑重之色,朝身旁美人拱手作揖道:“多谢杨姑娘点拨,才让在下回想起曾经遗失的过往。” “……如今看来,这五十年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之事。” 杨婵贞微抿朱唇,紫眸中泛开一丝涟漪,清冷语气渐隐含几分怅然:“娘亲她终究是一厢情愿了一回。” 林天禄轻咦一声:“娘亲?” “先生可还记得当初这件饰品?” 杨婵贞从胸怀中取出了一片翠玉。 色泽斑驳、玉质参差不齐,并非是什么稀罕珍贵的绝品宝物。 但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若有所思道: “此物是我……当初赠送给邻家一位姑娘的物件。” 言至此,他不禁面色微变,惊讶出声:“难道说,杨姑娘与那位邻家少女之间是——” “——她是我的母亲。” 杨婵贞眼帘微垂,眸中似有光点闪烁,将翠玉紧紧握于胸怀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早年间,她与先生你相依之邻、共同长大,直至你赴考离县后,她便暗下决心默默等候先生回乡。 可等候许久,却迟迟等不到先生归来。数年已过,娘亲渐至出嫁年纪,祖父母苦口婆心劝导许久,她仍心存一丝侥幸。” “但天不遂人愿,风波渐起、战火倏生,生死危难之际,娘亲她们被迫离开了出生之地,与林家分别。漂泊流浪间历经坎坷、生离死别,最后不慎坠落湍急河流,被呡村内的好心村民们侥幸救起。” 林天禄听得一阵失神沉默。 脑海中的记忆宛若翻腾浪潮般涌现。 不知为何,当初瞧着几乎与外人无异的‘外来记忆’,如今却这般真实,仿佛亲身经历过一遭。 恍惚间,一张爽朗明媚的笑容仿佛在眼前绽放。 哪怕那位少女的容颜算不上美丽、甚至只能算作平凡寻常,但其满怀的欣喜与雀跃却让人心间泛暖。 “那你娘亲她……” “娘亲在呡山之中修养数月,直至恢复健康后离开此地,又回到了当初的县城寻找先生踪迹。” 杨婵贞幽幽轻叹一声:“直至等候一年仍未果,她以为先生你已是不幸遇难,这才失魂落魄的被师傅接送回呡山。” 林天禄只觉喉咙有些干涩,低沉道:“她,之后还好吗?” “娘亲或许早已放弃了那段情愫,但久居呡山,索性终生未嫁,直至在呡山内安详去世。” 杨婵贞侧身望向竹屋窗口,轻声道:“如今其尸骨便葬在墓园内。” “但她既是未嫁,杨姑娘你又为何会……” “我之诞生,乃是异常。” 杨婵贞深吸一口气。 旋即,她双袖一震,密密麻麻的符文霎时在四周盘旋浮动,化作无数道模糊不清的虚影涟漪。 林天禄睁大双眼,环顾四周一副副画面 沉默间,他见证了那位少女在呡山之中逐渐长成半老徐娘、又受一位老妇人施展诡异术法,令其怀上胎儿,最终在三年孕期之后,顺利将腹中自成的胎儿顺产而出。 “……” 林天禄愣神半晌。 直至这些凝聚着点点滴滴的画面逐渐消散,当初所发生的一切仿佛犹在眼前。 半晌后,他不禁喟然一叹: “原来,杨姑娘是她在接受呡山秘术后,以自身精血与神魂凝练生产出的孩儿。” 杨婵贞微微颔首,紫眸中流转水光:“呡山……我师傅当初并非一时仁慈善念才收养娘亲,正因其颇有天赋潜力,才会让她在呡山一直生活下去。” “杨姑娘至始至终都知晓这一切?” “初次相见,我并未发现。” 杨婵贞紧紧攥着掌中翠玉,语气变得愈发复杂:“但在交谈相处之中,我才逐渐笃定,先生正是当初失散已久的‘林天禄’。” 林天禄神色凝重,沉吟叹息:“是我当初太过意气用事,才让杨姑娘的母亲——” “先生无需自责。” 但杨婵贞却很快打断了话:“我说出往事,并非为寻求先生悔意。只是想让先生知晓……” 斟酌片刻,她恍若呢喃道:“在数十年前,仍有位女子在时刻关注着你,这便足够了。” “……” 林天禄心中感慨万千,沉默许久,只余一声幽幽长叹。 过去的‘自己’终究太过年轻冲动。 一腔热血,莽撞执拗,却不知美好早已在身旁默默守候。 “先生,会伤心吗?” “其一番忠贞柔情,确实叫人惋惜哀叹。” 林天禄仰首感慨:“我远不如她。” 杨婵贞细细端详着他的侧颜,见其眉宇神色波澜,心间涟漪渐生,不禁低声道:“其实,先生也无需太过感慨。” “为何?” “因为我是……” 杨婵贞暗抿唇瓣,将翠玉重新收至怀中,强耐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侧首轻叹:“娘亲她在天之灵定是欣慰万分……又或早已轮回转世,新生幸福无边。又何须我们这些故人再长吁短叹的。” 林天禄哑然失笑一声。 杨姑娘她面色虽冷,但其性情倒是当真宽厚温润,甚是体贴人心。 “……好了,过往之事先到此为止。” 杨婵贞神色逐渐平复,归于往日清冷淡漠。 旋即,她抬起柔夷伸至面前,眸光闪烁不定: “与先生说完了过往私事,该谈一谈此行的正事 我呡山代代传承的上古辛秘。” 第三百七十九章 呡山传承,天海之主 “且慢!” 林天禄连忙抬手打断话语,面色古怪道: “刚才那些话单纯只是……家长里短的私事?” 杨婵贞紫眸轻眨,垂下柔夷颔首道:“不将此事先说清楚,实在心中憋闷。如今与先生坦然直言一番,这些年来的心结已解,总归轻松不少。” 林天禄顿时讪笑一声:“我还以为杨姑娘特地让我到呡山来,只因这番前尘因缘。” “嗯?” 杨婵贞微愣片刻。 旋即,她双眸微弯,似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若仅是此事,当初我在长岭县就能与先生坦白直言,何须再等到现在。况且我……” 但话至当口,杨婵贞又一阵语塞迟疑。 林天禄眉头微挑。 这幅犹犹豫豫的模样,显然心中藏着什么话没说清楚。 思酌片刻,他索性直言问道:“杨姑娘心中可还藏有些往事秘密,又不好与我当面言说?”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杨婵贞似是无奈般侧首微叹:“先生其实不必知晓也无妨的。”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姑娘这般扭扭捏捏的,反倒让在下心中更为好奇。” “我、我只是……” 看着眼前女子犹豫不决的纠结模样,林天禄心下也颇感诧异。 相识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其露出这幅神态。 心思微动,他很快露出温和笑容,安抚道:“杨姑娘,若当真是些隐私之事,倒不必强撑着说出来。” “先生。” 但杨婵贞仿佛已压下纠结无措,闭眸轻叹: “……天禄,除去如今的成熟淡然,你与过去一样温厚体贴,实在令人怀念不已。” “你说什——” 林天禄笑容骤顿,瞳孔紧缩。 如此说话的语气、仿佛相识已久的故友! “难道,杨姑娘你与你的娘亲之间……” “血脉相连、亦心魂同源,执念共存。” 杨婵贞背过身去,语气依旧清冷:“我是娘亲在此世生命的延续。” 林天禄神色怔然,看着美人婀娜曼妙的背影……以及她满头青丝下微微泛红的耳根。 “这、这些往事已事无巨细,都与先生你坦白说清了。” 杨婵贞依旧背着身子,头也不回地再度开口,但语速却莫名快了几分:“所以先生也不必对往事太过挂念感伤,珍惜当下便是。” “……” 林天禄一时哑然难言。 怪不得与杨姑娘第二次见面后,其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有些微妙古怪。 是因为,她至始至终都记得五十年前的一切 沉默半晌,林天禄长吁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今日经历和听闻的往事,可当真让我深受冲击。” “……先生很苦恼?” “现在已冷静不少。” 林天禄挠了挠头,很快展露出大方笑容:“姑娘若早些能说出真相,我也能早些与你相认,白白让我蒙在鼓里数月之久,倒让人尴尬心塞的很。” “先生既已成家,我自然不好多做打扰。”杨婵贞淡然开口,语气间似有几分笑意:“毕竟当时还有一位华姑娘还不曾迎娶过门。” “咳咳!此事……” “你能幸福无忧便可。” 杨婵贞轻吟道:“先生,请跟我来吧,随我一同到呡山秘地瞧瞧。” 话音未落,其便已率先迈出脚步,身姿轻盈地走出了竹屋。 林天禄干笑两声,连忙跟上。 …… 待穿过几座简朴木屋后,林天禄很快瞧见了一座石砌而成的洞府。 随着杨婵贞掐动印诀,洞府门前涟漪消散,厚重石门也缓缓自开。 “此地是……” “自我等先祖入驻呡山,这秘地洞府便已建成。” 杨婵贞嗓音空灵的解释道:“内有世间诸多藏书密卷的孤本、源自上古,延续至今,先生若感兴趣,之后可以在洞府内瞧上一瞧。只是洞内藏书实在不能随意拿走。” “这点规矩我还是明白的。”林天禄一同踏入洞府之中,就见两侧幽幽烛火倏然燃起,将洞府通道尽数照亮。 但没走出多远,他很快露出惊诧万分之色。 一座极为辽阔壮观的书院,赫然映入眼帘! 古色古香的书架呈列密布,几乎一望无际,仅是踏入此地便有股徜徉书海般的恍惚之感,更令人震撼万分。 所谓知识海洋,大抵莫约如此。 林天禄失神喃喃:“此地可当真惊人!” “此地有秘法笼罩,书册哪怕保存数千年也不曾腐化。不过一旦拿出洞府,顷刻便会灰飞烟灭。”杨婵贞不急不缓地轻声道:“我们如今得深入洞府底层。” “底层……难道也呈放着书籍?” “藏书之地唯有一二层,三四层乃存放兵器、珍宝之流。” 杨婵贞沿着古朴阶梯一步步朝着底层走去:“而底层,则是一片‘无垠之地’。” “无垠之地?” 林天禄略感惊疑。 这呡山虽高耸入云、连绵不绝,但山势终有尽头,位于山脉之间又怎会被称作‘无垠’? 但随着前方结界层层打开,逐渐深入山脉内部,眼前骤然迸发一丝月色亮光。 “这是——” 林天禄双眼微眯,连忙打量起四周突然变幻的景色。 并非山脉之中的封闭洞府,而是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湖泊,唯有一座湖亭立于远端,在银亮月色的映照下仿佛披上一抹淡淡柔光。 但莫名间…… 林天禄却感觉此地之景颇有些眼熟。 “这里,便是呡山真正的秘境。” 杨婵贞发丝飘荡,轻柔呢喃道:“数千上万年来,我等先祖便世世代代在此地镇守,只为能让这片秘境能一直传承下去,不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之中。” “流传万载的秘境……么?”林天禄面色郑重肃穆,低吟道:”杨姑娘,刚才你要与我说的呡山辛秘,便与此地有紧密关联?” “先生可知,偌大呡山之中为何唯有我一人?” 杨婵贞顾盼望来,回眸一瞥,紫眸间似有深邃暗芒流转:“而历代的呡山青女,为何百年才会有一代传承出世?” 林天禄眼神微变,沉声道:“呡山传承所致?” “没错。” 杨婵贞柔夷轻抚至白皙如玉的胸口,指尖轻点,胸口处映照出奇异纹路,萦绕耸峰起伏,极具邪异却又圣洁的美感。 “因为呡山并非所谓的宗府门派、也并非妖鬼势力,不求开枝散叶传承秘法,也不追求何权势地位,始终坚守的乃是‘呡山青女’本身。以至从古至今万载岁月,呡山青女由始至终唯有一人。” “每当寻见更为优秀、更为合适的人选,上一代的呡山青女便可无需再弥留于世,无论是生是死皆听由天命。而新的呡山青女便会担负起责任,或在世间游荡寻觅合适的‘器皿’,又或在山中休养生息,感悟代代传承而来的‘记忆’。” “这……” 林天禄听得一阵惊疑不定。 这弯弯绕绕的着实让人始料未及。 但简而言之,便是所谓的‘一脉单传’? “先生是否听闻过上古时代的秘闻?” “在一位赤凰口中听闻过些许,但终究不太……” “自上古时代,仙府宗门仍在,万界林立,强者辈出。”杨婵贞柔夷微旋,脚下丝丝缕缕的湖水升腾而起,交织构成一幅模糊不清的水雾画卷。 单在画中,隐约可见一道身影端坐于高台之上,青白交织的秀发如波涛般飘荡。 仅是一眼,便令人惊叹于这道身影的绝代风华,令人侧目不已。 “而在上古之中,便有一位奇女子,其坐镇苍天之海、横扫四荒八境,被万族尊称作‘魔星’,乃是上古巅峰人物。” 不对 林天禄双眼越睁越大,诧异道:“其居住之地,是否被称作瑶池圣地?” 杨婵贞眼波微动:“先生果然还有印象?” “此事我曾听闻一位同伴说过。”林天禄惊诧莫名地再看向水雾画卷:“难道说,那位天海之主与呡山之间有何奇妙渊源?” 杨婵贞眼帘渐垂,低声道:“上古时代纷争战火不断、惊天动地的灭族之战更是不少。哪怕是威震寰宇的天海之主亦无法永恒不休,最终在一场大战中身负重伤,流落至山海凡尘之中。” “便是……呡山?” “嗯。” 她轻轻颔首道:“天海之主施展了无上神通,打破世间法则创造出了‘呡山青女’。而其存在便是为延续她的一切,无论神魂、心识乃至肉身。哪怕是在万载之后,依然能借助呡山青女的存在重现于世。” 林天禄听得甚是震撼。 如此说来,这一代代的呡山青女们 都是那天海之主复生所用的驱壳器皿?! “话虽如此。” 杨婵贞轻声道:“但万载岁月流逝至今,那位天海之主却至始至终不曾夺过我等肉身、操控过我等心神,从上古时代沉睡至今,沉眠于呡山最底层……便是这片秘境最深处。而我等呡山青女的职责,也从原本的驱壳器皿,渐渐转变为守护天海之主、守护呡山。” “哪怕天海之主或许永远不会再度苏醒、这份传承终究会一代代的继续传承下去。” 林天禄迟疑道:“但你们为何会心甘情愿的……” “或许,这便是缘。”杨婵贞的语气中似有笑意浮现:“一代代的呡山青女皆是性格内敛喜静,既得再造之恩,哪怕为呡山再死上一回倒也无妨。更何况我等皆是寿终正寝,安享晚年,心中又会有何不满不快?” “……” 林天禄哑然无言。 若代代呡山青女都是杨姑娘如此性格,仔细想来,好像确实能传承万载无忧。 “但在这期间,每隔千年就会有些许‘异动’。” “难道有何变故?” “魂力的高度重合。” 杨婵贞轻抚胸口上的咒印纹路:“魂魄的律动与天海之主极为相近,有时入梦之后仿佛变化成了天海之主本人,回归于上古时代。不知不觉间,双方变得愈发相似——” 她眼神几度闪烁,语气愈发古怪:“而到了我这一代,不仅魂魄律动几乎完全一致,就连识海都已复苏,肉身似有血脉相连般的奇异触动。仿佛我就是天海之主、而天海之主就是我。” 林天禄眉头紧锁,沉吟道:“如此听来,杨姑娘与那位天海之主……难不成有何奇妙关系?” “我并不清楚,其中缘由真相,我也不愿去细细深究。” 杨婵贞抬眸再度望来。 被这双瑰丽紫眸凝视,林天禄心间愈感古怪异常,困惑道:“既然姑娘不想深究,但为何会专程喊我到呡山一聚,将这些上古的辛秘告知于我?” 这呡山之秘虽让人惊讶万分,可如此毫无理由的信任,更令他心中不解。 哪有将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秘密随口说与外人听。 但面对询问,杨婵贞面色逐渐归于淡漠,抬手遥指而来:“因为,我要你。” “杨姑娘,你在说什么——” 林天禄正感错愕,突然心头一动,露出戒备肃然之色。 ——不对劲! 杨姑娘说话的语气,从几息前就有些许变化。 之前还曾言语含笑,可如今的语气却是……冰冷如霜! “你并非杨婵贞,难道你是那天海之主?!” “我,当然是‘我’。” 杨婵贞眼神闪烁了一阵,但很快闭上了双眸,幽幽吐息。 其身上的平静气息突然激荡混乱,直至邪纹扩散全身,青发宛若恶鬼般四散飞舞。 旋即,她皓腕一转,展至身旁张开五指。 似受其诡力牵引,在涟漪湖面内缓缓升起一柄晶莹如玉的纤细利刃。 细瞧之下宛若绝世美玉精雕细琢而成,长约一丈,宽仅双指,流转着晶莹玉润之色。自轻柔握住剑柄,便有道道银丝攀附蔓延,在藕臂上附着交织成几缕玉色长缨,随着湖风悠悠飘荡。 ‘杨婵贞’重新睁开眼眸,原本空灵平静的紫眸如今已化作深邃如渊,更有足以令人臣服叩拜的无上高贵,仿佛睥睨天下苍生,威仪无穷。 威势一显,以至整片秘境都为之一沉,好似此间之主再度重生降临! 她将剑锋缓缓转来,轻启朱唇: “战。” “且慢!” 林天禄连忙抬手制止道:“姑娘,为何突然就要喊打喊杀的。哪怕真有何变故,我们应该能好好谈一谈——” “无甚好谈。” ‘杨婵贞’冷眸无神,超然淡漠道:“你若败了,一切皆是空谈。你若胜了,再做交流。” 这也行? 林天禄嘴角微抽,一时无语。 用拳头说话,这是哪来的战斗狂人? ——锵! 剑锋微鸣,却似在神魂之中悠然奏响。 林天禄瞳孔骤缩,眉心似遭冲击般后仰头颅,一阵踉跄。 叮! 剑锋几乎同时点住了胸口,令林天禄颇感错愕地垂首躬身,直至被一剑骤然震飞了出去。 “……” ‘杨婵贞’负剑悬空,神色淡漠地并指点出。 刹那间,数道无锋心识之剑仿佛撕裂空间,倏然在湖面上划过异彩涟漪。 林天禄连忙翻身站起,双手探出,严严实实将袭来的飞剑强行攥于掌心,但未散的恐怖劲力仍在背后炸开一阵滔天巨浪,好似万江奔腾! “这力量——” 林天禄面色变幻不定,只觉掌中飞剑几乎攥握不住,不断有匪夷所思的力量反震而来! 此女之修为,远超想象! “破灭境界之力,你无法抵挡?” ‘杨婵贞’的身影恍若镜花水月般出现在身侧,目眺远方,负剑淡漠道:“若仅此而已,林天禄,不过尔尔。” “嘿!” 林天禄侧眸微瞥,扬起凛然笑容:“姑娘若当真是万载之前的天海之主、四荒魔星,能从你手中赢得一招半式,也足够我这万年之后的晚辈自豪许久了。” 咔嚓! 十指倏然用力,飞剑当即被强行捏碎。 心思急转,林天禄面色肃然地反手一掌拍出。 ‘杨婵贞’仍风轻云淡,婀娜身姿俏立不动,剑光却在身侧闪烁流影,无形间竟直接将一掌之威尽数消弭斩碎,寒芒爆闪,几乎擦着面庞掠过天际! “——呵!” 但寒芒贴面而过,林天禄丝毫未退,反而侧身前踏,冷笑着运掌为拳,卷起澎湃灵气宛若重炮轰击,咚咚咚! 几道好似惊雷般的轰鸣闷响接连炸开,剑拳冲撞,崩裂开无数细密电芒,激起浪涛翻涌。 “破灭境,出剑。” ‘杨婵贞’神色冷漠,拂袖旋舞,翩若惊鸿般在湖面之上闪转腾挪,玉剑随身化影,交织出无数绚烂玄奥的惊天剑诀斩岳、断海、开天……三式归一,破灭之剑! 灭绝、无生、败亡……残剑合璧,离神一剑! 剑鸣震掌之声急促连响,交锋之间恍若天崩地裂之势,隐隐有成百上千道残光虚影遍布各地,仿佛无处不在般在湖面之上见招拆招! 青蓝、深邃的剑芒在左右两侧交替闪烁,无声无息却又带着惊世之威,寂灭空洞,似要吞噬泯灭万物生灵! 但面对远超凡剑领域的连绵攻势,林天禄神色渐宁,出招应对的愈发流畅自若,双手化影,将各方凶猛剑击尽数击碎,大开大合的拳风掌劲急促迸发炸裂,竟生生崩出密密麻麻的漆黑裂缝。 锵锵锵锵——! 剑光碎裂,冲霄崩天,拳势战意,难以阻挡! ‘杨婵贞’紫眸中泛起奇异波澜。 ‘此人,修为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攀升?’ ——不对! 是其正在迅速适应更为迅猛强烈的战斗领域,肉体乃至神魂,都在沉睡之中苏醒! 她秀足轻点湖面,身影急速挪移,面无表情地捏起剑诀手印:“离神剑,天海一影——” 湛蓝长剑自背后出鞘,霎时惊雷撕天裂地、星沉月落,江海翻腾宛若涡流水龙,若是细瞧便能看见无数道剑影汇作长河,死寂虚无之剑骤然在眼前迸发闪烁! 林天禄神色沉静含笑,剑风拂面,只是福至心灵般探出左手。 ——叮! 唯一剑指,抵住了这招开天辟地般的惊世之剑。 海浪翻腾蒸发,流光似雨,剑影如龙似凤,而二人身影早已眨眼间战至数里之外,惊涛骇浪难掩这一剑相抵争锋。 荡开的威压狂风拂动二人面庞,而映照在‘杨婵贞’眸底乃是一张…… 自信洋溢的俊朗笑颜。 啪! 持剑藕臂被先行一步紧紧攥住,斩落剑芒生生停滞半途。 ‘杨婵贞’呼吸微滞,山呼海啸般的攻势倏然一顿。 林天禄趁势猛然用力倾轧,将‘杨婵贞’强行压垮在倒卷涌来的湖面之上,炸起冲天浪潮。 旋即,他俯身咧嘴一笑: “这一招,该是我赢了。” “……” 第三百八十章 万载辛秘,抽丝剥茧 “——收回前言。” ‘杨婵贞’毫无防备地仰躺在逐渐平复的湖面之上,露珠濡湿衣衫,婀娜丰腴的性感身段若隐若现,浮凸玲珑,勾勒出极为撩人妩媚的曲线。 她微垂眼帘,清冷神色间隐约浮现一丝赞赏。 “你,可称得优秀。” “多谢姑娘称赞。” 林天禄温和一笑,松开双手,翻身坐起之际,将其一同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 ‘杨婵贞’眼波微动,却无丝毫抗拒之意。 但起身之际,遮掩面庞的丝纱面巾却悄然滑落,飘入湖面。 林天禄下意识一瞥其容颜,顿时陷入呆然。 ——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之姿。 娇容如玉、朱唇皓齿,完美无瑕的面轮五官似巧夺天工而成,肤若稀世珍宝,似冰雪之中绽放的一朵绝尘寒梅,仿佛有无穷魅力凝于风雅玉容之间。 绝代佳人,莫过于此。若称其美若天仙,怕是连天仙都不及其绝美动人。 林天禄倏然回神,连忙将飘落的面纱捡起递出:“姑娘,将面纱重新戴上吧。” “……你,太过仁慈温善。” ‘杨婵贞’将面纱重新戴好,遮掩住了足以祸乱世间的魔颜仙容,淡漠紫眸微瞥一眼:“我若再绝地反击,你必会受伤。” “姑娘剑中感觉不出丝毫煞气敌意,总归是点到为止的。”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既然切磋已了,姑娘可还有其他考验?” “此具躯壳,再难施展更强剑法。若是强撑,会伤其神髓根骨。” ‘杨婵贞’负剑俏立,淡然轻声道:“但你若要继续切磋,我自然能再奉陪。” 林天禄顿时干笑两声。 这位天海之主前辈,当真出乎意料的好战。 虽无敌意,但这等无比森冷的战意却始终不曾消散……仍旧还跃跃欲试的很。 “还请照顾好杨姑娘的身子,切莫不慎伤着。” 他似有所思,连忙道:“但刚才交手一番,还不知姑娘的姓名?” “我之姓名?” ‘杨婵贞’略作沉吟思索。 旋即,她淡漠平静道:“我名,于璇灵。”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呆呆地瞪大了双眼。 于……璇灵?! …… 呡村之内。 ‘茅若雨’突然变幻神情,令身旁的华舒雅与程忆诗皆是一惊。 云玥听闻动静当即望来,柳眉微蹙,试探道:“若雨,你可还有意识?” “她如今正在沉睡。” ‘茅若雨’湛蓝冷眸一扫众人面庞,迈出脚步走出竹屋,扬首望向遮蔽于云雾的呡山巅峰。 她轻抚高耸胸口,眼波泛起涟漪,喃喃道:“如今正在高山之上……么?” 华舒雅连忙跟随着跑出屋子,但一时不敢轻易上前惹其不快,只得低声道:“夫人,刚才发生了何事?为何若雨姐会突然陷入沉睡,而你又——” “此地,与我因缘不浅。” ‘茅若雨’侧身回眸,淡漠道:“我虽不愿随意打扰尔等,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恰是绝佳妙机,正巧能与你们交流一番。” 旋即,她柔夷微抬,皓腕一转,秀足所踏之地顿时荡开一圈奇异涟漪,将方圆十丈之内尽数笼罩覆盖。 微风浮动,仿佛有股极为诡异的力量在脚下大地酝酿震颤。 程忆诗刚走出屋子,见状顿时面色微变,连忙凝出战斧将华舒雅护在背后,惊疑不定地盯着不远处的‘茅若雨’。 “你究竟想做什——” “尔等,太过孱弱。” ‘茅若雨’面色淡然,单手指印一叩。 下一刻,脚下涟漪霎时迸发出耀眼光芒! 程忆诗与华舒雅当即感到一阵匪夷所思的威压轧过全身,不禁闷哼出声,险些瘫软在地。 云玥倏然腾挪至两女面前,拂袖一甩,助她们二人化解不适,同时神色凛然地凝视着‘茅若雨’:“你……不可随意出手伤及家人!” “我,何时算你的家人?” 清冷话语刚落,笼罩四周的光芒骤然升腾闪耀,仿佛化作一片纯净白昼。 …… 待光芒渐散。 云玥守护着背后两女,神情戒备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环境已然发生巨变。 不再是那片清幽安宁的竹林小屋,而是夜色笼罩的湖上玉台,四周仿佛簇拥着无数莲花浮萍,风姿生辉,氤氲水雾缭绕,更似是传说中的仙境瑶池。 “这里是……” “呡山内藏的秘境。” ‘茅若雨’的淡漠之声再度从远处响起。 “亦算魂源心界残留下来的破碎虚影,魂力凝而不散,历经千万年风雨,最终自成一界,化作这片天池荷台之景。” “哈……哈……” 华舒雅和程忆诗相互搀扶着重新站起,喘了几口粗气,而眼前景色虽令人惊艳万分,但心底却更是困惑不解。 为何,此女能随手将埋藏在呡山内的秘境唤出,甚至操控秘境将她们三人强拉入此地? 云玥狐眸微动,沉吟道:“我从未听闻魂源心界能被他人随意操控,哪怕此界之主早已消逝,要想掌握如此规模的魂源心界也绝非随手可为。 除非,操控者与这片魂源心界之间本就有着深厚联系,又或是——” 她话语微顿,语气渐沉:“你本就是此界之主。” “……” ‘茅若雨’一言不发,只是默然扬首闭眸,任由湖畔和煦之风拂过面颊。 而随着光点缠绕周身,端庄朴素的裙袍很快被一袭水色襦裙所覆,丝纱挽臂缠腰,绣纹系带勾肩绷腰,原本被玉钗盘绕而起的银白秀发随风舞动,似有玉蝶翩飞而落,化作束发丝带一同飘荡。 裙角如水波荡漾,修长丰腴的笔直美腿被湿润透肌的纤薄丝袜缠绕包裹,勾勒出性感却又圣洁的花卉雕纹。 不过转眼间,‘茅若雨’便化身作当初的绝代风华之姿,宛若水月映天、遗世独立,烟罗沙下如绽放于冰霜之间的冰雪神女,不食人间烟火、可谓纯洁无暇。 华舒雅美眸轻眨,不禁出神呢喃: “好美……” 但在此刻,云玥却面色微变,猛地将背后两女推开:“你们快退开!” “诶?” 错愕间,就见云玥沉着脸色一掐印诀。 下一刻,一阵悍然冲击骤然在莲台之上炸开! “唔!” 云玥被一击震退十来丈,幽幽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闪烁不定。 ‘茅若雨’这才回眸瞥来,淡然道:“当初败于你这小辈手中,实在是一桩耻辱。今日趁此机会,我自然得先将这份耻辱讨教回来才行。” 云玥拂袖俏立,凛然一笑:“你若当真咽不下当初在幽冥界的那口气,早些说出来,在家中我便让你欺负一顿出出气啦,决计不会还手,何必再等到呡山。” “我,何须你来施舍?”‘茅若雨’眸光冷淡,朱唇微动:“亲手将你击溃,更有意义。”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孩子气些。” “孩子气?” ‘茅若雨’秀眉微挑。 但受此嘲讽,她不曾有丝毫恼怒不虞,而是握了握被水色银丝紧裹的玉手,喃喃道:“或许,是被盘踞在此地万载之久的‘怨念’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总归想寻人酣战一场。” “怨念?”云玥心头一跳,隐隐抓住一丝线索,暗道这位与若雨共生的奇女子果真状态不对劲,与往日截然不同。 以其当初与若雨融魂外显的状态来看,决计不会做出这等没头没尾的古怪举动。 但还不等她再开口询问,却见‘茅若雨’纤指骤然隔空轻点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 华舒雅蓦然惊叫出声。 云玥连忙循声望去,赫然见华舒雅周身浮现点点流光,交织成囚笼形状,将其彻底困在其中凌空腾飞而起,朝着湖泊方向飞去。 不仅是华舒雅,就连另一侧的程忆诗同样被诡异囚笼所困。 “怎么会有这种……” 程忆诗周身被黑气笼罩,赤眸闪耀,银牙紧咬,直接抡起战斧奋力劈砍下去。 叮——! 斧刃砍在看似纤细的囚笼栅栏之上,竟不留丝毫破损痕迹,甚至反震来一阵古怪劲力,将她震得双手险些失去知觉,踉跄着一头撞在了背后栅栏上,不禁闷哼一声。 好硬! 轰隆轰隆 伴随突如其来的震天轰鸣,似有两条蛟龙出水翻腾,青鳞闪耀流光,神俊非凡,直至以龙爪将困住华舒雅与程忆诗的流光囚笼轻轻攥住,悬停在湖面之上。 这等惊世骇俗的异象,令华舒雅和程忆诗皆震撼在原地,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龙…… 这世间竟当真有蛟龙存在? “若雨!” 云玥急切呼喊一声:“快些住手,不要伤了她们!” “我如今并无对她们出手的打算,不必惊慌。” ‘茅若雨’收回目光,淡然道:“如今,我只想让你吃些苦头。” “你——” 云玥一时哑然,心下倒放松不少。 看起来,这奇女子终究还有几分情谊在,并非当真想要与众人为敌。 “所以你特意将她们关押起来,是想与我单独交手?” “自然。” ‘茅若雨’长袖烟纱一拂,流光凝聚,交织汇成一幅晶莹如玉的古琴,数道薄纱绸缎自琴下翻飞而出,顺势缠绕在莲台四角的雕纹石柱上,悬空于身前。 她抬起柔夷抚于琴弦,雪色长睫微垂,平静道:“苍狐云玥,拿出你的真本事。” “也好。” 云玥深吸一口气,归于镇定冷静,轻笑着一展双臂,周身顿时凝结出密密麻麻的月轮虚影。 “自从被天禄救出,我确实不曾全力以赴的动过手,眼下刚好能与姑娘你切磋一番。” 铮 琴弦骤响,荡开一缕清脆悠长的悦耳琴音。 但云玥的眼神却略微凝起,长袖一拂,身侧月轮飞旋盘绕,将扑面袭来的数道无形涟漪尽数挡下,二人之间当即炸开点点星光。 ——果然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仅是一招,云玥心底便暗暗惊叹。 不仅若雨本身的修为在飞速提升,其在这片魂源心界之内施展出的手段,更是暗含玄奥伟力! “我要,出招了!” 云玥轻喝一声,娇颜肃起,身侧盘旋的上百道月轮霎时化作流影从四面八方飞袭而去,同时素手交错一展,宛若冰晶构成的纤细长剑握于手中,踏步腾挪,身化残影浮光,倏然间已至‘茅若雨’身前“愚蠢。” ‘茅若雨’连眸光都未曾抬起,只是随手一挑琴弦。 锵! 宛若刀剑铿锵鸣声,二人之间竟已进行数轮妙到毫巅的急速攻防,月影交错碰撞,化作几乎遮蔽莲台的月轮闪光,冰雪风华吹拂冻结,又炸碎成漫天冰晶。 一瞬之间,苍狐曼妙倩影闪转腾挪、浮光掠影,似无孔不入般交织闪烁,手中剑光连绵斩落。 但位于莲台中央的‘茅若雨’却连半步都未曾挪动,只是低垂美眸,不时撩拨琴弦,弹奏出清脆温润的悠长琴音,无形涟漪竟直接将千般攻势尽数挡下,似天衣无缝的完美守势。 就连看似细柔的丝带都难以用月轮斩断。 “这等修为……”云玥翻身后跃,柳眉紧锁,闪烁间挥剑斩向一旁的缠柱丝带。 可锋刃在强行斩断丝带的瞬间,这些丝物竟爆散成无数银丝细线,强行缠绕捆住了她的手臂半身。 “糟——” 被拉扯拽住身体凌空一甩,云玥猝不及防地被砸在了远处的石柱之上,不禁闷咳一声,略显狼狈地坠落在地。 她用力扯了扯缠在身上的细丝,却发现这些织物竟难以扯断分毫。 “不必白费力气,此乃化神丝,绝非靠蛮力可破。” ‘茅若雨’抚平微颤琴弦,缓缓道:“以寻常阴气摧之,只会令其愈发坚韧。” “还有这等奇物,让人大开眼界一回啦。” 云玥月发凌乱散落,长裙如鲜花盛放,红艳唇角勉强扬起一丝笑意。 ‘茅若雨’平静目光直视而来:“你只用了两成功力。” “毕竟你亦是若雨,我怎能当真打出真火……” “你既不肯拿出全力,便该尝尝苦头。” ‘茅若雨’卷起琴弦朝侧一划。 云玥俏脸微变,正欲闪身躲避,但缠绕住身体的化神丝却骤然收紧,勒的她不禁娇躯微颤。 也就这片刻走神,数道水色流光已然击中了她的四肢脖颈,将其整个人顺势轰在石柱之上,震出不少烟尘气浪。 “咕唔!” 狐女闷哼一声,面露一丝痛楚之色。 正要挣扎之际,很快发觉自己如今四肢都被道道水色银丝缠绕,呈大字状被强行扯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银丝翻卷回绕,被吊住身体的云玥被渐渐拉近回来。 ‘茅若雨’面无表情地抚弄琴弦,身侧随之凝聚出数柄晶莹如玉的长剑,虚实不定,恍若心识魂力凝聚而成。剑锋一转,齐齐对准了半空中无法动弹的云玥。 “战败之惨状,着实难看。” “当初在幽冥界内胡闹一番,确实也得让若雨出出气才行。” 云玥轻咳两声,露出一抹温润笑意。 ‘茅若雨’剑指隔空点出,一道流光倏然间穿过了狐女藕臂。 “唔!” 云玥娇躯骤颤,俏脸血色顿时消退。 右臂虽并未被长剑斩断,可手臂仿佛没了知觉般颤抖不已,更是疼痛酥麻万分。 这是……心识之剑? “还不愿反抗?” 森冷质问飘入耳中,云玥轻咬贝齿,勉强再扯起笑意:“我已认输啦……再徒劳反抗也只是多出丑态而已。” ‘茅若雨’眼帘微垂,目光更显漠然:“令人失望。” 随手攥住一柄长剑,前伸直指其心口,而被丝带拉拽而来的云玥娇躯一颤,只觉胸口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 锐利剑尖已然抵住了狐女心口之上,将饱满浑圆的耸峰压至内凹满溢,状若耸山凹坑,更令云玥樱唇嗡颤,眉宇间满是不适心悸,仿佛已能感受到死亡寒意。 可即便如此,其依旧没有丝毫反抗挣扎的迹象,反而尽量放松身体,似在有意忍让安抚一般。 “……你,真是头蠢狐狸。” ‘茅若雨’面庞上泛起一丝波澜,皱眉道:“不怕我当真一剑将你刺死?” “我还是、很相信若雨你的……”云玥脸色泛白,低吟道:“但若当真死在此地,往后天禄便交由若雨你好好照料。” “……” ‘茅若雨’脸上浮现几分不虞之色,皓腕向前一推,长剑似骤然没入至狐女娇躯体内。 云玥檀口微张,闷哼痛呼几乎脱口而出,但神色却蓦然一怔。 长剑,倏然溃散成无数银丝,顺势沿着她的肌肤攀附缠绕全身,扯着纤腰强行高抬、美背下沉,宛若雌兽趴伏般的姿势悬置在空中,美腿蜷曲大敞,几乎将肉臀高撅朝天,胸前硕峰更是被层层勒成了葫芦状,几乎要裂衣爆出一般。 云玥杏眼连眨,不禁错愕扬首望来:“若雨你……” “我心中虽有不满、亦有战意,但不至于当真害了你们性命。” ‘茅若雨’已是恢复平静,一脸淡然地挪开对视目光:“你就以此屈辱姿势在旁安静待着。” 云玥暗自轻咦,心思微动,这才恍然意识到 此姿势是当初在幽冥界内,她以狐尾将茅若雨捆在半空中强扭出的怪异模样,当时还相当坏心眼的顺势‘折磨挑逗’了一番。 一想到自己当初所做之恶行,云玥顿时惭愧讪笑两声:“若、若雨,当初确实是我待你太过粗鲁。” 没想到,若雨体内的另一位女子竟仍记得此事。 “好好反省。” ‘茅若雨’语气又归于清冷空灵,烟纱轻拂,被吊在空中的云玥也只是被她随手挪了个地,仿佛豢养的私宠般挂在身侧边上。 “唔……”云玥略显羞赧尴尬地抿了抿嘴唇,一时垂首难言。 在深夜闺房也就罢了,但如今以翘臀挺胸的姿势‘趴’在若雨身旁,衣襟绽裂、春光外露,着实是令人颇感羞臊。 ‘茅若雨’却没有再做理会,只是散去了身前古琴,烟纱一拂,原本被困在湖泊远端的一座囚笼顿时抛飞而来。 咔嚓! 直至落回莲台,囚笼破碎,程忆诗的身影很快踉跄着跪倒在地,浑身冒着阵阵青烟,却是面容惊怒地扬首大喊道:“云玥,你可有受伤?!” 但没等云玥开口回话,‘茅若雨’随手一挥,道道银丝很快将其檀口一同封住,更是被强行‘按’下了脑袋。 “她目前还死不了。” ‘茅若雨’眼神毫无波澜,不急不缓道:“倒是你,被关在笼子里竟还能将自己搞的一身伤。” “……” 程忆诗踉跄着站起身,咳嗽两声,将战斧轰然砸落身侧,目光阴冷地抬手抹掉嘴角血渍。 “远远瞧见云玥遭受重击、生死不明,你便状若疯魔般对着笼子疯狂劈砍,不顾自身伤势意图破封,确实是有情有义。” ‘茅若雨’眸光微瞥其全身。 虽有黑纱缠绕全身以作防护,但囚笼反震而来的冲击,仍在她身上炸出道道细密伤痕,鲜血微淌,而持斧双手更是血痕密布,鲜血淋漓,仿佛就连筋骨都已有挫伤崩裂。 “可惜,仅有一腔无谋莽撞,比之这狐女更为愚蠢,只能称作一头疯癫野兽而已。” “总比薄情寡义之辈要好。” 程忆诗随手扯下肩头黑纱,胡乱缠绕住双手皓腕与掌心,重新将战斧愤然扛起。 旋即,其赤眸之中仿佛有沸腾鲜血化作血焰熊熊燃烧,狂怒之色卷起澎湃杀意透体爆发。 “茅若雨,你若还有些良心就快点醒过来,怎能让一个外人随意操控你的身体!你若不醒,妾身就算拼尽全力也要砸醒你的脑袋!” 话音刚落,程忆诗便双足一蹬,带着猩红气旋腾挪逼近,怒目圆睁地抡起战斧奋然劈落! ——叮! 剑刃横拦在前,无比轻松地挡下了这足以碎金裂石的一斧,荡开一圈猩红气浪。 “可惜。” 战斧下的‘茅若雨’湛眸微抬,平静道:“当年的南屿孤星竟沦落至此,令人唏嘘不已。” “你说……什么?” 程忆诗面色一沉,猛然用力扯动战斧,伴随着火星飞溅当即被震退了回去。 但在重新落至地面后,她提斧摆开架势,沉声喑哑道:“此话何意!” 她曾听闻杨婵贞提起过这个古怪称呼,似是自己的上古先祖,可如今再听起眼前此女突然说起“万载已过,你终究还是忘却了一切。” ‘茅若雨’朱唇微动,一字一顿道:“我如今该叫你程忆诗,还是……六天界孤帝,南离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绝世死敌,万载不朽 程忆诗眼神闪烁,心中更为诧异。 此女……在胡言乱语什么? 什么六天界孤帝、什么南离殇,她从出生至今都不曾听闻过。 哪怕她数千年前的先祖当真如杨婵贞所言,跟所谓的南屿孤星有所关联,可又与她本人有何关系? “……是么?” ‘茅若雨’眸光稍黯,似低吟自语道:“与我不同,你终究是神魂俱灭、消弭于世,早已将过去的一切都尽数忘却,当真化作凡人肉胎从头再来。” 程忆诗眼神渐凝,斧刃上血焰闪烁,沉声喝道:“妾身不管你如今有几分感慨惆怅,快些将云玥松开,再将我们送出此地。你若还想聊些奇怪往事,待会儿妾身再陪你聊个痛快。” “……你若当真有那份修为,我自然会听你的。” ‘茅若雨’眼中黯淡散去,迅速归于漠然,眸光冷峻睥睨:“只可惜,你如今这般孱弱,别说再现当初南屿孤星之风采、一人独挡十三界之神威,如今倒更像一头只会横冲直撞的野兽,着实丢人现眼。” 嘭! 双足踏地,程忆诗冷眉竖起,当即带着凶猛之势奋然直冲而来。 战斧横扫劈砍,卷起猩红凛然之风。 铛铛铛——! 金铁碰撞,炸开阵阵刺耳锐响。 但程忆诗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因其无论如何强势猛攻,‘茅若雨’的身形却始终岿然不动,手中长剑无比轻松地挡下了所有斩击,斧刃劲风甚至连其发丝都不曾激起分毫。 “以当世说法,你不过赤魔境界。” ‘茅若雨’横剑挡下了凶狠横扫,飞掠火星划过其冷漠面庞。 “面对蛮境者,只能靠所谓凶狠强撑一二。若遇见真正的强者,不出几息片刻,你便会横死当场。” 程忆诗冷哼一声,扭腰旋舞抡动战斧之际,反手一抹血刃隔空挥出,骤然划过被捆绑在旁的云玥身侧。 但血刃刚一触及银丝,当即就被反震炸散。 这 程忆诗面色微惊,心下暗道不妙。 怪不得云玥会被缠住全身动弹不得,这银丝看似纤细,但材质之坚韧简直匪夷所思! “愚不可及。” 耳畔蓦然响起一丝冷语,程忆诗心头一紧,下意识将斧柄横拦在旁,却骤然感到一阵恐怖巨力震来,整个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 “怎会……若雨之躯何时有了这等惊人力气?!” 程忆诗震撼万分,连忙翻身踏足地面,足足滑行出十几丈才勉强停滞。 但还不曾回神,就见‘茅若雨’已然持剑腾挪至面前,神色冰冷地提剑一刺! “唔?!” 斧刃与剑尖相撞,荡开一缕铿锵之声。 程忆诗连连踉跄后退,银牙紧咬,俏脸紧绷泛白,强忍贯通全身的酸疼冲击,提斧便要反击。 可‘茅若雨’仿佛将其斧法路数尽数看穿,剑光闪烁,轻而易举地截中了她的每招每式,料敌先机般接连阻拦拆招,令程忆诗愈感憋屈,招招被倾轧倒退。 倏然间,失神疏漏片刻,一抹剑光在眼角处突然迸发! 啪! 以剑作鞭,这一剑便抽得程忆诗脸色骤变,闷哼着倒翻摔倒在地,衣襟绽裂,一道血痕在肩头浮现。 她强忍剧痛猛地持斧上挑,但紧随而至的‘茅若雨’面无表情地侧身闪开,顺势一脚再将其踢得踉跄站起。 剑光一化,宛若暴风骤雨般的连绵攻势将其打得节节败退,浑身上下都被抽打出道道血痕,黑纱长裙更是破损四散。 咔嚓! 漆黑战斧蓦然被一剑震碎,程忆诗仍维持劈砍姿势,呆然失神。 直至‘茅若雨’反身一腿直接将其打横抽飞,宛若炮弹般轰飞至湖面之上。 “噗、咳咳咳咳——!” 在水面翻腾摔出了数十丈,程忆诗才无比狼狈地勉强爬起。 虽然这湖泊甚是诡异的可供悬浮,但全身依旧被湖水打湿,伤口处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腹部发出一丝苦闷低吟,双腿颤抖地重新站起。 但刚想再以阴气凝聚战斧,却愕然发觉四肢上竟已缠上不易察觉的银丝,恐怖巨力骤然袭来,直接将其再度朝莲台方向急速扯回! ‘茅若雨’立于原地,神色冷漠地将剑尖前举。 ——铛! 一声嗡鸣,就见本该穿透肉体的剑尖赫然被道道血光所缠,一时寸厘难进。 ‘茅若雨’眉头微挑,就见面前的程忆诗正俏脸紧绷、眉头紧锁,似在全力催动体内煞气以作防护,这才勉强在体外凝结防护,挡下了这逼命一剑。 “当真物是人非。” ‘茅若雨’蓦然低吟出声,眸光悠远出神,仿佛又回忆起遥远往事。 “万载之前,我就与你在这莲池之上大打出手,以争一口心气,求念头通达。你我双方各自都想彻底镇压对方,让其臣服在自己脚下。” “当初的死斗厮杀,仿佛犹在眼前。但今日再战,却再无往日的心血澎湃、战意昂扬。” “妾身……根本听不懂……你的话……” 程忆诗挣扎嘶哑的低吼出声,几乎已竭尽全力在维持防护。如今只要有片刻疏漏,此剑便足以将其身体彻底贯穿! “……所以,我会让你记起些往事。”‘茅若雨’朱唇微动,淡淡道:“至少,你不该以如此孱弱的姿态存活于世。” 噗嗤! 剑尖骤然前推,无比轻松地刺穿了血光屏障,破开肌肤、血肉、骨骼,令程忆诗不禁瞳孔紧缩,檀口微张,似发出了无声悲鸣。 但下一刻,却有海量波涛顺着骨髓经络涌向全身、冲向头颅神魂! 程忆诗螓首高扬,瞳孔闪烁抖动,娇躯似失控般绷直痉挛,仅有几缕黑纱蔽体的曼妙胴体接连抖动,荡起丰盈浪花。 而恍惚之间,似有无数虚影在脑海之中翩飞,刀枪斧钺化作流影盘旋。遥遥望去,在远处仿佛有一抹无比熟悉的倩影负手立于天地之间,裙裾秀发荡漾,却难掩那擎天立地般的惊世之威,抬手湮没、翻手寂灭。 神威如狱,魔焰滔天,似万物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 …… 半晌后 ‘茅若雨’收回了化神丝。 而程忆诗仿佛被抽尽骨头般噗通扑倒在地,银发凌乱披散,双眸空洞无神,只余气若游丝的幽幽轻喘,缠绕周身的黑红煞气已然散尽。 衣衫褴褛的模样瞧着分外凄惨,似刚遭受粗暴蹂躏,惹人怜惜不已。 “好好回忆起往事,想起你当初的功法与招式。” ‘茅若雨’俯视着脚下只剩畏惧般轻轻娇颤的女子,冷淡道:“若再自甘堕落,往后你不过只是一介蝼蚁草芥,再无丝毫争夺大势之机。待重塑万界寰宇,你‘南离殇’之名将彻底断绝于世。” “……” 一时寂静无声。 但‘茅若雨’只是神色平静地垂首俯视,默默等待。 直至 几缕红光倏然从娇躯内升腾。 披头散发的程忆诗摇摇晃晃地站起,几度踉跄欲倒,掌中隐隐再度凝聚战斧轮廓。 “执迷不悟。”‘茅若雨’眼神渐沉:“这等粗浅手段,哪怕你豁出性命修炼一生亦不过如此。连我一招都接之不住。” “什么南离殇……什么南屿孤星……” 程忆诗在此刻却蓦然开口,低垂螓首,恍惚自语般喃喃出声:“就算当真前尘修为通天……又能如何……妾身就当真要……再去当什么南离殇?” ‘茅若雨’面色微沉:“你若非南离殇,便一无所事!” “妾身……不是南离殇——” 银发倏然昂扬飘荡,似有血焰染上秀发。 程忆诗缓缓睁开被鲜血染红的狰狞双眼,面色却渐作平静,双手虚握于身侧:血芒缠绕,似堕至漆黑之色,一柄狰狞邪异的战斧骤然显现。 “这些招式……不是妾身的……妾身更不会去学……” “固执!” ‘茅若雨’提起长剑,俏脸隐现不虞,似是嗔怒般一剑猛然刺出。 霎时,黑光似划破苍穹、斩断了魂源心界! “……” 风尘兀定,水浪渐止。 唯有几缕银发随风飘走,一抹血线在面颊浮现。 ‘茅若雨’神色微怔,却见手中长剑已然只剩半截,未散的黑光涟漪赫然在眼角处缓缓散去。 这一击,并非是她所为。 而是从程忆诗掌中‘挥’出。 初为人妇的少女垂下双臂,赤眸如渊,踏步欺身间一掌重重拍出,直接将一时不察的‘茅若雨’强行震倒在地,跨步骑在其纤腰上。 “妾身……” 程忆诗在掌中再度凝聚黑光,看着被压在身下神色讶然的美妇,低喝道:“名唤……程忆诗!” 黑光刺落,在莲台之上炸开一阵翻腾气浪。 “……” 待片刻后,‘茅若雨’美眸略微下移,就见本该刺穿自己心口的手掌已然停滞半途,黑光尽散。 而原本恨声低吼的程忆诗,如今双眸中灵光不复,昏昏沉沉地摇晃身子,直至一头栽倒在了她的胸怀之中,微弹了两下。 “……与过去一样的……执拗。” ‘茅若雨’幽幽叹息,却仿佛从未动过敌意般将其轻柔抱住,透体流转水光,似在滋润修复程忆诗身上的狰狞伤势。 “但‘程忆诗’……或许亦是一条路。” 挺身坐起,随手将其额间刘海抚开,随手整理好凌乱秀发。 ‘茅若雨’眸光闪烁不定,心间亦是颇为感慨。 万载之前,她们一方是天海之主、一方是六天界帝女,双方立场所致本为死敌,世代恩怨难消,更是诸界至强者之一,互视对方为此生大敌。 可到了万年后的当世,却在因缘际会之下同与林天禄结为连理,甚至是共侍一夫,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着实是……世事难料。 “唔?” ‘茅若雨’柳眉微蹙,眉宇间闪过几分不适。 少顷后,她扶额幽幽长吁。 萦绕脑海的负面情绪逐渐消退,那股憋闷心口的恶气也在平复。 心思微动,她已然知晓是埋藏在呡山最深层的‘肉体’再显、将那股万载煞气重新凝聚收回,这才令她的情绪得以恢复稳定。 “看来,天禄在山巅之上也遭遇了些事。” ‘茅若雨’又低头瞧了瞧怀里程忆诗惹人爱怜的睡颜,不禁面露歉意,轻叹道:“你这固执女人,还是初次躺在我怀中,露出这般憔悴可怜的模样。若在过去,实在是难以想象。” 说话间,她拂袖当空一挥,道道月色霞光汇集至掌心之上,凝结成一枚精巧玉石。 旋即,顺手将这枚玉石缓缓渡至程忆诗的心口处,宛若水波般隐入雪肌血肉之中。 “这等天赐良机,便趁势助你一次,早些踏入神魂转变之境……以所谓蛮境修为傍身总归有些自保之力。” “将忆诗交由我来照顾吧。” 温润轻柔的嗓音悠然响起。 ‘茅若雨’身子微侧,就见云玥不知何时已至背后,噙着淡淡笑意俯身凑近过来。 “擅自挣脱束缚,你倒是用上了真本事。” “瞧见你们二人争斗的热闹,我也有些担心。”云玥将程忆诗从其怀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略作探查,心下安定不少。 虽看着皮外伤不少,但内伤已尽数修复,甚至还有海量澎湃的至阴之息融入体内,可谓助力不小。 “你现在,已恢复冷静?” “嗯。” ‘茅若雨’轻轻颔首,垂眸低吟道:“刚才我之行径着实恶劣了些,还望原谅。你若心中有气,再出手惩戒我一顿也无妨的。” 云玥不禁莞尔道:“姐妹还说何见外话,权当是家人间的嬉闹便可,不必放在心上。” “……” ‘茅若雨’微抿朱唇,清冷俏脸上泛开一丝复杂。 “刚才我已听见你们之间的对话。” 云玥脸上笑意渐缓,低声道:“你与忆诗的……前生,皆是在万年前就已存在的仙人?” “是。” “但不同于忆诗她陨落后的轮回转世,而你则留下了一缕残魂,兜兜转转最后转生成了若雨?”云玥眸光闪烁不定,又转口道:“不对,你并非当真转生成了若雨,而是借助某种媒介与若雨达成了共生,相依相存不分彼此?” 说着,她的眼神很快转至其胸口衣襟。 在水色胸兜包裹住的硕大耸峰之间,心海冥灵坠正被白皙嫩肉紧紧夹拢,流转着瑰丽色彩。 “而媒介,便是这枚玉坠。” “是,又不是。” ‘茅若雨’抚上胸前玉坠,轻声道:“我的一缕残魂确实寄存于玉中,但我与若雨之间本就有着奇妙因缘,正因如此,我才能与她真正融为一体。” 云玥若有所思。 魂魄完美相融,除非是术法强为,本就可称得上惊世奇缘。 “不过你施展的手段,其中韵味与我……与月魂圣宗之间颇有几分相似。” “我并不知后世发生了何事。”‘茅若雨’摇了摇头。 她仪态优雅地站起身,皓腕微抬,朝远处另一头蛟龙一招手,困着华舒雅的囚笼很快朝莲台飞来。 云玥见状面色微凛:“你如今难道还要——” “与忆诗不同,舒雅乃是真正的凡人肉胎。” ‘茅若雨’低吟道:“她心灵纯洁剔透,天赋极强,趁此地结界尚在,自然能多加指点其一番。” 云玥不禁轻叹一声:“你有此闲情逸致自然无妨,不过这呡山内当真无甚忧患?” “有天禄坐镇,无需生忧。” “这般笃定……好吧,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云玥轻抿艳唇:“该称呼你为若雨,还是……” ‘茅若雨’侧首微瞥,低声道:“我只是万载之前的一缕亡魂,你喊我若雨,还是喊我往日姓名都无所谓。” 云玥心思微动,似有所思道:“你过去的名字是——” “于璇灵。” …… “于璇灵?!” 林天禄满脸错愕,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难道是同姓似名……于玄临之流? ‘杨婵贞’美眸轻眨,淡然道:“璇是美玉,灵乃万物之灵,先生并未听错。”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天禄一脸茫然,挠头困惑道:“我认识另外一位姑娘,她同样名为于璇灵。你们二人之间难道当真如此巧合的同名同姓?” 虽然并非绝无可能,但恰好让自己一同遇见,这就有些“‘她’本与我同出一源,皆为于璇灵。” ‘杨婵贞’玉手五指微张,丝丝水流在身前聚成一枚玉坠轮廓。 “心海冥灵坠,此物便是维系我等圣魂存在的宝物。” 她嗓音空灵的继续解释道:“先生应该知晓所谓魂魄之说。 自万载之前陨落,我等魂魄便受创分裂,被迫分离。埋藏呡山的乃腐朽肉身与命魂,而藏于心海冥灵坠内的乃是天魂,唯识魂暂且不知去向。” “以三魂为引、控七魄,转六轮,聚五行,自成因果罪业、造就真仙之躯,便是在万载之前的天海之主。” 林天禄听得屏息凝神,面色肃然。 “如此说来,你们都是于璇灵的……一部分?” “嗯。” ‘杨婵贞’……于璇灵微微颔首道:“只因识魂失散不见,我等如今只能记得万年之前的零星记忆。” “这可真是——” 林天禄一时哑然无言。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等惊异之事。 “此事,确实让人很是惊讶。” 他揉捏着眉心,稍作镇定,出声询问道:“但姑娘你特意将我喊来,不仅是为了交代清楚此事,还有其他忙需要我帮上一把?” 于璇灵也丝毫没有遮掩扭捏之意,干脆颔首道:“此事,当世唯有你一人能够办到。” “何事?” 轰隆——!! 突然间,这片水月秘境荡开诡异震颤,仿佛地动山摇一般! 林天禄面容板起,凛然望向前方。 就见湖泊水面翻卷涌动,仿佛有一物自水底深处升起,破开层层涟漪直至漂浮到湖面之上。 在无暇月色映照之下,恍若圣洁绝尘的供奉祭台,唯几缕淡淡霞光洒落盘绕。 而凝神细瞧,赫然发现在祭台之上正安静躺着一具女子身躯! 且因其破水而出,整座秘境之地仿佛变得更为森冷阴寒,似踏入冬日,天际月空之上飘散晶莹雪花,宛若苍生悲恸哭嚎。 林天禄不禁喃喃道:“祭台上的女子,难道就是……” “是‘我’。” 于璇灵轻声道:“自万年前陨落,这具肉身便被埋葬于秘境最深处,以呡山为根筑起遮天玄阵,保万年不朽,肉身永驻芳华。” 林天禄刚想凑近上前,但很快面色一凛。 有一股极为古怪的气息正逸散萦绕,阻拦在前。 “姑娘,你想让我帮忙之事,与这具身躯有关?” “没错。” 于璇灵轻启朱唇,森然道: “将这具肉体,彻底泯灭。” 第三百八十二章 身躯不朽,斩恶除怨 “泯灭肉身?” 林天禄神色错愕地回首道:“你是想让我……将你自己这具尸身毁掉?” 这是何匪夷所思的要求!? 但于璇灵语出惊人后仍无比平静,颔首道: “历经万年风霜,我之仙躯虽依旧完整无损,但久生恶灵、怨念自成,已渐渐化作污染之源。若放任不管,再过几年,呡山之清静必将会被扰” “姑娘的意思是……这具肉身诞生了其他灵智?” “并非如此。” 面对询问,于璇灵只是摇了摇头:“三魂俱在却尽数离体,生得并非灵智,而是自绝自灭的尸煞恶气。若再不加干预,这股气息也会影响到我等三魂的神智,以至做出些凶狠粗暴之举。” 林天禄听得若有所思。 大概是类似……僵尸异类的存在? 若是寻常僵尸也就罢了,但这位天海之主在万年之前可谓有着翻天覆地之能、名号威震诸界,其身躯若成了毫无理智、只知杀戮的阴尸大肆破坏,想来当真会造成相当大的威胁灾害。 确实得妥善处理才行。 “刚才我对你出手,亦是试探检验。”于璇灵轻声道:“我之躯体虽沉寂万年之久,但体内修为仍具五成,可达半步煌业真仙境,哪怕没有灵智能苏醒反击,其方圆十丈之内仍有领域存在,即便呡山崩碎、苍穹塌陷,身躯亦不会有丝毫损伤。 而在外侧有数十道常驻的护身灵法,随意踏足靠近者,必将灰飞烟灭、神魂俱毁,非仙人不可接近。你若修为尚浅,我自然不会再让你以身犯险。” 林天禄听得一阵呲牙:“姑娘你……还真是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这哪里还是一具空壳肉身,分明就是一座人形要塞。 于璇灵紫眸轻眨,语气渐缓:“一介女流,终究要在诸界纷争中保护好自己。” “……” 林天禄眼角微微抖动。 虽听着略显微妙,但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但姑娘你要我破坏肉身,你又该怎么办?” 林天禄皱眉困惑道:“没了肉身,你往后……” “还有婵贞在。” “姑娘是要夺舍?” 于璇灵轻抚胸口奇纹,垂眸低吟道:“婵贞之诞生,本就是为承载我命魂之用的容器,我与她命运共联、心识相融。待往后合为一体,我是于璇灵之际,亦是杨婵贞,不分彼此。” 林天禄拧紧眉头,沉声道:“杨姑娘她过去可曾知晓此事?” “她对此事心知肚明,更早有所准备。但婵贞她……” 于璇灵微抿唇瓣,似沉默片刻,很快继续道:“她往后依旧还会是呡山青女、是杨婵贞。除非临至危险,我不会再现身打扰她,安静沉眠便是。” 林天禄听得略感诧异。 这位天海之主竟没有丝毫夺舍重生的念想,此番言语听来,倒更像在为子孙后代谋福祉一般。 “姑娘你当真……无悔?” “呡山从古至今,便俱为一体。” 于璇灵眼神空灵深邃,平淡颔首道:“婵贞尚在,我亦尚存。” 言语虽短,但其中的坚定之意已再清晰不过。 林天禄轻叹一声,重新露出温和笑容:“姑娘深明大义,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你不恼就好。” 于璇灵轻声道:“该去解决这具肉身之祸了。” “好!” 林天禄活动了一下筋骨,兴致满满道:“姑娘指点一番,待会儿我该如何做,才能妥善处理?” “不知。” “——啊?” 这无比干脆的回应,令林天禄顿时一呆。 “姑娘你……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麻烦?” “我从未经历过肉身堕化,确实不曾知晓。” 于璇灵美眸忽闪眨动,竟莫名有几分呆萌的娇憨感。 “况且在万年前受重创而死,识魂消散失踪,我等记忆更是残缺不少。只知……应该唯有将肉身泯灭摧毁一道。” 林天禄不禁干笑一声:“还真是简单直接。” 不过 “姑娘,当真唯有毁灭肉身一法可用?” “……或许,你能有其他方法。” “既然姑娘也没有笃定把握,索性让我来试一试。”林天禄神色郑重,提议道:“让我先靠近祭台亲眼瞧瞧状况。 但我眼下要强闯进去,应该无妨吧?” 于璇灵轻声道:“领域与结界,唯暴力可以破解。自然必须得要强闯。” “好,姑娘在此地等我回来。”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迅速踏出脚步,迎面直接闯入笼罩着结界的范围之内。 “——嗯?” 刚一踏足此地,他顿时感到阵阵诡异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每一缕微风都好似兵刃交织、削骨矬肉,瞧着都能觉威力不凡。 但 林天禄脸色古怪,随意挥了挥右手。 别说是身体被寒风撕扯出什么伤口,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毁坏,这些寒风被尽数抵挡在外,仅徒有其表。 “看来,我勉强还能顶得住?” 林天禄稍作正色,继续迈步前行。 “……” 站在远处的于璇灵见状心下稍安,暗中松了口气。 自己这具真仙躯体万法不侵、更足以反噬万物,哪怕同为真仙都难以靠近。 如今林天禄却能轻松踏入此地,不仅修为远超想象的强大可靠。 而且,他果然是…… 自己选中的男子。 嗡! 林天禄抬手穿过一层水波涟漪,虚握双手,将阻拦在前的无形壁障强行撕开,颇为顺利地来到祭台三丈之内。 随迷蒙水雾渐渐消散,祭台上的女子身影也愈发清晰可见。 “这,便是于璇灵在万年之前的模样?” 林天禄心下好奇,可靠近定睛一瞧,顿时睁大双眼。 “这、怎么——” 此女身上穿戴的衣物,怎会如此眼熟?! 水色纱裙包裹着浮凸曼妙的娇媚玉体,烟纱缠身、绣纹错落精致,在裙角胸襟上绘出神采精美的花卉印记,薄纱裙摆下一双美腿紧紧并拢伸长,透肌水丝紧裹丰腿软肉,在雪肌之上描绘出圣洁纹路。 这身衣物,明明是当初若雨所穿! 林天禄面露震惊,连忙上移视线,直至瞧见了这位‘于璇灵’的面庞。 旋即,他的呼吸不禁一滞。 正是…… 若雨。 满头银白如雪的长发散落祭台,叠放柔荑,妩媚绝美的玉容万年不变,双眸紧闭、神色安详平静,仿佛并非死去万年之久,而是一位绝色美人正安静清幽的入寝歇息,似随时都会睁开眼眸苏醒过来。 “这世间,竟当真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林天禄满脸震撼地来到祭台旁,低头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圣洁面庞。 但仔细观察几眼,倒能发现此女的面容眉宇比若雨还要更成熟几分,且细细端详下,甚至还会感觉…… 林天禄连忙回首,望向正在远方守候的倩影,眼神一阵闪烁。 与杨婵贞同样有几分相似。 仿佛是将二人的面庞特征交汇至一起,这才成为了这万年之前的天海之主。 “若雨如果身在此地,瞧见这位前辈,怕是也得被吓得一惊一乍的。” 林天禄轻吁一声,强自冷静下来。 暂且不论长相相似与否,这具肉身确实得好好处理一番才行。 因为哪怕他都能一眼瞧见,这位‘于璇灵’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下隐隐有黑气萦绕,似经络血管般遍布全身,仿佛是在洁净白布上泼洒的大片黑墨,圣洁受污,颇为触目惊心。 “有些难办啊……” 林天禄暗暗咂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难道当真一掌拍下,将这具肉身强行拍成齑粉,一了百了? 又或者,可以用他体内的灵气尝试一番? 心思急转,他很快调动起体内灵气,在掌中汇集成团,试探性地将灵气靠近这具不朽肉身。 好像……并没有什么排斥性? 林天禄暗自沉吟琢磨,又有意将灵气靠近其体表流动的黑气,一寸寸缓缓挪动,生怕会突然有何异动发生。 毕竟这终究是别人的身子,总归不能随意胡来。 若不慎弄坏了 正主就在远处盯着,实在不好意思。 况且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朽仙人,若当真出现何异变,事后怕是难以收场。 “……” 但随着灵气已贴近到腰侧肌肤,在其体内流动的黑气也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消散、亦没有任何排斥。 林天禄眉头紧锁,沉吟间试着将灵气慢慢注入,看能否从内部强行净化或是治愈。 直至,灵力无比顺畅地流入其体内。 他正想调动灵气运转扩散,但很快讶然发现 于璇灵的肉身之内似一片无垠星空,星辰密布,仿佛有整个苍生位于其中。 只是所有星辰早已熄灭暗淡,星空昏沉无光,似已至落寞枯败。 “竟如此玄妙非凡。” 林天禄暗暗惊叹。 这,便是仙人的仙躯。 不过细瞧之下,似乎与自己体内异状还颇有几分相似。 “既然躯干没有丝毫反应,再来试试头颅如何。” 林天禄面色肃穆,小心翼翼地将手掌划向其面庞。 但在下一刻,他却呆然看见了于璇灵…… 正睁着湛蓝瑰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片刻沉默后,林天禄勉强扯起一抹尴尬笑容:“久、久闻仙子芳名,如今亲眼一见当真人如其名。” 这死去万年的仙子,怎还会突然诈尸的?! “……” “仙、仙子,下午好……?” “……” 见其只是默默盯着自己,林天禄不禁咽了口唾沫,再试探道:“姑娘,你可还有意识?” 但于璇灵仍依旧一言不发。 林天禄仔细观察两眼,才确信其眼中并无丝毫灵光神采,以手掌在其眼前划动两下也无丝毫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暗自惊疑之际,满脸错愕地瞧见其指尖蓦然颤抖了一下。 “等等,难道这具肉身当真要彻底复苏?” 见此状况,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正纠结着该如何处置旋即,就见眼神空洞的于璇灵抬起交叠在腹前的柔夷,轻柔握住了他停留在面前的手掌。 林天禄神色一怔:“姑娘你……” “你,来了。” 朱唇微启,于璇灵竟发出一丝悠远低吟。 而这一声舒缓呢喃,虽无丝毫起伏,可令林天禄却如遭雷击般面色陡变,目光惊异连连。 恍惚之间,仿佛二人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正亲昵相依互诉衷肠“我之残躯,就交由你了。” 于璇灵渐渐垂下眼帘,宛若沉睡般安详宁静:“或许会有些波澜,但我相信如今的你。” “等、等一下,于姑娘!” 林天禄心头一震,连忙道:“我还想与你再说——” 可话音未落,于璇灵这具万年不朽的仙躯圣体竟开始泛起丝丝荧光。 并非遭受灵气冲击,而是其仿佛放下了所有戒备心防,自行在泯灭崩解自己的身躯! 咔嚓! 宛若瓷玉般溃散崩裂,整具身躯倏然间破碎成漫天飞舞的晶莹光点。 林天禄呆然片刻,眼神骤然凝起,当即伸出右手:“别想撂下一句话就溜个干净!” 嗡! 流光四溢之际,澎湃灵气宛若涡流般凝聚旋绕,卷起那些溃散的残躯光点迅速回拢收缩。 心间微颤,仿佛体内的太乙仙山似同样有了感应律动,极为宏大的灵气之潮汹涌弥漫,在背后霎时浮现出连绵不绝的仙山虚影! 自漫山仙雾的簇拥之下,无数光点最终渐渐凝聚,在林天禄的掌心之中构筑成了一枚晶莹珠玉。 不仅如此,能感觉到笼罩在四周的结界也在坍塌崩落,一同汇入珠玉内部。 直至风波渐平、豪光消逝,倏然间再度恢复了那浅月湖泊之景。 “……” 林天禄打量着掌心中悬浮的精美珠玉,顿时松了口气。 幸亏仙人身躯早已脱离纯粹的血肉之躯,这枚小小珠玉,便是于璇灵的肉身精元所化,随时皆可复原。 至于接下来 珠玉蓦然轻颤,骤然脱离掌心飞向后方。 林天禄神色一紧,连忙紧随跟去,却见这枚珠玉最终落入到了‘杨婵贞’的手中。 “……你当真胡来。” 于璇灵轻轻握住珠玉,蹙眉浅叹:“若有些许疏漏,可要发生无法挽回的惊变。” 林天禄闻言不禁哂笑一声:“但如今看来还算圆满?这具身躯虽变成了珠子,但于姑娘你应该能……” “你能保留下我的肉身,我很感激。” 于璇灵微抿朱唇,又松开手掌,让珠玉缓缓飘回到林天禄面前。 “但我如今已是一介亡魂,即便收下这具肉身也无意义,索性交由你来保管吧。” “啊?” 林天禄听得满头雾水,愣愣地将珠玉接过。 他一个正常男子,无缘无故收藏保管什么女子身躯难道是能从中参悟出什么玄奥至理、奇妙功法之流? 于璇灵螓首轻斜,淡然道:“我之躯体还算柔软,每至深夜之际,抱怀入眠总归能舒服些?” “……” 林天禄表情僵硬,突然觉得这枚珠玉变得烫手起来。 他何时有这种古怪癖好!? 见其面露窘迫之色,于璇灵悄然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只是这份笑意一闪即逝,她很快轻声提醒道:“既是收下了我的身子,可别忘了真正的麻烦。” “麻烦——” 林天禄神色微沉,侧身瞧向远处祭台。 在肉身被取走之后,有黑气在其上浮现凝聚。 “那些尸煞恶气并未消散?” “你刚才将肉身与煞气分离成了两半,终究未将祸患彻底掐灭。” 于璇灵轻声道:“正如我残留在肉身内的‘残识’所言,接下来还得有些小小波澜。” “残识……么?” “魂与肉,皆是‘于璇灵’,亦有本能反应。” 林天禄面露沉思之色,蓦然低吟道:“于姑娘,你我之间是否有何因缘,在万年之前……我们之间又是否相识。” 若非如此,刚才那具肉身残躯又怎会突然对他说出那番话。 于璇灵眼波流转,轻启朱唇道:“陨落万年,我已不记得大多往事。但——” 她轻轻按住了心口,嗓音渐柔:“无论身还是魂皆认同了你。这片从未有外人踏足过的呡山秘境,也唯有你来到此地与我相见。” 林天禄面色几度变幻,神情郑重地微微颔首。 “感谢于姑娘垂青。” 轰隆——!! 秘境突然剧烈震荡。 林天禄侧身回望,就见一抹黑影在萦绕的黑气之中缓缓显现,墨发狂舞,双臂一展,顷刻间仿佛令这片天地都为之震撼,无数惊雷轰鸣炸响,骇人威压轰然倾轧而来! 脚下湖泊翻腾、似山河倒转之状,令林天禄不禁咧嘴哂笑:“于姑娘,这等异状可不像是‘小小波澜’啊。” 哪怕此地是以仙人手段再构的异界,方圆规模也丝毫不下一片真正界域。 而这等毁天灭地之威势,怕是足矣震撼苍生,宛若天魔降世、灭世灾劫临近! “——但,有你在。” 于璇灵迎着凶猛混乱的拂面风暴,发丝舞动,抿唇轻笑道:“我很放心。” “那可得多谢姑娘如此信任了。” 林天禄凛然一笑,扎起衣袖,一步步再度迈出。 远处黑影愈发凝实,似幻化出于璇灵的身姿面庞,面色却更为冷漠,双眼唯漆黑空洞,张开深邃如渊的檀口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恐怖尖啸,蛛网般的黑纹骤然扩散至天地,仿佛要将这片呡山秘境彻底侵蚀吞没! “姑娘积攒了万年之久的‘起床气’着实惊人,就连模样都变得骇人啦。” 林天禄半开玩笑的调侃一声,眼中翠光流转,兴致盎然地捏紧双拳,阵阵澎湃灵气从拳缝之中喷涌满溢,宛若道道流火燃烧。 他回想起于璇灵之前施展的诸多玄奥剑法,心念微动,扶臂似托举高抬,三道各异剑芒骤然显现。 一剑,斩岳分海。 一剑,腐朽寂灭。 一剑……离神断魂! 金、黑、红三柄瑰丽灵剑浮于掌间,气息倏静。 尸煞恶气尖啸声更为尖锐刺耳,仿佛震撼魂魄,双手大张,似有无尽怨念化作黑洞吞噬周遭万物! “——此生,已有转变。” 面对遮云蔽月的滔天魔威,林天禄眼神兀凌,面色渐作肃穆:“散尽怨念,安息吧。” 并起剑指,果决点出! 豪光乍现,剑芒似撕裂苍穹夜空、寂灭神魂! 双方交错一击,无数裂纹霎时自秘境穹顶破碎,星月绽裂、云雾俱散,三道无上剑意几乎瞬间将此方天地斩至泯灭! “……” 尸煞恶气的身影,在洪流之中渐渐消散。 唯剩几缕流光被卷入灵气潮浪,翠绿灵锁交织之际,一同汇入环绕天地的仙山云海之内。 第三百八十三章 波澜渐止,月衍龙影 剑光散尽,万籁寂静。 只余一片明亮澄澈的瑰丽夜空。 林天禄挥手散去缠臂灵气。待确认残留的尸煞恶气已灭,这才放松下警惕。 “如此一来,呡山之地的隐患便已彻底去除。” 他回身望向不远处的于璇灵。 夜色之下,那一抹倩影始终俏立于莹亮湖泊之上,风华绝代、芳姿依旧。恍若翩飞于月空的水月仙子,哪怕面纱遮颜,朦胧神秘的缥缈圣洁仅一眼便令人魂牵梦绕、此生不忘。 “……多谢——” 于璇灵轻轻颔首:“助呡山化解了祸患。” 林天禄重新走来,温和笑道:“此番经历亦让我大开眼界了一回,能助姑娘一臂之力,也算举手之劳。” 而且 他略作内视一番。 体内太乙山中,一抹水色倩影正横呈于林间。 那枚肉身所化的珠子似在灵气冲击下被卷入仙山,重化作柔美身姿,寂静无声执手平躺,却更似宁静休憩,芳华雅致。 原本朴素清幽的太乙山巅,随着于璇灵肉身临至,仿佛有诸多花簇破土绽放,粉白淡蓝色泽的奇妙花卉尽情盛开,更增添几分瑰丽夺目,宛若春色降临,美景盎然。 而花团锦簇间,于璇灵似被万花环绕,随清风吹拂,花瓣摇曳飘荡,恍若踏足诗情画意的花海仙境之中。 “好好睡上一觉吧。” 林天禄重新睁开双眼。 却见于璇灵正神色怔然地抬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呢喃出声:“太乙山,如今就在你的体内?” 林天禄心头微动,如实应声道:“没错。姑娘可知我身上的异变由来?” “……我并不知晓。” 于璇灵美眸微抬,轻吟道:“但我知道,无论万年之前还是如今,此世间都没有任何一人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一切? 林天禄目光渐凝,沉吟思忖。 或许,自己获得这番惊世修为,并非是一次单纯的偶然。 “我知你心中还有困惑。”于璇灵嗓音澄澈空灵,淡淡道:“但时机一到,那些谜团或许便会迎刃而解,无需太过困扰。 不过,我唯有一事想提醒你。” “姑娘请说。” “要小心这场大势之争。” 林天禄眉头微挑:“这所谓大势之争,应该还不至于让姑娘如此在意?” 毕竟这妖鬼道界内规则所限,至强者都难以超越蛮境修为,要想达到魇境者都要付出诸多代价。 即便争斗激烈,对于这位自上古时代就存活至今的真仙来说,又有何惧之? 就如同那位赤姑娘一样。 “不对。” 但林天禄很快面色一沉:“姑娘的意思是,大势之争仅为表象,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于璇灵微微颔首:“万年轮回,何人不想万古长生、永恒不朽,立于当世巅峰享万族万界顶礼膜拜? 这丰臣国、乃至这周边数国统合,皆万年前苍北界自诸天坠落后留下的‘遗址’,破之后立而成,才会有北屿神宫的赤凰、有万盛仙宗、有呡山存在。 我能万年神魂不灭、肉身保存至今,自然亦有其他仙神能留存于世。” 她眼神泛起一丝波澜,指尖下移,点了点藏在胸怀内的羽毛:“就如同将这根赤凰灵羽交给你的赤凰一样,各有各的神通手段。而所谓大势之争……便是天地异变的一个信号。” 林天禄眼神闪烁,沉声道:“古界与幽冥界……么?” “所以,你得多加小心。”于璇灵缓缓道:“哪怕你已有了惊世修为,但往后或许会有诸多阴谋诡计接踵而至。你在此世崭露头角,威名远播之际亦会迎来觊觎。” “多谢于姑娘提醒。” 林天禄正色拱手道:“此事我会牢记在心,往后更不会有丝毫粗心大意。” “那就……好……” 于璇灵双眸逐渐失神,身形一阵摇晃踉跄。 林天禄面露惊异,连忙上前将其搀扶住:“姑娘?!” 低头细瞧,赫然见其胸口处如花卉盛放的精美纹路渐渐隐于肌肤,美背处还升腾起热气青烟。 “咳、咳咳咳……” 她仿佛彻底脱力般软若无骨,瘫软在怀连连娇咳粗喘,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过来。林天禄甚至都能感受到这具娇躯正在难以抑制的痉挛颤抖,甚是虚乏柔弱。 “我、我没事的。” 面纱下传出一丝娇弱乏力的软语呢喃,语气也与之前稍有不同。 林天禄颇感好奇,温声道:“如今……已变回了杨姑娘?” “嗯。” 杨婵贞微微颔首,柔弱道:“是我的身体坚持不住了,难以再承载吾主之力。” 林天禄皱眉道:“杨姑娘可有不适异常?” 承载万年前的仙人魂魄,这等‘壮举’可着实太过惊人,更让人担心是否会出现何变故。 杨婵贞抿起一丝淡淡笑意:“于前辈是我等呡山之主,能成其容器,本就是我的职责,先生无需担心。 况且于前辈她并未当真夺舍了我的身子,只是寄存体内,与我共生互存,这已是天大的恩情赐予。” 林天禄闻言神色一阵复杂。 杨婵贞之诞生,确实是令人闻之倍感复杂。 她并非作为爱情的结晶而被顺产诞生于世,只是借助呡山秘法融汇‘母亲’的意识与魂魄,承载前人记忆降生的一具‘完美容器’。 这具肉体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骼都是为了承载于璇灵复生所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未落得何凄惨下场。 林天禄感慨一叹:“此次呡山之行,可真是给我带来不少‘惊喜’。” 杨婵贞不知不觉已靠在肩头,垂首低语道:“此次……劳烦先生出手相助了,是我等呡山……欠了先生一份人情。” 听闻其语气愈发柔弱发软,林天禄眉头微皱:“姑娘如此疲惫,如今可要躺下歇息会儿?” “……” 怀中并无任何反应。 林天禄心头咯噔一声,连忙低头检查,这才哑然发现杨婵贞竟已昏昏睡着,半倚半靠地贴着他的胸膛睡得香甜。 “看来当真是累着了。” 他无奈失笑一声,再望向周围月色湖景。 既然唤出结界的施术者已是昏迷,此地应该很快就能自动解除。待会儿再找间房屋让其躺下休息一番,其他琐事之后再慢慢交谈。 只是 默默等待许久。 林天禄仰头望天,一脸无奈。 这片异界,好像没法自动解除。 …… 铛——!! 剑鸣震颤,回荡莲台之上。 华舒雅单足点地,滑行出十来丈才勉强停滞,银牙紧咬,紧攥握住掌中长剑,但臂膀已是乏力难当,全身各处都传来阵阵酸疼。 “很好。” 一丝平淡清冽的女声很快随风飘来。 “仅仅几日功夫,你已将情剑意境演练至熟稔,不仅天赋斐然,亦是勤奋刻苦。” 华舒雅拄着长剑勉强站起,目光锐利地凝视着前方的曼妙倩影。 于璇灵拂袖散去身侧悬浮的兵刃,娇容清冷淡然,颔首道:“无暇剑体初成,只要再好好提炼我交于你的‘龙意珠’,修为成长定能顺畅。” “你……” 华舒雅下意识按住酥胸。 不久前双方交手之际,正有一枚珠玉从此处融于体内。 她不禁秀眉微蹙,纠结片刻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垂首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馈赠。” 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误会冲突,但此番指点终究是实打实的。 而且有云玥从旁解释,终究解开了双方误会。 “既然——” 于璇灵正欲开口,蓦然神色微怔,扬首望向上空:“邪气已消,天禄那边已经成功了么?” “前辈,发生了何事?” “你我交流,到此为止。” 于璇灵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地看向华舒雅:“坚定剑心、一往无前,你便有不输任何人的潜力。” 华舒雅正错愕茫然间,于璇灵突然脚步一阵蹒跚,几欲摔倒在地。 而周围的莲台湖景也在自行消散,不过眨眼间,在场四人又回到了清冷寂静的竹林小屋旁。 “前、前辈?” “唔?” ‘于璇灵’勉强站稳脚步,扶住额头,失神双眸逐渐回神后,顿时浮现惊骇之意。 “——忆诗?!” 她骤然回身,身姿如影,当即出现在云玥身旁,满脸焦急地看向其怀中沉睡的程忆诗:“云姐姐,忆诗她当真无妨?!” 见眼前美妇神色不安,云玥不禁失笑道:“她若当真出了事,我又怎会这般笑吟吟的。别说是内伤,如今就连身上的皮外伤都已好的七七八八,‘你’所赠予她的好礼,如今反而给她带来不少好处。” “恢复过来了?” 华舒雅这时也收剑连忙赶来,好奇道:“姐姐可还记得我们?” “奴家……” 茅若雨红唇紧抿,攥住双手,露出一副愧疚万分的尴尬神情:“当真是奴家的错,竟稀里糊涂间做出这等粗野之举,让大家都受了伤、遭了疼。” “我与舒雅还好。” 云玥轻笑一声:“至于忆诗,待会儿等她醒来你再与她聊上几句吧。” 茅若雨微微颔首,一时沉默无言。 身旁的华舒雅心下稍安,连忙转移话题道:“若雨姐姐可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 “奴家的身子被她操控……不,仿佛是被其意识占满了脑袋,下意识地开口说话和战斗。但她在想些什么,奴家却是丝毫不知。”茅若雨颇为苦恼埋怨地敲了敲额头:“若有机会,奴家当真想将她揪出来好好斥责一顿才行。” 云玥不禁扑哧一笑:“你与那位前辈早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责骂她又与欺负你自己有何区别。” 茅若雨垂头丧气道:“之前明明已将神魂心识归一,怎会突然出现这等变故……” “总归是此地之异常。” 云玥神情严肃了几分,正色道:“这呡山与若雨你颇有联系,待会儿我们得好好询问一番。若有机会,若雨你也可以沉下心神试着与那位前辈多做沟通,兴许能有不少收获。” “奴家明白——” 茅若雨刚一点头,竹林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快步蹒跚走来。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瞧见是之前那位呡村老妇。 “你、你……竟然是你!” 但这位老妪如今却是满脸惊讶,目光灼灼地盯着茅若雨瞧个不停,以至于美妇都感觉有些浑身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轻咦道:“老夫人,你这是……?” “不必多言,老身如今就送你上山。” 老妪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满是惊喜之色:“与山主相见,定是我等呡山千万年前来的一桩美事!” 说着,她连忙上前恭迎接引:“还请快快跟上老身。” “啊……啊?” 茅若雨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一阵错愕。 同时感到后背处被狐尾轻柔一推,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连忙回首一瞧:“云姐姐?” “到山上瞧一瞧吧。”云玥温柔笑道:“兴许天禄那边也发生了些事,你与呡山联系颇深,应该能试着帮上些忙。” “那你们如今……” “我与舒雅先留在此地。” 云玥柔声道:“这呡山总归有些规矩,我们不便叨扰,留在此地休整一晚也无妨。” 茅若雨俏脸渐凝,郑重颔首应声。 少顷后,她很快跟随着老妪一同离开了竹屋,从后山启程往呡山山巅攀登而去。 …… 与此同时,在呡山领地外部。 那名高挑性感的丽人隐于高耸树杈之上,冰冷鬼瞳凝视着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呡山,暗自呢喃道:“此地便是传闻中的呡山,果然神俊非凡。哪怕是我都能感到其中底蕴超乎想象……那呡山青女确实有些来历,与谷主所言皆是一致。” “至于山中藏匿之秘……” 她抵着晶莹下颔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罢了,呡山终究与天禄他们颇有因缘。我若强闯反而会徒增误会。” 至于眼下 高挑丽人侧身回眸,远处隐隐有股森然气息正朝呡山方向逼近。 “蛮境……不,还要在蛮境之上。” 她秀眉微蹙,心下略沉: “并非丰臣诸势,而是来自外域的东皇帝门一脉么?同在妖鬼道界之内,却能有这等惊人修为,看来这东皇帝门之底蕴同样不凡,竟能接连‘培养’出两名魇境强者。” 又或者,这东皇帝门内有其他手段能突破妖鬼道界之桎梏? 思酌沉吟之际,她皓腕微转,一柄雕纹匕首倏然落入掌中。 而在下一刻,一声嘹亮大笑蓦然响起。 “在下早闻‘戮鬼’之名号,相传姑娘此行不知斩杀多少沿途妖鬼术者,手段之凶狠、凶名之盛可谓百里闻风丧胆。 但今日亲眼一见,没想到竟是位如此窈窕丰盈的妙人,当真瞧着便令人心动怜惜不已。” “你们东皇帝门插手丰臣之事,是想自寻死路么?” 高挑丽人紧握匕首,面容清冷淡漠,寒声道:“已当着天下人的面被一名书生活生生打死一员,如今还敢再来一人,莫不是再想折损兵力于此?” 片刻后,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负手从林中走出,大步流星,俊朗面庞上满是傲然笑意:“那玄生林天禄确实有些门道,我等招惹其撞上了铁板,甘愿认栽。但并不意味丰臣领地之内人人都是林天禄,我等对付些无依无靠的小卒还算绰绰有余!” “此举,对你又有何益处。”高挑丽人冷声道:“我可不记得曾杀过你东皇帝门之人。” “姑娘之芳名,着实让人好奇不已,自然是想来瞧瞧。“中年男子咧嘴一笑,虽看似笑容温和,但双眼却无一丝笑意,甚是阴冷。 其眉宇间的凛然威压,宛若盯上猎物的凶狠猛兽,獠牙隐现:“毕竟你虽有意在隐藏行踪、掩盖形迹,但我能瞧得出来,你几番杀戮之行并非随性而为,而是有目的得想保护某人……或者说,替某人铲除些麻烦,如暗中的刺客守卫。” 高挑丽人眼帘微垂,一言不发,鬼瞳却更显阴森冰冷。 “你或许与林天禄之间无甚关系,但只要将你擒下,对我而言可是有益无害。” 中年男子拂袖抬手,笑容谦和,抱拳拱手道: “当然,姑娘若能配合一番,与我联手合作,那在下自然是再欢迎不过!姑娘之修为惊人、而我修为更是不弱分毫,强强联手,在丰臣国内便犹如无人之境。 而在下亦能保证不会碰姑娘哪怕一根汗毛,妥善相待,奉姑娘为我东皇帝门的座上宾,将来能共谋天下大事!” 但出言劝和之际,其心底正暗自冷笑沉吟。 如今现身示人,便已下定决心出手收网。 ——此女,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待将之顺利擒获后,不仅能从此女脑海心识、神魂之中汲出与林天禄有关的情报,而且此女身上更是充斥着玄妙‘魅力’! 不仅花容月貌、美艳异常,成熟诱人的身段可谓当世罕见,最重要的是,此女体内散发着极为匪夷所思的醇厚香气。 他并不清楚这股香气究竟从何而来。 但作为本能,他却是笃定此女体内流转的阴气,定然是万中无一的大补之物,配其纯阴元体,简直是无上珍宝! 若能将其一身功力榨干吸尽,正好与他东皇帝门无上法门相辅相成,一夜之间便能修得百年功力! 心思急转间,还不等高挑丽人再度开口回应,中年男子便带着温柔笑容,暗中叩下了逼命之招。 蠢女人,已没了最后的脱身逃命之机。 一抹苍白光影,倏然爆发! “嗯!?” 高挑丽人心头一震,暗掐印诀,但脱身之法却被强行反噬瓦解。 转瞬间,四周仿佛被滔天白烟笼罩,迅速陷入模糊不清的诡谲环境内,好似水雾萦绕,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惊天大雾。 只一眼,高挑丽人便明白 此地,已化作魂源心界。 而且不同于蛮境妖鬼的魂源心界,这魇境妖鬼唤出的领域更为完整牢固,当真犹如异界之地,笼罩无垠。 那股充斥着天地之间的恐怖阴气,哪怕她修为早已至蛮境层次,都感觉身心似火,有股由内而外几欲焚烧撕裂般的钝痛感。 可能在此地待上一时三刻,就会被飘散在四周的诡异白雾彻底融化! “尔等丰臣诸势,可曾见识过我等魇境手段?” 丝丝讥嘲冷笑声在四面八方各处响起。 “似真似幻、如梦交织,所谓魂源心界早已化作人间炼狱,足以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 “你很优秀、亦很有天赋资质。你如今若能束手投降的话,我或许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中年男子朗声笑道:“我名皇甫羽,姑娘好好将此名牢记心中吧,往后你我之间,或许还要打许久的‘交道’。” “……” 但高挑丽人仍旧一声不吭,略微压低身形,发丝飘扬,宛若雌豹般蓄势待发,裙袍之下的健美胴体紧绷勾勒出浮凸爆满的媚肉弧度,极具野性娇蛮的澎湃活力。 此刻心中,唯有一片平静。 她很清楚,所谓魇境便是象征‘梦魇’,如同无法摆脱的恐怖噩梦,笼罩于万物心头。 此人修为与蛮境之间有天差地别之分,哪怕有千般术法手段足以僵持对峙,可一旦魂源心界施展开来蛮境者,必死无疑。 这是双方魂力上的碾压,亦作为妖鬼、术者的根源差距,绝非三两招式能够弥补。 她如今若要强行展开魂源心界妄图正面抗衡,甚至不会有任何反抗之际,展开的魂力在瞬间便会被彻底侵蚀殆尽,任由对方肆意揉捏蹂躏,再无任何翻身可能。 所以,蛮境与魇境交锋唯有一招胜负,一瞬机会! 高挑丽人檀口微张,丝丝热气萦绕呼出。 “月衍秘法 眉心之间金纹勾勒交错,骨质外壳贴身构筑,妖异邪纹沿着曼妙身躯勾勒,末端逸散出丝丝缕缕的绮丽流光,宛若流苏缠身、烟纱笼罩。 ‘本源妖相之法’ 转瞬间,高挑丽人的身影恍若当真幻化作原始狂兽,光纹流转,丰盈四肢仿佛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背脊两侧隐隐交织成双翼轮廓。 滋滋滋滋——! 似有澎湃阴气碰撞,炸出道道阴冷流光,在白雾旋涡之中迸发出惊人气势。 “哦?” 而在白雾后方,隐约响起一声惊疑低吟:“这又是何等诡异招式?” 但片刻失神后,皇甫羽言语中很快浮现出狂喜之意,狞笑道:“很好!你身上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让我将你带回东皇帝门内好好研究一番!” 一张足有十丈之巨的白雾巨掌自旋涡之中浮现,带着无可匹敌的魔威轰然朝高挑丽人重重拍下! “——可笑!” 但面对排山倒海之势,高挑丽人扬起布满妖媚咒印的娇颜,凛然一笑:“这等修为,也敢称魇境。” 一道青光,倏然爆闪! 大地崩裂、白雾骤散,只见一抹青光似冲霄而起,将沿途一切都尽数斩断融化,刚刚砸落地面的巨掌更是被洞穿出一轮豁口,青炎燃烧,令融身于魂源心界内的皇甫羽呆愣了一瞬。 旋即,他当即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哀嚎,惊怒万分地抬头望向苍穹方向。 就见那一抹青光冲锋之势仍丝毫未停,带着凶猛无双的恐怖气势直上云霄,直至寒光一闪,此方由魂源心界构筑而成的异界天地当即被彻底撞碎! 支离破碎的阴气碎屑散落,四周恢复林间景色,皇甫羽发丝乱舞,狂怒大吼:“贱人!” 噗嗤! 数柄匕首短剑穿破烟尘云雾,倏然捅穿了他的身体四肢。 皇甫羽怒容狰狞,深邃如渊的气势几欲爆发: “这等手段能耐我——” 话语骤顿。 恰至此刻,一只宛若骨玉龙爪般的右手从后方骤然伸出,瞬间将其后脑直接贯穿,锋锐晶莹的指爪从其呆滞面庞中撕扯破出。 一击,枭首。 “月衍秘法,外道破邪——” 霎时间,现身其背后的高挑丽人垂眸淡漠,蓄势凝劲的左手之上似龙影咆哮,亦有邪魅鬼影缠绕流转。 “龙魄十影。” 十道青光邪影轰然间划破林间,却似一闪而逝的模糊幻影,转眼便归于宁静无声,落叶飘散。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狩猎颠倒,往事渐散 诡影消散,只余溅散开的残尸。 但高挑丽人神色依旧冰冷,迅速收手后撤。 她很清楚,蛮境与魇境之间,仍有云泥之别。 旋即,凶猛阴气轰然无序爆发,就见满地的破碎身躯骤然愈合,被完全撕裂的魂魄也再度合拢。 皇甫羽转眼复活站起,抬手捂住仍未彻底痊愈的破碎面庞,独眼中几乎喷出怒火,猛然挥手扫向后方。 轰隆! 伴随着苍白雾气喷涌,呈扇状倾轧翻腾,将数十丈树林都尽数吞没融化,生机泯灭,甚至就连大地都变成一片惨白结晶。 但,那一抹倩影已然消失无踪。 “该死!此女绝不简单!” 皇甫羽深吸几口气,勉强恢复镇定,目光阴冷地环顾四周。 此女知晓他要施展魂源心界。 而且,其甚至能以蛮境修为强行突破封锁。 这等精纯澎湃的修为、精妙超凡的手段,足以与魇境媲美,只欠缺境界桎梏的突破而已。 “可恨……这阴气之中还夹杂着其他诡异气息,仍在不断消磨神魂。”皇甫羽暗恨咂舌一声。 嗖嗖嗖! 霎时,几道破空之声再度响起。 皇甫羽当即挥袖将袭来的匕首挡开,凝神远眺,很快瞧见一抹曼妙背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腾挪远去。 “好惊人的身法!” 他眼神一阵闪烁:“明明已有机会从我眼下逃走,但却故意扔来匕首吸引注意……此女,是想将我引诱带走,借此机会伏击?” 心思急转间,皇甫羽很快扯起阴冷笑容。 这段时日,外界皆传此女心性狠辣残忍,如今看来确实颇有心计。 丰臣地界之内,除去古界与罗星,唯有一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玄生,林天禄。 此女想趁势将他引到林天禄身旁,借刀杀人。 又或者,想借他之手来与林天禄有更多交流沟通之机? “哼!” 皇甫羽握了握双手,狰狞笑道:“但你始终没有当面去见林天禄,足见你不愿对其暴露身份。 如此一来,往后我还有更多机会好好‘招待’你。” 若在往日,以他的地位与见识,当然不会对一名女子如此关注。 但如今亲眼一见,切身感受到其贵重价值,他心中便已彻底决定。 这等绝顶精粮,不可能眼睁睁让其逃出掌心。 只要再布下天罗地网,将其擒获带回东皇帝门,哪怕此地在丰臣国内的布局失败,亦有不小功劳。 “瞧你究竟还能逃出几日——” 噗嗤! 双手龙爪刹那间撕裂骨肉身躯,拧断捏碎了脖颈与心脏。 “呃。” 皇甫羽的狰狞笑容仍僵在脸上,头颅腾飞,无比茫然地看见了背后。 本该早已腾挪逃走的高挑丽人,如今正面无表情地现身后方,秀美足尖轻点在一柄短剑剑柄之上,屈膝躬身,呈爆发劲力之姿,丝丝缕缕的荧光缠绕四周。 旋即,高挑丽人轻启朱唇,宛若梦魇在耳畔呢喃:“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相同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的讥嘲。 话音刚落,破碎残躯当即被龙爪撕扯成了漫天碎屑。 而片刻后,皇甫羽借魇境不灭之能再度复苏愈合,面容狂怒地仰天爆喝,无尽白雾好似波涛般阵阵吞噬着周遭一切,气势冲霄震天。 只是…… 那高挑丽人的身姿,再度消失不见。 “贱人!给我滚出来!” 皇甫羽满脸怒火,神识不断扫遍四周各处。 他大意了。 此女并非一味扭头奔逃,那挥洒而来的几柄匕首藏有极为隐秘的腾挪之术,竟出其不意地发起了反击! 若非他踏入魇境,可能刚才那一击便足以身陨! “究竟藏身何处——” 嗖! 一抹虚实不定的残影在数十丈开外一闪而逝。 皇甫羽当即低吼出招,白雾如同凶猛海浪般狂涌而去,将沿途尽数吞噬殆尽。 但耳后又蓦然传来一丝劲风浮动,他连忙震荡阴气,背后炸起一阵惊天怒涛,十数柄匕首利刃被齐齐震飞。 旋即,又从另外一侧传来了破空之声! “究竟想要玩什么把戏!” 皇甫羽再度挥手将匕首吹飞,同时神念无孔不入的扫视着方圆数里,心下却愈发沉重。 不对劲! 此女不仅身法快若闪电、而且还精通某种敛息隐魂之法,哪怕神念探查都难以捕捉其飞踏轨迹,只能模糊窥见几道流光残影在周围忽明忽现、闪烁不定。 无声的森然寒意在废墟之间弥漫回荡,如同一柄柄无形锋刃抵在脖颈,正欲斩落带来死亡的最后一剑。 皇甫羽强自镇定,不断挥洒白雾追击吞噬,但心中却愈发焦躁不安。 仿佛……他反而成了此女眼中的猎物! “一时杀不了你,那就再花上几个时辰。” 阴冷呢喃宛若鬼魅低语,随着破空而至的匕首一同飘来。 “几个时辰不行,我就陪你再战上数日,让我瞧瞧你这魇境究竟有几分真才实学。” “……” 皇甫羽不易察觉地咽了口唾沫,脸色闪过凝重。 他,似乎招惹到了真正的……狂徒! …… 呡山秘境之中。 杨婵贞浅浅嘤咛一声,长睫微颤,悠悠转醒。 她勉强挺腰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浑噩不清的意识稍有好转。 而之前经历,自然也在她脑海中尽数浮现。 终究,已让天禄他知晓了这一切 杨婵贞抵在胸前的柔夷微微握紧,面纱下抿起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无论是她的过往、还是呡山的传承,两份因缘都已尽数交代,心中重担可算彻底放下。 “姑娘看起来,比之前要轻松不少?” 身旁响起了一丝温和轻笑。 杨婵贞美眸轻眨,连忙回首望去,发现林天禄正站在湖亭外,笑吟吟地倚靠亭栏而立,侧首道:“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总算是一身轻松?” “……是啊。” 杨婵贞略作沉默,很快颔首道:“秘密已不再是秘密,自然让我放下不少背负责任。”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衫,发现衣物整齐,甚至还被披上一件大氅绒袍,分外温暖。 轻柔抱起外袍递出,低吟道:“多谢先生关照好意。我虽耗尽体力,但还不会如凡人女子那般染了风寒。” “总归能帮姑娘遮一遮身子。” 林天禄将外袍接过,哂笑了两声:“如若不然,我站在一旁实在尴尬了些。” 那外敞暴露的耸峰在平躺之下,毫无束缚地均匀摊开,宛若硕大肉饼,浮凸出无比撩人的白嫩风情,实在是瞧不得。 杨婵贞眼波微动,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抚裙站起身,环顾四周月色湖泊:“此事已了,先生还要留在此地?” “我是想等姑娘醒来之后,再将此地秘境解开。”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要是鲁莽乱闯乱撞,若不慎损害到了此地秘境,那可大为不妙。” “先生还是这般善解人意。” 杨婵贞语气轻柔,衣袖一抚,身侧荡起涟漪。 旋即,周围景色也渐生变化,直至月色沉暗,再度化作略显幽暗深邃的地窟隧洞。 二人转眼便回到了秘境外的阶梯通道内。 林天禄眼神微凝,低声道:“杨姑娘,如今仙躯肉身被我收走,而神魂附于你体内,此地秘境还能维持下去吗?” “这秘境在万年前被炼制成一方无垠天地,以大神通凝作寰宇苍穹,亦是魂源心界的延伸。”杨婵贞轻声解释道:“只要神魂尚存,此地秘境便永恒不灭。” 林天禄若有所思。 仙人手段确实非同凡响。 不过 “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林天禄神色略显严肃,郑重道:“于前辈已成功附身于你,呡山祸患已除,你将来仍要待在呡山之中清修?” 杨婵贞悄然顾盼望来,紫眸流转着珠玉色彩:“先生又希望……我去往何处?” 被这份晶莹澄澈的目光直视,林天禄不禁面色微怔,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终究一时无言。 “先离开此地吧。” 杨婵贞并未咄咄逼人,而是轻声道:“我带先生去后山的墓园瞧一瞧。” “……好。” 随着美人接引带路,林天禄顺势走出了秘境石窟,回到雾气萦绕的山巅茅屋旁。 待绕过几片林园,一片种满了奇异花卉的花圃很快映入眼帘。 林天禄一眼瞧去,在不远处能瞧见一座巨大石碑,上面篆刻着诸多名字。 而在石碑旁还竖立着几座墓碑,其中便有一碑写着‘杨氏之女’。 “这便是……” “娘亲的衣冠冢。” 杨婵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副竹篮,其中放着红烛香蜡、花草盆栽。 她放下竹篮,顺手拿起一旁的扫帚扫走墓前的几片落花尘埃。 林天禄缓缓走到墓碑前,目光怔然地看着碑中红字,久久无言。 五十年时光眨眼便逝,而两份人生仿佛交织一起,往日种种似犹在眼前。 恍惚之间,脑海中接连浮现出当初在茅草小屋内的点点滴滴埋首读书的自己、身旁叽叽喳喳的杨氏之女,如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有打闹嬉戏、亦有几分温馨欢笑。 “……” 不知不觉间,他不禁看向侯立在墓旁的杨婵贞。 似感觉到了目光,杨婵贞略垂螓首,语气复杂道:“先生不必多瞧我,此墓……仅算心中寄托。” 林天禄神色肃穆,从竹篮中取出一份香烛: “如此说来,我这上香之举……” “权当是与过去告别吧。” 杨婵贞轻拢秀发,淡声道:“前尘已逝,我们终究要往前看才行。” “姑娘之心态,当真令人敬佩。” 林天禄感慨一叹。 旋即,他顺手点燃香烛后,对着坟墓躬身做拜三次,将之插在墓前的香炉之内。 同时又去为一旁的历代呡山青女之墓上了三炷香。 …… 待帮忙将坟墓周围修整清扫一遍后,林天禄见其已要带路离开,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杨姑娘,我这凭空多长了五十岁,如今倒不知该喊你什么称呼了。” 毕竟杨婵贞与其娘亲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 记忆皆在、执念相通,似是母女、又似脱胎换骨后的重获新生。 若深究下去,怕是得把自己绕到头晕。 “先生就如往日一样,喊我杨姑娘便可。” 杨婵贞紫眸微瞥而来,言语间隐含一丝笑意:“先生莫不是……还想当我的父亲大人?” “咳咳咳!” 林天禄猛地咳嗽几声,讪笑着摆了摆手:“杨姑娘还是饶了我吧。” 杨婵贞笑意微敛,轻声道:“倒是先生你,可要在呡山内多住一段时日?” “这……我本想上门与杨姑娘见上一面后就要离开,前去娘家探亲过年。” 没想到,竟知晓了诸多匪夷所思之事。 “也好。” 她颔首应声道:“但天色渐晚,先生便在呡山住上一夜,明早启程吧。 至于今夜,先生可以到我呡山的藏书阁内一观,从古至今的诸多书卷都在其中,定能让先生感兴趣,若看上何珍宝也能尽数带走。”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在下瞧瞧藏书便可,已是感激不尽。” 微风荡漾,抚动着美人的裙袍秀发。 杨婵贞眼波流转,提着竹篮领步在前,倏然顾盼回眸,恍若那一抹往日的少女风情。 面纱漂浮,精巧玉润的下颔隐现,噙着唇角一丝淡淡笑意:“呡山青女今日破例颇多,先生可得多多担待。” “啊……” 林天禄略微回神,很快坦然一笑:“这是自然。” …… 待二人回到竹林茅屋,脚步却是齐齐一顿。 因为不远处赫然有两道身影正等候在外。 “若雨?” 林天禄讶然道:“你怎得也上了山?” 而其身旁这位老妇人……难道是她将若雨带了上来? “山主。” 老妪连忙行礼道:“刚才老身感应到这位姑娘体内的奇异波澜,与‘传承’无二,特此将其带上山来。” 杨婵贞颔首应声道:“多谢婶婶操劳挂心,此事接下来就由我来处理吧。” “是!” 老妪郑重躬身。 但话至档口,她渐渐睁大双眸,震惊喃喃道:“山主,难道您已经与我等呡山祖魂……” “半年之前,祖魂便已融身入魂。”杨婵贞轻声道:“而今日再见我身旁这位故人,激祖魂之能,五十年前的传承之式已彻底完成。” 老妪浑身颤抖,眼眶之中似有热泪涌动,激动万分地想上前执手庆贺,但又有些敬畏般驻足难前,只是任由欣喜若狂的泪水滑落眼角。 杨婵贞悄然上前,主动握起了她的双手,轻吟道:“婶婶无需见外,婵贞依旧还是婵贞,将来呡山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而完成了我等千万年夙愿,将来安心隐居世外,再不必有任何挂念劳心。” “好……好啊!”老妪哽咽垂泪,一时难言。 见她们二人相依低语,分外激动,茅若雨略显茫然地来到林天禄身旁,低声道:“相公,刚才山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来话长。” 林天禄无奈一笑,很快在其耳边娓娓道来,不曾有丝毫遗漏。 …… 直至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茅若雨双眸中闪烁复杂神采,直至归于一脸沉重。 没想到,杨姑娘与相公之间竟有这等前尘因缘。而且还有这场万年之前的悠久传承,着实是令她倍感吃惊。 但最为重要的是…… 她与杨姑娘体内,如今皆寄宿着于璇灵的魂魄。 “婶婶,安心下山去吧。” 杨婵贞此时也已寒暄毕了,温和道:“照顾好山下的三位姑娘,这位林先生和茅夫人就由我来照顾安排。” “老身明白。” 直至目送老妪回身离去,她这才转回目光,眼神平静地与茅若雨再度对视。 “一段时日不见,茅夫人。” “……奴家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了。” 茅若雨苦笑道:“何曾料到,姑娘与天禄之间有这等因缘纠葛。” “往事无需在意。” 杨婵贞神色淡雅,心境更为宁静空灵。 她轻眨紫眸,继续道:“夫人心中还有其他困惑。” “嗯。” 茅若雨也没有隐瞒,坦然道:“奴家体内寄宿着于璇灵之魂,而姑娘也……此事当真无妨?” 杨婵贞嗓音透彻,悠悠道:“三魂已分离上万年之久,两者之间早无联系。 而且,魂魄于生命而言何等重要,既世间有六道轮回,又何曾不能说魂生心智自我?” 茅若雨眼神一阵闪烁:“杨姑娘的意思是——” “夫人从一开始,便是天魂。而我则是命魂。” 杨婵贞轻抚至胸口耸峰,不急不缓道:“你名为茅若雨,而我名为杨婵贞,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至于所谓‘于璇灵’早已成为万年前的遗物、一份虚名,何须惴惴不安?” “……” 茅若雨抿紧朱唇,沉下心神,感受着识海中几乎心神相连的两股魂魄,不安忐忑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 确如所言,她至始至终都是茅若雨,而非她人。 “——收神!” 林天禄蓦然一拍双手,面露开怀笑容道:“魂魄之事既已想通,我们便无需再烦恼多想了。往后能安稳幸福的过好日子就行。 这等神神叨叨之事再掰扯下去,怕是得纠结个三天三夜都不安生。” 茅若雨闻言失笑一声:“相公这般也太过大大咧咧啦。” 她心神稍安,露出舒缓又有几分好奇的表情,将白嫩耸峰间的玉坠抽出,连眨美眸:“不过,既有天魂与命魂,这枚心海冥灵坠之中的‘于璇灵’又是……” “她并非余下的识魂。” 杨婵贞摇了摇头:“当初我能隐约察觉茅夫人身上的熟悉亲切之感,但对璇灵姑娘却并没有。” 林天禄疑惑道:“那璇灵又为何会自称‘于璇灵’?” 难道刚好就是同名同姓? 沉默片刻,林天禄与茅若雨对视一眼,齐齐垂肩长叹一声。 “奴家可当真要被绕混了脑袋。” “此事……还是等璇灵她从沉睡中复苏后再谈吧。” 林天禄正色沉声道:“告诉她这些万年前事,应该能想起些前尘往事。” 杨婵贞微微颔首,侧首抬手示意道: “既然如此,先生与夫人不妨先到书阁瞧瞧。我正好为你们去准备些晚膳饭菜,今晚我们便在竹屋内休憩一晚。” “那就叨扰杨姑娘了。”茅若雨难却盛情,连忙欠身行礼。 随杨婵贞一路接引,二人很快回到了石窟秘境之地。 …… “诶——” 茅若雨扬首望向连绵不绝的古朴书架,娇颜一时呆然失神。 她虽是临月谷的前任圣女,但也未曾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壮观书海,这才真正意识到,杨姑娘所说的‘藏书很多’究竟是何概念。 念及至此,她顿时以相当微妙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的杨婵贞。 “此地有不少术法密卷,亦有历史古籍,可谓海纳百川、包罗万象,哪怕是我都不曾尽数浏览。二位随意便可。” 眼见杨婵贞背影潇洒的飘然离去,茅若雨这才收回眼神,低声道:“相公,我们现在是要……” “当然是认真看会儿书。” 林天禄拍了拍美妇香肩,爽朗一笑:“瞧一瞧这千万年前的古籍文采如何。” 茅若雨哑然失笑,索性也放下心中杂念,跟随着他一同走进书海,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两侧密密麻麻的古籍书册。 对于秘籍、历史之流她倒是兴趣不大,但若找到些炼药法门、药谱之流,或许还能没走多久,美妇顿时颇为惊喜地轻咦一声,很快从书架中取出一本古籍翻看起来。 “……” 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悄然而过。 直至杨婵贞带着几分笑意出声提醒,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书阁,回到竹屋内坐下享用了一顿清爽晚膳。 …… 夜色寂静、星月溢彩。 位呡山山巅之上,仰望星空更能瞧见漫天璀璨星辰。 而竹林之间,正有一抹水白倩影正沿道而行,不时驻足张望,直至少顷后才寻得道路来到了所谓‘呡青池’旁。 “竟当真是露天的浴池……” 茅若雨悄然走来,好奇打量了两眼。 这呡青池好似刻意挖凿出的水渠圆坑,莫约五丈宽度,其中盛满散发着丝丝热气的浅绿池水,仿佛倒映着苍天之上的一轮弯月。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安静坐于其中的曼妙美人。 秀美粉嫩的背脊尽显裸露,在水珠莹润下仿佛流转着翠玉色泽,仿佛浑然天成的完美身段,瞧着便令人有些心驰神往。 若是细瞧,还能隐约望见水雾后精致圆润的粉白香肩,以及那一轮半没入池的浑圆耸峰,毫无拘束地展现些诱人妩媚。 “——茅夫人,快些入池吧。” 杨婵贞拢发回眸,轻声道:“这呡青池水颇有些效力,二更时分聚天地之息,更可蕴养女子阴气,浸泡一晚对身子极好。” “你——” 茅若雨呼吸一滞,怔然看着眼前美人容颜。 入池浸身,自然没再带着遮掩面纱,一眼便能瞧见真容全貌。 “你……当真与奴家很是相像。” 哪怕林天禄不久前已与她说起此事,如今亲眼一见,仍让她倍感惊讶。 或许算不得孪生姐妹般尽数相同,但面轮五官当真有神韵相似,仿佛血缘相亲一般。 “相似亦是缘。” 杨婵贞微抿朱唇:“机会难得,夫人便坐下与我聊聊吧。” 茅若雨脸蛋泛红,轻嗯一声。 此次深夜前来入池,不仅为洁身洗尘,同样是想私下与杨姑娘单独谈谈心。 毕竟今日经历和听闻的种种,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心思浮动间,她随手将胸前系带解开,丰满硕大的耸物倏然从绣纹胸兜中蹦跳而出,荡漾起阵阵惊人的白嫩波涛,娇艳梅花昂扬而立,随波峰跳荡而划出数轮异彩媚痕。 杨婵贞轻眨紫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 茅若雨垂首强忍‘审视’视线,脸蛋愈发红润,索性将包裹胴体的水色纱裙直接分解散去,玉体尽裸,匆忙踏进了呡青池。 但刚一坐入池水,胸间突然传来肌肤相触之感,令她顿时香肩耸立,吓得浑身一抖:“杨、杨姑娘?!” 杨婵贞收回‘掂量’的右手,神色淡然道: “怪不得先生他会如此喜欢。” “……” 茅若雨满脸通红地捂着胸口,一时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杨姑娘瞧着淡漠如仙,怎得也有这般不着调之时。 第三百八十五章 静夜清幽,相谈至晨 “呼——” 茅若雨悄然挪开了几寸距离,又护紧胸口,免得又遭突然袭击。 但好在杨婵贞并未再做出古怪之举,感慨一番便没再多谈身材体态。 茅若雨摸了摸脸颊,稍作冷静。 抿唇沉默之际,她暗自思忖,轻声道:“杨姑娘,往后你当真要继续留在呡山隐世清修?” 杨婵贞面色如常,颔首道:“我对尘世生活并无兴趣,自小在这呡山长大,更为留恋珍惜。 而且比起外界明争暗斗之局势,如今也唯有此地宁静能让我放松入眠。” “但这山中……” 茅若雨一时迟疑收声,终究没有再开口多言。 或许,杨姑娘当真是喜欢此地清静。 她若在旁喋喋不休,或许反而显得太过烦人了些。 “茅夫人关切心意,我心中知晓。”杨婵贞似有预料,语气渐缓道:“但于我而言,一时的心灵宁静尤胜千般热闹。无需担心我在山中会孤苦。” 她又继续道:“我若当真寂寥,山下便有呡村居民相聚,但时至今日我几乎只与那位婶婶有些交情,可证我确实不擅与人交际。” “是奴家太爱操心了些。” 茅若雨惭愧一叹:“擅自以为杨姑娘这些年的日子清苦寂寞,本还想趁着今晚与姑娘聊聊,让你随我们一同到长岭县内住下。” 杨婵贞眉间似柔,隐含笑意道:“夫人已知晓先生与我娘亲在五十年前的经历,如今还想让我到长岭定居?” “这样奴家平日也好照顾姑娘一二。”茅若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相公他若平日闲暇无事,也能与姑娘聊天解闷一番。” “夫人这是……” 杨婵贞螓首一歪:“将我当成了先生的女儿?” “咳咳!” 茅若雨神色尴尬道:“只是想到先生与令堂还有这般未解之缘,而姑娘你又承载执念与记忆,奴家就想着能否弥补一二。” 杨婵贞轻眨紫眸:“所以,夫人是想让自家相公多纳一妾?” “不、不是的。” 茅若雨脸色微红,羞赧苦恼地欲言又止:“奴家只是想……” 杨婵贞见其支吾难言,蓦然低声道: “夫人,你作先生之正妻,见他身边诸美环绕,心中可有埋怨过他?”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茅若雨神色微怔,心下泛起一丝涟漪。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奴家当初或许有几分芥蒂,但心知姻缘难分、相公他又太过心善,若能团圆共聚不失为一种美满幸福,便渐渐没了那些自扰杂念。” “……夫人心胸之宽广,更为令人敬佩。” 杨婵贞目光闪烁,面露感慨之色:“无怪乎能成先生之正妻,受其宠爱垂怜。” 茅若雨怔然呢喃道:“杨姑娘承载执念,难道五十年前的——” 杨婵贞垂眸一笑。 平静淡雅,却沉静如幽莲绽放。 “如今便承‘贞’名,留于呡山守望先生便可。” “杨姑娘……又可有怨念?” “‘我’亦是无悔。” “……” 茅若雨面色沉凝,悄然攥住了她的冰凉素手。 正欲开口,但掌心之中蓦然传来一丝古怪触动,令二人宛若触电般下意识收回双手。 “诶?” 这等异变令茅若雨顿时面露诧异,美眸连眨:“刚才那是——” “天魂与命魂,虽同出一源,但历经万载已算不得同为一人。” 杨婵贞握了握右手,轻声道:“不过待往后适应一二,应该无妨的。” 话音刚落,茅若雨便绷紧娇颜,再度握上了手。 丝丝过电般的感觉再度浮现,但美妇此刻却没有再松开右手,只是抿紧朱唇默默承受。 待半晌后,酥麻之感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些许心灵相通之感,仿佛无需言语,二人心间便已或多或少察觉到对方心中想法。 抬眸交汇目光,茅若雨娇颜正色郑重,低语道: “杨姑娘,与奴家敞开心扉相谈一番吧。” …… 深夜时分。 在秘境书阁内,林天禄仍在翻看着手中书籍。 这本‘珍奇异传’之中记载了不少有关上古时期的纷争动荡、势力纠葛。虽瞧着是民间记撰,大多都描绘得颇为空泛潦草,但亦能瞧出些上古波澜。 唯一的困难之处,则是……文字。 历经万年动荡,时代更迭,流传于各个时代的文字也在不断改变。 这座书阁内的古籍虽浩如烟海,但要想在其中找寻到可供轻松浏览的历史文献,还是相当麻烦的。 也无怪乎杨婵贞身居呡山多年,对于千万年前发生的种种也不甚清晰了解。毕竟要想知晓万年前的原貌真相,可得从零开始将一门门不同朝代的独特文字体系尽数钻研学会才行,并从这数万数十万本文献中相互印证、考究,归类总结,可谓工序繁琐无比。 这可不是单独一人花费几年、几十年就能完成的简单工程。 瞧杨婵贞平日悠闲隐居的生活方式,显然不是什么刻苦深究的考古学者。代代的呡山青女们能将其中的一些术法秘籍之流钻研透彻,已是数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辛勤功劳。 不过 “粗略来看,这两万年前共有三个时期。” 林天禄比对了一番手中几本古籍,眉头紧皱:“第一个时期便是万年前,仙人宗府林立、万界齐绽。” 万年前的万界疆域可谓无比辽阔,恍若无穷无尽,其中有一片神岛疆土名唤‘玄域’,共分苍天四岛四界域,东南西北四域领地。 “赤姑娘所在的北屿神宫,便在这北域疆土之上,地位超然。” 林天禄皱眉沉吟道:“再以璇灵所言,这玄域神岛遭遇巨变从苍天坠落,砸落大地分崩离析,其中的苍北界历经万年风霜渐渐化作了丰臣诸国。” “而其他诸界大多也无外乎如是,仙人陨落、大势更迭,哪怕是古籍中记载的最为鼎盛的万盛仙宗也逃之不过,最终渐渐迈入至第二时期。” 但最令林天禄感到诧异的是…… 这第二时期的记录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并非一本书籍如此,而是挑选出的十几本古籍大多对那段时期记录的相当草率含糊,甚至有不少书册都已支离破碎、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隐约只能知晓,这段时期文明复苏、百废待兴,凡土人类渐渐诞生,一切都尚处鸿蒙混沌。 直至莫约数千年前,远古八族逐渐出世,以惊天手段改天换日、创立妖鬼道界,最终人势渐落,妖鬼肆虐,化作此间天地秩序,一直延续至今时今日。 哪怕千年前曾有大战爆发、各大势力争斗厮杀,妖鬼道界各处都化为人间炼狱、尸山血海,但在百年的休养生息之后也渐渐再度恢复了安宁。 林天禄翻找许久,只是在几本书册中瞧见了有关‘月魂圣宗’的撰述。 千年前皆传此宗乃是惑乱人心的妖邪之地,哪怕妖鬼都会被迷惑心神,人人得而诛之。而后下场可谓凄惨,宗门被彻底毁灭,门下子弟更是被尽数斩杀,很快便在历史中销声匿迹。 倒是万盛仙宗,在记录万年前的古籍中能瞧见诸多溢美之词。 令人眼花缭乱的夸赞与称颂娓娓道来、跃然纸上,仿佛都能感受到撰稿者心中充斥的崇敬与拜服。似乎那万盛仙宗便是万年前亿万生灵所向往的人间圣地、修仙圣宗,麾下门徒更是仙风道骨、仁善慈悲,简直是将此宗门给夸了个天花乱坠。 林天禄几本书看下来,都感觉有点起鸡皮疙瘩,脸色微妙。 这万盛仙宗之气派,当初他借助临月谷内的秘境窥见一二,确实相当了不得,与神话传说中的天庭几乎无异。 但连仙门内的子弟都犹如圣人一般受人人称颂赞誉,着实是太过夸张。 “相公还在看书呀?” 身侧蓦然响起一丝娇柔低吟,沁人心脾的清冽体香也随之萦绕而来。 林天禄略微抬头,就见茅若雨不知何时已抚平水色纱裙,仪态柔媚地屈膝跪坐身旁,好奇轻眨着美眸:“可有在这些古籍之中瞧出些秘闻?” “确实瞧出不少。” 林天禄失笑一声,指了指堆放在旁的其中一本书册:“这本书里还记载了玥儿在千年前的英姿。当时她可是犹如无人能挡的杀神一般,人人畏惧,诸多妖鬼势力都被其制衡不敢妄动。直至依靠了诸多大手笔才勉强将其封印进幽冥界之中。” “诶?”茅若雨听得更为惊奇:“这些书中竟连这些战事都会记录?” “此书撰者,应该是千年前的呡山青女。” “原来如此……” 茅若雨恍然颔首。 她很快轻咦道:“不过,相公可有看出些与万盛仙宗有关的秘闻?” “此事就有些头疼了。”林天禄挠头讪笑道:“这些书里都快把万盛仙宗夸到了天上,几本砖瓦厚的古籍看完,皆是些溢美之词,但反而没记录多少大事,也没有记撰有关万盛仙宗的渊源历史。” 茅若雨不禁掩唇轻笑一声:“看来还得辛苦一阵子,不知相公这七十岁高龄之躯还撑不撑得住。” 林天禄顿时莞尔道:“若雨对我这凭空涨的五十岁可是感慨万分?” “是呀~” 茅若雨美眸一眨,宛若娇俏调皮的少女般摇晃起纤指:“奴家当初还担心自己年纪太大,配不上相公呢。如今听闻真相才知,倒是奴家的年纪太小,反倒成了相公的晚辈。” 林天禄故作苍老地摸了摸胡子:“若雨可会嫌弃我这糟老头子?” “噗——” 似被这幅表情逗笑,茅若雨横来一记白眼:“相公就算是百岁老人,于奴家而言都无甚不同。况且相公瞧着跟年轻男子可没多少区别。” 而且家中就有一位千岁妖狐,又有何在意年纪的必要。 “这一点,我也确实颇感意外。” 林天禄捏了捏自己的臂膀:“虽说已过了五十年,但我这半年来又变壮长高不少,看起来确实跟少年无异。” 毕竟当初自己上山时是什么样、从太乙山下来后还是什么样,没有丝毫变化。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对此问题不曾留心。 茅若雨轻眨美眸:“或许,在山中的五十年入定修行,不仅让相公沉睡许久,就连身体也一同陷入沉眠?” “应该是此缘由了。” 林天禄挠了挠头:”只是直今还没搞清楚我这一身修为究竟从何而来。“若说在山中巧合顿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况且于璇灵与他显然是旧识,仙山幻境中又有看不见真容相貌的仙人背影……可能与万年前的某些事有关? “但瞧相公神情……似对此事不甚在意?” “既然线索稀少,又何须再徒增自扰。” 林天禄将膝间的几本书小心合上,洒然笑道:“能不能探明真相,终究影响不到如今的生活。能与娘子们聊天侃地已让人心满意足的了。” 茅若雨露出温润笑意,细嗔道:“若耽搁了大事可不好。” “世间大事,可大不过你们几人。” 林天禄笑了笑,将这些古籍一同轻轻抛起。 旋即,受书阁内秘法牵引,很快便自行飘回到原先的书架之中。 茅若雨娇颜微红,心间似有几分羞涩暖意。但脑海中灵光一闪,蓦然道:“相公既在山中修炼了五十年,那谈娘之前又为何能派下人搜索到相公的来历身份?” “是杨姑娘从中帮的忙。” “杨姑娘?”茅若雨一歪螓首,困惑道:“此事她又如何能……” “她自当初与我相见,便隐约察觉到了我的身份。” 林天禄摊手娓娓道来:“跟随我们返回长岭之际,亦出手施展秘法替我掩盖了过往经历,混淆了视听。此事他人处理或许会相当麻烦,但杨姑娘她通晓世间变化之玄术,拟造些假象情报可谓信手拈来,足以瞒过众人目光。” “原来如此……” 茅若雨恍然颔首,脸上浮现几分感慨之色:“如此说来,杨姑娘她当真是处处为相公着想了。” 林天禄面色微怔,轻声道:“若雨刚才是与杨姑娘独处了一阵?” “嗯。” 茅若雨露出柔和笑意:“婵贞她确实是一位好姑娘。” “看来你们二人还谈的颇为融洽?” “确实很是融洽~” 茅若雨嘴角笑意变得愈发暧昧,拢发凑近而来,呓语细声道:“毕竟有相公在,奴家正巧与杨姑娘之间有了一份共同话题。正好听杨姑娘‘诉苦’了一番这五十年来的相思之苦呢。” “呃——” 林天禄讪讪然地后仰身体:“这五十年前的旧事,我也是刚想起不久,并非有意辜负杨姑娘当初的好意。” “那相公你如今……” 茅若雨微抿朱唇,暧昧笑意变得愈发妩媚柔情,狭促一转话锋道:“罢啦~奴家再咄咄逼问也显得坏心眼了些。不过——” 眯起荡漾水波的媚眼,笑吟吟地抬手点了点他的下颔,柔声道:“往后若还有何‘遗忘之事’,相公若回想起来,定要先告诉奴家,得让奴家先有个心理准备才行,可不能再默不作声地瞒在心里啦~“媚眼如丝、笑意生艳,只是眼波流转间的柔情蜜意,便叫人浑身一阵发软,下腹发热滚烫,仿佛连魂都要被美人柔声所摄走。 更遑论这纱裙胸兜之间呼之欲出的硕大耸峰,双臂轻挤间几乎爆溢滑弹而出,浮凸高挺,白嫩的甚是晃眼。 林天禄讪笑着暗压下几分热意,正想开口,但很快瞧见美妇欺身散落的翩翩秀发有些变化。 原本纯洁如雪的三千银丝,如今仿佛泼墨般染上了如墨色泽,几缕垂鬓落至胸间,宛若一层煽情薄纱般迷离眩目。 “若雨,你这头发……” “咦?” 茅若雨美眸轻眨,低头瞧了瞧银黑交织的秀发,不禁抿起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想来是心境浮荡,让体内阴气与月衍之息有些失衡。” 林天禄脸色古怪道:“这般说来,娘子的心思倒叫人好猜。秀发银白之时便是心静安宁,黑发之时则是……胡思乱想之时?” 茅若雨顿时扑哧一笑,娇嗔般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奴家可没这般孩子气。” 四目相对默视片刻,美妇不禁垂首含羞,张开双臂悄然拥抱入怀。 感受着胸膛前传来的绵软触感,林天禄心间反而宁静不少,双手轻抚怀中美人的秀发与粉背,纤薄纱衣仿佛与肌肤无异,指尖划过便能感受到莹亮如丝的雪肌玉肤,曼妙拱桥般的背脊更是凹凸有致,媚肉若凝脂般满溢指缝。 “相公。”耳边响起一丝瓮声低吟:“刚才山下生了异动,奴家不慎将忆诗和云姐姐打伤了。” 林天禄眉头微挑,很快温和道:“若雨这是心中有愧?” “明日……不知该如何再见忆诗。” “认真道歉一番,她会原谅你的。” “相公似早已知晓此事?”茅若雨从怀中略微抬起螓首,神色惴惴不安:“奴家本以为相公要出言责备一番。” “自瞧见杨姑娘被残魂附身,我便知晓山下可能生异。” 林天禄轻笑一声:“不过我还是很相信玥儿能照顾好你们的。而且以若雨你的性子,无论变成何样总归不会害了自家人。” 茅若雨抿了抿朱唇,鼻间一酸,眼眶微红地再度埋首入怀,一时不再言语。 林天禄轻抚怀中美人以作安慰,心下稍叹,索性在其耳畔温声低语,说叨些往日趣事。 耳语半晌,原本还沉静无言的美妇似动弹了一下身子,低头仔细一瞧,才见其难忍笑意般抿紧朱唇香肩微耸,略微泛红的勾人媚眸翻白剜来一眼,仿佛既是无奈又含甜蜜温情。 不消片刻,二人便很快耳鬓厮磨般低语交谈,不时浅笑几声,几乎与爱侣逗趣嬉闹无异。 …… 翌日晨间。 暖阳自天际远方缓缓崭露。 林天禄扶着茅若雨走出了书阁,眼神微扫,顿时瞧见了不远处安静俏立的杨婵贞。 这位呡山青女仿佛已等候多时,拢发回眸,即便面纱遮颜,眉宇间依旧能瞧出几分温和笑意。 “杨姑娘这是……” “我来送你们下山。” 杨婵贞瞧了眼茅若雨,很快继续道:“待春节之后,我若有机会便会到长岭与先生再聚,上门叨扰一二。” 林天禄面露惊讶,连忙看向身侧美妇。 茅若雨仿佛早已知晓此事,露出一副相当满意的端庄笑容。 “奴家自会好好招待杨姑娘的。” “若雨,难道你昨晚与杨姑娘……” “我们三人这般有缘,自然得多聚一聚。” 茅若雨揶揄暧昧地挤了挤眼神:“奴家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说动了杨姑娘,相公往后可得好好珍惜机会才行。” 第三百八十六章 暂别启程,道观古怪 瞧了瞧颇有几分‘默契’的二人,林天禄不禁莞尔道:“既然娘子无虑、杨姑娘又有意,在下自然欢迎。 待做客长岭之际,我定会好好摆宴招待,让姑娘能玩的开心惬意。” “多谢。” 杨婵贞颔首应声,笑意渐渐收敛,恢复往日清冷:“先生往后若对此地书籍仍感兴趣,同样也能来呡山做客。至于如今——” 她拂袖一招:“随我下山吧。” …… 待踏入下山阶梯之际,林天禄似有所思,蓦然好奇道:“杨姑娘可知近日在呡山附近发生之事?” “嗯?” 杨婵贞秀眉微蹙:“这段时日我始终待在山中,不曾听闻过外界风波,难道有何变故?” “此事并非个例。” 一旁的茅若雨感慨道:“如今诸多妖鬼势力都耐不住寂寞,麾下门徒行径愈发猖狂无度。 就如我们之前路过附近村县,听闻在呡山周边有一个奇怪道观,里面有不少仗势欺人的假道士胡作非为呢。” “便在……呡山周边?” “听县民所言皆是如此。”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只可惜呡山连绵数十里,地势广袤,我们沿途赶来之际,并未遇见那个道观。若能碰见,还得将那伙恶徒先行惩戒一顿才行。” 杨婵贞若有所思。 旋即,她一掐阴术指印,萦绕在阶梯两侧的澎湃阴气似受牵引,构筑成极为神秘绚烂的奇异术阵。 沉吟片刻,很快出声道: “在西北方向莫约二十三里开外,沿山下坦路而行,便可瞧见道观位置。” 茅若雨顿时双眸一阵发亮:“杨姑娘的阴术当真玄妙非凡。” “只是借呡山之势罢了。” 杨婵贞轻眨紫眸:“惩戒这伙道观恶徒,待会儿便由我……” “交由我们便可。”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我们此行既要回娘家一趟,正巧得途径路过道观所在之地,既然能顺势将他们一网打净,无需劳烦杨姑娘了。” “……也好。” 杨婵贞刚一颔首,蓦然眼中泛起波澜,颇为诧异地侧首望向另外一侧。 茅若雨有所察觉,好奇道:“姑娘又有何发觉?” “呡山山域地界内,有两尊修为非凡的妖鬼交锋激战。” 她神情稍凛,沉吟道:“两方气息都十分混乱,但一方尤为衰弱,胜负已是分出。” “妖鬼交战……” 林天禄听得惊讶。 竟还有妖鬼会在呡山周边大打出手? “杨姑娘,我们是否要去瞧一瞧?” “不必。” 但杨婵贞却摇了摇头:“妖鬼厮杀本是常有之事,无需在意。况且如今大势刚起,各地妖鬼自然要一争机缘。胜负分出后,胜者自会安然离去,若但要强闯呡山,此地上古大阵足以将他们尽数泯灭。” …… 待花费几炷香的功夫走下呡山后,三人已回到呡村后山内。 抬眼瞧去,就见美霞拉着的马车停靠林径旁,云玥和华舒雅早已侯立,目光一汇顿时露出亲切笑意:“看来,山中变故已顺利解决?” “是啊。”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头:“都已交代清楚,可以安心回临月谷去了。“同时,华舒雅连忙上前搀扶住了有些腿软的茅若雨。 “让舒雅看笑话啦。” 茅若雨轻喘两声,擦了擦薄汗,讪笑道:“这下山路走起来……也当真让人腿软发酸。” 昨日她一路强忍爬到山巅,已是累的够呛。本以为下山之际会轻松些,没想到这一步步下踏上千上万次,连腿根都快震麻了。 “此山高耸入云,攀爬起来确实劳累。”华舒雅轻笑一声,搀扶着往马车走去:“若雨姐姐先进车厢歇息会儿吧。” “嗯……” 茅若雨刚撩开车厢纱帘,抬眼一瞧,顿时神情微怔。 程忆诗正横呈侧卧在软塌之间,神色慵懒,玲珑有致的丰盈娇躯半露半显,风情撩人。 而视线刚一交汇,她仿佛刚刚睡醒般软糯道:“愣在外头作甚,快些进来吧。” 茅若雨一时支吾道:“忆诗,奴家昨日……” “这点小事你还当真放在心上?” 程忆诗托腮轻叹一声,没好气道:“既是蠢货都能瞧出你当时状态不对,妾身再埋怨你,岂不是太过无理取闹了些? 但你若当真心有愧疚,待会儿来给妾身捏捏肩膀就好,今日伤势虽都已痊愈,但身子还着实发软无力。” “奴家这就来帮忆诗揉揉身子。”茅若雨这才展颜一笑,提裙进了车厢。 跟在后头的华舒雅露出满意笑容。 总归两位姐姐的关系依旧亲密无间。 “——好了。” 林天禄略微正色,朝杨婵贞拱了拱手:“杨姑娘便送到这里吧,我们如今也要启程远行。待年后时分再见。” 云玥噙着温婉笑意,同时屈膝欠身行礼:“多谢杨姑娘招待。” “祝先生与夫人们此行顺风。” 杨婵贞执手回礼,瑰丽紫眸间荡漾柔意涟漪。 她默默目送着林天禄一行坐上马车,伴随晨风悄然远去,直至消失在山林视线的尽头。 “……” “——山主。” 冷清寂静之际,老妪身影悄无声息地现身走出,沙哑低声道:“那位先生,确实瞧着颇具仙风道骨,与我等代代相传的‘缘人’无比相似。” “正是他。”杨婵贞轻抚袒露胸口,轻吟道:“与其相见的那一刻,我等呡山的未来便与他牢牢维系在一起。” “那山主往后是要……” “如茅夫人所言,我会试着再去他多做交流。” 杨婵贞美眸微垂,似感慨出神。 不再是以五十年前的执念。 而是以她‘杨婵贞’与林天禄再度相知、相识,直至取回往日情谊。无论是否能得到何回应、又能否亲昵无间,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一丝相见时的心思触动、一缕心绪渐暖。 “婶婶,这段时日我要入山闭关潜修,适应体内祖魂之能,不必再带其他人来见我。若发生何异状,开启大阵应敌便可。” “是。” 老妪微微躬身颔首。 杨婵贞回身走出不远,脚步微顿,蓦然侧首低声道:“听闻婶婶你的曾孙刚刚出世不久,今年春节,我可否下山进村叨扰一二?” 老妪闻言面露讶色。 旋即,她那满是皱纹的枯败面庞一抖,顿时扬起欣喜开怀的笑意:“当然好啊!山主若能到家中一叙,自然再好不过!” 杨婵贞面纱之下唇角微抿,似泛一丝浅笑,这才回首再度踏上阶梯袅袅远去。 老妪扬首送其离去,摩挲着手中木杖,逐渐流露出感慨万分的神情。 山主这半年……当真改变不少。 过去数十年来,何曾有流露过哪怕一丝笑意。 唯有与那位先生相遇相识,在其眉宇间才渐渐瞧出了喜怒哀乐的波澜。 …… 午阳渐升,可谓阳光明媚。 而在林间的一辆马车车厢之中,悄然飘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吟喘息,更显酥麻撩人。 华舒雅双手一僵,悻悻然地侧首看向躺在身旁面色通红的茅若雨:“若雨姐姐,难道我刚才用力太重了些?” “没、没什么……” 茅若雨羞赧万分,半遮粉颊,水眸莹润地闪躲开视线:“许是按到了腿弯的麻筋,奴家实在有些挨不住。” 裙下略显丰满盈润的白玉美腿正靠在华舒雅膝上,似受了几分刺激,美腿略弯,精美足趾蜷曲弓起,勾出弯月弧度。 “我会再小心些的。”华舒雅静了静心神,开始重新认真帮忙按摩起来。 “噗——” 而一丝略显狭促的轻笑声蓦然响起。 就见斜靠在旁的程忆诗正托腮俯视而来,笑吟吟道:“还说要为妾身揉揉身子呢,反倒是自己坐着没一会儿就双腿抽了筋,还得舒雅来帮你活血通经,这幅软绵绵的样子可实在让人笑话啦。” “唔……”茅若雨捂脸呜咽几声,显然是颇感羞耻。而双腿被少女柔荑按压揉捏,也传来阵阵颇为奇妙的触感,更令美妇心间泛热。 但程忆诗也没再出声戏弄,略微收敛笑意后,目光悄然转向车厢窗外,赤眸渐渐出神,低喃道:“不过,听你说完这些前尘往事,妾身可当真是吃了一惊。” 半日行程下来,她已听茅若雨说完了在呡山上听闻的诸多逸闻,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此说来,若雨你算是那位天海之主的转世重生,又恰巧遇见了藏在玉坠上的残魂,两者一拍即合、完美相融?” “此事,奴家也说不清。” 茅若雨放下遮颜双手,神色稍静道:“但,是或不是,对我们也无甚影响,奴家终究都还是茅若雨。” 她犹豫片刻,不自觉捏紧双手,幽幽道: “而且,将来绝不会再发生似昨日的变故……奴家会修炼好月衍秘法,不再受外力影响,突然伤着大家。” 程忆诗闻言轻笑两声,托腮无言。 但沉默间,她心底不由得浮现出当时听闻的名讳 “忆诗想知道那位万年前的‘六天界孤帝’?”茅若雨似察觉到她心中所想,略微扬首望来:“奴家昨晚在书阁中搜寻了一阵,找到了那位远古大能的些许记载。” “——罢了。” 但程忆诗很快展露淡然笑容:“前人如何,妾身不甚在意。哪怕她修为通天彻地、麾下纵有千万兵马,于妾身而言也都是些前尘往事。 更何况,她这孤帝之名听起来可有些不太吉利,怕是有不少糟心经历。” 茅若雨眸光微垂:“确实如此……” 但她美眸微动,冷不丁又继续道:“不过奴家瞧书中记载,天海之主与六天界孤帝之间还颇有些渊源,又势如水火,常年纷争死斗不断,很是像欢喜冤家一般。” “你我若当真有同龄的前世,当初与你杠上也算情有可原。” 程忆诗似调侃般笑了笑:“第一眼瞧见你这妇人,便感觉你满肚子坏水、定是不安好心的妖妇。一来二去吵起架、动起手,着实再正常不过。” “哼!忆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倒是瞧着更令人气恼,奴家与你打起架来,定然想办法扯一扯你的嘴角才……噫呀!” 话音未落,原本还在娇嗔嬉闹的茅若雨顿时惊叫出声。 华舒雅讪笑着一抬双手:“听两位姐姐讲的入神,不慎用力了些。” “……多谢舒雅帮忙照拂,双腿已是舒服不少。” 茅若雨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从软塌间翻身坐起:“昨日无故交战一场,舒雅也甚是劳累,索性让奴家再来‘致歉’一番吧。” …… 侧眸瞧了眼车厢内温馨气氛,坐在驾位上的云玥收回目光,笑吟吟道:“这两个丫头确实是对欢喜冤家。” “忆诗虽时常与若雨拌嘴,但总归善解人意。”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不过我确实没料到,忆诗她竟还是所谓的‘南屿孤星’,来历奇妙。” “孤星一词倒有些刺耳。” “那六天界孤帝虽名头响亮,但在万年之前也算一位可怜人。” 林天禄感慨叹息道:“其出身高贵、可谓天纵之才,俨然是南屿疆域中人人宠爱的小公主,受亿万生灵叩拜怜惜。只是在其逐渐长大后,族内却接二连三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残杀惨案,兄弟姐妹离奇惨死,父母更是在外征战之际具遭伏击而亡。 不过短短三年时间,那南屿王族死的死、伤的伤,声势一落千丈,便渐渐流传起了灾星祸患的流言蜚语。毕竟族内唯一没有受伤之人,就是那位‘南屿孤星’。” “此事……”云玥柳眉紧皱,面色渐沉:“那位孤帝便是在这些流言蜚语中长大?” “是啊。” 林天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被喊作天煞孤星长大成人,但却在逆境中修炼出超凡修为,直至在诸界的比武激战中大放异彩,一路高歌猛进,迈过茫多艰险握住南疆帝位,扫清八荒六合,这才成了诸界敬畏的六天界孤帝。 至于孤帝之称,则意为她身边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亲近之人,数百年、数千年皆是如此,依旧如年少之时的孤身一人。” 云玥眼波流转,低吟道:“那孤帝所治理的南疆又如何?” “瞧书中记载,南疆诸国六界似还算安居乐业、秩序稳定。在上古万界算是分外难得。虽然南疆六界之内刑罚严苛、风气稍沉,但颇得人心,正因如此她才能数千年始终称得一份‘帝位’不倒,也没有奸佞恶徒胆敢在其眼皮底下肆意妄为。 芳华绝世、凤仪倾天,古籍之中唯有‘女帝’一称最为贴切。” 云玥听得美眸生辉,抱膝托腮,饶有兴致道:“忆诗若再长大些、成熟些,说不定当真也会有几分女帝之姿?” 林天禄顿时失笑道:“如今的忆诗瞧着还小家碧玉的很。” “小家碧玉……这丫头抡起斧子,可没多少柔弱模样。”云玥掩唇轻笑一声。 沙沙沙 前方悄然传来一丝树叶攒动之声。 林天禄歪头瞧了瞧,正感困惑,有何人会在这荒野密林之中随意乱窜。 “是妖鬼!” 一旁的云玥蓦然凝起眼神,拂袖一挥,阴风倏然拂过前方。 随着树丛展开,来人顿时出现在了二人视线之中。 ——是一名浑身布满伤势的中年男子。 更让林天禄面色微变的是,对方的伤势可谓无比凄惨,几乎都只剩下半幅骨架、血肉尽失,面目极为狰狞恐怖地踉跄拖动着脚步,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第一眼瞧去,仿佛是活生生的丧尸一般! 云玥面色阴沉,当即一叩指印,将背后的车厢封闭起来,免得她们不慎瞧见这幅恐怖画面。 “玥儿你先坐着,我去瞧瞧。” 林天禄让马车依旧继续前行,翻身跃下驾位,神色凝重地朝着那中年男子靠近而去。 “嗬……我……不……” 此人竟还活着? 不对,只是弥留之际。 林天禄眉头紧皱,仔细探查一番,发现此人的修为境界似颇为高深,但体内阴气溃散殆尽、连同神魂都被撕碎成了七零八落,俨然是油尽灯枯。 “这位兄台,你——” “不甘……我不甘……啊!” 中年男子蓦然嘶吼出声,破碎不堪的面庞扯起扭曲表情,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旋即,他瞪着早已没了眼珠的眼眶,直挺挺地仰头倒了下来,其残躯泛开丝丝碎屑。 林天禄一时无言。 对于这将死之人,他倒是没多少同情心。 见其残魂之上萦绕的诸多冤魂血煞,便知此人平日里也算作恶多端,如今落得这样一副下场可谓罪有应得。 “戮鬼……我不甘啊……我恨……林天禄啊……!” 伴随最后一声沙哑嘶吼,这中年男子顿时彻底炸碎成漫天阴气,彻底死去。 林天禄眼角微抖,面露几分异色。 这人临死之前怎么还喊了他的名字? 而且,这所谓的‘戮鬼’又是什么? …… 待回到了马车,云玥很快低声道:“可有何发现?” “此人浑身支离破碎,瞧不出辨识身份之物,几息后就魂飞魄散了。”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好奇道:“但听其只言片语,他似乎认识我,而且遭遇了名为戮鬼的袭击才落得这幅下场? 之前听杨姑娘提起在呡山周边有两尊妖鬼缠斗,应该就是他们。” “刚才那妖鬼修为已至蛮境,绝非寻常小辈所能对付。“云玥沉吟道:“但两尊蛮境大魔竟会在这偏隅大山之中动起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天禄无奈一笑:“既然暂且想不通,索性先安心赶路吧。距离那座道观应该也相去不远了。” “也好。” 云玥微微颔首,饶有兴致道:“我倒是想瞧一瞧,所谓通天观内究竟是群何样的恶徒,胆敢裹挟威逼当地官府。” …… 莫约半个时辰后。 林天禄一行驾着马车很快来到了通天道观门前。 抬头打量一番,便可瞧见这道观门庭可谓富丽堂皇、奢华夺目,门前一座‘金狮’呈列在外,只一眼便能瞧出道观之主身家非凡,更喜豪奢无度。 “这可真是,不得了——” 撩开窗帘望来的茅若雨与程忆诗不禁惊叹出声。 单论这一座栩栩如生的金狮,就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金锭,这山野道观能有这等豪财,令人顿生惊愕于假道士们究竟搜刮来多少民脂民膏。 但在此刻,云玥与华舒雅的神色却略显古怪。 ——道观,似有些不对劲。 这偌大门庭之前,竟连一名看守护卫都不存在,整座山庄道观内可谓寂静无声,唯有后方林间回荡的树丛沙响。 “玥儿,你留在车内照顾好大家。” 林天禄刚一下车,华舒雅很快提剑一起走了出来。 侧首一瞧,见少女眉宇间英气肃穆:“前辈,我随你一同进道观瞧一瞧。” “好,记得多加小心。” 两人神色狐疑沉重,一步步踏上道观门庭前的阶梯,直至毫无阻拦地来到了大门前。 嘎吱 手掌轻推一下,虚掩着的镶金大门顿时缓缓敞开。 旋即,林天禄顿时面露几分诧异之色。 道观庭院内,依旧是空无一人。 “前辈!” 华舒雅已然快步走到观内的花坛旁,抬剑鞘一指,低声道:“瞧这坛内,有不少渐干的喷洒血迹。” “唯有花坛之中?” 林天禄有些好奇地在道观四周都逛了逛,确认此地确实没有丝毫人影,仿佛这座奢华壮观的道观只是座无人踏足的‘鬼宅’似的。 “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许,这座道观内不久前曾有过激战搏杀。”华舒雅思忖轻吟道:“只是胜负早分,此地战况早已被打扫掩盖起来。” 这也行? 林天禄表情更显微妙。 他们此行都还没来得及赶上,这座道观就被灭了门,连个活口都没有剩下? 这道观究竟惹了多少人,才会让上门讨伐都变得那么……竞争激烈。 来的慢了,甚至连具尸体都没见着。 第三百八十七章 侠义之士,波澜隐现 华舒雅神色肃然,屈膝弯腰,在地面捻起一缕灰尘。 尘土间,有血丝。 此地不久前果然有激战发生,哪怕有过处理,但尘土之下还是盖着一层极淡的血渍。 而且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倒塌的后院宅邸,隐约能嗅到一丝血腥气息。 “曾有不少女子被困于此地。” “舒雅,我们走吧。” 林天禄此刻从废墟中走出,招了招手:“此地已没什么好看的,里里外外连具尸体都没有。” 华舒雅美眸轻眨:“前辈可在废墟中找到些什么?” “咳……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专门用来祸害姑娘的,舒雅就不必太过在意了。” 林天禄尴尬讪笑两声。 华舒雅脸蛋微红,起身轻叹。 “这群恶徒有此生死不知的下场,也算恶有恶报了。无论是何人所为,终究是为周边百姓们做了件大好事。” 至于是何人所为、又用了何种诡异手段,确实不必太过深究。 在官府律法都无法约束的情况下,能有英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出手,已算再好不过的结果,再作要求未免太过苛刻。 至于这道观内堆积漫山的金银珠宝,待过段时日应该会有官府前来收缴,无需操心。 只是待两人刚刚走出道观,却瞧见一名莫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偷偷摸摸从墙缝土沟中爬出。 刚一起身,顿时与林天禄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 林天禄见其穿着一身道袍,不禁面色微妙道:“这位小兄弟,不走正门,怎得非要钻狗洞?” “饶、饶命啊啊啊啊!” 但这位少年却被吓得脸色惨白,三魂七魄似去了大半,慌慌张张地跪地叩首磕头:“我、我才刚加入这通天观不久,那些恶事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位好汉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林天禄眉头微挑,见其身上确实没有血光煞气影响,想来并非说谎。 一旁的华舒雅很快板起面孔,提剑上前两步,沉声道:“说!此地道观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昨、昨日白天有一身穿黑袍的怪人突然闯进道观,三两下功夫就将道观内的所有人都打趴下了,甚至还杀了不少。”少年满脸惊惧之色,哆哆嗦嗦道:“然、然后那怪人就将道士们全部都抓走……似乎是全都抓到了就近的村县里,打断手脚押入了大牢。”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我、我昨日正巧回家了一趟,这才避过一劫。”少年面色几度变幻,又连忙改口道:“不对,那些恶人都是死有余辜、那位英雄好汉实在是来的好,来的妙!” 林天禄笑了笑:“那小兄弟既然逃出生天一回,今日怎得又跑了回来?难道还想与你那些师傅师兄们一起进牢里面坐一坐? 或者,你想趁机偷偷溜回来瞧一瞧,看道观内的金银珠宝还留下多少?” “不、不是的——” 少年顿时神情大变,吓得连忙再度磕起了头:“我……我只是想看看道观内还有没有活人,绝非是想贪什么钱财!”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神情冷漠肃然,蓦然喝声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选择加入这通天观已证你是个为虎作伥之徒。但念你如今还未曾犯下错事,给我断了满脑子的龌龊杂念,立刻滚回家去老实干活养家!” “你若还敢妄动邪念——” 言至此,林天禄当即拂袖一挥。 少年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耳畔一股劲风倏然扫过,背后当即传来一阵无比骇人的震天巨响,吓得他下意识抱头趴倒在地,浑身颤抖,满脸惊恐地回首后瞥了一眼。 旋即,他彻底失声般瞪大了双眼。 道观门庭,已被尽数移平。 地面、墙垣无一例外全都被犁出渣土泥尘,化作一片平地,甚至连庭院外的石狮都碎成了漫天残渣,连些石块都不曾剩下。 那象征权势地位的金狮,更是被碾碎成了满地金粉残渣。 仅是挥手一击便可摧金裂石、撕裂大地,在少年眼中,这气势恐怖的书生便犹如施下天罚的仙神一般! “无论是那些假道士,还是这道观,都是你往后的下场。” 林天禄面沉如水,冷喝道:“记住了么!” 宛若惊雷在耳畔炸响,少年勃然变色,瞳孔紧缩,战栗哆嗦着重重磕了个响头:“我、我记住了!此生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事!决计不会再去贪这些不义之财!定会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养家糊口!” “立刻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再回来!” 林天禄瞪着眼睛,威严大喝道:“你将来若违背今日承诺,苍天之上自会再将天罚,让你再无悔过之机,漫天仙神决计不会绕过奸佞恶徒!” “是、是!” “好,回家去!” 目送着这名少年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扭头狂奔逃走,林天禄的怒容才渐渐消失。 一旁的华舒雅轻吟道:“前辈,将这孩子放走……” “瞧其白嫩双手便知,只是个玩心大起的富家孩童而已,绝非什么生活贫困潦倒的乞儿。兴许是听闻这通天观内道士们人人都能无法无天、自由自在,便想着加入进来凑凑热闹。”林天禄耸了耸肩膀,随意道:“随意吓唬他几声,给他点教训,往后应该能收敛些。” 华舒雅闭嘴收声,脸色略显微妙。 瞧了眼刚才那少年趴伏的地方,一滩水渍正缓缓晕染开来。 这哪还算随意吓唬…… 那少年分明都被前辈吓到失禁啦。 但 “能让这顽童尝些苦头也好。” 华舒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等仗着父母地位权势就无法无天的孩子,确实该‘吓唬’一顿,长长记性。 …… 渐入夜间。 林天禄一行已然赶到数十里开外的一座村镇之内,寻得一家酒馆暂作落脚歇息。 只是 刚与店小二点完饭菜不久,华舒雅耳朵微动,很快听见了隔壁几桌酒客的酒后嚷嚷声。 “当真让人出了口恶气啊!” “那些恶徒实在是咎由自取……咱们这几座镇县总算有了点好日子。” “听闻几里外的闵家村,前段时日似还有恶鬼作祟呢!但今日听闻我一好友所言,村内恶鬼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道当真都是那戮鬼所为?” “这戮鬼一词……着实是名不副实啊,分明就是一身凛然正气的圣人!” …… 瞧见那些酒客们长吁短叹的模样,华舒雅心下更为惊异好奇。 听他们所言,那通天观覆灭的消息似已传遍了十里八乡,几乎人人尽知。 “这惠泽乡民的大好事,自然是诸县相传,人人称颂。” 林天禄笑着将盛满米饭的饭碗递来:“况且我们刚到此村之际,也能瞧出氛围稍有不同,可比之前途径路过的几座村子要轻松不少。” 之前的村县虽算不得人人心惊胆战,但终究气氛沉闷、人人心中含忧,生怕会不慎招惹到与通天观有关的恶徒。而如今通天观内外俱是遭灭,这份忧虑自是烟消云散。 华舒雅拿起碗筷,低声道:“不过,听她们提及,似乎就近的其他镇县也有些……” “妖鬼与术者总归有的。” 林天禄笑了笑:“先吃饭吧。” 而夹菜之际,他心间亦有几分思忖。 ‘戮鬼’一词,之前就已听过一回。没想到从这些寻常县民酒客的口中也能听见。 听周边几桌传来的闲言碎语、似对那‘戮鬼’还颇感敬重一般。 程忆诗悄然伸手一招:“店家,再端上一叠炒青菜。” “好嘞!” 没过多久后,就有一位小厮端着热菜快步赶来,满脸笑容地将菜端上:“几位客官,吃好喝好。” 程忆诗美眸微动,蓦然道:“这位店家可知那‘戮鬼’名号?” “戮鬼?” 小厮顿时一愣。 旋即,他便瞧见了轻轻推来的几枚铜板,连忙讪笑着接下,拍着胸口道:“客官,这话可是问对了人。” “不妨说说。” “如今这十里八乡之间,对那位戮鬼可是相当敬佩。”小厮笑着说道:“传闻其武艺修为无双、更是侠肝义胆,有一颗赤子之心。要么是将坊间有名的恶徒匪首扔进县衙,要么是将一些远近闻名的江洋大盗的脑袋扔来。虽下手残忍了些,但为我等平民百姓可出了不少恶气!” “而且传闻其一路从庆阳省直下,途径武昌省各县各地,将沿途数十村县诸多盗匪窝点一并铲除,直至我等所在的茂环省。可谓是潇洒如风、马不停蹄。 正因其出手太过凶狠惊人,倒是在山匪恶徒们口中有了‘戮鬼’名号,渐渐便传到了我们这些百姓这儿。” “还有这等豪杰义士?”茅若雨和程忆诗都听得略感惊奇。 “只可惜啊——” 小厮满脸遗憾道:“那位戮鬼行踪神龙见首不见尾,时至今日都不曾有人瞧见其真容样貌,只能依稀知晓其穿着一身黑袍、遮面藏身,实在看不清模样。他如今又身在何处也无人知晓。听闻各地官府都有派人拜访搜寻,但终究是找寻不到。” 林天禄不禁感叹道:“想必是位不喜功名利禄的侠义之士。” 而且能将那蛮境大魔狠狠击溃,其修为怕是还要更加高深。 “客官说的对。”小厮笑着点了点头:“多亏戮鬼大侠出手相助,我等如今总算能再享受一段安宁日子。往日街头巷尾的地痞恶徒们都收敛不少,如今都吓得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生怕会被戮鬼大侠揪出来斩了脑袋。咱们这客栈酒馆的生意都热闹不少。” 林天禄莞尔一笑:”看来得恭喜店家了。” “哪里哪里!” 小厮连忙拱手哂笑道:“几位客官吃好喝好,小的得去继续忙了。” …… 见其已然匆忙离去,程忆诗这才收回惊讶目光。 她略作沉默,掩唇轻声道: “这戮鬼一路行侠仗义的路线,听着怎与我们的行程这般相似?” “咦?” 一旁的茅若雨筷子微顿,后知后觉地讶然道:“回想一番,好像当真是从庆阳省开始的?” “或许只是巧合?” 华舒雅秀眉微蹙:“毕竟前不久爷爷他刚刚大摆宴席召开一场青阳大典,那位大侠或许当时便在青城做客。待大典结束后,他便一路西行赶路,沿途惩奸除恶。” 林天禄失笑道:“总归是做了些好事,我们安心赶路便可。” 他勺起一块蛋羹,笑眯眯地递到了程忆诗面前:“如今还是填饱肚子再说吧。” “唔——” 程忆诗美眸流转,红着脸蛋张开粉唇,香舌微伸,将滑弹软嫩的蛋羹吸入檀口。 眉宇间荡漾的丝丝柔情分外撩人,媚眼微剜,更似细语娇嗔一般。 这幅媚态神色,瞧得一旁的华舒雅一阵羞赧,连忙埋首老老实实吃起饭菜。 这等亲昵之举,她可做不出来。 …… 寂静黑夜,清风县内。 此地位居于西马郡邻接的合泰郡境内,地处偏隅,县民颇为稀少。 但时至深夜二更时分,这座偏僻镇县之中却有一丝风云变幻的逼人征兆,寒风凛冽。 ——白玉楼。 此楼可远观涛涛江河、上观白云明月、更有楼内珠玉坠纱浮动,得巡抚提名,一时颇具名望。 而在楼内一间厢房之中,正悄然浮现出一抹曼妙妖娆的倩影,裙角如花瓣浮落,高靴秀足优雅点地。 “姑娘来的可当真准时~” “哼!” 墨发美人轻抚长发,高挑纤柔的胴体被云纱黑袍紧裹,勾勒出极为性感的傲人弧度。螓首微扬,眉宇间隐含傲然冷漠,眸光宛若睥睨着一群孱弱蝼蚁。 “你们碧落楼想在这清风县内抢得罗星的一杯羹,此事早已人尽皆知。” “知道又如何?” 黑影之中缓缓走出一名妖冶美妇,双眸似含春带媚,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诡异笑容:“如今罗星受古界掣肘、分身乏术,我们在这偏隅之地抢下人魂之储,又有何妨?若能将消息尽可能瞒下,罗星又怎会特意派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墨发美人环臂抱胸,冷哼道:“你若当真觉得罗星毫无防备,会眼睁睁看着人魂之储被你们抢走,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妖冶妇人嬉笑一声,从胸前耸峰之中夹出一块绯红玉片。 “白姑娘可知,此物是何?” “纪红坊信物。” 墨发美人冷眸微眯,扬起一抹略显讥嘲的诡笑:“果然如此,你们碧落楼与纪红坊在暗中联手,这才让你有了底气正面与罗星叫板?” “姑娘此言差异,我们可并非与纪红坊联手,而是我等碧落楼本就是被纪红坊一手建立提拔而成。” 妖冶妇人轻抚面庞,笑意更显妩媚邪异:“如今则是得亮出些手段,展现一番价值才行。免得沉寂太久,叫纪红坊内其他的‘姐妹’们暗中排挤,没了权势地位。” “呵,真亏你这能在纪红坊中待上那么多年。” 墨发美人侧眸瞥向暗淡无光的厢房隔间:“不让你那些姐妹们出来瞧瞧?” “白姑娘看着……似乎并不是太过惊讶?” “你与纪红坊有染,我或多或少有些预感。”墨发美人冷着脸摊手示意道:“先将‘刀柄’交与我。” 妖冶妇人掩唇轻笑了两声,媚眼眯起:“白姑娘此次肯帮我们碧落楼一次大忙,竟只为了这小小的破旧刀柄,倒让人愈发好奇你究竟想做何事。” “怎得?” 墨发美人螓首一斜,目光更显锐利:“你们碧落楼向来不问缘由,而今夜要与罗星撕破脸皮,便要将惯例一并打破,想从我这里刨根问底个清楚?” “白姑娘言重啦~我可不敢坏了咱们之间多年的交情。”妖冶妇人很快失笑一声,将刀柄随手抛了出去:“况且,待会儿还得白姑娘出手帮忙才行。” 墨发美人将刀柄一把接住,略作打量,很快回身迈步欲要离开。 “白姑娘不留下与我喝上几杯?这白玉楼的佳酿可甚是美味顺滑,令人回味无穷。” “事后再说吧。” 墨发美人侧首瞥来一眼:“你们碧落楼若能在罗星手中活下来,我陪你在这白玉楼中喝上几杯也无妨,但你手下那些不懂规矩的小鬼记得滚远些,省得碍眼。” 嗖! 话音刚落,其身影便化作一抹虚影遁走。 “……” 直至这时,一直带着妖媚笑容的妇人渐隐笑意,踱步至窗边,面色淡漠地望其远去方向。 而在厢房阴影中很快走出了几名男女,齐齐单膝跪地,垂首抱拳道:“夫人,这贱人如此胆大妄为、口无遮拦,我们之后——” “你们与她相处不多,对其不甚了解也算正常。” 妖冶妇人执手腹前,目光出神地眺望月色夜空,低吟道:“此女性格本就颇为高傲,鲜少有妖鬼、术者能入她法眼,更遑论我这玩弄诡计的妇人。她能与我说上几句话,肯让我来接手搜寻宝物的活计,已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份上。” 一年轻女子猛然抬头:“夫人,我等大计当真要让此女插手?” “权当是物尽其用吧。” 妖冶妇人垂下眼帘,缓缓道:“她能牵制住两名罗星使者便可,是生是死都无妨。若当真死了,记得派人将其尸体收回带走,我等纪红坊早已看中了此女的肉体身躯,可算得‘朱红令级’的猎物珍品。” “至于她若能苟活下来,记得将其生擒。其魂魄、识海内的一切于我们而言也甚是重要。纪红坊对此女背后的神秘门派相当在意好奇。” 年轻女子连忙垂首:“遵命!” “当然,我等计划继续推进便是。”妖冶妇人嘴角扬起邪异笑容:“蛰伏那么多年,确实该好好活动一番筋骨才行。这清风县周遭一带,可不能让罗星永远把持下去。” 呢喃之际,在宽大衣袖中摸索一阵,悄然取出一件漆黑的陈旧刀柄,赫然与之前交出的刀柄完全一致! 她将刀柄抬起至面前,笑眯眯地以指尖轻抚,感慨道:“白馨姑娘,今晚便以五千道人魂给你陪葬,让你黄泉路上走得不太寂寞,也算聊表我们二人间多年的交情啦~” 似想见那高傲不屈的头颅因绝望悲愤而垂首求饶的景象,妖冶妇人眼中寒芒闪烁不定,冷笑一声。 “夫人!” 恰至此时,一名男子倏然闪身而至,跪地抱拳道:“几名罗星使者已至、亦有不少妖鬼闻风而动,还请夫人下令!” “开始行动吧。” 妖冶妇人摆了摆手:“待启黄泉九转阵。” “是!” “报!夫人,县门之外另有一辆马车行驶而来!” “嗯?”妖冶妇人双眸微眯:“何人此时造访?” “属下不知,那辆马车之上似有高深术法加护、薄雾笼罩,术法拦之不得,更瞧不清车内人影模样。” “可曾与你们交谈?” 男子迟疑道:“这……并没有。恰恰相反,他们甚至没有散发任何敌意,更不曾动手,瞧着只是想途径赶路似的。” 赶路? 妖冶妇人心头一沉。 若当真有非凡修为,又何须用什么马车来赶路? “你们派些人手盯牢那辆马车,若其有任何古怪之举立刻报告,今晚计划绝不容有失。” 她略作沉吟,继续道:“再派出‘暗女’潜伏跟上白馨,瞧一瞧她拿着那件刀柄究竟要前往何处、又要做何举措……又是否与那辆马车有关。” …… 呼 深夜寒风倏然吹拂而过,带来一丝萧瑟冷意。 在寂静无声的宽阔长街之上,唯有一辆马车正在缓缓前行,没有发出丝毫动静声响,薄雾随行,恍若自地府而来一般。 而在雾气之内,林天禄正颇感讶然地环顾着街道四周。 “这座清风镇瞧着虽还算过眼,但阴气可当真不少。” 心念一动,便能感觉到大量阴气正在各处流蹿而行,可见此地妖鬼以及术者数量着实异常。 茅若雨从车厢内探出脑袋,娇颜紧绷,低声道:“相公,有可能是此地妖鬼势力正要交战,才有这等风雨欲来之势。” “那还真是——” 林天禄正要再开口出声,原本安安稳稳拉着车厢前行的美霞马儿突然低吟嘶鸣一声,甩了甩挂在身上的缰绳。 旋即,一抹流光倏然间从天而降。 嘭! 一声闷响,前方地面似遭重击般顿时炸开,扬起一片尘土。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战势风波,福祸机缘 轰鸣声渐消,烟尘渐散。 “这是——” 林天禄定睛瞧了一眼,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砸在道路前方的,并非意图不轨的恶敌,而是一柄缠绕着阴气的染血大刀。 与此同时,他抬头望向远侧,恰好能看见一道身影似被击退般当空横飞而过,一头撞进远处的宅院当中,一时生死不明。 “有妖鬼在此地交手。”身旁的云玥附耳轻吟道:“前方那柄大刀应该是某位术者不慎脱手掉落,想必其已是自顾不暇。” “这深夜时分倒当真热闹。” 林天禄神色微妙地挠了挠面庞。 这三更半夜在外叮叮当当战个不停,着实震天连响,甚是刺耳。 “不过,此地确实有些古怪。” 云玥眼波流转,饶有兴致地眺向远方:“有一诡阵正蓄势待发,足以波及此镇十里。而且除去此处妖鬼交锋,在镇县其他各处都有风波齐现。” 林天禄闻言面色微沉。 此举,是想在这座清风县内大开杀戒? …… 轰隆! 楼外传来一阵震耳巨响,似激烈交锋之势。 但此刻白玉楼中,却满是森然死寂。 直至一声不屑冷笑蓦然响起,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打破了这份沉默。 “尔等碧落楼当真胆大包天,竟敢在我等罗星之人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意图抢夺人魂之储,乱了这清风县之序。” 一华服男子抿了口杯中酒水,目光阴沉地扫向三楼阁台之上。 “既然要撕破脸皮,你们可做好了葬身此地的准备?” 而在其身旁,同样端坐着两名沧桑老者,抚须沉吟,气息高深莫测,以至整座白玉楼仿佛都被一股沉闷威压所笼罩。 “呵呵~” 三楼阁台,妖冶妇人正屈膝侧坐于软塌之上,慵懒嬉笑道:“究竟是谁生谁死,使者大人当真能料得准么?” “凭你布置在楼内楼外的一群小卒?” 华服男子冷笑道:“还是说,靠你们碧落楼的所谓黄泉九转阵?” 妖冶妇人眼神微凝,嘴上仍讥嘲道:“使者大人虽瞧着镇定自若,但你手下的随从们如今可在外头被撵的满镇逃跑呢。若不再快逃远些,阵势波及而来,几位使者大人可都得露出狼狈丑态啦。” 嗖! 一根筷子骤然激射而来,几乎已入妇人眉心之中。 但就在木筷即将破开头颅之际,一截长鞭倏然从旁横飞而来,无比精准地将筷木筷弹飞。 “哦?” 华服男子甩了甩衣袖,嗤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还不算太过愚蠢,至少找来了几位帮手。” 倩影如柳般翩翩而落,秀足轻点于楼梯扶台之上。 白馨随手收回长鞭,冷眸睥睨俯瞰,清冷神色好似漠视人间的妖媚邪仙。 瞧见其动人风姿,华服男子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讶然,心中微凛暗忖。 此女之美貌远胜碧落楼之主,这等傲人风情,怕是当世少有的绝代女子。而其一身黑裙裹身、裙裾宽松如浪,或许便是在西马郡一带颇具几分名号的……‘黑蛇艳鬼’? “姑娘也要卷入这场纷争?” “此女给了我几分好处,自然得帮她度过今夜难关。” 白馨唇角微扬,流露一丝浅淡冷意:“若还想留几分颜面,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这妖妇可没表面上瞧着如此柔弱不堪。” “呵呵,白姑娘可当真说笑啦~”阁台软塌上的妖冶妇人抚了抚微红额头,神色自若地轻笑道:“若非有诸位大力援助,我这贱妇又怎敢明目张胆的与罗星抗衡呀。” 话音刚落,在白玉楼四周隐现诸多术者身影,已然是蓄势待发、开战在即。 “哼!” 华服男子豁然起身,负手沉声道:“既然如此,今晚这一战可在所难免了!” 在其身旁的两名老者也缓缓站起,目光阴冷地扫过四周。 旋即,一缕寒芒骤然在楼内迸现! 白馨眼神微变,反手挥出长鞭击中寒芒,顿时炸开一阵阴冷劲风,却被强行从楼梯上震退出去。 “金使者,看来让你说中啦,这碧落楼真的意图谋反,想从我们罗星手中抢得资源。” 一名面容惨白的丑陋老妪从阴影中悄然走出,发出喑哑刺耳的尖锐低笑声。 “这不自量力的小女娃,就交由老身来处理如何?此女肉身分外诱人、于老身而言更胜诸多天材地宝。” “自然可以。” 华服男子露出些许笑容,摊手示意道:“王使者今晚肯受在下邀约前来清风县,这等‘小礼’权当是在下奉送的报酬了。” “嘿、你这小子还是这般油嘴滑舌。” 丑陋老妪诡笑两声,空洞眼眶转向不远处的白馨,扯动嘴角,露出宛若无底洞般的漆黑口腔。 “不过,这等纯阴之体确实很有价值!” 嗖! 两人身影齐齐一闪消失,化作暗芒钻入白玉楼诸多相连阁楼之中。 叮叮叮叮 如风穿梭腾挪,火光接连乍现。 白馨舞动长鞭挡下所有锋芒,直至眼前蓦然出现了几道诡异寒芒,心头微凛连忙仰首屈膝,凌空旋腰翻身,从逼命锋芒中险之又险地逃脱退开。 “如蛇一般灵动狡诈,又有当世一绝的惊人美貌,黑蛇艳鬼,这等名号确实配得上你。” 满是珠帘的厢房内,那丑陋老妪身形略显佝偻地现身走出,诡笑着虚握了一下好似枯骨般的右手五指:“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些,尚不知这世间险恶啊。受人引诱踏入这火坑之中,唯有身死道消这唯一下场。” “……” 白馨站稳身形,面色冷淡地一抖手中长鞭。 “谁胜谁负还尤未可知,你当真自以为胜券在握?” “老身虽已是年迈,但对付你这等小辈还算绰绰有余。”丑陋老妪阴恻恻地笑了笑:“况且,你当真觉得罗星会毫无防备,任由碧落楼这等三流货色在地界之内肆意妄为?” 白馨闻言双眸微眯,心下思酌,突然隐约感觉到背后锋芒陡升,连忙腾挪闪身,就见一缕寒芒几乎同时在腰侧一闪而逝。 手中长鞭卷起澎湃阴气骤然反抽,但寒芒急速交织,竟伴随铿锵鸣声,将这一击强行挡了下来。 “当真可惜啦~本想将这位姐姐的纤细美腰给挖个对穿呢,没想到竟被闪开了。” 一名看似莫约十二三岁的白嫩少年嬉笑着颠了颠手中匕首,侧首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颜:“姐姐可否站着不要乱动呢?” 此人……也是罗星之人? 白馨心中暗沉。 以一敌二,或许太过托大了些。但既然碧落楼与纪红坊联手,援兵应该很快将至。 轰隆! 白玉楼蓦然一震,阴气激荡,似化作赤炎熊熊燃烧而起。 楼内猛地展开激烈碰撞,战势之凶狠,双方显然已是不死不休! 她暗中收回探测神识,挥舞长鞭将几道寒芒一同挡下弹飞。 “小丫头,你如今还有多余的心思关心外头?” 丑陋老妪脚步蹒跚地缓缓走来,扭曲面庞上的笑意更显怪异:“在我婆孙联手下,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姐姐——” 那面冠如玉的幼龄少年扬起纯洁可爱的笑靥:“多陪‘我们’玩玩吧。” 话音倏落,这间满是珠帘屏风的厢房之中又隐现出诸多摄人气息,一名名少年同样带着天真神色凝聚显现,提起手中明晃晃的匕首,齐齐嬉笑道:“陪我们玩玩吧。” “无聊透顶!” 白馨蓦然沉下脸色,冷笑着扯起长鞭,娇躯四周仿佛升腾起宛若鬼火般的凶猛气势。 …… 咚! 声声闷响在白玉楼内激荡炸开,仿佛整座酒楼都在剧烈震颤。 但受大阵凝聚的阴气包裹,一时勉强承受住了诸多妖鬼在其中奋战碰撞之势,但仍旧能瞧见道道异彩暗芒在楼内闪烁交织,可见战况之激烈。 楼外同样有诸多妖鬼战作一团,嘶吼声、尖啸声交汇成咆哮怒吼,仿佛群魔乱舞之况! 清幽月色之下,唯有一场围剿厮杀! “——主子,外面如今可当真热闹呢。” 略显俏皮的轻笑声悠然响起。 而白玉楼数里外的客栈雅间内,正有一名雍容妇人仪态优雅地抿品香茶。 其鬓发高簪、襦裙绒袄裹身缠肩,气质颇为不凡。面容虽能瞧出不少衰老之态,但依稀能瞧见年轻之时的美艳动人。 “这般粗野之事,你还是少瞧些吧。” 端庄妇人以手绢擦了擦唇角,朱唇微张,发出颇有磁性的沙哑女声:“这聚集而来的罗星之人终究是强弩之末,掀不起多大风浪。倒是那李彩蝶所图不小、借黄泉九转之阵似有其他目的,可得再派人盯紧些。” 而一名年轻侍女侯立在旁,嘟哝道:“不过是我纪红坊赶出门去的弃子,主子何必这般警惕呢?” “正因其乃是弃子,才更应该小心警惕。” 端庄妇人重新捧起手中书卷,宁静淡然地浏览而视,仿佛完全不曾将外头的喧闹激战放在心上。 “此女心肠歹毒、睚眦必报,被我等纪红坊扫地出门到这偏隅之地建起碧落楼,其心中定有恨意滋生。而如今这般乖巧听话,不过是在掩盖真心而已。这清风县的人魂之储,她往日更有诸多机会可以下手掠夺,何必还要大张旗鼓宣扬出来?” 年轻侍女闻言眉头微皱,陷入沉思,迟疑道: “她是在有意布局,只为……引诱真正的目标上门?” “罗星使者、黑蛇艳鬼、还有闻风而来妄图浑水摸鱼的诸多妖鬼与术者们,皆是她这场大戏的棋子。” 端庄妇人仪态典雅淡然,保养得颇为细嫩的青葱纤指捻起书页掀开,抿品细读书中文献之余,更是一心二用般随口道:“或许,就连黄泉九转阵都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比我等料想的更为可怕。” “难道这李彩蝶妄图对我等纪红坊不利?!” “她不敢。” 端庄妇人抿了抿朱唇,恬静细语道:“韬光养晦的道理她还是很清楚的,如今招惹了罗星,唯一的后台便是我等纪红坊。她哪怕再有二心,亦不敢明目张胆的肆意胡来。当然——” 语气微顿,话锋悄然一转道:“重新投奔我纪红坊或许同样也是掩人耳目,其真正的目标或许还是罗星。” “罗星?” 年轻少女一阵愕然:“此女为何要选择罗星?如今这丰臣诸势都渐起波澜、异心皆生,罗星之威严已远不复往日辉煌,更有古界正面抗衡,或许再过几年时日便要——” “丫头,你当真觉得罗星式微?” 端庄妇人轻捻垂落耳畔的青丝,莞尔道:“这传承千年的悠久势力,可没这般脆弱无力。哪怕罗星使者死去成千上万,亦伤不到其根骨分毫。唯有罗星执魂者战死,或许才算有了些许小损失,但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年轻少女连连眨动双眸,茫然道:“这、这罗星何时有这般恐怖的底蕴?难不成其麾下使者当真无穷无尽?” 这简直不合常理 妖鬼之诞生,不少脱胎于凡人神魂突变、亦有凝聚阴气滋生降世。正因如此繁琐,才导致这妖鬼在此方天地之间地位超然、更受天地恩泽。 哪怕是幽鬼术者修炼至高深层次,同样不输妖鬼强横,可又从何而来如此庞大的数量? “这个问题,亦是千年前诸多势力的困惑。” 端庄妇人淡雅轻笑一声:“千年之战,便是这罗星在战局末期突然横空出世,携无比匹敌之势横扫丰臣,甚至平定了周边诸国战乱局势。你觉得在罗星麾下究竟有多少‘使者’和‘执魂者’,足以与丰臣诸势正面抗衡战而胜之?” “这……” “小觑了罗星,才是最为愚蠢之事。” 端庄妇人放下书册,拂袖执笔,举止轻柔地在书中留下些许笔迹。 一旁的年轻少女已是听得恍然:“所以,主子才让我们不要随意妄动?” “先瞧瞧此女想做何事,之后再定夺不迟。她若不反,再与这碧落楼合作一段时日倒也无妨。” “不过,除去县内战局之外,还有那黑蛇艳鬼在,不知主子要如何处置?” “此女身份来历,颇为耐人寻味。” 端庄妇人语气悠然道:“不过,她应该活不过今晚。” 年轻少女轻咦一声:“这样岂不是太过可惜了些,此女身上还有不少的……” “珍贵与否,与其是死是活并无关系。哪怕最后仅剩一具尸体,于我们而言也算有些用处。” 端庄妇人执笔轻吟思酌了片刻,悄然将毛笔放下。 “不过还是再派一人前去视察吧,若她还剩最后一口气,趁乱汲取其神魂心智。我想瞧一瞧此女这几日搜寻的破旧刀柄内究竟藏有何秘密,能让她胆敢与罗星正面交锋。” 雅间客房的暗淡角落之中,又有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去。 但在此时,却有另一名少女急忙闪身而来,跪地郑重道:“主子,县内有外人到来。” “何人?” “属下不知。”少女惴惴不安道:“我等已想尽办法探查许久,但始终无法突破对方布置的结界。只知其乘坐一辆马车沿街而行,四平八稳,丝毫没有因县内激战而动摇。” “如今清风县内外皆布下了大阵,凡人早已昏睡不醒。会在此地来到县内,必是修为不凡的妖鬼术者。” 年轻侍女表情严肃,沉声道:“只需远远监视便可,无需打草惊蛇,妄惹麻烦。如今这镇县战场可是罗星与碧落楼的,而非我等。” “且慢——” 但原本神色淡然的端庄妇人蓦然蹙起柳眉,侧首望来:“将人手收回来,不必监视那辆马车。” “主子?” “哪怕只是万一,我等不能冒这个风险。” 端庄妇人眼神凝重,将桌上书册骤然合拢,一字一顿道:“那马车内的‘客人’,极有可能是玄生林天禄,万万不能与其交恶。” “什——” 此言一出,在场两名少女皆瞪大双眸,呼吸一滞,乃至雅间都被一层寂静笼罩。 呆愣片刻,半跪在地的少女急忙起身退走。 而侯立身侧的少女惴惴不安道:“主子,您说的‘玄生’难道就是前段时日大闹丰台县,一剑惊天的林天禄?!” “没错。” “但此人来去无踪、行踪轨迹莫测,诸多势力跟随探查都已失了线索,恍若人间蒸发一般,如今怎会突然间……” “我如今只是猜测。” 端庄妇人语气肃然道:“但听闻西马郡便是林天禄的故乡,算算时日,确实有可能途径此地。而且听闻此人料事如神、修为更是惊天动地,我等决计不能与其随意接触。” 话音刚落,原先退下的少女又突然跑了回来。 只是她如今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仿佛欲要哭泣出声一般。 瞧其神色一眼,端庄妇人心头便是咯噔一声,面庞顿时被阴霾笼罩:“那辆马车——“少女哭丧着脸,颤声道:“就、就停在了我们楼下。” …… “……” 端庄妇人一时无言沉默。 身旁侍女急切不安道:“主、主子,我们现在该……” “我去会会这位林天禄吧。” 端庄妇人脸上神色渐缓,紧了紧身上的绒裘,率先迈步走出雅间,沿着阶梯一步步下楼。 抬眼瞧去,隐约已能看见冷清客栈之外若隐若现的马车轮廓,以及那一道在冬日寒风中笔挺而立的健壮身影。 ——并未感受到杀气。 甚至在客栈外耐心等候,似并非带着敌意而来。 她稳住心神,步履沉重地走至门前。 直至这时,她才看清楚了门外这名书生的面庞真容,不禁眼神闪烁,面露一丝惊讶。 ——比想象中还要更为年轻不少。 而且,其神情气质瞧着也与传闻中的声势浩大、威严摄人截然不同。恰恰相反,第一眼瞧去反倒颇有儒生之气,眉宇间神色温和如玉,并非凶神恶煞之徒。 “这位夫人应该是……此间客栈的掌柜?” 林天禄面露温善笑容,拱手作揖道:“深夜上门叨扰,还望夫人勿怪。” “妾身还未曾入寝歇息,先生无需介意。”端庄妇人眼帘微垂,执手浅拜:“但不知先生突然上门是为……” “在下正巧路过这座清风县,却不慎撞见了这场纷争乱斗。” 林天禄哂笑一声:“而乘坐马车驶至此地,恰好发觉了夫人等人的存在,这才特意前来一问。” 端庄妇人眼波流转,轻吟道:“其实无甚好说的,想来是当地的妖鬼势力因权势利益而起了争执,一来二去下便成了死斗不休。毕竟如今天下局势渐乱,自然纷争不断。” “那夫人身为妖鬼,又有何想法?” 听闻此言,她神色暗中一凝。 身份,果真一眼就被轻易识破。 她收敛心中波澜,语气如常道:“妾身这些年来始终守着此间客栈为生,对权势地位并无丝毫兴趣。 那些妖鬼殊死搏杀,妾身也不愿牵扯进这些麻烦之中。只是吩咐好手下侍女们留守楼内,或派出几人在外探视情况,免得将我等卷入其中。” “原来如此。” 林天禄恍然颔首。 端庄妇人暗捏袖中一把冷汗,正欲开口再言,却见眼前高深莫测的玄生再露温柔笑意,作揖行礼道:“夫人性情高洁贤淑,不愿与那些恶徒同流合污,当真值得称赞敬佩。” “先、先生……” “在下擅自多言,着实失礼了。”林天禄笑着拱手道:“不过夫人既要远离纷争,如今还是带上楼内侍女们快快退走吧,此地终究太过危险。那些恶徒杀红了眼可不会留有理智,趁如今局势尚缓还能逃远一些。” “况且——” 他指了指脚下地面,语气稍肃:“夫人既是妖鬼,应该知晓阵法威能。这座客栈底下就藏着极为隐秘的阵图,时刻待发。” 端庄妇人瞳孔骤缩,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 此地已被动过手脚!? 并非罗星,而是那李彩蝶暗中提前布置……此女之手段何时这般诡异难测,竟连她一时都不曾察觉! “夫人,趁阵法未启之际快些离开吧。” 林天禄正色叮嘱道:“至少离开此地莫约十里,勉强能离开阵法范围。这客栈内里里外外终究是身外之物,能保得安全无忧才最为重要。” 言毕,他很快拱手道:“在下不再多言了,夫人在此别过。” “先、先生!” 眼见林天禄已然回身离去,端庄妇人蓦然伸手出声,语气略显复杂:“你如今是要……继续前行?” “发生这等大事,自然得去瞧瞧。”林天禄回头笑了笑:“总归不能让他们将这等危险大阵在镇县内展开,若生意外,后果可当真难以想象。” 说着,便重新跨上马车,一抖缰绳悄然离去。 端庄妇人怔然立于门前,似出神般望着迅速远去的马车虚影。 此子……果真与传闻截然不同。 无甚凶狠戾气、更无桀骜不驯的傲慢脾性,只与其交谈几句便如沐春风般惬意,原本心生的忐忑凝重都不由得散去几分,只觉一阵轻松。 这股感觉,分外令人舒适怡然。 “主、主子,那林天禄已是离开,我们如今是要——” “先离开客栈,但不要打草惊蛇。”端庄妇人低吟交代道:“此地风波,可能要发生变化。我等纪红坊更得看准时机才行!” 身旁的年轻侍女错愕道:“主子当真想插手这场风波厮杀?” “不。” 但端庄女子此刻却摇了摇头。 “并非此地争端,而是这林天禄。” “林……天禄?” “此人,定有这个价值。” 端庄妇人眯起狭长双眸,笃定道:“我有预感,此人造访清风县,于我们而言并非坏事,恰恰相反,极有可能还是一次……机缘!” “而这场机缘,如今就摆在我等眼前。是福是祸,瞧得便是我们能否将之牢牢抓住!” 第三百八十九章 连绵攻势,一触即溃 似有婴孩在耳畔啼哭嘶喊,宛若诡异魔音在脑海中阵阵炸响。 白馨舞动手中长鞭,面色凝重,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道道诡异寒芒尽数挡下,同时腾挪闪开紧随而至的穿凿连击。 但还来不及顺势反击,她的脸色骤然变幻,只见捏动印诀的左臂仿佛失去知觉般猛地一颤,突然自行,抬起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咕唔?!” “小丫头,瞧你还能坚持多久!” 丑陋老妪候立于远处,狞笑着划动枯败手掌。 “可不要被自己拧断了脖子啊。” “呃——” 白馨脸色渐白,被自己掐着喉咙不住踉跄后退,直至嘭的一声撞在后方墙壁之上,劲力之大竟生生撞出一圈凹陷裂纹,阁楼震颤,仿佛墙体崩塌在即。 “这、是什么招——” 她连忙转动眼珠,愕然发觉手背上不知何时被篆刻下妖异纹路,闪烁着森然血光。 难道,是刚才交手之际不慎被划出的伤口? 这并非是毒,而是……术式锚点! “嘿嘿!” 恰至此时,自后方墙体中蓦然伸出一柄锐利匕首。 就见白嫩少年带着欣喜笑容从阴影中钻出,双臂合拢若擒抱之势,反手朝白馨心口狠狠刺下! “——滚开!” 白馨瞠目娇叱,眉心玉纹流转,周身爆发惊人气浪,强行将少年轰然震飞,手背上的诡异纹路也被一点点冲刷泯灭。 “有趣!”老妪无视扑面而来的凶猛风浪,嘴角笑意更为邪异,双手倏然交错一划。 猩红阵纹在两侧齐齐展开,重压骤显,白馨本要腾挪避开,但足下却突然传来一阵猛烈拉扯,倾轧而来的恐怖重压顿时令她闷哼一声,只觉浑身筋骨仿佛被生生碾碎,神魂剧颤。 而脚下地板更是轰然炸碎,整个人如同炮弹般被层层轰落,从六楼一路撞穿至白玉楼大堂,炸起大片烟尘碎屑。 “咳……” 白馨连忙翻身站起,下意识侧首一闪,就见一柄虚影长刀带着凶狠之威骤然自肩头斩落,轰然间将地板再度劈碎震裂,撕裂结界,一路蔓延至白玉楼外十丈有余! 爆散开的刀芒风浪更令她一阵踉跄后退,惊疑不定地回望后方。 在不远处的战局之中,赫然见一老者正与另外几名碧落楼的妖鬼激烈酣战,似是其顺手趁机朝这边斩出了一刀。 她不禁面色微沉:“此地战况,着实太过混乱——” 锵! 寒芒再度闪烁而起。 白馨骤然屈膝弯腰,避开了身后一斩,修长美腿猛然顺势横扫,将悬空腾飞的少年一击直接踢碎。 但其身影却犹如泡影般溃散,化作一团宛若黑泥般的阴影消失。 “姐姐,我们继续来玩一玩吧!” 各处阴影之中接二连三响起轻笑,紧随而至的恐怖煞气更令白馨神情凝重,暗暗咂舌。 这对婆孙妖鬼当真棘手,一人擅使控身之法、一人可肆意操控阴影,两者互补之下不能有片刻失神疏漏,若被抓住一瞬机会,可能便要遭受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来了!” 白馨双眸骤凝,矫健胴体微躬紧绷,猛地踏步闪身。 旋即,就见十几道身影在漆黑阁楼之中不断交错碰撞,炸出道道澎湃阴气,狂暴四溢的风浪冲击更是将白玉楼内的桌椅屏风尽数碾碎成漫天齑粉。 轰然震动之际,激烈缠斗的数十道身影齐齐从倒塌的墙洞中飞跃而出,长鞭如龙盘旋飞舞,将源源不断袭来的攻势尽数化解,劲风呼啸之际更卷起阴森鬼火,仿佛化作月色游龙在夜空之下不断舞动,接连将数道少年身影撕咬击碎。 “哈哈哈哈!姐姐好生厉害呀!” 但嬉笑之声仍未停歇,少年虚影接连复生重现,仿佛永无止境般飞身上前抡动匕首,更是从各处阴影中发起出其不意的奇袭。 而每当白馨想要反击之际,那缓缓踱步而来的丑陋老妪便会暗中施术,唤出道道足以碎金裂石的无形锋芒袭来。 “可恨!” 白馨娇叱低喝,运掌隔空拍出,将背后突然飞窜而出的少年一掌震碎。 可恰至此时,一缕幽光倏然在眼角闪烁而起。 她心头猛然一跳,连忙回首望去,却见那老妪正带着诡异笑容伸手指来:“碎魂咒印,傀躯难遁。” ——嗡! 血光骤闪,白馨只来得及将飞扑而来的两道少年虚影强行击退,顿时瞳孔收缩,被血光轰然击飞了出去。 猩红血光宛若一杆势如破竹的破军长枪,死死抵住挡在胸口的鞭柄,推动着白馨一路横飞冲撞,将诸多建筑层层撞碎震塌,势头仿佛无休无止般贯穿震荡,在大地上犁出一道数十丈的焦痕。 咔嚓! 直至一声爆炸闷响,长鞭崩碎,血光炸裂,白馨只觉双臂仿佛尽断般被强行弹开,意识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当即被炸地再度抛飞远去,胸口一疼,似同时被暗劲击穿,当空咳出一团漆黑淤血,飞洒夜空。 “——飞的可真远啊。” 几名稚嫩少年从阴影中走出,笑着颠了颠匕首:“挨了外婆这一击秘法,这位姐姐怕是筋骨尽断啦。纵然有近似妖鬼的修为体质,这半日可没办法再反抗咯~” “此女颇有些底蕴,还得继续追击一番才行。” 丑陋老妪悠闲走来,沉稳笑道:“不过她如今中了秘法控身,待会儿只能任人鱼肉。孙儿若看中了她的身子,待会儿便摘下几个你喜欢的地方,总归是死不掉的。” “好啊!”稚嫩少年露出一副天真开怀的笑靥,连连鼓掌称好:“待会儿我要钻进那位姐姐的肚子里,让她将我生下来才行。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厉害,定然能将我生的白白胖胖的!” “好好好,孙儿开心就好。” 丑陋老妪扬起邪异诡笑,在掌心中浮现出控身之法的阵图轮廓。 “如今金使者他们应该足够对付这碧落楼了,老身帮孙儿你再好好享乐一番。” 她回首瞥了眼仍战况激烈的白玉楼,眼神渐凝:“不过,还得再留一手才行。以防碧落楼之主还有何出乎意料的手段,我等得以保全自身为重。” …… “糟、糟糕……” 耳畔狂风呼啸,身形一阵浮空乏力。 白馨又接连咳出几口血迹,面色苍白,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刚才那一瞬失神,她都已不知自己在空中被炸飞了多远。 如今只能感到浑身上下都传来阵阵酸疼,而胸口被贯穿的伤口更是剧痛无比,月衍之息正与入侵体内的诡异气息激烈抗衡交锋,勉强延缓了术式侵蚀入体的下场。 但 “不能再久战下去了。” 白馨紧咬银牙,倒飞坠落之际暗暗掐动印诀,准备解开禁制放手一搏,至少要将这两头妖鬼尽数铲除,也算完成了与碧落楼之间的交易,再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开启秘法,以吾身夺日月——嗯?!” 秘法将启,但少女却蓦然脸色一变,勉强侧首瞥向坠落方向。 有人! 而且气息深邃难测、虚实不定……难道罗星有执魂者派来?! 此念头刚一浮现,难以抑制的森然死意在心头涌出,白馨面色愈发惨白。 但她的神色却更为沉重肃然,一转手中术法,准备最大程度解放月衍秘法之术,要以本源法相殊死一搏! 面对蛮境大魔,她绝不可能逃出生天,唯有拼尽全力……正面死战一场! “咕唔……噗!” 可阴气刚一极限催动爆发,似邪气逆入心头,令白馨不禁吐出一口淤血,神色恍惚了一瞬。 待勉强回过神来,她顿时呆然地望着急速接近的地面。 ——以及,自马车迷雾中几乎同时走出的男子。 “卧槽?!” 古怪词汇从儒雅书生下意识喊出,手忙脚乱地伸手一捞,顺势将从天而降的少女一把牢牢抱住,同时将坠落之势尽数卸去,脚下荡开一圈气浪,扬尘四起。 “……” 白馨呆呆睁大美眸,宛若受惊的小兽般紧攥双手抵在胸前,蜷缩起身子。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她一时失声般哑然沉默。 “呃,没想到我们竟会在此地再度重逢,也算颇有缘分?” 林天禄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勉强扯了扯嘴角,尬笑道:“只是白馨姑娘这出场方式……当真别致有创意。” “你、你怎么会……” 白馨朱唇微启,神色恍惚地喃喃出声:“为何会来到这清风县内……还是我一时出了幻觉?” “我可是大活人,姑娘难不成被摔傻啦?” 林天禄顿时哭笑不得道:“而且我们本就要回临月谷过年的,此行也是凑巧路过此地。不过——” 他收敛了笑意,面色渐沉,关切沉吟道:“姑娘看起来伤得不轻,难道是遇见了棘手强敌?” 说话间,澎湃灵气沿着双手涌现溢出,顺势渗入怀中少女体内。 原本还想开口的白馨蓦然闷哼出声,娇躯轻颤,就见丝丝缕缕的血光从其胸前伤口中蒸发消散。随着灵气流转全身,身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修复。 “这……” 白馨心有余悸般抚了抚胸前伤痕。 没想到她拼尽全力才勉强制衡的诡异血气,竟转眼间就烟消云散。 而且原本还酸疼万分的身躯,如今更似浸泡温泉般暖洋洋一片,分外温暖舒适,令她都不由升起几分昏昏欲睡之感。 只想放下一切困扰,蜷缩在这份怀抱之中安然休憩一番。 此念刚刚升起,她顿时满脸羞耻地晃了晃脑袋,不轻不重地推搡了一下,轻嗔道:“快些将我松开,何人允许你抱着我的!” 林天禄无奈一笑:“白馨姑娘先坐进车内歇息会儿?” “不必假慈悲,我现在能自己下地走动。” 白馨轻微挣扎了几下,语气稍顿间,又微不可闻地低吟一声:“多谢……你又救我一命。” “姑娘若能坦率些,想必能结交更多的好友。”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抱着她走回马车旁。 随车厢纱帘拉开,茅若雨似闻异声探身而出,一眼便看见被抱在怀中的少女,呆愣片刻,顿时惊异道:“白馨?!你怎会突然……你受伤了?!” 她脸色骤变,急忙伸手将白馨扶至驾位上坐稳:“是何人伤的你?!” 而车厢内的华舒雅和程忆诗同样面露讶色,纷纷起身靠近。 “此事……” 白馨一时哑然,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 “伤口瞧着好深!”茅若雨也并未深究盘问,只是低头盯着其胸口伤痕,不禁柳眉紧皱,略作思酌后很快从手边行李中取出了两副瓷瓶,迅速倒出两粒丹药,一枚递到少女唇边,一枚在指尖碾碎,辅以月衍之息包裹成团状敷在伤口中央。 “唔!”白馨似感刺痛般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咬牙忍住,张开檀口将丹药吃下。 瞧见伤口已大致处理完毕,林天禄这才好奇道:“姑娘刚才经历了何事,怎会从天上突然掉下来?” “……我与罗星起了冲突。” 白馨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与两头妖鬼缠斗,不慎中招被一击震飞。不料恰巧遇见了你们。” 她似回想起要事,脸色微沉:“你们快些离开此地,免得被卷入无端麻烦之中!” “没想到啊,竟这般凑巧,让小丫头你撞见了几位好心人救助啊。” 一丝阴冷笑声很快从街道远处幽幽飘来。 回身望去,仿佛能瞧见一抹扭曲摇曳的阴森鬼影忽隐忽现地蹒跚走来。 “只可惜,无论是丫头你,还是这几位好心人都要死在此地。” “当真纠缠不休!”白馨暗恨咂舌一声,踉跄着欲要下车再战。 但刚一挺身,当即被林天禄顺手按了回去。 少女顿时一呆:“你——” “身上伤势还未彻底痊愈,老老实实先待着。” 林天禄神情微肃,板起面孔,认真叮嘱道:“切莫随意乱动,免得刚愈合些的伤口又要裂开,白白再遭疼一回。至于眼下麻烦,便交由我们来解决处理,明白吗?” 白馨面色微怔,朱唇颤了颤,正要说出的反驳话语也一时咽了回去。 沉默间,她一脸复杂地勉强颔首。 瞥了眼远处的妖鬼虚影,又不情愿般低声道: “这妖鬼的手段很是诡异,而且周围还潜伏着另一头妖鬼与其配合,交攻夹击之下甚是棘手。” “多谢妹子提醒。”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拍了拍少女香肩,这才回身踱步至马车前方。 “——呵,尔等遗言已算交代完了?” 夜雾渐散,丑陋老妪带着诡异笑容破雾走出,扭动着枯骨十指,残忍道:“瞧你挺身而出,看来是想替那个小丫头先赴黄泉路?” “老人家还真是气势汹汹。” 林天禄失笑一声:“刚一见面便要喊打喊杀?” 丑陋老妪狞笑着抬起右手:“老身对你这男子可无甚兴趣,还是乖乖先上路——” 恰至此时,她的话语骤然一顿,空洞眼眶渐睁,死气萦绕的枯败面庞上竟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 “不对!你……你是何人?” 此人绝非寻常书生、这等匪夷所思的澎湃阳气,简直闻所未闻! “在下——” 林天禄话语微顿,莫名一笑:“一介书生,特来领教一下你们的杀人绝活。” “你是‘藏玉君’,还是‘苍府七子’?” 丑陋老妪神色戒备,惊异喃喃道:“不对,他们都没有你这般年轻。难道说,你便是近些时日的‘玄生’林天禄?!” 林天禄面露古怪之色。 他这奇怪名号,怎得都从庆阳省传到了此地? “竟当真是你。”丑陋老妪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凝重,甚至还后退了几步,摆开了防备架势。 “老身与你无冤无仇,你玄生林天禄鼎鼎大名,可否能放过我等?” “哦?” 林天禄不禁眉头微挑。 竟投降的如此果断? 见他暂无动手之意,丑陋老妪又连忙沉声道:“如今这清风县内有妖鬼势力掀起叛乱,欲要大开杀戒,我等只是听闻使者召集才赶来此地镇压风波,对先生并无针对之意。若早知先生至清风县内,我等定然——” “这些话还是免了吧。” 林天禄蓦然拂袖一甩,轻笑道:“既让我瞧见你之前那副咄咄逼人之态,如今就算你巧舌如簧,都扭不回我对尔等的印象。更何况,你身上沾染的鲜血煞气可当真不少!” 双眼泛翠,凝神细瞧之际,便能清晰瞧见这老妪背后翻腾涌动的无数冤魂,且各个死状惨烈扭曲,仿佛是被生生撕扯至残破不堪,分外骇人。 这等恶鬼,怎能任其继续逍遥法外? 丑陋老妪那副恭敬忐忑的神情渐渐收起,面色沉重地抬起枯骨双手:“看来,此战是不可避免了。” “自然。”林天禄眯起双眼,凛然一笑:“你可休想逃出此地。” 锵!! 寒芒骤闪,风声尖啸,仅是余威就将两侧房屋都一分为二。 但丑陋老妪如今却不禁面露惊色。 因为那一缕锋芒,赫然被眼前这诡异书生夹在了指缝之间,寸厘难动! “本以为是细丝作祟,仔细一瞧原来是透明如丝的半指长刃。”林天禄没有在意在指间急促颤动的透明兵刃,轻笑道:“这等过家家的玩意儿可伤不了人。” 话音刚落,指间兵刃顿时被寸寸震碎,倏然炸碎成漫天飞舞的齑粉烟尘。 “噗!” 丑陋老妪闷咳一声,面色骇然地踉跄后退,惊惧之际右手食指已然化尘湮灭。 连同她半载修为锻造而成的‘裂心刃’,竟随手就被弹断震碎,此人修为究竟何等恐怖惊世?! 但她心头惊骇之际仍强自镇定,同时还故作痛苦万分地踉跄跪地,捂着手臂哀嚎出声。 “怎么可能,老身的秘法竟……” 悲呼之余,其心间亦在暗中传音: “孙儿,趁其大意疏漏,速速出手!” 霎时间,一抹阴影骤然升腾,从林天禄脚后跟旁不起眼的石缝内无声无息地飞窜而出。 丑陋老妪面色一喜,连忙按下早已准备好的法印阵图,拍入地面,将方圆数十丈尽数笼罩! 这玄生林天禄哪怕当真如传闻所言修为惊天动地,但终究是个坐吃山空的鲁莽蠢货,丝毫不知战局交锋之险恶! 这一招,便让其同样尝尝苦头! 再抬头望去,她狰狞凛然的笑容却蓦然一滞。 “——小鬼,年纪轻轻玩什么凶器。” 林天禄面无表情,大手牢牢抓住稚嫩少年的脑袋,生生凌空拽起,顺势将他手中不断嘶吼挥舞的匕首一把夺走。 “没收。” 略一用力,这柄兵刃伴随着刺耳锐鸣,当即被随手捏成一团铁饼,拧成了一摊稀烂废品。 第三百九十章 恶婆婴灵,上古大阵 啪! 抓握于掌中的少年蓦然炸碎,化作黑影散开。 林天禄目光微瞥,不慌不忙地捻起被揉成一团铁饼的兵刃,屈指一弹。 澎湃劲力带着铁饼横飞贯通,瞬间击穿了大地。 “啊啊!” 一声惨叫蓦然响起。 就见那稚龄少年无比狼狈地从烟尘中摔了出来,肩头赫然被铁饼险些直接一分为二。 一击,便已重伤! “原来如此。”林天禄眼神渐凝,沉吟道:“浑身上下充斥着森然死气、几乎与尸体无异。乃是从诸多死胎之中诞生的‘怨鬼’啊。” “杀、杀、杀杀杀!”那稚龄少年早已不复之前的天真无邪,双目猩红,面目颇为狰狞地翻身站起:“我要杀了你!” “孙儿!快退!” 不远处的丑陋老妪骤然急呼出声,同时在其双手指尖处迸发出一道猩红耀光。 “百堕魂,迷魂阵!” 红光袭至,声势澎湃浩大,似连同远处的马车也囊括在波及范围之内。 “……” 但林天禄依旧神色冷静,只抬手张开五指,直接将激射而来的豪光强行挡下! 滋滋滋 从指缝中崩散出道道流光四散飞溢,身形岿然不动,唯有身侧被溃散余波震出凶猛冲击,碎石沙尘扬起。 丑陋老妪双手猛地一拍,低吼道:“老身纵然不是蛮境大魔,但以此结界足以困守你林天禄一刻钟!” ——嗡! 与此同时,四周诡阵倏然展开,眼前视线更是骤然一变。 林天禄眼神微凝,打量四周,心下暗暗沉吟。 并非魂源心界之法,但却有似是而非的韵味,以外部冤魂与阴气构筑。 是那老妪将长年以来害死的所有女子冤魂杂糅一起,锻造凝练而成! 旋即,仿佛有无数剖腹利刃从地面之中升腾而起,更有阵阵婴孩的啼哭尖叫在耳畔炸响,诡雾缭绕,森然鬼气弥漫各处,恍若踏入一片死人巨坑,放眼所及皆是一具具凄惨万分的破碎尸体。 “与我等……陪葬吧——“ 而大量死状凄惨的尸体摇摇晃晃地从血泊中爬起,露出一张张早已被破坏到面目全非的女子面容,哀嚎悲呼不断、恸哭尖啸之声宛若摄魂魔音,从四面八方轰击震撼着神魂识海。 但,林天禄此刻的神情愈发平静。 面对步步踉跄靠近而来的惨死女尸,他不禁默叹一声,神色肃穆地拱手作揖:“诸位夫人们,还望你们早些忘却今世痛苦绝望,来世能幸福平安一生,再不会遭遇这等残忍对待。” 女尸们脚步微顿,渐露白骨的破碎面庞更为狰狞:“不……不能……” “无需担忧,让在下来助夫人们脱离苦海。” 林天禄主动上前几步,轻轻握住了一位女子早已被扯断的半截右手。 旋即,柔和温润的翠光自掌心弥漫散开,仿佛化作氤氲仙雾,转眼扩散至整片结界。 “啊、啊……” 被握住右手的残破女尸不自觉发出丝丝惊呼,浑身颤抖。 下一刻,其身上腐烂的血肉枯骨竟开始迅速消弭崩落,恍若冰雪消融般露出了真正的容颜面目,赫然是一位颇为年轻的农家妇人。 自回神后,她眼眶之中似有热泪萦绕,面露惊喜又感伤的复杂神情。 不仅如此,环绕在四周的一具具尸体也同样‘破茧化蝶’,化作姿容各异的年轻妇人们。 感受着萦绕周身的温暖之意,妇人们皆默默垂泪啜泣,颤抖着跪倒在地:“多谢……恩公……” 林天禄默然环视四周,心中感叹。 这些女子,皆是在临盆诞子之际遭受结界万物的恶婆残害杀戮。还未享受天伦之乐,便已香消玉殒,实在悲凉惋惜。 她们往日纵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有温良体贴的丈夫、有关切辛劳的父母……可这一切,皆已随她们一同离去。 而他如今能做的,便是助她们早些往生。 “夫人们,还请安息吧。” 随着霞光洒落,这些惨死的妇人脸上渐渐露出解脱般舒缓神情,身形愈发透明模糊,直至化作缕缕青烟。 …… 丑陋老妪喘息一声,再度咧起狰狞诡笑: “成功了!” 或许以结界之力无法彻底击溃这强横存在,但足以困住其一段时辰。 而在此期间,另有其他目标可以针对。 便是,那辆马车! 丑陋老妪急忙大喝出声:“孙儿,出手将那辆马车中的女子全部拽出来!” 林天禄果真如传闻一样威不可当,仔细想来唯有挟制人质一途,才能与之周旋抗衡一二! 而此世间出了一个林天禄,其背后马车内的女眷就算有修为傍身,也万万不会强横到何等层次。更何况以自家孙儿的手段,更足以克制这些有夫之妇! “好啊、好哇!” 稚龄少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勉强将断臂修补了回去。 恼怒癫狂之色渐褪,再度流露出惊喜万分的笑颜,看着远处那辆马车几乎双眼放出光彩。 “好棒!好多漂亮的姐姐,好完美的肉体……这一定得是我的!” 他咧嘴大笑,右腿猛地一蹬地面,霎时间数十道一模一样的幻象齐齐翻飞而出,朝马车方向飞奔而去。 “全部、全部都要变成我的娘亲!” “——啧!” 马车驾位上,白馨遥遥见那古怪孩童正要杀来,不禁面色微沉,咂舌间抬手欲要施展术法抵挡攻势。 但身旁茅若雨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不必紧张。” “但这小鬼——” “相公能妥善处理。” 茅若雨神色肃然,瞥向那些如浪潮般涌来的孩童,眼眸之中唯有冷漠。 她能看得出这孩童身上满是死气怨念、是自一具具死胎之中滋养诞生而出的怨灵,分外可怜。但其如今早已堕入魔道、不知害死多少无辜女子,这等妖鬼已不值得有丝毫怜悯同情。 ——咔嚓! 霎时间,一张大手倏然撕裂贯穿了结界内壳,牢牢攥住了这少年的肩膀,令其强行停下了飞奔脚步。 “呃?” 少年顿时一呆,愣愣地回首望向后方,赫然见结界支离破碎般崩塌消失,氤氲飘散之际显露出了林天禄的半边身影。 “谁,许你离开?” 林天禄语气淡漠,反手直接将其凌空拽起,重重砸落在脚边地面,劲力之大甚至引得大地凹陷崩落、电芒四射,炸开一阵澎湃风浪。 “嘎?!”少年双目圆瞪,仿佛被砸傻了一般身躯扭曲地倒在废墟凹坑之中,也令四周数十道幻影一同消散。 “孙儿!” 而远处的丑陋老妪急切万分地尖叫出声,欲要赶来出手救援。 不过 “婴灵汇集死气凝结而成,确实得好好管教一番。” 林天禄虚握右手,蓦然俯身,以掌按在其额头之上。 轰隆! 澎湃灵气霎时奔涌冲天而起,而少年更是在灵气洪流中当即惨叫出声,身躯仿佛失控般狂乱扭动,似有无数黑红怨念从其体内被强行震出净化,不过转眼间,里里外外都被灵气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啊啊啊啊啊啊!” 七窍之中都仿佛在爆发闪耀着灵光,少年身躯几乎腾空而起,呼嚎大喊着摆动着四肢,直至全身都开始逐渐融化“作恶多端、草菅人命,如今得以净化魂魄,你也该早些投胎转世去了。” 林天禄放开右手,神色平静道:“下一世,切勿再遇见些恶亲,将你教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不如说,他如今已在灵气洪流的冲刷之下彻底泯灭消散,随风而去。 “啊——” 丑陋老妪来迟了一步,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不禁略作踉跄,茫然喃喃道:“我的孙儿……” “——如今,该轮到你了。” 林天禄蓦然回头,渐沉眼帘之中唯有漠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因为嫉妒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就大开杀戒、想要有孙辈相伴,便到处找寻妇人残忍加害,以千百家挖出的死胎炼制塑魂,再经由你悉心‘教导’,让本该顺利降生的一位位孩童早早夭折,最终变成了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狂魔。” 他一步步朝老妪靠近而去,脸色沉着道:“以纯粹的孩童心思、无意识说出最为恶毒渗人的话语、做出最恶劣残忍的恶行,你这位恶婆可当真教育的好啊,好到你……罪该万死!!” 丑陋老妪蹒跚着后退了数步,面容扭曲,扯动着嘴角嘶哑道:“我做何事,何事轮得到你……轮得到你这外人叽叽歪歪!我等妖鬼本就——” “你不配称作妖鬼。” 林天禄神色漠然地抬起右手:“只能称作渣滓。” 话落,拂袖一挥。 宛若剑芒斜斩劈落,铿锵剑鸣之声骤然响彻云霄,绽放的耀眼剑光更是瞬间照亮黑夜,恍若开天辟地般的剑势之威顷刻粉碎大地、斩断长街,直至将正欲再施术反抗的丑陋老妪彻底碾作尘埃齑粉。 一切,尘埃落定。 …… “……” 片刻后,林天禄掸掉身上的灰尘,回到了马车旁。 白馨似出神般望着前方那渐散的剑辉流光,一时无言,亦有几分心悸般咽了口唾沫。 虽早已知晓这林天禄修为恐怖,可如今亲眼见其徒手一击…… 当初她若在长岭内‘誓死不从’,下场或许跟这丑陋老妪无甚区别。 “妹子,该回神啦。” 林天禄笑着在其眼前挥了挥手:“难不成见那孩童妖鬼死去,心间颇感惆怅?” 白馨倏然反应过来,轻眨美眸,很快恨恨不平般剜了他一眼:“他前一刻还在抡着匕首意图剖开我的肚子,我可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她瞥了眼少年消失的方向,淡然道:“瞧见这等狰狞婴灵,我倒是觉得不与男人苟合着实再正确不过。” 林天禄顿时尴尬一笑。 这丫头,怎会有这等古怪联想。 但转念一想,确实渗人了些。 突然有一个半大少年一边笑着挥舞凶器、一边喊着要钻进肚子里把他生下来,又有哪个女子还能镇定自若。 “不过,还是多谢你了。”白馨抿了抿朱唇,撇嘴道:“还得你特地出手,帮我解决这两个棘手强敌。” 林天禄笑了笑,放缓语气道:“此举倒并非有意相助,这等杀气腾腾的恶劣妖鬼,我若遇见自然不会轻饶放过。但——” 他脸色严肃了几分,回首瞥了眼后方城镇: “妹子如今可与我们说说,这座小镇发生了何事?” “……清风县内有一势力,名为碧落楼。” 白馨低声道:“此楼白天做些食坊客栈生意,但实际上则是刺客情报组织,游离于各大势力与城镇郡县之间。虽算不得太过闻名遐迩,但在周边一带还算有几分名气。而近日,他们似按耐不住野心,准备瓦解盘踞在清风县一带的罗星势力,占山为王,让周边一带彻底纳入自己的管辖。” 林天禄微微颔首。 这番话与刚才那丑陋老妪说的几乎无甚区别。 “但碧落楼与纪红坊有不小关联,其背后更是另有图谋。”白馨轻咬朱唇:“动手交锋之际,我隐约就感觉到了此地之古怪,分心留意许久,但仿佛有何遗漏……” 嗡——! 突然间,一股无比诡异的波动自白玉楼内激荡而出,宛若凶猛浪潮般霎时卷过方圆十里。 “嘶嘶!” 美霞马首一扬,似有些不安般踩了踩马蹄。 而在车厢内的华舒雅也下意识按住腰间长剑,惊疑不定地起身眺望远方:“这股气息……” 好雄厚骇人的阴气! 哪怕远隔着数里距离,但仍有心惊之感。 白馨美眸大睁,显然没料到异变竟说来就来。 “这碧落楼所图确实不小。” 一丝慵懒轻笑声很快悠然响起。 林天禄侧首瞧向身旁,就见云玥飘然落至地面,拂袖掩唇道:“我刚才趁乱抓住了两名在外窥探的术者,逼问一番,听闻这碧落楼似有一祖传阵法,需借海量冲突的阴气来作为‘钥匙’,借机开启一道远古秘仪。” “远古秘仪?” “那两个术者虽是亲信、但并非尽数知晓。” 云玥眺望着远方澎湃阴气汇聚而成的冲天洪流,沉吟道:“不过瞧这场面便知,这远古秘仪定然有些能耐,让这碧落楼之主有了胆子敢与罗星正面挑衅抗衡。” 话音刚落,她似有所察觉般柳眉微蹙,柔夷微抬,在前方轻轻一点。 随着涟漪荡开,化作一层无形结界将二人连同身后的马车一同包裹起来。 “此阵果真有些古怪,远隔数里,有股牵引之力传来。”云玥神色凝重道:“若不加阻拦,这白馨小丫头怕是要被吸干阴气,再无力反抗。” 林天禄眉头紧锁,沉声道:“看来是再耽搁不得了。 玥儿,你们先留在此地切勿轻易靠近,我去将此秘仪停下。” “慢着!” 白馨此刻急忙起身走来:“让我也一起去。” “你?” “那妖妇不守信用,竟要连我一同铲除。”白馨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道:“我得去向她问个清楚。” 林天禄略一思酌,很快颔首道:“不要做些鲁莽之举。” 白馨撇了撇嘴:“我知道。总归不会拖累你。” “那就走吧。” 林天禄拉起了她的手臂。 还不等白馨绷紧娇躯欲,很快感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劲力拉扯全身,眼前视线一花,耳畔风声呼啸,整个人正被拉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腾挪冲锋! 不消片刻,那座被阴气洪流所笼罩的白玉楼塔便已瞬息逼近。 …… 白玉楼,轰然崩塌 烟尘四起、尘埃弥漫。 而原本还在四周激烈奋战的妖鬼与术者们,如今皆狼狈无比地趴伏在地,面色惨白,只余下凄惨地急促喘息。望着自废墟中心处不断激荡开的诡异涟漪,心下满是震撼错愕。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服男子几次想挣扎起身,但很快感觉到体内阴气好似泄洪般离体消散。连忙望向四周,就瞧见另外两名老者也是趴伏在地难以起身。 “呵呵~金使者往日地位崇高尊贵,是不是初次体会到这份狼狈?” 一丝轻笑声很快随风飘来。 华服男子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赫然见那妖冶妇人正踩着婀娜步伐,从废墟上缓缓踏步走来。 她笑眯眯地以手指拂过胸口,娇媚道:“就在刚才,金使者突破我手下侍卫们的重重防卫,险些就能将我的心口贯穿。只可惜呀,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慢了这最后一拍。”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华服男子脸色无比难看:“这黄泉九转阵何时有这等古怪之能!” “金使者调查的当真仔细,竟连此阵都了若指掌。想必此行也做了不少的暗手准备吧?正是确保了万无一失,尔等才会大大方方地上门应战。” 妖冶妇人娇笑着招了招手,就见两名随行下属快步赶来,将一柄长剑郑重呈上。 她随手将长剑抓起,笑吟吟道:“但此世间,又何曾唯有你们罗星有些底蕴?我碧落楼当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微末附庸?” 华服男子隐隐有不妙预感,脸色大变,无比吃力地意图翻身站起。 “我等碧落楼千年前就受你罗星‘照顾’,如今可是一场翻身之仗!” 妖冶妇人将剑锋对准了地上的华服男子,诡笑道:“以你罗星使者之魂来祭旗,着实再好不过,不是吗?” “等——” 噗嗤! 剑光一闪,华服男子满脸惊惧之色,却已然是彻底僵立不动。 因为其手中长剑已然将其头颅一击贯穿,深深插进土地之中。 与此同时,四周的侍从们也纷纷拔出兵刃,对着躺倒在地无力反抗的妖鬼与术者们纷纷痛下杀手,不过转眼间,原本还无比激烈的战况倏然已分出了胜负。 一名侍女悄然上前,躬身道:“主子,目标已尽数铲除,祭品俱在,如今是要——” “启动大阵吧。” 妖冶妇人轻笑一声,随手将长剑扔开。 “清风县内数万生灵、人魂之储,再加上在场诸多妖鬼阴气魂魄,作为‘钥匙’已是再完美不过。哪怕有罗星赤兽苏醒,亦能将其击溃。” “是!”侍女郑重颔首,旋即朝远处一招手:“启阵!” 轰隆! 冲天阴气恍若光柱般爆发涌现,划破夜空,几乎在苍穹之上凝聚起一团云雾旋涡。 电闪雷鸣之间,足有十丈之巨的玄奥大阵在半空中悄然展开,凝聚着数千年的渊厚智慧,流转着异彩绚芒。 “真美啊……” 妖冶妇人扬首望着大阵,不禁洋溢无比喜悦激动的笑容。 这流传自上古的高深秘法若能顺利成功,她便可唤出埋藏数千年的‘第五界’。 而作为契约者,她将得到无与伦比的惊世修为、更能遵循上古契约成为第五界之主,让碧落楼之威名响彻当世! 再无需对罗星点头哈腰、更不必再对纪红坊虚与委蛇,将来她才是真正立于巅峰者,在这妖鬼道界的大势之争中拔得头筹! “——来吧!” 妖冶妇人欣喜若狂地张开双臂,感受着体内已源源不断反馈涌现的至阴之息,顿时放声大笑道:“让我等凌驾万物之上、成就无上伟业!” 咔嚓!! 一抹流光倏然从天而降,狠狠撞在激荡澎湃阴气的大阵之上,霎时引得无数裂纹崩陷,眨眼后炸碎成了漫天飞舞的碎屑。 嘭 林天禄拉着有些晕乎的白馨平稳落地,掸了掸衣袍,轻吁一声:“还算勉强赶上。” 回头看了眼已然崩落的大阵,面露古怪。 好像不小心撞坏了什么? 但他眼下也没太过在意,见身旁少女还有些头晕眼花,很快将视线转回前方,正色道:“你便是这场纠纷争斗的罪魁祸首?” “……” 但此言说出,这片青烟萦绕的废墟之地仿佛彻底陷入死寂。 无论是周围的侍从们,还是这妇人如今皆如同定格般僵立原地,双眼失神般毫无焦距灵光,只是仰头呆呆看着彻底崩塌的上古秘阵,久久无言。 “呃——” 林天禄略显尴尬地抽了抽眼角,又沿着她们的视线重新望回身后上空。 难不成,自己刚才不慎撞碎的东西,甚是重要? 第三百九十一章 异变倏落,分道扬镳 “不、不可能的……” 妖冶妇人踉跄上前两步,满脸茫然,抬手伸向上空仿佛要抓住什么。 但 流入体内的那股至阴之息,已彻底停滞。 毫无疑问,她准备多年的上古秘仪甚至还未彻底展开,就已然被人强行破坏,点滴不剩。 “我、不信——” 她渐渐握紧双手,面容开始扭曲。 这上古秘仪一旦成功启动,哪怕是蛮境大魔亦无法强行破坏。毕竟秘仪另一端乃是传说中的第五界,传闻在上古时期与远古八族都可一争高下! 由他们出手再现当世,又怎会被随随便便一点小手段击溃! 这一切……怎能让她相信?! “原来如此,我这算是歪打正着,坏了你们的好事。” 林天禄很快反应过来,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侧身一瞥:“瞧得出来,你定是这场县城风波的主谋。” “你……” 妖冶妇人胸口急促起伏不定,脸色一阵变幻,似在拼尽全力强忍激荡的情绪。 多年谋划与筹备在一瞬之间毁于一旦,这等冲击,哪怕她往日擅于运筹帷幄、隐忍伪装,在这一刻几乎也险些被击溃心防。 “贼子尔敢——” 不远处几名侍从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面露狂怒地意图上前出手。 但妖冶妇人此刻却猛然大喝一声:“全部住手!” 侍从们急忙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转回目光:“夫人!此人将我等多年努力全部付之一炬,我们如今——” “全部都给我退下!你们难道想违抗我的命令?!” “……是。”侍从们死死咬紧牙关,面色极为难看地一步步退了回去。 妖冶妇人恶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似勉强恢复了几分镇定,目光阴冷地望来:“你,为何要插手我碧落楼之事,你瞧着应该并非罗星之人。”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直至这时才发觉站在林天禄背后扶额晃着脑袋的白馨,不禁沉声道:“你与这白馨是何关系,难道是你们二人串通一气,故意对我等碧落楼使诈出手?” 林天禄笑了笑:“姑娘做出此举,会有何影响,还需要我帮你复述一遍么?” 伸手朝四周一拂,不急不缓道:“此术将成之际,这座清风县内不知多少百姓都将成为冤魂厉鬼、成了尔等碧落楼达成目的的祭品。而我如今路过此地,为救人性命,自然得出手阻拦一二才行。” “……可恨!” 妖冶妇人忿忿不平地咂舌一声,眼中几乎喷出怒火。 “不过,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冷静些。” 林天禄微微颔首,赞叹道:“计划被毁,如今还能冷静下来与我交谈沟通,实在不易。我原以为你会怒不可遏地冲上来与我决一死战。” “这妖妇可没那么鲁莽无谋。” 身旁很快响起一丝低吟。 白馨揉了揉眉心走上前来,眼神平静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妇人:“没把握之事,她定不会随意胡来。” “白馨——” 妖冶妇人咬紧牙关,恨声道:“你终究还是没死。” “若不是巧遇故人,我确实已经死了。” 白馨神情冷漠,淡然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活得好好的。倒是你这些年的密谋功亏一篑,我如今更想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此术若能完成,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让你这般疯狂入魔,肆无忌惮。” “成王败寇,我已彻底失败,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妖冶妇人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只是冷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黑蛇艳鬼从不与男子多做亲近,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啊。” “逞一时口舌之快,这可不像你往日风格。” “……你特意回到此地,就是想竭尽所能地羞辱我?” 妖冶妇人冷笑渐渐收敛隐去,似冷静不少。 “你我勉强还有些交情,羞辱你,与我也无甚好处。”白馨淡漠道:“自缢吧。” “你……” “计划失败,又与罗星撕破了脸皮,哪怕有纪红坊在背后护你,将来你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更何况,如今的你于纪红坊而言还有何用处?” 白馨拂袖凝聚出一柄阴气长剑,随手一抛,翻飞着插在妖冶妇人面前的地上。 “与其将来受罗星万般折磨而死,不如眼下就给自己一个痛快,还能保得你一世清白。” “……” 妖冶妇人目光怔然地看着兵刃,一时无言。 白馨眉头微挑:“怎得,不下手吗?” “我……” “我虽然对身旁这个男人很是讨厌,但他的话有时确实有些道理。” 白馨环抱起双臂,眼神冷漠地睥睨而来:“你能面带笑容地无视成百上千条性命在眼前随风逝去、无数家庭分崩离析,可轮到自己即将赴死之际却有万般犹豫和后悔。 你——如今心中有何感想?” 妖冶妇人嘴唇微颤,更是沉默难言。 白馨上前了两步,沉声道:“既然你不敢出手自缢,可要我来帮你最后一次?” “……不、不要……” “你说什么?” “是、是我错了。” 微不可闻的求饶话语,从妇人口中断断续续地说出。 她迟疑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神情晦暗地垂下了头,踉跄着跪倒在地。 “还请白馨姑娘和这位先生……饶贱妾一命。” 说话间,妇人眼中似有屈辱苦涩的泪水闪烁,颤抖着下跪叩首。 没有任何再反抗挣扎的必要。 在冷静下来后,她已然意识到了眼前这名书生的身份。 ——玄生,林天禄。 传闻其当初在武昌省内大发神威,更有力斩罗星执魂者的惊世之闻,这等恐怖存在,绝非如今的她所能抵挡。哪怕将体内残存的至阴之息尽数释放爆发,终究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半步蛮境,翻不起丝毫浪花。 若要活命 如今,唯有求饶一途。 见其叩首求饶,四周的侍从们呆愣片刻。 旋即,竟纷纷扔掉手中兵刃,无一例外地跪倒在地齐齐磕头。 “还请饶了我等主子一命!” 林天禄颇感讶然地瞥了他们一眼。 倒没想到,这些下仆竟对这蛇蝎心肠的妇人如此忠心耿耿,连向外人下跪磕头之举都能面不改色地做出。 不过 这妇人如此懂得审时度势,更是令人意外。 “你还是一如既往,知晓能屈能伸的道理。” 白馨冷哼一声,侧首瞥向身后的林天禄:“如何?这妇人该怎么处置,终究还是得交由你来决定才行。她心中也知晓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林天禄神色渐凝,默默直视着跪伏在地的妇人。 毫无疑问,此女身上萦绕着血煞之气,虽不比刚才斩灭的罗星使者那般惊人,但终究是手染了不少性命。 视线再扫过那些跪地求饶的侍从们,便可发现他们各个都是身负血光,血债累累,可谓真正的恶贯满盈。 但如今既然诚恳求饶,或许可以将他们尽数擒下,抓送至当地的官府衙门,以当朝律法严肃审判发落是否要当街斩首、还是关入大牢,自有律法所定、民心所向。 “——先生!” 恰至此时,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 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不久前刚在街边客栈相遇的端庄妇人在侍女搀扶下快步而来。 她连忙拢起凌乱秀发,大声道:“掌下留人!” “这位夫人……” 林天禄拱了拱手,好奇道:“你怎么突然赶来了此地?” “自瞧见先生出手,我便知晓此女之阴谋定会被一举挫败。”端庄妇人捂住胸口轻喘一声,很快又恢复至儒雅镇定,不慌不忙道:“料想此女之性格,在知晓敌我双方实力差距之后,定不会鲁莽再生冲突。而先生性情温和,面对这求饶之敌想来会有些棘手难办,我便特意前来助先生化解此番困扰。” 一旁的白馨秀眉微蹙,暗自上下打量其身段容貌。 “你是何人?” “我名瞿湘雯,是纪红坊的东阁主。” 妇人神态优雅地欠身行了一礼,而说出的身份更令白馨面露一丝惊色。 纪红坊的……东阁主? 她闯荡在外多年,早有听闻纪红坊此势力之高深莫测,与绫罗谷、照宵院、赤羽之流皆为丰臣诸势之最。而这位东阁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可谓相当神秘超然,鲜少人知其身份与真容。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大家闺秀般的妇人模样? 林天禄心头微动,沉吟道:“如此说来,夫人与此女之间还有些关系?” “她名为李彩蝶,在数十年前确实是我纪红坊成员之一。” 瞿湘雯微微颔首,舒缓平静道:“只是她当初在坊内犯下大错,这才会被我等逐出纪红坊。而她便趁势纠结了一伙侍从,来到这座县城开设了碧落楼,以此为生。” 白馨皱眉道:“但她此次行动与你纪红坊之间——” “不久前,她特意传来书信至纪红坊内,说明了此次行动的部分计划。”瞿湘雯看了不远处跪地无言的李彩蝶一眼:“我亦好奇此女这些年来有何长进,便来瞧瞧她会作何行动。但不曾想到,竟做出这等癫狂之举。” 林天禄神色肃然道:“不知夫人有何妥善处理的方法?” “此女之乖戾张狂,确实得好好惩治,其麾下党羽更不能轻饶。” 瞿湘雯眼帘微垂,执手欠身道:“我等纪红坊不会为此女之罪孽开脱分毫,只要助先生严惩不贷。让其将来再无任何翻身崛起之机,余下此生便来恕罪做工,弥补她所犯下的所有罪责。 先生若要与当地官府衙门通告也无妨,我会派人一同联系,让此女及其党羽彻底按上无法洗脱的罪名,永远成为阶下之囚。” 林天禄听得眉头微挑。 这番安排,听起来也确实妥当完备。 “但,我们又该如何相信你?” 白馨冷哼一声,目光锐利直视而来:“你与这妖妇之间还有何隐秘关系,我们外人可丝毫不知。如今嘴上说上几句漂亮话,待我们离开清风县,转头就将其完完整整地放走,纵容其继续在其他镇县省郡流窜……我等又如何知晓真相?” “姑娘心中之担忧,我很是理解。” 瞿湘雯淡然如初,不急不缓地娓娓解释道:“但以我纪红坊之名为证,我等绝不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况且她的视线一转,重新看向林天禄:“先生这般威不可当、神威难测,我等若还有意做些小动作,只怕是自讨苦吃了。” “白馨妹子,此事倒无需忧虑。”林天禄微微一笑,拱手道:“既然夫人这般承诺,此事就交由夫人来妥善处理了,希望能让这李彩蝶等人获得应有的惩戒。” 瞿湘雯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笑意,欠身回礼道:“多谢先生信任。还有清风县近些年来与李彩蝶等人有关的冤假错案,我等也会尽数洞悉处置。” 说着,她侧首打了个眼神。 旋即,就见其身后随行而来的几名侍女快步上前,取出绳索将这些人一一捆起。 而且似用了某种特殊手段,将他们体内的阴气异能一同封印。随着气息倏然萎靡衰弱,已然与无力的肉体凡胎无甚区别。 “全部压下去吧。”瞿湘雯神色清冷,淡然吩咐道:“再瞧瞧废墟四周还有何漏网之鱼,一并抓住送往当地衙门,再作仔细审问。还有这白玉楼倒塌之状,记得派人安抚当地居民,就传是地基不牢、晚风一吹便裂了梁柱。” “是!” 见那些侍女们手脚麻利地将李彩蝶一行人压走,白馨看得心中颇为感慨。 这妖妇谋划多年、思量准备许久,最终却连些许涟漪都未曾荡起,阴谋未生,便已落得这幅凄凉下场。 衣裙凌乱、发丝披散,这幅颓丧落寞的神情,与数个时辰前的风采照人、运筹帷幄可谓截然不动。 “瞿湘雯——” 而被压下之际,李彩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此刻容颜,沙哑幽幽道:“我恨你……” 压着她的两名侍女面色微变:“闭嘴!” 随即快步将李彩蝶带走。 瞿湘雯眼神中泛起一丝波澜,目送着她被侍女带走,一时无言。 白馨蓦然道:“看来,你与这妖妇之间还有些奇妙关系。” “……她曾是我弟子之一。” 瞿湘雯眼帘微垂,轻叹一声:“数十年前,我们也曾亲如母女。但或许是我疏于管教,不过寥寥几年时光,她便变得令我无比陌生、再也看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林天禄略作沉吟,语气平和道:“夫人授业育人值得敬佩赞叹,但将来也更得注意品德教育。后辈一旦走上难以挽回的道路,任其有通天本事,却是早已利欲熏心,难以回头。” “所以我在纪红坊中已没有教导何后辈,只怕又会重蹈覆辙。” 瞿湘雯闭上双眼幽幽叹息:“不过,先生这番叮嘱我亦会牢记在心。” 林天禄渐露一丝温和笑意,安抚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感伤,或许有一恶徒出世。但纪红坊内若能人人都如夫人一般知礼守法、善解人意,夫人往日栽培教导便不算白费。” 沉默片刻,见气氛稍稍有所缓和,他似有所思般再度开口道:“不过,在下可否一问,瞿夫人可认识一位姓季的姑娘?” “……季?” 瞿湘雯眼波微动,思忖道:“我纪红坊内确实有一位女子姓季,而且出门在外多年,难道先生也曾遇见过?” “是啊。”林天禄轻笑道:“偶然相识,如今也算是邻里关系。” “季丫头,她可有做些出格之举?” “季姑娘她自然是守礼知法,在县内生活平静无忧。” 瞿湘雯感慨一叹:“她无事就好。” “好了,家长里短之事先说到这里吧。”一旁的白馨蓦然出声打断,神色冷漠道:“刚才有不少罗星使者一同葬身于此,你纪红坊之后要如何决断?” “此事我会尽量与罗星多做沟通,姑娘无需担忧。” “那好,就此告辞吧。” 白馨相当果断地转身离去。 瞿湘雯神情微怔,但很快归于淡然。 “咳——” 林天禄干笑一声,拱手作揖道:“瞿夫人,恕在下失礼了。既然如今此地变故已渐落帷幕,我便不再多做久留,希望夫人能遵循承诺妥善处理,给清风县一个安宁无忧。” “这是自然。” 瞿湘雯神态淡雅地屈膝回礼:“先生一路顺风。” “夫人告辞,往后有缘再见。” …… 目送着林天禄远去的背影,瞿湘雯站在废墟中沉默许久,直至汇作一声长叹。 “主子,您为何长吁短叹的?” 那年轻侍女悄然来到身旁,好奇道:“那林天禄并未对您生出敌意、这李彩蝶搅和出的这场闹剧也已顺利收尾,难道不是更值得开心吗?” “我并非叹那些琐事。” 瞿湘雯摇了摇头,平静道:“这李彩蝶听信了古籍中描绘的秘法,意图唤出第五界,却不知这等秘仪亦是凶恶‘诅咒’,哪怕没有林天禄出手镇压,她再过一段时日终究还是要死的。” “那主子您……” “我只是叹息,无法与这等人杰更拉近些关系。” 瞿湘雯无奈叹息道:“他话语中虽是礼貌谦和,但终究与我并非一道。此缘已断,是我来不及抓住这份机缘。” 说着,她抚了抚衣袖转身离去: “走吧,清风县已无逗留的必要,依照那位先生的吩咐处理妥当便是,我们该回总坊去了。” 但走出几步路后,她又不免顿了顿脚步,惋惜自语道:“可惜我膝下并无子女,不然让她们再去与此人接触一番,我等纪红坊的将来便当真能迎来黎明转机。” …… 林天禄快步跟上了白馨的身影。 可刚一靠近,就听其低语道:“清风县内发生这等巨变,战况刚止,你便如此信任地将一切都交给那个陌生妇人善后处置?” “姑娘此言……” “纪红坊之名,我这些年听过不少。或许不比罗星之流那般霸道、也不及那些三教九流行事蛮横残酷,但终究不是什么良善势力。” 白馨双臂环抱在胸前,沉吟道:“你与此女刚刚见过一回面,便确信她会听你的?哪怕在你离开之后——” “妹子,我有时看人还颇为准确。” 林天禄笑了笑:“这妇人心思确实不少、更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文弱,这一切我都能瞧得出来。” “那你还……” “但她是个聪明人。” 林天禄笑着耸了耸肩膀:“聪明人更是知道何时该做什么、何时不该做什么。” 白馨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片刻后才收回目光,轻哼道:“读书人就是这般假正经,不爱说人话。” 林天禄哑然失笑。 这丫头,竟还揶揄他是谜语人? “不过,我瞧妹子你之前气势汹汹的想来与李彩蝶对峙一番,但为何再见后却只说三言两语?” “无甚好说的。” 白馨不咸不淡道:“自瞧见她,我就已知晓她心中大致想法,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往后不会再有任何相见之机。” 林天禄若有所思,拱了拱手:“妹子心境豁达广阔,值得好好敬佩。” “我可用不着你来说些奉承话。” 白馨娇颜微板,偏头冷哼一声,似是面露淡漠不屑一般。 如今虽是衣裙稍损,但依难掩其冷傲超群的夺目气质,裙下美腿迈动之际,更显身姿曼妙、宛若骄傲扬首的秀美天鹅。 但话语稍顿了片刻,她侧着头脸让人看不清刘海下的神情,朱唇微启:“不过,你既是顺利回来了,待会儿就与我一同回临月谷去吧,九长老她们都很想念你。” 林天禄双眼微睁,很快露出温和笑容,伸手拍了拍少女香肩:“多谢白馨妹子出言关切了。” “别用你的手碰我。” 白馨连忙掸开了他的手掌,狠狠地哼了一声:“也不知你给长老们喂了什么迷魂汤,竟唯独对你这般在意。” “许是我这做女婿的还算……过关?” 林天禄轻笑了两声。 他似有回想起什么,连忙又道:“对了!我此行一路赶来,沿途购置了不少礼物,其中就有给白馨妹子你的,呆会儿记得上马车内挑一挑。” “……” 白馨抿了抿艳唇,微不可闻地低喃一声: “谢谢。”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仍需成长,临月再至 夜色虽黯,但如今马车之内却有一丝烛火莹亮。 距离清风县之变已过了半个时辰,在匆忙休整一番后,众人驾着马车悄然离开县城,继续朝靠近临月谷的石林县缓缓驶去。 只是 在车厢内。 白馨环臂抱胸缩在角落,秀眉微蹙,颇感有些不自在。 虽说名为云玥的狐妖已化作狐狸模样,跟林天禄一同坐在外头,但车厢内依旧莺莺燕燕地坐满了年轻貌美的女子们。 这其中有茅若雨这位‘老相识’,有华舒雅这位有过点头之交的,但也有程忆诗这位只知名讳却不曾交流过的‘陌生人’。 她本就不喜与陌生人多做交谈、在外闯荡多年也不曾有过什么知心好友。更遑论如今身前身侧都坐着那林天禄的妻妾,实在是让她分外尴尬……亦有几分恼怒。 林天禄这衣冠禽兽,外表瞧着倒是文质彬彬的,到头来还是做出这等三妻四妾之举,着实可恨。 瞧那狐妖与其眉来眼去的样子,怕是其中腻歪也有不少。 “馨妹子,这礼物你便收下吧。” 而在此时,茅若雨从身旁行囊中取出了一叠以绸布包裹好的礼盒,笑吟吟地递了过来。 “奴家与相公他在江南一带挑挑选选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这份礼物最为适合你。” “我……何时要你们的礼物了。” 白馨轻抿朱唇,微不可闻地嘟哝一声:“还有你怎得又念叨起这粘人称呼,实在叫人不习惯。” “许久不见师妹,自然颇为怀念啦~” 瞧见身侧茅若雨温柔如水的亲昵笑意,白馨心间稍叹,一时也提不起再碎碎念的心思,略显扭捏地将礼盒接过。 但感受着礼盒不菲份量,她的脸色更显微妙,小声道:“难不成当真还准备了何贵重之礼?我不必——” “自不会太过破费。” 茅若雨凑近几分,娇颜上洋溢宠溺笑意:“不过馨妹子若是好奇,不妨拆开礼盒瞧一瞧?” “好、好吧……” 白馨抿起朱唇,怀着几分复杂心情将绸布一一小心拆开。 很快见一四四方方的绣纹木盒映入眼帘,似经大师精雕细琢,瞧着便分外精美夺目。 将盒盖缓缓掀开,顿时瞧见一叠平整的青翠布料放于盒内。 “这是——” 白馨心下好奇,以指尖轻抚衣料,顿觉丝滑光洁,恍若水波徜徉,而衣料纹理更是绣制的恰当绝妙,仅一眼便能看得出工匠裁缝之手艺非同凡响。 “特地为馨妹子你做的衣裳裙子。”茅若雨轻笑道:“这衣料可是当地镇县内最上等的绝品,名唤‘水云丝’,哪怕是入夏时节亦能冰凉如玉、既韧又软,女子穿戴起来定是相当舒适惬意。 而且奴家仔细检查过,此料似沾染阴气而成,能抵御不少兵刃撕扯都不伤分毫,居家旅行穿戴都十分合适。” 白馨听得一阵哑然,略微捻起裙袍打量了两眼,尺寸宽厚瞧着确实与自己的身段很是相称。 但 “你们如何知晓我的身材?”白馨脸色古怪道:“我似乎并未与你们提及过。” 茅若雨掩唇狭促一笑:“当初馨妹子被吊在屋檐上摇来晃去的,奴家还记得清楚呢,稍作回想一番便能知晓个大概啦~” “……” 白馨顿时脸色涨红,差点气得把礼盒给盖回去。 当初自己那副丑态,没想到这妇人竟还记得一清二楚! 但深呼吸了两口气后,她终究还是冷静不少,颇为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你们是交代给了当地的裁缝,让他们帮忙……” “是奴家与相公一起做的。” “嗯?” 白馨神色一愣。 连忙看向身侧的美妇,诧异道:“这裙子,是你与外头的书生缝制而成?” “若要细说,也确实有外人相助。”茅若雨淡淡一笑:“相公他先问了布庄掌柜缝制衣物的方法、还有些尺寸宽厚的注意点,很快便开始着手缝纫,最后由奴家在衣料上绣出花卉纹路。” “此事当时还花了不少时辰。” 坐在对面的程忆诗悄然轻笑道:“不过本该花费数天才能做好的衣裙,夫君他在布庄内三两下就能大致完成,可着实是吓到了那位掌柜。” 白馨听得脸色愈发复杂,突然感觉手中的衣裙份量变重不少。 此裙,竟是他们夫妻亲手所做。 “……多谢了,让你们这般费心操劳。” 茅若雨指了指礼盒内:“馨妹子再仔细瞧瞧。” “难道还有何礼物?”白馨将衣裙抱起,定睛一看,才发现礼盒底部还盘卷着一叠……长鞭? “奴家也不知妹子如今擅用何种武器,只是想到当初你用了鞭子,便想着购来赠予你。” 茅若雨温柔一笑:“正巧妹子刚才说自己的武器已是被毁,这件长鞭就暂且拿来用上一用也无妨的。虽只是件凡物,但总比空手要好些。” 白馨眼帘微垂,眼波流转,但沉默间又连忙偏开螓首,将衣裳和长鞭全数放回礼盒。 “谢谢。” “看来还算满意。” 茅若雨笑着帮她将礼盒重新包好,调侃道:“但妹子这幅别扭脾气往后可得再改改才行。” “我才没有别扭……” 白馨的语气有些弱气,显然自觉此言毫无底气,脸色也颇为无奈。 瞧见她们这对师姐妹相处颇为融洽,坐在对面的程忆诗噙着淡淡笑意,若有所思的暗暗颔首。 虽然若雨之前都说这位师妹跟其关系已算不得亲密,但如今看来……已有逐渐修复的趋势。 或许再相处一段时日,便能放下往日芥蒂重归于好,再度变得亲密如初。 “不过,还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清风县内?” 茅若雨蓦然开口问道:“碧落楼意图与罗星正面抗衡,纪红坊在幕后作壁上观,但白馨你怎会被一同卷入其中?那些闲散的偏门妖鬼与术者或许是想攀附权势、从中捞些好处,可白馨你——” “是谷主交代的任务。” “任务?” 白馨的突然回应,更令茅若雨面露讶然。 “谷主为何会突然命你跑来清风县插手战事?她不是主张临月谷的姐妹们无需入世争锋吗?” “谷主自然没有让我与人厮杀争斗。”白馨不咸不淡道:“她只是想让我出谷到外界寻找几样‘宝物’,将之带回临月谷内,会有大用。但经过一番探查后,发现其中一件宝物听闻线索所言,似乎就藏在清风县内,我这才会特意前来此地搜查。” 她伸手从怀中摸索一番,很快取出了一副破旧刀柄:“借着那碧落楼的李彩蝶相助,顺利搜寻到了此物。” 茅若雨等人不禁仔细瞧了几眼,眼神更显古怪。 此物看起来或许有些年头,但好像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破损铁器而已。 谷主大人,当真会为了这点不起眼的物件,特意命白馨出谷奔波搜寻? “我知晓你们心中困惑好奇。”白馨眼神微动,平淡道:“不过此物应该只是媒介,用以获取线索的一环,真正的宝物尚在之后才能寻得。” “原来如此。” 茅若雨恍然低吟道:“正是为了此物,妹子你才会暂且听命碧落楼之主的吩咐,前去与两尊妖鬼纠缠抗衡?” “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白馨秀眉蹙起,沉声道:“只是不料此人如此疯狂,竟意图开启秘阵不分敌我尽数吸收,甚至还要将整座镇县一同葬送。” 茅若雨心头微动,很快轻笑着安抚道:“好啦,此事都已过去了,妹子安心便是。还是与奴家说说临月谷内近些时日可都还好?当初在婚宴一别,哪怕与武姨和大长老都有数月未见啦。” “我曾上门叨扰过一回,九长老她气色不错,虽不曾出门,但当时也在院内作画写诗颇为悠闲自在。” 白馨缓缓道:“至于大长老,自从婚宴归来后便入关修炼,鲜少再见其身影……不如说,哪怕在过去也很少瞧见大长老的影子。” “其他长老们可都还好?” “并无大碍。” 白馨侧首瞧了眼纱帘外的驾位:“而前段时日,听闻谷主与八长老一同结伴出了临月谷。谷主虽是归来,但八长老的身影如今还未瞧见,可能还有其他要紧事需忙。” “八长老还在外面?”茅若雨略感意外。 难道与白馨一样,也要去寻找什么宝物? “对了!” 茅若雨双手一合,连忙再度问道:“当时谷主似将几位身受重伤的客人带回了临月谷,不知她们如今伤势修养的如何?” “我并未亲眼瞧见她们,只听谷内的师妹们提及,似有两人早已先行离去。” “已经离开了?” 纱帘倏然撩开,林天禄探来身子,意外道:“她们并未在临月谷内久留?” 白馨微微颔首,似娇嗔般横了他一眼:“至于另外一位姑娘去向,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前段时日我已离谷来到了清风县,再过几天,你们自己到谷内瞧瞧便知。” 说完,她又冷着脸补了一句:“当真爱沾花惹草。” 林天禄顿时尴尬一笑。 此事也不好多做解释,怕是越聊越乱。 “不过你此次救我一命,权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白馨伸手拉了拉帘子,轻哼道:“安心驾车赶路,这漆黑夜色小心别撞着人。” …… 翌日晨间。 而距离除夕之夜已不过三天时日,途径路过的石林县内早已是张灯结彩、到处都布满了新年时节的热闹与红火。街头巷尾更是欢闹不断,能瞧见不少孩童穿着漂亮新衣嬉笑玩耍。 林天禄一行驾车驶过县城,瞧见这春节欢庆,不免也是心情愉悦,稍作驻足停留,在街边小巷内购置了一些年货,既有春节佩戴的饰物、亦有些庆祝用的烟花礼炮等等。 好在谈娘所赠的车厢极为宽敞,能将一摞摞的年货尽数装下。 “购置这些物件,倒是豪爽的很。” 一丝冷淡之声悄然从身旁响起。 林天禄刚刚将一箱烟花抱进车内,不禁侧首一瞧,就见白馨正仪态高傲地坐在驿站栏杆旁,裙袍勾勒娇躯,如黑莲花卉绽放般自腿间盛放,交叠垂落的修长美腿轻轻荡漾,莹白如玉的雪肌玉肤若隐若现,仿佛仔细一瞥便能瞧见那诱人风情。 虽不及熟妇那般美艳惊世,但依旧流转着奇异妖媚之感。 白馨双手撑着两侧栏杆,螓首微扬,好似睥睨般挺胸俯视而来,随意道:“你当真想在临月谷内鼓捣这些小玩意儿?” “听你说谷内常年都颇为冷清,每逢过年之际也无甚娱乐,只是多吃了顿年夜饭而已,总归得帮忙来点节日气氛。” 林天禄拍了拍身旁木箱:“长老们见多识广,应该对此兴趣不大。但谷内诸多弟子们终究还是些年轻女子,不乏一些天真纯洁的少女,放些烟花应该能让她们高兴些。” “若惹恼了那些喜静的长老们,我可不会出面为你说情。” “此事我会先行询问过后再做的。长老们若是不肯,我自然不会强硬胡来。”林天禄失笑一声,拱手道:“但也多谢白馨妹子关心了。” “你若能被长老们训斥几句才算好事。” 白馨抬起柔夷,拢住被微风拂动的秀发,目光略显出神地望向热闹长街。 街头巷尾满是商铺摊贩,吆喝声、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欢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更令她心间一时感慨万千。 “妹子是第一次瞧见这春节景色?” “……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白馨眸光微动,低吟道:“我自年幼被长老们收养带回临月谷,一直修炼长大成人,直至近些年才有资格出谷历练,还未真正停留下来瞧一瞧这民间春节。” 林天禄见其神色有异,不禁语气缓和道:“如今若雨她们都在街中购置年货,妹子不跟着一起去瞧一瞧?” “我无甚想买的东西。” 白馨收回目光,交换了一下丰盈美腿,似笑非笑地俯视望来:“你这贼书生,莫不是要说上几句贴心话,想让我感动一番?先说好,我与茅若雨这蠢妇人不同,可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就夺去了心思。” 林天禄不禁莞尔道:“既然姑娘不愿,那在下自然不会强求,待会儿便自己去周边商铺再瞧一瞧。 不过,姑娘这般大大咧咧地坐在栏杆上,会不会引得旁人……” “我之身姿,这些凡人可窥不见哪怕一丝一毫。” “原来如此。” 林天禄将木箱推挤整齐,转身随口道:“但姑娘还是得注意一下坐姿才行,若有何妖鬼术者凑巧路过,姑娘这裙下疯狂可都要叫人给瞧去咯。” 白馨略微一愣。 旋即,她顿时涨红了面颊,连忙俯身捞手将裙摆抱拢,挡住了腿根处的细腻白嫩。 “你这禽兽!” “还请妹子继续看守一下马车,我去为姑娘买些零嘴小食来,权当是赔礼道歉。”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很快就跑没了影。 只留下满脸羞耻的白馨恶狠狠瞪视着其远去的身影,暗啐一声:“这个登徒子!” “嘶嘶——” 而马车前头的美霞略微侧首瞥了眼,马脸上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古怪表情,哼了几口粗气。 …… 半晌后。 “这……” 白馨脸色甚是微妙,迟疑支吾道:“这当真是给我买的?” “当然。” 林天禄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芝麻糯球:“我刚才在店门前转悠了一阵,这道当地的小食最为引人注目。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对此赞不绝口,我便买来给你尝尝。” “……瞧着倒是还行,但好吃与否你还不知?” “我亲眼瞧着那老汉亲手所做,用料充足,口感定不会差的。” 得此保证,白馨的眼神还是略显微妙,嘟哝着伸手将球串接过:“总觉得你似是将我当成了没长大的孩童一般。” 叮铃 但一声风铃般的脆响悄然响起。 白馨神情微愣,又垂下视线定睛一瞧,这才哑然发觉在竹签底部赫然缠挂着一条风铃坠饰,似有碎玉金丝镶嵌拼接,宛若流苏般随风轻轻荡漾,发出十分玥悦耳轻柔的声响。 “此物是……” “新年赠礼。” 林天禄笑了笑:“那食坊旁边便有货摊贩卖饰物玉器,瞧见此物还算合眼,索性赠予妹子你当新年问候之礼。 你待会儿戴上试试,若是合适便安心收下吧。” 说完,便继续将刚采购来的年货装载上车。 “……” 白馨将坠饰取下,轻轻攥于手心。 略作沉默后,她不禁幽幽叹息一声:“又做这等毫无意义之举。” “但妹子瞧着还颇为高兴,也算值得。” 林天禄笑了笑,正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探头一瞧,连忙上前帮茅若雨等人提起重物。 “娘子们今日可买了不少东西啊。“ “大多都是些鸡鸭禽肉、风干腊肉。”茅若雨轻笑道:“可得在师傅家中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才行,总归不能次次都厚颜享用谷内的伙食。” …… 瞧着他们夫妻相谈甚欢、气氛亲昵融洽,坐于栏杆上的白馨嘴角微扬,捻起竹签咬下一口糯团。 感受着唇齿间满溢而出的芝麻香气与甜香软糯,她亦感心间似泛暖流,暗自轻哼一声:“算你此次眼光还算不错,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啦。” “丫头!” 林天禄蓦然回首一招手:“别傻坐着了,咱们要启程出发啦,可别被坏人给拐跑了!” 白馨险些把竹签给咬断成了两截,额头上青筋一跳,恶狠狠地回瞪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飞身一跃,跳回到马车驾位上。 这登徒子,还当真将她当做乳臭未乾的小丫头对待! …… 夜阑寂静,远离世外的山谷庄园之内。 古泉浴池正闪烁淡雅烛火,一道婀娜丰熟的火热媚人悄然来到此地,紫纱短袍裹身,不着丝缕的肉嫩美腿交错而行,肥美臀轮起伏荡漾,踩着轻柔无声的脚步来到了池边。 “真是难得,静云你竟会特意前来找我。” 而在浴池温泉之间,正悄无声息地端坐着一抹笔挺倩影,墨发披散随水波飘荡,哪怕浸泡在药浴之内,那胸前的惊人高耸依旧爆满硕大,鼓鼓囊囊地在水面间微微摇荡。 她抬手将遮颜秀发撩至耳后,鬼瞳淡然瞥来:“我原以为你听闻林天禄归来的消息,早已喜不自胜,懒得再理会她人。” “——八长老。” 武静云将怀中木盆轻轻放下,屈膝蹲跪在旁,成熟美艳的容颜上流露出几分感激之色:“多谢你这一路上的出手相助,替天禄和若雨他们解决诸多麻烦。” 八长老眼帘微垂,平静道:“算不上帮忙,以其修为手段,那些妖鬼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随手可灭。” “天禄他虽强横,但终究不是三头六臂,不可能永远护得若雨她们能平安无忧。”武静云摇了摇头。 她很是清楚,外头那些三教九流的妖鬼与术者,或许实力修为远远不如。可奸佞不轨的阴谋诡计实在防不胜防。 一旦中招,怕是又得陷入些麻烦之中。 她心思流转,很快轻吟道:“此番恩惠,我作长辈自然得感谢一番。” “你若当真要感谢,还是去谢谢谷主吧。” 八长老螓首微侧,坦然道:“是谷主吩咐我一路相随,处理些麻烦。” “我明白。” 武静云轻眨美眸,低声道:“身上的伤势如何?” “已好的七七八八。” 八长老淡然道:“本就算不上什么伤势,只是稍有些疲惫而已。” 言至此,蓦然话锋一转道: “与其担心我,静云你还是去助谷主她们一臂之力吧。” “……暂时还无需我相助。”武静云眸光微动,似有所思道:“大长老如今身在何处?” “她?” 八长老拂过肩头已尽数愈合的伤痕印记,语气波澜不惊道:“听闻林天禄将归,大抵是偷偷溜了出去,主动寻她们去了。” “大长老——” 武静云凤眸渐眯。 第三百九十三章 谷内平静,绝妙幻媚 玉罗院内。 此地依旧清幽淡雅,随微风吹拂,沁人心脾的暗香萦绕鼻间,分外舒适惬意。 玲珑纱帘之后,一位端庄典雅的美妇悄然执手走出,鬓发高扎、几缕青丝垂髫散落胸间,连襟裙衫紧紧包裹着凹凸有致的成熟身段,莲步轻移间更似芳华尽显、美不胜收,仿佛有点点粉翠花卉为之相伴而行。 而她如今手中正端着一壶瓷瓶,噙着温婉浅笑来到大堂。 “七妹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难得活动一番筋骨,自然是畅快万分。” 在大堂内,早已坐着另一位妙龄女子。 她身段纤细、面容娇柔,眉宇间之间似隐含几分惹人爱怜的柔媚哀愁,仿佛随风扶柳的病弱美人,金钗下的如瀑长发也带着令人心醉的枯败浅灰之色。 身着一袭雅致精美的齐胸襦裙,臂弯缠纱,好似深宫后院之中的落寞嫔妃。 其虽是纤弱婉柔,但绣纹胸襟却是难以掩盖那白嫩硕大的波涛巨峦,顶起耸峰轮廓,分外引人侧目。让人不禁怀疑此女一身营养精华都流入了此地,却又显露出极为完美无瑕的比例轮廓,挺翘昂扬,唯有一丝微垂荡漾,反而更为饱满欲滴、丰硕诱人。 她执手交叠与腿间,举止仪态分外柔和,扬起一丝虚幻轻柔的笑颜。 “正巧从后山归来,便到五姐此地讨杯水喝。” “你呀~身子骨这般虚弱,还总是为了弟子们如此操劳。” 叶玉珺无奈一笑,上前为其泡了杯温热清茶:“虽说有功法护体,但这般劳苦强撑,小心哪天不慎晕倒,还得让你那些可爱弟子们又哭又喊地将你抬回来,到时候我可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些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们。” “孩子们如此惹人怜爱,自然想着多教教她们。” 七长老捧起温暖茶杯,轻抿一口,顿时微微眯起澄银双眸,仿佛颇为享受般悠悠轻吁一声。 “五姐泡的茶水还是如此香甜宜人,一日疲劳顿时消散不少~” “只是寻常的清花茶而已,哪有你说的这般玄妙。” 叶玉珺嗔怪般在其眉心间戳了一下:“亏你还是咱们临月谷内的大夫呢,总是教孩子们药理学识,自己平日里倒是这般懒懒散散的,不爱惜自己。” “五姐勿怪啦~”七长老神情慵懒和蔼地轻笑两声:“正是懂得药理,我才不慎担心自己,总归能多活几百岁的。” “也就是谷内太过安逸了,让你没点正行。明明当初与我一同进临月谷之前,还曾是御医世家的大小姐呢。” 叶玉珺略微俯身,在其香肩两侧整理了一番绸缎丝带,嗔怪道:“八长老也就罢了,但你前段时日还不是被三长老随便下了点秘药倒头就睡,一身药理知识都成了摆设空谈,要是换做外人,你的脑袋可早就搬家啦!” 七长老这才流露出几分悻悻然,如同小兽般缩了缩身子:“此、此事我也不曾料到呀,怎知那两位长老竟当真要闹腾一番。” 她虽负责谷内的丹药炼制、药材配制等等,但终究不是药不离身。 当时察觉到酒水之中被掺了秘药,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脑袋一晕、眼前一黑,稀里糊涂地就已是昏倒在地。 还是随行的几位弟子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回到床上,要不然可得在地上躺一整晚了。 叶玉珺摇头失笑一声。 见神情轻松,七长老这才恢复几分镇定,浅笑道:“但此次纠纷已解,总归能再度回归安宁啦。” “是啊……” 叶玉珺眼帘微垂,颇为感慨道:“终究是圆圆满满,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七长老眼神微动,蓦然道:“五姐对那林天禄很是熟悉?” “算不上熟悉,只是略有几分了解。”叶玉珺踱步至其身后,从怀中取出玉梳,轻柔地打理起如瀑长发:“此人确实称得上人中豪杰、俊秀才子,能与静云的干女儿成亲,亦算得天作之合。 我等临月谷当初的危机,是由此人出手解决,确实也是一场难解之缘。” 七长老微微颔首:“我虽与林天禄只有一面之缘,但瞧其面相确实温和如玉。更遑论他还为我等临月谷带来不少机缘,是得好好感谢他才行。也无怪乎八妹会对其如此在意,奋勇当先地跟随谷主一同入世相助。” 叶玉珺轻笑一声:“林天禄能与我们临月谷日益亲近,亦是好事一桩。” “话虽如此,但临月谷内有这样一位男子久住,也确实是古怪了些。” 七长老捧着茶杯,眸光微动,低吟道:“况且每每提及林天禄之际,静云与大长老的神情都有些古怪。莫不是她们二人都对那男子……” “七妹心有芥蒂?” “能寻得良配自然无妨,但……”七长老抿了口温茶,无奈轻笑一声:“这林小子当真要将咱们临月谷搅和成一团啦。” “多些新鲜事,或许也能让一成不变的清淡日子多些乐趣。我等临月谷之人寿载千年,何须在意世俗眼光,只求问心无愧便可。” 叶玉珺弯腰俯身至其耳畔,狭促笑道:“就是七妹平日里这身装束可得注意些,面对那群丫头们倒是无妨,可若被天禄瞧见,着实是不文雅了些。” 这一身浅色襦裙纤薄如纱、虽看似端庄优雅,但却甚是紧贴着雪肌玉肤,隐透倩影,将身段尽数勾勒凸显而出。 “此、此事我自然知晓。” 七长老面颊微红,下意识抬手遮了遮胸口,却仍旧难掩那袒露在外的眩目白嫩。 “听闻此次林天禄要携家眷来我们临月谷过年拜访。“叶玉珺轻笑着叮嘱道:“上一次你还不曾与他多做交流,此次可得以长辈的身份与他多聊上几句。” “你将静云放在何处啦。” 七长老暗嗔一声,随手将茶杯放下:“静云当时护犊露出的可怕表情,我如今都还记忆犹新呢。若当真动起手来,可得被静云欺负一顿。” “静云还不至于如此不讲道理。况且前几日我还曾上门拜访过一回,她如今可谓红光满面、笑容都变多不少。” 叶玉珺掩唇嬉笑了两声:“兴许再过段时日,我还得再订做一身嫁衣红裙呢。” “五长老,你说要为谁订做嫁衣?” 一丝平静无波的清冷之声从后方蓦然响起。 叶玉珺与七长老二人齐齐香肩一抖,表情陡滞,干涩僵硬地缓缓回头望去。 武静云一袭雍容华裙束腰坦肩,步履轻盈地踏入到大堂之中。 她板起风韵美艳的熟颜,冷飕飕地目光直视而来。 既是无声,却尤胜万千话语,颇具压力。 叶玉珺扯动嘴角,颇为尴尬地讪笑道:”静云,我不知你突然到访……““……这些话还是少说吧。” 武静云蓦然叹息一声,脸色渐缓:“省得被偶然路过的弟子们听见,徒生误会。” 七长老银眸轻眨,心下有些惊讶于九长老竟瞧着当真……态度温和不少。 “我不会说与弟子们听见的。” 叶玉珺连忙捂住双唇,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孩般的俏皮动作。 七长老这时才缓下心神,好奇道:“静云突然来玉罗院,难道有何要紧之事?” “不……” 但武静云此刻却蹙起柳眉,肃然美艳的面庞上竟露出些许苦恼迟疑之色。 “我只是……想找人说上几句话而已。” “诶?” 叶玉珺与七长老顿时一呆,不禁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九长老如此惴惴不安的模样,她们可都有数十年都未曾见到过了。 此次是因为 “可否与我聊聊……” 武静云轻咳一声:“若雨与天禄之事。” 七长老彻底呆然之际,叶玉珺美眸轻眨,很快面露几分温婉笑意,眼神柔和,上前牵起了她的柔夷:“天禄应该还要一段时日才能赶到临月谷,如今我们便坐下聊聊吧。” “……诶?!” 七长老见状更为错愕。 五姐她……怎得也露出这幅奇妙神情? …… 临月谷,后山山峰之间。 一抹矫健身影腾挪闪烁,划出道道残影,直至悄无声息地从树杈落下,鞋跟触地荡开一丝脆响。 “八长老,一夜休息,身子可有舒服些?” 低沉沙哑的苍老女声悠然响起。 旋即,就见二长老正杵着木杖自崖边回身望来。 “那些小伤本就无需在意,如今早已是尽数复原。” 八长老的身影很快从树丛阴影中走出,冷艳夺目的姿容依旧出尘妩媚。 她瞧了瞧四周:“谷主如今身在何处?” “谷主正在‘新秘境’之中,暂时还腾不出手来。自然由我留于此地帮忙传达些消息。”二长老侧首瞥了眼被氤氲环绕的深谷,感慨道:“我等临月谷也确实数百年都不曾这般忙碌过啦。” 语气虽是感叹,但亦有几分不曾掩饰的欣喜之意。 八长老神色平静道:“这一切,皆靠天禄所赐。” “确实如此。自那小子来了一趟,这临月谷可当真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二长老莞尔失笑两声。 旋即,她收回了俯瞰目光,轻声道:“谷主另外吩咐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沿途之际,探过虚实。” 八长老语气稍凝:“各地‘大魔’皆有复苏出世之兆,幽冥界内异动也有不少。按照谷主吩咐,我都已做好了‘标记’。” “干得不错。” 二长老看了她一眼:“算算时辰,天禄与白馨她们很快就要入林了,你可要去见一见他们?” “有大长老相迎,我就不多凑热闹。”八长老步履平稳地走到了崖边:“我下去助谷主一臂之力。” 说罢,当即一跃而出,随几次凌空腾挪后很快消失在氤氲旋涡之中。 二长老无奈摇了摇头。 她本是想说,以大长老那古怪脾气,与天禄等人刚一见面怕是得闹腾一阵。 至于眼下…… 闹便闹吧,大长老总归会见好就收。 …… 临月谷的林间小径内,正有一辆马车悄然驶入。 拉拽着车厢的美霞似知晓回乡之路,颇感喜悦,踩踏的马蹄都更为欢欣雀跃。 而车厢之中,程忆诗正饶有兴致地探头打量着四周风景,感慨道:“这临月谷外确实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哪怕是冬日时节,此地植被都依旧郁郁葱葱。” “确实如此。” 华舒雅轻笑道:“当初我初来临月谷,也曾惊叹不已。如今再度一瞧仍是靓丽万分。” “不过,待到了谷内可有何注意之事?” 程忆诗拢起秀发,好奇道:“虽是前来一同过年,但我们似乎与其他长老们还不算熟稔、门内弟子们似乎也不认识夫君?” 茅若雨哂笑着点了点头:“当初停留时日尚短,大多数时都待在师傅的私人宅院内,不曾出门逛过几回。” “如此说来,就连若雨你对门派这些年来的变化知之甚少?” “嗯……” “你们用不着担心。”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白馨冷不丁道:“林天禄毕竟是我们临月谷的恩人,谷内谷外自然任你们随意参观赏玩,只要不做些出格之举,哪怕是其他长老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程忆诗拍了拍胸口,轻吁一声:“妾身这就放心不少。” 她刚才还担心入了临月谷内,会不会有何奇怪的规矩需要遵守。得多加注意小心,免得给‘娘家人’带来些不好印象。 说到底,这还是她初次来到临月谷,对于此地一切都很是陌生,仅从茅若雨口中了解到了只言片语。而眼下已到了家门口前,心中自然或多或少起了些紧张。 只是,坐于车厢内的众人却并未发觉,在马车两侧已悄然升腾起一丝古怪薄雾。 程忆诗只觉眼皮蓦然变得沉重起来,脑袋发晕,意识浑浑噩噩,仿佛下一刻就要躺倒昏睡过去。 “不、对——” 她强打起几分精神,无比吃力地撑着歪斜身子,勉强抬眼扫过车厢,发现茅若雨等人竟皆是垂首睡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 程忆诗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伸出手:“夫君……” 但在掀开车帘后,她脸色一怔,呆然片刻,顿时泄了气般软倒在地。 马车驾位之上,林天禄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 片刻后,似有水渍在脸颊上溅开,冰凉触感顿时令程忆诗秀眉微颤,略显茫然地渐渐苏醒过来。 旋即,她如同被一盆冷水浇至头顶,猛地惊醒起身,瞪大双眼连忙环顾四周。 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势、衣物也不曾被翻弄过,甚至仍旧还在这片林间小径之内。 但马车已经不见、林天禄等人更是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偌大森林内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 “为何……在临月谷门前会突然发生这等变故。” 程忆诗甚是困惑不解,同时也暗暗提起了警惕,周身缠绕起阴气。 难不成,临月谷这段时间遭受奸人攻打迫害,如今已是沦陷? 还是有恶徒故意在这条通往临月谷的林道上布下陷阱,就等着她们主动送上门来? 又或者 这本就是临月谷布置的手段。 “——是哪位长老藏身幕后,可否现身一见?” 程忆诗朗声大喊,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四周。 恰至此时,一丝轻笑悠然响起: “比起另外几个丫头,你倒是脑筋转的很快。” 程忆诗连忙循声望去,就见在树丛之中悄然走出了一抹婀娜倩影。 暗紫色的及膝长发摇曳翻腾,妖邪妩媚的娇容上满是暧昧笑意,直至脚步蓦然一定,单手叉腰邪笑道:“一段时间未见,你这丫头瞧着是变成熟了几分,总算有些妇人模样啦。” “大长老?” 程忆诗美眸轻眨,略感错愕:“您为何会……” “作为长辈,自然得好好关切一番你们这些晚辈才行。”大长老眯起媚眼,抚唇妖媚道:“瞧瞧你们这段时日旅行,修为上可有些进步。是否沉迷享乐、早已忘乎所以了。” “那若雨她们如今——” “与你一样,都被困在迷阵之中。” 大长老笑吟吟地晃了晃纤指:“与其担心她们,丫头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待会儿若鼻青脸肿地被我从迷阵里带出来,可着实丢脸了些。” 程忆诗顿时神情一凝。 这算是……上门前的某种考验么? 她心思微动,立刻将战斧凝于掌心之间,持斧做好了迎战准备。 “大长老,多有得罪了。妾身会用尽全力的!” “气势不错。” 大长老嘴角微扬,笑眯眯地指了指其脚下:“只可惜呀,戒备不足。” “什——” 程忆诗心头一震,下意识低头一瞥。 落叶倏然飞扬而起,就见一圈绳索从泥土地缝中显现,骤然捆住了她的小腿。 “且、且慢呀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慌乱尖叫,程忆诗还来不及将绳索劈断就被绳索抡起,惊叫着甩上了天。 大长老仰头望去,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平日瞧见还挺精明,但有时还挺粗心冒失的。” …… 与此同时,林天禄驾车之际很快感觉穿过了某种屏障,眉头微皱,回首瞧了眼车厢。 茅若雨等人皆已不翼而飞。 偌大马车内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就连原本蜷曲趴在一旁睡觉的云玥也没了踪影。 “……” 但沉默片刻,他原本凝起的神情很快放松下来,略显无奈地抬头望去:“大长老,你怎得突然这般清闲,特意跑出山庄与我们嬉闹了?” “毕竟这段时日我听闻了不少逸闻,得知你们此行沿途干了不少大事、闯荡出不少名头。心下好奇,自然得瞧瞧你们有多少变化。” 树林间回荡着邪魅诱人的轻笑声:“尤其是你这位大名鼎鼎的‘玄生’,更让人想再领略几番高招。”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但这声声浅笑细语,仿佛与耳畔吹拂哈气,似带着邪异甜腻的暧昧之意。 旋即,很快又听大长老悠然道: “只可惜呀,我特意布置的迷阵幻界竟对你完全无效,实在叫人沮丧的很。” 林天禄放下手中缰绳,失笑一声:“看来,大长老这迷阵幻界还得多加练习才行。” “啊~顺带一提,我为你准备的迷阵可是精心特制。幻界内唯有咱们临月谷几位年轻貌美的长老们与你为‘敌’。” “……长老们?” 林天禄正感困惑间,就听大长老隐含笑意道:“她们自然是满脸媚色地齐齐撩起裙装、翘起肉臀,摇荡着肉波嫩浪,围成一圈与你依次盘肠大战一场,让你好好体会一番夜夜笙歌的极乐快感。” “……” 林天禄表情僵硬,眼角微抖,一时彻底哑然无言。 沉默了片刻,他这才硬起头皮干笑道:“大长老这番话听起来,可着实吓人了些。” “哼~假正经~” 不再是虚幻不清的隔空传音,而是身后传来的清晰嗓音。 林天禄侧身回头,却见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尽裸展现,腿足被紫纹黑膜勾勒紧裹,仿佛穿上一双优美贵气的缠丝高跟,好似暧昧挑逗般伸到林天禄身前勾挑了两下。 而随着视线上移,就见胴体仅裹皮膜外甲的大长老正笑眯眯地坐在顶棚上,那丰盈性感的媚肉玉肌尽显无疑,仪态妖娆地略微夹胸弯腰,含春娇嗔道:“不过,此地虽没有排成一圈的貌美长老们随你享用,却有我这位大长老能随你尽情嬉戏一番,四下更无人能打扰我们~” 在林天禄神色怔然之际,她噙着足以腐蚀融化心魂的魔性媚态,眼波流转,高耸肉臀后布满鳞甲的长尾悄然伸来。 如同盯上了可口猎物的毒蛇般缓缓缠上了其肩膀脖颈,但宛若刀锋般锐利的尾尖却甚是温柔细腻地轻抚摩挲,仿佛要拥入至一片包裹身心的温柔乡之中。 大长老眼角漫溢宠溺媚意,朱唇微启,邪魅呢喃道:“无需用上任何迷阵幻界,此时此刻,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勾魂媚术~” 如今,才是真正的绝杀之招。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临月变化,安宁再临 大长老媚笑着弓起足尖,以靴尖抵在林天禄胸膛间,缓缓下滑轻抚,仿佛一举一动都带着足以摄人心魄的勾魂媚意。 视线交错间,被皮膜与骨质甲胄牢牢贴合紧勒的丰腴嫩肉更为满溢凸出,外露雪肤在妖娆扭动时流转着瓷玉色泽。 “趁那几个丫头暂且不在,不妨与我好好……哇呜?!” 但其邪魅妩媚的神情蓦然一变,娇躯轻颤,脸色一阵涨红。 “你、你这书生,怎得又乱捏乱摸了!” “只是想让大长老冷静些而已。” 林天禄颇感无奈,正将缠绕在脖颈上的尖锐尾巴轻轻挪开。 自然,以防其还要继续胡闹,顺势在其尾巴上揉捏了两下。 这布满鳞甲与倒刺的长尾虽如同锋利刀刃一般,但如今捏着倒是带着奇妙软嫩,甲胄缝隙之间更是滑弹万分。 每当触碰尾巴一下,大长老脸上便会泛起不正常的红潮,急忙收回长尾,并拢美腿蜷缩抱膝,嗔怪地瞪了一眼过来:“还是这般孩子气、坏心眼!” “说笑了。” 林天禄失笑一声:“大长老如今倒是玩的更起劲些。” 大长老这才扶额一叹,轻哼道:“成婚数月,你倒是瞧着比往日要镇定不少。我还以为今日你会害羞的不知所措呢。” 林天禄轻松一笑,拱手道:“大长老这身媚术确实了不得,但家中美妻可同样不输分毫,自然而然便已习以为常了。” “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何媚术可言。”大长老不禁剜了他一眼,扭动着背后数条紫黑刃尾,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邪魅淡然。 她大大方方地交叠起丰盈美腿,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两眼,赞叹道:“一段时日未见,你这小子似乎还长大了些?比起当初在临月谷内瞧见的文弱书生相,今日还真有几分俊秀气质,身子骨都结实硬朗很多。” “大长老谬赞了。” “不错~如今瞧着更让人顺眼不少。” 大长老扬唇满意一笑,似玉美眸中流转着欣慰之色。 她索性从顶棚轻轻跃下,蜂腰下沉弯折,蜜臀高撅,宛若尊贵超然的绝世女王一般,噙着颇具侵略性的笑意贴面而来:“是否要让长老给你些小小奖赏?” 感受萦绕鼻间的暧昧暗香,见其胸前被皮膜与骨爪勒出爆满肉痕的硕峰,林天禄连忙后仰身体,干笑道:“难得再见,大长老就不要再戏弄我了。” 见其丝毫不敢乱瞄的尴尬神情,大长老这才扑哧一笑,笑吟吟地伸手抚了抚他的额间刘海:“好好~瞧你可怜,我就不再戏弄你啦。先坐正身子吧,小心待会儿从马车上摔下去。” “咳咳……” 林天禄悻悻然地收回目光。 大长老侧身坐在一旁的扶手栏杆上,柔声轻笑道:“前段时日到了正阳王府提亲,可有何感想?” “感想——” 林天禄眉头微挑,不禁莞尔道:“唯一的感想,大概便是这皇亲国戚内的家事当真不少,条条框框、明争暗斗更是数之不尽,瞧着气氛便感觉沉闷无比。” 大长老顿时失笑一声:“王权贵族、官宦军场之间,大抵皆是如此。” “与之相比,临月谷可犹如世外桃源一般了。” “你这小子,难不成还忘了前段时日我闹腾出的事端?“大长老眯起媚眼,仿佛逗弄吓唬般邪笑一声:“此次你们入谷过年,小心我找个时机就将你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大长老何时吃人了?” “你……是另外一种意思的‘吃’呀!” “哈——” 林天禄有些忍俊不禁。 虽一月时日未见,但如今只觉两人气氛还颇为融洽,如果插科打诨的老友似的,甚是惬意自在。 “不过——” 他关切道:“若雨她们当真无妨?” “安心吧~” 大长老笑着摆了摆手:“只是与她们嬉闹一阵而已,瞧瞧这段时日以来松懈了多少。” 林天禄挠了挠头发:“那大长老你这一身装束……” “刚在谷主那边帮了些忙,还未曾更衣沐浴。”大长老笑眯眯地收拢锐利骨爪,划至胸侧爆满溢出的嫩肉,沿着鲜艳邪异的妖纹轻挑勾画:“但总归还算舒适惬意~” 林天禄并未在意其撩人举止,只是好奇道:“如今谷内有何变动?” “自然是你干的好事。” “我?” 大长老随意晃悠起玉指,轻佻一笑:“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在后山开凿出的灵气地脉?” 林天禄略显茫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此。” “如今这地脉内奔涌而出的灵气变得愈发汹涌浓郁,不过短短一月,就已将整座临月谷都完全容纳,后山更是被灵气氤氲所笼罩,化作遮云蔽日的骇人大雾。” 大长老耸了耸刀削般的赤裸香肩:“所以谷主与我等长老们都在出力布置新秘境,将那股源源不断的灵气有序收集利用起来,以作弟子们往后修炼之地。 而除此之外,我等亦在通渠分流,将地脉回路连通至临月谷内各地建筑、亦可用作护山大阵之防护。” 林天禄听得颇感惊讶,心中同样也有几分赞叹。 “你们能将灵气之源妥善运用起来,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承蒙你的福祉而已。” 大长老眼波流转间,悄然抬手一晃。 林间小径旁伸出了几根藤蔓,仿佛在虚空中一阵摸索搜寻,很快将茅若雨等人卷了出来。 “啊呜……” 只是瞧她们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便知,显然在幻境之中尝了些苦头。 大长老将她们尽数重新扶回车厢,无奈道:“虽修为大涨、但终究没多少实战经验。这段蜜月之行下来,丫头们当真快被你宠坏啦。” 林天禄讪笑道:“毕竟此次是来临月谷拜年过节的,若雨她们自然……” “过段时日,由我来亲自教导这几个丫头。” 大长老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神色稍凝:“她们学了不少秘法手段、底子更是万中无一,如今欠缺的就是经验。” 她侧首看向林天禄,肃然道:“我知晓你们不愿掺和一些纷乱之争,但防身之术终究得练。尤其是若雨这丫头,身为我等月衍圣女却这般软弱无力,着实不行。” 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颔首同意下来。 对于这番建议,他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当然,待会儿还得问问她们自己的想法。 “但,大长老你在谷内还有何其他要紧事——” “嘿~咱如今可是无事一身轻~” 大长老再度展颜一笑:“说到底,我眼下还算是‘戴罪之身’,不必再去教导其他的谷内弟子。每日只需帮帮忙、再呆在屋内‘修身养性’便可。”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这等清闲潇洒的日子…… “瞧大长老你这幅嬉笑模样,我怎觉得你当初闹腾的缘由,就是想寻个借口好放松一段时日。” “或许,当真有这个可能?” 大长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果然是大长老你干的好事。” 略显无奈的叹息声蓦然响起,就见云玥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旁。 大长老轻咦一声,颇为惊讶好奇地细瞧两眼:“你这千年苍狐,当真好机缘、好底蕴呀。刚才还不曾细细观察,如今看来……你也早已突破桎梏踏入魇境,而且还走出了很长一段路?” 云玥温婉一笑:“大长老也何尝不是如此?” “怪不得若雨她们这般松懈,不仅有位修为通天的好丈夫,还有位境界高深的姐姐相伴照料。” 大长老蓦然扬起一丝暧昧浅笑,伸出骨爪玉指,在其腹前纱裙上轻轻一划:“不过,苍狐姑娘瞧着可比之前要更柔媚熟盈不少,想来是双修的颇为勤快?” “此事……” 云玥娇颜微红,轻抿朱唇,略显羞赧地后退回车厢。 “天禄如今家中可是热闹的紧。”大长老似笑非笑地回首看了林天禄一眼:“四美在怀,这漫漫长夜都不知够不够享用啦~” “啊、哈哈哈……” 林天禄僵硬尬笑了两声。 总不能说他与云玥之间只是纯洁友谊,每到深夜都在吟诗作对。 他自己都不信。 “好了,继续驾车前行吧。” 大长老摇头失笑一声,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在外头闹腾闲聊了一阵,想来静云早已等候你们多时了。” 林天禄瞧了瞧车厢,疑惑道:“白馨妹子如今到了何处?” “那丫头,我直接将其送往谷主所在之地。正好有些事需要与她交代。” 大长老美眸流转,带着挑逗般的媚笑悄然再凑近至耳畔:“顺带一提,我之前为你特别准备的幻境可并非信口胡诌,而是确有其事。天禄你没好好享受一顿,可着实是天大损失呀~” “……” 林天禄表情微僵。 旋即,他猛地板起面容,正襟危坐地伸手一拦,义正言辞道:“大长老不必为乱我心神,伤了其他长老们的清白名誉,此事太过不妥。““你这般正经,其他长老们又听不见。”大长老眼中隐含挑逗戏弄之意,探身凑至耳畔,仿佛舔耳般细语道:“或者说,再让我为你单独准备一场唯有你我二人的幻境?” 林天禄如同枯坐古佛般神情凝重,岿然不动,只是默默抬起了右手。 “嗯?”大长老美眸轻眨,好奇一瞧。 她的脸色蓦然怔住。 因为,林天禄不知何时又抓住了调皮扭动的尾巴,轻轻一捏。 “诶、你……且、且慢!” “快、快些松手!你这笨书生,哪有这般对待长辈的呀啊啊啊?!” “好好好!我不再逗你啦!玩笑就到此为止……噫呀呀呀!” 瞧着林天禄与大长老二人坐在驾位上‘打闹’成一团,云玥连连轻眨美眸,很快掩唇暗笑了起来。 他们之间辈分虽相差不少,但聊着倒是颇为投机。 某种意义上,亦能算得心灵之友? …… 半晌后 马车穿过临月谷外的结界,行至山门,很快驶进了临月谷之中。 而程忆诗已从之前的闹腾中恢复过来,如今正满脸惊讶地环顾着山庄广场,眼中充满震撼之色。 虽早听闻临月谷之巍峨,但如今亲眼一见,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壮观大气。玄奥神秘的主殿大堂坐落于百阶长梯之上,后方更有数座岩山岛屿浮空悬立,仙雾缭绕,恍若画中瑰丽夺目的旖旎景色。 不同于沿途瞧见的几座高山,这临月谷更有近似仙门宗府般的超然尊贵、分外气派华丽。 “如今我们是要先前往何处?” “穿行至后院,长老们各自居住的宅邸。武姨的院子便在临月谷偏隅一角,颇为安静。”华舒雅回话之际,蓦然轻咦一声,侧首瞧向远处。 隐约可见几名少女身影正结伴而行,衣着靓丽娇艳,展露着青春年华的芳华活力。 “那几位,便是临月谷内的弟子?” “舒雅也是第一次瞧见?”程忆诗面露好奇之色。 “当初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一直都待在武姨院中,直至出谷离开也不曾见到几位弟子身影。” 华舒雅正回着话,突然微张檀口,略显愕然地看着远处大堂内陆续走出大量身影。 “……弟子们的数量,瞧着还当真不少。” “奴家当初在临月谷之时,同岁的弟子们莫约也有二三十人呢。” 茅若雨侧身坐于一旁,轻笑道:“算上所有尚在修炼的年轻一辈,少说有上百人啦。” “丫头们,可有些兴趣?” 而在此时,原本坐在驾位的大长老撩开纱帘回首望来,轻笑道:“与那些师妹们切磋一番?” “诶?” 茅若雨顿时一呆:“大长老,我们不是要尽量隐藏身份,不能让谷内的弟子们知晓……” “那是之前。” 大长老笑吟吟道:“可别忘了,你如今算恢复了月衍圣女的头衔,早已重新成了我们临月谷之人,又何必要再遮遮掩掩,让那些小丫头们知道也无妨的。” 言至此,她又眉头微挑,揶揄道:“不过,天禄可不能现身。若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们瞧见他,怕是得被迷的团团转。” 林天禄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大长老此言太过夸张了。” “虽然于我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但你如今这幅面庞,在小丫头们看来可是俊俏的很。”大长老笑眯眯地戳了戳他的肩头:“你一现身,咱们临月谷怕是当真要乱了套。” 程忆诗和茅若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林天禄哑然失笑,耸了耸肩膀:“在下就听娘子和大长老吩咐,不会随意出现在姑娘们眼前。” …… 宅院门前。 茅若雨脚步轻快地跑上台阶,分外欣喜地敲了敲紧闭房门。 分别一段时日,如今能再见到自己视若娘亲的师傅,心间自然雀跃不已。 “师傅,徒儿回来啦~” 叩叩叩 敲打房门了一阵,院内似乎并无回应。 林天禄牵着美霞靠近院前,好奇道:“难道武姨今日有何要紧事出了院子?” “许是谷主找静云帮忙了。”大长老屈指轻弹,大门顿时应声而开:“你们先进去坐一会儿吧,总归过段时辰便会回来的。” “也好。”林天禄回头笑着说道:“忆诗、舒雅,你们先进屋,我将马车牵到后院中去。” “嗯。” 华舒雅微微颔首,主动牵起身旁程忆诗的柔夷,一同走进了院内。 “这里……” 程忆诗四下打量了几眼,若有所思道:“与若雨当初说的一样,确实是座风景靓丽的山庄宅邸。” 花卉荷潭尽有,宽敞整洁,分外有诗情画意。哪怕是一大家子居住于此地,想来也能清静自在。 “师傅不在,索性让奴家来给大家泡些茶水吧。你们先在大堂内坐一坐。” 茅若雨很快将随身行李放下,打了声招呼,满脸惬意笑容地快步离去。 程忆诗抚平裙摆弯腰入座,盯着美妇婀娜远去的倩影,不禁感慨道:“若雨这般高兴的模样还真是少见,瞧她这一蹦一跳的样子,当真如垂髫少女一般。“华舒雅坐于一旁,轻笑道:“对若雨姐而言,此地也确实算得她的‘故乡’,成亲之后还能再归来,想必心中自然是幸福喜悦。” “故乡……么?” 程忆诗侧首望向大堂外的庭院风景,美眸忽闪,恍惚间似能瞧见些往日幻象。 依稀能瞧见半大孩子样的茅若雨在院内嬉笑奔跑、故作认真地修炼阴术、又或是懒懒散散地趴在凉亭内打盹…… 半晌后,她不禁暗笑一声。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她在此地刻苦认真的模样。” 想想茅若雨小时候的模样,或许会颇为顽皮可爱? 华舒雅笑道:“依那位白馨姑娘所言,少时的若雨姐姐其实已相当可靠温柔,算是从小就养成的性子呢。” 嗖 一缕细微风声蓦然响起。 华舒雅下意识板起俏脸,握住放至一旁的剑鞘,豁然起身望向大堂后廊。 但看清来者后,她连忙将兵器收起,略显拘谨地欠了欠身:“武姨,未曾打过招呼便擅自进了院子,打扰您了。” 程忆诗心头一惊,猛地转头望去,这才发现九长老赫然撩开了纱帘从后廊走出。 “武姨。” 她也一同起身,将玉手交叠至腹前,神色恭敬地屈膝浅拜:“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你们……竟来的如此之早?” 而刚回到家中的九长老同样面露惊讶。 她原以为还得再等一两日,没想到如今竟 旋即,她脸上的清冷之色很快融解消退,露出一丝温柔笑意:“你们呀,一段时日未见,就又如此见外。” 迈步走上前来,一同牵起她们二人柔夷,甚是满意欣慰地颔首道:“瞧你们成婚之后,可比之前要更漂亮成熟不少。短短一两月时日便长大很多。” “还有华丫头你。” 武静云抚了抚她的面颊,感慨道:“我不曾前去参与你的婚事,未瞧见你身穿婚袍的艳丽模样,倒是一件憾事。不过瞧你今时今日的模样,想来这婚后日子也甚是幸福。” 华舒雅羞赧浅笑一声:“多谢武姨挂念,舒雅这段时日过得相当开心。” “那就好。” 武静云温婉轻笑之际,亦侧首看向一旁的程忆诗,语气温和道:“忆诗也放松些,往后就将此地当做你的娘家便可,今年便由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一次年。” 程忆诗心间的几分紧张很快烟消云散,轻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若雨与天禄如今身在何处?” “前辈在后院收拾整理马车,若雨姐姐在后厨准备瓜果糕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武静云闻言嘴角笑意更盛几分,眼角似含柔媚喜色。 而程忆诗瞧着面前的姨娘容颜,心下也颇为惊叹。 一段时日未见,这位武姨的娇艳玉容似瞧着更为明艳动人、风韵妩媚,配其一身黑金交织的修身裙袍、当真是魅力无穷、光彩绝艳。这等时间沉淀而成的熟妇气质,着实令人艳羡不已。 …… 后院内。 林天禄正将一箱箱行李从车厢内搬出,同时将绑在美霞身上的缰绳逐一解开。 “好丫头,这趟远途行程可着实劳烦你了。” 他笑着抚了抚美霞背脊上的顺滑绒毛:“待会儿我去找些佳肴让你尝尝,如今先好好歇息一番吧。” “嘶嘶~” 美霞晃了晃脑袋,颇为亲昵地贴近过来粘蹭了两下,便相当乖巧地自己走到了马厩旁。 “看得出来,这匹马儿还当真喜欢你。” 大长老正仪态优雅地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似笑非笑道:“可有兴趣与她再多加深些关系?” 林天禄无奈一笑:“我倒是好奇,临月谷是如何培育出这等通灵骏马的。” “你以为这匹马,在我们临月谷内随处可见?”大长老环臂抱胸,嗤笑道:“她是谷主、二长老与七长老一同栽培出来的上古珍兽,汇集我临月谷不少秘法手段、珍惜灵宝。便是看在静云的面子上,才会将这匹珍兽赠予你。”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怪不得,美霞会如此的超乎常理。 “静云她如今已是回来,我也该走了。” 大长老蓦然起身,略显轻佻地拂了拂玉手:“明日再见~” “这就要走?” 林天禄连忙道:“留下一同吃顿晚饭也无妨的。” “哈~天禄你是想将我往火坑里推呀?” 大长老顾盼扬唇,有意捉弄般调笑道:“我今晚若留下来,静云可得恼我不解风情。我如今可不敢惹咱们九妹生气。”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团圆之欢,夜阑倩影 “呼——” 林天禄将几大箱烟花杂物搬进后院的储物柴房,掸了掸双手,准备再回身将食材搬到厨房保存起来。 但刚一转身,他的脚步蓦然顿住。 一抹丰腴倩影已然站在了柴房门前,清风拂动,扬起一丝墨发裙角,娇艳玉容依旧如初,正噙着温柔的浅浅笑意:“天禄,一段时日未见了。” “武姨。” 林天禄神情微愣,很快露出满怀笑容,作揖道:“武姨还是这般美艳动人。” “刚一见面便这般夸赞?”武静云掩唇轻笑一声:“确实如那几个丫头所说,变得比往日要油嘴滑舌不少,更懂得哄女子开心了。” 林天禄不禁讪讪一笑。 似有所思间,又连忙问道:“武姨,前段时日可有三位姑娘被带回到……” “她们伤势痊愈后就已离开,未作久留。” 武静云轻声解释道:“天禄也不必担心,她们身上都带有我临月信物,若当真再有危险,很快便会知晓。” 林天禄挠了挠头,心下暗叹。 两位妖鬼暂且不论,但那个小丫头怎得也不辞而别了。 “不过,瞧你们几人皆安然无忧,我也放心不少。” 武静云明眸轻眨,悄然踱步上前,探手捏了捏他的臂膀,赞叹道:“天禄瞧着比往日要硬朗很多,愈发有男子气概了。看来若雨她们确实将你照顾的不错。” 感怀赞许间,又轻笑道:“刚才我已碰见若雨她们了,也比之前丰盈成熟了些,看来你们这一路吃吃喝喝当真惬意舒适。” 林天禄收起心中思绪,憨厚笑道:“这一月时日确实走过诸多省郡镇县,也算得游山玩水了许久,品尝过诸多当地美食。” “多瞧瞧外头,总归是好事。” 武静云脸上的神情愈发温柔,笑意宠溺,伸手帮忙整了整衣衫:“我也好奇,你们这段时日究竟有何奇妙经历,又瞧见过多少珍奇异景。” 虽远隔千里,但白馨等人传来的情报,她亦有所听闻,知晓了林天禄等人在外闯荡出的‘美名’。 心下自豪之际,更有几分淡淡艳羡。 但林天禄只是失笑一声:“经历虽是不少,但或许没有武姨想象的那般美好。” “无妨~” 武静云依旧流露柔媚笑意,温和道:“与我说说美食风情也好,我许久都不曾出谷,也不知如今年代又有何珍馐美味,自得多学学,为天禄你们做顿丰盛些的年夜晚宴。” 她又侧首看向刚被搬进柴房的诸多木箱,好奇道:“但不知这些大箱小箱装的都是何物?我在后院内还瞧见不少摆放在地的箱子。” “这些是装饰用的灯笼、纸花对联等等,待会儿便可在院内装饰一番。”林天禄笑着指了指另外一个木箱:“至于这里面则是烟花爆竹,喜庆欢闹之用,本想分给谷内的诸多年轻弟子们一同欢庆一番。不过,临月谷内若要清静,倒不必取出来……” “天禄考虑的还挺周全。” 武静云柔声道:“不必担心,这些烟花爆竹待会儿由我送出去就行。谷内诸多弟子们憋闷了一整年,让她们偶尔放松几日也无妨,想来其他长老们不会太过严苛。” 林天禄笑了笑,又弯腰打开一盒木箱:“还有这‘沉月沁心木’,用作雕刻、熏香亦相当不错,这些更是其中之极品。 临月谷内虽有相似之物,但我觉得两者之间可算各有千秋,索性便朝舒雅的姨娘讨要购置了一份。” “这……” 武静云略有些好奇地瞧了瞧,可见这箱中柴木根根圆润光洁,似流转瓷器色泽,分外好看。 而随着木箱打开,更飘散出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并不刺鼻、又甚是温软香甜。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品木材。” “武姨若喜欢,年后我可以试着削两根毛笔出来,定用的顺手。” “那就麻烦天禄了。”武静云不禁露出欣慰笑意,眸光水润。 “至于外面的,都是些用以储存的禽肉。” 林天禄将木箱合拢:“刚想出门将之搬到厨房存放起来,没想到就见到了武姨。” 武静云不禁莞尔道:“临月谷虽食材无忧,不过天禄这般有意准备,自然得收下这份好礼才行……唔?” 她睫眉微颤,颇为意外地打量其耳畔: “天禄在入谷之前,与大长老碰过了面?” “啊……是大长老她将我们带进谷内的。”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大长老瞧着似比当初还活泼不少,与我们在路上还嬉戏打闹了一阵。” “她呀,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这般放纵胡闹,平日瞧着还相当正经。”武静云无奈叹息一声:“想来她还说了些古怪之言,不必太放在心上。” 林天禄尴尬讪笑一声。 那些话…… 若当真了那可着实不妙。 “好了,天禄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物吧。”武静云恢复了往日温柔如水的神情:“既然买来不少食材,不妨让我到后厨准备一番,为天禄你们接风洗尘,好好吃一顿晚膳。” …… 半晌后。 刚刚洗了把脸的林天禄来到了后厨,刚定睛一瞧,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夫、夫君来啦?” 程忆诗恰巧端着盘子在一旁走过,俏脸顿露讪笑。 她不再是平日优雅贵女的衣着打扮,反而显得朴素简约,盘起长发,穿戴上了碎花围裙,颇有几分贤淑温柔的妇人气质。 不过 如今在后厨内,可不仅只有她一人。 华舒雅正神情专注地切着蒜苗和肉脯,茅若雨正干脆利落地翻炒着菜肴,而武姨也在一旁鼓捣着盆中面团,似乎是在准备着某种糕点面食。 至于云玥,如今正以狐狸模样懒懒散散地趴在池水边上,似在帮忙取些水来。 ……只是瞧着更像招财吉祥物似的。 “我还以为忆诗你与舒雅在院内四周赏景呢。” 林天禄莞尔道:“没想到竟也在后厨帮忙?” “武姨与若雨都在下厨做饭,妾身若只是在外头闲逛,未免太不懂事。”程忆诗哂笑一声:“只可惜妾身也不善厨艺,只能在旁帮忙端茶送水、洗洗盘子碗筷。也算勉强帮些小忙。” 林天禄俯身上前,在其额间轻轻吻了一下:“娘子这般尽心尽力,值得称赞。” “好、好啦,如今大家都瞧着呢。”程忆诗羞赧般娇嗔一声。 离得最近的华舒雅连忙收回偷瞄目光,脸颊一阵泛红,切菜动作都变得迟缓不少。 “让我也来搭把手。” 林天禄笑着撩起衣袖,快步走到了灶台旁:“若雨,这掌勺的活计还是交给我来吧,总归是个体力活,翻炒久了手腕臂膀也累。” 茅若雨美眸调皮轻眨:“那就麻烦相公啦。” 一旁的武静云摇头失笑,眼神柔软,心间更为温暖惬意。 这一家子团聚一起,原本冷冷清清的厨房都变得这般热闹,不时有嬉笑欢闹之声,何曾有过这般温馨幸福之时。 在盆中搅拌揉捏着面团,如今都仿佛变得开心雀跃不已,唯有甜蜜在心间泛开。 “师傅,让若雨来帮你捏些‘小花’出来~” 茅若雨笑吟吟地凑近身旁,亲昵并肩而立,动作麻利流畅地鼓捣起另外一块面团。 “你这丫头——”武静云语气柔媚温婉,翘起尾指帮忙撩了一下垂落银丝:“旅行一趟,别的没变,手艺倒是又好了不少。” “还差师傅很多哩。” 茅若雨甜甜一笑。 眼帘微垂,她情不自禁地倚肩相依,温声细语道:“娘的手艺,若雨还得学上很久呢。” “……” 武静云揉捏动作微顿。 片刻后,她眼中水光莹润,耳语暗嗔:“傻女儿。” 只是嘴角笑意却无论如何再藏之不住,面颊熏红,展露着分外诱人的幸福笑靥。 咔嚓! 一声脆响蓦然传来。 众人齐齐回首望去,就见程忆诗正一脸尴尬地捻起两块碎开的瓷盘,满脸被打湿了水花:“是、是地面有些湿滑,妾身没站稳脚步,踉跄了一下……” 武静云神色温柔,失笑道:“没事的,权当是岁岁平安吧。” “我来帮忙!” 林天禄翻炒菜肴之余,头也不回地抬手呼喊一声:“忆诗等着,我很快来帮你一起洗碗!” “前、前辈,这辣椒和葱切着……好想流眼泪……” 华舒雅此刻也是‘泪眼朦胧’的望来,似被辣味熏得脸庞发红。 “来了来了!我马上就来一起帮忙!” 瞧着林天禄将锅中热菜迅速装盘,风风火火地腾挪穿梭至华舒雅身旁,无比干脆利落地刷刷刷几声将辣椒尽数切完、接着似来去无踪般闪身到程忆诗身边开始一同刷起碗筷。 茅若雨和武静云相视一眼,不禁扑哧一笑。 天禄这位相公当的……倒是当真忙碌辛劳。 …… 夜色渐暗,夜雾已笼罩至临月谷内。 而宅院之内,如今却是灯火明亮,热气升腾,满桌的佳肴珍馐流转瑰丽玉色。 武静云端起刚斟满酒水的瓷杯,美眸扫过桌中众人,直至看向了华舒雅,浅笑道:“如今,我该先说一声丫头新婚快乐?” “唔……” 华舒雅顿时闹了个脸红,但还是端来酒杯轻碰一下,害羞笑道:“谢谢武姨。” “好了,大家也开始动筷吧。”武静云温柔笑道:“今日这不少菜可都是天禄所做,丫头们可得多夸奖两句,瞧他跑来跑去的也甚是辛苦。” 茅若雨展露着乖巧笑容,夹起一块鱼肉递到武静云碗中:“师傅先尝,然后——” 她侧首回眸,又夹起另一块鱼肉递到林天禄嘴边,笑吟吟道:“相公再好好享用~” 武静云瞧着他们夫妻恩爱甜腻的互动,不禁心间感慨万分,将鱼肉送入檀口,更觉唇齿之间鱼香四溢,鱼肉更是滑嫩爽口,鲜香无比。 “夫君,也尝尝这道菜吧。”程忆诗也带着温润笑意,并肩倚坐,仪态优雅地夹来凉菜。 “吃吃吃、我都吃!” 林天禄干笑连连,索性热火朝天的扒拉起饭菜。 茅若雨皮笑肉不笑地侧首看了眼程忆诗。 而程忆诗也是满脸微笑地看着她,温柔如水的美眸之中却似有电流交错,四目相对,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 武静云坐在主位一阵哑然暗笑,无奈摇了摇头。 这两个丫头,明明刚才下厨之际还分外亲密关照对方,如今倒是‘针锋相对’起来。 “到头来,还是舒雅丫头你‘无事一身轻’。” 武静云夹起一颗肉丸递到华舒雅碗中,温柔道:“你平日练武最为辛苦,多吃些长长身子。” 华舒雅露出恬静矜持的浅笑:“谢谢武姨。” 宽敞大堂内,虽唯有五人相依围坐用膳,但在这冬日之夜却分外温暖热闹。 …… 而在山庄中央的正殿大门之外。 寂静清幽,却有一抹婀娜曼妙的身影俏立于此,纯白无暇的束身仪袍在微风下悠悠飘荡,烟纱挽臂缠腰,腰臀侧媚肉凸显出浑圆弧度,宛若巧夺天工而成的美玉瓷器,在月色映照下流转玉色。丰盈美腿笔直并立,仪态更显优雅端庄。 “谷主不趁夜去找天禄一趟?” 漆黑殿堂内,缓缓走出了二长老的身影。 她依旧杵着古朴木杖,脚步平稳,缓缓来到了谷主身旁。 “今晚静云她们重逢团圆,便让他们好好嬉闹一番吧。”谷主抿起一抹淡淡笑意,双眸似有玄光流转,发丝荡漾,耳垂下一对弯月耳坠悠悠摇曳。 “我们前去打扰,未免太过煞风景了些。” “静云啊……” 二长老目光幽幽眺望远方,依稀可见谷内灯火仍亮的宅邸:“这段时日以来,当真能瞧得出静云之改变。” 过去武静云虽算不得一言不发,但眉宇间总有几分忧伤思绪、性情更是清冷。可如今这幅娇艳生辉的模样,着实是发自内心的欣喜雀跃。 “静云能重焕笑容,于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 谷主微垂眼帘,轻笑道:“待明日午后,我再去找天禄说上几句话吧。至于那些琐碎之事,可待年后再谈,不急。” 二长老露出温和笑容道:“看来不仅是静云,谷主你瞧着对天禄也颇为关切照顾。” “毕竟她救了无泪一命,亦是临月谷再起之恩人,我作临月之主自然得多加回报。”谷主同样望向那座宅邸,浅声道:“况且不仅是静云,我们不少长老亦受了天禄恩惠。至少,二长老你如今便瞧着比往日要精神很多,更是寿元大增。” 往日的二长老面容苍老如枯、身形佝偻,仿佛早已是行将就木之躯。 而如今却见她佝偻不再,腰杆挺起,就连面容都变得年轻了几分,似是容光焕发一般。 “天禄这小子,确实讨人喜欢。”二长老乐呵一笑:“年轻,亦是相当懂事知礼。” “既与万盛仙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是人中豪杰。” 二长老话语微顿片刻,轻笑道:“所以,谷主今晚便准备远远守望天禄一家?” 谷主温声细语道:“修行之路漫漫无边,待会儿我便要再度回殿入定。” “那之前白馨丫头到外头搜寻的……” “是假物。” 谷主面色波澜不惊,语气淡然道:“被纪红坊之弃子李彩蝶掉包更换了,如今应该落到了纪红坊手中。” 二长老眉头微皱:“可要我去将真货抢来?” “不必。” 谷主唇角微扬,流露出一丝莫名笑意:“一件命星邪具,于我们而言还算不得重要。” 二长老闻言双眼闪烁,心头微震,强压震惊低声道:“谷主,难道你现在已经——” “临月谷已化作‘异域’,妖鬼道界之桎梏不复存在。” 谷主眼帘低垂,轻柔笑道:“无泪她当初容纳月魂圣宗之怨强破规则,借此奠定了异域之基、如扎根之锚,我也无需再有任何戒备顾忌,沿其后路勇往直行便可。” 二长老面色微沉,关切道道:“谷主还请小心,传闻临破灭之境,将有撼天动地的雷劫降世。为我等临月谷传承着想,还请一定要多加谨慎。” “破灭之境?” 但,谷主此刻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无泪,她如今已是此境界。” 二长老一时沉默,双眼逐渐睁大。 少顷后,她这才幽幽一叹:“谷主可当真瞒着我等许久啊。” 言下之意,其修为怕是还要更凌驾于大长老之上! “境界修为强弱高低,与我们而言也无甚重要的。”谷主面色更显温婉随和,笑吟吟地伸手搀扶住了身旁的二长老:“毕竟,我等临月谷与天禄做了约定,往后不会再出世争锋,安安心心地过好日子便可。能有这一亩三分地作为异域外界,便可永世传承不断。 至于如今——” 她放缓了语气,挽抱着二长老一同回身离开,低语道:“便将夜晚留给天禄和那些丫头们吧。” …… 夜色深沉,整座临月谷皆已陷入宁静。 星月灿烂、氤氲弥漫,更似如梦似幻的瑰丽夜景。 林天禄待帮忙将宅院内里里外外装贴好春节饰物后,这才独自洗漱沐浴了一番,回到宽阔敞亮的庭院,略一抬头,便能瞧见这份外界难以瞧见的眩目夜色。 仿佛当真有璀璨星河如江河般奔流徜徉,分外美丽夺目。 林天禄寻了处走廊栏杆随意坐下,饶有兴致地眺望着绚烂夜景,细细观察感知,便能发觉这些弥散至漫天星空的氤氲乃是极为浓郁的天地灵气,“果然有些变化。” 在踏入临月谷之际,他就隐约察觉到了此地之不同。 似某种结界、但又似是而非。 按照大长老之前的那番话,应该是为利用灵气特意布置的某种阵法所致? 但如今看来,成效与否暂且不知,至少这临月谷之景已算得天下难得一见、可称绝世美景。 “天禄,还未入寝休息?” 林天禄闻声瞧去,就见武静云正披着一件单薄纱衣悄然走来,双臂抱胸,柔顺秀发被盘扎成发辫垂落耸峰,深沉美眸荡漾着丝丝柔情。 她顺着视线望了眼天空,恍然道:“看来,天禄也发觉了此地景色之变。” “武姨觉得如何?” “美景当空,自然甚好。”武静云不自觉摩挲着胸间衣襟,抿唇浅笑道:“不过,与如今幸福美满相较起来,倒是略逊一筹。” 看着许久未见的美妇俏立身侧,这诱人熟透的绝美风情、妖娆气息,毫无防备下隐现的倾世身段,林天禄哑然间莫名感到一丝旖旎暧昧,不禁悻悻然地偏开目光。 武静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绪,螓首微垂,掩唇轻笑两声:“时至如今,天禄倒有些害羞起来了?” “咳咳!毕竟有段时日不见武姨,稍微……” 没等林天禄说完,她便语气温柔地继续道:“天禄可知,刚才与若雨一同入浴之际,她与我说了什么?” 林天禄微顿片刻,好奇道:“是此行旅途见闻?” “是啊。” 武静云笑着点头应声:“自从长岭出行启程,一路到庆阳省青城,丫头她与我说了不少旅途趣事、还有舒雅与你的婚礼。” 说话间,她迈开裙下雪肌隐现的修长玉腿,笑吟吟上前挽住了林天禄的臂弯,朝着庭院凉亭漫步而去。 “只可惜呀,那几个丫头舟车劳顿,说至半途便已昏昏欲睡,只听了个大概。” 夜色笼罩、月光洒落。 醉人美妇蓦然顾盼,扬起一丝风情柔笑:“天禄可与我坐下共赏月色,让我再听听你们此行的欢声笑语?” 林天禄倏然收神,长吁一声:“武姨爱听,今夜我便与武姨好好讲一顿故事。不过,或许没什么波澜壮阔的……” “家长里短之事亦可。”武静云勾着他的臂弯,神色柔媚地一同走进凉亭内迎面入座:“武姨我对打杀之事不感兴趣,唯独对你们过的日子很是在意。” 美眸流转间,她悄然勾起一丝宠溺笑意,前倾丰腴曼妙的性感身段,至耳边微不可闻道:“而且,若雨还与我说了些闺房秘事——” 柔荑纤指轻抚滑动,暗香萦绕,近在咫尺的丰盈媚肉仿佛已在发出邀约。 但武静云很快收回身子,微拢纱衣,拂袖帮二人倒了杯茶水,意味深长的柔笑道:“今晚夜色,还很漫长~” 林天禄不禁咽了口唾沫。 第三百九十六章 温情脉脉,上门拜访 不过,林天禄暂且算白紧张了一场。 将这段时日的诸多见闻娓娓道来之际,武静云反而如天真少女般托腮聆听,听得颇为认真专注。 有听闻残忍杀戮之时的沉默叹息,亦有听闻家长里短之时的笑意温和,调侃揶揄,氛围愈发亲切温馨。 不知不觉,夜已至三更,星光更显明亮闪烁。 …… 少顷后。 “——能有这样一趟远途之行,确实值得铭记在心。” 武静云抿品着杯中温茶,悠悠感慨出声:“亦是结交到了不少有趣的友人。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头。 不论身份高低贵贱,这一路上已瞧见诸多性情各异的男女老少,可谓人生百态应具全。 武静云好奇眨了眨美眸:“但,暂不提那位谈姑娘和赤姑娘,如今还有一位山灵姑娘待在天禄你体内?” “是啊。”林天禄按上胸口,略作内视,便能窥见仙雾环绕的群山风景。 在仙凤山山巅之上,山灵姑娘正安安静静地端坐于石岗绿竹之间,闭眸养神,颇为悠闲自在地感受清风拂面,不曾有丝毫波澜。 “自从进入我体内之后,她一直都十分安静。” “一山之灵……” 武静云柳眉微蹙:“她待在天禄你体内,当真无忧?” “无妨。”林天禄笑了笑:“当然,往后是否还要留着,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天禄心中有底就好。” 武静云唇角微扬,流露出一丝宠溺笑意。 她抬头瞧了瞧银河星空,感叹道:“如今这时候倒当真不早了,天禄若是乏了便回屋歇息去吧,拥着若雨她们一同入眠,总归温暖些。” 似有所思般一眨美眸,又继续道: “明日一早,我与若雨她们在家中准备年夜晚膳,天禄你就去拜访其他长老们,如何?” “其他长老?”林天禄神情微愣,迟疑道:“我确实是想找五长老她们……” “还有另外几位长老,一同拜访一趟吧。” 武静云语气温润道:“说到底,我等临月谷本就亲如一家,诸位长老们更是相依相存了百年之久,已如亲生姐妹无异。哪怕是二长老等人,亦是瞧着我们这一辈长大的好姨娘,天禄你自得去上门拜个年。 当然,不必担心她们会将你拒之门外。” 她扬起一抹溺爱般的笑意:“哪怕是之前受了大长老蛊惑的三长老与四长老,亦是心系临月谷的。虽不曾与你打过招呼,但对你亦有几分感激敬佩,你若能上门拜访,她们定会好好招待。”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笑着颔首道:“武姨此言确实有道理。但那几位长老我还不太认识,不知该带些什么礼物上门……” “带些鸡鸭鱼肉便可,不必太过紧张。”武静云掩唇轻笑一声:“只要你人到了,就恰恰足够了。” “也好。” 林天禄讪讪一笑:“想来长老们总不至于将我扫地出门。” “她们若将你扫出门,我就带你回去出口恶气。”武静云美眸生柔,细嗔道:“之后便不再理会她们,安安心心在武姨家中过年便是。” 而在此时,她眼波微动,蓦然询问道:“当初那个器灵丫头,如今是否复苏?” 林天禄闻言不禁眉头皱起:“此事……她至今还在玉坠内毫无动静,也不清楚她是否真能化出肉身人形。” 若非通过玉坠还能感应到‘于璇灵’依旧意识尚存,他之前都险些以为出了何变故。 “我与大长老已尽力施为,但或许天禄明日可以再去见一见谷主。”武静云提议道:“谷主她乃临月谷见识最为渊博者,更精通数之不尽的上古秘法,以其手段,或许能为那丫头带来些帮助。” “好。”林天禄微微颔首:“明日我便去请教一番。” 言至此,他很快露出温和笑容道:“武姨也早些回屋歇息去吧,时候不早,明日还得与若雨她们一起收拾打扫院子。” 但武静云此刻却悄然拉住了他的衣袖,流露出暧昧浅笑,眼波荡媚,盈盈拂袖贴近而来。 “安睡虽好,但休息之前,不妨先让我来帮天禄你泄泄火气吧。” “武姨,此事……嘶——” 林天禄当即吸了口凉气,面色复杂,浑身紧绷地坐回原位。正欲再开口之际,一缕含香纤纱拂面遮掩,带来好似温柔乡般的醉人媚香。 “此事会不会太……” “天禄不必胡思乱想。” 耳畔响起一丝浅浅笑意:“只是助你排忧解难、放松身心而已,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一番便可。” 不多时,在夜色笼罩的凉亭之间便有一抹倩影悄然俯身垂落,起伏不定、摇曳晃荡,更有滑腻水声接连响起。 玉手抚弦连弹、朱唇轻抿,好似拨弄吹奏着上好的笛萧乐器,夜风浮动间飘起一丝暧昧柔情。 …… 莫约小半个时辰后,缕缕银丝在唇角牵扯拉长,滑落至纱衣胸襟间满溢的白嫩峰峦,仿佛化作一条纤细银链。 无声沉静之间,武静云美眸微抬,荡漾水光的媚眼更似勾人心魄,玉指优雅地拂过性感朱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等无需任何言语的妩媚柔情、勾魂眼波,瞧得林天禄一阵后腰发麻,暗呼难顶。 “——好了,回去歇息吧。” 武静云敛起媚色,细致地帮忙整理好衣衫,温柔低吟道:“今晚总归能睡得舒服些,有场好梦。” 但见他一时并未起身,不禁面露宠溺之色,失笑着以玉指轻点额头:“难道还想武姨再帮一两个时辰的忙?太过沉溺享受可不好~” “咳咳!” 林天禄面露尴尬,只觉后腰又是一阵发麻,隐隐又有热意涌现,连忙讪笑着站起。 这等诱人风情,可着实太过刺激了些。 “不过,武姨你不回去……” “我再坐会儿。” 武静云并膝侧坐,拢发浅笑道:“平日我也睡的甚晚的。” 林天禄稍作冷静,沉吟片刻,很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顺势披盖在美妇肩头,宛若宽厚绒袄般将丰腴媚体尽数包裹了起来。 “夜色微凉,武姨保重好身子。” “……嗯。”武静云自微愣回神,轻抚住温暖绒袍,眸光莹润间洋溢起欣慰柔笑,目送着林天禄快步往寝房离去。 直至庭院内再度归于平静,她眼波柔和地侧手执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云姑娘,偷瞧许久,不妨现身与我一同赏赏月色?” “武姨相邀,小女可有拒绝的道理?” 随流光一转,身着宽松月袍的云玥悄然现身亭间,笑吟吟地慵懒入座。 但未等武静云再开口,她很快捻起石桌上一块精巧糕点,轻咬一口,分外惬意地眯起美眸:“武姨手艺当真好,这一路走来,也唯有武姨和若雨亲手所做的糕点能让我惊叹不已。” “……” 武静云怔怔地看着她。 少顷后,不禁浅笑一声,伸手帮忙擦拭掉嘴角的碎渣:“云姑娘若是喜欢,往后我再多做些给你品尝。” “好呀~” 云玥端起瓷杯,嘴角笑意尤显成熟淡然:“有武姨照料,想必家中也能更为安稳。” 两人目光相触,并无多少言语,只是相视一笑,举起瓷杯斟茶交错,安然清幽地共赏起漫天星辰月色。 …… 翌日晨间。 “呼~” 程忆诗捧起一汪清水拂过面颊,随点点水珠滑落,她很快用柔巾擦拭掉水渍。 望向四周清幽安宁的后院花园,她不禁抿起一丝平淡笑意。 此地之景,确实是得天独厚。 按夫君与武姨的说法,如今临月谷内受海量灵气覆盖滋养,甚至比往日更为清新宜人,每一株植被花草都水润嫩绿,分外好看。 不过,唯一的不足之处 “果然还是稍有些紧张。” 程忆诗拍了拍脸蛋,长吁一声。 虽被分得一间温馨寝房,床榻软硬合适、屋内清香萦绕,但昨晚终究睡的并不深沉,天色刚亮不久便已没了多少睡意。 “若雨和舒雅倒是呼呼大睡的开心。”程忆诗叹了口气。 如今那两个丫头还在屋内睡的正香,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难得平日勤奋的舒雅都睡了懒觉,可见这临月谷对她们二人而言还当真……如归故乡一般。 抚平衣袖,程忆诗沿着院内走廊轻盈踱步而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侧风景。 虽暂时还无法到宅邸院外瞧一瞧,但武姨居住的这片宅院也确实相当广阔,秀美景色不少,瞧着相当心旷神怡。 “她们,应该很喜欢此地的安宁气氛。” 程忆诗略微驻足停留,抬起眸光眺望院外氤氲缭绕的晨光天空。 片刻后,哑然失笑一声。 将来若能寻得这样一处世外桃源、放下凡尘俗世的种种,与诸位一同隐居,倒也颇为惬意幸福。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大堂前,侧眸一瞧,顿时讶然发现林天禄与武静云皆已坐在了里头。 “武姨起的好早。” 程忆诗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忆诗向您请安了。” “你我往后亦算母女一般,不必多礼。” 武静云温和细语道:“正巧我做了一些早膳,忆诗坐下一同享用吧。““嗯。”程忆诗展颜一笑,乖巧入座身旁。 但瞧了眼脸色微妙、一语难言的林天禄,好奇道:“夫君怎得一副……古怪表情?” 武静云顿时莞尔道:“只是天禄这份早膳乃是特制而成。” “特制?” “稍稍有些苦涩。”林天禄放下已经一口喝完的瓷碗,咧了咧嘴,干笑道:“而且还混了些腥味。” “诶?” 程忆诗美眸一眨,心下更是好奇。 她早知武姨的手艺比若雨还要更好一分,可为何这碗早膳粥水还如此苦涩难喝? “终究是苦口良药。”武静云笑吟吟道:“况且我特意往药粥中加了几味秘药,可供你口生香津、清气滋养肺腑,待回味之时会舒服不少。” “啊——” 林天禄摸了摸喉咙,依言很快感受到阵阵甘甜回味而起,随着呼吸仿佛流入至四肢百骸之中,浑身上下都泛起丝丝凉意,甚是舒适惬意。 他不禁面露讶然道:“当真如此!” “竟这般神奇?” 程忆诗在一旁听得相当惊讶。 这临月谷的药膳秘方,竟还有这等奇妙效果? 但…… 她很快困惑道:“武姨,夫君他难道生了何疾病、还是有何不适?为何突然要喝这特制药膳?” 言语之间,看向林天禄的目光亦带上了几分担忧自责。 昨晚她早早入睡,还真不曾在意关切过自家夫君的身体,竟连有何不适都完全不知。 “忆诗误会了!”林天禄连忙讪笑道:“我的身体好着呢,可没生病。” “但、但是夫君为何还要……” “正因太过优秀,才需要药膳来调和中庸。”武静云轻笑着解释道:“一月时日未见,天禄这体内阳气之旺盛可比之前还要更为澎湃、虽对自身并无任何影响,但对忆诗丫头你们却是难熬的很。” 程忆诗顿时一呆。 旋即,她骤然意识到话中深意,脸颊唰的一下泛起羞涩红润,喃喃道:“武、武姨,此事……” “相比起若雨和舒雅那两个丫头,几乎与妖鬼无异的你,对于阳气最为敏感。” 武静云温柔笑道:“你平日可有觉得,自己如今明明修为在日益增长,又为何会屡屡不堪驰骋,轻而易举便没了力气?” “妾、妾身……”程忆诗脸色愈发通红,支支吾吾道:“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的……” “修为强弱、根骨之别,难以调整,但身子状况却能通过药膳来妥善调理。”武静云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天禄如今阳气旺盛到匪夷所思的境地,难以压制,便需为其寻一份‘化解之方’,所谓练气化精、固本培元便是这个道理。” “妾身、明白了。” 程忆诗已是听得满脸羞红。 “当然。”武静云很快展颜一笑:“忆诗你往后也得多加锻炼,身子骨结实了,才能更好做好阴阳交泰之举。正巧大长老曾与我提起此事,年后闲暇时分便随她一起修炼一番。” “……” 程忆诗捧着瓷碗默默抿粥,缩着香肩,俨然一副小动物般的可怜神情。 武静云见状不禁失笑,侧首看向身旁的林天禄: “待早膳之后便出门吧,谷内长老们大多都只歇息两三个时辰,如今皆是早醒。” “我去挑些问候随礼。” 林天禄拿起一块春卷送入口中,风风火火地起身摆手道:“忆诗、武姨,你们二人吃好。” “慢着点走,不必太急。” 武静云关切呼喊一声,这才收回目光,温声道:“忆诗,待会儿与我到临月谷四周逛一逛,熟悉一番此地风景。” “……嗯。” 程忆诗稍定心神,乖乖点了点头。 但心思微动间,她又好奇道:“武姨,这除夕之日,谷内的弟子们也得继续修炼?” “倒是没那么严苛无情。”武静云笑了笑:“但山庄内颇为冷清,她们也不会离开寝居到处乱走,同龄人大多都在几座宅院内嬉闹玩耍,无需担心会遇见她们,只有我们二人结伴而行。” 程忆诗抿了抿粉唇,很快轻嗯一声。 既是单独相处,她也得借此机会好好与武姨处好关系。 …… “哈——” 而提着礼盒走出宅邸的林天禄正扯了扯衣领,颇为感慨地长吁一声。 该说若雨不愧是被武姨养大的,每每与武姨相处,都感觉如同在与勾魂夺魄的魅魔相处笑谈一般,稍一不留神便会被夺去目光、勾走心神,稀里糊涂间还会被嘬吸到如痴如醉,心神恍惚,仿佛腾云驾雾般漂浮仙雾之上,分外惬意舒适。 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爱,着实蚀骨销魂般美哉痛快,宛若身处温暖蜜饯之中,不知不觉间便越陷越深,直至被无边温柔宠溺所包裹。 “若在临月谷再待上数月时光,怕是当真要深陷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咯。” 林天禄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不过,心中虽感慨万千,但亦是分外感激、珍惜此刻的安宁祥和。 不说什么违心话,这般生活确实无比畅快美妙,令人流连忘返。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杂念思绪暂且抛开,瞧了瞧四周迂回蜿蜒的古朴巷道。 临月谷诸多住宅分布于山谷各角,沿途弯弯绕绕不少,确实得好好辨认一番才行。 “五长老居住的玉罗院,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回想当初记忆,他很快迈出脚步,朝玉罗院所在走去。 …… 半晌后,宅院之外。 林天禄脚步微顿,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邸门庭,整理了一番衣襟,缓缓踏上门前阶梯,准备叩响大门。 “——呃?” 可刚敲响大门,林天禄神情却蓦然一愣。 大门,并未关紧。 轻轻一推,便伴随着一丝嘎吱声响悠悠敞开,显露出庭院内成排横列的沧桑古树。 “难道五长老的玉罗院平日也不曾关门?” 林天禄略作回忆,当初上门拜访之际,大门似是受阴术操控自行打开的。 可眼下…… “倒是古怪。”林天禄面色微沉,待踏入庭院,目光肃然地环视起四周。 并未感知到五长老的气息、正院大堂内反而有股陌生的气息若隐若现。 “是临月谷门内的弟子,还是其他长老在此?” 他正欲上前一探究竟,蓦然轻咦一声,回首看向背后。 半敞大门已悄无声息地完全闭拢,阴风四起,原本被清晨阳光所笼罩的庭院转眼间被阴森气息所笼罩,仿佛涂抹上一层淡淡萧瑟、黯淡晦沉,树叶花丛沙沙作响之际更添几分诡异冷意。 林天禄沉默环顾四周,心下不禁涌现感慨。 ——色调对于气氛的影响还真大。 明明都是同样的庭院景色,前一刻还是万物逢春般生机勃勃、难得一见的冬日盛景。 可如今却是这般死寂萧条、沿着古树簇拥路径前行,仿佛是一路踏向枯败绝望的绝命死路一般,只是盯着前方片刻便似有阵阵阴冷寒气攀附至背脊,如有丝丝哀嚎在耳畔幽幽荡漾,连通着深邃地府。 不过,瞧见这番死寂之景,林天禄倒是镇定了不少。 “——知晓我踏入院内,施展了某种阴术么?” 既是人为,自然有破解之法。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观察了几眼,很快面露轻松笑意再度迈出了脚步,大大方方地朝着正院大堂走去,拱手朗声道:“在下林天禄,此行特意为上门拜年祝贺而来,还望院内的长老能谅解一二,解除双方误会。” “……” 并无任何回应。 林天禄笑意不减分毫,镇定自若地踏步前行。 他倒要瞧瞧,这位身份不明的长老,究竟想做些什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古怪长老,往日约定 踏入氛围甚是阴森恐怖的大堂,林天禄环顾两侧,就瞧见当初悬挂在周围的诸多字画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大量鲜艳红花盛放攀附,好似一朵朵冥府之花绽放妖异之息,就连原本古朴精致的茶座桌椅也一并变得苍白如骨、恍若踏入到一片白骨洞窟之中,空气中更弥漫阵阵刺鼻气味。 不对 林天禄略作思酌,心下很快恍然。 此地,已不再是五长老所在的玉罗院。 而是,阴术所致。 此术瞧着颇为高深玄妙,竟类似于须弥腾挪之法,再与刚才的幻术两术相叠,将他悄无声息地转移了位置。 不过,如今并未感觉到有何敌意或是杀气,想来并非有意针对? 嘎啦嘎啦 古怪异响从后方传来,林天禄下意识回首一瞥,不禁微微睁大双眼。 一具披挂轻纱的森然白骨竟从走廊中现身而出,扭动着脖颈一同望来‘目光’。 “呃……” 片刻沉默后,林天禄扯起一抹古怪笑容,拱了拱手:“前辈,失敬。” “……” 白骨骷髅默不作声地微微颔首,似听懂了他的问候,脚步略显僵硬地悄然离开。 目送这位‘年迈’前辈消失在走廊,林天禄擦了擦额头冷汗,不禁暗自讪笑两声。 这位长老的院子可当真…… 充满了‘惊喜’。 那具白骨之上赫然纠缠着一团神魂灵识,显然不是被外力操控驱动的傀儡,可谓真正意义上的‘白骨精’。 而恰至此时,他很快顺势瞧见院外竟流淌着一条鲜血长河,无数苍白枯败的花卉随风轻轻摇曳,仿佛被这条血河吸尽了活力与生命,若隐若现的薄雾弥漫萦绕,却并非灵气氤氲,而是纯粹透明的精纯魂力随血河一同流淌。 “——你,倒是镇定。” 一丝优雅轻吟悄然响起。 林天禄再度回首看向阴森恐怖的大堂,却见白纱笼罩的主位之上,赫然已坐上了人影。 只是被层层纱帘所笼罩阻隔,一时瞧不清其真容面貌,隐隐窥见些许倩影轮廓,定是位极为纤细的女子。 “不知前辈是哪位长老,在下……” “唤我七长老便可。” 纱帘之后,传来淡雅平缓的细柔声音,却好似如坠梦中的虚幻呢喃。 “刚才我将你从五长老院内转移至此,确实突然了些,还望谅解一二。” “呃?” 林天禄轻咦一声,面露讶然。 没想到,这位陌生长老竟还这般讲礼貌。而且听说话语气,虽瞧不见真容相貌,想来也是一位深居不出的大家闺秀? “我所住宅院受诸多大阵笼罩保护,常人难以踏入其中,要想上门拜访,此法总归更为方便简单些。” 林天禄倏然回神,很快露出温和笑容,拱手作揖道:“多谢七长老邀请,在下不胜惶恐。” “既是我临月谷之恩人,我无意摆什架子,你无需太过多礼拘谨。” 七长老轻吟道:“你瞧着此地风景,有何感想?” 风景? 林天禄瞧了瞧四周,心下略感怪异,但沉思片刻,很快拱手道:“此地景色虽渗人了些,但瞧着亦算别样格调。况且,这般景色想来与七长老的功法有些关联?” “我算是临月谷内的大夫,确实如你所言。” 七长老微抚长袖,轻声道:“先入座吧。” “多谢长老。”林天禄笑了笑,又提起手中锦盒包裹:“此物便作为晚辈登门拜访之礼,还请七长老收下。” “嗯。”七长老浅浅应声,柔夷微晃,似有一抹虚影在身旁悄然浮现,将包裹轻柔接过,直至隐入暗淡薄雾之中。 “虽感谢这份贺礼,不过我如今更为感兴趣的……还是你。” “我?” 林天禄刚一入座,不禁好奇道:“七长老是有何话想要一问在下?” “算不得什么问题,只是好奇,是何等俊才能如此受静云关注宠爱。”七长老的目光透过纱帘隐隐望来,恬静道:“毕竟在你出手助我临月谷度过难关之前,静云似对你已关切万分,甚至还不惜与我们这些长老闹了些脾气。 而如今看来,面容俊朗、气度不凡,修为高深……但除此之外似并无多少出众之处。” 林天禄失笑一声,作揖道:“能得武姨厚爱,是在下几世修来的福分。若论出众,在下确实自认还远远不足以称得上优秀,放在寻常省郡之中,大抵也是茫茫众生中的平凡一员。” “嗯。” 七长老并无丝毫避讳,颔首应了声。 “或许,正是你这不卑不亢的沉稳性子,才能得到静云的青睐……还望你往后能初心不改、继续对家中众人负责关照。 作为我们临月谷的乘龙快婿,不求你出人头地、名震天下,但求你能关爱家中妻妾,相伴厮守一生。” 林天禄神情渐肃,沉声道:“在下定会奉上一生一世。” “如此便好。”七长老话语微顿,蓦然继续道:“你既要去拜访谷内诸位长老,我便不再多作打扰,待会儿站至庭院便可,我会将你重新送回五长老的玉罗院门庭之前。” 林天禄听得哑然。 这位七长老虽是礼貌,但性情比想象中还更为冷淡,言语间当真拒人以千里之外一般。 但双方初识、确实不好再多做交谈,既然都已下了‘逐客令’,他也不便再故意逗留下去。 不过,大费周章的将他转移至此地,仅聊上两句话便要道别…… 着实古怪了些。 他正要起身拱手告退之际,七长老的声音却悄然再响:“临走之前,先将这碗‘惘魂泉’喝下吧。” “惘魂泉?” 林天禄神情微怔,看向手边的枯败木台之上,赫然盛放着一碗‘迷之物体’。 他不禁抖了抖嘴角。 原以为这不过是个恶趣味的奇异饰物,没想到这碗中粘稠乌黑一团的东西……竟然是喝的? “七长老,这究竟是……” “并非有意为难,此物乃是我‘夕魂院’之证。”七长老不急不缓的悠然道:“喝下此泉,你便能离开此地。” 似看出他神色纠结,七长老又轻悠悠道:“总归不会害了你的,平日我亦是常喝此物。” “……” 林天禄满脸古怪地将汤碗小心端起。 凑近仔细一瞧,才能发觉这碗中绸物竟仍在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粘腻稠密之余,隐约还能瞧见里头撑满了诸多不知来源底细的‘材料’。 与之相比,不久前武姨做的那份药膳,可当真与绝世珍馐无异了,至少还瞧着与米浆相似些。 而这碗里的…… 若说是地狱中千万人尸水凝练而成的‘浆体’,都无甚区别。 七长老淡淡道:“若不想喝也无妨,并非强求。” “呼——”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干脆仰头将碗中‘黑粥’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直至喝完之后,他这才面色微妙地放下汤碗,咽了口唾沫。 味道……似乎比想象中要好一些,并非看起来那么吓人。 略作回味思忖,他同时清了清嗓子,拱手道:“多谢七长老馈赠。” “……” 直至这时,七长老的语气中才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是如何忍得将此物喝下的?” “长老身上瞧不出丝毫敌意,想来并非故意为难。而此粥水虽瞧着恐怖,但气味倒是清冽甘醇,与外表截然不同。” 林天禄咧了咧嘴,哂笑道:“况且,总归是长老一片心意,在下自然得好好接下。” “不错。” 七长老拂袖道:“安心回去吧。” “在下就不多做久留,暂且告辞。”林天禄收敛起笑意,郑重一拱手:“虽提早了些,但在下亦祝愿七长老除夕安康、来年能幸福无忧。” “承蒙吉言。” 纱帘后的七长老似托腮卷绕着秀发,螓首微侧,却是不再言语。 目送着林天禄回身走至庭院,暗中一掐印诀,顿时将其重新转移回到玉罗院内。 直至这时,阴森黯淡的万千纱帘之后才响起一丝轻笑:“有趣的小子。” …… “呼——” 待眼前视线稍稍一变,林天禄很快发觉已回到了目的地。 四周景色再度变得温情怡人、花红草绿,两侧古树更是郁郁葱葱、浓密翠绿,恍若盎然春意早已席卷此地。 “如今,应该是真正的玉罗院。” 林天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奈讪笑一声:“这可真是‘饱餐一顿’了。” “天禄?” 一丝略感讶然的轻呼声蓦然响起。 循声望去,顿时瞧见在庭间走廊内现身走出的婀娜倩影,一袭典雅高贵的丝绸霓裳随风轻荡,分外美艳夺目,恍若花园竹林间翩翩舞动的优雅仙子。 相比起美艳性感的武姨等人,这位五长老更显端庄大气不少,只是霓裳裙纱着身之下,合扇胸襟仍难掩那高耸嫩物,暴露着奶白色泽,蜂腰熟臀甚是凹凸有致。 而她正睁大杏眼,面露意外之色。 “你怎得突然……且慢,你刚才去了七妹的夕魂院?” “正如五长老虽言。” 林天禄笑着行礼道:“刚向七长老问候片刻,这才回到玉罗院内,准备再与五长老寒暄叙旧一番。” “真亏你如今还能笑得出来。” 叶玉珺身姿轻盈地快步走来,裙裾摇曳微露象牙白玉般的莹润美腿。 她面露温婉笑意,细嗔道:“七妹的院子可着实阴森诡异,怎得瞧你回来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常人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啦。” “七长老语气虽冷,但也并未刻意刁难我。”林天禄笑了笑:“略作问候后便将我放了回来,总归没发生何意外。” “你们呀,皆是让人不省心……” 叶玉珺剪水杏眼轻眨,很快讶然道:“你,喝下了惘魂泉?” 林天禄眉头微挑,好奇道:“此物难道有何不妥?” “你——” 叶玉珺顿时露出古怪笑意:“想来,七妹还未将惘魂泉耐心与你介绍一遍?” 林天禄迟疑道:“在下确实不知那是为何物,听七长老所言,似是夕魂院之证?” “确实是‘证明’。”叶玉珺失笑一声:“待喝下惘魂泉之后,你往后便能随意进出夕魂院,结界拦你不得,将来你若有何所求,便可前往谷内西侧寻觅一番。” “竟是这般证明?”林天禄听得一阵讶然。 “因这惘魂泉实在过于奇怪了些,时至今日也唯有我们这些长老们尝过。” 叶玉珺抚了抚被衣襟包裹的耸峰胸口,感慨道:“回想一番,当初那惘魂泉可当真……令人此生难忘。” 确实难忘。 林天禄眼角微抖,悻悻然一笑。 这等黑暗料理,可比自己狐娘所做的菜肴还要吓人些。 “不过,七妹瞧见你能喝下此物,想必心中也甚是欣慰。” 叶玉珺很快展颜一笑,摊手邀请道:“不妨到妾身雅阁内坐上一会儿?” 林天禄回神收心,正色颔首道:“叨扰了。” …… 淡雅竹亭之内,几络粉霞流苏悄然自亭沿垂落,随风荡漾。 暧雾缭绕,霞光四溢,仅端坐于此地,便恍若置身于如梦似幻的甜美幻境之中。 林天禄环视四周,心下不禁倍感赞叹。 数月之前,他与云玥一同来到了玉罗院内。当时夜色黯淡、渐入深更,昏沉月色洒落庭院,虽有星月光点映衬出诸多烟纱绝美清幽,可与如今相比起来,仍欠缺了一份缥缈玄妙。 而在晨光照亮之下,这满庭的烟纱与花草绿树可谓相得益彰、虽无仙气吹拂,但同样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迷离美景,引人沉醉享受。 “五长老此地风景可当真绝美。” “平日闲暇无事,便只能打点打点院内花草啦。” 对桌而坐的五长老噙着温婉笑意,拂袖执壶为二人缓缓倒上清香淡茶。 “你刚喝过七妹的惘魂泉,如今喝些清茶润润嗓子吧,能舒服些。” “多谢五长老。” 林天禄接过茶杯,轻笑道:“若谷内长老们都能如您一样温柔亲切,这除夕前的拜访倒是能轻松很多。” 五长老刚捧起茶杯,扑哧浅笑一声:“是何人说的,其他长老们性情很差?”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我虽还未见过另外几位长老,但七长老她似性格冷淡,言辞淡漠,我们二人交谈两句便已匆匆分别。自然无法与五长老你……” “七妹她怎会……啊!” 叶玉珺顿露恍然之色,失笑道:“相见之际,先生可瞧见她的真容相貌?” 林天禄迟疑道:“夕魂院内昏暗无光、而且大堂内纱帘密布,我只能隐约瞧见七长老的身影,甚至还不曾多靠近过半步。” 至于声音…… 虽朦朦清幽,但还是能听得出并非伪装。 “天禄你可是误会了七妹。”叶玉珺抬袖掩唇,眸光揶揄:“其实,七妹她的性子比我还要更柔善些,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富家小姐。” “啊?” 林天禄顿时一呆。 “夕魂院内环境深幽,但那些纱帘却并非往日皆有。” 叶玉珺仿佛调侃般娓娓道来:“只因我当初曾与七妹提起过你,说你有一双能看穿人心的慧眼,只需相互瞧上几眼、说上几句话,便能慢慢察觉出埋藏在心底的思绪想法。” “所以七长老她是……” “故意拉上的帘子。” 五长老眉眼如弯月般眯起,忍俊不禁道:“她应该是担心你会看穿了她的心思,届时尴尬羞赧的很,索性便冷淡些交谈几句,总归算与你打了个照面。” 林天禄讪讪道:“原来还有这层缘由在。” 怪不得谈话之际,那位七长老好像是有意躲着什么的似的。 明明特意邀请到家中,又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让他离开,确实自相矛盾。 “你也无需担心,七妹性子很是随和,但比起我来说可能稍显不善言辞。”五长老笑意稍缓,悠然道:“你们如今打过照面了,还能给你端上一碗惘魂泉,足以证明她还颇看好你。往后若有机会,自然能再多作交流认识。 待渐渐相知熟识,你定能慢慢发现七妹的温柔体贴……你也知晓,那些深闺大小姐们性情本就极为纤细,可不会轻易与外来男子多做沟通,自然得循序渐进才行,可得多多担待一二。” 林天禄长吁一声,拱手感慨道:“多谢五长老点拨一番,在下险些误会了七长老好意。” “不必如此,其实也无需我多言。” 叶玉珺云袖轻抚,似有一片落花自亭外被卷入掌中,悄然飘落至茶壶之内。 “以先生与七妹的性子,你们二人能处好关系也是迟早之事。” “……” 略作沉默间,林天禄心头微动,连忙摸索至怀中:“险些忘了此事。” 叶玉珺轻柔一笑:“有何话想对我说?” “此物,还请长老收下。” 林天禄将一副锦盒取出,推到了她的面前。 叶玉珺轻眨美眸,好奇道:“这是……” “当初与长老做好约定,要带些外界的特产回来作为礼物。”林天禄温和笑道:“想到长老擅长缝纫刺绣、性子又这般温柔雅致,思来想去多时,还是准备了这件衣裳。” “衣裳?” 叶玉珺神色微怔,迟疑着将锦盒打开,便瞧见盒中平整叠放好的一件青墨裙衫。 她心间泛起一丝莫名涟漪,但又故作困惑道:“先生知晓我擅长缝纫,随手便可纺织出精美衣物,又为何……” “虽与长老的手艺可谓天差地别,但我已是竭力而为。”林天禄拱手讪笑道:“请教了店家许久,这才磕磕绊绊地试着织了两件衣裳出来。虽然瞧着可能歪歪斜斜了些——” “——无妨。” 但叶玉珺却很快摇了摇头,洋溢起舒心温和的笑意。 “先生能这般上心,我已是再欣喜不过。这件衣裳我定会好好保管。” 将锦盒捧至勾勒丰盈嫩腿的裙间,玉指轻抚盒中衣料,美眸似有水光莹润。 自己心中的想法,果然又被瞧得一清二楚。 她为人纺织过千万件衣物、修修补补过无数衣料。但,似她与生俱来就懂得缝纫一般,时至今日,还未曾有人亲手为她做过一身衣裳。 她……心底深处确实偶尔有过一瞬的希冀。 ——此礼,甚合心意。 “当然,五长老感兴趣的趣闻传记、山海异志等等我也购来不少。” 林天禄笑呵呵地提起一旁的锦织布袋:“总共有三十四册,应该能让长老瞧得欢喜满意。” 叶玉珺听得一阵芳心雀跃,眉眼含笑,侧首拢发间更似有心花怒放般的羞涩惊喜。 当初离谷前的那些话,他都还牢牢记得清楚。 “呼~” 轻抚酥峰,叶玉珺难忍笑意般微扬着唇角:“先生这般体贴关照,玉珺这里可无甚能再回报的。”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与五长老交好可不求回报。如今我是若雨之丈夫,自然得好好与诸位长辈们打好关系才行,毕竟往后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呀……” 叶玉珺单手环胸,笑吟吟地托腮调侃道:“先生如今若再说些甜言蜜语,玉珺可都要芳心酥颤啦~还是说,先生想献献殷勤,借此将馨儿也收入怀中,这才一同送了她一件衣裳?嗯~若当真如此,你我往后关系确实能更为亲密一些。” 见其眼神暧昧的嬉笑模样,林天禄咳嗽了两声,干笑着连连摆手:“五长老不要误会,白馨妹子是若雨她曾今的师妹,我这才……” 叶玉珺顿时轻掩朱唇,似忍笑意道:“好啦~只是与先生开开玩笑罢了,我并非嘲弄责怪。” 林天禄挠了挠头,顿时松了口气。 叶玉珺眸光流转,温和浅笑道:“先生待会儿还要再出门拜访,如今还是再说说其他长老之事吧。” 听其体贴地转开话题,林天禄心下感激之余,亦是好奇道:“五长老请说,在下会仔细听着。” “二长老与六长老,想必天禄你已认识相见过。” “虽然相处不多,但确实当面聊过几句。” 林天禄略作思酌道:“二位虽瞧着稍冷,但皆是慈祥沉稳之人,想来应该能顺利拜访问候。” “确实如此。”叶云珺轻笑道:“而余下几位,想来天禄你应该是认识不多了。 三长老、四长老,还有一位八长老。” “正是如此。” “实际上,天禄无需担忧三长老与四长老。” 叶玉珺饶有兴致地解释道:“她们这对孪生姐妹虽是谷内最为年长的几人之一,但亦称得性情圆滑,很懂得审时度势。” 她眨了眨美眸,揶揄道:“就如同当初知晓了大长老的密谋,便相当果断地投靠了她,成了同伙。 而如今知晓了你,若非当初有刑责在身,她们怕是早就上门前来拜访你啦,又何必轮到你绞尽脑汁考虑她们的喜好困扰。” 林天禄听得一阵错愕,只余微妙的讪笑。 如此说来,那两位长老应该能好好交流。 “但,唯独这最后一位,却有些棘手难办。” 叶玉珺难得露出一副严肃苦恼的神情,秀眉微蹙,关切低吟道:“八长老她性子是真正的冷若冰霜、无心无情。再加上功法之故……别说是外人,就连对我们这些相伴数百年的长老们都不假辞色。” 她略微前倾身段,娇颜肃然道:“天禄若要上门,定要小心注意些,切莫说出些僭越失礼之言。 若不放心,我可随你一同到八长老住所拜访问候。” 第三百九十八章 暖阳温茶,撩香暗谋 “不必劳烦五长老随行了,在下只是上门拜访而已,何须这般劳师动众的。” 林天禄讪笑着摆了摆手。 但,刚才那番话亦听得他颇感诧异。 ——那位八长老,当真如此恐怖骇人? 回想当时在外偶遇谷主与八长老之时,还与其交谈了两句话,虽语气稍冷,还应该还不至于“此事该如何解释好呢……” 叶玉珺揉了揉太阳穴,垂眸苦恼道:“八长老她虽念几分旧情,但要想与其打好关系,却甚是麻烦。” 林天禄困惑道:“但五长老刚才说是无心无情……” “咳!稍稍夸大了些,但八长老她确实与常人截然不同,不可以常理与其相处沟通。” 叶玉珺思忖片刻,很快沉吟道:“我来为你说说当初的往事吧。” 林天禄眉头微挑,心下有了几分好奇,连忙拱手道:“长老请说。” “八长老算是与静云同辈,比我迟上十来年进入谷内。当时远远见她还是位莫约七八岁的小丫头,而我瞧她始终板着一张冷脸,便想借着师姐的身份上前逗一逗她。 但当时目光刚一交汇,我便被吓得险些瘫坐在地,背脊发颤,仿佛有一条凶猛恶龙死死盯上了我,似乎要将我连皮带骨给生吞活剥、扯碎我的神魂一般。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都会感觉浑身发冷。” 恶龙? 林天禄面露讶色。 仅仅一孩童便有这等骇人气势? 更何况听长老所言,她已经在谷内修习了十年岁月,又怎会被一稚龄幼童吓得两股战战? 叶玉珺似知晓话中古怪,失笑道:“我过去与天禄你想的一样,都觉得那恶龙之像,乃是某种恐怖气势所致。 但与其作为师姐妹共处多年后,我才知那恶龙并非幻象,而是真正的龙。” “真……龙?” 林天禄面露震惊。 八长老,难道还与龙种有关? 但叶玉珺此刻却不曾再深入告知,眼帘微垂,又继续道:“刚来临月谷内的前几年,八长老简直如坚冰一般冷的吓人、在谷内更没有任何朋友,每天所做之事唯有修炼,仿佛永无止尽的修炼。 而且,面对日益长进的修为内息,她还不满足于此,甚至去修炼了外门诸多功法、修习了十八般兵器、百种偏门武技绝学。” “别说是同辈的弟子无法与其交上三招两式,就连我这一辈的弟子们都有不少应付不得。” “每次我远远瞧见她,她都是独自一人在演武场内挥舞兵器拳脚,仿佛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也没有吃饭休息过似的。几年时光悄逝,期间也有些同门姐妹看不过眼想去说上几句,但都被‘切磋’一番后扔了出去,最后大家也就悻悻然的不敢再多嘴打扰。” 林天禄神色古怪,讷讷道:“如此说来,八长老与谷内长老们的关系……不算好?” “这倒不是。” 但叶玉珺又很快摇了摇头,青丝荡漾:“许是渐渐长大了,八长老也变得成熟沉稳不少。没有儿时的冷酷淡漠,偶然还是会与我们交谈几句的。有时也会为我们帮些小忙、或许瞧着也只是性格冷淡了些。 你尝过我这月茶滋味,可还记得是何人帮忙栽种培育而成?” 林天禄心头微动,讶然道:“紫馨苑……是八长老?” “是啊。”叶玉珺感慨一声:“待在这临月谷内数十年,她渐渐放下了些往日森然戾气,试着栽种起这些清香茶叶,每年都会分给我们不少。” “八长老她……其实还算不错?” “但前提是,我们与八长老已是相知相识了上百年的时光。”叶玉珺神情微肃道:“她往日教导那些刚刚入门的新弟子们,可谓无比严苛、不近人情,不少弟子们还会被训的痛哭流涕。更遑论没多少交情的你。 我知天禄你能说会道,但切记不要说些奇怪之言引起误会,若生意外冲突,总归伤了和气。” 真正意义上的冰山龙女……么? 林天禄面色沉稳,郑重颔首道:“多谢五长老提醒,我会多加注意。” 见其将已话听入耳中,叶玉珺这才松了口气,展颜一笑:“天禄若有何困扰,记得与我直言。” 待气氛渐缓,她交叠起白玉柔夷,托住下颔,饶有兴致道:“不过,如今时候尚早,天禄不妨再与我聊聊外界的诸多变化? 我许久都不曾出谷远行,心中实在好奇的紧。” 林天禄咧嘴笑道:“当然无妨。” 说着,将身旁的布袋打开,从中取出不少精装书册。 “正巧这里有几本撰写故土风情之美的诗册传记,可与长老一同畅聊一番。” “嗯~” 叶玉珺水眸发亮,粉艳薄唇微抿,不禁扬起难抑的欣喜笑意。 不多时,细心聆听林天禄侃侃而谈的诸多风情美景、乡土人情,她心花怒放之际,心间亦随之飘飞神游,仿佛随同身旁的俊朗青年一同携手在外踏青而行,走过诸多热闹的街巷、翻山越岭,踏过多省诸郡,领略各地各异的习俗风气。 每每听闻些当地的特色美食、习俗礼仪、乃至些衣坠饰物、孩童玩具,她都会面露向往感慨之色,不时笑谈轻笑几声,心思徜徉在外,不知不见便已渐渐沉浸其中。 …… 午间暖阳洒落,可谓阳光明媚。 叶玉珺正想再为林天禄倒一杯茶,但很快发觉壶中茶水已是饮尽,瞧了瞧外头天色,不禁暗自失笑一声。 在谷内当了那么多年的长老,何时有这般专注留神之时,竟连茶水已尽都不曾发觉。 稍敛翻腾心绪,她眸光微转,蓦然笑道: “天禄可要留在我家中吃顿午饭?” “都已是这个时辰了?” 林天禄放下手中书册,面露讶然。 “是呀。”叶玉珺掩唇失笑,娇颜上满是温婉喜色,眼波更含春水柔意。 这人,倒是同样与她聊得入神。 “不妨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虽比不上静云,但做些家常小菜倒是勉强入口。” “这……” 林天禄正迟疑之际,美艳端庄的优雅熟女翩然起身,拂袖抬柔,上前笑吟吟捏了捏他的肩膀:“好啦,午后再去拜访余下几位长老,不碍事的。我现在就去准备午膳,天禄坐于此地稍等片刻~” “那就……麻烦五长老了。” 林天禄哂笑着拱了拱手。 “只是多添一双碗筷而已,算何麻烦。” 叶玉珺笑意明媚如花,带着一缕淡雅香风悄然离开竹亭。 …… 而没过多久后,很快便有食物香气飘来。 林天禄连忙将书册合拢,准备起身去帮忙端个饭菜。 只是他刚一起身,却瞧见走廊转角处显露出一抹曼妙倩影,云墨裙摆摇曳飘荡,好似春月花卉盛艳。 素朴裙衫紧紧包裹着丰腴胴体,束带缠腰,扇襟合胸,却更显端庄典雅。盘发缠辫垂落胸间,恍若自墨画之中走出的贤妻良母,瞧着便令人心生暖意。 “天禄傻站着作甚,快些坐下吧。” 叶玉珺柔嗔一声,轻抚宽袖,三碟小菜与饭碗很快被卷入竹亭内。 只是在来到身侧后,她娇颜上红艳更盛几分,似微熏醉酒般晕红妖冶,轻轻把玩梳理着胸前发辫,温婉浅笑道:“天禄缝制的这身裙装相当合适,我很喜欢~” 林天禄也没想到五长老竟会直接换上,不禁作揖感叹道:“长老姿容不凡、身段更柔,想来无论何等衣装都能穿得出气质。” 不露几分雪肌玉肤,全靠婀娜身段便能衬出华美气质,确实凭这极为出众的端丽姿容。 “你呀~嘴甜!” 叶玉珺莞尔一笑,重回竹亭,沿着妖娆浑圆的翘臀裙袍拂落后腿,仪态雍容地坐至原位,水眸之间似有娇嗔飞来:“尝尝我今日的手艺如何~” 林天禄依言捧起饭碗,执筷夹菜品尝了一口。 片刻后,他才脸色略显微妙地抬头望来。 叶玉珺心间没由来升起一丝忐忑,小声道:“是不合你的胃口吗?” “我只是觉得……五长老似太过自谦了些,这等手艺若在外界开座酒楼食坊也丝毫无忧,定是生意兴隆。” 林天禄顿露笑容,相当干脆地给她竖了根大拇指:“相当美味!” 叶玉珺如释重负般轻吁一声,嗔怪般横来一眼:“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 话虽如此,但其眼角笑意却怎么也难以藏匿,欣喜雀跃之意溢于言表。 …… 直至二人颇为温馨惬意享用过午膳之后,林天禄帮忙将碗筷收拾干净,便起身准备告辞。 叶玉珺一路送行到玉罗院外,迟疑片刻,还是关切道:“天禄,可要我随你一同前去拜访?”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五长老放心,不会有事的。” “……是我太爱操心了些。” 叶玉珺执手交叠腹前,含笑浅叹一声:“待拜访过后,早些回去与静云她们一同过年吧,这除夕之夜确实得与家人团圆才行。” “多谢长老。” 目送着林天禄回身离开,叶玉珺目光悠悠,直至其身影已彻底消失后,这才垂下眼帘,恍若自嘲般摇头失笑一声。 “静云真是寻得一位好贤婿啊。” “玉珺呀~你还是这般多愁善感。” 一丝轻笑蓦然从身后响起。 叶玉珺拢发回眸,很快瞧见一旁围墙之上赫然坐着熟悉身影,正叠放着修长美腿,慵懒惬意地伸展着婀娜身段。 “大长老——” 叶玉珺脸色变幻,神情复杂道:“你又偷偷溜过来了?” “一瞧见我就露出这幅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我可是会伤心的。”大长老螓首微斜瞥来,轻笑道:“难道还介意我当初诓骗了你们?” “我知晓那件祸事并非大长老本意,只是……”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大长老目光稍柔,安抚道:“这段时日我还不曾与你见过几面,若心中还有怨气,往后再呵斥我几声也无妨的。” “……罢了,我也不忍对大长老恶言相向。” 叶玉珺轻抿艳唇,神色无奈地挪开了目光。 正要自顾自地返回玉罗院内,却听大长老悠然道:“你可是看中天禄这小子?” “什……么?” 叶玉珺脚步骤顿,颇感诧异地再度仰头望来:“你这番话是何意思?” 大长老眼神揶揄:“你这丫头,难道心中想了些龌龊之事?” 叶玉珺脸色微微泛红,水眸一瞪:“又开玩笑!” “我还未将话说完呢,小丫头便自顾自的胡思乱想起来,这可没什么办法。”大长老摊手轻笑一声,还没等底下的五长老气恼发作,又很快话锋一转道:“我只是前来提醒你的,天禄不好主动向你提邀,但并不意味着你不能主动上门叨扰。” 她捏起一缕紫发,笑吟吟地晃了晃:“今晚与我一同上门,去蹭一顿年夜饭也是无妨的。” 叶玉珺神色一怔。 旋即,顿时露出一副微妙表情,掩唇嘀咕道:“大长老如今怎得变得这般厚颜了。” 啪! 隔空一记指头弹在了额间,引得熟女发出一声可爱娇呼。 大长老放下右手,无奈笑道:“此事是静云当初向我提起的。” “是、是吗?” 叶玉珺轻眨美眸,这才心下恍然。 “静云说的,这年夜饭来的人多了才热闹些。况且我们在临月谷内相伴生活多年,亦是亲如姐妹一般,除夕之夜共坐一团吃顿饭也无妨的。” 大长老耸了耸香肩:“当然,其他长老们与天禄一家不算熟悉,强邀来也尴尬,思来想去喊上你一人也就差不多了。” “三长老与四长老呢?” “她们啊……” 大长老面露几分古怪之色:“还得瞧瞧天禄跟她们处的如何。” …… 玄慧堂。 此地,正是三长老与四长老二人居住之所。 听闻此地还是不少谷内弟子们的修习场所,所以比起其他长老的宅院要更为广阔宽敞。只是如今正遇除夕春节,门外并未瞧见有何弟子的年轻身影,可谓冷清空荡。 “两位长老,如今应该正在堂内。” 林天禄整了整衣衫仪容、清点了一下携带的拜访随礼,确认稳当无漏,这才踏上门庭长梯。 可他才刚走到半途,原本紧闭的大门竟是缓缓打开,两道身影赫然已侯立在门庭之前。 定睛一瞧,竟是此行正要拜访的两位长老。 “听闻天禄前来拜访诸位长老,我们已在此地等候多时了。”三长老噙着优雅笑意,嗓音成熟婉转。 “不必拘谨,将玄慧堂当做自己家便可。”而四长老虽面容稍淡,但语气同样隐含殷切之意。 略微一瞧,可见这两位长老的容貌几乎完全一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且衣裙穿着更是相似,皆着浅褐兼白的修身襦裙,勾勒出久经岁月滋润的性感身段。虽能从她们的面容上瞧出风霜痕迹,但久修临月谷功法、身蕴月衍之息,眉眼间隐含妖异妩媚之色,眼波流转更似勾魂夺魄般的酥柔撩人,熟妇风情可谓尽显无疑。 “这……让两位长老久等了,是晚辈的不是。” 林天禄很快回神,神色郑重地拱手行礼:“晚辈昨日刚到谷内,刚与相识的五长老叙旧一番,还望两位长老勿要气恼。这番礼物特意奉上,希望能借此收下。” 说着,将提在手中的锦织布袋顺势递了上来。 三长老与四长老不禁对视一眼,很快流露出一丝笑意。 “天禄你太过见外了,你如今既是我等临月谷的女婿,上门问候一番已是足够,何必再送这些礼物。” 她们迈出优雅步伐,悄然间已来到了身旁两侧,四长老顺势将布袋接下。 “这是晚辈敬意,本就是要……呃?” 林天禄话音未落,顿时面容一僵。 因为这两位风韵妖艳的熟女长老,如今竟带着各异神情挽住了他的双臂。虽不至于完全紧贴而拥,但突然萦绕鼻间的撩人暗香,已令他猝不及防,扯动着嘴角干笑道:“长、长老?为何突然间……” “瞧天禄你有些紧张,自然由我们做长辈的安抚一二。” 三长老露出热情亲切的笑容,美眸含春,柔声道:“先进屋吧。当初天禄你救我们临月谷于水深火热之中,直至你离谷回乡,我们姐妹二人因受罚善后,都还不曾与你单独聊上两句,如今再度重逢可得好好寒暄一番才行。” “呃、多谢两位长老盛情招待。” 林天禄刚讪笑着说完,两侧长老便挽着他的手臂朝院内走去。 但他心中亦是冷静思酌。 这两位长老的举止虽瞧着无比亲密,似与投怀送抱无异,但若细瞧,便可发现她们并未当真贴近身子,就连环抱手臂的动作都隔了些距离。 果然,有些古怪。 …… 不多时,便已踏入庭院之内。 此地风景虽不比玉罗院那般春意盎然,但同样颇具格调,景色宜人。 而沿着石台小径走出一段路,很快穿过主堂,绕过诸多蜿蜒回廊,直至踏入一座典雅房屋,前厅横呈着卧榻软席,古朴小桌摆于期间,青烟缭绕下仿佛是深闺雅间一般。 “这里是……” 林天禄诧异打量四周几眼。 这华美优雅的室内装扮,似乎当真就是闺房? “算是我们姐妹二人平日歇息独处的卧榻寝居。”三长老挽着他一路来到软塌边,轻笑道:“迎客大堂总归疏远冷清,既要招待天禄,还是此地更为温馨亲切些。” 说着,盛放在闺房两侧木台上的香炉便散发出淡淡氤氲,似暗香弥漫。 四长老浅声道:“褪去鞋靴,一同入塌吧。” 林天禄迟疑片刻,这才将靴子脱下,不太自然地上了软塌,盘膝而坐。 而两位长老也很快褪去绣鞋,长裙抚塌,带着若即若离的撩人梅香坐在方桌两侧,相当熟练地煮起茶水,洗杯拂尘。 “天禄喜欢喝何种茶叶?还是更爱酒水?” “寻常清茶便可,劳烦四长老了。” “好。”四长老微微颔首,眼帘低垂,专注地泡起茶叶,精致媚颜上颇具温顺柔意。 “天禄,尝尝我们亲手做的糕点如何?” 三长老很快从旁取来一副精美木盒,笑眯眯地从中取出装点着细腻软糕的瓷碟。 从中捻起一块白糕悄然递至嘴边,正要开口说些细声软语,林天禄却抢先一步将糕点接过,不卑不亢地正色道:“多谢三长老款待,晚辈这就一尝。” “你……” 三长老神情微怔,见其已咬下半截糕点细细咀嚼品味,沉默片刻后,不禁轻声道:“天禄觉得味道如何?” “甜而不腻、滑嫩清爽,作为甜点已是再好不过。” 林天禄将剩下半截白糕一同吃下,略作回味,顿时赞叹道:“听闻这段时日两位长老甚是忙碌,还得特意抽出时辰准备这等珍馐招待,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 三长老倏然莞尔道:“只是些简单糕点而已,算不得麻烦,天禄你若喜欢便多吃些吧。” “天禄,品品这杯清茶如何?” 四长老端着温热瓷杯欺身而来,唇角噙笑,眉目似传暗媚之意。 但林天禄不慌不忙地率先接过茶杯,无意巧合般避开接触,郑重敬茶道:“两位长老还请随意,晚辈便以茶代酒,好好敬二位一杯,以贺今日相识之吉兆。” 四长老一愣,见其当真将一杯茶水饮尽,连忙道:“天禄可有烫着?这茶水或许还有些……” “水温正好。”林天禄温和一笑:“这茶水滋味清冽顺喉,品质非凡,多谢长老这般盛情款待。” 四长老明眸微动,柔顺道:“我这里还有诸多种类的清茶,天禄安心等候片刻,让我再为你泡上几壶。” “感谢——” “天禄,听闻你们此行舟车劳顿许久,身子骨可有何处累着?” 三长老又带着风韵妩媚的笑意逼近而来,似要撩起衣袖帮忙揉捏一番。 但林天禄很快笑着拍了拍胸口:“晚辈别的不说,唯独这身子骨实在硬朗,如今依旧是生龙活虎的。” 三长老与四长老不禁暗暗对视一眼,心头暗叹。 这林天禄,当真是比想象中更为沉稳冷静。面对她们二人媚术挑逗,竟未露丝毫狼狈,反而仍旧这般翩翩有礼。 不过 她们如今姐妹‘联手’,还不信无法将这林天禄牢牢得攥在手心之中,将其迷得神魂颠倒、为她们二人沉醉依恋。 看来,还得用些‘特殊’手段才行!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返璞归真,问题长老 莫约半个时辰后。 “——祝二位长老,新年能事事顺心如意,心想事成。” 林天禄带着亲切笑容,朝门庭前双姝作揖行礼道:“晚辈如今就不多做叨扰,暂且告辞。” 三长老一阵哑然,颔首支吾道:“天禄有心了,快些回去吧。” 而四长老干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颔首应声,目送着林天禄回身离去。 “……” 直至此时,两位长老的神情才逐渐垮下,默然对视一眼,皆能瞧得出对方眼中的惊讶错愕。 足足半个时辰。 她们姐妹二人虽未作何出格之举,但已是竭尽全力照拂挑逗,言语之间满溢撩拨风情,可这林天禄竟如枯坐圣人般岿然不动、眼不斜视,甚至连一丁点儿的便宜都没有占去。 到了最后,她们更是被夺去了话权,失了主位,稀里糊涂就相互道别了。 这简直……匪夷所思。 她们心中清楚,这白面书生修为非凡、更有惊人本事,决计不可动用些粗浅低劣的媚术阴法来刻意引诱,此举起不了丝毫效果,甚至还会招致其心中抵触不快。 所以,自见面那一刻起开始,她们姐妹用的皆是些暧昧举止、言辞暗示等等。而这林天禄虽是正人君子,但如今妻妾不少,足以证其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无欲圣人,同样有着少年郎的私欲。只要她们姐妹二人尽心尽力的服侍一番,应该就能收获其好感青睐。 可事实,却与她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这小子,好生古怪。”三长老环臂抱胸,精巧娥眉蹙起,唇角微撅:“难不成,他是瞧我们二人年龄已高,这才心中不起丝毫杂念?” “并非如此。” 但一旁的四长老却微垂眼帘,思忖道:“在我们刚刚挽住其手臂之际,天禄曾有过动摇紧张,亦是有些害羞尴尬,可见他并非当真觉得我们二人年老色衰、是搔首弄姿的半老徐娘。若非如此,他当时就不会流露出那副神情。” “这话听来……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无奈。” 三长老扶额一叹,哭笑不得道:“如此说来,是我们引诱挑逗之际太过刻意,招致了这小子的警惕,这才装作一副圣人模样坐怀不乱、面不改色?” 四长老眸光流转闪烁,复杂道:“他能瞧得出我们并无恶意,所以才未直接挑明、拂了我等薄面。想来当真有圣贤之风,一言一行皆合乎礼仪规矩,亦在处处忍让顺应我们,给我们这两位长辈留了些颜面。” “……” 三长老一时沉默无言,面色却更显难堪。 虽不至于如年轻女子般羞愧欲绝,但回想之前相处经历,只感一阵憋闷难受。 “呵呵~你们这两个丫头,如今也尝到了苦果?” 沉稳沙哑的低笑声幽幽响起,侧首望去,就见熟悉的瘦弱身影正杵着木杖从院内阴影中走出。 三长老脸色一阵变幻:“李姨,你怎么来了?” “听闻天禄要上门拜访,我猜测一番,便知你们姐妹会有些小心思。” 二长老咧嘴笑了笑:“那小子虽是精壮汉子,但终究还有底线,你们这般毛毛躁躁的想要引诱示好,怎可能会对你们有何好脸色。” “此事,是我们太过……” “切勿操之过急。”二长老意味深长的笑道:“我知晓你们心中不安,戴罪之身,想早些与我们临月谷的大恩人攀好关系,更不甘落后于其他几位长老,白白失了机缘。 但,往后与天禄相处的时日茫茫之多,又何必急于一时?若当真要处好关系,以你们的底子,无论是一年、十年、乃至百年,自然便能慢慢水到渠成。而如今临月谷桎梏已破,你们只要修为再上一层楼,再以你们‘青妖族’体质相辅相成,又何愁不能永葆青春?” 四长老神情平静渐宁,轻声道:“确实是我们太过急切了些。” 三长老诧异望来:“宋熙,你怎么突然这般……” “宋熙这丫头,心思有时比你宋萱更细腻些。”二长老拂了拂衣袖:“还傻站在门庭前作甚,快进些屋吧。” 宋萱皱眉咂舌一声,提裙跟上脚步。 可正要开口之际,二长老倏然道:“此次被天禄看破了小心思、连施引诱手段无果,你心中可有暗生不快?” “并非……不快。” “萱姐与我一样,只是心中稍有些不服气。”一旁的宋熙轻盈而行,不咸不淡道:“毕竟我们身为长辈,拉下脸面做出这等暧昧之举,非但成了无用功,反倒让天禄这晚辈‘照顾’了一番,实在心中憋闷。” “呵~” 二长老不禁失笑一声:“除去我与谷主她们,你们也是谷内最年长的二人了,活过数百年,怎得如今还如青葱少女般怄气。若叫你们平日教导的弟子们听见,怕是得好好嘲笑你们一顿。” 宋萱环抱着双臂,成熟娇颜上微露尴尬纠结,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不过,你们如今与林天禄聊了一个时辰,心中可有何感想?” “此子比料想中更为博学不少。”宋熙思索沉吟道:“无论我与姐姐抛出何等问题,他皆能轻松接下,甚至还能与我们轻松笑谈一阵,而且个中见解更是颇为精妙,值得赞赏。” 宋萱虽脸色复杂,但也点了点头:“这林天禄确实称得上文采斐然,毋庸置疑。暂且不论他无视我们姐妹的好意,也确实能称得一声正人君子。” “他虽心怀仁善正义,但也并非无谋慷慨,亦有心中思量。”宋熙眼波微动,抿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或许算不得完美无缺的降世圣人,但正邪善恶俱在心间,已算得最合我们临月谷心意的‘圣人’。” “没错。” 二长老引路在前,低沉一笑:“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一点。天禄并非是你们需要拉拢的助力,而是往后需要紧密相连的‘家人’,唯有亲缘之情才是世间最为牢固的关系,又岂是你们靠这三两招浮于表面的挑逗可以办到?” 宋萱听得檀口微张,不禁喃喃道:“李姨的意思是,往后要让我们……” “不是我要‘让’你们如何,而是你们心中自己的想法。” 二长老似笑非笑地顾盼一瞥:“你觉得天禄今日为何会特意舍下与家中美妻们嬉闹的大好日子,跑来与你们这些长老们打交道? 他,是想将你们当做往后能一同携手生活的亲人,想给你们留个好印象。至于是否要承下这个情,全看你们的选择。” 宋萱与宋熙垂眸思酌,心中皆暗暗叹息。 半晌后,宋萱才幽幽道:“多谢李姨这番点醒,是我们姐妹太过急功近利,枉费了林天禄一番好意。” “呵呵,枉费好意倒是算不上。毕竟你们双方确实还不甚熟悉,权当作些小打小闹便可。”二长老面露慈祥之色,直至推门踏入屋内:“所以,今晚你们再去静云家中一趟吧。” 宋萱顿时一愣:“李姨,我们这是要……” “不必担心,静云不会多说什么的。一家人坐下吃个团圆饭,热热闹闹庆祝一番,总归温馨些。” 二长老乐呵呵道:“你们二人平日掌管谷内多数弟子的教导,确实甚为辛劳。如今能有此机会,不妨放下重担劳作,好好放松歇息一回。正巧跟天禄他再‘深入’交流相处一会儿。” “这——” 姐妹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略感诧异。 但沉吟少顷后,她们还是展颜露出沉稳笑容: “既是李姨提议邀请,我们姐妹自然得上门拜访一番,尝尝静云这些年来的手艺有没有渐长。““我也想再多瞧瞧林天禄此子,看他平日里会是何等性情模样。” 二长老杵了杵木杖,失笑道:“晚上的年夜晚宴暂且不提,如今你们还是先将谷主交代的事儿忙完了再说吧。” …… 林荫小径之内。 “呼——” 林天禄活动了一下筋骨,龇牙咧嘴地扭了扭脖颈,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感觉,最近的‘桃花运’实在旺盛了些。 暂且不论在谈娘府上数位丫鬟们的‘暗香洗浴’,眼下那两位长老的服侍,同样是相当难顶。刚才要是一个不留神,怕是当真得露出些尴尬丑态。 不过 “这两位长老,倒是没什么歹毒心思,只是这盛情实在难却。”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暗自讪笑两声。 这临月谷的功法实在巧妙玄奥,融入体内的月衍之息更是女子养生之圣品。两位长老虽初瞧有几分岁月风霜,可踏入寝房内‘动手动脚’之际,当真是媚态横生、千娇百媚也丝毫不为过。 这等几乎熟透丰盈的娇艳芳姿,怕是足以令常人为之眩目失神,迷蒙恍惚间就成了她们手底下肆意挑逗玩弄的小宠物。 “但,长老们都已知晓我要上门拜访……那这位八长老又是如何?” 林天禄颠了颠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份随礼,面露苦笑。 如今倒是希望其当真如五长老说的一样无心无情,双方能相互彬彬有礼的问候道贺一番,点到为止就行。可别再闹腾出一些尴尬,着实对心脏不好。 …… 与此同时,在后院之中。 程忆诗正与华舒雅抱着怀中布袋,取出一副副红结饰物装点在走廊栏杆上。 “如今瞧着,当真有几分喜庆氛围啦~” 华舒雅拢起秀发,后退几步左右打量了几眼,不禁洋溢欣喜笑颜。 再加上前辈今日一早在院内张贴好的对联与剪花、大红灯笼等等,院内可谓红红火火,分外艳丽夺目。 程忆诗轻抚同心结上垂落的穗华,淡笑道:“只消渐入深夜,烛火照亮庭院,应该会相当漂亮。” “……没想到,我竟会在谷中度过此次春节。” 华舒雅扬首望向瑰丽云霞,目光悠悠,感慨呢喃道:“这一年来经历了好多往日不曾想象过的事、恍若与诸位相处相识了数年之久。” “家中诸位,皆是如此。” 程忆诗侧首望来,饶有兴致道:“但细细想来,似唯有舒雅你学了些新事物?” “诶?”华舒雅愣了一下,茫然眨眼:“我学了什……” “舞蹈呀~” 程忆诗笑吟吟地捻起缀花白裙,风姿翩翩地原地转悠了两圈,银白雪发如扇飘舞,红玉朱眸流转着丝丝狭促之意。 “舒雅你除去武艺修为日益精进之外,不是还特意学了些舞蹈嘛?” 华舒雅脸色微红,支支吾吾道:“忆诗姐你怎会突然知晓的,我似乎还未说……” “你前些日在床榻间,被妾身与夫君一同抱在怀里娇躯乱颤之时,便翻着媚眼咿咿呀呀地说了不少话呢~”程忆诗轻抚粉唇,明眸似月,调笑道:“想要学成舞艺后,再为夫君跳一次优美舞曲,确实很有心意。” “别、别别别说啦!” 华舒雅顿时脸色涨红一片,羞涩慌张地连连上前摆手道:“忆诗姐怎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这等羞人之事,而且我说的只是些胡话,当不得真的!” “妾身可不是有意取笑。” 程忆诗失笑一声,安抚道:“以舒雅你的底子去练舞确实很合适,妾身来陪你一同练练也无妨的。” 华舒雅表情微呆:“姐姐你难道也……” “几年前曾在侍女撺掇下练了些舞曲,如今勉强还记得一些。”程忆诗美眸一转,裙下双腿悄然交错跃动,捻指展臂,宛若腾飞而起的纯白飞鸟。伴随着柳腰翘臀旋扭微转,噙着自信优雅的浅浅笑意,洁白裙纱好似云朵般飘荡浮动。 “这——” 华舒雅眼神微痴,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 恍惚之间,程忆诗已在院内悠扬起舞,捻裙旋身,踮足扬颈,优雅夺目的舞姿尽数展现,更是令贴身束腰的洁白纱裙翻旋荡漾,宛若花卉盛放,勾勒出丰盈又不失柔媚的傲人玉体,每一寸雪肌玉肤都宛若巧夺天工而成的无暇玉器,纤丽秀美。 直至长袖一挥,轻纱徜徉,一曲翩舞这才落下了帷幕。 程忆诗轻吁一声,重焕轻松笑意回眸望来:“如何?” “当真……美艳绝伦。” 华舒雅从呆然中回过神来,连连鼓掌惊叹:“忆诗姐竟还有这等舞艺,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只是算入门而已。”程忆诗哑然失笑道:“舒雅你年后稍练几回,便能跳的比妾身更好,夫君要是瞧见了,定会被你迷的晕头转向。” “我就不奢望……嗯?” 华舒雅挠着脸蛋哂笑间,突然眼神骤凝:“何人!” “啊……丫头不必紧张。” 一道倩影略微慌张地从庭院外现身。 程忆诗瞧其一眼,心下颇为讶然。 瞧其姿容打扮,似乎并非谷内弟子 “五长老?”华舒雅面露诧异。 程忆诗心头微动,好奇观察了片刻。 这位,就是叶玉珺? “是我。” 叶玉珺叹息一声,很快流露出温和笑意:“见门庭前无人,我便来了后院瞧瞧。你们果然在准备今晚的晚宴。” 华舒雅连忙行礼道:“不知长老突然上门问候,我去告诉武姨……” “咳咳!” 但话音未落,叶玉珺却一脸为尴尬地轻咳一声,摆手拂袖道:“不必如此,我去见一见静云就好。今晚既要叨扰一番,总归也得来帮帮忙才行。” 说罢,她便踩着轻巧步伐,转眼跑向了后厨方向。 “啊……” 华舒雅显然有些发懵。 这位五长老怎得这幅急切模样?她虽不曾当面聊过,但听云姐姐与前辈提及,似是位相当优雅成熟的女子才是。 “且慢。” 但身旁的程忆诗却蓦然眉头一皱:“她刚才说……晚上要叨扰一番?” 沉默间,双姝不禁对视了一眼,渐露错愕之色。 …… 沙沙沙沙 武静云正无比利落地切着案板上的蔬菜,倏然媚眼微动,抬眸瞥向身侧。 “静、静云……” 叶玉珺略显扭捏害臊般俏立身侧:“我听大长老说起,今晚要来——” “来搭把手,我与若雨二人可能有些来不及。” 但没等她把话说完,武静云便神色如常地递出一件围裙:“既然晚上要一同入席,如今就帮忙一起做些菜肴吧。” 叶玉珺悻悻然的将之接过,明眸轻眨,低吟道:“静云,我们此番叨扰,你当真心中不气?” “我等临月谷和和睦睦,没什么不好的。天禄也有意想让谷内气氛热闹温馨一些,我自然毫无异议。” 武静云眸光平静无波,淡雅素声道: “况且,你们迟早会与天禄愈发熟识,早晚都无甚区别。” 叶玉珺听得一阵沉默,心中却莫名泛起敬佩感慨之意。 静云她当真……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怎得还僵着不动?” “啊?……啊!马上马上!” 叶玉珺娇颜微变,手忙脚乱地将围裙带好,准备一同下厨相助。 而刚刚握起菜刀,她也不禁哑然失笑,只觉自己如今怎得跟见了严厉婆婆似的,许久都不曾有过这般紧张忐忑。 明明静云才是她的妹妹。 “原来,那些女子初为人妇,面对公婆便是这番想法?” 怀着奇妙的感想触动,叶玉珺很快沉下心思,专心致志地从旁相助。 …… 叩叩叩 紫馨苑院前的大门被倏然敲响。 林天禄候立在外等待片刻,大门很快受阴气牵引悄然打开。 “嗯?” 抬眼一瞧,顿时看见映池木亭内坐着眼熟身影,正是前段时日在外偶遇的八长老。 四周紫花锦簇,繁华围拥,恍若置身于飘渺花海之中。 林天禄略作清嗓,躬身作揖道:“八长老,当日一别已有大半个月未见,晚辈此次特意前来拜访。” “随礼放到一边吧。” 八长老头也不回,依旧安稳坐于亭内。 只是其所穿衣物仍甚是撩人暧昧,哪怕有墨发遮掩,但裸露的妖娆美背依旧尽显无疑,完美性感的曲线自后颈延伸滑落至臀腰处,弯勾出动人心魄的柔媚曲线。 “此次,我正好有话想与你说。” “嗯?” 林天禄轻咦一声,但还是安稳拱手道:“不知八长老有何话想说?晚辈自然听着。” “好。” 八长老似放下了手中茶杯,语气淡漠,却是骤然语出惊人道:“与我交手。” “……?” 林天禄听得一脸呆愣。 这临月谷内的长老们,难不成各个都是‘怪胎’? 这怎么上门拜个早年,就突然要切磋打起来了? 第四百章 长老异往,欢聚一堂 林天禄哑然片刻,但很快拱手哂笑道: “八长老,怎得突然就要切磋——” “你,看起来似有不愿?” 八长老轻启朱唇,神色淡漠出尘,盈盈起身,流苏般的绸缎长裙轻柔飘荡。 林天禄轻吁一声,不卑不亢道:“八长老若执意要切磋一番,晚辈自然无异议。” “好。” 八长老潇洒冷艳地一抚秀发,秀足轻点,好似腾挪般闪身至面前。 直至此时,林天禄才发觉这位八长老身段比想象中还要更为修长,仅比自己略矮些许,笔挺身姿与裙下隐现的丰腴美腿,都叫人更为惊艳万分。 只是,若要交手比武的话 “你若不愿,便不切磋了。” 八长老突然话锋一转,脸色淡然道:“今晚与妻妾们好好温存,多珍惜所托情谊。” 竟又……不做强求? 林天禄听得微怔,按捺心中讶然,正色道:“长老所言,晚辈会牢记心中。” “你上门拜访之心意,我已收到,如今安心回去吧。”八长老螓首微点,鬼瞳平静无波:“待春节之后,你我可再谈谈。” “晚辈知晓。” “还有,前段时日那名为‘幽罗’的女子,如今身在何处?” “幽罗姑娘她已离开,暂不知其去向。” “这等来历古怪的女子,你要多加小心。”八长老语气清冷道:“得好好斟酌分辨之后,再对其敞开心扉,切勿轻易信任。” 林天禄面露几分诧异,只觉这位长老……言语间竟对他颇为关切? 并非是三长老与四长老那般的‘甜言蜜语’,而是当真“回去吧。” 八长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代我向静云她们问声好。” “这……”林天禄迟疑片刻,很快放下胡思乱想,抱拳道:“八长老,明日我会再来找您。若要切磋,晚辈定会奉陪。” “好。” 两人仅略作行礼送别,便悄然分开,不再有丝毫涟漪。 …… 林天禄独自离开了紫馨苑,回首遥望,满脸困惑地挠了挠头发。 一趟下来,他心里着实倍感困惑。 这位八长老确实如五长老所言,性情冷漠,但略作交谈又感颇为体贴,着实两相矛盾。 “我应该……与这位长老没有见过几面吧?” 林天禄自己都有些发懵,更是不解。 这等关切好意,是从何来? “嘿,可是被影儿的言行吓了一跳?” 戏谑轻佻的娇笑声很快自背后响起。 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大长老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后,单手叉腰,面露轻浮笑意. 而其如今褪去那一身紫黑甲胄,换上连襟襦裙纱衣,金丝束腰衬着蜂腰,刀削般的香肩锁骨流转翠玉色泽,束起翩翩紫发,眉眼间更显神秘妖艳,仅是一颦一笑间便有万种风情。 林天禄咧了咧嘴道:“晚辈如今倒是被大长老吓了一跳。” “哼~” 大长老媚眼一挑:“我怎得如此吓人?” “许久未见大长老这幅打扮,有些意外。”林天禄轻笑着赞叹道:“瞧着与金钗少女现身眼前似的。” “这番甜言蜜语对我可无用。” 大长老嗤笑一声,随手抛出一物。 林天禄顺手接下,意外道:“这是何物?” “令牌。” 大长老横眉嗔眸,随意道:“你如今既是我临月谷的贤婿,自然不能让你每次造访都要她人帮你开路。届时你只需以灵气催动令牌,便能助你打开进入临月谷的通道。至于谷内一些书阁、秘地,你同样能靠此物踏入。” 林天禄笑了笑,将手中令牌郑重收入怀中:“看来得谢谢大长老关照才行。” “你还是多谢谢静云吧。” 大长老随口敷衍一声。 旋即,她环抱起缠丝藕臂,螓首下颔微扬,意有所指道:“影儿与寻常妖鬼不同,其出身来历也不简单。虽是我等临月谷的长老,但其妖源本相乃是龙族。” 林天禄眼中闪过惊异:“龙?” 大长老口中所说的‘影儿’应该是八长老,但其族类……竟会是传说中的‘龙’? “当然,与那些民间传说中呼风唤雨、掌管河流海域的龙族并不相同。”大长老抬手轻捻下颔,轻佻道:“而是演化数千年、最终堕作妖邪的邪物,唯知杀戮与战斗。与此世间任何刀枪棍棒相比,她们这一族本就是世间最为锋利嗜血的‘兵器’。” “……” 林天禄听得一阵惊异。 没想到,那位性情冷淡的八长老竟会有这等令人惊讶的出身。 “但,八长老她为何会对我……” “你身上或许有某一处尤其吸引她。” 大长老邪魅一笑:“当然,如今的影儿思想纯粹、恩就是恩,仇就是仇,你既是我们临月谷的恩人,她自然会将你当作救命恩人相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呼——” 但在这时,一丝阴冷寒气倏然扑面吹拂而来。 林天禄表情微僵,干笑着转头瞧去,就见紫馨苑大门已悄然打开,八长老更是宛若幽魂厉鬼般无声无息地腾挪飘出,墨发乱舞,娇容肃穆冰冷,双瞳仿佛染上煞气般幽幽直视而来:“大长老。你,何时这般多嘴。” “我只是与天禄实话实说而已。”大长老笑容不变,轻佻摊手道:“况且,你如今能主动现身走出紫馨苑,我正好有话想对你说。” 八长老眼睫微垂,冷淡道:“何事?” “与我一同到静云院中做客吧。” “……嗯?” 八长老眉头微蹙,沉吟道:“你这是何意?今晚天禄与静云她们家人团聚——” “除夕晚宴,自然是越热闹越好~”大长老以指绕发,展露着甜美笑颜:“我们这些长老当然也得一同去凑凑热闹才行。” “休要胡闹。”八长老轻斥一声:“怎可打扰天禄一家?” “影儿如此一本正经可不好~” 大长老撩起衣袖,露出精致白皙的藕臂玉手,笑吟吟道:“你若不肯去的话,我反而得动手将你‘抓’过去咯~” “既然如此,你今晚也休要去胡闹。” 八长老神情愈发冷,隐隐摆出迎战架势:“给我留在院内,由我看守,你哪里都别想去。” 见她们二人之间突然剑拔弩张、气机碰撞,一旁的林天禄都有些看傻了眼,连忙大声道:“且慢!两位长老切勿伤了和气!” 见她们视线都齐齐转来,林天禄这才急忙拱手道:“还请勿要生气。您能如此关照晚辈一家,心中实在欣喜万分,但还请先听晚辈一言。” 八长老动作微顿,眸光闪烁:“你说。” 林天禄心头捏了把冷汗,诚恳认真道:“虽说一家几口团圆聚餐确实温馨,但总归不及一大家子热闹的。如今大长老既出言邀请,八长老索性随我们一同团聚,围拢一桌享用晚膳也无妨的,喝上几杯清酒,往后便如家人般互帮互持、携手共进。” 大长老闻言笑意更显灿烂,揶揄目光再度望向对面的高挑丽人。 八长老沉默了片刻。 旋即,她竟是放弃反抗般垂下了双臂,神色平静地颔首道:“既然天禄邀请,我自然无甚异议。” “来吧~” 大长老蓦然嬉笑一声,抬手一摄,八长老仿佛被无形之手隔空抓住,踉跄着被强行拉了过来,顺势一扯,双手皓腕顿时被死死禁锢拽起。 八长老柳眉微皱,却果然再无反抗之意。 林天禄不禁干笑道:“大长老,不必如此粗鲁的。” “只是叫她尝尝苦头而已。” 大长老略显强势地将其手臂挽住,轻哼道:“自小由我看着长大,如今反倒是敢乱发脾气了。” 八长老轻抿朱唇,最终也没再说些什么,任由其勾着手臂迈步离开,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啼笑皆非的嬉闹一般。 林天禄看着两女一步步远去,不禁摇头失笑一声。 这些长老们之间的关系,倒是耐人寻味。 “诶、你……你这臭丫头,身子肩膀挺的那么高干什么!” 不多时,便传来了大长老气恼般的嘀咕声。 就见八长老那曼妙身姿笔挺俏立,大步流星,走的颇为风风火火。而原本还挽手随行的大长老在其身旁反而显得颇为娇小、走的愈发踉跄,仿佛整个人都快被带着双脚离了地似的在半空扑腾,顿时哭笑不得的连连拍手:“啧!快点先放我下来!” “既要去天禄家中,自然不能怠慢拖拉。”八长老脚步丝毫未停,面无表情道:“走快些,好去帮忙。” “喂!臭丫头!你明明是故意——” “……” 林天禄连忙跟上脚步,嘴唇微抖,脸上表情更似在憋笑一般。 愈是跟这些长老们相处,愈能发觉这些长老们有时与活力青春的少女并无多少区别,同样是这般爱闹腾嬉戏。哪怕是这位看似冷冰冰的八长老,眼下似也有几分……腹黑? …… 待回到院内,林天禄顿时轻咦一声。 正有另外两位长老的身影正坐在大堂客位上,抿品着茶水。 “六长老、二长老?” “呵呵,天禄出门拜访一趟总算回来了?” 二长老放下茶杯,面露慈祥和蔼的笑容:“我们二人不请自来,可有打扰到你们?” 一旁的六长老微微颔首,以作问候。 “两位长老能一同前来,是晚辈之荣幸。”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温和笑道:“正巧今日晚宴尚有几幅空位暂缺,有两位长老参加,定会更加热闹。” 言至此,他又略作沉吟道:“只是诸位上门,但还有几位长老……” “玉珺还有宋萱宋熙两姐妹,都在后院后厨帮忙,她们来的可比我们更早一些。” 二长老笑呵呵道:“如今临月长老除去七长老以外,皆已齐至,天禄你无需担忧。” 林天禄迟疑道:“唯独没有邀请七长老上门,是否不太合适?” “她今晚需去管一管那些丫头们,若是不然,就凭那些个老一辈弟子可管之不住。”二长老摇头失笑道:“有她镇场,也省得那些丫头们闹出些祸端。更何况夕丫头她本就怕生性柔,陪着熟悉的弟子们过了节日,总归惬意些。” 林天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没作强求。 “那谷主她……” “谷主她如今仍有要事需忙,但已处理的七七八八。”二长老笑意柔和道:“或许会抽空前来见见你们。” “那就好。” 林天禄略作正色,拱了拱手:“那就请诸位长老们暂且入座等候,晚辈这就去后院搭把手,早些准备好今夜晚宴。” …… 后院厨房内。 如今已是炊烟缭绕、香气四溢。 林天禄刚到后厨一瞧,就见武姨与五长老已热火朝天的翻炒肉菜,而三长老与四长老也在砧板旁干净利落的切着糕点。 “相公!” 距离门前最近的茅若雨似有所感,倏然抬头望来,连忙抬手招呼了一声,满怀笑意道:“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年夜饭便能准备妥当啦!” 林天禄轻笑一声,上前帮忙擦掉她面颊上沾着的面粉:“劳烦娘子了。” “奴家倒是不忙。”茅若雨娇颜微红,温柔浅笑道:“大多数菜都是娘亲准备的,而且刚才五长老她们也来帮忙了,如今已轻松不少。” 林天禄揉了揉美妻的柔夷,温声道:“这面点就交给我来吧,若雨你到一旁歇息会儿。” “嗯~” 茅若雨甜蜜一笑,轻眨美眸:“奴家去为娘亲和长老们泡几杯清茶,解解渴。” “舒雅和忆诗如今是在……” “她们还在鼓捣饰物呢。”茅若雨狭促笑道:“娘亲这院子可比她们想象中还要更加宽敞,见突然来了那么多长老们,如今已是忙的手足无措啦,刚才还瞧见她们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的。” “今日也是累着她们。”林天禄哂笑一声:“待会儿可得让她们多填填肚子。” “更得犒劳一番娘亲才行。” 茅若雨抬起玉指点了点他的下巴,笑眯眯道:“今晚娘亲可是拿出了压箱底的不少好手艺,待会儿可得多吃些,说几句赞美之言。” “这是自然。” 林天禄回首一瞥,恰巧撞见武姨与五长老望来的目光,相视一笑,很快专心揉起面饼。 …… 热火朝天的准备之际,院内院外亦慢慢点起了红烛灯笼,在逐暗夜色映照下,散发着旖旎温馨的流光。 “武姨,院内可有足够大的圆桌?” “在储物阁便可瞧见!” “我马上去搬来!” 林天禄撩起衣袖,快步跑进阁楼内将大桌搬出,抗在肩头身形矫健地飞奔而行。 如今菜肴已基本做完、院内外装点完毕,只差些桌椅便可上座用膳。 只是 穿过走廊之际,林天禄脚步蓦然一顿,略显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谷主?” “你们今日可当真忙活了好一阵。” 谷主正优雅端庄地侧坐于回廊长椅间,圣洁无暇的端丽容颜上噙着一抹亲切笑意。“这些年来,也未曾瞧见过这些长老们如此团聚忙活。” 林天禄讪笑一声:“此事确实是我胡来了些,应该先与谷主您提及——” “不,天禄你不必担忧。”谷主微抬玉手,浅笑着劝慰道:“时隔多年,让谷内长老们再度团聚过个年,此事甚好。我身为谷主,反而得好好感谢你一番才行。 待会儿晚宴结束后,你们将那些烟花搬出来使用吧,一年难得欢庆一日,在谷内放些烟花助助兴也好。” 谷主连烟花之事都已知晓? 林天禄放下大桌,尴尬挠了挠头:“让谷主操心了,还得由着我们这些晚辈如此胡闹。” “胡闹……偶尔几次也无妨的。” 谷主合拢柔夷,温柔轻笑道:“况且我在谷内身居多年,这外界的烟花爆竹,我亦多年未曾见过了,如今能在谷内瞧见一次,也算满足一桩心愿。相信谷内诸多长老乃至弟子们,都是这般想法。” 林天禄心头微动,不禁感慨道:“谷主当真是善解人意。” “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谷主笑吟吟地一拂水袖:“天禄继续去忙吧,待会儿与诸位长老们好好相处。她们或许性情各异、想法不同,但终究皆是些好女子,放心谈天说地便可,无需有何担忧顾虑。” 她微抬起瑰丽星眸,瞳孔之中似有无垠星空闪烁,圣洁面庞上更流露着温婉虚幻的笑意。 “无论何时何地,我等临月谷都将与你林天禄紧紧相依相连,不分彼此。” “……” 林天禄神情肃穆,沉吟无言。 少顷后,他将大桌靠在一旁墙上,无比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如何,晚辈都要感谢谷主如此垂青照顾。” “今晚,我会瞧着你的烟火。” 耳畔飘来一丝轻柔呢喃,似有笑意荡漾:“可得让临月谷欢庆热闹,更像新春时节些。” 林天禄见谷主化作青烟飘散远去,连忙招了招手:“谷主,要不要留下一同吃顿饭!” “明日再见~” 但谷主只留下一道悠悠轻笑,便彻底消失无踪。 林天禄挠了挠头,不禁感叹道:“这谷主职位也不清闲啊。” 嘀咕之际,他连忙将大桌再度扛起,快步朝大堂走去。 …… 少顷后,大堂内已围坐满了诸多人影,一道道热腾菜肴被逐一端上餐桌,喷香四溢。晚宴之丰盛,即便是几位长老亦瞧得颇感惊讶,略作品尝,更是惊为天人。 而餐桌间虽初时颇感拘谨,但随着动筷愈频、几杯清酒下肚,不消多时便有欢声笑语、长老之间仿佛也放下了往日矜持,甚是感慨地谈天说地起来。 茅若雨等人在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也会谈起些外界的生活趣事,一来二去间晚宴气氛愈发温和融洽,频受长老们称赞。 只是 “天禄,多吃些菜吧~”三长老笑眯眯地倚靠在旁,媚眼如丝,语气无比暧昧撩人的夹来热菜。而瞧其面容似含醉酒微醺,粉艳诱情,已是迷离。 “再喝口汤吧。”手边另一侧的四长老带着相似的娇艳面庞,同样贴身靠近而来,神色稍淡地呢喃细语,仿佛在耳畔吐气如兰一般。 “啊、哈哈……” 林天禄僵硬干笑,勉强应承下来。 只不过,对面茅若雨和程忆诗望来的目光,着实是刺人了些。 “咕呜呜呜呜——” 而程忆诗更是差点将银牙间叼着的筷子咬碎,红眸中几乎喷出嫉妒之火。 ——这两位长老是怎么回事! 怎喝了几口酒水后就这般……不知廉耻! “没、没想到李姨你带来的佳酿,酒劲这般惊人。”一旁的叶玉珺讪笑着摸了摸滚烫脸蛋,道:“哪怕是我都有些晕乎啦。” 二长老和蔼笑道:“此酿筹备数十年之久,自然是酒劲十足。哪怕你们这些丫头有阴气护体,终究还是得久违的醉上一晚。” 六长老闭眸养神,似在默默回味酒中滋味。 倒是华舒雅与八长老安静品尝着各色菜肴,不时抬头瞧瞧众人,默默侧耳倾听。但瞧她们的脸颊同样晕红生艳,眼波荡漾,显然也有些不胜酒力。 “好啦~” 倏然间,大长老噙着灿烂笑意出现在林天禄身后,仿佛宠溺着自家孩儿般揉了揉他的脑袋:“趁诸位如今尚且都还醒着,不妨出门瞧瞧吧,天禄可是为谷内众人准备了一场盛大表演。” 林天禄笑着安抚住身旁醉酒娇软的双姝长老,起身拱手道:“如大长老所言,大家一同到庭院瞧一瞧,总归更为热闹些。” …… 沿桌众人心下好奇,纷纷起身一同跟随着走出大堂,赫然瞧见在庭院空地上早已摆放了诸多盒子,一路延伸到庭院之外。 叶玉珺美眸轻眨,好奇道:“天禄,此物是……” “便是庆贺今日春节的礼花。” 林天禄侧眸看向一旁的云玥。 狐美人微微一笑,轻忍体内燥热,早有准备般屈指一弹。 滋滋滋——! 随火流绽放,几道尖啸声骤然在庭院响起。 在场众人面露惊异,齐齐仰首望向夜空,愕然见数道流光在璀璨夜空中猛然爆裂炸开,化作五颜六色的溢彩光澜,宛若花卉盛放! 砰砰砰砰砰! 一朵朵礼花不断腾空飞起、直至炸开刹那间的绝美芳华,声声震撼云霄的鸣爆更似讯号,竟在临月谷内几处地界都绽放起耀眼光芒,一呼百应般倏然升空万紫千红、流光溢彩,恍若星河闪耀般的礼花烟火在临月谷的上空不断盛放。 明亮耀眼的光芒洒落众人面庞,引来山谷远处少女们的阵阵欢呼惊叫、亦有长老们的欣赏感慨、沉醉迷离。 恍惚之间,此世仿佛彻底定格在这一刻,唯有这无边的幸福喜悦在心间徜徉。 林天禄淡笑远眺,内心愈发平静祥和。 忙忙碌碌半年时光,时至今日,终于迎来了这份春日时节。 “——天禄,你着实有心了。” 柔媚低吟在身旁悠悠响起。 就见武静云悄然踱步而来,拢发抬眸,目光柔和。 映照着阵阵烟火流光,美妇的容颜依旧是这般风姿绝艳、眸光似水,仿佛有万般柔情在其中酝酿流淌。 而今日她一身熟媚打扮,更衬绝艳风情,凹凸有致的身段着实叫人流连忘返。 林天禄轻笑一声:“只是与玥儿鼓捣了一会儿,总归能瞧着更壮观艳丽些。” “已是令人心满意足啦。”武静云温柔浅笑,细语道:“如今大家都喝了酒水、即便是长老们都难当困倦,你便带若雨她们回去歇息吧。” “嗯?如今大家还生龙活虎——” 林天禄正失笑间回头看去,顿时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原本还在感慨烟火月色的长老们,如今竟跟若雨她们一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或是相互倚靠着坐在回廊长椅上,或是伏案瞌睡,甚至还有八长老直接倒在了阶梯上呼呼大睡,不见往日尊贵典雅的仪态。 武静云调侃道:“如何?” “二长老这佳酿威力可当真不凡。”林天禄干笑两声。 这几杯下肚,竟连她自己都就地睡了个昏沉。 “该收拾收拾啦。” 武静云面色艳红,眸光同样有些迷离失神,软语道:“我如今还能撑一阵,天禄先帮我将几位长老抱到几间厢房——唔!?” 可话音未落,却有几条丝带倏然从后方弹出,死死缠绕住了美妇全身,在错愕间整个人被强拉至半空。 “怎、怎么回事……?” 武静云闷哼几声,几欲挣扎,可这些丝带却越缠越紧根本无法挣脱,反而将她的身躯完全固定,甚至就连体内的运转的阴气都是一滞。 林天禄愣了一下,顿时惊疑不定地看向后方。 “嘿、嘿嘿……嘿~” 一道纤柔倩影正踉踉跄跄地蹒跚而来,随着烟火映照,很快显露出了大长老的甜美笑颜。 “天禄~来陪我好好玩玩吧~” 醉人的软语悠悠飘来,直叫林天禄不禁浑身一抖,暗呼麻人。 仔细定睛一瞧,见其满脸的通红酒醉之色,他顿时神色僵硬,嘴角连连抽搐。 这女人…… 难不成喝醉了酒,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第四百零一章 邪心娇情,蛇魂蝎躯 林天禄看得一阵无奈,连忙道:“大长老,快些醒醒酒吧。” “我、我如今可没醉酒~” 大长老娇软轻哼一声,朱润嫩唇又撅又翘,美艳得邪异张扬。玉眸娇烈一瞪,洒溢着蛮横挑衅之意。 蹒跚身形不住踉跄,雪肌之下仿佛被酒气熏渗出点点晶莹汗珠,浸润贴身纱裙,勾勒足以勾夺天下男子心绪的玲珑曲线。 “只是这几口酒而已,怎得会让我……我醉酒昏头?” 她蹙眉薄嗔,娇声软斥道:“天禄你何时也说起了这等……胡话!” 瞧其骄纵野蛮的娇憨神采,仿佛当真是位颐指气使的蛮横妇人、语气咄咄逼人。 其眉眼不时流转的媚态春色,又倔又酥,只叫人想见其轻咬粉唇、满脸倔强哀羞的求饶模样。 但很显然,她如今定然是喝醉了。 林天禄哑然失笑,回身抬手一挥,原本缠住武静云的丝带顿时断裂,娇躯顺势落入怀中。 刚想开口,却见妇人已耐不住困意悠悠睡去,娇容上满是柔情,枕靠肩头发出平稳温热的幽幽寝息声。 “喂、我都在与你说话呢……怎得又去关心静云这丫头了!” 身后又响起大长老软糯的娇嗔之声,隐含一丝不满气恼。 林天禄回头哂笑一声:“大长老息怒,武姨如今睡得正香,我可得将她送回到房中休息才行。” “休息……何须那么麻烦~” 大长老掩唇微撅,脸颊稍鼓,仿佛有几分孩童般淘气可爱,柔夷卷起长袖一拂,原本七零八落睡在周围的众人皆是腾空飘起,随其心念一动,沿着走廊纷纷飘向各个厢房寝居之中。 “还有你怀里的静云,松开手,让我将她送回屋去。” “多谢大长老了。” 林天禄瞧得一阵感叹,依言松开怀抱。 这阴术修炼至精妙境界,当真是能带来不少便利——嗯? 他倏然一怔,就见被阴气包裹的武姨并没有飞向寝居,反而飘到了大长老身前。 “嘿嘿~” 大长老流露着骄纵憨态的挑衅笑意,螓首微斜,动作如女童般天真无邪,但眉眼间却满溢柔媚邪魅。 旋即,她双手并用,将身姿丰腴匀称的武静云紧紧拥入怀中,揽腰抱胸,挤压勾勒出紧致曲线,衣襟微揉,风情尽显。 “静云如今……就是我的人质啦~” 大长老媚眼滴溜溜一转,扬起妖异笑意,满是烘热水气的眸子盈透着挑衅,即便风情媚态撩人万分,但依旧难掩那几近千年来养成的娇贵锋芒,逼人背脊发凉。 “要想让静云睡个好觉,天禄你可、可得陪我再多玩玩~” “好好好,我会陪大长老玩的。” 耳畔蓦然响起一丝哭笑不得的轻笑,怀间顿时一空,令大长老顿时娇容一呆。 她茫然失魂般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原本抱在怀里软乎乎、香喷喷的诱人美妇已不见了踪影。 但她非但没有丝毫惊讶,反而似丢了玩具的幼女孩童般嘟起润唇,跺了跺秀足,娇蛮软哼道:“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再回身瞧向后方,就见林天禄已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庭院内。 “静云呢?” “刚将武姨抱回寝居。” 大长老嘀咕一声:“动作可真快。” 林天禄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大长老,如今你还想玩些什么?” 如今刚过午夜,难得今日新春佳节,烟火盛景刚落,陪她嬉闹一番倒也无妨。 “刚才、我虽是想与你嬉戏一番……” 大长老娇吟轻喘,踉跄间纱裙丝带自肩头滑落几寸,莹润如玉的浑圆香肩更衬锁骨分明,看似娇小纤细的身段,在濡湿裙衫之下隆起优美峰峦。 而裙下丰盈美腿微拢轻颤,雪白玉足仿佛无措般在地面上来回踩点,松垮裙摆半隐,在月色下依稀可见圆凹高耸的蛮腰似脂,香艳四溢。 她抬起葱白玉手,撩过艳紫秀发,如瀑般随展臂飘荡徜徉,不自觉抿起一抹尖芒毕露的邪魅笑意。 “如今,我只想……好好报了当时的欺辱之仇~” “欺辱之仇?” 林天禄收敛目光,尽量不去看些裸露玉肌,但闻言亦倍感错愕。 他与大长老之间,难道还有何仇怨 “且慢,你言下之意,是当初在谷内的激战?” “当然!” 大长老娇哼一声,蹙眉轻斥道:“身为长辈,却被你这毛头小子好一阵的……欺负!无论如何,我都得从你身上讨回点东西才行!” 娇弱妩媚的细嗔落下,就见其柔夷一挥,丝缕紫芒在掌间延展缠绕,转眼便凝成一柄布满锐利倒刺的邪异长剑。 剑身仿佛由层层倒钩利刃拼接而成,血槽空洞,纤长悚厉,宛若一柄只为虐杀处刑而锻造的骇人兵器,剑身上端更如鞭尖般锐利,在阴气裹卷下流转着摄人心魄的恐怖威压。 林天禄见状嘴角微扯:“大长老你这是要……动真格的?” “我如今可是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啦!”大长老晃了晃有些迷糊的小脑袋,及膝紫发阵阵荡漾,好似淘气调皮的小丫头般微扬高挺琼鼻,撅着小嘴哼哼道:“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嗡——!! 一缕嗡鸣在识海之中骤然炸响。 林天禄面色微惊,连忙侧身闪开了这一记无形剑影。而剑影划过之处却似清风飘荡、仅卷起几片飘洒落叶、尘土草芥,轻飘飘地拂至庭院墙角。 但,林天禄却是清楚,这无形剑影若被擦碰到一丝,兴许就会被生生剜去一层神魂,若是常人可能足以变得痴傻呆愣、三魂六魄被打散成一团。 咔嚓咔嚓咔嚓 再度回首望去,就见大长老正洋溢着甜美笑意,其柔夷间紧握的诡异长剑一截截重新拼接了回去,发出金铁交加的清脆声响。 皓腕微抖,又瞧见这柄诡异长剑层层分离洒落,似被银丝串联,宛若狰狞蛇蝎般洒落满地,盘绕成环。 “这是……链剑、蛇腹剑?” “为何要躲?” 大长老半睁着迷离水润的媚眼,娇滴滴的软哼道:“乖乖站着别动,让我抽你一下呀~” 林天禄顿时汗颜讪笑道:“大长老,这一下抽在他人身上,可是非死即伤啊。” “你……哪有那么脆弱~” 大长老流露出一丝不虞娇气,白胜酥酪的雪肌上隐现诱人粉艳,脸颊艳红晕染如画。 “除你以外,我可没兴趣这般打闹~“ “啊、哈哈……那似乎还得感谢大长老,能如此看重我了。” 林天禄悻悻然的干笑两声。 “不过,这一鞭子当真抽出些伤势——” “若当真抽的天禄你眼歪嘴斜、浑浑噩噩,我往后自然会好好照顾你~”大长老捧着侧颜,嘴角笑意更为邪魅:“到时候,就是我来整日喂你吃饭喝水、洗漱更衣、抱着你每日入睡、逢晨起床……这般生活,或许也相当的不错~” “……” 林天禄咽了口唾沫,笑容略显勉强。 刚才还瞧着娇憨可爱,可这话听着怎么愈发的……渗人。 “届时,你那几个年轻丫头弃你而去、静云也没了心思,而你就只能乖乖地缩在我的怀中……嘿嘿嘿……真好呀~”大长老媚眼弯起如月,醉熏娇嗔道:“天禄如今就老实站着别动,让我好好‘照顾’你一番~” 嗖——!! 鞭刃之影一闪而逝,几乎是擦着面颊倏然划过。 林天禄脚步微旋,身影腾挪,在毫厘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诡谲攻势,翻手一划,就见双指之间已然牢牢夹住了尚未收回的一截冰冷鞭刃。 大长老扯了扯鞭刃,艳唇微撅,仿佛闹起脾气的娇蛮大小姐般跺脚轻哼:“天禄怎得如此不配合。” “我觉得,大长老还是先入睡歇息一晚吧。” 林天禄神色无奈,正欲将其手中鞭刃强行夺来,可随手一拉却突觉指间一轻,仿佛有某种滑腻之物爬上了手指。 心头泛起惊讶,连忙侧首一瞧,愕然瞧见那截冰冷坚硬的鞭刃竟化作一只古怪生物,状似毒蝎、却又浑身布满细鳞皮膜,蜿蜒似蛇,倏然缠住了手指。 “这是……” “看招!” 再抬头望去,就见大长老邪笑着抡起鞭刃,无数倒钩截刃交错闪烁,阴气如流光炫影般划出道道诡异痕迹。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利刃倒刺在庭院内盘旋隐现,锋芒毕露,剑芒交织,似被撕扯到一丝就足以泯灭神魂肉身,化作漫天齑粉。 “哈哈哈哈~~” 大长老放声娇笑,分外可爱的扭动着蜂腰美腿。 与其说是在施展阴狠招式猛攻,反倒更像在把玩有趣的玩具,天真无邪地嬉笑玩闹,舞动着鞭刃之风,似踩踏着柔媚步伐翩翩起舞,纤细又丰满的玉体尽情绽放着绝美芳华。 “天禄~乖乖变成我的东西吧——” 直至,一张大手倏然从清风之中探出,牢牢地攥住其正在来回甩动的剑柄,四周盘旋飘舞的无数剑刃齐刷刷地洒落满地。 “——咦?” 大长老‘艳舞’一滞,水光莹润的美眸迷弥轻眨。 “好了,大长老快些睡吧。” 林天禄毫发无损地站在身前,莞尔失笑道:“烟花已尽,夜至深更,正巧回屋睡一觉,明早起来应该就能醒酒了。” 大长老螓首微垂,刘海似遮掩住了其双眸目光,任由剑柄被林天禄从手中取走。 但在沉默片刻后,她红艳细嫩的唇角悄然扬起一丝邪魅弧度。 “天禄,此次可是我赢啦~” “嗯?” 林天禄神情微怔。 旋即,他眼神陡变,颇感讶然地扫向周身。 原本散落满地的剑刃,竟悄无声息地聚拢而来,化作深邃紫光。 刹那间,仿佛凝成无数阴冷蛇蝎淹没了全身,层层利刃似盘绕蛇尾般将之完全包裹在内。 “……嘿嘿~” 大长老流露着妖艳又天真的笑意,娇憨般张开双臂,软乎乎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 似在享受此刻安宁惬意般,发出娇吟软喃:“以后天禄你就是我的~就乖乖呆在里头,让我一直~一直照顾你……诶嘿嘿~” 呢喃傻笑之声愈发轻柔,直至只剩下了平稳悠然的呼吸声。 大长老带着满脸的幸福笑容,已然沉沉睡去。 沙沙沙 层层叠叠的微小蛇蝎很快被迅速拨开,伸出双手扶住了大长老纤柔细腻的香肩,让其不至于摔倒在地。 片刻后,林天禄便从中完全走了出来。 “呼~” 他掸了掸脸上和头发,神色略显古怪地回看身后。 那堆积成小山的无数紫艳蛇蝎依旧在微微动弹,似有无数双眼瞳正牢牢地盯着他。 但至始至终,这些蛇蝎都不曾对他发起任何攻势,就连那缠绕在指间的异虫,如今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试着抬手重新伸向这些蛇蝎虫豸,皆无比温顺地被安静抚摸,没有丝毫挣扎反抗。而且手指触之也并非寻常蛇蝎那般滑腻诡异,反而冰凉如玉,好似一只只有阴气雕琢而成的精美玉器一般。 “这便是大长老的招式?” 林天禄低头瞧向怀中呼呼大睡的美人,哑然失笑道:“好在你勉强还知晓点分寸。” 捏了捏其秀气鼻翼,引得一丝软腻娇吟,却更似黏人痴缠的雌兽般紧贴相依,身旁密密麻麻的蛇蝎仿佛又开始蠢蠢欲动,盯来的眼神隐含……渴望之意。 林天禄一时见猎心喜,试着在指尖上凝聚起一点灵气探出。 旋即,就见数只蛇蝎玉虫倏然腾飞而来,缠绕指尖,对着淡薄灵气一阵吮吸,带来阵阵冰凉奇妙的触感。 “还真是想尝尝灵气的滋味?” 林天禄暗笑,开始连绵不断地将灵气凝聚出来。 量虽不大,但很快引得所有蛇蝎齐齐颤动翻飞而起,仿佛化作紫色的氤氲洪流在身前交织荡漾,丝丝缕缕的灵气也被打散瓜分给了每一只蛇蝎口器之中吞咽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在林天禄略感惊讶的注视下,这些蛇蝎竟溃散做漫天紫影,寸寸重新幻化作一条布满奇异甲胄的蜿蜒长蛇,状似莹玉、色泽剔透瑰丽,蛇首与其说是狰狞,曲线更显优雅,只瞧着便能感觉此蛇美艳多姿,恍若传说中的神异灵蛇。 随着双瞳微微睁开,曼妙扬起的蛇首渐渐靠近而来。 “嘶嘶嘶——” 蛇信子微吐,伴随着一阵低吟般的嘶鸣,直至轻舔过仍在凝聚灵气的食指指尖,但又一触即离,颇通人性般再度扬首望来,蛇瞳中似有询问之色。 林天禄不禁扬起笑容,饶有兴致道:“你若想吃,就乖乖的,明白吗?” “嘶嘶……” 紫蛇这才再度舔舐起来,而且分外虔诚轻柔,每一次舌尖扫过指尖都极是舒缓小心,仿佛生怕会引来不快似的。 见其这般乖顺懂事,林天禄心底不免升起仿佛在逗弄小宠物般的感觉,交渡的灵气也加量了几分。 而紫蛇似察觉灵气愈浓,原本还在轻轻舔舐的动作微顿,很快便凑近嘴巴,干脆将指尖包裹入口,咕噜咕噜地吮吸吞咽起来,不时还用冰凉蛇信子裹缠滑动,獠牙似咬非咬,更像有意在收敛隐藏在优雅美艳之下的锋芒狠厉。 随着灵气源源不断吞入体内,紫蛇双瞳中仿佛有水润流转,蜿蜒曼妙的蛇躯悄然靠近,有意示好般温柔缠绕住了脚踝小腿,身躯蠕动、但力道却又恰到好处,如同柔软细腻的玉手柔夷在轻抚一般。 丝丝水声接连作响,蛇瞳上挑微抬,机灵古怪的视线直视而来。 林天禄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微妙,只觉其口中舌头愈发灵活细巧,舔舐地分外爽利惬意,极是温柔如水、又带着几分挑衅娇蛮般的绞缠狠劲,时松时紧、时缠时舔,莫名带来丝丝旖旎之意。 但还不等他再开口出声,这条神秘紫蛇便温顺无比地松开了嘴,依依不舍地在指尖又轻舔片刻,很快便将脑袋贴上手掌主动摩挲了几下。 随着一阵紫霞光芒闪烁,林天禄顿时瞧见这条美艳紫蛇竟化作了一柄修长邪异的鞭刃剑。 “竟然……是一件兵器?” 林天禄颇为惊讶。 既能通灵、还能顺利吸收灵气的兵刃 大长老何时有了这等神异兵器?还是,当年月魂圣宗流传下来的宝物? 恰至此时,就见剑身微颤,直至再化作紫芒流光,倏然飞窜进了大长老体内,彻底隐于无形。 “……” 林天禄顿时表情一呆。 好吧,原来这柄剑……跟大长老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 翌日晨间。 天色微黯,暖阳未显。 而在林天禄等人居住的宅院内,仍是一片寂静安宁。 或许是昨晚抿品的‘百年佳酿’实在酒劲惊人,即便天亮,屋内屋外也没有哪位长老率先苏醒过来。 不过,似唯有一人例外。 林天禄刚蹑手蹑脚的从几位美妻的床上爬出,准备到后院洗漱一番。 但刚来到后院,略显意外地瞧见了一抹曼妙倩影,其正一手掬水扑面,晶莹水珠顺着光洁无暇的雪容玉肌上滑落,微微打湿了纱衣胸襟。 他露出温和笑容,抬手打了个招呼:“大长老,早上好啊。” 大长老身影猛地一僵,如遭雷击般顿住了身子。 沉默片刻后,她才带着颇为僵硬尴尬的笑容,勉强转过身来:“天、天禄,这天色才刚蒙蒙亮,不与你那些小娇妻们再好好寒暄温存一阵?” “她们如今都还睡的正香,实在不忍打扰。” 林天禄笑了笑:“待会儿我去后厨为大家做顿早膳。” 大长老神情似是纠结,侧开目光,轻咬粉唇道:“昨晚我醉酒之后……好像露出了些丑态,天禄早些忘掉吧。” “你还在意此事?” 林天禄来至其身侧,弯腰准备洗把脸,莞尔失笑道:“我瞧昨夜大长老可谓神采飞扬的很。” “都说了那是醉酒憨态。”大长老捏了捏眉心,脸色微红,别扭嘀咕声:“尤其是别让其他长老们知道,着实丢人了些。” “这是自然。” 林天禄洗了洗脸,哂笑道:“不过,大长老如今瞧着确实很平静。我还以为你今日会羞愤欲绝的挥舞鞭子来抽我一顿,以报昨晚之‘仇’。” “你当真以为我是稚龄少女呀?” 大长老横来一记白眼:“是否还要我捂着红脸,羞得连连跺脚、嘤嘤啜泣,哀羞哭泣得梨花带雨,你才瞧得开心满意?” “咳、这倒不至于——” “——好了,这些啼笑皆非之事暂且抛诸脑后。” 大长老很快收整好心情,神情微肃,单手叉腰,气势十足地郑重道:“待会儿,与我一同到后山去瞧瞧。” “后山?” “一是找谷主解决你的器灵丫头之事,二是让你瞧瞧我等临月谷的新秘境。” 第四百零二章 后山秘境,严苛在即 后山之地,依旧植被茂密浓郁,如今更有天地灵气滋润笼罩,更似人间幻境般瑰丽旖旎。 林天禄在山中踱步而行,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风景。 与数月前相较起来,可见树木都变得更为茁壮高耸,枝繁叶茂,仿佛每一片枝叶都酝酿着甜美甘露。 “这地脉灵泉,对此地的影响当真不小。” “天地灵气对万物的滋养之效果,可比你想象中更为惊人。” 引路在前的大长老随意摆了摆纤柔玉手,轻晃螓首,丝滑如绸的紫发摇曳如浪:“再加上我等临月谷布下诸多大阵,有序利用循环,或许用不了几年,这后山之地就将化作真正的仙山玉林。” 林天禄不禁笑了笑:“如此说来,当初璇灵那小丫头,可是为临月谷带来了莫大机缘?” “确实如此。” 大长老螓首微侧,顾盼回眸,扬起一抹暧昧笑意:“若是不然,我们怎会为了那讨喜丫头四处奔波,特意为其准备塑肉造躯之手段。” 说着,其皓腕轻抖,一条晶莹玉坠顿时从掌心中落下。 林天禄一拍自己的额头,讪笑道:“倒是粗心了,竟忘了将璇灵带来。” 大长老风风火火的拉着他要到后山面见谷主,只来得及将众人的早膳匆忙备妥,便动身出了门,着实忘了这一遭。 “忘不忘倒是无妨,反正随手便可取来。”大长老嘴角笑意更显戏谑,调侃道:“不过,我刚才进屋瞧了瞧,你小子难道还不曾顺势让静云也美上一番?” “啊?” 林天禄顿时一愣。 旋即,笑容尴尬地轻咳道:“大长老不要乱说,我与武姨之间还不算……” “长辈照顾晚辈……是这个理?” 大长老双眸微弯,似是嘲弄调戏,有意拉长了绵柔嗓音道:“咱们临月谷确实是荤素不忌、无甚约束。但不知静云那张水润细嫩的小嘴,可还服侍的舒服?” “咳咳咳咳!” 见其难得露出几分语塞狼狈的样子,大长老笑吟吟地环臂抱胸,心满意足的娇哼几声,就连裙下交错的修长美腿步伐都欢快轻盈不少,赤足虚点,仿佛仪态优雅的翩翩起舞一般。 “不过,确实得让静云帮你泄泄过剩阳气才行。刚才我瞧你床上那几个小丫头,这数月时日下来可没多少长进,阴元松嫩、媚体生涩,能挨上一时半会儿便算不错了,也就若雨那丫头靠着天资体质还算过关。 就连那苍狐云玥,虽修为暴增、境界连破,但肉身与神魂元胎皆是初成,娇嫩的与稚女无异。” 林天禄悻悻然道:“大长老对此事还真是了解……” “这是自然。” 大长老邪异一笑:“毕竟连静云的侍奉之法都是我教的,你那些小丫头我岂能看不穿?” 林天禄听得眼角微抖。 若叫外人听见此言,或许当真会将临月谷当做何下流无耻的邪门魔窟之地了,怎得门内长老们整日都在鼓捣这些闺房媚术。 “瞧你表情就知道,脑海中定有怪念。”大长老轻哼道;“我都活过千年岁月啦,自然事事都会有所涉猎直至精通。别说是媚术,十八般武艺,诗书琴画、山水玄法、奇门遁甲……乃至一些巫蛊手段我都略懂一二。” 林天禄神情微怔。 旋即,面露敬佩地拱了拱手:“大长老之渊博,着实令人惊叹。” “阿谀奉承还是免了。” 大长老斜眸瞥来一眼,轻佻随意道:“我只是叫你知晓,咱们临月谷可用不着与外界多做接触,自有门内生活与传承。即便是诸位长老们,亦眼界甚高,不会自甘堕落。” 林天禄心头微动,很快意识到其言下之意,哂笑道:“晚辈其实不曾在意这……” “只是先与你说说而已,免得你胡思乱想。” 但话音刚落,大长老却从袖中拔出了鞭刃链剑,倏然将长剑横至身前,微笑道:“至于昨晚我说的那些话,只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天禄想来应该已经忘记了吧?” “……我觉得,暂时还忘不掉。” 这番老实回答,令大长老不禁白来一眼,打闹般用剑身拍了拍臂膀,笑骂道:“你这小子,小心往后每至深夜我再来找你胡闹一番。叫你直到忘个干干净净为止。” 林天禄憨厚一笑,也没再多开玩笑。 只是瞧其手中利刃,不禁好奇道:“昨晚我已瞧见了此兵器之神异,还不知其来历?” “此剑?” 大长老精秀睫眉微挑,随手挽了个剑花:“月魂圣宗当年流传下来的上古圣器之一,坚不可摧、亦能千变万化。在数百年前就与我魂肉合一,彻底化作神魂之延展,如今助我一起突破天地桎梏迈入破灭境界,乃是我魂源本器。” 林天禄似懂非懂,低吟道:“如此说来,此剑就是大长老你另一半魂肉所化?” “这般理解倒是无妨……嗯?” 大长老倏然一愣,娇颜染晕,连忙将长剑收回,生硬冷哼一声:“昨晚之事,下不为例。往后可不要再心血来潮的喂此剑吃些‘怪东西’。” 不等开口回应,她很快肃起神情,拂袖抬手朝前伸出:“开——” 嗡! 随着一阵水波荡漾,顿时涟漪扩散,前方仿佛化出一条虚实不定的绵长通道。 林天禄诧异道:“这是……” “结界入口。往后你可用令牌自己进来。” ……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踏入其中,而眼前景色骤然巨变,满目被清幽淡雅的灯烛火光取代,阵阵冰凉气息拂面而来。 林天禄微睁双眼,环顾四周,顿时惊叹道:“竟已建立起了宫殿?” 映入眼帘的乃是裂缝深谷,但不同于当时的原始丛林,如今此地已修建起规整精美的宫殿建筑,石柱林立,俨然已有了可供正常栖息居住的环境。 “如今只是雏形而已。”大长老拂袖招手,莲步轻移:“前段时日刚刚将受毁的阁楼重建起来,此地只打了些地基,实在没法入眼。” 二人沿着洁白砖地一路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空洞中尤为清晰刺耳、似针落可闻。 林天禄目光微凝,很快瞧见正俏立于裂谷湖潭边上的谷主倩影。 其如今正穿着纯白仪袍、绣纹裹身,交错勾勒着圣洁无暇又魔性诱人的丰腴媚体。 仅见背影,那高耸肥美的肉臀便顶起饱满弧度、蜂腰宽肩,股沟腰窝在绸缎下若隐若现,恍若得天独厚的美艳妙人,哪怕不见其容颜都有股超然物外的玄妙气质、神秘莫测。 “……谷主,天禄来了。” 大长老脚步微顿,不咸不淡环抱起藕臂:“可要我先行退下?” “无泪你若在意,自然可以留下。” 谷主悄然回首而来,圣洁如仙的媚颜正噙着淡雅浅笑:“你若觉不自在,也可以去为新秘境再夯实一二。” “……哼!” 大长老冷哼一声,朱唇微嗡,倏然传音了一声。 旋即,她当即闪身腾挪,瞬间便没了影子。 只留下林天禄揉了揉耳朵,脸色略显微妙。 这对姐妹,双方关系果然有些 “天禄无需太放在心上,无泪只是说些气话而已。” 谷主神色温和如玉,执手挽纱,仪态典雅地步步走来,浅笑道:“我与她当了千年的姐妹,期间自有不少磕绊吵闹。而前段时日她又受魂月侵蚀,双方争执不下,如今想来还没彻底消气。” “原来如此。” 林天禄若有所思,很快拱手问候道:“谷主,春节喜贺,祝愿您往后能幸福安康。” 谷主顿时莞尔道:“多谢天禄一番祝贺。我这作长辈的,看来待会儿还得为你准备一份小礼才行。” “谷主太过关照。” 林天禄摆了摆手,讪笑道:“能允许昨晚我们在谷内大肆胡闹一番,已是天大的好礼了。” “昨晚啊……”谷主已悄然来到身前,温婉浅笑道:“我亦瞧见了那场盛大的烟火表演,着实美丽震撼。烟花混合阴术施展竟能这般漂亮动人,实在令我好好涨了一番见识。 听闻深夜之际,门内弟子们都欣喜雀跃万分,足足又闹腾了大半个时辰才陆续回屋歇息,可见众人心中之雀跃惊喜。想必昨晚之景,于那些丫头们而言,也算得此生最为惊喜难料的除夕之夜、春节伊始。” 林天禄拱了拱手:“谷内诸位能喜欢就好。” 谷主美眸微动,轻笑道:“一些见外话确实不必说了,还是先将正事处理妥善吧。 天禄,又过一夜,你那枚心海冥灵坠可有动静?” “并无动静。”林天禄眉头皱起,将玉坠从怀中取出:“这才想带来让谷主瞧一瞧。” 谷主玉指轻挑一勾,玉坠很快飘飞至其面前,滴溜溜的缓缓旋动。 “此物,果真是玄妙非凡——” 凝视着剔透玉坠,谷主眼神闪烁不定,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静云、无泪还有那位苍狐姑娘三人确实是施展了精妙法诀,又辅以另外一股极为强横玄奥的气息滋养,以魂生肉、转魂塑身,确实能为此玉器灵强行塑造出一副肉身驱壳。” “但,为何迟迟没有反应?” “疏漏之处,便在于魂与肉的差异。” 谷主雍容温雅的笑道:“无泪她们太过想当然了些。 若是寻常的残魂,这般手段自然能水到渠成,甚至犹有过之。但这器灵之魂虽是残缺,其‘质’却极为强韧非凡,哪怕辅以四人之手段仍还欠缺几分——欠缺足以完全容纳她神魂的‘引子’。” “引子?”林天禄面露困惑。 “就如世间万物不存在无垠之物、无萍之根,哪怕是传说中的真仙圣人,亦有其根源来历。无上圣躯,同样有其过往洗练沉浮,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药引。” 谷主轻柔解释道:“依靠玉坠内的玄奥气息,或许能塑造出完美肉身,但花费时日定是不少,一年半载还是少说。要想让玉中器灵彻底复苏,便需要‘引子’让玉中的三秘术、一气机与魂魄灵识融会贯通,凝作一团,才能在最短时辰内借肉诞生。” “那该如何取得这‘引子’?” “自然是最适合她的一具肉身。” 谷主轻笑道:“哪怕是些肉糜毛发碎屑,亦是可以。” 林天禄心思微动,暗自沉吟。 便是类似于…… 基因组织一类的东西? “但,璇灵她并没有肉身留下,不知谷主还有何其他法子?” 面对无奈询问,谷主脸上依旧带着温雅笑意,侧身微拂玉手,似有一物从湖潭之中悄然飘飞而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定睛细瞧,赫然发现此物竟是一罐剔透玉壶,宛若琉璃瓷玉,而在容器之中则满是鲜艳红色。 “依靠此物,便能成器灵复苏之引。若心有忧虑,可再去找七长老吕夕,她所通医术甚妙、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定能再为器灵之复苏增添几分稳妥。” “多谢提点馈赠。”林天禄将玉壶郑重接下,迟疑道:“但不知此物究竟是……” 谷主淡淡一笑:“是我的血。” 林天禄顿时面露惊愕。 再看向手中玉壶,装的满满当当,毫无疑问正是鲜血! “我临月谷之传承,乃上古大地母族、孕育苍生万物,无论血肉筋骨皆是万中无一的大补之物。”谷主语气温和地解释道:“而谷内修为最高者便是我,以吾血为引,定能为器灵姑娘塑造出完美适合之躯。” 林天禄听得一阵纠结,低吟道:“但让谷主这般付出,实在是……” “于我如今境界而言,些许鲜血又算得了什么?”谷主哑然失笑,侧身摊手道:“况且,我这边同样需要天禄来帮忙一二。” “谷主请说,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定会鼎力相助。” “天禄应该听过,临月谷正在建设的新秘境。” 林天禄微微颔首,正色道:“谷主等人日夜忙碌,也正是为此?。” “是啊。”谷主拂袖执手,笑意渐敛,轻柔道:“谷内诸多秘境皆自上古传承而来,或是在数千年前由月魂圣宗模仿建造而成,虽有神异之能。但,终究只是些拙劣的模样而已。 一旦有丝毫偏离初衷,下场便以迈向毁灭的血色魂月,引火烧身。若当初没有天禄出手相助,我等临月谷早已化作一片尸山血海。” 林天禄盯着其悠远虚幻的目光,沉吟道:“谷主言下之意是——” “过去,我不曾想过这等手段。但如今有天地灵泉在此,又有天禄你从旁相助,可谓天赐良缘。” 谷主倏然回眸,抿唇轻笑道:“钻研宗族秘篆典籍数百年之久,只为今朝,创造我临月谷往后万载之传承。” “……” 林天禄面色沉重,一语不发。 但细细凝视着谷主双眸半晌,他还是点了点头:“谷主请说,晚辈有何能帮上忙的地方。” 谷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我来吧。” …… 跟随着谷主再度靠近湖潭而去,林天禄很快发现这湖潭泉水早已不是单纯的‘湖水’,而是由浓度极高的灵气化成,清澈透明,一眼便可望见湖潭最底部。 而在湖潭正中央,如今已是建立起一轮洁白祭坛,直通地底深处的灵脉洞口。 两人腾空飞跃,顺势落入祭坛台面。 林天禄屏息凝神,就见在祭坛中央处耸立簇拥着一轮纤长石柱,雕纹篆刻,甚是神秘。 而随着谷主并指轻点,在石柱最顶端安静浮出一块流转晶莹月色的玉石,悬空飘动。 “此为何物?” “本门最为贵重之物,名为‘一玄如意’。” 谷主神秘笑意依旧,舒缓道:“此为临月谷代代相传的神物。千年以来,也唯有我与大长老知晓此物之存在。 但即便是大长老也不曾知晓,相比起魂月,此物才是本门月魂圣宗真正的‘传承之物’。” 林天禄眼神闪烁:“难道,大长老当初是被蒙骗了?” “不,那魂月是千年前月魂圣宗在将死困局之下勉强制造而出的,可谓最后一搏。而这‘一玄如意’,却是我等月魂圣宗源自上古时代的本源秘传。” 谷主轻笑着探出玉指,隔空一点。 旋即,就见这枚玉石赫然散发出华美流光,仿佛有无数上古文字在其中盘旋弥漫,瑰丽夺目恍若星辰银河。 这等奇异之景,令林天禄都看得震惊不已。 虽是一枚小巧玉石,可其中蕴含的玄奥密藏,怕是远胜所谓的神秘宫殿。 “这等珍贵之物,让晚辈瞧见……” “我很信任你。”谷主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婉浅笑,绚烂荧光映照娇容,更似圣洁出尘:“更遑论,这一玄如意若要发挥其真正奇效,同样需要天禄出手相助,我又何必遮遮掩掩?” 林天禄思忖片刻,沉吟道:“不知此物有何用处?” “若说魂月之中,承载了千年前那一辈月魂圣宗的诸多秘法、卷宗、乃至煞气与执念,那么这‘一玄如意’内便是承载了天地灾变之前……真正的‘月魂’,我等圣宗的一切、包括千年前那一辈的底蕴,都源自于这枚小小玉石。” “竟……仅有这样一枚玉石?” “当然,还有另外一块。” 谷主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便是我的‘心’。 正因如此,这份秘密才会是‘宗主’代代相传,而非让长老们人人知晓。” 林天禄神色微变,眉头紧锁:“谷主想要我帮你做些什么?而这枚玉石,又会带来什么变化?” “很简单。” 谷主目光再度转回莹亮玉石,淡雅道:“我想让天禄你释放出你体内灵气,以激活玉石。配合灵泉中的天地灵气,让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远古传承彻底复苏,重现于世。” “——好。” “天禄不再多做询问?” “就如谷主相信我,我同样相信谷主之为人脾性。”林天禄没有纠结扭捏,神色肃然地抬起右手,在掌心凝聚起澎湃灵气。 “亦如承诺,我定会鼎力相助。” 谷主眼波流转,嘴角笑意更显欣慰:“多谢天禄配合。不妨将手掌按在玉石上吧。” 林天禄果断探手伸出,一把按住悬空玉石。 霎时间,盘绕在玉石四周的无数上古密文齐齐消失,荧光尽散。 谷主笑容微顿,惊疑不定地连眨美眸。 但在下一刻,她蓦然闷哼一声,捂住心口,只觉心房震荡鼓胀,眼中浮现丝丝震惊。 “果然……” 话音未落,一抹白光爆发般从玉石中涌现,轰然将整片裂谷深沟齐齐照亮! …… 而在温香典雅的厢房寝居内,卧榻上仍有棉被鼓包,随着一阵蠕动,慢慢悠悠地从中钻出了昏昏欲睡的慵懒美妇。 “唔嗯……” 茅若雨睡眼朦胧,娇颜上还带着迷离之色,即便睡裙滑落臂弯,浅淡的贴身肚兜都已皱拢至峰峦沟壑之间,都不曾有所察觉。 “头、好晕……” 她呜咽软吟着捏了捏眉心,只感那股烘热晕眩之感仍未消退,还萦绕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虽有种飘然欲仙的奇妙惬意,仿佛仍想再躺下来歇息酣睡一会儿,但美妇心中挂念,还想着瞧瞧家中众人如何,更得起床为诸位准备些早膳。 瞧了瞧被窝内侧,见程忆诗与华舒雅二人还脸蛋红扑扑的呼呼大睡,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茅若雨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程忆诗的脸蛋,便准备挪动臀瓣起身下床。 但 一抹黑影却倏然出现在床塌前,吓得茅若雨瞪大了双眸。她定惊一瞧,才愕然发现竟是大长老来了屋内。 “大长老,你怎——” 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见长袖白影一闪。 啪! 白嫩峰峦被一掌拍得腾飞而起,滑弹出极为美艳酥嫩的浪花弧度,仿佛两幅玉瓜般甩荡抖动,阵阵波涛纷乱不休。 “……” 茅若雨表情呆愣,略显茫然地低下了头。 直至瞧见胸前蹦蹦跳跳的羞人之物后,她顿时脸色涨红,慌忙捂胸闪躲,羞涩尴尬万分。 她怎知大长老会突然做出这等怪举! “份量可当真惊人。” 大长老虚握了一下右手,感慨嘀咕道:“真正的圣女传人,便有这等宏伟波涛么?” 茅若雨羞赧细嗔道:“长老!” “只是叫你整整衣服而已。”大长老再度负手俏立,咧嘴轻笑道:“虽在寝居,但这幅昂挺梅峰的妩媚模样,难不成还想让我多品鉴一会儿?还是想让我替天禄帮你捏着摇一摇晃一晃?” 茅若雨听得又羞又气,眼角直抖。 明明是你突然擅闯进屋,怎得反而还怪罪起来,难道这就是所谓恶人先告状!? “你这眼神,倒是跟静云很像。”大长老妖媚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如今就别怄气撒娇了,换好衣服随我一同出门吧。” 茅若雨虽被揉乱了满头秀发,但还是诧异道:“大长老,要与您去往何处?” “修炼。” “诶?!”茅若雨顿时一愣。 大长老笑了笑:“当然,你若不肯,我自然不会强求。” “奴、奴家会好好努力的!” 茅若雨倏然回神,急忙颔首应声。 但又回首看向床内依旧酣睡不醒的二女,迟疑道:“舒雅和忆诗也要一同叫醒吗?” “她们便暂时算了,那酒力还得让她们再睡至晚上才能醒。况且——” 大长老眯起媚眼,邪异凛然地笑道:“今日你是作为月衍圣女接受指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四百零三章 远古氏族,摘星揽月 光辉四溢,仿佛化作星河寰宇,漫天星辰在裂谷之中盘旋弥漫。 若细细观察,便能瞧见无数细光若隐若现,好似交织构成莫名难究的庞大虚影。 而置身于光流中的林天禄与谷主二人,只觉有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烁,支离破碎却又无比清晰…… 天海苍穹之上,有漫天光影盘踞,战鼓雷声轰鸣震天,似千军万马、又如焚天灭世之灾。 在苍茫大地间,则有一身影不屈顶天而立,似人身蛇尾,墨发狂舞,娇叱怒喝着大展双臂,唤起万界星辰之变。 一场鏖战,倏然打响! 有开天辟地之大能、亦有悍不畏死的亿万神兵,不知缘由,便为生死之分! 直至天崩地裂、星河倒转,大战之下万物凋零,寂灭洪荒之息弥漫世间万界。 诸族恸哭、生灵悲怆,唯有苍天之宇万载不变,随时光荏苒,自破灭之后再焕新生。 源万物之母、大地圣族,超然尘世、游离于礼法世俗之外,再立秩序、凝塑传承,直至千万载之后万代不灭。 “……” 而‘一玄如意’,便是承载着母族希冀之结晶。 随天地灵气激活,其中足以描绘世间万物的庞大信息海,自万古后彻底复苏再现! “呼——” 林天禄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微敛,似福至心灵般略有所感,渐渐扣紧五指。 旋即,充斥整座裂谷的符文光辉急速聚拢坍缩,倏然收至掌心之上,化作一缕玄妙白焰,幽幽燃灼,却又能瞧见斑斓星光在其中闪烁。 “唔?!” 一旁的谷主恍若如遭雷击般踉跄了一下,被仪袍包裹的胴体大汗淋漓,已彻底浸润至透明,雪肌玉肤被娇艳粉嫩所染,星眸恍惚闪烁,娇弱失神般喘息不止。 “谷主?” 林天禄忙伸手搀扶,皱眉关切道:“身子可有不适?” “只、只是刚才……心神受撼……” 谷主娇颜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潮,柔媚无暇的圣躯轻颤,汗珠沿肌滴落。 再抬头看了眼林天禄,不禁抿起一抹淡淡笑意:“虽只略窥一角,但这一玄如意中潜藏的磅礴信息,险些将我的神魂心识淹没。” 哪怕她如今修为已至高深、更活过千载岁月,可与玉中传承的浩瀚星辰相比起来,无异于米粒之光。 或许,若没有天禄将传承之光收束起来,可能不消片刻的功夫,她的心神就已被传承反噬压垮,成了一具承载无数‘知识’的行尸走肉,等待母族后人的‘研究’。 “天禄,你可从传承中瞧见……” “我只瞧见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一战。” 林天禄神色肃然,低吟道:“似创立月魂圣宗的先祖。” “她便是我等大地母族之祖,我等体内亦流淌着她的血脉,代代传承繁衍至今。”谷主喘息几声,勉强调匀了呼吸。“只可惜圣族早已断了香火,此世间已仅剩我与大长老乃是通过术法延续创造的圣血之传。” 林天禄眼神变幻,又看向掌中悬浮的白焰。 “谷主,此物该……” “天禄你可曾瞧见其中的传承?” “并没有。”林天禄皱眉道:“应该是能瞧见的,但终究是月魂圣宗的秘传,我也不好多做窥探。” 心思微动,仿佛有某种‘念头’悄然升腾而起,下意识觉得就该如此去做。 他沉吟片刻,很快开口道:“谷主,可要收下此焰?” 谷主微微睁虚幻星眸,怔怔地看着他的侧颜。 旋即,她勉强站直身子,挺起胸膛,流露温柔笑意:“天禄之决定,我始终相信。” “……好!” 林天禄心神倏定,面色郑重地将白焰按向其胸口。 埋藏在其心口处的另一块‘一玄如意’似受共鸣般齐齐震颤,两股传承之力骤然碰撞、交汇、融合眩目豪光倏然暴起,覆盖了两人的视线。 …… 刹那间,耳边所有呼啸风声完全消失,恍若化作一片空洞死寂。 林天禄垂下遮挡光芒的左臂,试探凝望。 原本身处的裂谷湖潭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茫茫无边的纯白之界。 并非模糊视线的幻觉、亦非通过膨胀神魂施展的魂源心界。 ——此乃一方真正的天地。 而且,是一片没有经受丝毫点缀涂抹,洁白无瑕的纯净世界,唯有脚下踏实的无垠大地,蔓延至视线尽头。 但,如今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前方不远的谷主。 随白焰被按入体内,其仿佛失了魂般垂首不语,寂静无声。 可林天禄眼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双眼翠光流转,隐约可见那团白焰已尽数溃散,化作无数星辰之光化入体内各处,其心口处的那枚‘一玄如意’仍有力地在缓缓鼓动。 随着每一次的心跳,仿佛都有一阵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在其体内迸发,宛若雷鸣,逐渐开始引得整片纯白之界都在齐齐律动震颤。 直至,裸露在外的晶莹玉肤上浮现出奇异纹路,鳞片渐显,谷主仪袍裙下的修长双腿迅速化作修长细腻的纯白蛇尾,片片鳞甲剔透如玉,宛若易碎的琉璃瓷器般色泽瑰丽。 “这是……临月谷的秘法?” 林天禄眉头微皱,心下倒未觉惊诧。 毕竟,当初已瞧过白馨和大长老施展此招。 “呼——” 谷主幽幽呼出一口浊气,蜿蜒蛇尾一阵扭动,就见其体型开始迅速膨胀变高。 林天禄脖颈渐扬,怔怔地看着谷主转眼变化至数丈之高,周身衣裙早已胀裂破碎,白皙无暇的完美胴体尽情舒展开来,宛若一具浑然天成的圣像雕塑,浑身玉肌仿佛都流转着瑰丽荧光。 原始野性的丰腴媚体散发着足以诱人沉沦的魔性魅力,却又混杂凌驾于世的圣洁超然,令人难以目视。 随其体型愈发倍增,好似有一股来自本能的崇敬之意,引得这片纯白之界倏然一静,似天地为之叩拜臣服。 “这可真是……” 林天禄面露惊叹之色。 当初虽瞧见大长老同样变大了蛇躯,但与眼前这幅景象相比起来,可谓真正的云泥之别。 如今的谷主,怕是有将近二十丈之高。 “嗬——” 恰至此时,谷主星眸微睁,眼瞳之中似有无尽星河流转,气质神秘莫测,面容平静地垂首望来。 朱唇轻启,嗓音一出,恍若惊雷轰鸣,震撼着神魂心识。又似靡靡之音般钻入耳中,撩动着脑海髓液。 但 林天禄嘴角微抖,干笑道:“谷主你……在说些什么?晚辈似乎有点没有听懂。” 传入耳中的声音虽清冽绵柔、宛若此间仅有的无上仙乐,但其吐露的话语文字…… 压根听不懂! 谷主神情淡漠出尘,继续在说些什么。 但林天禄却听得愈发尴尬,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前些时日虽在呡山之中看了不少古籍书册、勉强还记得些上古时代的文字,但眼下这场面可着实应对不来。 更别说,谷主正在念叨的文字语言究竟是多少年前的、又是哪个部族的,尤未可知。 “……” 林天禄见无甚效果,挠了挠头,索性张开双手,在身前以灵气凝聚图形,看是否能通过些‘象形文字’来沟通一二。 但灵气刚显,谷主的话语蓦然一顿,眼瞳之中似泛起了波澜。 “难道当真能看懂……嗯?!” 林天禄还未露出喜色,当即慌忙后退闪开。 ——轰隆! 下一刻,就见谷主抬起玉手轰然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引得大地倏然一颤。 或许不久前其手掌还分外精巧玲珑、五指纤长柔嫩,可如今在体型增大了上百倍后,这一掌按下怕是连一座房屋都会如草芥被拍成齑粉,千军万马都要被震的七零八落。 扑面而来的劲风余波撕扯着头发衣袍,恍若台风过境之势般凶猛,更令林天禄瞧得一阵牙酸。 “明明刚才还在与我说话,怎突然动起手来……难道谷主自身的意识已经不再?” 他仰头望去,却见谷主正面无表情地再度挥手按下。 澎湃劲风骤然倾轧而至,林天禄面色微沉,再度闪身腾挪,从掌劲威压中强行妥善避开。 咚!! 接连两掌落空,但在谷主面庞上却看不见丝毫气恼不虞,星眸微转,身下蛇躯扭动爬行,仪态无比妖娆性感地重新直起了身姿,合手执于平坦腹前,朱唇再度嗡动,传来丝丝奇异女声。 “嗯?” 林天禄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谷主好像并非真的失控发狂,想置他于死地,看起来更像是想要沟通交流?而且细细观察之下,确实感觉不出其身上有何敌意杀意。 但为何,刚才又要突然动手 “等等。” 林天禄连忙招手示意,捏起双拳在身前碰了碰,比划了几下。 谷主眸光无波,淡漠无言,但又见他一人分饰两角般相互在比划着拳头,沉默片刻后,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看懂了!” 林天禄顿时一喜。 此女之意,再简单直白不过。 就是想要双方打一场! 而且…… 林天禄又比划了一下手臂,做个拱起肌肉的姿势,拍了拍二头肌。 谷主略微垂首瞧着他来回比划,唇角似微扬几分,浅笑着伸出玉指点了点自己的手臂,颔首应声。 “果然如此。” 林天禄心下倏定,顿时心满意足的长吁一声。 而且双方交手切磋,并非对抗什么玄奥招式、秘法之流,仅依靠纯粹肉体,正面比比力气。 “看来,将那团白焰注至谷主体内,似引动了藏于一玄如意中的远古意识,暂时取代了谷主的思想?” 林天禄心中暗自思忖,皱眉沉吟。 正因如此,‘谷主’才会做出想要与他比比力气、掰腕子的原始手段? 心思微动,林天禄很快笑着撩起衣袖,活动了一下筋骨,招手道:“既然要比力气,那就出招吧!” 不施展招式秘法、不依靠灵气,他同样想试一试自己这具身躯究竟能发挥出多大的力气。 谷主曼妙身躯略微俯下,抬手一掌轰然拍落! 迎着凶猛难当的风浪,林天禄此刻不避不闪,咧起饶有兴致的笑意,正面以掌迎上! ——轰隆! 伴随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响,仿佛有雷鸣崩裂,炸起足以波及四海八荒的憾世波荡。 “……” 谷主看着几乎已按至地面的手掌,星眸微闪,很快感觉到一阵匪夷所思的力气自掌心处传来,生生将其臂膀强行立地顶起。 “呼——” 而在遮天蔽日般的掌影之下,林天禄正扎下马步,面露兴奋笑容,将宛若山岳般倾轧悍落的手掌寸寸推了回去。 力气,还是他更胜一筹! 一步、两步、三步……林天禄推动着巨掌一步步迈出脚步,势沉若万钧,速度却越来越快,直接低喝一声,猛然将谷主的手掌强甩了回去,仿佛生生将一座山头徒手抛飞! 谷主轻抿朱唇,双手并用,似不再留手藏拙,连绵不绝的掌印卷起滔天风暴轰然落下。 但林天禄仿佛也被点燃了最为原始纯粹的搏杀热血,笑意更盛,双腿背脊如长弓绷紧,倏然腾空飞跃,双拳化作无数虚幻残影,正面悍然与排山倒海般的掌印不断轰击碰撞,炸开阵阵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 滋滋滋滋 但谷主巍峨如山般的身躯却在一点点后退,哪怕身下蛇躯不断扭动,可全力挥出的双掌反而被震得几乎臂膀发麻,被眼前男子双拳轰的连退不止,凶猛攻势被不断蚕食泯灭。 林天禄正要挥拳奠定胜局,但身侧却突然传来撕裂破空之声,连忙一转防势抬臂格挡。 ——咚!! 宛若连绵山脉般的巨尾倏然将其整个人抽飞了出去,仅是一击便击穿大气、震出道道雷霆电芒。 “险些忘了还有尾巴。” 林天禄双腿落地滑行出百丈开外,依靠着蛮横腰腹之力强行稳住身形,凛然一笑,当即以更为惊世骇俗的速度冲锋飞掠,恍若闪电般反击一脚直接将再度抽来的巨尾生生踢开。 “索性……速战速决!” “咕唔?” 谷主似发出一丝闷哼,哪怕双手齐出,巨尾连打,但只见眼前这男子攻势非但没有丝毫停歇,甚至变得更为凶猛、那具看似瘦弱的身躯内仿佛酝酿着爆炸性的惊世之力,每一寸骨骼与血肉都压缩着足以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力量。 并非依靠所谓外物、也没有施展何强化自身的秘法而是最为纯粹的威猛蛮力、最为野性狂放的无匹之势! 轰隆轰隆轰隆! 似山岳挪移,引得天地剧颤震荡,转瞬间谷主已被轰退足有千丈之远,纤细蜂腰仿佛要被折断般越发弯曲后仰,轻咬朱唇,星眸之中闪烁起丝丝乏力苦闷,愈显疲态。 直至双手交叠挡在胸前,但仍被林天禄带着无可匹敌的凶猛威势一拳震飞击退,庞大身躯带着磅礴气浪轰然倒下。 哪怕巨尾仍要趁势反击般横抽飞扫而至,但也被林天禄早有预料般凌空一脚强行架开,甚至踩着巨尾倏然反蹬俯冲而下。 “……” 风浪渐止、余波平息。 谷主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发丝凌乱,双手无力地垂放在两侧,这具即便化作山岳之巨的庞大躯体依旧圣洁美艳,那白嫩耸山更是饱满如峰,宛若陡峭谷壑,随呼吸而起伏不定,曼妙完美的身姿妖媚撩人,恍若此世无双的魔性魅力。 而她此时正微扬起螓首,面色淡红地瞧向自己的硕大饱满之间。 林天禄站在其胸骨之上,捏紧右拳,生生停下了奠定胜局的最后一击。 轻吁一声,他很快收起架势,拱手一笑:“承让了。” 可话刚说出口,意识到双方之间言语不通,又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想试着再比划比划肢体语言。 “呵呵~” 但一丝温婉的轻笑声却蓦然响起。 虽声音颇为响亮,但嗓音绵密如丝、清冽透彻,听着丝毫不觉吵闹刺耳。 林天禄表情一滞,愣愣看着眼前展露圣洁笑容的谷主。 “天禄果然不负我期待,彻彻底底的赢了我。” “谷主?你、难道还能正常交流?” “刚才不行,如今已是无妨。”谷主轻柔笑道:“算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仪式’,天禄已将之轻松破解。我自然便能再度开口言之,无甚约束。” 林天禄听得一阵错愕。 “这言下之意是……” “亦算,永结之缘。” “……” 林天禄一时哑然,略作思索,便意识到刚才那番切磋并非心血来潮,而是谷主受‘一玄如意’驱动,想做出一番考验? 他不禁讪笑一声:“这还真是……简单粗暴。” “远古时代,崇尚的便是蛮勇。何人最具蛮力、何人便是一族之长统领万民。” 谷主笑意温和,柔声解释道:“而我大地母族乃女性为尊,以母为首。若要承认一男子地位与身份,没些勇武力气让人刮目相看可不行。” “原来如此。”林天禄无奈一笑。 这确实很符合远古母系氏族的…… 等等! 若承认了男子地位,将来又有何变化? 心念刚一浮现,谷主便嘤咛轻吟一声,撑起躺倒在地的酸软身子。 “唔!?” 林天禄险些被直接甩飞,来不及多想,连忙调整平衡。 可他刚想踏实脚步,立马意识到自己如今还踩在谷主的胸口上,脚下绵密软嫩。不禁嘴角一抽,这才意识到情况之尴尬。 “呵呵~天禄无需介意~” 谷主扭动蛇尾盘绕站起,浅笑着单手环捧住硕大峰峦,洁白无暇的嫩肉高山好似要将林天禄夹入无边肉浪之中。 其圣洁端丽的容颜上泛起柔色,玉手微拢,纤指伸到爆满高凸而起的软壑之间,仿佛宠溺逗弄般拨弄轻蹭了两下。 “先安心在我胸前坐下吧,不必害羞尴尬。” 谷主流露着慈爱温雅的飘渺笑意。 林天禄仰头望着近在眼前的绝美娇颜,哂笑道:“不知谷主如今还有何……” “机会难得,如今我得施展些神通,顺道让天禄好好品鉴一番。” 谷主一手抱胸,一手悄然伸至身前,随着星眸微眯,似有涟漪在指尖前方荡开。 “圣族域、月魂界,启。” 此方纯白之界倏然震颤了一下。 林天禄神色收敛化沉,惊讶万分地望着眼前匪夷所思的巨变如同洁白无尘的宣纸被涂抹上了颜料,道道异彩流光在前方自虚无中诞生、壮大,并迅速汇集成几乎遮蔽天幕的万丈霞光,似巧夺天工的神匠在操刀凿斧,飞速篆刻雕琢。 隐约间,一片恍若悬空漂浮的远古神岛赫然构筑显形而出,被万千溢彩光点所笼罩。 同时神岛之下山水浮现、植被茂密,转瞬间似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氤氲翠绿之色蔓延至天边。 林天禄看得惊叹连连,只觉此法当真绝妙非凡。 谷主垂下藕臂,悠悠轻吁。 旋即,她望着徒手间操控创造的无边生机,双眸闪烁异芒,抿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多亏了天禄,我如今才拥有了这等神力……这等足以摘星揽月、改天换地的本事。” “……” 林天禄讶色倏收,面色凝重地回望谷主。 其,原本出尘平和的笑意,已不经意间染上了邪魅诡异之色。 第四百零四章 浮空神岛,玄相秘境 这幅表情,可不像往日该有的模样。 林天禄思忖片刻,果断直言道:“谷主,你如今心中是何想法?” “我?” 谷主星眸轻眨,很快回以意味深长的暧昧笑意:“天禄可是担心我心生贪念、想仗着此等神威之能意图不轨?” “我看不穿谷主心中想法。”林天禄神色郑重道:“谷主如今也不曾向我表露心绪真意。” 时至今日,他遇见过无数人或妖鬼。 但唯独仅有一人,几乎瞧不出丝毫想法。 便是这位,谷主。 “往后,你总归会知晓的。” 谷主唇角笑意不减,语气轻柔道:“至少,我始终遵守着当初与你的承诺,决计不会入俗世争权夺势。 而如今得天禄之助,再现远古母族之能,亦能护得我临月谷万载安宁无忧,再不必担心会遭受何外敌侵扰。” 言至此,她哑然失笑一声:“想来是我刚才露出了些古怪表情?” 林天禄皱眉道:“谷主刚才那副笑容,可着实耐人寻味。” “应该是喜悦难平,心境不稳。”谷主抿唇浅笑道:“天禄无需多想,如今随我一同瞧瞧这浮空之岛如何?” “……好。” 林天禄迟疑着点了点头,正色拱手道:“我相信谷主手握惊天之能亦可稳守初心不改,赤子之心始终如一。” “临月谷种种变化,皆由天禄你带来,我自然听你的。”谷主眸光渐柔,温润淡笑。 与此同时,其身下似有云雾升腾凝聚,缓缓将其庞大身躯托举而起,朝浮空神岛漂浮而去。 …… 直至靠近岛屿,林天禄讶然发觉这岛上竟如一座缥缈神国,金石雕刻门庭殿堂,其势之巍峨广阔可谓惊人。这等磅礴威势,也仅有当初在万盛仙宗内瞧见过。 但不同于万盛仙宗的仙气盎然,这岛屿神国更显庄严神圣、仿佛超然于物外不可亵渎。哪怕是以谷主如今的庞大身躯落入神岛,竟亦渺小宛若凡人一般,殿堂石柱几乎高耸入天际苍穹,氤氲飘飘,恍若象征着此世圣权的尊贵宫殿。 “此神岛圣殿,乃是我等大地母族自远古时代建立起的殿宇,用以祭祀、亦是寝宫。” 谷主缓缓进入到圣殿内部。 林天禄打量两侧,就见走廊石墙上雕刻着极为神秘难测的壁画,似上古文字与图形纹案。 虽一时难以瞧出此间深意,但仅靠这等画卷之规模,便足以引得当世震惊不已,宛若连绵山脉般一望无际、磅礴大气。 “这些壁画,是远古时代的蛮荒人族,供奉我等大地母族所做。” 谷主轻启朱唇,娓娓道来:“其中有焚香沐浴、有宰割牲畜、祭拜礼祀,同样也有远古时代我等圣族抗击外敌、守护苍生之景。” 林天禄好奇道:“这远古时期……远在万年前?” “我知晓天禄心中困惑。” 谷主轻笑一声:“观一玄如意之藏,仙神共存之时代,与我等大地母族尚存的远古时代相较,尚且还迟了三千年。” “大地母族之传承,竟如此久远?”林天禄不禁面露惊诧。 “虽是久远,但最终也落得分崩离析之下场。” 谷主垂眸浅笑道:“至仙神时代,我等大地母族已十不存一、落寞萧条,再不复往日辉煌神圣。而前人同样无丝毫斗争厮杀之心,渐渐便淡出了万界诸族的视线,寻得一片世外桃源隐居不出。 而这座浮空神岛,便是当初远古之族建造而成的,为延续圣族血脉,是为唯一的栖息生存之地。至于外界的纷纷扰扰、厮杀争斗,我等大地母族不再有丝毫参与。” “只可惜,这万年期间屡遭迫害,日渐式微,直至千年前甚至被尽数剿灭残杀,真正还能算得上血脉传人的仅剩二人。” 谷主感慨般幽幽道:“万载风光,到头来只是过眼云烟,即便再辉煌神圣,也仅剩这一地残渣。” “这等辉煌文明能留存于世,已是一桩美事。” 林天禄观赏着各处墙壁上留下的壁画纹刻,不时惊叹震撼。 再望向正前方耸立如山的巍峨玉座,其后横列密布着上百名人身蛇尾的士兵浮雕,手持兵刃,气势如虹,恍若无坚不摧的神兵天将般威不可当、无坚不摧,尤胜千万军士。 少顷后,谷主已然来到了这座圣殿的中央。 她抬起蛇尾轻轻一敲地面,一根琉璃长柱自应声打开的地缝中升起。 随着手掌按在柱面之上,奇异荧光倏然自长柱内部亮起,化作错落有致的莹亮纹路迅速落入圣殿地底。 霎时,好似无数精密元件构筑而成的巨大堡垒,万千线路通道齐齐绽放光芒。转瞬间,整座圣堂大殿恍若自远古时代彻底复苏,轰鸣震颤不止! 咚、咚,咚! 林天禄面露惊色,隐约听见沉重闷响,连忙循声望去。 在瞧见来者后,顿时双眼大睁,屏息凝神。 圣堂四周的隧洞通道内,赫然整齐划一的行出成批士兵,竟与壁画之中雕刻的士兵几乎别无二致,玉体尽显、仅着皮革外甲,无比肃穆端庄。 而且这些士兵们无一不是姿容绝世秀气、兼具英武俊美,扭动身下蛇尾之际也感觉不到丝毫怪异渗人,反而浑然天成,甚是香艳诱人。 “这些士兵……” 但仔细一瞧,林天禄很快发现她们双眼皆空洞无神,虽有肉身,但也仅仅只是一具具驱壳而已。 “她们,都是远古时代的圣卫。” 谷主轻声解释道:“在万载前就已奉献出了自己的肉身,随这座浮岛圣殿一同沉眠,只为将来能再次奉命而战,为守候子孙后代肝脑涂地。 哪怕没有神魂心识,只需下达命令,她们依旧会是远古时代可挡千军万马的无双之士,奋战至最后一刻。” “……” 林天禄倏然收声无言,默默凝视着围拢齐聚四周的上百名士兵。 恍惚之间,仿佛能透过历史长河,窥见这些万年前的女子们在沙场上征战不休、亦为守护家园娇喝怒吼,奋勇冲杀。 虽为女子,但其体内迸发的勇气与热血,却丝毫不逊男子,甚至犹有过之! 心思闪烁之际,他神色庄重地朝士兵们浅拜行礼。 哪怕她们早已不在人世,但为保家卫国而捐躯奉献的士兵,终究值得敬佩和尊重。 “这些将士们若知晓万年后仍有人对自己行礼,想必心中也甚是欣慰。”谷主垂首望向被臂弯捧住的丰硕之间,轻笑道:“天禄,往后你亦能驱使指挥这些上古圣卫。” “我?” 林天禄微微一愣,心思急转,很快反应过来,不禁哂笑一声:“难道是之前与谷主的……” “你如今拥有足够的地位。” 谷主饶有兴致的扬了扬唇角,在百位远古圣卫的簇拥下继续前行。 而这一刻,她缓缓登上了巍峨玉座。 林天禄看着四周逐渐亮起光彩的王座玉台,只觉圣殿内气息愈发肃穆沉重,思酌片刻才低声道:“谷主,若登上王座,可要我先下来?又或是,你再穿上合适的衣物——” “天禄安心坐着便可。” 谷主抿唇浅笑一声:“至于衣物,穿上倒是无妨。” 话音刚落,就见圣殿金碧高墙之上似有灿金辉光洒落,宛若星辰豪光、奔流如川,直至在谷主周身交织成一袭纯金绣纹的尊贵仪袍,宛若金羽霓裳,束腰裹肩,似星河流苏般自臂弯垂落,点缀着无数金银坠饰自裙边叮铃作响。 仪态端庄圣洁、似母仪天下般的女王,婀娜前行之际更可称倾绝人间。 但展露绝世威仪的谷主,如今却噙着温润笑意,胸襟大敞,被金纱裹拢束起的丰硕巨物更为高耸饱满,敞开衣襟内几乎隆起惊人弧度,几乎要顶裂衣衫蹦出。 “咳咳咳!” 林天禄险些被嫩沟夹住,不禁一阵尴尬轻咳。 谷主垂眸瞧见,不禁调侃道:“天禄为何这般窘迫?” “早知如此,我刚才还是别提议穿衣了……” 谷主莞尔失笑一声:“总归会适应的。” 嬉闹之际,她已然来到王座前,略微侧身缓缓坐下。 眼中柔色不再,目光睥睨漠视着圣殿下方的瑰丽景色,迎着百名远古圣卫的侯立守护,不知不觉间,恍若数万年前的女王再度临世端坐于此。 仅瞬息沉寂,旋即整座圣堂都在轻颤震荡,仿佛欢庆着新主的到来,乃至浮空神岛都被无数异彩流光所晕染覆盖。 豪光万丈之间,在圣殿王座下方似有数团瑰丽光芒漂浮而起,宛若星罗密布的棋盘诸子纵横排列开来。 林天禄沉吟半晌,蓦然道: “不知谷主以大神通再现了这座浮空神岛、成了此地新主,之后又想做些什么?” “天禄刚才不曾直言,但我瞧得出来,或许在担心我会借此生了蓬勃野心。” 谷主轻笑一声,翻手朝前伸出: “不过,天禄可还记得,在来到此地前,我曾与你提及何事?” 林天禄略作思索,讶然道:“新秘境?” “没错。” 谷主展露着温和笑意,掌心间有异彩凝聚:“此方天地、连同这座浮空神岛,往后将会成为我临月谷的一片崭新秘境,供门下子弟们潜修历练。其中诸多再现于世的远古秘仪,亦能为我等带来更多修炼突破之机缘。 我与诸位长老们操劳一月有余,便是为了能构筑玄阵根基,将此界与后山裂谷相通。” 林天禄神色微怔。 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拱手致歉道:“看来是晚辈刚才胡思乱想了些。” 谷主闻言只是笑而不语,玉指轻点虚空,此界似连通外界,天地灵气再度循环起来。 林天禄疑惑道:“但,事后谷主该怎么办?” 这幅庞大身躯,在临月谷可没办法居住下去。 “此身只是以术法所化而已。”谷主对此早有所料,浅笑道:“待术法一解,自然能变回原样。” 她从王座中站起身,拂袖轻吟:“至于眼下,天禄可随我一同到神岛四周瞧一瞧。” …… 白光绽放,哪怕隔着几里地,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非同寻常的奇异波澜。 茅若雨脚步骤顿,惊疑不定地眺望后山方向。 “那里是……相公与谷主所在之地?” “闹腾出的动静还真不小。” 而引路在前的大长老微瞥一眼,很快随意招手道:“不用理会,他们二人可不会出什么事。暂不论天禄那匪夷所思的修为,谷主也绝非爱胡闹的性子,定是深思熟虑后才会行动。” 茅若雨闻言神色稍宽,轻叹一声:“只希望相公无事,璇灵丫头也能顺利复苏。” “如今,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大长老倏然扯住了她的肩膀,腾挪闪烁,宛若神速般穿梭至一座庄严大殿之中。 没有丝毫磨蹭废话,屈指连弹,不远处一扇石门骤然自行打开,两人也随即齐齐飞跃进入。 “哇啊啊啊?!” 茅若雨原本才刚洗漱完出了门,如今突遭‘变故’,已是被拽的晕头转向,惊叫着摔倒在地。 待意识勉强恢复些许后,她才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美眸慌乱轻眨:“这、这是……” “玄相秘境。” 大长老单手叉腰,仪态雍容地侧身望来,神色轻浮淡然:“你虽离开了临月谷多年,年少之时也只接受了基础修炼,但此地秘境之名,你应该有所耳闻才对。” “……” 茅若雨脸色发白,默默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双手。 玄相秘境。 她当初尚在谷内之际,确实有所耳闻。 传闻,此为谷内修为高深的弟子才可踏足。 而踏入此地者,将会遭受恐怖非人的折磨,能从玄相秘境中脱颖而出者,便成临月谷内门真传弟子,往后也能有机会离谷出山,在外界镇县短暂行动。 但要想通过玄相秘境,可谓极为痛苦艰险,稍有不慎…… 下场,或许与死无异。 “哼!” 大长老却蓦然冷哼了一声,面露讥嘲:“看来,你当真将此地秘境当成了人间炼狱?” 茅若雨神色不安,欠身低吟道:“奴家只是听当初的师姐们……” “说到底,还是那些丫头们太养尊处优。” 大长老轻佻一笑,摊手解释道:“其实这玄相秘境只是一处‘实战场’而已,由我等长老来负责试炼,能突破自身极限者,再踏入玄相玉池洗髓换血、脱胎换骨,才有资格修炼月衍秘法,唤本源妖相。” 茅若雨美眸连眨,迟疑道:“依大长老所言,其实并没有师姐们所传的如此骇人?” “若当真吃人不吐骨头,次次收尸,咱们临月谷还哪来的弟子,早已死的无人啦!” 大长老翻来一记白眼,无语道:“静云她们这些长老同样是这样走来,你何曾瞧见她们缺胳膊断腿的。” “这……” 茅若雨悻悻然地讪笑两声。 好像,确实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些。 稍稍平复情绪后,美妇这才有闲心打量起四周,发现玄相秘境好似山谷沟地,周围笼罩着虚幻不清的氤氲烟雾,化作一片圆状空地。 但除去二人以外,好像并无其他事物存在。 “大长老,不知您之前说要训练——” “按照寻常弟子的修为,踏入玄相秘境者,大多都未达赤魔境界。” 大长老长袖一拂,在浓雾中缓缓走出一具金铁浇筑而成的人形傀儡,面庞似人却又空洞,隐现令人倍感不快的阴冷气息。 “她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具傀儡手下逼迫出自身极限,将这些年来所学会的一切融会贯通。这样才有机会突破赤魔境。” 茅若雨微抿艳唇,迟疑道:“但奴家如今已至赤魔境,这样一具傀儡……” “当然,这具傀儡对你自然无效。” 大长老失笑一声,拂袖让傀儡重新退回雾内:“哪怕你再娇柔脆弱,只需施展阴术,便可将傀儡彻底击溃,起不到丝毫训练打熬的作用。 可以说,你这匪夷所思的修为进展早已彻底乱了套,未凝本源妖相就到了赤魔境,空有一身澎湃阴气、身子骨却与寻常幽鬼术者并无多少区别。” 茅若雨心下渐生不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反应倒是很敏锐。”大长老嬉笑一声:“你今日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拼尽全力战胜我的分身。” 分身? 茅若雨面色一凝,暗暗升起警惕。 虽是分身,但以大长老的高深修为,想来会相当艰难嗡! 一缕紫芒倏然在大长老伸出的右掌中迸发闪烁,宛若电流暗芒,很快在其身侧交织构成了一具女性身影。 这便是分身……么? 茅若雨当即提起体内阴气,目光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失神。 她与大长老相识不多,但也知其本性甚是诡异,如今这具分身……定然不好对付! “——呵!“ 但,一声冰冷低笑蓦然响起。 仅是声音,便令茅若雨瞳孔紧缩,娇躯宛若被寒风拂过般僵硬颤抖。 旋即,就见那具若隐若现的分身彻底凝实,化作与本尊几乎别无二致的妖媚女子,丰盈婀娜的媚体被玉色甲胄覆盖,勾勒紧绷出道道曼妙性感的浮凸曲线,背后利刃长尾盘绕扭动,紫发乱舞,缓缓抬起的冷艳娇容上满是漠然。 双方目光刚一交汇,茅若雨顿时呼吸一滞,心头警铃大作,只觉阵阵恐怖幻象仿佛在脑海中齐齐炸开! 绝对会……死! “寻常傀儡于你而言没有丝毫效果、而我若与你亲自交手,兴许还会手下留情,起不到多少效果。”大长老拂过粉唇,勾起一抹邪魅凛然的笑意:“所以,就由我的兵器幻化分身,与你一战。” “……奴家,会努力的。” 茅若雨死死咬紧下唇,强自镇定下来,勉强拉开迎战架势,阴术待发。 “很好~” 大长老笑着一摆手:“我在结界外瞧着,若雨你便尽力而为吧。” 话音刚落,其身影便如泡影般消失无踪,只剩其留下的分身缓缓舒展开身躯,面无表情地握了握双手。 茅若雨屏息凝神,额间隐隐生汗。 ——这道分身,修为实在深不可测! 当初在仙凤山上,哪怕瞧见蛮境的傀儡亦能勉强交手一二。可如今见这具分身,心间却根本提不起丝毫战意,别说是战而胜之,该如何从其手下勉强保得自身…… “你。” 霎时,这具大长老的分身蓦然张开朱唇,深邃冰冷的双眸直视而来:“名为,茅若雨?” 嗯? 茅若雨面色微怔,心生困惑。 怎突然问起这等古怪问题? 难道大长老施术幻化出的分身,并非由其操控、也没有其记忆? 但见分身问完话后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宛若一具令人心悸的冰冷人偶,她还是硬着头皮应声道:“奴家正是茅若雨。” “你,是林天禄之妻?” “……是。” “好。” 分身微微颔首,神色冷漠依旧。 旋即,其张开十指,倏然化作倒刺利刃,流转紫晶色泽,覆着野兽般皮膜外甲的纤长右腿高抬、踏落轰隆! 大地破碎,纵横沟壑赫然崩现,恍若天崩地裂之势。刹那间,森冷恐怖的无边杀意若澎湃浪潮般狂涌袭来,瞬间就将整片秘境化作猩红骇人的地狱之景! 茅若雨神色大骇,险些被震荡击飞,勉强稳住身形,再望向前方,心头顿时一片冰凉,面色惨白。 映入眼帘的,唯有苍凉死寂。 分身踏足于废墟灾土之上,血焰遍地燃烧,如同天降神罚,难以言喻的悚栗感涌向全身,只是一眼,便令茅若雨如遭雷击般呆滞在原地。 恰至此时,屹立于业火之中的分身螓首微斜,睁大诡异蛇瞳,渗人阴影覆面遮眼,好似地府之中爬出的九幽鬼魂,冰冷话语字字吐露:“——林天禄,是我的。” 她宛若阴冷毒蛇般吐出蛇信子,紫鳞在面颊旁隐现,森然低语道:“只,属于我。” 言毕,致命紫影刹那横掠腾挪,一闪而逝。刀锋利爪已然划出一道鲜艳血光。 第四百零五章 残酷差距,嬉闹善后 “唔?!” 茅若雨瞳孔紧缩,下意识后撤闪身,但肩头处已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茫然微瞥,点点鲜血在眼角处飞溅开来,心脏顿时为之揪紧。 ——好、好快! 刚才若非下意识的闪躲,这一击可能便要夺了她半条命! 这等匪夷所思的速度、甚至要比当初面对的蛮境傀儡更为恐怖! 心思急转间,茅若雨咬紧银牙,掐动印诀唤出数道月影锋芒,抬手御使操控,当即将正欲追击而来的分身强行击退回去。 伴随铿锵碰撞,其用以抵挡的双臂上弥漫起青烟。 滋滋滋…… 遥见分身手臂上被阴术锋芒斩出痕迹,茅若雨心头一喜。 ——有效! 自己从云姐姐处学来的阴术、再辅以月衍秘法,足以对这具分身起到效果! “这样一来,只需想尽办法维持双方距离,便能通过阴术——” 但在此刻,茅若雨的双眼却渐渐睁大。 因为,被逼退回去的分身,竟在一点点破碎消失。 “这、这难道是残影?但这股恐怖气息明明尚存……唔!” 茅若雨脸色急变,急忙旋扭蛮腰,拂袖展臂,拼尽全力再施阴术,无形重压顷刻碾过大地,将从后方袭来的分身强行凝固在原地。 “当真是幻象?!不对——” 美妇心头巨震,满脸骇然地望向一旁。 ‘大长老’不知何时已面无表情地侯立身侧,垂臂无言,唯有那瞥来的阴冷目光,蛇瞳缩放,仿佛已死死咬紧了猎物。 “糟……噗!” 一阵匪夷所思的冲击在胸口处炸开,几乎令茅若雨险些背过气去,直接被一击震飞,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打横落地。 “咳、咳咳咳……” 茅若雨脸色苍白地支起身子。 低头看了眼胸前几乎尽裂的衣衫,她只觉一阵心悸。 刚才,若非自己在危急时刻以阴气全力护住身躯,挨上这一击怕是要身受重伤。 “哈……哈……” 她用力深呼吸两口气,再望向缓缓朝这边走来的分身。 其身上的气势依旧恐怖异常、双足所踏之地皆燃起猩红业火,难以估量的阴气几乎化作实质,在其背后幻化出无比巨大的大魔虚影。 阴影之下,一双阴森恐怖的蛇瞳眼眸死死凝视而来,仅是目光,就仿佛要将神魂都为之冻结石化! 但 茅若雨此刻心间困惑更生。 她略显吃力地重新站起,沉声直言道:“你,并非大长老随意用阴术唤出的虚假分身。” “我、是兵器。” ‘大长老’伏低性感娇躯,好似蓄势待发般弓起美腿细腰。 兵器? 茅若雨抬手施术治愈着肩头伤势,低吟道:“但你刚才那番话是何意?为何因奴家是天禄的妻子,你便要喊打喊杀,为何天禄又只属于你一人!” 只是话刚说出口,她不禁抿紧朱唇,心底泛起一丝忐忑不安。 此言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了些,若惹其暴怒失控,自己还能否 “为何?” 但,‘大长老’的攻势却蓦然一顿。 她微抬冰冷蛇瞳,阴沉道:“因为,林天禄是我的‘猎物’。” “简直……” 茅若雨呆愣一瞬,没由来也升起一丝恼意,柳眉紧蹙,愤懑不平地再掐动印诀。 “莫名其妙!” 相公他何时成了这诡异女人的猎物! ——咔嚓! 爪影刹那撞击在刚构筑好的屏障之上,裂纹如蛛网般炸开。 茅若雨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正要施术反击之际,耳畔却蓦然传来一丝风声。 嘭! 美妇娇躯宛若炮弹般横飞而出,一路摔在了十几丈开外。 ‘大长老’收回高抬右腿,面无表情地再度迈出脚步,鞋跟哒哒作响。 “不对。” 而在其身旁,两道模糊虚影化作流光,飞回其体内。 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芒,似是自语呢喃:“并非‘猎物’,他是我的……‘食物’。” 遥见其趴伏在地连连闷咳,‘大长老’只是面无表情地再亮出十指利爪。 ——嗡! 但在这时,澎湃阴气自美妇体内迸发,流光四溢,恍若化作漫天飞舞的晶莹冰雪。 而原本还难以起身的茅若雨很快浮现漂浮而起,双臂一展,丰腴身段被道道清冽水光萦绕,丝薄纤纱裹身摇曳,仪态妖娆却又出尘圣洁地飘落回地面。 足尖轻点,裙纱荡漾,仿佛有一圈涟漪自地面溅开,以至杀意澎湃的战场倏然一静。 洁白雪发随顾盼飘扬,瑰丽眼眸已然化作一片沉寂,不容置喙的低吟道:“相公可与你无关!“ 寒光蓦然一闪,恍若水光熠熠。 ‘大长老’神色淡漠地略一侧身,水光几乎擦着胸前硕物划过,在大地上撕扯出一道细若薄翼的痕迹。 “别想再躲!”茅若雨冷颜娇叱,拂袖一挥,身侧以阴气凝聚出道道水光涟漪,似化作数十道微不可查的细密锋芒,从四面八方道道斩出 咔嚓! 利爪一扫,一道水光直接被随手击碎。 点点碎屑在两人视线中飘散飞溅,一人漠然如初,一人已是面露愕然。 ‘大长老’双臂几乎划出残影,以滴水不漏的恐怖反应将数十道水光尽数击碎撕裂! 旋即,其毫无滞涩地踏步一闪,几乎瞬间跨越十丈,纤细身段爆发出匪夷所思的矫健敏捷,修长美腿宛若战斧般横扫而至! “这种纯粹的攻势——” 茅若雨双眸眯起,足尖轻点地面,同样身化水流急速闪烁腾挪。 二人一前一后在秘境中来回穿梭追赶,战势凶猛,不断有阴术交锋碰撞,炸开阵阵惊人波涛,恍若一红一蓝两道幻影交织缠绕,或分或合,激烈撕扯出漫天碎光。 …… 随着二人手掌碰撞,爆散开的气浪将双方齐齐震退。 茅若雨踉跄两步立稳身形,捏紧隐隐作痛的右手,丝毫未露怯色,眼神锐利地凝视对方。 但,久战半晌,她渐渐感觉出了一丝异样。 ‘大长老’仿佛放弃了进攻般垂下双手,扬首轻吁一声。 “这是何意?”茅若雨心下古怪,但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双方虽能勉强战至平手,可她的所有攻势亦伤不了对方分毫。 贸然出手,只是徒劳无功。 得想想法子,击破其身上的古怪皮膜甲胄,只要将此甲洞穿,尚还有一战之机。 “蝼蚁。” ‘大长老’蓦然轻启朱唇,冷然低语出声:“我玩腻了。” 茅若雨面色微变:“你说什——” 可话音未落,就见‘大长老’右手虚握,伴随铿锵剑鸣,血光四溢,一柄布满狰狞利齿的蛇腹剑赫然显现而出! 剑柄犹如活物般蜿蜒缠绕至纤臂之上,剑槽内紫芒闪烁,每一根利齿、每一片锐鳞都在微微颤动,好似与‘大长老’一样在缓缓地深呼吸着。 “这是……什么?” 茅若雨心下泛起强烈的不安感,脸色冰冷如霜,贴身飘荡的烟纱四周浮现出道道凝结冰晶,全神贯注地以作警惕。 但刹那间,剑影一闪。 “唔?!” 茅若雨眼神陡变,踉跄着后仰蜂腰避开了横扫剑芒,一缕丝纱已被削成了两截,自面颊旁飘落。 正欲闪身躲避之际,脚踝处仿佛被某种滑腻之物死死缠住,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猛地一扯,眼前视线一阵天旋地转。 “嘎啊?!”喉咙处传来一阵钝痛,不禁发出一丝古怪闷哼。 茅若雨勉强睁开双眼,却愕然发现自己已被‘大长老’牢牢抓住了脖颈,顺势凌空提起。 刚、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那蛇腹剑之威?还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某种诡异幻术? 心思急转,美妇咬牙抬起双臂,刚想施术反抗,肩头处却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仿佛有冰凉液体注入到体内,眼角微瞥,骇然瞧见竟有两头细蛇攀上脖颈,狠狠咬在了肩头。 糟糕、手臂愈发酸麻无力,根本提不起力气 ‘大长老’神色冷漠地捏紧右手,但耳畔似听见了远方传音,动作倏然一顿。 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左手,一掌直接轰入其胸腹之间。 “……” 茅若雨倏然美眸圆瞪,娇躯如触电般紧绷蜷曲,腾空美腿踢蹬僵直,秀足猛地弓起。 寂静一瞬,美妇的耸峰肉臀猛地乱颤一抖,沛然劲气几乎破开其背后衣衫,化作煞气狂风汹涌呼啸,满头银发胡乱飞舞飘散。 ‘大长老’收回左掌,再欲攻击,却感到右手中迸发出一阵斥力,强行挣脱开了束缚。 “咳!” 茅若雨强忍剧痛,面色惨白地踉跄后退,青筋迸现的双臂强行抬起,澎湃阴气似狂乱爆发,排山倒海般的凶猛攻势倏然倾泻而出! 面对绝地反击般的凶猛一击,‘大长老’只是抬起右手,蛇腹剑再度寸寸凝聚显现。 “徒劳。” …… 半柱香过后。 秘境之中,战况已静。 早已化作一片焦土的崩裂废墟之上,‘大长老’完好无损地屹立于此,神色冷漠如初。 而在其身侧,则有一道曼妙倩影被根根荆棘般的倒刺剑刃缠绕全身,倒提单足拎在了半空,无力憔悴地微微摇晃。 原本水色典雅的裙袍已然支离破碎、白丝勉强勾连着丰腿,蝴蝶发饰束起的银丝雪发如瀑般倒垂散落在地,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痕,可见战况之惨烈。 “……” ‘大长老’将其提起到身前,端详其俏丽容颜。 原先清冷肃然的倾世娇容,如今已被苍白之色取代,冷汗淋漓,哪怕昏迷不醒,依旧还流露着我见犹怜的柔弱痛楚。 即便其如今仪态狼狈不堪、身姿更被荆棘拉扯成怪异姿势,肉嫩右腿无力歪垂敞露一旁,但仍让人忍不住想将其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沉默半晌,‘大长老’微垂眼帘,自语低喃道: “很坚韧。” 哪怕已遭受足以令常人崩溃的痛楚,其依旧未曾倒下,竭尽全力鏖战不止,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精疲力竭、手段尽出后才彻底昏厥。 ——让人,有所改观。 平日虽养尊处优,但其血性亦尚在。 “只可惜,虽有诸多奇遇、绝世天赋傍身,但终究是修行时日太过短暂。” 大长老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废墟之上,拂袖一挥,其分身很快化作紫影长剑飞回至掌心,将之一口吞入檀口。 “呼~” 大长老顺势伸手将坠下的茅若雨一把抱入怀中,低头瞧向其苦闷神色,不禁失笑道:“丫头,这段时日可得更勤劳刻苦些,将你缺少的基础与历练一一弥补回来才行。 空有修为与天资,当真只是样子货啦,实在是暴殄天物。” “咳、咳咳!” 茅若雨蓦然闷咳两声,似悠悠转醒,无比虚弱地抬了抬眼帘,眼神恍惚茫然:“大长老……” “恢复能力也当真惊人。” 大长老赞叹道:“或许再用不了多久,你便能激活血脉学得本源妖相,为你开拓出通往蛮境之路。一旦迈过此境,以你天资便能真正一飞冲天、再无丝毫阻拦可言。” 丝丝缕缕的水色光晕在娇躯上散开,茅若雨仿佛变回了往日身姿气质。 但她略一动弹,似牵扯全身伤势般倒吸凉气:“好、好疼!” “疼就好好忍着。” 大长老蓦然道:“你可知晓当初白馨为何对你如此耿耿于怀?” 茅若雨神情微愣,吃力道:“为、为何?” “年轻一代,以你天赋最佳,其次之。这玄相秘境的常客自然也是她。” 大长老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她便是怀揣着对你的思念,一次次在此地经受刻苦磨练,每一日都要遭受如你今日一样的痛苦。 她没有像你一样与天禄相遇、奇遇不断,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直至日积月累突破瓶颈。 或许,在曾经的她看来,便是因为你无缘无故离开了临月谷,这份折磨才会突然落到了她的头上,经受这一天天的痛苦折磨。” “……” 茅若雨脸色愈发苍白,默然无言,颤抖着咬紧了下唇。 “当然,她如今已是长大了,还不至于胡搅蛮缠强加责难。但与你重逢相见之际,心里定然颇感苦涩复杂。” “是奴家当初……太过任性。” “后悔之言就不必多说了。” 大长老轻笑一声:“往后再更加努力吧,让我再多刮目相看几分。至少,得拿出些师姐的样子,让白馨那个小丫头心里舒坦些。” 茅若雨喘息几声,微微颔首。 但她很快调匀了呼吸,沙哑低吟道:“大长老刚才施展的分身……并非虚影残像。” “不错。” 大长老柳眉微挑:“是我突破蛮境桎梏后修炼出的秘法,祭炼圣器所得,亦是分魂之能。” “如此说来……” 茅若雨勉强扯起一抹笑意,美眸半睁,心底不服气般揶揄道:“您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平日藏在心底深处的真心话?” “……” 大长老倏然失声无言,眼角微抖。 “看来,奴家算说对了。”茅若雨虚弱一笑:“没想到,大长老竟是这样看待相公的,着实出乎意料。” “只是那半身胡言乱语而已。” 大长老轻哼一声:“你若再多嘴,小心再吃些苦头。” 说着,她飞身一跃,拨开云雾,迅速腾挪至远方的一片青色湖潭旁。 茅若雨有些吃力地回眸一瞥:“这是……” “用来脱胎换骨的灵泉。”大长老随意道:“不过你这丫头已是天资绝世,肉身底蕴非同凡响,无需再借灵泉之能,你欠缺的只是一份契机而已。 如今,只是让你进灵泉中滋补身体,早些恢复伤势。” 话音刚落,她当即甩手一抛。 茅若雨惊叫一声,直接摔进灵泉池水,略显慌乱地重新扑腾探出水面。 “嘶——” 但她刚想出声抱怨,骤然感到冰凉舒适之意自肌肤渗入体内,原先全身各处的钝痛酸麻皆在好转。 “你知道,为何今日修炼是我来负责,而不是让静云来帮你么?” 大长老背负双手,笑眯眯地俯身至湖潭旁:“如果是静云,又怎舍得你大吃苦头。你们母女若来到此地,别说修炼,怕是得执手坐在亭间喝几杯香茶、聊聊诗书字画打发时间了。” 茅若雨哂笑一声。 此话确实无力反驳 “至于今日修炼之事,你大可以告诉静云和天禄。” 大长老轻抚朱唇,勾起一抹兴致盎然的邪笑:“我倒想瞧瞧,他们的宝贝娘子和女儿被我欺负一顿,会露出何等神情。” …… …… 午阳明艳,已是日上三更。 而在清幽寂静的庭院内,却蓦然响起一连串的软肉拍打之声,似有水嫩飞溅。 仔细一瞧,便能看见两道身影恰在走廊间。 ——啪啪! 原本还神气高傲的大长老,如今宛若牝犬般姿态撩人的趴伏在走廊长椅上,娇躯不住地轻颤抖动,随着身后戒尺接连落下,喉底发出微不可查的婉转呜咽,娇媚万分。 “唔、唔唔唔……” 大长老面色通红地埋首臂弯,芳心连颤,难以言喻的羞愤之情不断涌上心间。 但感受着背后火辣视线,即便几度失声叫喊出声,她仍捂住嘴唇生生将之咽下,不愿再丢更多脸面。回想不久前刚刚亲口说出的话语,再想到自己如今竟这般丢脸,实在是 直至莫约半柱香后,不断施以惩罚的木尺才放到了一边。 “哈、哈……” 大长老险些瘫软倒下,双眸几乎满溢水光,面若桃花般娇艳,浑身绵软地翻了个身,心有余悸般瞧了眼戒尺。 她这才似羞似恼地回眸瞥来:“如今,总算是出了气吧?” 林天禄面色肃然,俯视沉声道:“下次还敢胡作非为么?” 不久前,他刚离开神岛秘境,便感觉到自家娘子气息不稳,急忙赶来相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哪怕已听完来龙去脉,但仍是心中气愤,暗恼怎得这般自作主张,丝毫不顾安危。 感受着臀瓣上的火辣刺痛,大长老羞赧万分地躲开目光,声音愈发微弱:“不、不敢了。” “还意图对后辈弟子动粗吗?” “往后不会再……这般粗鲁。” “你,能有所反省就好。” 林天禄无奈一叹,难得涌现的脾气也渐渐平复。 上前将其从长椅上搀扶起来:“谷主的提议虽是难堪了些,但今日略施小惩,希望大长老能引以为戒。” 大长老面颊通红一片,浑身仿佛没了力气般绵软,刚被搀扶着要坐起身,臀瓣上顿时传来一阵匪夷所思的刺痛,差点令她尖叫出声,只能瞪着水光闪烁的美眸,无声表达着心中羞怒。 明、明明只是一根普通戒尺,怎得这小子打来……当真快将她的屁股生生打肿了两圈,酥麻疼痛难当! “其实,若要何修炼之法,我倒是能帮忙一同琢磨试试,或许用不着如此艰苦辛劳,整日要打生打死的。” “此事……哪有你说的如此简单。” 大长老微抿朱唇,小声道:“蛮境之前或许还能以阴气积累提升,但在此之后,可没那么轻松。”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 林天禄神色再度凝起,严肃道:“大长老先将那位‘半身’唤出来吧。” “半、半身?” 大长老略一呆愣。 旋即,她顿时打了个冷颤,颤巍巍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惴惴不安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不必害怕,我不会再动粗惩戒。读书人亦懂得点到为止。但——” 林天禄拂袖一拱手,正色凛然道: “我得与大长老的‘半身’好好说叨说叨这当朝的二十四卷律法严规才行!若不从头到尾说完十遍,让其倒背如流、铭记在心,今日大长老哪里都休想去!” “……” 大长老表情无比僵硬,心头咯噔一声,颤抖着回首望向院内凉亭。 谷主与茅若雨二人正坐在亭内,一同品茶休憩,同时谷主也在帮忙治愈美妇早已好得七七八八的皮肉伤。 而二人似感受到了哀求目光,齐齐侧首望来。 茅若雨粉舌微吐,缩了缩香肩,流露出几分讪笑,表示爱莫能助。 难得相公这般发火生气,她自然不会从旁阻挠。况且,其虽一反常态,但此呵护体贴之举亦令她心中有些甜蜜幸福。 而谷主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遥遥举杯一敬:“无泪,机会难得,可得好好学习,定会有所收获成长。” 大长老:“……” 第四百零六章 引劝向善,美妻双全 临至夕阳渐落,晚霞映照。 程忆诗端着一碗热腾甜粥来到凉亭内,美目含笑,饶有兴致地后打量着端坐于亭内的倩影。 她虽刚醒酒起床,但已听闻了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瞧见这位高深莫测的大长老吃了瘪,心间莫名有一丝奇妙暗喜。 “大长老,还是先填填肚子吧。” “嗯?” 大长老停下手中毛笔,微瞥望来,有气无力道:“你这丫头来的可真早,我以为你们得入夜才能醒来。” 见其一副打蔫模样,程忆诗强忍笑意,掩唇道:“昨晚妾身喝的酒水不算太多,自然还算清醒。 只是不料,大长老竟趁家中诸位入睡休息之际,因爱生恨、心生嫉妒,公报私仇偷偷欺负了若雨这天真妇人一顿。” 大长老听得眼角一阵抖动,扶额叹息道:“我还不至于跟你们这些后辈争抢——” “与大长老开个玩笑而已。” 程忆诗狭促一笑,话锋骤转:“先喝了这粥水,再继续抄写经书吧。” “好~” 大长老有些哭笑不得,端起瓷碗品尝一口。 ……味道,还不错? 她舀了舀粥水,心间倒没什么郁闷不快。虽然被谷主从旁撺掇着挨了一顿羞耻惩戒,但除此之外,就是坐在此地安静看看书、抄写几篇修身养性的经典诗文,还算颇为悠闲惬意。 不如说,她心间亦知晓林天禄并未当真怒火冲天,只是稍有些抱怨罢了。 不过 “大长老的那件兵器‘姑娘’,倒是颇有些意思。” 程忆诗笑吟吟道:“刚才妾身路过书房,恰巧瞧见夫君正与那位姑娘端坐屋内,手捧书册一教一学,当真成了私塾先生似的,教的分外起劲。” 大长老神色古怪,默默喝了口粥。 那件兵器,算是圣器诞生的生灵,亦算她魂灵分化所成。 可以说,那件兵器已成了她的身体一部分。 只是,魂灵初分、尚且如初生婴孩一般‘纯粹’,脱胎源自于煞气的魔魂、化作渴望杀戮与嗜血的魔兵,自然是不存在所谓怜悯、善良、亲切之类的情绪和想法。 她亦清楚,自己修习秘法千年所造就的本性,定然是凶残冷酷“之前听若雨说,那兵器姑娘气息恐怖如渊、出手狠辣残忍,妾身还听得有些心惊胆战。” 程忆诗轻点着白皙下颔,笑眯眯道:“只是刚才亲眼一瞧,那位兵器姑娘分明乖巧的如同未出阁的邻家少女一般,促膝正坐、目不斜视,听得夫君念诵几句,她还会相当认真地跟着一起念上几句,瞧着跟温顺家狸似的~” “……啊?” 大长老差点把嘴里的粥水喷了出去。 “妾身离开前,兵器姑娘似瞧着正试着动笔写字呢~”程忆诗抚掌轻笑道:“说不定再过几日,兵器姑娘就能学会读书写字啦~” “我……” 大长老表情有些僵硬。 天禄这小子,是想对她的兵器做些什么怪事啊! …… 书房内。 林天禄神色庄重,撩起衣袖帮忙研墨,不时端详打量着面前的艳丽女子。 化作人形之后,这柄兵器的外貌容颜几乎与大长老完全一致,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但不同于大长老的灵动神情,此女脸色至始至终都无比冰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似一具肉身傀儡。 但正因无心无情,才如一张纯净白纸。 经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深入交流教导,其如今已从最初的冰冷无声,开始懂得认字、写字,一些较为浅显的书卷亦能理解。 “——很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你做的不错。往后再回去好好熟读这几本书,对你之成熟更有诸多好处。” ‘大长老’放下毛笔,面无表情地将三本书册接过,模仿着之前被教导的礼仪,缓缓低头行礼。 “切记,你虽为兵器,但有心有灵,亦是大长老所持的兵刃,务必要当好这临月谷之表率,成为谷内弟子们人人尊敬的好榜样,切莫滥杀无辜、粗野残忍。” “不能,下手果断?” “待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自然是倾尽手段将之铲除,不可有丝毫迟疑和仁慈,更要懂得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林天禄严肃教导道:“但对良善之人,不可随意胡乱出手。面对一些错综复杂的案件,更不能轻下判断,需三思而后行。 当然还有今日之事,若雨是临月谷之弟子,亦算你的后辈。虽有历练突破之缘故,但也不能当真下了死手。” 言至此,他继续沉吟道:“不求你当真变得如大家闺秀般温文尔雅,但至少得学会掌控你的煞气与杀心,学会收敛这股恶意。待你能将这股情绪收放自如,作为兵器便能更上一个台阶,而不是一件纯粹用来厮杀的‘凶器’。” “……” ‘大长老’面无波澜,蛇瞳双眸直勾勾地盯来,一刻不眨。 林天禄不曾闪躲目光,坦然平静地与之对视,轻声道:“你可有名字?” “我名‘刹神’。” “很是霸气的名字。” 林天禄渐渐放缓了语气,平和道:“这刹神之名,想来临月谷先贤本意是想让你成为迎击外敌、斩灭恶徒的镇门利器,亦有不屈不挠、反抗诸天仙神之意。可若成了挥向同胞的凶器,这刹神之名着实蒙了尘。” 刹神蛇瞳缩放一阵,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好。” 林天禄这才重现笑意:“如此,就回去吧。待读完这几本书,你若心中仍有渴求,可以再来寻我讨要其他书册,我也能为你一一答疑解惑。你若能懂得更多的道理、知晓更多知识,相信往后也能为大长老带来更多的帮助。” 他又哂笑一声:“你既与大长老融为一体,你可算得她一道魂魄,本就了解甚多。” 刹神沉默片刻,悄然探身上前,将脑袋伸了过来。 林天禄愣了一下:“你这是……” “我瞧见过的。” 刹神面无表情道:“你在教完华舒雅之后,都会揉一揉她的头。” 林天禄听得有些哑然,不禁失笑,依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果然就是‘大长老’。” 她们二人心神相连、记忆共享,可以说本就是同一人。 只是祭炼圣器后化作分魂,才有了各自不同的性格秉性或者说,眼前这刹神便是大长老凶狠残忍的阴暗面,以圣器为容器被引导了出来。 “呼——” 刹神朱唇微动,仿佛在轻轻吐气,感受着头顶处的温暖触感,古井无波的双眸似荡起一丝涟漪,就连一直都冰冷无比的面庞似乎都有了几分软化。 但在这时,她突然双瞳骤凝,仿佛遇见了无比可怕的强敌般死死瞪视而来。 林天禄略感诧异,但很快意识到这狠厉目光并非看向自己,而是…… 他伸手摸索到了胸口,将古朴断剑取了出来。 “唔!” 刹神如临大敌般后缩身子,似咬牙切齿,露出了锋利獠牙,双目猩红地起身戒备。 林天禄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连忙遮掩了一下断剑:“可有感到何不适?” 紫光骤然闪烁而起,刹神再度化作修长瑰丽的紫晶玉蛇之姿,仿佛化作一抹闪电般飞射而来,张开獠牙直接一口咬在了剑柄上。 嘎吱嘎吱嘎吱 林天禄下意识将断剑松开,很快满脸古怪地看见刹神团团围拢躯体,将断剑死死夹在身体之间,全身紫晶鳞甲扇动,仿佛有上百道锋利兵刃在撕扯着断剑,更是将剑柄啃的嘎吱作响。 但见古朴断剑上突然迸发出一缕异芒,冲击倏震,强行将刹神震退了出去,倒旋着落回到了林天禄手中。 “嘶嘶嘶——” 紫蛇眼神阴冷地凝视着断剑,嘶鸣不断,但沉默片刻后似乎也压下了冲动。 林天禄面露微妙困惑之色,上前半跪在地,好奇道:“姑娘刚才为何突然动手?这柄断剑,难道对你有何特别之处?” “嘶嘶……” 但紫蛇似乎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瞥了眼被重新收起的断剑,目光再度回归平静淡漠。 “……” 它略微扬起精巧蛇首,张了张嘴。 见其这幅举动,林天禄心有所感,不禁莞尔一笑,再度将手指伸出,凝聚起灵气。 旋即,就见刹神再度颤动着蛇信子贴近上来,分外轻柔小心地来回舔舐,仿佛浑身鳞甲都流转其瑰丽异彩,缓缓沿着手臂一圈圈盘绕上来,蛇首更是将半截手指吞下埋入,啵啵吮吸不断,带来连绵不绝的冰凉触感。 嘬动灵气之际,紫蛇双瞳亦在暗中瞧向其胸膛,冰冷目光之中隐含挑衅之意。 …… 茅若雨舒展着已然恢复的身子,准备到书房外瞧一瞧。 想来相公与那位兵器姑娘,应该相处的还算 “嘶嘶嘶!” 一抹紫影在书房门前闪过,吓得美妇掩唇惊叫一声,下意识后退几步。 旋即,她很快瞧见一条紫色长蛇沿着走廊匍匐爬行而过,高翘蛇尾上还卷绕着几本书册,瞧着分外古怪。 而视线刚一交汇,紫蛇倏然停滞在原地,扬起蛇首。 茅若雨没由来感到一阵紧张忐忑,抿紧朱唇,下意识捏紧双手。 “……” 但片刻后,紫蛇微微垂下了脑袋,仿佛道歉般吐了吐蛇信子,这才慢慢悠悠地带着书本悄然离去。 茅若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目送其离开。 “这条蛇……难道就是之前那件兵器?” “她瞧着似乎更适应蛇躯的姿态,而非人形。” 林天禄很快从书房内探身而出:“若雨,身上可还有疼痛不适的地方?” “啊……奴家已是无碍啦。” 茅若雨连忙回身,抚了抚衣裙,温润一笑:“那秘境内的灵泉确实效力非凡,只是泡上一会儿便没了疼痛。而且谷主还相当贴心地帮我施了药,现在浑身都充满力气,再与人交战切磋一场也无妨的。” “倒是能瞧得出来。”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滑嫩脸蛋:“不过,往后可不能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茅若雨娇颜微红,思酌片刻,还是小声道:“天禄其实不必太过怪罪大长老,毕竟此事也是奴家自己同意。为了能让修为更进一步,往后不至于拖了后腿,成相公你整日需要照顾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林天禄温和一笑,拉起美妻的柔夷:“与妖鬼道界内诸多势力牵扯越深、名声越显赫,往后自然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接踵而至。有人报以善意而来,自然也会有仇家上门滋事。他们知晓我修为高强不好对付,想来目标便会转移到你们身上。” 茅若雨眼帘微垂,神色隐含忧虑。 这番话,确实是她这段时日以来一直藏在心底的不安。 正因害怕自己会成了不轨之人用来要挟天禄的把柄累赘,她才会想尽可能提升修为、让自己不那么脆弱无力,每次遭遇危险都只能任人鱼肉宰割。 自身强大与否,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在意过。 若当真渴求什么强大实力,当初她就不可能会离开临月谷,独自一人在外流浪。 只是 正因如今有了家庭,她才不愿让这份幸福从指间溜走。 哪怕如今要多吃些苦头、多受些伤,总比往后悲痛离别要好。 “——若雨,看着我。” 林天禄蓦然收敛了笑意,神色郑重。 茅若雨轻咦一声,略显茫然地挑起目光:“相公?” “你,不必勉强自己。” 林天禄语气肃然道:“若是为了不给我添麻烦,就强迫自己去打熬历练,此举大可不必。 于我而言,那些所谓虚名皆可抛弃,我们夫妻甚至能寻得一处无人知晓的山野荒林住下,靠男耕女织同样能安稳生活下去,何必整日忧心忡忡。” 茅若雨面色茫然,讷讷道:“但、但是……” “有我与玥儿她们在,不会出事的。” 林天禄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哪怕若雨你只是一介寻常的农家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更不通丝毫阴术手段,我亦能护得你一世无忧、无需担心有何居心叵测的外敌胡作非为。” 茅若雨闻言微抿朱唇,眼神不自觉闪躲开:“如此说来,奴家还得让相公劳心分神……” “我是你的相公。”林天禄干脆捧住其娇媚面庞,沉吟道:“守护自家的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何须自责不安。” 言至此,他还是流露出一丝笑意,勾了勾美妻的挺翘鼻梁:“你啊,还是太爱操心照顾人。不仅连家中一日三餐、家务琐事尽数揽下,就连修炼之事都想极尽所能,将我们一家人都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若当真事事都让你操劳挂心,我这当丈夫的,可当真要被你宠溺成了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穷酸恶书生了,往后哪还有脸面去教导那些未上门的学徒子弟。” 茅若雨略感羞涩,眼波流转,软糯道:“奴家其实也没那么的……” 话虽如此,但她如今亦不知该如何反驳。 “所以,若雨你偶尔放松一会儿也无妨。” 林天禄笑着说道:“当然,你如果还想修炼至高深境界,我将来也会尽量帮你琢磨出一套轻松休闲些的修炼法子,让你足不出户、无需厮杀鏖战,亦能有丝毫不弱于他人的修为。” “诶?” 茅若雨顿时睁大双眼,喃喃道:“竟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林天禄只是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 “你觉得,天下间会有这等怪事吗?” “……” 茅若雨顿时哑然。 正如相公所言,这世间最恰当的例子,便在自己面前。 “所谓修炼长生,又不只一条道路。”林天禄面露感慨之色,耸了耸肩膀:“与天斗、与人斗,斗到最后哪怕修得长生,怕是也早已一身疮痍、狼狈不堪。” 谈笑间,他仿佛变魔术般从掌心中取出一朵纸花,轻笑一声:“说不定,念念书、弹弹琴亦能修得长生不老。即便是折个纸花,只要心诚所致,兴许都能有一位纸仙诞世。” 茅若雨接过纸花,不禁莞尔嗔笑道:“修炼之事哪来这般儿戏。” 话虽如此,但美妇很快闭上了眼眸,悠悠长吁一声。 旋即,她轻眨瑰丽美眸,拢发温柔道:“奴家听相公的,不再强求修为高低与否。往后也会量力而行,不再去做这些危险之举。” 林天禄垂首与其亲吻了一下,瞧着其娇艳红润的面庞,再度牵起其右手,温和道:“心中有何忧虑不安,切记不要瞒在心中。既然共结连理,往后自然是携手共进、互帮互助,共同度过诸多难关。” “……嗯。” 茅若雨放心酥颤,不禁拥入怀中,扬起丝丝甜蜜笑意。 “……” 但温存片刻后,美妇脸颊愈发红艳娇润,略微抬起水眸,似笑非笑地抿起朱唇:“相~公?” “咳咳咳!” 林天禄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只是男子的正常反应而已,毕竟若雨你实在是风韵诱人。” 得天独厚的完美胴体拥抱在怀,感受着紧贴而至的饱满圆润、双手扶腰之际所带来的纤柔曼妙,此世间又有何人能抵挡这等性感风情? “相公倒是丝毫不掩饰心思。” 茅若雨虽羞涩难当,耳廓发烫,但还是眯起水润美眸,狭促笑道:“看来,自从到了临月谷,相公体内可是积攒了不少‘火气’。群美环绕周身,是常人艳羡万分的无边艳福,亦是相当煎熬难当的苦修呢~“林天禄挠了挠脸颊,讪笑道:“还是若雨懂我心思。” 自从遇见谷内诸多长老,这‘压力’可着实是大了些,以至于他近些时日连些爱瞧的小本子都没看的机会。 毕竟,这谷内莺莺燕燕可着实活色生香,修得月衍之息,诸女一举一动便带着足以勾人心魄的妩媚春情,一颦一笑都似柔情蜜意,更盛千万春宫书卷画册,更遑论如此数量茅若雨宠溺一笑,踮起足尖凑近至耳畔私语了几声。 旋即,她脸色羞红艳丽地缩回身子,含羞带怯般垂下螓首,唯见其袒露香肩都泛起红润之色。 林天禄暗自失笑,轻拍了一下美妇丰腴圆润的翘臀,引其小小娇嗔一声。 “先去照顾照顾舒雅吧,待会儿为她再准备一份醒酒汤,我还有件事需要去找七长老一趟。” “……嗯,奴家明白。” 茅若雨羞涩轻吁几声,嗓音柔媚道:“记得要将璇灵那小丫头,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这是自然。” 林天禄略微正色,颔首道:“诸多准备尽齐,已是万无一失。” 第四百零七章 两意相隔,惊世诞生 夜色渐深,烛火燃起。 而在悄然无声的后山宫殿之中,谷主正独自一人侯立于此,默默将手掌按在祭台中央的一玄如意之上。 寂静间,唯有玄奥神秘的流光在掌心流转,仿佛正在施术‘沟通’着什么。 “……” 少顷,谷主依旧紧闭着双眸,微扬唇角,倏然开口道:“自静云家中出来,怎得有兴趣跑来与我相见了?” “为何不可来见你?” 低沉嗓音幽幽传来,就见神色淡漠的大长老自裂谷阴影中现身,缓缓走至湖潭旁。 谷主放下柔夷,居高临下地顾盼俯瞰,似笑非笑道:“难道,无泪是因今日闹剧心中记恨,想来找我讨要些说法?” “不过是与小辈们玩闹一番而已,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但我不久前听见天禄与程丫头之间的细碎闲聊,得知了新秘境中发生的异变。” 大长老眼神阴沉,瞳眸似古井无波的幽泉冷湖。 “你,究竟想做什么。” “嗯?” 谷主娥眉微挑,饶有兴致道:“无泪怎突然问我这等古怪问题?” “此事,与我们最初说好的不同。” 大长老渐渐眯起双眼,语气锋芒逼人:“暂不提‘一玄如意’之事,最初你只与我们提及了新秘境的事宜,可从未说过这远古密藏、先祖之传。 更遑论,你如今借着建造秘境之借口,将那份远古之力融于自身……我已完全看不透你的修为境界。” 听闻这番质问,谷主只是微微一笑: “此为族长之资,自然无需告诉尔等。” “所以,我才会来当面问你。”大长老再度发问,语气渐沉:“你究竟在背地谋划着什么、二长老她们又是否与你在暗中另有图谋。 而天禄——你将其当做棋子,又想达成什么目的!” “呵~” 接二连三的逼问,唯有一声淡雅平和的轻笑。 谷主脸上的笑意依旧神秘、缥缈,风轻云淡地轻拂衣袖:“无泪,你可莫要忘记了成王败寇的道理。” 大长老眼神陡然一冷,沙哑道:“你想用这等说辞来堵住我的嘴?” “并非是我,而是‘你’。” 谷主笑吟吟地抬手一点,被氤氲笼罩的裂谷之地上空悄然迸发一缕异彩玄芒。 大长老下意识提起警惕,但很快流露诧异道:“这是……什么?”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枚流转着紫玉色泽的光团,自空中飘落谷主的掌心之中。 “——此为,‘誓言’。” 谷主意味深长的抿唇笑道:“无论仙神佛魔、妖鬼兽虫,皆讲究因果循环之理。当初我们合谋崛起大计,但因意见不合,你便立下了这份誓言。” “怎……我何时立下誓言?!” 大长老失声惊叫。 但言至最后,她的双眼渐渐瞪大:“难道,在十数年前你就已经——” “活于当世,无论一言一行皆需小心谨慎。即便强如漫天仙神,亦得警惕因果之业。”谷主将紫色光球抬至眼前,眼中含笑,兴致盎然地欣赏起来:“更遑论当初受血月影响、气势高昂的你呢?毫无戒备,只需一番高谈阔论,‘宫无泪’的命格之上就已被数道因果誓言所死死纠缠,凝结成这样一枚漂亮的结晶。” “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大长老满脸错愕。 所谓因果,何等的缥缈无踪! 她活过千年,见识过无数妖鬼与术者,更领略过无数的阴术秘法。 而且在谷内的藏书室亦算博览群书、哪怕是上古时代诸位秘法都有所了解。可从未有听闻过,仅因几句‘话’就能凝结出所谓的因果! “……” 沉默片刻,大长老心头渐掀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地看着祭台上的身影。 哪怕双方是相依相存上千年的亲生姐妹,可直至如今她才逐渐意识到此女真正的天赋,并非洞悉未来…… 或者说,不仅仅只是‘洞悉未来’! “你……你瞒了我千年之久?!” “只是无泪你从未主动深究而已。” 谷主随意托着掌中紫玉,抿唇浅笑道:“当然,我也略施小计,让你在这千年间并未察觉异常。” 大长老脸色几度变幻,强忍心头震颤,暗恨道:“但你如今为何,要将此事袒露出来。” 谷主笑意不减:“你我终究是姐妹,事到如今,你既然主动问起,我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我……我还是不明白!” 大长老蓦然前踏一步,沉声道:“你做这种小手段究竟有何意义!若当真事无巨细,你之前又为何会被我擒住,甚至需要天禄现身出手才将你救……救……” 话语愈发沙哑迟疑,直至最后,她脸上只剩丝丝呆滞。 谷主只是回以一如既往的端庄笑意,瞧不出丝毫情绪波澜,朱唇微启,优哉游哉道:“此事,很有趣,不是么?” “……” 大长老低垂着螓首,默然无言。 沉寂少顷后,一丝阴沉的呢喃再度响起: “你往后要将临月谷,引往何处。” “我的承诺,自然还在。” 谷主轻笑道:“护得临月谷平安无忧、万载传承,即便隐居超然于世外,谷内香火依旧旺盛。” “……你如何看待天禄等人。”大长老缓缓捏紧双手:“又想利用他们去达成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早已达成。” 谷主收回了饶有兴致的目光,轻拂衣袖,苍凉双眸内似倒映着诸多玄奥光团。 “至于天禄,何须你挂心担忧。他虽年轻,但可比你想象中更懂进退、心思通透,或多或少了然于心。” 大长老猛然抬头,眼神闪烁不定。 …… 夕魂院外。 林天禄望着已然敞开的宅院大门,整了整衣襟,神色郑重地进入院内。 正如大长老所说,前两日在喝过惘魂泉后,这宅院门外诸多结界屏障并未拦住他的脚步,可谓一路畅通无阻。 当然,在上门前他已特意让醒酒离开的五长老帮忙带了句话,提前知会了一声,免得贸然上门徒增尴尬。 直至 他再度回到了这座挂满白绫绸布的阴森大堂,四周缭绕诡异暗香,却不见七长老的身影。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拱手响亮道:“晚辈林天禄上门有事拜访,不知长老可否现身一见。” “……” 沉静半晌后,似有一抹黑影在白绫后方倏然闪过,带着一丝淡淡清风。 林天禄见状很快行礼道:“晚辈见过七长老。” “不必如此多礼。” 白绫轻纱后方,隐约飘来一丝虚无沙哑的轻吟声。 “我已从五长老口中知晓你此行来意,闲言碎语无需多谈,将那副玉坠先交于我吧。” 林天禄将玉坠从怀中取出,伸手摊开,很快受阴气牵引腾空飘去。 隔着迷离不清的白纱虚影,可见七长老似在细细打量检查着心海冥灵坠,片刻后开口道:“五长老提及的‘血引’可在?” “皆在。” 林天禄将盛满鲜血的瓷器同样递出:“但不知,七长老是否有万全的把握?” “有血引在,自然无忧。” 七长老沉吟道:“但,如今我帮你一次,你可又有何回报可以拿出?“林天禄正色作揖道:“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晚辈定会满足七长老的要求。” 虽说他与临月谷之间关系不错,更与诸多长老私交颇好,但与这位七长老确实还算不上熟识,两全交易自然理所应当,总不能厚颜白白让对方忙活一场。 “好。” 七长老留下一句‘随我来’,身影便再度化作黑影悄然离去。 林天禄面色肃然,快步跟上。 莫约沿着走廊穿行过弯弯绕绕的几处庭院后,他很快来到了一座黝黑寂静的乌殿之中。 刚踏入此地,抬眼便瞧见了正站在殿堂中央处的纤细倩影,苍灰色的秀发宛若瀑布般垂落至脚踝,极为纤长柔顺。一袭精致优美的华贵襦裙贴身勾勒,碎花裙裾将双腿遮挡的严严实实。虽不露丝毫肌肤,仅瞧背影,仍能感受到那份大家闺秀般的绝妙气质。 “你,站在原地,不要随意靠近。” 七长老拂袖一扫,自门前地面划出一道痕迹,头也不回地悠然开口。 嗓音不复之前的沙哑浑浊,如今变得无比清冽透彻,好似山谷黄鹂啼鸣轻吟。 “若有意外发生,由你拼尽全力阻拦,不要打扰到此地。” 林天禄郑重拱了拱手:“晚辈明白。” 少顷后,七长老抬起勾连黑灰丝带的纤细藕臂,玉指轻点两侧虚空。 旋即,就见这座乌殿内仿佛有无数阴气串联,阴风阵阵。 林天禄依言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颇感讶然地打量着四周。 如今细瞧一眼,才发现这座大殿两侧竟呈列着一座又一座缠绕着无数符咒封贴的橱柜,一件件药材与异宝从中解封翻飞而出。 随两侧阴森诡异的黑炎燃起,这些材料不过瞬间就被融化成缕缕浆水,顺着七长老仪态优雅地拂手引导,慢慢流淌进前方的一座四方大鼎之中。 嗡 原本沉重古朴的青铜鼎似受激活,泛起道道奇异纹路暗光。 “这还真是……” 看着七长老不紧不慢地施展其玄妙手段,林天禄看得亦是感慨惊奇。 瞧着倒挺像仙神道士炼丹般的画面,若常人瞧见此景,或许当真会以为是装设弄鬼的把戏。 但透过仔细观察,林天禄能清晰看见七长老正以十分精妙的技巧,将阴气凝结成无数道细丝,仿佛在执行着一场精密手术般小心谨慎、可谓一丝不苟。 同样的,他也隐约瞧见了在青铜鼎内逐渐从玉坠中‘现’出的一团神魂,‘于璇灵’似感受到外界动静,进行着里应外合般的配合。 林天禄神色肃穆,如同门神般一言不发地侯立门前,默默等待着复生仪式的完成。 …… 莫约两三个时辰后,天色已愈发沉寂。 而夕魂院环境本就阴冷诡谲,如今屋外更是阴风呼啸,仿佛有幽魂恶鬼在外游荡盘旋,甚是恐怖渗人。 林天禄依旧在门前等候。 只是,他的眉头却在不断皱紧。 并非心中升起不耐烦躁,而是瞧见原本还风轻云淡炼制着肉身躯体的七长老,如今仿佛耗尽精力般身形略显摇晃,刚才更是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身子。 虽然这复生之仪式并未因此产生意外,复杂无比的术式更没有遭受丝毫影响,但这幅摇摇欲坠的狼狈模样,着实让林天禄心底暗暗捏了把汗。 他都有些担心,这位七长老会不会主控仪式之际突然瘫坐在地,导致这几个时辰的努力功亏一篑。 “咳、咳咳……” 一丝压抑闷咳蓦然响起。 就见七长老裙下双足愈发颤抖,几度踉跄着将要倒下,勉强向门前的林天禄一招手:“鼎内……咳咳、注入灵气……这是最后一步……咳咳咳!” “好!” 林天禄反应很快,闻言当即大步欺身上前,运气抬掌,低喝一声将体内灵气顺导爆发而出! 轰隆!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恐怖气息顿时在无数绽雷缠绕下涌现,顷刻填满了整座乌殿,仿佛无穷无尽般化作一道通天光柱直冲上天! 灵气之轮宛若爆炸般急速扩展,将方圆几里地完全淹没,一并化作足以照亮黑夜的耀眼白昼。 遥遥望见此景,只瞧通天光柱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断膨胀扩大,几乎是要将苍天都撕扯贯穿出一道无垠裂缝! “呀啊?!” 七长老显然猝不及防,惊叫着瘫坐在地,瞪圆美眸,满脸呆滞地望着灵气旋涡中宛若神袛真仙般的高大身影,似擎天而立、只手开天,冲霄而起的澎湃灵气恍若无上神威,不断震撼其神魂心灵。 但随着无边灵气拂过全身,想象中的痛苦与炽热却并未感到。 恰恰相反,反而带来一阵无比奇妙的温暖畅快,就连原本几乎滞涩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身躯疲惫渐散、心头清明,无比错愕地望着这幅此生从未见过的惊世之景。 “中!”林天禄一掌倏然落下,这股恐怖灵气几乎以毁天灭地般的威势朝青铜鼎轰然落下! 仅是余威便引得大地惊震、苍穹云海倒卷翻腾,而首当其冲的青铜鼎更是不堪重负般剧烈颤动,细纹荧光仿佛过载般迸发出刺目光芒。 直至 灵气之海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威势轰入至鼎内。 轰隆轰隆轰隆——!! 霎时间,漫天星空之上仿佛有无数雷云汇集,紫黑诡雷如同游龙般窜动,发出阵阵声势浩大的狂怒咆哮,顿时风云变色、天地异变,引得方圆百里都在一同震荡! “怎、怎么回事?!” 七长老满脸呆滞地仰望着苍穹,这幅惊世骇俗的天雷凝聚之景,令其几欲昏厥。 恰至此时,在青铜鼎内更爆发出一阵冲霄白光,似要击碎黑云紫雷,两股威势不断激荡碰撞、互不相让,百里之内炸出无数道细密雷芒,山河撼动! 林天禄屹立于风暴之间,双目精芒闪烁,扬首凝望着苍穹之上两股威势的交锋,隐见自百里之外皆有风雷呼喝之景再度围拢而至,那漫天紫雷雷光更是有化作漆黑裂痕之趋向,仿佛充斥寂灭混沌、足以毁灭破灭世间万物! “丫头,顶住。” 林天禄深吸一气,蓦然上前一掌拍在青铜鼎上:“再帮你一把!” 嗡——! 几乎笼罩整座临月谷的灵气洪流霎时轰入天际,不过刹那就将天劫雷云完全碾碎,去势不减地划破云霄、直入天际,仿佛轰至遥远星空之中的星辰弯月之上! 转瞬间,百里阴云倏然尽散。 毁天灭地般的浩大声势化作宁静无声。 恍若擎天支柱般的灵气光柱渐渐消散,化作飞舞盘旋的柔亮光点。 漫天星河之下,云开雾散,一抹倩影张开藕臂,身姿典雅如仙般悄然自星海飘落,发丝衣裙如水雾浮荡。 唯有,一位得天独厚的钟灵少女伴随光辉现身,噙着淡淡笑意:“——老爷,灵儿回来了。” 第四百零八章 异变复生,变化多起 仙气飘飘、婀娜绝世,恍若九天玄女降临此地。 星光月色之下,瘫坐在不远处的七长老仰首眺望,看得有些目眩神迷、神色恍惚。 哪怕这具肉身是由她协力凝塑而成、早已瞧见五官容颜,可如今其披星戴月般的华美身姿,依旧令她一时看得出神,只觉仿佛瞧见了遗世独立的梦幻仙子,秀若粉荷。 本就完美无缺的匀称身段,在羽衣霓裳的勾勒下展现着绝妙曲线,可谓仙姿佚貌、楚腰卫鬓。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星光盘绕之间,展现着足以引人陶醉的缥缈气质,更胜世间诸女。 “……” 宁静清幽间,林天禄仰头看着于璇灵完好无损的复生降临,不禁面露笑意。 “你这凝聚肉身的动静,可当真不小。” “诶嘿~” 于璇灵仙容玉颜上的出尘仙气倏散,颇为调皮地吐了吐粉舌,露出一抹娇俏可爱的动人浅笑:“毕竟,灵儿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嘛~说不定,就连上天苍穹都在嫉妒灵儿的脸蛋容貌~” 这丫头! 林天禄一阵失笑。 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刚刚才营造烘托出来的仙女气质,顿时烟消云散。虽有着梦幻般绝美的姿容气质,但其心性倒是依旧一副没长大的调皮模样。 但,能依旧如当初相处时一样精灵古怪,已是令人松了口气。 “呼~” 于璇灵轻飘飘地弓足落下,华贵长裙悄然拂落及地,再抬璀璨的星辰美眸,很快扬起狡黠淘气的笑容。 倏然间,她张开藕臂,欢呼雀跃地直接扑了上来:“老爷!” “呃?” 林天禄手忙脚乱地将其接住,双手揽腰,只觉抱住一团轻若无物的棉花一般,不堪盈盈一握的纤细柳腰更似清风贴身,仿佛略微一用力便会在怀中消失无踪。 但随着少女欢喜万分的娇笑紧拥,他很快感受到其崭新身躯所带来的健康活力,鼓鼓囊囊的峰峦抵在胸膛上来回磨蹭挤压,藕臂勾肩环颈,裙下白嫩双腿更是充满紧致美感,若即若离地触碰带来难以形容的妖冶媚态。 “灵儿终于又有自己的身子啦~” 瞧着怀中扬首望来的喜悦娇颜,林天禄刚想说出的话语一时咽下。 这丫头,确实欣喜如狂。 旋即,他笑着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待会儿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你如今总算能亲口尝尝滋味了。” “嗯!” 于璇灵甜甜一笑,洋溢着幸福笑意,洁若百合般无暇纯净。又如同黏人软腻的奶猫般再度拱入怀中,娇嗔嬉笑得蹭个不停。 而林天禄脸色却渐沉几分,又抬头看了眼云消雾散的黑夜星空。随灵气冲刷,原本笼罩而来的漫天雷云已不复存在。 只是,依稀还能感受到那股余威仍盘踞于苍穹之上,正蓄势待发般等候着机会,欲再度降下滔天神威怒火。 他心思急转,回想起当初经历见识的种种,思酌少顷,试着抬手朝天挥了挥:“消消气。” “……” 苍天渐滞,似一时沉静。 待片刻后,那股笼罩在临月谷上空的隐秘威压逐渐隐匿,仿佛当真听懂了他的话语,悄然散去。 林天禄神色肃然地拱了拱手:“多谢老天爷慷慨仁慈。” “老爷,你在念叨什么呀?” 原本在怀里扭来扭去的于璇灵很快再探出脑袋,笑嘻嘻地眯起弯月美眸:“灵儿都在老爷怀中,这时更应该好好亲密温存一番嘛~” 林天禄收回目光,顿时讪笑道:“好了,你这丫头当真不老实。刚有了自己的身体,明明更该爱惜些才对。” 勉强将扑在怀里的娇躯扒拉开些许,他暂且无视小丫头在耳畔的软语娇嗔,很快看向了瘫坐在不远处的七长老。 “长老,可有何身体不适之处?” 林天禄快步上前,将七长老从地上小心搀扶起来。 瞧着其苍白如纸的惨淡脸色,不禁眉头一皱:“晚辈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唔……无妨的。” 七长老似不太适应与男子触碰,连忙后退两步,触电般收回柔夷,紧握着抵在胸前,娇柔眉宇间泛起几分异色。 但无意识地闪躲之举,皓腕抵胸,却令黑襟内的丰硕之物挤压出动人心魄的饱满弧度,轻颤荡漾,足可见藏于衣衫下是何等丰硕妙物。 她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揉了揉太阳穴,勉强露出一丝浅淡笑容:“只是阴气耗尽、体力不支,待会儿回屋躺下歇息会儿便可。如今我更在意的是……” 她看向紧紧抱着林天禄手臂的娇俏仙女,哑然失笑道:“这具肉身与神魂的融合,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完美。当真是惟妙惟肖,没有一丝滞涩别扭。” 于璇灵美眸转动,似恍然般眨了眨双眼,很快乖巧道:“多谢……长老出手相助,为灵儿重塑肉身。” 说着,她还相当懂事地欠身行了一礼,并未做出何古怪失礼之举。 七长老渐调匀了呼吸,露出优雅轻柔的笑意,调侃道:“今日让我亲眼瞧见这等惊天动地之景,已算两两抵消啦,小丫头不必如此拘束。” 于璇灵甜美一笑:“多谢长老~” 林天禄悻悻然地拱手道:“但还是得向长老告罪一番才行,招致这等异变,徒增惊吓困扰,更遑论还将房顶掀翻破坏。 晚辈明日定会上门,将这座房屋重新修缮一番。” “不必如此麻烦。”七长老揉了揉宛若细竹般细嫩的皓腕,轻笑道:“我夕魂院内自然有仆役能帮忙修修补补,今晚便可修好。更何况,你之前许诺过我一份承诺,已一并算在其中了。” “那晚辈如今——” “先回去吧。” 七长老灰银双眸中隐含笑意,轻柔拂袖道:“正如这丫头所说,她如今重聚肉身,你们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索性先带她回静云院中团聚一番。至于承诺,待往后有空闲之时,我自会再去上门找你。” 林天禄正色作揖行礼:“晚辈先行告退。” “嗯。” 七长老微微颔首。 但见其正要离开,她心下一动,又连忙道:“可否一问……这血引是从何而来?” 林天禄诧异回首,如实道:“是谷主之血。” “是吗……” 七长老眼神略微变幻,很快再度浅笑一声:“已无问题,回去吧。” …… 待二人身影相依离开,狼藉院内只剩下了七长老独自一人。 但她如今却露出些许古怪神色,柔夷一招,不远处已倒尽鲜血的瓷瓶顿时落入手中。 “这血引……竟然是谷主之血么?” 七长老有些难以置信。 固然有四股高深玄妙的力量辅佐相助,让这场复生仪式变得十分顺利简单。而她所使用的锻肉之材,更是谷内最为上等的天材地宝。 但是 才刚刚凝塑出崭新肉体,那藏于玉坠的神魂就能与之完美相融结合,着实匪夷所思了些。 “我原以为,至少得修养上三年五载、哪怕那四股力量之中的其中一股无比玄妙莫测,含千变万化之能,但也不该办到这等超乎常理之事……至少,得适应几天时日吧?” 但,除了两种情况。 七长老回身看向尚且完好的青铜鼎,目光渐凝。 一种是肉身本就是魂魄原有之物,若魂力坚韧,自然算是重归肉身,无丝毫滞涩别扭。 而另外一种…… 血引之主,乃魂魄生前的亲属,且是血缘极亲的血亲家人,才能塑造出一具完美匹配的肉身。 “那位小姑娘,难道是谷主过去诞下的子嗣?” 七长老不免心中生疑。 但这份猜测,很快被她自己打消。 作为钻研医理的大夫,她自然能瞧得出谷主依旧是阴元饱满丰盈,体内从未有过元阳侵染。而且她与谷主在此地生活百年之久,同样也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谷主当初有过什么姻缘往事,千年来始终洁身自好,不染丝毫陋习。 “难道,是谷主千年前流落在外的近亲?” 七长老略作思索,但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于这条心海冥灵坠、以及藏于玉坠中的奇妙魂灵,她本就不算了解,只是不久前听五长老上门说起,才隐约知晓这器灵的存在。 “罢了,既然谷主她有意将血交给林天禄,心中应该知晓一二。”七长老摇了摇头。 谷主与天禄等人之间的私事,她自然不会多作深究。 况且今日之事顺利达成,原本以为这口鼎会承受不住煌煌天威崩裂破碎,但如今一瞧还完好无损,已是足够令人喜出望外。 但她刚将手掌搭在青铜鼎上,顿时美眸圆瞪,触电般缩回了柔夷。 “这、这是——” 不对劲。 这口鼎,内部结构与原先已然完全不同! 而随着刚才指尖的刹那触碰,鼎身上流转起奇异玄奥的银芒,散发出古朴清甜的香气,仅轻嗅一下,令七长老不禁身心一轻,泛起难以言喻的温暖之意…… 就如同,刚才受澎湃灵气冲刷拂面似的。 “怎会发生这等变化?” 七长老略显茫然地轻抚着鼎身,每一寸纹理都是这般浑然天成,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玄妙气息,恍若人间瑰宝、仙神之器! 沉默半晌,她渐渐握紧了右手,眼中流露着惊喜好奇之色。 林天禄,此人果然非同凡响! 其身体之中究竟隐藏着何等匪夷所思的秘密,那具肉身又与常人有多少不同,心中升腾而起的渴望与探究之意,一时无比高涨。 她想,一探究竟! …… 本该寂静的山谷庄园内,如今正有不少灯火烛影在屋外游荡。 仔细瞧去,隐约可见一些窈窕少女们仅穿着单薄睡裙肚兜,满脸错愕地在走廊间面面相觑。 “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不知道,只听得一声无比响亮的轰鸣……” “似有一道白光在窗外迸发,亮堂的如同白昼一样!” “难道……有人要攻打我们临月谷?!” “可、可是刚才那股白光照来,身子却很温暖舒适……长老师傅们可都还在?大家快去问问!” …… 一时间,整座临月谷内似乎都变得喧闹起来。 而在无人察觉的冷清小巷内,林天禄正带着于璇灵一阵快步而行,无奈一笑:“今晚这动静,可着实惊醒了不少姑娘。” “灵儿也不是有意啦~” 于璇灵莲步轻移,粉舌微吐,巧笑嫣然道:“不过,刚才老爷唤出如此海量的灵气,仅靠余波气浪,便足以让谷内的姑娘们收益匪浅,也算聊表补偿。” “你如今……” 林天禄饶有兴致地回首道:“璇灵瞧着似乎比往日更成熟了些?” “灵儿长大了哦~”于璇灵顿时面露骄傲之色,叉腰仰首,挺了挺规模不小的丰硕嫩物,鼻尖微翘:“老爷若是好奇,今晚就能亲手来掂量一番,仔细瞧瞧灵儿到底成长了多少~” “……” 林天禄顿时讪笑一声。 好吧,是错觉。 这丫头还是那么爱搞怪、性格轻佻。 “——啊!” 恰至此时,前方蓦然响起了一丝失声惊叫。 林天禄脚步骤然一顿,连忙望向前方,这才发现不远处竟站着位青葱少女,正满脸惊恐地掩唇望向这边。 ——糟糕。 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妙,忙着说话,竟忘记了留神注意四周是否还有游荡在外的女弟子,如今已被一眼瞧见。 “你、你你你……” 女弟子仿佛口吃般‘你’个不停,哆哆嗦嗦地踉跄后退,似被突然现身的两人给吓得三魂六魄都去了大半。 林天禄硬着头皮露出笑容,拱了拱手,尽量温和道:“姑娘还请冷静些,在下并非什么坏人。” “坏、坏人一开口都是这么说的……” 少女颤巍巍地嘀咕回了一嘴。 林天禄笑容微僵。 此话,好有道理。 但正在他绞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安抚之际,这名少女的慌乱神情却渐渐平复下来,轻眨双眸,试探般小声道:“我能不能问问……你是不是名为……林天禄?” “嗯?” 林天禄倏然一愣,连忙颔首道:“正是在下,姑娘怎会知晓我的名字?” “我、我从白馨师姐口中偶然间听见的。”少女轻抚胸口,原本惊恐无比的脸色也消失不见,反而变得有些好奇起来:“没想到,谷内竟当真有一位男子呀。” 白馨? 林天禄笑容更显尴尬。 原来,那丫头早就将他的存在顺嘴说了出去? “姑娘,还望此事能暂且保密。长老们虽早已知晓,但不便将我身份与存在透露出去,就是为了让谷内的诸位姑娘们少些担惊受怕——” “先生不必紧张,小女不会泄密的。” 少女目光中隐现好奇,踌躇一二后,还是壮着胆子继续道:“不知,昨夜漫天的烟火,还有刚才那撼天动地之景,是先生之手笔吗?” 林天禄略一讶然,很快哂笑道:“惊扰到了姑娘们,是在下太……” “不、不是的。小女并非问罪责怪。”少女连连摆手,脸蛋上竟泛起几分红润。 迟疑片刻,她颇为紧张地搅动起手指,目光游离,断断续续道:“谢、谢谢先生,昨晚的烟火很漂亮……刚才那阵奇妙的白光也很……温暖舒服。” 说罢,这位少女竟捂住脸蛋,转头就跑。 林天禄看得一阵茫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劝拦,只目送其跑没了影子。 如今,他心中只剩不解困惑 白馨在对谷内的师妹们提及他之时,究竟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怪话?! “嘿嘿,老爷一表人才、丰神俊秀,寻常少女只是瞧见便要春心萌动啦~” 于璇灵背着双手,笑吟吟地倾身凑近至身旁,美眸狡黠灵动:“明日一早起来,说不定‘林天禄’之名都要传遍整座临月谷咯~”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回去再说吧。” …… 庭院内。 华舒雅正紧握着长剑,目光凝重地眺望着天地异动传来的方向,无言侯立于此。 刚才那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震荡,自然引得她心头渐起不安。虽知晓自家前辈修为无双、但终究没办法心安无忧的躺下入睡。 不仅是她,家中另外三位夫人同样未眠,皆在默默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嘎吱——! 倏然间,院外大门传来了一丝异响。 华舒雅心头微动,连忙站起身,快步穿过园庭望去。 “前辈你总算……诶?!” 一抹月色流影突然在眼前闪烁逼近,惊得华舒雅面色微变,急忙抬臂抵挡。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记毫无保留的亲密拥抱,直接将其抱了满怀。 “舒雅~~” “呜呜呜?” 被饱满峰峦顶在了脸上,华舒雅显然有些发懵,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顿时感觉后腰被一把揽住,整个人被抱着凌空转了起来。 “呼~呼~活生生的舒雅~” “你、你是——” 听着耳畔喜悦天真的娇嫩欢呼,华舒雅心弦微颤,拨开披散在面前的秀发,待看清后顿时面露惊喜:“璇灵姑娘!” “诶嘿~” 于璇灵展露着欣喜雀跃的灿烂笑容,秀足一蹦,仿佛树懒般严严实实地再度抱在一起:“终于能亲自抱住舒雅啦~” 华舒雅心中亦喜悦万分,感受怀中少女发自内心的喜意,更觉难以言喻的暖意泛起,仿佛久经离别的亲姐妹再度重逢一般,心中唯有无边的感慨满足。 “看来,这小丫头还真是相当喜欢你。” 林天禄将宅院大门重新关上,笑着走来:“进院前,她就在跃跃欲试着如何给你一份惊喜了。” 华舒雅抱着香软娇嫩的于璇灵,侧首羞赧笑道:“还是承蒙璇灵姑娘如此厚爱啦。” 她轻眨美眸,很快道:“刚才可有何意外发生,竟突然传出如此大的动静,以至武姨都被谷主传唤出门。” “天公不作美。” 林天禄失笑一声:“不必太过在意,只是上天闹闹别扭而已。” 华舒雅听得略感哑然。 虽说着轻巧,但其中凶险,怕是常人难以承受。 “老爷很厉害呢!” 于璇灵从怀中倏然钻出,比划着葱白玉手,笑眯眯道:“当时灵儿跟天劫斗的难分高下,隐隐落入下风,还是老爷一出手,直接将天劫彻底赶跑咯!” “天……劫?” 华舒雅神情微凝。 果然,刚才的变故可谓万分凶险。 林天禄笑了笑,上前安抚道:“好了,事情都已过去,无需多忧。如今璇灵姑娘平安复生,先将消息告诉若雨她们吧。” “是呀!” 于璇灵蹦跳着松开了怀抱,笑着一同牵起了二人的手掌齐齐一举:“如今机会难得,又是重逢再见,不妨让我们一同入一回洞房吧!” “……” 林天禄和华舒雅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僵,亦想无奈扶额。 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呢!? 第四百零九章 重逢团圆,夜色正辉 堂内灯火明亮,程忆诗等人闻声汇集而来。 “嘿嘿~” 定睛细瞧,就见于璇灵正懒散摇晃着精巧秀足,笑嘻嘻地晃荡着螓首银丝,瞧着分外娇俏可爱,仿佛无忧无虑的孩童一般。 程忆诗与华舒雅交汇目光,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看起来确实相当高兴,这喜悦之情都已是溢于言表,笑意如同蜜柑般甘甜宜人。 “获得肉身之后,丫头你都变得更可爱不少。” 云玥俏立其背后,笑着揉了揉她的粉嫩脸蛋,触之丝滑如绸,怕是最为上等的绸缎都不及这份光洁无暇:“精致的像是瓷娃娃似的,当真令人爱不释手。” “也得谢谢云姐姐相助才行。” 于璇灵扬起目光,乖巧道:“灵儿这具肉身能诞生于世,多亏了云姐姐等人施展秘法,要不然还得在玉坠之中沉睡好久。 细细想来,可谓与再生父母无异啦~” 云玥温婉一笑,点了点少女鼻尖:“丫头倒是懂得说些甜言蜜语。” “相公和璇灵都已平安回来了吗?!” 而茅若雨此刻也慌忙赶到了大堂内,一眼就瞧见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于璇灵,顿时面露喜色。 “夫人!” 于璇灵豁然站起身,双眸发亮,欢呼着直接一头扑了上去。 “诶?等、等一下——” 茅若雨面露慌乱,猝不及防的就被抱了个严严实实,踉跄后退两步。 但瞧着少女埋在自己胸前来回磨蹭,美妇也只能无奈失笑两声:“平安就好。” 林天禄正端来一壶刚烧热的茶水,轻笑道:“大家先坐下吧,如今璇灵复苏,叙旧之际也正巧问问心中疑惑。” “嗯!”于璇灵连忙从怀中探出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今灵儿又记起不少往事,定能为诸位答疑解惑!” …… 待众人入座,程忆诗端着瓷杯微抿茶水,略作思酌后,很快率先开口道:“璇灵姑娘,若雨她们与你交情很深,可能不好话出直白。但妾身想问一问,你——” 她思忖着再放缓几分语气,尽量柔声道:“你的名讳,当真是‘于璇灵’?” “……” 此话一出,正与茅若雨亲密相依的于璇灵笑意微敛,神色归于平静。 见其这般反应,在场众人皆心头微动。 程忆诗略一犹豫,还是再度说道:“不知璇灵姑娘沉睡之际,是否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 “灵儿全都知晓。” 于璇灵轻声回应道:“在踏足仙凤山之前,灵儿在玉坠内的沉睡还是朦朦胧胧,如同醉酒打盹。但借赤凰馈赠之后,灵儿魂力暴涨、又有玄息相助,意识无比清晰,已能将外界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那你应该知晓……” “灵儿……我确实搞混了一件事。” 于璇灵眸光微垂,低吟道:“确有‘于璇灵’之名,但此名之主却并非是我,而是心海冥灵坠之主,我的主人。” 此名……算是被鸠占鹊巢? 林天禄神情严肃道:“为何会有这等误会?” “我是此器之中诞生的器灵,并无本我真名。”于璇灵轻声道:“但在数千上万年的沉睡中,渐渐诞生了生灵魂魄。而在迷蒙混沌之间,得以藏身于玉坠中的另一道神魂相助,才有了‘人’的意识。” 她流露出一丝坦然笑意:“我确实是骗了老爷,我的确不记得万年之前发生了何事、也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我所说的一切、所知晓的一切,全部都是玉坠内另外一道神魂留给我的东西……包括这于璇灵之名。” 一旁的程忆诗等人听得睁大双眼,面露莫名惊诧之色。 如此说来,这位器灵姑娘其实是 “如今,玉坠中的另外一道神魂,身在何处?” “在夫人的体内。” 于璇灵侧首看向身旁,轻笑道:“自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刻,主人的那缕神魂就与夫人融为一体。” 茅若雨神情怔然地抚上心口,喃喃道: “就是那位……天海之主?” “在我看来,夫人与她完全一致哦。”于璇灵轻眨灵动美眸:“不如说,你们便如同母女一般、亦如孪生姐妹。”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所以你当初会自称于璇灵,是因为刚恢复意识、记忆朦胧混沌,误将那位前辈的名讳当成了自己的?” “……嗯。” 于璇灵如霜打茄子般渐渐蔫了下来,低头喏喏道:“当时脑袋里只朦胧记得‘于璇灵’三字,觉得这便是我的真名。实际上,我只是拾人牙慧的一介小小器灵而已。” “还真是……” 林天禄心中幽幽暗叹。 但瞧着少女一副垂头丧气的失落模样,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安抚道:“你无需太过在意,这‘于璇灵’之名虽是借来的,但世间也没有任何规矩规定,此名唯有一人能够使用。” 言至此,又露出调侃般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就如我‘林天禄’一样,世间寰宇何其广袤,生灵不知亿万几何,名为林天禄的男子怕是不下成千上万,说不定还有不少女子也同样名为林天禄。你瞧我何时会因此感到不忿难过?” “是呀~” 茅若雨也带着温柔笑意,将于璇灵揽抱在怀,如呵护安抚般亲昵相依:“就连咱们长岭县内,都有一位老婆婆的名字也唤作‘茅若雨’呢,你瞧奴家可有不快? 这璇灵之名既是好听、又是顺耳,用来作女子之名可谓恰到正好。小丫头你以此名自称,又有何人会指摘你呀,放轻松便是~” 于璇灵楚楚可怜地抬起水润美眸:“‘主人’她当真不会气恼?” 茅若雨心下略感好笑,刚想开口,突觉一缕异样感泛起,索性试着沉下心神,调动起体内阴气。 旋即,随着荧光四溢流转,点点水月柔光披身洒落,银丝雪发伴随着典雅裙纱缓缓飘落。 再度睁开双眼,瞳眸之间已化作剔透无垠,恍若浩瀚星空。 ——天海之主,真正的于璇灵再度现身。 这等突如其来的异变,引得程忆诗不禁豁然起身,惊疑不定地摆出警惕戒备之举,即便是华舒雅都紧绷其住了娇躯,生怕这位仙子前辈突然间又要喊打喊杀、与众人打作一团。 林天禄讶然道:“前辈?” “我已知晓情况。” ‘于璇灵’轻启朱唇,嗓音空灵清幽的开口道:“你为她塑造出一具肉体真身,又有外人相助,我便料到她会想起往事真相。” 她收回目光,看向依靠在怀的少女。 而器灵少女如今正露出胆怯之色,缩着香肩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主、主人……” “我,早已不是你的主人。” ‘于璇灵’蓦然出声,平静的话语令器灵少女脸色渐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虽创造了心海冥灵坠,但你却并非由我创造而成。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可言。” 她不急不缓道:“你真正的主人,是林天禄,是他让你诞生于世,与你有再造之恩。” 器灵少女哑然片刻,软糯道:“我、我知道……老爷就是老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老爷的……” “好。” ‘于璇灵’微微颔首,似对此番回应颇感满意:“尚有几分忠诚。” 少女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但‘于璇灵’之名——” “此名,早已是你的。” “诶?” 众人闻言皆是神情一怔,更遑论少女本人,更是听得满脸愕然。 “为、为何……” “‘于璇灵’早在万年前就已身死道消,所谓名讳不过虚妄。”‘于璇灵’神色平静地谈及自己的死亡:“而你却是自心海冥灵坠之中新生,由你继承此名,我也没有任何异议,更不会有丝毫不快。” 于璇灵渐露笑容:“当真?!” “当真。” 美妇微垂眼眸,悄然间将少女拥入怀中。 旁人瞧见此景,恍若一对亲生母女相依相靠,分外温馨甜蜜。 “谢谢老主人!” 于璇灵欢欣雀跃,美眸都笑得眯成了浅浅弯月。 只是听见‘老主人’这一称呼,美妇似柳眉微蹙,幽幽轻叹一声。 “前辈!” 林天禄见她们二人已化解了往事纠葛,连忙开口道:“可否与我们说说……” “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并不在我这里。” 美妇美眸微斜瞥来,淡然道:“我如今只是一缕残魂,心中所记不过是些破碎执念而已。你若想知晓万年前发生的变故,或寻回我遗失在外万年的识魂,或去心海冥灵坠之中一探究竟。” 玉坠? 林天禄心思微动,又继续道:“此玉坠以及璇灵姑娘虽有指引,但如今为我们寻得的方向,似乎只是一些天地灵脉,似乎并未藏有多少万年前的真相。” 但,美妇神色清冷依旧,随手将戴在于璇灵胸前耸峰上的玉坠撩于掌心:“玉坠其原型为一对同心玉,如今仅修复一半。” “嗯?” 林天禄面露讶色:“前辈的意思是,只要再遵循玉坠指示,将其尽数修复后,潜藏其中的万载辛秘便会尽数解封?” 美妇微抬双眸,平静道:“或许,你想知道的一切,尽在其中。” 说着,她又揉了揉躺在怀中如同乖女儿般的于璇灵:“待她静下心来,应该能为你们再提供指引。” 林天禄郑重拱了拱手:“多谢前辈解惑。” “……你如今、其实不必喊我前辈。” 美妇略微侧开视线,淡漠语气中似有一丝涟漪。 林天禄怔然间,她却转眼恢复平静无波,望向院外方向:“——这座临月谷,你们最好不要久留。” 此言突然一出,令大堂内众人皆是面露诧异。 华舒雅满脸困惑茫然:“这、这是为何?” 临月谷内明明环境清幽自在、诸位长老们亦是随和亲切,哪怕是不苟言笑的六长老与八长老,亦非不可理喻的怪人。 即便前段时日曾在谷内有过变故发生,但事端已被尽数解决,谷内如今何来威胁危险? “不详。”美妇收回冷漠目光,缓缓道:“此地之主,绝非能随意轻信的善类。” 林天禄眼神闪烁,沉吟道:“您能感觉到谷主?” “她……不,月魂圣宗所修习之功法,有我旧法之影。” 美妇语气淡然道:“似同出一源、又似是而非。这月魂圣宗与我‘天海圣瑶宗’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 言至此,她的话语微顿,渐缓语气:“终究还是看你自己的选择。” 话音刚落,其神色便泛起一丝呆滞恍惚,连忙晃了晃脑袋,原本冷冽淡漠的气质顿时消散,恢复至往日温柔如水。 林天禄见状失笑一声:“还是这般令人捉摸不定。” “相公?”茅若雨揉了揉太阳穴,迟疑道:“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暂且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你们安心过好年就行。”林天禄轻笑着安抚道:“谷主之底细虽然耐人寻味,但她终究不会害了我们。” 茅若雨颔首应声,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奇妙触感,顿时惊叫一声缩回身子,脸色红润道:“你、你这丫头,突然做些什么呢!” “老主人虽然与夫人长相一模一样,但果然还是如今瞧着最美艳动人~”于璇灵诶嘿调皮一笑:“对灵儿而言,就如同母亲般温暖体贴。” 茅若雨哭笑不得道:“话虽好听,但你这手可不要胡来呀!” 哪有偷偷摸摸来回揉捏的! 这丫头得了肉身,倒是与往日一样调皮胡闹。 程忆诗瞧见这幅场面,不免哑然失笑,暗道这两女之间果然有不浅因缘,怪不得当初玉坠也总是往这妇人身上飘。 “好了,璇灵姑娘先别闹啦。” 她走来按住了于璇灵的香肩,俯身浅笑道:“既知晓了些来龙去脉、又称得了名字,如今便好好回屋叙叙旧、再安心歇息一晚。待明日清晨一早,你便能如寻常少女一样尽情欢闹享乐,再无任何拘束限制。” “嗯!”于璇灵展露着无比灿烂的可爱笑颜:“今晚我要与三位夫人一同入寝休息!” “……” 程忆诗与茅若雨闻言皆笑容一僵,悻悻然地干笑两声。 与这丫头同床共枕,总感觉会生出些怪事…… 倒是华舒雅不假思索地凑近上来,笑吟吟地将其皓腕轻柔牵起:“我来带璇灵姑娘去卧房寝居吧,今晚难得团圆相聚,可得趁夜多聊一会儿才行。许久不见,我还颇为想念璇灵姑娘的,有很多话想要与你述说呢。” 于璇灵当即满脸欣喜地蹦跳而起,无比亲密地揽臂相依,甜甜道:“舒雅夫人当真体贴!” “噗!” 一声难耐轻笑蓦然响起,随众人目光望来,就见从旁围观许久的云玥笑意柔和,神色慵懒妩媚地拂了拂长袖:“一同回屋入寝吧,总归热闹些。” “噢!”于璇灵欢呼一声,一手抱着华舒雅,一手揽着茅若雨,一蹦一跳似的并肩离去。 茅若雨哂笑不断,无可奈何般回眸望了眼林天禄,这才半推半就地被少女带走。 片刻后,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堂顿时变得冷清不少。 但少女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倒犹在耳畔一般。 程忆诗踮着足尖,瞧见三女身影消失在走廊转件,不禁掩唇莞尔道:“有了这丫头,往后家中可得愈发热闹了。” 林天禄笑了笑:“璇灵姑娘虽是性情跳脱,但平日里还不至于这般嬉闹。想来是今日复生尤为喜悦,这才闹腾了些,再过上几日应该便能冷静下来。” “如此最好。” 程忆诗狭促道:“要不然,若雨那妇人怕是得被那丫头缠着脱不开身、整日被追的满屋乱跑。” “瞧着真像若雨的女儿一般。” 云玥身姿轻盈地来到两人身旁:“不过,那几个丫头如今在闺房密谈,我们三人可要再横插一脚?” 说话间,狐女笑意盎然暧昧地从后方拥抱住纤细少妇,螓首下颔枕其肩头,妩媚低吟道:“还是说,趁如今的机会好好亲近一番?” “别、别闹。”程忆诗俏脸微红,略微扭了扭娇躯,羞嗔般横眸一瞪,却是诱人风情尽显。 双方相处数月时日,婚后亦携手通行共游,如今的关系夜相较过去亲密不少,这般如闺蜜似的亲密举止,其心间已没了多少抗拒害羞。 瞧着双姝嬉闹,林天禄失笑一声,很快又好奇道:“玥儿可知,武姨是为何被谷主传唤?” “你与璇灵丫头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当然得好一阵忙活。” 云玥狐眸剜来一眼,似笑非笑道:“当时好在有谷主等人出手帮忙遮掩,不然这动静方圆数百里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哪怕临月谷之地隐藏再深,怕是都得被外界的丰臣诸势给翻找出来,又何来清静。” 林天禄咧了咧嘴,讪讪然道:“倒是忘了这一遭,可得向武姨她们致歉一番才行。” 当时天劫倏至,情况紧急,他确实没多考虑,着实欠了妥当。 “明日之事,明日再议吧。” 云玥低吟浅笑,背后蓬松狐尾似水波般荡漾而来,很快将二人一同包裹卷住。 “闹腾一晚,如今随我一同回屋好好歇息。大年初一,切莫再去想那些烦心琐事。” …… 恰至此时,一座悬空浮岛之上,似有壮丽楼阁坐落于此。 而阁楼顶台间,正俏立一抹婀娜丰熟的美艳身影,随晚风吹拂,黑纱薄布紧紧勾勒着浮凸爆满的媚肉玉体,窈窕曲线尽显无疑。 “……” 武静云放下双手,拢住被吹乱的秀发,悠悠轻吁一声。 望着百里无云的苍穹星空,她不禁面露笑意,心间亦有几分奇妙的自豪感慨。 自家贤婿的修为还是这般深不见底,即便连这道前所未见的恐怖天劫,同样奈其毫无办法。 哪怕这灵气洪流的余波动静,都需要数位长老们一同施术才勉强能阻拦掩盖一二。 “静云,此事善后就由我来接手。” 一丝轻柔飘渺的空灵话语从身后响起,引得武静云连忙回身,欠身道:“劳烦谷主费心相助。” “时候不早,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谷主仪态优雅大方地款款走来,挽纱披霞,玉颜流露着温润笑意:“昨晚你们醉酒一场,想必如今还有些昏昏欲睡。” 武静云轻叹一声:“二长老的‘仙人醉’当真酒劲非凡。” “只可惜,此酒还不至于真让仙人沉醉。”谷主摇头失笑一声。 武静云轻抿朱唇,正欲告退之际,却听谷主倏然道:“静云,还有一事我向与你说说。” “谷主请说。” “今日之变谷内尽知,要想隐瞒怕是更为麻烦。”谷主语气温和道:“待明日一早,天禄的存在许是要叫弟子们知晓。你身为长老,记得多多从中引导,也记得照顾好天禄一家,切勿引起些不必要的冲突。” “……是。” “还有一事。” 谷主嘴角笑意更显神秘,悄然踱步来到身侧。 旋即,她凑近至耳畔,微不可闻得低语几声。 原本还神色淡然镇定的武静云顿时美眸渐睁,浑身僵直,娇颜上更是泛起丝丝羞赧妩媚的红润色泽。 第四百一十章 夜色如波,维系关系 待武静云悄然离去,阁楼顶台上便只剩谷主独自一人。 她拂袖一挥,半隐半现的结界重新笼罩整座临月谷,直至归于平静安宁,再无一丝异状。 “今晚发生的异变,也在你意料之中吗?” 恰至此时,低沉沙哑的质询声从后方幽幽响起。 大长老神色冷冽地自阴影中走出,目光锐利地瞥了眼澄澈夜空。 “那器灵丫头复生之际,会引来恐怖天劫。” “或许吧。”谷主轻笑一声:“不过,至少如今众人皆平安无忧,团圆相聚。” “……” 大长老微抿朱唇,神情复杂地垂首轻叹。 对于眼前的亲生姐姐,她算是了解……但同样不算‘了解’。 其千年以来多做隐瞒、又在暗中私自布局,初闻此举确实有些恼怒。但如今稍作冷静,她也没了最初那般震惊失态。 只是 “你,当真觉得能将林天禄牢牢捆在我们临月谷内?” 大长老蓦启双唇,沉吟道:“他并非任人摆布的傀儡,待大年之后,便会携若雨等人返回长岭县。” “过犹不及的道理,我还是知晓的。” 谷主浅笑着顾盼回首,笑意依旧圣洁出尘:“将‘人’捆绑在某一处是最为愚蠢的选择,与其相知相识、交心沟通,直至相互理解扶持,才是最为恰当稳妥,可让友善关系长久维系不断。” 娓娓道来之际,她拂袖扫过阁楼下方,黑夜之下,临月山庄内已是一片寂静深幽。 不久前虽有白光耀世、惊天雷芒,但其中所爆发出的恐怖威压,已被谷主暗中挡下,事后又有数位长老们侯立大阵节点施术稳固。 正因如此,谷内的诸多弟子们并未太受震撼惊吓,如今已陆陆续续地回了寝居重新入睡休息。 “待天禄一行回了长岭之后,从弟子中挑选出几位优秀拔尖者,前去长岭拜师学艺。即便不如若雨她们天赋超群,亦能有些收获。而师徒之情分,自然便是我们与天禄维系起来的关系之一。” “你……” 大长老眼神一阵闪烁:“天禄当真会收下这些弟子?” 谷主失笑一声:“要想处好关系,自然得多做了解才行。 你可知天禄年后要在长岭开一家私塾,教导几位孩童少女习武学文?他平日虽瞧着无所事事,但已在思酌着负起家庭责任,赚些钱财补贴家用。” 大长老听得哑然。 天禄,竟当真要开办一个私塾? “当然,这几日同样能让天禄出面,先与谷内的弟子们打个照面。” 谷主轻笑道:“这些小丫头们自小在谷内长大,几乎不曾见过多少男子。如今瞧见天禄,想必心中也会分外好奇。而天禄亦能习惯一番教书氛围,算是两全其美。” 大长老目光幽幽,低吟道:“你如今种种举动,瞧着倒像天禄的亲娘般呵护体贴,面面俱到。就连谷内诸位长老们都被差使的围绕天禄团团转。” “这等机缘,当然要让你们好好抓住。” 月色之下,谷主拢发回眸,笑意温润又虚幻不清:“当然,我们的时间还很漫长悠久,并不着急。 宋茜与宋萱两姐妹就太粗鲁直白了些,想必两次亲密示好都遭冷遇,应该能让她们冷静下来。有时自然真心的相处沟通,反而才能收获更多的好感与善意。” “真受不了你。”大长老轻叹一声,侧身撇开交汇目光:“都已过千年,你还这般胡思乱想折磨自己。” “于我而言,可不算折磨。” 谷主扬起一抹温婉笑意。 瞧着其一如既往不变的笑容,大长老心中略感烦闷无奈,背身走到阁楼台边,纵身飞跃远去。 “……” 倏归宁静,谷主玉颜笑容渐敛,默默再看向下方黯淡无光的庭院。 翻手间,几团若隐若现的瑰丽结晶浮于掌心,流转异芒,照亮着倾世绝伦的无暇娇颜。 “天海之主,于璇灵——即便风华万载、最终还是落得个悲惨无奈,沦落至此更是可悲。” “但……亦算得无憾无悔,令人敬佩。” 谷主渐渐握拢玉手,一丝笑意在异芒下隐现:“或许,如今也颇为令人艳羡。” …… 深更黑夜,万籁寂静。 随一抹黑影流转,身披黑纱的武静云很快出现在卧房内。 她放缓无声脚步,悄然来到床榻旁细瞧两眼,就见茅若雨和华舒雅二人一左一右将于璇灵揽抱在怀,相依而眠,银丝雪发交织互绕,瞧着就像是三姐妹般亲密无间。 而在沉睡之后,三女的睡颜平缓淡雅,端丽绝美,即便是不久前还在嬉嬉闹闹的于璇灵,如今也是一副绝世美人的姿容面貌,若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精致无暇,令人忍不住想轻抚其娇颜玉肌,不知是何等丝滑柔软。 “就是这双手还不老实。” 武静云暗自轻笑一声,帮三人拉了拉被子。 “如今这丫头获得肉身新生,算了结天禄和若雨的一桩心事。想来往后也无需再着急的到处奔波赶路,能在长岭安心隐居一段时日。” 心思微动之际,她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卧房,并未吵醒睡梦中的三女。 但刚回到走廊,武静云身形微顿,隐约嗅到一丝飘散而来的淡淡异香。 她微愣片刻,娇颜泛起一丝润红,暗暗细嗔:“这狐狸还真是不知疲倦。” 她本想回屋歇息会儿,但心头却升异样触动,不知不觉间已挪动起脚步,恍若鬼魅般飘忽挪移到了另一间寝居门前。 透过窗栏隔窗,借助淡淡月色,能依稀瞧见两道身影正坐于床沿,似是林天禄与云玥正紧密相拥。 从旁侧瞥见,那狐女不着丝缕的粉背宛若皎月般莹亮,紧贴挤压下臂侧满溢白皙,沿蛮腰曲线滑落,浑圆与丰腿更为相称。 伴随一丝若有若无的娇吟,就见云玥四肢蜷曲环抱,埋首颈间呜咽轻轻挛动着娇躯。月色长发如纱帘徜徉荡漾,散落娇躯各处,恍若身披淡雅月光,瞧着与绝美画卷无二,当真可称作活色生香之景。 武静云怔望着屋内春景,一时无言沉寂,直至隐约又闻见一丝异香,好似陈酿美酒般醉人勾情、亦清冽冰凉,嗅之有股神清气爽之感。 直至 原本埋首在林天禄颈间的狐女悄然回首,虽满脸潮红迷情,美艳荡漾的几乎溢出春水,但尚有清明的水眸轻眯,隐含几分狭促之意,似笑非笑地瞥向窗外暗中窥探的妇人。 武静云面色微怔。 沉默片刻,她略显复杂的轻轻颔首示意,便默不作声地回身离去。 云玥强忍浑身难当酥麻火热,轻咬粉唇,似羞赧欲滴般眉目柔媚生情,心中暗忖:“武姨倒是始终心心挂念……” “玥儿在想些什么?” 林天禄凑近至耳畔,轻吹温息,令怀中狐女激灵娇颤了一下,横眸羞嗔一眼:“只是在想天禄的记性可真好,竟将书中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招式’都记得牢靠,这……当真叫人欲仙欲死。” 美眸微瞥,还能瞧见躺倒在床铺内侧的程忆诗。 初婚不久的少妇早已昏沉睡去,娇躯微蜷,如今俏脸上还留着红潮羞媚。 林天禄顿时讪讪道:“我这记性确实不错。” 但他很快附耳笑了笑:“不过,玥儿平日里瞧着懒懒散散,但私底下倒是与我一样瞧了不少。” “嗯哼?” 云玥微抬春水狐眸,轻轻扭动着坐怀软腰,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不妨让我们趁夜好好分享交流一番读后心得?让我再来瞧瞧……你对这几本书究竟通读拓展了多少,一举反三的道理,我想天禄应该再清楚不过~” 林天禄咧了咧嘴,吸着凉气讪笑道:“当真如此?““当然。”云玥藕臂勾环住后颈,凌乱秀发散落眼角,慵懒邪魅道:“还是说,要让云姐姐再来趁夜多指导一番?” 挑逗之际,她挺腰贴近至耳畔,轻笑一声: “若不服气,天禄就再展现些心得体会吧~” …… 翌日晨间。 庭院内剑风呼啸、随皓腕轻抖,又化作润物无声的和煦微风。 美艳绝伦的剑舞悄然渐落,剑花自身侧微转,直至负于背后,悠悠吐息一声。 华舒雅精神饱满地施展了一下身子,感受着洒落面庞的温暖晨阳,心间倍感宁静温暖。 像如今这般惬意自在的练剑,实在令人心满意足。更遑论如今家中众人俱在,气氛更是温馨融洽,好不舒适。 不过 华舒雅回到凉亭,端起温茶轻抿一口,略感好奇地看向侧躺在亭内长椅的云玥。 “云姐姐,怎得今日瞧你尤为乏力?” “……嗯?” 云玥正柔若无骨般瘫软侧躺在蓬松狐尾当中,裙纱沿肩滑至臂弯,硕物轻荡半袒,气息慵懒而又娇媚。 她略微回神,轻抚额头,微熏面庞上泛起些许尴尬:“只是今日这太阳猛烈,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确实如此。”华舒雅颇为赞同般点了点头,轻笑道:“今日天气甚好,若能躺下午睡一番定是惬意万分。” “舒雅若要休息,此地可相当欢迎。” 云玥狐眸流转间,很快恢复至往日慵懒妩媚,笑吟吟地抚了抚身旁狐尾。 华舒雅放下茶杯,脸色微红 这要是叫旁人瞧见,微微一想,便觉害羞的紧。 不过,云姐姐的尾巴确实冰凉柔软、又是蓬松绵顺,被狐尾层层环抱在其中,可谓人间极致的享受之一。 “来啦~~” 一声欢呼倏然响起。 华舒雅与云玥齐齐循声望去,顿时瞧见一抹纤细倩影正蹦蹦跳跳而来。 袖带飘舞如画,青花长裙荡漾如云,隐约露出精致如瓷般的纤长小腿,今日换上一袭连襟襦裙,更衬少女的娇俏活力、好似灿烂春花绽放般的华美绝艳。 于璇灵踩着轻快调皮的步伐,笑吟吟地来到了亭间,又连忙摆出一副温婉笑意,将手中托举着的食盒餐碟放于桌上:“华夫人、云夫人,快来尝尝新鲜出炉的早膳吧。” “啊……多谢璇灵姑娘。”华舒雅感谢一声:“还得你特意将早膳送来。” 云玥软绵绵地坐起身子,失笑道:“丫头,你这幅模样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灵儿既然是老爷的侍女,自然得担负起责任才行!” 于璇灵颇为自豪地抬头挺胸,拍了拍自己的丰硕峰峦:“灵儿瞧见过程夫人家中的侍女模样,往后定会好好模仿练习,照顾好几位夫人!” 说着,她很快将食盒一一打开,诱人香气很快扑鼻涌现。 华舒雅瞧着盒中几道精美面点,不禁面露惊叹之色:“这……难道也是璇灵姑娘的手艺?!” 但于璇灵却面庞微僵,干笑着挠了挠脸蛋:“这是茅夫人在后厨准备的,灵儿只是帮忙端上来而已。” “这一点倒无需强求。” 一旁的云玥神情柔媚地凑近而来,温润浅笑道:“既要做贴心侍女,往后能帮着端茶送水一番便足够了,若再去绞尽脑汁地学会一副好手艺,实在是辛苦劳累。” “云夫人真好~”于璇灵眼眸微亮,甜甜一笑。 “不过——” 云玥笑吟吟地戳了戳她的娇嫩脸蛋:“可不必当真将自己当做侍女看待,在我看来,你这小丫头倒更像若雨的闺女似的。以她如今的年纪若早诞子嗣,瞧着年龄外表也确实与你相近。” “是啊。” 华舒雅正捻起一块糯糕送入檀口,品尝享受之际,笑着点了点头:“昨晚我们也谈起了此事,若雨姐姐和璇灵姑娘听见此言还有些害羞呢。” 云玥伸出玉指,蹭掉其嘴角粉渍,饶有兴致道:“璇灵丫头也曾与你神魂合一,如今瞧你们二人的面庞眉宇,可同样颇为相似。” “当、当真?” 华舒雅和于璇灵皆面露讶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相互对视瞧了瞧对方。 有意细瞧之下,似乎还真有几分熟悉之处? 但,仔细端详片刻,又互觉对方特点鲜明、与自己截然不同。 “只是气质与轮廓而已。”云玥笑着拉住二人一同坐下:“若当真长相相似,你们二人岂不是稀里糊涂间成了孪生姐妹?” 于璇灵笑容难得含蓄了几分,灵动美眸滴溜溜一转,左右来回扫了几眼,好奇道:“老爷如今身在何处?刚才灵儿特意在几处卧房瞧了瞧,都没有找到老爷的身影,还以为正与两位夫人待在此地。” “前辈?” 华舒雅心思微动,直言道:“我瞧着好像与武姨一同出了门,可能有何事需要忙活?” “确实得好好‘忙活’一阵。“ 云玥慵懒托腮而伏于石桌,意味深长的笑道:“不知他是否能跟那些姑娘们处好关系。” …… 与此同时,在氛围肃穆的宗门学殿内,似有书香萦绕。 三长老正负手踱步殿内,束发盘扎,襦裙修身严丝合缝而着,神色庄重地朗声而诵。 就见其不时还捏动指印手势,耐心与台下诸多弟子们娓娓详解道来。 “这——” 而在大殿之外,林天禄正看着台上的风韵美人,一时略感意外。 毕竟两次相见,这位三长老总是会露出一副暧昧撩人的妩媚模样,虽不至于动手动脚,但那双勾人媚眼着实是剜心的紧,一个不留神仿佛就会被其媚态勾走心神,稀里糊涂间被彻底吃抹干净。 但如今遥遥瞧见,却觉得三长老当真像是一位循循善导的丽人教师、严肃不苟地念诵着古卷,丝毫不见之前的邪魅暗香,反倒是分外端庄矜持。 “天禄可是瞧着意外?” 耳畔响起一丝笑意低喃。 林天禄侧身俯首,讪笑道:“确实相当意外。我还以为三长老她平日里……” “她与四长老皆是谷内的‘教书先生’,负责教导些口诀阴术,亦有典籍解析。” 武姨一袭端庄裙袍着身,气质温婉地执手立于身侧,轻笑道:“前两日虽闹腾了些,但她们二人平日其实颇懂得审时度势,精明能干。 与你这般亲密,便是想着能与你早些拉近几分关系,也算人之常情。而如今无丝毫利益纠葛,她们自然无需再假装出什么妩媚神态,安安心心教导这些弟子们便可。” “原来如此……” “她们的引诱之举算不上图谋不轨,但亦非真情实感、无私奉献。天禄记得自守清明,可别当真被这对姐妹蒙骗的团团转。” “我明白。” 瞧见林天禄板着一张脸,武静云抬袖眼唇,狭促一笑:“当然,也不必将她们想的坏心眼了。 终究想着你是临月谷唯一的贤婿,又得谷主和大长老青睐,才会出此手段。况且你若当真色欲熏心,想对她们作何出格之举,这对姐妹怕是得当场翻脸将你数落责骂一顿。” 林天禄脸色略显微妙。 原来这是……钓鱼执法? 心中虽有些嘀咕,但瞧着殿内端坐着的十几位女弟子,他还是略感忐忑地问道:“武姨,待会儿我真要出面与这些弟子见面?” 这,便是他今日被突然交代吩咐的‘建议’。 长老们盛情难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前来试试。 “昨晚动静实在太大,即便将影响降到最低,但谷内不少弟子都已起了些疑心,迟早都会察觉异常。况且,昨晚你也曾与一位女弟子见过面了,心中应该有数。” 武静云温婉轻笑道:“你既是我等贤婿,也不必再遮遮掩掩的,索性与弟子们坦诚布公,相信以你的本事定能让她们坦然接受。” “夫君待会儿不必紧张,只是群小丫头而已。”身旁安静随行的程忆诗悄然开口,微笑着帮忙整了整衣襟:“若有何女子喋喋不休,让妾身出面帮忙说叨两句,定叫她们乖乖听话。” “……” 林天禄突觉浑身微冷。 自家娘子,似乎有些小吃醋? 武静云见状暗忍笑意,轻轻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入殿吧,三长老已为你讲好了说辞。” “……好!”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快步走进大殿内。 与此同时,原本端坐其中的少女们听闻三长老突然一转话锋,心下皆好奇所谓‘惊喜’究竟是何物,连忙齐齐循声往来。 “……” 霎时,双方目光骤然交汇。 林天禄试着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得体舒缓地作揖行礼:“在下名为林天禄,见过在座诸位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声‘惨烈’尖叫倏然间扑面袭来,恍若无形劲风,令林天禄不禁笑容微僵,略微后仰身子。 这音浪声波,当真强劲! 第四百一十一章 教人不倦,本心逐露 大殿内一时略显嘈杂,不少女子都是面露惊慌无措之色。 “为、为何会有男子?!” “这人……这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安静。” 三长老严肃冷喝一声,右手隔空一抚,三位差点下意识起身出手的少女顿时被强行压了回去。 少女们纷纷惊愕回首:“三长老?!” “我教导你们礼仪廉耻许久,怎得如今却忘了个一干二净?”三长老冷眸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面对来客,得知礼懂礼,展现出你们作为临月谷弟子的仪表态度。” 一位颇为俊美的少女豁然起身,急切道:“可此人分明是男子,为何会出现在我们临月谷之中?” “是啊!长老们不是说过,不准将外界男子带入谷内——” “此人身份,略有不同。” 三长老娥眉微蹙,合上手中书卷:“他是我临月谷前代月衍圣女的丈夫,亦算得我们临月谷唯一的女婿,以此身份,即便踏入谷内也无需责罚。” “女、女婿?!” “前代圣女?” 殿内少女们闻言皆震惊无比。 前代圣女,不是数月之前刚刚寿终正寝、离世下葬了吗?! 那位和蔼慈祥的老奶奶,竟会有这样一位如此年轻的丈夫?! 少女们顿时无比茫然地回首再看向林天禄。 林天禄显然察觉到她们眼中目光有异,心下略感无奈。 这些年轻一代的少女,想来并不认识‘茅若雨’这位横插一脚又突然逃走的前代圣女,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位。 三长老绷着严肃冷脸,正欲开口再解释一二,但林天禄很快与她打了个眼神。 ——借驴下坡、亦是无妨。 三长老嘴角微扬,似无奈失笑,默不作声地摊手示意他继续。 “——诸位姑娘们,在下确实是‘前代圣女’的丈夫。” 林天禄再露温和笑容,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此次亦受圣女嘱托,前来临月谷向诸位‘老友’们拜年祝贺。 单因事出突然,此前并未提前告知谷内诸多弟子们、擅自在深夜燃放了烟花、昨晚又造异象,若不慎惊扰到了诸位姑娘们,还望能谅解一二。” “什、什么?” 少女们略感讶然。 除夕春节那晚,漫天的灿烂烟火竟是此人所放? 林天禄语气平和地再解释道:“姑娘们也无需惊慌失措,在下自从来到临月谷,就未曾主动去与任何女弟子接触,如今暂住于偏院、每日有其他长老看守,并不会对姑娘们造成困扰和麻烦,还请放心。” “这……” 听得几番安抚,原本神情激动的少女们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而且,听闻除夕之夜的盛大烟花为此人所放,面面相觑间,心里不免还是放下了几分警惕。 毕竟那一晚,她们也确实好一阵激动欢闹,此生从未见过这等绚丽夺目的烟火之景,直至今日还记忆犹新。 不过,一名少女冷着脸蓦然道: “先生既受长老们看管,可为何如今会突然出现在大殿,现身与我们相见问候。” 林天禄微微一笑,坦然道:“受谷主与几位长老所托,前来与诸位姑娘们好好研讨一番。” “研讨?我们之间有何可研讨——” “诗词歌赋、字画娟绣,乃至阴术或是武艺皆无妨。”林天禄笑了笑,不急不缓道:”只要是在下略知一二的,自然都能与姑娘们多作交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禁暗自蹙眉。 难不成,这位前代圣女的丈夫当真是何得道高人? 林天禄见状笑意不减,正想再开口自我介绍一番,却见刚才那冷脸少女蓦然睁大双眼,惊疑不定道:“且慢!你刚才说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在下名为林天禄,姑娘有何——” “你,就是林天禄?!” 不少女子纷纷困惑回首与冷脸少女相视,似在暗中询问‘林天禄’又是何人。 这位少女脸色几度变幻,但原本那副咄咄逼人的阴冷目光却在飞速消退,连忙侧首与身旁同伴嘀咕了几声。 而随着暗中消息传开,这些少女们再度望来的目光…… 顷刻变得暧昧古怪了起来。 林天禄笑容微僵,干笑两声。 以他的听力,自然听见了少女们的嘀咕内容 ‘这林天禄,就是白馨大师姐日思夜想、梦中都在呢喃的俊俏小情郎!’ 白馨那丫头,原来并非故意透露出去的,而是在睡梦之中不慎被其他女弟子们听去了? “林……先生,是吗?” 那名冷面少女神色稍缓,试探着开口道:“您刚才说要与我们研讨,此话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林天禄收敛心绪,笑着颔首道:“就如刚才三长老向诸位姑娘们传授的控物之法,我便可为姑娘们指点一番。” 另一位颇为可爱的圆脸少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道:“先生,其实与我们谈谈诗书就好。不必勉强去做这些……”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想来,诸位早已从白馨姑娘口中了解到了在下?” “大师姐她说,先生是一介白面书生,并无多少实力修为。”圆脸少女微抿粉唇,关切小声道:“我们也并非专横跋扈的娇蛮女子,知晓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先生不必为了与我们拉拢关系勉强为之。” “是啊,我们临月谷虽是修炼之地,但还不至于瞧不起旁人书生。” “况、况且,大师姐也曾说您是一位……好人。” “……”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有白馨这丫头‘胡言乱语’,自己怕是早已被贴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标签和印象。 但,这些姑娘们至少还算友善。 心思急转间,他干脆抬起右手,并指一挑。 嗡——! 一名少女蓦然惊呼一声,就见其手中佩剑突然自行出鞘,在众人惊愕目光下飞旋至身前,稳稳当当地悬空立住。 “姑娘们,实践出真知。”林天禄温柔轻笑道:“我知晓,你们如今对我可能有些奇怪误解,但皆是无妨,待我们好好交流一番,那些误会很快便会迎刃而解。” “好、好厉害!”那位被夺去佩剑的少女惊叹出声:“我竟丝毫唤不回兵器,好玄奥的念力与控法!” 在场的少女们面露惊色,心中更是泛起无比好奇。 此人,难道并非大师姐所说的文弱书生,而当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你们并非眼拙之人,或多或少能瞧出林先生之不凡。” 三长老悄然踱步至林天禄身旁,神情冷艳庄重,字字珠玑道:“其修为丝毫不下于我等长老,更兼备文韬武略、通晓天文地理,可谓万中无一的绝世人杰。由他来指点你们一番,亦是不小恩惠,记得要牢牢抓住此等机缘!” 少女们神色骤凛,齐齐欠身行礼:“谨遵长老吩咐,还请先生赐教指点!” 见原本还大呼小叫的少女们顿时变得这般乖巧听话,林天禄挠了挠脸颊,心中亦是感慨。 若要当好教书先生,自己果然还欠缺不少调动课堂氛围的火候方法。 “先生,不妨由我与你配合一番,有何需求尽管吩咐。”三长老略微侧首,低吟出声。 “多谢三长老大力相助。” 林天禄轻笑一声。 旋即,他再度看向诸位少女,温和道:“如今,我先来与各位说说三长老刚才谈及的控物之法,其有口诀、心决、亦有辅佐之用的指印,三者合一便是最为标准的控物手段。” …… 瞧见殿内林天禄事无巨细地讲解着术法,武静云不禁面露赞许之色,不时颔首暗叹,只觉自家贤婿倒是愈发有教书育人之姿。 并非一板一眼的照本宣科、也非胡编乱造的胡说一气,而是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哪怕是她都听得颇为满意,细细思量之际,心中不由暗道其话中甚至似有改良术法之秘,须得好好钻研琢磨一番,心间顿觉豁然开朗。 而遥见殿内气氛渐入佳境,一旁的程忆诗也是松了口气。 武静云收回目光,浅声笑道:“对自家夫君这般没有信心?” “妾身只是担心那些女子会不识好人,胡搅蛮缠,白费夫君一番苦心。” 程忆诗脸色阴沉,目光幽幽地凝视着那些少女:“若当真令夫君下不来台,定要让这些丫头好看。” 武静云哑然失笑,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倒不必这般介怀,毕竟只是一群比你还年轻不少的少女,童言无忌,有时总会不慎说错几句话的。” “……嗯,妾身明白。” 程忆诗阴森目光悄然一转,直勾勾地盯向了跟林天禄站在一起的三长老。 “只是这位长老,当真不要脸面!” 瞧见其故作严肃端庄、但又不时隐约亲昵靠近耳语交谈的样子,着实是令她眉头直跳。 武静云难耐笑意,狭促道:“他们二人皆有分寸,你无需气恼。 倒是丫头你,昨晚劳累一番,如今脚步都有些虚浮蹒跚,可要我搀扶你到何处坐下歇息会儿?” 原本还眼放幽光的程忆诗顿时脸色一红,心间羞涩,支支吾吾道:“没、没事的,妾身还站得住身子。夫君都还在认真授课,身为妻子怎可偷偷溜走。” “你这傻孩子,只是到一旁坐会儿,照样能瞧得见天禄身影。”武静云笑意渐柔,轻轻搀扶住少妇纤细藕臂,朝不远处的石椅走去。 二人一同入座后,她顺势从胸怀中取出一副精巧玉瓶,柔声道:“喝一口吧。” “这、这是……” “九玄露。” 武静云温柔细语道:“可滋阴养气、调补体力,轻抿一口便能让你舒服不少。” 程忆诗试着抿了抿,只觉一缕冰凉水渍化入口腔,渗入喉间心扉,很快扩散至全身各处。 不消片刻,她确实感觉浑身冰冰凉凉的颇为舒适,就连下腹处的酸麻都缓和许多。 “竟当真如此神奇?” “临月谷内不仅传授武艺、术法,自然也有炼丹制药之术。”武静云将玉瓶盖拢,笑吟吟地放入少妇掌心内:“其中以六长老与七长老境界最高,不少灵丹妙药皆出自与她们之手,而我的手艺就显得粗糙不少,只能炼制这些简单之物,倒是药膳厨艺之流,我还算颇有几分心得。” “多谢武姨。”程忆诗微抿粉唇,犹豫片刻后,悄然低吟道:“不知武姨是否知晓……该、该如何……” 言语之间,少妇粉颊生晕、面若桃花般红润娇艳,美眸流转间更显媚态撩人。 这番羞羞答答的可爱神情,引得武静云柔笑一声:“丫头可是想知道,该如何才能为天禄诞下子嗣?” “……” 虽无言回应,但瞧程忆诗如今满脸羞红的害臊模样,就知其心中便是这番想法。 “新婚燕尔,此念很正常。” 武静云浅笑着抚了抚少妇面颊,笑意渐敛,轻声道:“但,寻常妖鬼身为阴魂之存在、即便尚存肉身,可要想诞下子嗣可谓难于登天。 毕竟,世间虽有阴阳调和一说,但亦有阴阳相隔之理,要想怀上活人的孩子已是天方夜谭。” 程忆诗神情微怔,面庞上羞涩稍褪,轻轻颔首。 “而忆诗你虽还算不得真正的妖鬼,只是半人半鬼,但体质早已与正常女子截然不同。” 武静云缓缓道:“阴气占体、充盈全身,即便如今你日夜吃些丹药滋补身子,或许数十上百年后,亦无法怀上子嗣。” “……” 气氛似有些沉默。 但武静云很快讶然发现,在程忆诗脸上竟瞧不出多少沮丧痛苦的神情,甚至连几分失落无助都不曾有过,只是神情坦然地听完了这番解释,无比镇定地颔首接受了下来。 “丫头,你心中可有觉得不甘?” “没什么好不甘的。”程忆诗再露轻笑,坦然道:“既无子嗣,便不要了吧。” 简洁的回应,却令武静云一时默然。 并非是这丫头有多么心胸开阔敞亮、无忧无虑,而是其…… “往后只要能与夫君携手到老便可。” 程忆诗轻搅着袖中玉指,娇憨失笑:“夫君也对妾身说过,这婚姻之事乃男女双方两情相悦、互定终生,而并非许诺了什么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道理,只要夫妻双方长久恩爱如初,便是幸福美满。” ——其心中,唯有林天禄一人,早已装不下另外的孩子。 武静云暗暗感慨,只觉此女虽是年轻,但情谊之真挚,当真叫人赞叹敬佩。 或许,正是经历过生死危难、感受过生离死别,才尤为珍惜这份难得的姻缘。 “不过,若雨与舒雅是否无妨?” 程忆诗秀眉微蹙,蓦然关切道:“她们与妾身不同,皆是修习了阴术的大活人。按理来说应该是能怀上……” “自然无妨。” “那就好。”程忆诗松了口气,温润笑道:“她们二人将来若成了贤妻良母倒也不错,妾身兴许还能帮忙一起带带孩子。” 武静云不禁莞尔:“只可惜呀,你们的好相公却并非凡人。” 程忆诗顿时一愣:“武姨的意思是……” “天禄之体质绝非寻常、其体内阳气之盛更是恐怖,恍若这天上烈阳熔炉一般。至于你们这几个小丫头,可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武静云美眸荡起调笑之意,凑近至耳畔窃窃低语了一番。 程忆诗竖耳倾听,赤眸渐渐睁大直至圆瞪,脸颊顿时火烧般腾起艳红羞晕,下意识捂腹夹腿,仿佛羞赧的几乎要钻到地缝里面似的。 …… 莫约一两柱香后。 庄严大殿内,林天禄拂袖收走以灵气凝聚的长剑,拱手轻笑一声:“诸位姑娘,今日交流就先到此为止吧,打扰了诸位许久,在下也稍感惭愧。待会儿我与三长老说叨两句,让你们再多放松歇息会儿,聊表我今日叨扰之歉意。” “……” 只是,殿内却显得有些寂静。 直至三长老蓦然轻咳一声,招魂般猛地一拍双手。 旋即,原本呆然无言的少女们纷纷倏然回神,脸色几度变幻,目光视线仿佛变得无比灼热般直勾勾望来。 一位少女蓦然急切道:“林先生,可否告诉我们,往后可还有像今日这般交流的机会?” “若有空闲,在下自然会来与姑娘们聊聊。” 林天禄笑着颔首道:“当然,姑娘们若要休息,在下也不会强行跑来打扰,一切还是看长老们安排——” “林先生,感谢今日指导!” 少女们齐声呼喊,纷纷正色行礼。 三长老拂袖示意弟子们暂且退下,侧首轻声道:“我送你吧。” “长老有劳。” …… 待二人并肩走出了大殿,林天禄依稀还能感觉到后方传来若即若离的火热目光,不禁哂笑道:“三长老,你这些弟子还真是热情。““她们如今已是相当克制了。” 三长老那肃穆冷艳的端庄气质渐散,流露出一丝笑意:“暂且不论你本身如何,单论你刚才教授的精妙理论与实践术法,便足以令这些丫头们大开眼界。其中略作改良的心决更是妙哉,哪怕是我都在心中赞叹不已。” 她垂眸失笑一声:“如今我算是知晓,静云这般矜持冷艳之人,为何唯独会对你如此青睐有加。” 这等堪称当世一绝的天资与才华,真可谓绝无仅有。不过寥寥几句点拨便发人深省、如醍醐灌顶一般,若非碍于长老颜面,如今她都想拉着一同到私院内好好交流一番心得体会。 并非碍于何地位利益,而是愈发相处交流,愈能感觉出此子之优秀,令人心诚悦服。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三长老谬赞了。” “这若是谬赞,我这长老还有何颜面去教这些弟子。” 三长老抿唇感慨一声。 她默默叹息,心中总算是明白,前两日五长老与此子相处之际,为何会露出宛若纯情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此子之性格不仅谦逊和善、同样极具耐心,在刚才教导弟子之际言谈风趣幽默、又不失温文尔雅,哪怕她只是在一旁听讲,亦觉如沐春风般和煦温暖。 即便不听授课之内容,单纯与其品茶论道、诵诗写书,无拘无束地享受着生活,或许都是一件极为幸福惬意之事。 “长老……三长老?” “嗯!?”三长老从迷离中连忙回神。 “长老身子可有何不适?” 林天禄眉头微皱,低吟道:“难道是昨日二长老的‘仙人醉’酒劲尚在?” “没、没什么,只是在想先生之后的安排而已。” 她温和轻笑两声:“不过,先生的小娘子似是都要将我生吞活剥啦,不妨带她到谷内各处逛逛。” 林天禄回首看向不远外,就见程忆诗正带着诡异笑容,双眼猩红地盯着三长老瞧个不停,着实渗人。 “咳、三长老,内人她并非有意——” “我心中明白的。”三长老收拢秀发,莞尔笑道:“毕竟我与妹妹先前对先生多有失礼之举,这位小娘子可看得一清二楚,将我们当做不怀好意、图谋不轨的恶女再正常不过。” 林天禄神情稍肃,沉吟道:“两位长老心中想法,我或多或少明白,亦是理解。但我也确实希望,两位长老能放下心来,不必担忧我会对临月谷造成何冲击巨变。 我只是想以女婿的身份与诸位长老们好好相处,尽我所能照顾孝敬长老与谷主,而非仗着谷主信赖在谷内兴风作雨,肆意妄为。” “……你这份心意,我如今已是收到。” 三长老略作沉默后,很快慈爱浅笑,拍了拍他的臂膀:“好了,暂不必多说了,快些去陪陪你的小娘子和静云吧。” “天禄暂且告辞。” 目送着林天禄作揖行礼后离开,三长老目光渐柔,幽幽轻叹一声。 “……倒是做了件蠢事。” “如今,你才算当真了解了此人一些。” 听见身后调侃轻笑,三长老无奈回眸:“大长老,如今你是来嘲笑我的?” “算不上,你与你的妹妹只是闹腾了些而已。”大长老正侧坐于回廊栏杆之上,百无聊赖地晃悠着纤长美腿,笑吟吟地卷绕着指间秀发。 “总比我跟他真刀实枪厮杀了一场要好。” 三长老眼神微动,倏然调笑道:“你们虽打过一场,不过瞧大长老这段时日总为此子奔波来回,你们之间的关系倒更耐人寻味。 按我说来,就如外头私养的小妾似的,分外体谅自家的小情郎,巴不得情郎能事事顺心如意,幸福无忧。” 大长老横眸白了她一眼: “多嘴。”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安宁淡然,突破之兆 数日之后。 春节的热闹氛围渐散,谷内的弟子与长老们已重新回到了往日生活。 而谷主与大长老二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仍在忙活着新秘境的建造事宜。 不过,在谷内偏隅的一座宅院内,却依旧洋溢着欢欣雀跃的气氛。 “——嘿!” 伴随着一声娇憨呼喊,就见于璇灵正眯着双眼,俏生生地抡起手中木棍横扫挥出。 而面对此招的华舒雅不禁哑然失笑,身形虚晃,轻松闪开了这宛若孩童打闹般的攻击。 “璇灵姑娘,你似乎……还得再多练习一番?” “呼!” 于璇灵粉唇微撅,略显羞赧道:“灵儿只是不太习惯用自己的身子与人交手啦。” 不久前,她瞧见这位华夫人在院内舞剑锻炼,心中兴致一起,不免就想着上前比划两招。 只是实战起来…… “璇灵姑娘不必着急,循序渐进便可。” 华舒雅莞尔,心间亦有些感慨。 想当初,她随同前辈一起攀登玉峰山寻找线索,突遇危险,还是璇灵姑娘附身相救,才借此机会让她真正迈入截然不同的剑道领域。 但如今看来,璇灵姑娘本身倒是 “华夫人,小心了!”于璇灵蓦然眼神一凝,娇哼道:“如今灵儿可要拿出真本事咯!” “璇灵姑娘请出招吧,我会尽量接……嗯?” 华舒雅话音未落,脸色骤然微变。 惊诧之际,只觉眼前的少女恍若彻底变了个人,不复狡黠俏皮,化作纯粹淡漠,眉宇间一丝彻骨冷煞几乎令她想起了那位……天海之主! 嗡! 手中木棍恍若卷起一道流影,随展臂挥舞,划出数道奇妙玄光。 华舒雅神情肃然,冷静地腾挪渐退,抬起枝条当仁不让地一一见招拆招。 虽是树木相碰,却发出宛若湍急水流相撞之声,庭院内炸开阵阵气浪。 …… 而在二人切磋的不可开交之际,在不远处的凉亭内,却依旧是一副安宁清静。 程忆诗放下手中书卷,拢住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颇感诧异地望着院内激战。 “这……妾身虽知晓璇灵姑娘底蕴不凡,但她竟会如此高深莫测的武艺手段?” 哪怕只是随意一瞧,便能看得出其招招都甚是奇妙高超。 “别瞧她性子跳脱,但终究是上古仙器的器灵。” 坐于身旁的云玥托腮斜靠,慵懒笑道:“或许如今记忆残缺不堪,但若沉下心来仔细回想一番,她所‘见识’过的、‘领教’的仙人招式可是数不胜数。哪怕只能模仿复现出一招半式,其威力便足以凌驾于凡人武学。” 程忆诗好奇道:“不过,舒雅也当仁不让,与璇灵姑娘斗的旗鼓相当呢。” “她呀……” 云玥淡淡一笑:“受天禄几番点拨、自身又甚是努力,天资聪颖,早已从凡人武学中抽丝剥茧创出了自己的剑道真意与超凡武学,威力或许当真不弱分毫。” 程忆诗闻言眼神闪烁。 不知不觉间,当初在长岭县内见到的青涩女侠,如今都已成长至此。 “忆诗,可有从这本书中瞧出点什么?” “此书?” 听闻身旁狐女询问,程忆诗收回目光,略显尴尬地讪笑一声:“妾身实在愚钝,这其中不少话语都瞧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本以为学习阴术手段会是件颇为轻松之事,但如今当真开始接触,才发现其中之门道着实繁杂浩瀚,捧着这本入门书册瞧上许久,反倒绕的有些头晕眼花。 云玥似嘤咛般浅笑两声,软乎乎道:“这些古籍自然如此,你得试着融汇你操控阴气之法思考琢磨,渐渐便能知晓其中道理。 不过,忆诗你或许不必走这条路子。” “嗯?”程忆诗轻眨美眸,困惑道:“云姐姐此言何意?” “有时返璞归真、至简至纯亦是至理。”云玥轻笑道:“想来天禄应该与你提过的,以情动心、以心控念,便能施展出最为刚猛不屈的手段。 当时你与天海之主交手之际,不是已有所领悟其中真谛?” “当时——” 程忆诗神情微怔,渐垂眼帘,面色复杂地握了握左手。 当时她脑袋中几乎是一团浆糊,事后已忘记了七七八八,只记得自己跟被附身的茅若雨打了一场,除此之外,倒是不曾有仔细回想过。 而如今受狐女点拨,心念之间确实有股奇妙的跃跃欲试感。 “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就好~”云玥再度出声,笑吟吟道:“你所走的这条路子,亦无前人,你所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切勿急功近利。” “嗯,妾身明白。” 程忆诗收起杂念,倏尔道:“说到底,还是云姐姐更想多歇息会儿?” “是呀~”云玥温婉淡笑,神色柔媚温软,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泪光盈盈间软绵绵地斜靠而来:“如今,自然还是睡上一场午觉最为舒适。” 抚摸着一条条搭在双膝上的蓬松狐尾,程忆诗不禁摇头失笑。 这临月谷的氛围温馨恬静,确实惬意放松,怀中这狐女旅行之际还不曾这般懒散,到了此地后倒是整日在家中睡觉“哪怕恢复之后,云姐姐还是这般爱睡。” 程忆诗笑着点了点肩头狐女的精巧鼻尖:“当时,我们还真以为你是身子不适才会嗜睡呢。” 云玥状似沉睡,但毛绒狐耳微颤,仿佛撒娇般拱了拱身子,环臂将其轻柔抱住。 感受着柔顺狐尾绕身温柔滑动,程忆诗无奈一笑,索性再捧起手中书卷细细观摩起来。 哪怕暂且学不到什么高深秘法之流,能拓宽些见识亦然无妨。 毕竟,那女人如今可比她更为努力 …… 后院内。 着一袭青纱襦裙的茅若雨正紧闭着双眸,无言俏立于院中,微抬藕臂,飞快掐动着手中印诀。 只见丝丝缕缕的奇异荧光自香肩上升腾而起,恍若雪发飘扬,眉心之间浮现出一缕朱红异纹,隐隐有扩散之势。 沉默间,其娇躯内散发出的气息也变得愈发神秘深邃,似在施展着某种高深玄妙的秘法。 但在不远处的马厩旁,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林天禄正脱去外袍、撩起衣袖裤腿,露出健硕匀称的四肢,俨然一副不符季节的清爽打扮。 他刚提来两桶清泉水,顺手将马厩大门一把打开,招呼道:“美霞,出来晒晒太阳如何?” “嘶嘶嘶~” 美霞踩着颇为优雅慵懒的步伐,宛若雍容贵妇般仪态妖娆,从草棚中踱步而出,一如既往地歪着马首贴蹭了两下甚是亲密。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被院内茅若雨吸引而去,似是感应到了那股若隐若现的阴气波动。 林天禄抚了抚她的背脊:“你是好奇,若雨她在做些什么?” “嘶~” “她如今正在练习临月谷的秘法。” 林天禄娓娓道来:“说是能唤出她本源血脉中隐含之力,激活出本源妖相。那便是最适应临月谷阴术的姿态模样。” 美霞哼哧两声,对此有些似懂非懂。 林天禄很快笑道:“你就不必瞎担心了,今日天气正好,刚好帮你洗个澡。“但美霞蓦然晃了晃脑袋,往后退了两步,那张俊俏马脸上泛起几分颇通人性的不情愿。 “你……” 林天禄面露古怪。 这丫头,难道还不爱洗澡? 明明这一路走来,还被若雨跟舒雅清洗过几回的,怎得如今反而还“天禄,还是让我来吧。” 一丝温柔细语悠然飘至,就见武静云沿着走廊仪态婀娜地款款走来,美目流转,调侃道:“此马既是通灵、又懂人心,自然也懂得些男女之别的道理,可不会让天禄你洗她的全身,岂不是白白占去了便宜?” “呃——” 林天禄闻言顿露微妙之色,抬手摸了摸美霞的面庞:“当真害臊?” 美霞连忙点头应声,屁股后头的尾巴连连摇晃,又似在有意遮挡。 见其这般灵动反应,他心下无奈,笑骂道:“你这丫头,平日总是又舔又蹭的,没想到这时候反倒如小姑娘似的害起了羞。” “嘶嘶嘶!”美霞踩踏了几下马蹄,又讨好般垂首蹭了蹭。 武静云噙着淡淡笑意来到身旁,轻抚其修长脖颈:“天禄帮忙清洗其前身就好,至于身后便交给我来吧。她自小便在谷内长大,自然更适应女子为她清洗身子。” 林天禄笑着挠了挠美霞的侧脸:“娇生惯养。” 交谈之间,两人很快一同上手帮忙顺毛洗刷起来。 而随着清泉浇下,绒毛濡湿,更能瞧清美霞这具健美紧致的身躯,可谓巧夺天工而成的完美雕塑,曲线曼妙,展现着野性的力量与美感,涂抹上皂角液,流转着瑰丽珠玉般的奇妙色泽。 “嘶嘶~” 毛刷在全身各处刷过、大手沿着肌肉与骨骼的轮廓轻抚摩挲,引得美霞双目微眯,发出颇为惬意舒适的悠悠低吟,又分外乖巧黏人地将脑袋凑近过来,伸着舌头冷不丁地舔了一口。 林天禄抹了把湿漉漉的面庞,使劲在其脑袋上搓揉出不少泡泡。 “你这丫头,当真让人不省心。” 美霞低哼两声,似流露出几分笑意。 “呀?”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洗刷着身后的武姨突然发出一丝惊叫。 林天禄眉头微挑,连忙探身瞧去:“武姨,发生何事……呃——” 话音未落,他顿时露出略显僵硬的神情。 似马尾甩荡之故,武静云如今浑身上下都被沾满皂角液的水渍打湿,衣衫微透,隐现着粉雕玉琢的莹润雪肌,浮凸满溢的丰腴媚肉若隐若现,甚是风韵撩人。 点点水滴沿着妖魅娇颜缓缓滴落,秀发尽湿,狼狈之际竟有几分含情脉脉的娉婷之状。 “这丫头……” 武静云拢开沾湿面颊的发丝,抚了抚同样湿漉漉的马尾,浅笑一声:“倒是与小时候的若雨有几分相似,都是这般淘气。” 美霞回首望来,身子微微一缩,似做错事的孩子般露出惴惴不安之色。 “武姨,你这……是否要换身衣服?”林天禄闪躲开目光,轻咳道:“虽过了春节,但这天气还不算太暖。” “无妨,待会儿再去换身衣裳就好。” 武静云略微解开浸湿的衣襟,大方撩起长裙系在腰侧,解下云鬓玉钗甩了甩如瀑长发。 她重新拿起毛刷开始清洗起来,悄然微瞥一眼,不禁柔媚笑道:“天禄怎得还有些害羞了?” “咳咳!” 林天禄讪讪一笑,故作镇定道:“毕竟武姨身段实在火辣诱人,怕是世间没几个男子能抵挡这等风情。” 尤其是如今衣襟半截敞露、令人眩目的雪肌玉肤尽显无疑,腰侧长裙高叉,丰腴修长的美腿恍若象牙般精致如瓷,曲线更凹凸有致,当真称得一声天生尤物。 “但,至少天禄你瞧着便能抵挡一二。”武静云嗓音温柔舒缓,娇颜溢情,美眸流转间可谓风情万种。 林天禄刚想说些什么,但身旁的美霞蓦然伸出舌头又舔来一口,吸溜一声从嘴角哗啦到眉角。 “……” “哼哧!”美霞哼出一口热气,马耳朵呼扇连连。 瞧着林天禄一脸僵硬的模样,武静云不禁扑哧一笑,面颊晕红,细嗔道:“这丫头实在黏你。” “只是这示好之举,实在不敢恭维。”林天禄无奈失笑,在美霞胸腹间又一阵刷动,引得这匹小母马舒服地眼睛直眯。 不过,又似有一阵阴气从旁侧吹拂而来,林天禄朝茅若雨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眉头微皱:“若雨这秘法当真能成?” 其已默然侯立于亭内几炷香的时辰,但直至如今都未曾变幻出异象。 武静云脸上笑意渐敛,探头瞧去,轻吟道:“凝聚本源妖相,以若雨的修为境界来说其实不算困难。毕竟寻常弟子都是在凝聚本源妖相后才会踏入赤魔境界,而她则是逆行倒施了一回,远会比其他弟子们要更加轻松些。 最重要的是,这几日又有天禄你帮忙梳理讲解临月功法,从旁多有指点。而经历逆法重练,她如今虽境界未变,但确实已与前几日不可同日而语。” 言至此,熟艳美妇心中亦有几分感叹。 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她皆看在眼里。 为了能让若雨不再去厮杀搏斗、依靠生死险境来激发潜能,自家贤婿可着实展现出了令人咂舌的恐怖底蕴见底。 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随手就将若雨修行的根基秘法彻底‘改造’了一番,不仅境界之提升变得更为轻松简单,那些玄妙心决当真是…… 哪怕以她的阅历见识都感觉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但细细品鉴又恍若惊为天人,可谓专为茅若雨量身打造而成。 “哈——” 林天禄咧了咧嘴。 但在他看来,那本临月功法只是最基础之物,能否起效还尤未可知。要想凝聚所谓的妖相,还不如多瞧瞧‘实例’……嗯? 思酌之间,心头蓦然浮现出一丝灵感。 他没有犹豫磨蹭,暂且放下了手中毛刷,快步走向茅若雨所在的位置。 武静云连忙上前捂了捂美霞的嘴巴,低吟道:“安静些,不要打扰到他们二人。” “……”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细细打量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美妻。 茅若雨如今虽面色如常、但瞧其时不时微蹙柳眉、以及周身忽隐忽现的阴气,便知如今仍在摸索探寻凝聚本源妖相之法的正确路数,且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被消磨着耐心与精力。 “这般苦思冥想,却始终找寻不到一个‘目标’。” 林天禄暗自思忖沉吟:“或许,可以给一份建议。” 旋即,他张开右手五指,抵在了茅若雨额头上。 既是入定内视,便以神魂之力交流沟通 …… 混沌、空虚 茅若雨双目无神,无比恍惚地漂浮在一片漆黑虚空之中。 遥遥望去,可见充盈全身的月衍之息伴随阴气正在缓缓流动,浸润着全身每一寸筋骨血肉。 但除此之外,唯有一片死寂。 找寻不到前行的方向、思考不出自身的本源。恍若坠入泥潭之中,越陷越深,却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到底该怎么……” 可就在此时,茅若雨倏然一怔,愣愣地看着在前方迸发处的玄光异芒。 刹那间,似有广袤无边的澎湃魂力笼罩而来,顿时将此地之黑暗彻底照亮。 如同被开凿出一片‘洞口’,淡淡氤氲不断弥漫而来,不消片刻就将此地同化成仙气盎然的仙山秘境。 天地之景,已是骤变。 茅若雨轻飘飘地落至山峰,颇为错愕地环顾四周:“此地,是藏在相公体内的太乙仙山?” 这熟悉景象,她自然一生难忘。 但,茅若雨心中同样倍感困惑。 为何在冥想突破之际,自己的识海神魂之中会出现这般景色? 是自己日思夜想难以忘怀,还是说…… 她的目光骤然一顿,惊异不定地望向被桃林仙树所环绕的平坦之地。 在古朴石桌前,赫然坐着一道仙风道骨的飘渺之影,白发飘飘,背脊笔挺,仅是端坐于此便有浑然天成的道韵傍身,恍若天地之间唯有此人可仔细瞧去,又察觉不到此人丝毫气息波澜,仿佛只是一道虚构而成的模糊幻影,令人难以捉摸。 “究竟、发生了什么?” 茅若雨正茫然间,突然瞳孔骤缩,定睛看见了坐在这飘渺身影对面的人。 金红连纱裙紧裹丰腴身段,高叉至曼妙腰际,交叠起黑丝美腿慵懒侧身而坐,被勒出饱满凸痕的大腿脂溢如玉,娇躯托腮前倾,妖媚绝伦的倾世容颜上荡漾着邪魅之色。 “是……我!?” “蠢妇,总算来了此地?” ‘茅若雨’饶有兴致地扬起火红艳唇,调笑道:“不妨与我等的‘贵客’见上一面?” “这、这人——” 茅若雨心头没由来泛起一丝忐忑,迟疑犹豫地缓缓走来。 这一抹高深莫测的出尘背影,她已瞧见过不知多少次。 而如今,她终于有机会与起真正见面,一探虚实真相。 “——若雨。” 一丝平和淡然的浑厚之声蓦然响起。 听见声音的刹那,茅若雨步伐骤顿,娇颜上自愕然转至惊喜。 旋即,‘飘渺高人’回首望来,轻笑道:“快些坐下吧,我都与她在此地等候你许久了,就差再泡上一壶热茶咯。” 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枕边容貌,茅若雨信心下渐宽,只觉一直以来的困惑疑虑烟消云散,只余温柔一笑:“相公。” 第四百一十三章 祖影巍峨,山灵再遇 出现在眼前的,毫无疑问正是林天禄。 茅若雨连忙凑近到身旁,好奇打量起来:“相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而且还是这样一副打扮?” 林天禄语气温和道:“我见你琢磨许久无果,便想着过来帮帮忙。至于这身打扮——” 他拉着衣襟,哂笑一声:“重归此地,自然便成了这幅模样。” 茅若雨略显讶然地瞧着他一头银发: “但相公的头发为何也变得……” “我的娘子们皆是一头白发,我若独为黑发岂不是奇怪?” 林天禄面露轻松笑意,半开玩笑道:“毕竟此地是精神世界,偶尔换身面貌打扮也无妨,说不定还颇有夫妻相。但若雨觉得瞧着不习惯,我也能变回原样。” 茅若雨心下恍然,亦觉得有些好笑。 “相公太过宠溺奴家啦。” “若无相公之宠爱,你这蠢妇又有何机会回到此地。” 坐在一旁的‘茅若雨’猩红美眸眯起,咧开挑衅妖媚的笑容:“说不定还得在混沌未分的识海之中仿徨许久,屡次失败后,又得回去嘤嘤哭泣自怜。” 茅若雨面色微红,娇嗔般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但纠结片刻,美妇还是不禁皱起眉头: “你,究竟是何时来到此地的,又怎会与相公待在一起?” “此仙山之境与外界时间截然不同,对你来说或许仅是一瞬,但对我而言,或许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茅若雨’螓首微斜,饶有兴致地媚笑道:“既然识海精神之主还在外头浑浑噩噩的,我这第二主人自然得负起责任,好好招待一下咱们的相公不是?” 说着,她又笑眯眯地伸出裹丝玉手,分外撩人柔媚地拂过林天禄放在桌上的左手手背,宛若有意挑拨挑逗。 “这段时间,兴许咱还与相公好好缠绵尽欢了一番呢~” “……” 茅若雨眼角一抖,仿佛都快有青筋跳起。 林天禄收手轻咳一声:“若雨不必生气,刚才我只是坐在此地与她下下棋、聊聊天,还算休闲平和。” “呼——” 茅若雨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冷静下来。 她并未在理会另一个自己的戏谑目光,镇定轻吟道:“相公,你刚才说是要助奴家一臂之力,这又是……” 听闻谈及正事,林天禄也恢复轻松笑容,拂袖摊手道:“先坐下吧,我们正好聊聊。” “嗯。” 茅若雨虽心中困惑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坐至二人之间的石墩上。 “这几日,我也问过武姨有关这本源妖相之事。” 林天禄笑容大方,侃侃而谈道:“所谓妖相与其说是血脉复苏,更似功法延伸的一种突变姿态,无论武姨还是大长老、白馨等人,都会化作人身蛇躯。这亦是‘大地母族’的标志特征之一。” “奴家明白这一点。”茅若雨蹙眉道:“但临至奴家自身之际,即便知晓心法口诀、修为俱足,可无论如何催动法诀都没办法成功施展。” 林天禄笑着竖起一根手指:“你,欠缺的是一份‘想象’。” 茅若雨神色一怔:“想象?” “就像是我们所施展的招式。” 林天禄转而摊开手掌,在掌心中悄然凝聚出一柄袖珍黑剑,滴溜旋转个不停。 “通过魂力与意念来操控灵气、通过术式来构筑形体,最终得到这样一柄灵气之剑。” “这奴家是明白的,但本源妖相并非……”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让若雨你操控阴气在自己身上包裹出一团蛇躯外壳。”林天禄收起掌中黑剑,顺势点了点自己的胸膛:“而是,改变你的身体。” “身体?”茅若雨面色茫然地抚上胸口。 “这月衍秘术,说到底是历代宗主们为了模仿复现先祖威能的取巧手段。通过秘法、外物来改造、锤炼血脉,后天转化为大地母族,这才有了蛇身之躯。” 林天禄笑着指了指她的心口:”而若雨你如今需要做的,便是以意化神、融神塑体,让肉身跟随着你的神魂一同改变成大地母族的姿态。” 茅若雨听得一阵惊诧:“这、这种事当真能办到?” 若仅靠想象就能完成这月衍秘术,谷内弟子们又何须经历多年的煎熬苦修,哪怕是长老们亦要勤加修炼,花费数十上百年的功夫才能有此修为境界。 “单靠一人之力,可能确实有些难办。”林天禄乐呵一笑,摊手道:“所以,我才特意来帮若雨一把。” “……” 茅若雨心头微动,看向四周的仙山之景,心下顿时恍然。 原来,相公是将魂力一并输送至她的体内,相当于在直接助她一同修行! “蠢妇人,还得相公仔细解释一番才能明白?” ‘茅若雨’随手从袒露的白峰嫩沟之间抽出一副丝绒折扇,以扇遮颜,似笑非笑道:“在瞧见此地景色后,你早就该明白相公之用意了。” “奴家只是——”茅若雨轻咬下唇,关切道:“相公,此举会不会让你太过劳累?” 林天禄不禁莞尔,揉了揉她的脸蛋:“这有何可累的。况且能与你一同试试这月衍秘术,对我来说还颇有几分乐趣。” 茅若雨面色微红,娇艳若花,但也并未再扭捏纠结,羞赧低吟道:“既然相公坚持,不知如今的法子是……” “看蛇。” 林天禄露出神秘笑容,衣袖在石桌前悄然一抚。 一条由灵气构成的青蛇赫然出现在桌上,蜿蜒蠕动,嘶鸣吐舌,可谓惟妙惟肖。 ‘茅若雨’妩媚轻笑一声,玉手随意伸出,就见这条若隐若现的青蛇很快顺着指尖一路攀爬了上来,一圈圈绕住了纤细藕臂。 “相公之意,是想让我变成这条黏人的小青蛇?” 她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盘在臂间的青蛇蛇首,媚眼如丝瞥来:“或许也算不错?” 林天禄笑了笑,食指隔空虚点。 旋即,一缕青光骤然自青蛇体内迸发,令一黑一白两位茅若雨皆神情微怔。 …… 恍惚之间,心识徜徉飘荡于物外,仿佛身心腾空而起。 “这里是——” 待稍稍回神片刻,两位茅若雨却很快如遭雷击般僵住了面庞,呆呆地一同仰头望去。 一座宛若巍峨高山般耸立入云的庞大蛇躯,赫然映入眼帘! “这、这……” 每一片鳞甲之间似有无穷气息在奔流,粗壮蛇尾层层蜿蜒蜷曲,仿佛连绵不绝的高山群峰,山川河域俱收眼底,展露着难以想象的惊天之力。 虽看不清这位蛇躯之主的真容面貌,但其无上威严哪怕只是目光窥探,便犹如磅礴天威倾轧而至,几乎令她们都有些喘不过气,心神震撼不已。 或许,这便是真正的大地母族,足以孕育苍生万物的万物之母! 轰隆——!! 蛇躯一动,大地震颤,恍若惊雷炸响。 黄烟四起、风云际变,寰宇四方皆传吟诵嘹唱。 二人心神巨震,就见这宛若巨神般的蛇躯之主缓缓扭动着身体,卷动万里山河震荡轰鸣,在云山雾海之上隐约俯瞰来一道目光。 仅是一眼,便犹如神威骤降,方圆百里顷刻化作无底深渊,唯有无边黑暗“……” 茅若雨双眼失神,呆滞漂浮于空中,仿佛已被摄走了神魂意识。 但,一只裹丝玉手倏然从身侧伸来,用力掐住她腰间软肉,猛地一扭。 “咿呀呀呀呀呀?!” 茅若雨当即发出有些惨烈的尖叫,疼的几乎泪花飞溅。欲哭无泪地回眸望去:“你、你这毒妇,突然做些什么坏事呀!” “蠢妇!可别忘记了正事!”‘茅若雨’脸上不复之前的妖媚邪气,赤眸闪烁,神情肃然地沉吟道:“你如今若当真沉溺于这股威压之下失去自我,可白白浪费相公一番苦心相助!” “唔!”茅若雨本人顿时呼吸一滞,倏然沉重回神,再仰头望向那擎天而立的骇人身影,只觉心头仍震颤不已。 “我们如今该……” “切勿退缩,好好观察这一切。” ‘茅若雨’话音刚落,眼前磅礴巍峨的壮观景象顿时变幻。 旋即,视线骤然拉长,遥遥望去隐约还能瞧见那高大蛇躯身影,但苍穹之上却是天色剧变,惊雷密布,化作一道道紫黑色泽的雷龙窜动。 只听得一声恍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霎时天雷炸过方圆千里,仿佛此方天地世界都被灭世雷霆所化,远胜白昼的恐怖光芒晃得两女闷哼一声,双目一阵刺痛,那声万雷齐齐鸣更是震撼得神魂欲裂,头晕目眩。 “那是……什么?” 茅若雨勉强开口,面色惨白如纸,声音已变得无比沙哑干涩。 “天劫。”‘茅若雨’同样脸色难看,瞳孔不断缩放。 “那头巨蛇……要渡天劫!” 轰隆——!! 万雷再鸣、仿佛苍穹崩塌。 只见得光芒一闪,百里大地倏然分崩离析、山河具碎,道道冲天烈焰自沟壑裂谷之中喷涌而起。 转眼间,在两女呆然注视下,此方天地已化作一片人间地狱、末世之景,放眼所及唯有通天彻地的道道雷龙火柱,灼热恐怖的罡风撕扯着万物,焦土崩塌之势蔓延至地平线的尽头抬臂抵挡着扑面而来的炽热风暴,茅若雨心头渐沉,倒映火光的双眸闪烁不定。 因为在地火天雷之间,那巍峨不屈的蛇影依旧屹立不倒,仰天望着无边雷霆,蓦然张开布满焦痕的双臂,不屈不挠地发出震撼人心的嘹亮咆哮! 仰头怒吼,竟绽放着不逊于磅礴天威的威严气势,身下大地生机再现,道道火柱雷龙被霞光吞噬、转化,化作道道青紫玄芒,直通天际而去! 刹那间,天雷与玄芒正面硬撼,激荡开的冲击犁过焦土大地、震散漫天雷云,也令此方天地几乎为之一静。 唯有,狂风骤雨般的风暴再度卷起,白光绽放,引得两女下意识攥住了对方的手掌,咬牙艰难抵挡着无穷威压阵阵冲刷掠过神魂。 “……” 直至狂风渐散、热浪渐止 茅若雨缓缓重新睁开双眼,惊疑不定地眺望远方。 但在这一刻,她却不禁屏息失声。 宛若拨云见日之景,点点瑰丽霞光自天际悄然洒落,那庞大蛇影即便浑身早已焦黑残缺,却依旧安静立于大地,默默扬首迎接着霞光拂面。 恍惚间,美妇只觉眼前此景仿佛难以言喻的优美画卷,似整个天地都加诸其身,苍穹寰宇之下,唯有这一道身影昂扬挺立,面对天灾至始至终坚守本心,那与天而争的不屈身姿,宛若烙印般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间。 咔嚓、咔嚓咔嚓! 道道裂纹自蛇影身躯浮现,在两女惊讶注视中,无数碎屑在其体表破碎散落,直至彻底轰然崩塌! 尘土微扬,但此刻却难以掩盖那破茧重生的瑰丽身影,玉臂微张,在霞光映照下尽情展现着完美无瑕的新生胴体。 体型虽较之前缩小许多,但在茅若雨眼中,其如今却好似绝世无双的珍品异宝,散发着足以令人沉醉迷恋的眩目光芒。 …… 太乙山巅之上。 林天禄神色平静,默默打量着坐于两侧的妻子。 她们二人如今皆紧闭着双眼,面色变幻不定,不时有震惊、错愕,亦有感动与哀伤,恍若正沉醉于一场幻梦之中,感受着跌宕冷暖。 恰至此时,林天禄微扬嘴角,温和笑道:“姑娘,不现身与在下见一面?” “……你,与之前有些不同。” 一丝清冷低吟幽然响起。 就见前方不远缓缓显现出一道雪白的曼妙倩影,丝纱缠身、长发如绸,洁白如玉的胴体在氤氲中若隐若现,赫然正是在体内仙山中隐居许久的山灵,仙儿。 她微蹙冷眉,嗓音空灵道:“但如今细瞧,又与当初并无区别。” “想来是在下今日换了身行头,瞧着陌生。” 林天禄笑了笑,摊手示意身侧的石凳:“山灵姑娘,既然难得再聚一次,不妨坐下聊聊今日如何?” 冰雪倩女神色淡漠依旧,但闻言还是迈出了玲珑玉足,轻缓走来。 “她们二人,状态古怪。” “如今她们应该在欣赏前辈的身影,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总归不会有事的。” 林天禄失笑一声:“山灵姑娘请坐。” “梦中之梦,二重幻境,匪夷所思的手段。”冰雪倩女仪态优雅地抚纱而坐,美眸凝视着茅若雨的面庞。 “只是不知,她们如今究竟梦见了什么。” “姑娘若是瞧见,大概也会被吓一大跳。” 林天禄一晃右手,在石桌上很快浮现出两副瓷杯,其中已然斟满了散发清香的温茶。 冰雪倩女倏然收回目光,眸光微闪:“以灵造物?” “这太乙山终究是在我体内,轻松调动此地的灵气还是能办到的。”林天禄面色柔和,摊手示意道:“姑娘,尝尝茶水滋味吧。” 女子眼帘微垂,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好茶。” “姑娘喜欢就好。” 眼眸抬起,看着面前笑意温和的儒雅书生,冰雪倩女蓦然低吟道:“此山中蕴灵藏玄,绝非寻常山峰。你作为太乙山之主,得小心将之掌控。” “此山啊……” 林天禄低头看了眼脚下,感慨道:“确实是谜团重重,时至今日我还不曾清楚知晓这太乙山的来历遭遇。” 他身上的修为、这太乙山过去之遭遇,皆是疑点重重。 冰雪倩女眸光幽幽,淡然道:“我以山灵的身份,建议你多去瞧瞧其他的丛山峻岭,多遇见些灵山灵峰,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多谢姑娘建议。”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往后若有机会,在下自然会在外多瞧瞧。” 冰雪倩女沉默片刻,侧眸低声道:“‘她’如今在外如何?” 林天禄神色微怔,很快失笑道:“赤姑娘她如今正与在下的……干娘一同生活在山庄之中,周遭清静,条件已算优渥。” “好。”冰雪倩女微微颔首,眸光流转,似是神情放松了些。 林天禄好奇道:“姑娘是想离开此地,再去见见赤姑娘?” “不必。” 冰雪倩女放下茶杯,淡然道:“大人她能重归入世,已是好事。而我总归更适合这仙凤灵山——” 她抬起剔透美眸:“但,你若觉得我烦了,我自会离开。” 林天禄连忙摆手,讪笑道:“仙儿姑娘别误会,我可没有驱赶嫌弃之意。” 这位山灵呆在此地丝毫不闹不吵,有时甚至还会帮忙修剪清理周边几座山峰的杂草,生活闲适清净,简直是无比乖巧,他可没有丝毫怨言。 “……谢谢。” 冰雪倩女轻抿嫩唇,微微垂首行了一礼。 嗡! 但在这时,一缕异芒自茅若雨身上溢散而出。 两人齐齐侧首看向美妇,就见其一呼一吸间似在吸收着此地灵气。 冰雪倩女眼神闪烁,沉吟道:“她在蜕变。或许,只差临门一脚。” 林天禄仿佛早有预料般扬起笑容,抬手一招: “上来!” 嘶嘶嘶嘶嘶 丝丝渗人的沙沙声响此举四面八方传来,引得冰雪倩女面色微惊,但很快静下神情,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唯有密密麻麻的蛇影从四周爬行靠近而来,色泽体型各异,但无一例外皆展露着令人生畏的阴森诡异。 “这些是……” “最后准备的一份大礼。” 林天禄笑了笑:“总归有诸多种类,能让她们好好瞧个来回。” 蛇类的大半百科大全,几乎都已盘踞在四周,跃跃欲试般嘶鸣不断,一双双森冷蛇瞳死死凝视着场中几人。 冰雪倩女收回目光,沉声道:“除去灵气与山峰,这些感受到灵气而赶来的原生毒蛇,你可有操控把握的机会。” “若是一人,或许不太稳当。我往日也没有机会尝试过。” 林天禄右手一翻,笑吟吟地将一根竹萧递了出去。 “但如今姑娘既在,不妨请姑娘帮帮忙,与在下的笛乐合奏一番?” “……” 冰雪倩女默然无言。 但沉默片刻后,她还是伸出瓷玉柔夷将之接过,神色清冷淡然地举至嫩唇边:“我只是略懂一二。” “在下亦是初学不久。”林天禄从衣袖中取出玉笛,轻笑道:“不过,在下会尽量领领调子,姑娘安心跟上便可。” “好。” 随着上千条毒蛇汇集而来的黑影逐渐围拢,林天禄不急不缓地执笛吹出了第一缕音律之声。 悠扬飘渺的笛声倏然飘散,自仙雾缭绕的山巅之上缓缓荡开,宛若清冽绵柔的山间溪流,渐入心底。 第四百一十四章 蛇影重围,月衍妖相 悠扬笛乐萧声齐齐奏响,既是舒缓轻柔、又似温柔细腻的耳语低喃。 团团围聚而来的上千条大小长蛇纷纷停下了身子,微扬脑袋,缓缓吐露起舌头,仿佛在附和着悦耳音乐。 “嘶嘶嘶——” 嘶鸣声此起彼伏,似乎当真听懂了乐中之意。 林天禄渐露笑意,乐声悄然一转轻松欢快,恍若孩童在丛林间嬉闹游玩,不少毒蛇甚至都跟着乐律齐齐晃荡起身子,听得入神。 这一幕,瞧得同样在吹奏竹萧的冰雪倩女颇为讶然,再瞥见身旁书生脸上洋溢的愉悦笑意,心思也渐渐放松,安静跟随着乐律默默吹奏。 …… 直至,最后一缕音符落下。 林天禄放下玉笛,饶有兴致地扫视蛇群。 原本一道道杀机尽显的阴冷目光,如今已缓和不少。随天地灵气盘踞环绕,蛇群内不少毒蛇都分外惬意地趴伏在地,颇有几分懒洋洋的享受之意。 冰雪倩女低吟道:“没想到,你竟当真有操控这些毒蛇的手段。” “它们既然在几座灵山中生活许久,每日都经受灵气滋润,自然是与寻常蛇类不同。” 林天禄半开玩笑道:“前段时日我在各地旅行游荡,偶然间见过一位卖蛇的贩子,他便用着笛子来控蛇指挥。” “那是假的。”冰雪倩女语气平静地揭穿了调侃谎话。 “咳……总归能尝试一番。”林天禄讪笑两声。 “既然让蛇群安定下来,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冰雪倩女并未深究细问,侧眸看向浑身萦绕着玄光的茅若雨,淡淡道:“她如今无法睁开双眼,看不到眼前这一幕。” 但林天禄很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此地,或许用不到肉眼观察。” 话音刚落,茅若雨周身光芒变得更为明亮,甚至引得蛇群纷纷侧目。 “若雨的体质特殊,又在暗运心法,足以与这些灵蛇产生共鸣。” 嘶嘶嘶 旋即,就见这些灵蛇缓缓扭动蛇身,朝茅若雨爬行而来。 但亦然有不少爬到了林天禄的脚边,沿着脚踝一路攀附。 林天禄心中微动,似乎能感受到这些灵神散发出的魂魄波澜,失笑着俯身张开右手:“上来吧。” 十几条灵蛇顿时一拥而上,仿佛串葫芦般一条条缠绕挂于手臂,伸着脑袋不断低声嘶鸣。 “既是有缘,往后便多为你们再吹几首曲子。” 林天禄笑着抚了抚这些灵蛇的脑袋,触之冰凉丝滑,似常年受灵气滋养之故,也没有多少寻常山间毒蛇的粘腻肮脏,原本杀机凛然的蛇瞳目光也显得平和不少,乖巧地垂首被舒缓抚摸。 “至于如今,先帮我一个小忙吧。” 展臂朝茅若雨伸去,这些乖巧灵蛇也很快扭动着身体爬走。 但恰至此时,一抹黑影倏然笼罩了全身,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出现在背后。 冰雪倩女神情微怔,但很快恢复淡然,指了指:“还有一位‘贵客’。” 林天禄心下好奇,连忙回首一瞧 一片黑白相间的皮膜顿时充斥了整片视线。 呆愣间,他渐渐仰头瞧去,一颗无比硕大的狰狞蛇首赫然映入眼帘,獠牙微露,身躯几乎与百年古树般粗壮。 但最令人惊讶的,乃是其头顶隐隐有一轮肉角凸起,初瞧就好似一顶奇异王冠一般。 林天禄面露惊讶。 他倒是没料到,太乙山中竟还有这等庞然大物存在。 “嘶——” 巨蟒垂首靠近而来,细舌不断吞吐,双眸灵光流转,仿佛在饶有兴致地审视打量。 林天禄感觉到对方无丝毫敌意,很快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蛇姑娘,多谢此行相助。” 巨蟒跟着微抬视线,不咸不淡地眨了眨眼。 但没等林天禄再开口,它便扭动着足有两三人高的粗壮身躯,朝闭眸端坐的茅若雨靠去,微扬蛇尾仿佛挑逗般在林天禄肩头轻抚扫过。 与此同时,原本停留在美妇四周的蛇群也受其指引,迅速爬上了这头巨蟒的身躯,沿着茅若雨一圈圈环绕起来。 不过片刻后,一座由上千条灵蛇和一头巨蟒堆叠缠绕而成的‘蛇山’顿时出现在眼前。 冰雪倩女眸微闪,起身低吟道:“以蛇身为巢、以蛇魄为拥……当真是得天独厚的吉运。” 哪怕她常年跟随在赤灵渊身旁的耳濡目染,亦从未听闻过这等匪夷所思之事,遑论此地天地灵气无穷无尽,更有玄妙道韵傍身,简直是集万千恩宠于一身。 林天禄心满意足地颔首道:“接下来就要瞧若雨她自己的感悟如何了。” “但,她又该如何?“ 冰雪倩女看向坐在另一侧的‘茅若雨’。 林天禄微微一笑:“她们二人紧密相连,互不可分,蜕变之机应该便在此刻。” 话音刚落,就见‘茅若雨’的身影逐渐变淡,直至化作一缕红芒窜入到蛇山之中,宛若心跳般的搏动顿时从中荡开。 冰雪倩女面露一丝惊讶。 但略作沉默后,她渐复神情波澜,轻声道:“看来,已是尘埃落定。” 林天禄面色稍肃,微微颔首。 不出半个时辰,便定有结果。 “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在留此地。”冰雪倩女眸光微瞥,嗓音清冷道:“竹萧,还给你。” 看着递到面前的竹萧,林天禄不禁哑然失笑,将之推了回去。 “此物姑娘就留着吧。” “……为何?” “姑娘在仙凤山中居住许久,我今日还算是初次与你在此地再见,两手空空总归尴尬失礼。”林天禄温和笑道:“而且,在下刚才瞧姑娘吹奏竹萧之际神情温和、眉间欣喜,想来对于这乐器还算喜欢。” 冰雪倩女眼神微闪,渐渐攥紧了手中竹萧。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没有多做扭捏,随话音倏落,她便化作一缕冰雪寒风远去。 林天禄遥遥拱手道别,淡淡一笑,只觉这位山灵姑娘除去这幅冰冷外表后,藏于心底的心思倒是如纯洁少女般天真温柔。 “好了,送别客人之后——” 他重新看向面前的蛇山,目光渐凝。 “希望能顺利完……呃?” 刹那间,一缕异光很快在林天禄诧异注视下迸发。 …… 嗡——! 异光倏然在庭院内绽放,引得武静云神色骤变,牵着美霞连连后退:“成功了!” “嘶嘶!” 美霞低吟两声,分外乖巧地一直后退躲到了马厩之中,唯有探出半个脑袋好奇眺望。 武静云拂袖挡下四散阴风,指印一叩,当即在此地后院布下结界,拦下外散的气息波动。 再望院中,就见林天禄已然放下右手,一同后退数步,有意腾出了位置。 与此同时,原本闭眼沉默许久的茅若雨深呼吸一口气,舒展双臂,周身衣裙秀发徐徐飘荡,丰腴娇躯也随之腾空漂起。 其眉心朱红逐渐蔓延出奇异纹路,形似妖莲,衣裙化作水色丝纱,隐约可见雪肌玉肤间被道道纹路所覆盖,仿佛有充盈澎湃的阴气在其中流淌。 而身后竟浮现出了身着金红襦裙的‘茅若雨’,她同样紧闭着双眸,展臂无言,逐渐再融入至本尊体内。 “唔!” 茅若雨秀眉微蹙,浅浅闷哼一声,修长匀称的美腿略夹并拢,莲足似踮身起舞般弯弓似月。 隐约间,粉嫩精巧的足趾被荧光环绕,上划之处皆变作半隐半现之状。 随着光轮沿着曼妙玉腿漂浮上扬,水色裙纱之下的双腿逐渐透明,每一寸血肉与经络骨骼都化作瑰丽荧光,恍若由点点光霞交织而成,直至延伸及地,盘绕蜷曲而起。 “呼——” 一声悠悠轻吁,茅若雨渐渐睁开了湛蓝水眸。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轰鸣、亦没有狰狞骇人的天劫降世。仅是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沉静之际,她只觉自身意识变得无比缥缈广阔,不过心念一动,大半座宅院内的风吹草动已俱在脑海之中一一呈现,整个人仿佛彻底脱胎换骨般新生,体内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几欲爆发而出。 若说当初借助天海之主的力量变幻身姿,虽有强横阴气可供调用,却始终会束手束脚。 而如今,似一直以来层层环绕在肉身与神魂间的拘束与禁锢被彻底突破,只剩酣畅淋漓般的畅快惬意。 但…… 茅若雨很快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略显茫然地垂首望向身下,就见自己的双腿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修长的玉白蛇尾,在地上盘绕成环撑起了身体。 饶是她之前已有心理准备,但在瞧见这一幕的瞬间,还是被吓得心头一咯噔。 ——自己,当真变成了人身蛇尾的姿态。 “若雨!” 一声惊喜万分的呼唤倏然传来,茅若雨刚循声抬头,就见武静云带着欣喜笑容腾挪而至,一把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恭喜!” “娘……” 茅若雨神情微怔,但很快扬起喜悦笑意,反手轻柔相拥:“孩儿终于成功啦!” 林天禄看着母女二人相拥而笑,顿时心满意足地咧嘴一笑:“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 随着众人心情稍缓,结界散去,早有察觉异样的云玥等人已是飞奔赶来,将茅若雨团团围绕了起来。 “竟然……当真变成了这幅模样!” 瞧着眼前身姿大变的妇人,程忆诗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衣裙装束虽与往日相同、但在眉宇秀颈间皆布满了妖异纹路,仿佛在勾勒着玲珑玉体,但衬其气质又显得圣洁出尘,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但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其裙下延伸而出的白皙蛇尾。 结构形体当真与蟒蛇完全一致,只是肌肤表面布满了精巧剔透的玉色外鳞,通体泛光,恍若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瓷器般瑰丽晶莹。 “好漂亮……” 华舒雅与于璇灵弯腰细瞧,双眼一阵发亮。 虽是化身蛇躯,可这条蛇尾着实细腻滑宛若绸缎一般,伸手轻触,更觉拂过烟纱嫩玉,无比舒适。粉雕玉琢的模样当真没有丝毫引人发毛冷颤的恶感,更像浑然天成的无暇美玉。 “稍、稍有些奇怪的感觉。” 茅若雨娇颜微熏,仿佛害羞般缩了缩蛇尾。 于璇灵好奇道:“灵儿摸上这尾巴,夫人也会有感觉吗?” “与之前的双腿并无多少区别。”茅若雨无奈笑道:“只是行走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 华舒雅同样满脸好奇:“双足化作蛇尾,这样便能让修为提升?” “奴家也不甚清楚,不过如今确实能感觉……体内流动的阴气无比流畅,感官变得更加清晰。” 茅若雨红着脸蛋,试着扭了扭腰身蛇尾,灵巧尾巴随之一阵旋转扭动,旁人瞧见只觉分外妖娆性感。 于璇灵一阵惊叹,伸手试着再摸摸尾巴尖,却发觉尾尖一阵闪躲避让,似乎生怕会被抓住似的。 “嘿!” 少女娇憨一呼,蓦然前倾一扑将翘起的尾巴抱在怀里。 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发出惊叫,被蛇尾晃得整个人摇来摆去,一阵蹒跚踉跄:“力、力气好大!” 华舒雅连忙要伸手搀扶,但错愕间竟是被带着一同来回踉跄起来! “你们这两个丫头。” 茅若雨有些好笑地扭动着蛇尾,将她们二人卷着来回摇荡,细嗔道:“正巧让你们瞧瞧奴家现在的厉害~” “哇啊啊啊?” 见两位少女被自己的尾巴反而卷住来回‘玩弄’,茅若雨微眯美眸,笑意间隐约流露出一丝戏谑之意。 但蓦然间,身后却传来一阵古怪触感,引得美妇娇躯轻颤,慌慌张张地回首望来:“忆诗?!” “咳……妾身只是有些好奇。” 程忆诗讪讪然地收回右手:“见你的下身变成了蛇躯,不知这臀部——” 茅若雨顿时脸色涨红,羞愤无比地瞪来一眼,嗔怪道:“虽是蛇躯,但与往日可没多少区别!” “咦?但妾身刚才摸着好像没了……” “这、这只是被蛇鳞片遮挡住啦!” …… 看着她们在院内嬉戏闹作一团,云玥不禁感叹道:“没想到,竟当真让你与若雨将月衍秘法复现出来了。” 林天禄笑了笑:”只是运气使然,再加若雨自身的一些努力坚持。” “别听天禄自谦。” 一旁的武静云温婉笑道:“这为若雨量身打造而成的秘术,着实太过精妙,怕是谷主瞧见都会惊叹连连。而且,若雨如今这幅身姿可谓完美无瑕、浑然天成,天禄此番忙碌当真让若雨焕发新生。” “确实如此。” 云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院内的茅若雨。 院内那几个丫头或许不曾察觉,但掩藏在那具人身蛇躯之下的本质,终究逃不过狐女的双眼。 ——那股凝实如玉的月衍之息,正酝酿着极为惊人的澎湃气息,隐而不发。 若将那股力量爆发出来,定能展现出惊世骇俗的可怕威能。 “当真称得上脱胎换骨啦。” 云玥颇为赞许地连连颔首。 武静云脸上的欣慰不曾停过片刻,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她原以为,自家女儿哪怕天赋千年难得一遇,又有贤婿从旁辅佐指点,但要想激活体质,少说还得再苦修十年才能办到。 可如今 望着茅若雨在院内欢闹的开怀神情,她心间被难以言喻的幸福与激动所充斥。 抬手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武静云不禁摇头失笑。 或许,这便是外界父母望女成凤的心情? “——咦?” 一丝讶然轻咦蓦然在院内响起。 三人神情微怔,就见原本还在耳语轻笑的程忆诗突然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将茅若雨搀扶住。 “若雨?!” “没、没事的。” 茅若雨身形蹒跚歪倒,脸色逐渐苍白,靠在肩头,勉强露出笑容摇了摇头:“奴家只是……” 可话音未落,她竟直接歪头昏了过去。 华舒雅和于璇灵脸色大变,低头一瞧,原本盘绕在地的蛇尾竟已化作点点霞光消散,重新凝聚成了不着丝缕的光洁玉腿。 “这究竟……” 嗖! 一抹身影骤然腾挪而至,抬指抵住茅若雨的眉心。 随着玄芒缓缓闪烁,原本扩散至全身的玉纹逐渐隐匿消失,眉心间的妖异纹路也重新化作一点朱红。 林天禄和云玥连忙赶来,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武静云脸上的凝重之色很快褪去,无奈笑道:“大家无需担忧,这丫头只是睡着了而已。” “睡、睡着?” 程忆诗瞪大红眸,讷讷道:“武姨言下之意,若雨她突然脸色惨白至此,只是……睡着?” “初次施展月衍秘术,对这丫头的修为与神魂都是沉重负担。“武静云温婉浅笑,娓娓解释道:“她刚才是与你们嬉闹打趣的太过投入,忘了阴气耗损,这才突然间力竭不支。待会儿抱回屋内休息一晚,明早便能精神饱满如初。” 在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禁垂肩失笑。 着实是吓人不浅。 程忆诗更是瞪着眼睛,用力抱起呼呼大睡的茅若雨,恨不得腾出只手掐一把她的脸颊:“怎得跟个孩子似的!” 于璇灵关切道:“还是快些带夫人回屋歇息吧,躺入床内总归舒服些。” “好啦~咱们一起回屋~” 云玥笑吟吟地拂袖催促。 …… 见姑娘们又风风火火地并肩离开后院,林天禄挠头一笑:“看来,若雨往后还得日积月累多加修行。” 这刚刚变身还没一两分钟的功夫,反而自己耗光了体力,着实是漏洞百出。 “有天禄你修订的功法,这丫头地修行之路,将来已是一片轻松坦途。” 武静云拢发浅笑,眸光渐柔:“只是今日之变,当真还是吓了我一跳。” 林天禄干笑两声:“武姨勿怪就好。” 但武静云很快笑着摇了摇头: “我怎会怪你。若雨能有如此成就,皆是靠天禄你从旁鼎力相助,我作为师傅、娘亲,心间反而充满了感激之情。” “若雨是我的妻子,这点小忙自然得——” “对天禄你而言,或许不足为奇。不过对若雨来说,已是匪夷所思的恩赐奇缘。” 武静云微抬螓首,眸光闪润,成熟娇颜上洋溢丝丝柔情蜜意,温柔细语道:“今晚全当庆祝,我便下厨为天禄你们多做些可口晚膳吧。” 林天禄面色一喜。 毕竟武姨的手艺可称当世一绝,珍馐之美味怕是当世无人能及。 “不过——” 但武静云却悄然一转话锋,眼帘微垂,脸颊泛起诱人红云,意味深长的柔媚一笑:“晚膳之后,夜静之时,天禄记得再来后院找我。 我,会再为天禄你好好犒劳一番。” 林天禄笑容顿时骤僵。 第四百一十五章 阴雨黑夜,温情泉浴 夜至二更,庭院内已然吹起森冷寒风。 阴雨渐落,带来丝丝瑟骨凉意。 而在凉亭内,林天禄正独自坐于此地,手捧书卷安静品鉴。 “呼——” 他惬意侧坐,随手捻起一块夹心软糕送入口中,仅略咀嚼品尝,顿时面露享受之色。 这份武姨特意准备的宵夜甜点,当真滑弹爽口,甜而不腻,而且每次制作出的成品风味皆有细微不同,着实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至于手中书册…… 同样是武姨撰写而成。 这其中编写的乃是修神凝心之术、亦融汇诸多玄妙之理,经推陈出新,最终凝练成蕴养神魂的不俗心法。 此书中字迹娟秀内敛、所用词句更是简练秀美,更能瞧出其胸怀涵养之广,当真有文学大家之风。 霎时,一缕清甜幽香随风飘入亭间。 林天禄有所察觉般抬起头,顿时瞧见了武姨正噙着笑意婀娜走来,身着晚纱襦裙,勾勒裹挺着傲人峰峦,随步伐波涛荡漾不断。 “看来,我今日做的这些糕点小膳,还算合天禄胃口?” “武姨的手艺,又有哪次不合我胃口。”林天禄放下书卷,笑着起身相迎:“快些入座吧。” 武静云微拢裙摆,并膝侧身而坐,轻笑道:“瞧你当时一副为难的模样,我还以为今晚你会想尽办法推脱过去呢。” “咳……” 林天禄挠了挠头,讪讪道:“既是武姨相邀,自然不敢怠慢。” 武静云掩唇忍笑,双眸更显柔和:“傻孩子,若当真觉得不妥,偶尔拒绝我几回也无妨的。” 风韵诱人的美妇眼眸微转,轻吟道:“那几个丫头如今已是入睡休息?” “还是武姨今晚所做的晚膳风味俱佳,她们可是吃的都快将舌头咽下去咯。”林天禄莞尔道:“再配上几杯清酒,到后院温泉内泡上一会儿,没过多久她们就回屋睡的香甜,如今正有玥儿在照顾陪着她们。” 晚膳之际,一道道美味佳肴逐一呈上,哪怕其中有不少仅算家常小菜,依旧是让程忆诗她们尝的沉醉不已。 “你们喜欢就好。” 武姨垂眸柔笑,心间甚为温暖。 在她如今看来,家中姑娘们亦是与自家女儿无异。能让自己的孩子如此赞不绝口,自然是欣喜甜蜜万分。 “咦?” 她轻眨美眸,略显讶然地看着桌上书卷:“天禄这是瞧得……” “此书是大长老今日午后交给我的。” 林天禄笑了笑:“当时瞧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我还以为要拿出何等恐怖之物,没想到竟会是武姨您的作品。 她还特意吩咐我,多瞧瞧你平日里撰写的书册,其中有不少颇具妙想的术法构思,或许能提供不少灵感。” 武静云闻言无奈一笑:“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不过,武姨这本书写的可着实优秀。” 林天禄重新拿起书册,赞叹道:“相比起当初那本术法册子,这本书中所写之内容称得上精炼绝妙,令人敬佩。” 武静云美眸流光闪烁,唇角微扬:“天禄可知,此书是何时撰写而成?” “呃……瞧这书卷保存之完好整洁,应该在近期不久?” “莫约半个月之前。” 武静云略显狭促一笑:“当初我已受天禄你几番点拨,对于这修神宁心之道更有几分了解见识。独自在家中暂且无事,这才索性提笔再写下了这本书册。” 林天禄听得神情微怔,笑意尴尬:“原来如此。” 怪不得此书中所含之意,与他心中所想颇为洽和。 “天禄觉得,内容还有何不足之处?”武静云端庄执手腹前,笑吟吟道:“既是难得再见,又恰好读过此书,可得再与你交流一番心得才行。” “不足之处——” 林天禄脸色微肃,摩挲着下颔,沉吟道:“若说文辞描述、立意心得已是无可挑剔,但武姨在这几处上的想法尚且还有些生涩懵懂。” “哦?”武静云并未羞恼,反而饶有兴致地欺身靠来:“天禄快与我说说。” “先瞧此处。” 林天禄将书册熟练翻开,正色严肃,逐字逐句地指引道:“我知晓武姨想表达的意思,但若以此言描述,就显得太过空泛含糊。 况且此卷本意乃是修神宁心、凝练魂力,若以武姨这番话去做,反而是分了心、失了神,得不偿失。” “……确实问题不小。” 武静云柳眉紧蹙,思忖沉吟道:“既然如此,不知天禄可有何其他法子?” “便是以虚实相论、互证阐明。” 林天禄露出一丝温和笑意,从怀中又取出另一本书册:“正好我刚才便以此书相互印证,互补有无。武姨待明日好好通读一番,定有新的心得体会。” “这书是……” 武静云颇感讶然,接过递来的古书翻看了两眼:“好像是外界的凡人所著?” “是啊。” 林天禄微微一笑,感叹道:“亿万黎明百姓虽寿元不过百年,亦没有修炼之机,但其中却不乏令人敬佩赞叹的智者,他们所撰写的著作书卷同样有不少可称经典。” 武静云饶有兴致地抬眸望来:“即便是天禄也是对此敬佩万分?” “毕竟世人常说学海无涯、学无止境,这世间道理又怎会靠着三言两语就能一概而论。”林天禄失笑一声:“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漫天仙神、亦非全知全能、无所不知,又遑论我们这些求学者?” “天禄此言,倒是更令人敬佩。” 武静云将书卷小心收入怀中,笑意温婉。 “明日一早我就会瞧瞧此书,若有何不懂之处,会前来再请教一番。” 林天禄一拱手:“武姨尽管问便是。” 能有这样一位学识渊博的长辈交流相谈,对他而言同样颇有收获,自然是乐意至极。 武静云此刻却美眸一转,似笑非笑道: “那么,如今我们该去做些正事了。” “嗯?” 林天禄顿时一呆:“正事?” “你呀,莫不是忘了我中午与你所说的?” 武静云面带柔媚笑意,抬手将秀发拢至耳后:“有你大力相助,若雨才有今日的丰厚收获。我作为若雨的师傅,怎可不好好奖赏天禄你一番?” 林天禄表情渐僵,干笑道:“这、这奖赏,武姨其实不必太放在心上的……况且刚才还尝了武姨特地制作的小糕点,已足够——” “若让其他长老们知晓,我就用了这样几块糕点来回报自家的贤婿,她们怕是也得指摘数落我一顿。” 武静云轻掩朱唇,调侃笑道:“毕竟,天禄这短短几日下来,在临月谷内都已成了不少姑娘们‘日思夜想’的林夫子,我怎敢怠慢?” 听闻此事,林天禄脸上的表情更显悻悻然。 正如武姨所说,这几日在谷内居住,并不仅在忙着帮若雨修订心法秘术,同样还跟随着其他几位长老在谷内到处‘串门拜访’,当起了各门学科的临时教师。 虽初时有不少姑娘对她的态度都颇为冰冷恶劣、不乏语气咄咄逼人之辈,但有长老们从旁出声缓和,他也想尽办法以礼相待,终究还是让那些姑娘们勉强接受了他。 一来二去之下,似乎与谷内的姑娘们大多都见上了几面,关系不错。 只是 结果,似每日门庭之外都有不少姑娘们‘有意无意’地流窜走过。 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恋慕之情、但这份好奇心,也着实让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让武姨见笑了。” “贤婿这般受人欢迎,我自然是心中欢喜。”武静云盈盈起身走来,带着温润柔媚的笑意,探手挽住了他的臂弯:“无需尴尬,安心跟着我便是。” 感受着萦绕而来的熟媚幽香,林天禄神情几度动摇,正欲咬牙推脱之际,却见美妇悄然俯身而来,于耳畔轻轻吐息呢喃:“待会儿,我还有一件秘密要告诉你。” …… 温热的水雾缭绕弥漫,令这片露天温泉仿佛笼罩在梦幻仙境之中。 即便阴雨朦胧,仍难当这温泉暖意。 而如今,林天禄正相当尴尬地端坐在池水当中,赤着上身臂膀,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这温泉虽是泡着舒服无比,但 “呵呵,天禄瞧着似乎比上次入浴还要更紧张些?” 温婉淡雅的浅笑声从后方飘来。 旋即,便瞧见一抹晶莹无暇的丰腴美腿在身侧浮现,弓足曲趾,粉雕玉琢的精致足趾轻轻一点水面,荡开丝丝涟漪,直至半身很快跨入池水,解下薄纱浴巾的浮凸妙体也随之一同弯腰入座。 “呼~” 武静云盘发高扎,颇为惬意地扬首轻吁一声,似受温泉浸润之故,白皙雪肌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诱人粉霞,如烧云晚霞般散至绝美面颊。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苦笑道:“美人当前,自然是没法镇定。” 虽坐入池间,但其身前饱满挺立的硕物当真滚圆肥美,在水波浮荡下更显曲线诱人。 武静云屈膝抱胸,饶有兴致道:“当真将武姨当作美人相待?” “这是自然。” “如此听来,倒令人颇感欣慰。” 她神色惬意,嗓音更显绵柔酥软,温声道:“天禄,往后你可得再好好照顾若雨。” “嗯?”林天禄神情微怔,顿时面露古怪道:“武姨怎得突然说出此言?” 武静云倏然失笑一声:“勿要误会,这可并非遗言。只是作为娘亲的提点而已。” 林天禄挠了挠侧脸:“作为丈夫,当然会好好照顾——” “我的意思是,床榻之事。” “啊?”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发言,令林天禄下巴一拉,差点咳嗽出声。 话题怎突然转到了这方面上?! “总归是让你们夫妻和谐最为重要。”武静云媚眼如月,掩唇轻笑道:“若雨如今成功施展出了月衍秘术,唤出本源妖相,不仅修为大涨。她那副得天独厚的媚体也得到了解放。” 林天禄闻言心头一动。 此事,他确实曾经听武姨等人提起过。 自家的娘子,好像是所谓的天成媚骨、玉魂赤髓,只是当初碍于修为所限才没有太过惊世骇俗。 而如今 “瞧天禄的神情,应该是回想起来了?” 武静云笑意依旧温婉平和,缓缓道:“若雨这具天成媚骨觉醒,外纯内媚、情谊似火,床榻之间可甚是磨人,怕是比寻常女子要更渴望情郎爱抚。 但那丫头与天禄你相比还太过青涩了些,遇见你这等匪夷所思的澎湃阳气,想来得吃更多的苦头,记得多多忍让一二,切莫让若雨酸疼的太厉害。” 林天禄讪笑着点了点头:“武姨放心,我自会多加注意的。” “呵呵~此事我就不再多言。” 武静云眸光宠溺,微抬水间藕臂,玉指勾挑,不远处悄然飘来一捧浮萍荷叶。 林天禄定睛一瞧,讶然发现浮萍上正摆放着两副盛满清酒的瓷杯,还有些色泽各异的糕点与小菜。 “武姨,这是——” “你呀~刚才可是在联想些旖旎撩人之事?”武静云略显妩媚地横眸瞥来,暧昧浅笑道:“今晚虽有阴雨,但这月色倒是依旧皎洁靓丽,不正好让我们在温泉内惬意放松、谈天说地一番?” 林天禄呆然片刻,旋即颇感尴尬地拱了拱手:“天禄惭愧,刚才确实是想入非非了一会儿。” “嗯~老实承认下来,亦算天禄你待我实诚,不至于再说些见外之言。” 武静云端起瓷杯,巧笑嫣然地伸手递来:“品一品此酒味道如何吧。” 林天禄依言接杯轻抿一口,顿时双眸微亮。 这酒水滋味,当真绝妙! 酒水本身清冽爽口、没有丝毫辛辣发冲,入喉之际更是顺滑冰爽,微带一丝淡淡甜意。 而在酒水入腹后,又泛起沁人心脾的暖流,与如今浸泡身躯的温暖交相呼应,仿佛身心都得到滋润净化一般。 “此酒虽不似二长老的仙人醉那般酒劲猛烈,但亦是难得一品的美酒。” 林天禄不禁感叹道:“武姨为酿制此酒,想必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我想你并非嗜酒之人,但若要晚酌助兴,还是这等清酒最为相配。”武静云同样轻抿酒水,娇颜上腾起丝丝妩媚红霞,朱唇微启:“如今这花前月下之景,若是寻常文人墨客,说不定还得赋诗一首聊表心中喜意。” “赋诗?” 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调侃道:“既要赋诗,索性为武姨赋诗一首如何?” 武静云笑意温柔,颔首道:“自是无妨,天禄快些说说。” 见美妇欣喜期待的娇俏神情,他心间感慨,悠然吟诵道:“玉容寂寥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武静云笑容微顿,眼帘渐垂。 却听下句很快传入耳中:“含情慈心顾双全,终得春日尽愫来。” “……” 武静云顿时扑哧一笑,风情万种地剜来一眼:“你呀,都开始说些奉承阿谀的好话啦?” 林天禄咧嘴笑道:“瞧武姨近日每每都是笑意盎然,想来心中可谓幸福万分,这潦草之句还算恰当?” “权当是借你吉言。”武静云眸光似水,神情渐柔:“不过,天禄你说的对。这般幸福美满的日子,放之过去,我怕是从未奢望想象过。但如今却……” “日子总归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林天禄温柔笑道:“待年后我与若雨她们回了长岭,每隔段时日,再送些书信过来聊聊天、解解闷,总归不会再让武姨孤苦寂寞。” 武静云螓首低垂,嘴角却难耐欣慰笑意。 虽是寥寥几语,可美妇心间已是渐生柔情。 沉默片刻后,她倏然微斜螓首,濡水秀发下展露着宠溺柔笑:“还有一秘密,我倒是第一次对天禄你坦白直言。” “秘密?”林天禄微微一愣。 “你知晓,当初谷主为何会同意让我独自照料若雨么?” “此事,难道不是因为武姨一意坚持?” “若雨这等斐然天赋,当然不是靠我三言两语就能让谷主她们同意的。” 武静云突然挺身靠近而来,泉水浮动,那一抹白皙峰峦晃荡的林天禄连忙上抬目光。 旋即,一缕香风萦绕鼻间,耳畔低语响起:“是因为,若雨与我一样,皆是媚骨天成的体质。” 林天禄顿时面露讶色。 但还不等他再开口,却见以撩人姿势相依贴近的武静云妩媚低笑一声,美眸荡漾,玉指随意朝旁侧一点。 原本清澈的温泉水中很快弥漫开淡淡的药液色泽,传出药香。而林天禄更是感到体内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灼热之感。 “天禄,听话——” 美妇扭腰扬臀,眼眸含媚,俯耳畔如丝低语:“这几日让你操劳忙碌许久,到处奔波,我心中实在有愧。如今你便放松心神,让一切都交给武姨来细心照料。” …… 不多时,泉涌溪流的池院内便传出了丝丝旖旎暧昧的浅吟低哼,婉转娇媚、如泣如诉,引人浮想联翩。 更有古怪粘腻的水渍声响急促连响,隐约可见有一道曼妙身影起伏不定,玲珑熟媚的无暇玉体在水中或沉或浮,唯有那蜜桃状的肥美峰峦昂扬挺翘,在温泉池水的拍打下摇曳生姿,水光四溢。 或是耳语呢喃、或是互诉往事、或是嬉笑调侃…… 而今夜,仍旧漫长。 第四百一十六章 欢喜冤家,再闹无休 …… 翌日晨间。 雨后天晴,清晨阳光显得格外明艳。 而在庭院内,华舒雅正与茅若雨相距数丈而立,迎微风飘发荡裙。 但,此刻并非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势。 今日一早,茅若雨自沉睡苏醒,气息果然如武姨所言饱满如初,状态尚佳,待略作思酌后,干脆便想着再来尝试一番月衍秘术。 而华舒雅对此术同样无比好奇,便应声成了此次的首席观众。 “……” 院内气氛沉静,阴风倏起,华舒雅抬臂挡着拂面而来的气浪,惊异打量着茅若雨身上的阴气流动。 在细致观察下,她能感受到极为惊人的气息在其体内若隐若现,似蓄势待发般层层攀升膨胀。 难以想象,在那具看似柔媚软嫩的娇躯之中,竟滋生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澎湃气息,当真是脱胎换骨、如获新生。 “好生玄妙的手段,短短几日,就让若雨姐有如此惊人的提升!” 华舒雅看得暗自惊叹不已。 “——嗯?” 但恰至此时,她眉头微皱,很快察觉到了茅若雨身上的些许异常。 本该出现的蛇尾身躯并未显形,而是邪纹覆体,勾勒出道道妖异邪魅的纹路,再度睁开眼帘,更露出一对猩红如血的冷煞美眸。 华舒雅顿露茫然之色:“这是什——” 嗖! 一抹金红丝纱倏然破空而来,引得华舒雅面色骤沉。 不对劲! 若雨姐,变了个人! 她正欲抓起一旁的木棍以作抵挡,但旁侧却蓦然伸来柔夷,将丝纱死死地攥在了掌心之中。 “哦呀~这算是姐妹情深?” 茅若雨睫眉微挑,状怀妖媚邪气,吃吃笑道:“不过,我可没想着伤着舒雅,只是想让她乖乖到奴家怀里坐一会儿。” 华舒雅略垂双臂,连眨双眸:“忆诗姐,这突然间发生了何事?” “不用太担心,只是一位麻烦的‘老朋友’而已。” 程忆诗神色冷漠,不急不缓道:“看来,这月衍秘术虽让若雨修为大涨,却也不慎打破了气息平衡,将她心中潜藏的恶念释放了出来。” 华舒雅神情微变,倏然回想起当初在谷内的遭遇。 虽并非天海之主再临出手,但这性情大变的茅夫人,同样让人捉摸不透。 “哼,何为恶念,只是本性而已。” 茅若雨妩媚撩人地舔过红唇,眼眸生辉:“瞧见我的两位妹妹如此可爱有趣,怎能不让人好好疼爱一番呢?” 被这股赤裸裸的侵略目光直视,华舒雅不禁俏脸微红,抬臂挡住胸口默默后退两步。 确实感觉不到丝毫杀气敌意,可是…… 刚被眼神盯上,就感觉浑身冷飕飕的,仿佛衣不蔽体般冷颤尴尬。 程忆诗挪动脚步将其挡在身后,皱眉低斥道:“如今光天化日的,怎说这些不害臊的话。” “哦?” 茅若雨反手再拉住丝纱,噙着媚意十足的邪魅笑容,迈出婀娜性感的步伐缓缓走来:“看来,倒是忆诗妹妹想更让我宠爱一番?” 见其一步步逼迫接近,程忆诗冷颜丝毫不变,抿紧双唇,当仁不让地迎了上去:“你若再胡言乱语,妾身可不会再留手。” “好啊~” 茅若雨笑意更媚,但双眸之中却荡漾着戏谑之意:“我们之间也确实许久没有动过手啦,此次机会难得,更得让你尝尝苦头,懂得该如何尊重一番姐姐。” “诶、这……” 后方的华舒雅看得一阵欲言又止,神色尴尬,一时都不知该如何上去劝解。 “两位姐姐,其实不必那么的……” “舒雅不必担心。” 恰时,茅若雨与程忆诗竟是齐齐开口出声。 但在听闻对方竟说了与自己一样的话,又当即收回目光,相互瞪视着对方,咧起残酷笑意。 直至双方脚步齐齐停顿,几乎已是贴面而视,互不相让地瞪着美眸。 “假惺惺!” “故作矜持!” 两女纷纷冷哼一声,笑意渐敛,袖中掌心隐隐凝聚起阴气。 而瞧见她们当真要打闹起来,华舒雅心下一急,连忙要上前帮忙劝架。 但在此时,耳边响起温柔安抚的隐秘传音,同时一抹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茅若雨身后,突然抬手往其秀背推了一把。 “呃?” 茅若雨猝不及防地瞪圆美眸,向前踉跄了两步,还来不及回头,当即与站在面前的程忆诗撞了个满怀。 程忆诗同样是瞳孔紧缩,只觉胸前被一阵汹涌波涛撞的发闷,脚步蹒跚后退正想稳住平衡,却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拘束拉拽,顿时两女齐齐发出一声急促慌乱的惊叫,交缠着一同扑倒在地。 “……” 程忆诗揉了揉脑袋,刚睁开眼睛,当即瞧见同样躺在一旁揉着脑袋的茅若雨,两人一同僵住了身子。 “——你们这两个丫头,怎得在家中还不安生。” 温柔轻松的笑意悠然响起,就见云玥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一旁,笑吟吟地晃悠着皓腕:“明明如今瞧着还颇为和谐亲密,怎得刚才还相互咬牙切齿的?” 茅若雨挣扎了两下,才发现自己的双足竟与程忆诗捆在一起,顿时僵着嘴角,勉强笑道:“云姐姐还是快些松绑吧,我只是与忆诗开开玩笑而已。” “你这狐狸精!” 程忆诗将其紧贴而来的身子挡开,额角青筋蹦跳:“别贴的那么近!” “啧!怎说的好像是我有意贴来似的!”茅若雨一听顿时恼意蹿升,皮笑肉不笑地挺了挺胸前峰峦:“不过忆诗妹妹过了大半年,还是稍逊数筹,莫不是艳羡嫉妒?” 被这团软物撞的满脸暗香,程忆诗差点‘气急攻心’,当即呲着贝齿虎牙,面露雌虎般的凶光。 旋即,她恶狠狠地一把掐住了在眼前来回晃荡的绵软硕物,在茅若雨的惊叫声中来回揉捏扯动,一边扯还一边恨声道:“干脆让妾身这位妹妹,来好好疼爱你这位姐姐!” “你、你这……快、快些住手呀!” 饶是刚才还邪魅妩媚的茅若雨,如今已然在魔爪攻势下满脸羞红,娇嗔连连,但又碍于被双腿的细绳束缚实在难以挣脱拉开。 心头渐急,只得气呼呼地环住少妇玲珑有致的纤腰,摸索下滑,用力捏住那高翘嫩臀来回旋扭起来。 “咕唔!” “快、快松手!” “奴家……不放!” “妾身也不会——” “噗!”云玥强忍笑意,抚裙蹲在两女身旁,伸出手指戳了戳她们又羞又气的红润脸蛋:“你们呀,都已经当了快半年的姐妹啦,如今还是这般如胶似漆的,若天禄瞧见你们这幅模样,怕是也得哭笑不得。” 茅若雨发丝凌乱,一边捏的起劲,勉强扯起笑容:“奴家与忆诗妹妹的关系……好着呢!” “先将这团累赘给揪下来再说!”程忆诗虎牙渐露,掐得更为粗鲁。 “诶……”华舒雅看着两位尊敬爱戴的姐姐闹作一团,也不禁摇头失笑一声。 当真不知她们二人算是气恼打闹,还是嬉戏玩耍。 但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奇妙的孽缘作祟。 云玥美眸轻眨,意味深长地笑道:“天禄要来咯~” “……” 茅若雨和程忆诗齐齐一滞,美眸大睁。 旋即,她们竟展现出了非凡默契,急忙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林天禄也很快带着于璇灵一同从走廊拐角走出。 “——嗯?” 林天禄轻咦一声,好奇道:“你们怎都围在院内?” “没、没什么的。” 茅若雨僵硬地露出笑容,摆了摆手:“今早刚刚恢复精力,才想着与忆诗她们一起活动筋骨。” 程忆诗拢了拢凌乱秀发,勉强笑道:“是啊,只是与这狐狸精……若雨嬉闹一番。” “两位夫人既要玩闹,怎得不来找灵儿呀!”于璇灵撅起小嘴,蹦蹦跳跳地来到院内。 不过,她眨了眨杏眼,讶然道:“夫人脚上怎捆着绳子?” 茅若雨和程忆诗当即浑身一僵:“这、这是……” “好了。” 林天禄失笑着走来,伸手一同揉了揉她们二人的脑袋:“我已瞧出个七七八八,若雨变成这幅模样,想来性情又得与往日不同。 但你们也无需紧张,毕竟你们二人即便打闹,又不至于当真用上狠手,在旁人瞧来倒更像在相互撒娇似的。” 程忆诗脸色微红,小声嘟哝道:“只是云姐姐刚才突然从中作梗,才会让局面变得如此微妙。” 一旁的云玥淡淡一笑,仿佛局外人般慢悠悠地往凉亭走去,似乎又要趴下睡个懒觉。 “玥儿是瞧出了你们的小脾气。” 林天禄莞尔道:“不妨随我一同到院外逛逛?” “夫君若不生气的话,妾身自然相随。”程忆诗瞥了眼身旁的茅若雨,倾吐一口浊气,低吟道:“狐狸精,刚才是妾身胡闹了些。” “无妨。”茅若雨整了整胸襟,微抬起右足,玉指轻划,原本束缚着二人的细绳顿时断开。 她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妩媚冷艳,轻哼道:“既然相公发话,我就既往不咎,暂且原谅你刚才的无礼之举。” 林天禄笑着搭住她们二人香肩,侧首道: “舒雅,你先陪陪璇灵,我带她们到外面瞧瞧山间风景。” “嗯。” 华舒雅展颜一笑,语气恬静道:“前辈可得让两位姐姐多亲近些。” …… 目送着三人结伴离开了庭院,于璇灵轻点下唇,好奇呢喃道:“两位夫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刚才瞧着有些剑拔弩张的,但实际上又很是……” “相互体谅关心。” 华舒雅随手扎起身后如瀑长发,轻笑道:“两位姐姐其实就如欢喜冤家一般,当真是天生的水火不容。只是相处久了,互有共情、更似姐妹般亲近有加。” “灵儿也知晓的,但——” 于璇灵轻眨美眸,暗暗感叹道:“‘情’这一字,果真玄妙难定。” 华舒雅瞧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倏然柔声道:“璇灵姑娘可要再练练手?” “啊……当然!” 于璇灵顿时展露欣喜笑容,捏起粉拳晃了晃:“今日定要让华夫人瞧瞧灵儿的长进。” “我很期待。”华舒雅笑着将手中木棍掰扯成两段,将一段递了出来。 “不过,璇灵姑娘刚才与前辈从后院而来,难道是刚用过早膳?” “灵儿很早之前就已经吃饱啦~” 于璇灵笑吟吟道:“刚才只是趁着老爷独处,上前想要侍奉照料。” 华舒雅顿时一呆:“侍、侍奉?” 她心中泛起一丝古怪预感。 难不成,所谓的侍奉是 于璇灵蓦然露出一副狡黠笑容,衬其娇俏可爱的容颜,反而显得更为妩媚煽情,轻声耳语道:“自然是撩起衣衫长裙,撅起小翘臀,让老爷尽情把玩蹂躏啦~” “……” 华舒雅脸色骤然涨红,一时支吾难言。 她这时才回想起,当初也正是看似天真纯洁的璇灵姑娘操控着她的身体‘搔首弄姿’,做出诸多令人害羞万分的撩人之举。 这几日瞧着璇灵姑娘娇俏可爱的如同小妹一般,她都险些忘记了此事。 “噗~” 但于璇灵很快扑哧一笑:“夫人勿恼,灵儿只是与你说说笑而已。而且,就算灵儿当真想这样做,老爷也不肯呀。” 华舒雅双肩一垂,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还是这般坏心眼。” “嗯~难不成,华夫人刚才想入非非了一番?”于璇灵双眸发亮,兴致盎然地凑近上来:“夫人,不妨今晚入夜之后,咱们一起跟着老爷进屋‘玩闹’如何?” “别、别闹……” …… 远远瞧着两个丫头嬉闹逗趣,云玥托腮轻笑,优哉游哉地枕着狐尾靠于亭内。 但狐眸目光悄然一转,她很快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化作青烟消散,闪身至寂静无声的一间寝居外。 “……云姑娘果然有所察觉?” 武静云从屋内脚步迟缓地走出,青纱裹身缠臂,打扮虽与往日并无多少区别,但眉宇间却荡漾着化不开的柔媚春情,面颊酡红如酒醉,娇媚玉体隐隐散发着足以引人沉醉堕落的气息。 若细瞧其背后,便能发觉那本就高挺浑圆的臀部变得更为饱满,裙下双腿似有几分轻颤。 “那几个丫头昨晚睡的很沉,自是并未发觉。但我瞧你与天禄迟迟未归,便知晓一二了。”云玥噙着淡雅温柔的笑意,伸手帮忙搀扶住:“心下好奇,还化作分身到浴池旁隔着纱帘木栏瞧了几眼。” 武静云微垂眼帘中泛起水色,抿起一抹复杂表情,轻叹道:“倒是叫云姑娘你看了一场好戏,将我狼狈的模样都给瞧去了。” “这有何狼狈的。” 云玥以袖掩唇,浅笑道:“不如说,武姨之技巧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一回。” “咳……” 武静云心下稍有些尴尬,被搀扶着走出寝居,忍不住低声道:“云姑娘不必搀扶了,我如今还能走的。” “当真?”云玥螓首微斜,似笑非笑道:“武姨如今的嫩臀可都还高肿着哩,瞧着都感觉火辣酸疼的很。若换做是我,可早已懒洋洋地躺在屋内得休息个一两天才肯下床。” 武静云叹息一声。 见其忧愁无奈的神情,云玥很快放缓了语气,温声道:“武姨心中可有何忧虑?” “我只是觉得,你们几个丫头作为妻子可当真不合格。” 武静云目光幽幽地抬眸瞥来:“自家丈夫都已这般火气旺盛,你们却帮不上丝毫忙,实在是没尽好职责。” “诶?” 云玥笑容微僵,讪讪然道:“武姨勿怪,只是因为……” “无甚好解释的。”武静云反手就抓住了她的细腕,表情渐沉:“我与你正好有话要慢慢细谈。” “且、且慢,我刚才只想与武姨说笑,并无当真逗弄——” 话音未落,当即被拽着手臂一同回了寝居。 …… …… 晨光渐暖,乃象征一日之初。 而对于临月谷内的弟子们来说,却是略感困扰的‘苦修’。 迎头洒落的阳光映照在身,带来丝丝灼热之感,不少妙龄少女皆以青纱遮颜裹身,以此来抵挡阳光所带来的热浪。 如今虽是春节刚过的凉爽天气,只可惜谷内弟子们修行阴术,身蕴阴气,修为尚不到赤魔境界,这股至阳至刚的阳光照身,哪怕只是幽鬼术者、同样还有笼罩临月谷的结界大阵隔绝阳气侵扰,终究无法欢欣雀跃的起来。 在寝居宅院前往大殿学堂的路上,便能瞧见些少女正无精打采般垂肩低头,三三两两的并肩而行,似是气氛沉静。 不过 倏然间,有一位少女掩唇惊叹出声: “好、好美……” 几名结伴而行的少女好奇循声而望,顿时纷纷瞪大双眼,面露惊艳之色。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黑一白两位绝世美人。 衣裙端庄靓丽,长发飘飘,倾世容颜亦然风情各异。一位清冷高绝、恍若坠入凡尘的冰雪仙子,步履轻移间隐现潇洒果敢之意,赤眸微瞥而来,那份森然而又冷艳的目光,几乎令少女们都不禁芳心微跳。 而另外一位则似祸乱世间的妖媚魔姬,身段婀娜丰熟,媚肉浮凸玲珑,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辉、风姿荡漾,仿佛一颦一笑间都足以诱人堕落。而其胸前之鼓胀爆满,随环臂抱胸而挺,妩媚浅笑之际更似有几分蔑视睥睨般的高贵出尘。 “这两位姐姐都未曾见过,她们究竟是何人?” “难道是刚刚收来的弟子?” “但瞧着年纪也并不相像……好、好大……又或是其他隐世门派的弟子或长老?”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少女们的目光更是愈发火热好奇。 在她们看来,这两位陌生美人的姿容当真称得倾国倾城,更有着凡尘女子所没有的奇异道韵,仿佛受得苍天恩宠天赐,似步步生莲、魅惑之意直入神魂心灵。 如今一代的弟子之中,或许唯有寥寥几人能勉强企及,若当真论起姿色高低,想来也唯有白馨大师姐、圣女殿下,还有谷内的长老们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被这两位绝世美人簇拥在中间的男子,则是 …… “瞧见这些姑娘们,倒是各个如花似玉,含苞待放。” 程忆诗饶有兴致地远眺打量了几眼,感慨道:“那几位长老们的挑选眼光也着实不错,尽为谷内挑来些姿色不俗的孩童。” “自是有些根骨,才能入得了长老们法眼。” 一旁的茅若雨环臂抱胸,轻抚缀着金钗红穗的鬓发垂髫。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们二人的香肩:“好了,含糊说辞到此为止,你们不先说说更该说的话?” 茅若雨风情万种的横来一眼,娇哼低语道:“是奴家刚才不好,坏心思不少,只想着胡闹一番。” “妾身、也莽撞了些。” 程忆诗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瞥见茅若雨已然带着邪魅笑意,主动环住了林天禄的手臂。 “你……” “歉言道尽,自然得与相公好好温存才行~” 茅若雨挑衅般如丝媚笑,几乎将胸前硕物都夹成高耸肉饼,仿佛下一刻就要裂衣蹦出。 程忆诗面颊微鼓,似是气恼。 但嘀咕一声后,少妇还是无奈叹息着从一侧挽住臂弯:“罢了,再与你闹腾也无济于事。” 茅若雨神色邪魅道:“你之前若这般乖巧,奴家早就抱着你好好呵护厮磨啦。” 程忆诗软软轻哼,将螓首枕靠在肩头,神情终究是软化轻松了些。 见她们二忍相互放缓了态度,显然已气消。 林天禄并未再多嘴唠叨,转口温和道:“待会儿若遇见些弟子问候,记得可要仪态举止端庄些。毕竟若雨还算是她们的大师姐。” “这是自然。” 茅若雨微微颔首,笑意妩媚道:“这些丫头若是乖巧懂事,我当然会对她们——” “是林夫子!” “大、大家快来呀!” “林夫子,小女这边有一课尚且懵懂,还请求教!” “林夫子,快些来帮帮小女!” 此起彼伏的呼声从远处接连传来,令茅若雨和程忆诗脸色齐齐一变,惊异不定得循声望去,就见成群结队的少女们正朝这边快步而行! 望着密密麻麻的莺莺燕燕,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她们当即对视一眼,绷紧娇颜俏容,一把抓住林天禄的手臂,带着自家丈夫,一溜烟得跑没了影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三人共乐,暖意温心 “呼——” 在临月谷偏隅的竹林内,程忆诗扶竹弯腰,轻轻叹息一声。 再抬头看向身旁,不禁露出略显微妙神情:“相公这几日究竟做了何事,才会让那些女弟子们这般痴迷入魔。” 这一趟‘逃跑’下来,让她可着实见识了一回年轻少女们的热情。 林天禄尴尬一笑:“此事……” “想想便知。” 依旧环臂黏靠的茅若雨冷眉紧蹙,回首瞥向那些女弟子们消失的方向,冷哼道:“她们大多从小在谷内长大,不曾接触过多少异性男子。对于男子的种种联想,皆在谷内书册诗卷之中。 而如今突然瞧见相公这等美男子,哪怕不谈性格想法,单论长相,或许都得让她们欣喜迷恋。自然是招蜂引蝶似的唤来一堆臭丫头。” 程忆诗直勾勾地细瞧两眼,顿时垂首,苦恼嘀咕道:“不知不觉间,夫君都已生得如此俊朗,当真让人又喜又忧。” 林天禄挠头哂笑道:“这几日我也只是与她们聊聊诗书字画、阴术秘法之流,并未作何僭越之举。 别看她们刚才闹腾的欢,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手捧书卷前来多问些困惑之处。” 少女们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还不至于当真刚一见面就情情爱爱的,那实在太过夸张了些。 而且上课之际,身旁都有其他长老们相伴围观,他就算有这个念头也无从下手。 更何况,他也着实没理由逗弄这些懵懵懂懂的青葱少女。 程忆诗稍稍回复了一番跌宕心情,展颜笑道:“这一来二去之下问的多了,可指不定会有多少青葱少女被夫君夺去了魂儿。” 林天禄一脸古怪道:“忆诗这话说的,似乎我是哪来的狐狸精似的……” 还是一只雄性狐狸。 “狐狸精倒是不错。”茅若雨狭促一笑:“正巧我刚才被忆诗喊作母狐狸,如今也算与相公结成一对。” 程忆诗白了她一眼。 但打量了片刻,很快好奇道:“你身上的纹路似乎消退不少,已恢复原样?” “并非如此。” 茅若雨扬唇媚笑,玉指略显轻佻拂过胸前峰峦,勾动着紧绷胸襟,将白嫩软肉荡开阵阵眩目波涛。 “刚才体内月衍之息激荡失衡,这蛇纹才会显露,如今气息渐平,自然是慢慢隐去。” “……还是有些令人困惑。” 程忆诗秀眉微蹙,索性将心底里的不解坦然说出:“你如今这幅姿态,虽说是因体质问题而诞生的。但其中原因,又为何……” “其实,此事并不复杂。” 林天禄温和一笑,上前将其柔夷牵起。 旋即,悠闲散步般带着二人在竹林间漫步而行。 “无论是如今的若雨,还是往日温婉贤淑的若雨,皆是‘茅若雨’一人。她们只是因体质问题,暂且分离成了两股意识,拥有着各自的想法与性格。” “只因体质问题,便会诞生这种状况?” “当然不是。” 林天禄莞尔耸肩道:“若说体质,听闻谷主与若雨就颇为相似,但她却没有这等状况。 实际上,是因为若雨体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作祟。” 程忆诗双眸渐睁,喃喃道:“是因为……她体内的天海之主?” “没错。”茅若雨随手撩拨着如墨黑发,阴沉邪笑道:“若非有她存在,你觉得‘我’在前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会丝毫不知自身异常?” “正如世间万物的规矩,阴阳两生、正有极阴便有极阳,借此来互补有无。” 林天禄笑着解释道:“当初天海之主的魂魄通过心海冥灵坠进入若雨体内,与其融为一体,互不分离,若雨自己虽并未察觉到异常,但神魂之变化却是极为隐秘且微小的。 天海之主极为冷静理性、性情淡漠清冷,想来忆诗你应该也是深有体会。” 程忆诗略作回忆思忖,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哪怕只是隐约瞧见几次,但那副源自骨子里的出尘高洁,恍若传说中真正隐世不出的仙人修士,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嗯……作为天海之主的对立面,如今的若雨便应运而生,以此性格来制衡天海之主潜移默化间所带来的影响?” “自然~” 茅若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以,我才会自称是本性。敢爱敢恨、肆意妄为,岂不美哉?” 林天禄笑着说道:“其中缘由便是这般。无论何样,若雨终究都还是若雨,只是性格稍有变化罢了。” 程忆诗无奈道:“相较起来,还是往日矜持得体的模样更讨喜些。” 话虽如此,她终究是解开了心中困惑,瞧着茅若雨都感觉顺眼了几分。 “——嗯?” 但在这时,茅若雨眼中泛起一丝狐疑,凑近到林天禄胸前轻嗅了两下。 美眸流转间,她蓦然抬头望来,抿起一抹妖媚荡漾的笑意。 林天禄心头咯噔一声,尴尬间正想开口坦言昨晚发生之事,却见茅若雨倏然抬起玉指,在其嘴唇上轻轻一点。 虽无丝毫言语,但那双风情万种的水润美眸,却好似流转着足以包容一切的温柔蜜情,亦有几分淡淡揶揄之意,仿佛正用眼神说些嬉笑挑逗之言。 林天禄一时默然,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夫君与若雨也不必瞧来瞧去一言不发的,妾身心中也知道武姨与夫君之间颇有几分暧昧。” 程忆诗螓首微侧,冷不丁地开口道:“临月谷是何开放的习俗风气,妾身这段时日或多或少知晓了些。” 林天禄放缓语气,低声道:“二位娘子心中可有气恼?” “气恼……倒算不上。” 程忆诗摇了摇头,神色并无多少波澜不虞:“只是觉得这等关系或许没法在谷外获得认可,武姨此举——” “娘亲她又何曾在意这些~”茅若雨扬唇媚笑一声:“在娘亲看来,天禄便是她的好贤婿、好孩儿,又甚得其欢心,我临月谷之人自然是随性便可。什么名分、地位之流,不过是世俗庸人所在意的虚名而已。” 林天禄听得二人回应,不禁失笑道:“看来,算是我杞人忧天?” “妾身向来并无异议。”程忆诗紧了紧怀中抱住的手臂,轻声道:“只要夫君心中欢喜,无论何事,妾身都会理解接受。” 但茅若雨嘴角的邪魅笑意却倏然一转,隐隐带上几分森冷,睁着散发幽红色泽的双眸,微笑着贴面凑近而来:“相公~可不能太过风流无度、沾花惹草哦~” 林天禄面色一肃,僵着身体认真道:“若雨所言极是,在下自当听从。” “噗!” 茅若雨扑哧一笑,强势妩媚地抬手轻抚面庞,娇吟道:“相公这般体贴疼人,奴家自然也会多多体谅爱护相公,可不必这般害怕~” 程忆诗幽幽瞥来目光,嘀咕道:“你刚才那副神情,确实是颇为渗人。” “还不是因为你与‘我’太过不中用的缘故?”茅若雨剜来一眼,嗔怪道:“就连三房妻子都榨不干相公的阳气,若叫外人知晓,也得好好嘲笑一番。” “咳——” 林天禄猛地咳嗽两声,哭笑不得的捏了捏这美妇脸颊:“好了,到前方的小亭坐会儿吧。” 以如今若雨邪魅诡谲的性子,若再肆意谈论下去,怕是当真要‘白日宣淫’了。 …… 入座亭间,程忆诗闭起美眸微扬螓首,默默感受着拂过面庞的淡淡凉风。 沉吟片刻,她侧首一瞧坐在身旁的林天禄与茅若雨,不禁低笑一声:“兜兜转转数月,到了临月谷内,还是我们三人相聚于此地。” “是啊。” 林天禄感慨道:“略作回忆,虽似发生不少,但又恍若昨日。若非能感到此地灵气充盈,或许……还真以为我们尚在旅途,又或是在长岭的家宅内。” “可还记得,当日我们三人在江上游船?” 茅若雨交叠起黑丝美腿,饶有兴致地轻点玉指。 随阴气凝聚苏醒,很快化作一副若隐若现的琵琶乐器落入怀中。 三人默不作声的相视一眼,扬起温馨笑容,无需多言便已互知对方心意。即便是如今的茅若雨,亦然笑意渐柔,纤指拨弦,在亭间荡开一缕悠扬温婉的琴音。 林天禄随手取出腰侧玉笛,调侃道:“此地虽不是月景江河,但清幽自在,也算难得的美景佳晨。” 程忆诗浅笑两声,拂袖幻化出一张古琴摆于膝间,侧靠承柱,试着撩拨了几番弦音。 “到头来,咱们三人还是尤为中意以乐代情?” “自然是——” 话音未落,茅若雨和程忆诗神情齐怔,连忙一同伸手拦下:“且慢!” “嗯?” 林天禄刚想试试音色和手感,被两边拽住臂弯,不禁好奇道:“怎得了?” 程忆诗面颊微泛羞涩,一时支吾难言。 倒是茅若雨美眸莹润水色,妩媚柔笑道:“相公起了奏乐之兴,但可别忘了乐中玄妙。若当真听了笛乐,奴家与若雨可得好一阵头晕目眩。” 林天禄哑然失笑,安抚道:“放心,都已过了那么久,我或多或少都有了些掌控能力。” 程忆诗闻言松了口气,收回柔夷,脸红红地小声道:“妾身听一听倒是无妨的,只是如今天色正亮……” 若当真疯闹起来,哪怕此地无人,但实在是有些害臊。 铮 一缕琴音悠悠响起,两人侧首一瞧,就见茅若雨正仪态婀娜地拨动细弦,美眸生辉荡情,似笑非笑地率先奏起了乐。 林天禄与程忆诗相视一笑,齐齐奏响手中乐器,缕缕悦耳清冽的合奏之声在竹林间悄然回荡。 三乐和鸣,奏出温馨舒缓的轻柔乐曲,或是温婉柔情,或是欢欣雀跃,亦有争奇斗艳般的呛声夺乐。 今时今日,亦如当初。 …… 暖阳明媚,山谷之间隐约回荡着鸟儿啼鸣。 而在大堂内,众人正是将碗筷一一摆放妥当。 瞧着桌上的一大盘灼虾,华舒雅颇为好奇道:“如今的季节竟还有这般块头的河虾?” “临月谷内可有好几处养殖之地,冬暖夏凉,鸡鸭鱼肉皆是如此而来。” “原来如此!” “主菜来咯~” 林天禄快步来到大堂,将一道香喷喷的黄鱼端来,顺手为众人将饭盛满。 华舒雅抚裙入座,好奇地瞧了瞧身旁的茅若雨:“若雨姐,你似乎已彻底恢复?” “啊……” 茅若雨刚接过递来的饭碗,闻言神情微怔,很快惭愧低声道:“让舒雅担心啦,奴家晨间确实一时脑热,突然做了些吓人之举。” “没事的。”华舒雅轻柔笑道:“若雨姐那副模样虽性情古怪了些,但其实交谈起来颇具奇妙气质,也别有风韵。瞧着就像大长老她们似的,相当成熟美艳。” “舒雅还是这般嘴甜。” 茅若雨被说的脸蛋微红,温柔细语道:“待会儿奴家给你多剥几只鲜虾。” “此、此事倒是不必啦,自然是我要为姐姐剥些虾儿才行。” “你们二人还这般谦让?”林天禄笑着勾了勾她们二人的挺翘鼻梁:“待会儿这些粗活累活就全交给我,包娘子们好好享用午膳。” 华舒雅羞赧轻笑两声,而茅若雨则笑吟吟搭住其臂膀,软语道:“相公还是快些入座吧。” “最后几道菜也来啦~” 恰至此时,于璇灵端着两道菜撩开纱帘走进大堂,笑容尤显得俏皮可爱。 而在其身后,程忆诗正扶着武静云缓缓入堂,面带浅淡笑意。 “趁着饭菜热腾,快些吃吧。” 武静云嗓音柔媚温软,正欲入座之际,身旁的茅若雨赶忙起身来一同伸手搀扶,还细心地在太师椅上点了层软垫。 “若雨……” “师傅,若身子发软也不必勉强啦。” 茅若雨噙着几分狭促笑意,耳语逗趣道:“别瞧相公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但实际上可凶的很。如今看来,别说是奴家受不了,就连师傅都遭不住呢。” 武静云艳丽容颜微红,似是羞嗔、又含几分无奈宠溺:“难得你这丫头硬气了一回。” “哼~毕竟师傅私下偷吃,奴家自然得硬气些。”茅若雨撅着红唇,仿佛调皮淘气的小女儿般嗔怪道:“今晚师傅哪里都不要去,可得陪我一起睡一晚才行,徒儿必须要好好数落数落师傅的罪行。” “好好好,此事是为师不好,若雨待回屋后尽管责罚埋怨便是。” 两人细声私语,虽有几声调侃揶揄,却依旧亲密无间。 茅若雨虽独自一人在外界生活许久,但终究是临月谷内长大成人,诸多观念想法皆由长老们培养而成,对于自家师傅暗中之举自然无甚异议。 不如说,她们二人之间亦有着心灵相通般的紧密母女情,只是瞧上几眼、说上几句,便已相互知晓对方心绪。 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丝毫隐瞒。 “呵呵~还是先吃饭吧~” 随白雾飘散,云玥噙着暧昧笑意现身而坐,饶有兴致道:“夜晚很长,尚有诸多时辰让你们闺房密谈的。” 众人闻言轻笑两声,很快便动起筷子。 用膳之际,林天禄帮忙夹了些煸炒鸡肉,送入身旁于璇灵的碗中,又顺势夹起青菜放入程忆诗碗内。 沉默间,他还顺手开始剥起鲜虾,一截截递给茅若雨和华舒雅二人。 最后又手脚麻利地盛满炖肉骨汤,将汤碗小心放到武姨手边。 “你呀——” 武静云放下筷子,爱怜般温柔一笑:“吃个饭的功夫,天禄你这忙忙碌碌的样子,可当真比做饭还要累上三分了。” 林天禄又随手剥完一只嫩虾,尴尬讪笑道:“自家娘子们如此温柔体贴,我这当丈夫的,总该得多照料些。” “太过宠这些丫头可不好。” 话虽如此,但武静云亦是眸光渐柔,端起汤碗轻抿品尝,感受着逸散唇齿的醇厚汤味,微垂长睫轻颤忽扇,嘴角不禁扬起丝丝甜蜜笑意。 这汤,当真酥心暖身。 “咦?”于璇灵轻连眨美眸,蓦然惊喜道:“老爷,您果然也将灵儿当做是家中妻妾啦?” 林天禄笑容微僵,有些哭笑不得的擦了擦她嘴角油渍:“你如今这幅模样,更像是不省心的妹妹。” “唔……” 于璇灵顿时蔫了下来,晃荡着桌下秀足,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瞧着她这幅生动表情,众人也是摇头失笑,只觉这璇灵姑娘自从获得肉身之后,当真变得如稚龄少女般纯粹可爱。 “灵儿还想早点成了老爷的妾室,帮忙一同暖床呢。” “咳咳咳!” 程忆诗掩唇侧首,蓦然咳嗽起来。 这番话听着……怎跟自家小丫鬟说的相差无几。 …… 渐入黑夜,星星星光再度绽放明亮璀璨。 于璇灵刚沐浴完,披着月泽轻纱漫步在走廊间,偶然路过茅若雨的卧房,瞧见屋内烛火幽幽,隐约还能听见几声低语轻笑。 “……” 少女微垂眼帘,竟流露出不似往常的淡雅浅笑,踩着平缓脚步默默离开。 她侧首望向院外夜空的一轮弯月,目光渐迷,娇艳可爱的俏丽容颜满是成熟感怀。 夜风吹拂下,轻纱秀发摇曳荡漾,恍若月下仙子般高雅出尘,仿佛不似人间的绝色仙子。 不过,她的脚步倏然一顿。 因为在不远处,她已瞧见了独自坐在凉亭内的林天禄。 于璇灵揉了揉脸蛋,很快扬起俏皮笑容,身姿轻盈地快步跑到亭内,张开双臂直接从后方一把抱了上来。 “呃?” 林天禄手一抖,差点让手里的棋子掉地,诧异回首一瞧:“璇灵?” “呼呼~” 于璇灵仿佛黏人树懒般趴在背上,笑吟吟道:“如今天色渐晚啦,老爷怎得一人孤零零坐在此地吹冷风呀?” 林天禄闻言干笑两声:“若雨她们今晚要闺房密谈,我也不好多做掺和。” 于璇灵好奇道:“武姨和云姐姐也在?” “嗯。” 林天禄微微颔首,重新拿稳棋子,感慨道:“总归是些长辈与晚辈之类的交谈。” “原来如此——” 于璇灵蓦然流露出一丝成熟笑意。 不过,这一瞬的丰熟美艳很快消失无踪,她娇憨一笑,调侃道:“简单来说,就是老爷今晚难得受罚啦~叫夫人们一顿惩戒,但又于心不忍,这才变成老爷孤零零一人呆着。” “……” 林天禄眼角微抖,嘴巴刚张,但还是老实一叹:“璇灵说的不错,我确实该罚。” 没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别说是有辱斯文,都能称得上精虫上脑了。 只是这等绝色美人赤身相见、煽情撩人之言如妙语连珠,关系又亲,这一不留神就“渣男。”林天禄自我吐槽了一声。 虽然家中妻子们和武姨都不曾介意,但他自己还是心有愧疚的。 不仅对妻子们不妥,待武姨来说也太过草率了些。 于璇灵双眸似月,强忍笑意道:“老爷难不成当真将武姨生米煮成了熟饭?” “咳咳、此事……倒是暂且还没。” 林天禄尴尬道:“只是除了那最后一步,与武姨之间确实关系混乱。” “既然纯洁尚在,老爷往后就再多做弥补吧~” 于璇灵贴着耳畔,笑眯眯道:“武姨也是很喜欢老爷嘛,这关系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你啊!”林天禄稍定心神,没好气地将于璇灵从背后捞到身旁:“怎得开始吹起耳边风了。” 这声声建议听着虽是童趣天真,但细细一品,可着实像诱人堕落的狐狸精似的。 于璇灵双眸灵动一转,嬉笑道:“老爷如今独自呆在此地既是无聊,灵儿当然得说些趣话,陪着老爷度过这漫漫长夜呀~” “哎——” 林天禄无奈一笑,随手指了指石桌上摆放的棋盘:“既要相陪过夜,不妨坐下与我下几盘棋?” “好呀!” 于璇灵美眸一亮,兴冲冲地走到对面坐下。 她低头瞧着桌上的棋盘,很快讶然道:“这是老爷当初从山上带走的棋盘?” “是啊。” “唔……想来灵儿应该无妨的。” 林天禄困惑道:“什么无妨?” 于璇灵颇为狐疑地盯来目光,嘟着小嘴糯糯道:“用这幅棋盘下棋,女子可都得‘燥热难耐’,就像茅夫人下完棋可得脸红娇喘许久呢。” 林天禄干笑两声。 此事,这丫头倒是记得牢。 “不过,灵儿乃是器灵,总归不会跟夫人她们一样。” 于璇灵饶有兴致地抓起几颗棋子,正欲率先落子。 可在指尖触碰到棋盘的刹那间,一缕荧光倏然从指尖迸发开来! 林天禄和于璇灵皆是神情微变 这是,玉坠器灵之兆现! 第四百一十八章 异变多生,风花雪月 林天禄错愕喃喃道:“难不成,这棋盘也有器灵?” 但面对询问,于璇灵同样是一脸茫然: “灵儿……也不知道啊。” 当时她明明仔细感应过的,玉笛与棋盘并没有丝毫魂魄律动,按理来说应该不曾存在过器灵才对。 可现在 于璇灵很快轻咦出声,就见光点倏然一颤,猛地朝她飞了过来! 林天禄下意识伸手想拦,却见这些光点仿佛雾气般散开,顺势又钻入了于璇灵的身体。 “这——” 林天禄眉头倏皱,豁然起身:“璇灵,可有身体不适?!” “啊、没……没事的。” 但于璇灵片刻呆愣后,却急忙摆了摆手:“老爷和灵儿都误会啦,这光团并非阴狠秘术、也非是跑来占据肉身的神魂,只是一些‘记忆碎片’而已。” 此话一出,林天禄松口气的同时,更是面露古怪道:“记忆碎片?” “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啦。”于璇灵揉了揉太阳穴,思忖低声道:“更像是当初藏在玉峰山上的珍宝之流,让灵儿借此机会恢复了一些记忆。” 林天禄讶然道:“你又想起了些往事?” “嗯。” 于璇灵微微颔首,神情肃然地伸出右手。 随着阴气凝聚,在其掌心上很快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倒影,宛若黑夜星空般闪烁不定。 林天禄摩挲下巴,细细观察一番,好奇道:“这个位置,又如同前几次一样,或许隐藏着某些线索或是玉坠碎片?” 于璇灵抿唇斟酌片刻,轻声道:”是玉坠碎片的位置。但……此次的预感与前几次皆有不同。” “有何不同?” “灵儿也不甚清楚。”于璇灵沉吟道:“虽说如今脑海中已能模模糊糊回想起一些往事,但细节之处仍旧朦胧不清。而这块玉坠碎片,或许还藏着些其他的秘密——比如,万盛仙宗覆灭之秘。” 林天禄眼神骤然一凝。 “当真?” “这一点,灵儿应该还是能确认的。”少女扶着额头,似在努力回忆过往,低声道:“灵儿或许不只是被藏在珍宝阁中的废弃灵器,在万年之前,可能就有人将这一切的真相与秘密尽数打入玉坠之中。” 林天禄心下微动。 但在片刻后,他很快轻叹一声,咧嘴笑道:“看来,璇灵的身世倒是愈发破朔迷离了。” “老爷……” “不必勉强自己。”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想到了就说,如果想不出来也不必强撑。毕竟已经有了一个线索之地,到时候我们再去瞧瞧便是。” 于璇灵神色渐缓,颔首轻嗯一声。 “不过,还得瞧瞧此地究竟位于何处。” 林天禄很快跑回屋将地图取来,小心摊开后,与半空中的光点位置开始细致比对。 如今这个朝代民间绘制的地图自然是不甚详尽、甚至粗糙,其中还有不少地理位置皆与实际有所出入。 不过,临月谷内所藏珍宝不少,其中自然也有颇为详尽的地图——听武姨说起,似是六长老这些年在外游历之际随手绘制而成,远比凡人肉眼观测的更为准确。 “这是……茂环省?” 林天禄面露惊奇之色。 没想到,这块玉坠碎片竟正巧会藏在这片土地内。 毕竟前不久,他才刚刚带着一大家子路过茂环省的宜竹县,踏上呡山。 “瞧瞧这具体方位,莫约是在广元县周边一带?” 于璇灵似乎想到了什么,渐渐睁大了眼睛,迟疑道:“老爷,灵儿之前偶然听您提起过家乡的位置……” 林天禄神情微怔。 “竟、如此有缘?” 这广元县,正是他在五十年前居住的故乡。没想到,竟有一块玉坠碎片会藏在此地。 于璇灵螓首微斜,很快展露出惊喜笑容:“如此说来,此行亦算老爷回乡之旅?” “算是吧。”林天禄不禁哂笑一声:”既有此机会,回乡正好瞧瞧当初的城镇如今又变成了何种模样。至于早已逝去的亲人……“他微垂目光,轻声道:“若不见墓冢、便由我再为他们修建一座,上香祭拜一番。” 于璇灵笑意微敛,如猫儿般凑近至身旁,软语道:“老爷心中可有忧伤?” “确实有几分伤感。” 林天禄长吁一声,坦然道:“不过故人已逝,自怨自艾也无甚意义。” 于璇灵轻眨美眸,思忖间,收起了闪烁亮光的阴气地图。 “老爷,还有一件事,灵儿不知当不当说。” “何事?” “灵儿刚才记起来了些……” 于璇灵微抿粉唇,犹豫半晌,还是支吾低语道:“记起一个人。” “‘人’?”林天禄将桌上的地图收好,意外道:“璇灵如今唯独只想起一人?” “嗯。” 于璇灵眼神闪烁,迟疑道:“那人或许是灵儿被封印前最后一刻‘见’到的人,才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 林天禄闻言心下好奇。 既是封印前的往事,难道是在万年前某位万盛仙宗的仙人? “此人,其实老爷也早已经见过了。”于璇灵粉唇轻启,嗓音低沉地说出了让林天禄无比惊愕的答案:“世称其浊世帝姬,亦或是天星魔皇。” 而真名为 “幽罗。” …… 后山圣殿之中。 此地如今正弥漫着点点瑰丽星光,恍若银河洒落。 沉静间,八长老的矫健身影倏然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踩实地面,荡开一缕清风,裙摆秀发飘然而落。 “谷主,任务已成。” 她略显欠身行了一礼,淡然道:“三处藏身之地全数找到,并且成功打入了‘月玄桩’。” “你做的很好。” 而在湖泊祭台之上,谷主带着温润笑意回眸望来:“至于寻觅探索上古密藏的任务,可曾完成?” 八长老眼中泛起一丝波澜,语气渐沉:“恕我愚钝,那处密藏洞窟之中并无任何上古器具,并未有任何收获。” “原来如此,看来那些宝物早已是被人捷足先登。”谷主脸上的笑意依旧淡雅平静:“八长老也无须自责,既不能获得宝物、证明我们临月谷与之无甚缘分,不可强求。” 八长老沉默片刻,缓缓道:“谷主,那些‘附身者’的数量有增无减,如今已在丰臣诸势内各地流窜。这两日出行,我便亲手解决了一头‘附身者’,其修为已至赤魔境界,虽有理智、但性情却残忍至极。” “附身者啊……” 谷主微抿朱唇,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鼓捣出这等存在的势力,很聪明、亦有几分灵性,值得好好称赞。 至于借着这份发明而胡作非为者,也足够阴狠毒辣。待此事愈演愈烈后再公之于天下,那些发明者别说要完成自身大业夙愿,怕是得遗臭万年,成了苍生唾骂的丧心病狂之徒。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则能借此机会达成目的,实在是一场好谋划。” 八长老轻声道:“我们可要作何行动?” “不必。” 谷主笑了笑:“卷入这场纠纷之中,于我们而言可无甚意义,不过是白白引火烧身。况且,如今这天下可当真将变。” 八长老闻言娥眉微蹙,神色渐凝,直言道:“谷主,我虽知晓这天下大势之变,亦有察觉到丰臣诸势间暗流涌动、冲突渐增。但与所谓的‘天地之变’实在相去甚远了些,以我们如今的底蕴还需要如此小心谨慎、畏首畏尾?” 谷主安静倾听着她的询问,神色温柔平和,仿佛早已料到其会有此困惑。 “八长老心中之忧,我亦明白。以如今丰臣诸势明面上的筹备与兵力来看,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只是以如今几位长老的修为,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诸多闻名妖鬼道界的大势力连根拔除,或许还能与罗星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 清冷美人面色淡然,垂首道:“还请谷主解惑。” 谷主见状笑意更显柔和。 “究竟如何,八长老亲眼瞧一瞧便知。” “亲眼……瞧瞧?” 八长老美眸微睁,诧异抬头望来。 但谷主只是流露着神秘莫测的浅笑,拂袖转腕,仿佛有点点星云月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今晚月色正佳、天地之间阴气之潮汹涌而涨,不仅是妖邪之物辈出隐现,自然是绝佳的破封之夜。” “而如今算算时辰,真正的天地之变,便在此刻——” 嗡! 霞光四溢,星光盘旋,竟是渐渐化作瑰丽山河之景。 哪怕八长老性情冷漠,如今亦是惊愕万分,只瞧见连绵不绝的江河澎湃,阴气如潮水涌动。 伴随着豪光绽放,竟有浮岛自大地裂缝之中升腾而起,又有耸峰高山破土而出。 似有界域扭曲撕裂,隐隐浮现模糊不清的深邃诡谲,传出摄人心魄的低吟呢喃,彻骨寒冷。 地窟殿宇之内,更有密密麻麻的寒芒迸发闪烁,仿佛是一道道修为恐怖的骇人威压笼罩天地,不知几何的强者在星河之下逐一现身。 这一切,并非虚假的幻境。 而是此时此刻,发生在丰臣乃至周边小国的天地异变! “……” 八长老脸色渐沉,默默攥紧了袖中双手。 “如何?” 谷主执手俏立,笑吟吟道:“哪怕此景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丰臣诸势来说已算得莫大冲击。这方天地之间的棋局势力,将会彻底洗牌一番,沉寂多年的妖鬼道界很快就要掀起一场旷日厮杀。” 八长老神情凝重,沉吟道:“这些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 “有丰臣诸势隐藏的底牌,也有千年前选择隐居沉寂的势力。”谷主微眯起星眸,饶有兴致道:“当然,还有不少传承至上古时代的‘遗民’,就如同那所谓的东皇帝门一脉,术法手段皆来自上古,底蕴雄厚。 而最为需要警惕的是,在那些上古遗民中或许还隐藏着‘三尊境’的存在。” “三尊境?” “就如我一般。” 谷主微微一笑:“大长老她积累千年、又得魂月机缘、受天禄恩赐,如今已勉强触及到了一丝三尊境壁垒。至于其余长老们,尚且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而以这般底蕴面对那些上古遗民,或许与千年前月魂圣宗遭屠覆灭的下场并无二致。你们年轻一辈的长老们虽并未亲身经历过当初的末日灾难,但我想……你们此生应该不会想去经历这等刻骨铭心的痛苦悲伤。” 八长老轻抿朱唇,颔首道:“谷主之言,我会牢记在心,往后外出行事会更留心注意。” 嗡——! 一缕异光倏然间在谷主身后闪起,引得八长老心头一惊,连忙定睛望来。 旋即,就见极为深邃难测的玄奥气息凝旋汇集,仿佛生生将某层界域撕裂,隐约显露出宛若仙境般朦胧梦幻的虚影幻界。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模糊身影由虚凝实,恍若腾空般从中缓缓漂浮而出。 “这——” 八长老鬼瞳微睁,泛起丝丝惊讶。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乃是一位妙龄少女,其身份她身为谷中长老更是早已知晓。 祁衍,莫约在七年前被收入谷内成为弟子。 此女虽非她门下弟子,但亦听闻其天赋非同凡响,此代年轻一辈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唯有早已成年的白馨能与之媲美。 又因白馨性格之故,最终便由这位少女接过了月衍圣女之位。 只是…… 这名少女,与当初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不着丝缕的圣洁玉体在点点星芒月华的映照下,流转着瑰丽珠玉般的色泽,道道玉纹交织勾勒着全身各处,仿佛用以彰显着女子之曼妙丰盈。 细瞧之下又隐含奇妙道韵,好似浑然天成的无尘圣躯,超脱世间万物。 而名为祁衍的少女自界域之中现身飘出,淡漠无神地合拢纤手,缓缓跪坐在祭坛中央处的莲台玉塌之上。柳腰粉背笔挺婀娜,哪怕只瞧见背影,便犹如绝美画卷般令人流连忘返,哪怕是八长老亦然在心间泛起涟漪,脸色莫名地皱眉定神。 “乖孩子。” 谷主扬起温柔笑意,轻抚长袖,随阴气旋凝,盘旋萦绕在四周的星光月华很快化作半透丝纱,披挂在祁衍浮凸有致的娇躯之上,却似盛放的绝美艳花,不染纤尘。 八长老迟疑道:“谷主,此女如今——” “安心,如今的月衍圣女不再是承载凝聚魂月之用。” 谷主侧身回眸,柔声解释道:“她,将当真成为我等临月谷的圣女,成为神岛之基。” “但我听闻祁衍往日性子,似乎并非如此冷漠。” “月衍之息的影响,终究猛烈了些。”谷主轻笑一声:“不过,待缓和上数年时光,她总归会逐渐成长起来,并将体内骤然获得的力量慢慢掌控。” “……茅若雨,她又该如何?” “若雨?” 听闻八长老如此询问,谷主垂眸笑了笑:“她早已有了惊天奇遇,不必担忧。至于这月衍圣女的称呼……她现在如此受静云溺爱,又是天禄的正妻,难道还不算我等临月谷的圣女大人?” 八长老轻眨鬼瞳,再度归于沉静,已然是无声赞同。 “好了,我如今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嘱托。” 谷主蓦然拂袖一挥,一副锦囊飘然落入到八长老怀中。 “天禄一行,莫约将在三天后离开临月谷,返回长岭县内。” “三天……么?” 八长老握住锦囊,淡然道:“我要做何事?” “跟上天禄的脚步,与其随行。” 谷主轻笑道:“他不会在长岭县内居留太久,受器灵指引,再过段时间定会再度启程。届时就由你来作为他的护卫,不求为他斩灭强敌,只需将一些不长眼睛的宵小之辈尽早铲除便可……与你前段时日的任务,并无多少区别。” “这锦囊,又有何意?” “旅途之中若遇见险情困苦,便将此锦囊打开,可为你寻得机会。” “好。” 八长老干脆应声,收起锦囊后果断闪身离去。 目送其背影消失,谷主扬起耐人寻味的莫名笑意,转回目光看向跪坐在身侧宛若祈祷般的圣女祁衍。 “千年时光,当真转瞬即逝。” 一声感慨,在裂谷圣殿中幽幽渐散。 …… 清晨时分。 院内大堂间,武静云带着宠溺笑意款款走来,讲热腾腾的早膳面点端上了桌。 “快些趁热吃吧。” “谢谢武姨!” 于璇灵甜美嬉笑一声,很快抱着面碗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 林天禄帮忙拉开椅子,迟疑片刻,还是关切道:“武姨,今日身子可有舒服些?” “早已无忧。”武静云轻拢烟纱而坐,温婉柔笑,眉宇双眸间几乎满溢着媚情爱怜,竟比往日都要更具诱人堕落的熟妇风情。 “倒是那几个丫头,昨晚与我彻夜闲谈,如今还躺在床间呼呼大睡,待会儿得为她们再留份早膳才行。” “辛苦武姨了。”林天禄讪笑两声。 “好了,我都这般年长了,可无需天禄你来呵护安抚。”武静云神色柔媚,细腻柔夷轻抚面庞,细语浅笑道:“不如说,倒是我得好好安抚你才行,仗着年纪胡作非为,算得上老牛吃嫩草啦。” “武姨可一点不老哦~”坐在一旁吃面的于璇灵眨动美眸,俏生生道:“瞧着明明更像是茅夫人的亲生姐姐~” “你呀——” 武静云失笑两声,回眸流转间,倏然扬起暧昧笑意:“天禄,可要姨娘姐姐喂你吃面?” 竟还有这等叠加身份? 林天禄汗颜干笑,连忙端碗吃面。 …… 不多时,三人已是一同享用完了早膳。 林天禄将桌上碗筷收拾干净,武静云突然起身道:“天禄要在谷内再呆多久?” “多久?” 林天禄思忖片刻,很快笑道:“莫约三四天吧,终究还得让忆诗回乡拜拜年才行。” 武静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算算日子,确实不可能在谷内待的太久。 “看来,我得在这三天内再好好准备一顿晚宴。” 林天禄哂笑道:“武姨不必如此操劳,若是晚宴索性就交给我和若雨就好。” 武静云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蓦然面色一凝,目光淡漠得望向院外。 下一刻,就见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内。 “奉吕主之命,特意前来知会林夫子一声。” 吕主? 林天禄听得正感诧异,就见身旁的武静云很快迈出脚步,低吟道:“七长老来找天禄是有何事?” “林夫子尚且欠吕主一份人情,此次正是邀请他来与吕主再见一面。” 幽魂刚说完此言,便化作青烟彻底消散。 林天禄讶然道:“她就这么走了?” “只是最普通的幽魂而起,交代完嘱托自然不过再多做停留。” “原来如此。” 林天禄闻言微微颔首,尴尬一笑:“看来,还得再去找七长老一趟。” 武静云略作思考,蓦然出声沉吟道:“七长老性子古怪,我陪你一同去瞧瞧。” 第四百一十九章 偿还人情,脸红心跳 夕魂院门前。 林天禄看着门庭前四溢的森然鬼气,不禁失笑道:“无论看上几次,这七长老居住的地方还是如此别具一格。” 身旁的武静云抿唇轻笑道:“别瞧此地阴森,其实七长老乃是诸位长老中性情最为谦逊的。 这几日,你也与谷内不少弟子们聊上了话,应该对七长老有所了解?” “确实有所耳闻。” 林天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的‘外教’生活,虽不曾与七长老共处上过课,但从一些弟子们口中也了解到其平时为人和善,谈吐优雅得当,更重要的是七长老擅长医理治病,谷内不少修为稍弱的弟子们偶有风寒、乃至些祖传的疑难重病,都会由这位善良温柔的长老出手救治。 一来二去之下,她的地位在谷内可着实不低,深受弟子们的爱戴。 “只可惜,在医药这一方面,她的执着实在古怪。” 武静云轻叹一声,率先迈出脚步,踏入到夕魂院内。 林天禄一路跟随,心下好奇道:“武姨可知为何?” “应该与其年幼之时的经历有关。” 武静云微动朱唇,传音耳语道:“她出身极好,乃是医药世家,家中数代皆是闻名天下的名医,自小便接触了治病救人的医理。 但,她家中最后不幸遭遇一场祸事、亲友具亡。可能是亲眼瞧见那场悲剧,才会让她对于治病救人的研究尤为专注执着。只要是能拓展见识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一旦钻研试验起来,当真是雷打不动,哪怕谷主前来邀请亦是无动于衷。” “这——” 林天禄听完这番话,面色微怔,心下很快肃然起敬。 医者为仁、这等发愤图强探寻救人之法的好医生,着实是值得人由衷敬佩。 武静云淡淡一笑:“我们自然能明白七长老心中善良,她亦算我也为之敬重的姐姐。只是这份执拗太过‘惊人’,若是不了解她的人,容易产生些误解。” 林天禄莞尔笑叹:“确实如武姨所说。” 当初刚刚相见之际,瞧见这宅院阴森、氛围恐怖,又有多少人能第一时间认得出七长老乃是好人? “静云,你怎得也来了此地?” 恰至此时,略显意外的轻柔话语悠然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走廊建正有一位优雅贵气的灰发女子走来。 武静云露出一丝笑意,执手欠身道:“见过七长老,我此行是特意陪伴天禄而来,以防你们二人之间生出误会。” 林天禄也是正色而立,拱手作揖:“七长老,晚辈叨扰了。” 七长老抬玉指轻抵朱唇,唇角微挑,似笑非笑道:“静云倒是多虑啦,我前几日与林先生已见过两回,亦聊过几句,自然不会随意胡来的。” 如今其周身并无白纱遮掩视线,其眼波流转间展现的仪态气质,当真如典雅贵妇般风姿荡漾,一颦一笑都似隐含柔意深思。 而一袭黑白相间的连纱襦裙修身得体,缠纱裹丝,相比起衣着性格暴露的其他几位长老,其显得更为内敛矜持。灰败长发束成两段在肩侧浮动如帘,鬓侧如流苏徜徉,发饰银铃般叮铃作响。 但林天禄很快意外发现,七长老那看似莹润如透玉般的柔夷双手,十指指甲竟是纯黑一片,与雪白透亮的玉肌相称,宛若精雕黑玉,反倒显得更为神秘古怪。 “既在家无事,前来瞧瞧也好。”武静云语气温和道:“不知七长老今日将天禄特意喊来,所为何事?” 七长老扬起神秘笑意,略勾纤指道:“先随我来内院,再慢慢详谈吧。” …… 沿着走廊缓缓而行,林天禄正兴致盎然地瞧着庭院景色。 不同于前两次匆忙拜访时的阴森,如今静心欣赏下,便能发觉这些这庭院植株同样经过悉心培养和修剪,在阴冷森然的环境下绽放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春色。 “这几日,我已听闻林先生在谷内的诸多传闻。” 在前引路的七长老悄然开口道:“不仅见识非凡、文采斐然,同样让弟子乃至长老们惊叹连连的,还有那份匪夷所思的修为。” 林天禄倏然收回目光,哂笑着拱了拱手:“七长老谬赞了,晚辈在教书育人一道上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作为教书先生或许还有些稚嫩,但作为修行者来说,林先生的强大可着实惊天动地。” 七长老顾盼回眸而来,巧笑嫣然,展现着典雅俏丽的优雅风情。 “至于今日要让林先生帮忙之事,只是我个人的些许私情。” “嗯?” 跟随在旁的武静云顿时柳眉微皱,熟媚娇颜上泛起狐疑之色:“七长老这是何意?” 林天禄同样讪笑道:“长老还请直言吧。” “我,想要研究一番林先生。” 话音刚落,七长老的优雅步伐骤然一顿,笑吟吟地将身侧房门一把推开。 旋即,一股刺鼻的浓郁药香从中弥漫而出,熏得林天禄和武静云都是一阵怔神。 “研究……我?” “当然~” 七长老率先入屋,玉手微拂,屋内很快被几处烛火点亮。 映入眼帘之屋景,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干净、一座座红木橱柜次序井然地排列整齐,更有空旷平坦的主厅呈列眼前。 “数日之前,我已亲眼见识过先生修为之惊人,心中便对先生渐起好奇。” 她直至走到木桌旁站定脚步,侧身回望,笑眯眯地朝一旁座椅一摊手:“如今,我想借此机会好好研究一番林先生的身体,细瞧其中隐藏奥妙,或许能对我往后再开发新的药物起到些效果。” 林天禄眼角微抖,心头更是下意识吐槽起来。 原来,这是想让他来当当小白鼠的? “此事,我不同意。” 武静云倏然开口,嗓音低沉,神情更是无比严肃凝重:“天禄如今已是我们临月谷之人、更是我唯一的贤婿,怎可让七长老你随意开刀破腹、肆意玩弄!” “我便知道,静云你特意前来此地,就是心中担忧。“七长老仿佛早有预料般轻笑一声:“放心便是,我怎会动刀动剑的,自然伤不到林先生。” 武静云脸色微沉:“此事又如何能保证。” “武姨,还请等等。” 但林天禄很快低声劝阻了一下:“让我先与七长老谈谈。” 武静云眼神闪烁,沉默片刻后还是点头同意下来,暂且不再出声。 林天禄这才上前一步,拱手好奇道:“不知长老此举是为何目的?难道就是刚才说的,为了试药?” “没错。”七长老秀眉微挑,轻笑道:“我还从未收集记录过先生这等修为的医理信息,若多加研究一番,对我临月谷的弟子们将来亦是好事,会有更多小丫头们因此受益。 你也无需担心我会胡来,这夕魂院虽渗人了些,但我可没有伤害他人的念头,哪怕你当真伸着胳膊主动让我斩下拿去研究,我怕是都不忍下手。” 林天禄略作斟酌,很快颔首道:“既然如此,晚辈会多加配合。” “天禄!”武静云神色不安道:“如此……当真无妨?” “按照七长老所言,只是一些简单检查而已,无需担心。”林天禄笑着安慰道:“况且,此举是为了临月谷。若能借此让七长老有些收获,她将来也能更好的保护好谷内弟子与长老们。” 武静云闻言微垂眼帘,感慨一叹。 “好啦,怎得与生离死别一般。”七长老浅浅一笑,招手道:“林先生,随我到内阁坐上一会儿吧。” 林天禄微微颔首,跟上脚步,撩开黑纱布帘来到了宽敞内阁。 打量四周两眼,便能瞧见木架上呈列着一些细长瓷器,其中似乎装着某些液体或是药品。还有两张软塌床铺、几张书桌拼接而成的大桌,精致工整地摆放着诸多奇妙的小仪器。 似乎是……古代的医药器械? 但显然不是寻常街坊镇县内会存在的,隐隐能感觉到其中流动的阴气,便知这些器械皆是以特殊手段锻造而成,绝非凡物。 ——啪! 一丝脆响,令林天禄心头一动,连忙回首看向七长老。 却讶然发现其不知何时已换了身衣裳……不,是在襦裙外披挂上了一袭洁白长袍,紧拢修身,仿佛勒紧了蜂腰玉肌,翩翩长发盘绕束起,而双手更是穿戴上了一双宛若皮膜般的黑色手套,弹性极佳地在肌肤上弹出异响。 这幅模样,顿时让林天禄有了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护士?医生? 瞧着,竟还有几分现代女医生的感觉。 七长老握了握紧绷双手,冷不丁道:“把衣服脱掉吧。” “啊?” 林天禄当即一呆,诧异道:“长老,你是让我……” “将衣服脱掉,我好先检查你的……呃?” 七长老话语微顿,美眸渐睁。 沉默间,她似如今才意识到男女有别般支吾起来,原本略显虚弱的苍白脸蛋泛起娇艳红润,有些急促无措地僵在原地:“此、此事……” 七长老确实是忘了这一茬。 她自从来到临月谷后,这百年间从未有踏出过哪怕半步,接触过的所有人皆是谷内的女弟子与女长老,甚至连为人看病也都为女性。 平日里治病医人、哪怕是研究哪位弟子的体质,皆是随口一句‘把衣服脱了’,身上有何外伤、疤痕、肢体畸形等等,一眼打量便能清晰瞧出。 可如今二人独处医室,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此举之不妥。 林先生他……并非女子。 七长老尴尬扶额,更暗恼自己怎这般粗心大意,前几日满脑子都被好奇所占,竟将如此浅显的道理都忘记了。 “呼——” 不过在深呼吸一口气后,她的神情渐渐归于沉静冷漠,无比专注地转回身子。 “脱吧,不必担心我会尴尬。” “……” 林天禄有些欲哭无泪。 眼下尴尬的,或许更该是他吧? “也不用在意我,如今的我只是一位大夫而已。”七长老踩着清脆的足跟声响,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面前。 被这幅冷漠无神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着实是让林天禄好一阵头大,但念及自己的‘承诺’,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上衣和裤子逐一脱掉。 七长老平静漠视,仿佛完全无动于衷,直至林天禄表情僵硬地将身上衣物尽数脱完后,她只是抿唇上前细致地揉捏、观察,不时帮忙抬起胳膊,转身等等。 医房内气氛死寂,只余下二人的细微呼吸。 七长再老紧了紧手套,略微弯腰俯身,神色专注地捻指打量,双眸中灵光闪烁,仿佛在详尽记忆着全身每一寸肌肉与骨骼、形体轮廓与经络纹路。 “……” 莫约在半柱香后,七长老轻扭盈盈一握的蛮腰,倏然走回到书桌旁入座,顺势将手套逐一摘下。 “将衣物穿回去吧,多谢林先生配合。” 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赶忙穿衣。 幸好,这番身体检查并未出现任何意外。 初时虽尴尬了些,但七长老本身无比严肃、气氛凝重,自然而然便逐渐冷静了下来。至于这所谓的体检,在现代社会也是早有经历,倒不必大惊小怪的。 “七长老,不知还有何需要配合的?” “还请稍等。” 清冷细腻之声飘来,就见七长老正坐于书桌旁,一丝不苟地执笔在纸上撰写着什么,不时轻蹙秀眉,不时又若有所思地落笔描写。 而林天禄见状也没有出声打扰,安静侯立在旁,默默等待。 直至再过半柱香后,七长老这才放下毛笔,颇为满意地微微颔首。 但 待瞧见之上记录的文字后,七长老脸上的平静逐渐消散,面颊艳红微露,羞答答地垂首轻咳两声。 “林先生刚才多有得罪。” “无妨。” 林天禄笑呵呵地拱手道:“能帮上长老的忙就好。” “那……如今林先生可否扯下几根头发交给我?” 七长老似在掩饰自身尴尬害羞般连忙起身回头,从手边取来一根晶莹玉管,有细针流转着渗人寒芒。 “还有这一管血液,只需些许便可。” 林天禄闻言轻松一笑。 这一套流程,他熟啊! 无非是收集毛发、抽血化验嘛! 倒没想到临月谷的大夫,竟还能将古代医术借阴气秘法推演到这等惊人境地,着实惊人。 “来吧,尽管抽血便是。” 林天禄大大方方地撩起衣袖,笑呵呵地将右臂伸出。 七长老顿时面露诧异,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配合,不禁讶然道:“林先生这幅反应,瞧着似乎早已知晓这抽血的流程?” “略有耳闻。”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轻笑道:“在外游历之际,亦瞧见过几位乡间医生用过此法。” “原来如此。” 七长老这才矜持浅笑一声:“外界凡尘的凡人们虽无阴气修为傍身,但借着代代前人传承、数十年的经验积累,确实也能慢慢磨练钻研出不凡的医术与医理。” 温声谈笑间,她轻轻一点手中玉管银针,在针头上似有奇异光晕萦绕。 “林先生还请稍作忍耐,虽无疼痛,但抽血之际可能会有些脱力晕眩之感。” “我会忍着……呃?” 下一刻,林天禄和七长老二人顿时齐齐怔住。 因为,这一针刺下去,并没有穿透臂弯间的皮肤。 “这、怎么——” 七长老倍感诧异,又小心专注地将细针推进。 但,看似白净的皮肤非但没有被细针刺穿,甚至连些许褶皱都不曾拉扯开来。 林天禄面色微妙,小声道:“七长老,是不是这抽血的器具取错了?” 这针头扎在手臂上,非但没有丝毫刺痛,反而是羽毛拂过般微微酥痒。 “不、不可能的。” 此针,即便精铁都可扎穿。没有丝毫抵抗的肉身怎会连皮肤都刺不破!? 七长老脸色一阵变幻,仔细瞧了瞧手中玉管、紧抿细唇,运起阴气开始使劲扎针。 ——叮! 断裂的针头飞旋着掉落在地,令二人身形倏然齐僵。 林天禄心头更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只是场体检而已,竟将对方的医疗器械搞坏了。 抽血之器在现代虽然常见便宜,但在古代,而且还是被纹刻施加了阴术的奇妙道具,可能当真贵重无比。 这人情,岂不是越欠越大? 林天禄心下无奈,但还是坦然道:“七长老,此物毁坏,我之后会想办法赔偿——” “当真,匪夷所思。” 但话音未落,七长老便恍惚出神般呢喃道:“我活过百年,从未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肉身。” “呃?”林天禄微微一愣。 就见七长老似陷狂热之中,温柔细腻地轻抚着手臂,自语感叹道:“每一寸皮肤都充斥着难以想象的韧性,血肉骨骼的坚硬与紧致,更是闻所未闻。哪怕无需催动任何外力气息,单靠肉身便足以抵挡刀枪斧钺的万般穿凿撕扯,甚至水火不侵。” 林天禄一时哑然无言。 原本还高贵优雅的七长老,如今正展露着颇为奇妙的狂喜沉醉之色,美眸似荡异彩,手捧珠玉珍宝般来回轻抚手臂,虽温柔如水,但总有一股淡淡的阴冷之感在背脊处升腾而起。 不对 是七长老的手指,指甲。 “果然,就连百种毒素亦然无效。”七长老嘴角虽依旧带笑、但与之前的典雅贤淑已相去甚远,甚至有几分病态美人的诡谲气质。 但更让人心惊的是,仅在这片刻接触间,她已是在不知不觉间布下了上百种毒素?! “七长老!” 林天禄蓦然大声一喊,一拍其纤柔香肩。 “唔?!” 七长老顿时回过神来,连忙收手后退两步,很快露出一副略显歉疚的不安神色:“林、林先生,我刚才……没留神说了些怪话。” “怪话倒是无妨。”林天禄脸色微妙道:“不过,七长老那指甲是……” “不必担心,那些毒素受我阴气掌控,如今已尽数挥发消散。” 七长老轻叹一声:“只是可惜了,林先生的身体坚不可摧、无物可破,想来是一滴血液都难以取得。” 林天禄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他虽知晓自己如今的身体无比坚韧强健,但连破开皮肤都难以办到,确实难以置信了些。 不过细细回想,自从太乙山中下来后,暂不论生活琐事,他遭遇过诸多妖鬼袭击埋伏,亦徒手抵挡过无数次攻击。 有阴术轰击、有兵器劈砍,甚至连虚实不定的‘诅咒’之流都伸手拦过,可时至今日,别说是流血受伤,确实是连一丝细微划痕都没有出现。 “看来,林先生同样是刚刚注意到此事?” “如长老所说。”林天禄握了握右手,咂舌道:“我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如此玄奥古怪。” 不仅阳气充沛到仿佛无穷无尽,如今甚至还刀枪不入。难不成,自己在五十年的沉睡顿悟中还练了某些炼体功法之流,才让身体变得如此坚韧? 七长老渐凝目光,沉吟道:“并非外力加持,或许……是林先生天生就拥有这般异禀天资。” “七长老可还能否查出个所以然来?” 成熟温婉之声倏然在屋内响起,令七长老受惊吓般俏丽一白,诧异定睛诧异道:“静云?你怎么进来……” “刚才隐约听见了你们的对话。” 武静云自纱帘后悄然走出,神色平静道:“若能得‘血’,你可否从中探究出真相,为天禄解答心中疑惑。” 七长老稍作回神,略显迟疑地摇了摇头: “此事,我无法保证。” 若是之前,她还是颇有几分自信的。 但如今,着实是没有丝毫把握可言。 “不过,若有血液为基,勉强还能研究检查一番,测林先生身上是否有何隐疾,随即便能应症施药。” “……也好。” 武静云拢发回眸,无奈浅笑道:“天禄,此次来都来了,可要顺势检查一番?” “检查倒是无妨。”林天禄捏了捏手臂,好奇道:“但这血,眼下该如何收集?” 这个问题,同样令七长老有些困扰苦恼。 但武静云此刻却流露出柔媚笑意,伸手相挽,踮起足尖附耳低喃:“由我来为你取‘血’吧。” 林天禄仍怔然困惑间,被武静云拉着走进了一旁被黑纱帘子遮挡的内室,同时又有隔音结界被悄然张开。 七长老心下茫然,困惑着她又有何不动用凶狠暴力,便能取血的奇妙手段。 旋即,透过黑纱缝隙偷偷一瞧 “……” 七长老那张精致苍白的绝美娇颜倏然僵住,渐泛诱人红霞,无比惊讶般抬手捂唇,美眸圆瞪。 黑帘缝隙中,似有熟悉倩影正开腿蹲坐,埋首胯间或急或缓的起伏不定,左旋右扭,不时以手抚萧轻拢慢捻、双手齐下。 无声沉静间,脸色愈发红润羞涩的七长老,甚至都已害羞到以手捂脸,不敢再看。 但心间莫名有一丝奇妙的背德感升起,令她不自觉地张开指缝、脸红心跳的望着此旖旎画卷。 “呼……” 七长老暗暗轻喘,眼波如水,只觉就连一向冰凉柔软的身子都有些发烫起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才体检时瞧见的那一幕幕,挥之不去般来回萦绕。 …… 半晌后,穿着工整的林天禄与武静云走出黑帘内室,二人神色如常,仿佛在室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而七长老正伸出双手,满脸通红地收下了满满当当的瓷玉细管,隐约可见其中稠白。 武静云依旧温婉娴静,柔笑着欠身道:“既是要事办完,七长老可还有何其他对天禄的吩咐请求?” “没、没有了。” 被二人的目光牢牢盯着,七长老仿佛做贼心虚般慌忙摇头,将瓷管牢牢捧在手心,丝毫不见之前的优雅大方,反倒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那就好。”武静云温柔一笑:“既然如此,我与天禄就不再继续叨扰,七长老便安心钻研吧。” 林天禄笑容稍有些尴尬,拱了拱手:“长老保重。” “……嗯。” 目送着林天禄和武静云二人宛若亲昵情人般挽臂离开,七长老脸蛋红潮仍未消散,抬手轻抚砰砰直跳的心扉。 “没想到、静云与他当真进展到了这一步……” 再低头看了看手中瓷管,又瞧了眼桌上记录的不少信息,灰发美人顿时羞得玉颈烧红,呜咽娇吟一声,欲哭无泪般趴伏在桌。 “羞死人了……!” 第四百二十章 罗星突变,怡然闲适 千里之外,深邃无垠的地窟最深处。 轰隆——!! 剧烈震荡引得湖泊泛起浪花,原本侧卧于玉台软塌的幽罗渐睁双眸,神色慵懒地回望后方。 “沉寂许久,你们终于要准备倾巢而出?” “冥途延续多年,‘初界’已成,罗星万幽塔更是点亮七十三盏魂灯,如今已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神秘冷峻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地负手现身,双目古井无波,唯有一片淡漠。 “作为罗星万幽塔的‘根基’,幽罗,你也算达成了自己的价值。” “哼!” 幽罗不屑冷笑一声,目光似是嘲弄:“搞出这般大阵仗,若到了最后还被一举击溃,怕是要变成天下人耻笑的笑柄。” “你无需费心。”中年男子淡然道:“是生是死、战过一场才会分晓。” 幽罗只是回以一如既往的轻浮笑意,仿佛对此兴趣缺缺般收回目光,再度闭目养神。 “不过,如今可由不得你再松懈下去。” 中年男子并指隔空一点,冷漠道:“浊世帝姬,该为我们打开‘终门’。” 玉台倏然绽放邪异流光,仿佛延展出道道锁链尖锥,宛若摄人凶器般对准了侧卧在榻的绝世美人。 幽罗见状美眸微睁,脸色骤变,隐隐露出了一丝畏惧不安,有些瑟缩地蜷起身子。 下一刻,这些锁链尖锥当即刺落,直接刺穿了美人的四肢身段,鲜血飞溅、染红了一袭华贵金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幽罗美眸圆瞪,檀口大张,发出颇为惨烈的悲鸣尖叫,娇躯甚至被锁链捆住强行拉拽至上空,似正猛烈疯狂的吸取着体内鲜血,一缕缕红光在尖锥上浮现,再迅速流入玉台之中。 倾国倾城的绝美身姿在半空中狰狞的扭曲颤抖,发出不成语调的抽气嘶吼。 而中年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渐绽红光的玉台,默默等待着仪式的启动。 但 “——哈、哈哈哈!” 原本被刺穿身体吊在半空中的幽罗,突然间没了哀嚎,反而发出略显刺耳的开怀笑声,仿佛难以抑制心头的笑意。 中年男子古板冷漠的面庞,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惊异,抬头望向半空。 “小子,冷着脸那么多年,有时就想瞧瞧你一脸诧异的模样。” 原本死死勒紧娇躯的锁链,如今已渐渐放松,宛若一条条乖巧温柔的灵蛇般轻绕周身,搭在幽罗柔夷掌心下来回摩挲。 而原本被狼狈吊起的绝世美人,眼下正带着邪魅笑意端坐于上空,交叠着修长丰腴的美腿,似笑非笑地睥睨望来:“当然,我如今更想瞧见你一脸狂怒的扭曲表情。” “你,究竟做了什么。” 中年男子面色渐沉,拂袖掐动印诀,瞳孔微微一缩。 不仅玉台失控,就连此地布置好的上万重封印与结界,竟是毫无反应!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被困在此地数百年之久,你当真觉得我会没有任何反制手段?” 幽罗螓首微斜,笑眯眯地托腮惬意道:“当初设计毁了我的修为、撕裂了我的神魂,却始终没有办法靠近我哪怕半步,只能建造出这样一个不错的软床来‘供奉’我,自以为能将我困在此地永生永世?” 中年男子目光渐凝,沉声道:”不可能。” “你们还是如此自信。” 幽罗漠然俯视,讥讽冷笑道:“只可惜,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倏然拂袖一挥。 刹那间,仿佛空间扭曲,幽罗的身影似被从中生生撕裂拧碎。 但随着阴风骤然炸开,那一抹婀娜倩影恍若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甚至不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 唯有一丝慵懒轻笑声在地窟中幽幽回荡: “我最喜欢瞧见的景象,便是世人在成功前突然功亏一篑的滑稽表情~” “不知,你又会露出几分错愕、几分惊讶?” “……” 直至调笑声彻底散尽,中年男子的神情已然归于沉寂默然。 嗖嗖嗖嗖 数道黑袍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地窟之中,沉声喝道:“刚才塔底有异,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浊世帝姬,如今身在何处?!” “她跑了。” 中年男子语气淡漠道:“并非现在,早在数日之前,她就已在暗中布好了脱身之计,留在此地的不过是一具用神魂碎片捏造而成的假身而已。” 黑袍人们闻言纷纷色变,隐现怒气: “竟会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施全明!你该如何担起责任!” “时至今日,有她无她其实已无甚区别。” 被称作施全明的中年男子没有丝毫动摇,负手淡然道:“待计划将成之际,再将此女从乱世之中捉回来,对我们的行动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一名黑袍人沉声道:“这天下之大,她若全力隐藏身影踪迹,哪怕我等身怀三尊修为,你又如何能将之找到,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中年男子拂袖一指:“瞧瞧那帝心锁魂台。” 众人随即定睛望去,很快讶然发觉那座玉台同样消失不见,只剩下孤零零的平台浮于水面。 “那帝心锁魂台乃是万年前留下的无上仙器,不知被多少仙人煞血所染。直至被八千年前的天蛛魔门再作修缮改造,其惊天威能哪怕是仙人亦难以挣脱抵挡。” 施全明神色如常,平静道:“浊世帝姬屡受重创,修为大损,自然不可能抵挡这帝心锁魂台之威能。” “但她如今为何会——” “她只是将那件仙器强行暂控而已。”施全明继续道:“掌御万器、本是她浊世帝姬当初的本事之一。但不料时至今日,她竟还有余力去掌控这等无上仙器之力,若有片刻疏忽失手,怕是只会落得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此女,看来是当真豁出了性命,最后拼死一搏。”一名黑袍人不禁咂舌一声:“将她囚禁于此千年之久,看来仍旧不能磨灭其心中野性,实在可惜!” “呵,也正是因其如此桀骜不驯、傲慢无双,在过去才能得到这‘浊世帝姬’的美名。” “但施全明你言下之意是——” “帝心锁魂台同样被我做过手脚。” 施全明神色冷酷道:“哪怕她如今已拼尽全力强控此器,但也不可能将捆住四肢的锁链挣开,其神魂依旧遭受拘束。即便她将来逃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能循着仙器气息前去将她抓回来。 更何况,她如今神魂受拘,修为十不存一,拖着这样一具残躯对我们也无甚威胁可言。” “希望一切如你所料。” 一名黑袍人环臂冷笑一声:“数千年前便传这浊世帝姬乃是天选之女,唯有驾驭此女才可真正掌控天下万界,象征无上神权。 哼!待我等罗星功成,哪怕只是一具残尸也得将之抓回来救活,让其成我罗星帝母,日夜耕耘驰骋,载我等血脉万载不灭。” “这一日,会到来的。” 施全明右手微抬,其背后很快出现了几道模糊身影。 他们迅速跪地抱拳:“尊主!” “浊世帝姬趁乱逃走,罗星万幽塔如今仍有几盏灯未曾彻底点亮,去狱窟中抓来三名调制过的女子,以她们来作为替代。” “是!” 施全明略作思酌,正欲开口之际,一抹亮光倏然间自湖潭中央浮现。 “——嗯?” 黑袍人们纷纷诧异轻咦。 但在下一刻,他们的脸色倏然一变。 轰隆——!! 猛烈的爆炸轰鸣骤然冲天而起,撕裂大地,险些将这座笼罩着层层黑雾的罗星万幽塔生生震翻。 烟尘四起、电芒流窜,隐约还回荡着一丝妩媚的轻蔑浅笑,戏耍玩弄之意再明显不过。 数道黑袍身影似灰头土脸的从地窟废墟中飞身而出,看着浓烟滚滚的罗星万幽塔,脸上已然布满了冰冷恼怒。 “浊世帝姬……当真不知死活!” …… 临月谷内。 唯有和风萧萧、卷起几片细碎落叶。 宁静悠然间,林天禄正与于璇灵坐于凉亭,茶香幽幽,雅致温馨。 “呼~” 林天禄悠闲地品了口热茶,磕了口瓜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娇艳少女。 并非是他有意失礼轻薄,而是二人如今正在亭内下着棋,等待其何时才能落子。 不过 于璇灵一脸苦恼地攥着棋子,似生气般嘟着粉嫩小嘴,纠结许久后才犹犹豫豫地往棋盘里落了子。 林天禄当即随手将棋子落入盘中,微微一笑:“五子,璇灵可得再多加努力才行。” “什——” 于璇灵美眸圆瞪,怔然错愕地猛盯棋盘看了一阵。 片刻后,她才垂头丧气地软了下来,欲哭无泪地将脸蛋贴到了石桌上,脸蛋挤压出一轮分外可爱憨态的软嫩弧度,撅着小嘴嘀咕道:“灵儿都已经输了十三盘啦,再输下去,灵儿可都要对自己的脑袋瓜产生怀疑了。” “已是相当聪明了。” 林天禄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刚开始你连规则都不知道,如今已颇有几分技法,再多尝试几遍,想来与旁人下几盘五子棋也丝毫无妨。” “唔……那灵儿之后要找茅夫人下棋才行。” 于璇灵美眸滴溜一转,娇哼道:“到时候定能与夫人杀的难解难分。” 林天禄失笑道:“怎得不去找忆诗和舒雅试试?” “那两位夫人瞧着就很精明。”于璇灵无精打采地趴着糯糯道:“暂不论程夫人啦,华夫人她平日虽是乖巧正气、瞧着似不太灵光的样子,但其实心底里比谁都要清澈明白,更是心细如发呢。” 林天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但他很快调侃笑道:“如此说来,若雨在灵儿你眼中最为单纯?” “诶?” 于璇灵顿时一愣,连忙坐直身子不断摇头:“灵、灵儿才没有这个想法。” “若雨听见了,可得扣你一顿几块炖肉。” “唔!” 于璇灵如遭雷击,面露苦涩失落:“灵儿的晚膳……” 瞧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天禄哑然失笑,将一旁的米糕推了过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丫头可别当真了,若雨又怎舍得让你饿着肚子。” “老爷也越发爱欺负灵儿啦……” 于璇灵幽幽娇嗔一声,捻起块米糕小小咬了一口。 但在嘴中弥漫开的细化清甜之感,顿时令娇俏少女表情软化,如登仙境般发出娇软低吟,满脸沉醉之色。 “武姨做的甜点,当真是人间至宝~” 她在享受品尝之际,亦是轻眨美眸,好奇道:“不过,今日瞧着院内似乎有些清静,夫人她们如今都去了何处?” 林天禄笑了笑:“武姨既是知晓了我们后天就要离开,如今自然是在多加叮嘱。可还有不少话要好好聊聊。” “原来如此……” 于璇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但眼珠子悄然一转,少女很快流露出小恶魔般的狭促笑意:“如此说来,眼下这宅院之中可就灵儿与老爷独处啦?” 林天禄随手整理着棋盘残局,轻笑道:“怎得?小丫头你还想偷偷作何见不得人之事?” “老爷这可污蔑灵儿咯~”于璇灵将小半块米糕送入檀口,轻舔粉唇,饶有兴致地抚裙起身。 旋即,娇艳少女扬起一抹妩媚笑容:“灵儿如今可是要大大方方地做些‘事’~” 林天禄眼角微抖,正想开口,就见于璇灵已然踩着轻快步伐来到了面前,噙着柔媚笑意直接坐在石桌上,微抬蜷曲左腿。 荷莲裙摆下的秀足分外精巧玲珑,宛若弯月般弓起,展露着颇为性感撩人的绝妙弧度。 而在半透白丝之下,每根足趾都粉雕玉琢般娇嫩可爱,映透着艳丽暖色,好似一颗颗饱满滑弹的石榴果肉。 “老爷觉得,武姨给灵儿准备的这双鞋子漂亮吗?” 于璇灵侧身斜坐,嗓音娇软酥媚,瞧着似少女天真无邪的好奇询问,但细细品鉴之下又隐含邪魅荡漾的娇嗔呓语。 林天禄将手里的白棋尽数放回盒子,坦然一笑:“自然很漂亮。” “那么——” 于璇灵巧笑嫣然,指尖抵住脚踝缓缓上划,将裙摆撩拂而起,逐渐显露出了少女这条被绣纹白丝紧裹的丰盈美腿,小腿曲线纤长而又匀称,若瓷白象牙一般。 但在裙裾撩过双膝后,这如丝绸般柔顺无比的长裙很快直接滑落腿根,白花花的软嫩媚肉尽数映入眼帘。 微屈翘起的美腿被丝袜裹勒出凹陷肉痕,丰盈肉脂般绵软滑弹,在金丝玉纹的勾勒映衬下,反倒有几分奇妙的诗情画意,引人浮想联翩。 “老爷觉得,武姨送给灵儿的这双绫罗长袜,又是如何?” “很漂亮。” 林天禄深以为然地点头称赞。 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很快继续道:“不过,瞧着白袜上纹绣的图案痕迹,似乎还别有寓意?” “诶?”于璇灵猝不及防地眨了眨美眸,呆呆地低头一瞧:“这、这双长袜还有何奇妙深意?” “你瞧瞧这里。” 林天禄伸手略微指了指,沉吟道:“袜口一圈皆被金边纹绘,用料更是精美奢华,其中图案似数百上千年前的古代文字、又有几分符箓咒印的韵味,想必是两者交融而成的设计。” “好、好像当真如此?” 于璇灵扒拉开长裙,略显惊讶地侧首看着自己的丰满大腿。 之前还未曾细细观察,如今仔细一瞧,袜口上确实纹刻着玄妙高深的图案印记,以金料相称更显神秘韵味。 “你再来看此处。”林天禄指了指长袜袜口下半寸,思忖道:“弯月缠云之景,有半遮半掩的飘渺之意,而在下方还以镂空设计突出百合之图案,来证清冷高洁、纤尘不染。” “这……” 于璇灵满脸惊奇地依言观察,可见这白丝长袜确实如老爷所言,图案精美工整且寓意颇深。 林天禄温和一笑,赞叹道:“而如今以璇灵你穿上,当真是再恰当合适不过。这双美腿可称得上万中无一、稀世珍宝。” “……老爷这般称赞起来,灵儿倒有些不适应啦。” 于璇灵轻捻裙角,羞赧浅笑一声。 林天禄耸了耸双肩:“这倒并非有意讨你欢心,而是确实美艳万分,足以令天下男子都为之魂牵梦绕。” 本就隐透粉嫩肉色的紧致白丝,在丝纱镂空之下更满溢软嫩媚肉,虽图案清冷高洁,但以璇灵丫头的丰满大腿相称,反而紧勒绷出曼妙圆润的弧度,触之不知会是何等的香软绵密、妙不可言。 于璇灵脸颊红霞渐染,羞羞答答地拂过袜口腿侧,虽想再有意引诱挑逗一番,但心间却没由来的泛起丝丝甜蜜。 同样的,也有几分羞愧。 “老爷都如此盛赞了,灵儿都不好意思再玷污了这份武姨所赠之礼。” 于璇灵脸红红地将长裙重新拂落,从石桌上起身。 见她已品出话中之意,林天禄这才开怀满意一笑。 总归是让这丫头知晓了点矜持高洁的必要,至少可不能辜负武姨的欣赏与期待。 旋即 于璇灵倏然一扬红唇,竟索性张开白丝美腿,顺势一屁股直接坐进了怀里。 林天禄当即一懵。 “既然不瞧袜子,那老爷再好好瞧瞧灵儿吧~” 于璇灵几乎贴面相视,展露着娇艳可爱的妩媚笑容,灵动双眸中仿佛弥漫闪烁着无边的喜悦与满足。 “老爷不妨再品品,灵儿又是如何?” “……” 感受着怀中少女与纤细身段不符的肥美肉臀,又挤又压、又弹又蹭,夹紧丰满美腿,极尽黏人娇憨的本事般来回扭动蛇腰,荡漾媚情。 林天禄表情有些僵硬,吸着冷气,赶忙扶住了少女香肩:“等等,说话就好好说话,怎突然间坐在别人身上又扭又跳的。” 于璇灵狡黠一笑:“老爷刚才称赞灵儿是纯洁无暇的百合花,那灵儿如今当然是要再染上老爷一个人的颜色才行。 毕竟,纤尘不染的高岭之花,将之独占玷污才更有情调韵味哦~” 这丫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难不成,私底下还偷偷去看了些少儿不宜的书册子?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但亦有些‘难以淡定’,这要是再扭蹭下去,哪怕他是入定的得道高僧,或许都得被这个不是蛇精却更似蛇精的小丫头撩起无边火气。 这丰满肉臀,当真是魔性惊人,软嫩肥嫩怕是丝毫不输若雨分毫。 “好了,还是先从我身上下来吧。” 林天禄无奈失笑,索性扶住少女蛮腰,要将其给强行抱走挪开:“偶尔聊几句黄腔倒是无妨,但可不能太过火了些——” “咳咳!” 一丝轻咳蓦然响起。 林天禄和于璇灵神情倏怔,呆呆地循声望去。 五长老叶玉珺正风姿绰约的俏立院内,脸色微红,分外羞赧尴尬的游离着目光,含糊支吾道:“我是不是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第四百二十一章 衣衫奥妙,窈窕淑女 “咳咳!” 林天禄赶忙将怀中的少女扒拉起来。 而于璇灵也是懂事地急忙蹦跳而起,理了理长裙,讪笑道:“五长老,您来的正是时候。” “还请不要误会。” 林天禄干笑着起身拱了拱手:“刚才只是这丫头在与我玩闹而已,当不得真的。” “……” 叶玉珺脸色红润,眸光莹润,心下仍有几分羞涩尴尬。 在她看来,眼前这对男女虽衣衫整齐,但刚才那坐怀扭腰的姿势,着实是引人浮想联翩,气氛旖旎。 她要是不出声的话,不知会不会演变成 “五、五长老!灵儿先去为您再泡一壶热茶!” 于璇灵站直娇躯连忙一行礼,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啊……” 叶玉珺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红着脸朝凉亭走来,勉强道:“这丫头,看起来还当真黏林先生。” 林天禄无奈尬笑道:“她若能再矜持三分,自然更好。” 见其一副尴尬难言的模样,叶玉珺眼波流转,心下涟漪也平复不少,瞥见石桌上还未收拾好的棋盘,不禁低吟道:“先生刚才在与那个小丫头下棋?” “是啊。想来是输了不少,气愤难平才想着过来胡闹一番。” 林天禄渐复平静,轻笑道:“五长老先请坐吧。” “嗯。” 叶玉珺仪态温雅地抚裙而坐。 察双方气氛有所好转,林天禄很快好奇道:“不知五长老今日上门,是有何事?” “只是今日天气尚佳,便过来串门瞧瞧。”叶玉珺执手叠于腹前,矜持贤静道:“况且,我也听闻了先生一行几日后就要返回长岭,自然得上门多作番寒暄问候。” 林天禄拂袖一揖:“多谢五长老如此关心。” 叶玉珺掩唇轻笑一声:“前几日先生来帮忙指导了我的弟子们,这番人情,我倒是还没来得及感谢先生呢。” “此事不必放在心上。我更是从中受益——” “见外的客气话无需多言。” 没等林天禄把话说完,叶玉珺便淡雅笑道:“我们这些长老又不是懵懂孩童,先生所授之恩,对那些孩子们可是此生难得的天赐良缘,更胜三年闭门苦修。这其中的大恩大德,我们皆牢牢记在心中。 不过——” 艳熟美人明眸轻眨,流露出一丝狡黠笑意:“瞧这几日都有不少孩子对先生追捧不已,听闻她们每到夜间都在谈论着先生之事,对你似乎也算有所回报?” 林天禄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姑娘们如此的……热情,诸位长老们并不会因此生气?” “她们若是擅自离谷、跟外界的某个男子对上了眼,长老们知晓,想来会相当的气氛恼怒?”叶玉珺螓首微斜,玉钗流苏轻轻摇曳:“但若是先生你,长老们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了。” 林天禄听得面露古怪:“长老们这是……” 叶玉珺掩唇狭促道:“想来是除夕夜那一顿年夜饭的人情?” 林天禄哑然失笑。 “如此说来,五长老也甚是喜欢除夕夜的那顿年夜饭?” “确实是滋味绝佳、道道佳肴美味可口。静云的手艺一如既往妙不可言。” 叶玉珺轻抿朱唇,饶有兴致道:“不过,我觉得那道金齑玉脍与八宝葫芦鸡,倒是其中绝妙之所在。一道鱼肉鲜香爽口、滑嫩分明,一道鸡肉咸鲜香酥、内芯糍糯味醇,着实是颇为新鲜的味道。” 林天禄听得挠头讪笑:“五长老谬赞了。” 这两道菜,正是他当时抽空进厨房帮忙做的。 “倒不是有意奉承,而是当真滋味不错。” 叶玉珺轻点着下唇,面露感慨。 瞧见她这般回味之色,林天禄不禁笑了笑:“五长老若是喜欢,往后再有机会,我自然能再帮忙做上几道菜肴。” “呼~” 叶玉珺美眸轻眨,难掩眉宇间浮荡的欣喜笑意。 她环臂托腮,笑吟吟道:“不知我为那几位丫头准备的新衣裳,是否还合先生的心意?” “衣裳?” 林天禄轻咦一声,好奇道:“是若雨她们这几日新换上的衣裙?” “是啊。”叶玉珺轻笑道:“在你们回来之前,静云就急不可耐的跑来找我啦,说想为那些丫头们准备些新年贺礼、以表姨娘心意。思来想去之下觉得还是衣裳最为合适,便特意让我来帮个小忙。” “这——” 林天禄心头微动。 这几日确实瞧见若雨她们衣裳更换频繁,而且件件款式精巧艳丽、极衬女子丰盈曼妙,又显得仙气飘飘,甚是光彩夺目。 “此事我还是初次听闻,着实劳烦五长老了。” “这点小事无需在意。”叶玉珺美眸流转,嫣然巧笑道:“倒是刚才,隐约听见了你与那位小丫头品鉴之声,看来你们二人还算喜欢?” “啊、哈哈……” 林天禄顿时干笑道:“还、还算喜欢吧。 不过,五长老原来早已经来了院内?” 叶玉珺俏脸倏然染红,羞涩浅笑一声:“本是想早些与你们打声招呼的,但瞧见那丫头突然撩起裙摆,你们二人又指着长袜嘀嘀咕咕的,我便想着……听一听你们二人对此有何评价。” 只是没想到 还不等她听完有几分欣喜满足,就见于璇灵一屁股直接坐进了林天禄怀里,如水蛇般来回扭腰抖臀,上下颠簸起伏,着实是看得她一阵脸红心跳,只能硬着头皮出声打断。 林天禄同样也想起刚才那尴尬一幕,脸色古怪地清了清嗓子,有意扯开话题道:“五长老的裁缝手艺确实甚为精妙,但不知那长袜用上了何种材质?” 一听这专业话题,叶玉珺轻眨美眸,很快重焕笑意道:“乃是名为‘玉月丝’的材料。” “那是……” “寻常绸布真丝虽丝滑柔顺,但终究还是凡物。” 叶玉珺轻笑着微抬柔夷,自衣袖中悄然飘出几缕银亮纤细的细丝,在阳光映照下恍若透明般微不可查,流转瑰丽玉色。 “而这玉月丝经一系列复杂工艺锤炼而成,每一卷成品之中都附有诸多妙法符印,仅论材质本身便称得上无比坚韧、亦是柔软丝滑,更胜于寻常蚕丝。 以此材缝制而成的衣物皆是冰凉贴身,柔顺如肌,更有冬暖夏凉之效,即便遭遇刀斧劈砍、利剑穿刺都不会损坏分毫。” “哦?”林天禄听得有些惊讶。 但,似是以阴气直接缝制而成的衣物 “我知晓先生心中所想。”叶玉珺温和笑道:“但可别忘记了,以阴气直接凝聚交织成精美衣物,其中所需阴气之浓郁、对阴气的掌控层次,都是远超常人想象的。 在与人切磋中,虽能随心所欲的变幻,但终究需要花费不少心力来稳固驾驭,若非当真修为顶尖,一着不慎有时反而会成为疏漏弱点。” 林天禄若有所思道:“五长老此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叶玉珺狡黠笑道:“哪怕你那几位夫人天资非凡、阴气澎湃,但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维持着阴气衣裙的姿态,生活中,总归还是需要换上些闲适衣裙。” 确实是这个理。 林天禄颇为好奇地凑近打量着丝线:“这玉月丝的工艺,难道是五长老钻研琢磨而出?” “自然是参考前人经验。“ 叶玉珺随手操控着丝线绕到林天禄指尖,温婉浅声道:“藏宝阁中就有不少源自于千年前月魂圣宗的稀世珍宝、亦有更为久远的上古宝物,其中就有不少十分精妙的篆刻符印之技、附魔,锻造、锤炼……种种工艺凝聚先人之智慧,皆有可供借鉴学习之处。” “而且,之前也有千年前的长老们留下口述记录、心得体会,我也进行了多番改良,这才有了如今的裁缝技术。” “这可真是……”林天禄听得一阵惊叹。 代代传承的技术,一直从上古时代延续至今不曾断绝。同时其更没有故步自封的沉溺于过去,而是不断推陈出新、多加改良,其中之钻研着实值得令人敬佩称赞。 “实际上,这丝线材质可不仅仅只有玉月丝一种。” 叶玉珺抿唇温柔一笑,双手一同抬起,就见在衣袖中悄然探出了十数根纤长不一的细丝。 “软心丝、迷魂丝、染霞丝、醉女线……不同的衣物款式、各有不同的材质可供选择。而多种材质,同样也有各自相应的缝纫手法,其中甚至还有几种需额外器具辅佐相助,才能顺利成衣。” 林天禄不禁倒吸一气,着实看得有些目不暇接。 这衣物裁缝之学问,当真是丝毫不浅。细细钻研下去,其中的门道怕是数之不清。 “看来,还是我太过孤陋寡闻了些。” 林天禄悻悻然道:“当时在外头跟着一位裁缝学了些皮毛,就以为略懂一二,如今瞧见此情此景,才知自己见识之浅薄。” “先生言过啦。”叶玉珺浅笑安抚道:“我在谷中闲来无事,才会琢磨许久。以先生的天赋才情,若当真深入研究一番,成就定会让人难望项背。” 她心下微动,很快继续道:“先生,你之前为我带来那么多的好礼,如今你要携妻回乡,我左思右想下还是得送些你喜欢的织物才行。” 林天禄略作思酌,倒没有再推辞拒绝。 毕竟,五长老她一番温善心意,再相互客气下去反倒令人伤心。 “长老之礼、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 叶玉珺隐含娇俏笑意,皓腕一转,一副月白玉轮顿时现于掌心。 而在圈中,隐约可见闪烁奇异光泽的丝网交织。 “先生就将此物收下如何?” 林天禄面露讶然:“这是……” “绫罗长袜、或者说‘丝袜’?” 叶玉珺娇颜染粉,眼波流转间既含羞涩、亦有几分调侃揶揄之意:“我瞧刚才先生就颇为喜爱那丫头所穿戴的丝袜,指点品鉴,又是赞叹不已。索性就将此物赠予先生,再让那些丫头们穿上,定然是美艳绝伦、风姿诱人。” “……” 林天禄表情略显僵硬。 沉默间,他讪讪然地小声道:“五长老,其实我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奇怪癖好,当时只是与璇灵她开开玩笑——” “呀?” 叶玉珺状似意外,掩唇茫然道:“原来先生不喜欢这些女子的丝绸饰物吗?” 林天禄表情愈发扭曲微妙,脑袋微垂,一时难言,心下更是纠结万分。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会不爱这等妙物,怕是圣贤瞧见都得赞叹夸奖一声。 他勉强扯起笑容,哂笑道:“我若解释也是苍白无力……确实觉得此物很衬女子之美。” 叶玉珺不禁扑哧一笑,将玉轮强行塞进了他的手中:“好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等道理我当然知晓,只是逗逗先生开心而已,心中可不会觉得先生有何不堪的。你能坦率直言心中想法,反倒更让人欢喜满意。” “只是从一位美人手中接过这裹腿丝物,实在是心情古怪。”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道:“若叫旁人瞧见,怕是有不少误会。” 但叶玉珺倒是依旧笑意明媚,托腮惬意道:“静云家中清静,即便有人,也不过是你的几位小娘子而已,让她们瞧见自然无妨,或许还能来直接试穿一番。” “五长老,您的温茶来啦!” 恰至此时,于璇灵正踩着轻快步伐赶来,连忙将茶壶放下。 叶玉珺温婉轻笑道:“麻烦丫头你了。” “不麻烦的。” 于璇灵摆了摆手,展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 但她很快讶然轻咦一声,略微低头瞧着林天禄手中的玉环,好奇道:“老爷,此物是……” “这是五长老所赠的礼物。” “对了!” 叶玉珺悄然抚掌笑道:“既然这丫头刚好回来,不妨让她试穿如何?我手边正巧还有好几套漂亮衣裳和饰物、让她试一试,也让先生欣赏品鉴一番。” …… 少顷后。 于璇灵单足俏立,蜷曲着丰满美腿侧身虚掩,交织着丝带坠饰的敞肉长裙随风轻轻荡漾,令人目眩的软白腰身与丰硕美臀勾勒展现着绝妙诱人的凹凸曲线。 “嗯哼~” 少女满脸邪魅笑意,抬手撩发,仿佛有意表露着自身的美艳气质,仪态更显慵懒婀娜。 不远处的叶玉珺与林天禄正并肩而立,环臂抱胸,交头接耳般嘀咕私语,仿佛在交换着各自的意见与感想。 …… 又是半晌后。 于璇灵微叉修长肉腿,笔挺如剑,蜂腰宛若拱桥般弯折内凹,蜜臀高翘,尽显着曼妙绝伦的性感弧度。 而在宛若丝纱般纤薄如雾的流苏裙摆下,可见水润匀称的腿肌玉肤被黑金长袜包裹紧束,挤勒出一轮撩人心弦的媚肉凹痕。清风吹拂,宛若墨云浮荡,金纹流转尊贵神秘之色,更有白嫩如玉的大腿在裙纱间若隐若现。 “咳……”林天禄面露讪笑,侧首与身旁的叶玉珺低声细语,阐明着自己心中的看法。 而五长老也是安静聆听,不时蹙眉思索、不时恍然露笑,心花怒放般展露着欣喜神情。 …… 不过大半个月时辰的功夫,于璇灵已是兴致满满的试穿了不下十几套风情各异的服饰衣物,各色丝袜、金饰银钗、玉佩坠饰皆是一应俱全。 有时宛若是俏皮可爱的娇艳少女、有时宛若高傲尊贵的霸气女皇、又有时像缥缈出尘的清冷仙子于璇灵穿戴更衣的开心满足,林天禄同样也是一饱眼福了一回。 这丫头虽瞧着青涩稚龄,但身段却极为丰满有肉,紧致又柔嫩十足,胸前硕峰更是尺寸惊人,总是能将叶玉珺提供的衣物撑得满满当当,堪称是完美无瑕的衣服架子,但细细品鉴之下又是得天独厚的绝色佳人,衣物与其而言反而成了衬托之物。 但,最为心满意足的,还是叶玉珺。 她将近些时日以来的诸多尝试之作尽数取出,皆得到了相当详尽细致的评论反馈,何处稍有欠缺、何处又有改进之空间,虽依旧能听得出些许门外汉的懵懂迷惑,但对于五长老而言已是弥足珍贵的建议。 每一言都直指本意、每一句都能让人捉摸出不少经验与灵感。 不知不觉间,叶玉珺似乎都卸下了长老的仪态,与林天禄一同展露出开怀笑意,朝着亭间正扭臀踢腿、翩翩起舞的少女竖起了大拇指:“于丫头,舞姿当真不错!” “嘿嘿~灵儿还有更多压箱底的舞艺呢!” 穿着华贵艳丽的霓裳云裙,于璇灵笑吟吟地起舞旋转,荡漾着娇媚柔情。 …… 日上三更,午间明媚。 于璇灵分外粘人地环臂紧贴,轻眨着灵动美眸,糯糯道:“叶姨,当真不留下一同享用一顿午膳吗?” 一个上午的胡闹相伴,也算让二人关系变得热闹熟悉不少,已是能缠人打趣。 “我就不多做打扰啦。” 叶玉珺笑着捏了捏她的鼻梁:“待会儿静云她们回来,我可当真要解释不清了,况且——” 她抬眸望来,温婉柔笑一声:“得先生悉心指点,我也得早些回去思忖钻研一番才行。” 林天禄温厚一笑,拱手道:“五长老定能有所收获。” “……” 送着叶玉珺离开庭院,于璇灵踮足远眺,不禁面露感慨之色:“这位五长老可当真人美心善。” “她送了你那么多新衣裳,往后再见可得更乖巧些。” 一旁的林天禄失笑道:“当然,下次可别一股脑都收下了。” “灵、灵儿知道啦。” 于璇灵缩了缩香肩,小声道:“灵儿也不知五长老这般大方,只是感叹一声这些衣裳都很漂亮,没想到竟全都塞了过来。” “看来,还是璇灵魅力无穷,深受长老喜爱?” “哼~” 面对调侃,于璇灵只是扬起琼鼻,软嫩娇哼一声:“灵儿瞧着,倒更像是老爷魅力十足,长老爱屋及乌才这般照顾灵儿。” “你这丫头,愈发古灵精怪了。”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而在这时,一抹月色流影倏然落至肩头,狐尾如扇。 “你们二人,似乎独处的还颇为欢欣愉悦?” 云玥轻笑道:“但没想到,你们还趁机玩了不少情趣之事。” “呃?” 顺着狐女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瞥,林天禄不禁干笑两声。 那些穿脱过的十几套衣裙都好堆放在亭内,同样还有几件胸衣、丝袜等等,一应俱全。 “哼哼~” 但于璇灵却蓦然双手叉腰,抬头挺胸,宛若骄傲的猫咪般扬起唇角,笑嘻嘻道:“云夫人说的不错,老爷刚才与灵儿可是颠鸾倒凤了一番,在这亭间挥洒不知多少汗水!” “……” 林天禄顿时愕然望来。 这也行!? …… 不远处的屋顶亭台间。 如瀑紫发垂落至腿间,随手穿戴上丝纱长袍。 大长老神色慵懒柔媚地托腮斜靠,饶有兴致地眺望着五长老离去的背影。 蓦然间,她不禁轻笑一声:“静云,你的若雨和天禄孩儿,再过两日就要离开,如今你当真不想再做何事挽留一番?” “无妨。” 武静云坐于身旁,神色淡然地轻抿温茶:“一直呆在临月谷中虽是温馨美满,但同样需要照顾忆诗家人的心思。 况且,谷内诸位长老们对天禄等人太过溺爱了些,再作久留,怕是要变成毫无斗志的温柔乡,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大长老笑了笑,侧首瞥来:“比起天禄,倒是静云你更像如坠幻梦,幸福接踵而至。” 武静云眼帘微垂,轻叹间并无丝毫反驳之意。 “谷主她……其实并不反对。” 大长老冷不丁地话锋一转:“你若想再离开临月谷,陪同天禄一起到长岭定居,我和谷主都不会多做干预。” “多谢大长老关切。”武静云仅迟疑一瞬,很快镇定道:“若雨她们有天禄照顾,我很放心。而天禄也有云姑娘相依相随,自不必我多操心。” “如今,倒愈发有慈母气质。” 大长老摇头失笑,收回目光懒散道:“这两日尽情放松温存吧,待她们离谷回岭,要想再见可得麻烦百倍。” “……那大长老你呢?” “自有再见之机会。” 大长老渐凝目光,沉吟道:“眼下,还有些麻烦事需要我们善后处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临月之计,局外之忧 林天禄一行众人,在临月谷内又待了最后两日。 趁着这段时日,家中亦善寒暄相伴,一家众人携手在谷内游览欣赏一番,观景笑谈,已然算得幸福美满,如获天伦之乐。 直至在两日之后。 林天禄带着茅若雨等人一同上了马车,含笑摆臂招手,以作道别。 但不同于上一次离谷的清冷之景,如今候立于山庄门前的人群中,同样有不少年轻弟子们,熙熙攘攘间,这般热闹欢腾之气氛,也着实让林天禄无奈一笑。 “——天禄,记得照顾好若雨她们。” 恰至此时,耳边同时响起温柔叮嘱的传音:“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林天禄心思微动,遥遥拱手一笑:“多谢武姨关心爱护。” 临月谷的山庄轮廓渐渐消失,道别祝贺之声也彻底不见,唯有车厢内的耳语轻笑,还有在前头拉着车厢前行的美霞。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美霞高耸饱满的臀部:“如今又要赶路一趟,只得让美霞你辛苦劳累一阵子了。” “嘶嘶嘶~” …… 临月谷上空的浮岛阁楼内,纱帐层叠交错,唯有一抹倩影慵懒侧坐于金丝软塌之上。 她微睁血玉双眸,抿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你会特意前来找我,看来林天禄一大家子已经启程离开?” “前两日的行动结束后,老身还以为,你会去跟天禄当面道个别。” 二长老的瘦弱身影很快从纱帐中悄然走出,执杖含笑。 大长老眉头微挑:“为何?” “其中原因,你应该比老身更为清楚。” 二长老似笑非笑的点了点木杖:“天禄离开前还特意问了问你的事,让老身前来向你道声别。” 大长老微抿朱唇,似是无奈、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淡淡喜意。 但她很快轻咳两声,扶额嘀咕道:“这小子,当真让人不省心。” “呵呵~“ 见她神色有异,二长老仿佛早有预料般温和轻笑道:“如今就连静云都与天禄有了些暧昧,希望大长老可得再多抓住些机会才行。” “我还不至于跟几个小丫头嬉闹争抢什么。”大长老微敛神色,淡然道:“还是先谈谈正事吧,天禄一行想必是安然无忧,用不着我们瞎操心。如今更为重要的,还是那——” “千年之争,终究还是延续了今日。” 二长老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化作沉静肃穆。 “我们临月谷虽隐匿于此地多年,但终究还是身处此地领域,前两日你虽亲自出马平定了一些周边异状,但若战火波及而至,我们避之不过。” “你与谷主私交甚好,她意下如何?” 大长老美眸半睁,淡淡道:“如今可不仅是丰臣诸势活跃,就连同样隐匿世外的麻烦都接踵而至,我等一言一行可都得更为小心谨慎才行。” 二长老双手交叠于木杖,和蔼浅笑一声:“你与谷主乃是亲生姐妹,相比起我这等外人,应该是更为心有灵犀一些吧?”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可不敢妄加揣测。”大长老揉了揉太阳穴,面露自嘲。 ——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经历的一切,尽数都在亲姐姐的掌握之中。 她虽活过千年、心志坚定,但对于这等现实, 心中还是有几分芥蒂不快。 毕竟,自己仿佛就是个提线木偶,在其手心之中随意起舞,实在无奈。 二长老略作斟酌,很快沉吟出声: “绫罗谷。” “嗯?” 大长老惊讶一挑眉头:“谷主之意,是想对绫罗谷出手?” “谷主与天禄定下承诺,不会在外界引起无妄纷争,更不会掺和进权势厮杀之中。”二长老呵呵一笑:“但绫罗谷却是这个例外。” 大长老蹙眉陷入沉思。 绫罗谷之名,丰臣诸势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不及罗星那般威名远播,但其依旧是这座国家之中数一数二的强横势力,绫罗女之名更是不少妖鬼心中的‘梦魇’,丝毫不敢轻易招惹。 但 对临月谷而言,这绫罗谷之存在却有些暧昧。 因为绫罗谷在千年之前,曾是月魂圣宗的下属支脉,乃分坛一类的存在。 门内弟子并无继承大地母族之血脉,但也受月魂圣宗之庇护、被传授了诸多妙法,在千年前同样是颇具威名。 至于如今为何会分裂成两股势力…… “谷主,是想报仇么?” 大长老微抬血眸,神情冷酷。 临月谷与绫罗谷之间,仍有未解之世仇。 月魂圣宗在千年前底蕴非凡、更是鲜少与人争斗厮杀,可谓处于天下战火之外。 而这一切的改变,要从绫罗谷说起。 绫罗谷内野心勃勃,不甘于寄人篱下的现状,便在暗中在外散播谣言、出卖情报,更与外敌串通合谋,布下天罗地网最终将月魂圣宗一干长老一网打净。 借着月魂圣宗的信任,反而成为了招致毁灭的恶徒,落得个满门俱灭的可悲下场。 但,二长老却是摇了摇头。 “千年前的血仇,哪怕我们如今再将绫罗谷屠尽也无法挽回,不过是白白滥造杀孽而已。 更何况,千年前那批恶徒,如今还活着几人?她们又受我等师长先祖们诅咒,早已断子绝孙、血脉尽断,门下的门人子弟们也都是数百年间从各地收留而来的孤儿,并无迁怒的意义。” “更何况——” 不等话音落下,大长老眉头微皱道:“玉珺那丫头,对绫罗谷想来也颇为复杂。” “是啊。”二长老感慨一叹。 “那你们又准备做何事?” 大长老面露好奇,托腮道:“莫不是跑去求和?” “将绫罗谷,收入我等临月谷囊中。” 此言一出,大长老顿时面色一沉。 “你们又想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如今我等自然是会吸取教训,不会再给过多仁慈。”二长老悠然轻笑道:“届时,那绫罗谷门内的门主、长老们,皆要受我们掌控才行。 虽不纳入我等临月势力,但绫罗谷必要成为我们在外的‘关口’,永不背叛。” “想来,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绫罗谷已与当初不同,其内同样派阀林立,内斗凶猛,诸多长老之间明争暗斗不断。”二长老笑呵呵地戳了戳木杖:“而我等只需要‘帮扶’一位合适的人选,便能在内打入暗桩,待里应外合之下,兵不血刃地将绫罗谷彻底瓦解掌控。 任凭她们背后有千年前留下的底牌、甚至还有其他高人相助,只要暗桩运筹帷幄得当,自然是丰臣诸势中最能轻易拿捏的卒子。” 大长老闻言双眸渐眯,沉吟道:“你言下之意,是前段时日被谷主带回来养伤的……绫罗女,秋水涵?” “不仅仅是她。” 二长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还有那照宵院香主,唐千门。” 大长老眼神一阵闪烁,抿唇思忖许久。 原来在那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谷主已对这两个女子…… “暂不论秋水涵,唐千门对绫罗谷又有何用?” “她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二长老扬起笑容,只是隐含几分讥嘲:“知晓何时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利益、何事才能让她平步青云。 不过只是背叛照宵院而已,对于她而言算不了什么……相信绫罗谷也愿意瞧见一位蛮境修为的大魔入伙。” “唐千门与秋水涵之间,应该没那么简单?” “血脉相近,虽非亲生姐妹,但亦是远房表亲。正因如此,她们二人修习掌握的阴术颇有几分相似韵味,更有我等临月谷的几分风采。作为‘代权者’,她们勉强还算有些许的资格。” 大长老听完这番解释,不禁哑然失笑。 “怪不得,当初谷主会如此殷切地离谷出山。” 以其能力,怕是早已知晓有这样两个上好的棋子送上门来。 二长老饶有兴致道:“或许,亦是天禄她的桃运非凡,总能遇见些天资聪颖、资质不凡的优秀女子?” “呵,恶女同样也是不少。” 大长老嗤笑一声,慵懒旋身望向窗外,下方的临月谷之景几乎是一览无垠。 “你们要做何事,我自然不会拦着。但——” 她似有所思般渐皱眉头: “既然那两个女人私下成了我临月谷的暗桩,当时被谷主带回来施救的少女,你们又对她做了何事?” “那位名为莫段嫣的少女,与那两名女子不同。” 二长老展露出温和笑意:“她乃是天禄承认的弟子,谷主自然不会对她作何失礼之举,那段时日也只是在为其疗伤治病。” “仅仅如此?”大长老回眸瞥了一眼。 “自然——顺便再检查了一番她体内的异状。” 二长老话锋一转,深沉笑道:“此女虽受污染,但她如今却早已凌驾于附身者,对我等临月谷而言亦是无比绝妙的好样本,大可瞧瞧那魔源究竟能为她带来多大的改变。” “……” 大长老面色渐凝,沉吟思酌半晌。 至少顷后,她蓦然低声道: “她离开临月谷,要前往何处?” “‘南域’,沧南郡,丰臣边疆蛮荒之地。” “是谷主从中指引?想让她涉何险境?” “并非如此。”二长老语气愈发平静道:“对于这位少女,我等并未多加干涉。是她自己不愿在熟悉之地多做久留,再不慎遇见故人。 她担心自己哪一天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魔源,陷入疯癫魔障,滥杀无辜。至少要寻得一处空旷无垠之地,即便失控,终究不会造成何无辜伤亡。” “以谷主之力,都无法将其体内的魔源清楚干净?” “魔源与其早已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一旦强行祛除无异于将其杀死。” 大长老沉吟道:“所以,你们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天禄,而是让那个丫头在外自生自灭?” “此事充斥危机险情,但,亦是那小丫头的一次机缘。” 霎时间,一丝温润轻笑伴流光在阁楼内浮现。 大长老脸色骤沉,侧首望向一旁。 谷主的虚幻倩影不知何时已坐在屋内,怡然自得的轻抿着杯中清茶。 “你说……机缘?” “是啊。” 谷主微抬星眸,仿佛有无垠星空交织灿光:“那丫头的剑道天赋丝毫不亚于华丫头,且更为年轻,前途无量。 而一柄刚刚出炉的剑胚,还需一次次的敲打锤炼,才能逐渐成型、形锋,化作坚不可摧的天下名剑。” 大长老眼神闪烁不定,沉声道: “你知道,她往后会遭遇何等险情? 如今可并非往日,以她附身者的身份在外游荡,必将成为人人眼中的‘猎物’,欲除之而后快。” 虽有历练是好,但遭遇的危险过盛,怕是只剩绝死绝命的必死之局。 谷主闻言,依旧展露着虚幻不清的笑意:“那个小丫头,兴许比无泪你想象的更为坚强。” …… 远在数百里开外 清幽冷寂的林间小道内,正有一抹纤细娇小的身影着漆黑绒袍,肩负连鞘大剑,步履平缓地独自而行,瞧着仿佛是远途旅者,但细瞧其衣着打扮却又清冽干净,无甚邋遢肮脏。 “呼……” 布满细绒的兜帽之下,发丝懒散垂落,微露出半张白皙淡漠的精致娇颜,粉唇微启,呼出丝丝温热之息。 “天气,终于放晴了。” 她微扬螓首,迷离眺望着渐升艳阳的天空,不禁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独自出行在外许久,能有这般明艳天气,已是令她倍感满足。温暖阳光照亮在身,更有种‘活着’的温馨实感。 当然 “那位谷主大人所赠的衣裳,当真玄妙。” 少女轻抚着丝滑如玉的宽松衣袖,心下有几分感激。 这一路走来,她虽未换过衣裳、但这身绒袍当真是水火不侵、不染尘埃,日晒雨淋都不曾有丝毫脏渍留下。 而且在行囊中还有不少便利之物,让她这趟徒步之行变得轻松舒适很多,不像当初那般狼狈。 但在这时,莫段嫣的脚步却很快停滞了下来。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山林远端隐隐有烟尘冲天而起,扬起漫天沙土。 莫段嫣只觉脚下地面微微震荡,连忙站稳身子,惊疑不定地眺望远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唰唰唰! 倏然间,数道破空之声骤然在四周响起。 莫段嫣神情微沉,目光冷冽地扫视观察,袖中柔夷悄然握住了背后剑柄。 “在下无意来到此地,更无搅局之意,诸位若是气恼,我如今会立刻离去。” “……” 但,四周并没有任何话语回应。 唯有那一股股愈发森然恐怖的气息在逐渐升腾,气势之诡谲,甚至引得所到之处枝叶枯败发白,凋零破碎。 莫段嫣眼神愈发凝重,正欲再开口威吓,却渐渐瞪大了美眸。 映入眼帘的,并非来历不明的妖鬼术者之流。 赫然是四具栩栩如生的人形傀儡,穿着纯白长袍、面无五官,极具摄人诡异之感! 虽有阴气,但与少女往日瞧见的妖鬼……截然不同! 死寂之际,就见这四具无面傀儡齐齐抬起双臂,咒印骤显,金铁铿锵之声急促响起! 叮叮叮叮叮——! 大剑出鞘,剑芒异光倏然爆闪流转,化作毫无缝隙的完美防守,千钧一发间将无声无息数十道斩击尽数弹飞挡下,炸开点点刺目火星。 “何人在背后操控?!” 莫段嫣冷声大喝,心中禁戒大升,冰冷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渐紧手中大剑。 “……” 但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唯有这四具无面傀儡手势一转,隐隐再启凶猛攻势。 莫段嫣见状暗暗咂舌,娇躯微伏,当即腾挪闪身,在林间划出数道模糊不清的虚影。 锵——! 剑光一闪,脆鸣骤响。 一道裂痕在四具傀儡身体上浮现,直至彻底炸裂破碎。 莫段嫣平稳踩实地面,冷眸回瞥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磨蹭,当即提着大剑飞奔离开。 至于这些傀儡的底细、幕后之人的身份,她如今没有丝毫掺和的念头。 若被卷入到无缘无故的纷争厮杀之中,实在毫无意义。 但…… 莫段嫣在林间急速奔逃,似隐隐感觉到大地震动愈发强烈,又有更为剧烈的轰鸣巨响,不禁回首循声一望。 但这一眼,便令她震惊失神般微张檀口。 大雾四散、仿佛天地扭曲,一座被大量法阵萦绕的耸山赫然出现在眼前! 难道,这是海市蜃楼、障眼法? 不对! 莫段嫣心头骤然揪紧,旋身一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横扫而过的无形锋芒,反手一剑撩拂斜斩,直接将这头从树丛阴影中突然飞窜而出的无面傀儡一剑劈碎。 冷哼间,剑势宛若连绵不绝的游龙、又似清冽绝尘的青莲剑诀,伴随着数道浮光掠影在密林间来回闪烁,包裹在黑袍下的娇俏少女无比矫健的腾挪远去。 不过眨眼,便已遁至百丈开外。 “……” 但,在其身后同样还有数十具无面傀儡紧紧相随,在树林中无声无息地翻飞穿梭,带来足以令人悚然的逼命危机。 …… 而在突然现世的高山崖顶之上,正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负手而立,虚幻双眼俯瞰大地,沉吟道:“久违千年,如今这妖鬼道界还是这般枯败垂暮。” “但终究是有了变数。” 其身后悄然现身走出数道身影,男女皆有,但细瞧他们所穿衣物虽各有不同,但款式似是相近。 “不知,我等如今出世究竟是早是晚。” “妖鬼道界尚且完好,可见大战并无爆发,罗星显然还未展开行动。” 为首的老者轻抚长须,正欲开口再言,突然间白眉微皱,轻咦道:“没想到,竟会有一晚辈恰好踏入了我等领域外围,遭受了‘白琼卫’的围追堵截。” “当真是……恰好?” “其身上没有罗星的气息,亦非是我等的老熟人门下。倒是剑法不错……嗯?” 但老者的面庞却倏然一沉,冷声道:“不对劲!那女娃身上的气息,着实无比古怪!” 第四百二十三章 段嫣之行,林绫之旅 “啧!” 荒林内,莫段嫣仍在飞奔逃窜,不时挥舞手中大剑将追击来的傀儡强行逼退。 距离突如其来的袭击,已过了大半柱香的时辰,少说跑出了十几里地。 随着许久奔逃交手,她也逐渐发现,这些傀儡虽然脆弱、但似受到某种秘法影响,称得上是‘不死不灭’,无论被她的兵器斩碎多少次都能完全无损地重新站起。 少女心中虽无恐惧,但依旧充斥着不安困惑。 这些傀儡究竟是为何要对她穷追不舍、其背后…… 又是何势力或妖鬼作祟? “——女娃,逃至此地,还是早些束手就擒吧。” 恰至此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宛若古钟响起,将少女一时震慑原地。 她瞳孔紧缩,霎时回首一望,就见后方半空中竟漂浮着一名白发老者,身披古朴道袍、气势模糊不清,让人难以估量其修为高低。 “再战下去,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等掌心。” “老前辈,小女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穷追不舍。” 莫段嫣心头危钟大作,脸色阴沉道:“我身上并无什么宝物、更与何势力无甚牵扯,对老前辈而言又有何价值。” “当真如此?” 但老者此刻却流露出玩味笑意:“你身上,当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 莫段嫣暗暗咬紧银牙,暗道不妙。 此人,果然能一眼看穿她身上的异常。 据那位谷主大人所言,自己身上所穿的绒袍能阻赤魔境界妖鬼的窥探,而眼前这老者一眼识破…… 修为,怕是蛮境大魔! “好了,放弃反抗吧。”老者微抬右手,淡然道:“随老夫走一趟,我等‘玄兴宗’再度出世,如今正巧需要你来谈谈当世的虚实——” “哈哈哈哈!” 一道震耳欲聋的狂傲大笑蓦然响起,令原本戒备万分的莫段嫣眼角忙瞥,赫然见后方竟腾空飞来另外一道陌生身影,负手朗笑道:“我猜是何人在此地肆意行动,原来是玄兴宗人!数百年不见,尔等比过去还更精神不少啊!” 老者面色微微一沉:“是你,毕万钧。你们紫霄峰竟还能苟延残喘至今?” “装死隐居之事,可不只有你们玄兴宗会干。” 被喊作毕万钧的中年男子体格健硕,面容粗犷,咧嘴大笑道:“至于如今,就连你们玄兴宗都已选择出世,我们紫霄峰又怎会继续躲躲藏藏?” “……老夫对你们紫霄峰没有兴趣。” 老者冷哼一声,拂袖推掌,正欲将下方的莫段嫣擒下。 但刚刚凝聚的气旋却在倏然间被一击震碎,仅吹得少女踉跄后退数步。 老者见状面色渐冷,目光再抬:“毕万钧,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 粗犷大汉活动了一番筋骨,肌肉结虬的身躯骨鸣筋弹,宛若金铁碰撞之声。 “只是瞧见一个为老不尊的老不死,意图对一个金钗年纪的小女孩出手,倍感不齿下作,这才特意出手挡上一挡。” 嘲讽之际,壮汉双眼睥睨微瞥,暗暗传音: “丫头,有多远逃多远。此地不是你应该牵扯进来的。” “……多谢前辈相救。” 莫段嫣倏然回神,当即转身狂奔逃窜。 老者见状正欲再追,凝起巨手隔空压下,但毕万钧已然先行一步再次阻拦,反手一拍,直接将其化形巨掌一击震碎。 “……哼!” 老者拂袖定身,阴冷目光直视而来:“你,想自寻死路?” “不过是想找你讨教几招而已。”毕万钧凛然笑道:“数百年未见,我也甚是好奇,在天地规则制衡之下,你究竟还有几分修为。” “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就奉陪到底!” 森然冷哼响起,两人齐齐运掌。 …… 轰隆——!! 刹那间,震动着山林的冲击卷起阴风,自背后肆虐而来。 莫段嫣心头微颤,只是一味闷头奔逃。 她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处招惹到了这古怪势力、又为何会发生这等变故,但心间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必须要逃。 无论是那所谓的玄兴宗、还是紫峰山,显然都不是好应付的门派势力。 她游历江湖、流落在外之际,甚至从丰臣诸势中都未曾听过这两个名号。 “两个隐世势力,没想到竟都让我撞上了。” 莫段嫣心思急转,已然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暗暗苦笑。 这世间,当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 念头刚一浮现,随之而来便是一个令少女背后发凉的预感。 并非是她如此‘幸运’的碰见了这两个隐世势力再度出世,而是…… 隐世势力之数量,多到惊人! 虽不至于遍地都是,但在这片地区之中,至少有玄兴宗与紫峰山两股势力暗中坐镇。 时至如今,她才真正体会到,何为所谓的‘天下大势将变’。 这天下棋局、丰臣诸势将会被彻底打破,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发激烈冲突,战火在即。 届时,或许当真会再有民不聊生、尸山血海之惨状出现。 自从踏入非凡境界后,莫段嫣年纪虽幼,但也是知晓这等超凡之力对于凡人来说是何等恐怖。 哪怕只是一介邪灵异鬼,对于一座镇县来说便是无可抵挡的凶猛存在,挥手间便能取人性命、面对百人之军亦可轻易胜之。 而一旦这些魑魅魍魉之间引发大战,战火波及之处,伤亡怕是无可估量的。 她在幼龄之际,在长辈们口中听闻过饥荒之惨烈,而如今大战将启,或许要更盛十倍之恐怖,当真要成为人间炼狱。 “……” 莫段嫣渐渐咬紧牙关,神色愈沉。 脑海中,悄然浮现出十天前与临月谷谷主交谈的画面那位高深莫测的谷主曾温柔说起,自己体内之魔源是祸、亦是福分。 其虽能助她将魔源镇压封印,往后不再受魔源侵蚀之困扰,但这份力量…… 该如何使用,终究在于她自己的‘心灵’。 “不能……太自暴自弃。” 莫段嫣深呼吸一口气,心思微颤间,隐约回想起几道熟悉身影,更为坚实地捏紧了剑柄。 “不能辜负太爷爷的期待,更不能让林夫子之名蒙羞。” 她从怀中取出地图快速扫了一眼,沉着思索。 虽要前往边境之地,但山高路险,终究不能一味径直穿行。 “要先途径东环省、再穿过茂环省,才能踏上边疆四省之地。” 依谷主之言,此行她若能坚持不懈,便会寻得自己人生的转折之变,获得足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朋友们的武艺修为。 乱世已至,她必须拼尽全力修炼,才能守护挚爱、坚守本心不变。 …… 山岗间,竹林小道之中。 随着春节已过、这荒郊驿站处已然渐渐有了几分生意,不时会有不少商户旅客驾车而过。 自然,也有些人家会停留此地,暂作歇息。 熙熙攘攘的驿站酒馆门外,一辆马车缓慢而行,随着车夫轻拽缰绳彻底停滞。 老车夫翻身下了马车,轻叩车门,小声道:“夫人,天色渐晚,如今正好遇见此地客栈,是否要留下歇息一晚?” 车厢内隐约传来一丝温婉低吟:“距离长岭还有多远的路程?” “莫约三四天左右,还得再瞧瞧天公是否作美。”老车夫声音沙哑道:“待明早再启程,入夜之际应该能顺利到达江盖县,距离长岭便是畅通无阻。” “那就麻烦李叔安排了。” “夫人和大小姐先请下车吧。” “李叔待会儿得……” “呵呵,老夫这把老骨头,哪怕睡柴房也无妨的。” 老车夫笑着摸了摸胡须:“夫人不必担忧,老夫待会儿自有地方可以休息。” “嗯。” 随着车帘撩开,一名姿容端丽的纤柔美妇很快从车厢中走出,而在其手间还牵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可爱幼女,莫约七八岁的年纪,着锦衣袄裙,正分外好奇地环顾着四周,颇具天真灵气。 “娘亲,我们要跟那些旅客们一样,在外头的茶摊坐下吗?” “当然不是。” 纤柔美妇垂首轻笑道:“咱们可得去寻得一个客房,在客房内坐上一晚。” “哦……” 随这对颇具风姿的年轻母女走入客栈,一时吸引了不少旅客商户频频侧目,眼生惊艳。 但在瞧见那位夫人身上的锦裙绒袍后,他们很快心头一凛,暗道此女之身份显然不低,至少也是家财丰厚之主。单论这一身衣物与金银首饰,怕是都抵得上寻常人家几年的粮食开销,想来是哪位老爷好生照顾的娇艳美妻。 生意人,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多做牵扯,多找麻烦。 “掌柜的,此地是否还有干净整洁的客房?” 眼见这年轻美妇笑意平易近人,年迈掌柜轻抚胡须,连连乐呵颔首道:“有的!有的!咱这客栈当然还有干净的客房,快快上楼。” 跟随着老人一同踏上阶梯,年轻美肤轻捻长裙,手挽绒纱,饶有兴致地眺望着二楼楼道之景。而跟在身旁的小小少女同样是兴致满满,似是心情相当雀跃。 不过 待在客栈楼道内来回转悠了几圈,年轻美妇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蹙眉道:“掌柜,怎得不带我们去找客房,反而在这几楼的楼道间来回打转?” “呵呵,客官有所不知啊。” 但老掌柜只是温和一笑:“咱这客栈干的是小本生意,就怕会引火上身。老头子我不知夫人是不是有带上何武艺高强的护卫,但小心起见总归不是坏事。多绕上几圈,也能让那些宵小之徒少打些恶念。” 年轻少妇轻掩朱唇,连忙感谢道:“多谢老人家周到相助,妾身刚才出言多有得罪。” “只是举手之劳。”老掌柜笑意不减,很快带着母女二人来到了客房门前,伸手将房门推开:“便是此屋了,若有何不满意之处,还请再吩咐,我家的老婆娘会来帮忙再打扫一番。” “此地已是十分干净了。” “至于今晚晚膳,会让老婆娘一并端来此物,省得你们母女下楼,如何?”老掌柜抚须笑道:“虽然近些时日来也无甚不长眼的恶徒在此地生事,但保不准有人酒后发疯,惊扰了夫人和这位小姑娘,白白坏了出行的好心情。” 年轻少妇轻抚胸口,微微欠身道:“掌柜的,感激不尽。” 而一旁的小小少女也是灿烂一笑,甜甜道:“谢谢老爷爷!” “真乖。” 老掌柜笑容更显和蔼慈祥:“瞧着与我家的小孙女一样可爱懂事。” …… “呼~” 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到窗边,双眼发亮地望着客栈外的林间小道,能清晰瞧见不少来来往往的商户马车。 而随着天色渐晚,不少商户如今正从马车内将一箱箱行李货物搬出,分外热火朝天。 “做生意的叔叔们可当真忙碌。” “为了讨生活,寻常百姓自然是无比辛苦劳累。” 刚刚将床铺整理妥当的年轻少妇噙笑走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等绫儿你将来长大了,可不能变的娇纵跋扈、目中无人。哪怕到时候我们林家依旧还有些钱财,你也得学会体谅尊重他人。” “娘亲都已说过好多回啦~” 绫儿调皮一笑,又踮着足尖眺望远方。 沉吟了一阵,很快小声嘀咕道:“绫儿和娘亲突然上门拜访,林先生他应该不会气恼吧?” 年轻少妇摇头失笑道:“你这丫头,明明前段时日是你在家中吵着嚷着要早些来长岭拜师学艺,怎快到了长岭,反而还惴惴不安起来了?” “这、这是因为……” 绫儿撅起小嘴,嘟哝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很想再跟过往一样扑进娘亲怀中耍赖撒娇,但一想到自己往后可能要离家在外,终究又不想表现的太过孩子气。 “不过,绫儿这般年纪就知道考虑周全,娘亲很是欣慰。”年轻少妇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放心吧,林先生性情如此温和善良,自然不会出言怪罪。” 除去之前当面的交谈相识,在双方分别后,她还在几位富家妻妾口中打听了一二,已是知晓‘林天禄’之名在长岭究竟是何等闻名遐迩。 再加上前段时日又有传闻,听说林先生还娶了正阳王的孙女,其在祭典之上大展拳脚、更有智勇双全、温文尔雅的美名。这等青年豪杰,又怎会与一位未到金钗年纪的小丫头斤斤计较。 更何况 早几天、晚几天想来也是无妨。 林先生若还未返回长岭,在长岭客栈内暂住几日等候,自然算不上麻烦,也算是聊表拜师之诚意。 “好了,坐了一整天的马车,绫儿还是快去躺下先歇歇吧。” 年轻少妇温婉浅笑,扶肩往屋内揽了揽:“距离晚膳可能还要再过半个时辰左右,正好让你眯一会儿。” “嗯……” 绫儿并未再胡闹撒娇,分外乖巧地踩着小碎步走回床榻边,拢着秀发侧身躺下。 年轻少妇俯身帮忙将其腰腹用被子遮住,低头刚细瞧两声,不禁暗自失笑一声。 “这丫头,当真与往日截然不同啦。” 绫儿如今竟已悄然睡去、稚嫩脸蛋上隐约可见疲惫困倦,发出丝丝轻柔寝息。 这一路上虽没有提及劳累,但如今刚一沾枕头便睡着……想来是一路上都在咬牙暗暗强忍,不愿多添牢骚。 “经历了一场生死风波,绫儿确实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轻抚着女儿额前秀发,年轻少妇眸光微垂,露出一丝欣慰,亦有几分苦涩。 如果可以的话…… 她并不想自家的女儿这般早熟懂事。 还未享受到年幼之时的天真烂漫,便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前段时日更是多生噩梦,数次哭泣着从深夜惊醒她这当母亲的,实在心中有愧,更是无比心疼。 若非如此,她此次也不会舍下元宵佳节的热闹与礼节,独自带着绫儿一路跋山涉水远途赶来,只为再见林先生后能让自家女儿有所慰藉,不会再遭受噩梦侵扰。 “会好起来的……” 年轻少妇笑意温柔,俯首再女儿脸颊上轻轻一吻。 …… 莫约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是彻底暗淡,屋内唯有丝丝灯烛幽光。 而老掌柜端来的饭菜虽是热腾,但油水寡淡,滋味终究与往日有些差距,母女二人心知此地偏僻、条件清贫,自然没有丝毫抱怨,勉强吃完了饭菜。 待屋内母女私语谈笑许久,客栈内外已是渐静无声,归于三更黑夜。 “……” 年轻少妇褪去细绒裘袍,微拢鬓角垂发,在桌前的灯烛上轻轻一吹,屋内顿时受黑夜笼罩。 紧了紧胸前衣襟,少妇步履无声的走回床边,瞧着睡相安详的女儿,她眸光渐柔,侧身而坐床边,正想着再照看一会儿,脑袋却变得有些昏沉困乏。 “还是得……休息一晚。” 少妇幽幽暗叹一声。 实际上,不仅是自家女儿远途劳累,她同样是浑身酸疼乏力、困倦万分。 平日里她在家中本就是锦衣玉食的贵妇人,别说是洗衣做工,就连十指都不曾沾过浊水,可谓自幼衣食无忧、事事有下人服侍张罗。 而如今…… 她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准备躺下休息半晌,举止更是无比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自家女儿。 “……” 但在打盹浅眠了半晌后,少妇蓦然间睁开双眸,秀耳微颤。 屋外,隐隐有一丝古怪动静。 若是往常,她这富家大小姐当然听不见这等细微声响,可自从数月前经历了那场巨变,同自家女儿一样常有噩梦作祟,听觉更变得有些敏感…… 只是些风吹草动,便会令她心下发颤,更比过往难以入睡,仿佛心弦依旧死死紧绷着。 虽并未对身子造成何影响,但此事依旧是难以忘怀。 “外面……应该是客栈内某位客人起夜?” 少妇心中暗忖,轻吁一声,慢慢重新闭上了双眼。 这一路上她同样提心吊胆许久,但时至今日还不曾遇见真的恶徒咔嚓! 一声异响,极为接近! 少妇悚然睁眼,连忙起身定睛瞧去,骇然见紧扣门栓竟是从门缝之外被某种器具缓缓拉开! 有贼! 少妇只觉背后霎时冷汗密布,心思急转间,当即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站起,正欲将桌上的灯烛重新点亮。 若有贼人惦记,只要亮起灯火、惊叫一声,客栈里里外外那么多人,应该便能将其吓退。更何况还有李叔在外看护,以其身手,虽是年迈但也足以对付些宵小之徒。 火折一划,溅开几缕火星, 待火苗燃起,灯烛很快被再度点燃。 少妇面色一喜,正欲大喊掌柜,但脸上的笑容却倏然一僵。 灯烛,已熄。 仿佛被人生生掐灭了灯火,黑烟冒起,刚刚亮起微光的客房骤然间重归死寂黑暗。 少妇沉默无言,颤抖的双手再度要点着火折子。 但 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 少妇面露骇色,反应起夜设计丝毫不慢,在瞧见门栓再撑不了几息就要被彻底破坏,她哪怕出手阻拦也来之不及。 所以,少妇致呆愣迟疑了一瞬,当即回神跑到床边,抱起还茫然失神的女儿,健步如飞般跑到陈旧橱柜旁,准备钻入其中暂避一二。 刚才在打扫清理客房之际,她就对此地有所留心。 这橱柜虽是无比老旧,但正因如此,其内部可谓千疮百孔,早已连带着墙壁腐坏了一个大洞,而老掌柜则用了几层木板以作遮挡,并未重新钉死。 而眼下状况,足以让她们母女二人在遭遇险情之际,钻入其中以避危险。 嘎吱 待橱柜大门一把打开,少妇还来不及钻入其中,眼神却是骤然一呆。 一具尸体,赫然面目扭曲地躺在隔板之中,透过层层模板,依稀可见其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少妇面色煞白,却连忙捂住了怀中还晕晕乎乎的林绫的双眼,连连后退数步。 不对劲! 她下午检查之际,橱柜之中根本就没有这具尸体存在! 这……不是尸体、是鬼! 嘎啦 门栓被猛然重新关紧,屋内屋外归于一片死寂,却令少妇心头一颤,面色惨白地不住后退。 而在此时,唯有蜷缩在坑洞中的尸体渐渐裂开一抹残忍诡笑:“——你,也想进来吗?” 少妇难耐心中恐惧,尖叫着将怀中女儿紧紧抱住。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剑光却骤然横掠袭过,在森冷恐怖的客房内划出一股慑人剑风。 第四百二十四章 恶鬼伏诛,奇缘相遇 凛然剑光在屋内卷起寒风,似冰雪呼啸,生生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光滑剑痕,将少妇与橱柜之间强行隔断开来。 少妇呼吸微滞,连忙眨动双眼,讶然发现刚才在屋内骤然闪烁而起的剑影逐渐消散,并非当真有大剑在此地挥舞劈砍。 “这是……” 橱柜内的恶鬼神情一沉,身形模糊地从坑洞中现身而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望向剑光袭来的方向。 客房门窗依旧完好无损,并未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更没有人影出现。 但,地面上划出的痕迹却并非虚假幻象 “有修为高深者在这座客栈!” 这头狰狞恶鬼嘴角一咧,布满鲜血的双眼转向坐倒在地的母女,当即右手一抚,直接将少妇强行从地上摄来。 “走!” 狰狞恶鬼用力拽住少妇的细腕,回身便要从窗口闪身逃走。 但恰至此时,一柄修长利剑倏然插在了窗前,荡开缕缕奇异剑气。 旋即,婀娜欣长的倩影身披月华之色,身姿轻盈地从窗外跳了进来,而长剑也翻飞着落入柔夷之中。 “什——” 狰狞恶鬼双眼微瞪,惊疑不定地后退两步,连忙上下打量了片刻。 只是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身段后,她又很快裂开一抹残忍笑容。 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是何修为高深莫测的强横妖鬼、亦非手段超凡的幽鬼术者。而是一名炼气锻体的女武者。 “当真自寻死路。” 恶鬼舔了舔嘴唇,眼中迸发出一丝邪异寒芒:“于我而言,确实是好事成双。” 眼前这不请自来的女武者体态丰盈健美、姿容美艳绝伦,娥眉冷眸之间似有高傲漠然之色,宛若寒山孤芳般高不可攀。 微露的皓腕秀颈更是细腻如玉,可称冰肌玉骨,分外惹火诱人,称得上一声绝代佳人。 最重要的是…… 此女身上充盈着闻所未闻的纯阴气息,极为浓郁,甚至隐溢芬芳暗香,风情妩媚,简直当世罕见。 若能将此女体内的阴气汲取殆尽,她的修为定能突飞猛进,邪灵层次唾手可得,即便是传闻中的赤魔境界亦有一触之机! 锵——! 剑鸣,倏响。 伴随着少妇一声慌乱惊叫,狰狞恶鬼心思急转间却突然感觉肩头一轻,下意识侧首瞥去,茫然瞧见臂膀已不见了踪影。 而原本被死死抓住手腕的少妇,已是再度狼狈地坐倒在地。 在其手腕上,还牢牢攥着一截连袖断臂。 “姑娘,带着孩子再后退些。” 清冷女侠淡漠低吟道:“再捂上孩子的眼睛,免得被不慎吓着。” “是、是……!” 年轻少妇强忍心头惧意,手忙脚乱地抱着绫儿朝角落逃开。 而在这时,狰狞恶鬼才面色大骇地捂住了断裂肩头,惊恐道:“你、你……你用了什么手段?!” “你还有何冤情?”清冷女侠冷不丁地出声问道:“含冤而死,还是——” 话音未落,就见狰狞恶鬼被斩断的左臂突然凝结复生,猛地一抚长袖。 霎时,冰冷刺骨的白雾在屋内弥漫开来,依稀可见其身影也逐渐消散。 清冷女侠眼帘微垂,将长剑平举至面颊旁:“早些投胎去吧。” 旋腰横斩,水光剑影恍若一匹流苏烟纱,拂袖起舞般掠过身后。 “……” 屋内一时沉寂,弥漫四溢的白雾渐散,显现出了狰狞恶鬼状似扑杀而来的身影。 只是其面庞僵硬,身形滞涩,一缕剑痕已然在其脖颈处浮现。 没有任何声响,随窗外清风吹拂,这头妖鬼很快便化作青烟彻底溃散。 “呼……呼……” 缩在角落的年轻少妇惊魂未定地探头瞧了瞧,在亲眼看见妖鬼已死后,她才试探性地小声道:“女、女侠,那妖怪鬼魂……如今已经伏诛?” “嗯,你们已无需害怕。”清冷女侠收剑入鞘,神色淡然地回首望来:“这座客栈之中,唯有这头妖鬼暗中作祟,其一死,你们安心休息便是。” 刚一说完,她便提剑果断离开。 年轻少妇有些猝不及防,连忙放下怀中满脸惊讶的绫儿,上前欠身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若非有女侠在,我们母女二人怕是早已遭毒手。” “谢、谢谢姐姐!”绫儿也相当懂事地上前躬身致谢。 “……” 清冷女侠脚步微顿,幽幽轻叹一声:“我就住在你们对面的客房,若心中仍忧,便来找我聊上一晚,终究不会太过忐忑惊惧。” 年轻少妇闻言面色一喜。 寥寥一句,其言下之意已是溢于言表,正是要再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一晚。 “感谢女侠大恩!” …… 莫约半柱香后,丝丝敲门声悄然响起。 “进来吧。” 随着虚掩房门被缓缓推开,重新穿好华贵绒袍的少妇略显拘谨地走入屋内。 待将房门重新掩上,她双眸微抬,就瞧见了那位身份神秘的女侠正独坐于茶桌旁,默默轻抿着温茶。 “女侠……” “你的女儿呢?” “绫儿她本就疲惫困倦万分,刚才又受惊吓,待平复情绪后,如今已是沉沉睡去。”少妇犹豫着上前了两步,垂首低声道:“不能前来再向女侠致谢,还望女侠勿怪。” 清冷女子放下茶杯,悠然道:“看来,你们母女二人都已并非初次遇见这妖邪之物?” “是、是的。”少妇连忙颔首道:“在年前,我们家就曾遭受所谓的妖鬼迫害,险些一家具亡,至今回想当日惨剧,仍心中后怕万分。” “是么……” 清冷女子轻抿朱唇,娥眉微蹙,脸上浮现几分同情之色。 “怪不得你的女儿刚才瞧见恶鬼作祟,还能不哭不闹,接二连三遭遇这等祸事,你们母女也是让人颇感怜惜。” 少妇闻言心头一揪,面露惭愧失落。 “不过,你们既是经历过一回恶鬼迫害,上一次又是如何化险为夷的?”清冷女子话锋倏然一转,淡然质询道:“我刚才瞧你们母女二人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丝毫护身手段,显然没有任何与妖鬼抗衡的能力。” “年前我们一家曾受一位书生相救,其有通天彻地之能,挥手间便将妖物击溃,十分厉害。” 少妇欠身回应之际,亦是抿起丝丝笑意:“而且那位书生性情温和儒雅、很是善良亲切。我们母女二人此次便是特意到长岭,向其求学拜师,希望能让我家女儿多学些护身之法,以求往后平平安安。” “嗯?” 但在此刻,清冷女子的神情却骤然一怔,迟疑道:”你说的书生……姓甚名谁?” “其名为林天禄,西马郡长岭人士。”少妇温婉细语道:“相传其在长岭周边一带已是美名远播,人人知晓。女侠若正巧途径长岭,或许便能听闻林夫子之……咦?” 她很快颇为讶然地眨了眨眼睛,就瞧见原本还高深莫测的清冷女侠,如今竟是豁然起身,快步靠近而来。顿时瑟缩道:“女、女侠?” 清冷女子脚步一滞,沉默片刻,轻叹着坐回了原位:“姑娘不必紧张,是我听见故人名讳,一时有些失态。若不嫌弃便坐下再与我聊聊吧。” 少妇微微颔首,颇为拘谨地侧身入座。 “女侠似……与林夫子相识?” “嗯。”清冷女子轻吁一声,原本脸上的波澜涟漪很快消失,再度归于平静淡然。 “我此次之行,也正是要前往长岭定居。你我二人能在这荒郊之地相遇,也算颇为有缘。” 少妇闻言顿露惊喜之色。 既然有这位女侠相伴而行,往后这几日想来便能安枕无忧,绫儿应该也能好好安睡一阵。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啊……妾身名为祝疏桐,小女名为林绫。“ “名字不错。” 清冷女子抿唇思忖一阵,横眸打量了几眼,轻吟道:“你刚才说,此行是特意带你的女儿前来长岭,找林……夫子拜师学艺?” “是的。”祝疏桐连忙颔首道:“林夫子当时似见小女颇有灵性天赋,心中又有怜惜之意,便起了收徒心思。 而小女这段时日以来也难耐心中激动,元宵未过边要想启程。妾身见她夜夜休息不佳、日渐消瘦,只能带着她早些动身。” “原来如此——” 清冷女子若有所思。 “那你呢?” “咦?” 祝疏桐倏然一愣,讷讷道:“女侠言下之意……” 清冷女子随手再为二人斟上温茶,悠然道:“你对林夫子的印象如何?” “林夫子之印象……” 祝疏桐柳眉微蹙,垂眸迟疑了片刻,很快坦然轻声道:“林夫子当真是菩萨心肠,当日救我一家免遭祸事,事后却又不收丝毫谢礼。这份恩情,妾身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而且听传闻说,林夫子他乃是学识渊博之人,精通各类诗书之文、更通晓字画风水,兼具傲人武艺,这等青年才俊实在是圣贤在世,令人钦佩万分。” “此话只是旁人之言,你觉得如何?” “妾身——” 祝疏桐心头微动,很快柔笑道:“那林夫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确实瞧着便令人心生好感。而且他虽有惊天修为,但交谈相处之际感觉不到丝毫傲气,反倒平易近人、温柔体贴,将来定是一位能关心呵护妻子的好丈夫。 当然,林夫子身旁诸美环绕,怕是艳福不浅,稍有缺憾之处便在这‘温柔’二字之上。” “哦?” 清冷女子娥眉微挑,轻抿温茶,饶有兴致道:“不妨说说,为何林夫子性情温柔,反倒成了缺憾?” “如今这朝代,男子能有林夫子这般温柔儒雅,确实无比难得。能寻得这样一位夫婿,可谓女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少妇浅笑细语道:“但这般‘温柔’却是招致诸美蜂拥,群美傍身,哪怕林夫子心怀大爱,终究是分身乏术,一时照顾不到诸位妻妾内室。 女子纵然嘴上不说,但夫君受其他姐妹们共而分之,总归体会不到全心全意的一生厮守,这便是夫子温柔之缺憾所在。” 清冷女子嘴角微扬,轻笑一声:“此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当然,这不过是妾身一家之言,算外人的闲言碎语而已。林夫子想必与几位妻妾们相处十分温馨融洽,可没有妾身这般庸人自扰。”祝疏桐淡雅柔声道:“况且,这世间又怎会当真有完美无瑕的完人。林夫子能如此受人敬重,便足以令女子倾心不已。 若当真完美无缺、宛若无欲无求的圣人、严丝合缝的循规蹈矩,悲悯众生,反倒令妾身感觉……有些太过于遥远,如同虚幻茫然的梦境人物,实在生不出交流相处的念头。” “说的不错。”清冷女子展颜一笑。 这一瞬流露出的芳容风情,令祝疏桐心尖微颤,暗道这位女侠好生美艳动人。 而且眉宇间气质雍容、隐现尊贵之意,想必除去‘女侠’身份之外,同样地位颇高,非富即贵。 “你这般头脑清醒聪明的妇人,到长岭一见林夫子也算恰到正好。” 清冷女子眼眸微瞥,别有深意道:“虽带着孩童,但至少尽心表现一番,应该能‘有所收获’。” 祝疏桐温婉一笑,垂首应声:“多谢女侠祝福,妾身会尽力而为的。” 只要自家的女儿能在林夫子门下学得一招半式,她此行之辛苦,也算是值得。 “——唔?” 但祝疏桐突然间神色恍惚一瞬,身子微晃,连忙扶住额头,面露苦闷之色。 清冷女子眼神渐凝,当即伸手搭住其皓腕。 把脉片刻,很快低声道:“气血亏损、心力交瘁,这段时日以来祝姑娘应该不曾有好好休息过。” “……是啊。” 祝疏桐轻喘两声,勉强笑道:“当初虽有林夫子出手相救,但事后终究是心有余悸,辗转反侧。” “……瞧你神色疲惫,还是先回屋陪女儿躺下歇歇吧。” 清冷女子并未再劝留夜谈,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精巧瓷瓶,倒出两粒玉丸。 “此药名为‘清露丹’,可助你凝心清神,安稳入睡,待服下之后便能放松休息一晚。你那稚龄女儿若夜不能寐,便让她也服下半粒。” “多谢女侠赐药。” 少妇俏脸微肃,伸手正色接过。 “无需再心生担忧,我会在此地守着。”清冷女子淡然道:“待明日一早,我们便一同启程前往长岭,也算顺路护你周全无忧。” 少妇顿时露出欣喜笑意,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礼,这才踩着轻快步伐离开了房间。 “……” 随着房门被顺手关上,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直至片刻后,一抹纤细身影悄然自阴影中走出。 “兰儿,可有此女之记录?” “回禀主子。” 兰儿眼帘低垂,执手欠身道:“这祝疏桐乃是伯阳县人士、出身豪商之家,祖上三代皆是阔绰,甚至与各地的官员都有几分不浅交情,可谓官商两道畅通无阻。 其自幼便含着金汤匙出身,家境优渥、念过诗书、学过理财商道、亦在母亲手中学得些女红手艺,算得上远近闻名的贤女贵妇。其往日性情也甚是小鸟依人、内敛温雅,受父母媒妁之言早早成亲,便待在家中相夫教女,鲜少再有在外界活动。” “她的丈夫,何人?” “伯阳县林家,林桓,已过而立之年。” 兰儿面无波澜,事无巨细地缓缓说道:“其爷爷与祝疏桐的爷爷乃是共事伙伴,同样是一方富商,父辈虽浑成了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但他还算扛起了祖上家业,生意打点的还算兴隆。 至于为人虽算得上正派、但终究在私下做了不少劳民伤财之事,更有些行贿腐败、黑白两道通吃之举,亦与不少豪商官员联合布局,做了些不法买卖,在当地民间的风评只算平平,比起前段时日受小主铲除的黄秋立尚好三分,仅此而已。” 清冷女子……谈子笙摩挲着指尖瓷杯,轻哼一声:“这可算不上正派。” “相比起黄秋立与当地的其他豪商乡绅,他已算得不错,至少还未直接出手害过人性命。” “祝疏桐可知此事?” “此女并未掺和家业生意,想来并不知晓。”兰儿淡然道:“至于那林桓每日早出晚归,常常离县在外,此女即便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门心思基本都在教育膝下女儿上。” “倒是个端庄贤惠的好女子,或许正因如此,天禄才对其有几分在意,特意让她携女来长岭一趟。” 谈子笙娥眉微皱,沉吟道:“只不过,此女身上、连同她的女儿……都有些古怪,不知是受何人所为。” 兰儿脸上浮现一丝波澜,意外道:“殿下之意,是那对母女身上留有伤势?” “并非皮外伤,更似神魂之变。”谈子笙揉了揉太阳穴,低吟道:“不过我如今刚刚研究阴术法诀入门,见识有限,还说不准她们身上究竟是何异状。” “可要传信让那位赤大人——” “不必。” 谈子笙悄然扬起一丝笑意:“赤姑娘她难得有如此雅兴欣赏沿途景色,便由着她去吧,我们不必多做打扰。 若那对母女当真身怀古怪,等到了长岭遇见天禄孩儿,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可要将芬儿她们召回?” “那些小丫头,能跟着赤姑娘游山玩水一番,也算是一场机缘恩惠,就看她们有没有这份机灵蒙泽受恩。” 谈子笙轻抚衣袖道:“先下去吧,守好客栈外楼便可,这对母女接下来由我看守。” “是!” 兰儿欠身应声,化作黑影退去。 直至屋内再度归于平静,谈子笙斜首托腮,目光渐渐失神,恍惚之间似能瞧见熟悉的模糊身影近在眼前。 “许久不见,不知天禄可好……” 她似有所思般捏紧裙角,脸色渐沉:“亦不知,是否还能否碰见若雨的那位娘亲,亲自一探其虚实本领。” 第四百二十五章 结伴共行,山野生变 翌日晨间。 待匆匆用过早膳,祝疏桐很快带着绫儿来到了客栈门外。 与此同时,四周熙熙攘攘的旅客商户虽忙碌依旧,但仍不时看向客栈外的两辆马车,不禁面露惊艳。 只因,这荒郊野林内竟出现了一位曼妙女侠。 这位身穿劲装武袍的丰盈女子着实太过英气逼人、气质超凡,仅俏立门庭前一言不发,便展现着足以令人倾倒的出尘风情,好似天山雪莲般可望而不可即,不禁暗奇这等美艳绝伦的女侠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原以为你们还会再睡会儿。” 谈子笙顾盼回首,神色清冷道:“既是填饱了肚子,不妨上车启程吧。” “让女侠久等了。”祝疏桐连忙欠身致歉。 “我也是刚到不久。” 谈子笙随手拍了拍马车车厢:“可要我与你们共驾一车?” 祝疏桐眼睛一亮,欣喜颔首道:“当然可以! 她又连忙来到马车前头,伸手介绍道:“李叔,这位女侠……是我昨晚在客栈内结识的一位朋友,此行会随我们一同前往长岭,正好作伴。” “哦?” 老者惊讶打量两眼,很快面色一肃,连连抚须点头:“甚好!甚好!有这位大师相随,咱们这一路上定能安然无忧。” 祝疏桐美眸一转,好奇道:“不过,女侠身后这辆马车是……” “是随行的侍女。” 谈子笙轻声道:“既然如今与姑娘共坐,这辆马车就由我的侍女独坐驾车,一路在后头跟着便是。” 兰儿也朝这边遥遥颔首示意。 祝疏桐连忙欠身回礼,面露温婉笑意道:“既然如此,女侠快请上车吧。” …… 马车渐行,在林间小径中缓缓行驶,车厢内唯有一片寂静。 谈子笙只是将佩剑平放于膝间,闭眸凝心精神,似在安静打坐。 祝疏桐迟疑半晌,还是小声道:“女侠,不知昨晚发生之事——” “我知晓你心中忧虑。” 谈子笙微睁双眸,轻吟道:“唯有阴气浓郁之地才更易诞生邪物。你所住的那间客房,或许在多年前曾有命案发生,才会暗藏祸患。” 祝疏桐脸色微白:“只是因为一起命案便有妖鬼诞生,岂不是说……” “若是过去,妖鬼确实并非随处可见,他们鲜少会直接掺和进凡人的生活之中。” 谈子笙面容平静无波,淡然道:“但近些时日天地生变,阴气满溢,妖鬼们的行动也愈发肆无忌惮,要想在这世道中安稳活下去,凡人确实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或者说,对凡人们而言,这些妖鬼也算是一场难以规避的‘天灾’,是福是祸,着实难料。” 祝疏桐轻咬下唇,心中暗暗叹息。 这世道,不知不觉间已变得如此陌生残酷。 恰至此时,林绫轻眨着灵动双眸,蓦然低吟道:“女侠姐姐知道的好多。” “与你们其实并无多少区别,不过前段时日刚刚知晓不久。” “那姐姐您为何会如此厉害呀?” 她面露好奇,兴奋比划起双手:“昨晚就瞧见女侠姐姐随手一剑,就将那个可怕的妖怪击败啦!” “我自幼习武。” 谈子笙瞧了她一眼,轻声道:“时至今日,已练了四十年有余的内功。前段时日又有高人相助,赠我修行之法,这才有了与这些妖鬼抗衡交锋的手段。” “原来是习武……咦?!” 绫儿很快瞪大水灵灵的眼睛,惊讶道:“女侠姐姐练了四十年的内功?!” 此话一出,就连祝疏桐都面露震惊之色,诧异万分。 四十年的功力,岂不是说眼前这位女侠……少说已有四五十岁的年纪?! “算算年纪,我确实能算得上你的祖母。”谈子笙嘴角微扬一丝弧度,“小丫头,听说是你想要随林夫子学习妙法?” “是、是的!” 绫儿连忙正襟端坐:“小女想习得仙人手段,能够保护好娘亲。不想再让妖鬼伤我家人!” 谈子笙心下生趣,只觉这丫头有几分意思。 虽是稚龄年纪,但谈吐之际当真有几分大人模样,而且还颇有些志气。 “既要学习妙法,索性就拜入我门下如何?”谈子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不定,比起林夫子的妙法,我这身专为女子量身打造的修行法门对你而言更为合适些。” 但,林绫却相当干脆地摇了摇头:“绫儿已认定了林夫子当师傅,不会再另拜他人,谢谢女侠姐姐的好意。” “哦?” 谈子笙颇有兴致地环臂抱胸,随意道:“你不想拜师也无妨,我随口教你几句、传授你一招半式,总归不会耽误你向林夫子拜师之事,你觉得如何?” 林绫闻言小脸微绷,眼中似有几分异动。 但随着她渐渐揪紧膝间裙摆,反倒像是生起闷气似的猛然摇头:“不要!不要!绫儿不想学!” “绫儿……”祝疏桐脸色微变,连忙将其揽入怀中:“不许这般无礼,要对女侠更恭敬些。” “无妨。” 谈子笙并未因此生气,反而似笑非笑地拂了拂衣袖:“我倒是好奇,我给你机缘,你这丫头怎得反而生起了气?” 林绫缩着脑袋,垂眸怯生生道:“小女并非气女侠姐姐,而是恼自己。” “为何?” “小女只是想拜师林夫子,不想学其他的。但刚才女侠姐姐一番话,却让小女很是好奇。”林绫搅动着柔嫩纤指,喏喏道:“小女气恼自己怎如此三心二意,对林夫子一点都不忠贞如一。” 谈子笙顿时暗自失笑一声。 这小丫头,确实有趣。 虽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但瞧见性子,果然有几分奇妙灵性。 “你现在还是孩子,心有好奇本就是正常,不必自怨自艾的。”谈子笙噙着浅笑,随意道:“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说一不二的想法,倒更值得称赞。待之后到了长岭遇见林夫子,拜入其门下好好学习,应该能有所成就。” “……嗯!” 林绫很快展颜甜甜一笑:“谢谢女侠姐姐!” 谈子笙莞尔纠正道:“女侠无妨,但这‘姐姐’一称还是免了吧。” “在小女看来,女侠就像是姐姐一样漂亮~”林绫乖巧甜美的笑道:“叫您一声姐姐实在再恰当不过啦~” 谈子笙揉了揉她的脑袋,朝祝疏桐笑了笑:“你这女儿实在讨人喜欢,无怪乎林夫子会将她收入门下。” “绫儿她确实懂事聪慧。” 祝疏桐轻抚着怀中女儿的脸蛋,温柔道:“能得林夫子之赏识,倒是我们家白白得了一场恩赐。妾身也无所求,只希望绫儿能习得护身之法,将来能平平安安的,不受那些魑魅魍魉的迫害侵扰。” 谈子笙面露几分赞许之色。 在她看来,无论是这孩童小女,还是这位年轻少妇,性情都令人颇感赞叹,皆是值得教导培育。 若到了长岭,天禄只教这女娃仙家术法,她索性再教一教这少妇几招身法剑诀,总归能照顾好自己。 不过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神色渐渐归于冷淡。 ——少妇心中之担忧,并非庸人自扰。 自从青城出发至今,她已走过诸多镇县乡村、跨越不少省郡,这一路上遇见过山野匪徒、地痞无赖,自然也在深夜遭遇过妖鬼觊觎。 但,正因如此她才能真切感受到…… 这个世道,当真动荡在即。 虽然还称不上民不聊生,但有不少镇县的贪污腐败愈生、盗匪增多,就连她前几十年都不曾遇见过的妖鬼,都在这段时日内接二连三的撞见,毫无顾忌地展露着凶狠獠牙,意直取性命。 “不知,往后还能否……” …… 渐至夜间,天色也愈发昏暗。 祝疏桐勉强睁开一丝困倦双眼,轻抚着躺在膝间沉睡的林绫,见其仍在呼呼大睡,这才抬头看向身旁。 “谈女侠,当真多谢您赠予的灵丹妙药,绫儿她今日睡的安稳很多。” “只是小忙而已。” 谈子笙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淡然道:“倒是你,依旧强撑着身子,更该好好放松休息一阵。” 祝疏桐哂笑两声,心间颇感安稳。 这一天的枯燥车程下来,她们二人时不时会聊上几句,会问些有关妖鬼之事,亦有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虽然对于这位女侠尚且还有诸多陌生之处,而且其气质更是尊贵雍容,恍若在与某位皇族贵女交谈一般,稍有几分拘谨紧张。 但愈是相处,倒愈发能感觉到对方言谈间的善意,应该确实是一位值得依靠的仁义侠士。 “夫人——” 车厢隔板被轻轻敲响,传来了老者的声音:“前面不远正好有一座山村,天色渐晚,我们不妨在此地留宿一晚?” “山村吗?”祝疏桐撩开车帘,微微远眺了一眼,确实能瞧见村落轮廓若隐若现,有炊烟袅袅。 她看向身旁的谈子笙,迟疑道:“谈女侠,我们今晚……” “寻个客栈住上一晚吧。” 谈子笙语气平稳道:“你们母女舟车劳顿也确实需要休息。待明早我们再重新启程便是,并不碍事。” 祝疏桐这才温软一笑:“谢谢谈女侠关心体谅。” …… 马车驶进村庄,隔着窗户纱帘,隐约可见些村妇与孩童游荡,亦能瞧见些壮汉扛着锄头、背着竹筐快步走过,俨然一派和煦素朴的乡村景色。 直至在一家略显老旧的客栈门前停下,祝疏桐带着林绫很快下了车,走进客栈之中。 “……” 谈子笙戴上面纱跟随入内,双眼微瞥,能瞧见两三位青年正在吃着面。 听闻门口动静,这三人纷纷抬头望来,待看着走在前面的祝疏桐后顿时双眼发亮,还不时还向她投来审视眼神。 “谈女侠,妾身刚才问过掌柜,此地客栈正好还有一间客房。”祝疏桐悄然走回身旁,小声道:“不知女侠是否会介意我们……” “无妨,我只需打坐一晚便可。” 谈子笙拂了拂衣袖,暗中目光一冷,无形气势顿时将客栈内的三人强行震慑当场,脸色化作煞白。 不过,她很快又看向客栈门外,眼神渐凝。 隐隐有股不妙的预感,仿佛有何危险将至一般。 “难道,这座偏隅山村之中,也有妖鬼盘踞于此?” …… 星空渐亮,化作一片寂静夜色。 而在一处结满蛛网的废旧老庙之中,正有十几道身影汇集而至,手中皆是提着柴刀短斧,蒙面黑衣。 人群之中,赫然便有当时店内的三名青年。 “——雷老大,你瞧瞧就是那儿。” 其中一名青年正殷勤赔笑,透过虚掩的破旧庙门,指了指远处还有一丝微弱烛光的客栈。 “咱之前说的美人儿,就在那座客栈里睡着呢。” “哼!这山野之中哪来的美人。” 一蒙面壮汉冷哼一声,颠了颠手中尖刀,冷然目光瞥回而来:“莫不是你偷偷向官府报了案,设局引我门上套。” 青年闻言顿时面色一白,连连摆手道:“雷老大!误会、误会啊!我们当真没有报官,今日只是在‘杨官村’内四处踩点望风,压根就没有去过县内,哪里还有何官可报的!” 而在他身旁的另外两名青年也是连忙赔笑,恨不得直接跪地拜服。 蒙面壮汉侧首看向身后的十几人,交换了一番视线,很快冷声道:“罢了,量你们这三个狗腿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来。” “谢谢雷老大信任。” 为首的青年满脸冷汗,抱拳干笑道:“与您实话实说,咱们这几人家中贫困撂倒,哪怕向官府报官埋伏了诸位爷又有何意义,要想养家糊口,还是得靠雷老大您的资助才行啊。” “呵!你们三人是何德行,我们心知肚明。” 四周响起了几声不屑冷笑,眼含讥嘲。 “嘿嘿。”青年擦了擦汗水,讪笑道:“但听闻雷老大今晚是要做一笔大买卖,小的这才……” “嗯?” 雷老大目光森然地看了他一眼。 青年顿时背生悚栗,惊恐万分地低下了头:“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雷老大不要动怒。” “管好你的嘴巴,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散播消息,你知道下场。” “是、是的!” 雷老大随手指了指远处的客栈,沉声道:“说说,是何货色。” 青年勉强扯扯起笑容,贼兮兮道:“当时小的瞧得清清楚楚,那妇人莫约花信年岁,体态虽是瘦弱纤细,但面容却生得极为标志、白嫩如霜,怕是比咱们县里的几位富家小姐都要更加漂亮。 哪怕有了女儿,但此女保养的着实是极好,哪怕还隔着几丈距离,都能瞧见那吹弹可破的水嫩肌肤,当真是熠熠生辉。” 言至此,青年挤眉弄眼道:“雷老大,这等半熟半涩的美妇若能搞上手,着实是人间一等一的美妙啊。既有少女矜持羞涩、又有熟妇的成熟妩媚,可比那些风尘阁楼内的媚娘们都要妙上几分。” “而且小的也仔细瞧过,那美妇手边牵着的小女孩同样是水嫩可爱的很,以后只要多加培育一番,定然是丝毫不输其母的小美人。将这对母女擒下,对雷老大用处颇多啊。” “……” 雷老大皱眉沉吟,似乎并未因此而失了冷静。 “可知此女是何身份?” “小的当时仔细瞧过,那对母女虽然衣着光鲜亮丽、华贵精致,但周边并没有任何随行护卫,应该是哪家的富家女独自出行游玩,不知这山高水远之地的凶险,觉得各地风土人情皆是善良热情。” “我问你,她是何身份。” 面对再度逼问,青年咽了口唾沫,悻悻然道:“小的也没法完全确认,这母女的面容从未见过,也没有听闻过周边几座镇县有那对年轻母女会这般姿容不凡。” 雷老大不咸不淡地继续追问道:“你说她们身边,没有护卫?没有随行的侍从?” “有、有一个白白嫩嫩的侍女,还未来得及看清容貌,还有一个老头。”青年抹掉脸上的汗水,小声道:“瞧那老头手上有不少老茧,可能年轻之时练过些武艺,但想来也不可能对雷老大带来麻烦。不过——” “不过什么?” “还、还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古怪女子。” 青年汗涔涔道:“她似是与那对母女随行的旅伴,其手中提剑、似武林人士。仅凭我们三人的眼力,着实看不出其修为如何。” 雷老大默默瞥了眼另外两名青年,见他们都是心有余悸的后怕神情,不禁面色一沉:“既是知道危险,还敢将此事提给我们?!当真觉得我们弟兄任由你随意差遣?!““不、不是的!雷老大还请息怒!”青年吓得大汗淋漓,连忙解释道:“那女子虽修为难测、气势逼人,但……其身段着实无比傲人曼妙,堪称人间尤物,哪怕戴着面纱不显真容,仅是与其目光交错,小的都能感受到此女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他试探性地小声道:“雷老大神功盖世、底下兄弟们更是各个武艺超群,还身负玄妙仙法,哪怕那女子当真有不俗武艺,众人一拥而上或许能顺利手到擒来……所以小的才会将此事告诉给雷老大,如何定夺,小的自然不敢轻易妄言。” “……” 雷老大沉默片刻,随手一挥:“你们三人,去将之前吩咐的事情办完再领赏离开。这座杨官村内的事情,之后与你们再无关系。” 三名青年顿时面色一喜:“多谢雷老大开恩啊!” 见他们三人快步离去,老庙内的众人不禁发出一丝讥讽冷笑。 “老大,可要我们出手将这三个蠢货做掉?” “用不着在意。” 雷老大活动了一番筋骨,凛然狞笑一声:“我们如今安心将‘门主’吩咐的任务完成就行。 至于这客栈内的两个女人一并抓走便是。若当真如他们说的那样美若天仙、丰腴妩媚,直接呈给门主,我们定然也能得到几分奖赏,甚至能有进入宗门内山的机会。” “但若是两个庸脂俗粉……” “兄弟们享用后卖给周边的青楼,总归能再捞点钱两。手脚麻利些,山高水远的终究寻不到我们头上。” 雷老大阴鸷双眼渐渐眯起,森然低沉道:“动手吧,不留多余活口。” “是!” 十几道身影倏然从老庙中一涌而出,身形飞快地朝客栈方向逼近。 与此同时,其中两名匪盗暗中掐动印诀,四周骤然吹拂起阴森诡异的刺骨寒风,似启动了某些暗中布置好的术法大阵。 “快刀斩乱麻,立刻上二楼将那两个女人抓住!” 雷老大奋力一脚直接将客栈大门踹碎,尘土木屑飞溅之际,数道身影已是蜂拥入内,提着明晃晃的兵器正欲上楼。 但 原本正要展开刺杀行动的恶匪们纷纷呆愣在原地,神色错愕地看向客栈中央。 清冷月色映照如华,唯有一抹绝艳倩影正襟端坐,仪态优雅地斟茶轻抿。 瑰眸微抬,清冷淡漠的眼神顿时令众人心头一寒,面色陡变,纷纷下意识做出戒备之势。 “不枉我坐于此地等待许久。” 谈子笙放下茶杯,轻启朱唇,冷漠出尘道:“这座山村之中,确实称得危机四伏。” “……你这娘们,还真有几分本事。”雷老大面色阴沉,扯动嘴角狞笑道:“竟然早已发觉村中异状?” “阴气显露无疑,一眼便知。” 谈子笙目光平静地望来:“阴术手段生涩粗糙,看来你们这群山匪恶徒也是刚刚学会阴术不久。” “哼!” 雷老大冷哼一声,同时暗中打了个眼神,命令众人围拢上去。 此女知晓阴术之存在,显然并非寻常的凡人武者,至眼下情形,双方必要死战一场才行! “动手么?”谈子笙冷眸一扫,漠然道:“不过是群有勇无谋之辈,自寻死路。” “这叫向死地而后生。” 雷老大握紧手中大刀,狞笑间刀身之上似有鬼气缠绕。 “待将你擒下,会让你亲自体会一番何为‘有勇无谋’。” 谈子笙仿佛并未在意这番讥嘲,若有所思般一转目光,骤然看向了山村另一侧。 “真正的匪首狂徒,还想置身事外?” 呢喃细语一声,柔夷按上桌边斜靠的佩剑剑鞘。 刹那间,一抹璀璨剑光宛若星辰闪耀,豪光乍现,引得客栈内众人骇然惊叫,只觉一股澎湃冲击迎面炸开,将他们生生震飞了出去! 砰砰砰! 众人顿时摔作一团,碗筷破碎飞洒,勉强抬头望去,愕然瞧见此女竟好似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腾挪穿梭,化作一缕苍白剑光挪移至客栈之外。 第四百二十六章 鬼冥交锋,长岭暗流 “这、这女人好生厉害!” “刚才发生了何事……难道是何高深武艺?!” 山匪们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快步赶到客栈外,愕然瞧见那清冷女子已腾挪至数十丈远,一剑倏然刺出,剑光洌洌,恍若清泉迸发! ——叮! 似金铁碰撞的脆鸣骤响,飞溅曳光。 翻腾气浪吹拂着秀发衣裙,谈子笙眼神冰冷地凝视着面前的诡异身影。 此人浑身笼罩在一团模糊不清的迷雾之中、透过轮廓只能隐约看出人形。 “你,是何人。” “感觉敏锐,如今这朝代竟还有你这等武者,着实不错。” 迷雾内传出略显沙哑之声。 旋即,其屈指轻弹,顿时将剑锋强行荡开。 谈子笙提剑后退数步,神色冷漠地架起剑势:“你便是指引这些山匪恶徒的罪魁祸首。” “呵!” 模糊人影负手冷笑一声:“你若一概不知,兴许还有几分逃离此地的机会。” 谈子笙闻言面色渐沉,当即欺身上前,挥洒出锋芒毕露的玄妙剑招。 锵——! 剑影流光闪烁,剑势如网,倏然将模糊人影尽数笼罩其中,招招逼命。 但面对来势汹汹的迅猛攻势,此人只是风轻云淡地抚动长袖,便将缠绕着雄厚内力的剑风强行挡下,左手成爪,卷起澎湃阴风骤然轰出。 咚! 好似气障破裂,当空闷响。 谈子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神情凛然,旋扭腰身,反手横扫一斩! ——叮! 剑锋撞在了脖颈部位,却是毫厘难进,反倒像砍中无比坚韧的精铁巨石,纹丝不动。 “凡人武学,便是你依仗的全部本事?” 模糊人影冷笑一声,长袖下的右手微旋,似有澎湃阴气压缩成漆黑旋涡。 但在瞬息之间,一抹水光流影骤然掠过后颈,数道水色残影几乎同时在四周闪烁交织,唯剩一道残影在长剑之上重新凝实。 阴术融剑之招,霎时绽放! “呃?!” 模糊人影闷哼一声,后颈处似有鲜血飞溅,猝不及防的向前踉跄了两步。 还不等回过神来,谈子笙面无表情地旋腰抬腿,卷起凶狠无比的刺骨寒气,宛若破城战斧般一脚直接踢中了此人胸腹,将其如炮弹般一击踢飞了出去! 手中长剑一转,双腿猛蹬,再度身缠水光急速追击,剑光爆闪,化作十数道剑影残光袭向全身各处。 噗嗤噗嗤噗嗤——! 虽抬臂抵挡,但全身各处仍是被剑气洞穿,鲜血四溅。 “该……死!” 模糊人影低吼一声,强行爆发热浪将谈子笙强行逼退。 而此等阴火,正是赤魔境之征! “……” 此人洒落点点血渍在地,身形摇晃了片刻。 “当真心思毒辣。” 模糊人影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阴森冷笑道:“明明是幽鬼术者,却伪装成丝毫不懂阴术的武者……倒是与寻常的蠢货不同,知晓些搏杀经验。” “兵不厌诈。”谈子笙抬剑直指,淡漠道:“如此狼狈,难道还不现出真身?” “哼!” 模糊人影随手一抚,缠绕周身的诡雾很快消散。 旋即,一名同样姿容不俗的中年妇人显露在外,着锦袍襦裙,身上被利剑贯穿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只留下一片片光洁白皙的肌肤。 “陪你继续比划几招也无妨。” 中年妇人冷笑着抬手一指:“不过,客栈内的其他人可没你那么好运。” …… “——擒下那对母女,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待收到暗中传音后,雷老大一行兵分两路,麾下弟兄们当即四散,飞奔向山村阵法所在之地。 而雷老大本人则大步流星的冲上客栈二楼,胸腔中热血激昂,提着尖刀便要肆意冲杀一番。 他知晓门外现身之人的身份,正是他所投靠的宗门高人。 虽惊愕于这位大人竟会亲自前来‘督战’,但如今有其相助,他们只管好好表现一番便是,无需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嘭! 随着一脚直接将房门踹碎,雷老大提刀快步冲入屋内。 但他正想出手擒拿,身形却猛然一顿。 因为,他很快发觉屋内竟毫无人影,桌上刚才还微亮着的灯烛已是熄灭。 “那对母女……不见了?“ 屋内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清甜香气、似胭脂水粉、又好似醇香酒酿。 雷老大虎目倏然圆瞪,只来得及瞧见喉间一缕银芒骤然闪过。 噗嗤! 点点血渍洒至窗门,铁塔般壮硕粗犷的身形一阵踉跄后退。 雷老大面色惊疑不定,捂着正在微微渗血的脖颈伤口,目光阴狠地瞪向屋内角落。 一名身穿侍女服的清秀少女正盈盈起身,葱白玉指间匕首灵巧转动,直至反手一把攥住,冷眸横撇而来:“可惜,你要找的母女,如今不在此地。” “贱人找死!” 雷老大臂膀上青筋结虬,隐现青紫之色,面目极为狰狞地迸发血煞,混杂着浓郁阴气好似鬼魅傍身、恶鬼附体,当即嘶吼猛扑而来! 带着沛然巨力的刀锋直接将墙壁一刀斩碎,但一缕衣角却是擦着锋芒腾空消失。 雷老大怒而一刀反身横扫,却见少女极为灵动地翻身避开锋芒,足尖轻点刀背,借力腾挪拉开距离。 兰儿身姿婀娜的飞旋凌空,秀发翻飞之间扯动双手,十指上隐约缠绕着极为纤细的细丝,就见隐藏在墙体缝隙中的暗器齐齐启动,数十根纤细如发的银丝金针倏然激射而出! “呃?!” 雷老大刚想欺身上前挥刀追击,突然心头大震,只觉一股致死寒意涌上心间,连忙抽身急退,同时舞动长刀护体格挡,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鸣,绝大多数的金针暗器皆被挡下震飞。 “雕虫小技,安敢伤我!” 壮汉蓦然怒吼一声,周身血焰迸发,带着势不可挡的凶猛之威横冲直撞而来! 兰儿翻身踩住身后的墙壁刚一抬头,见此人如野兽般来势汹汹,瞳孔微缩,连忙闪身腾挪暂避锋芒,素手在腰间一抹一挥,数道银芒倏然射向壮汉双眼。 但随其将眼睛闭上,匕首刺中眼皮却好似击中金铁,当即被强行弹飞。 “……怪物。” 兰儿暗暗咂舌一声,再度闪开对方的一记当头劈砍,顺着扑面劲风如柳叶般翻飞后退。 …… 轰隆! 瞥见客栈中的激烈交战,谈子笙很快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如初。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看来客栈内还有你的人手在帮忙阻拦,但你觉得她们又能抵挡的了几时?” “足够我对付你了。” 谈子笙淡漠寒声道:“我倒是好奇,这片荒郊野岭之地竟然也有人蠢蠢欲动,身负超凡之力,却跑来干这等龌龊无能的强抢民女之举。” “呵!”但中年妇人面对冷嘲热讽,只是不屑讥嘲一笑:“此地乃是我‘鬼冥宗’地界之内,要做何事,何时轮得到你这外人多嘴。” 鬼冥宗? 谈子笙心头暗凛。 这等宗门,她之前从未听过。 难道,又是何类似罗星之流的丰臣诸势? “既已知晓我等宗门名讳,你如今可休想逃离此地。”中年妇人目光阴狠,冷笑着抬起双手:“元阴饱满充盈、体魄强韧,以你来作为我等‘鬼姬十花鼎’之一,确实是恰到正好。” 谈子笙隐觉对方话中恶意,沉吟道:“这是何物。” “区区预备的花鼎,有何资格问东问西。” 中年妇人双眼中顿时邪光闪烁,衣袖中迷雾陡现。 谈子笙暗道一声可惜,渐渐握紧长剑。 既然话术不管用,终究还是得将这头妖鬼先行擒下,好好逼问一番。 “呼——” 悠悠呼出一股浊气,谈子笙美眸骤凝,察觉脚下土地有异,当即闪身腾挪。 同时,满头乌发仿佛被水光萦绕侵染,双眸化蓝,精气神凝作一股、无双剑意逼命迸发。 剑成,意出 倏然,破空一闪! 无声无息的剑锋细芒已然划过了中年妇人的脖颈,恍若划出一道连天水月之芒。 “……” 中年妇人仍维持着施展阴术的姿势,狞笑陡僵,双眼渐露惊愕。 “你……藏……拙……” 一颗人头,悄然滚落在地。 丰腴熟嫩的身躯颤抖着扑倒在地,鲜血四溅。 一招出,便是绝死绝命的巅峰一剑。 谈子笙踩住地面划出数丈距离才勉强停下,当即单膝跪地,疲惫急促地喘息不止,额间冷汗涔涔。 “这招,果然还是吃力。” 她抚过额前冷汗,神色淡漠地重新站起身,提剑靠近而去。 “别装了,虽掉了脑袋,但你们这些妖鬼可没那么容易死。” “……” 原本滚落在地的头颅微转望来,面目一阵扭曲。 而失去头颅的尸体也颤抖着站起,十指蜷曲成爪,脖颈断口处弥漫着丝丝血煞阴气,原本裸露在外还算白皙的肌肤变得青紫一片,枯槁惨淡,宛若死去多时的腐朽尸体。 但,其气息却在变得愈发深邃沉重,令谈子笙心头暗生警惕,横剑挡在身前。 这妖鬼…… 刚才那副丰腴美艳的模样果然只是皮囊,如今这幅尸傀般的渗人样子,才算是其真身? “倒是我小看了你。” 被斩断的头颅漂浮而起,直至落入到其掌心上端起,展露着狰狞扭曲的笑容。 “虽然不通几招阴术,但体内的阴气当真澎湃浓郁,根基非同凡响。这一身武艺更是炉火纯青,着实难以想象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如此修为剑法。” “你比我想象中更皮糙肉厚些。” 谈子笙不咸不淡地呛了一嘴。 “嘴皮子也够犀利。”尸傀周身泛起黑雾,更显森然诡异,沙哑之声幽幽传来:“但时至如今,你已再无抵挡之手段,我更想瞧瞧你跪地求饶之际,会露出何等痛苦倔强的表情。” 谈子笙双眼渐凝,暗暗提起剑意气势,准备再做一番殊死搏杀。 “——嗯?” 但在这时,重新将头颅按回到脖颈上的中年妇人倏然神情一变,抬头望向远方。 沉默片刻,她突然流露出诚惶诚恐之色,竟直接跪伏在地,叩首道:“贱婢黄英,参见鬼主!” 见其骤然下跪磕头,谈子笙心头一震,眼角急忙瞥向后方上空,愕然见半空上竟浮现着一轮驾云身影,远远眺望似是一名俊朗青年,眉星目剑颇具高人气质。 “起来吧。” 被称作鬼主的俊朗男子一抚衣袖,淡然道:“我吩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么?” “回禀鬼主,两县三村的阵点已是布下,如今唯有这座杨官村尚且未完。”名为黄英的妖鬼朗声回应道:“但已有贱婢招来的几名手下前去展开仪式,只需最后半柱香的时间。” “不错。” 鬼主微微颔首,漠然道:“不过,你如今怎得在此地玩闹起来了?” “回鬼主。” 黄英带着欣喜笑容抬头望来:“贱婢为鬼主寻得了上好的猎物,眼前这名女子,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是一等一的绝妙佳品,更遑论其修为更是足以与赤魔境比肩,定然担任鬼姬十花鼎的身份。” “哦?” 鬼主闻言,很快颇有兴致地俯瞰望来。 只是一道眼神,便令谈子笙背脊一阵发凉,面色冰冷地警惕双方。 ——情况,有些不妙。 此人难道是所谓鬼冥宗的高层人物? “不错!” 鬼主很快露出无比满意的笑容:“黄英,此次你可是立下了大功一件!此女确实称得上绝世姹女,元阴之浓郁堪称罕见,之前培养的几尊鬼姬花鼎与其相比,着实是云泥之别!” 黄英惊喜道:“鬼主!在后方客栈之中,同样还有一位姿色不凡的女子,今晚定能轻松收获这两尊鬼姬花鼎!” “哦?还有一女尚在?”鬼主神色更显满意,赞许道:“黄英,此次回宗之后我会大大嘉赏,此番行动着实办的不错。” “多谢鬼主!” “至于此女——” 鬼主转回目光,面露戏谑,饶有兴致道:“乖乖放下兵器吧,今日暂且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谈子笙默然无声,唯有眼神愈发阴冷。 “嗯?”鬼主眉头微挑,低喃道:“似乎在你体内还有几分隐藏的秘密。” 他运起右掌,拂袖一挥,仿佛化作一轮遮云蔽日般的巨手当空倾轧而来! 黄英见状顿时面露崇敬之色,无比虔诚地再度叩首,好似目睹天威神迹一般。 威逼之下,谈子笙秀发狂舞、神色却更为冷冽如冰,绷紧裙下美腿,扎步提气,恍若蓄势般横置利剑,一股奇妙剑意倏然迸发而起,化作道道交缠盘旋的萧瑟剑风。 旋即,只见剑光一闪,那倾轧而来的巨掌竟是生生被一剑斩断! ——轰隆! 谈子笙闷哼一声,脚下大地似是崩裂下陷,反噬溃散而来的冲击在村内刮起一阵凶猛烈风。 黄英被狂风撕扯着衣裙墨发,不禁面露惊讶:“这……” 此女,竟连鬼主的手段都能抵挡?! 狂风渐散,鬼主瞧了眼被斩出缺口的衣袖,不惊反喜般咧起笑容:“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妙成色!” “鬼主!”黄英抬头大声道:“不妨让贱婢代为出手,将此女擒下,不必脏了您的手。” “无妨。” 但鬼主很快兴致盎然地拂袖道:“此女甚是有趣,让我再与她嬉闹——” 嗡——! 霎时,一股灼热气息在村中迅速升腾而起。 黄英心头泛起不安,刚想开口,却陡然感觉到无比可怕的灼热威压轰然降临,只一瞬间就令她几欲昏倒,神色骇然地再度跪伏在地,浑身剧颤。 而原本还风轻云淡的鬼主同样面色一变,眼角微瞥,立刻挥动长袖挡下了飞射而来的一团烈火。 ——嘭! 伴随着火光连天般炸开,鬼主身影急速后退,反手摄住被威压震慑在地无法动弹的黄英,一路退到数十丈开外。 他抬起森然目光,望着悬空漂浮的耀眼火团,低沉喝道:“你,是何人!” 火光流影如花卉盛放,一抹婀娜绝美的倩影自火莲之中悄然现身。 随火红长裙轻轻摇曳,金靴足尖轻点虚空而立,背后隐隐有磅礴宏大的烈焰虚影闪烁流转。 赤灵渊旋拂凤袖浅吁一声,微睁尊贵双眸,掩唇渐启:“滚吧。” “什——” 鬼主瞳孔紧缩,猛然露出阴沉之色。 但僵持片刻,他很快扯起嘴角,凛然笑道:“没想到,这片偏隅之地竟还有你这等高人在此,倒是我等鬼冥宗失算。” 赤灵渊环抱起双臂,目光轻蔑地睥睨而来:“要战?” “……待下次见面,我定要好好领教一番姑娘的高招!” 鬼主抛下一句狠话,当即卷着黄英一同腾飞远去,眨眼便已闪身远遁至数里之外,彻底不见了踪影。 “……” 笼罩山村摄人威压渐散,耀眼火光也逐渐隐去。 赤灵渊目送着对方远遁逃离,收起脸上故作的轻蔑鄙夷之色。 她身姿轻盈地从空中落下,回眸看向后方的谈子笙,轻笑道:“看来,我来的还算是时候?” “……多谢。” 谈子笙捏了捏有些酸疼的手臂,将长剑收回鞘中。 她望了一眼妖鬼遁走的方向,娥眉微皱:“你不准备将其擒下?” “此人修为不俗,要直接在此地开战,这座山村内的凡人们可承受不住余波,都得被余波震碎心肺。” 赤灵渊金眸一扫,轻吟道:“而且,在村中还有诸多隐秘阵法正处于激活状态。一旦阵法运转,他们同样是性命不保,将那两头妖鬼震慑退走,已是两全之策。” 谈子笙闻言眉头紧锁。 但很快心头一跳,看向远处客栈:“快去救——” “你那些小丫鬟们都已过去帮忙。”赤灵渊笑吟吟的上前伸手搀扶:“如今还是先善后处理一番这座杨官村内的险情吧。” 谈子笙轻叹一声,沉声道:“看来世道当真要乱了套,这所谓的鬼冥宗可着实闻所未闻。” “确实如此。” 听闻此言,赤灵渊脸上也浮现几分严肃。 暂不知对方来历底细,是得多加防备。 …… 砰砰! 一只绣鞋粉足在壮硕身躯上狠狠踢踹了几下。 不久前还在客栈中横冲直撞的雷老大,如今已倒在血泊中彻底咽气,死不瞑目般瞪着双眼,五官七窍之中都流淌着乌黑血液,显然是身中剧毒而亡。 “哼!山匪恶徒、还敢跑来山村里胡作非为,甚至还想欺负兰儿姐姐,当真死不足惜!” 娇俏侍女撅着小嘴,气呼呼地不断提裙踢着尸体。 而在一旁,另外三名侍女正搀扶着脸色微白的兰儿,无奈笑道:“芬儿,停手吧。此人肺腑都烂成了脓水,你若再踢踹下去破了皮肉,待会儿还得溅你一身。” “这、这……” 芬儿很快被吓得一缩身子,呸呸两声,悻悻然地不敢再随意靠近。 但她很快回身望来,惊喜赞叹道:“兰儿姐姐当真厉害,这样一个刀枪不入的大块头都能击败呢。” “只是靠了出其不意的偷袭而已。“ 兰儿摇了摇头,神色并无多少波澜。 毕竟,这融骨腐脏的剧毒,在一开始用匕首划破其脖颈之时就已布下。 她所做的,仅仅只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让其毒发身亡而已当然,她不久前已是退无可退,若非有几位姐妹侍女们出手相助,刚才她还是得吃不少苦头。 身旁的青姑娘低声道:“兰儿姐一直在客栈内缠斗腾挪,是有何人需要保护吗?” “是林主子的熟人。” 兰儿轻吁一声:“提前让她们服下了安神药丸,虽战况激烈,但她们应该还睡得安稳。” “是小主子认识的熟人?!” 芬儿顿时美眸一亮,很快握手抵胸,无比怀念的闭眼感慨道:“真好啊~再过不久就能顺利见到林主子啦~” 几位侍女闻言神色各异,面面相觑间,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时隔一月,却好似远隔数年一般令人怀念。 …… 溪新村,一处客栈之中似颇为热闹。 林天禄一行驾车悠然远行许久,如今暂留此地落脚歇息一晚,自然也准备瞧瞧当地小村内是否有何美食。 不过 “掌柜说的,可是当真?” 林天禄刚从柜台前接过递来的干净茶壶,听完一番细谈,不禁面露诧异。 没想到只是随意交谈几句,竟被告知了一个无比古怪的消息。 ——长岭县周边,突然冒出了一个鬼冥宗? “自然是真!” 倚靠着柜台的中年掌柜压低声音,谨慎小心般瞧了瞧四周,小声道:“那鬼冥宗行事神秘诡异,没人知道他们在作甚。不过,听闻他们似乎还插手进了官府之中,在长岭周边一带搅风搅雨呢! 客官,你们这一行既要到长岭去,可得切记小心,最好不要与什么鬼冥宗之人扯上关系,小心惹祸上身啊!” 林天禄哂笑着抱拳作揖:“多谢掌柜提醒。” 待与掌柜再寒暄闲谈了两句,他提着温茶走回茅若雨等人身旁,心头暗生几分微妙。 这鬼冥宗…… 又是个什么古怪来历? 但既然成了邻居,等回了长岭,是不是要先去上门打声招呼? 第四百二十七章 鬼冥尸法,雪杉初长 客栈一角的餐桌内。 “相公刚才听闻了何事?” 茅若雨帮忙夹了块烧肉,好奇眨眼:“瞧着好像颇为意外?” 林天禄扒了口饭,怡然笑道:“似是在长岭周边出现了一个奇怪宗门,名叫鬼冥宗,这几日还挺有名气的。” “鬼冥宗?” 茅若雨柳眉微蹙,狐疑嘀咕一声:“此名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坐在一旁的程忆诗正品着肉汤,闻言随意道:“这些与‘鬼’啊、‘冥’‘恶’‘煞’之类名字沾上关系的,铁定是群乌合之众汇聚而成,指不定又是一群哪来的山匪盗贼学了些武学阴术,扯了张虎皮想仗势欺人。” “确实如此。” 华舒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出门在外许久、又在长岭当过一段时日的编外女捕快,着实见到过不少闲散组织。 什么‘恶虎门’、‘杀人帮’之流已经屡见不鲜,还有些‘开天宗’、‘破日门’之流,听着是大气些,但转念一品实在俗不可耐。 而这些组织门下大多也都是一群恶匪山贼,仅通些拳脚刀剑的功夫,散沙一片,完全不成气候。 别说破天裂地,甚至连几块大石头都不一定能劈的碎,连不通武功的捕快们有序合围,都能将他们轻松围剿抓捕。 “嗯?” 原本正在吃菜的于璇灵咬着木筷,眨了眨水眸:“但,临月谷听着也很俗气呀。” “……” 众人吃饭的动作猛地一顿。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更令茅若雨笑容陡僵,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这丫头。” 趴在桌上的云玥失笑一声,用狐尾拂了拂于璇灵的细腕:“若雨她如今还是临月谷的半个月衍圣女呢。” “啊……” 于璇灵顿时恍然,略显调皮地吐了吐舌尖:“灵儿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茅夫人可不要生气呀。” “……此话要是叫其他长老们听见,定要好好敲打你一番。” 茅若雨无奈一笑,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粉嫩脸蛋:“但这番话,奴家倒是难得赞同。” “咳!”程忆诗眼角微抖,一脸无语道:“休说其他长老了,武姨听见也得好好教训你们二人一顿。” 连自家的月衍圣女都嫌弃宗派名讳,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倒、倒不是嫌弃啦。” 茅若雨缩着香肩,悻悻然道:“只是觉得这临月谷之名稍显朴素了些,听着与地名无异。” “实际上,这宗派名讳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林天禄莞尔摊手道:“若太过繁琐,听着就显得太过矫揉造作、故作高深。但若太过简练直白,听着反而像是些游手好闲之人建立起来的不入流门派。 前人们想要取个朗朗上口、又不至于俗不可耐的门派名字,想来也是绞尽脑汁。” 于璇灵轻抿粉唇思索了一阵,若有所思的颔首道:“仔细想想,这门派之名确实有诸多门道。” “前辈。”华舒雅很快好奇道:“咱们既要在长岭收徒,不知是否要取一个门派名字?” “啊?” 林天禄神色微愣,显然没考虑到这一点。 “我这不过两三人的小私塾,还得取个名字吗?” “倒有些意思。”云玥枕靠着臂弯,饶有兴致道:“虽是私塾,但也得师出有名才行。你瞧长岭县内的其他私塾书院,或多或少都有个称呼,好歹让人知晓来历,天禄不妨考虑一番?” “这——” 林天禄思忖片刻。 少顷后,他似有所思般朗笑一声: “干脆叫‘林院’就行。” 程忆诗倏然扑哧一笑,似嗔般剜来一眼:“夫君此名未免太过简朴啦。” “简朴些总归是好事。” 林天禄似搞怪般咧嘴笑道:“若当真取了些稀奇古怪之名,到时候传出去,可得被街坊邻里们一阵嘀咕。再三人成虎‘传颂’一番,咱们家的私塾可得变成藏污纳垢的骇人魔窟咯!” “有我在,或许也能算得上魔窟?” 云玥笑吟吟地晃了晃狐尾。 华舒雅摸了摸狐狸绒背,笑道:“应该是狐狸窝才对,听着便挺讨喜的。” 要是当真满屋子都是各色各样的可爱狐狸们咿咿呀呀,绒球满地,怕是诸多县民们都得闻风而至,跑来与狐狸们玩闹嬉戏一阵了。 狐狸窝,这谁人能顶得住? “相公既要平易近人又轻松平常之名……”茅若雨轻点着下唇,思忖迟疑道:“不妨叫‘炊林居’?” 林天禄哑然失笑:“娘子所想之名,听着更像是酒楼食坊一般。” 茅若雨轻拢鬓发,温柔细语道:“食坊也颇为不错呀,届时相公教那些小丫头们读书写字、武艺术法,奴家就帮忙多烧些饭菜糕点让你们尝尝,可得将你们喂的白白胖胖才行~” “嘶——” 林天禄听得倒吸一口热汤:“听得为夫都食欲大增,恨不得早些回长岭去了!” “相公慢点喝呀。”茅若雨忍俊不禁,浅笑软语。 一旁的程忆诗瞧得眼热,暗暗叹息一声。 她也想做得一手好菜啊…… “但话虽如此,如今长岭出了个鬼冥宗,前辈待回了长岭,要去上门拜访一番吗?” 华舒雅蹙眉道:“至少听这宗门名字,实在是不怀好意。” “先回去瞧瞧吧。”林天禄淡然一笑:“问问街坊邻里,看这鬼冥宗是否当真胡作非为。若仗势欺人,舒雅你到时候就带上些衙役捕快们,我们一同去‘敲打敲打’,让他们老实本分些。” …… 杨官村内。 随着一缕火光闪烁消散,赤灵渊略显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华贵美艳的裙衫绒袍顿时被撑起爆满丰硕的弧度,惬意轻吁道:“好了,这座山村内的最后一处阵点已被驱除,不必再担心啦~” “……” 身旁的谈子笙神色凝重,盯着被强行抹平的阵法所在之地,抱胸沉吟道:“这鬼冥宗布置如此之多的阵点,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并不知晓鬼冥宗精通擅长何手段,但此术更似控魂汲阴之法,算是妖鬼门派较为常见的拓展势力方法之一,亦算一种宣告领地的证明。” 赤灵渊单手叉腰,摆手解释道:“身处此阵范围内,凡人并不会当即被取走性命,而是被一点点蚕食生气魂魄,日渐萎靡消瘦,直至渐化尸傀游鬼,成为随意操控指挥的兵卒。” 谈子笙闻言面色微沉:“如此做派,岂非杀鸡取卵,彻底断人活路?” “所以,这等术法更是应变之策。”赤灵渊淡然道:“往日自然可减缓术法之效果,让村民们多有些残喘机会,待得战事将启,便可将这些资源一并汲取干净。” “……当真可悲。” “凡人生于乱世,确实凄惨了些。” 赤灵渊轻捻下颔,思酌片刻,很快意外道:“不过此阵法之中,似乎还有些奥妙。” “又有何折磨人的手段?” “倒并非是害人之术。”赤灵渊略感讶然道:“这……更像术式的节点之一,可借当地地脉人气之力,沿阵法大流汇集到阵法中央。” “大阵……汇集?”谈子笙眉头紧皱。 她曾听过天禄说起过这些妖鬼在各镇各县所做之事,其中就有罗星、古界之流在外布下连环大阵,或借天地之力、或汲全县阴阳之气。 而这鬼冥宗又是 “尸气。” 赤灵渊屈膝半蹲在地,指尖抵着地面泥土,饶有兴致道:“他们是在暗中汲取埋藏在村县中一具具尸体的尸气。” 谈子笙顿时面露诧异:“这又是何物?” “与阴气算是同属一类,但性质却又有所不同。” 赤灵渊慢条斯理地在地上轻轻一抚,很快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实体气旋破土升起,在葱白玉指下缓缓旋转。 “阴气,便是在你如今体内奔流的力量。幽罗托付给你的,也正是这股纯粹无暇的阴气,乃天地阴阳之一。 而这股尸气,更似阴气变种,唯有在尸体之中蕴养沉积多年才会逐渐诞生,大多存在于埋藏十年起步的尸体骨灰之中弥漫,比起寻常阴气要更为阴冷、如天地之间最为恶毒狠辣的剧毒之息。” “哪怕是不经炼化的一缕尸气,若凡人不慎吸入体内,短短几天便足以让其浑身溃烂发脓、最后长出无数尸毛融化而死。” “……” 看着在赤灵渊之间窜动的灰暗气旋,谈子笙双眼渐眯,背脊后隐隐发凉。 “那鬼冥宗以法阵收集这些尸气,是为了……”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赤灵渊轻笑一声:“这尸气乃是诸界百道末流、当初也唯有上古邪修会掌控此气,手段更是凶残骇人,哪怕不少魔门都谈之色变,更遑论那些仙门宗派,对此实在深恶痛绝。” “着实麻烦。”谈子笙沉声道:“听闻那鬼冥宗之女刚才所说,这鬼冥宗就在长岭周边一带。他们既然要收集尸气,免不了胡作非为,如此一来终究得在长岭搅起风雨。” “天禄若是归来,应该暂且无忧。” 赤灵渊笑吟吟地重新起身,拂袖道:“好了,既是化解此村危机,如今我们也该回去了,再作久留也无甚意义。” 谈子笙微微颔首,瞥了眼不远处被击晕的十几名山匪:“你能施展术法,从他们脑海中获得情报吗?” “我已试过。他们只是群听从命令的小卒而已,对于鬼冥宗并无任何了解。” “好。” 谈子笙拔出佩剑,皓腕一抖,剑光倏然闪烁划过。 旋即,这十几名山匪被齐齐割开了喉咙,无声无息地彻底死去。 “走吧。” 看着谈子笙离去的背影,赤灵渊嘴角微扬,玩味一笑。 此女心中虽有正义,但行事之果决狠辣也是寻常女子所没有的。 “虽然,这群无法无天的山匪也用不着怜悯。” 赤灵渊长袖一拂,烈火倏升,很快将这些山匪尸体焚烧成渣,身姿飘然地随同离开。 …… 翌日晨间。 祝疏桐呆呆看着半塌在即的客栈,一时有些茫然失神。 昨晚她与自家女儿在客房卧榻内难得一同休息了一晚,可没想到今早起床不久…… 就瞧见了这等匪夷所思的画面。 短短一晚上的功夫,这座客栈究竟发生了何事?! “娘、娘亲……” 身旁的林绫有些瑟缩地指了指远处:“那边的地面有好多坑坑洼洼,明明昨天都没有的。” “当真古怪。” 坐在马车驾位上的老者同样是摸不着头脑,惊疑不定道:“昨晚老夫哪怕睡得再死,也不该丝毫异状都不曾察觉啊。” “——是有一伙山匪恶徒跑来行凶作恶。” 恰至此时,谈子笙正步履轻缓地朝这边走来,神色淡然道:“他们在四周洒了不少蒙汗药、又施了些诡异邪法,让客栈内外的居民们都陷入沉睡,好趁夜来杀人放火。” “山、山匪?” 祝疏桐听得脸色一白:“如今他们身在何处?” “死了。如今杨官村的村民们正在帮忙处理后事。”谈子笙语气和缓道:“至于这客栈遭遇,昨晚我与随行侍女在跟匪徒搏斗,战况激烈之下才毁了些房屋阁楼,实在难免。 我刚才已为掌柜付了些抚恤银两,足够让他差人将客栈修缮一新。姑娘也不必担心忧虑。” 听闻昨晚客栈内才刚刚发生过一场激战,祝疏桐与老者二人心下虽有些后怕,但终究还是松了口气。 山贼伏诛、危机解除,自然是再好不过。 “谈姑娘,待会儿我便坐在后面的马车?” 霎时,一道略显悠然婉转的女声随风飘来。 此声恍若黄鹂啼鸣、又似仙乐傍耳,以至于客栈四周众人都不禁失神恍惚了一瞬。 祝疏桐如梦初醒般一激灵,连忙循声张望,顿时瞧见一位身穿艳红襦裙的丰腴女子正婀娜走来,仪态万千,仅一眼便令人心头陡酥。 而在看清来者容颜后,她更是瞪大双眼,呼吸倏滞:“好美……” 此女双眸如水,似含万般柔情酥媚,肤若凝脂,雪白中透着粉艳,一双朱唇笑若嫣然,便是这谪仙般的绰约风姿,不施粉黛便叫人流连忘返。而衬其浮凸浑圆的傲人身段,当真是艳光四射,纵然百花盛放也难及分毫。 “你若不介意,便到车厢内坐一会儿吧。”谈子笙颔首轻吟道:“总归还要一两天的路程才能到达长岭。” “我还没那么蛮横娇贵。” 赤灵渊怡然浅笑一声。 她微转金眸,饶有趣味地瞧了祝疏桐两眼:“这位便是你结伴同行的女子?” “正、正是妾身。” 祝疏桐娇躯微颤,略显拘谨地欠身行礼:“与姑娘初次相见,刚才稍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无须多礼。” 赤灵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待回到长岭之后,若有机会倒是能一同坐下,喝两杯茶水。” 说罢,她便在两名侍女簇拥下走向后方的马车,倩影隐于车厢不见。 直至这时,祝疏桐才感觉那股油然而生的自卑感稍有缓解,小声道:“谈姑娘,这位姿容贵气无比的女子是……” “勉强算是我的朋友。” 谈子笙微抿朱唇:“当然,最初是天禄引荐而来,其身份确实非同凡响。过段时日她也是随我一同定居长岭,你们自然有再见的机会。 而她本是与我同行启程,只是前段时日流连沿途美景才稍作分别,在我几名侍女的接送下一路走走停停,直至昨晚才赶到汇合。” “原来是林夫子之友。” 祝疏桐面露恍然,心下亦有几分感慨。 林夫子相识之人,无一例外皆是身负异能法术的仙人、又或是身份超然的贵客,当真不知林夫子本人会是何等的尊贵非凡。 相较起来,她们这对平凡母女实在是…… “娘亲,刚才那位姐姐好美呀。” 林绫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目光留恋地瞧向后方的马车:“当真像传说中的仙女一样。” “好了,先上车启程吧。” 谈子笙流露出一丝笑意:“丫头你若对她感兴趣,之后便上去与她交流一番。她的性子还算平易近人,总归能与你调笑几句。” “嗯!”林绫天真童趣地展颜一笑。 倒是祝疏桐一阵忧虑,担心自己女儿待会儿当真会‘无法无天’的跑去胡闹纠缠。 …… 日晨渐逝,汇作细雨连绵。 傍晚时分,天色已是愈发暗淡无光,街坊古道之间更显冷清萧条。 只因刚过春节不久,长岭当地习俗所致,不少人家大多还在家中团聚休憩,少有人外出做工。 当然也是因为这片地区宅邸不少,住户颇有些家财底蕴,自然是不愁吃喝衣行,往年大多都是如此。 不过,今年的正月期间却与往常有些不同 似有一股淡淡的阴云笼罩当地,人人闭门不出,仿佛门外有祸患将至,危机四伏。 哪怕街头巷尾有人影出没,大多也是行色匆匆,不敢在外多作久留。 “呼——” 放下手中扫帚,一位身裹素朴袄袍的清秀少女呼出一口淡淡热气,螓首微扬,淡紫灵眸出神般眺望着天际远方,久久沉吟无言。 随冬日寒风拂过,裙裾荡漾、已过肩头的纤柔短发轻轻摇曳。双眸微垂间,似流露出几分青涩温婉的妩媚之意。 皓腕素手轻抬,轻柔接住自黑夜飘落的点点雪花。 青涩少女感受着指尖的淡淡凉意,不禁细抿粉唇,眼含一丝孩童般纯粹的喜意。 ……下雪了。 她在外流浪数年,但还是第一次以这般心情面对新年之雪。 没有饥饿、没有悲伤、更没有绝望和痛苦。 “……不知,先生他如今与几位夫人相处如何。” 雪衫缓缓攥紧沾雪发凉的小手,悄然扬笑。 ——她的一生,便是由那次邂逅相遇而变。 便是如今,在这寂寥冬日之中,她所暂住的房屋亦是其好心相借,才能有温暖被窝而寝。 而见初雪的感怀惆怅,并没有让雪衫失神太久。 她略微定神,抚了抚衣裙,很快准备再回屋清扫擦拭一番,希望能让这座林宅依旧干净整洁如初。 到时林先生自远方归来,定会欣慰满意。 叩叩叩 但,一丝敲门声倏然打破了这份寂静。 雪衫连忙回眸望向院门,面露几分困惑。 林夫子出远门之事,周边的街坊邻里皆早已知晓,哪怕前段时日有些逸闻传来,但依旧不曾让杳无人烟的林宅门前有何人停留太久。 更别说,主动敲门。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林宅内压根无人居住,自然无需浪费时间。 “难道,又是何外地赶来之人?” 雪衫心中不解,但也没有多做磨蹭,踩着轻巧碎步来到门前。 但她刚想将大门打开,陡然回想起县内近况,不禁俏脸色变,一时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这门…… 或许不能乱开。 “——雪姑娘。” 但门外却很快响起轻柔淡雅的女子浅笑。 “我并非外人,而是这县内勾栏听曲之地的楼主,与林夫子之间也算有几分交道,无需太过惊慌失措。” “……” 片刻后,紧闭的宅门被打开了一丝。 雪衫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外瞧了一眼。 旋即,就见一位典雅柔美的优雅少女噙笑行礼:“雪姑娘,晚上好。” “……你、你当真只有一人?” “自然。” 优雅少女含笑细语道:“林夫子宅院内颇具玄妙,是敌是友,我想雪姑娘应该有所判断。” 此女,连此事都有所知晓? 雪衫眼神闪烁了一阵,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如玉槐树,就见其中的宝剑并未产生反应,心头顿时放松不少。 她再将大门推开几分,好奇道:“不知姐姐突然上门造访,所为何事?” 但此言一出,却见这位少女面色渐肃,沉吟道: “我有件急事,想要对林夫子说。” “急、急事?” “对,人命关天的大事。” 听闻此言,雪衫心头顿时咯噔一声。 难道,县内又出了何变故!? 第四百二十八章 恶鬼登门,灵剑现威 “快、快先请进屋吧。” 雪杉倏然回神,连忙将大门打开:“若是叫旁人瞧见,怕是会起疑心的。” “嗯。”长发少女快步踏入院内。 待大门重新牢牢关上后,她四下打量了几眼,这才低吟道:“雪杉姑娘这几日,可有遭受外人骚扰?” “此事……倒是没有。” 雪杉摇了摇头,同时带她走进大堂。 “因为除夕过年的缘故,我往日所在的药店暂时歇业,爷爷他也回乡去跟亲友团聚去了。这几日来我一直都住在先生的宅邸里,不曾有过外出。” “那雪杉姑娘又是如何填饱肚子的?” “周围几家邻里人都很好的,见我独自居住在此,便帮忙准备了些饭菜干粮。”雪杉微抿嘴唇,惴惴不安道:“姐姐刚才说的人命关天之事……” 长发少女缓缓一叹:“暗中收到的消息,有林先生的一位朋友被鬼冥宗抓走,生死不明。” 雪杉顿时惊愕掩唇:“先生的……朋友?!” “待先生拜年探亲过来,你便将‘任吟姗’之名告知与他,林先生应该会心中了然。” 长发少女抿起一丝笑意:“至于眼下,雪杉姑娘最好不要再离开这座宅院半步,以防再有何意外发生。” “我、我知道的。” 雪杉连连颔首应声,脸色略微发白。 对于长岭县内近些时日的变故,她虽鲜少出门,但借着邻里交谈同样知晓了不少。 鬼冥宗,这个来历神秘古怪的宗门突然横空出世,虽并非直接派人在长岭县内肆意打砸抢烧。但却有诸多传闻说他们在暗中搞了不少死人生意最重要的是,当时还有几名鬼冥宗之人到访长岭,态度恶劣蛮横,甚至与官府起了冲突,还强行抓走了几名县内女子。 事后会是如何处置,寻常百姓不甚了解。但唯一知晓的是……这鬼冥宗势力之大,即便是当地的官府也为之无可奈何。 正因如此,长岭县在正月期间才会如此萧瑟冷清,受此风波影响已是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外出,生怕又会招惹到那些鬼冥宗的恶徒。 “如今形式确实不容乐观。” 长发少女轻揉着太阳穴,幽幽叹息:“县内虽是寂静,但在暗中却早已…… 但,好在那鬼冥宗对长岭县还不算太过重视,只是派了些门徒弟子前来胡闹,妾身尚且还能应付周旋一二。” “姐、姐姐……” 雪杉脸色复杂,迟疑低语道:“您既是林先生认识的朋友,若感危险,不妨也到这座宅邸内暂避一二吧。” “无妨。” 但长发少女很快淡雅一笑,转眼便已恢复镇定自若:“妾身此行前来,只是想让雪杉姑娘帮忙传个话而已,并非为逃难而来。至于外面的种种琐事,自然还是交由我们这些大人处理便可。” 她微露一丝温和笑意,揉了揉雪杉的脸蛋:“你独自居住此地,想来有诸多不便。若有何需求,妾身之后也能再派人帮忙送来些。” 可还不等雪杉再开口回话,却见长发少女面色一凛,猛然回首望向门外。 “姐姐,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 “嘘。” 但长发少女很快竖指抵住嘴唇,轻嘘一声。 雪杉连忙闭嘴收声,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隐约间,门外似能听见一些嘈杂之声。 难道是何街坊之间 雪杉侧耳倾听了片刻,很快脸色一变:“是隔壁家的聂爷爷!” “丫头你留下,让妾身出去瞧瞧。”长发少女长袖一拂,当即将雪杉拉回至大堂内。而她则步履轻盈地腾挪至大门前,门栓应势而开。 …… 林宅门外的街巷,正有两名男子驻足而立。 他们皆身穿纹绣黑袍、似是统一装束,腰间挂着一幅‘冥’字黑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而路上所遇之人刚一瞧见,便纷纷慌忙逃走,不敢多作久留。 因为大多县民们都已知晓 这身黑袍、这幅黑牌,毫无疑问便是鬼冥宗之人! 一中年男子正审视着不远处的宅院,环臂笑了笑:“姜怀何,你所选之地还当真偏僻。” “只是你陈伟学有疏漏,不知此地之玄妙。”被称作姜怀何的男子体态微胖,还算不俗的俊朗面庞上却勾勒着诡异邪纹,好似利齿獠牙扫过颧骨,甚是诡谲。 他渐渐眯起双眼:“况且,此地亦算是这长岭奥妙汇集之地。” 但在这时,却有一道身影反而迎了上来。 其身穿青衫袄袍,年岁已高,花白鬓发长须微沾雪片,赫然便是住在不远处的聂清远。 他踱步靠近而来,拂袖拱手端正行了一礼,不苟言笑道:“几位兄台,不知今日突然造访此地是为何事?” “老人家。” 陈伟冷眼瞥来,负手随意道:“听闻前面这座宅邸,便是所谓林夫子、林天禄的家宅,是或不是?” 聂清远心思微动,温言和缓道:“此地确实是林夫子居住之地。不过,在半月前林夫子一家就已离开长岭,前去外地探亲拜年,如今这宅院内空无一人,早已落了满地灰尘。” “当真?” 但稍矮半头的姜怀何微扬嘴角,饶有兴致道:“你确定,这座宅院内无人居住?” 聂清远掌心间微渗冷汗,但依旧是风轻云淡地抚须一笑:“夫子一家皆是离县,这宅邸之中又怎会有外人。两位兄台怕是搞错了吧。 至于前些时日,确实有不少人前来拜访夫子,但在门前蹲守几日都不见人踪影,很快便彻底死了心离开长岭,老夫也是前来劝一劝两位兄台,就不必再多浪费精力啦。 喏,两位瞧瞧这门庭间堆积的落叶,已是有许久都不曾有人清扫,门框上都结了些蛛网哩!” “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陈伟只是从容不迫地笑了笑:“不过,我们此行并非是前来找林夫子的。” “嗯?”聂清远面露讶然道:“两位兄台并非找夫子,但又为何会……” “听闻这片地区有不少大家闺秀,远近闻名的美人也大多定居此地。” “这……那几位夫人都已随同夫子离开长岭,两位兄台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她们不在,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陈伟意味深长地扫过周边诸多宅院:“况且此地颇具灵气,用来作阵点根基之一,可谓再好不过。” 其身旁的姜怀何讥嘲一笑:“当然,屋内的那个小丫头也不能放过。” 此言一出,聂清远顿时心头微震,陡生不安。 这两人,果然早已知晓雪杉就住在林夫子家中,乃是有备而来! “不过——” 陈伟蓦然话锋一转,玩味道:“还听闻林夫子这座宅院颇具玄妙之能,怕是留下不少保命手段。” 旋即,他拂袖笑道:“老头,不妨由你去帮忙传个话?让周围的县民们都乖乖出来,再一同进林夫子的宅院,帮我们二人搜查一番?” 聂清远闻言脸色一阵变幻,沉声道:“此事老夫可恕难从命。擅闯民居盗窃钱财,要是告到官府,老夫跟县民们可都要蒙受牢狱之灾了。” “是么?” 他咧嘴笑道:“但若官府同意此事,而且还大大有赏呢?” “这……” 聂清远背后隐隐生汗,一时支吾难言。 哪怕他学富五车、见识广博,可时至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这两个鬼冥宗之人明显是早有预谋、目的明确,而非恰好撞见。 如此一来,眼下哪怕他口若灿花,怕是也没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若当真被强行裹挟来一些县民冲进林夫子院中,暂不论钱财宝物,仅居住在屋内的雪杉丫头怕是要“老头,你倒是一个好傀儡。” 气氛陡转,陈伟蓦然冷笑起来:“用蛮力将他们拽出来确实容易引起慌乱嘈杂,但若是你去‘好言相劝’,相信或多或少会有人听从你的提议。” 聂清远双眼微瞪,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们想做什么?!” 鬼冥宗人冷笑着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似有阴旋凝聚,只是一眼便令聂清远汗毛炸立,暗道不妙。 这些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嗖——! 恰在此时,一缕清新之风倏然在双方间吹拂而过。 两名鬼冥宗人脸色微变,凝视着突然现身阻拦的女子。 随莲叶裙摆渐落脚踝,纤细身姿尽显无疑,只瞧见这张风姿俏丽的脸蛋便知其身份。 “金凤楼主,没想到你竟跑到了此地啊。” “此地有妾身旧友居住,闲暇无事前来拜访一番,又有何妨?” 长发少女悄然拂落翻飞衣袖,螓首微斜,朱唇抿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你们二人,难不成想打破规矩?” “我们虽许诺过不在长岭县内滥杀凡人,但何时许诺过不能入长岭?” 陈伟很快恢复淡然,反唇相讥道:“况且,我们刚才可没准备对这位老先生下死手,只是‘请’他帮我们一点小忙而已。” “可惜,这位老先生是妾身相识的朋友之一,年事已高,可帮不了你们多少忙。”长发少女笑吟吟地摊手示意道:“两位鬼冥宗的贵客,如今还是先去多关心你们宗内宗外之事吧,长岭内的种种更无需你们操心,一切由我们纪红坊接手。” 陈伟眯起双眼,语气渐冷:“你,当真以为我们怕了你跟你背后的纪红坊?” “当然不是。”长发少女轻拂青丝,优雅浅笑一声:“只是贵宗门刚出镇魂狱界,便想着四处树敌,未免太过不明智了些。我想两位的师长应该也不想你们到处惹是生非,给贵宗门白白招惹无端祸患吧? 对尔等开拓势力、扎稳脚步可没有多少好处可言。” “……你倒是依旧口齿伶俐。” 陈伟徐徐冷声道:“只是,你特意前来此地出手阻拦,倒更让人心生疑惑,让人忍不住想要跟你冲突一番。” “等等。” 在其身旁的姜怀何负手讥笑道:“稍等几日也无妨,就当是卖纪红坊一个面子。 但这长岭县地,你就算能护得了一时,可护不了一世,待我等鬼冥宗腾出手来,姑娘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么?” 面对冷嘲热讽,长发少女只是回以优雅笑容:“此事可就不劳两位费心了,妾身往后无论是死是活,于你们鬼冥宗而言又有何区别?” “好!”陈伟嗤笑一声,语气森然道:“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金凤楼主,希望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住你麾下的那群小丫头,可别让她们稀里糊涂地人间蒸发了。” 长发少女眼神稍冷,笑意微敛:“鬼冥宗人,难道喜欢说这等无趣的恫吓之言?” “呵!你阻我等鬼冥宗之行动,自然得好好考虑后果。” 姜怀何面色骤然沉,疾言厉色道:“再有下次,哪怕你在纪红坊内地位再高,同样得承受我等鬼冥宗之怒火!休想再护得这座凡人县城内哪怕一片草芥!” 说罢,其直接拂袖抬手,在掌心上倏然升腾起一轮黑球旋涡,只外泄一丝气息便令长发少女脸色陡变,连忙伸手将聂清远护在身后,娇叱道:“够了!你难道当真想撕毁契约,在我等纪红坊眼皮子底下肆意杀人?!” “当然不会。” 他咧开一抹阴鸷笑容:“不过,自然可以给你们留一点教训。” 话音刚落,其猛然一甩右手,就见这轮鬼气缠绕的旋涡当即破空爆射,化作一道流光直接轰进了旁侧的林宅之中! “糟——” 长发少女瞳孔紧缩,俏脸色变,几欲想上前伸手阻拦。 但刚有动作,陈伟却是早有预料般阴沉一哼,掐动印诀,四周浮现出道道漆黑骨刺,连结成阵,将少女的行动生生强行阻拦了下来。 刹那间的停顿,凝聚着浓郁尸煞之气的旋涡便炸开无比猛烈的冰冷狂风! “唔!” 长发少女闷哼一声,帮忙护着背后聂清远,将迎面扑来的凶猛风浪尽数挡下。 聂清远踉跄数步险些坐倒在地,颤声道:“雪、雪丫头她……” “我想,这座宅邸之中应该没人居住吧?” 姜怀何收回右手,肆意嗤笑出声:“只是将这座宅邸炸掉一半而已,对你们,仅算一次警告。 希望金凤楼主你往后能知趣懂事些……毕竟,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而不是为了所谓义气、交情就不顾大局的蠢货。” “……” 长发少女轻咬下唇,目光冰冷地横瞥一眼:“如今,还需要妾身送你们一程么?” “当然不必。”陈伟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讥嘲挖苦道:“金凤楼主,不妨先帮忙收拾一番此地狼藉吧。” 长发少女刚想开口,但脸色倏然一怔,讶然回首看向林宅。 一缕金光,渐渐将弥漫四溢的烟尘破开,迅速显露出了林宅大门的轮廓、直至整座门庭仅是一眼,长发少女便顿时松了口气。 林宅刚才承受了那威力不俗的一击,依旧是完好无损,随着金光涟漪缓缓散开,更显露出古朴清幽依旧的风情宅院。 烟尘弥漫,只是吹起了门外墙体上的落灰尘埃而已。 “这、这是……” 陈伟与姜怀何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神色呆然错愕了片刻。 刚才的攻击,被轻松挡下来了! “姜怀何,难道你刚才留手——” “我怎么可能会故意留手。” 姜怀何脸色渐沉,惊异不定的凝视着林宅。 刚才那抹古怪金光,他实在是闻所未闻。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何等古怪之谜? 难道鬼主特意吩咐前来探查的……便是此道金光? “看来,两位鬼冥宗人当真心中气恼万分,竟连一座无人宅院都想拆毁。” 霎时,长发少女很快恢复淡然,语气优雅道:“不过,你们如今既已是闹腾完了,不妨快些离开长岭向上层汇报吧,妾身可不会再多做恭送。” 她略显随意的在面前甩了甩柔夷,不咸不淡道:“妾身还得出手帮忙打扫一番,这沙尘蛛网满天飞,可着实是令人不寒而栗,夜间回楼还得再沐浴更衣才行。” “……” 此话中似隐含戏谑之意,更令陈伟和姜怀何二人脸色一阵难看。 本是临行前的威吓戏弄之举,如今反而成了…… 可笑恼人的孩童玩闹。 “啧!” 姜怀何咂舌一声,怒目而视,拂袖一甩,似有数道赤阳之息凝结成环,融恐怖煞气,恍若幻化作一道炎轮刀刃。 刹那间,一刀隔空斩落! “破!” 咔嚓! 只听见一声清脆脆响,半截刀刃翻飞着上了天,甚至连一丝烟尘都未曾再扬起。 “……” 姜怀何与陈伟二人再度陷入茫然。 而施术劈落刀刃的姜怀何,此刻更是油然升起不可置信之感。 这……不可能! 这一刀,威能媲美‘玄法’之威,即便是赤魔境妖鬼都可斩杀,怎会连一丝涟漪都不曾荡开! 嗡 而在此时,一缕异芒在院内缓缓升腾而起。 姜怀何和陈伟双眼大睁,愕然瞧见院墙后方竟是飘出了…… 一柄木制长剑!? 心头刚一闪过惊愕,姜怀何的瞳孔却猛然紧缩至针状,浑身悚厉间,竟是二话不说当即扭头飞奔远遁,化作一束流光闪烁腾挪到了天际远端。 “这——” 陈伟呆愣了一瞬。 但在反应过来的刹那,他心头陡升难以想象的生死大恐怖,面露绝望骇然,嚎叫着仰头望天:“不、不不不——” 一抹剑光,恍若擎天而立。 断罪斩恶,仅是一闪骤分。 陈伟僵立原地,仍维持着欲腰施术抵挡的姿势。 但一抹血痕已然在其头顶上缓缓浮现,一路向下扩散,直至彻底将其一分为二。 下一刻,裹缠异芒的槐剑剑锋一转,对准了姜怀何逃遁远去的方位,刹那间划出一道直通天际的炫光涟漪,仿佛将天地都撕裂出一道无垠之痕。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设宴以待,悍然而战 莫约几息后,槐剑再度携流光自天际飞回。 长发少女神色怔然地注视着灵剑回院,一切尘埃落定、无声无息,仿佛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惊天一幕,只是恍惚间产生的幻觉一般。 不过 看着陈伟逐渐被阳光吞没、燃灼化灰的身躯,长发少女心间终于是确信了此事。 “——庭院内,当真有神异庇佑。” 而且,就连与她同为赤魔境界的鬼冥宗人,连一招半式都无法接下,可见那柄灵剑之威究竟是何等恐怖。 刚才她虽非首当其冲,但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威压骤临此方天地,擎天而立的磅礴剑气恍若冲破云霄、卷起撼天之威,着实令人难以忘怀。 聂清远看着此人尸体自行焚烧化灰,心有余悸的沉声道:“刚才那逃走的鬼冥宗人,如今是否……” “暂且不知。” 长发少女瞥了眼远方,丝毫感知不到姜怀何的气息波动,不知他是被这柄灵剑远隔数里一剑毙命,还是施展了某些神通秘法逃离了灵剑追杀。 但…… 无论如何,两名鬼冥宗人在长岭遇袭之事,鬼冥宗迟早都是会知晓的。 “啊……雪丫头!” 聂清远刚一定神,连忙快步赶向林宅门庭。 但还来不及大声询问,就见大门被打开了一丝缝隙,雪杉从中探出脑袋,怯生生道:“聂爷爷、外面的坏人都已被赶跑了吗?” “雪丫头你……当真没受伤?”聂清远面露喜色。 “没、没有受伤。” 雪杉连忙摇头:“刚才声响虽然很是吓人,但庭院内却是风平浪静的,若非突然瞧见槐树内的宝剑自行出鞘,我都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聂清远闻言顿时长吁一声:“没事就好啊!” 他回首看向不远处的长发少女,拱手道:“姑娘,刚才多亏你出面照拂,要不然老夫可得好心办了坏事,不仅要丢了性命,还得害了邻里街坊们的性命,实在是惭愧万分。” 长发少女淡淡一笑:“老先生不必如此,你我既然皆是长岭县人士,本就该互帮互助。这一伙鬼冥宗人来势汹汹、不怀好意,妾身总归是要与他们呛声几句的。” 聂清远抚了抚银须,不禁感慨道:“姑娘心善,倒是老夫过去心怀芥蒂,冷眼相待,将你们金凤楼看做是藏污纳垢之地,如今回想着实是……” 他面露惭愧,倍感歉疚地躬身作揖了一番。 “是老夫太过迂腐。” “老先生是读书人,会有此想法也很正常。”长发少女浅浅失笑道:“而且,哪怕是出手救人,妾身终究还是个老鸨,老先生就无需在这方面多怀歉意了。” 言毕,她很快重新看向了雪杉,面色稍凝:“雪杉姑娘,这几日无论何人敲门,你都要切记不要应声开门,明白吗? 若是林夫子一行远途归来,他们自能开锁入院,其余人等极有可能会是鬼冥宗人胁迫而来的诱饵,终究有对你不利的可能性。” “我、我会牢记在心。” “老先生,你还有周边的街坊们也尽量不要随意外出,若再碰见何鬼冥宗人途径路过,更不要独自现身交流,怕是徒增危险。” “老夫吃过此次教训,自然不会再冒失胡来。”聂清远略作沉吟,继续道:“不过,刚才听闻姑娘与鬼冥宗之间还有某些契约协定,但如今这两人受夫子家中神剑反噬而死,你们金凤楼……” “老先生无忧。” 长发少女展露着一如既往的温润浅笑。 “这些琐事,我们金凤楼自然能妥善处理。” 她略微欠身行了一礼:“既然叮嘱已是带到,妾身就不作久留,两位还请保护好自己。” …… 夜色渐至,纷飞之雪也愈发苍茫。 而原本生意兴隆的金凤楼,如今正笼罩在一层淡淡阴云沉寂之中。 楼内的姑娘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宽阔广袤的金凤楼外,唯有一道纤柔身影端坐抚琴,在清幽雪夜之中荡开丝丝缕缕的优美琴音,空灵透彻,亦如少女古井无波的平和心境。 白雪皑皑,又更似萧条冷涩。 但在勾动尾弦之际,长发少女粉唇微抿,无奈笑道:“初云,你怎得还是来了?” “……我担心季姐姐。” 姚初云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的身旁,面色不安的低吟道:“之前或许还能与鬼冥宗周旋一番,但如今两名门徒在此地惨死,他们的高层又怎会坐视不管。今晚……” “你明知危险,还要过来?” 长发少女一拨琴弦,饶有兴致道:“不与其他的丫头们在庵室内暂避,跑来此地,可是有性命之忧。” “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季姐姐独自一人身陷险境。” 姚初云倔强地咬紧银牙:“若当真再起冲突,我定当与季姐姐一同反抗迎击,拼尽全力与鬼冥宗厮杀一番。” “笨丫头,满脑子打打杀杀可不好。” 但长发少女只是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悠闲莞尔道:“况且,以你我之力面对鬼冥宗围剿,只怕是难保全尸。多你一人、少你一人可无甚意义,无非是多具凄惨横尸而已。” “那我也要与季姐姐一同走上黄泉路——” “嘘~” 长发少女抵唇轻嘘一声,失笑道:“可别说这等晦气话,妾身可不准备葬身此地,你也就别想与妾身陪葬啦。” “可是……” “你先快些回去吧,那些小丫头们手无缚鸡之力、各个都是柔弱女子,如今定是心惊胆战的很,还得你去帮忙安抚一番才行。” 但话音刚落,一股沉重威压倏然笼罩而来。 长发少女与姚初云皆是瞳孔一缩,只觉心头仿佛蒙上一层阴影,丝丝死亡寒意宛若跗骨之俎般攀上背脊,分外寒冷恐怖。 仅威压笼罩,便几乎令姚初云失去了反抗底气、脸色惨白地软了腿脚,踉跄数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身为前辈,如此恫吓初生牛犊的晚辈,若传出去怕是要遭天下人嗤笑。” 长发少女脸色虽白,但依旧维持着优雅平稳的笑意,不急不缓道:“你们鬼冥宗既然要在出世后打开声势,让天下人敬畏,一言一行可得多加注意才行。毕竟如今丰臣内多界齐开、诸多千年势力争相再现,可并非是你鬼冥宗一家独大。” “但,我在此地翻手间便可将尔等灭杀,又会有何人知晓此地发生的一切?” 一道雄厚的冷漠之声自空中缓缓传来。 肃杀之息,久久不散。 长发少女双眸微抬,笑吟吟地看着今晚的来客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名身着道袍的老者,体态健硕、须发苍白,双目更似黑雾所化,睥睨望来便足以令常人心神震颤。 此人,应该便是鬼冥宗鬼主之一。 “妾身既然今晚坐于此地,自然是有所准备。” 长发少女微抬玉指抚过琴弦,语气和缓道:“若当真出了事,你们鬼冥宗图谋之事、以及诸多所作所为都会传遍丰臣国内各地,还得叫纪红坊和罗星知晓,不知你们还有无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这两个势力的两面夹击?” 道袍老者俯瞰冷笑:“你,哪来的资格。” 冷言一出,便是冻结如霜、神魂似僵。 本想开口附和的姚初云已是颤抖难言,只能勉强维持站立之姿。 “姜怀何与陈伟二人,应该有过诸多调查吧?” 长发少女却好似恍若未闻般微挑睫眉,似笑非笑道:“不知他们是否有调查出个所以然来,知晓妾身在纪红坊内是何身份地位?” “……” 道袍老者一时无言,眼神却愈发阴沉。 “既然不好言说,不妨让我们好好谈谈?” 长发少女嘴角噙笑,风轻云淡道:“在妾身看来,这长岭之地地势偏远,并无多少环境之优,而且与你们鬼冥宗之间也并无仇怨冲突,哪怕是要尽快扩张势力、扎稳根基,但过犹不及的道理前辈应该知晓的。” “妖鬼虽凌驾于凡人之上,具翻天覆地之能,但亦有不少妖鬼诞生脱胎于凡人、阴气之由更是如此,两者可算是互依共存的关系。哪怕是诞生于天地的妖邪秽物,与凡人之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将关系闹到这般僵持境地?” “女娃,你倒是颇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道袍老者眯起森然双眼,沙哑道:“这番话若放在千年之前,你必将成为诸多势力争相讨伐的‘疯子’……不,称之为痴人也不为过。” “千年前,是千年前,而如今是如今,不可混作一谈。” 长发少女怡然轻语道:“前辈所在的鬼冥宗若想在千年后的现在站稳脚步,若一味抱着千年前乱世纷争时期的固执念头一条路走到黑,最后的结局,怕是与千年前并无两样区别。 ——前辈可知,千年前罗星是何存在?” 道袍老者沉默片刻,缓缓道:“杀神。” “没错。” 长发少女略微颔首,饶有兴致道:“据晚辈所知,那罗星在千年前横空出世、举世无双,更是残酷无度,以无敌之力斩杀无数强敌、摧毁不知多少势力,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丰臣乃至周边各国尽数移平,更是让无数势力沉寂躲藏的原因之一。 但,正是这杀伐果断、残忍如魔的罗星,时至今日为何又在妖鬼道界之中声名颇佳?甚至在几百年前,那罗星甚至还是丰臣诸势之领袖、妖鬼道界万中无一的圣尊掌权之存在,无人不服、无人不拜? 是因为其无双之力、万夫难挡之勇?当然不是!” 少女笑眯眯地轻抚长袖:“是因为,就连罗星这尊可怖的杀神亦是知晓大势运转之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唯有恩威并施、赏罚有度才能服众、依靠秩序与稳定才能获得尊重与敬仰。 而前辈的鬼冥宗若是一味施压、滥打滥杀,终究是不得人心、更不得妖鬼相助,当真觉得还能与掌控大半丰臣的罗星相提并论?” “千年前,你们被杀的丢盔卸甲。千年后的现在,你们觉得只需隐居上千年时光,研究出个三招两式,便能一转颓势,将罗星轻易颠覆挫败?” “……” 道袍老者沉默无言,但笼罩四周的肃杀森然气息却愈发缓和。 他从半空中缓缓飘落,直至悬于两丈高处。 轻抚胡须,满是皱纹的面庞上颇具肃穆之色,沉吟道:“既是如此,但我等如今在此方大地之上,却并未瞧见罗星受万民臣服、掌控全局。” 少女只是怡然一笑:“只因罗星在这千年时光中亦是腐朽堕落,分崩离析,早已失了过往的神韵。如今只是借着往日余威在强行维持局面而已——但,前辈若觉得靠三两招蛮劲就能将如今的罗星击溃,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 罗星往日余威尚在、而鬼冥宗又在西马郡各地肆意挑衅启战,四处树敌,此消彼长之下,妾身觉得如今这乱世之中,鬼冥宗绝无可能从中脱颖而出。” “……女娃,你很有胆量。” 道袍老者扯动嘴角,冷然道:“如此之言当面说出,你就不怕我将你一掌毙命?” “妾身这番话皆是发自肺腑的真话,前辈活过数百上千年,心思通透,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长发少女笑吟吟地抬手制止了正欲施术戒备的姚初云,意味深长道:“况且,前辈若当真心怀杀意而来,又怎会与妾身啰啰嗦嗦至今还不动手?” 道袍老者语气中似含讥讽:“太过聪明,小心招致祸患。” “妾身倒不觉得此为‘聪明’,不过是‘清醒’而已。” 长发少女神色淡雅如初,随手拂过身前的古筝,琴弦清脆悠扬而响。 “至于鬼冥宗又是否头脑清醒,妾身想……罗星应该很愿意见到一个失心疯的鬼冥宗。” “呵呵——” 道袍老者蓦然笑了笑。 “进退有度,还算不错。纪红坊能有你这等才俊,这势力能在丰臣之中步步崛起,想来绝非偶然。” 长发少女抿唇浅笑一声:“前辈谬赞,妾身只是……” 但话音未落,道袍老者却一抚衣袖,好整以暇道:“但我鬼冥宗可不曾说过,会饶过你以及这座长岭县。门下弟子在此身亡,责任可得再追究一番。” 嗡! 一股充斥着煞气的威压自远处爆发涌现。 长发少女笑意微敛,望着自夜色之中缓缓现身走出的身影,神色渐沉。 姜怀何面色苍白地步步走来,可见其臂膀已消失了半截,血肉骨骼都清晰可见,布满蛛虫般密密麻麻的符咒刻印,甚是凄惨狰狞。 而他如今双眼之中正充斥着阴鸷毒辣之色,恍若诅咒怨恨凝成实质,周身交织的尸煞之气仿佛鲜血加身,似地府之中爬出的修罗恶鬼。 “这、这是……” 姚初云见状已是心生畏惧,下意识倒退一步,面露不安。 长发少女按住微颤琴弦,面色平静道:“前辈这是何意?” “我并不准备掺和这场冲突,也颇为赞同你刚才那番言论。” 道袍老者神情归于淡漠平静,缓缓朝旁退开:“但,女娃你亦是要展现一番自己的价值,是不是足以让我‘忘’了此事。你若能赢,此事我便当做不曾发生,饶过尔等。” 长发少女秀眉微蹙,心下暗叹。 终究还是避不开一场战斗。 “——金凤楼主,你可当真心思狠毒啊。” 姜怀何阴恻恻地诡笑出声,青筋缠绕的右臂一阵蠕动,五指的指甲迅速延长,仿佛化作阴森兵刃。 “早已知晓那林夫子的家宅有异,刻意引我们到林宅门前,就是为了借林宅异能将我们二人铲除。但好在我逃得够快、而那柄灵剑也斩不到数里之外,让我逃得一命。” 长发少女略作沉默,很快轻描淡写道:“只可惜,你还是留得一命。” “既然你胆敢出手,可要准备好承受我等无边怒火!”姜怀何将右手抬至面前,狞笑着蠕动着五指,掌心上隐隐有邪光闪烁:“这一次,没有灵剑相助。我必要将你抽筋拔骨、折磨至死!” “……” 长发少女淡然一笑,拂袖抱起古筝递至身旁:“初云,先退下吧。由我来再会一会这位姜先生。” 姚初云面露担忧,迟疑道:“季姐姐,会不会太过危险,此人如今的气息实在是……” “这位姜先生半月前刚至长岭,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神气模样,四处颐指气使、态度傲慢,还想在我金凤楼中强抢民女,不料时至如今却落得这般惨状。” 长发少女神情淡然地轻抚长发,螓首微斜:“不妨再由我金凤楼主替你收尸,倒也算是因果循环?” “好啊!” 姜怀何怒目圆睁,狰狞大笑道:“快些受死!” 随一声爆喝,数道尸煞炎刀刹那间破空斩落! 长发少女心神守一、冷静施术,双袖旋卷,仿佛有玄妙涟漪在身前荡开,生生将轰然劈下的炎刀虚影强行挡住,身下倏然炸开一阵凶猛风浪! “唔!” 姚初云被震得接连退出十几丈,只觉胸口一阵发闷。 心下骇然间,她连忙睁开被风沙迷住的双眼,看向风暴激荡的中央,就见少女已与姜怀何战作一团,诸多绚烂术法齐齐施展、与四面八方横扫劈砍而来的虚影炎刀正面硬撼,爆发出极为猛烈的震荡余波! 铛铛铛铛——! 腾挪飞驰之际,少女衣裙秀发翻飞舞动,神色冷冽地运指勾挑,似有金凤之影在其背后闪烁不定,道道锁链交错横拦,将狂暴迅猛的攻势一一化解挡下。 “可笑!” 但姜怀何依旧面露癫狂笑容,紧追不舍,疯狂舞动着早已化作扭曲异形的右臂,划出道道足以碎金裂石的炎刃暗刀。 锵锵锵锵——! 尸煞之气与赤阳之息交互融汇,化作至阳至毒的狠辣攻势,刀罡划过之地皆是融化蒸发,宛若被奇毒所噬! “就凭你这等雕虫小技,还敢与我鬼冥宗作对!?” 攻势急速交锋、炸开狂风骤雨般的呼啸风暴,鬼焰四溢,几乎将方圆数十丈都卷入至战端风浪之中。 大地微震、沙尘飞扬,炽热与阴冷两股气浪猛然相撞冲突,迸发出细密惊人的电芒激流,随着皲裂大地一同扩散。 而在战局之中,原本正焦灼不下的战况已在逐渐倾斜“唔!” 长发少女轻咬下唇,脸色微白,左支右绌之下仍被狂猛刀罡划过肩侧,切断了几缕秀发。 便是这瞬息间的疏漏,就好似决堤之势般难以阻挡,伴随着姜怀何仿佛愈战愈勇的狂放怒笑,其单臂施展出的邪法阴术更显暴戾粗犷,招招引动风浪席卷,将少女逼的不断后退,颓势愈显。 “季姐姐……” 姚初云遥遥瞧见此景,神情甚是难看,双手几乎已捏出血痕,几欲想要出手相助。 但心头刚一闪过此念,顿时感觉到一阵极为恐怖的威压悍然落下,压得她几乎当场趴伏跪地,眼角连忙瞥去,惊惧不已地看着那悬空而立的道袍老者。 此人虽不插手,但依旧虎视眈眈 霎时,又是一股彻骨阴冷的寒气随风浪袭来,令姚初云不禁打了个冷颤,骇然望去,顿时瞳孔紧缩,尖叫道:“姐姐小心!” 场中,那姜怀何竟是一化为三,怒吼大笑震响夜空,尸煞炎刀之势在合围猛攻之下暴涨三分,顷刻间直接击碎突破了少女摇摇欲坠的守势嘭! 拳掌急速碰撞,几乎是一触即离,翻腾暴涌的气浪强行将少女轰退至十丈开外,一阵歪斜踉跄。 “……” “嘿、嘿嘿嘿——” 姜怀何却是岿然不动,狞笑着屹立在废墟火海之中,摩挲着掌心中沾满的冰冷鲜血。 此血,自然不是他的。 “噗、咳咳!” 少女脸色惨白,猛地咳出几口漆黑淤血,双臂微颤,淅淅沥沥的鲜血自指尖不断滴落。 “古怪的阴术招式,但仍是不堪一击。”姜怀何怒极冷笑道:“这一招断你双臂筋脉、裂你神魂,下一招,要斩了你的四肢,将你带回宗门炼制成尸姬,扔进肉窟,让你好好品尝我的厉害。” “只怕……” 衣裙染血,肌肤苍白。 少女摇晃着再度站稳纤细身姿,螓首微扬,凌乱发丝下一双美眸唯有鄙夷嘲弄:“你可没有这个福分,能活过这几日。” “哼!” 姜怀何怒目倏瞪,右手当即隔空一挥,一抹赤色刀罡刹那间斩落! “季姐姐!!” 尖叫声在后方传来,但少女如今只是展露着舒缓淡然的笑容,默默张开双臂。 此次终究是 咔嚓! 一只手掌恍若带着雷霆之势般陡然挥落,直接将刀罡生生拍了个粉碎。 “……” 黑夜之下,一片沉寂。 姜怀何瞪大双眼,一时呆然。 原本正作壁上观的道袍老者猛地面色一沉,面露异色。 唯有这道突入场中的身影渐渐捏紧了右手,在少女颇为惊喜的目光中迎风站起。 “——长岭入夜,宵禁已至。” 阴影渐散,林天禄神色冷漠地侧首瞥来:”此地,今晚你们全都给我留下。” 第四百三十章 雷霆之势,鬼冥纷争 似是风雪倏止,战局之中气氛骤顿。 林天禄长袖一拂,将盘旋四周的残存尸气尽数泯灭吹散。 他默默扫视两侧一眼,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实际上,在长岭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如今还并不清楚只因在靠近长岭县门之际,隐约感觉到了此地阴气骤然爆发,似有激战发生,这才独自先行赶来一探究竟。 而在瞧见这位季姑娘受伤之后,他才怒而出手,强势插入这场交战。 但如今看来…… 真正的敌人,唯有这狰狞诡异的男子。 姜怀何唤回两具修为相近的尸傀分身,神色沉重,惊疑不定道:“你是何人?!” “长岭人士。” 林天禄眼神淡漠,徐徐道:“何人允许你们在长岭内大打出手,胡伤她人性命。” 姜怀何闻言面色更沉,喑哑嘶声道:“你是……林天禄!这贱女人如此镇定自若,原来是料定了你今晚会赶回长岭!” “先生,休要与此人再做多言!”身后的少女急忙道:“此人在长岭中已是害死数条性命,手段残忍、性格毒辣,决计不可将其放走!” “我明白。” 林天禄微微颔首。 在灵气画卷之中,此人手中缠绕浓郁血光,显然在不久前刚沾上累累血案,冤魂纠缠不散。 哪怕没有这场纠纷冲突,这等杀人狂魔也决计不能轻易放过。 姜怀何双目中血丝密布,喘息声愈发粗重,再度扯起狰狞诡笑:“林天禄,我奉劝你快些让开。强出头对你可没多少好处,这可是我等鬼冥宗的私事!” 言语间,其神智仿佛愈发混乱,眼中唯有杀意奔腾。 同时,此人周身尸煞之气升腾愈烈,血肉急速蠕动,全身甚至破出根根漆黑锐利的骨刺,状若异形兽魔,就连原本被槐剑斩断的臂膀都隐隐有复苏征兆,大量肉糜在不断扭曲,似在强行构筑出一条新的血肉手臂。 而在其两侧的两具尸傀幻身也在骨肉搅动声中寸寸拔高,恍若尸变般青面獠牙,如野兽嘶吼咆哮,展露着无比凶猛的森然气息。 “你若不闪开,索性就陪这个贱人一起死吧!” 话音刚落,姜怀何仰头咆哮一声,带着两尊尸傀齐齐爆射逼近而至! 凶猛赤炎缠绕爆发,恍若三尊修罗恶鬼怒吼降临,挥舞利爪炎刃,威势磅礴,仿佛要将沿途一切彻底撕碎! “——冥焰葬神刀,斩!!” 三气归一,黑红交织的刀罡伴随着惊雷电芒倏然斩落,仅是气浪便引得大地震颤,沟壑初显! 铛! 一声宛若古钟震响的轰鸣,蓦然荡开,引得在场众人神色陡滞,双眼骤瞪。 只因 本该斩裂大地的狂暴一斩,如今被严严实实地攥在掌心之中,抵在半空中僵持不下。 而两具尸傀展臂突刺而来的锋芒,同样是被左手一把挡在胸前,毫厘难进。 姜怀何瞳孔骤缩,错愕一瞬,就见林天禄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巴:“滚。” 咔嚓咔嚓咔嚓——! 刀罡锋芒当即倏然炸裂,化作漫天飞舞的碎屑残渣。 两具尸傀恍若遭受万钧之力骤碾,钢筋铁骨直接被倾轧成无数齑粉。而姜怀何更是来不及闪躲暂避,面色大骇地抬臂挡在面前,嘶吼尖叫着被破空威压轰然击中全身。 咚! 音障炸裂、层层气浪成环状爆炸般散开,姜怀何所在之地更是分崩离析、地裂纵横交错,转眼间便被碾出一道长达数十丈的深渊鸿沟,震荡冲击一路蔓延至江河沿岸。 轰隆! 爆炸倏起,惊涛骇浪般扬起十丈之高,宛若海浪奔腾,而姜怀何的渺小身影已然被轰飞上天,又被翻涌而至的江河巨浪强行拍打了回来,砸进了鸿沟坑洞之中。 “……”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已然看得后方的姚初云满脸呆滞,被风浪吹的直接瘫坐在地。 而悬空而立的道袍老者神色愈沉,眼神闪烁不定。 “啊……啊……” 姜怀何浑身支离破碎地从废墟中站起,眼歪嘴斜,身躯仿佛下一刻就要扭曲崩碎。 他睁大已炸成肉糜的眼眶,嘶哑咆哮道:“你们……都要死!!” 缠绕全身的咒印迅速离体飞出,急速膨胀扩大,炽热浓郁的两股气息不断碰撞交织,撕扯出道道惊心电芒。 伴随着姜怀何扬首仰天怒吼,这轮咒印开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扩张,迸发出无比恐怖的热浪! “嗯?” 林天禄眉头微挑,眼神渐凝。 这是,自爆? 但与寻常妖鬼的自爆之法,又有些不同 而身后的少女正抬手抵挡着风浪,勉强大声道:“先生小心!这是鬼冥宗秘术之一,尸煞一旦殉爆,或许小半座长岭都要被卷入其中,受煞气侵蚀祸害!” “好。“ 林天禄右手微抬,暗芒交错,在冷淡神色中凝聚成一柄晦暗小剑。 旋即,他风轻云淡地屈指一弹:“去。” 寂灭之剑,倏然划过空间。 无声无息,唯有一缕好似月霞般的剑芒残光,若隐若现。 那原本迅速膨胀至数丈有余的咒印光团,仿佛是被扎破了气球般气息陡散,位于其中的姜怀何猛地浑身一僵,神情呆滞地头颅后仰,丝丝缕缕的灰气从眉心血洞中弥漫开来。 下一刻,寂灭剑气骤然化作旋涡,飞速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在众人惊愕注视下,姜怀何连同秘法自爆所产生的惊人气息尽数被消弭殆尽,不留分毫。 金凤楼前,蓦然归于一片宁静,唯有江河浪花奔涌之声沙沙作响。 “……” “——如今,轮到你了。” 林天禄回望悬于半空的道袍老者,眼神更显淡漠:“你想与他一样,再与我交战一场么?” 道袍老者面色凝重,沉声道:“林天禄,不愧是能让罗星都为之警惕的强者,如今亲眼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 “但你们鬼冥宗,倒是叫人不齿。” 林天禄冷然道:“你们想在长岭之中作何阴谋恶行,尽数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不然休想离开此地。” “我此行前来,不过是试探一二罢了,对于长岭之地的种种并无兴趣。” 但道袍老者脸色不变,只负手沉着道:“那两个蠢货葬身此地,也算是我鬼冥宗给你们的交代,血债血偿,如何不能算得恩怨两清?” 林天禄目光渐冷。 但身旁的少女很快扬起一丝笑意,虚弱道:“老前辈也算是进退有度,看来已是知晓这长岭之地,绝非你鬼冥宗轻易可惹?” “女娃,你确实有几分胆识。”道袍老者瞥了她一眼:“此次是你赢了。” “前辈谬赞。” 长发少女欠身行礼,微扬唇角却一转话锋道:“但,鬼冥宗却还做了一件错事,老前辈可还未给出回应。” “你要找那个女人,就到西峰山境地。鬼姬候选之人,皆被羁押于此。” 道袍老者一抚长须,淡然道:“至于你此行是否能活得性命,得看这位林天禄是否能敌得过我等鬼冥宗千年底蕴。你们若真能与鬼冥宗一较高下、并且战而胜之,老夫倒是乐于见此成果。” 说罢,他便回身欲要离去。 “慢!” 林天禄蓦然冷喝一声:“不准备将你们鬼冥宗的情报和盘托出么?” 道袍老者眼神凝重地再度望来:“我鬼冥宗的情报,你身旁这个小女娃知道的可着实不少,以她聪慧应该早已有所发觉。与其问我,不妨与她坐下好好说叨一番。” 长发少女无奈一笑,却并没有对此反驳。 林天禄回首瞥见她的冷静反应,心下稍定,再看向道袍老者,确认其身上并无丝毫敌对之意,沉声道:“希望你们鬼冥宗往后能顾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可切莫再让我瞧见何滥杀无辜之举。” “……” 道袍老者并无言语,周身玄光缠绕似要遁走。 但在这时,林天禄却再度一伸手:“留步。” 老者皱眉望来:“你,还有何事。” “冲突之事暂且放到一边。” 林天禄冷着脸指了指身前:“宵禁时分肆意在县内胡作非为,哪怕不让你在牢狱中顿上几日,至少过来领个罚,认个错,给你一个深刻教训。” “胡言乱语!”道袍老者冷哼一声,拂袖回身。 但他很快感觉到了一阵匪夷所思的力量自背后传来,猝不及防间已被强行拽回至地面,惊愕踉跄数步才勉强站稳。 直至肩头被手掌牢牢按住,如遭雷击般一时动弹不得。 “——老人家。” 道袍老者神色一滞,面色变幻不定地回首一瞥,就见林天禄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旁,微笑淡然道:“既然你不愿受罚,看来是想关进监狱里面好好反省几日?” 老者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但这一次,他却是无力再开口回话。 ……当真,匪夷所思! 感受着笼罩全身的恐怖威压,恍若直面仙神般高不可攀、此人之修为更是深不见底,已令道袍老者心神颤动万分。 他勉强张开嘴巴,干涩沙哑道:“如何,受罚?” “自然是签字认罪,立下字据契约,往后不可再犯。”林天禄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卷,撕下一张黄纸,以灵气蓄力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连串文字。 “按上你的血指印,即刻生效。” “……好!” 道袍老者果断将指印按上。 林天禄这才轻笑一声,双手微晃,黄纸变作两张:“一式两份,老人家往后可不要再出尔反尔,再来作奸犯科。若违背这契约内容,定要叫你尝尝天打雷劈的滋味才行,老天爷可是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 “……” 道袍老者面色阴沉,一把收走一张契约,当即遁光消失不见。 …… 林天禄凝视着此人远去,检查四周并无任何其他的埋伏后,这才长吁一声。 如此一来,应该算是妥善处理。 他挠了挠头,讪笑着回首道: “季姑娘,你怎得突然与鬼冥宗之人起——” 但话音未落,他很快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一头栽倒的长发少女抱入怀中:“姑娘?!” “呃……” 长发少女竟不复片刻前的优雅浅笑,低垂着螓首,眼神晦暗无光,不断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洒落满地。 而刚触碰到娇躯的林天禄同样是心头一震,只觉此女全身都已是冰冷僵硬、气息无比紊乱,显然是身受重伤。 刚才那副中气十足的模样,毫无疑问是在强撑。 “林、林先生,快些救救季姐姐!” 姚初云此时也强撑着酸软身子,急切不安地快步跑来。 “我知道。”林天禄面色肃然,运掌聚气,将温润灵气一把按入怀中少女的背脊上。 “唔嗯!” 原本几乎已是昏厥的长发少女娇躯陡颤,似是痉挛微震,裙下双腿内弯抽搐不止,仿佛是魔怔失神般胡乱抓攥着素手。 “噗、咳咳咳!” 随着少女微翻着白眼呛咳出好几口淤血,胸口急促起伏不定,惨白如纸的脸色这才泛起几分粉霞红潮,僵直绷紧的娇躯渐渐瘫下,绵软似水般歪枕靠在怀,恍惚迷离地喘着粗气。 “季姐姐!”姚初云神情无比担忧地捧住了她的双手,关切低声道:“现在身上还疼吗?” “已经……好很多……” 长发少女微抿沾满血渍的细唇,虚弱一笑:“林夫子的本事还是如此惊人,妾身可从没有感受过这般沁入心脾神魂的温暖,都有些飘然欲仙啦……” “身受如此重伤,姑娘瞧着倒是心态平和。” 林天禄无奈一笑,同时维持着灵气输送,将其小心搀扶着就地坐下。 “但不知姑娘与鬼冥宗有何纠葛冲突?你们双方怎会在此地突然大打出手,而且还招招毙命?” “林夫子难道……还不知晓?” 少女勉强抬起双眸,轻喘道:“鬼冥宗这段时日以来所做之事。” “我刚到长岭,听闻此地动静便立刻赶来,还不曾找人打听过。”林天禄眉头微皱:“难道发生了何变故?” “鬼冥宗在暗中做了不少烧杀抢掠之举,今日还到了林夫子门庭意图不轨。”少女脸色渐有所好转,沉声道:“而且,前段时日任姐姐就被鬼冥宗强行掳走,如今生死不明。” 林天禄瞳孔骤缩:“任姑娘被他们抓走了?!” “是……” 少女扯起一抹惭愧苦笑:“妾身等人修为微末,实在无力出手施救,再加上长岭同样受鬼冥宗势力笼罩,更无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肆意行动。思来想去之下,只能尽量等先生自远方归来。” 林天禄并未因此失了冷静,紧锁眉头沉吟道:“既然如此,为何姑娘刚才不早些出声提醒,让我将那名老者强行擒下?” “此老者名为裘行路,确实是鬼冥宗鬼主之一。但其却与其他鬼主稍有不同。”少女轻咬血唇,低吟解释道:“或者说,如今鬼冥宗内并非是铁板一块,虽过千年出世,但宗门之中似有不少冲突矛盾将要爆发…… 主导暴力之举的,乃是以鬼冥宗之主为首的术者们。但其中也有裘行路这般‘心怀不轨’的人物存在,想让鬼冥宗有些改变。”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林天禄神色凝重,微微颔首:“我们不必与刚才那位老者为敌,只需直捣黄龙,将鬼冥宗之主击溃便可,便能将任姑娘从囚禁中救出来?” “哈……” 少女浅浅失笑,但又捂着胸口娇咳两声,虚弱笑道:“林夫子之修为若当真如此神异,能直接将鬼冥宗一举击溃,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若稍有欠缺,我们得要从长计议一番。” “我眼下就出发吧。”林天禄收回抵着少女秀背的手掌,同时从怀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剔透玉丹,递到少女唇边。 “姑娘先将此药丸咽下,可助你尽快恢复。” “多谢。” 长发少女血唇微张,将丹药轻轻卷入口中。 林天禄再顺势将手掌挪至其腹前,随温暖灵气一烘,少女顿时浅浅嘤咛一声,似面颊泛羞,微蜷娇躯各处仿佛升腾起缕缕青烟,难当的酥麻之意涌上心间。 她娇吟轻喘了两声,不自觉暗暗摩挲着裙下双腿,似夹似抖,更有源源不断的热气自肚腹间迅速扩散至全身,原本撕心裂肺般的重伤疼痛很快隐去。 心思微动间,她不禁低声感叹:“此药……当真珍贵。” “总归能治病救人就好。” 林天禄神色冷峻依旧:“姑娘可否告知西峰山境地位于何处?” “此地,其实与寻常地界并不相同,哪怕妾身为林夫子指明方向,怕是还得搜寻许久。” 少女揉了揉有所恢复的香肩,轻吟道:“带上妾身一同前去吧,至少能为林夫子帮上些小忙。” “当真?” “鬼冥宗终究是一处隐居千年的悠久势力,其中路线错综复杂,任姐姐被关押在何处、又是被何种手段囚禁,夫子应该需要一位合适的向导来指引方向。” 少女淡淡一笑:“有夫子在身旁,妾身应该无需担忧自身之安危?”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颔首同意下来。 救人之行耽搁不得,既然这位季姑娘知晓诸多隐秘情报,自然可以将其一并带上,应该能节省不少时辰。 一旁的姚初云欲言又止:“季姐姐,这是否……” “妾身还是相信林夫子的。”长发少女温和浅笑,握了握她的冰凉右手:“如今强敌退散、长岭已安,回去让那些丫头们出来吧,再带她们去歇息一晚,好生照料看护。” “季姐姐还请一定小心!” “嗯。” 少女回首望来,秀眉微蹙:“但,救援之机耽搁不得,不知林夫子如今要如何启程——” “当然是双脚。” 林天禄干脆将其打横抱起,低声道:“抓紧我的衣服,切勿乱动。” 话音刚落,他当即化作一抹冲天而起的流光,倏然消失在天际夜空的远端尽头。 “这——” 姚初云被风浪吹得满头乱发,神色微呆,怔然看向二人消失的方向,一时沉默。 她虽想祈求祝愿此行顺利,但林天禄的身法未免太快了些而沉默片刻后,一丝古怪念头,在脑海中不自觉的悄然浮现,或许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想天开、太过匪夷所思。 但她在不明不白间,对此又是深信不疑。 ——鬼冥宗,惹到了不该惹的强敌。 …… 百里之外,一座亭台阁楼间。 道袍老者的身影在此地浮现,神色冷漠地踱步而行,直至来到月下酒桌旁拂袖坐下。 “呵呵,看裘老这般冰冷神情,想来是遇见了一些糟心之事?” 酒桌旁,同时还有另外一名中年男子被数名侍女服侍照料,惬意举杯而饮,咧嘴笑道:“难道是姜怀何和陈伟又犯何错事?” “他们死了。” “死了?” 中年男子笑容微敛,诡异笑道:“原来如此,长岭县内发生了激烈冲突,裘老这是刚刚才解决完这场无聊纠纷?” 道袍老者目光冷然地望着夜空,沉声道:“我遇见了林天禄。” “林……天禄?” 中年男子轻咦一声,挥手遣退身旁的侍女们,似有所思间,眼神陡然凝起:“此人,当真如传闻一样修为强横?” “远超传闻所述,其修为定然早已跨越蛮境、魇境,凌驾于千年规则之上,甚至还要更为高深莫测。” “既是连老爷子你都无法……” “我与其相比,便如草芥蝼蚁般渺小。” 道袍老者眼帘微垂,枯槁干涩的面庞上满是感慨:“以此人之修为,我若当真与其交手对抗,下场怕是与姜怀何之流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是现在,他仍能感受到当时那一瞬的畏惧不安,恍若天威难当。 仿佛自己只要有片刻心生敌意,就将遭受雷霆般迅猛的回击,非死即残。 “他,知晓了鬼冥宗的所作所为,还会将你放走?” “他似乎还不太清楚,归途也不曾遇见宗门子弟在外肆虐。” 道袍老者沉声道:“而且那个纪红坊的小丫头很聪明,懂得借力打力之理,如今她应该会为林天禄指引方向,双方战况不可避免。” “终究是要打过一场啊——” 中年男子冷笑着饮尽杯中酒水,眼含讥嘲之色:“林天禄此人若当真如你所说般强横无双,我可真希望能将宗内的‘疯婆娘’彻底灭杀,还我等鬼冥宗一个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契约难违,芳姬阁影 “若当真如你所想,自然是再好不过。” 裘行路神色沉重,取出怀中的黄纸契约,眼神闪烁不定。 中年男子侧首微瞥一眼,心思微动,很快挖苦道:“看来,你临走之前,还在那林天禄手底下吃了些苦头?” “此人之修为深不可测,我若反抗只会徒增风险。”裘行路轻抚须发,长吁一声:“林天禄……他若能将那个女人击溃推翻,你可想好我等鬼冥宗往后该如何走下去?” 中年男子随意一摆手,咧嘴笑道:“有何可想的,我被关在狱界之中千年之久,如今得以重见天日,哪里还管得什么争权夺势、威震天下,只要能有一杯酒、有美人相伴,无论鬼冥宗是何人统领都无妨。 你们哪位鬼主有资历、有本事,自然让你们登上王座。就算是那林天禄想跑来当个宗主,我也无妨!” “另立新主,此事也着实棘手。” 裘行路并未将其玩笑话放在心上,沉吟道:“亦不知另外几个老家伙考虑的如何。” “各个都是人老成精的老怪物了,你们心中各自的想法,难道还猜测不准?”中年男子开怀嬉笑一声:“又有多少鬼主会陪着那个疯婆娘胡搅蛮缠,肯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还要将鬼冥宗全部赔上? 那罗星在外界屹立千年不倒,时至今日依旧余威尚在,就凭我们鬼冥宗内一盘散沙,怕是不出三日就要被尽数歼灭。” 裘行路攥紧手中黄纸,眼神渐凝:“或许,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试着去跟林天禄此人接触一番。” “他?” 中年男子咧嘴嘲弄道:“他如今刚跟我们鬼冥宗结下梁子,能将你放走已是多有考虑,你反而还想着与此人多做沟通?” “此人,绝不一般。” “嚯!看来刚才短短一面之缘,当真让你印象深刻啊。”中年男子眉头微挑,心下兴致一起,随手直接将黄纸一把夺过:“让我瞧瞧,你跟那林天禄立下了什么字据。” 他浏览打量了两眼,很快嗤笑一声:“难道你当真同意了这上面的所有要求?” “自然不是。”裘行路眉头微皱:“只是此人一心阻拦,我不好全身而退,无奈之下才按了这指印。” “不过是与孩童玩闹无异的玩意儿,莫不是还想留着当个念想?” 中年男子摇头失笑,双指一扯,正要将黄纸字据撕碎。 但裘行路很快心头微挑,双眼睁大,下意识伸手欲拦:“且慢!” “呃——” 中年男子双手骤顿,诧异道:“怎得了?” “勿要坏了这字据,往后再见,兴许还要以此物来作为交流之证。” 裘行路开口解释之际,心间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忧虑,仿佛即将大难临头般惴惴不安,压得他有些心绪不宁。 直至某一刹那,他们两人面面相觑间,陡然齐瞪双眼,满脸错愕地抬头望向飞雪夜空。 轰隆——! 道道惊雷游龙在云层之中弥漫酝酿,仿佛有惊天动地的天威将至,声势愈发浩大恐怖! 中年男子茫然呢喃道:“这、这是怎么……” 话音未落,一抹刺目雷光倏然自天际而落,划破黑夜,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轰鸣,顷刻间将整座阁楼尽数贯穿,炸开漫天飞舞的木屑残渣。 足有几近八层楼高的楼层被一瞬击碎,两道身影只来得及出手抵挡,就被直接惊天怒雷一路轰进了地底之中。 “……” 此起彼伏的尖叫不断响起,烟尘渐散,不少侍女皆惊惧万分地蜷缩战栗。 但也有几名胆子颇大的侍女,试探性地往弥漫烟雾的落泪坑洞内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家的老爷跟另外一名老者,正衣襟不整地躺倒在焦土废坑之中,浑身都弥漫着仿佛烧焦般的黑烟。 “噗、咳咳咳……” 中年男子咳出几口黑气,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炭渣,勉强呲牙咧嘴道:“这可是……除了当初渡劫之际遭遇的雷劫之外,第一次碰见当空惊雷,还有这般恐怖骇人的威力……差点将我的神魂都劈了个四分五裂啊。” “……我早该让你收手的。” 裘行路下意识想摸一把胡须,但抬手一碰,满脸胡须已是化作焦炭散落,隐隐还有雷光闪烁,疼痛难当。 他勉强翻身在废墟中坐起,看向重新夺回的黄纸字据。 经受天雷轰击,这张看似纤薄的黄纸没有丝毫破损痕迹,但纸上原本看似平平无奇的字迹,如今却令裘行路心间一阵震动,默然无言。 中年男子吐出两口淤血,讪笑着坐起身:“我如今算是体会到……林天禄此人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他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夜空,雷云仿佛结束了警告般渐散,不禁咽了口唾沫。 心间,倏然泛起一丝忐忑: “我等延续传承千年的鬼冥宗……当真还能保存的下来吗?” …… 西峰山境地,位于西马郡中心地带,群山倏立,密林丛生。 而正是这人迹罕至之地,便是鬼冥宗在千年前所在的宗门地界,隐居藏匿千年之久,时至今日得以重见天日。 原本一望无际的绿林树海,赫然多出一座耸立山峰,广阔气派的宗门山府在云雾之中隐现。 与此同时,还能瞧见宗府上空悬浮着一道光轮,直落山门,仿佛正连接着某片界域。 嗒、嗒、嗒 一丝轻缓的脚步声,蓦然在山门深殿内响起。 风姿曼妙,裙纱荡漾,就见一名衣着宽松的熟女踩着优雅步伐,噙笑走入至大殿之内,盈盈欠身道:“回禀吾主,今日奴家又在一座山村之中寻得一具品质不俗的鬼姬花鼎,如今已是将其抓来。” 身姿微倾,那高隆峰峦若隐若现,叉腰花裙微露美腿,可谓妩媚诱人非凡。 “干得不错。” 在琉璃金座之上,赫然有一名垂暮之年的女子把玩着手中骷髅,不咸不淡道:“是何成色?” “体蕴足玄,人上之姿。” “将其送入芳姬阁内,让李娘好好调制一番。” “是。”熟女浅笑应声,举止典雅地再行一礼。 但在沉默片刻后,她很快扬起螓首,温润细语道:“吾主,如今这鬼姬十花鼎已是积累过半,不知待得十花鼎成,吾主又将作何安排?” “你既问我,想来你心中早有些想法。”中年女子淡漠目光微瞥而来,低吟道:“说说吧,你在宗门外各地行动多日,见闻想必颇多,与我说说你近期的感想。” 熟女微蹙娥眉,杏眼渐垂,长吟道:“这千年时光,罗星对妖鬼之存在唯尽力掩藏,时至今日几乎无人知晓妖鬼是为何物。环境之于千年前,已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如今虽没有千年前诸多文明各族繁荣林立、但这段时日,奴家在各村各地走走停停,也算感受到如今生活之平淡无忧,可以称得安居乐业。” 鬼冥宗主以手抵颔,目光淡然淡然:“这是何意?” “回吾主,奴家是想,待十花鼎现,宗主大计已成,我等鬼冥宗或许不必再想千年前的夙愿所指,再去与罗星打生打死,争夺一个所谓的虚名利禄。” 熟女略作思忖,拂袖在身侧唤出虚影图像,似是尸山血海般的激战场景。 “如今罗星虽日渐落寞、但我等终究不知他们手中究竟还握有多少底牌,一旦双方大战将启,对我等鬼冥宗可是大大的不利。况且,据奴家在外打听,各省各郡内陆陆续续有其他势力破界而出,其中更有古界这等上古存在,我们——” “施苒,你可记得我鬼冥宗千年前的遭遇?” 话语被倏然打断,被喊作施苒的熟女脸色微滞,很快垂首道:“奴家还记得。” “既然记得,你当真要说出这番话?” 鬼冥宗主冷淡俯瞰而来:“不战、何来权位,何来资源。大势已至,你不先手制胜,却还想着此等无聊之事,不过是自甘堕落之举。” 施苒轻抿朱唇,妩媚娇颜上泛起苦涩,欠身低吟道:“吾主,您这番话确实言之有理,可如今我们刚出狱界不久,根基太浅,更遑论举目无亲、四下根本没有任何盟友联军,面对罗星还选择单打独斗,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鬼冥宗主只是渐渐眯起冷眼:“破界之后,你们这些鬼主倒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啊。““吾主,奴家只是想——” “滚吧,回去好好清醒一番,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地位,该不该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施苒面色一暗,幽幽轻叹,欠身悄然退下。 …… 她未曾再作久留,直至一路快步走到大殿之外,神色阴晴不定,渐渐捏紧了袖中双手。 “——宗主,果然是疯了。” 明明在百年前,坐在琉璃王座之上的女子,还如此贤明聪慧,更是举贤若渴,哪怕在狱界那环境恶劣之地,都能将鬼冥宗上上下下打点周全,甚至逐渐发展领地,吸纳流民,日益壮大着鬼冥宗势力可时至今日,坐在王座之上的宗主,却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变得冷酷不近人情、更是不苟言笑,再也没有与鬼主弟子们有过交心沟通、群臣谏言。每日都待在宫殿之中足不出户,似是一味的闭关修炼,再对外界一切都充耳不闻。 而且,还屡屡做出、说出让人难以理解其用意之举。 她并不知晓,这百年来在宗主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她唯独知晓,再这样下去,整个鬼冥宗都将在这个疯女人手中逐渐迈向毁灭。而在破界现世之后,更是加快了自取灭亡的脚步,如此肆意妄为地抢掠凡人、汲取阴气地脉,迟早要与罗星发生一场冲突激战。 “那些老家伙,当真是放弃了宗主么……” 熟女轻咬下唇,面露纠结之色,闷头行走在回廊长街之中。 如今夜色虽明、但宗门内大多数弟子都已被派往西马郡各地展开行动,宗门内算是杳无人烟。唯有其单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穿行。 少顷后,她来到了后殿的芳姬阁门前。 沉默片刻,熟女还是屈指一弹,将阁楼大门强行震开。 “施鬼主,您来了。” 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少女躬身问候道:“您不久前带回的苗子,如今已被李奶奶带走。” “好。” 施苒略作沉吟,蓦然道:“这几日,芳姬阁可有旁人踏入?” “回禀施鬼主,此地有我等严加看管,没有任何弟子胆敢踏入此地。哪怕是其他鬼主亦然如此。”侍女无比恭敬地垂首回应道:“鬼姬十花鼎于我等鬼冥宗重要至极,每一尊花鼎、哪怕是鬼姬候选亦需圣洁无暇,不可玷污,自然不会让旁人随意染指。” “那就好。” 施苒微微颔首:“往后继续严加看管,切勿耽误了宗主的大事。要是让旁人踏入此地哪怕半步,你们芳姬阁的丫头们都要掉脑袋。” “奴婢牢记在心。” “……那任姓的花鼎首女,如今是否屈服?” “还没有。” 侍女惭愧道:“我等手段有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付此女。还望施鬼主指点一二。” “让奴家进去再瞧瞧吧。”施苒神色淡然,拂袖道:“当时与她聊过几次,今晚再探探其口风,兴许能有些收获。” “是。” 侍女欠身行礼,很快带着她一同走进阁楼深处。 只是,离开的二人却未曾发现,在芳姬阁楼门外的树丛之中,正隐隐有古怪的沙沙声响。 …… “呼——” 林天禄随口将贴在鼻子上的落叶吹开,低头瞧了瞧趴在怀里的季姑娘:“姑娘,快些醒醒,我们已到鬼冥宗门内部。” “唔……” 少女有些晕乎乎地晃了晃螓首,微睁美眸似酒醉般迷离不清。 她扶额轻吟两声,嘤咛道:“林先生这也太快啦……” 林天禄一脸古怪道:“姑娘此言可着实引人误会。” 少女慢慢调匀了呼吸,逐渐按耐下怦怦直跳的心绪,这才从颠簸腾挪之间的恍惚中恢复过来。 ……当真,难以置信。 她眼角微瞥向宗门山峰的远端,隐约可见被轻松突破的山门大阵。 本该发出警戒的阵法,在遇见林天禄之际就好像是水波般荡漾开来,幻化出一轮圆圈让其轻松通过,着实是匪夷所思。 更别说,其依靠身法之能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跨越百里之距来到了鬼冥宗。 “姑娘?可有好受些?” “我……已是无妨。”少女捏了捏眉心,稍作镇定,低吟道:“刚才,先生可听见了那两个女人的交谈内容?” “这座芳姬阁,常人好像不可随意踏足。” 林天禄眉头紧锁,仰头打量建筑两眼,沉声道:“听她们所言,那所谓的花鼎首女,应该便是任姑娘?” “先生可否跟上她们?暂且不要打草惊蛇。”少女轻咬下唇,冷静道:“先行确认任姐姐的安危与否,再做行动。免得变故倏起,任姐姐反而成了拿来威胁我们的人质。” “好。” 林天禄屏息凝神,身影一晃,悄无声息地挪移至阁楼之中。 此地与鬼冥宗门同样冷清,但沿着长廊行走,亦能瞧见此处红纱妆点、灯烛成排,隐隐有香薰萦绕。 很显然,这芳姬阁平日里乃是一处女子居住寝息之地,但随着踏过几条隐秘隧道,很快进入一片深幽暗淡的阁楼地窟。 林天禄双眼渐眯,眼底翠光闪烁,隔着几面墙,依旧清晰可见那两名女子的气息轮廓。 怀中少女不敢乱动分毫,只是安静地枕靠在肩,细唇翁动,悄然传音道:“先生可有发现?” “地窟内别有洞天,似颇为华丽庄严的地下宫殿……但细瞧之下更像一座座囚笼拼接汇集而成。” 林天禄暗中传音回应,同时身影接连闪烁,如同鬼魅般再地窟隧洞中穿梭。 “先生可要小心结界——” “无妨,我不久前刚学得秘法。”林天禄自然瞧见了层层横栏在前的结界屏障。 但他前段时日多受武姨指点,看过不少临月谷的秘法与阴术,一招‘融界法’可破诸多阵法。 不多时,随其毫不在乎般闪身穿过,结界甚至仅荡开一丝涟漪,根本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 “这种程度的结界,轻易便可突破。” 林天禄带着少女一同踏入到囚室地宫内。 不过,刚踏入此地瞬间,林天禄与少女很快神色一怔。 隐约间,能听见些女子娇吟细语之声,如怨如诉,似软糯猫儿低吟、分外挠人心弦,恍若诱人堕落的魔窟般充斥着暧昧魔力。 少女脸色微凝,却是一言不发。 林天禄仅分神一瞬,很快恢复了镇定,继续迈出脚步。 只是,在途径路过几座囚室房门前,他同样能瞥见几道倩影正被困在各自室内,脸色绯红迷醉的摆出些妩媚姿势,仿佛有意在引诱他人般搔首弄姿,细声娇吟不止。 这些女子…… 有些古怪。 轰隆! 不远处石门随印诀口令打开,两名女子似已经找到了此行目标,唯有那名熟女踏入石室。 “好机会!”少女在耳畔低吟:“一同进去!” “好!” 林天禄飞身一闪,顺手将候立在石门外的侍女一掌打晕,直接跳进了石室内。 “这里……” 林天禄与少女皆是一怔。 石室环境,出乎意料的宽敞,内部呈圆形之台,自中心处耸立而起两丈高度,以及…… 被锁链困住全身的任吟姗。 “任姑娘,几日不见,你倒是瞧着镇定。” 施苒踩着妖娆步伐,扭动着腰臀噙笑走来:“就是这般姿势,可着实引人发笑。” “呼……” 伴随一声浅浅低吟,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任吟姗渐抬杏眸,眼神虽浑浊无光,但眸底深处仍有着一丝清明。 但她如今的身子,则被锁链缠腰环肩扯至半空,扣锁拉开四肢,仿佛是在故意展现着傲然绝妙的柔韧弧度,双腿高扬如笔直玉剑,大敞掰扯似扇,蜂腰内凹挺腹,恍若铁板桥般向后倒垂着螓首,满头青丝瀑布般披散在地。 而这具丰腴性感的身段,仅有一缕白纱缠腰绕臂,纤薄如丝,腻脂雪肤半露不露,更衬妖媚倾世的绝伦媚体。 “你……是施鬼主……” 沙哑之声从檀口中响起,似有些疲惫,但依旧婉转妩媚,勾人心弦。 “正是奴家。” 施苒嫣然巧笑间来到其面前,微俯螓首,饶有兴致道:“被困于此地多日、又被连番汲取阴气,真亏任姑娘还能淡定如初。” 任吟姗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这点小手段,自然是不必放在心上的。况且,比起其他囚室内的女子,妾身如今已是再幸运不过。” “是啊,你很幸运。” 施苒感慨颔首道:“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着得天独厚的根骨体质。” 说话间,她随手扯了扯身旁的串联锁链,引得美人胸前峰峦几乎被勒紧成硕大葫芦,仿佛要暴挺裂凸而出。 “唔!”任吟姗忙咬下唇,脸色一阵红白。 “以你花鼎首女的身份,想来芳姬阁内的丫头们也不敢对你胡来,哪怕是李婆婆都得注意三分,生怕多伤着你,坏了仪式大计,担不起责任。” 施苒松开右手,笑吟吟道:“不过,你就算再倔强、再不为所动,时候一到,你终究还是要与那些丫头们一样,虔诚围跪在祭台之上,齐齐撅臀朝天,将一身阴元与精华尽数奉给我等宗门,化作一地红粉骷髅。” “生死有命、妾身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任吟姗脸颊泛粉,淡然轻笑道:“倒是你施鬼主,瞧着可比前几日更为忧愁不安。” “噢?”施苒眉头微挑,似笑非笑道:“你,果然还是这般慧眼灵动,一眼便能瞧出奴家心头想法。” “鬼冥宗内,并非是一股绳,妾身或多或少瞧出了点儿。”任吟姗嘴角笑意不减分毫,柔声道:“施鬼主此次前来,显然也并非有意戏弄玩闹,而是想趁此机会与妾身多聊几句,以此来排忧解难?” “……你这般聪明的美人儿,就是太过心善天真了些,竟会为了那些凡人女子甘愿受俘,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施苒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 任吟姗只是笑而不语,并非再做解释。 “好了,正如你所言。”施苒轻抚长袖,背身走向旁侧的橱阁,感叹道:“近些时日,宗内纠纷冲突愈显,奴家对此也是倍感困扰无奈,思来想去之下,唯一能敞开心扉交流之人,反倒是你这个鬼姬花鼎。” “呵呵~不胜荣幸。” “但你也别太过放松了,奴家来到芳姬阁内,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给李婆婆她们瞧的,免得外人生疑,你待会儿就稍作忍耐吧。” 施苒双臂环胸,打量着呈放在台的诸多行刑器具,峨眉微蹙,挑选半晌,这才瞧准两件还算比较温和的短鞭玉尺。 她抬手将之取下:“奴家先与你说说——” “别动。” 一丝低沉男声,蓦然在耳畔响起。 施苒当即瞳孔缩至针状,娇躯骤僵,眼中满是骇然。 此人,究竟是从何现身的!? 为何自己刚才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任由此人来到了自己背后!? 瞬息失神,她当即回神欲要施术反抗,至少要拉开距离,看清这闯入宗门的贼子“咕呜!” 只感觉双手仿佛被铁钳死死捏住,难当巨力霎时倾轧而来,直接将她整个人都压在桌台上,完全动弹不得。 筋骨欲裂,更有震撼着神魂的威压笼罩全身,猝不及防间饶是修为非凡,施苒还是不禁颤抖着悲鸣出声。 第四百三十二章 禁戒冲突,宗主余患 任吟姗自然也听见了异响,略显吃力地扭着螓首循声望去。 隐约间,她很快瞥见了一道熟悉背影,呆愣一瞬,浑浊晦暗的双眸陡亮神采。 “这、这是——” “任姐姐,如今这幅模样可着实狼狈啦。” 耳畔也同时响起了熟悉的温婉浅笑,她连忙回首一瞧,顿露惊愕之色:“洛妹妹!” “是妾身。” 季洛微提长裙快步来到身旁,噙着温润笑意,细语道:”听闻任姐姐出事被俘,妾身便喊上了林先生前来救援,如今看来还算赶到及时,未酿成大祸。” 任吟姗不禁面露感动,双眸莹润:“让你们身陷险境,我实在是……” “任姐姐可别说这等丧气话,此番遭遇,皆是鬼冥宗所为,要怪便怪他们,哪有将责任怪到自己头上的。” 任吟姗刚想再开口,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如今正被道道锁链吊在半空,强行掰扯出一副无比难堪的扭曲姿势。 一想到自己可能已被林天禄瞧了个里外清楚,脸颊不禁泛起羞涩红晕。 “姐姐无需紧张害羞,林先生如今可是背着身子,没有瞧见此地的。” 季洛语气温柔地安抚一声,同时将衣袖撩起:“妾身这就将你放下来。” “等、等一下,这锁链材质坚硬异常,绝非寻常手段可破。” “妾身试试。” 季洛秀眉微蹙,在掌心中凝聚阴气,试着想用术法将锁扣解开。 “唔!” 但正如任吟姗所言,锁链可谓无比坚固,根本是纹丝不动。 随阴气一激,反而是任吟姗呜咽低吟出声,胴体被绷直的锁链拉扯成更为惊心动魄的扭曲弧度,锁链几近勒进体内,似要身子都折断一般。 “洛、洛妹妹……” 任吟姗如今既是难受、又是羞赧,脸颊略微涨红,娇躯轻颤不止。 季洛见状脸色渐沉,思忖沉吟。 这些锁链中篆刻的符咒阴术,若再强加外力破坏,可能还会对受困者产生伤害。以自己如今的本事,确实是…… 她感受着体内未愈伤势,心念转动间无奈一叹,回首提气道:“先生,还请帮忙。” “好。” 林天禄头也不回地颔首应声,正要挥手隔空将锁链强行击碎。 但被压制在桌台上动弹不得的施苒美眸一转,蓦然闷哼出声:“你们若要强行击碎锁链,宗主她们……必定会知晓此地发生的变故!” “知晓又如何。”林天禄面色肃然,沉声道:“如今我们便要将任姑娘从鬼冥宗内带走,谁人都拦之不住。” “你就算神功盖世、修为惊天,但此女必将在瞬间变成一滩肉糜,回天无力。”施苒强忍威压碾魂之痛苦,吃力扯动着嘴角:“或许,我们能冷静下来先谈谈。” “你有何话想说。” “奴家想说……” 施苒蓦然眼神一凛,身姿恍若泡影般逐渐消失。 林天禄顿时轻咦出声,原本擒拿反扣在掌中的双手细腕,完全抓了个空。 “身体,消失了?” 并非是以某种阴术逃遁挪移 “先生小心!”任吟姗似有所感,仰着天鹅般修长玉颈,强忍不适沙哑道:“鬼冥宗人擅长炼尸塑傀,施苒出现在此地的身体,并非真身!” 不是真身? 林天禄心头微动,凛然目光倏然扫过密室四周。 “太迟了。” 霎时,密室内幽幽回荡起一丝低吟:“你,何等失礼!竟敢碰奴家的身子!” 嗡! 林天禄眉头一皱,隐觉手臂上似有异状,撩开衣袖一看,这才发现手臂皮肤上竟爬满了道道诡异符咒,并朝着臂膀方向迅速蔓延。 这是诅咒? 其中所含阴气可谓不凡,更是凶猛,常人怕是沾之即死,化作肉渣! 眼角微瞥,赫然见密室之中竟悄然密布着大量无形咒文,交错成网,仿佛一张早已等候猎物落网的噬人陷阱,隐现狠毒獠牙。 “看来,至少这罗星宗的看守还算严密,没有表面上这般松懈。” 林天禄心思急转,蓦然嘴角微扬:“不过,障眼法倒是漏洞百出。” 眨眼刹那,他猛然抡臂一挥,仿佛抓住了某物,用力按回到了桌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力道之大,甚至引得密室墙台都迸出道道交错裂痕,沙尘飞扬。 “咳!” 施苒的身影再度在掌下出现,整个人被按着刀削香肩仰面弯倒,盈盈一握的蜂腰弯折出惊心弧度,胸前峰峦剧颤颠簸,几乎要裂衣蹦跳而出。 她睁大杏眼美眸,满是错愕呆滞地看着林天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再度揪出来。 明明,她刚才早已经施展秘法离开了原地,为何又会突然间…… “我可没让你逃走。”林天禄抬起缠满咒印的右臂,手掌虚握一捏。 嘭! 下一刻,缠绕满臂的咒印当即崩碎消散,连同布满整座密室的无数交错阵图刻印,齐齐破碎炸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阴气碎屑。 “……” 施苒已是彻底失神,哑然无声,感觉如坠冰窖般浑身僵直。 自己布置的所有手段,竟在瞬间被全部瓦解。甚至连藏在密室四角方位的‘傀儡’都已断了联系。 “——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出来吧。” 林天禄悄然凑近几分,俯视微微一笑:“看是你们鬼冥宗的手段够快,还是我比你更快三分?” 施苒美眸圆瞪,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心脏仿佛为之揪紧般呼吸渐滞,大气不敢再多喘一口。 沉默片刻后,似再难以承受这股无言的威压笼罩,她这才娇柔苦闷地呜咽两声,侧开螓首,沙哑干涩道:“奴、奴家知错……还请、林先生饶了奴家……” “哦?” 林天略显意外道:“你知晓我是何人?” “与此女关系颇近……而且还有这般修为者,奴家心中只能想到林先生你一人。”施苒面色微白,话音虽是轻颤,但言语间却愈发缓和流畅:“奴家如今已是确信,唯有林先生才能徒手将奴家轻易制服。” “既然你知晓我的身份,如今也该老实交代清楚了。”林天禄眼神渐凛:“此地,还有那锁链,另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该如何让受困者安然离开?” “奴家……” 施苒轻咬下唇,踌躇犹豫间,竟是低吟道:“暂且不会告诉林先生。” 林天禄眼神骤沉:“看来,你还有何话想说。” “先生明鉴,奴家希望我们能好好谈一谈——” “但姑娘片刻前,才刚要出手偷袭?” “这、这只是奴家一时鬼迷心窍、心怀侥幸。”施苒脸色愈发苍白,亦有几分惹人爱怜般的温软内疚,仿佛对于刚才的冒失之举相当惭愧:“奴家若知晓此行是林先生前来,奴家决计不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姑娘还真懂变脸之法。” 林天禄笑了笑。 其心中所想犹未可知,但这急变的态度,倒是耐人寻味。 “先生——“ 而在这时,任吟姗的声音很快悠悠飘来。 “此女虽性情狡诈、但还算能与之沟通,并非癫狂入魔的狂徒之流,不妨试着与她谈谈看吧。” 林天禄眉头微皱,并未回头窥探,索性朗声道:“任姑娘,但你如今还受拘束……” “无妨。” 任吟姗勉强一笑:“这些时日,每日皆如此挂着,我倒是早已习惯啦。再耐心等待一会儿也无关紧要。” 施苒虽被压着无法动弹,但同样能听见二人朗声交谈,闻言间娥眉轻蹙,面露复杂。 随着一声无奈轻叹,她低语坦然道: “锁链上的秘术,以你蛮力便可破之。至于连锁警戒之法,你以一物将任吟姗取而代之,辅以强横阴气,动作手脚够快,应该不会再受警戒所扰。” 林天禄暗自轻咦,沉声道:“你如今怎肯将这些说出?” “奴家与任姑娘这几日来相处还算融洽,见她又出言帮忙,奴家实在心生愧疚。”施苒眼帘微垂,长睫轻轻颤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好让林先生能放过奴家一马。” 林天禄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看了一阵: “——好,听你一言。” 言毕,他当即朝身后拂袖一挥。 只听见几声脆响,从岩壁中延展出的十数道锁链倏然应声而断。 同时反手抓住桌台上的一截短鞭,附上灵气,甩到密室上方的倒置莲台前,受术法牵引,很快便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季洛见状,连忙将坠落的任吟姗一把抱牢,脱下大氅外袍,将其白嫩胴体紧紧裹住。 “先生,任姐姐已是无忧!” 林天禄回头瞧了一眼,任吟姗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终究是顺利脱离了束缚,瞧着并无何后遗症状。 他转回目光,轻笑一声:“看来,你还算懂得审时度势。” 感觉到按在肩头的手掌挪开,施苒这才脸色复杂地缩身躲开几步,一副惴惴不安之色,心有余悸道:“奴家还不至于再三出尔反尔。” 密室内的氛围,渐至沉静。 众人面面相觑间,倒是任吟姗枕靠在季洛香肩,率先轻吟道:“施鬼主,我知晓你并非一味想去做些昧良心之举,近些时日来,鬼冥宗种种恶行,你看在心里、对此倍感烦闷困扰。 刚才,你亦是前来想与我交心沟通一番,可见你心中纠结忐忑。既然眼下这般境况,不妨开口直言,将你心中的想法与林先生说说。” “……奴家如今若开口直言,怕是背叛宗门之行径。” 施苒眼神闪烁不定,迟疑低语。 但似心思急转,她若有所思,侧眸再瞧向身旁的林天禄:“先生此行,可是别有所图?” “呵呵~” 一丝银铃轻笑蓦然响起。 就见季洛掩唇一笑,侃侃而谈道:“你们鬼冥宗破界现世至今,时日终究太短了些,哪怕你施鬼主在外游荡多日,想来也不曾听见更多的传闻吧?” 施苒皱眉道:“你说什……” “林先生他乃是乡县闻名的知礼儒生、何曾做过背信弃义之事,长岭县内无论老弱妇孺遇见他,都得笑着行礼作揖,以表敬佩。”季洛嫣然巧笑道:“你就算当真将宗门内的机密尽数说出,难道还怕林先生会将之传告天下,让天下众人都知晓,坏了你们宗门的大计?” 少女灵动双眸中似有狡黠之色:“还是说,你觉得林先生如鬼冥宗一样,尽做些下三滥之举,丝毫不得信任?” “不、奴家只是……” “恰恰相反,妾身听闻鬼冥宗内纷争不断、局面愈僵,反倒更需要一位得力帮手,来助你们打破这片僵局。” 季洛双眸如月,意味深长地浅笑道:“如今可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知施鬼主能不能将之牢牢抓住?” 施苒娇颜上笼罩阴云,似在沉吟思酌。 片刻后,她倏然转回目光,深吸一口气。 旋即,施苒轻抚紫纱艳裙,态度颇为诚恳地屈膝行礼:“林先生,可否暂且放下冲突纠葛,听奴家一言,讲讲近些时日来鬼冥宗内发生的一切。” 林天禄暗暗瞧了眼莲台下方的任吟姗与季洛二女,心思微动,料想这两位姑娘如此建议,绝非是偶然间的滥发善心。 其中,定有深意。 转念一想,这鬼冥宗内门下弟子怕是不少,而且刚才闯入宗门之际,在山门下方还能瞧见些村落庄园,有不少人影浮动,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需要细细揣摩了解。 贸然撩起袖子喊打喊杀,怕是不妥。 总不能将整座宗门里里外外所有门徒连同高层,全都一网打净、连根灭杀,这般举措未免有伤天和,更易错伤错杀。 而若只惩高层,让鬼冥宗就地解散,那些门徒们都将流散到丰臣各地,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林天禄心下渐定,神色肃然地一拱手:“姑娘既是信任在下,还请直言吧。” “多谢先生谅解。” 施苒轻叹一声,话锋悄转道: “但不知,先生对我等鬼冥宗,有多少了解?” “乃是来自千年前的妖鬼势力,其中传承更是久远,通晓诸多上古之术,鬼冥威名也曾颇为响亮,尸煞之气一出,常人更是闻之色变。” 林天禄语气和缓,淡然道:“但在千年前经历各族大战一场,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战局末期又受罗星追击灭杀,最终整个宗门都被镇压至狱界之中,虽称作隐居世外、但亦算是被囚禁于此,难以逃脱。只是勉强维系住了一丝香火传承不断。 而在千年后的现在,鬼冥宗底蕴尚在,势力再起,在掌握钻研出了破开狱界的手段,趁着天下大势动乱之际才选择出世一争。” 施苒渐露讶然:“先生竟知晓颇多?” “偶然得知。”林天禄微微颔首,脸色不变。 实际上,这些消息乃是在赶路之际,季洛在耳边细声交代出来的情报。 “至于你们鬼冥宗这些时日在外不断网罗掳掠貌美女子,是为了锻造一尊名为鬼姬十花鼎的玄妙器具,传闻此物有逆天改命、颠乱山河之威能。” “正如先生所言。” 施苒脸色渐沉,面露苦涩忧伤:“但外人不知的是,这鬼姬十花鼎其实并非我等想要造的。” 林天禄诧异道:“为何?” “先生有所不知,这鬼姬十花鼎千年来从未有成品,只来源于上古书册记载,其中不仅需要十位花鼎鬼姬围坐一起,全身心为鼎主臣服,甘愿奉上一身阴元精魄,还需要上百名纯洁少女之血以做祭品。” 施苒指了指脚下布满刻印的大理石面,叹息道:“不仅如此,更有无数的天材地宝作为基底,其中花费,几乎将鬼冥宗千年积累都挥霍三成。 这般大肆消耗,早已招致不少鬼主的反对质疑,毕竟鬼姬十花鼎之威能从未有人见过,更有可能是古人杜撰臆想之物。为了这虚无缥缈之物赔上宗门根基,实在是昏了头。”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们如今为何会——” “建造鬼姬十花鼎一事,乃是在百年前由宗主提出的。她对此坚信不疑、力排众议,强行吩咐命令众人去收集更多的天材地宝,以聚宗门威势,等到百年后破界现世,便开始命人在镇乡各地搜罗女子。” 施苒神色复杂,摇了摇头:“终究是我等宗门宗主,位高权重。而且,她亦是瞧着奴家在狱界内长大成人的长辈,其吩咐要求,奴家也……” “其他鬼主,如何?” “如今心甘情愿俯首称臣者,不过四五人,其他的鬼主要么暗藏祸心、要么正暗谋反叛欲要取而代之,亲自重掌鬼冥。 当然,也有不少鬼主渐渐远离了宗主,游离在外,往日鲜少会再回到宗门山门,而是直接返回狱界。” “裘行路,你可知晓?” “奴家知晓,他在鬼主中的资历颇深,具有几分名望。而在破界现世后,便有意在外独自行动,似对宗主在位有些不满。” 施苒言至此,又颇感无奈道:“若鬼主们群情激愤、能携手共进退,鬼冥宗或许也不至于走到这一地步。 可时至今日,非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而内乱激战之爆发,只是时辰问题而已。到时或许不需要罗星剿灭,鬼冥宗也将会自灭而亡。” 虽仅寥寥几言,但此女话中的酸楚无奈,却是溢于言表。 栽培自己长大的宗门落得如此分崩离析、人心涣散的境地,又怎能不忧不悲。哪怕尽力听从命令吩咐行事,换来的,也只能亲眼看见宗门日薄西山。 “你们鬼冥宗在所谓的狱界内隐居千年之久,但如今瞧着,门下弟子数量倒是不少?” “狱界广阔无边,似上古便已存在,其中有些四处流浪的狱界流民,受我宗门解救教化,这才得以在狱界内休养生息。” 林天禄闻言心思一动。 这狱界,倒并非一处彻底封闭的狭小空间。 “如今,你们宗门麾下还有多少流民?” “狱界之中,门内莫约八千人,各个宗族林立。而在狱界之外,大抵三百人。” 林天禄若有所思。 正如任姑娘与季姑娘言下之意,这鬼冥宗,确实不能贸然摧毁。 若宗门崩溃,那些流民怕是都要再度流离失所,过上在狱界内游荡求生的凄惨生活,哪怕狱界通道已开但那些流民习性如何、风气如何……与妖鬼道界内的主流是否一致,能否融入其中,可谓是残酷却不能忽视的问题。 这几近万人的生存,更需妥善处理,不可意气用事胡闹一番。 林天禄眼中精芒闪烁,沉吟片刻: “姑娘,如今看来,既然那位老宗主无法沟通,你们鬼冥宗需要的是另立新主。” “话虽如此,但……” 施苒眼帘垂落,迟疑低语道:“宗主自身修为非同凡响,哪怕如今变得性情捉摸不定,但其余威尚在,我们这些鬼主也暂时不敢妄动。” “无妨,由我去跟老宗主见一见。” 林天禄刚想再开口,但密室之内很快荡起一丝震动,豪光自密实上空照射而来,几乎与阳光无异。 “嗯?” 众人皆面露诧异,齐齐抬头望向。 直至这时,施苒才逐渐瞪大了双眼:“糟糕!” “怎么了?” “先生你、你扔上去的短鞭,怎得阴气如此恐怖!?” 施苒错愕喃喃道:“竟直接将莲台盛满,已是惊动了宗主!” “宗主?”林天禄微挑眉毛。 旋即,他很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轻笑道: “也算正好,让在下来瞧一瞧这位老宗主,究竟是何等的专横固执。” 今晚,就将鬼冥宗之事彻底解决。 第四百三十三章 鬼冥之主,暗陷难防 轰隆! 一声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陡然间在耳畔炸开。 季洛俏脸微变,下意识蜷缩垂首。但随之便感到一股森然恐怖的威压自上空倾轧而至,以至整座密室都在剧烈震荡,道道裂纹丛生! 少女连忙瞧向怀里的任吟姗,发现本就虚弱乏力的柔弱美人如今已陷入昏厥。 “没想到,宗门之中竟然还有蝼蚁钻入进来。” 低沉沙哑的女声从上空传来。 季洛强忍心悸抬头望去,赫然发现密室天顶竟已完全崩碎,化作漫天飞舞的碎渣,仿佛悬空失重般朝着上空飘飞而去。 在飞雪夜空之下,一名身着暗金凤袍的中年女子迎风而立,乌发高扎似冠,肃穆面庞可见岁月风霜。 哪怕只是窥见其容颜瞬间,季洛便感觉到一阵心神颤动,死亡寒意几乎笼罩身心。 好可怕的修为…… 相比起不久前遇见的老者裘行路,此女之修为还要更远远凌驾于其上! 哪怕不施威压震慑,单以其身姿存在,便让她升起‘自惭形秽’之感,脸色愈发惨白。 “——季姑娘、先带着任姑娘往后躲躲。” 恰至此时,长袖拂过眼前,将视线强行阻拦下来。 季洛浑身一颤,悚然回神,见林天禄已然现身横拦在面前,不禁低声道:“先生还请小心!” “当然。” 林天禄微微一笑。 而踏空而立的中年女子右手一勾,与无数碎石一同漂浮的莲台很快飞到了她面前,正散发着宛若瓷玉般的瑰丽色泽。 “施苒,此事是你所做吗?” “吾主——” 施苒神情似有些忐忑不安:“奴家只是……” “你干得不错。” 但令施苒倍感诧异的是,鬼冥宗主非但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流露出欣喜笑容,分外迷醉地打量着掌中悬浮的玉色莲台:“虽不知道你们究竟用了何种手段,但有此物……鬼姬十花鼎已有可造之机!” 言语间,对于暗中闯入宗门之人,仿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心皆在鬼姬十花鼎中。 这般反应,更令施苒心间一阵苦涩。 宗门之长,如今却连守护宗门都不曾放在心上,甚至满脑子还在考虑着什么十花鼎…… 鬼冥宗主微敛喜色,连忙道:“施苒,告诉我,这般绝品莲台,究竟是如何锻造而成的!” “回禀宗主,这间密室乃是囚禁任吟姗之地。自然是借她——” “花鼎首女虽有绝世天资,但要想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让莲台充盈满溢,此事绝无可能,除非将其生生榨干而死。但其如今还完好无损的活着。” 鬼冥宗主深邃无垠的双眼中迸发精芒,骤然看向了林天禄:“是你所为!” “鬼冥宗主,久仰大名。” 林天禄面露儒雅笑容,拂袖拱手道:“在下名为林天禄,此行特意前来宗门,只为将在下的故友救走。” “救人?” 鬼冥宗主双眼微眯,很快冷笑道:“好啊,这女子你尽管带离此地便是。无非是一具媚肉器具罢了,哪怕再阴元充沛,自然还有其他代替之物。但告诉我,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让莲台充满了阴元化作玉色!” 林天禄心思一动,兴致盎然地轻笑道:“自然是借助此物。” 说着,他微卷衣袖,翻手聚气,丝丝缕缕的瑰丽灵气很快在掌心上浮现。 “这是……” 鬼冥宗主瞪大双眼,神识不断扫过,不禁惊叹呢喃道:“好生匪夷所思的气息,似天地灵气,却又凌驾其上,阴阳归一,兼具极阳极阴……好啊!” 她当即面露惊喜之色,朗声喝道:“林天禄,你哪里都不要去了,便在我鬼冥宗内待下去,为我将鬼姬十花鼎彻底塑成!” “要我出手帮忙,倒是可以。”林天禄一把将掌中灵气捏散,神色渐静,不卑不亢道:“但,在下更想先与宗主好好聊一聊。” “你想聊什么。” “宗主为何会如此执着于所谓的十花鼎。” 林天禄眼神如剑,凝视沉吟道:“哪怕这十花鼎当真威能无穷,但宗主你也该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这般在外打砸抢烧、掳掠女子,十花鼎未成,你们鬼冥宗或许就将招致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 但,鬼冥宗主此刻却咧嘴笑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笑声,令一旁的施苒面露错愕,显然未料到自家宗主会有如此古怪的反应。 这究竟是 直至,鬼冥宗主摇头扶额,语气骤冷: “我,并不在意鬼冥宗是否灭顶。我这些年来统领宗门,只为十花鼎。” “宗、宗主,你在说些什么?!” 施苒满脸惊色,大声道:“你……并不在意宗门死活?!” “于我而言,唯有这十花鼎最为重要。只要鼎成,将来大可再建第二个、第三个宗门!何必拘泥于一处!”鬼冥宗主仿佛无视了施苒的错愕惊叫,目光至始至终钉在林天禄身上,神色愈发狂热的伸手道:“好了!既然你已知晓我心中想法,如今快些随我来吧!只要花鼎一成,你想要何人何物,我都能许诺赠予你!哪怕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我都将其抓来给你当女奴使唤,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丝毫无妨!” 林天禄感慨道:“看来,这十花鼎对宗主而言,当真是魅力极大啊。” 鬼冥宗主眼神渐凝,语气愈发转至森然: “你这是在消遣我么?” “在下只想知晓,宗主为何会性情大变,为了区区外物癫狂至此。”林天禄拂袖负手,淡然目光迎上:“而如今当面一问,得以确信辜负手下门徒的期待,派人在外胡作非为,种种恶果皆要归咎于你身上。” “那你想要做什么?” 鬼冥宗主冷然沉声道:“妄图在宗门之中,将我击溃?” “正有此意。”林天禄凛然一笑:“说不定,待我们二人切磋一顿,还能从宗主口中撬出些不为人知、而你又不会对外人阐明的秘闻真相,看看宗主在这百年来为何会性情大变、从贤明温善变成如今这幅癫狂入魔的模样。” 鬼冥宗主周身气息骤沉,阴冷目光倏然转向施苒,沙哑道:“施苒,你倒是对外人说了不少往事啊。” “……” 施苒脸色微白,默默地后退两步。 但在沉默片刻后,她却是一挥长袖,划出一柄好似玉器般的刺剑,垂眸颤声道:“宗主,对不住了。事到如今奴家也不得不……反抗。” 风雪飞扬,直至落雪无声,天地之间恍若化作一片死寂。 “——好啊!你既要背叛我,今晚正好将你镇压。” 直至鬼冥宗主诡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将你斩去四肢当个鬼姬花鼎女倒也不错。以你蛮境修为,哪怕姿容稍逊一成,但阴元定比那花鼎首女还要醇厚三分,我可是期待已久!” 沙哑之声恍若惊雷般在半空炸响,引得整座山门都在剧颤。 施苒双手微抖,但还是咬紧牙关勉强架起迎战之势。 自小在鬼冥宗内长大成人,她当然知晓宗主之修为是何等惊天动地,以她蛮境修为与其对抗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但 宗主这些年来疏于修炼、而自己身旁还有林天禄相助,借其手段,应该能与宗主正面较量一番! 心思急转间,施苒深吸一气沉下心神,目光尖锐地迎上视线。 决计不能再让这个女人统领鬼冥宗。 哪怕是借助外人帮忙,也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将这场宗门之变尽快解决! “林先生,奴家与你……” 她刚一开口,但很快茫然眨了眨眼睛,就见林天禄正独自踏空飞跃而起。 “林先生?!” “施鬼主安心在下面呆着,你若出手,怕是要白白送了性命。” 林天禄暗中传音告诫,同时接连踏雪腾飞,倏然间飘到了与鬼冥宗主遥遥相对的高处。 “——你这是自寻死路么?” 鬼冥宗主眼含阴鸷,厉声道:“既然你不肯合作,往后你可再别想离开地牢哪怕半步。” 话音刚落,其身后仿佛有魔威升腾而起,那股凝练骇人的尸煞之气更是无穷无尽般狂涌暴涨,几乎与黑夜连成一片。 轰隆! 惊雷霎时密布缠绕,飓风呼啸。 彻骨风雪之中,林天禄脸色镇定如初,唯有眼神愈发锐利。 ——此女,果然有些不对劲。 虽威压一出足以惊天动地,但其神魂瞧着却……并不匹配般震颤抖动,让其锋芒锐减三分。 “让我瞧瞧,你这贼子体内究竟藏有何秘密!”鬼冥宗主倏然爆喝一声,抬手挥落,霎时暗雷炸响,两只宛若肉山堆砌而成的巨手自旁侧轰然拍来,卷起滔天风浪,破空尖啸之声齐齐轰鸣! …… “唔!” 仅余波席卷刮过,几乎就令下方的芳姬阁崩塌破碎,施苒胸口一阵发闷,更觉骇然。 ……这一击,怕是连同山岳都能一掌拍碎! 旋即,就听见宛若荒古大钟蓦然敲响,令众人心头猛地一颤。 刚刚闻风赶来途中的不少鬼冥宗弟子纷纷软了腿脚,满脸惊骇地瘫坐在地,宛若瞧见末日般呆滞无言,更有修为低下者顿时喉头一甜,当即趴地呕血,耳膜破碎,心神昏沉欲绝。 但,唯有鬼冥宗主如今渐露一丝惊诧。 本该合拢压实的巨手,如今仍留着缝隙。 而在缝隙之中,赫然便是同样伸出双手以作抵挡的林天禄! “这、怎么会——” “要再作久战,怕是要波及到下方不少被强掳来的姑娘们。” 恰在此时,背后蓦然响起了温和浑厚之声。 鬼冥宗主神色陡变,当即回身一掌拍出,凶猛掌劲仿佛卷起裂空罡风,电芒齐炸。 但这威势惊人的一击,却被臂膀严严实实地挡了下来,霎时劲风溃散、仿佛将方圆百丈内的落雪倏然一清。 “胜负已分。” 一掌,蓦然间轰进了鬼冥宗主的胸膛之间。 没有怒涛惊风、也没有电光四射。仅是看似平凡无奇的掌击,却令鬼冥宗主双眼剧瞪,张口欲呕,一身震天动地的恐怖威势当即泯灭,连天黑影恍若泡影般支离破碎,直至伴随茫茫落雪一同消散。 “……” 场面,顿时一静。 “呃……不……我怎么……” 但鬼冥宗主很快捂着胸口连连后退,脸上既是痛苦又是错愕,似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一招落败。 她刚想再殊死相搏,反倒眼前突然一黑,直接一头朝着下方栽倒坠落,将密室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就连施苒都已看呆了双眼,一时都无法反应过来。 ——宗主,这样就已败了? 那恍若神袛般的恐怖威势,转眼间便成风中残烛。数百年前绝世无敌的身姿,时至今日已是轰然倒塌,成了在地坑中蜷缩颤抖的败者,再无丝毫鬼冥宗主的威风霸气……更没有百年前的温柔随和。 “施鬼主,敢问宗主平日里有何地方乃是禁忌,不让外人轻易踏入或是接触。” 林天禄毫发无伤地从空中落下,抚了抚一身长袍。 “禁、禁忌?” 施苒勉强回神几分,但似乎还未从刚才的巨变中清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茫然道:“宗主在宗门之中并无建立何隐秘之地,也没有什么禁忌……但不让外人轻易踏足的地方,或许也唯有宗主的私人寝居。” “私人寝地么?” 林天禄若有所思,低吟道:“施鬼主,或许我这番话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你们的宗主或许早已……” 话音未落,他蓦然轻咦一声,连忙回首望向半空。 就见原本一同从半空坠落的玉色莲台,如今竟是自行悬空漂浮而起!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施苒惊疑不定地呢喃出声。 “应该是真凶已按耐不住了。”林天禄侧身一瞥,冷然道:“鬼姬十花鼎虽还未成,但眼下确实是它最后的机会,再做迟疑,怕是再无复苏之日。” “先生,你……你在说些什么,奴家怎得一句都听不懂?!” 施苒满脸茫然不解,更是心急万分。 在不知不觉间,难道鬼冥宗内发生了何她所不知道的巨变? 而林天禄只是抬手一指:“你瞧瞧便知。” 霎时,坠落在凹坑中的鬼冥宗主似颤抖着再度爬起,脸色一阵变化,倏然眼放精芒,颤声道:“是为娘不好,没法帮女儿你塑造出完美之躯。如今……带上娘的一切,快些活过来吧!” 她对着悬空莲台做捧心状,竟是将自身阴气迅速交渡而出。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得施苒更是震惊莫名。 不仅是交渡阴气之举,还有那番话 “宗主……她何时有了女儿?!” “宗主未曾结亲?” “自奴家懂事以来,从未见过宗主与其他男子有过暧昧之举,更未曾成亲过!狱界内虽有数千流民,但她也未曾认过哪个女孩当作义女。”施苒眼中浮现丝丝惊骇茫然:“可宗主她如今却……说‘女儿’?” 一丝阴冷之感,宛若毒虫般悄然爬上了背脊,更令其娇躯猛然一颤。 “难道说——” “有动静了。” 林天禄蓦然低吟出声。 施苒连忙屏息细瞧,发现那悬空莲台不过短短几息就将宗主一身修为吸取大半、化作一抹流光骤然冲天而起,飞向远处。 鬼冥宗主宛若干尸般一头栽倒,生死不明。 “施鬼主,多有得罪。”林天禄顺势抓住身旁施苒的皓腕,腾挪一闪,当即朝莲台飞驰的方向追赶而去。 施苒虽有些猝不及防,但蛮境修为亦是实打实的,很快稳下心神定睛望去,就见莲台兀得坠落飞进了后山崖顶内。 “你可曾记得此地?” “这里是……宗主平日歇息的寝居。”施苒心下已有几分预感猜测,脸色愈发难看。 二人交谈之际,闪身挪移至山间屋阁门前。 而刚一赶到,施苒很快心尖微颤,满脸凝重地抬袖遮挡:“好浓郁的尸煞之气!” 原本依山傍水而建的秀丽房屋,如今已笼罩在道道深邃暗淡的尸气之中,恍若有鬼魅尖啸、诅咒化魔,仅是靠近便感觉一阵心慌,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股尸气完全吞噬! “确实不得了。” 林天禄面色亦是肃然,负手沉吟。 这所谓尸煞之气,他并非初次瞧见。当初在呡山上遭遇天海之主‘尸变’,那股几乎血染苍穹的尸煞之气,可算令他印象深刻。 而眼前这幅场景 虽不如当初那般惊天动地,但显然是有意内敛压缩而成,以至气息没有丝毫外泄,甚至仍在不断地收缩汇聚。 造成此等尸气磅礴的罪魁祸首,哪怕修为不如天海之主,也绝非蛮境、魇境的妖鬼可以比拟,底蕴远超妖鬼道界桎梏所限! ——轰隆! 房屋很快承受不住尸气腐化,在二人注视下轰然倒塌,却没有扬起哪怕一丝烟尘。 因为,在数朵莲台簇拥之中,正安静躺着一名女子,似掌四周尸气,引得整座后山为之一静。 “施鬼主,如今你算知晓了真相。” 林天禄沉声道:“你们的宗主并非日渐癫狂、心智混乱,而是受这具尸身缓缓侵蚀影响,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施苒紧咬下唇,脸色黯淡无光。 在追赶途中,她心间便已有些猜测。而如今亲眼见得‘真凶’,探得真相,她还是不免感到了一丝悲哀。 掌控尸气阴法的鬼冥宗,其中一宗之主反而受到了尸体所控,成了浑浑噩噩、昏庸无道的傀儡,甚至还在宗主位置上,继续坐了足有百年之久。 这是何等的……可笑。 “好了,既然已与施鬼主解释清楚,就将此事早些了结吧。” 林天禄蓦然迈出了脚步。 施苒见状眼神陡变,急忙道:“先生小心!这尸煞之气远胜奴家,甚至还要在宗主之上!” “我知晓。” 但林天禄只是随意回应一声,脚步丝毫未停,逐渐靠近着莲台簇拥间的女子尸身。 受那些莲台中日积月累汇呈的阴气滋润修补,原本仅有半具残尸的女子已开始逐渐自愈修复,活血生肌,玉肤裹身。 不过转眼间,一位堪称姿容绝世倾城的妖媚女子完全复生,虽赤裎尽显,但在莲台绽放的瑰丽玉色映照下,恍若九天玄女般遗世独立、妙不可言。 旋即,此女渐渐睁开了双眸,檀口微启,倏然间将弥漫在四周的所有尸气尽数吸入口中,玉体似流转粉瓷仙韵。 与此同时,林天禄来到了她面前,微微一笑。 “晚上好——” “蝼蚁,还敢现身。”妖媚之女神色淡漠,神态气质宛若上古神女,飘渺高贵。 但在下一刻,她的神情却陡然一滞,娇躯微颤。 因为,一截翠绿灵锁陡现,已然悄无声息地将其胸口贯穿,电光火石间,当即卷住体内神魂强行扯了出来! 原本正要反击的妖媚之女眼中神光熄灭,满脸呆滞地歪了脑袋,失了声息。 林天禄长袖一拂,卷起神魂,直接将之收回身后隐现的仙山画卷之中。 “……” 废墟之间,蓦然化作一片宁静,唯有山岗间丝丝微凉寒风,夹雪飘零。 施苒仿佛也被夺走了神魂般木然错愕,愣神片刻,讷讷道:“先生,那幕后黑手……” “不必担心,此女已是伏诛。” “伏、伏诛!?” 林天禄这才回首坦然一笑:“鬼冥宗如今已不再受扰,还望施鬼主……不,或许应该叫你施宗主才对。” 他笑吟吟道:“希望施宗主能借此机会整顿宗门一番,再做教育,规束礼义,不再肆意出门害人伤人、这段时日以来所犯之错,也要竭尽全力前去弥补。 至于这具艳尸如何处置,施宗主请自便,在下不多做叨扰。” 娓娓说罢,林天禄很快回身一飘,二话不说便已闪身离开,似乎对此地一切来龙去脉并不感兴趣。 “这、这这……” 施苒望着其离开的方向,又瞧了瞧废墟与女尸,顿觉无比纠结:“心惊胆颤许久,没想到竟如此简单就……结束了么?” 没有激烈大战、亦没有暗中攻防,只瞧见古怪锁链一闪而逝,胜负便已分出。 仅剩的,唯这漫天飞雪、以及笼罩宗门的悲哀愁苦。 沉默间,施苒来到女尸身旁,看见此女身躯似浑然天成般完美无瑕,好似人间不得的仙女玉体。 哪怕残尸复生,如今也终究只剩躯壳。 久久无言,她满脸无奈地垂首叹息: “当真、是一场闹剧。” 第四百三十四章 急速救援,风波渐定 季洛轻喘两声,这才感觉到笼罩身心的恐怖威压逐渐消散,顿时心神一清。 她闻声抬头一瞧,正好瞧见林天禄从远处归来。 “先生,刚才在宗门后山方向,发生了何事——” “鬼冥宗之变的罪魁祸首现身。”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俯身上前帮忙搀扶起来,面露温和笑意:“想借着鬼姬十花鼎之能重塑肉身,起死回生。” 季洛踉跄两步站稳身子,惊讶道:“先生已是归来,岂不是说那罪魁祸首已经……” “肉身虽成,但其神魂早已腐朽脆弱不堪。” 林天禄轻笑两声:“她大抵还想着往日的自己是如何神功盖世、纵横寰宇,待复生之后便可扭转局面。只是不料我恰好有一手绝技,直攻魂魄,算是恰好击中了她的弱点,这才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击取胜。” 季洛听完此言,不禁无奈失笑道:“这幕后黑手遇见了先生,也当真是倒霉透顶。” 借着鬼冥宗百年布局,可就在功成之际遭遇天敌,着实有些啼笑皆非。 至于遭受摆布操控的鬼冥宗主 季洛将怀里的任吟姗交给林天禄,缓缓来到了坑洞废墟旁,默默看向坑中的中年女子。 “我的女儿……女儿……” 鬼冥宗主睁着空洞双眼,仿佛着魔般细语呢喃不断,不时浑身不自然地抽搐两下,显然已彻底成了废人。 哪怕尚存一息,但身无魂魄,已是与傀儡无异。 季洛眼中的一丝冰冷逐渐隐去,略感惆怅的轻叹一声。 暂不论这鬼冥宗主在百年来做了多少错事、这段时日来又犯下多少大错,但其本人受尸气操控摆布百年之久,同样也是……惨淡收场。 “发生这等变故的具体缘由,倒还不甚明了。”林天禄抱着任吟姗悄然走来,神情庄重,沉吟道:“但略作猜测,想来是那具上古女尸以尸气控魂,给这位宗主植入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让其误以为那具女尸是自己年少时惨死的女儿,多加看护保管。” 季洛深深地看了宗主一眼,旋即便收回目光,看向密室之外。 经历刚才那风浪撕扯破坏,芳姬阁早已是崩塌大半。但好在关押女子的囚室皆牢固封闭,从西马郡各地被强掳而来的姑娘们,如今还算是无伤。 “先生,将这些姑娘们一同带走吧。” “好。” 林天禄颔首应声,并未准备在鬼冥宗内多做久留。 如今让这些遭受惊吓的女子们早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倒更为重要些。 …… 芳姬阁内,如今已是乱作一团。 诸多被掳来的女子,如今有不少都抱头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那股忽隐忽现的恐怖气息,令大多都是凡人的她们倍感恐惧,惶恐欲绝。 咔嚓! 直至,几声金铁脆响荡开,一扇扇铁门被逐一打开。 “诸位姑娘们,快些随我一同离开此地!” 季洛展臂高呼,让阁内受俘的姑娘们皆茫然抬头望来。 面对道道投来的惊异目光,她很快面露笑容,连连拍手道:“这鬼冥宗内生了变故,已经无暇顾及各位了,趁此机会快快起身离开吧。” “当、当真如此?” 有一名衣衫不整的青葱少女踉跄着爬起,神色惊疑不定:“我们当真能……离开此地?” “当然!” 季洛指了指旁侧:“你们瞧瞧,原本阁内的守卫和侍女们如今都已不见了踪影,可没人再来阻挠你们离开。你们若再是不走,待会儿怕当真要没机会咯!” 不少女子手忙脚乱的探头细瞧,原本在外看守的侍女们,确实是不见了踪影。 再想起刚才芳姬阁外传来的剧烈震动,她们很快露出无比惊喜的神色,急忙从囚室中快步跑出。 “诸位姑娘们还请不要乱!待会儿妾身与林先生会将你们一同带离这片魔窟!”季洛不急不缓地出声安抚道:“还请有序排好队伍、不要随意走散离开,贸然行动反而会招致鬼冥宗其他弟子的警觉。先生如今正去牵来马车,会将大家一同带走。” “林、林先生……”有一名少女蓦然惊讶道:“难道是那位林天禄,林夫子!?” 季洛温柔一笑:“正是他。此次他听闻姑娘们有难,特意前来营救各位。” “太好了……是林夫子……我们当真有救了!” 有几位知晓林天禄之名的女子纷纷颜面喜极而泣。 而其他不知名讳的女子闻言也心下稍定,想来是某位大人物出面相救。 但另有一名熟女急忙跑来道:“这位好心人,还有几座囚室内的姑娘逃之不出啊。” “妾身去帮忙。” 季洛顺着指引闪身而至,接连拂袖将道道锁链强行破开。 随着一扇扇石门打开,旖旎气息奔流涌现,依稀可见在迷幻粉烟中喑哑娇吟的女子倩影。 她们似早已忘却了外界的一切、完全没有在乎战况之激烈,如今仍沉醉在无边欲海之中,尽情放纵发泄着体内的欲火,尖叫颤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有不少跟随而来想要帮忙的女子,见状当即脸色涨红,听得那婉转妩媚的丝丝媚声,更觉身子一阵发烫但季洛只是怔然一瞬,很快沉着脸色拂袖驱散了室内毒雾,唤出大量绸缎丝纱,将这些女子尽数缠绕包裹,强行从几座囚室中带了出来。 同时掌劲一震,让她们皆暂时陷入昏厥,免受毒素煎熬之苦。 “可还有其他姑娘受困?” “有、有的……在肉窟之中……” “快请指明方向。”季洛神色愈发沉重,心下也是默默叹息。 …… 少顷后,林天禄已牵着十数辆马车迅速赶回芳姬阁门前。 多亏如今鬼冥宗上下大乱,马厩内同样无人看管,他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一一牵走,再以灵气为饵,这些马匹很快便无比听话地紧紧相随,一刻不肯离开。 “先生!” 季洛似恰好带着受虏女子们逃出阁楼,面露惊喜道:“阁楼内的所有姑娘们都已清点带出!” “多谢季姑娘。”林天禄刚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神情陡怔,连忙扯下一截衣袖将眼睛蒙好。 从阁楼内依次跑出的女子们如今皆是衣不蔽体,哪怕有白纱裹身,但在月色映照下,同样是春色尽显,婀娜尽生。 只是在瞧见大门外的男子身影后,众女脚步齐齐一顿。 “姑娘们还请陆续上马车吧,在下会将诸位安全带离此地。” 林天禄神色肃穆,仪态庄重地拱手作揖道:“姑娘们不必紧张害怕,在下并非无礼之徒,如今双眼紧闭、黑布蒙眼,并不会坏了诸位姑娘们的青白名誉。” “……没、没事的。” 几名少女快步走来,俏脸微红,神情却充满了感激。 她们捏着缠身的单薄白纱,擦肩路过之际软声道:“林先生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已是救命之恩。先生其实不必如此拘谨。” 林天禄苦笑一声:“应该有几位姑娘在此地备受煎熬、心神受损,在下自然不好再多做刺激。几位姑娘如此好意,在下心领。” 其他跟随走出阁楼的女子们,闻言虽娇颜一红,但也不曾开口多言,只是乖巧听话地逐一上了马车,并没有丝毫磨蹭拖拉。 “先生,可以启程了。”季洛拍了拍他的臂膀:“如今车厢外皆拉好了车帘,以绸缎遮挡,再露不出哪怕一丝春光,先生就请睁眼吧。” “好。” 林天禄并未扯下眼罩,与季洛一同上了马车驾位,随灵气一引,后方十几辆马车也齐齐跟随而来。 …… 虽在鬼冥宗地界内,但似受鬼冥宗主爆发的余威所震慑,直至林天禄一行将大批女子从芳姬阁内逐一救出,宗门人马才陆陆续续地汇集赶到。 沿途之间,自然瞧见了‘浩浩荡荡’的林天禄等人,正要出声阻拦喝止,但一道身影已先行到来。 “——全部人等,立刻退下。” 须发飘荡,状若鬼神,腾空悬立的裘行路冷然怒喝一声,将团团包围而来的宗门弟子们尽数震退。 在场弟子们皆面露茫然,完全不知眼下究竟是何情况。 为何自家宗门的鬼主,会为擅闯宗门者辩护? “宗门有变,弟子听令——!” 恰至此时,后山内蓦然传出一声低沉传音: “宗主亡故、如今鬼冥宗由我施苒代为掌管,所有人等立刻放下兵刃,就地等待事后安排,不得擅自离开宗门哪怕半步。 而诸位鬼主也请立刻传唤在外的弟子,鬼冥宗人明日之前全数赶回,不得有误!” 传音一出,众多弟子皆是面色大变。 宗主……身亡?! “为何宗主会突然间……” “难道是眼前这贼子——” “噤声!” 裘行路蓦然大喝一声,眼似电光,将周围弟子震慑地连连后退:“如今宗门有变,尔等弟子应当立刻听从代理宗主之令,还不快快放下兵器!” “裘鬼主,可这贼人擅闯宗门,还将诸多鬼姬尽数带走,这……” “宗主已逝、鬼姬十花鼎之事暂且搁置,我等已不需要再去收集网罗何鬼姬花鼎。”裘行路环顾四周,壮势喝道:“而这位林先生于我们有救主之恩,若非有其出手相助,害死宗主的罪魁祸首至今还在逍遥法外,谈何贼人!” 众弟子面面相觑,皆露愕然:“这……” 裘行路趁势一抚长袖,再度朗声道:“好了!我等鬼冥宗还不至于沦落到逆讨恩人的卑劣境地,尔等速速让开,让林先生一行离开此地!” “……” 众弟子面色复杂,但终究还是听从鬼主之令,缓缓让出了一条安全退路。 裘行路双眼骤凝,冷然扫过四周:“诸位鬼主,想来应该也没有异议吧?你们若想自寻死路,大可出手阻拦一番。” “裘鬼主好说,这位林先生既然是我等恩人,替宗主报了血仇,我们自然不会多加阻拦。” “哼!” 几道身影在四周隐现,但也不曾出手阻挠。 裘行路这才收回目光,飘落及地,神色肃然地拱手道:“林先生,还请离开吧。” 林天禄牵住马车缰绳,微微颔首道:“有劳老先生,希望你们鬼冥宗这几日能好好整顿。至于之后对这些女子的赔偿和安抚,你们可切莫忘记。” “林先生之言,我等谨记于心。”裘行路神色恭敬的作揖行礼。 目送着林天禄一行穿过人群,成列马车渐行渐远,鬼冥宗内一时沉寂无声。 …… 裘行路神色阴沉,闪身再度出现在密室废墟内。 “一日不见,这高高在上的疯婆子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可悲可叹。” 身穿宽袍的中年男子正打量着坑中身影,啧啧感慨道:“老头,我就说迟早会有这一劫的。但,到头来你还是迟了一步,让人捷足先登了啊,这宗主之位似是要被施苒那小丫头给抢走了。” “我不在意何宗主之位。”裘行路轻抚银须,冷眼威吓般扫过四周:“但如今前宗主已死,我等确实得将宗门从内到外好好整顿一番才行,可切莫再让一些奸佞小人独断专横,在门内变成下一个‘前宗主’。 而破界后大敌当前,更由不得某些小人胡作非为,再平白无故招惹到不可力敌的强敌,引火烧身。” “呵呵——” 四周隐约响起几声讥嘲冷笑。 若细细观察,便能发现在芳姬阁废墟外,几近十名鬼主早已来到此地。 “裘行路,宗主一死,你倒是好大的威风啊。” 又有女子嘲弄挖苦道:“莫不是与那林天禄暗中勾结,将宗主暗中灭口?” “宗主之死因,待会儿你们便可验验清楚,如今在此地嚼舌根可毫无意义。”裘行路寒声沉喝道:“谁人胆敢在此地此刻胡作非为,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这般威吓,一时也引得在场众多鬼主暗暗咂舌,只能暂且偃旗息鼓。 毕竟这裘行路在宗门内亦是资历深厚、且与多名鬼主私交甚厚,要在此地起了冲突,怕是自讨没趣。 “裘老说的不错。” 而在此时,一抹婀娜倩影自夜空而落。 施苒面色淡漠冷冽,目光平静地扫略而过:“如今宗主毙亡,我等鬼冥宗自然不许内乱相斗、再添无谓伤亡。为求稳定,更需要一位新的掌权者统领好鬼冥宗上上下下,让宗门事宜迅速回归正轨。” “呵!施苒,你念叨许久,说来说去还是想要这个宗主的位——” “你,有何不满?” 施苒冷眸一转,神色如霜地直言道:“还是说,你也想尝尝宗主死前的痛苦下场?” 此言一出,芳姬阁废墟倏然陷入一片死寂。 众鬼主瞪大双眼,惊疑不定地瞪视着此女,心下仿佛掀起骇浪般跌宕不止。 这施苒言下之意,难道是宗主之死…… 不对。 施苒若当真有这个本事和念头,在这百年间早有机会下手,何必再等到现在。 “多亏林先生相助,奴家已掌握至高之法。” 施苒凛然一笑,好似讥嘲讽刺般环顾四周:“你们,何人想上前来尝尝滋味?” “……” 众鬼主脸色几度变幻,一时沉默无言。 没人,想拿着自己的性命来探探究竟。 “看来,诸位同僚们还算理智。”施苒渐敛神情波澜,再度淡漠道:“先行命下人将此地废墟修整妥善、收好宗主之尸,我们如今正好到正殿内坐下聊一聊。” 一鬼主沉声道:“你想聊什么?” 施苒轻捻衣袖,冷颜肃然:“我等宗门的未来。” …… 十几辆马车皆受灵气加持,如今正以风驰电掣般的惊人速度飞奔行驶。 哪怕是山间路径,依旧如履平地,恍若一条长龙般在群山间蜿蜒穿行。 “这可真是——” 而坐在驾位的季洛已难当扑面狂风,按着胡乱飞舞的秀发,无奈笑道:“妾身虽知晓先生身法当世一绝,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没想到,连驾驭马车之法都这般匪夷所思……这、这般飞速,后面的姑娘们可会难受的很?” “我已尽力安抚稳固,应该不会给她们造成太多冲击。” 林天禄双手展开至两侧,灵气氤氲正源源不断地弥漫而出,扩散包裹住整条车队。 此举虽是麻烦,但眼下情况,自然不能让这些女子们在野外蜷缩而眠。 季洛回首看了看后方,鬼冥宗早已没了影子。 她蓦然轻笑道:“先生,这里的后事索性就交给妾身处理如何?” “交给你?” 林天禄诧异道:“季姑娘,你言下之意……” “相比起先生,妾身更懂得该如何与这些可怜女子相处沟通、该懂如何安抚照料。” 季洛收回目光,调侃浅笑道:“这也算是妾身的‘老本行’啦。” “话虽如此,但这荒郊野岭,姑娘又如何行事?” “前面不远,就有一座村镇。” 季洛拂袖摇摇一指,笑吟吟道:“村内恰好有我纪红坊的人手,可以暂时安顿好这些遇险女子。 先生待会儿将我们送到村内便可,而你就带着任姐姐返回长岭县内,早作休息。” “那季姑娘你怎么办?” “将这些姑娘们妥善安置好,妾身自然也回长岭。” 她似有所思,蓦然失笑道:“这西马郡地界内,也唯有刚出世的鬼冥宗胆敢作乱,而如今宗门受先生震慑,哪里还有何人等再敢胡来,无需操心安危。” 林天禄略作思忖,很快颔首答应下来:“那就劳烦季姑娘你了。” 这安抚开导之举,终究还是同为女子的季洛来负责更好,总归亲切自然些。 …… 夜色愈深,落雪渐厚。 在寂静无声的黑夜庭院内,倏然飘落一道身影。 似听见院中动静,茅若雨很快自走廊转角现身,定睛一瞧,连忙道:“相公,奴家刚才听雪衫说起鬼冥宗之事——咦?” 话音未落,她顿时掩唇吃惊道:“任姑娘!?” 林天禄抱着任吟姗来到堂前,轻声道:“若雨,去帮忙收拾准备间屋子,让任姑娘躺下歇息一晚。” 茅若雨上前细瞧两眼,脸色微变:“奴家这就去准备寝房。” 美妇急忙离开,华舒雅几乎同时从院外飞身跳了进来。 她刚一站定,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 “前辈,那鬼冥宗眼下如何?” “已是解决七七八八,他们暂时也没精力再去外头胡作非为。”林天禄讶然道:“舒雅怎得知晓了此事?” “前辈当时突然离开,我便知晓镇内有变,刚才去衙门那边问了问,这才得知了来龙去脉……但没想到,任姑娘也被卷入其中。” 华舒雅蹙起秀眉,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任吟姗,低声道:“前辈,不妨让我带任姑娘去擦擦身子,让其舒服些入睡。” “那就麻烦你了。”林天禄将任吟姗小心翼翼地递出,目送着舒雅将其抱往后院浴房。 直至怀中一空,他这才长吁一口气,仿佛重担尽卸般一下子轻松舒畅。 虽来回急忙奔波了一趟,但还不算太晚,至少今晚还是救下了不少人,没有眼睁睁看着大祸酿成。至于鬼冥宗,可待明日再去沟通处理。 “希望季姑娘那边能一切顺利——” “你、你是林先生吗?” 而在这时,一丝略显软糯怯然的低吟响起。 林天禄心思微动,连忙循声看向走廊转角,一位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的青涩少女赫然映入眼帘。 “自然是我。” 林天禄讶然瞧了两眼,渐露温和喜色:“你瞧着似乎还比年前又长高了几分,看来此宅让你住得还算舒适?” 雪衫有些踌躇地现身走出,紧捻着精美裙角,细唇微抿,稚嫩脸蛋上竟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波澜。 林天禄轻笑道:“一段时日未见,难道已是忘记了我?” “先生……” “怎么了?” 林天禄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前,略微俯身温和笑道:“难道有何难言之隐想——” 倏然间,雪衫猛地张开双臂,泪眼朦胧得抱了上来。 “呃?” 林天禄被一把抱住了臂腰,顿时面露错愕,刚想开口询问,便隐约听见了怀中传出一丝啜泣低喃:“先生没事就好……” 林天禄神色微怔,一时无言。 沉默片刻后,他露出温柔慈蔼的笑意,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乖孩子,承蒙你如此关心挂念了。” 这小孩子,还是这般乖顺可爱。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安宁渐归,风雪倏清 翌日晨间。 风雪渐止,各家庭院都已结起厚实雪景,皑皑明亮。 长街之上虽落雪难消,但不少店铺小摊仍照常摆开,热雾弥漫,已有了几分往日热闹。 市集茶摊前,较之往日冷清萧条也有了几位客人,嬉笑细语不断。 “几位客官,你们要的香茶来咯~” 体胖老妇带着憨态亲切的笑容,将几壶温茶端了上来。 “王婆,你们家今年做工可真早啊。”坐在茶位间的中年男子一拍大腿,乐呵道:“倒是不见你们家的老伴身在何处?” “他啊,如今正在家中教孩子呢!”王婆一阵挤眉弄眼,咂舌道:“咱家的小孙女可甚是调皮,家中要没个人照料一二,迟早是要翻了天了!” “王婆也着实辛苦,这风雪刚过就要出门摆摊,冷得很啊。” “哎!不辛苦不辛苦!” 王婆连忙摆了摆手,含笑道:“这不,今早可难得听闻那鬼冥宗出了事,咱们这儿才敢出摊不是?要是前两天啊,就算将银两摆在面前,我们哪儿还敢出门乱转。” “这宗门……” 不少茶客们面色微肃,很快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 “听闻昨晚那鬼冥宗所在之地风声呼啸,好像是遭了天谴。” “也不知是哪个高人出手,惩治了那些恶徒匪首。” “不过,我等平头百姓也总算能有几天安生日子了。” “是啊——” 王婆颇为感慨地长叹一声,拎着抹布回到摊内。 但她很快轻咦一声,探首微瞧,就见一道熟悉倩影自摊前走过。 哪怕此女身穿端庄典雅的襦裙绒袍、严丝合缝分外内敛,但依旧能瞧出丰盈脂沃的婀娜曼妙,一眼便能知其身份。 “哎哟!茅夫人,快些过来!” 她不禁露出惊喜笑容,无比热切地拥上前:“咱可是等候夫人多时啊。” 茅若雨脚步微顿,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美眸,温柔浅笑道:“王婆,怎得了?突然间就……” “这一整个过年期间都没见着你,可甚是想念!” 王婆面露和蔼亲切的笑容,侃侃而谈道:“你瞧咱们当初还当邻居之时,每年春节之际,都会相互串串门、送送礼呢。今年见不着你,老太太我可都有些不适应啦,就像家中女儿嫁出去了似的!” 茅若雨掩唇莞尔道:“王婆人缘这般好,岂不是街坊邻里所有家女子都成了你的女儿?” “女儿虽多,可就你这丫头最俊俏!” 王婆发亮目光不断上下打量,啧啧赞叹道: “长的跟天仙儿似的,再瞧瞧这身段,这成婚之后可是愈发好生养啦,将来定能为丈夫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孩子。” 茅若雨闻言娇颜微红,似是羞嗔细语道:“王婆,大街上可不兴说这般话的。” “对对对,我也是多嘴了,可不能叫外人给听去乱嚼舌根。” 王婆连忙抚了抚自己的嘴巴。 见隔壁家的王婆还是如此大大咧咧,茅若雨芳心稍定,无奈笑道:“王婆,你瞧着似乎有何事想找奴家?” “咳、还是逃不过茅夫人慧眼。” 王婆尴尬讪笑一声,再凑近几分,压着嗓子小声道:“实不相瞒呐,老太太正好有位远方表亲,今早刚到长岭,上门与我说昨晚夜间听闻了一些古怪消息。” 茅若雨心思一动:“古怪消息?” “听闻昨晚有一大批衣不蔽体的姑娘到了墨林村,哭声连成一片。不少村们都好奇瞧瞧问问,好像是刚刚从鬼冥宗那个魔窟里救出来的。” 王婆附耳私语道:“今日茅夫人一家又正巧从外头回来,此事是不是……林先生出手相救?““这——” 茅若雨哑然失笑。 自家相公深夜外出救人,没想到那么快就传回到了长岭县内? “此事确实是相公所为,但那金凤楼的季掌柜也从中帮了忙。” “果然是林先生!” 王婆面色一喜,感慨道:“咱们这长岭县有了林先生,可当真是一桩幸事啊!那鬼冥宗如此凶恶蛮横,如今有林先生坐镇,我们这些老百姓也是安心不少。” 茅若雨轻拢鬓发,温润笑道:“王婆安心便是,那鬼冥宗往后可不敢再胡作非为。” “那就好!那就好啊!”王婆笑意盎然,可见心中喜悦。 不过,她很快挂起一副讨好般的谄媚笑容,小声道:“老婆婆我厚着脸皮再想问问,不知道林先生如今家中……可是还欠缺几房暖床小妾不?” “……” 茅若雨笑容微僵。 沉默片刻,她压低声音苦笑道:“王婆,您家中的孙女才五岁啊。” “总归是会长大的嘛!” “咳……奴家要先去买些菜来,就先不陪王婆唠叨啦!”茅若雨干笑着摆了摆手,连忙抽身离去。 “诶!茅夫人!王婆我只是开开玩笑,切莫放在心上啊!” 王婆似想要伸手挽留,但瞧见美妇那逃之夭夭般的狼狈身影,她也是摇头失笑一声。 “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神仙眷侣令人艳羡啊!” “王婆!洒家再来讨杯茶水喝!” “噢!来嘞!” 茶摊内依旧炊烟袅袅,茶客络绎不断。所谓宗门之流,终究变不了这一派祥和。 …… 林宅之中。 随房门渐开,一抹身着白纱襦裙的黑发女子从屋内缓缓走出。 肌肤赛雪、媚眼如丝,仿佛带着点点病弱之气,颇为惹人爱怜。白裙下双足微粉,踝骨如玉,更似弱柳扶风。 “呼——” 任吟姗踩着略显虚浮的脚步走至回廊,瞧着院内落雪瑰丽之景,美眸闪烁,呼出一口淡淡雾气。 “竟是……下雪了。” 她隐觉一丝微冷,不禁捏了捏仍是酸麻无力的香肩。 但似捏至麻筋一般,长睫倏抖,抿唇轻哼出声,随娇躯微颤,裙纱胸襟下的峰峦一阵荡漾,抖出道道眩目嫩白。 待酸疼渐缓,她这才摇头自嘲。 “……这身子,倒是越来越脆弱了。” 任吟姗轻吁一声,莲步轻移,伸手接住几片屋檐外的飘零雪花。 感受着晶莹雪花在掌心间逐渐消融化水,她不禁轻抿朱唇,扬起一丝浅浅笑意。 “——嗯?” 仿佛听见走廊外一丝异响,娇弱美人探首一瞧,隐约见远处有一道娇小身影正清扫着门庭白雪,还有只银亮如月的大狐狸趴在其肩头。 遥遥望去,出离的和谐淡雅,恍若美景画卷。 “那小姑娘是……” “她名为雪杉。” 身后蓦然响起一丝温厚之声。 任吟姗美眸微睁,正想循声回首,却感觉到身子被一层温暖所包裹,赫然是被一袭大氅披裹全身。 神色怔然间,她瞧向背后,就见林天禄正笑着拱了拱手:“任姑娘,当初在下的婚宴之时,你应该瞧见过她的,其正是坐在客宴之中,距你不远。” “雪杉?” 任吟姗轻眨杏眼,思忖片刻后顿时恍然道:“原来是那位小姑娘?” 她再度回首远眺瞧去,眼含讶然:“她瞧着变化可真大,妾身都一时认不出来了。” 若说当初瞧见雪杉,她还觉得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女孩。 可如今再见,竟已有了几分美人胚子,雪景之下更是风姿初显,仿佛出尘的小仙女似的。 林天禄温和笑道:“她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女大十八变,任姑娘应该更为清楚些?” “此言倒是……” 任吟姗美眸一转,掩唇狭促道:“如此说来,先生也算是慧眼识珠,在茫茫尘世之中寻得一位蒙尘待觉的小美人?” 林天禄干笑两声:“此话听来,怎得有些意味深长?” “瞧这丫头如今都在先生家中扫院啦,心思或许不少?”任吟姗眸光含笑,慢声细语地调侃道:“待她再长大个几岁,这林家兴许还得再多一位小娘子?” “咳!任姑娘还是饶了在下吧——” 任吟姗扑哧一笑,媚眼似嗔般轻剜一勾,更似风情万种。 但她很快低垂眼睫,抚了抚盖在肩头的狐绒大氅,嗓音更柔几分:“倒是妾身得多谢先生呵护体贴。” 林天禄微敛笑意,皱眉关切道:“任姑娘今日起床,身子可还有何处不适?” “只是身子有些酸麻困乏而已,再多休息几日便可。”任吟姗眸光盈盈,软语低吟道:“还得多谢先生昨晚喂给妾身的几颗灵丹妙药,若非如此,今早妾身可没办法下床走动。” “丹药总归是外物,任姑娘这些时日就住在此地好生休养。” 林天禄温声安抚道:“若觉发冷便多穿些衣物、有何想吃想喝的吩咐一声,在下会帮姑娘准备一番。” “你……”任吟姗眨了眨媚眼,失笑一声:“你呀,当真太爱宠人了些。若叫几位夫人瞧见,怕是得埋怨妾身咯。” “若雨她们已知晓前些时日的变故,当然不会多言。” 林天禄心思一动,很快道:“姑娘既然已醒,不妨与我说说当初遭遇?” “当初——” 任吟姗无奈一笑:“其实也无甚可说的。只是十来日前,鬼冥宗人突然闯入县内大肆搜捕年轻女子,正好又瞧见妾身所建的阁坊,双方冲突了一阵。 待击退了他们门下的弟子,但又遇鬼主亲临,两难之下只能以自身为饵,让鬼冥宗放过那些丫头们。” 林天禄若有所思。 任姑娘之修为虽有蛮境根基,但终究只能发挥出赤魔境水准,遭遇鬼冥鬼主,确实势弱不少。 “但,那些鬼冥宗人当真会轻易放人?” “当时前来抓我的,正是那位施鬼主。”任吟姗哭笑不得道:“如今想来,妾身当时遇见的乃是施鬼主,已算运气斐然。若换做其他鬼主,会有何下场实在难料。” 林天禄心下恍然,转念一想也是心头稍定。 若施苒出尔反尔,又回头将楼内姑娘们抓走。昨晚与季姑娘出面救援之际,想来那些被救出来的姑娘们应该会有些反应。 但事实上,那些受掳的姑娘们显然只是听过他的名号,连任吟姗是何人都不曾知晓。 “不过,见任姑娘被鬼冥宗抓走,她们想必也会担心自责不已。”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温声提议道:“待会儿姑娘不妨先亲手写封书信,我再派人送去,瞧见书信她们应该能安心些。” 任吟姗轻嗯一声,低喃道:“确实是要先与那些丫头们报个平安。” 见其脸色稍显苍白,语气渐弱,林天禄眉头微皱:“任姑娘,既然身子不适,不妨再回屋去歇息会儿?” “已是躺了一晚上啦,总该活动一番身子的。” 任吟姗娇弱浅笑一声,细语道:“先生若眼下无事,不妨陪妾身在院内逛逛?” 林天禄莞尔笑道:“姑娘既是邀约,在下自然却之不恭。” “那就好。” 美人秀足轻移,步履却是虚浮一晃,嘤咛着打了个踉跄。 见任吟姗险些软倒在地,他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任姑娘这幅模样,可当真不像是无事。” “换做先生被锁链捆着十来天,都会腿脚酸麻的。” 任吟姗柔声笑谈,但似回想起昨日在其眼前丑态毕露,苍白娇颜上泛起丝丝羞赧红霞。 芳心酥痒间,她也不禁掩了掩白嫩高耸的峰峦硕物,垂眸颤睫,艳红粉霞更媚三分。 林天禄只是哑然失笑,同时搀扶着美人冰凉如玉的柔夷,沿着走廊缓缓前行。 似为缓解心中尴尬,任吟姗稍忍羞赧,四下张望了两眼,又好奇道:“如今听得院内冷清,不知那几位夫人皆在何处?” “我们刚从外面回来,如今自然有不少琐事要忙。”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程家没了家主一月时日,事务堆积颇多,可有得忆诗一阵焦头烂额。 而长岭县内外也因鬼冥宗作乱,出了不少案件,舒雅准备助衙门一臂之力,重新整治一番长岭县周边的治安。” 任吟姗若有所思:“先生一家刚出了远门?” “我们到若雨的娘家做客,前几日刚启程回长岭。” 林天禄脸色古怪道:“这一路上也听见了不少有关鬼冥宗的传闻,本想在路上瞧瞧,只可惜一路上风雨无阻,实在没遇见哪怕一位鬼冥宗门人,还以为是些风言风语流传太过,其实只是些地痞流氓汇成山贼,劫道作恶。 但刚一回到长岭,就察觉到季姑娘在与鬼冥宗人对峙,便匆匆忙忙跑来救人了。” “原来如此。” 任吟姗轻笑道:“妾身与洛妹妹也着实是好运傍身,正巧遇见先生归来。” 她轻眨美眸,继续问道:“昨夜妾身半梦半醒的,还不知在鬼冥宗内发生了何事。先生已将这宗门之事处理妥当?” “鬼冥宗主成半死不活的废人,离开前宗门已乱作一团,算是留了个烂摊子还给他们。”林天禄笑了笑:“如今谅他们也不敢再出门胡作非为。等过几日,我再上门去瞧瞧,看看那位‘新任宗主’会是个什么模样。 若鬼冥宗依旧执迷不悟、我自然得出手代为惩戒一二,让他们知些分寸。” 任吟姗听得一阵莞尔:“先生这话听来,倒是比鬼冥宗还要可怕些。” “当真?” “妾身不怕,但鬼冥宗人听见了,想来定是怕得要死。” 嬉笑细语间,她被搀扶着走至宽敞后院,倚着石桌缓缓坐下。 捏了捏略显酸麻的丰腴大腿,任吟姗美眸一转,笑吟吟地看向顺势坐在对面的林天禄:“险些忘了此事,你我数月未见,妾身是不是要先拜个晚年?” “任姑娘能修养好身子,这可比拜年更为重要。”林天禄轻笑两声,随手抚掉桌上的积雪。 “先生既已回到了长岭,不知年后有何安排?” 任吟姗略作思索,很快好奇道:“先生如今成了正阳网孙女婿的消息已传至多省。如今在王府内……” “正阳王深谋远虑,智勇双全,可用不着我这小辈随意掺和。况且这些权势纷争实在恼人,置身事外倒落个清净。” 林天禄轻松道:“前段时日听见了些趣闻,待眼下琐事办完、姑娘身子修养妥当,在下便会再启程到故乡去瞧瞧。” “这倒是先生的性子。” 任吟姗心思微动,并未再多作细究,侧首望向满地白雪,低吟道:“但这世道,怕是祸乱难当啊。” “此事,确实麻烦。” 林天禄摩挲着下颔,沉吟道:“不知任姑娘是否知晓事件的来龙去脉?昨日救援急切,我还没来得及与季姑娘好好细问。” 这些古怪宗门势力突然间横空出世,着实是匪夷所思了些。 前有古界现世、又有何所谓的东皇帝门,而如今又有一个鬼冥宗,这些势力接二连三的冒头出现,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任吟姗抿唇斟酌片刻,轻吟道:“妾身见识不足,如今又与罗星脱了关系,显然不如季姑娘知晓的内幕更多。 不过,这些宗门势力无一例外皆来自于千年之前,显然与千年前的大战有不小联系。而鬼冥宗所处的‘狱界’也是其中关键之一。” 林天禄面露好奇道:“这狱界我已听过几回,但还不知其中构造,难道是与古界一致?” “应该不同。” 任吟姗摇了摇头:“古界来历神秘莫测、更是渊源悠久,其中有何组织势力我们也一概不知。 但这狱界,妾身当初倒是在罗星中有所听闻。” “不知是——” “正如名讳,这狱界,便是一处流放之地。” “流放地?”林天禄眉头微挑:“我确实听季姑娘说起,鬼冥宗千年前是遭受围剿,最后被逼无奈入了这狱界。” “是啊。”任吟姗微微颔首道:“相传这狱界乃是数千年前某位大能创立,疆域辽阔。但因大能陨落,这狱界也变作一片无主界域。” “而千年前大战末尾,罗星横空出世,诸多宗族势力被杀的狼狈逃窜,退路皆无,无奈之下只能陆陆续续地逃入此地。” 林天禄听得脸色一阵古怪:“如此说来,并非是那些上古氏族宗门隐居千年再度出世,而是他们被追杀至今,才敢冒头现身?” 任吟姗美眸微弯,掩唇忍笑道:“先生如此总结,倒是简单直白。 但,或许也并非是那些上古势力想要现世夺权。” “还有何隐情?” “狱界终究是一处域外之界,支撑千年之久,已证明那创界大能修为通天。但可办不到永世无忧,再让那些势力在狱界内安稳传承个千年时光。” 林天禄神情微怔。 旋即,他深思沉吟了半晌。 宗族延续,确实不得不冒这个风险。 要是再拖延下去,待狱界崩溃消散,宗门上上下下所有人可都得陪葬。 “只希望这场延续千年的纷争,能尽快结束。” 任吟姗螓首微扬,闭眸长吁一声。 “这般闹腾下去,苦的也终究是无辜百姓。” “……” 林天禄眉头紧锁,暗自思忖。 天海之主当初所言,难道正是为了眼下 心思倏动,他很快轻咦一声,下意识伸手帮忙扶了一下。 就见任吟姗似有些半梦半醒,目光迷离恍惚,垂首绵软着身子。 “姑娘?” “如今,妾身可真是撑不住啦……” 任吟姗勉强抿起虚弱笑意,娇软酥柔道:“还请先生帮忙,扶妾身先回房歇歇。” “这……刚还说无妨!” 林天禄听得哭笑不得,连忙起身:“下次可别这般强撑了!瞧你现在脸又白了!” “难得再见,本还想与先生再多聊聊的……” 任吟姗动了动身子,正欲被扶手站起。 但见裙纱下的丰盈腰身晃荡,入座肉臀仿佛研磨俏扭两下,秋水双眸一阵荡漾,略似羞涩般小声道:“先生,妾身这腰腿有些提不起劲。” 林天禄叹了口气,俯身将娇弱美人小心翼翼地拦腰勾腿抱起:“往后修养身子可得循序渐进才行,尤其是这大雪天,可得更加注意些。” 被温柔抱起入怀,任吟姗神色迷离地枕靠在肩,不禁抿起一丝温润柔笑,狡黠道:“还请先生原谅妾身这点小胡闹吧。” 林天禄无奈苦笑,抱着她重新回到屋内。 直至让其褪去大氅外袍,合衣入榻,这才将厚实绒被严严实实地盖好,免得又有何处冻着。 “呼……” 任吟姗在床内仅露出白面螓首,轻捻被角,美眸半眯,嗓音柔媚道:“妾身这妖鬼之身,倒是叫先生照顾的像是青葱少女似的。” 林天禄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毕竟,可没有哪位妖鬼会这般虚弱无力。” …… 不多时,任吟姗便已再度悄然睡去。 见其睡得香甜安稳,林天禄这才蹑手蹑脚地独自退出了卧房。 但,刚刚将房门关上 林天禄低头轻笑道:“雪衫,你怎么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雪衫粉颊染满娇艳羞红,手忙脚乱地后退两步,摆手道:“先生与、与这位任姐姐……我不会说出去让夫人们知道的!” “……” 林天禄笑容微僵。 这丫头,是不是有了何奇怪误会? 第四百三十六章 雪杉拜师,贵客纷至 林天禄倒上两杯温茶,推出一叠新鲜瓜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亭间。 而他,如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娇小少女,轻笑道:“雪丫头,难不成还在想刚才的事?” “是、是我的错。” 雪杉仿佛受惊般红着脸蛋,缩起消瘦香肩,垂首喏喏道:“是我刚才太一惊一乍了些,还……还误会了先生。” 林天禄失笑一声:“这倒不怪你,毕竟瞧见我突然从一位女子的闺房内走出来,确实是耐人寻味了些。” 他抿了口温茶滋味,笑着安抚道:“好了,就先不谈此事了。 如今正月渐逝,不妨聊聊雪丫头你之后的生活安排?” “咦?” 雪杉轻眨美眸,微愣一瞬,很快小声道:“待药铺的老爷爷探亲结束,回了长岭,我一定会再去认真做工养活好自己,也不会在此地继续逗留叨扰,或者……小女待会儿便可到客栈内再住几晚。” “丫头别误会。”林天禄顿时莞尔道:“我此言可不是要将你赶出门去,只是想问问你,既然这几日暂且无事,不妨来书房内看看书,多增长些见识见闻也不错。” 雪杉脸蛋又是一阵涨红,暗恼自己怎得又胡思乱想起来。 先生这般心善,又怎会 她强忍羞意,将双手夹在腿间,紧张的来回摩挲,嗓音软糯道:“先生好意已是心领,但我头脑愚笨、再看何书册也是无甚作用的。” “你瞧着可不像是愚蠢之人。”林天禄捻起一枚瓜子,掂量几番,调侃道:“当初我们坐在此地下了几盘棋,便知你的棋艺天赋非凡,更证明你的头脑可灵光的很,无需妄自菲薄。” “先生谬赞了。”雪杉微抿粉唇,终究是孩子天性,几番夸奖下还是露出了一丝甜甜笑意。 林天禄话锋一转,笑吟吟道:“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提议。” 雪杉好奇道:“先生请说,雪杉听着。” “再来与我学些超凡之术,如何?” 林天禄随手在旁比划了两下,轻松笑道:“或许办不到呼风唤雨、劈山断海之流,但飞檐走壁之流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诶?”雪杉听得倏然一呆。 愣了半晌,直至林天禄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稚嫩少女这才猛然回神,瞪大双眸,颤声道:“先、先生当真要教我那些仙家的奇妙手段?” “若是不教,我怎得还跟你说这番话。”林天禄挑眉笑道:“我可不与孩子乱开玩笑。” 若无心之下说了些大话,事后又无法完成,岂不是伤了孩子们的心? “这、这事——” 雪杉在一瞬惊喜后,娇嫩脸蛋却再度染上红晕,更似羞涩慌乱般挪开目光,含糊不清道:“多谢先生寄予如此厚望,但我……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啊?” 林天禄听得一呆:“丫头,你在说什么?” “都、都说秘传之术不可外传,只能教给自家人呀。”雪杉双眸微抬,宛若小动物般娇柔可爱,羞怯道:“就像是华夫人一样,成了先生的弟子后不久,就与先生完婚,成了妻子。” “……” 林天禄一拍额头,脸色更是微妙。 好吧,这个恶果子还得自己吞下去。 舒雅前段时日也算自己的半个弟子,但没过几个月后就成了婚、入了洞房,叫这丫头知晓了,确实是没办法不胡思乱想一番。 毕竟这丫头在外流浪多年,要比寻常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要‘早熟’不少,更易想些有的没的。 “此事其实没丫头你想的如此……奇怪。” 林天禄挠了挠脸,讪笑道:“在成师徒之前,舒雅她就与我有了些暧昧,当真以师徒相称,其实距离成婚已算不远,只是恰到正好罢了。” “况且——” 他伸手揉了揉雪杉的小脑袋:“舒雅与我年岁相当,算两情相悦。你这丫头如今都还未曾长大,我哪里还会想那些怪事。 只是单纯想教你一些护身之法,往后再遇见些恶徒上门,你也不至于丝毫无力反抗。” 雪杉神情微怔,回想起昨日经历,如同冷水一头泼下,俏脸一沉。 随着深呼吸几口气后,勉强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 想到昨日自己只能蜷缩在院内瑟瑟发抖,面对来犯的恶客束手无策,少女心中终究有些不甘。 林天禄重焕笑意,轻松道:“你也不必如此严肃紧绷,说是教学,其实我也不会多做要求,学得开心就好。有何不懂之处再深究思考,我会从旁指点一二。” 雪杉绷着小脸,僵坐片刻,连忙从位置上起身,抚平裙摆跪地叩首:“徒儿雪杉,拜见师傅。” 嘭! 这无比果断的拜师之礼,着实让林天禄有些始料未及。 待瞧见少女还要再猛磕几个响头的架势,他哭笑不得的将其从地上强行扶起:“你这丫头!若当真要行拜师礼,走走过场便可,哪有当真将自己的脑袋磕出血的?” “对先生,不能有丝毫马虎。”但雪杉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先生当初救我性命、赠我钱财吃穿、如今还要教我武艺仙法,若是连拜师礼都毫无诚意,雪杉实在是无颜存活于世。” “敬意放在心中便可。” 林天禄笑着抚了抚她额头上的红印:“若磕坏了脑袋,就算再有敬意都无甚可用咯。” 雪杉紧抿粉唇,心思灵光一闪,连忙从旁斟满一杯温茶,毕恭毕敬地欠身呈上:“那、那还请先生喝茶。” “这倒是不错。” 林天禄接过递来的茶杯,大大咧咧地豪饮一口。 旋即,他笑着拍案而起:“事不宜迟,让为师先带徒儿去学学入门之法!” 雪杉心头泛热,不免也兴致激昂地大声回应:“谨遵师命!” …… 瞧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匆忙跑向书房,刚从屋内走出的于璇灵螓首一歪,打着哈欠嘀咕道:“老爷和那个小丫头在做些什么呀?” “你呀,自称侍女,怎得还是家中最迟起床的。” 雪白银狐倏然飞跃至肩头,用肉爪子推了推她的脸颊,调侃道:“侍女的工作,可都快被雪丫头抢光咯。” “诶、诶?!” 于璇灵顿时抖了个机灵,连忙走到门庭前探首一瞧,这才发现院内落雪竟是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她不禁感叹一声:“雪杉可当真勤快。 不过,老爷刚才跟雪丫头是要去……” “天禄之前不是说了,要在家中开个小私塾教导几位学生么?”云玥懒洋洋地趴伏在肩,软声道:“雪丫头想来就算私塾学生之一吧。任姑娘现在还在养伤,在家中暂且无事,先教教雪丫头尝试一番。” “灵儿险些忘了此事。”于璇灵一拍双手,神色恍然:“如此说来,再过段时日,家中好像还会再来几位学生?” “江盖县的尚涵,伯阳县的林绫,这两个丫头算是板上钉钉,只瞧她们年后何时会到。” “三位学生呀……另外两位可是乖巧?” “虽有些古灵精怪,但亦算可人。”云玥轻笑一声:“总归是有几分慧根灵性的。” “聪明懂事就好。” 于璇灵满意颔首道:“这样一来,老爷也算是一下收获三位小侍女咯。” 云玥失笑道:“家中侍女忒多,那丫头你又如何自处?” 但于璇灵闻言非但不恼不愁,反而双手叉腰,颇为洋洋自得的微扬螓首,娇哼道:“灵儿可有一招其他侍女们都没有的好本领。” “哦?你还有何奇妙本领?” “暖床!” 于璇灵自信满满地哼哼道:“灵儿暖过的床可是又香又暖,定叫老爷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云玥扶额幽幽叹息一声。 这丫头,还是这般不着调。 “——云夫人,不知那任姑娘的伤势如何?” 但于璇灵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很快隐去,侧眸望向远处的卧房,神色渐凝:“昨晚粗略一瞧,似有些严重。” “体内阴气几近被彻底榨干、阴元更是被强行掏空大半,只是借着修为底子强行支撑才没有垮掉。” 云玥半睁狐眸,轻声道:“天禄此次若没有及时救援,这任姑娘怕是得落下残根,魂体崩离。再严重些,可能当真得变得废人,与孤魂野鬼无异。” “她如今……” “好在其元阴尚存、心神坚守如一,十日苦刑依旧岿然不动、心清神洁。昨晚得天禄以灵气施救蕴养,又被喂下不少武姨她们赠送的灵丹妙药,也算是因祸得福,魂体反而更为坚韧不少。” 云玥淡然一笑:“不过,昨晚我仔细检查一番,发现任姑娘身上本就留有些陈年暗伤。正是这些未愈暗伤限制了其修为精进,如今倒是被一并治的七七八八。 再等她修养好亏空的身子,恢复精力,说不定修为境界还能再上一层楼,踏足蛮境层次。” “那就好。” 于璇灵蹙起秀眉,沉吟道:“但这鬼冥宗当真恼人,竟是将老爷的朋友伤成这样。今日灵儿都想直接冲上门去,再去好好让他们尝些苦头。” 云玥倏然跳到了走廊扶手上,仪态优雅地环臂侧卧:“我已尽量打听了一番,昨晚至今,那鬼冥宗人几乎都已消失不见,可谓销声匿迹,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 想来他们所有人都已回到了宗门之内,这几日终究会有些变故。” “料想他们也该老实些。” 于璇灵冷哼一声。 云玥略微抬头瞧了她一眼,不禁暗自感慨。 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吊儿郎当的,但实际上倒是相当护犊。若非天禄给鬼冥宗留了几天整改期限,这丫头怕是早已按耐不住要跑去‘讨个说法’了。 “嗯?” 恰至此时,云玥似有所感般侧首瞧向院外。 月色霞光萦绕周身,很快化作妖娆妩媚的狐艳美人,朦胧裙纱似绽莲般旋舞荡漾,玉肌隐现。 于璇灵眨了眨眼睛,略感疑惑:“云夫人,你怎得突然……” “外面来客人啦。”云玥轻拢缀星月发,微抿诱唇,笑吟吟道:“而且还是老熟人了。” 叩叩叩 倏然间,宅院大门被轻轻敲响。 “请问,林主子在家吗?” 院外响起了一丝娇俏女声,又连敲了几下大门。 “来啦!”于璇灵心下有些好奇,连忙回应一声,快步跑到门前缓缓拉开。 随着沉重古朴的院门打开,几辆马车赫然映入少女眼帘同样的,还有几位侍女打扮的清秀少女,素面朝天便已是姿色不凡,明艳动人。 双方目光刚一交汇,顿时齐齐轻咦一声。 于璇灵讷讷道:“不知几位是……” 几名侍女更面面相觑:“林主子家中怎会有……” “璇灵。” 但见马车车帘倏然扫开,一抹恍若金红烈火般的娇艳身影很快现身下车,那几名侍女面色微变,连忙欠身让开门前位置。 于璇灵循声一瞧,顿时神情微怔:“是你。” 如今出现在眼前的,正是许久未见的仙凤赤凰,赤灵渊。 “一段时日不见,你算是成功凝聚出了肉身?” 赤灵渊环臂抱胸,饶有兴致地上前打量了两眼:“而且魂体完美相融,看来很是顺利?” “……多亏临月谷长老相助,灵儿才能有此肉身。”于璇灵面色复杂,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嘴。 “也好。” 赤灵渊螓首微斜,对其冷淡态度也并不以为意。 毕竟有心海冥灵坠之因,两人间的关系也颇为古怪,如今能安稳聊上几句已算不错。 “你既然在待在家中,林先生他们应该都回来了?” “嗯。” 于璇灵微微颔首,努了努小嘴:“老爷现在就在书房里呢。” “如此说来,倒是能给他一个小惊喜?” 赤灵渊莞尔一笑,侧身看向后方:“我们途中正好还遇见了另外一位客人,便一并带上了路。” 谈娘很快带着祝疏桐与林绫母女一同下了马车。 “这里便是——” 谈娘细瞧着门内院景,眼神一时闪烁不定,低语呢喃道:“天禄往日居住的家宅么?” 而这一路上原本还嬉嬉笑笑的林绫,此刻反而是有些紧张起来,一声不吭地绷着小脸,紧紧握住自家娘亲的手掌,生怕自己待会儿会在林先生门前露出丑态毕竟,如今自己是要拜入师门的。 “诸位姑娘夫人们~” 一阵淡雅香风悠然飘来,云玥的倾世倩影很快在于璇灵身旁浮现,噙着温柔笑意,浅浅欠身道:“既已经到了林宅,就不必再站在门前呆愣站着了,快些进屋来喝杯茶吧。” 赤灵渊金红媚眼一转,率先轻笑道:“依这位云姑娘所言,大家先进屋再说。这一大批人站在门庭前,怕是得徒增外人非议。” 谈娘这才倏然回神,轻吁一声,侧身吩咐道:“兰儿,带侍女们将马车中的行李卸下吧。” 云玥长袖轻抚,温婉细语道:“几位侍女姑娘,这随行马车就拉到后院来吧,那边正有马厩可供暂停。” “是!” 随着狐女巧言接待,门前众人很快心思渐定,一同走进了林宅之中。 …… 书房内。 雪衫如今正襟危坐在书桌前,纤腰窄背笔挺绷直,神情无比肃穆专注。 这倒并非有意强装,而是她性子本就认真,认定眼下的学业无比重要,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马虎,早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 她还是忍不住一丝好奇,略微侧眸,瞧了瞧先生的背影。 林天禄如今并未开口讲课,反而在书架中一阵翻找挑选,思忖半晌后,最终从中选出了三本书,将之平放到了少女桌前。 雪衫连忙定睛一瞧: ‘朴华经’、‘道书’、‘玄黄概要’。 少女不禁面露茫然:“先生,这是——” 林天禄踱步回到对面坐下,轻笑着解释道:“这三本,其中有修身养性之道、有探索天地之理、以及这本练气初窥之法。” 雪衫轻眨灵眸,刚想开口,但很快生生咽回肚中,眼神一阵变幻。 沉默间,少女心中更是急转思索。 ——先生知晓她当初在下棋之际,隐约掌握了些奇妙异能,已与常人不同。 但,此刻却并没有直接交付武艺仙法之术,也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口诀心法之流,而是取出这几本书交给她。 此举,显然不是有意逗弄调戏。 修身、养心、开阔眼界 雪衫眸中灵光微闪,并未再多言深究,很快无比乖巧地将三本书郑重收好。 “我定会将这三本书研读通透,不复先生寄予厚望。” 林天禄颇感意外。 但心思一转,很快满意一笑:“好孩子。” 他又温和笑道:“索性直接瞧瞧吧。” “嗯!”雪衫坚定颔首,神情肃然地翻开书页。 瞧见她心无旁骛,相当认真地研读细品起来,林天禄心下不禁感叹:“这丫头,当真是又乖巧又懂事。” 说一不二、专心致志。这般难得品质,想来她无论去做任何事,都能收获非凡成就。 暗自感慨之际,林天禄也取来一旁的毛笔,研墨拂书,很快伏案缓缓落笔书写起来。 他前段时日在临月谷内取了取经,已知晓不少修炼之法,只要加以详细描述、概括,便能为人量身打造些心仪合适的功法。 况且,雪衫既为少女,所修的基础功法也能与临月谷之法相似几分、主以培阴养神为主,为其量身定制并不算何困难之事。 叩叩 但房门很快被轻轻敲响。 林天禄微抬目光,好奇瞧了一眼,但屋外却是毫无声音。 又看向正在安静浏览读书的雪衫,这丫头仿佛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书上,似忘我入神一般。 挺认真的。 林天禄放下毛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挪步走向房门,生怕会打扰到这丫头的认真劲。 将房门缓缓打开,他心下好奇,探头正要往外头瞧去。 难道,家中来了何客人? 家中娘子们自不必做这般繁琐之举,应该是有何外来的客人……嗯!? 林天禄蓦然神情微怔,就见一双藕臂突然从旁侧伸来,秀发飞扬间一把紧紧抱住了他,还强行拉拽着踉跄走出了书房,顺势将书房大门虚掩关上。 刚看清眼前这张熟悉的清冷娇颜,一具火辣性感的丰腴身段已然拥进怀中,张开红唇,极具侵略性的一口吻了上来。 “滋……渍……滋滋……” 林天禄瞪大双眼,略显错愕。 便是这片刻失神,二人双唇已紧贴交融。 低吟喘息间,这丰腴美人更是仿佛要将自己尽数奉上一般,甚双臂主动大胆的磨蹭搂抱不止。 第四百三十七章 再逢两情,身藏诡异 香甜熟媚的气息在嘴中鼻间弥漫,身前更是传来阵阵滑软嫩弹的奇妙触感,宛若水波浪花般拍打胸膛,包容万物般浸润着身心。 林天禄怔然间,就见怀中女子已然主动牵起了他的右手,沿着丰盈柳腰轻抚滑落,衣料细细摩挲,尤听耳畔丝丝强压情绪的冷淡娇哼,又急不可耐般顺势拂过蜷曲高抬的腿弯,长跟靴拱如弯月般轻轻扭动。 哪怕隔着绸缎裙摆,依旧能感受到指间的丰腴曼妙、活力体魄,充斥着足以勾人心魄的野性妖媚。 直至 双唇渐分,似有几道银涟藕断丝连般拉长。 “呼……” 怀中女子发出一声仿佛心满意足般的幽幽轻叹。 定睛细瞧,便知如今突然拥怀送抱之女,赫然便是许久未见的谈子笙。 而不同于当初所见的盛装华裙之姿、其今日反而穿着便于行动的武者劲装,束发缠辫、修长裙袍柔顺飘荡,褪去高贵妩媚、更增几分潇洒干练、成熟冷艳。 林天禄有些口干舌燥,讷讷道:“谈娘,你为何要……” “嘘。” 但话音未落,谈子笙便比了个噤声手势,葱白玉指在其唇间点了点:“不要叫她人知晓了。” 眼前的成熟媚颜依旧娇艳动人、上挑望来的勾魂凤眸仿佛柔情荡漾,似含万般情愫,足以令人深陷其中。 不过,这瞬间的柔情蜜意很快敛去,玉颜凤眸转眼化作冷艳高贵,就见其神色淡然地松开了怀抱,仿佛无事发生般抚了抚胸襟裙角,又帮忙整理了一番凌乱衣襟:“一段时间未见,天禄瞧着倒是又壮实了几分。看来在临月谷中的生活还颇为滋润。” 似听得话中几分深意,林天禄一脸悻悻然地小声道:“谈娘,你已不再纠结?” “自然。” 谈娘娥眉微挑,冷淡面庞无甚波澜:“当初事发突然一时失了冷静。但在家中独处一月有余,又有赤姑娘陪伴开导,也算看开很多,自然不会再有何扭捏作态。” “那谈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该清楚了。” 谈娘皓腕微抬,以玉指拂了拂他的侧脸。 这番无比亲昵的撩拂之举,令林天禄双眼微睁,沉默片刻,已是确信谈娘心中之意。 其瞧着虽神情平静淡然,但也证明其……再无丝毫迷茫与纠结。 “好了,刚才之举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谈娘收回眸光,语气平静道:“许久不见,心中稍有几分想念。便趁着院内几位姑娘们闲聊之际,跑来见了见你。” 林天禄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嘴唇,干笑道:“谈娘这见面礼,可着实是‘惊喜’。” 再见谈娘一副风轻云淡的冷艳模样,脸不红心不跳,更似游刃有余一般,反倒让他有些莫名的佩服。 “你喜欢就好。” 谈娘微抿朱唇,环臂微托硕物,饶有兴致地往书房内瞥了一眼:“那丫头,便是雪杉?” “是她。”林天禄稍定心神,笑了笑:“片刻前她刚刚拜的师。如今正让她读些典籍古书,长长见识,往后练法也有个底子。” “正巧。” 谈娘螓首稍侧,下颔微扬向大堂方向,缓缓道道:“我此行前来长岭途中,正好碰上了一队母女,听闻她们也是来拜师学艺的。便坐上了一辆马车共行而至。” 林天禄轻咦一声:“母女?那小女孩的名字是——” “林绫。”谈娘淡然道:“如今皆在大堂内坐着,云妹子正在招待她们。” “她们那么早就来了长岭?” “等之不及。” 谈娘低吟道:“那夫人心中忧虑难消,想着早些让自家女儿有些护身本领,在乱世之中总归不至于被恶人欺负。”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倒是我忘了考虑此事。” 他又回头看向书房内依旧安静看书的纤细背影:“既然林绫也到了,待会儿就让她们一同坐下看看书吧。既是年龄相近,正好当个伴儿。” …… 大堂内。 瞧见赤灵渊连同几位侍女跟着于璇灵一同离开了大堂,似要去林宅周围逛上一逛,祝疏桐略显拘谨地摩挲着茶杯,暗中四下张望。 而坐于主位的云玥温婉一笑:“祝夫人,不知有何困惑?” “怎……不见几位夫人的身影?” “算是各有各的忙碌吧,倒是茅夫人她待会儿便会回来。”云玥轻笑道:“相较起来,我与天禄算是家中颇为清闲之人了。” “原、原来如此。” 祝疏桐微微颔首,心下稍定几分。 她瞧了眼坐在身旁紧张难言的女儿,纠结片刻,这才小声道:“云姑娘,你们一行刚刚探亲归来,不知是否有听说过鬼冥宗的存在?” “哦?” 云玥略感讶然,意外道:“夫人怎得突然提起了鬼冥宗?” 祝疏桐长睫微垂,面露我见犹怜的忧愁之色,轻叹道:“云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在赶往长岭的途中,不慎就碰见了那鬼冥宗的恶徒意图不轨。还是多亏了谈夫人及诸位的相助,这才化险为夷。” “竟还有此事?”云玥柳眉微蹙,隐隐露出一丝不忍:“想来,祝夫人与令爱也受了不少惊吓?” “惊吓倒是算不上,毕竟出手应敌的乃是谈夫人她们。” 祝疏桐抚了抚林绫的脑袋,浅浅叹息道:“只是想到有这样一个四处作恶却无人能管的魔门,实在是人心惶惶。尤其前几日路过些客栈食坊,都能听见些旅人长吁短叹的。” 云玥心思微动,很快展颜温和一笑:“祝夫人如今倒不必再担心。” 祝疏桐轻眨双眸,迟疑道:“云姑娘此言之意是……” “天禄昨日已去了鬼冥宗一趟,略作惩戒一二,如今已安静不少。” 云玥笑着说道:“现在谅他们再有三个胆子,也不敢再随意出山祸害百姓了。” 她朝着院外一拂衣袖,继续道:“夫人刚才可有瞧过街头巷尾之景?长岭今日可比前两日要更热闹不少。只因周围几座镇县都陆陆续续知晓了此事,那鬼冥宗风波已是渐去。” 祝疏桐闻言并未有丝毫怀疑,而是长吁一声,感慨道:“真不愧是林先生,那么快就能将此事处理妥当。” 如今再坐在这林宅大堂内,反而是倍感安心,仿佛连日以来的心惊胆战都倏然消散,身心一阵轻松。 想到待会儿便会与林天禄再次重逢相见,少妇心底悄生一丝期待希冀,红唇微扬,渐露几分柔和笑意。 就连原本还无比紧张的林绫,听闻此番话语,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是倏然一亮,仿佛与有荣焉般难掩惊喜,小声道:“林先生真厉害!” 云玥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笑。 这丫头,看来是当真发自内心的崇拜天禄。 当初被救于水火之中,可见对这孩子的内心有多大冲击与震撼。 心思微转间,她很快好奇道: “不过,夫人此行带着林绫一起来了长岭,不知接下来有何安排?” “啊……妾身是想在附近购置一座小宅,暂住一段时日,好照顾绫儿。” 祝疏桐连忙回神,轻声道:“毕竟绫儿她自小皆与妾身在一起生活,骤然分开总归有些不适应。况且,总不能让林先生帮忙照料孩子,妾身这当母亲的自当亲力亲为才行。” “倒是让祝夫人操心劳累了。”云玥温柔浅笑道:“但,夫人若不嫌弃,其实可以直接在此宅内暂住一段时日。毕竟这座宅邸当初购置之际,也未曾考虑过大小,时至今日都还有不少空房间无人居住,实在冷清。 夫人住于此地,想来也能更好照料绫儿,不必再来回奔波。母女二人独自住在外头,总归也不太安全。” “这……” 祝疏桐闻言略显犹豫,抿唇思忖。 云玥柔声道:“还是说,此行并非夫人与令爱二人,还有其他随行之人?” 她回想一瞬,很快好奇道:“是之前在门前瞧见的马车车夫?” “那位李叔,是夫君家中的老管家。”祝疏桐轻吟片刻,嗓音轻缓道:“他虽年事已高,但少时学过不凡武艺,此行也算顺道护送我们。” “那他如今……” “李叔尚有其他的生意要办。而待生意办完,应该会先行回伯阳县,不再久留。” 云玥淡淡失笑一声:“他们倒是不担心你与令爱。” “既能顺利到达长岭,总该是能放心些的。”祝疏桐轻拢秀发,柔声道:“刚才穿行长街之际,妾身也瞧见县内气氛和睦、鲜有吵闹争执,当地的民风应该颇为淳朴,无需太过担心。 更何况,有林先生等人坐镇,想来这长岭县内应该也无贼人有胆肆意胡来。” 她瞧了瞧身旁的林绫,细语温声道:“绫儿,与娘亲在外面找间房屋住下,你看如何?” “听娘亲的。”林绫乖巧地点点头。 “呼——” 云玥轻捻下颔,笑吟吟道:“令爱今日瞧着,似比当初要安静乖巧很多?难道这短短几月时日,当真让这孩子成长不少?” 但祝疏桐却很快微蹙眉头,低声道:“其实,妾身待绫儿提前到访,也正是为了此事。” 云玥轻咦一声:“怎么了?” “绫儿她当初确实性子活泼,但随着那一晚的惊变后,性子一下子内敛不少。”祝疏桐幽幽轻叹:“若只是成熟懂事些自然无妨,但丫头她常常夜寐惊醒、浑身冷汗湿透,妾身是瞧着绫儿日渐寡言少语,如今都变得清瘦不少。” “当真如此?” “确凿无误。妾身在伯阳县还请过不少大夫帮忙检查,都未曾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小女受惊,歇息几日便可。” “让我瞧瞧。” 云玥起身靠近而来,略微屈膝俯身,举止温柔地握住了稚女手掌。 肌肤相触瞬间,异样的冰凉就令她柳眉一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瓷玉女娃。 而目光交汇,林绫倒没多少害羞尴尬,反而睁着水灵灵的漂亮眼睛,眼光流转丝丝异彩,既是艳羡、又似惊叹一般。 ……果然,有些奇怪。 云玥回以宠溺柔笑,心中却泛起惊异。 刚才神识探查之下,明明没有丝毫异状。可如今亲自手握手感知后,才逐渐发觉其体内似有阴影堆积团聚。 这显然不是所谓的惊吓受寒、亦非阴气入体所致。 “这种手段,倒是与蛊术邪法有些相似之处。” 她略作沉吟,试着以神识缓缓探入,看能否将之强行除去。 但 神识刚触、云玥的神情便陡然一凝,倏然收回所有心识灵觉。 “怎、怎么了?”一旁的祝疏桐惴惴不安道:“云姑娘突然收手,难道绫儿她身上当真有何……” “确实古怪。” 云玥并未在林绫面前道出真相,侧眸看向少妇,含糊转口道:“祝夫人,前段时日你与绫儿可有去过什么阴森诡异之地?” 祝疏桐一时愕然,连忙皱眉沉思回忆。 但想了半晌,她还是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妾身平日都是待在家中,绫儿虽是性子闹腾,但也决计不会不听劝告到处乱跑。至少在妾身的印象中,我们母女二人并未有此经历。” “这样么……”云玥沉吟颔首,并未再细细深究。 ——施术之人的手段,十分高明。 若当真要掩藏踪迹施法害人,以这对凡人母女来说,确实无法察觉丝毫异状,哪怕再盘根问底也无甚意义,只是给她们徒增压力烦恼。 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让这个小丫头恢复过来。 至少,不能让其体内盘踞的‘诡异’伤到了她本身。 “夫人造访登门,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恰至此时,一声温和问候蓦然在大堂内响起。 祝疏桐心头微颤,连忙循声望去,在瞧见自走廊中走来的熟悉男子后,她顿时露出欣喜万分的笑容:“林先生!” 林天禄面露儒雅轻笑,拱手作揖道:“夫人早安,在下……呃?” 但话音未落,他很快面露讶然之色,就见一道娇小身影颇为灵动矫健地快步跑来,一头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林天禄有些猝不及防地将其接住,稚嫩少女绽放惊喜笑颜,紧紧抱了上来:“林先生~” “哈……” 小心托抱住少女的娇嫩身子,林天禄哭笑不得道:“一段时日未见,绫儿小姑娘还是如此活泼。” “诶嘿嘿~”林绫甚是粘人地环颈搂抱着挂在身上,欢欣雀跃地扑腾着小脚,甚至就连脸蛋都恨不得都贴来磨蹭几下,满是娇憨可爱的笑容:“绫儿也很想念先生呀~” 这般热情,令林天禄只能无奈失笑。 再转眼看向一旁的云玥和祝疏桐,正想开口,却发现她们二人如今皆是一副略显错愕的表情。 “你们这是怎么了?” “天禄。”云玥略作回神,诧异道:“这小绫儿不久前还是一副沉闷模样,怎得突然间就……” “沉闷?” 林天禄听得更为古怪,低头瞧了瞧趴在肩头的小女孩。 这幅粘人模样,能算是‘沉闷’? 不过,眼见她们二人皆是一副意外神色,显然并非说些玩笑话,看来还当真如此。 “小丫头,这段时日来难得受了何委屈?”林天禄很快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我还以为绫儿的性子很是外向开朗,没想到还颇为害羞内敛?” “有先生在身边,绫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稚嫩少女娇憨甜笑,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欣喜雀跃,好似娇花迎阳绽放一般。 林天禄心思微动,正想再开口询问一番,身后便响起了冷艳微哑之声:“天禄,瞧瞧这丫头的身子。她这段时日来似乎受了些奸人暗害,这才导致性情古怪。” “嗯?“ 林天禄讶然回首,见跟随着一同回到大堂的谈娘正环臂抱胸,神色微凝。 而祝疏桐也连忙上前道:“先生,刚才云姑娘检查一番,也说绫儿体内有异。还请您帮忙看看,绫儿她身上有何祸根暗疾。” 见云玥同样沉着脸色微微颔首,林天禄这才收敛心神,郑重道:“夫人不必着急,还请先行坐下。令爱的身子在下会好好检查。” 说着,他抬手按住了林绫的额头,神识微动,轻柔小心地探入其体内。 而稚嫩少女也没有丝毫反抗,连忙闭上眼睛,无比乖巧地前倾身子,似乎让他更好检查一般。 “……” 沉默间,林天禄颇为意外地一抖眉头。 ——果然古怪。 若说普通凡人,其大脑之中几乎不存在所谓的‘识海’、‘心识’之流。没有修炼的情况下,本就是一团玄之又玄的迷蒙混沌,连其神魂本身也是虚无缥缈,微不可查。 他来到此世大半年时光,其中也救过一些普通人,检查之际也试探过他们的识海,无一例外皆是漆黑混沌。 可眼下 林绫的识海,已是开启。 虽暗淡无光,恍若寂静无声的深空黑夜,但毫无疑问踏入了非凡之境。 不过,以林绫本身的资质与生活经历,几乎没有任何自启识海的可能性,而造成这股神识开启的‘元凶’,便是外物。 第四百三十八章 移花接木,满庭春香 林天禄四下感知一番,心下已是确信了然。 这丫头的识海,果然是被外力强行拓展开来。而如今充斥着识海各处的,更似一团异质魂力。 若要解释,便类似于…… 将另一道超凡魂魄强行塞进了丫头的体内,林绫与那团异质魂魄便混杂在了一起,充盈整片心海。 “怪不得连玥儿都觉得古怪。” 林天禄沉下心神,以意志直接在林绫识海之中化形现身。 “……” 置身黯淡识海内,他负手悬空而立,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 “两道魂魄交融一团,贸然刺激怕是麻烦不少,更容易伤着丫头本身,如此一来就更得小心……” 轰隆! 霎时间,黯淡识海似乎也察觉到了‘异物’的入侵,逐渐翻腾,仿佛有道道黑泥在翻搅潮涌,更有无数黑雾在弥漫席卷。 林天禄见状镇定依旧,摩挲着下巴,转而沉吟思索。 ——这种手段,怎得有些眼熟相似? 倏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魔源。” 当初侵蚀程青玉的诡异魔源,正是这般原理。但不同于魔源入体,此次是异魂入脑,各有各的古怪非常。 “难道,又是何稀奇古怪的隐世势力在暗中搅动风雨?” 林天禄暗自沉吟之际,隐隐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威压。 那团察觉到威胁的异质魂魄,似想要借神魂冲击,将他强行从脑海魂魄之中驱逐出去。 “可不能让你在小丫头的脑袋里肆意胡闹。” 林天禄右手微抬,凝聚魂力。 但正欲将这股异质魂魄强行驱散之际,动作蓦然一顿。 “嗯?” 他轻咦一声,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源源不断倾轧而来的威压陡然停滞,翻腾涌动的魂魄浪潮也齐齐凝固。 不过瞬间,那股源自神魂的凶狠敌意好似烟消云散般不见了踪影,四周识海回归一片风止浪静。 “这是——” 林天禄正感诧异,就见下方暗淡识海心魂一阵翻腾,尚未凝结成魂体的精纯魂力涌至面前。 令他倍感错愕的是…… 在这股涌现的扭曲魂魄之中,竟能感觉出几分欣喜之情?! 神识探查不假,林天禄很快试着将右手伸出,便瞧见这团魂魄果真雀跃万分地贴近上来,轻柔缠住了他的手臂,仿佛是在黏人拥抱一般。 又试着晃了晃手,犹如在清泉温水中撩拨抚动,这团魂魄也随之摇来荡去,宛若布丁棉花似的。 “竟,当真没了敌意?” 林天禄心下倏起好奇,再伸出左手抚去,这股魂魄依旧相当温顺地贴近上来,唯有初时的一丝不安瑟缩,但很快便任由轻柔抚摸触碰,瞧着当真与林绫本人无甚区别。 而且,别说是毫无防备,甚至将自身一切都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 只要他现在出手震荡一丝,便可令其魂魄受损重伤。 但,这团魂魄却依旧乖巧,不留丝毫抵触与反抗。 林天禄脑海中接连闪过数种猜测,抚摸着魂魄之际,试着将神识再度探出。 “先……生……” 旋即,隐约听见了魂魄中传来的丝丝低吟。 他猛地脸色一肃,唤起掌中魂力,徐徐交渡至手中绵软虚幻的魂魄之中。 嗡——! 霎时间,一缕霞光仿佛自黑夜绽放亮起,似破开黑雾深夜,照亮了沉静夜空。 原本迷雾状的松散魂魄在魂力源源不断地滋润填补下,逐渐凝聚成型,仿佛有一轮娇小身影自泥海中塑形浮现。 直至亮光陡然一闪,粘连在身的污秽残渣尽数消散。几乎与林绫本人完全一致的神魂少女赫然出现在林天禄面前,五官精致秀气、身段纤细娇小,可谓是栩栩如生。 只是,借魂力暂时催生而成,其神魂始终紧闭着双眸,毫无知觉反应。 林天禄松开交渡魂力的双手,见其依旧如云朵般轻柔漂浮,便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稚女神魂。 ——这团外来的异质神魂,果真与林绫本人的神魂混杂成一团。 如今得魂力塑形成人,依旧可见漆黑色泽的异质魂魄吞噬覆盖了半身,仿佛将魂魄从中强行撕裂成了两半,全身魂体一黑一白泾渭分明,甚至隐隐还有向仅剩最后一半吞噬包裹之意。 “这下就明了不少。” 林天禄悠然一笑。 眼见这爬满半身的异魂还想再吞噬侵占,他试着伸手向驱赶一二。 但不料,这些异魂竟当真乖巧的过分,仅依依不舍地犹豫了片刻,很快就相当听话地往回缩去,最终汇集至体外,同样又渐凝成林绫的身姿模样。 两女握手相连,一同悬空漂浮,仿佛一个模子刻出的双胞胎一般,但瞧着魂体色泽一黑一白,倒一眼便能分出对错。 林天禄看得有些脸色古怪。 这异魂,怎得那么好说话?而且这幅模样 “先……生……” 异魂少女蓦然开了口,似口齿不清般呢喃着‘先生’二字,缓缓睁开了双眼。 旋即,她竟绽放出无比欣喜雀跃的可爱笑容,直接扑了过来。 林天禄神情微愣,有些手忙脚乱地抱住扑进怀里的异魂少女。 “诶嘿~” 低头一瞧,就见此女魂体正满脸幸福笑容地蹭个不停。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脸色复杂的确信…… 这两股神魂早已交汇相融、不分你我,眼前这具浑身纯白无暇的‘林绫’,乃是真正的本尊。 而怀里的这异魂少女,才是他所认识的‘林绫’。 ——顺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早在双方相知相识之前,这股异质魂魄就已被塞进了林绫的体内。 林天禄神色复杂,轻抚着怀中少女螓首之际,心中思绪不断。 至于为何林绫近日常常会在噩梦中惊醒、性情更是古怪异常,只因当初的惊吓刺激,将埋藏在体内十余年的‘本尊’再度惊醒过来,两股神魂冲突不断,这才会有异常反应。 但,想到祝夫人与林绫相伴多年,都未曾发觉自家女儿有异,足以证明…… 林绫早在几年甚至十年前,出生之际就已被人动过手脚。 “但现在这种状况,还是叫人头疼。” 林天禄再看向前面飘着的少女本尊,面露无奈之色。 这位,才是真正的‘林绫’,但身躯被占有长达十年,一直长大至今,反倒成了被肉身排斥的异类。 “小丫头,你是否能开口说话?” “先……生……” 但怀里的林绫只是奶声奶气地甜甜娇笑,仿佛树袋熊般抱着不放,似乎还不能说出其他的话语。 林天禄轻叹一声,思酌片刻后,抱着少女魂体飘向前方,抬手一同抵住了林绫本尊的额头。 “两全之法,希望能派上用场。” 灵光,再度闪烁而起。 …… 大堂内。 似有柔和灵光倏然迸发,恍若清新春风拂面而过。 祝疏桐神色紧张地双手握起,一刻不停地盯着自家女儿,生怕会有何异状再生。 直至林天禄一声长吁,掌心中散发的灵光渐渐隐去。 少妇焦心不已,连忙小声道:“林先生,不知绫儿她……” “已是无妨。” 林天禄露出温和笑容,抬手揉了揉怀里绫儿的脑袋:“小丫头,可以睁开眼睛了。” “唔嗯?” 林绫似睡意朦胧般悠悠转醒,眨了眨睡眼惺忪的大眼睛,软糯道:“绫儿刚才……睡着了吗?” “绫儿!”祝疏桐赶忙上前关切道:“得先生医治,可有觉得舒服些?” 林绫揉了揉眼角,很快展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连连点头:“浑身都暖洋洋的,好像刚刚沐浴过似的。” 祝疏桐惊喜一笑,再抬头看向林天禄:“先生,此事当真已经——” “夫人往后不必再担忧。” 林天禄语气温柔道:“令爱之所以会神情有异,只因体生双魂、受激复苏,这才浑浑噩噩。 而在下刚才略施手段,帮令爱理清魂魄,双魂俱存互生,往后再不会相互影响干扰。” 祝疏桐听得一阵惊疑不定,喃喃道:“这、这样当真不会有事吗?” “并无大碍。” 林天禄失笑一声:“我知晓夫人心中忧虑,觉得这体生双魂颇有些忌讳。但这双魂其实不分彼此、早已互融共生,只是一念之间的些许差别罢了,往后只要多加循循教导,与常人不会有任何不同。 况且,这双魂伴生亦是天赐的福分。常人要想修炼入门可谓困难、更遑论习得神魂之术。但令爱天生异能,魂力远超凡人,天资不可测量,在修炼一道上定能有所回报。” 祝疏桐渐露惊喜笑意,连忙欠身道:“多谢先生!” 自家女儿能转祸为福,这般结果已令少妇欣喜雀跃万分。 “绫儿,快些谢谢先生恩赐!” “嗯!” 林绫也是重重点头,娇嫩的小脸蛋上渐起认真之色:“谢谢先生救小女一命。” 林天禄顿时莞尔道:“绫儿和夫人也无需多礼,既然你们是特意前来长岭拜师,在下出手为自家徒儿治治伤,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再一惊一乍的。” 但在安抚之际,怀中幼女悄然再贴近而来,颇有几分软媚般勾指环颈,贴颜摩鬓,自耳畔娇软浅笑道:“绫儿刚才就好像做了一场好舒服的美梦,一直都在先生的怀里撒娇呢。” 天真无暇的绵软柔音似细羽轻抚耳骚,更带着丝丝香甜气息,仿佛有清冽糖浆流入心扉之间。 林天禄神情微怔,再度侧首瞧去,就见稚嫩少女已然缩回身子,展露着娇软可爱的天真笑颜,双眸似月,纯净无暇的温情喜悦尽显无疑。 “——好了。” 蓦然间,谈娘的身影悄然走来,步履脆响不断,神情淡然道:“既已治好了这丫头,不妨早些拜师收徒吧。” “对、对!” 祝疏桐双眸微睁,轻叫一声:“先生稍等,待妾身去将拜师贺礼取来,让绫儿向先生您行拜师礼。” “且慢!”林天禄连忙伸手一拦,无奈笑道:“这些繁文缛节之礼便算了吧,只需走个过场便可,往后再以师徒相称一样和睦。” “但是……” “不妨,让我与绫儿拉个勾,全当是抵了拜师礼吧。” 林天禄笑呵呵地将小指伸到稚女面前:“拉完勾,绫儿将来可得认真学习,不许偷懒打盹。” 少女双眸微亮,连忙伸出小指与之勾在一起,双手一同轻轻摇荡,甜美笑道:“绫儿保证永远都听话~” 瞧见他们二人相视而笑,气氛和睦,一旁的谈娘无奈轻叹,暗自摇了摇头。 她本是不太相信的。 但如今亲眼所见 难道,天禄真有吸引小女孩的体质? “既然已行完了拜师礼,天禄与绫儿就一同去书房吧,想来雪杉与这个小丫头能相互认识一番。” 云玥带着温婉笑意走上前来:“至于祝夫人,可随我到院内各处逛一逛。若有何想要购置的宅院,我也能出门帮忙参谋一番。” 谈娘神色淡然道:“我也同去吧,正好刚到长岭,要置办座屋宅。若购置的房宅靠近些,往后也能相互多照应一二。” 祝疏桐连忙执手欠身:“多谢云姑娘、多谢谈夫人。” 林天禄颠了颠坐在臂弯中的香软幼女,温和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带这丫头到书房坐一会儿。” “不过,祝夫人还请稍等一下。” “咦?” 祝疏桐脚步微顿,面露疑惑。 却见林天禄轻笑着随手在鬓发间拂过,带起一缕清风。 呼 似温暖之风拂过心间,令少妇心头狠揪,娇躯酥颤,猛然回神间,脸色微红地捂脸后退两步。 “先、先生?” “夫人,可有舒服些?” “这……” 祝疏桐微愣一瞬,这才感觉到身上的冷意困乏顿时消散殆尽,浑身一阵轻松畅快,头脑更是无比清明。 她惊喜莫名道:“先生,这是——” “夫人受了些小惊吓、身上还有点藏得很深的‘脏东西’,祛除就好。”林天禄笑了笑:“今晚应该就能安稳入睡。” 祝疏桐眸光流转,无比诚恳感激地躬身道: “多谢先生搭救。” …… 少顷后。 书房内,雪杉与林绫很快相遇。 两位年岁相近的稚嫩少女刚一相见,虽好奇讶然,但在听闻林天禄含笑解释后,她们很快便露出恍然神情,颇有礼貌地相互问好。 当然,双方虽年纪相仿,但雪杉本身性子就不算外向,即便知晓相互身份,但也未曾再深入多言,反倒眼神直勾勾地齐看向了林天禄。 “正好。” 林天禄笑了笑:“雪杉,刚才你瞧了瞧手中这本典籍,可有何不懂之处?” “弟子皆已明白。”雪杉恭敬垂首。 “既然如此,不妨拾书分享,与身边的师妹一同瞧瞧如何?” 林天禄笑着为二人倒了杯温茶,惬意道:“绫儿她家境不错,自小也读过些诗书经典,不必担心会不识字。” “弟子明白。”雪杉微微颔首,犹豫片刻,略显迟疑地将书册递到身旁:“绫、绫儿姑娘,我这本书……” “雪杉姐姐,绫儿会尽量看懂的!” 林绫双眸放光,亲密贴近而来,展露着跃跃欲试的可笑笑容:“还请雪杉姐姐多指点绫儿!” “呃……” 雪山似乎不太适应同龄人的骤然亲近,僵硬了一瞬。 但瞧着面颊旁赶紧纯粹的笑靥,她又暗暗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林天禄。 ——‘加油’ 林天禄笑着竖了个大拇指,将两杯茶水轻轻推到她们二人面前。 雪杉心思微动,很快深吸一口气,松缓下紧绷神情后,很快将书页返回至第一页。 不多时,就见两位少女肩靠肩地一同看起了书,不时还会低声交流几句,瞧着已渐入佳境。 …… 随着午阳高升,院外白雪已是渐消,似有瑰丽云雾彩霞划空弥漫。 而在书房门前,如今却悄然站着几位衣裙华美的侍女身影,或是高挑纤细、或是丰盈曼妙,她们皆颇感好奇地往书房内探头偷瞄。 在瞧见林天禄正手持书卷,不时拂袖为两位少女指点教导的场景,她们眸中似有亮光闪烁。 “林主子当真有儒生气质……” “与书堂里的老先生们一样呢。” 几位侍女虽面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瞧得眼含异彩。 “咳!” 一声轻咳蓦然在背后响起,引得四位侍女神情陡变,似遭惊吓般连忙回过头来。 定睛一瞧,才发现赤灵渊正站在身后,面露丝丝笑意地看着她们。 “赤、赤姑娘!” 侍女们急忙回身行礼。 “我当是何人站在书房门前,原来是你们这几个春心萌动的丫头。”赤灵渊四下瞥了几眼:“谈夫人刚让你们下去歇息会儿,就忍不住想来瞧瞧自家小主子了?” 芬儿娇憨讪笑两声:“还、还请赤姑娘恕罪。” 另外三女皆面露羞红,垂首不语难言。 赤灵渊摇头失笑一声,拂袖道:“既然谈夫人将你们赐给天禄当陪寝的贴身丫鬟,还是先在家中多做些事吧。 那茅夫人如今正在厨房内烧菜做饭,小主母劳累,你们还不去多照拂一二?” “是、是!” 侍女们齐齐应声,急切飞奔离开。 瞧见她们远去的背影,赤灵渊笑意微敛,但依旧颇为感慨。 再临人间之际,能遇见这些有趣的小姑娘,亦有几分乐趣。连日以来,与她们在外游山玩水也相当惬意舒适。 或许,天禄便是有此考量,才让她跟随谈子笙住上一段时日。 “赤姑娘,别来无恙啊。” 恰时,温和轻笑悠然响起。 赤灵渊倏然回眸,就瞧见林天禄正满怀笑意地从书房内走出,顺手将房门小心关好。 “你听见了屋外动静?” 她微抿朱唇,饶有兴致道:“我还特意隐去了那几个丫鬟的声音,免得打扰到你们。” “自然是事不过三的。” 林天禄悻悻然地笑了笑。 毕竟不久前才刚刚吃了一次‘亏’,而如今家中还有客人,当然会多有留意。 “噢~”赤灵渊意味深长地挑起红眉,似笑非笑道:“看来,谈夫人与天禄你又有了几番亲密接触?” 林天禄挠脸干笑两声。 这番话,还当真无法反驳。 不过,他也知晓此言只是在调侃揶揄,很快定下心神,轻笑道:“赤姑娘,这段时日过得如何?” “不错。” 赤灵渊笑意更显温柔娇媚,玉指拂过腰间的一副香囊:“虽已过数千年之久,但凡人尘世还是这般炊烟不绝、生活温馨。” 林天禄满意颔首道:“赤姑娘喜欢就好。 想来往后在长岭暂且定居,应该也能更早适应。” “不必担心,我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赤灵渊背负着双手,笑吟吟地踱步上前。 虽是身段丰腴曼妙、镶金艳裙难掩熟媚傲挺,但此刻的赤凰仙子却流露着宛若青涩少女般的狡黠柔情。 “倒是你,听璇灵说起,这来来回回的路上似乎还遭遇不少?” 赤灵渊轻点着朱唇,嗓音更显空灵。 林天禄笑了笑,朝不远处的后院石桌一摊手:“赤姑娘既好奇,不妨让我们坐下聊聊?” “书房内的两个小丫头……” “她们如今正在休息。”林天禄失笑道:“不过似有些学上了头,还捧着书卷看个不停。 好在关系也拉近不少,难得有了共同话题,暂且就由着她们一次了。” 赤灵渊忍笑般抿了抿嘴唇:“天禄确实有了几分师长模样。” 说着,她倏然拢发倾腰,一把握起了林天禄的手掌,拉着朝石桌走去。 直至来到桌边,赤凰仙子美目流转,轻抚过后腰裙摆,勾勒出玉葫蜜瓜般的浑圆弧度,仪态优雅地屈膝入座。 绯发荡漾、裙纱如梦,不经意间展露的妩媚风情更似得天独厚,宛若魅惑世间的诱人魔女。 金眸闪烁,噙笑端庄,又似是高贵出尘的仙姬皇女,隐现着高不可攀的傲然尊威。”噗——” 倏然间,赤灵渊扑哧一笑:“怎得第一次见着我呀,眼神这般惊讶意外?” 林天禄面露思忖,轻吟道:“姑娘确实比当初更矜持不少,瞧着像是富家贵女一般。” “我便将此言当作夸奖啦。” 赤灵渊交叠起裙下美腿,笑吟吟地倾身托腮,酥媚软语道:“快些说说,刚才听璇灵匆忙谈及,我如今可是心痒难耐的很。” 第四百三十九章 无格之仙,夫妻夜谈 书香萦绕,温茶轻抿。 雪杉放下手中书册,蹙眉思忖回想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将书合上。 先生交给她的三本书,如今已略读两本,各有不菲收获。书中之记撰虽有些晦涩难懂,但经由先生一番耐心讲解,通读起来已是流畅轻松,更觉颇有滋味。 待午后时分,再细细研读一番,应该能品出个中深意。 不过 她有些好奇地瞄了眼坐在身旁的林绫,见其如今正神情苦恼地咬唇思考,似乎有些纠结。 雪杉微鼓勇气,轻声细语道:“林姑娘,可有何不懂之处?” “雪杉姐姐,绫儿此处有点看不太懂。” 林绫嘟着小嘴,神情失落,但开口语气却更似撒娇般,将书本轻轻递来:“瞧瞧这里,这几个字好生复杂,怎么都想不起来字声字意。” 见其一副软乎乎的可爱模样,雪杉轻抿细唇,不禁柔声道:“此字,音同‘匕’,意为水势凶猛。连至此句意解,乃是江河奔流不休、浪潮磅礴。” “原来如此。”林绫眼眸一亮,面露喜色。 她很快又一脸敬佩地甜美笑道:“雪姐姐当真知识渊博、冰雪聪明。” “只、只是偶然得知而已。”雪杉不太自然地闪躲开目光。 林绫螓首微斜,好奇软语道:“雪姐姐,你与林先生是如何认识的呀?” 这番奶声奶气的询问,令雪杉神情一怔,犹豫片刻后,还是坦然低声道:“我曾是流落街头的讨饭乞丐,偶然遇见了林先生,得其恩惠,才能苟延残喘下去。 而先生也不嫌弃我身份卑贱、落魄肮脏,几番资助我渡过难关、渐渐才有了养活自己的机会。” “我……曾听先生提起过你。” 雪杉轻抿双唇:“好像是伯阳县内一户豪商大户家的独女,不知你……” “姐姐真美。” “呃?” 雪杉顿时哑然,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稚女。 但林绫只是回以始终不变的娇俏笑容,水灵眼眸中仿佛闪烁着异彩钦慕:“姐姐不仅美丽可爱,而且性子也好美。” “这、这怎得……”雪杉被夸的有些脸红,小声道:“性子又怎会‘美’的,林姑娘此话可是说错——” “就像价值万金的漂亮玉石一样,自然是很美呀。” 林绫晃荡着螓首,脸颊上的小酒窝在笑容下更显俏丽:“待再长大些,绫儿定要变得与雪姐姐一样。” “我……” 雪杉一时支吾难言,心下稍有些害臊。 但瞧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小少女,她心底也泛起几分暖意,很快轻笑道:“我不过大你两三岁的年纪而已,若真要找个榜样,还是家中几位夫人更好些。 她们无一例外皆是人美心善、当真如天上的仙女似的,乃远近闻名的倾世美人儿呢。” “几位夫人都很完美,雪姐姐也很厉害呀。”林绫兴致满满地嬉笑道:“等雪姐姐再长大几岁,兴许就与夫人们一样漂亮、一样的倾国倾城啦~” 雪杉摇头失笑一声。 虽是童言无忌,但这位妹妹的小嘴还真是……甜得腻人。 “雪姐姐长大之后,想做什么呢?” “长大……之后?”雪杉双眸微睁。 “是呀!” 林绫仿佛在畅想着遥远未来一般,捏着粉拳嘿咻咻地挥舞,娇哼道:“绫儿定要在先生这里学好一身的本领,变成天下第二厉害,让娘亲以后再不受欺负,以后再瞧见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定要叫他们好看才行。” 学得一身好本领……么? 雪杉眼帘微垂,悠悠道:“或许听着有些自大,但我倒想与先生一样,修得长生之法。” “长生?” 林绫嘟了嘟小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雪姐姐说的也是,若能修得长生,以后就能跟娘亲一起生活好久好久呢。而且——” 她蓦然展颜一笑,兴致高昂地娇呼一声:“待将来学了长生之术,绫儿就要嫁给先生当新娘子!” “咳咳咳!” 雪杉猛地呛咳几声,一脸汗颜地擦了擦嘴角。 只、只是童言无忌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大概? …… 后院内。 赤灵渊正托着粉颊,饶有兴致地悠然笑道:“不过短短数十天,你们这番旅途还真是波澜壮阔,有不少事都叫你们凑巧碰上啦。” 林天禄摇头无奈一笑。 他已将这段时日的游历见闻尽数侃谈了一遍,在旁人瞧来……或许确实有些‘忙碌’? “暂不论你心心念念的临月谷。但那鬼冥宗之事,你便安心交由那个叫施苒的女子着手处理?” 赤灵渊美眸流转,笑吟吟道:“她若机灵些,便可趁此机会便要收拾细软行李、带上门内子弟,连夜奔走逃出西马郡。随意在丰臣国内的那个小角落边境之地,重建宗门当个山大王,自然还能逍遥自在、肆意妄为。 到时候山高水远、地广人稀的,他们再仗势欺人,天禄可都抓之不住咯。” 林天禄略作思忖,沉吟道:“赤姑娘倒无需担心此事,那鬼冥宗门之地我已牢牢记住,又有内人盯梢,往后只要再听见一丝奔逃动静,我定会循迹追踪将他们揪回来。” “啊……差点忘了你的本领。” 赤灵渊很快微蹙眉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竟还有狱界存留在外。” “赤姑娘知晓狱界?” “那一处域外天地,应该是万年前的某位仙人捏造而成,当初并非称作什么狱界,应该是后人取的称呼。” 赤灵渊似在回忆思索:“万年前仙门宗派林立,那些大能许是创造出不少域外天地,为仙门领域之一。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存留下来。只是界主已死万年,那狱界确实是无法长久维持。” “我瞧鬼冥宗门人的修为,似乎有不少都超过了蛮境?” “狱界,似不受妖鬼道界规则所限,自然能有突破蛮境桎梏的途径。” 赤灵渊意味深长道:“就像那古界一样,里面或许还藏着不少老怪物。” 林天禄听得一阵咂舌:“难不成,再过段时日还会有何万年前的仙人蹦出来?““我如今的修为虽是低劣了些,但亦算得半个仙人啦。” 赤灵渊眨了眨金红凤眸,嫣然巧笑道:“若当真有仙人尚存,度过万年之久,想来早该无欲无求,哪里还会在凡人尘世之间胡乱肆虐。” “不过——” 她很快沉下脸色,眉宇神情甚是肃然:“天禄,你说你昨日将那具上古女尸中的魂魄拘走,如今其魂魄是否尚在?” “自然还在。”林天禄微微颔首,沉声道:“这具上古残魂来历不明,如今其正被困在我的体内,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为好。” “让我去瞧瞧如何?” “可以。” 林天禄衣袖一拂,二人心识很快被茫茫仙雾所包裹。 旋即,赤灵渊站定了脚步,抬头望去,赫然便瞧见被大量锁链牢牢捆在半空中的长发女子,正低垂着头,身形有些模糊不清。 “呵、呵呵……” 似察觉到了二人到来,这上古残魂很快发出低沉沙哑的冷笑。 “尔等蝼蚁,当真胆大包天。竟然胆敢将本尊——” “瞧着,有几分印象。” 赤灵渊并未在意对方高高在上的讥讽嘲弄,只是环臂托胸,细细打量回忆:“虽然与印象中的模样有些不同,但此女应该是万年前的某位仙人?” 林天禄讶然道:“赤姑娘连这都还记得?” 明明她诞生自心海冥灵坠,又沉睡多年、早已忘却了不少事。 “只是些许印象而已。”赤灵渊轻挠着脸蛋,哂笑道:“像是听闻过某人的名号、见过某人的长相,如今突然再次瞧见稍有些感触。但要让我记起她过去究竟是何身份,实在是……” 瞧着他们二人自顾自地聊起了天,被锁链挂在半空的长发女子渐露阴沉之色,蓦然大喝道:“卑贱之人!吾乃玄阴大帝,岂是你们这等低劣鼠辈所能议论!” “玄阴大帝?” 林天禄面露古怪,看向身旁,指了指这个吊空女子:“赤姑娘可记得这位名声浩大的女子?” 赤灵渊歪着螓首,颇为苦恼地沉吟嘟哝:“虽然长相是有些眼熟,但这玄阴大帝……听起来,还当真无甚印象。或许是万年前某个犄角疙瘩之地的小山主?” 林天禄顿时失笑道:“听着也确实如此。” 不少占山为王的贼寇、妖精之流,也确实是喜欢给自己按上一个打气的名号,以此来彰显自身不凡地位。 “你们……罪该万死!” 长发女子面容愈发狰狞扭曲,挣扎着嘶吼道:“坏我百年复生大计,本尊定要诅咒尔等,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赤灵渊眉头微皱,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 但在下一刻,她顿时轻咦一声,隐隐察觉到对方体内正在急速酝酿迸发的恐怖气息,神情倏沉:“天禄,此女确实有真本事!” 说话间,她周身更是燃起赤金之炎,化作鎏金羽衣,严阵以待。 “发现了。” 林天禄无奈一笑,拂袖一指:“别闹。” 随着翠绿灵锁倏然亮起,长发少女顿时目眦欲裂地嘶吼出声,仿佛魂体都要破碎。 不过,随灵锁强行镇压,此女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愈发狰狞嚎叫不止,道道漆黑邪光透体爆发,匪夷所思的恐怖寒流迸现! “这是要……” 大量裂纹在其体表浮现,似有黑气从中逸散喷涌。 林天禄眉头紧皱,立刻合十双手,大量锁链顷刻间自山中激射而来,将其整个人都包裹在内,不留一丝缝隙。 旋即,锁链包裹而成的球体一阵巨颤,一丝震荡冲击从中散开,渐渐归于平静。 赤灵渊神色戒备地低吟道:“天禄,此女如今是——” “神魂自爆。” “看来,哪怕做出这等卑劣之举,这上古仙人终究还有几分尊严。” 林天禄的脸色却略显微妙,小声道:“并非是其性情刚烈想要玉石俱焚,而是其神魂承受不住情绪激荡,彻底自灭。” 赤灵渊眼角一抖,悻悻然地散去周身焰光:“倒是我将这上古仙人想的太美好了些。” 随着灵锁解开,只余下了几缕幽幽青烟飘散。 林天禄挠了挠头,尴尬道:“本还想再逼问一番,可如今这……怕是没了机会。” “其实,在此女身上应该也拷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赤灵渊单手叉腰,转而露出轻松笑意:“瞧见其神识混乱、癫狂似疯,就该知晓其寄存于残尸中的魂魄已是支撑不住。这种状态下,她这些举动和说辞,怕是毫无意识下的疯言疯语而已,根本没有丝毫倾听的必要。”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鬼冥宗突然变得如此激进,也是因为……” “大限将至、万年的折磨已令她彻底疯狂,再无理智可言。”赤灵渊感慨道:“哪里还管得什么罗星、什么仙人颜面,只要快些让自己复活,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天禄摇了摇头,心下仅有几分感叹。 为了能复活自己,就将无数无辜女子牵扯其中。哪怕此女当真在万年前是何威名远播的仙人,这般残忍无度、狼狈失态,如何还能称得上‘仙人’。 到头来,不过是个唯我独尊的蝇营狗苟之辈罢了。 “这一缕消散魂力倒能利用一二。“ 赤灵渊蓦然扬唇一笑,纤指朝前轻轻一勾。 那些四散的残魂青烟再度汇集而来,在其掌心间聚出虚幻不清的雾气。 很快,就见她蓦然回首望向山崖外,大声道:”仙儿,可曾听见此地动静!” “……动静不小,我自然能听见。” 下一刻,风姿清冷的山灵女子旋裙现身,眼帘微垂,盈盈欠身道:“林先生,凤尊,妾身来迟。” 林天禄尴尬一笑:“对不住了,仙儿姑娘。突然间在山中闹出这般动静,不慎惊扰到了你。” “无甚关系。” 一身雪白的冰艳美人摇了摇头,神情淡然依旧。 但恰至此时,赤灵渊却笑着屈指一弹,掌中悬浮的魂力倏然飞进了山灵体内。 似乎也没料到魂力突然入体,雪白倩女踉跄后退两步,很快沉下脸色,闭眸静站。 林天禄见状顿时一怔,诧异道:“赤姑娘,此举是——” “仙儿凝魂成型不过百年,魂体尚且脆弱,这股精纯魂力正好让她补一补。” 赤灵渊哑然失笑道:“当然,也正因仙儿她是高山所成之灵,并无肉身,才能安稳‘吃’得下外来魂力。” 林天禄听得恍然,再度看向雪白倩女,就见其周身青白流光萦绕,气势隐隐升腾。 待片刻沉默后,她重新睁开双眼,略选无奈地瞧了眼赤灵渊,这才垂首浅拜道:“感谢凤尊馈赠。” “权当是打扰到你的赔礼了。” 赤灵渊眼神闪烁一阵,悄然道:“仙儿,在天禄体内可还住的舒服?” “并无大碍。”雪白倩女轻吟道:“亦如往常一样,甚至还要更轻松悠闲几分。” “那就好。” 赤灵渊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她随手勾住林天禄的臂弯,温声道:“仙儿,往后若想出来瞧瞧尘世,记得要与天禄说上一声。如今正好让我带你逛一逛。” “是。” 雪白倩女垂首应声。 待片刻后再度抬头,赤灵渊与林天禄的身影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神色沉静依旧,只是柔夷抚在胸前,目光怔然地侧望向茫茫仙境。 “尘世……么?” …… 赤灵渊金眸微颤,倏然回神清醒,略显慵懒地幽幽长吁一声。 “如此一来,算处理好一个小麻烦?” “只可惜,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林天禄略作思忖,沉吟道:“赤姑娘,如今这狱界崩毁在即,横空出世的千年势力怕是不少。或许过段时日,当真会有一场乱战——” “战势,其实早已开始。” 赤灵渊目光悠远的看向院外,淡然道:“尘世之中或许感触不深,但‘妖鬼道界’早已是冷战再启,各族各派明争暗斗不断。 我们这里能瞧见一个鬼冥宗,兴许其他省郡,自然还有何霸王宗、无敌宗之流在大肆行动。” 林天禄眉头微皱道:“百姓要想安然生活,实在是难上加难。” “——天禄。” 赤灵渊蓦然轻唤一声,神情渐柔转媚,细语道:“你若能投身这场大浪之中,或许便可力挽狂澜。” “此事……” “不急。” 话音未落,赤灵渊又很快狡黠一笑:“如今看来,确实还欠缺几分‘机缘’。” 林天禄无奈笑道:“赤姑娘一段时日不见,如今也学会消遣人了?” “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暖阳映照下,赤灵渊轻抚着灿烂绯发,仪态婀娜地撑桌站起。 她噙着略显暧昧的酥媚柔笑,稍作倾身靠近而来:“倒是这连日来悠闲自在,唯独缺少了些活动修炼,正想找人切磋一番,活动僵硬的筋骨。” 看着眼前跌宕如浪的峰峦硕物,林天禄连忙抬起目光,故作镇定地捏了捏眉心:“切磋无妨,但瞧瞧天色时辰,待会儿应该就要午膳——” “天禄。” 赤灵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背,眸光柔腻似水,艳唇细抿:“陪陪我。” 短短三字,却仿佛道尽万般柔情蜜意,不经意间的眸光交汇,更似软媚哀求、婉转撩人。 林天禄有些不太自然地站起身,轻咳道:“暂且,切磋一二吧,但可别打扰到院内她人。” “当然,我何时在切磋上失过手。” 赤灵渊满脸的酥媚柔情倏然消失,笑吟吟地负手踱步,拂袖一扫:“况且,真要切磋的话,自然是到我的‘界域’之中才能放得开手脚。” 下一刻,二人身影齐齐消失不见。 …… 深更时分。 林宅之中已渐归宁静,唯剩几缕灯火在各自寝屋内轻轻摇曳。 但在凉亭外的走廊,正有一抹身绕水雾的丰腴倩影轻声走来,直至来到亭内,拢发俯身温柔一笑:“相公,让你久等啦。” 林天禄连忙放下毛笔,回首一瞧,就见茅若雨正身披丝薄浴袍、缠纱裹氅,隐现着傲人绝伦的美艳媚体。 “今日家中来了那么多的客人,倒是让若雨辛苦劳累了,还得帮忙一同照顾任姑娘。” “只是些小事而已。”茅若雨抿唇轻笑,身姿柔嫩地侧坐于膝上,分外亲昵地相依而靠:“舒雅和忆诗,想来才更为劳累辛苦些。尤其是忆诗,如今应该还在修订账本,得通宵达旦忙活好几天才行。” 似有身子的亲密紧贴磨蹭,茅若雨娇颜微红,美眸如水般流转闪烁,嗓音更显柔媚三分,软腻娇吟道:“让谈娘她们住在县外的宅邸之中,此事当真无妨?” “谈娘她们终究是想有个清净生活之地,这市井之中终究喧闹。” 林天禄顺势环住美妇恰到正好的完美柔腰,脂溢掌心,感受着怀中美妙的温香软玉,惬意道:“至于祝夫人与谈娘随同共住,相互间有个照应,总共更安全些。” “可惜啦。” 茅若雨笑眯眯地戳了戳他的侧脸:“奴家还想着家中多住些人,往后能更加热闹些。” 林天禄失笑道:“今后少说有三个小丫头要在院里坐着,已足够热闹了。” 要是再热闹下去,这宅院当真得人挤人咯。 “唔……说的也是。” 茅若雨美眸一转,好奇道:“相公准备在长岭住上多久?” “再过半月时日吧。” 林天禄略作斟酌道:“还有尚涵小丫头未到,至少让我教她们几招防身术再出门不迟。 趁此机会,也好在家中多陪陪几位娘子。毕竟自成婚后,整日都带你们到处乱跑,我心底反而有几分愧疚。” “噢~”茅若雨轻掩朱唇,暗笑道:“但,奴家听璇灵姑娘所说,今日午后,还瞧见赤姑娘衣衫褴褛的与相公在后院内交谈呢。” 林天禄表情微僵,讪讪道:“此事乃是误会……若雨可是会信?” “噗!”茅若雨扑哧一笑,顿时莞尔道:“奴家当然相信相公啦。 想来是赤姑娘又要切磋比武,这才又弄坏了衣裳?” “确实如此。”林天禄脸色微妙道:“赤姑娘也是豪放,若非我提醒两声,她似乎还没想换上新衣的意思。 甚至切磋至兴起,还将裙子给撕了,实在是……” “——其实,相公不提醒也无妨的。” 茅若雨俏脸似羞染霞,凑近耳畔几分,软语低声道:“说不定,赤姑娘是故意想让相公多瞧几眼,让你多饱饱眼福。” “……” 林天禄咽了口唾沫。 这番话说的,着实让人不自觉浮想联翩起来。 转念一想,赤灵渊她当真是高贵超然的赤凰,而不是什么——火狐狸精? 第四百四十章 水磨夜萧,鬼冥再至 茅若雨掩唇浅笑两声,调侃道:“赤姑娘虽在相公身边举止放纵,不过今日看来,她倒是与寻常女子无异。 而且,她一路走来又路过不少乡镇,见过不少风土人情,早该知晓男女有别的道理啦。” “赤姑娘她……”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无奈道:“其实还是更为痴迷武学一些。” 上午打过几场,下午还是乐此不疲地想要继续切磋,仿佛有无穷活力似的。 该说,不愧是赤凰? “如此醉心武道之路,赤姑娘这般坚定,也是令人敬佩。” 茅若雨美眸轻眨,低吟道:“倒是璇灵今日瞧着有些魂不守舍的,难道上午相见之际,她们二人起了何冲突?” “此事……娘子安心。” 林天禄莞尔失笑道:“只是赤姑娘与璇灵皆诞生于心海冥灵坠,如今再度相处,虽无血脉,但神魂律动却是相近相似,宛若孪生姐妹一般。 璇灵虽然性情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细腻,眼下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与赤姑娘友善相处。待过几日熟识了,应该就能安然如初。” “原来如此,倒是奴家瞎操心了。” 二人细聊天交谈之际,茅若雨美眸微颤,面颊似泛潮红,丰腴腰身轻挪摇晃,不知不觉间已是抚裙坐怀。 美妇眼中荡涟,红唇间发出若有若无的丝丝轻吟。 她揪紧裙纱,眼含秋水,娇柔媚声道:“相公,青玉妹妹她们那边已是如何?” 林天禄轻抚着怀中美人的螓首,轻笑道:“午后时分,忆诗家中的小丫鬟就跑来与我道谢了。说是那味‘药’的效力非凡,青玉体内的魔源已被彻底掌握,再无需担心会生变故。” 实际上,对于魔源的研究,临月谷一直都不曾放下。 而经过一段时日的钻研,在离谷返回长岭之前,武姨就已将能治愈魔源之症的丹药特意交付给他。 其药效并非是强行将魔源灭除,而是蕴养身心、融汇异魂,将魔源与自身完美融合换言之,便是扭祸为福,化作机缘。 听那娇俏丫鬟所说,如今程青玉已是能随心所欲的掌控体内魔源,反而变得力气非凡、体魄强韧,瞧着甚至似习武多年的武林高手似的,完全不像是常年在家的深闺少女。 “娘亲制作的丹药能起效就好。”茅若雨面颊酡红,胴体轻颤,娇声低吟道:“这样一来,忆诗应该也能放心些。” 林天禄让臂弯怀抱更为紧密无间,不多时二人便耳鬓厮磨、窃窃私语,亭间似有几分暧昧柔情。 直至半晌后,一丝温婉轻笑蓦然响起。 “今晚月景不错,天禄与若雨难道也是一同在此赏月?” “唔!” 茅若雨倏然娇躯陡颤,美眸圆瞪,又惊又羞地抬头看向亭檐,这才发现正有一双精致如玉般的修长美腿正轻轻摇荡,隐约可见蓬松狐尾在悠然摆动。 美妇一时脸蛋臊红难当,口齿不清地含糊道:“云、云姐姐,你怎么……” “如今还害羞呀?” 云玥的温柔笑声在亭上悠悠飘来:“何等痴态我都瞧见过了,如今只是在帮你们二人望望风呢,免得叫家中其他女子瞧见了,徒生尴尬。” 茅若雨这才脸色通红地垂首呜咽,心知‘其他女子’应该是在家中休息养伤的任姑娘。只是,芳心仍羞颤不已。 “不过,眼下倒不是任姑娘起夜出门,而是璇灵那丫头。” “诶?” 茅若雨和林天禄皆神情一怔。 二人目光齐齐转去,在走廊中赫然瞧见了于璇灵的身影。 她正站在离亭不远处,步履轻盈地蹦跳走来,包裹在白纱间的丰硕满满当当,可见丰盈俏美。 直至在亭前站定脚步,于璇灵螓首微微一歪。 “老爷、茅夫人?” 茅若雨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璇、璇灵,那么迟了怎得还没睡?” “想帮忙瞧瞧任姑娘睡的是否安稳。”于璇灵轻眨美眸,好奇道:“夫人,刚才瞧你好像坐在老爷怀里左扭右扭的,这是在做什么呀?” “这、这是——” 茅若雨本就红润的脸色,这下更是羞红无比,支支吾吾道:“刚才相公想教奴家瞧瞧手里的诗书,只是这般坐着有些……不太舒服。” 于璇灵秀眉微蹙,关切道:“茅夫人,可要与灵儿一同回屋歇息会儿,瞧着脸色有些古怪。” “没、没什么的。”茅若雨眼神迷离,连忙摇了摇头。 林天禄也是赶忙讪笑道:“璇灵就先去歇息吧,我待会儿就与若雨回屋。” “嗯哼?” 于璇灵渐渐眯起了眼睛,一阵嘟哝沉吟。 但在下一刻,她竟是直接跳到了亭内,顺势环住美妇的蜂腰香肩强行抱了回来。 啵! 一声异响,令于璇灵下意识瞥眼偷瞧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故作忽视般扬起螓首,娇哼道:“瞧夫人如今都累的站不稳身子啦,老爷可不能让夫人太过劳累。 还有老爷也快些歇息去,不要让灵儿担心了。若不回屋,等会儿还得再来瞧瞧。” 抛下一句娇态十足的绵软轻哼后,器灵少女便搀扶着浑身哆嗦的茅若雨要离开凉亭。 林天禄见状欲言又止,只能僵着笑容一时无言。 而扶着走了两步,于璇灵又悄然低声道:“夫人,可是要我……帮忙抱回屋去?” “没、没……没事的……奴家只是有些腿麻了、而已。“茅若雨前拱着蜂腰挛颤不已,裙下秀足一阵内弯抽搐,仿佛险些摔倒在地。 美妇双眸满是水雾,面露恍惚失神,只得强撑着含糊道:“灵儿扶、扶奴家回屋好吗?” “——嗯。” 片刻后,就瞧着两人相互搀扶着沿走廊离开。 “……” 直至这时,云玥的熟媚倩影才悄然自亭檐落下,笑吟吟地旋身拂袖道:“若雨也是难得吃点小苦头。” 林天禄挠脸尴尬道:“璇灵这突然出手,实在是始料未及。” “呼~” 云玥抬袖掩唇,似笑非笑道:“兴许,那小丫头还是故意的。你们二人在亭内如此卿卿我我,她复生现世已有段时日,又不是何天真无邪的小丫头,自然看得出其中深意。” “那她这是……” “再粘人可爱的丫头,总归会有些醋劲要吃的。” 云玥仪态盈盈地走进亭内,抚裙靠近入座。 她轻拢月色银发,饶有兴致地侧眸道:“尤其是这丫头今日还瞧见了不少同行,想来是心里也有些着急。” “同行?” 林天禄整理好衣襟,诧异道:“璇灵今日还见到了何人?” “当然是跟着谈娘一同前来长岭的几位小侍女。”云玥抱臂托腮,温柔笑道:“这几个丫头皆是谈娘精挑细选,又身负些武艺、娇艳美色各异,放眼凡尘人间之中,亦能算得姿色不凡啦。” “是她们啊。” 林天禄闻言哂笑两声。 想起当初在青城迎娶舒雅之际,也是这几位侍女入浴帮忙服侍更衣的。 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竟能在长岭重逢再见,确实有几分缘。 “况且,谈娘今日不是说了,要将她们全都赐给你当侍寝丫鬟。” 云玥狐眸微眯,笑意暧昧道:“侍寝之意,璇灵那丫头应该再清楚不过。听闻一下子多了四位同僚,心里定有些着急不忿。” 林天禄无奈一笑:“但我已拒绝了谈娘,那几位姑娘如今都还在谈娘府上呆着呢。” 虽然听着确实很有吸引力,有四位小美人紧随服侍,但家中娘子见此情形,又会作何感想? 况且,那四位姑娘正值青春年少之际,眼下就跑来当什么侍寝丫鬟,着实太过可惜了些。 “璇灵待在你身边大半年啦,当然清楚天禄你的性子。” 但云玥螓首微斜,很快狭促揶揄道:“对那些心怀恶意而来的女子,自然是坚守自身、丝毫不会动摇。但要是女子心怀爱意柔情而来,天禄你可是……好色!” 被玉指好似挑逗般一戳胸口,林天禄不禁一脸尴尬地挪开目光。 早知如此,当初是不是不该让璇灵知晓他收藏的诸多‘珍奇异书’? “此事……咳、只能说食色性也?” “于我而言,天禄能如此有活力,倒是好事。”云玥话锋一转,软语轻笑两声:“天禄你要是当真成了只喜读书的榆木脑袋,我与若雨她们可得气闷难受的很,如今这样可谓正好。” 林天禄咧了咧嘴,感慨道:“家有几位贤妻,当真是宠的让人飘飘然。” “嗯哼~” 云玥狐眸荡漾,露出一抹充满慈爱宠溺的笑容:“当初相见,我可就对天禄你说过了,巴不得将你抱在怀里,好好宠爱照料,往后余生半步都别想从家中挪开。永远都躺在温柔乡中厮守一生。” “嘶——!”林天禄一脸‘震惊’地后仰身子,咂舌道:“当真如此?” “天禄若是喜欢,当然无妨~” 云玥仿佛步步紧逼般前倾而来,笑眯眯道:“不过,眼下琐事不少。天禄似乎还没办法让我好好宠爱照料,只能心怀期待地默默等候啦~” 林天禄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含糊讪笑两声。 狐女目光甚是温柔地抿了抿朱唇。 但片刻后,她笑意微敛,又缩身靠桌,神色稍肃道:“天禄,那鬼冥宗今日还未有大动作,更无任何人影外出离开。” 话题骤转,林天禄听得脸色微怔,但也很快严肃了几分。 这几日以来,对于鬼冥宗的监视探查,一直都交由舒雅与云玥二人负责。 舒雅前去官府衙门帮忙清扫沿县流寇、亦能打听到一些消息。而云玥更是施展玄妙术法,以身外化身之术潜伏于鬼冥宗门之外,进行着时刻探查。 而如今鬼冥宗过了一天时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他们不顾安危逃回了狱界?还是以某种手段偷偷溜走了?” “都不太可能。” 云玥摇了摇头,沉吟道:“狱界通道依旧尚在,并无任何进出痕迹。至于施法逃离,鬼冥宗的手段还没有离奇至此,让我瞧不出些许蛛丝马迹。”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暗自思索。 以自家狐女的修为,哪怕是身外化身,要想在其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确实难以想象。 但这样一来,鬼冥宗却又安静的过分了些。 “可要我潜入鬼冥宗内再瞧瞧?” “此事不可。”林天禄连忙出声制止,无奈笑道:“远远瞧着就好,若当真再掺和进去,怕是徒增麻烦危险。至于那鬼冥宗,他们往后若能一直安安静静地缩在领地内,不再出门肆意妄为,倒是不错。 但此次事故,事后还得让他们负起责任才行。” “谈及负责……听舒雅说,那些被掳走的姑娘们似乎都已陆陆续续被送回老家。纪红坊的安排可谓及时。” 云玥轻笑两声:“这善后之事,季姑娘处理的更称得上妥当安稳。” “季姑娘成熟聪慧,也确实能应付此事。“ 林天禄随手整理好桌上物件,长吁一声:“待明日一早,我也出门帮季姑娘和舒雅一把,总归能让她们轻松些。” 招待完家中的诸位来客,明日虽仍要教两个孩子,但终究能腾出些清闲时辰外出一趟。 “也好,待你出门,让我来照看家中的两个孩子便可。” “既然如此——” 林天禄起身瞧了瞧亭外月色,回身指了指卧房:“天色不早,正好回房歇息一晚?” “好啊~” 云玥眯起妖媚双眸,随同起身之际,意味深长地暧昧笑道:“天禄,前段时日我也跟随武姨学了不少乐器,入睡之前,如今正好让天禄你好好品鉴一番,瞧我学到了武姨的几分乐理造诣?” “乐器?” 林天禄神情微愣,哑然笑道:“当然可以,只是玥儿得小声些才行,如今家中众人都已入睡,可不能吵扰到了她们。” “这是自然。” 妖娆慵懒的丰腴狐女悄然欺身而来,足尖微踮,贴至耳畔温润柔笑道:“虽比不上若雨的水磨工夫,但总归是吵不到外人的。” 林天禄表情一僵,还不等反应过来,怀中狐女便笑吟吟地抬手一推,让其顺势坐回了原位。 少顷后,随着魅影拂纱,婀娜摇曳,月色下的老宅古亭似泛开点点水波涟漪。 …… 两日之后。 晌午下暖阳四溢,长岭各街更是热闹非凡。 只是这份热闹,如今缺带着几分嘈杂慌乱,仿佛有何大事降至,风雨欲来之兆。 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间,正有一抹倩影悄无声息地穿梭而行,脚踏奇踪玄步,恍若一缕清风般缥缈而行,不曾引来丝毫多余目光。 轻捻斗笠,头纱下的美眸目光微凝,很快化作流光腾挪消失,径直朝着某个方向飞速而去。 “——嗯?” 林宅内,原本悠闲品茶的谈子笙冷眸骤凛,倏然起身望向院外。 其身旁侯立的兰儿面露一丝诧异,低吟道:“殿下,为何突然间……” “有客人到访,而且气息虚幻不清,修为非凡。” 谈子笙微抿艳唇,回首瞧了眼内屋,索性踏步跃出凉亭,准备迎上。 下一刻,倩影倏然从院墙外飞身跃来。 “不走正门、来势汹汹……先看掌再说!” 谈子笙娇颜冷艳,凤眼似剑,当即二话不说地拂袖一掌拍出。 “呃?” 但来人似乎也有些诧异,连忙闪躲,旋身腾飞间急忙将斗笠头纱摘下:“姨娘等等,我是舒雅!” 瞧见熟悉容颜,谈子笙脸色骤变,变掌为拂,极是轻柔地扶住其右臂,顺势翻身落回院内。 她略感惊异地打量了两眼,就见华舒雅如今正穿着一身夜行武服,紧紧勾勒着凹凸有致的身段,却是与时辰截然不符。 “你怎会是这幅打扮?” “这身衣物……只是还没来得及换好。” 华舒雅哂笑一声,轻抚衣袖欠身问候:“这几日衙门事务不少、贼寇颇多,只匆匆归家了两三次,还未与姨娘多多问好,实在失礼。” “不必多礼。” 谈娘眸光渐柔,语气稍缓道:“你能为民除害、除暴安良,自然是好事一桩。华王爷知晓此事定会欣喜若狂。 不过,以你如今修为,追捕些山贼匪寇当真要花费如此精力?” 她面露一丝困惑。 接连几日追捕山贼,甚至还得换上这套夜行衣,实在是有些古怪。 但,华舒雅只是轻叹一声:“若仅是山匪倒好,可这几日变故多生,甚至还有来历行踪不明的高手在县外游荡,哪怕是我全力追捕,亦无甚收获。” “高手?” 谈娘神色陡凝,沉吟道:“难道又是那鬼冥宗意图不轨、卷土重来,还想着在西马郡内捞些好处?” 言语间,她心头亦是感慨,天禄他终究宽容仁慈了些,这等魔门宗派还是要斩草除根才“不是的。” 可华舒雅很快摇了摇头:“并非鬼冥宗人作祟,而是另有其人。只可惜,我们追查至今也未曾发现此人身份行踪。” 并非如此? 谈娘轻咦一声:“舒雅急忙赶回家中,是想寻天禄等人相助?” “此事,倒暂且不急。”华舒雅微民红唇,迟疑道:“那神秘高手来无影去无踪,但好歹还不曾伤人性命,如今也是我独自追查一二。” “既然如此,那舒雅你……” “我是来提醒前辈的。” 华舒雅脸色稍肃:“得衙门消息,那鬼冥宗今日倾巢而出,如今门内上下莫约数千人,如今正朝着长岭县浩浩荡荡而来!” 谈娘面色倏怔,猛然回神道:“鬼冥宗,所有人都在往此地赶来?!” “没错。而且其宗门上下修行者不计其数,赶路之速度更是无比匪夷所思,说不定如今已到了长岭县门之外。” “此事可实在——” 谈娘脸色微变,忙侧首拂袖,吩咐道:“快些去将此事告诉给天禄和若雨她们,先行做好准备,免得遭受无端波及。” “是!”兰儿当即躬身应声,步履飞快地闪身离开。 但恰至此时,宅院墙外已然陆陆续续地响起了喧哗吵闹之声。 谈娘与华舒雅面面相觑一眼,心思微震,很快便一齐上前将宅院大门打开。 旋即,门外密密麻麻的壮阔人潮,赫然清晰映入眼帘! …… “这、这不是那鬼冥宗人的穿着吗!?” “那黑袍、还有腰间的饰牌……不会有错,这些人全部都是鬼冥宗的!” 几近百名鬼冥宗人成群结队地站在街头,几乎将长街堵得水泄不通,皆沉默无言,恍若一具具冰冷尸身,散发着足以掩盖暖阳的森然寒气。 这幅大场面,已令不少县民都为之再升惊恐畏惧,无人胆敢贸然上前。 “这……我听闻那鬼冥宗还有传说中的鬼主,难道这些人之中,就有鬼主存在?”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找林先生一家讨要说法?” “糟糕!林先生有难!” 闻讯围拢而来的县民不少,此刻更是脸色难看。 瞧这宗门领头之人,一身华贵盛丽的漆黑衣裙,面带黑纱,珠玉银饰缠身,仪态恍若神女一般,瞧着便觉地位非凡! 随着林宅大门倏然敞开,一道道目光齐齐汇集而来。 华舒雅将手掌按在腰间剑柄,皱眉戒备。 谈子笙沉着脸色,缓缓道:“尔等鬼冥宗究竟想做什么?” “我们,是来见林天禄的。” 为首的黑纱女子发出一声沙哑低喃。 “天禄如今——” “我来了。” 恰至此时,林天禄正神情肃然地自院内走出,目光锐利地俯瞰着院外的鬼冥宗人。 “不知,找我何事?” 一时间,仿佛有剑拔弩张之势在街中弥漫,针落可闻般地死寂无声。 而不少原本正远远围观的县民邻里皆脸色大变,心头震颤不已,暗道一声糟糕。 ——这鬼冥宗,当真是要跑来报复先生了! 黑纱女子悄然迈出了一步。 在场众人人心头揪紧,额间生汗,害怕下一刻双方就会大打出手,厮杀成一团! 但瞬息间,众人却齐齐瞪大了双眼。 因为,这神秘莫测的黑纱神女,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门庭钱的林天禄,屈膝跪倒在地! “先生——” 黑纱女子合手贴腰,垂首弯腰,仿佛求饶拜服般恭敬沉吟道:“我等鬼冥宗犯下大错,如今特意前来长岭,祈求林先生海涵谅解。” “……” 第四百四十一章 甘为犬马,心悦诚服 在场众人一时愕然,更是寂静无声。 一道道错愕震惊的目光,正直愣愣地看着场内拜服的黑袍女子,似乎不敢相信,竟会是这般场面。 “此女,究竟是何身份?” “难道是鬼冥宗的鬼主?还是弟子?” “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以鬼冥宗之名臣服下拜,瞧后面那些鬼冥宗人,好像都没有反对之意?” 不仅是县民们瞧得震惊莫名,就连谈娘等人都是面露惊色。 这鬼冥宗,此举究竟是 “姑娘,先行起来吧。” 而在此时,林天禄神色肃穆地拂袖道:“但你们鬼冥宗近些时日以来,犯下诸多错事,害的是当地百姓、害得是无辜县民,向我跪首可无甚意义。” “我等鬼冥宗上下,皆是心知肚明。” 黑纱女子轻抚长裙,仪态优雅地重新站起身。 但她仍维持着顺从卑微的躬身姿势,垂首道:“奴家下跪,只因臣服林先生。您修为滔天、更助我等鬼冥宗斩除祸端,宗门上下无一不是心悦诚服,甘为犬马悉听吩咐。 将来您无论有何指示要求,我等鬼冥宗上下千人,定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 这番示诚之言,更令在场县民们为之震撼。 前段时日,这鬼冥宗人在西马郡各地肆虐抢掠,那是何等的威风八面、狂傲不羁,完全不将衙门官府放在眼里。别说是向人示弱,那强势蛮横之势可谓令人心有余悸,人人闻而色变,这半月来着实吓得万民胆战心惊。 可如今 这鬼冥宗,竟是向林先生甘拜下风,甚至是甘当下臣奴仆?! “林先生,要小心啊!” 不远处的聂清远快步走来,脸色沉重,抚须低声道:“这鬼冥宗突然间性情大变,可要多加注意!” 而四周的县民邻里们也纷纷私语纷纷,神情各异。 “多谢老先生提醒,在下不至于被冲昏了头脑。” 林天禄拱了拱手,锐利目光再度望回黑纱女子。 “姑娘,你刚才那番话听着确实诚恳。不过——” 他语气渐沉,质询道:“你们鬼冥宗内人心浮躁、内乱复杂,莫不是想借着在下的名头,继续在西马郡一带作威作福?” “奴家不敢。”黑纱女子螓首再低三分,恭敬郑重道:“奴家也知晓鬼冥宗近日在西马郡风评极差、更是犯下诸多错事,万万不敢有这般不轨心思。” 林天禄皱眉沉声道:“如何证明。” “先生请瞧。” 黑纱女子衣袖一拂。 旋即,就见后方上百鬼冥宗人齐齐掀开身上的黑袍。 “嘶——!” 下一刻,在场众人皆是倒吸凉气,惊恐万分地连退数步。 因为,一颗颗头颅赫然间从他们怀中滚落! “这、这是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死人头?!” “造孽啊……造孽啊!” 这等凶残恐怖之景,饶是谈娘等人都看得脸色骤变,心头咯噔一声。 ——鬼冥宗,究竟做了何事?! “先生勿惊,还请奴家细细道来。” 但黑纱女子却语气柔顺地解释道:“这些人头,并非来自西马郡内的寻常县民、也并非何武林人士等等,而是我等鬼冥宗人。” 林天禄脸色几度变幻:“姑娘言下之意是……” “先生前几日之教诲,奴家谨记在心。”黑纱女子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鬼冥宗内势力错综复杂,其中好坏纠缠、利益纷争不断。而奴家要想让鬼冥宗摆脱往日恶名、回归正途,受到诸多恶徒阻挠,欲要让我鬼冥宗在行恶之途上一去不回头。 所以,这几日奴家联合宗内数位鬼主一同布局,经过一番艰苦颤斗鏖战,终于将宗内的恶派尽数铲除殆尽,不留丝毫余孽。” 她朝身后满地的头颅一摊手,掷地有声道:“如今,奴家便以这些头颅为证,证明我等鬼冥宗悔过之心。往后再不会去做卑劣无耻之事,若是再犯,下场便与他们一样人头落地,死无全尸。” “……” 此言一出,长街之中一时沉寂。 众人皆是面色怔然,久久无言,本想开口说出的责备话语,在瞧见这满地的一颗颗头颅后,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林天禄只是目光一扫,便知晓这些头颅绝非伪造出来的赝品,皆是‘货真价实’之物。 这鬼冥宗甘愿自断一臂,当真是下了狠心要寻求改变。 “不过,你们鬼冥宗又是如何辨识好坏?” 恰至此时,身后传来了谈娘的冷淡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其神情淡漠地伸手一指:”此女,不久前还与我们在外有过冲突。意图出手抢掠几名女子,若非有高手相救,她怕是早已恼羞成怒下了死手。” “什——” 在鬼冥宗人群的角落中,一名姿容美艳的中年女子顿时惊恐万分地抬起头。 “不、不是的,我当时只是想——” 噗嗤! 一抹寒光,倏然间在街中闪过。 这名为黄英的中年女子双眼暴凸,瞳孔中神采尽失,当即歪着脑袋躺倒在地。 不过瞬息间,其生息已是消弭无踪,咽气而亡。 这等横死惨状,一时令街头巷尾不少县民纷纷惊叫出声。哪怕是鬼冥宗的人群内,亦是有些混乱躁动。 尤其是,就在黑纱女子身后不远,有一名俊朗男子脸上布满了冷汗,面色惨淡地沉默不语。 谈娘目光冷漠地瞥了此人一眼,收回目光,沉声道:“你们鬼冥宗还真是心狠手快。” “是奴家考察不利,竟让这等余孽苟延残喘下来,险些酿成大祸。” 黑纱女子颇感愧疚地欠身行了一礼:“今日之后,奴家定会再做严加考察,不会再有何漏网之鱼出现,还望诸位恕罪。” “呼……” 林天禄脸色微妙地清了清嗓子,摆手道:“先快些让你的人将满地狼藉收拾好吧,这等残忍景象,会吓着周边邻里的。” “皆听林先生吩咐。” 眼见黑纱女子回身吩咐交代,林天禄轻叹一声,看向四周被吓得脸色惨白的邻居县民们,朗声拱手道:“诸位乡亲们,若有何人感觉不适,还请险些回家歇息会儿。 至于这鬼冥宗之事,在下定会与当地的县令一同交流沟通,妥善处置,往后定不会让各位再遇险情。” “多谢林先生出手相助啊……” “我长岭之安,当真多亏了林先生坐镇。” 在场县民们脸色虽依旧苍白,但闻言还是连忙拱手回礼,面露感激之色。 他们心底里皆是明白,若非长岭有了林先生,这气势汹汹、手段残忍的鬼冥宗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跪伏求饶,变成如今这幅任人唾骂打罚的温顺模样。 于情于理,这番鬼冥宗肆虐之灾,当真多亏了林先生仗义出手,又如何有不感谢之理? “——林夫子、林夫子啊!” 恰时,又有几声惊呼从远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有十几位年迈老人正踉跄赶来此地,其中还有不少衣衫破旧、可见衣食之落魄贫困。 但这些老人如今皆是热泪盈眶、神情激动,在众人无比诧异的注视下,纷纷抱拳躬身,无比感激地垂泪大声道:“感谢林夫子大恩大德,救我们女儿于水火之中!” “林夫子,您当真救我全家性命啊!” “这——” 林天禄面色微变,连忙上前将这些老者们搀扶起来:“诸位老人家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在下可受之不起。” “那位季姑娘和我们的女儿都说了,当夜正是林先生现身救人,才能逃出那鬼冥宗的魔窟啊!若是没有林夫子,我们的女儿又怎能平安回家!” 这些老人们抹掉枯槁面庞上的泪水,连忙从怀中取出些碎银与珠玉:“此行我们特意赶来长岭,正是想要当面感谢林夫子,还请一定要收下我们的谢意。” “万万不可。” 林天禄当即将钱财银两推回,语气愈发柔和:“出手相助本是仗义之举,若收了钱财,怕是要变了味。况且在下也并不缺钱财,诸位老人家们还是拿钱两购置些鸡鸭,为那些受难的姑娘们补补身子。” 老人们神情微怔,颤声感动道:“但、但是林夫子您……““无妨的。”林天禄温和亲切一笑:“在下出手救人,也并非是为了什么名利。只要诸位能一家团圆,已是再好不过。” 听闻此言,这些年事已高的老汉老妇皆事无言垂泪,紧紧攥着林天禄的手掌不肯松开,嘴里更是不住地念叨着……恩人。 林天禄目光渐柔,心中暗暗感叹。 这些老人家们,哪怕再困苦狼狈,唯独是爱惜子女后代。如此情谊,也令人动容。 而四周的县民们见状也颇为感慨,眼眶渐红,拂袖垂首长叹。 此番若无先生相助,他们膝下的儿女子孙被鬼冥宗掳走,怕是与这些可怜的老人家…… 无甚区别。 “——几位老人家,还请稍作冷静。” 而谈娘莲步轻移而来,语气舒缓道:“沿途赶来操劳困苦,不妨先行坐下歇息一番吧。” 说着,她轻拂衣袖,轻吟道:“兰儿,先带这些老人家们到府内坐一会儿,记得要好生招待,万不可失礼。” “是。” 几名侍女很快应声上前,搀扶着老人们缓缓离开。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重新侧身看向寂静无声的鬼冥宗人群,神色复杂道:“你们,可曾看见那些老人的眼泪?” 鬼冥宗内,无人应答。 但为首的黑纱女子很快垂首躬身道:“奴家已是瞧见,更是倍感痛心疾首。往后再不愿瞧见这般人间疾苦之景。 而此番恶行,我们鬼冥宗事后也定会对那些受难的姑娘们予以赔偿和安抚,保护她们将来一世无忧,以示我们鬼冥宗的诚恳悔改之心,决计不会再犯下当初之举。” “希望,你们当真能遵守诺言。” 林天禄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拂袖沉声道:“收拾好此地狼藉,再让我们入院内好好聊一聊吧。围堵在街上,实在是不太妥当。” “谨遵先生吩咐。”黑纱女子颔首应声。 旋即,她回身看向后方跟随的一大批鬼冥宗人,目光平静无波,淡然道:“可曾听见林先生之言?尔等如今站在此地,没有命令吩咐,不准离开哪怕一步,更不可肆意活动。” “宗主有令,我等定是遵从。” 鬼冥宗人一同拱手行礼,齐声高喝应声。 但此话一出,四周的县民们倒是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这身份古怪的神秘女子,竟是这鬼冥宗的宗主?! 而一宗之主,又是跪地拜首、又是躬身应声。当真不知林先生当夜究竟在鬼冥宗施展出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手段,竟能让鬼冥宗的宗主都如此敬畏有加。 “诸位乡亲,如今已是无事,先请散去吧。” 门庭前的茅若雨和华舒雅一同走出,轻声劝道:“这些尸身总归不好多瞧,也尽量不要再生无妄冲突,接下来就交由相公与官府之人来帮忙处理。” “那……还请夫人一家定要多加注意小心!” “先生和几位夫人定要保重。” 四周邻里们面露犹豫之色,纷纷关切叮嘱。 “各位放心吧。”茅若雨与华舒雅对视一眼,带着温和笑容将邻里乡亲们渐渐劝走。 而谈娘与云玥也悄然来到了林天禄身旁,神色肃然,低声道:“天禄,这些鬼冥宗人就由我们暂且看守,若有何变故,会尽量镇压拖延。” “你就与这位新宗主入屋放心一谈吧。” 云玥美眸一转,轻笑道:“况且,还有那位赤姑娘在一旁盯着。” 林天禄侧首瞧向庭院屋檐上,就见赤灵渊如今正交叠着美腿,环臂抱胸,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众人,恍若一尊门神似的。 “谈娘,待会儿官府之人赶到,还请帮忙先招待一二。” “好。” 谈娘微微颔首。 直至吩咐妥当后,林天禄才看向侯立在前一言不发的黑纱女子。 “姑娘,入屋否?” “奴家并无异议。” 黑纱女子浅浅欠身道:“先生无论有何要求,奴家定当全力满足。” …… 少顷后。 鬼冥宗风风火火闯入长岭之事,已经在县内外尽数传开,一时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但在此时,却无人敢随意靠近林宅所在之地。 一是有林先生劝解吩咐在先,四周各地邻里不敢多做打扰。二同样是官府反应迅速,如今已是派出了诸多捕快衙役,将林宅四周的街巷封锁围拦,免得些寻常百姓不慎靠近了鬼冥宗人,突升变故,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林宅,如今已是一片宁静清幽。 唯有在走廊间,正有三道娇小身影,正偷偷摸摸地瞧向待客茶阁内。 “——这,便是鬼冥宗的宗主?” 雪杉略微探出脑袋,目光闪烁不定。 因为没有太过靠近的缘故,又隔着纱帘,她瞧不太清楚对方的真容面貌,依稀可见是名女子。 “坏女人。”缩在身旁的林绫小小嘟哝一声。 “确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于璇灵揽着两位瘦小少女的肩膀,悄然后退离开,小声道:“你们将来长大了,可不能跟这个女子一样。” 林绫小脸紧绷,连平日里的笑容都已隐去:“绫儿定不会变得那么坏。” “先生他……与鬼冥宗的宗主独处一屋,当真不会有危险?” 雪杉倒面露几分担忧之色,抿唇道:“我担心,这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是那宗主女子想故意将夫人们调离开来,在放松警惕交谈之际,接近后突然出手偷袭。” 院外发生的一切,林绫因年纪太小的缘故,还未让她亲眼瞧见。 但当时随手斩灭门下弟子之举,雪杉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不必担心,老爷很厉害。” 于璇灵凑近至两女耳畔,低声道:“今日之事你们瞧瞧便可,无需太放在心上,老爷他定能妥善处理。 你们只需引以为戒,哪怕将来学了本领,莫要与这坏女人跟她背后的宗门一样,走上歧途。” 回想起当时门外恸哭流涕的老人家,雪衫渐露哀伤同情之色,颇感忧愁地颔首应声。 失去家人之痛,她其实最清楚不过 “于姑娘,可要先带两位小丫头先行离开?” 背后蓦然响起一丝关切低吟。 于璇灵连忙回首,就瞧见一身素白纱裙的任吟姗正悄然走来。 她柳眉紧蹙道:“眼下交谈不好让孩子们听见,此地由我来帮抚一二。” “嗯。”于璇灵如今也没有再嬉闹的意思,脸色肃然地点了点头,牵起两位稚女的柔夷,快步离开。 任吟姗收回目光,神色复杂地再看向客阁。 “施苒……么?” …… 待客屋阁内,正弥漫着丝丝香烛青烟,淡雅宜人。 软塌茶座前,林天禄随手倒上了两杯茶水,一脸平静道:“施苒姑娘,带上面纱许久,如今屋内唯有我们二人,还不肯摘下?” “还望先生谅解。” 施苒屈膝跪坐在榻,垂眸轻声道:“只因奴家的面庞受损,伤势未愈,如今还是丑陋不堪,无颜以真容示人。” 受伤? 林天禄轻抿茶水,淡然道:“外面鬼冥宗的人手,如今都这般乖巧听话,奉你为宗主,难道也是因为——” “是的。” 施苒头也不抬地缓缓道:“这几日,奴家联合几名鬼主在宗门内连下诸多暗杀手段、又在合纵连横之下排除异己、扫清不轨之人。 四天时日,鬼冥宗内再无任何一名为非作歹的恶徒,更换宗门主旨,里外焕然一新,可供林先生您逐一检查核对。” “……” 林天禄听得神色颇为沉重。 短短话语,却能听出这几天内发生的明争暗斗,着实无比惊险。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扫清宗门内乱,想必是花费了诸多心思,绝非简单易事。 只是 “施姑娘,你们鬼冥宗当真是要回归正途?” 林天禄渐渐眯起双眼,沉吟道:“在门外,你与你麾下的鬼主和弟子们,确实是态度友善,但你们心中想法,怕是没那么简单。” “还请先生放心。” 施苒深吸一口气,继续恭敬道:“此番前来长岭,并非是奴家仅想着出面致歉、以求宽恕,而是想与先生当面交谈,说清我等鬼冥宗的转变,证明我等已是人畜无害。” “还有——” 施苒话锋一转,悄然拍手结印:“有一份大礼想要送给林先生。” “大礼?” 林天禄微愣一瞬。 下一刻,他顿时惊讶般睁大了双眼。 因为,一具赤诚尽显的女尸,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四百四十二章 拜首相合,女尸暗影 玉体精致如瓷、仿佛流转淡淡霞光,身段凹凸有致,长发如瀑散至脚踝,堪称完美无缺的稀世珍品。 只是此女如今浑身上下仅着黑纱短袍,依稀可见胸腹间缠满了神秘古怪的咒印符纸,眉心间更是贴着一张漆黑染血的古旧符箓。 微睁的瑰丽美眸之中唯有空洞,晦暗无光,倾世绝伦的梦幻媚颜上古井无波,没有丝毫表情波澜。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尸体。 而只瞧上一眼,林天禄便知晓这具尸体,正是前几日在鬼冥宗内‘发掘’出的上古女尸。 当时他并未毁了这具无魂无主的尸身,亦算是留给鬼冥宗的一点颜面。但如今,此女竟然将之带到了此地。 “施姑娘,你这是何意?” 林天禄眉头渐皱,沉吟道:“你刚才说的礼物,难道是——” “正是这具上古女尸。” 施苒无比诚恳地低颔应声:“此等上古之物,我鬼冥宗实在是无福消受。奴家思来想去之下,还是觉得将此物转交于先生,最为妥当。”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心思微转,蓦然道:“以你们鬼冥宗的千年底蕴,当真‘无福消受’?” 他侧首瞥了眼一旁的女尸,其如今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但透过神识,却能清晰瞧见宛若蛛网般的尸气正在其体内流畅运转、交织成无比复杂且神秘的阵图刻印,覆盖脏器血肉、融于骨骼,驱动掌控着女尸的身体活动。 “此举,只是奴家无奈之下出此下策。” 施苒眼帘微垂,清冷眸中似有几分哀怜寡淡。 林天禄神色平静,摊手示意道:“说说吧。” “奴家修为虽至蛮境,更是将鬼冥宗传承之秘法修炼至第七层,可御千尸、魂肉不灭,但宗门之中与奴家修为相当的鬼主,数量同样不少,甚至还有不少鬼主更胜于奴家。” 施苒幽幽轻叹一声:“虽有裘行路等鬼主大力相助,但要想肃清宗门内患终究是力有未逮。 况且,不仅是我想要让宗门改革一新,那批鬼主在宗主退位后同样想争权夺势,将奴家等人斩草除根。几番暗斗之下,反而是奴家等人落于下风节节败退。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强行操控这具上古女尸,借其仙神之力来反制那群叛乱之徒。” 林天禄眉头微挑:“看来,我当时将这具女尸留在宗门内,还算做了件对事。” “奴家自然感激先生大恩。” 施苒惨淡叹息道:“但奴家本不想过多接触这具女尸的,其一是先生所留之物,奴家不敢轻举妄动,怕会招致先生反感。其二,则是前任宗主修为更胜于我等鬼主,但仍是被这具女尸所蛊惑反噬,落得个悲惨下场。 哪怕其魂魄已被先生收走,但这具尸体还是……” “我明白你的言下之意。” 林天禄微微颔首。 这等危险存在,贸然‘使用’确实太过危险难料。或许一不留神,便会被这具女尸所反噬,步上那位前任宗主的后尘。 “关于此事,我确实得称赞你,没有被贪念冲昏了头脑。” 他耸了耸肩膀,随意道:“这具女尸虽无神念魂魄,仅是一具空壳,但其体内隐藏尸气之猛烈,一旦失控爆发,确实足以令你身死道消。 我不知你们鬼冥宗施展何种控尸之法,但无高深修为打底,这具女尸也只是暂时被你们‘操控’而已。若是反抗,眨眼间便可破解挣开。” 施苒闻言眼神微变,似有几分后怕,又有些庆幸安心。 沉默片刻后,她继续轻声道: “奴家也并非有意将危险推给先生,而是觉得……这等来历不明的上古之尸,绝非我等鬼冥宗所能独自吞下。而且,将女尸交由先生监管,也是证明我等鬼冥宗向善之心,再无任何兴风作浪之手段。” “你能有此想法,自然是好事一桩。但话虽如此——” 林天禄无奈一笑:“我可没修炼什么操控尸体的秘法手段,将这样一具上古女尸交给我,可无甚意义。” 难不成,用棺材装好,在家里哪个疙瘩角落里塞起来? 这家里突然多了具尸体,家中几位娘子暂且不论,家中新来的几位小丫头们怕是得受惊不小。 “先生还请放心。” 施苒似料到这番问题,不急不缓道:“奴家已是检查过这具女尸,其当初本以做好了复苏的所有准备,吸收无数女子阴元精魄、又得宗主百年积累的诸多天材地宝、甚至汲取宗主的高深修为。 再借千万阴尸煞气锤炼体魄,原本的残破身躯早已恢复至不朽不灭之境界,不似凡尸残躯,不染凡尘、不沾水火,已与传说中的仙子之躯别无二致,可谓混元无漏之身,自成阴阳五行之道。即便再过万载岁月也不会腐朽破败。” 她轻抚长袖,摸索出一串铜铃,伸手递来过来。 “而奴家如今在其体内种下了尸元绘心咒以及寄咒蛊,可以此器来操控指挥这具女尸,哪怕先生不通控尸之法,只需记住几句口诀,以高深修为催动,便能随心所欲的使役自如。” 林天禄默然接过铜铃,手指拂过,可见表面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印阵纹,显然并非低劣凡品。 “只是,为求尸咒效力不减,如今此女身上缠着不少咒布符箓。” 言语间,施苒并指催动法诀。 林天禄感觉到掌心铜铃微颤,而这具上古女尸也随之动弹了一下身子,身上的黑纱短袍似落花般飘零散落在地,显露出了修长纤细的胴体。一道道符箓紧贴娇躯,勾勒着玲珑曲线,峰峦起伏,散发着莫名的妖异之感。 “每隔一段时日,奴家都会上门前来,帮忙修缮符箓咒布,以保这具女尸安然无忧。” 林天禄皱眉挪开目光,沉声道:“快些让她将衣服穿好吧。” “是。” 施苒再催法诀,就见满地纱袍悄然飞起,重新包裹住了全身。 见春光已遮,林天禄这才咧了咧嘴:“听闻你刚才的手段,似是以暴力镇压门内众人,强夺宗主之位。 但你若当真将这具女尸转角给我来保存,你两手空空地再回到鬼冥宗内,又如何能让门内弟子与鬼主们心服口服?” 见她没了女尸助阵,如今还尚存的鬼主们,当真会甘愿屈人之下? “——所以,奴家此次才会前来叩拜先生。” 施苒犹豫片刻后,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林天禄略微怔然,但在瞧见其容颜后,心头反而定下。 “原来如此,看来你当真吃了不少苦头。” 此女原本美艳妩媚的娇颜,如今正有一道狭长裂痕横劈而过,更有密密麻麻的伤痕密布。 虽然还不曾毁了五官面轮,但如此狰狞可怖的伤痕,也足以称得凄惨骇人。 “奴家心知势单力薄,如今要想保留鬼冥宗安稳不乱,想来唯有投靠先生这一条路可走。” 施苒长睫轻颤,微抿朱唇,诚恳低吟道:“今日相见,天下尽知我鬼冥宗拜服先生脚下,在无数人眼中跪地称臣,便将奴家与先生视作一起。宗内诸多幸存鬼主要想再度出手掀起厮杀,自然还得再考虑到先生这一层。” “若有人杀了你,再前来与我求饶投诚。又当如何?” “奴家知晓,先生乃是有情有义之人。” 施苒微微揪紧双手,语气卑微渐弱道:“只要是以诚而来,先生便不会坐视不管,任由奴家被人宰割残杀。而奴家也有信心,能将鬼冥宗逐渐导向正途,保证西马郡往后平安无忧。” 林天禄不禁笑了笑:“你倒是将我看得透彻。” “奴家这般叨扰,还请先生恕罪。” “倒算不上怪罪责备,能有一个聪明人来整治鬼冥宗,自然是好事一桩。” 林天禄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很快轻笑道:“不过,若是有人铤而走险,又该如何?” “先生请收下此物。” 施苒伸手至胸怀之中摸索,低眉垂眼,将一件瑰丽玉佩取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林天禄面露一丝讶然。 待接过玉佩后,他也是随意打量了两眼,就见此玉状若粉桃、浑圆剔透,可见做工之非凡。 而且不同于寻常玉器,这件玉佩似乎还流转着奇异色泽,暗芒萦绕,仿佛蕴含生灵般轻轻律动。手指摩挲蹭过,更是带着丝丝奇妙温软。 “唔!” 但,原本端身跪坐的施苒,此刻却蓦然娇躯一颤,埋首更低几分,嗓音发抖道:“先、先生还请……怜惜奴家……” “这——” 林天禄动作一顿,略显错愕。 轻抚玉佩,此女怎得会突然有所反应? 但下一刻,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玉佩的‘真相’。 “此玉佩之中,乃是姑娘的神魂?!” “正是如此。” 施苒脸上腾着不自然的红霞,轻喘两声,颤声道:“此玉为奴家命门所在,无论奴家更换何种身躯、以秘法藏身何处,先生只需催动手中玉佩,奴家便是无所遁形,乖乖受制,任由先生随意操控亵玩。” 话音刚落,她突然间抬起了双手,有些别扭地在身前摇晃了两下。 林天禄看得一脸怔然。 他刚想着让其抬抬手,其果真是跟着抬起了双手,分毫不差。 “不仅如此,只要手握玉佩,便可掌控奴家的生死。”施苒眼眸微抬,似含几分楚楚可怜,柔声道:“哪怕奴家再有何坏心肠,先生都可惩罚奴家,可叫奴家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若先生现在希望,哪怕奴家如今褪尽衣裳艳舞一曲,哪怕是如牝兽伏地,亦是无妨…… 只希望,先生如今不要太嫌弃奴家这幅丑陋容颜。” “我对操控她人,并无多少兴趣。” 林天禄将玉佩放至茶桌上,无奈一叹:“你是想靠此物来博取我的信任?” “是的。” 而施苒也没有丝毫遮掩心中想法的意思,坦然颔首道:“而借这枚玉佩,先生不仅能掌控奴家的生死。往后奴家再遇何危险,先生还能以此玉佩来反哺修为,助奴家度过危难。” 林天禄莞尔道:“你倒是实诚。” “如今,与先生之间并无任何含糊其辞的意义。”施苒恭敬低头道:“唯有掏心掏肺的说出所有实话,不留分毫余地,才能得到先生的信任,奴家乃至鬼冥宗才能在当今的妖鬼道界内有一席存活之地。 若在此刻还玩弄话术、意图勾心斗角,奴家还不妨直接一死了之,倒也还能有几分死后清静。” “不必说的如此决绝。”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将玉佩反手推回至其面前:“你若当真能履行你所说的这些承诺,我自然可保你平安无忧,将来再有何变故,前来长岭来找我便是。 至于这玉佩倒是不必,你的生死是否掌握于我手中。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看法。与其受制于人,不妨让你自己多加注意些。” 但,施苒却连忙摇了摇头,语气似是软语哀求: “唯有此举,才能让奴家更安心些,还请先生能多多怜惜。” “这……”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见其仿佛泫然欲泣般的可怜模样,还是无奈轻叹一声,将玉佩重新收回:“好了,我将玉佩收下便是,姑娘以后就好好治理鬼冥宗上下,切莫再犯下何大错。” “多谢先生恩宠爱怜!”施苒面色一喜,再度俯首一拜。 “不必多礼了。” 林天禄摆了摆手,神色渐归平静:“你往后该如何治理鬼冥宗,我们待会儿可以再慢慢详谈。 不过,我如今倒是好奇,这具上古女尸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重新看身旁侯立无言的女尸。 “此物来历,耐人寻味。” “其实……” 施苒略作斟酌,很快低吟道:“这具女尸,应该是宗主在狱界之中的一座孤山洞府中寻得。”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宗主她前几日还苟延残喘着一口气,奴家借术法获得了她当初的记忆。” 施苒将面纱重新戴好,娓娓道来:“莫约百年前,宗主在狱界一处无人知晓的隐秘洞府内,发现了这具残破尸身。 她见此尸虽是残破,但历经千万年风霜而尚存,料定其品质非凡,便暗中将之带回到了宗门之内。” 林天禄面色肃然:“那之后便是——” “宗主本想将残尸炼化,但却不曾料到,这残尸之中却隐含古怪,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反而逐渐被其侵蚀了神魂,夺了心智。” 施苒眼神渐化黯淡,叹息道:“不过,奴家却是没料到,宗主她在百年前当真有个女儿。” 林天禄顿露诧异道:“当真?” “此事鲜为人知,甚至如今仅有宗主一人知晓。”施苒惋惜道:“宗主在百年前曾与一名狱界流民男子有过一场露水之情,事后怀了孩子。 她本是对此纠结万分,但还未曾诞下,最后却因为尸气缠身,煞气过重,没了腹中胎儿,倒是让她倍感失落。” 林天禄眉头紧皱,沉声道:“所以那宗主当时口中念叨女儿,是因为——” “这上古残尸便抓住了这一丝心神弱点,在日积月累下加以利用,渐渐扭曲了宗主的魂魄与思想。” 施苒瞥了眼漠然无声的女尸:“直至数十年后,在宗主看来,她早已诞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并将其哺育成人。 但因一众鬼主暗害,令其女儿在变故中丢了性命,只剩半具残尸。还是花费千辛万苦的手段,才将之保留下来。” 回想起当时的猜测与所见,林天禄的脸色愈发沉重。 “如此说来,那宗主在离开狱界后,就立刻大肆派麾下门徒子弟在外肆虐,毫无顾忌地招致祸患、树立外敌,其实并非当真疯狂之举,而是因为她本来就…… 想要毁了鬼冥宗。” “先生明鉴。” 施苒目光幽幽,垂肩哀叹道:“在宗主看来,我等鬼主皆是敌人、门内弟子皆为走狗,都是要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她还早已做好准备,待复活好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便要立刻举兵集结,派我等宗门所有人前去攻打罗星。”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而所谓的攻打借口,便是那鬼姬十花鼎。” “是啊。”施苒仿佛自嘲般笑了笑:“所谓上古秘传,其实都是宗主在百年前精心偷偷布置好的玩意儿,为的就是这一刻。 掌握威能惊天动地、无所不能的鬼姬十花鼎一旦造成,我等鬼冥宗自然会想着借神器之威去寻罗星报千年血仇。但实际上,那鬼姬十花鼎根本没有任何迎敌之力,只是用来复活残尸之用。” “待两方交战,我等鬼冥宗,必死无疑。而宗主便可趁机堂而皇之地趁乱溜走,跟她复生的‘女儿‘远走他乡。” 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可悲的空谈。 林天禄默默地看了眼女尸。 其容颜依旧如同天仙般绝美无暇,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其神魂临死前的癫狂与丑陋。 直至挣扎到最后一刻,此女神魂深处都不曾在乎过鬼冥宗宗主……哪怕片刻一丝。 对其而言,那女人不过是个能轻松利用操控的傀儡,仅此而已。待要加快进度之际,甚至几乎将之精元修为彻底抽干,连一丝气息都不曾剩下。 根本没有在意过死活。 “那宗主,如今还活着么?” “已是衰竭而死。” 施苒轻声道:“正因宗主彻底死去,那些鬼主们才会按耐不住,欲要一争高下。” 林天禄感叹一声。 落得这般惨淡下场,实在可叹。 “至于这上古女尸的真正来历——” “自蛛丝马迹来看,应该是这片狱界之主。似是在万年前遭遇激战而陨落,坠至狱界内苟延残喘。” 施苒惭愧道:“但更细致的情报,奴家如今实在查之不出,还望先生谅解。毕竟就连宗主当初也是知晓的模模糊糊,以奴家的手段实在……” “不必勉强。” 林天禄摆了摆手,神色渐缓:“女尸之事便到此为止吧,再聊下去,怕是徒增伤感无奈。 而如今时候尚早,我们正好谈谈安排,让我听听你们鬼冥宗将来要有何改变,又要对连日来的罪孽如何偿还。” “先生请放心。” 施苒闻言重新坐直身姿,目光渐凝:“奴家定当知无不言。” …… 莫约在小半个时辰后。 县令等人皆是陆陆续续赶到林宅,入屋促膝而谈。 瞧着林宅门外始终候立的鬼冥宗人,以及镇守宅门的衙役捕快,一些县民们远眺观望,心中亦有几分担忧忐忑。 “真不知林夫子与那个魔女谈得如何。” “那女子如此卑微谦逊,或许……当真能成?” “况且刚才县令姥爷也来了,总该能趁势定些规矩?” 窃窃私语间,原本半闭的宅门被缓缓打开。 不少县民纷纷惊呼起身,踮足眺望,在瞧见林天禄与施苒等人完好无损地从屋内出来,众人皆是带着温和笑意,心底顿时一定。 此事,当真成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玉心出尘,艳影闪烁 林宅庭院前 “施宗主,请吧。” 唐海丰神色肃穆,正色摊手示意:“既是谈妥,希望往后我们长岭能与鬼冥宗不再有冲突,双方能和谐共处。” “唐县令还请放心,奴家定会好好管教门内众人,不再生事。”施苒仪态优雅地执手欠身:“若县令再有何发现,便可派人前来知会一声,奴家定会严加惩罚,绝不轻饶任何一名弟子。” “好。宗主也是个爽快人。” 唐海丰满意颔首,侧首再看向林天禄,恭敬拱手道:“林夫子,此次事端多亏您出手相助,为我长岭解除忧患。待事了之后,在下定会派人登门送上谢礼,以表敬意。” 林天禄失笑一声,回礼作揖道:“谢礼就不必了,唐县令还是多赠些抚恤钱财给那几位受难的县民,总归能抚慰一番民心。 还有金凤楼的楼主,季姑娘,她此次同样是出力不小,甚至还为保护县民而身受重伤,希望唐县令能好好奖赏一二。” “季姑娘?” 唐海丰闻言微皱眉头,露出一丝复杂苦笑:“虽说近些时日那金凤楼的生意已收敛不少,但青楼之地,终究还是……” “林先生之意,可并非让你宣传青楼之地。” 沙哑苍老之声很快从身后响起。 众人回首望去,就见聂清远正轻抚白须走来,沉吟道:“那季姑娘忠义双全、更有善心,嘉奖一二可并无问题。若因出身就将之小瞧鄙夷,岂不是失了民心?” “聂老教训的是,晚辈铭记在心。”唐海丰哂笑一声,很快躬身行礼:“待处理完琐事,定会再派人上门奖赏,以表季姑娘勇武不屈。” “既是言毕,便快些离开吧。” 聂清远微瞥来目光,与林天禄颔首示意一二。 旋即,他便冷着脸一摆手:“瞧瞧外头之哄闹,你作县令,可得尽快将安定之消息有序传开,稳住县内局面。” “是。” 眼见聂清远与唐海丰二人暂且离开,林天禄这才转回目光,看向身旁随行的施苒。 “施宗主,可还有何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事,希望先生能代为传话一番。” 施苒脚步微顿,躬身垂首道:“前些时日,奴家对任姑娘犯了不少僭越之罪,让其吃了不少苦头。此番前来长岭,亦是要为任姑娘弥补一二,才能解奴家心中愧疚不安。” 林天禄笑了笑:“其实不必传话,你如今只需转身,便可见到她了。” 施苒神情一怔,连忙回身,就见任吟姗的弱柳倩影正在不远处的走廊,目光交错间,她朝着门庭外缓缓走来。 “施鬼主……或者,如今该称呼你为施宗主?” 任吟姗一袭洁净白袍烟纱,流露着浅浅笑意:“几日不见,你倒是瞧着与往日截然不同了。” “任姑娘。”施苒眼中满是复杂,拂袖一晃,一柄锐利匕首当即被她递了出来。 “你心中若还有何愤懑苦楚,便用这柄匕首往奴家身上招呼便是。” “哦?” 任吟姗随手接过匕首,屈指轻弹,银亮刀刃从鞘中露出一丝。 她似笑非笑地再度瞥来目光:“你是想,让我来泄愤?” “任姑娘家境不凡、吃喝不愁,又有非凡修为,还与林先生熟识。奴家也不知自己究竟能作何补偿。”施苒弯腰垂首,卑微弱气道:“思来想去之下,或许只能让任姑娘打骂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确实是个好提议。” 任吟姗红唇微扬,似露出一抹古怪笑意:“叫我吃了十天的苦头,若不让你尝尝代价,我心中确实郁结难消。” “还请,任姑娘出手。”施苒闭上眼睛,默默等待匕首加身。 嘭! 但紧随而至的,却是胸口处传来的一阵闷疼。 施苒轻咳一声,踉跄后退了两步,再抬头之际眼中已是错愕:“任姑娘?” 本该捅入身体的匕首,如今正反手而握,以匕首刀柄相撞。 “好了,这一刀就算是结束吧。”任吟姗笑吟吟地将匕首重新收起,随手抛了回去。 施苒连忙接住匕首,仿佛不可置信般喃喃道:“姑娘这是何意?为何用刀柄……” “我可不喜见血,打打杀杀之事更与我无缘。”任吟姗神色淡然,悠然笑道:“我知晓你当初所行之举亦非故意,再咄咄逼人也无甚意义。如今与其往你身上插上几刀,不妨好生劝导你几句,让你以后将鬼冥宗整治的稳当些。” “好了,任姑娘既然不予追究,施宗主还是安心吧。”林天禄笑着来到二人中间:“但,希望施宗主也能记得任姑娘今日的宽宏大量,将来若再有相遇相见之时,可得多些敬重和关切。” “……奴家铭记在心。” 施苒攥紧手中匕首,语气复杂地叹息一声:“奴家如今就不再多做久留,林先生与任姑娘就在此地留步吧。” “好。”林天禄侧首瞧了瞧四周又渐渐围拢靠近而来的县民邻里,收回目光轻声道:“施宗主脸上的伤疤,可有愈合之机?” “多谢先生关切。这伤……再修养数月便可痊愈。” “那就好。” 林天禄笑了笑:“希望你往后再至长岭之际,无需再带着这幅面纱、也不会被百姓们人人畏惧记恨,能以真容坦然而行。” 施苒面纱下紧抿朱唇,幽幽轻叹。 旋即,她便看向长街上侯立已久的鬼冥宗众人,沉声喝道:“启程,至县城外再作等候。” “是!” 望着鬼冥宗浩浩荡荡地再度离开,原本正在观望的县民邻里们很快露出惊喜神情,亦有不少人快步来到林宅门前,齐齐躬身致谢,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林天禄虽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着性子与众人寒暄起来。 再瞧瞧相随的任姑娘,刚想开口,却见其露出温柔如水的笑意,默默地后退几步让开位置,细腻眸光好似守望一般。 一同赶来的茅若雨等人见状也是无奈一笑。 看来,天禄一时可脱不开身了。 …… 一时间,长岭县内外可谓欢声不息。 鬼冥宗臣服之事已不胫而走,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就传至西马郡各地。 对于‘林夫子’之名,西马郡之人可谓如雷贯耳,如今得知凶名赫赫的鬼冥宗归心投诚,更是惊叹不绝、交口称赞,甚至在些酒馆阁坊内都开始传起说书段子,听得不少人都啧啧称奇,只觉这位正阳王的女婿可当真非同凡响。 只是 如今在林宅内,林天禄正苦恼沉吟。 而在他身旁,还坐着茅若雨与任吟姗两女。 三人并未交谈细语,反而是齐齐看向庭院中央,面露古怪之色。 天色已愈发暗淡、渐至二更,家中不少姑娘们都早已回屋入睡,而眼下正孤零零站在院内之人赫然是那具绝美艳尸。 “确、确实是瞧着有些渗人。” 茅若雨微攥柔夷,悻悻然道:“午间之际瞧着还好,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 话至当口,她一时也是迟疑难言。 她对于自家相公收下这具女尸,并无任何异议。 毕竟这控尸之法亦算阴术旁门一类,对此无需有何歧视鄙夷,只要妥善运用,与寻常术法并无区别,自然是欣然接受。 但在入夜之后,院内昏暗无光,这具女尸在走廊内一闪而逝、又或悄无声息地独自站立,着实是吓人一大跳。 不久前,她才刚刚被孤零零站在院内的女尸给吓得险些叫出声。 “家中藏尸,若叫外人知晓,大概也有些容易误会。” 身旁的任吟姗无奈一笑:“不知林先生有何想法?” “此事,是有点头疼啊。” 林天禄挠了挠后脑,一脸的微妙纠结。 之前应承此事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深入细想。可现在,家中摆着一具尸体,一时都不知道该让其待在何处。 难道,待在屋里? 怕是更得吓人一跳了。 但要是藏在后院柴房之地,如此俏生生的模样,总归又有些……暴殄天物? 至少,倒是自家的娘子对此举有些感到可惜。 再瞧着对方的精致容颜,仿佛有种将其残忍抛弃般的奇妙愧疚。 “对了。” 林天禄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具肉身并无魂魄,所以才是一具无法动弹的尸身。如果,能在身躯内注入魂魄,是否能重新复苏过来?” “注入魂魄?”茅若雨轻眨美眸,好奇道:“但相公不是说,这具女尸的魂魄已是自爆而亡?” “是啊。” 任吟姗面露思忖之色:“若说院内,似乎也没有何人仅剩魂魄、不存肉身。哪怕是那位璇灵姑娘也已是得到了自己的肉身。” 至于她本人,在几年前就与尸身重融一体,这才有了晋升蛮境的资本。 “其实,还有一位姑娘仅有魂魄灵体。” 林天禄神情肃然,闭眼迅速沉下心神。 茅若雨见状很快反应过来,见一旁的任吟姗满是困惑,轻声解释道:“相公体内还寄宿着一位仙山之灵,名唤仙儿。其扎根于仙山之中,想来是没办法离开仙山太远的。但若有肉身相助,兴许便能随意在外走动。” “原来如此。” 任吟姗这才恍然,略感惊奇地安静等待。 但在片刻后,林天禄睁开双眼,顿时无奈一笑:“仙儿姑娘虽是感激,不过她似乎并不喜欢呆在别人的身子里。往后若有何必要之事,她或许能出来瞧瞧,但现在……她对此并无多少兴趣。” 茅若雨温婉笑道:“此事倒不必勉强,那位山灵姑娘久居深山、性情淡漠,想来也不喜在外随意游荡。” “这么说来,这具女尸还是只能……让其安静站着?” 三人面面相觑,倒是莞尔。 林天禄一拍膝盖,大大咧咧道:“罢了,站着便站着吧。待明日我再与家中两个小丫头解释一番,她们皆是聪慧懂事,应该能理解一二。 实在不行,再多瞧上十天半个月,总归会慢慢适应的。” 毕竟,这具上古艳尸本就姿容绝美倾世,单论相貌的话,可称得上是传说中的仙女,丝毫不逊家中几位美娇娘,终究还是有几分‘眼缘’的。 茅若雨扑哧一笑:“好啦,倒不必再纠结此事了。这几日奴家与与舒雅帮忙将其好好打扮一番、换上干净衣裳,瞧着应该不会太过渗人。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云姐姐收了去,以她的阴术本事,总该能应对操控自如。” 任吟姗也并未在此话题上再深究嘟哝,扬首长吁一声,面露几分悠闲惬意。 茅若雨转了话头,轻笑道:“任姑娘今日瞧着,气色可比前几日要好上不少。” “在屋内懒洋洋的睡了几日,自然是恢复许多。”任吟姗眉宇间神色更显温和淡雅,感叹道:“况且此地生活甚是清闲舒适,与夫人们畅谈细聊,也是令人倍感欣喜。” “任姑娘麾下不是有诸多姑娘们……” “那些丫头,于我而言便如妹妹、女儿一般。” 任吟姗哑然失笑一声,侧首望来,美眸中似有星辉点点:“与茅夫人几位相处,倒是同辈的好友啦。” 茅若雨脸色微红道:“奴家瞧着任姑娘,倒更像姐姐似的,与家中的云姐姐有几分相近。” “云夫人呀……” 任吟姗淡淡笑道:“我与之相比,可实在差之太多。” “玥儿若是听见此言,想来也得高兴一阵。”林天禄耸了耸肩膀:“不过,叫我看来,你们各有风华绝代之处,怎能以高低论处?” 茅若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认真道:“相公所言不错,任姑娘与云姐姐性情各有千秋,姿容更是同样美艳绝伦,哪有何优劣。” 任吟姗忍俊不禁道:“你们夫妻二人,性情倒是相近些,刚才那幅思索表情可更是相似。” 林天禄笑了笑,比划起二人面庞:“算是所谓的夫妻相?” 茅若雨倚肩紧贴,笑吟吟道:“相公与奴家一样,皆是懂得爱惜美人。” 瞧着他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任吟姗眸光愈显柔和,温软笑道:“一段时日未见,你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倒是愈发亲密无间了,瞧着便如神仙眷侣一般。” 茅若雨脸颊染上娇艳红霞,眼波流转间,蓦然探身牵起了她的冰凉玉手,柔声道:“任姑娘,今日你气色有所好转,待会儿便与奴家在闺房内聊上一阵,如何?若感疲倦,奴家再与你一同歇息一晚。” “这……” 任吟姗神情微怔,有些迟疑地瞧向身旁的林天禄:“先生,这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夫妻二人?” 林天禄刚想开口,茅若雨便红着脸小声道:“有云姐姐和舒雅在呢,可不会冷落了相公,今日奴家陪陪任姑娘也无妨的。” 她又微吐粉舌,似有羞涩般浅浅笑道:“况且,今晚也正好让奴家歇歇。” 任吟姗眼眸微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林天禄。 “啊、哈哈——” 林天禄挠头讪笑两声:“明早你们想吃什么,我早些起床为你们准备一份。” “相公照顾好舒雅她们便好啦~”茅若雨娇嗔般拂了拂他的胸膛,酥声道:“既是闺房夜谈,当然得亲自好生照料。待明早起床,奴家下厨为任姑娘准备一二就好。” 说话间,她还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有几分深意,嘴角笑意却更显温柔宠溺。 “既然如此——” 林天禄霍然起身,故作严肃地朝二人躬身伸手:“还请两位入寝歇息吧,让在下护送你们回屋。” …… 不知不觉间,闺房内暗香萦绕,已是灯火俱灭。 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茅若雨褪尽衣衫,仅着肚兜轻纱钻入床内。 二人秉烛夜谈许久,如今任吟姗躺于内侧,神色眉宇间满是困倦慵懒,浅笑着与茅若雨双手相握。 只是开口当面一言,就令茅若雨红了脸。 “茅夫人,今晚与我共寝,当真不打扰你们夫妻夜事?” “自然不打紧的。”茅若雨脸蛋上满是羞红,眸光如水,细嗔道:“奴家之前的话可并非胡言乱语,相公他……可是体力非人,实在是磨人苦熬的紧。” 任吟姗听得美眸睁大,低声惊讶道:“真是如此吓人?” “相公他次次都将奴家给……弄的神魂颠倒、仿佛飘到云端似的,奴家都担心自己哪天要失了魂、晕了头,得在床上昏睡个十天半月的。” 茅若雨羞赧低笑,悄然间凑近至耳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两女哪怕入寝,依旧不知不觉间细声交谈不断。而任吟姗却是听得脸色渐红、似有惊讶错愕、亦有羞涩心颤。 夜色寂寥,闺房内却仍有暗语轻笑。 …… 而夜至三更之际,即便是林宅也已是无声,各自卧房内众人安然而睡。 不过 一缕涟漪,似在庭院内悄然泛开。 无声无息、更宛若碧波荡漾。 原本空无一人的宅院,如今却蓦然出现了一丝动静,仿佛浅浅脚步、又似衣裙摩挲之声。 以及,本该安静端坐在亭内的上古女尸,眼下已是摇摇晃晃地兀自站起。 她歪斜着螓首,双眸微抬,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瞳之中,如今正有丝丝异彩绽放,灵光闪烁。 第四百四十四章 纷扰闲生,迷醉暗踪 艳阳高照,已然有了几分淡淡暖意。 后院之中,林天禄正手捧书卷,耐心温和地向身旁两位幼小少女一一讲解教诲。 而雪杉与林绫亦是认真听讲,神情专注地细细聆听,不时思索琢磨,又有答疑解惑后的恍然大悟。 直至 一副沉香木盒端上了石桌,引得三人神情齐怔。 “虽然前辈传道授业气氛正佳,但还得劳逸结合才行。” 淡雅浅笑悠悠响起,就见华舒雅正笑吟吟地出现在三人身旁,随手抚了抚木盒盖子。 “华、华夫人?” 雪杉一眨美眸,眼含丝丝惊艳。 今日的华舒雅穿着一袭绒裘大氅、内衬武者长衫,简约整洁的打扮虽是朴素,但仍难掩那副傲人的玲珑身段,娇躯挺拔而立,更是气质不凡。 “午后时分,正好尝些小点心吧。” 华舒雅轻笑道:“这是若雨姐出门前准备好的糕点,正巧让我帮忙送来,刚刚出炉不久,滋味正佳。” 随着食盒木盖打开,顿时从中弥漫出丝丝诱人香气,令林绫不禁惊叹出声,眼眸中仿佛都要闪烁起异彩流光,连忙凑近过来仔细一瞧。 而瞧见食盒中依次端出的几碟糯香糕点后,哪怕是雪杉都口中生津,暗暗咽了口唾沫。 林绫更是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可爱模样,小动物般扬起灵眸,喏喏道:“先生,能不能让我们……” “吃吧。”林天禄放下书册,莞尔笑道:“你们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当然得多吃些。” “多谢先生!也谢谢华姐姐!” 林绫顿时娇呼一声,展露着甜美笑意。 雪杉见她已是按耐不住大口品尝起来,无奈一笑,先朝华舒雅垂首行了一礼:“华夫人有劳了。” 华舒雅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吃吧,这糕点还是热乎些味道更好。” 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好奇道:“你今日怎得回了家中?” “多亏前辈收了那鬼冥宗,这两日在外流窜的恶匪山贼已是锐减。”华舒雅轻拢秀发,温声道:“如今已无需我再出手帮忙,衙门内的捕快们算是绰绰有余了,这才回到家中歇息会儿。” 林天禄牵起她的右手,失笑道:“舒雅你确实该好好歇息几日了,回到长岭至今,你可是一直忙碌到现在。” “不碍事。” 华舒雅含蓄浅笑一声。 林天禄不禁莞尔,捏了捏她的脸蛋:“要不是仗着有些内功修为,你如此奔波操劳,早该累的两眼发昏、面黄肌瘦了,怎得还会是这般滑嫩弹手。” “我昨日正巧路过程府瞧了一眼,忆诗姐如今倒是更累几分。”华舒雅感慨道:“要养活这一大家子,要花费的功夫可着实不少。” 还在忙活? 林天禄闻言眉头微皱:“我明日再去程府瞧瞧,看能不能帮些小忙。” 他前两日去程府探望过一次,只是被程忆诗三言两语又推搡了出来。但眼下看来,终究还是得帮忙分担一二才行,总不能让自家娘子独自埋头苦干。 “不过,若雨刚才是出门……” “姐姐她做了些炖汤补品,跟璇灵姑娘和云姐姐一同到谈娘府上做客了。”华舒雅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谈娘终究算是前辈的……长辈?我们与谈娘之间还算不上太过熟稔,若雨姐也是想着尽量拉近些关系,家庭和睦最为重要。 毕竟往后要在长岭内一同生活,当然得更尽心尽力些才行。” 林天禄听得叹息一声:“倒是让若雨她们操心了。” 但华舒雅却笑吟吟道:“前辈可不必说这种话,我这几日虽在外到处奔波,但偶尔归家之际也能听得若雨姐姐在赞叹前辈你呢。” “夸我?” “当然~前辈不仅是在周旋鬼冥宗之事、还要教导这两位小姑娘、照顾家中的任姑娘,就连谈娘那边的两座房屋宅邸都去帮忙打点了一阵,上街去购置了不少物件。还带祝夫人到四周游览了一遍。” 华舒雅浅笑不止,掰着手指一一列举道:“应付县内各位乡亲邻里上门拜访,还要抽身去程府探望、帮忙去照拂金凤楼一二……再加上诸多琐事,若雨姐可是说的都有些心疼啦。” “这——” 林天禄听得有些错愕怔然。 这段时日,自己当真如此忙碌? 但细细回想一番,好像自己这几日确实没怎么停下来过,偶尔有坐下歇息的清闲时分,基本都是深更半夜、还有教导这两个小丫头的午间。 “如此说来,我还挺能吃苦耐劳?“林天禄笑了笑:”不过,说的吓人,实际上只是些跑腿的简单活计而已。只是若雨太爱宠人了,才将我想的如此弱不禁风的。” 但原本还在小口品尝着糕点的雪杉眼眸微闪,面露惭愧,小声道:“先生,若是太过劳累,其实让小女去自学也无妨的。” “只是读读书而已,哪里算得劳累了。”林天禄失笑一声:“不如说,与你们两个小丫头看看书、说叨几句,反而更为轻松些。” 他略作思忖,有意转开话锋:“舒雅,前几日我听你提起,在县外好像有些古怪之人流窜,行踪不明。如今可有些收获?” 听闻提及此事,华舒雅脸上的笑意渐敛,蹙着秀眉摇了摇头。 “那人修为极强,我实在追之不上。但经过这几日的你追我赶,我倒是渐渐发觉此人似乎并非似鬼冥宗那般凶恶,也未曾犯下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 恰恰相反,除去前几日瞧见她手刃了几伙山贼,之后几日便到处流窜,仿佛是在有意为我们引路一般,寻得了好几处藏身隐秘的匪盗窝点,将不少逍遥法外的恶徒都给绳之以法、抓进了监牢之中。” 林天禄听得略感诧异:“此人,其实与鬼冥宗并非一伙,反而是位……不留姓名的侠士?” “我与衙门的人交谈许久,思来想去之下,最终也没有再对此人多做追捕。”华舒雅轻吁一声:“希望此人当真是位侠义之士。” 林天禄思酌一二,很快温和笑道:“好了,既然无事,便无需太过放在心上了。” “嗯。” 华舒雅也没有太过纠结,颔首暂且揭过。 循着身旁略显灼热的目光,她又有些好奇地回望而去,就见林绫如仓鼠般鼓着小脸蛋,双眼放光地糯糯道:“华姐姐,绫儿将来也能成为与你一样的女侠吗?” “当然可以。” 华舒雅帮忙擦掉其嘴角糕粉,轻笑道:“不过,往后可得乖巧听话,将前辈教的东西都好好学会才行。” “绫儿明白!” 瞧着幼小少女的欢欣笑容,华舒雅心思微动,很快回首道:“前辈,既是要教导弟子,不知她们如今已学得几分手段?” “这几日以来,几乎都在看书而已。”林天禄笑着抚了抚桌上的书卷:“她们尚且年幼,不必太过辛劳操练,如今的年纪多打打底子、学些知识倒是更为重要。” 华舒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前辈此言确实有理。” 她当初在王府内长大成人,似同样有这般教育。文体具修、德才兼备,才算是茁壮成长,能成就栋梁之才。 “不过,她们如今还真有几分天赋在。” “当真?”华舒雅面露一丝好奇。 “雪杉,不妨试试。” 听见话题转至自己,雪杉俏脸微凝,颇为郑重地点点头,擦了擦嘴角,将双手平举至面前。 旋即,在华舒雅与林绫无比惊讶的目光中,丝丝缕缕的晶莹水光开始浮现凝聚,汇集成一团瑰丽晶莹的水波玉球。 “雪姐姐好厉害!” “这……似乎并非阴术?” 水球淡光萦绕,令华舒雅看的满脸惊奇。 “若要说是阴术,也确实称得上。不过并非是妖鬼的术法手段,更类似于掌控天地间的阴寒之气?”林天禄温和笑道:“其实这般手段,雪杉在之前已是学会了。至于如今……雪杉,有何感想?” “好、好生神奇。” 而雪杉如今同样是一副惊讶之色,险些手抖将手球捏散。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流畅的将四周漂浮的冰凉气息汇集至掌心,比起当初的玄之又玄,今日施术之感更似是掌控万物,一切都了然于心。 这究竟是 脑海中闪过书中记撰,她很快面露喜色道:“是先生让我们瞧的这些书!” “多夯实基础、知晓心法之内涵,便能助你们自然而然的踏上修炼之道。”林天禄颇为满意地颔首道:“如今瞧来,效果确实不错。” 雪杉试着放松心神,掌中的水球很快慢慢隐去。 她顿时无比感激地垂首道:“多谢先生这几日不辞辛劳的提点解惑。” “若不认真些教书,我还哪有何颜面开办私塾。”林天禄捻起一块绿豆糕,笑呵呵地递到她的面前:“如今还是再多尝尝若雨的手艺吧。” “先、先生,绫儿也能跟雪姐姐一样,在掌中唤出水球吗?” “雪杉比你起步更早,你可还得多学几日才行。” 瞧着林天禄与小丫头们逗趣打闹,华舒雅眸光愈显温润。 将来,这两位小姑娘若当真能学得前辈身上的一招半式,或许这世间亦能多出两位心思仁善的人才,可护得一方水土平安无忧。 “——林先生,今日家中又有访客了。” 伴随着一丝柔媚轻笑,林天禄侧首望去,就见任吟姗正从走廊转角处现身。 经过几日的修养,其如今气色已与往日相差无几,红艳娇嫩的雪肌玉肤莹润再显,一袭黑白交织的华艳襦裙缠纱飘曳,极为贵高优雅。而婀娜行步间扭荡的丰腴身段更是活色生香、峰峦跌宕不休,仿佛一曲撩人堕落的妩媚舞蹈。 林天禄正是好奇,但很快瞧见了其背后跟随而来的熟悉身影。 “祝夫人……还有几位姑娘?” 祝疏桐如今正手提着精巧木盒,面露柔和笑意。而其身旁还跟随着两位俏生生的侍女,正是芬儿与青儿。 “你们怎得来了?” 林天禄连忙起身相迎。 任吟姗俏立身侧,含笑解释道:“祝夫人似是想来瞧瞧自家女儿学业如何,送些午后餐点。而这两位姑娘,似是帮忙一路护送而来。” “娘亲~”林绫也很快一跃而起,满脸开怀笑容地扑了上去。 祝疏桐急忙将之抱稳,嗔怪道:“怎得如此毛躁,在先生面前可不能如此嬉闹胡来。” 说着,她又抬起螓首,苦笑一声:“先生,不知绫儿这两日来在林宅内还算听话?” “祝夫人勿愁,绫儿她乖巧安静的很。” 听闻林天禄此言,抱在怀里的林绫这才吐了吐粉舌,娇憨一笑。 祝疏桐有些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这才拢发柔声道:“林先生,妾身此番前来,是想将这些热乎糕点、还有些刚刚自坊间闹市买来的鲜肉送来。 妾身这两日在刚购置来的私宅内打扫清洗,无暇分身,还让先生帮忙照料了绫儿几日,实在是感激难言。只能尽尽绵薄心意。” 跟随在其身旁的芬儿与青儿顺势接过其手中之礼,上前递来。 林天禄失笑道:“夫人好意,在下实在受宠若惊。即是如此……不妨今晚留下共享晚膳,尝尝我做的手艺如何?” “这、这怎么好意思!”祝疏桐似是慌乱,连忙摆手道:“妾身本是前来赠礼,哪有再厚颜留下来蹭饭……” “绫儿如今既是在下的徒儿,那祝夫人自然也能称得‘亲友’二字。” 林天禄打断了她的自贬之言,温和安抚道:”朋友亲属之间坐下吃顿饭,并不碍事的。” 见其目光柔和,仿佛令心间有一丝暖流淌过,祝疏桐面色略红,不禁抿起一抹浅浅笑意:“先生教训的是,妾身这便……留下叨扰一二。” 林天禄这才大方一笑,伸手将两位侍女手中的食盒与竹篮接过。 不过,他刚要伸手之际,却感觉指间手背处传来一丝细腻触感,仿佛肌肤相触撩拂,引得他下意识侧目一看,这才发现面前的侍女芬儿正眸光盈盈地瞧着自己,噙着一抹欢欣雀跃的笑意。 “这……” 林天禄只能悻悻然地回以笑容,小声道:“芬儿姑娘还请冷静些。” “芬儿知错啦~”她微不可闻地道歉一声,却分外俏皮地眨了眨美眸:“如今殿下正与少夫人们在家中闲聊,殿下心中挂念小主,便派奴婢与青姐姐前来瞧瞧。 若有何粗活累活,就交由奴婢们来干便是。以殿下所言,自不能叫小主子累着。” 其身旁神情较冷的侍女青儿,也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谈娘啊 林天禄闻言尴尬挠脸。 这般好意,实在是让人有些应付不来。 …… 不知不觉间,一日时辰悄然而过,夜色再临。 随众人团聚共享过晚膳后,在侍女护送下,祝疏桐已带着依依不舍的林绫暂且离开林宅,到刚购置来的私宅住段时日。 而且,若雨等人似要在谈娘家中再暂住一晚,以作‘婆媳交流’,众人一走,今晚家中反而显得略有些冷清。 直至华舒雅带着雪衫一同沐浴后回屋入睡歇息,林天禄也是独自进了浴房,脱下衣物准备入浴泡上一会儿。 家中浴房虽不及临月谷以及王府那般奢华大气,但经过设计修建,同样也能入池享受一番,还算较为宽敞。 随着热水升腾起丝丝氤氲水雾,浴房内再度变得迷离不清,恍若浓雾弥漫。 “呼——” 林天禄坐入池中,感受着热水浸身的暖意,颇为悠闲地仰首长吁一声。 回想今日家中的点点滴滴,他亦是摇头失笑了两声。 像如今这般悠闲淡然的日子,确实是倍感惬意,只要再——嗯? 林天禄蓦然听见了一丝异响,略感诧异地寻声瞧去,见四下无人,又看向浴房门庭前。 这天色暗淡时分,家中怎还会有…… 旋即,随着水雾渐散,两位身缠白纱的妙龄少女并肩走了进来,仅丝纱挡体,瞧着更显撩人挑逗。 林天禄怔然一瞬,很快忙不迭出声道:“两位姑娘,这浴房内还有我!” “……” 芬儿与青儿面面相觑一眼,沉默间,两女耳垂间渐渐染上红霞,非但不逃,却是再无顾忌般迈出双腿靠近而来。 林天禄茫然间,她们二人已是来到了面前,轻抚紧勾着娇躯的白纱屈膝蹲下,好似行礼般垂首道:“小主子,今晚夫人们皆是各有忙碌,以殿下吩咐所托,便由我们来照顾服侍小主子。” “这——” 两女这一跪坐前倾,原本包裹在白纱下的丰盈之物仿佛是要裂帛而出,展露着相当完美的浑圆曲线。 林天禄连忙扬起视线免得误会,讪笑道:“两位姑娘,如今可并非当初成婚之际,不必如此劳神费工,让在下自己洗漱一二便可。” “嘿嘿~” 但,芬儿很快流露出狡黠笑意,不过三两步的功夫, 便直接飞扑紧紧抱来,撞起不少池水飞花。 感受着臂膀间的绵柔触感,林天禄呆愣一瞬,又听见耳畔欢欣贼笑道:“奴婢服侍主子,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反倒是小主太过大惊小怪啦。” 而侍女青儿也挪动着双膝,宛若美人蛇般凑近,直至神情淡然地伸手环绕住了林天禄,让其轻松枕靠在微隆峰峦上。 林天禄吓得正襟危坐,更不敢再有何奇怪举动。正想再开口劝解一二,反倒是芬儿舀起一抔温水,淅淅沥沥地浇洒在自己身上,本就若隐若现的白纱这下更为暴露。 不如说,已是纤毫毕现,春光尽显。 “好啦~主子若还是不适应,不妨再闭上眼睛,安心享受便可。” 芬儿与青儿两女目光交汇一瞬,很快无比细腻温柔地揉捏起来,照着诸多通经活络之处抚摸按压,力道亦是恰到正好。 林天禄本想脱口而出的反驳劝诫,此刻也顿时没了声息这两位侍女姑娘,当真是有些手艺本事。 他不禁面露感叹享受之色,身体也逐渐放松。 若只是如此按摩,还能勉强接受 心思急转间,林天禄猛地伸手拦住了正欲解开浴巾的柔夷玉手,目光诧异地望来:“芬儿姑娘,你怎么……” 芬儿脸蛋上满是羞红春潮,妩媚笑道:“当初都已瞧过了小主的身子,如今再瞧瞧也无妨的。” “这事……一码归一码。” 林天禄分外尴尬道:“快些起来吧,再下去怕是要生出些事端……嘶!” 倒吸口凉气,他顿时瞪眼干看着身旁的丰腴少女。 而这位粉嫩可爱的侍女也是调皮一笑,眸光水润,红着脸蛋娇艳呼气,软臂摇荡划水,池水底下似有几缕水流翻卷之声响起。 暧昧旖旎,仿佛在浴池内渐渐漫开。 但恰至此时,原本已是关上的浴房隔门被缓缓打开,束起长发、围着浴袍的任吟姗正悄然走了进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水色覆眼,风花雪月 浴房门前的动静,室内三人自然也能听见。 原本正从身后环抱紧贴的侍女青儿紧抿粉唇,清冷淡漠的秀气面庞上浮现纠结。 迟疑间,她还是松开了怀抱,连忙起身相迎,而刚才还在私下作怪的芬儿也是暗笑着收回了柔夷,并未再胡闹不休。 林天禄松了口气,教训般瞪了她一眼,这才连忙回首瞧去,当即与踏入浴房的任吟姗视线对个正着。 “……” 任吟姗似乎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意外,一时僵立原地,怔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娇颜不禁泛起丝丝诱人红霞。藕臂微抬,羞赧浅笑着掩了掩身前春光。只是此举终究是杯水车薪,婀娜胴体依旧难掩分毫。 “没想到,先生如今竟也在沐浴呀。” 林天禄一脸尴尬道:“任姑娘,这浴房内略有灯火,还有水雾缭绕,你怎得会……” “此事,倒是得问问先生身旁的两位‘好心’姑娘了。”任吟姗也并没有如纯情少女般的激烈反应,脸蛋虽红润异常,但仍是笑吟吟道:“刚才瞧见我,还说浴房内有精心准备好的热水可供洗漱,我见屋内热气腾腾,索性便想着进来泡泡身子。” 如此听来,是这两位侍女故意为之? 林天禄略显惊讶地再看向身旁的芬儿。 “诶嘿~” 但芬儿只是颇为调皮的狡黠一笑:”殿下吩咐要好生照料满足先生,亦是吩咐,让我们要多加撮合小主子与家中姑娘们,多结善缘才行呀~” 林天禄听得一阵干笑:“竟还有此事?” 谈娘此举,难不成还想让他多讨几房妻妾不成? “但你们怎得不与任姑娘说明白,岂不是白白害了——” “先生倒不必责怪两位姑娘啦。” 恰至此时,任吟姗的温软轻笑声却是渐渐靠近而来。 林天禄面色微怔,已然瞧见任吟姗在身旁侍女青儿的搀扶下,一同坐进了池水之中。 清冽温水浸没过胸襟,似荡开点点涟漪。而一身白纱浴袍更是变得若隐若现,暗香萦绕。 “虽是叫人吓了一跳,不过与先生也并非初次坦诚相见,妾身还不至于咋咋呼呼的。” “但姑娘的清白……” “早已叫先生瞧去了,哪还有何清白可言。”任吟姗脸颊虽是红润,但目光却更显温柔,浅笑道:“能与先生多多相处,妾身心中还是颇感温暖欣喜。” 林天禄尴尬讪笑两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但就是这片刻沉默间,任吟姗背后的侍女青儿已是一脸淡然地帮忙按摩起来。 玉指捏过香肩柔臂、划过玲珑妙物,手法可谓巧妙熟练,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就令任吟姗眯起媚眼,发出丝丝舒适惬意的轻吟,这不经意间流露的媚态,更是看的林天禄一阵心头鼓动,有些口干舌燥地挪开目光,暗道自己要冷静镇定一些。 就是…… 芬儿如今正带着俏丽可爱的软媚笑意,伏在肩头,笑眯眯地帮忙捏着他的双肩,淡雅体香仿佛萦绕鼻间,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把持。眼角微瞥见,两人目光交汇,这小丫头还会含羞带喜地甜甜一笑,努了努细嫩红润,好似挑逗嬉戏一般。 “先生,不知你何时会离开长岭,去往故乡?” 听任吟姗悄然开口提起话头,林天禄心下稍定,哂笑道:“待另外一位弟子先到了长岭吧,总得先接待一二才行。毕竟长岭与江盖县相距不远,来往还算方便,再等几日便可。” “原来如此。”任吟姗媚眼微眯,嫣然巧笑道:“索性几日后,我也正巧离开长岭。在此地叨扰许久,修养的也差不多了。” “姑娘是要……” 任吟姗掩唇狭促道:“先生可要让妾身同行去往故乡?” 见林天禄倒是认真思索起来,她不禁扑哧一笑:“妾身只是随口一言,并非当真要厚颜跟随。况且家中还有姑娘丫头们需要照顾,她们如今想来也是等的焦心,可由不得我在外继续转悠。” “此行,可是要在下帮忙护送一番?” “妾身还没那么娇贵。” 任吟姗温柔细语道:“虽是让鬼冥宗镇压了一回,但西马郡内,除去鬼冥宗之外也无甚妖鬼能对我出手。先生放心便是。” 林天禄挠着侧脸讪笑两声。 转念一想,确实是太过操心了些。 “不过——”任吟姗幽幽叹息一声:“着实有些可惜。” “姑娘有何烦心之事?” “难得再与先生相见重逢,但这几日却几乎在屋内养伤歇息,昨日才打起了精神能随意活动。” 任吟姗眼帘微垂,轻声感叹道:“本还想与先生交谈分享些琴艺心得,如今看来,实在是无甚机会了。” “琴艺?” 林天禄眉头微挑,咧嘴笑道:“此事倒是无妨,任姑娘若喜欢就来聊聊便是。近几个月,在下也瞧了不少乐理古籍,添了诸多见识,一同品鉴交流一番亦是恰到正好……不妨,待会儿便在前院亭内?” 任吟姗美眸微亮,笑意更显:“既是如此,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好,在下先去准备些温茶,再将古琴搬来。”林天禄笑了笑,正欲起身离开。 但刚一动身,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贴着一具成熟丰腴的柔体,侧首微瞧,芬儿反而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可怜模样,嘟着小嘴,耳语细声道:“小主子,眼下明明是好机会呀——” “芬儿姑娘也早些歇息吧。”林天禄失笑一声,轻柔抚了抚她的脑袋:“虽有谈娘吩咐,但你们也不必太过勉强。这万事万物若是强迫而为,反倒不美,顺其自然才是水到渠成。” 说完,他便围好浴袍从池水中起身离开。 “……” 芬儿也并未出声纠缠,只是默默瞧着其背影离开,眼帘渐垂,湿漉漉的刘海散落,让人瞧不清她此时的神情模样。 “小丫头,怎得这般失落?” 任吟姗划水悄然而来,面露温婉浅笑:“莫不是在伤心,林先生丝毫不着你的引诱,反而能这般痛快离开?” 见其香肩微微耸动,她嘴角笑意更为柔和几分,轻抚其粉背,安抚道:“我瞧得出你们几个丫头,似都对林先生有几分钦慕之情,哪怕是那冰冷冷的青儿亦是如此。” 任吟姗回首微瞧,正跟随靠近来的侍女青儿也是颇感羞臊地闪躲开目光。 “只不过,林先生家中虽有妻妾,但还不至于太过随意,你们这越是主动,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 “呼——” 但,芬儿却很快悠悠呼出一口浊气。 任吟姗轻咦一声,就见其突然满脸绯红地回首望来:“任姑娘,主子他当真风采照人!” “……你这丫头,便是这般想法?” 她不禁无奈失笑。 本以为这姑娘会失落不安,但现在看来 还挺兴奋开心的? “芬儿刚才细细一瞧,主子他的面庞轮廓当真俊朗夺目,棱角分明,似乎比当初还要更帅气了几分!”芬儿环臂抱胸,一脸沉醉迷情的恍惚模样,嘿嘿笑道:“而且芬儿都用尽了挑逗的手段啦,但主子他还能镇定自若,而且还有任姑娘这等绝世美人在前,依旧面不改色……不愧是这长岭县内外人人称颂的林夫子!” “主子他很好。”侍女青儿轻声叹息道:“哪怕我们二人胡闹一番,亦是没有生气。还得多谢任姑娘宽宏大量,原谅我们二人私自决定。” “先生心中不恼,便是知晓你们心怀善意而来,纯情少女一番心意如此美好,又有何好生气的。” 任吟姗莞尔一笑:“不过,你们二人往后可得多加努力才行。既然要当林先生的婢女,更得多加了解先生的点点滴滴才行。” “感谢任姑娘海涵,这番教诲奴婢铭记于心。” 侍女青儿靠近而来,颇感惭愧地垂首道:“奴婢与芬儿肆意妄为,还让任姑娘帮忙打圆场,若是要打骂责罚——” “嘘。”任吟姗浅笑着比了个噤声手势:“我前几日在屋内修生养息,你们也前来多有探望照顾,我可不会忘恩负义,因这点小事就恼你们。况且你们这番举措,在我看来也是小姑娘的嬉戏玩闹,当不得真。” 对于这等小小闹剧,她已是‘经历’过不少次了。 毕竟她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收养照顾了诸多女孩,一个个都会逐渐长大成人、机缘下寻得真心郎君。她都不知多少次为那些春心萌动、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出谋划策、促膝而谈。各种各样的奇妙恋情皆有领略瞧见过。 而如今这两个丫头的小心思,于她而言,虽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但亦是纯粹美好,温柔照拂相待便可。 “但,任姑娘又怎么办呢?”芬儿有些好奇地凑近过来,小声道:“奴婢这几日见任姑娘与林主子之间关系亲密,相处之际与几位夫人们亦是相差无几。在殿下眼中,您似乎也是儿媳的一员啦,甚至还叫我们额外再准备一份好礼相赠。 可现在又将分别,任姑娘您与主子之间……” “不必多想。” 任吟姗戳了戳她的脑门,嗔怪道:“我与林先生之间可没什么的。” 芬儿轻揉额头,垂首哦了一声。 但见其一副不信的模样,任吟姗也只能摇头失笑。 她见惯诸多情情爱爱、海誓山盟,又怎得会跟其他青涩少女般茫然无措地坠入情网,不可自拔。 林先生既有妻妾相伴,她哪怕对其再是欣赏有加,也不会擅自横插一脚,坏了他们一家的幸福和睦。若当真不知廉耻的一意孤行,她这些年来的所见所思岂非虚妄? …… 夜月如泉,星河闪烁。 在清幽寂静的院亭内,一抹倩影悄然踱步而来,长袖轻抚,葱白玉指缓缓拂过石桌上的古琴细弦,带来丝丝冰凉之感。 任吟姗眼帘微垂,娇颜沉静如玉,一袭得体霓裳裙纱笼身束腰,好似鲜艳花卉般绽放及地,如薄烟般随夜风轻轻摇曳,隐约勾勒衬着丰盈曲线。 这般月下美景,便恍若难得一见的风花雪色,寒莲独立,美艳的不可方物。 “……” 略微攥紧柔夷,任吟姗美眸渐闭,幽幽叹息一声。 ——她眼下,竟稍有些紧张。 待沐浴更衣结束后,她便穿戴好衣物独自来到亭间,本想着与往常一样坐下畅聊便可。 但脑海之中,却不由得浮现出那两位侍女在沐浴之际低声所谈,几声惋惜仿佛萦绕耳畔,令她心间渐荡开一丝奇妙涟漪。 而且今晚深夜,唯二人独处。 “此事,怎还会胡思乱想……” 任吟姗捏了捏眉心,神情复杂。 虽然算不上‘人老成精’,但两个小丫头的撺掇起哄,怎会对她造成这般影响。 又或者说 实乃此刻氛围所致? “虽然对那两个丫头说了些漂亮话,但实际上……我倒是如此的不坚定。” 任吟姗自嘲般摇了摇头。 “任姑娘,怎得一直杵在原地不动?” 恰至此时,身后蓦然响起了一丝诧异之声,却是惊得任吟姗娇躯微颤。 她连忙回首一瞧,见林天禄正端着茶壶走回亭内,几缕红霞不由自主地自脸颊腾起,略感慌乱般支吾道:“只、只是想瞧瞧亭外的月色而已,今晚这天色着实动人。” “啊……确实如此。”林天禄失笑一声,拂袖倒上两杯温茶:“天清星明,能品鉴欣赏一番,的确很是惬意。” 任吟姗轻抿朱唇,低吟道:“先生,如今天色渐晚,是否要回屋去陪陪华姑娘?” “她今日难得有一日休息,早已入睡,我再去入屋反倒打扰了她。” 林天禄敲了敲石桌上的古琴,咧嘴笑道:“况且,在下还得陪任姑娘品乐才行。” 任吟姗闻言眸光稍柔,无言抚裙入座,素手轻柔拂过琴弦。 铮 一缕清冽琴音在院内悠然响起。 但此声在触及庭院边界之际,很快被无形结界阻拦挡下,未曾吵到街边邻里乃至屋内的姑娘们。 林天禄自然有所察觉,不禁感叹道:“任姑娘心细,倒是早有准备。” “妾身可没那么任性。” 任吟姗扶着琴弦,心下渐宽,也重新流露出一丝温润笑意:“若吵到旁人,实在是愧疚难安。当初为了能在楼内弹弹乐器,这敛音收声之法可是琢磨了许久。” 林天禄听得一笑。 这任姑娘的确是喜欢琴乐的很。 “如今,妾身便再献丑了。” 任吟姗温柔笑意不减,柔声道:“前段时日,为了能让先生再作品鉴,我可是在家中琢磨了许久,已略有所成。只可惜,被鬼冥宗之人打搅了几日,可能还有些生疏,先生先请见谅。” 林天禄入座品茶,轻笑道:“任姑娘弹奏便是,我会聆听细品一番。无论好听与否,都会说说听后感想。” 见其双目灼灼地再看向自己,任吟姗眼睫微颤,抿着略显羞赧的笑意垂眸抚琴。 旋即,随着柔夷拂袖一撩,一缕干净透彻的琴音悠然响起。 而不同于之前的试弹之声,悠扬琴声渐如清泉流水般连绵不绝。婉转悦耳、又似珠玉落盘般清脆动听。 林天禄执杯右手微顿,思酌倾听,渐渐面露惊艳之意。 夜风萧瑟、月景柔亮,都似被这缕乐声融汇交织,共现着诱人沉醉的绝妙奇景,恍若仙家奏乐般飘渺神秘。 直至,尾指俏丽一勾,一丝婉转颤声似有些俏皮般悠悠响起,此曲亦是戛然而止。 …… “呼——” 任吟姗轻吁一声,渐睁美眸,笑吟吟地侧首望来:“先生,妾身这番拙技,还算入耳?” 林天禄这才将顿在半途的茶杯放下,感慨失笑道:“任姑娘这琴声之美妙,若以‘入耳’称之,这世间怕是不知多少乐师得自惭形秽了。” 任吟姗浅浅一笑,轻抚着琴身道:“但与先生相较又欠缺不少,况且茅夫人与程夫人同样乐理不凡,怎好自夸自卖。” 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娓娓道来:“姑娘这琴声虽委婉柔美,但曲中细品又有欢欣雀跃,似是喜事连连、心情惬意。 而最后这一声,姑娘倒是难得调皮、也算留了些悬念?” 笑意相谈,将琴乐起承转合依次剖析点评后,他不禁感慨道:“姑娘前些时日确实无忧无虑,怡然自得,看来琴声同心果然不假。” 任吟姗笑容更为明媚,温柔道:“自瞧见先生,妾身心情一直以来都颇为不错。而此曲子初时本就是专门为先生而设,更是恰到好处。” “我?”林天禄眉头微挑,很快莞尔道:“有劳姑娘了。 不过,这结尾之声显然有些耐人寻味?” 他摩挲着下巴,片刻后赞叹道:“这留白之法确实有几分重要。” 乐曲戛然而止,虽似迷惑,但是 “这乐曲的‘将来’模糊不清,可知姑娘心中是何想法。” 林天禄话锋一定,正色道:“便是这展望祈盼之念。” 任吟姗面露心满意足之色,扬了扬小指,轻笑道:“先生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妾身又怎会不自量力地予以概括。思来想去之下,唯有此法才有些气质。” 林天禄赞叹道:“任姑娘之琴艺当真愈发惊人。” 这琴中的心绪波澜、寄情所托,可绝非寻常乐师所能办到。虽说来简单轻松,但实际上要想弹出混情美乐,实在非同凡响。 “不过,尚有几分缺点。” 林天禄笑了笑:“任姑娘这段时日不曾弹琴,这技术不进则退,有几处琴声弹奏还显得生涩迟钝,险些漏了拍子。” 说着,他便上前帮衬指点起来。 任吟姗耐心聆听,不时跟着示范与引导重练,偶有瞧见些奇妙手法,同样是听得认真专注,常露惊喜之色。 但 自二人靠近交谈后,任吟姗微瞥身旁的男子,面庞渐渐又泛起旖旎羞红,似心不在焉般垂首纠结起来。 如今,林宅内唯有早已入睡的华姑娘。而她与林先生之间,可谓无人打扰。 她本以为自己能坦然而言、坚守心神,但直至这时才知晓自身之软弱,非但没有稳住心神,反而是愈发被其吸引而去,心神渐迷。 当初所受之恩,又有前几日的救命大恩都难以偿还。甚至于,她的身子其实早已被这个男人瞧了个清清楚楚,所谓一身清白,也早已成了其囊中之物,不过双方都未曾点破罢了。 ——当真,还要忍耐吗? 嗅着身旁的温暖气息、听着耳畔的温柔嗓音,任吟姗脸色愈发纠结苦恼,心头打鼓般砰砰直跳,弥漫在四周的旖旎氛围难消,几乎令她中毒般身心发热。 就、一次 就是今晚这一次,唯有这一次的放纵便可。 脑海闪过无人发觉的现状,任吟姗紧张的几乎屏住呼吸,不知不觉间,顺势握住了林天禄正在指点比划的右手。 “呃?” 林天禄愣了一下。 正诧异地想开口之际,一抹倩影突然间站立而起,甚是果断的贴身靠近,直接踮起足尖一口亲吻上来! 突如其来的艳福春色,着实让林天禄大吃一惊,踉跄间已被按着靠到了亭柱旁。 “……” 略显生涩却又强势的湿吻,恍若窒息,丰腴软嫩的身段在怀中扭动,更带着足以迷醉身心的绝妙之感。 直至双唇再分,点点银丝滑落。 “任姑娘你……” “不许多问。” 任吟姗蓦然抬起螓首,面颊似烧灼般红艳夺目,眸光荡漾,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早已忍耐不住般低声轻喘:“今晚,天禄你是我的。哪怕是茅夫人她们亦不能拦住我……即便事后我再去向她们请罪求饶也无妨。” 林天禄怔然片刻,看着怀中女子坚定火热的眸光,面色复杂,正要主动伸手拒绝之际,却听得任吟姗蓦然低声道:“天禄,今晚你休想逃走。” 说罢,她便再度挺身而来,热情似火地绽放着自身美艳妩媚。摩挲间更有春色弥漫,水流如柱,不多时便是一场天雷地火,双影交织。 只是,在庭院转角的阴影之中,仍有一抹死寂无声的倩影默然而立,凝望着亭内春景,久久无言。 第四百四十六章 温存难分,幸福之扰 五更时辰,天色未亮。 林天禄睁眼苏醒,转头一瞧,才发现躺在身旁的任吟姗几乎同时醒来。 “……” 随着绸被滑落,二人坦诚相见、相顾无言,似有几分尴尬。而初逢雨露的娇艳美人也是含羞垂眸,面露温婉柔情。 片刻后,林天禄讪笑着正欲开口,倒是任吟姗率先低吟道:“昨晚,妾身果然是有些昏了头。” “任姑娘……” “并非推脱之言。” 任吟姗很快抬眸望来,含笑轻声道:“身子刚愈、阴元润体,碰见先生这等阳气澎湃之人,免不得心尖荡漾,便是与服下了媚药无异,叫人浑身燥热难当、浑浑噩噩的上了贼船啦。” 在今早醒来后,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自己的性子,哪怕心中有情,但又怎会稀里糊涂地这般放纵无度。 直至如今体内阳气充盈、阴元大涨,一阴一阳两股气息交融互生,几乎烧了整晚的无名热意才逐渐消退,头脑渐随之恢复清明。 林天禄挠了挠侧脸,讪讪然道:“怪不得任姑娘昨晚竟突然如此主动。” “若非主动,妾身或许还不会那么……” 任吟姗朱唇微抿,转而失笑道:“先生无忧,妾身此言只是与你坦言真相,并非后悔。哪怕再有一晚,妾身也不会临阵退缩。” 虽是含笑而言,但话中的真挚之情令林天禄有些心思沉重。 如此一来,他该如何回应 “我知晓先生心中在想些什么。” 任吟姗抿起温婉柔情的笑意,不着丝缕的光洁娇躯前倾探来,伸出玉指轻抵下唇:“此事说来,倒是妾身对不起茅夫人她们,先生也无需自责忧心,更不必再说那些海誓山盟之言,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对任姑娘来说,岂非太过委屈?” “还有何委屈可言。” 任吟姗螓首微斜,流苏般荡漾的秀发刘海下,一双勾人媚眼仿佛流转着温情水色:“若非遇见了林先生,我依旧浑浑噩噩,虽是照顾着楼内几十位姑娘,但我至始至终还是孤身一人,也不准备再寻新君续上姻缘。 而如今,先生不仅救我性命,还实现了妾身心中的一丝希冀,美梦成真,这本就是天降恩惠,又如何能要求更多?”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如此说来,反倒是他吃了亏似的…… “好了,我们再以往常相处便可。” 任吟姗缩回身子,轻柔一笑:“只要先生喜欢,妾身便会安心相随。若担心茅夫人她们埋怨,妾身便会避一二,免得先生遭受责备。” 林天禄拾起床边的轻纱襦裙,苦笑着递给她:“任姑娘,此事便交给我吧。让你如此迁就,我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听先生吩咐。” 任吟姗执裙贴身,红光满面的娇颜更是笑意盎然。 只是,她刚想起身离床,腿根却是倏然一麻,眼波流转间扶腰夹腿,颤肩娇吟出声:“这可真是……酸麻难当。” “任姑娘可要再歇息会儿?” “无妨,妾身忍忍便是。”任吟姗面颊酡红,仿佛豪饮烈酒般红霞遍布,娇嗔般轻轻一抚林天禄的肩膀:“先生快些去照顾华姑娘她们吧,让妾身在屋内独自待一会儿。” …… 直至林天禄三步两回头地迟疑着离开,房门重新关上,侧坐在床间的任吟姗眼睫轻颤,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意:“在外头偷瞧了许久,还是出来见见吧。” “……任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刚关上的房门被悄然打开,莲步轻移,倩影随之走进屋内。 而瞧其面容,赫然便是在谈娘家中过夜的茅若雨。 “窗边隐约能看见一丝影子。”任吟姗略显疲倦地将轻纱披身,轻吁道:“而这等傲人之物,家中也唯有茅夫人这般丰硕,一瞧便知。” 茅若雨闻言露出一丝无奈笑意:“倒是没藏好身子,叫姑娘给找到了。” 说话间,她缓缓来到床边,低头瞧着蜷曲双腿而坐的乌发美人,其眉间还弥漫着丝丝未散媚意,吐气如兰,似仍有韵味在体内回荡,令其眸光妩媚非常。 “……” 两女默然相视,气氛沉静片刻。 若叫旁人瞧见此景,怕已是窒息难言,只觉有股风雨欲来之势,似下一刻就会争执冲突一般。 “……哎!” 旋即,茅若雨幽幽叹息,故作严肃地拉长声音道:“没想到,任姑娘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 自沉默打破,任吟姗美眸闪烁不定,垂首低吟道:“茅夫人,我——” “奴家就猜到了,任姑娘迟早会忍不住的。” 茅若雨蓦然打断了她的话,竟反而扬起一丝狭促笑意:“前几日奴家提议之际,任姑娘还是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但今日还是按耐不住寂寞水到渠成,实在可喜可贺。” 任吟姗听得面色颇为复杂,亦是尴尬。 正如茅若雨所言,其实昨晚这荒唐之事,双方早已心有灵犀般挑明说清,相互知晓。那晚闺房密谈,两人更是在枕席间畅聊一整晚,道尽不少心底想法,可谓互诉衷肠,交心而谈。 只是如今假戏真做,当真有了实质之举,她心中反倒…… “这……任姑娘难道当真心生愧疚了?” 茅若雨轻呼一声,俯身关切道:“奴家刚才那副严肃模样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若当真心中气恼,奴家早就气呼呼地冲进屋里,当面质问相公与姑娘咯,哪里还会站在外头等你们二人温存一番。 况且奴家昨晚将此事与谈娘诉说一番,她同样早已颔首同意,如今都在帮忙挑选着新儿媳的见面礼呢。” 两女美眸轻眨,不多时便相视而笑。 “——是我败给夫人啦。” 任吟姗语气温润,无奈笑道:“夫人将我心思瞧的一清二楚,还这般宽宏大量,实在是让人甘拜下风。” “这哪有何胜负之分。”茅若雨笑吟吟地晃了晃纤指:“顶多,算奴家有成人之美?” 任吟姗眼波流转,再看向屋外方向,担忧道:“不过,先生他又该怎么办?他还不知我们之间早有沟通约定,想来如今还在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位夫人。” “啊……此事奴家去解释就好。” 茅若雨笑意渐柔:“相公他性情温和体贴,总归是能坦然接受的。 不过,任姑娘往后可要与我们一同住在长岭县内?若要定居,奴家先去为你再准备些衣物、再腾出间空房——” “夫人不必大动干戈了。”任吟姗笑了笑:“虽得夫人接纳,但我身份低贱卑微,终究不好谈何情谊婚事。将来若有空闲,再回来再与诸位聚一聚便已足够。至于与先生这一晚露水情缘……缘分既在,往后自然有再见之机。” 茅若雨闻言面色稍肃,低吟道:“任姑娘当真无妨?” “我已不再年轻啦。” 任吟姗失笑一声:“住在何处、所谓名分,于我而言只是浮云,只要能与诸位聊上几句、吃上些团圆饭,便已心满意足。” 茅若雨垂首感慨叹息:“任姑娘这随遇而安的性子,果真是与相公一模一样,也无怪乎你们二人能一晚便看对了眼,几番交流便有不俗情谊默契。” 或许算不得心心相印,但二人这番对人对事的态度确实相似,仿佛早已同居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 任吟姗笑而不语,眸光似水。 ——正因双方心有灵犀,她才会对这个男人如此在意。 既受其点拨开导、又承救命之恩,她也唯有这一介蒲柳之姿能作侍奉回报。 “不过,虽未瞧见昨晚的旖旎之景,但看任姑娘这身子……” 茅若雨轻掩朱唇,有些惊叹般俯身摸了摸她的隆起小腹:“相公与任姑娘你当真是热情似火,涨的如此惊人。” 任吟姗面颊微红,但闻言还是不由得好奇道:“夫人昨晚难道不曾瞧见?” “奴家昨晚一直都待在谈娘府上呢,想到你们二人或许……直至晨间才回来瞧瞧。” “不是夫人?” 任吟姗神情微怔。 见其一副古怪反应,茅若雨也起了几分困惑:“怎么了?” “昨晚院内好像有股奇怪的视线。”任吟姗微抿朱唇,困惑呢喃道:“我本以为是夫人你想到我们二人约定,特意偷偷回来瞧上一瞧。可现在……” 茅若雨脸色微变:“难道是飞贼?” “若真是飞贼心怀不轨,先生自然能有所察觉。况且听闻院中的那柄槐剑同样有非凡异能。”任吟姗摇头失笑一声:“罢了,或许是家中的那两位侍女丫头起夜瞧见。” 茅若雨柳眉轻蹙,默默颔首。 既有槐剑守护,确实不会是何外来之人,而是院内的某位姑娘。 她很快收起了心思,关切道:“任姑娘如今是否要再歇息会儿?还是要下床活动一番?” “先去找天禄将此事坦明……唔!” 但任吟姗蓦然低吟娇哼一声,娇颜红潮更盛。 茅若雨见状心头微跳,但屈膝俯身检查一番,不禁调侃笑道:“奴家前几日与姑娘说过了,相公之勇猛凶悍实在惊人,如今也轮到你尝尝苦头啦。” “此事……” 任吟姗满脸羞赧尴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阳气过剩、阴气暴涨之苦头,奴家与忆诗她们可都受过几次了,如今也算有了几分经验。” 茅若雨笑容更显温和,起身将一旁的铜盆取来,柔声道:“任姑娘将双腿屈起,蹲踩在床沿两侧,让奴家帮你一把,莫约半柱香时辰便能让你轻松舒服些。” “……辛苦夫人了,还得这般照料。”任吟姗面颊愈发红润,轻咬着轻纱裙角,颇为羞涩地依言曲腿蹲坐,蜂腰体态更是尽显无疑。 “此事亦有奴家几分撺掇责任,怎能坐视不管?” 茅若雨屈膝半蹲在其身前,拢发折袖,笑吟吟地伸出右手。 “不过,任姑娘待会儿是准备,悄然离开?” “嗯、嗯……本想深夜离开的嗯……只、只是有几分不舍。” “不妨,要再留下几日?” “已是足够贪心了、再……再留下几日也无甚意义。天禄还得多陪陪你们……唔嗯~” “奴家也希望,任姑娘往后能多来长岭一聚。” 任吟姗面若桃花,螓首愈发后仰,恍惚失神般喃喃道:“我、我会的、嗯哼~” …… 走廊内,半亮未明的天色令宅院内依旧暗淡无光。 但,此刻却有一道纤细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花窗旁,一言不发地默默聆听屋内动静。 似有婉转悦耳的浅浅低吟、恍若仙乐鸣奏,伴随着滑腻水声,清泉潺潺流淌,仿佛珠玉落盘叮铃作响,交织汇成一曲奇妙的齐鸣奏乐。 细细聆听间,好似浪花飞腾之景在脑海中描绘隐现,女子轻吟此起彼伏,又有银雾飞溅之状,分外旖旎绚烂。 “……” 无声身影默然杵立许久,直至听得屋内轻吟变得恍惚脱力,几次急促颤声后,仿佛已是尘埃落定般没了清泉之声,只剩下略显疲惫的浅断喘息声。 旋即,无声身影似鬼魅虚影一般,悄然隐匿离去,没有荡起哪怕一丝微弱动静,风声俱无。 …… 半个时辰后。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看着眼前的美妇娇娘,有些哭笑不得道:“所以,你们二人其实早有‘谋划’,倒是我身处事外,丝毫不知?” 经过刚才一番解释,他已知晓自家娘子对此事早有预料,无非是料想猜测何时何地罢了。 “相公能看穿心思,但自己的心思亦是好猜。”茅若雨面露一丝狡黠之色,柔声道:“任姑娘姿容不凡、性情温和善良,又有何男子见之会不动心?” 林天禄尴尬哂笑:“这倒是无法反驳。” “但,相公也不必惴惴不安。当初成婚之际,奴家与忆诗刚瞧见任姑娘,就对她有所‘提防’了,如今见你们二人成了事,反倒是心中一定?” 茅若雨将早膳汤粥端至桌前,轻笑道:“只不过,任姑娘她性子内敛朴实,不愿留于此地,还得回甘昌村继续生活。” 见自家娘子有意转移话题、帮忙化解尴尬,林天禄略作沉默,低声道:“我若不作挽留,娘子会作何感想?” “奴家自然是依相公的。” 茅若雨整好桌上的碗筷,温柔细语道:“任姑娘因过往经历而心怀自卑、自恃甚低,别说是讨要个妾室名分,她怕是不敢有任何请求。 这般想来,让任姑娘回甘昌村也是合适之举。双方虽远隔数村数县,但有书信往来亦是维系之良策。” 林天禄听得沉吟思索,暗暗颔首。 若雨所言,简而言之便是‘距离产生美’的道理。 有时双方相隔两地,亦非坏事。能相互欣赏、心怀憧憬念想,同样称得上缘分不断。 更何况以他的脚程,来回两地亦算不得麻烦,当真要聚,哪怕是乘坐马车也废不了两三日功夫。 “既然如此,我这几日就——” “相公不必操心。” 茅若雨蓦然轻笑道:“任姑娘已是离开了。” 林天禄神情骤怔,错愕道:“她走了?” 这才半个时辰,分明刚才还在屋内休息,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 茅若雨拂裙入座,温婉道:“其中缘由,相公其实想想便知。” “……” 林天禄抚额叹息一声。 “任姑娘她其实早有离开之意,只是心中挂念担忧,这才有意再逗留一会儿?” “是啊。” 茅若雨目光柔和的望来:“任姑娘再年长成熟,但终究还是位妇道人家。哪怕羞臊欲离,但还是想着与相公再温存一番。 而如今了无牵挂,自然安安静静地独自离开,免得相公再多生尴尬。” 言至此,美妇蓦然莞尔道:“不过,若当真要细究缘由,想来还是任姑娘害臊了,不敢再多做久留啦。” “这是……” “相公床榻间勇猛非常,可着实让任姑娘好一阵羞涩难言,哪里还敢再留下几日,再情不自禁地亲密一番,怕是当真得爬不下床来咯。” 林天禄同样入座,摇头失笑一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暧昧情缘,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直至现在还有些晕头转向的。 但没想到 女主人公已经跑没了影子。 若非昨晚记忆深刻,他都要以为自己做了场古怪的美梦。 “相公,收好此物吧。” 茅若雨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笑吟吟地将之递来:“临行前任姑娘动笔写成的,想来是写了些柔情私语之言,记得多瞧瞧。” 林天禄郑重接过信纸,粗略一瞧纸上内容,倒并非咬文嚼字的情诗爱歌,而是些关切照料的叮嘱、亦有些感激之言。 “呼——” “好啦~任姑娘虽是离开,相公也得多打起些精神。”茅若雨柔声关切道:“待下次见面,相公再与姑娘寒暄一番便是。” 林天禄收好信纸,失笑道:“多谢娘子如此操心劳累了,还为了我这不称职的相公来回奔波,着实幸苦。” “可没相公说的那么……对了~” 茅若雨美眸一转,托腮柔笑,妩媚道:“谈娘吩咐派来的两位侍女,相公觉得如何?” “咳!” 林天禄听闻此言连忙摆手:“任姑娘也就罢了,但两位侍女姑娘可不行,不能这般草率鲁莽。” “噗——” 似是强忍笑意,难耐闷笑在大堂内蓦然响起。 林天禄侧首望去,就见赤灵渊不知何时已坐至椅内,叠腿拂裙,酥柔媚笑道:“美人接踵而至,桃运连连不断,天禄这几日可当真是痛并快乐着,亦称得上……幸福的烦恼?”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大开眼界,程府无忧 林天禄哂笑两声,也没有太过在意此番调侃,好奇道:“赤姑娘今日来的颇早,可是吃过了早膳?” “尝了谈夫人府上几位侍女的手艺。” 赤灵渊倏然蹦跳起身,笑吟吟地踱步而来,捻起一块米糕送入檀口,略作品味,很快糯糯道:“可惜,她们离若雨姑娘的手艺还差上不少,仍需好好磨练才行。” “多谢赤姑娘夸奖。” 茅若雨温柔一笑,正想再开口邀请入座,但在瞧清其打扮后不禁面色一红:“姑娘怎得又穿的如此……” 如今赤灵渊不再是那一袭华贵典雅的金红长裙,换上了当初相见之际的开衩褂袍,虽有金纹勾勒华丽依旧,但健美白嫩的双腿腰侧却是尽显无疑,几乎将丰盈曼妙的身段完全紧衬而出,靠近一瞧当真是风姿妩媚。 “这几日在长岭县内外闲逛了许久,已是将当地的山水风情瞧得差不多了。” 赤灵渊轻抚火红秀发,金眸之中似有狡黠笑意:“寻得寝居之地,偶得空闲,如今自然能来找天禄练武切磋一番。” “切磋呀……” 茅若雨心思微动,连忙转头看向林天禄:“相公,既要切磋,不妨待会儿叫那两个小丫头一同过来瞧瞧?她们如今虽在读书念字,但将来仍是要学些应敌之法的。” 林天禄正喝完半碗暖粥,闻言眉头微挑,舔了舔嘴唇粥渍:“倒是无妨,但不知赤姑娘……” “我当然无妨。” 赤灵渊轻笑一声:“那两个丫头既是你的弟子,从旁观摩倒是好事一桩。” 但,茅若雨此刻却再度出声道:“不过,赤姑娘今日可否与奴家切磋?” “嗯?你怎得突然有了兴致?” “奴家这几日修行相公赠予的心法,修为有所长进,正想试试自己如今的斤两如何。”茅若雨美眸中泛起丝丝坚定严肃,认真道:“此次决计不会再像当初一样,被赤姑娘三招两式就晃悠的找不着北。” “好啊。” 赤灵渊饶有兴致地扬起唇角,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细细瞧来,你确实与当初有了不小变化。” “待半个时辰后,奴家收拾妥当,便与赤姑娘交手。” “但……事后你可得多准备些甜点美食,多让我尝尝。” 一旁的林天禄吃了口包子,见两女之间战意高昂,不禁哑然失笑。 若雨此举,是想为他‘排忧解难’一番? …… 连天仙峰之间,巨锁横贯交错,汇织成极为惊险的铁锁栈道。 而在其中一座山峰顶端,已是出现了几道身影。 “好、好高……” 林绫只瞧上一眼山下景色,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小脸惨白,哆哆嗦嗦地软了腿脚。 若非身旁的雪杉帮忙搀扶一把,可能早已瘫软在地。 雪杉倒是面露惊叹,环顾四周仙气飘飘的孤峰之景,只觉心头一阵开阔明亮。 “先生,此地当真是赤姑娘创造而成?” “是啊。” 林天禄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揉了揉两人的脑袋:“只要修为足够高深,便可如传说中的仙神般创造一界。而且赤姑娘她还是真正的赤凰化身、凤凰仙子,她的本事可比你们想象中还要更加厉害。” 雪杉目光怔然地望着眼前群山天峰之景,听得更是备受震撼。 前段时日她都不曾细问深究过,只觉那位赤发美人姿容绝美如仙、应该是与先生关系颇深的富家姑娘,仅此而已。偶有听闻其与先生切磋之事,又想着会是些武功、术法之流。 可万万没想到,那位性情颇为随和、但又行踪神秘的赤发美人,竟然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尊贵身份! 仙子、赤凰? 对雪杉幼小的心灵来说,简直是备受冲击。 原来,除去先生以外,身边竟然还有一位真正的神仙人物? 她咽了口唾沫,强定心神道:“我们……往后也能像赤姑娘一样?” “能不能成,得看你们二人能否坚持努力。” 林天禄莞尔失笑,拉着林绫往回走了几步:“但绫儿这怕高的缺点可得先改掉。” “我、我会好好改正的。”林绫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 只是瞧其惨白脸色,实在是让人担心能不能好好克服。 “不过,此次可并非让你们试胆,而是让你们来瞧瞧超凡者之间的切磋武斗,权当是这段时日来的刻苦研读,偶尔放松歇息一番。” 林天禄拉着她们来到一张石桌前坐下,笑意温柔,伸手指了指前方:“虽然你们从中应该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开拓一番眼界见识亦是不错。” 雪杉定睛瞧去,很快看见了茅若雨与赤灵渊二人正站在十数丈开外,隐隐有股肃杀之气,不由得心头一凛。 这股心惊胆战的感觉,就如前几日鬼冥宗来袭一般,胸口有股沉闷郁结之感。 这,便是修行之人的气势 “茅夫人是要与赤姐姐打架吗?”林绫稍缓了几口气,略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绫儿还以为,是先生要与赤姐姐切磋呢。” 林天禄笑了笑:“今日是她们二人。” “唔……绫儿本以为茅夫人不懂修行之法。” 林绫托腮摆腿,兴致满满地盯着前方:“只知道赤姐姐她很厉害,听闻娘亲所说,好像当时挥挥手就将鬼冥宗的坏人吓退。至于如今……” 娘亲若在,定会与她一样被吓一大跳。 雪杉听得秀眉微蹙,面露担忧道:“赤姑娘如此厉害,夫人若是不慎,岂不是会有危险?” “赤姑娘自然会有分寸。今日还有你们从旁观看,更不会再下何重手。” 林天禄双手一晃,仿佛变魔术般取出了一笼热腾腾的豆沙包。 “至于我们三人,安心坐在此地静静观赏便可。若感腹中饥饿便与我再说说。” 林绫顿时眼睛一亮,满脸幸福地捧起一个豆沙包:“先生真好~” 雪杉无奈浅笑,见其美滋滋地尝起甜点味道,伸手拂袖帮忙擦掉嘴角的豆沙。 “慢点吃。” 林天禄侧首抚了抚稚女香肩,柔声道:“雪丫头要尝尝么?” “我,还是想先看看切磋。”雪杉摇了摇头,正襟危坐地模样显然很是认真。 虽是稚嫩年幼,但其年少老成,对人对事的严肃态度确实值得称赞。 呼 恰至此时,一阵温热之风姿前方拂面而来。 “唔!”哪怕是林绫都双眸一瞪,仿佛忘了品尝美味般怔然出神,目不转睛地看向场内两道身影。 …… 温热气息好似浪潮涌来,引得茅若雨渐眯美眸,抬臂抵挡,唯秀发长裙摇曳飘荡。 “茅夫人,有何新的招式和感悟,施展出来让我瞧瞧吧。” 赤灵渊负手而立,展露着镇定自若的温和笑容:“你身上的气息愈发玄妙,应该能展现出一些奇妙威能。” “赤姑娘可认得,天海之主?” “嗯?” 赤灵渊轻咦一声,怔然片刻后,若有所思道:“果然是此人啊。” 茅若雨目光倏凝,沉吟道:“赤姑娘想起些万年前的往事?” “天海之主,此人之大名,我有所耳闻。”赤灵渊扬唇轻笑一声:“毕竟不仅是我们赤凰一族受过万盛仙宗之恩惠,那位天海之主与万盛仙宗间同样有些交情,一来一去下,自然勉强认得。” 茅若雨闻言脸色一阵变幻:“赤姑娘可知——” “那天海之主的私事,我可不知。” 赤灵渊打断了她的询问,无奈失笑道:“我瞧得出茅夫人出身来历非凡,但你要想让我从中瞧出些渊源往事,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些。不过细瞧几眼,茅夫人确实已有了几分天海之主在万年前的照人风采。” “……让赤姑娘见笑了。” 茅若雨深吸一口气,很快恢复镇定平静。 旋即,她陡然凝起双眸,珠玉瞳孔好似化作锐利蛇瞳,妖纹浮现,一阵澎湃阴气透体迸发而出,卷起呼啸刺耳的阵阵阴风,几乎与弥漫山间的温热气息僵持不下,暗暗互角抗衡。 浓郁阴气好似凝成实质,在方圆数丈内隐隐有电芒激荡,声势浩大骇人。 这一幕,顿时吓得雪杉与林绫两女瞠目结舌,娇躯后仰,一副备受震撼冲击的错愕神情。 “好、好厉害——” 林绫怜手里的豆沙包都顾不上啃了,一脸呆滞。 而雪杉更是心间震颤不已。 与林绫不同,她与茅若雨接触更多、更是早已认识。可平日印象中温柔如水、好似母亲般体贴柔顺的妩媚女子,如今竟然会…… “本源妖相,启!” 茅若雨蓦然娇喝一声,并指印诀一掐。 下一刻,就见其周身灵光暴涨,仿佛化作光幕缠身,转眼便随风消散,身形更似是被生生拔高了数寸有余。 “蛇……蛇?!” 林绫连忙捂住双唇,惊骇道:“茅夫人怎会是蛇?!” 此刻显露眼前的,赫然便是茅若雨唤出蛇躯的妖相之姿,好似瓷玉般的白皙蛇尾盘绕在地,在烈日暖阳下仿佛流转着瑰丽色泽。 雪杉双眼大睁,震惊愕然。便是这瞬息失声,场内二人已然互施手段,无比激烈地冲撞酣战成一团! 茅若雨白发如瀑般狂舞翻飞,娇颜肃穆,掌心凝聚出道道冰冷寒气,化作锋芒冷光。席卷着浩大声势正面发动攻势,眨眼间就将山峰轰炸出密密麻麻的坑洞,烟尘四起。 但赤灵渊闲庭信步般来回闪烁腾挪,双臂连挥,似以极为巧妙的劲力将阴气击溃,金眸微瞥,蜂腰倏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横扫划过的白玉蛇尾。 “喝!” 茅若雨娇叱一声,看似纤细娇柔的皓腕粉拳捏紧抡出,却是刮起极为凶猛澎湃的风浪。 啪! 刹那间,赤灵渊刚抬手轰来的拳头,只觉匪夷所思的劲力冲击而来,引得脚下地面霎时崩裂破碎,眼中不禁泛起一丝惊讶。 这临月谷的本事,当真不凡。如此力气和敏捷,仿佛整个人彻底脱胎换骨一般! “看招!” 伴随着冷肃娇喝,身侧同时传来逼人风压。 赤灵渊握着掌中粉拳一拉一拽,强行借力腾空跃起,再度闪开了横扫绞缠的蛇尾一击。 腾飞翻身间,赤凰美人心中亦是心思急转,暗道这人身蛇尾之状确实有些门道,交手起来可谓攻防一体,若是再多加磨练修为嗡! 裂帛般的风压撕扯之声骤响,引得赤灵渊在刹那间眼眸微转,赫然瞧见那横扫划过的蛇尾尖端之上,竟凝聚着一轮冰蓝光晕。 茅若雨旋扭腰身,美眸中隐现异彩,在这转瞬间将早已准备好的连环之技尽情施展而出! 轰隆——! …… 又是一阵激烈震荡,仿佛整座山峰都在微微颤动。 雪杉与林绫已从最初的震撼呆滞,渐渐取回了几分冷静。 只是瞧着场内仍在缠斗不断的模糊身影,幼小的心灵显然还没办法彻底镇定下来。 “……” 迎着风浪,林绫的娇小身子更是僵硬,勉强眨了眨眼睛,略显干涩地开口道:“茅夫人好……好吓人。” 她抿了抿细唇,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显然,这幅‘惊天动地’的激烈交战,着实是让她都有些害怕起来。 往后她要是不乖惹到了夫人不快,岂不是会被…… 林绫咽了口唾沫,瞧了眼手里早已冷掉的豆沙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将包子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将软乎乎的小脸蛋鼓起一团。 但坐在一旁的雪杉,在初时震惊过后,眼中反而流露出丝丝探寻渴求,目不转睛地开始观察细瞧起来,似乎想从二人交战中瞧出点什么。 只可惜,以她如今的目力,还只能隐约瞧见模糊身影来回交错闪烁,哪怕运起刚运用自如的灵气,还是看得有些断断续续。 “有瞧出点什么吗?” 耳畔响起林天禄的温和之声。 雪衫稍作回神,迟疑道:“赤姑娘似乎武艺极为可怕,而且身子更是柔韧的惊人,无论茅夫人从何处进攻、用何手段都能应对自如,仿佛四周每一处角落都清晰可闻、了然于心。” “不错。” 林天禄面露赞赏,微微颔首。 能在尚不学武艺功法的情况下,瞧出个大概,已是称得上天赋非凡。而且,其还有主动观察的心思,更值得称赞。 “但茅夫人她……也并非是一味遭受戏耍。” 雪衫神情专注,目光如炬,思忖低吟道:“在进攻之际,夫人她好像在同时施展诸多术法、兼顾势大力沉的拳尾追击,实在是惊人。” 林天禄轻笑一声:“这等手段是从玥儿身上学去的,算一心三用之法。但迎敌对抗之际得多做思考,并非一味鲁莽便能奏效。” “原来如此。” 雪衫眸光闪烁不定,似渐渐沉醉于这场赏心悦目的切磋交战之中。 见其看得认真出神,林天禄略作思酌,很快试着将手掌搭在其消瘦右肩上。 “汲取经验之举,更得深入细细研究。阴术细理、武艺功法,都可以好好观察品味。” “我——” 雪衫正想开口出声,但很快神情一变,眼中似有精芒流转。 战局内的激烈交锋,似乎变得越来越慢,那些原本看之不清的细节也愈发清晰,仿佛身临其境般体会着脑中灵光交错之感。 这是……先生相助! …… 程府内。 随夕阳渐落,院内已是渐至安宁。 “呼——” 一声轻松长吁蓦然在书房内响起,令刚刚端着茶点进屋的娇俏丫鬟抿唇微扬:“大小姐,终于将堆积许久的账簿都核查了一遍?” “虽还有些剩余,但已是不多,稍作歇息也无妨。” 程忆诗随手将桌上堆积的账本字据挪开,拾杯抿了口茶:“青玉今日如何?” “青玉小姐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娇俏丫鬟来到身旁,轻声道:“看来当真是无需再有何担忧了。姑爷带来的灵丹妙药可着实神奇。” “无事就好。” 程忆诗轻拢秀发,靠椅浅笑道:“既是彻底无忧,往后就让青玉这丫头出门吧,让她在家中憋闷许久,妾身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为求免生意外,哪怕是服下了治疗丹药,自家妹妹还是留守家中,被看护了好几日。 “是。” 娇俏丫鬟眼眸一转:“既然这些生意已处理妥当,不知大小姐是否要去见见姑爷?” 程忆诗动作微顿,柔声道:“这几日发生不少事,而如今能安稳会儿,先让夫君安心当一阵私塾先生吧。” 她近日甚是忙碌,不曾回林宅一趟,但有家中侍女传声,亦清楚知晓连日来发生的种种。 在听闻自家夫君镇压鬼冥宗、又再度闻名西马郡之际,她同样是为之欣喜了好一阵子,只可惜并非亲眼所见,亦不能好好庆贺一番。 “还有,那任姑娘已离开了长岭。” “走了?” 程忆诗眉头微挑,很快轻叹一声:“可惜,妾身都还不曾再与其交流相处,倒是便宜了若雨。” 娇俏丫鬟小声道:“但姑爷的养母如今在县内定居,大小姐要何时上门去拜访,尽一尽地主之谊?” “今晚妾身便去瞧瞧。” 程忆诗苦笑一声:“希望谈娘能谅解一二,不会怪妾身不知礼节、目无尊长。” 若非家中堆了那么多的麻烦事儿,实在无人能出面妥善处理,她也想抛下这些琐事,再早些去拜访问候。 “大小姐——” 恰至此时,屋外又有一名侍女快步而来,急忙道:“姑爷来了!” 程忆诗神情微怔:“夫君怎得又来了?” “奴婢不知。但与其随行的,还有那位谈夫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暗心正道,拜访坦谋 宽敞长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间正有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而在马车内,刚上车不久的林天禄不禁无奈一笑:“谈娘,我瞧你似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谈娘环臂抱胸,神情冷艳地微扬螓首,轻吟道:“天禄昨晚过的如何?” 这还真是……开门见山。 林天禄挠了挠头,面露尴尬。 没想到谈娘才刚来宅门前,就已知晓了此事。 “天禄瞧着还有几分青涩。”谈娘眸光渐缓,温声道:“不说豪绅地主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如今天禄你既是正阳王的孙贤婿、又是我谈子笙的孩儿,早已算得王公贵族,自有地位,于情于理你都得纳上几房妻妾才对。” 林天禄哂笑着拱了拱手:“此事我已知晓,亦准备负起责任,但谈娘怎得连家中的两位侍女都……” “芬儿她们终究是下仆,能当上天禄你的填房丫头已是三生有幸。况且,见你如此神俊非凡,这几个丫头早已春心萌动,我如何还拦得住?” 谈娘艳唇微扬,莞尔道:“天禄你就放心恩宠她们便是,这些丫鬟们自小随我长大成人,忠心不二。哪怕将来当不成何妻妾,无甚名分,亦能随你忠贞相伴。 天禄若觉尴尬不妥,不妨就想想正阳王便是。哪怕是这等英武将军、国之栋梁,同样是妻妾成群,你可见外人有何指摘?” 言至此,她不由得掩唇轻笑一声:“别说是正阳王壮年之际,哪怕是如今垂暮老矣,亦有不知多少年轻少女想要一亲芳泽、爬上正阳王的软床私榻,再是次之,也得是正阳王的几位儿子才行。 甚至于,前段时日我听闻有位小姑娘,设计还想试着多靠近靠近正阳王,想当上舒雅的年轻祖母呢。” 林天禄听得哑然失笑。 这‘权势’之一词,果真如禁果般诱惑十足,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此事就不多说了,天禄你心中思量定夺就好。”谈娘笑意微敛,饶有兴致道:“不过,我瞧刚才你们家中颇有些热闹,不知在做些何事?” “若雨刚与赤姑娘切磋了一番。” 林天禄回想刚才发生的种种,有些好笑道:“瞧了许久,倒是激起了雪杉丫头的兴奋劲儿,也想试着练练手,她们便是在院内‘小心翼翼’地闹腾着呢。” “若雨如今已是这般厉害?” 谈娘略感诧异地挑起娥眉:“赤姑娘身怀神通大能,若雨现在都能——” “赤姑娘自然有所留手。不过,若雨自临月谷归来后,确实是修为渐长。又在私下勤学苦练一番,颇有成就。” “临月谷……么?” 谈娘眉头渐渐皱起,眼神闪烁不定。 沉默间,她脑海中再度浮现昨晚与若雨等人夜谈的画面,同样听闻知晓了在临月谷内的诸多经历。 ‘有好几位貌美如花的熟媚长老,待天禄之态度可谓亲密无间,几乎与宠爱有加无异。谷内年轻弟子莺莺燕燕,数不胜数。’ ‘最为主要的是,那名为武静云的九长老、若雨的师傅,更是与天禄好似热恋情人般亲昵,甚至都已经……’ “谈娘,又有何困惑不解?” 林天禄好奇出声,令谈娘从思忖间回过神。 她微抬美眸,很快摇了摇头:“只是在想那临月谷究竟是何等神秘,竟然能让你们都如此赞不绝口。哪怕听璇灵说起,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这……大概是山清水秀、同样还有气氛清幽?”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咧嘴笑道:“若做修身养性之地,临月谷确实是相当不错。” “原来如此。”谈娘美眸流转,蓦然道:“不知那位武亲家何时会到长岭一趟,我也挺想见见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武姨她何时会来,这倒是不得而知。” 林天禄应答之际,若有所思地凑近几分:“谈娘瞧着,确实还有些心事。” “呵。” 谈娘忍俊不禁般侧首轻笑一声。 待笑意稍敛,就见其冰蓝冷眸间似有异彩荡漾,螓首微斜,悄然伸出柔夷玉手捧住了林天禄的面庞。 旋即,在略感错愕的注视下,她倏然在车厢内站起,仪态优雅高贵地欺身落坐至膝上,双方顿时近在咫尺,温热吐息扑打而来。 感受着腿上那无比紧致滑弹的奇妙触感,林天禄脸色一阵变幻,干笑道:“谈娘如今莫不是要……” “这几日,我已将机会留给那些小丫头们了。” 谈娘冷言细语,垂首贴颜至耳畔,轻呼冰凉之息:“如今,自然是轮到我与天禄温存亲密一番。” “……” 林天禄坐姿僵硬,俨然是有些猝不及防。 略侧冷眸,瞧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原本冷艳傲人的眉眼唇角才缓和几分,勾起些许温柔笑意:“看来,天禄还不算擅长应付性情强势的女子。” “此事……” “嗯~我已大概猜得那亲家母的脾气如何。”谈娘神色冷媚地环颈勾肩,巧笑一声:“想来是与若雨那丫头颇为相似,性情温和柔顺,是要将天禄你当真宝儿尽情呵护照料。” 林天禄僵坐不动,哂笑道:“谈娘还真是慧眼如炬。” 但话音刚落,唇齿间便传来一阵冰凉如玉般的细腻触感。 双眼错愕微睁,就瞧见谈娘已是扑入怀中,扬起螓首主动拥吻而来。 “……” 熟媚幽香萦绕不休、成熟而又健美的丰腴身段更是令人爱不释手,充盈着惊人的活力与柔韧,仿佛轻轻一掐便会溢出满手暗香。顺滑细腻的罗裙绸缎,更衬其婀娜身段,抬手轻抚而过如同陷于云雾之中。 原本冰冷贵气的美眸,如今已被淡淡氤氲所晕染,好似泛开一抹温柔水光。 伴随着浅浅吐息,谈娘许久后才松开相印唇齿,面颊染霞,目光却略显沉稳,低吟道:“如此,可是舒服?” 林天禄喘了口气,正要开口回答,却见谈娘再度贴面靠近,兴致盎然道:“与天禄你往日瞧的奇闻趣书里描绘的女子相较起来,又是如何?” 林天禄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此事,难道是……” “天禄在家中大大方方地摆着,我又怎会瞧不见?”谈娘扬唇轻笑一声:“不过,天禄不在乎家中妻妾们知晓那些书册,倒是被我吓了一跳,这其中倒有些耐人寻味。” 林天禄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面庞,讪笑道:“果然还是谈娘的气质逼人,当真如长辈一般。” “算算年纪,我确实称得上长辈二字。” 谈娘目光稍凝几分,低声道:“不过,我昨晚听得若雨所说,天禄你之前在呡山得知了过往真相。其实你并非刚刚离开故乡,而是在五十年前就已离开,这五十年间一直都在孤山之上潜修入定?” “是啊。” 林天禄听闻此言,也是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或许当真是修炼无岁月,于我而言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这五十年岁月便悄然而过。” “当真是五十年……” 谈娘轻咬下唇,眼神一阵闪烁。 林天禄见其古怪反应,心思微转,很快了然道:“如此说来,我与谈娘之间的年纪差异,似乎没那么大,或者说,我反而还比谈娘更要年长一些?” “小滑头。” 谈娘美眸一勾,好似嗔怪般横来一眼:“虽有了五十年岁月,但你也说了,在山中迷迷糊糊潜修了五十载岁月,如何还能算得上‘长了岁数’。难不成,天禄你现在当真成了古稀年岁的老者?” 说着,直接伸出玉指摸了摸略有胡渣的下巴,细嗔道:“白胡须可都还没瞧见。” 林天禄笑了笑:“谈娘不在意就好。” 看着眼前俊郎笑意温和,谈娘眼眸泛起涟漪,心头颇有几分五味杂陈。 若以五十载岁月来算,她们二人辈分倒置,或许当真能称得…… 暗暗轻叹一声,谈娘很快抛开些许杂念,柔声关切道:“再过几日你要回故乡广元县一趟,可要我陪你一同出行?” 林天禄眉头一皱:“谈娘才刚刚定居落户,再突然启程,是否太过劳累了些?” “又不是何柔弱的小娘子,有何可累的。”谈娘娇颜粉艳不再,端庄沉吟道:“况且,你我既能重结祖上的缘分,于情于理我都得去天禄你的故乡瞧瞧,聊表心意。” “……好。” 林天禄略作思忖,失笑道:“不过,我此行原本还要带上璇灵姑娘,前去一探秘宝究竟。谈娘可是习惯璇灵姑娘在身边叽叽喳喳?” “那丫头?”谈娘螓首微斜,语气淡然道:“我瞧她本性纯真开朗,总归是好相处的。” “不恼就好。” 林天禄无处安放的双手微抬,讪笑道:“但谈娘如今……当真还要继续坐着?” “天禄喜欢,自然再坐一会儿。”谈娘再俯身靠近几分,眼眸一转,蓦然低吟道:“天禄,那妇人你要何时应付?” “妇人?” 林天禄听得一愣。 谈娘娥眉微挑:“自然是那祝夫人。” “祝夫人……谈娘为何突然提及她?”林天禄更为诧异莫名。 他与祝夫人之间,无仇无怨,怎得就要‘应付’了? “天禄这是要与我害羞装傻?” 谈娘微抿朱唇,倏然莞尔道:“那祝夫人不辞两地遥远,特意带女儿前来见你,岂非心中有情,只为私奔而来?” 林天禄表情一呆,眼角微抖,连忙抬手打断道:“谈娘误会,我其实与那位祝夫人只是萍水相逢,哪有何私情。当初之所以与其相识,只是因为她所在的伯阳县受妖鬼摆布,性命垂危,我这才出手相救。” “此事我自然知晓,祝夫人也对我提及过。“ 谈娘似笑非笑道:“但正因救命之恩,才会得寄情芳心,不是么?” 林天禄听得哭笑不得:“祝夫人可是他人之妻,我怎会胡思乱想。” “他人之妻?” 谈娘唇角微扬,仿佛挑逗般用纤指戳了戳他的胸膛:“此女之丈夫虽未害过人命、但也算得一个奸商,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寻常,算不得海誓山盟恩爱永生。再以天禄你如今的地位和手段,若是出手——” “谈娘。” 林天禄握住了她的右手,神色稍肃,正色沉吟道:“此事就不必再提了,掳人妻女之事可万万不能去做。不提那人性情如何、这本就是违背道义之举。若当真因贪图美色就犯下这等错事,当真要被万人唾骂、遭天打雷劈的。 哪怕祝夫人美艳的倾国倾城、风情万种,可若因此失了道义本心,再是俊朗帅气、能说会道,无非就是一个衣冠禽兽罢了。” “……” 谈娘神情微怔。 但沉默片刻后,她反而流露出一丝赞许笑意,抚了抚他的面庞:“天禄能坚守本心、遵守道义,实在是难能可贵。” 林天禄这才失笑道:“谈娘这是在有意考验我?” “算不得考验。” 谈娘笑意温润道:“你若当真觊觎那祝夫人的身子,我自然能帮你打点好一切,让她往后能名正言顺的在长岭永远定居,与她那宝贝女儿一起住进林宅。更不会有任何旁人对此有何议论纷纷,此女之原配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天禄你既是坚守如一、负气仗义,为娘我自然不会肆意胡来,让天禄你心生不快。不过——” 她眸光渐柔几分,冷艳熟媚的面庞浮现欣慰之色:“你我之间虽相知相识尚短,我对天禄你的诸多了解亦是浅薄,不少来自于旁人之口。但如今能亲耳听得你这番回应,我才是清楚,我家天禄是何等令人自豪的忠勇双全之辈。” 林天禄听得有些害臊,讪笑道:“谈娘此言太过夸张了些,哪有如此的……” 谈娘美眸轻眨,莞尔道:“再简而言之一番,便是虽有色心,但亦有原则与道义?” “……这般听来,怎得有些古怪。” “呵呵~” 谈娘稳重矜持的浅笑两声,蓦然间挺身俯首,在额间轻吻了一下。 旋即,她将环抱颈肩的双臂搂得更紧密亲昵几分,迎着林天禄的惊讶目光,柔声细语道:“天禄如此成熟稳重,自然得嘉奖一番才行。” …… 待马车停靠在程府门前,林天禄很快扶着谈娘一同下了车。 抬眼望去,就见程忆诗噙笑迎面而来,仪态优雅的欠身行礼道:“夫君、谈娘,这几日甚是忙碌无暇抽身,还望见谅一二。” “无需多礼,这程府上下琐事之多,我算是略知一二。”谈娘娇颜虽是清冷,但语气已是和蔼温柔: “待事后记得多歇息会儿,莫要累着自己。” “多谢谈娘关心。” 程忆诗优雅一笑,上前牵起了两人的手掌:“随妾身入府吧,先坐下喝杯茶再说。” 三人并肩而行,随着娇俏丫鬟在前引路,不多时便来到了大堂内入座。 林天禄轻握着美妻柔夷,低声道:“家中事务忙活的如何?有何麻烦琐事,亦能交给我来分担一些——” “夫君勿忧,这些事已差不多处理妥当。” 程忆诗轻柔浅笑一声:“倒是这段时日发生了不少事,妾身这当娘子的没法为夫君分忧解难,实在有些内疚惭愧。” “其实,大小姐明明忙活的都在桌边睡着啦。” 一旁帮忙为三人倒茶的娇俏丫鬟蓦然出声,引得程忆诗脸色顿时一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是要让她快些噤声。 林天禄闻言面色一沉,转回目光,面露关切道:“怎不早说?” “此事……” “你们夫妻二人能相敬如宾,相互体谅关心,实乃好事。” 坐在对面的谈娘悄然开口,颔首轻笑道:“不过,忆诗你也得多注意些身子,也不要让自家夫君太过担心,事事由自己背上,有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程忆诗微抿粉唇,垂首软语道:“妾身知晓不对了,往后定不会再多做隐瞒。” 谈娘眉间含笑,神情更是温善柔和。 待自家儿媳,她似是尤为喜爱满意,仿佛当真在瞧着自家亲女儿一般。 “但不知,谈娘此次前来程府,是想——” “若雨暂且不提,忆诗你家中的几位长辈,我还未曾见过,如今自然得好好拜访一番。” 谈娘拂袖一指院外,语气温和道:“我还准备了些见面礼赠与程府,待会儿记得收下。” 程忆诗面露惊讶,很快苦笑道:“让谈娘操心了。” 说着,她连忙侧首对丫鬟说道:“去将几位姨娘请来,一同见见谈娘吧。” 暂不论亲家的关系,谈娘其本身就是当今的公主殿下,寻常百姓可着实怠慢耽搁不得,自当遵循礼仪才行。 “不过——” 谈娘蓦然话锋一转,轻抿一口温茶:“还有另外件事要与你们说说。” “哦?” 林天禄好奇道:“谈娘还有何要紧事?” “有关当今朝野之事。” 谈娘冷眸微抬,轻启朱唇道:“这些时日官场动荡,诸多朝廷命官都有升降迁调,各省各地的诸多条例亦有调整。 忆诗,你们程家生意还算兴隆,联通不少镇县省郡,但往后这三年要更多加小心注意,切莫越了线。” 程忆诗面色渐沉:“此事,妾身怎得都没听过。” “此为密令。” 谈娘眼帘微垂,淡然道:“还有,忆诗你更得小心一人会在暗中作祟,故意扰你程家生意。” “何人?” 面对低沉询问,谈娘眼神却略微一转,神色凝重地看向林天禄:“此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第四百四十九章 暗流渐生,倩影红踪 程忆诗闻言眼眸大睁,惊愕道:“谈娘这言下之意是——” “我曾对天禄你提及过的。” 谈娘不急不缓地徐徐道来:“那紫俞娘娘和慧心娘娘二人,她们在宫中亦有些势力,更与当今的皇后娘娘和几位爱妃关系不浅,互为姐妹。当初你大闹正阳王府之事,已是传入到了王宫之内。 而这消息,自然逃不过皇后娘娘等人的耳朵。” 林天禄眼神闪烁,沉吟道:“但我与慧心娘娘之间并无纠葛冲突,哪怕是与紫俞娘娘之间的冲突,勉强也算是化解了一二。如今皇后娘娘当真需要在意我这等……” “天禄你还是小瞧了你自己。” 谈娘螓首微斜,饶有兴致道:“林天禄的大名,朝野群臣都已听闻。毕竟当初在青阳大典上就有不少大臣受邀而来,也算是亲眼瞧见你大显神威。 时至今日,群臣早已将你视作是正阳仙师,称呼你为上天派来辅佐正阳王的下凡仙人,可谓推崇至极。亦有不少重臣在暗中派人来调查你的出身来历、交际往来,希望能与你搭上些关系。” “如此说来——” 程忆诗轻掩粉唇,蹙眉低吟道:“那皇后娘娘也正是听闻了夫君的美名,这才想着出手打压一二?” “风头太盛,自然会遭受觊觎针对。”谈娘神情自若道:“至于皇后娘娘虽称得母仪天下,但其性子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让人难以猜测其手段深意。或许是想着搓搓锐气、也有可能是想恩威并施,让天禄你拜服王庭,甘愿臣服。 但总而言之,忆诗你往后出门做生意之际多加小心,终究稳妥些,免得落入到皇后娘娘布置的迷局之中,白白受其摆布。” 程忆诗深吸一口气,面色郑重地应声道:“多谢谈娘提醒,妾身会多加注意。” “还有一事——” 谈娘放下手中茶杯,眼神冰冷道:“那皇后娘娘定与一些妖鬼术者有所联系。” 林天禄好奇道:”谈娘是如何知晓的?” “之前尚在青城,天禄一行离开不久后,赤姑娘便帮我在青城内外、乃至我的庄园外头揪出了几名探子。” 言至此,谈娘的脸色也变得甚是严肃:“他们行事无比小心谨慎、似在分工明确地探听监视着一些重臣,虽未直接潜入到正阳王府内,但周边着实是环绕不少。而且,甚至还有两名女术者在远处窥探我。 我虽得幽罗姑娘馈赠、有了些阴气根基,但终究不通丝毫术法,若非有赤姑娘刚好相随同居,可能根本不曾知晓我的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林天禄与程忆诗皆是神情一变。 “谈娘,此事你是如何确信……” “抓住之后,我命人严加拷问了一番。” 谈娘低吟道:“但她们的口风很严、而且经过严苛训练,哪怕面对重刑都面不改色。倒是赤姑娘施展了一番神通术法,让她们乖乖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皇天阁’,这便是那些探子的来历出身之地。乃是专门培养术者的神秘势力。而且与皇后娘娘一脉颇有些渊源联系,关系不浅。” 程忆诗语气严肃道:“那皇天阁究竟有何秘密?” “只可惜,那两名探子的神魂皆被动过手脚,行事流程更是极为严密,哪怕是以术法操控亦只能说出些浅薄情报。”谈娘摇了摇头:“即便是她们自己,亦不清楚皇天阁内的真相,只是乖乖听命办事而已。” “既是监视,那谈娘过去岂不是一直都……” “这倒是无忧。” 谈娘蓦然莞尔道:“我过去也就是个无人问津的落魄孤女,皇天阁对我这一介凡人可没有丝毫兴趣,哪有何必要派人来特意监视我。至于如今又派人来,并非是她们发觉我有了阴气修为,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天禄你。” “在她们看来,林天禄乃是需要监视的重中之重,而其身边人自然也需要好好监管探听一番,但念在我如今在宫中还有些身份,不敢太过造次,这才随意派了两个女术者前来。”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给诸位招惹来不少麻烦。” 程忆诗紧皱着秀眉,轻吟道:“夫君不必如此,既然皇天阁不怀好意,无论夫君如何隐藏终究是要被扯上关系的。至于如今……往后几个月,妾身会跟随商队护送而行,免生意外。” “也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这人命关天之事,确实得多加小心。 至于长岭县内倒无需太过担忧,有玥儿等人坐镇,皇天阁再手眼通天也没法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胡来。况且如今还有鬼冥宗暂为盟友,我抽空去与宗主说说,让他们在外活动之下多加留心,看能否将皇天阁的人手驱逐回去。” 嗒嗒嗒 恰至此时,走廊外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侧首望去,就见两位中年妇人跟着丫鬟快步来到堂内,视线匆忙一扫,相当恭敬地上前欠身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快些免礼。” 谈娘皓腕微抬,神情淡然地拂袖道:“我虽有公主的名头,但如今独自在外,你们也不必行这般大礼。更何况,我是舒雅的姨娘、天禄的义母,你我双方亦算得亲家,往后便以家属相称便是。” 两位中年妇人闻言惊疑不定地站起身,面面相觑,又暗中看向坐在一旁的程忆诗,那迟疑目光仿佛在问这位公主殿下,当真这般好说话? 程忆诗无奈一笑,上前安抚道:“放心吧,谈娘没什么架子的。而且正如谈娘所言,我们往后算得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相处便可。” 谈娘见状淡淡一笑,索性起身相迎,主动握住了她们二人的手掌:“两位妹子,不妨寻个清静之地好好闲谈一番,希望往后我们之间能和睦共处,当好这个亲家关系。” …… 目送着谈娘携两人暂且离开,程忆诗不禁摇头失笑一声。 “我这两位姨娘,可当真是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在旁人听来,毕竟是当朝的公主殿下,这名头就已是极为吓人。” 林天禄笑着说道:“她们二人还能维持镇定已是难能可贵了。” “终究还是爱财。”程忆诗环抱起双臂,随口道:“希望往后她们能乖巧些,当真攀上了谈娘的关系也不要在外惹是生非。”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程府内的诸位‘姨太太’们,确实是良莠不齐。 虽然年纪都已过四十,但前些年来在家中锦衣玉食的、鲜少学得什么人情世故。最多也只是与其他家的富家夫人们聊聊琐事、讲讲胭脂水粉之流。 唯一能称得上有几分家长仪态的,乃是程雨晴的亲娘。当初林天禄与其相处交流过一番,确觉其颇有些谈吐涵养,想来是胸有文墨,并非是寻常目不识丁的市井之女。 “不过,今日似是没见到其他夫人?” “那鬼冥宗受降的消息一出,她们心里这才踏实不少。”程忆诗轻笑一声:“前几日她们家中还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些鬼冥宗人会找上门来,连半步都不敢离开家门,憋闷了许久。 所以我前两日才让她们都出去踏踏青、赏赏景,缓和一番紧张心情,免得在府内憋出了毛病。” 林天禄笑着竖起大拇指:“忆诗此举实在不错。” “还有青玉那几个丫头,也是结伴出门去了。自从被魔源附身,她几乎从未出过门,直至如今都已数月有余,如今让丫头们陪她一同出去逛一逛。” 程忆诗美眸瞥来,笑吟吟道:“夫君也别怪青玉那丫头没有亲自登门道谢,她如今瞧你,可是又喜又怕的,实在不敢再当面交谈。” “呃?” 林天禄面色微妙道:“怎得又怕我了?” 他当初虽是帮忙镇压治疗了一番,但应该还算不得粗鲁野蛮,总不至于招致恶感吧? 况且,这又喜又怕是…… “她现在将夫君你视作救命恩人、亦是可靠坚实的大哥。”程忆诗浅笑道:“总归担心自己有何做得不对不妥让你瞧见,让你生气讨厌。纠结许久之下,反而是不敢上门拜访了。只能叫我帮忙传个话,向夫君说声谢谢。” 林天禄失笑一声:“如此性格,听着倒是与忆诗截然不同?” “少女心思多变,自然各有不同。” 程忆诗轻眨美眸,也并未在此话题上多做细聊,转口好奇道:“不知夫君这几日家中的私塾办得如何?那两个小丫头学的可有认真?” “林绫虽是性子俏皮,但功课倒是极为认真专注。如此稚嫩的年纪就这般自律乖巧,惹人喜爱。”林天禄负手沉吟道:“至于雪杉,许是幼时经历惨淡了些,如今当真是废寝忘食、亦是在帮忙照顾更为年幼的林绫,实在是再懂事不过。” “初办私塾,就能有如此天资聪颖的好弟子,夫君可得好好珍惜。” 程忆诗略作思忖,索性将戴在皓腕间的玉镯摘下,将之随手递来:“夫君,此物便转赠予雪杉丫头吧。妾身近日忙碌,还不曾上门去见过她们。这点小小礼物,权当是给她这位当‘姐姐’的一点鼓励。” “这等玉镯子,雪杉哪怕收下了,亦是保管在屋内不肯示人的。” 林天禄失笑着推了回去:“过几日你去买些兵器之流送来,兴许还能让她们在家中试着练练。” “唔……这倒是妾身考虑不周。”程忆诗若有所思。 “好了。” 林天禄抬手抱住少妇香肩,语气渐缓道:“我陪你回屋去,将余下的家中琐事都处理妥当吧。无事一身轻后,再在县内无事一身轻的游玩一番。” 程忆诗面颊生晕,轻嗯一声。 旋即,二人很快相依离开了大堂。 …… 夜色渐临,炊烟已是徐徐升起。 有林天禄相助,程府上所剩的零星账务已是处理妥当。在与府上的姑娘与夫人们寒暄一阵后,并未再多做久留,与谈娘一同重新坐回马车当然,顺路还将操劳忙活了好几日的忆诗一同带上了。 只是在出门前,那娇俏丫鬟却面无表情地凑近过来,神神秘秘地附耳道:“大小姐,记得多与姑爷亲密一番,早生贵子。” “……” 程忆诗笑容僵硬,若非身后还有谈娘瞧着,她都想伸手捏一捏这丫头的脸蛋,叫其尝尝苦头。 “你呀,既然用过晚膳,待会儿就早些去洗漱休息。若再操心这些事,小心以后长不大了!” “是~” 娇俏丫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又踩着小碎步来到车窗旁踮起足尖,从怀里摸索出一物递来:“姑爷还请收下。” 林天禄探头出窗,好奇道:“这是何物?” “媚药。” 娇俏丫鬟一脸淡定地说出了让人汗颜的回答。 “大小姐若是精疲力竭,便让她再舔舔,应该会更精神些。” “啊、哈哈哈……” 林天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干笑道:“多谢丫头你了。” 他随手收下这份‘礼物’,赶忙摆了摆手:“回见。” “一路顺风。”丫鬟执手躬身,遥遥目送着马车离去。 …… 车厢内。 谈娘收回目光,蓦然轻笑出声:“忆诗,你这贴身丫鬟还真有几分灵性,性子亦是有趣。” “她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本就与我关系颇为亲近。”程忆诗颇感无奈地叹息一声:“自从妾身受天禄照料,放下心结,她倒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忆诗可有生气?” “……瞧着她,便似瞧着家中的几位妹妹一般,总归是生不起气的。” 程忆诗唇角微扬,哂笑道:“只是妹妹们可无一人似她一样闹腾胡来,让人不省心。” 谈娘靠窗托腮,饶有兴致道:“既有这份珍贵情谊,忆诗往后记得好好珍惜,可切莫让这有趣的小丫头跑没了影。” “妾身明白。” 程忆诗轻眨美眸,思忖片刻后询问道:“谈娘,你往后当真久住长岭之地,不再回青城或是京城皇宫?” “我如今虽还有个公主名头,但年岁太长,已没什么太大的‘价值’了。” 谈娘语气温和地解释道:“是去是留、又住于何地,哪怕是朝野群臣亦无甚可管的,权当这长岭县城是我的养老之地便可。” “远离权势纷争,终究能清净些。”林天禄瞧了瞧窗外天色:“不过,我们如今是要直接回府上么?” 程忆诗凑近至身旁,同样抬眸远眺,感慨道:“今晚这夜色当真明亮透彻。” “夜色正美,不妨趁夜逛一逛吧。” 谈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侧首朝帘外驾位上的人影道:“兰儿,寻个风景清幽之地。” “是。” 随着缰绳轻抖,马车前行方向也随之一转,朝着宁关江方向而去。 …… 兰儿并膝端坐,缓缓拉动缰绳将马车停靠下来,抬眼瞧去,波浪嶙峋的江水徐徐荡漾,好似倒映着瓷玉月光。 虽算不得惊世之美景,但亦有别样风韵。 只是夜色渐深、江岸沿畔之地本就人烟稀少,如今放眼瞧去,早已是空无一人,美景独收眼底。 不过 似衬月华江景,亦有丝丝软媚婉转的低吟响起,仿佛悦耳动听的琴弦拨动、更带空灵润心,只叫人沉醉其间。 娇嗔媚吟此起彼伏,或是高亢激昂、或是温柔如水,哪怕只闻其声,便可隐约瞧见有绝世美人在眼前生动展颜,似笑似哭,又似是沉溺于极乐幸福之中。 “……” 兰儿面色沉静淡然,唯有一丝浅浅红晕。 她再三瞧了瞧江岸四周,确认并无旁人扰了这场旖旎醉景。 但,一只性感美足却蓦然蹬开帘子探出车厢,正拱成弯月般半翘在眼前,罗袜滑落,唯蜷缩足趾轻轻勾住了几欲掉落的绣鞋,随着颠簸而来回摆动。 兰儿看得有些出神,待反应过来,连忙将帘子再遮盖了严实几分。 沉默间,她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已是无比急促,脸颊更是一阵发红发烫。 眼角微瞥,借着月色隐约能瞧见车厢内的模糊身影,正交叠紧缠、激烈驰骋摇荡,那丰腴曼妙的身段似是腾飞而起般起起落落,如同振翅飞鸟般扑腾着足腿,甩荡不休。 兰儿脸色愈发红润,紧咬下唇,强自镇定着挪开目光。 …… 夜色寂寥,三更昏月,休业数日的金凤楼内。 随着阴风弥漫,寝居内很快浮现出数道身影,皆是衣着雍容华贵,姿容端丽美艳的各异女子。 但,她们在下一刻却齐齐朝前方纱帐单膝跪下,恭敬拜服道:“我等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 连纱帐内,一道纤细倩影似褪下衣裙,擦拭着自己的身子,从中传出略显淡然的清冷之声:“你们皆有要事需忙,我不会多加责怪。如今能帮忙将那些受害女子都安顿妥当,已是干得不错。” “但您此次还受了伤——” “无妨。” 纤细倩影拢起秀发,擦拭过香肩:“林天禄的手段还是如此匪夷所思,借其修为,我身上的伤势早已好的七七八八。” “如今那鬼冥宗刚生大乱,内部不稳,我们纪红坊再派人前去攻打,应该能在一夜间将其彻底铲平。不知您意下……” “不必。” 旋即,纱帐从内侧随手撩开。 就见季洛穿好一袭无暇白裙从中走出,冷眸微瞥跪在地上的众女,低吟道:“灭了鬼冥宗于我们而言毫无意义,还要白受猜忌,可谓自讨苦吃。 而这长岭乃至周边的一切,都无需你们从旁插手干预,我自有应付处理之法。” “是!” “离开长岭吧,你们身为阁主还有其他事要办。”季洛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头也不回的淡然道:“记得多留意罗星近日的动向,他们到了眼下时刻,决计不会再藏头露尾的,总该会有些行动。” “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数道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第四百五十章 回归正轨,三徒造访 季洛来到梳妆台前,照着铜镜,将披散秀发随手束好扎起。 沉默间,她倏然开口道: “瞿阁主,你怎得不曾离开?” 在屋内赫然还有一道身影再度浮现,欠身行礼道:“属下只是好奇,林天禄我们该如何应对。这等超乎常理的人物,若置之不理的话……” “他,是个颇为有趣的男子。” 季洛螓首微侧,笑吟吟地望向身后:“我们与他之间,不会是敌人,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 瞿湘雯眼神一阵闪烁:“但,如今暂不论罗星等丰臣诸势,朝廷群臣对此子已是愈发在意,甚至连皇后都已盯上了他。我们纪红坊是要坐视不管,还是要出手相助,以此来拉近双方的关系。” “此事,我们不便出面应对。” 季洛双眸微眯:“与其在意皇后等人,不妨先提防好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势力,如今狱界启封、千年势力陆续现世,虽没有鬼冥宗这般招摇癫狂的,但于我们终究是不利,更何况还有照宵院之流在背后做小动作。 你们几位阁主必须得事事小心谨慎、切莫犯错,我不求你们夺得多少‘资源’,只希望你们能活得性命、保护传承不断便可。” “……是。” 瞿湘雯垂首应声。 但她很快继续道:“还有一事,您在外结识的好友任吟姗,如今已离开了长岭,而且瞧其眉眼神态,似乎已是初逢雨露,与林天禄之间有了几分深入关系。” “哦?” 季洛闻言秀眉一挑,面露几分惊讶,喜笑颜开道:“如此甚妙,任姐姐她孤寂半辈子,终于能寻得心仪之人,实在是可喜可贺。有林天禄照拂,想来她往后的日子定会安然幸福不少。” “但任吟姗如今离开了长岭……” “任姐姐的性子算是温柔体贴,但亦有些责任心,可不会忘了那些个小丫头们。” 季洛语气惬意的笑道:”毕竟身负不俗修为,寿元悠久,往后相处机会实在数之不尽,无需急于一时。 东阁主,去准备一份小礼,以我的名头顺路送去甘昌村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属下明白。” 瞿湘雯再行一礼,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直至屋内归于宁静清幽,季洛这才抚上了胸口,感受着仍存于体内滋润着身心的温暖灵气,不禁摇头失笑一声。 “或许,这千万年来真正的出世之神物,便是此人。” …… 几日时光,悄然而过。 随着鬼冥宗渐渐销声匿迹,又有衙门大力抓捕山匪盗贼之功,如今愈平安热闹,已与往日没有丝毫不同。 冬日严寒渐散、白雪消融,俨然一副春暖花开之景,街头巷尾亦能瞧见不少赏景踏青的人群,嬉闹闲适,一派祥和。 而在林府内,同样是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手抬高些……对,就是这样。” 华舒雅正扶着怀里的林绫将短剑拿稳摆正,细声指点叮嘱。 林绫同样是小脸紧绷、丝毫不敢怠慢走神,小心翼翼地握剑站立,直至姿势摆至稳当正确。 “然后,再往前一刺。” “嘿!” 林绫在手把手的帮忙下,朝着前方不急不缓地刺出。 “很好,我们再来。” 华舒雅语气温和,噙笑细语道:“再将这基础剑法练上三遍,我们就能坐下歇息会儿了。” “嗯!”林绫双眼放光地连连点头。 …… 直至两人在院内亦步亦趋地做出了几轮挥砍、突刺、横扫的动作后,这才收起了兵器回到亭间坐下。 “呼——” 林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吁一声,又轻轻吹了吹有些发红发烫的双手掌心。 华舒雅取出一副瓷瓶,从中勾出些许药液,在其掌心中涂抹开来:“绫儿瞧着是挺活泼闹腾的,但私下还是有过不少锻炼?” 感受着掌中冰冰凉凉的舒服感觉,林绫脸颊微红,娇憨一笑:“有先生和舒雅姐姐教导,绫儿当然得更加努力才行。” “真乖。”华舒雅笑了笑:“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劳累了,如今只是让你试着握握兵器而已,稍微锻炼一二,可不是当真要让你练出什么高深剑法。待你再长大些,再来练兵刃武学更为妥当些。” “绫儿也想跟舒雅姐姐一样能飞檐走壁呀。” 林绫细唇微撅,嘟哝道:“飞来飞去的,瞧着就好生厉害。” 华舒雅不禁摇头失笑。 这林绫丫头虽是乖巧,但终究还是孩童心性,瞧见些有趣之事自然是兴趣满满。 不过,哪怕练到双手发红都不会喊疼,对这个往日衣食无忧的小丫头来说,已算得上肯吃苦耐劳了。若是换作寻常孩童,可能早已是疼的嚎啕大哭不止,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嘻嘻哈哈。 “不过,雪杉姐姐也好厉害呀。” 林绫蓦然感叹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庭院另一侧。 而在其视线之中,正有数道水色流光缓缓汇集,雪杉的娇小倩影正独立其中,素手微抬,在掌心中凝聚出瑰丽如玉的水色光球。 玄光萦绕,灵气四溢,那身着青白长裙的纤细身姿,遥遥瞧去就恍若空灵出尘的小仙女一般,令人目眩不已。 华舒雅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心中同样有些感慨。 当初在客栈食坊内偶然碰见的小乞丐,转眼间,就已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精致可爱,而且还展现出了如此非同凡响的天赋,实在令人惊叹万分。 她心思微动,很快垂首温柔道:“你瞧着此景可有羡慕?” “当真羡慕呀。”林绫重重点头,满脸向往之色。 但稚女眸光一转,很快扬起螓首娇颜,甜甜笑道:“但雪杉姐姐那么勤劳刻苦,能有如此成就亦是理所当然啦~以后遇见了危险,可得让雪杉姐姐来保护好绫儿才行~” 华舒雅哑然失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嗔怪道:“哪有何危险。” 嘭——! 恰至此时,又有一道沉闷声响传来。 但哪怕是林绫亦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饶有兴致地探身瞧了瞧后院方向,满脸好奇之色:“先生又在与赤姐姐切磋武艺啦?” “是啊。”华舒雅轻笑道:“茶余饭后,赤姑娘她自然是耐不住寂寞。” “啊……啊!” 不过,不远处又很快响起了一丝慌乱惊叫。 华舒雅心头一跳,连忙循声望去,就见原本还渐入佳境的雪杉,如今正手忙脚乱的扑腾着手里的水球。 “糟糕!” 她当即抽身赶去,正欲出手相助,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啪! 水球倏然炸裂,化作无数水珠洒落满地。 华舒雅同样是被溅了满脸,一时呆怔原地。 “……” 唯有点点水珠正顺着她们的衣裙和身子滑落坠地。 雪杉垂首叹息了一声,刚回首望来,顿时瞧见了同样湿漉漉的华舒雅,不由得表情一呆。 旋即,她有些慌乱地急声道:“华、华夫人,这……并非是故意的,只是刚才……” “雪杉这招术法,还真有些神奇。” 华舒雅很快露出温和笑容,摆了摆手:“不必着急,待会儿换身衣服就好。” 见她并未当真生气,雪杉这才松了口气,惭愧道:“是小女太过稚嫩孱弱了,还不能掌握好先生赠予教导的法术。” “丫头你此言倒是自谦了些。” 一只银白雪狐倏然从屋顶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至肩头,悠然道:“你已将这门控水之法修炼的相当熟稔,可称得优秀。而之所以水球迸裂,只是丫头你被刚才的震动吓到罢了。心一乱,你所操控之物自然也随之而乱。 要想成功出师,不仅要将术法学会、通读诗书,同样还得锻炼好自己的胆魄与意志才行。” 雪杉听得脸色渐凝,思酌片刻后,很快垂首感激道:“多谢云夫人指点。” 华舒雅上前轻捻起雪杉的濡湿衣袖,温和笑道:“如今就不要再提修炼之事啦,浑身湿透,快随我回屋去换身衣裳。 你虽修行了些术法,但身子还稍显脆弱,要是着凉冻着,可还得难受几天。” “好、好的。” …… 嘭! 似是势大力沉的一拳,再度被稳稳当当的随手接住。 林天禄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抓着伸向胸口拳头,笑呵呵道:“赤姑娘,切磋许久,你现在瞧着倒是有些累了。” “哈……哈……” 而在他眼前,赤灵渊赫然是一副疲惫吃力的模样,浑身大汗淋漓,赤红秀发仿佛被彻底打湿般粘腻在身,一袭本就妖媚性感的开衩衣裙更是隐透泛粉雪肌,凹凸玲珑清晰可见。 听闻此言,她略微凝起尚且斗志昂扬的灿金凤眸,螓首稍扬,酥媚娇哼一声:“不将先生逼退几步,我可不会轻言放弃。” 说着,她又陡然变幻招式,微转皓腕,收拳腾空飞扬,包裹着黑丝的修长美腿倏然划出数道模糊残影,拳风齐至,恍若浮光掠影之技,一连四周皆是传来似真似假的澎湃劲气。 虽是芳华尽显,魅影重重,但随之袭来的风浪劲潮却是更为凶猛! 不过 林天禄笑意淡然依旧,看似不急不缓地微动脚步,身形稍扭,竟无比轻松地将所有拳脚攻势尽数闪开,头也不回地抬手一握,当即将横扫至耳畔的纤细脚踝紧紧抓住,令这番狂风暴雨般的猛攻骤然一滞,以二人为中心荡开一圈气浪。 “嘶~” 不远处正在晒着太阳的美霞马儿嘶鸣一声,甩掉飘落在脸上的落叶。 赤灵渊维持着美腿高抬横扫的姿势,站在身后粗重喘息不止,银牙紧咬,猛烈挣扎了一阵,只瞧见被手掌攥住的脚踝上赤色灵光闪烁不定,但最后还是被轻轻松松的一把捏散。 “赤姑娘,你这帝天双武确实是精妙非凡,但与你切磋了如此之久,我或多或少也学了些其中精髓。” 林天禄抓着其脚踝,略微侧身回首,轻笑道:“不仅是蕴含武道精要、高深境界,在这拳脚之间同样凝聚了你的精气神,以战意斗志锤炼肉身,以武道境界来化作拳脚。 虽是勇猛无双、巧妙绝伦,但这等绝世武学同样对体力亦是考验。越是增强拳脚之力,消耗也越是惊人,哪怕是你赤凰之身亦办不到永不停息。” “还是让先生发现啦。”赤灵渊勉强扯起笑意,美眸流转间似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媚之意。 “我这帝天双武讲究的便是唯我独尊、无拘无束,以拳势压人、以腿风杀敌。虽有精妙之细节,但终究还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与寻常强敌对抗自然是无人可挡,但面对先生……” 实在是,撞见了‘此生大敌’。 无往不利、唯我独尊的帝天武罡,在面对眼前这个男子之际,仿佛是彻底丧失了往日的无双锐利、勇猛不显,无论她如何催动功力,反倒是自己体内的灵气在飞速消耗,这才勉强维持着不会凄惨落败。 而到了如今…… 她就连维持架势的力气也不剩多少,再难精巧掌控力道,才会将拳脚之声传出去。 “对于武道我钻研不多,或许也给不了姑娘什么建议。” 林天禄松开掌中高扬的脚踝,哂笑道:“不过,赤姑娘若要追求武道更高峰,有时候不妨再试着深入细想一番。” “深入细想?” 赤灵渊收回美腿,喘息两声:“这冥想修行之举,我每天都不曾间断,但这千年来只是稳固心境、夯实基础之用,瓶颈之突破也并非是……” “可以试着多想想未来?”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轻笑道:“姑娘知晓武道之路永无止境的道理,但,亦不妨去主动想象自己往后所要走的道路是何模样,若一味漫无目的的追求武道,有时反而会陷入迷茫。” 赤灵渊面色微怔,很快若有所思地颔首应声:“先生所言,确实是有些道理。” “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林天禄讪笑两声:“我这终究是外行人的随口一言,当不得真。” “虽是浅显,但有时‘道理’便在这些随口一言之中。” 赤灵渊已调顺回气,恢复了不少精力,言语间展颜一笑。 “还是得多谢先生常常陪我切磋练武,能有你这般高手以武证道,实在是此生之幸事。” “这听着就更夸张咯。” 林天禄不禁莞尔。 单论武学来说,倒是他学来不少玄妙武艺招式,用着还颇为顺手。 “哪有何夸张的。毕竟若雨在你指点教导下进步如此神速,便足以证明先生教书育人的手段非同凡响了。”赤灵渊单手叉腰,笑吟吟地摊手道:“当初她连我三招两式都接之不住,可如今已能与我切磋一二,在变成那副妖相之姿后,更是实力不凡,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况且,先生可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施展的那些擒拿掌法,可都脱胎于我的拳脚功夫,这几日切磋下来,反倒是让我知晓了诸多疏漏不足,受益匪浅。” 林天禄刚想再作开口,身旁不远很快传来了一丝女声。 “老爷,夫人已经做好了几碗汤圆——” 两人齐齐转头望去,就见于璇灵正一蹦一跳地从走廊拐角处现身,双方顿时视线交汇。 “诶?” 于璇灵神情一呆,愣愣地来回瞧了瞧后院内的二人。 旋即,她很快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妩媚模样,掩唇揶揄道:“看来灵儿得先行让个位置才行啦,老爷与赤姑娘之间还颇有些暧昧呢~” 林天禄听得错愕,困惑自己与赤姑娘之间哪里有何暧昧。 但他很快心头咯噔一声,侧首瞧向身旁的赤发美人,就见其衣衫裙袍早已是半隐半现,那曼妙丰盈的健美身段尽数映入眼帘,每一寸肌肤都似是纤毫毕现一般,在阳光映照下恍若一尊完美无瑕的瑰丽雕塑,展现着柔美的极致。 “小丫头。” 赤灵渊似乎并未在意身旁目光,反而笑吟吟地一撩长发,艳红如火般的绚烂秀发如瀑荡漾。 她神采飞扬地微抬螓首,笑眯眯道:“瞧你这般空闲,不妨与我来一同切磋一番?毕竟你我皆诞生于心海冥灵坠,亦算得姐妹同胞,此举也算是交流拉近一下我们二人的关系?” “——啊?” 于璇灵顿时表情一僵。 她神色一慌,正想出声求饶,但很快就被赤灵渊闪身到了背后,顺势勾住了衣领子。 “老、老爷!救命呀!” 见她顿时‘哭喊’出声,赤灵渊无奈一叹,好笑道:“有何好怕的,我又不会当真对你动粗,点到即止的比划些招式而已。” “灵儿可不喜欢切磋比武!” “赤姑娘,还是别逗弄这丫头了,实在瞧着可怜。” 林天禄上前轻笑道:“况且练武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你刚才操练一番满身是汗,不妨先去洗漱更衣,再歇息半日。” “老爷真好!” 于璇灵顿时眉开眼笑的扑了上来,满脸娇憨笑容的紧紧拥抱。 赤灵渊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位器灵‘妹妹’,怎得如此性子跳脱古怪。有时瞧着怎跟家里的两个小丫头似的……该说是天真烂漫? 但,其本性明明不是这般 她悠然叹息一声,美眸稍抬。 旋即,她轻拂朱唇,扬起一抹妩媚笑意,嗓音柔媚道:“既是‘劳累’一番,先生不如与我一同入浴歇息?” 说着,她还轻捻裙摆晃悠了两下,嫣然巧笑道:“我来帮先生揉揉身子,先生也来帮我捏捏酸麻难当之处,如何?” 林天禄听得干笑连连,而怀里的于璇灵也是恶狠狠地回眸瞪来。 但就见此时,走廊远处很快传来了茅若雨的呼唤声:“相公~有传书送来,那尚涵小姑娘似乎已经快到长岭了!” “啊……赤姑娘,在下还得去迎接新来的弟子,暂且失陪了。” 林天禄赶忙拱手告罪,带着于璇灵一起讪笑着匆匆离开。 瞧着她他们逃也似的狼狈背影,赤灵渊不禁噗嗤一笑,金眸生辉,更觉有趣非常。 …… 长岭县的城门之外,商队马车络绎不绝。 而在官道旁,林天禄正在此地默默等候,不时远眺瞧上几眼,想直接寻得即将赶到的三弟子,免得其在长岭内乱转错了方向。 不过,站在官道上没一会儿,就有陆陆续续的县民们上前问候,或咂舌赞叹、或拜首作揖,让林天禄也是好一阵苦笑回应。 直至 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很快在前方渐渐浮现。 林天禄眼神一亮,快步迎上前去。 坐在驾位上的老者虽是陌生,但车内的气息却甚为熟悉,定然就是尚涵姑娘。 他索性摆手招呼道:“尚涵姑娘,快瞧这里!我——” 可话音未落,就有阴风倏然吹出,一抹倩影好似黑影般拂掠而过,在林天禄略感诧异的目光中,对方二话不说直接一头扑进了怀里。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尚涵到访,自讨苦吃 一个颇为年幼的少女突然间扑进怀里,顿时引得四周不少过路行人纷纷侧目望来,令林天禄一时甚是尴尬,只能讪笑着朝些乡亲们颔首致意。 但好在众人瞧来的目光都是慈祥善意,只当是林先生熟识的哪位远方亲戚,且瞧其年纪也不过金钗左右,想来是天真童趣的很。 不过 林天禄哭笑不得的低头看向怀间,而尚涵也俏生生地抬起了螓首,目光一汇,笑吟吟地一歪脑袋:“先生,一段时日未见,可有想过小女呀?” “确实是想过。” 林天禄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笑道:“在想你究竟何时才会到长岭,你的另外两位小师妹可都在我家中住了将近半月了。” “诶?!”尚涵顿时面色一惊,美眸大睁:“她们竟来的那么早?” “这其中……有些缘由。” 林天禄再抬头看向渐渐停靠在旁的马车,好奇道:“不知这位老先生是——” “他是咱们书院的老车夫。” 尚涵也没有再深究细问,很快展颜一笑,松开了怀抱,侧身伸手介绍道:“与爷爷交情很好,此次是专程将小女送来长岭的,如今便会重新回江盖去。” “呵呵,见过林夫子了。” 老者满脸慈祥笑意,抚须点了点头。 林天禄连忙拱手问候道:“在下有失远迎,不知老先生是否要到府上做客一番,在下能准备些迎客茶水。” “此举就不必了,这长岭与江盖之间路程不远,还算不得劳累,再赶路一两日我便能回了江盖。”老者笑呵呵道:“倒是涵儿她要在长岭定居一段时日,还得辛苦林先生帮忙照料一二。” 说着,他从座位上踉跄着走下来,从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了一包锦袋,系带微解,隐约便能瞧见其中装满了金银锭子。 “先生还请收下这些银两——” “万万不可。” 林天禄连忙伸手一拦,神情肃然道:“在下开办这私塾并非是为了赚取钱财,而是想多几位传人,如此多的银两反倒是折煞了在下。” 老者眉头微挑,笑意温和:“先生果真如涵儿说的一样。” 他又略显迟疑道:“不过,先生还是收下一些钱财,权当是涵儿的衣食住行所用,如何?” “……好。” 林天禄随手从锦袋中取出一枚小银锭,轻笑道:“老先生,这些钱便已足够了。” “先生之慷慨,令人敬佩。”老者略微肃起面盘,拂袖作揖道:“涵儿能跟随先生研修,实乃书院之幸事。” “涵儿就说啦,先生可是大好人呢~” 与此同时,尚涵也从马车车厢内摸索取出了自己的行囊,大包小包地提在手里,笑嘻嘻地走了回来。 老者闻言哑然失笑,拱手道:“既然如此,老头子我就不多做久留了,先生便带着涵儿快些回去吧。” 林天禄正色回礼,恭送道:“老先生此行顺风。” 老者很快重新上了马车,微抖缰绳,调转马车再度缓缓远去。 直至驶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回首瞧了眼后方的县城大门,隐约还能瞧见林天禄目送侯立的身影。 “——此子,确实有些门道啊。” 老者轻抚银须,感叹道:“一身正气、谈吐得当,瞧着四周县民看向他的目光皆带着敬佩。” 一个人的行事作风究竟如何、与流言所传究竟有多少区别,有时瞧一瞧当地县民对其态度便知一二。 至少,这林夫子在长岭当地确实称得上闻名遐迩、德高望重。 如此年纪轻轻的,便有这般声望成就,实在是…… “后生可畏啊。” …… 直至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林天禄颠了颠手里帮忙提着的行囊,侧首轻笑道:“丫头,你倒是带来了不少东西。难不成将闺房内的胭脂水粉、被褥枕头全都带上了?” “只是些换洗衣服而已。” 尚涵双手交叠腹前,虽是年纪稍幼,但仍摆出一副优雅贤淑的熟妇仪态,欠身浅笑道:“既然要与先生同居共住,小女自然得多带些衣裳,往后逐一穿上多让先生瞧瞧。” 林天禄听得眼角一抖。 这丫头,怎得话里有话一般。 他很快无奈笑道:“可惜,你也只能换上几日衣裳了,再过几天我便要离家出行一趟,可能得再过段时日才能回来。” 尚涵面露一丝讶然:“先生要出远门?” “是啊,算算路程可能需要半月左右。” 林天禄领着尚涵朝县城大门回走,途中也在解释道:“本来是准备早些出发的,但想到姑娘你还未曾到长岭,我便跑没了影子,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些,索性就在城内等你赶到为止。” 尚涵踩着轻巧的小碎步紧紧相随,闻言面色微怔。 微抿细唇片刻,她低眉小声道:“其实先生不必迁就小女的,若耽搁了先生的要紧事,小女反而心中难安。” 林天禄侧首瞧了她一眼,就见少女正螓首微垂,一副内疚失落的模样。 他不禁咧嘴笑了笑:“我与你说起此事,只是想让你知晓,我这刚当师傅的很看重你这小徒儿,你怎得还惴惴不安起来了。 况且,当初在青城分别之际,可瞧不出你这丫头是这般多愁善感。““哎呀——” 尚涵俏脸倏然一红,含羞带怯般抬袖掩唇,软糯细语道:“先生怎得在大街上提起了此事,听着实在叫人害羞。” 林天禄笑容微僵。 这丫头,难不成是故意的? 尚涵很快忍俊不禁,侧首偷笑了两声:“先生还记得当初分别的场面就好,小女就是担心先生会遗忘抛到脑后呢。” “当时……怕是想忘都难。”林天禄扯了扯嘴角,干笑道:“只能希望丫头你之后能‘冷静’一些。” “小女还是很听话的,先生的吩咐当然听从~” 尚涵背负起双手,身子前倾荡漾起乌发,展露着甜美笑意:“不过,小女也有些好奇,先生近些时日过的如何? 当初青城一别,小女虽有意打听先生的去向消息,但直至年后也没有再听见有关的逸闻,只是在几天前惊闻鬼冥宗伏诛受降之事,才知晓先生已经回到了长岭。” “算是到一个偏远山谷内过了年?”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直至年后我们才启程回乡,丫头你自然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原来如此。”尚涵小脸恍然,很快露出敬佩崇敬之色:“但那作恶多端的鬼冥宗被先生及时镇压,也确实是让人出了口恶气。 当时就连咱们江盖县内,也有两位未出阁的可怜姑娘被强行掳走,实在是令人气愤不已。若非修为不足,小女都想出面将那些恶徒狠狠教训一顿。” “好在你没有出手胡闹。” 林天禄故作搞怪道:“若当真跟鬼冥宗闹腾起来,或许我们就得在鬼冥宗的大本营里见面了。” 尚涵似受惊般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嘀咕道:“那鬼冥宗总不会连孩童都抓去吧?” “丫头你当真觉得自己还是个孩童?” 被略显揶揄的目光瞧着,尚涵也不禁脸蛋微红,娇憨浅笑两声。 许是早早学得阴术的缘故,她确实是比同龄人要早熟不少,以至于“先生快些回府吧。” 尚涵踮着足尖凑近几分,笑吟吟道:“这大庭广众之下,小女也不好再与先生太过亲密啦,要是引得街坊邻里误会可不好。” 林天禄脸色顿时一拉,哭笑不得道:“你还知道顾忌名誉啊?” 要是让街坊们知晓他当初不慎被这小丫头给‘占了便宜’,不知外人会用何种微妙眼光来盯着他。 或者,直接给他按上个奇奇怪怪的名头? “小女自然是不在意别人如何瞧我的。” 尚涵双眸微眯,仍显稚嫩的俏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妩媚:“不过,要是让先生的名节受损,小女实在是心疼的不得了,当然得多加注意小心才行。” “……” 林天禄突然感觉有些汗颜。 随着双方关系熟稔亲近,倒是愈发感觉……这丫头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 甚至,瞧着竟与当初的幽罗姑娘有些许相似之处? …… 林府书房内。 “两位妹妹好,小女名为尚涵,江盖县人士,还望我们师姐妹往后能和谐共处。” 尚涵仪态优雅地欠身行礼,嘴角噙着自信而又轻快的笑意。而其如今一袭典雅襦裙衬身,绣纹如花,已然有了几分别样的少女芳华,纤细之余更是俏丽动人。 林绫瞧得暗暗惊叹,只觉眼前这位姐姐当真气质不凡,虽年岁相近,但似是跟华夫人一样如花似玉。 雪杉则躬身回礼道:“师姐好。” “啊……师、师姐好。”林绫猛然回神,急忙跟着行礼。 尚涵双眸中似有狡黠之色,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们二人几眼,仿佛是在默默揣测观察着她们各自的性子如何。 “师姐,你刚来林府,若不嫌弃的话,让我来帮忙介绍一番?”雪杉抿起一抹亲近笑意,温声细语道:“此地书房,便是我们往后念书的地方,先生也会与我们一同坐下品鉴书籍。” 她悄然上前几步,伸手示意道:“这边的书架橱柜上,都是先生这半年来陆陆续续购置买来的收藏,师姐若是喜欢便可拿来细读一番。先生也在鼓励我们要多看书,无需有何担忧介意,只要在看完书后物归原位就好。” 跟随在旁的林绫也是连忙颔首附和。 “……” 尚涵眼波流转,指尖轻轻拂过身旁的木桌,低吟道:“这里,便是先生平日里放松读书之地?” “是的。” 雪杉轻笑道:“这桌上便是先生常用的墨宝文书,我们本想帮忙研研墨的,但先生实在温柔关照,有时候先生便坐在位置上,一边研墨一边瞧着我们看书,有何不懂之处只需问上一声,先生便可为我们作答。” “先生还真是……无微不至。” 尚涵微抿粉唇,稍感惊讶。 她以为这私塾会更加正式一些,但如今听此介绍,先生他更像是在教导着家中女儿一般体贴。 女儿……么? 尚涵正暗自浮想联翩之际,门外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看来,你们三人刚刚见面,相互印象还算不错?” 林天禄端着热茶与糕点,笑呵呵地走进了书房:“如今能同来我的私塾,亦算得缘分不浅了。” “先生,让我来吧。” 雪杉快步而来,小心翼翼地将茶点接过。 而林绫则是喜笑颜开道:“尚涵姐姐那么漂亮可爱,绫儿当然喜欢啦~” “乖丫头。”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璇灵刚上街买了些鲜肉,待会儿正好为尚涵接风洗尘,吃顿丰盛的。” 正想再转头向尚涵介绍几句,却见其已然带着暧昧笑意快步而来,倏然一把搂抱住了他的手臂。 虽身子尚且娇小纤细,但相较于雪杉与林绫来说,她确实是显得高挑些许、更具几分少女韵味。这番亲昵之举仿佛肌肤相贴,紧紧相搂,不禁扬起唇角柔媚笑道:“能有先生如此爱护关心,小女往后定会与两位师妹一样,努力钻研。希望将来能与先生满意,站的更近一些。” 而这一幕,显然惊到了雪杉和林绫两女。 两个还颇为年幼的小丫头顿时瞪大了双眼,如遭雷击般僵立原地,呆呆地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二人,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似的。 旋即,粉嫩的小脸蛋顿时染上红霞,两女更是羞涩万分地抬手捂眼,一时都有些慌了神,但又芳心鼓动连连,偷偷地张开手指缝隙,满脸羞红地看着眼前此景。 “在师妹们面前,可不要胡闹啊。” 林天禄无奈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琼鼻:“在这书房内,还是学业更为重要些。” “小女知道了~” 尚涵语气反而更显甜腻妩媚,微挑上抬而来的水润眸光,虽仍是青涩,但莫名便有着几分暧昧柔情似的。 林天禄面色尴尬,赶忙招呼着三个小丫头快些入座。 尚涵依旧是游刃有余般笑吟吟的,仪态优雅,看得屋内众人都是心思各异。 但,好在与雪杉林绫一同看起书籍后,她也渐渐沉静了下来,不复之前小大人般的柔媚勾人。 …… 尚涵到访后的第一日,虽有些意外发生。但直至最后终究还是归于平静。 而在研修品读中,哪怕尚涵出身于书香门第,底子比起雪杉与林绫实在好上太多,仍有些问题困惑不解,好奇提问一番也很快得到了详尽认真的教导回复。 这让原本还存心想调情嬉闹一番的尚涵彻底收了心。 ——这等随口可答的自信与渊博学识,哪怕是她书院内的老先生们都难以办到,当真底蕴深厚无比。 尚涵很是惊讶。 尤其是这些与阴术之流相关的古籍书册,更是玄之又玄,常人决计不可能看懂哪怕三分。但林先生却能解答自如、甚至还笑谈着举一反三,字字珠玑,短短半天的私塾体验就令尚涵受益匪浅。 当然,授课之际她不再胡闹纠缠。 但在授课结束后,倒是无甚阻拦了。 而在家中聚餐用完晚膳,与家中夫人们一一打过招呼后,随夜色渐暗,尚涵很快独自离开了卧房,蹑手蹑脚地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她打听来了‘情报’,在临近入寝休息之际,先生应该会看看书、品品茶,要么是在前庭的凉亭内,就是在书房之中。 如今书房内烛火明亮,毫无疑问,其定然就在屋内。 尚涵理了理衣衫胸襟,脸颊微红,正欲鼓起勇气推门入屋。 可就在这刹那间,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其脚步牢牢钉在了原地,再难走进书房哪怕半步。 “尚丫头。” 一丝温和轻笑,很快在耳畔响起。 “你刚到长岭第一天,舟车劳顿许久,怎得不早些回屋歇息去?” 尚涵表情僵硬地回首望来,就见在后方月色映照下,站在背后的两道身影就好似神出鬼没的阴森魅影一般! 但,更令少女心惊胆战的是,眼前的倩影赫然正是茅夫人与程夫人! 她顿时额角渗汗:“我、我只是——” “不必解释了。” 程忆诗蓦然打断了她的话。 旋即,她顷刻间凑近至面前,双目猩红如血,扬起一抹无比残酷逼人的诡笑。 “我们,或许能坐下‘好好’聊一聊。” “……” 尚涵默默咽了口唾沫。 此情况,好像有点不‘妙’。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夫妻夜谈,水落石出。 夜色深寂,唯凉亭内点着一丝淡淡烛火。 林天禄在三副瓷杯内斟上了一丝浅淡清酒,饶有兴致地回首看向走廊:“看来,那尚丫头已经吃了一番‘苦头’?” “哪怕再是大胆,终究还是个孩子。” 程忆诗移步而来,环臂抱胸,俏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畅快之意:“只要略微吓唬几句,自然是安分许多。” 而跟随在旁的华舒雅不禁失笑道:“尚涵小妹妹她瞧着,可着实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啦。” “难道说了什么……” “年纪尚幼自然不好说甚大道理,更不好责备,妾身便是开门见山的挑明直言。” 程忆诗捏着右手,笑呵呵地晃了晃:“要是能赢得了妾身,她要做何事,都能当做视而不见。 但要是输了的话,可得代那位还在江盖县的尚言老爷子,好好在这调皮丫头的臀儿上抽上几番才行。” 华舒雅也是叹为观止般感慨道:“再加上若雨姐在旁净说些好话,这一紧一缓、一严一宽,当真是颇有些说法。”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这算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者搭配之下,确实是威力十足。 “不过,那丫头还真是早熟。” 程忆诗秀眉微蹙,低吟道:“瞧她当时的模样,虽勉强服输认栽,但指不定明日就会再缠着夫君胡闹起来。” “忆诗姐也不必太过忧虑了,终究是孩童心性而已,再过上几年自然便会安分的。”华舒雅柔声浅笑,拉着她一同至石桌旁坐下。 程忆诗轻叹一声:“那丫头,可没什么孩童心性。” 林天禄对此深以为然。 若是被稚嫩外表所蒙骗,或许当真以为那丫头‘人畜无害’了。 感叹之际,他又瞧了瞧走廊方向,好奇道: “若雨如今去了何处?怎得不见她的踪影?” “陪丫头们嬉闹一阵,若雨姐又去找谈娘串门啦。”华舒雅拢发轻笑道:“总归是担心谈娘独自一人呆着会略感寂寞,这才特意去陪伴聊聊天。” 程忆诗眼波流转,掩唇揶揄一笑:“仔细说来,夫君还得再多体谅若雨辛劳才行。” “确实是麻烦她了。”林天禄瞧了眼桌上的酒水,挠头道:“待明日我再慰劳她一番。” “那妾身明日便回程府内待上一晚,为你们二人腾些地方。” 程忆诗略显慵懒地倚靠在石桌上,双手托腮,眸光倏然一转:“不过,既然尚涵丫头已经到了长岭,夫君要何时启程出发?” “两日之后吧。” “可要我们一同随行?” 程忆诗螓首微歪,随口道:“还是由璇灵和谈娘陪着夫君就好?” “只是外出去找找东西而已,翻山越岭的总归麻烦,有她们二人相伴便可。”林天禄笑着端起酒杯:“况且,忆诗你家中还有生意需要照拂一二,暂时还腾不出多少空闲。而此地又多了三个小丫头需要照顾,终究得留下几人才行。” “前辈安心出行便是,我们会妥善照顾好那些丫头。” 华舒雅温润细语道:“或许教不了什么高深学识,但浅薄武艺与一些心法之流,我还是能帮忙一二的。” “慢着。” 但程忆诗此刻却伸手一拦,嫣然巧笑道:“舒雅还是陪着夫君一同出行吧。” “诶?”华舒雅略感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忆诗姐言下之意……” “多亏舒雅从旁协助,如今长岭之治安已是恢复不错。” 程忆诗意味深长地妩媚一笑:“舒雅留在家中教导几个孩子,终究是憋闷了些,年纪轻轻的还是与夫君一同在外多闯荡一番,多瞧瞧各地的风景见闻也不错。” 林天禄抿了口清酒,莞尔道:“说起年纪,忆诗你明明与舒雅相差无几,怎得听起来要年长不少似的。” “年、年纪倒是另算啦。” 程忆诗俏脸微红,含糊转口道:“妾身管理家业多时,权当寻常的妇道人家便是。但舒雅还是……一位风华正茂的潇洒女侠,留在家中教教孩子未免可惜。” 一旁的华舒雅听得羞赧讪笑。 这‘女侠’之称,听起来怎得有些尴尬羞人? 倒是林天禄心思微动,瞧着自家娘子闪烁不定的眼神,很快面露恍然之色,笑着帮忙端起酒杯,递到了她的嘴边:“娘子请放心,这出门一趟我可不会再在外头‘胡搅蛮缠’了。” “妾、妾身还没那么不讲情面。” 似心思被一眼看穿,程忆诗脸红红地接过酒杯,小口微抿,仍难掩羞臊红晕,嘟哝道:“夫君若当真在外头碰见了哪位绝世美人、两情相悦之下再撞出些火花,妾身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林天禄挠着侧脸,尴尬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绝世美人让我瞧见,况且就算瞧见,怎得就一定与我又有何私情。” 又不是什么两军对垒,哪有何火花可撞来撞来去的。 但,程忆诗闻言却目光幽幽地瞄来一眼:“夫君胡说,明明都快将临月谷给一网打净啦。” “……咳!明明我还只是与武姨之间……” “与其他长老之间的暧昧明明颇多。”程忆诗瞧见林天禄难得又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俊不禁般扑哧一笑,似是娇嗔般掩唇横眸剜来一眼:“好啦,妾身可不是在埋怨责怪夫君,临月谷内诸多长老们都美艳动人,哪怕是妾身瞧着都有些心跳加速,夫君若是把持不住,妾身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在外头可不许太过沾花惹草,妾身若知晓夫君又寻得些稀奇古怪、来历不明的女子——” 林天禄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娘子会做何事?” 程忆诗眯起猩红锐眼,微微一笑,右手比作刀状,轻轻一挥仿佛咔嚓落刀:“当然是将那个女子,一斧两断。” “……” 林天禄和华舒雅都听得身子一阵后仰,讪讪然地擦了擦冷汗。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我知道啦!我会跟着前辈一同出行的!”华舒雅连忙应声道:“不会让一些奇奇怪怪的女子随意靠近前辈,忆诗姐还请放心吧!” “有舒雅相随,妾身确实是安心不少。” 程忆诗神情渐柔,眼波流转间,不禁细嗔道:“只是说上两句玩笑话而已,难道你们二人当真以为妾身会以斧相迎?” 林天禄和华舒雅顿时一怔,忙着轻咳两声。 见他们还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程忆诗嗔怪般白了一眼,再抿一口杯中酒水。 很快,她顿时秀眉微挑: “这酒水滋味,怎得越尝越是……” “清冽爽口?” 林天禄很快展露笑容:“此酒是之前大长老送来的小礼,听她说此酒用上了不少临月谷的秘法酿造而成,称之为‘灵酒’也不为过。偶尔品上几口,对身子都有不少的好处。” “大长老她倒是费了心。” 程忆诗瞧着桌上的幽幽红烛,沉默片刻,倏然掩唇轻笑一声:“夫君虽是想营造浪费氛围,但这一根红烛,在旁人瞧见可与阴森诡谲之景无异。” 林天禄一呆:“啊?” “这……确实如此。” 华舒雅也是小声附和道:“刚才穿过走廊回到庭院之际,我还以为家中难得闹了鬼,仔细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前辈在亭内站着。” “……” 林天禄一脸无语地捂脸垂首。 好吧,看来今晚这场‘烛光晚宴’实在有些不太合格。 “不过,夫君亦是有心啦。”程忆诗神情更为妩媚,将手中的酒杯轻柔递来:“妾身还是颇为喜欢的~” 林天禄无奈一笑,将酒杯端起。 两人心有默契般齐齐看向了一旁的华舒雅。 华舒雅轻眨美眸,很快展颜浅笑,一同碰杯。 不过 “当初婚礼之际尝过交杯酒的滋味,不妨我们三人再试试?” “三人……当真可行?” 亭内三人饶有兴致地尝试了一番,手臂相互缠绕,却显得颇为别扭古怪。 试了一会儿,华舒雅不由得小声道:“瞧着像百足虫似的。” 抬手相互对视,不禁开怀一笑,嬉嬉闹闹间逐渐迎来了月色深更。 …… 夜至四更,庭院内外唯有一丝细微虫鸣。 但,原本正在悠然沉睡的林天禄眉头微抖,似被某种奇怪的感觉惊醒,略显困惑地睁开双眼。 旋即,在床榻间隐约能瞧见一抹漆黑身影靠近而来,虽环境暗淡不清,但依旧还能瞧见对方身形轮廓极为纤细,又有着几分曼妙起伏,显然是抹女子倩影。 而这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仿佛轻若无物般挪动而来,转眼间已是岔开双腿跪坐在他的腰上,如瀑长发披散而落,如一袭墨色纱帘般轻轻荡漾。 “是……舒雅吗?” 林天禄有些迷糊地咧了咧嘴,刚想抬手,但很快就感觉到了重量自臂间传来。 愣神间,他颇感茫然地侧首看向一旁。 程忆诗正蜷缩着侧躺在他的臂弯之内,秀发散乱,娇颜上还残留着丝丝未散红潮。 ——不是忆诗? 林天禄错愕间又连忙转头看向另一侧。 华舒雅同样在旁安静休息,寝息幽幽。 “这——” 林天禄心头一跳,惊疑不定地转回目光。 并非舒雅和忆诗,难道是玥儿她们从谈府深夜赶回? 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定睛细瞧,他的呼吸却顿时一滞,双眼大睁。 随着此女身子略微下伏靠近,借着淡淡月光,已然能看清其面庞容颜,但并非是自己认识的所有女子,反而极为陌生! “你是……” 话音未落,林天禄便面色微变,手忙脚乱地抬手挡住了贴来的陌生女子。 如今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他才意识到这陌生女子赫然还是浑身不着丝缕,冰肌玉肤尽显无疑! “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里不是你的家啊!” 林天禄强行对方推搡开来,有些哭笑不得的正要开口,但略感到了一丝异样,眼角微瞥,这才发现躺在两侧安睡的华舒雅与程忆诗,身上竟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了一轮结界,似是挡下了结界外的动静声响,以至于她们压根没有丝毫被吵醒的迹象。 这等精妙术法,绝非寻常的妖鬼或术者能够办到。 林天禄面色微凝,翻身坐起,眼神锐利地凝视着床前。 “你,是何人。” “……” 被强行推开的长发女子摇摇晃晃地重新坐直身子,螓首微抬,目光平静地回以视线。 心思急转,林天禄眼神陡然闪烁起来。 ——这张脸,终于有了点印象。 此女,确实并非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毕竟,其已经成了一具女尸傀,被藏在家中多日。 这突然间在深夜爬上床的女人,赫然就是鬼冥宗宗主当初赠送来的上古女尸! 林天禄神情渐沉,低声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突然有了意识。” “……” 但面对询问,这具女尸却没有丝毫回应,更像是不曾听懂般螓首微斜,面庞波澜不惊,反而如同雌兽般跪伏撅起光洁身子,一脸淡漠地缓缓爬了过来。 林天禄眉头紧锁,再度拦下了她伸来的右手:“你,能否听见我说的话?” 女尸目光空洞地看了眼躺在两侧的美妇,动作微顿。 旋即,其竟是化作一缕清风倏然离开了卧房。 林天禄见状轻咦一声,再看向两位娘子,发现笼罩着她们身子的结界已然主动解除。 “这又是何意?” 他心下反而升起几分困惑,连忙翻身下床,将床帐纱帘系上,披好大氅外套,快步朝着女尸离开的方向追去。 …… 片刻后,林天禄在庭院内站定了脚步。 深夜寒风徐徐吹拂,卷起几片落叶尘埃,寂静无声间,在院内中央赫然俏立着一抹纤细倩影。 虽无衣裳蔽体着身,但长至脚踝的如瀑乌发摇曳飘荡之际,亦如一袭盛放华丽的漆黑长裙,冰雪玉肌在裙衫之间若隐若现,好似身披月霞光泽的精灵少女一般,神秘而又绚丽。 只是其如今正背身扬首,仿佛正在眺望着寂静暗淡的无垠星空,让人无法看清此女如今的神情。 “你特意将我引来院内,如今不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林天禄倏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但作为回应,其身上驳杂古怪的气息竟开始慢慢沉淀稳定下来,长发无风自动。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妖异纹路自其赤足下蜿蜒弥漫,好似盘曲树根般沿着纤细美腿一路攀爬缠绕,直至大腿才堪堪停下,遥遥望去却更为妖媚邪气。 倏然间,此女转回了身子。 这副宛若上天创造的无暇玉体依旧美艳绝伦,而且不同于前几日的冰冷,如今竟有了几分温润之意,勃勃生气渐起。 此女,果然不是那上古女仙人。 而这具上古女尸也并非突然尸变、自成了灵智。 林天禄双眼眯起,盯着其淡漠平静的娇容片刻。 旋即,他似有所发觉般面露一丝惊讶。 此女身上有着令他颇感熟悉的气息。 当然不是女尸本身的气息波澜,而是 他当即看向了庭院一角。 那颗瑰丽如玉的槐树,如今虽依旧仙气飘飘、珍贵非常,但其最为重要之物……插在树干间的槐剑已不见了踪影! “原来如此,如今藏身于尸傀体内,操控这具尸体在院内自如行动,究其原因,本就是你在装神弄鬼——” 林天禄脸色一阵变幻,收回目光,古怪道: “槐剑。” “……” ‘槐剑’依旧沉默无言,但似是听懂了他的交流,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见其终于有了反应,林天禄暗松了口气,无奈笑道:“你我相识半年有余,如今可是第一次知晓,你竟还有操控他人尸体的法子和念头?” 面对调侃,‘槐剑’无言无声,只是一如既往地迈出了脚步,荡漾乌发如水波徜徉,水浪飞扬。 林天禄讶然间,就见其已然来到自己面前,探出柔夷,轻柔细腻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槐剑’俏脸依旧古井无波,淡然无神,只是瞧着其空灵无垠的双眸,却又像懵懂纯净的性子,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斥着淳朴好奇。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着你?” ‘槐剑’对此似不置可否,只是一脸淡定地牵手朝凉亭走去。 林天禄现在已知晓这闹腾的尸变异状,元凶乃是自家的槐剑兵器,并非何真正的陌生人,心底已然放松不少。 心下好奇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直至两人都站定脚步后,林天禄饶有兴致的清了清嗓子,随口道:“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种奇怪的方式见面,如今要不要坐下一同……呃?” 林天禄表情顿时一呆。 因为,这具被槐剑附体的女尸,眼下竟极为主动地蜷腿爬至石桌上,纤细而又曼妙的身段轻旋微扭,摆出一副任君采摘的大胆姿势,修长美腿几乎都快仰到了头顶,极显撩人性感。 林天禄双眼大睁,讷讷道:“这、这是……” 暂不提此景何等美艳,这副场面,瞧着怎有几分眼熟相似。 似乎在几日前,任姑娘动情之际,就是以如此姿势展现着自身美好。而如今再次瞧见,唯有二人神态相差甚大。 她这是……何意? 第四百五十三章 剑心倏成,久伴之客 气氛,略显寂静沉闷。 林天禄与‘槐剑’面面相觑,僵持了片刻。细瞧之下,发觉对方丝毫没有动作反应。 “……” 直至少顷后,林天禄才忍不住开口,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摆出这幅动作,是想做什么?” ‘槐剑’并没有回话,只是神情淡然地单手勾住腿弯,左手下滑抚过嫩弹之物。这番请君入瓮之举,其深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林天禄看得眼角一阵抖动。 这,真的是自家的‘槐剑’? 沉默间,受槐剑附体的女子螓首微歪,如此呆萌之举,似是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小小问号。 旋即,她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掰扯开双腿,又摆出了一副更高难度的撩人姿势,淡漠清冷的目光直勾勾地再度望来。 林天禄抬手捂脸,长长一叹。 好吧,双方或许存在着某种误会。 心思急转间,他赶忙上前按住了对方朝天翘起的右腿脚踝。 ‘槐剑’眼中泛起一丝波澜,粉唇微抿,娇躯竟是有了些许紧绷。 但在下一刻,林天禄就一把将她都快翘到天上去的双腿给强行按了下来,顺势将其整个人从石桌上捞起,让她端端正正地原地站好。 “——?” ‘槐剑’神情微愣,眼中满是困惑。 迎着少女眼神,林天禄一脸无语道:“你可知晓刚才那些动作的含义?” ‘槐剑’颔首应声,轻轻嗯了一声。 这番果断的回答,更令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你还是能开口出声的?” “……” 然后,又没了声音。 林天禄嘴角一咧,心中暗忖这槐剑可能确实还不通人言,只是知晓些简单的发声技巧而已。 只是,其态度与想法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思忖间,他随手将身上的大氅外袍脱下,将赤身无遮的‘槐剑’娇躯遮挡起来,无奈笑道:“我记得这具女尸身上明明穿着衣裳的,你怎得一丝不挂突然出现了?” ‘槐剑’显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攥紧外袍衣襟,螓首微垂。 见她反应不大,林天禄略作思酌,转口叮嘱道:“我不知你如今灵智如何,但还是提醒一二。这女子的身子可不能随意让异性瞧见,外出之际更得穿戴好衣物,可不能像今晚一样一丝不挂地在院内到处乱跑,明白吗?” ‘槐剑’沉默无言,却悄然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 这番举动令林天禄逐渐察觉到了对方的想法,心下讶然之际,指着自己,意外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在,所以才做出此举?” ‘槐剑’略微颔首。 “这还真是——” 林天禄挠了挠头,不禁讪笑一声:“该称得一声‘喜出望外’?” 再仔细看向身前的受槐剑附体的女尸,沉吟片刻,低声道:“不过,你今晚突然间进了屋,又是为何?” 面对询问,‘槐剑’略作沉默,随即举止轻柔地握住了他的右手,神色淡然地将之捧握于胸前,抵在心口处,眼帘微垂,似是在感受着掌间的温暖与力量。 “这……” 林天禄一时怔然无言。 此女虽未曾开口直言,但沉静无声之间,却是渐渐有了一丝心间悸动,灵光一闪间便理解了她的心下之意。 “你是想,借着这具身体,与我更拉近些关系?” 而作为回应,包裹住手掌的柔夷玉手更紧了几分,螓首微垂,仿佛正在虔诚温顺地祈祷一般。 如此亲近之意,让林天禄不禁神色渐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来,这柄槐剑在诞生后,已是不知不觉间将他认作是家人朋友一类的存在? 虽不知其灵智究竟是何时彻底生成的,但其心中情谊显然并非虚假。 “要想打好关系,自然无妨。不过你或许可以用一些更为……温柔些的做法?” 林天禄温和笑道:“白天之际直接与我见上一面、或是敲门来告知一声。可不必在深更半夜的突然闯进卧房、爬上床榻,这要是一个不留神,岂不是白白起了冲突?” 虽然在睡梦中被吵醒之际,他也确实没有感觉到一丝危险与敌意。 若非如此,他当时也不会还睡意朦胧的以为是若雨她们回了屋。 ‘槐剑’闻言螓首微抬,双眸虽平静无波,但很快颇为困惑般一歪脑袋,反手摸了摸身旁的石桌桌面。 “你这是——” 林天禄话至一半,蓦然间呆然一滞,卡壳般没了声音。 他呆呆地看了看石桌,又转头看了看庭院角落中的槐树。 嘴角抽搐间,这才干笑道:“原来,你是从‘这里’学来的啊。” 不说往日在深夜的种种旖旎之事,单论前几日,他就与任吟姗在亭内颠鸾倒凤了一番。 如今再想到槐剑灵智已开、甚至还附身在这具女尸体内,将这幅春宫大戏看的清清楚楚,他更是觉得一阵汗颜。 “你是觉得,靠着这种事情,就能与我的关系更进一步?” ‘槐剑’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又甚是乖巧地贴近了三分,还将握在手里的手掌塞进了大氅胸襟之中。 似隐约触碰到了柔软之物,林天禄僵着脸讪笑两声:“我先与你解释一番,当初我与她们……并非是为了拉近关系,而是关系本就如此,只是水到渠成的两情相悦而已。” “?” 槐剑美眸轻眨,眼波一阵闪烁。 而顺着她心中波澜,林天禄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你跟夫人们,当时都很快乐开心’ 虽然没有那么具体的成句话语,但其心下想法大约便是如此。 “开心是开心,但……做出此举之前,终究还得要有男女之情才行。” 林天禄有些头疼地咧了咧嘴,试着安抚解释道:“姑娘你的好意,我已心领,但此举终究还是太早了些。待往后我们慢慢相处,还是先成为朋友再说,如何?” 槐剑直勾勾地对视望来,沉默半晌,仿佛是在直接以心灵沟通。 而在无言之际,她渐渐垂下眼帘,顺势又环臂轻柔抱住手臂,如同粘人的小女友般亲昵抱着不肯松手。 “……” 林天禄虽是无奈,但细微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一丝寂寥,终究还是没有强行将其双手挪开。 不过,他还是垂首低声道:“姑娘,你能有灵智诞生自然是好事一桩,但为何要突然之间想着与我拉近些关系?” 此剑既有灵智,那往常自然也能多做反应。 但其平日里始终待在槐树内不曾动弹,可这几日又突然…… 作为回应,槐剑只是将手臂抱的更紧了几分。 见她这幅患得患失般的反应,林天禄不禁哑然失笑,安抚道:“此地便是我的家,怎得还会跑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况且,既是知晓你灵智与人无异,往后我们自然能再和谐相处。” 言至此,他又上下打量了两眼:“但,你用着这具身体当真无妨?” 槐剑如同小动物般螓首微抬,软软轻嗯一声,美眸眨动间,她又探出身子牵起了林天禄的左手。 旋即,顺势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林天禄笑容尴尬,正想再‘教导’几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很快面露惊讶之色。 因为在此女的胸口上渐渐泛起了一丝水光波澜,似有什么东西被他的手掌牵引而出。 下一刻,就见槐剑的剑柄从胸口中缓缓伸出,滴溜溜地探出半截剑身。 “这是——” 林天禄感叹一声,只觉惊奇不已。 原来,槐剑就是以这种方法附身到女尸体内的? 林天禄试着碰了碰剑柄,就见槐剑轻轻一颤,在其软糯娇哼声中重新收回了胸口之中,直至水波渐消。 见此异景,他心底也不由得感慨,竟还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这,大概真能称得上‘妹中剑’? 以灵剑代魂,听着虽然古怪了些,但如今看来还算…… 可行? “你往后就要一直使用这具旁人的驱壳?” “……” 虽是无言,但林天禄瞧着她抬眸望来的眼神,斟酌一二,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能慢慢炼化这具肉身,直至彻底变成自己的?” 槐剑点点头,又乖巧黏人的枕靠而来。 “既然如此,此物……” 林天禄眉头微皱,从胸怀中摸索出了那串铜铃。 这本是施苒赠送给他,用以操控女尸傀儡的道具,但槐剑如今占据了肉身,这铜铃之效岂不是冒犯到了槐剑本身? “要将此物交给你自己来保管么?” 林天禄将铜铃递到了槐剑面前,轻声道:“你虽说要炼化肉身,但终究要花点时间,由自己保管着总归安稳些。” 但槐剑闻言摇了摇头,将铜铃推了回来。 “你——” 林天禄顿时露出古怪之色:“觉得自己是兵器,受主人操控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槐剑微扬绝美娇颜,双目无丝毫波澜。 只是瞧着她这幅反应,林天禄更是一阵讪笑,悻悻然道:“你现在这幅模样,可算不得兵器啊。” 其魂虽是‘长剑’,但如今操控这具肉身,难不成还要将她的脚踝当成剑柄捏紧,将整个人拎起来当刀剑乱挥乱砍? ……那副画面,着实有点猎奇了些。 槐剑轻眨美眸,面无表情地将玉手伸到了面前。 林天禄连忙将她的手掌压下,忍不住吐槽道:“别真的想尝试一番啊。” 这槐剑,当真是有些‘纯粹天真’……不如说,没什么常识。 “……” 槐剑垂下螓首,情绪似乎有些失落。 林天禄摇了摇头,有些好笑道:“有得亦有失,你如今恰好得这样一具肉身承载魂魄灵体,便好好炼化修行,将来同样能与我们一样安稳生活。 至于当真要用何兵器之际,我们再另寻其他方法便是。” 槐剑闻言眼神闪烁不定,嗓音软糯的嗯了一声。 林天禄顿时长吁一口气。 幸好,自家这柄槐剑虽机缘巧合下初得肉身化人,但好在其本性温顺乖巧,还没闹腾出点什么大事。 要是大长老所持的那柄刹神,可能真会将家中搅和的天翻地覆一番? 念及至此,林天禄也是颇感庆幸,忍不住多揉了揉槐剑的脑袋。 “既然已是无事,这深更半夜的就回去歇息吧。明早我再让你去跟家中诸位见见面,相互再重新认识一番。” 只是此言刚一说完,他自己反而神情一愣。 等等,如今槐剑得了寄宿于这具肉身,又该如何休息? “——还是让我来帮忙吧。” 一丝轻笑声很快从屋檐上传来。 林天禄回首一瞧,就见云玥的身姿已然从屋顶飘然落下,噙着温润笑意,柔声道:“刚才听你们闲聊许久,已是知晓了些来龙去脉。我如今正好无事,帮忙教一教这柄灵剑倒是无妨。”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玥儿怎么从谈娘府上回来了?” “闲来无事便回来瞧瞧,没想到正好让我撞见。” 云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槐剑几眼:“如今这具傀儡能得灵剑寄宿,亦算得物尽其用了。” “是啊。” 林天禄侧首再看向仍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槐剑,轻声道:“你可认得玥儿?” 转头目光交汇一阵,他很快笑了笑:“你认得就好,如今就安心让她带你回去休息一番。” …… 翌日晨间。 随着洗漱过后,华舒雅整理着衣襟外袍,伸展着筋骨缓缓走到院内。 俏脸上仍带着一丝浅浅红润,眉眼泛蜜,迎着院内穿堂而过的微凉春风,少妇不禁发出舒适惬意的软哼轻吁。 “——诶?” 直至,她神情蓦然一怔,僵着伸展懒腰的动作,愣愣地看着走廊方向,就见一抹陌生倩影正无声无息地屈膝跪坐在长椅之间。 乌黑浓密的如瀑长发毫无拘束地披散滑落,与其身着的一袭华美黑裙相映相衬,那雪白肌肤更显白皙动人,恍若精致无暇的瓷偶玉人一般。 但,华舒雅压根不认识此女。 家中何时来了这样一位陌生女子,而且还坐在长廊之间难道是前辈在外结识的某人,还是某些势力的人物?家中虽然有一具鬼冥宗送来的傀儡,但那具傀儡的模样她当然还记得清楚,并非是这幅模样长相的。 华舒雅心怀困惑,试探着靠近上前。 而在接近后,她才更能瞧清此女侧颜之美,恍若空灵出尘的仙子,身姿虽是纤细如柳,稍有青涩,但依旧展现着美妙绝伦的倾世气质。 华舒雅微抿粉唇,迟疑一二后,还是抱拳出声道:“这位姑娘,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林府内?” “……” 华美少女似听见了询问,螓首微侧,淡漠目光随之转来。 一时间,走廊内再度陷入沉寂无声。 ——诶? 华舒雅表情有些僵硬,心中更是嘀咕起来。 这、这位姑娘当真听见了她刚才说的话了么?怎得只是转头望来,却始终一言不发? 被直勾勾的眼神盯了片刻,华舒雅都感觉有些浑身发毛起来,仿佛对方是想透过眼睛看穿她的心中所想一般,不禁打了冷战。 “姑娘?你为何不说话?” 面对追问,华美少女面无波澜,只是神情淡然地抬起了右臂,长袖滑落,露出了白嫩细腻的柔夷。 华舒雅正疑惑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破空风声自耳畔袭来,脸色陡然凝起,脚踩玄步,极为灵敏地滑步侧身,极为惊险的避开了肩头划过的树枝藤蔓。 但 华舒雅眼角微瞥,愕然发现这袭来的枝桠藤蔓,竟是从院内的槐树中伸长蔓延而来! 此女,难道强行击溃镇压了槐树、甚至连那柄玄妙非凡的槐剑都无法力敌,甚至反而成了此女的帮凶!? ——不对! 心头骤然闪过一丝灵光,少妇猛然回首望来,惊疑不定道:“姑娘,难道你是——” 啪! 走神瞬间,手腕已然被藤蔓紧紧缠住。 华舒雅心头一跳,正想下意识挣扎脱困,但她的动作很快便停顿了下来。 因为,另外一截藤蔓已然伸到了她的头顶,仿佛交织成手掌一般,开始在她的脑袋上来回‘抚摸’起来。 华舒雅神色怔然地再看向华美少女,就见对方面色淡然依旧,只是瞧着那冷淡目光,心间愈发升起古怪念头。 毕竟,她时常会在家中练武练剑,而陪练,便是家中的那颗槐树。 “是否吓了一跳?” 倏然间,云玥化身而成的月白狐狸飞跃而来,轻飘飘的落至肩头,浅笑道:“家中的槐剑突然间变了身模样打扮?” 华舒雅见缠手的藤蔓一一收回,不禁错愕喃喃道:“云姐姐,她当真就是……” “千真万确。” 云玥轻笑道:“但并非当真化形成人了,而是借着家中那具女尸傀,借尸还魂而成。” 华舒雅听得更显惊异不解:“但其长相,与女尸傀明明并不相同?” “所谓相由心生,魂魄之变,这具仙人肉身自然也随之慢慢变幻。” “这——” 华舒雅已是哑然无言。 竟然,还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 与此同时,林天禄悄然来到了一间卧房门前。 他略作细听,抬手敲了敲房门: “丫头,快些起床吧。雪杉与绫儿都已在收拾被褥了。” “……” 屋内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林天禄眉头微皱,思酌片刻,很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直接将房门一把推开:“丫头,既然你还不肯起床,不妨让我亲自将你喊起来?” 说话间,他踱步来到了少女私床前,伸手欲要将微鼓的被窝给掀开。 不过 林天禄倏然不着痕迹的脚步一错,让开位置,伴随着后方一声惊叫,一抹纤细娇小的少女顿时抱了个空,踉跄着扑倒进了床内,险些摔了个四仰八叉。 第四百五十四章 稍纵即逝,整顿再启 “唔——” 纤细小腿夹拢蜷曲,尚涵从床上妖娆爬起,回首一脸幽怨地撅起嫩唇:“先生早就知道小女不在床内躺着了?” “自然知道。” 林天禄将她扶下床,顺手帮忙整了整凌乱衣裙,轻笑道:“你从后面蹑手蹑脚的靠近过来,哪怕手脚放的再轻,还是能听见一丝动静。” 尚涵幽幽轻叹一声,俨然一副大人模样般无奈道:“先生既然知晓,怎得如此不解风情的闪躲开。明明让小女抱个满怀有多好。” “怎得,昨夜在忆诗手上吃了些苦头,今日又想嬉闹一番?” “这……” 一听此言,尚涵娇俏的脸蛋顿时一僵,闪烁其词道:“只要不被程夫人发现,先生也不说出去,小女才不会害怕呢。” 林天禄莞尔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既然都已换好了衣裳,那就快些出门吧,早膳还热腾着。” 尚涵轻嗯一声,眼波流转间,又悄然开口道:“先生,可否弯下腰靠近些。” “弯腰?” 林天禄眉头微挑,咧嘴笑道:“你这丫头,难道还想像当初一样,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当初在青城之际,这丫头就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突然上了嘴,吻的不亦乐乎,实在是‘防不胜防’。 但今日有所准备,又怎会 “先生真是坏心眼。”尚涵小脸浮现几分嗔媚,娇声道:“只是小女瞧见先生脖颈上留有唇印子,想着帮忙擦一擦而已,若是不然,待会儿让雪杉和林绫瞧见,岂不是会多生误会?” 林天禄面色微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唇印? 他不禁悻悻然道:“这你都能一眼瞧见?” “印子不少,小女自然瞧得清啦~” 尚涵笑眯眯地勾了勾手:“先生快弯腰靠近些,小女不会胡来的。” “你啊——” 林天禄无奈一笑,略微弯腰凑近而来:“可不要想着再作怪了,如今我留有准备,不会中招的。” 尚涵略微踮起足尖,嫣然巧笑,却是颇为认真地捻起衣袖帮忙擦拭起来。 林天禄略感意外,看来这丫头确实是吃了点教训,没有再“呼~~~” 下一刻,尚涵便撅起粉唇,朝着耳畔方向吹出一口淡淡凉气,似有几分旖旎意味。 林天禄顿时一脸古怪地缩回了身。 “如何?” 尚涵俏生生地一歪螓首,甜美笑道:“这样一来,小女应该不算‘胡闹’吧?” “丫头你,今早洗漱过了吗?” “——诶?!” 尚涵顿时俏脸一慌,连忙捂住双唇:“小、小女虽是刷过牙了,但……难道有何奇怪气味?!” 林天禄忍俊不禁的咧了咧嘴:“自然没什么气味的。” “先生你……” “好了,闹腾也闹腾过了,如今就快出门吃饭吧。” 林天禄捏了捏尚涵涨至通红的粉嫩脸蛋,开怀笑道:“人小鬼大,当初倒是没瞧出你还有那么多的小机灵,挑逗男子更是有一手。” “哪有什么挑逗男子呀。” 尚涵红着脸蛋,跟随着出门之际,也不忘小声嘟哝道:“小女只是想与先生多亲近亲近而已,书院内那么多的书生,小女对他们可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举。” 林天禄摇头失笑,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副锦盒递给了她:“昨日你来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将这小礼送给你,如今就好好收下吧。” 尚涵目光微怔,捧着手中锦盒喃喃道:“这、这是——” “为师给你们三人准备的见面小礼。” “……多谢先生。” 略作沉默后,尚涵很快再露甜蜜动人的可爱笑容,将锦盒紧紧握牢抵在胸口:“小女定会好好珍惜的。” …… 清晨时分,暖阳渐起。 而在庭院内,如今却围站着莺莺燕燕不少美艳女子,皆倍感惊讶地打量着坐在中间的‘槐剑’。 “竟然……还有这等惊人之事。” 程忆诗满脸诧异,试着牵起了‘槐剑’的右手,触之已不像尸傀那般冰凉如玉,反倒是带着丝丝温暖。 “不仅是槐剑的剑灵魂魄进入了这具身体,能够自主行动,就连这具肉身,也因此得以激活复生,彻底变得与‘常人’无异? 而且,刚才听舒雅所说,就连肉身的容貌长相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是啊。”一旁的云玥环臂轻笑道:“这具由鬼冥宗前任宗主筹备了足有百年之久的仙人肉身,与凡人肉胎截然不同,能够随心变幻、随意而动,自然而然会变作最适合剑灵魂魄的模样。” “不得了。” 赤灵渊收回了诊脉的右手,同样是一脸讶然。 “如意九阴躯、天成木剑魂,竟然能交融的如此天衣无缝,仿佛……肉身与魂魄本就是一体。” 在她看来,眼前这看似神情呆然的剑灵少女,其修为功体几乎与上古仙人别无二致。 若动起手来,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会是其对手? “不过——” 谈娘看着坐在亭间一脸淡漠无神的‘槐剑’少女,眉头微皱:“她如今这幅模样,当真无妨?” “这倒是无忧。” 赤灵渊和云玥皆轻松一笑。 “只是这剑灵初临人躯、神智尚浅,就如同婴孩一般,还不太懂得如何开口言语,” “原来如此。” 谈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宇间亦有几分喜意。 这剑灵少女既然本就是天禄家中的佩剑,如今能驱使仙人肉身,性情还颇为乖巧温顺,这自然称得上是好事一桩。天禄能有如此助力相伴,将来哪怕真有何隐世不出的强敌觊觎,想来也能多一位得力助手。 “……” ‘槐剑’似乎对周围的目光并不在意,神情淡然依旧。 对于几人的触碰,她也没有丝毫反抗挣扎,似乎知晓在场众人的身份。 只是,抬头瞧见茅若雨和华舒雅二人正端着瓜果温茶而来,眼神微动,恍若幻影般倏然消失,唯有云玥和赤灵渊察觉到残影在眼角闪过,连忙回首望去,这才哭笑不得的瞧见‘槐剑’竟一头直接扑进了茅若雨的胸怀之中。 “诶、诶诶?” 茅若雨手忙脚乱地将瓜果餐盘抬起,踉跄后退了两步,一脸困惑茫然地连眨美眸。 看着扑在怀里的秀气少女,美妇更是错愕喃喃道:“这怎么……” 她又抬头看向亭内众人,微妙道:“云姐姐,你们这是惹到她生气不快了?” 云玥无奈笑道:“不是我们惹她不快了,而是她瞧见若雨你心中欢喜。” “瞧见……奴家?” 茅若雨神情微怔,略显愕然地再低头看向胸前。 ‘槐剑’几乎同时扬起螓首靠在丰硕之间,淡漠眼眸中似有温柔水色泛起,莫名有股奇妙的乖巧柔顺之感。 “或许,是将若雨你当做是亲人一类?”云玥笑吟吟地移步而来:“我听天禄说起,这柄槐剑之诞生,当初还与若雨你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后这半年时日以来,她虽一直都在树中呆着,但一直都待你还算温和?” “好像确实……” 茅若雨微抿朱唇,不禁露出一抹柔软笑意:“槐剑姑娘,要吃些水果吗?” ‘槐剑’轻轻颔首应声,很是乖巧地松开了些怀抱。 一旁随行的华舒雅心下好奇,又指向自己轻笑道:“槐剑姑娘可是一直都有认得我?” ‘槐剑’转头默然望来。 旋即,她伸出右手,仿佛是在照拂着妹妹女儿一般摸了摸头顶,瞧着众人是一阵哑然失笑。 云玥帮忙端过两碟水果,莞尔道:“她瞧若雨如同娘亲、姐姐一般,瞧见舒雅你,大概就似是一直都需要照顾安慰的亲妹妹吧。” 毕竟这半年以来,几乎每日有空都会与槐剑练招,这久而久之下来…… 华舒雅虽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露出了温馨舒心的笑意:“多谢槐剑前辈了,如此耐心地陪我胡闹许久,忍让至今。” 她心中自然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槐树’眼神渐柔,玉手滑落,又甚是温柔地拂过少妇娇颜,引得华舒雅反而有些脸红。 这种被当做孩子照顾迁就的感觉……稍稍有些怀念。 …… 书房内。 虽是安静清幽,但不时还会有几声书页翻动的细响。 林天禄在书架旁整理了一二,从中抽选出一本典籍,略作思酌后便回身准备做些注解小记。 只是,刚一回头,就瞧见林绫和尚涵连忙收回了目光。 他不禁摇头一笑,用宣纸叠成的折扇拍了拍她们的细肩,低声道:“今日怎得不太专注了?” “绫儿……有些好奇家中突然出现的姐姐。” 林绫小脸微红,放下书本,缩着香肩小声道:“刚才虽然打了招呼,但那位姐姐好像并没有理睬绫儿。” “她是家中庭院内的槐树变幻而成,绫儿就将其当做是树中的‘小仙女’就好。”林天禄轻笑道:“不过她如今还不懂人言、不善言辞,这才没有开口回话,绫儿不必太放在心上。” “原来是这样。”林绫顿时恍然,洋溢起笑容:“那绫儿中午得去为她准备些问候礼才行。” “真乖。” 林天禄笑眯眯的看向了尚涵:“丫头你呢,你也去跟槐剑打了招呼?” “那位槐剑姑娘一看就很是非凡,小女还是略知一二的。”尚涵轻眨美眸,凑近几分,似是耳语般呢喃道:“至于小女瞧先生,只是想多瞧瞧而已。” 林天禄闻言笑容微顿,不禁瞪了她一眼,在其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安心看书。” “呼~” 尚涵浅笑一声,倒是没有再纠缠胡闹,很快便静下心来重新看起手中书册。 见两个丫头都已安定,林天禄这才心满意足地踱步回座。 不过,他双眼一转,饶有兴致地看向门外,蓦然笑了笑。 …… 书房外。 “这、这样真的没事吗?” 四位侍女打扮的娇俏少女,正紧贴着趴在书房窗前,探头往屋内细瞧偷瞄。 当然,真的是在偷瞄的其实也只有芬儿一人。在其身旁的青姑娘等人皆是面容紧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没事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芬儿粉唇微撅,探头偷瞄之际,小声嘟哝道:“又没有出声打扰私塾课堂,只是远远瞧一瞧而已。看先生授课顺利,芬儿心里也能多安心一些嘛。” 青姑娘与身旁两女对视一眼,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她们本是听从主子吩咐,前来帮忙端茶送水的,若有机会便服侍一二。只是如今小主子正在屋内授课,她们也确实是不好擅自闯入其中,扰了书房清静。几番犹豫之下,这才略显尴尬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芬儿大胆,还开始兴致盎然地扒起了窗子。 “——真好啊。” 芬儿微不可闻地低吟道:“若当初是小主子教导我读书识字,该有多好。” 侍女们默然无言,但闻言心底也泛起了一丝涟漪,脑海中仿佛浮现出那番场景。 “其实,如今倒也不晚?” 恰时,一丝轻松笑声蓦然从背后响起。 侍女们倏然瞳孔紧缩,惊吓般回首望来,顿时与出现在身后的林天禄对视了个正着。 “主、主子?!” “不必那么紧张兮兮的。” 林天禄很快笑着安抚道:“我这里没什么古怪规矩,你们若想听课,大大方方的进屋也无妨的。 当然,你们若是要跟屋内的三个丫头一样,学些术法之流,可得更加认真刻苦些才行。” 芬儿顿时双眸一亮,惊喜道:“小主子的意思是……我们也能进屋拜师?!” “当然可以。”林天禄瞧见青姑娘三人都是一副不安模样,莞尔道:“谈娘那边我说上几句便可,无需担心谈娘会因此生气发火。 况且,你们身为侍女若能多学些护身之法,往后亦能多保护好家中众人,我想谈娘应该也乐得见此。” 青儿等人闻言娇躯微颤,皆是无比感激地躬身行礼。 没等她们再说些客套话,林天禄很快笑着将她们一同揽进了书房之中。 “不必拘束不安,寻个位置坐下便可。有何想看的书籍,你们都能拿来瞧瞧,术法入门之基础,我也会与你们详细说叨一番。” “是、是!” …… 不知不觉间,两日已悄然而逝。 这段时日以来,长岭周边一带并未再发生何古怪异变,更没有魑魅魍魉在外胡作非为。 至于家中几位弟子的教学之事,同样是有条不紊地平稳推进,亦是颇有成效。尚涵三女初时虽然还有些陌生疏离,但终究是小女孩的性子,一来二去之下,没过多久后便能围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可谓关系日益增进。 而谈娘和祝夫人她们,同样是在长岭内顺利定居,收拾整理好了府上的零零碎碎,已是无需再到处忙活操心。 趁此机会,林天禄也准备趁此机会启程出行,前去玉坠提点之地一探究竟,顺路再去瞧一瞧自己在五十年前的‘故乡’,如今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 不过,今日时候尚早,知晓此事之人更是不多。 “——相公,这一路上记得吃好穿暖。” 清晨刚亮起天色、晨雾渐散。 林府门外,茅若雨将行李放进车厢,侧首温柔叮嘱道:“此行有谈娘雨舒雅相随,奴家已能放心不少。不过,若寻玉坠提点之地当真有何危机,相公定要保重。” 林天禄温和一笑:“我会保重的。倒是若雨你,如今家中住客不少,还多了位化作人形的槐剑姑娘,又得让你忙活好一阵子,切莫太累着自己。” 茅若雨娇颜微红,笑吟吟地将他强行推上了马车,细嗔道:“相公眼下就不必与奴家打情骂俏啦,门前还有不少姑娘瞧着呢。” 她走到了美霞马身旁,轻拂马背,温柔细语道:“此行又要让你辛劳一顿,待回来之后奴家定会为你准备几顿丰盛大餐。” “嘶嘶~” 美霞低吟两声,马首微垂,颇为亲密地凑近过来磨蹭了两下,显然已是听懂言下嘱托之意。 “夫人放心,我定会帮忙照顾好诸位的!” 于璇灵倏然间出现在旁,一脸认真严肃。 茅若雨不禁白了她一眼,直接将她同样推搡上了车厢:“你呀,这一路上多照顾好自己便好啦,别太缠着相公。” 说着,很快朝刚坐进车厢的谈娘与华舒雅颔首示意:“一路保重,记得与相公也多游山玩水一番,赏赏景色,购些诗书典籍。” 谈娘托腮靠在窗边,抿唇露出温柔笑意:“若雨今日起的甚早,回屋去再歇歇吧。待下月回来,可不要让我瞧见你饿瘦了,如今这副白嫩丰腴的模样最是诱人性感。” 茅若雨笑吟吟地欠身行礼:“奴家牢记谈娘此番叮嘱。” 见诸位都已大致道别,林天禄微抖缰绳,美霞也随之迈开脚步启程而动。 只是 林天禄心思一动,回首再瞧向后方,却见门庭前目送候立的人影中,若雨身旁赫然多出了一道娇小倩影。 雪杉正无比庄重的弯腰垂首,大礼送别,一旁的茅若雨似颇感欣慰,温柔轻拂着少女螓首。 林天禄失笑一声,朝后方挥了挥手以作道别。 直至熟悉倩影已消失不见后,车厢内这才传来一丝低吟浅笑:“天禄,你今日那么早就启程出发,家中不少姑娘可都还未醒来,不当面说一声,当真无妨?” “虽出了趟远门,但终究非一去不回,道别之事还是麻烦了些。” 林天禄颇为惬意地靠在车厢架上,轻笑道:“兴许半个月左右,我们便能顺利返回长岭了,哪还有何需要隆重送别的。” “也是。” 谈娘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似是感叹般说道:“那个叫雪杉的丫头,当真是尊师重道、颇有礼仪之风。” “她一直都很乖巧,只是年岁渐长,倒是变得更为多愁善感。” “只要循循善诱,总归是块难得的璞玉。” …… 马车渐行渐远,林府也归于平静。 但与此同时,在其他省郡之中却已有风雨欲来的阴谋暗居逐一展开,危机四伏难料。不知不觉间,阴冷战火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剑影留踪,豪杰渐出 呼—— 阴冷寒风自街头吹拂而过,零星县民似惶惶不安,埋头快步在街中穿过。 落叶飘飞,可见这街头巷尾之间甚是萧条冷清,即便有店铺开张,但在店内坐着的掌柜小厮皆是神情阴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街中走过的每一道身影。而店外行人更是避如蛇蝎般匆忙而行,不敢多做久留。 与此同时,在一间食坊酒楼内,大堂酒客可谓寥寥无几,唯有几桌酒客团聚而坐,但也是分隔距离颇远,不敢轻易靠近。 偶尔抬头交汇之际,眼中同样带着几分审视抵触,如同久别重逢的仇敌一般。 不过,这座酒楼内的几名食客,如今的目光却都被靠窗角落内的一道身影吸引而去。 并非是多么美艳多姿的绝世美女、亦非鼎鼎大名的豪杰富商,只因其身穿着一袭古怪黑袍,头戴斗笠黑纱,腰后背着一块巨大黑布,完全看不清丝毫的面容长相,甚至连是男是女都难以瞧清。 实在,太过古怪。 “客、客官,不知道您……想要吃点什么?” 片刻后,一抹年轻小厮挂着僵硬讪笑,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我们这外香楼如今还是有些好菜、酒水也有一些……” “一壶清茶、几碟饭菜。” 黑纱斗笠之下传出了低沉沙哑的女声:“够一人饱腹便可。” 说着,衣袖微抬,一串铜钱放至桌沿,随手推至桌角。 小厮见状,手忙脚乱地将铜钱接过,讪笑着连连点头:“是是!小的这就去让后厨准备,客官还请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这年轻小厮便逃也似的赶忙跑开,就连片刻都不敢多留,仿佛是遇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 黑袍人默默无言,隔着斗笠头纱,神色平静地看着小厮跑走的背影。 沉默间,她目光微转,扫过酒楼内的几位食客,又望至酒楼之外的清冷街道,不禁幽幽轻叹一声。 这座‘昌县’她当初曾来过,所见景色或许称不上繁华盛况,但还算是热闹。 可如今再至县城,却是人人担惊受怕、闻风丧胆,生怕会有何大祸临头。 但,她心中亦是清楚,能让这座昌县变成这幅模样,绝非寻常地痞流氓能够办到。 “又是何妖鬼势力按耐不住,对这座县城出了手么?” 她刚至县城不久,还未曾找人打听过当地情况,自然还不知晓有何凶残命案发生。 如果是些闲散妖鬼在暗中作祟,以她的手段还能应付一二,但要是那些所谓的千年势力、以及丰臣诸势嘭! 原本虚掩的酒楼大门,突然被一脚重重踹开。 而这番突如其来的异响,也引得楼内食客们纷纷色变,惊疑不定地循声望来。 “这楼里的掌柜!还不快快将你们最上等的客房让出来!” 大大咧咧的浑厚大喝声传遍了酒楼,就见一名开襟粗犷的莽汉闯入酒楼,满是络腮胡的国字方脸上满是凶悍之色:“若敢怠慢了我家大人,你们这外香楼可赔之不起!” “这……” 不少食客们纷纷放下筷子,面露惊愕。 他们一眼就瞧出率先踏入酒楼之人的身份,正是昌县一带远近闻名的‘杨爷’,仗着其兄弟做官有权有势、借此办了些皮肉生意,手下弟兄更是各个龙精虎猛、武艺非凡,这二三十年积累下来在昌县内外可谓手眼通天、无人敢惹。 可现在 这往日威风八面的杨爷,如今正如同一个狗腿子般在前开道,在楼内凶悍大喝一番后,很快又露出一副谄媚笑容,甚是怪异地朝门外拱了拱手:“大人,快快往里面请,这外香楼已算是昌县一等一的食坊,定能做出些让您满意的珍馐美味。” 旋即,十几名带刀的壮汉蜂拥而现,团团簇拥着一名衣冠楚楚的飘逸男子,一同走进了食坊之中。 “不错。” 俊朗男子随意摇晃着手中折扇,笑意温润,一副翩翩美男子的丰神俊秀,倒是令酒楼内不少食客们神情微怔。 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白面书生能让杨爷如此敬重小心? “这小小县城之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也算是颇有些收获。” “嘿嘿,大人您能喜欢就好。” 杨爷憨厚一笑。 不过,他很快又一变脸色,回首怒喝道:“掌柜的人呢!人在何处!” “来、来了!” 一名颇为年迈的老汉匆匆忙忙的从后厨跑了出来,满脸冷汗,讪笑道:“不知杨爷大驾光临,小的实在惶恐。快、快些上楼,待会儿定会将全席尽数端上!” “你这糙汉,若是胆敢怠慢——” 杨爷面露怒色,正欲折袖上前威吓一番。 但其背后很快传来了温和轻笑:“莫要对一个老人家如此粗暴野蛮,好言好语一番,总归是好的。” 杨爷瞳孔紧缩,额间渗汗,连忙讪笑着回身拱手道:“让大人您见笑了,这糙汉有些耳背,平日里小的上门,也得这样喊上几声他才能听见。就是得多吓唬几顿,才会让他记得牢固一些。” 说着,他还虎目一瞪,猛然一脚直接将身旁老汉踢了个跪地求饶的姿势,哎呦一声痛呼。 “杨、杨爷饶命啊。” “你就是这股脾气,才会在这小小昌县恶名远播啊。” 俊朗书生摇头失笑一声,快步上前将跪倒在地的掌柜小心搀扶起来,温声关切道:“老人家,身上可有何疼痛之处?” 掌柜正欲痛呼哀嚎,但很快神情微愣,顿觉身上的疼痛都已不见了踪影,似有茫然亦有几分惊喜,连忙摇了摇头:“不、不疼了。” “有在下做主,这熊汉想来也不敢再胡来。”俊朗书生笑吟吟地侧首一瞥:“对么,杨爷?” 原本额头汗涔涔的杨爷顿时脸色一变,赔笑般连连弯腰躬身:“是、是!小的就不敢再乱来了。” “好了,那我们就尽快上楼吧,让掌柜的去吩咐好厨子。” “走!所有人送大人上楼!” “多、多谢先生出言规劝啊!”老掌柜连忙拱手感谢一声。 俊朗书生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很快便一路踏着阶梯上楼不见。 楼内食客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很快纷纷私语低吟:“此人,是何身份来历?” “瞧着好像不是寻常的书生……” “难不成是何巡抚、丞相之流的子嗣?要不然怎能让杨爷都如此毕恭毕敬的,瞧着跟狗腿子似的。” “我听闻,最近不是出现了一个叫林天禄的书生么?还迎娶了正阳王的孙女哩!说不定就是此人,瞧着一样都是书生!” 咔嚓! 一丝脆响,引得不少人轻咦一声,下意识瞧了瞧四周。 怪事,哪来的碎裂声? “……” 而在酒楼角落,原本被众人暗中提防的黑袍人,如今几乎已无人再留心关注。 不过,她如今手中的瓷杯上,已是布满了细密裂纹。 “……当真是,胡言乱语。” 头纱之下,响起一丝冷淡轻哼。 她将被捏坏的瓷杯放到一旁,伸手一招:“掌柜的,过来一下。” “啊?” 那正欲回后厨的老掌柜略微一怔,面露不安地缓缓走来:“客官,你又有何……” 嗖! 一缕风声蓦然在耳畔响起。 老掌柜面色一呆,满脸困惑地摸了摸脖颈和手臂。 刚才,怎么好像突然有股奇怪的冷风吹过,身体都有些发冷。 他只是走神一瞬,很快继续道:“客官,不知你喊我有何事要说?” “你若还想活命,就不要再与刚才的书生接触了,此人很可疑。” 老掌柜脸色陡变,皱着眉头拱了拱手:“多谢客官提醒。” 瞧见这老人家快步离开,黑袍人将刚刚出鞘的大剑重新推回鞘内,轻吁一声。 ——情况,果然不对。 那书生,不过片刻接触就将无比古怪的诅咒阴术留在了老掌柜身上。 虽笑容温和亲切、仿佛当真是个善人似的。但这股阴术若放置不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夺走老掌柜的性命。 “妖鬼,都已在县城内肆无忌惮的行动了。” 斗笠微抬,很快露出了莫段嫣的清秀娇颜。 她微眯起锐利瞳眸,凝视酒楼高层,细细摩挲着平放在后腰长椅上的大剑剑柄。 哪怕如今帮掌柜斩了诅咒,但其将酒菜亲自端上楼之际,应该便会被发觉异常,同样生死难料。 所以 面对此鬼,一击出手,有几分胜算? 七成左右。 莫段嫣深呼吸一口气,面庞染上妖异邪纹,森然寒气凝结成鬼角将斗笠顶起,同时腰后的大剑缓缓出鞘。 旋即,她提着流转寒芒的漆黑大剑,默不作声地迈出脚步,在众多食客诧异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踏上了楼。 直至一抹剑光倏然爆闪,似有紫霞流影缠绕,在外香楼高层炸开一轮瑰丽似幻的剑影光轮。 烟尘四散、惨叫渐落,片刻后便已尘埃落定。 …… 临至夕阳西下,红霞遍地。 而在稀稀落落的长街之间,一辆马车正在缓缓前行。 “这可真是……” 林天禄坐在驾位上,面色凝重地瞧着街道两侧。 距离启程出发,已过去了几天时日。他们也顺利离开了长岭,又驶离了西马郡边境。 但随着距离长岭周边一带越远,越是能感觉到气氛之不同。 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唯有冷清寂寥,街上虽还有商铺人影,但称之为‘县城’着实是匪夷所思了些。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坐在一旁的华舒雅同样俏脸沉寂,暗自沉吟。 若说妖鬼作祟,但他们当初也曾遇见过,可没有这般冷清至极,毕竟县民终究还是要养家糊口的。 林天禄本想试着向几位摊主县民打探一番,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便行色匆匆地闪躲开来,好似遇见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西马郡之外,如今没那么平静。”纱帘略微撩起,斜靠软塌的谈娘轻声道:“我之前就收到侍女们传来的消息,说是外面暗流涌动,风波不少。” “既然有鬼冥宗突然出世,想来其他省郡镇县,免不了也遭受些折腾。” 林天禄眉头紧皱,神识默默探出,方圆数里之内当即尽在探查之中。 不过,暂未发觉有何阴气流动。 …… 半晌后,林天禄一行下了马车,一同走进了这座昌县内最为闻名遐迩的酒楼外香楼。 相较于街上的冷清,此地瞧着倒还算有些生意,随意环顾一圈,能瞧见不少食客围聚。 “几位客官,不妨到二楼来吧,清静干净些。” 年轻小厮快步而来,面露笑容的摊手接引道:“不知几位待会儿要吃些什么,小的马上就去准备。” “一些家常小菜便可。” 林天禄等人跟随着小厮踏上了二楼,找寻了个空旷席位入座。 谈娘神色淡然,将一块碎银随意抛到其手中:“我们有些事想问问。” “这、这——” 年轻小厮顿时面庞一僵,诚惶诚恐地连连躬身:“客官请问,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这昌县,近些时日发生了什么?我们从外地前来,瞧见这街头景象,着实是冷清。” “此事……” 年轻小厮露出五味杂陈之色,迟疑道:“几位贵客有所不知,咱们这昌县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前段时日县内出了不少人命,而且死状甚是凄惨可怖。县令命人仔细调查,可查来查去啊……根本查不出作案的凶手!” 听闻此言,华舒雅秀眉陡皱,眼神一阵闪烁。 她当了大半年的编外捕快,对这些诡异莫名的案件尤为在意,像这等查无音讯的命案,除非当真凶手懂得瞒天过海之法,要不然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些证据。 要么是行凶之人背景不凡,官府有意包庇遮掩。要么即便是官府也无力搜查。 别说是寻找证据,可能捕快们根本就无法理解那些魑魅魍魉之事。 “此类命案不说稀奇,但各地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谈娘冷眸微瞥,平静道:“仅是此事,就令昌县如此人心惶惶?” 年轻小厮很快苦笑一声:“客官明鉴,若仅是命案,这县里县外的乡亲们终究还是要过活养家的,一段时日自然会渐渐遗忘。 不过,这命案却是有增无减,死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古怪,听闻甚至还有一夜之间变成了干尸,可谓凄惨骇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如何不能恐慌害怕?” “而且,昌县好像还来了什么‘大人物’,也不知是何来历,即便是咱们昌县的县令都要点头哈腰、往日不可一世的恶霸杨爷,不知怎得就都成了狗腿子。这等诡异世道,实在是……让人不安啊!” “但,你瞧着似乎没说的那么胆战心惊?” 于璇灵蓦然开口出声,眼神微瞟,随意道:“听着就跟说书讲故事似的。” 林天禄同样是发觉了这一点,眉头一挑,饶有兴致道:“小兄弟,难道这几日县城内又有变化?” “是啊!” 不料这年轻小厮很快露出开怀笑容,乐呵道:“两日前,咱们这酒楼突然来了一位古怪女子,好像身负高强武艺,直接登门将杨爷等人一网打尽、甚至还将一个会妖法的男子给斩于剑下,着实是让我们昌县子民们心头大定啊。” “斩于剑下?” 林天禄等人闻言皆是一怔。 “而且还不止我们昌县。”年轻小厮兴致颇足,又连忙补充道:“听闻那西马郡就有玄生林天禄坐镇,宵小之辈都被逐一镇压臣服,人民可都安居乐业呢。” 此言一出,华舒雅与于璇灵俏脸微抖,含笑望来。 林天禄表情僵硬,故作镇定地捂嘴沉默。 听见别人说起自己,确实还有些……心情微妙? 年轻小厮显然未曾察觉,继续侃侃而谈道:“还有我们昌县所在的西江省,也有几座镇县有侠客出手,斩杀了一些为非作歹的恶徒。传闻都说他们各个手段非凡,挥舞刀剑仿佛带着罡气,瞧着跟传说中的仙人似的!” “嗯?” 谈娘眉头微皱。 还有其他高人存在? 但,林天禄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今这丰臣国境之内,虽是正道式微、妖鬼当道,但终究还是有一些隐世不出的修行者存在。 就如同当初踏上玉峰山之际,就在山顶之上碰见了一位年过百岁的修行者,其修为层次已至蜕变境、其底蕴甚至还要更犹有胜之,不可小觑。 而如今妖鬼势力愈发肆无忌惮,想来是那些大隐隐于市的修行者仗义出手? “还有,听说那茂环省内还出了一位‘灵女’,甚是厉害,与那玄生林天禄一样保得一方水土,受人人敬佩。”年轻小厮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能有这些侠士们出手相助,实在是百姓之福分啊。倒是朝廷事事无成,当真不知还有何用处……啊!” 话音未落,他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讪笑道:”几位客官见谅,只是在下一番闲言碎语。“林天禄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兄台一番告知。” 于璇灵好奇道:“不过,外头瞧着还是相当冷清——” “客官见笑了,咱们这昌县在两日前,还要更加冷清些,如今已是逐渐好转啦。”年轻小厮略显尴尬的回应出声:“兴许再过半月左右,才会再热闹些。几位客官若感兴趣,可以一段时候再来昌县瞧瞧。” “好了,下去吧。” 谈娘拂了拂玉手:“记得将饭菜早些端上。” “客官请稍等。” 瞧见小厮快步离开,谈娘这才收回目光,轻声道:“天禄,看来如今这世道——” “虽妖鬼当道,但人才亦是逐渐现身。” 林天禄抿了口清茶,温和笑道:“有压迫便有反抗,将来若有更多的修行者出世,惩戒作恶为患的妖鬼与术者,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不过,听刚才那小厮所说,茂环省内还有一位‘灵女’存在?” 于璇灵螓首微斜,摇晃着玉指,语气古怪道:“听着与老爷的‘玄生’之名还颇为相似,仿佛有意配对一般。” 华舒雅轻笑一声:“毕竟是流言称号,交口相传而成,有所相似自然正常。” 只是,谈娘此刻的神情却颇为凝重,似暗自思忖。 暂不论那小厮所说的其他镇县省郡,茂环省作为林天禄的故乡,她当初早已派手下进行多番调查,哪怕是近些时日,亦有消息打探。 但时至今日,她还是初次听闻‘灵女’的存在。 在茂环省内,当真有这样一位灵女,正在保卫茂环省平安无忧? 还是说,只是人为杜撰而成的故事? 第四百五十六章 凛夜暗香,倏分胜负 临至深夜。 林天禄一行寻得一家客栈暂作休息。 谈娘与舒雅似是在交谈着剑法武学,夜谈肃然,林天禄自然是没有多做打扰,在隔壁客房内翻看着今日刚淘来的几本书卷,其中有逸闻小说、亦有些经典著作。 不过 瞧了瞧手里的这本小说,他脸色很快变得有些古怪。 这书中内容初时还算稳稳当当、平铺直叙的,只是在中期便一转画风,加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要素,描写的更是无比露骨,实在是看得人瞠目结舌,暗呼这作者好生可怕的想法。 “这文人墨客,闷骚起来可着实远超想象啊。” 林天禄扶额无奈一笑。 虽说自己已算得色心胆肥,但与这位作者比起来…… 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老爷,你又在看些怪书啦?” 耳畔蓦然响起一丝银铃轻笑,香风拂面,略微侧首一瞥,就见于璇灵正笑吟吟地负手俯身在身旁,银发滑肩垂落,月色映照下竟莫名有了几分往日鲜少瞧见的空灵温婉。 林天禄失笑道:“闲来无事便瞧瞧。” “哦~” 于璇灵脸上的温柔之色倏然消失,狭促道:“那灵儿也想看——” “咳咳!” 林天禄猛地咳嗽一声,顺手将手里的书册合上。 “此书,对你来说还是太过火了些。等以后有缘再看吧。” “过火?” 于璇灵掩唇窃笑道:“灵儿都与老爷一同瞧了不少志怪奇书啦,还学到不少撩人媚术呢。难道这样还不能瞧个清楚?” “此术的水准……哪怕是我都有点招架不住。”林天禄悻悻然道:“璇灵还是避开点为妙,可不要当真学坏了。” 于璇灵扑哧一笑,美眸中笑意生辉。 不过,她倒没有再继续纠缠深究,饶有兴致地踮足侧坐于木桌上,轻吟道:“老爷,这外头的世道,当真是愈发凶险。” 其今日穿着妥当文雅,长裙及踝,倒是没露出什么撩人肉痕,但仍是内敛娇媚。 林天禄眉头微挑,笑了笑:“你竟也会说出这番话?” “灵儿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于璇灵轻拢鬓角秀发,俏脸渐肃,细语道:“之前灵儿仔细检查过一番,那外香楼内还留有激斗过的痕迹,虽然动手之人有意遮掩、销毁物证,但阴气终究未曾散尽,而且……还在墙缝裂痕深处发现了此物。” 说着,她从衣袖中摸索出了一块令牌。 林天禄抬手接过,面露讶然:“这是……” 令牌光滑如玉、虽有裂纹,但仍能看清其上篆刻的‘夜’字。 最重要的是,这令牌之中能感觉道术式存在,类似于罗星的令牌? “与鬼冥宗一样,应该都是那些妖鬼、术者身上佩戴的信物,以作身份辨别之用。”于璇灵交叠起裙下白丝美腿,撑桌斜倚,不急不缓道:“至于令牌上的字,要么是佩戴者本身的名字,要么是其背后势力的名字之一。 而灵儿刚才以神识探查,这枚令牌内藏有诸多术式,似是还能传递讯息、辨明生死,效用颇多。” 林天禄皱眉思忖道:“果然又是何近期出世的妖鬼势力?” “是与否,暂且不知。” 于璇灵倾世绝美的娇颜上浮现凛然:“不过,有这枚令牌在,这座昌县定然会遭受报复。” 林天禄面色凝重,心思急转。 “我们——” 咔嚓! 但话至一半,一声脆裂蓦然响起,引得二人神情齐怔。 低头瞧去,才发现原本握在手里的令牌……已然碎成了七零八落,冒着丝丝青烟。 于璇灵眨了眨眼睛:“老爷消消气。” “咳……我还没生气,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举。”林天禄略显尴尬地松开手掌:“怎知这令牌的质量那么差,才刚用神识探了探就碎了,实在是不顶用,比之罗星的要劣质不少。” 于璇灵忍俊不禁,娇俏笑道:“只是老爷‘力气’太大啦。” 她随手捻起一块碎屑,在指尖揉捏之际,美眸一转,好奇道:“老爷是否要出手帮昌县一把?” “试试看从这令牌废渣里,能不能摸索出一点阴术痕迹。”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思索沉吟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有一个解决之法——嗯?” 话音未落,他很快神情一变,侧首望向客房窗外。 于璇灵同样灵眸骤凝,沉声道:“灵儿还真是猜的准确,果真是有‘人’找上门来啦。” …… 深更之夜,阴寒之风在空寂长街间倏然吹拂。 旋即,一道身缠骇人气息的身影从黑夜中若隐若现,踱步而行,恍若有威压笼罩,引得昌县上空阴云弥漫。 黑雾渐散之际,一俊朗男子伴随着数道电芒破空现身,身着鎏金华袍,剑眉冷目望向远处暗淡无光的外香楼,负手而立,可谓气宇轩昂,神秘非凡。 而在其背后,同样还现身走出一名娇俏少女,襦裙艳丽夺目,雪肤尽显,微扬起美艳精致的娇颜,嗤笑道:“那蠢货刚重临此世,便遭逢此难,着实可悲。” 俊朗男子神色淡然道:“曦儿,他终究是你师弟。” “修为低下、还被凡人界的修士斩杀,这等丢人现眼的废物哪里还算得什么师弟。”娇俏少女冷哼一声,吐露着冰冷残酷的话语,瞥向外香楼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不愉。 “要我说,他死在这里倒是好事一桩,省得往后我们与罗星开战,这等废物还需要主人出手搭救,白白多了变数。” “……” 俊朗男子沉默以对,兀自迈出脚步。 娇俏少女见状轻呼一声,连忙踩着碎步跟上,小声道:“主人可是生曦儿的气?” “是我没有教好你们。” 俊朗男子语气淡漠地回了一声,拂袖道:“往后曦儿你更要勤加修炼,不可再有怠慢,若再分心,将来的下场便会与你师弟无二。” “曦儿明白。” 但在行出百来丈后,俊朗男子陡然眼神微凝,脚步一滞。而紧紧相随的娇俏少女也急忙停步,诧异道:“主人?发生了何事?” 俊朗男子并未回话,只是眯起双眼,寒声道: “你,是何人。” “无非是一介书生罢了。” 在街道远端,林天禄从深夜浓雾中缓缓走出,轻笑着拱了拱手:“夜不能眠,便与女伴出门来随意一逛,没想到如此巧合的碰上了‘志同道合’之人,实在是凑巧的很。” “老爷,此人便是那罪魁祸首的同伙?” 而身旁的于璇灵也是螓首微斜,略显意外道:“瞧着倒是有两个人呢。” 俊朗男子神色愈发冷峻,一言不发。 “你们两个又是哪来的不知死活之人。”娇俏少女蓦然上前冷哼出声,颐指气使道:“听你们的话,看来那蠢货之死就是拜你们所赐?” “此事与我们可是无关。”于璇灵闻言微微一笑:“不过,你们要是想跑来讨债报复,我和我老爷可不能坐视不管。” “狂妄!” 娇俏少女面色骤沉,寒声道:“区区凡人还敢大言不惭,让我好好惩治你这小——” 但还不等她亮出兵刃,宽厚手掌已然按住了她的肩膀:“曦儿,退下。” “主人?” 娇俏少女满脸茫然地回首望来:“为何要让我……” “你不是对手。” 俊朗男子神情淡漠地走上前:“若是交手,你必死无疑。” “什——”少女闻言瞳孔紧缩,陡然愤恨不平地怒视向于璇灵:“这两人意图不轨,是有意想针对主人!?” “比起这蠢丫头,此人倒有些眼力见识。” 于璇灵螓首微斜,饶有兴致道:“老爷,可要灵儿出手将此人擒下?” “还是让我来吧。”林天禄温和笑道:“这深更半夜的打来打去着实费神费力,你今晚若睡不着觉可不好。” 眼见这白面书生率先走出,少女见状眼中似有怒火燃烧,亦是讥嘲般冷声道:“临战之际,还有余裕与侍女打情骂俏,当真不知死字是如何写的。原来凡人界的修士都已是如此天真愚蠢,着实引人发笑。” 林天禄笑了笑:“我瞧姑娘你喊着身旁同伴为‘主人’之际,同样是亲密的很,难道不是半斤八两?” “你,怎能与我主人相提并论!” 少女仿佛被戳中了痛点,跳脚气急,大声冷哼道:“主人他乃是夜王庄之主,修为通天,自狱界再临人间,此行便是要将此方天地彻底纳入掌中!像你这等凡人弱渣,待我主人轻轻一挥手,便叫你魂飞魄散,死无葬身——” “噗!” 一声嗤笑蓦然打断了她的话。 少女怒目而视,娇叱道:“你笑什么!” 于璇灵轻掩粉唇,美眸似月,笑吟吟道:“你这番话还真有意思。” “姑娘,打打杀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天禄同样出声哂笑道:“此界自有秩序,可用不着再来个什么夜王庄一二三主的。更别说如今争权夺势之人,多的都已排起长队,哪还有什么位置给你们留着。” “你这——” “不必多说了。”俊朗男子右手微抬,制止了身后少女的开口出声。 旋即,他周身气息倏然化作沉寂,似有灰雾盘身,嘶哑低吟道:“出手吧。” “兄台爽快。” 林天禄淡淡一笑,运掌抬至面前,并指如剑。 见其摆出这样一副古怪架势,那少女不禁心中暗自冷笑。 这般半成不就的手段,还想妄图对自家主人发起挑战,像这等愚不可及的蠢货,在狱界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年都不曾遇见了。 以主人的手段,或许挥挥手便可将这蠢货连同这座小小县城一同化作齑粉嗡! 一声震耳嗡鸣,令少女当即意识恍惚了一瞬,只觉瞧见了一抹虚幻残影在前方闪烁不定,道道玄奥剑气如溪流徜徉,化作一股清风拂面。 少女只以为生了幻觉,连忙晃了晃脑袋,定睛再重新望去。 下一刻,她顿时露出了无比茫然的神情。 原本候立在前的俊朗男子,不知何时已然单膝跪地,捂住胸口连呕鲜血,一身磅礴气息如同决堤之势般倾泻消散无踪。 而这身份不明的古怪书生,赫然正站在其面前,双指指尖之上还萦绕着丝丝未散的荧光。 此番战况结果,已是不言而喻。 “——这位兄台,如今可算胜负已分?” 林天禄收回右手,淡然轻笑一声:“既输了,那就快些离开吧。再不要踏入这昌县哪怕一步。 若往后让我瞧见兄台仗势欺人、残害无辜,可不会是今日这般点到为止。” “主、主人!” 少女从呆然中回过神,当即脸色大变,快步上前抱住了摇摇欲坠的男子:“你、你怎么了,为何突然间……” 话音未落,她在看清了自家主人的模样后,顿时瞳孔缩至针状,面露惊骇之色。 这数百年间可谓‘天下无敌’的主人,如今却是面色惨白一片、神情恍惚,似是连神魂心识都已被震碎一般! “主人、主人!” 少女急切不安地呼唤了几声,却丝毫不得反应,鼻尖一酸,眼眶中泪水四溢,不多时便埋首其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 林天禄笑容微顿,眼角一抖,略显尴尬地回头看向后方的于璇灵。 这场面怎得……他们这一方看起来,更像蛮不讲理的恶徒似的。 “老爷还是太过仁慈啦。” 于璇灵踩着轻快步伐蹦跳而来,笑眯眯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偶尔当一回恶人也挺好的~” “你倒是难得说了点趣言。” 林天禄无奈一笑,回首再看向跪倒在地的男女。 见二人都已无丝毫反抗之意,他略作思忖,准备给对方立个‘保证书’。 哪怕没什么效力,但往后此人若再作恶,拿着保证书也有个名正言顺之理“你、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招数?” 蓦然间,原本失魂落魄的俊朗男子嗓音沙哑的开了口。 林天禄刚将随身的空白书册掏出,闻言眉头微挑:“没什么招数,只是用手指击中了你的胸膛而已。” “这,不可能。” 没有在意怀中哭泣不止的少女,俊朗男子面容逐渐扭曲,双眼布满血丝,扯着嘴唇喑哑道:“仅仅只是一击,我修炼千年的修为,怎可能会被你……” “破绽百出,徒有其表。” 林天禄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 随即,在身旁于璇灵的帮助下,很快潦草地写了份保证书,随手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按下指印,保证往后不再为祸人间、滥害性命,归束好门下子弟同样遵守律法人伦,我便饶你们主仆一命。” 俊朗男子额头青筋迸现,仿佛感受到莫大屈辱。往日古井无波的俊秀面庞,此刻都在不断抽搐抖动,化作阴沉扭曲之容,几乎连牙齿都要咬碎。 但沉默间,他低头看了眼仍在哭泣的少女。 僵坐片刻,随深吸一口气,他颤抖着抬手一抹嘴角的鲜血,在纸上按了指印。 “好,你们如今就离开此地吧。” 林天禄收起黄纸,神情平静道:“那个被斩杀的术者在昌县内为非作歹多时,害死不少无辜县民,最后被一位过路侠士得个正着,一剑灭杀,也算是死得其所,以命偿命。 你们若还想迁怒那位侠士、或是这昌县百姓,先多想想今日遭遇,掂量一番自己的斤两如何。” 说罢,他没有再做久留,与于璇灵交换了一番眼神,斟酌一二后便并肩离开了此地。 “……” 英俊男子颓然坐倒,呆望着其远去背影,久久无言。 “主、主人——” 怀中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哭泣道:“您没事就好,能活着就好,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不要再争权夺势了,只要能安心养伤平平安安就好。” 这番话,是她往日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俊朗男子目光闪烁不定,心间触动,脑海之中却不由得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个书生,仅是摆出了架势。 仅此而已。 虽是如此,他仍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底蕴不凡,没有丝毫大意失神。但下一刻,那书生却仿佛踏破规则,以神识都无法捕捉的速度腾挪至面前,一指点出。 而这看似平凡随意的一指,却恍若如狱天威,震撼莫名。 一击,击穿了他的一身术法守护、震散了体内所有阴气、仿佛冻结了他的全身经脉。 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机会、更没有闪躲避让的可能。 在其出手的一刹那间,他就已经彻底输了,输的干脆利落,毫无反败为胜的丝毫希望。 “千年苦修,一朝……就如镜花水月。” 他渐露苦涩笑容,咳出两口淤血,与怀中少女一同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我们,退走吧。” …… 一战,无风无浪,更是无人知晓。 待林天禄和于璇灵回到客栈,仅只是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辰,连屋内熏香青烟都未曾散去。 “呼——” 林天禄入座倒了两杯温茶,刚想再开口一聊,神情陡然微滞。 因为,他很快发觉桌上还未收起的小说,已然不见了踪影。 心思急转,林天禄不禁回首看向门扉。 嘎吱 于璇灵正巧将房门反手关上,展露着意味深长的柔媚笑意。而在其手中,赫然正捏着早已翻看摊开的小说书卷。 “璇灵你——” “刚才瞧见那对主仆,当真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呀~” 于璇灵合拢书卷贴于侧颜,笑眯眯道:“不妨,趁此机会让灵儿与老爷也增进一番情谊关系? 就依照……此书中描写的内容如何?”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夜深不静,拜会指点 林天禄讪笑一声,抬手以作阻拦:“璇灵,别闹,还是快将手里的书还给我吧,如今可不是胡闹的时候。” “嗯哼~” 于璇灵俏生生地负手走来,展露着妩媚笑意:“老爷难道还担心那两个术者会重新杀回来,打昌县一个措手不及? 灵儿很清楚,老爷知晓那份保证书的效力非凡,足以约束好那个术者的行动,一旦按下指印,谅他们再有天大的本领都要乖乖呆着不准乱动,哪里还用得着担心惦记。” 林天禄眼角微抖。 正如这丫头所说,他前段时日从施苒口中听闻了‘字据’的效力,那裘行路可险些被雷劫劈了个半死不活。 借此,这才确信自己立下的字据、契约之流,有时同样颇具威能,用作束缚着实再好不过。 至于现在 “谈娘和舒雅还在隔壁房间!”林天禄故作严肃地板起面孔:“可别吵到他们。” 但于璇灵只是噙着暧昧笑意悠然靠近,随着荧光缠身,很快化作往日华美性感的妖艳长裙,包裹着绢花白丝的丰腴美腿交错迈动,尽显袅袅婷婷。 她略微俯下柔嫩纤腰,引得身前波涛荡漾,轻抚着粉唇似笑非笑道:“可惜,前段时日任夫人离开前,灵儿凑巧与她学了两招,其中正好有隔音敛息之法,绝不会让谈娘与华夫人听见分毫声响的。” “你这丫头,怎得还……” 林天禄话音未落,眼疾手快地倏然夺过了书本。 “哎呀~”于璇灵娇俏惊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她握了握右手,嘟哝道:“老爷还是这般坏心眼,打了灵儿一个措手不及呢。” 林天禄还来不及松口气,低头一瞧,才愕然发现手里的书并非刚才那本。 “璇灵你——” “灵儿知晓先生手快,所以早有准备~”于璇灵随手从胸前沟壑中抽出了书册,笑吟吟道:“真正的书,灵儿可是贴身藏着呢。 如今就让我来瞧瞧,让老爷如此心心念念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模样吧~” “慢、慢!”林天禄急忙出声制止,但又不敢太过粗鲁野蛮,只能苦笑着凑近上前:“丫头,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最好别看。” “……” 于璇灵翻了翻手里的书本,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 再翻看了一阵,少女粉颊上已然是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一时间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出声。 直至半晌后,她仿佛都有些腿软般踉跄了两步,满脸畏惧地将书本重新合上,粉唇努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个作者,是不是得先去看看大夫?” “确实如此。” 林天禄哂笑着将书接过。 而这一次,于璇灵显然也没有再胡闹拦着,反倒是避如蛇蝎般连忙缩手,生怕再多碰到几下,俏脸上满是敬畏之色。 “凡、凡人好可怕。” “如今知道错了?”林天禄将书册卷起,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失笑道:“我又不会故意惹你不快,这玩意儿确实瞧着渗人,小心今晚躺下不慎做了噩梦。” “灵儿会尽量忘掉的。”于璇嘟着小嘴,连忙揉捏着太阳穴。 嘟哝几声后,见林天禄回身正要将书册收起,少女美眸微转,蓦然狭促一笑,快步上前一把将之抱住。 “呃?”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软嫩触感,林天禄神情一怔,略显无奈道:“又怎得了?” “灵儿晚上要做噩梦,老爷能不能安抚一下灵儿呀?” “你确定是我安抚你?” 林天禄脸色略显古怪道:“你这腿似乎不怎么老实。” “诶嘿~”于璇灵娇憨一笑,一跃而起,仿佛树袋熊般直接搂抱了上来。 软嫩之物枕靠在后脑上,藕臂玉手环绕缠肩,尤其是那双白丝美腿更是毫无仪态地盘腰夹紧,好似整个人都牢牢贴在了一起,寸毫不离。 “老爷~” 娇艳少女眼媚如丝,仿佛咬耳细语道:“刚才那怪书虽是吓人,但前头偶有几番描写,还颇为合灵儿的心意。就比如这女子之腿,摸着便如同丝绸细帛,又嫩又滑,称得上是此世难得的瑰宝啦~” 低语之际,她还有意腰腿发劲更缠紧几分,而随长裙滑落,这双裹着细腻白丝的丰腴美腿微显,衬着月色恍若流转玉色荧光,可谓美艳动人。 相较之纤细匀称的身段,其盈腿确实是柔嫩饱满,水光盈盈,仿佛以手指轻轻一戳便会嫩出水似的,着实令人爱不释手。 “老爷老爷,快些试试吧~”于璇灵还在耳畔撺掇引诱,笑意盎然:“摸起来会很舒服哦~”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以莫大定力强行冷静下来,拍了拍挂在身前的柔夷玉手:“今晚,我觉得我们有些事得做了。” “嗯?!” 于璇灵顿时双眸放光:“老爷终于是准备——” “得让你看些正经的文学作品、地理纺工之流也不错。”林天禄神情肃然地从包袱里端出了一叠‘新鲜出炉’的典籍书册。 “今晚,让我将你的奇怪癖好,扭转回来,当一个矜持优雅的贤淑少女。” “诶?等、等一下,老爷!灵儿哪里有不检点诶诶诶诶!?” 话音未落,她便被强拽着按回到了桌位旁,看着被齐刷刷摊开在面前的‘天书’,少女顿时双眼一阵迷糊犯晕,干笑连连。 林天禄顺手给她倒了杯茶,淡然摊手道:“请吧。” …… 翌日清晨。 华舒雅正喝着汤粥,略感困惑地轻眨长睫,好奇道:“璇灵这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吗?怎得瞧着有些萎靡不振似的。” “啊……” 于璇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顿时一脸幽怨地盯向了坐在身旁的林天禄,碎碎念道:“还不是老爷这个坏人,灵儿都已经求饶啦,还这般不近人情,强逼着灵儿去做那些事,现在都还有些眼冒金星呢。” “?” 但这番话落入华舒雅耳中,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她满脸错愕地看了看林天禄和于璇灵二人嬉闹不休,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话中深意,顿时脸色一红,偃旗息鼓般没了声音,默默埋头吃起客栈提供的早膳。 谈娘举止优雅地夹菜入口,冰眸微转,隐含一丝笑意。 只消一眼,她自然能瞧出这话语中的几分误会。 不过她如今也没有开口解释,侧首瞧向屋外,轻吟出声:“今日瞧着,这昌县确实是变得热闹了些。” “——是啊。” 林天禄回首笑道:“那罪魁祸首被诛灭、甚至还将盘踞当地的恶霸铲除了,当地百姓们自然会慢慢冷静下来。” “有老爷出手相助,也是当地县民的幸事。” 于璇灵咬了口包子,喏喏道:“那什么夜王庄实在是不自量力,还想着跑来当什么土皇帝呢。” “夜王庄?” 谈娘娥眉微蹙,心思急转,隐约料想到昨晚深夜可能发生了点什么。 她正想开口询问之际,突然感觉到一丝古怪气息从旁侧传来,连忙皱眉望去。 “咦?” 而突如其来的异常波动,同样令于璇灵和华舒雅轻咦出声,纷纷循迹一瞥。 旋即,于璇灵反而是瞪大了双眼,惊讶道:“是这两个人?”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男一女两人,皆是衣着华贵靓丽、俊美非凡。 华舒雅娇颜微绷,见这陌生二人齐齐朝这边走来,不禁沉吟道:“璇灵姑娘,他们是何身份?你似乎是认识……” “昨晚突然冒出来的愣头青,夜王庄的人,被老爷收拾了一顿。”于璇灵螓首微歪,小声道:“就是将昌县搅和出漫天风雨的罪魁祸首……算是同伙?” 华舒雅和谈娘闻言目光皆沉。 如此说来,这对男女昨晚深夜遭挫受辱,而如今是想前来寻仇的? 与此同时,这对突然现身的夜王庄二人,同样是神情各异。 那俊朗男子似是已收养好了伤势,面庞沉静无波,目光冷漠平静。倒是其身旁随行的少女,虽然想做出一副凶狠愤怒的模样,只是刚与林天禄的眼神一接触,顿时像是蔫了似的缩起了肩膀,下意识冷汗涔涔的低下了头。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胆怯软弱,她又急忙故作镇定地强行抬头,恶狠狠地瞪视而来。 “兄台,没想到我们今日还能再见?” 林天禄放下碗筷,淡笑着起身拱手道:“两位可别来无恙啊。” “你、你——” 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少女心中一阵气急,当即摆出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怒火冲天地扑上来啃咬一番。 “湘瑞,噤声。”但其身旁的俊朗男子很快抬手制止。 少女闻言脸色一阵变幻,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多言。 林天禄看了看他们各异神情,轻笑道:“兄台,你们这大白天的特意再找上门来,还有何话想说?” “昨晚,我已败于你手,心服口服。我傅杭无话可说。” 自称为傅杭的男子淡漠出声,但脸色却渐渐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沉默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拂袖拱手作揖道: “所以,此行我是特意前来拜会先生。” “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颇感诧异。 这刚受挫败之人,翌日便前来拜会? 而其身旁的少女也是紧咬下唇,满脸别扭纠结地躬身行礼。 林天禄眉头微挑,意外道:“你们这是何意?” “我等夜王庄自狱界诞生、久闻妖鬼道界内诸多传闻,更是早有向往,深知这人界之地才是诸界之根基。而如今狱界之封破灭解除,得以出世临界,顿时心生了豪言壮志,意图在此方天地之间闯荡出一番成就,扬我夜王庄之威名。” 傅杭垂首轻叹,继续娓娓道来:“不料我醉心修行、日夜攀登境界高峰,但最后却疏漏了门下弟子心性,疏于管教。 而这半月时日,周边几省内流言数传,更有诸多势力在争抢掠夺。我一时分不出对与错,轻信门下子弟拓展势力之言,令其在此地肆意妄为,犯下累累罪行,此乃我不教之过。” 林天禄听得心思微动,轻笑一声:“你今日特意前来,当真只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 “……还望先生,能指点一二。” 傅杭再度作辑躬身,头也不抬道:“先生修为通天、在下实在佩服。如今只希望能得先生指点,化解我心中迷津。” 林天禄摇头失笑。 果然,这才是此人的真正来意。 “我们昨晚才刚交手一番,今日你便想着恳求指点?” 林天禄侧身拂袖,让谈娘三人重新入座用膳,这才语气轻松道:“况且,兄台这是何来的底气,觉得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我并不知先生名讳,亦不清楚先生来历。” 傅杭态度诚恳,但言语间依旧是不卑不亢,缓缓说道:“但我知晓,先生之修为定然是当世一绝,无人可挡。以此通天手段,即便是改换这片天地亦是无妨,又遑论在下这点零星琐碎的小事。” “此言可是错了。” 林天禄笑了笑:“哪怕修为通天,长寿无疆,但人力终有穷尽,哪怕是所谓的仙人也无外乎如是。我或许能解决一些事,但仍有困扰苦恼萦绕心间,又怎能办到事事无忧、算无遗漏?” “这——” 傅杭闻言脸色一阵变幻,波澜不休。 “你、你这人,我家主人都已是这般诚恳,难道还得不到你的三两句指点吗?”其身旁的少女似是着急般嘀咕出声。 林天禄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名唤湘瑞的少女顿时神情微变,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一步:“你、你这是想做什么?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言,不是真心想……” “姑娘虽是调皮,但还算忠心耿耿,不错。” 林天禄温和一笑:“不过,再是诚恳,但我与你们非亲非故,自然无甚义务来帮忙指点。你们二人往后能老实本分的在此界呆着,安心生活,已然是最好的修炼。” “天禄,我们已是饱腹,走吧。”谈娘以手帕轻拭嘴角,神色淡然的起身道:“该启程出发了。”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招呼着店小二付了钱款,很快便带着谈娘三人一同离开。 “诶!等、等一下,就这么走——” 湘瑞急忙伸手欲拦,匆匆忙忙地跟着跑到了店外。 但看着他们踏上马车启程远去,她张了张嘴,终究是不敢再出声阻拦,有些颓然丧气地叹了口气,又委屈恼怒般跺了跺脚。 “哪有什么高人的风度呀,跑的那么快!我们又不是厚着脸皮白白讨要指点的,金银珠宝、各势情报我们都还没拿出来呢!” 她气呼呼地发泄了一番,这才心头微颤,连忙回首看向客栈内:“主人!此人不领情就算了,我们也不必向他那么摇尾乞怜,以主人的天资定然能超越……” 但说到一半,她便愣愣地渐收声音。 因为,傅航如今似恍惚失神般站在原地,垂首无言。 少女心头一揪,满脸担忧地上前安抚道:“主人,就算此次失败无果,我们往后也不会落入万丈深渊,只要还活得性命就能……” “湘瑞。” “嗯?” 眼见主人重新抬起了头,少女连忙应声。 傅航目光幽幽的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这位先生,往后不许再说他的坏话了。” 少女面色一变:“又是为何?” “此人,真乃高人。” 傅航却蓦然长叹出声,脸上满是复杂敬佩之色。 这副古怪反应,看得少女更是一脸错愕茫然。 那古怪书生修为确实不得了,但自家主人昨晚已是讨教过了,今日刚吃了闭门羹,又为何还如此讨好? “你觉得,他没有指点我吗?” “诶?那书生刚才难道说了什么!?” “言语简练质朴、其意更是浅显易懂。”傅航抬手轻拂桌面,倍感惭愧的叹息道:“但就是这番道理,我修炼数百年自诩天下难逢对手,到头来,却时至今日才真正领略明白,何为返璞归真、洗尽铅华,真正的化繁为简。” 少女听得愈发茫然,喃喃道:“主、主人?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都没听懂——” “我,不过是个愚夫。” 傅航扬起脑袋,颇感惆怅地眺望湛蓝苍穹,仿佛瞧见往日种种,亦有书生之言化作高山流水,意境深幽。 “无甚智慧,只是听得话中的几分深意触动,这才略知一二,得以略窥那高人的门庭境界一角。 修炼数百年,到头来真正的宝藏其实一直都在我自己眼前,却被权势所迷惑了双眼,险些踏上了不归路。” 他主动伸手,牵起了身旁少女的柔夷。 “噫!?” 少女肩膀一抖,似受惊吓。 “如今,我该停下茫茫无边的修炼脚步一回了。”傅航回首望来,露出一丝笑意:“或许,我们夜王庄能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啊……我、我知道了!” 少女脸色微红,连忙应声点头。 虽然还是听得懵懵懂懂,但她心里确实隐约知晓,或许当真是那古怪书生暗施帮衬指点? 念及至此,她心里反倒升起了惭愧歉疚。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态度是不是还太无礼了些,往后若有再见之机,定要好好道歉一番。 “不过——” 傅航蓦然话锋一转,原本神色复杂的双眼倏然凝起,沉声道:“这位先生既饶我们性命,又授我指点,无论如何,此行我都要好好报答这番恩情才行!” ——嗖! 街外一声古怪风声突然吹响,引得傅航脸色微变,连忙循迹瞥去。 这座小小镇县内,除了他与那位高人以外,还有另一位修为高深的人物? …… 马车上。 华舒雅撩开纱帘,探身小声道:“前辈,为何不试着与其聊聊,兴许还能多知道点情报。” 林天禄只是摊手一笑: “他想说什么,我或多或少都已猜到,自然不必再浪费口舌,我们再安心赶路便是。” 言语间,看向前方,眼神微凛:“如今突然冒出个夜王庄,而接下来要途径路过的镇县省郡,倒是不知还有多少势力和妖鬼出没。” 第四百五十八章 混乱之兆,无可奈何 沙沙沙—— 春风拂过,带起丝丝树叶声响。 一连数日,林天禄一行依然在途中驾车前行,偶有停顿歇脚,但渐至茂环省内,距离广元县城所在已是相去不远。 但是…… 乘车四人,如今脸色都愈发凝重。 “——这辽昌县外,怎得如此热闹?” 华舒雅撩开车帘,略感诧异地探头瞧着四周。 若是寻常熙熙攘攘的通行官道,她自然不会有何惊讶不解。可如今,她们这一路前来,瞧见人群行进方向几乎都在背向辽昌县,而且行人旅客们皆是神色匆匆,极是反常古怪。 这其中,甚至都还能瞧见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同样跟着人潮踉跄而行,看其神色也不像是被何人逼迫追逐。 更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灾祸似的。 她们此行在官道中驾车入城,与众人逆行,反倒看着更像是一个无比醒目的异类,引来不少人频频侧目。 “瞧他们行色匆忙、神情不安,在辽昌内定然发生了什么变故。”谈娘轻抿朱唇,蹙眉沉吟道:“而且如此规模的离县之潮,定然不是小事。” 坐在驾位上的于璇灵美眸一转,连忙朝侧边路过的一位老者招手道:“老先生,可否问问——” 但她话音未落,那老者刚一抬头,顿时脸色大变,别说是回话,更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般急忙加快了脚步,闷头离开。 “这……” 于璇灵不禁愣了一下,讷讷地垂下右手:“难道是灵儿问的太过鲁莽,怎得瞧我好像是怪物似的。” “这位夫人,可否问问这辽昌县内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同时也停下马车,翻身下车,对着一位正巧路过的年轻妇人拱手作揖。 但果不其然,他才刚一现身开口,这妇人顿时被吓得脸色一白,抱着怀中的襁褓婴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见其神色有异,林天禄心思微动,连忙诚恳温和道:“夫人,在下是从其他省郡而来,正巧途径此地,怎不料瞧见诸位都在离开县城,实在不知县内有何异状,还请夫人能帮忙解惑一二。” “……你,当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年轻妇人抚了抚怀中正在酣睡的婴孩,眼神闪烁,瞥了眼坐在车上的于璇灵,戒备不安地低声道:“你们如今跑到辽昌县,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林天禄眉头微皱,如实坦然道:“在下此行是想前往广元县,而辽昌县便是途径之地。” “你要去广元?” “正是。” “那……倒是个好地方。”妇人缩着身子,小声道:“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离辽昌远些,宁愿再多绕些原路、爬个山路,也不要再随意靠近辽昌了。只要想办法到了广元,总归是能安全些。” “夫人可否说说——” “我、我要走了。” 但不等他开口再问,妇人便低垂着头,抱着孩子匆忙绕身离去。 林天禄略感哑然,但下一刻又听见身后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低吟:“先生要……多加小心。” 回首望去,那妇人身影已是渐行渐远。 林天禄再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行人们皆是脚步匆忙、毫不停歇,刚与他目光交汇便立刻闪躲开眼神,根本无人想要停留之意。 “看来,这辽昌县内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更加糟糕一些。” 林天禄的面色愈发沉重,侧首望向县城大门所在。 ——这些县民们这般奔逃之势,已经与破城溃逃无异了。 …… 嗒嗒嗒 马蹄脚步声在街道上缓缓响起。 林天禄与华舒雅环视周围街景,不禁面露震惊之色。 若说之前途径的昌县乃是冷清寂静,那如今这辽昌之地,便是真正的‘混乱’。 街头巷尾所见之处皆是东倒西歪的破旧木摊、烂菜碎渣到处都是,不少商铺都仿佛是遭受了打砸般破破烂烂,更有甚至已是崩塌陷落,化作一地废墟。 一眼扫过,恍若一座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凄惨破城,隐约间还能在空气中嗅到血腥与烟火的刺鼻气味。偶然还能瞧见些县民身影,但各个也都是脚步匆忙,好似在战场中四处奔逃一般。 “我算是明白,为何那些县民们各个都要逃难出去了。” 于璇灵倒吸着凉气,脸色复杂。 华舒雅和谈娘神情渐沉,暗暗探查感知着四周动静,但一时间还是察觉不出有何阴气波澜。 此地惨状,罪魁祸首究竟身处何处? …… “呼……” 林天禄神色阴沉,轻叹一声。 他们在县内转悠了半晌,除了见到些残垣断壁般的荒芜景象,实在连一座客栈都不曾瞧见,原本敞开接客的客栈如今都已关门大吉,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下子,当真是无处驻足歇息了。 “站住!” 恰至此时,一声冷哼蓦然响起。 原本在前踱步而行的美霞身形微顿,吐出一口浊气。 而坐在驾位上的林天禄眉头一挑,就见前方赫然是一名武夫打扮的男子提着棍棒挡下了去路。 此人瞧着莫约而立之年,须发结虬,赤着臂膀,正咧着诡谲笑容靠近几步,虎目之中似有不善邪芒。 与此同时,在旁侧还团团围聚来几句打扮相似的男子,皆是提着棍棒兵刃,笑的令人发冷。 “公子哥,瞧着倒是细皮嫩肉的,你们又是从哪儿来的啊?” “西马郡而来,往广元县去。”林天禄神情淡漠地目光一扫:“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嘿嘿!公子哥,这两地相距可是不短啊,长途跋涉许久,莫不是想进县找找落脚之地,暂作歇息?”为首的壮汉摩挲着须发,冷笑着步步靠近而来:“如今县内闹腾的很,可没什么客栈再开着了。要想寻个地方歇息,公子哥可是只能靠我们来帮帮忙咯。” 说话间,在场不少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渐渐瞥向了坐在旁侧的于璇灵身上,眼中似有惊艳、亦有几乎不加掩饰的精芒冷光,暗暗捏紧了手中兵器,肌肉鼓胀。 “公子哥,不妨跟着我们来一趟?” 壮汉咧嘴笑着,已然来到了马车前,掂量着手中棍棒之际,似要抬手拍一拍美霞的马背。 “嘶!” 霎时,美霞倏然暴起,轻哼着一甩马蹄,直接将其猝不及防间一脚踹飞了出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在众人愕然注视下,这壮汉当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一头撞进了旁侧的闲置商铺当中,直至撞塌了半座木头橱柜,一时间烟尘飞扬而起。 “……” 围拢而来的众人呆愣一瞬,旋即陡然绷起怒容,其中一人更是提刀大喝一声:“把这马和这男的宰了!把车上的女人擒下!” ——叮! 刹那间,刚刚抬起的兵刃,已然只剩下了半截。 那出声大喊的男子瞳孔紧缩,呆呆地看了眼断裂的大刀,又隐约感觉到头顶一阵发凉,丝丝缕缕的断发在眼前飘落。 “这座县城可真是够乱的。” 冷漠轻哼蓦然响起。 就见于璇灵已然缓缓站起,轻吟道:“老爷,让我出手教训一下这些蠢货可好?在县内转悠半天,灵儿心里可正有些火气。” 没等林天禄回话,她便一脸冷酷地握起右手。 “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原本被震慑在原地的壮汉地痞们纷纷惊叫出声,整个人当即凌空腾飞而起,朝着前方中央齐齐飞起,直至所有人都撞成了一团,惨叫着滚落在地。 玉指微转,这些人马上又哀嚎着凌空飞旋起来,环绕成圈在半空中越转越快,几乎都划出残影。 直至片刻后,于璇灵轻哼着一甩衣袖,这些地痞便似垃圾般四散飞出,在周围各个摔的人仰马翻,眼冒金星,更是趴倒在地吐的翻江倒海。 “哼!” 少女拍了拍双手,气呼呼道:“怪不得县民们都要跑走,有这些恶徒在县内助纣为虐,此地哪里还能过活的下去!” ——嘭! 一声闷响蓦然自身后炸开,令于璇灵连忙回首一瞧,才发现车厢后已然躺倒了一名持刀男子,口鼻流血,显然已是受了重伤。 此人,刚才是从马车后面偷偷钻过来想要偷袭? 至于为何倒地吐血,瞧一眼凸出掌印的车厢便已知晓。 “璇灵丫头,小心些。” 谈娘撩开车帘走出,神情淡漠地俯视着躺倒在地的男子:“这些恶徒若无管教,可是各个心狠手辣之辈,种种下三滥的招数信手拈来。” “饶命、女侠饶命——” 噗嗤! 无形指劲倏然射出,顷刻间便贯穿了这名男子的额头,在地上炸开一团血迹,双眼空洞地仰头倒下。 看着已然彻底咽气的男人,于璇灵神情微怔,迟疑道:“谈娘,为何要……” “瞧他手里捏着的东西。” 谈娘屈指轻弹,击中了这具尸身的手腕经络,原本蜷握的左手自行张开,一个小小布袋顿时滚落在地。 “荡魂散,再加上姹女融身丸,这两种违禁毒药混合研磨调制而成,一旦沾上些许,哪怕是贞洁烈女都要顷刻间化作痴傻女奴,任人鱼肉。”谈娘一脸冷漠地点了点额头:“若多沾一些,这脑子便会被烧融成一团浆糊,七窍流血,在癫狂错乱中痛苦死去。” 于璇灵听得一阵瑟缩,嘀咕道:“竟有那么恶毒?” “对武艺高强的女子效力会有所缓解,但对凡人女子确实是必死毒物。” 谈娘冷眸瞥向四周躺满的地痞们:“他们能随手拿出这等禁物,就足以证明他们都是罪无可恕的恶徒,死不足惜。” 华舒雅一同跳下马车,皱眉看着四周狼藉:“不过,如今辽昌县乱成了这幅模样,不知当地的官府是否尚存,还能不能管上这些事。” “暂不论官府,如今倒是有位有趣的来客。” 林天禄蓦然轻笑出声,指了指前方。 谈娘等人连忙遵声望去,定睛细瞧,很快发现正有一道身影卷起青烟浮现。 “妖鬼?!” 华舒雅和谈娘顿时神情一凛,纷纷按住腰间兵刃剑柄。 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妖鬼胆敢在大街上现身?!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名中年男子现身之后,其反倒双眼大睁,面露惊色,连忙拍打衣袖,躬身行了一番大礼:“原来是先生到访辽昌,鄙人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海涵一二。” “快些请起吧。” 林天禄快步下了马车,笑着拱了拱手:“谢先生许久未见,你如今看起来,似乎比当初要更精神不少。” “这得多谢先生当初一番开导指点,这才让鄙人心中豁然开朗,修为精进。”中年男子面露崇敬之色,言语间更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若非受先生一番指点,可能鄙人早已在哪场纠纷鏖战之中身死道消,化作一缕尘埃。哪有如今苟活之机。” 华舒雅收回佩剑,神色诧异的走来:“前辈,这位是——” “其名为谢温,我与他当初在江盖县客栈内偶遇,交流了几句。” 林天禄轻笑着介绍道:“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地再度重逢,也算有几分缘分。” “虽是寥寥几言,但对鄙人而言却无异于醍醐灌顶,此生难忘。” 谢温又毕恭毕敬地向华舒雅等人一一行礼问候:“见过几位姑娘与夫人。” 言至此,他目光微瞥,扫过躺倒四周痛呼哀嚎的地痞们,心思急转,很快继续道:“林先生,如今你们可是要在辽昌县内略作驻足歇息?在下能帮忙提供一二,至少暂时不会有旁人打扰。” 林天禄笑着作揖道:“那可得仰仗谢先生了一番了。不过话锋一转,看向周围道:“这些恶徒如今又该如何惩治?” “这里便交给鄙人就好。” 谢温面色微沉,冷哼着一拂衣袖,顿时化出十数道流光,将这些人尽数捆绑了起来。 “鄙人待会儿会将他们尽数送往衙门,至于如今,诸位就请随鄙人来吧。” …… 一处清静宅院。 庭院内甚至种满了不少的瓜果花卉,瞧着似是园林耕田一般,弥漫着淡淡清香。而大堂内挂着豪放字画,颇具诗情画意、淡雅宜人。 刚至此地,谈娘等人心中皆有几分诧异。 没想到那打扮看似粗犷的中年男子,竟还有如此闲情雅致,甚至还有亲手种田的兴致。 而随着热茶泡开,缕缕氤氲飘散,谢温很快哂笑着举起茶杯,告罪道:“让诸位贵客久等了,鄙人将那些恶徒送至衙门还花费了不少时间,让诸位孤坐此地等候许久。” “无妨。” 林天禄温润一笑,端茶回礼:“先生能帮忙处置一二,已是帮了大忙。但他略作迟疑,好奇道:“如今辽昌县内如此混乱,那衙门当真还在运转?” “如今,只算是勉强维持吧。” 提及此事,谢温脸上也浮现几分无奈苦涩。 华舒雅蓦然抱拳问道:“不知谢先生可否与我们说说,这辽昌县内近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如今县内秩序混乱如同战后狼藉,当地百姓纷纷奔逃,地痞流窜,如此场景若是叫太守他们知晓……” “如今,哪还有太守能整治此地。” 谢温面露忧愁,无奈叹息道:“别说是辽昌县,周边其他诸多镇县,都已被战火侵蚀,混乱不休,往日的人人安居乐业早已不复存在。 诸位应该是刚到茂环省不久吧?自半月左右前,不少镇县便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妖鬼术者,他们有些身份来历不明,有些则是隶属丰臣诸势,但大多抛了过往的‘规矩’,开始肆无忌惮地收割迫害凡人,又或是利益冲突下大打出手,战况如火如荼。” “我听闻过古界与罗星的争端,不过他们之间争锋尚在‘异域’,哪怕战至热火朝天,终究不会害到这妖鬼道界、更不会害死多少凡人百姓。但如今这些……” 他喟然长叹一声:“他们早已是杀红了眼,哪里还会管什么多年来的墨守成规。” 在座众人,听得都是一阵脸色难看。 没想到,才短短一月时日不见,这茂环省就已变得如此惨烈。 “至于姑娘刚才提及的太守,这些朝廷高官们或许还能有些武艺高强的武者守护一二,如今可能还算是安全。但也仅仅只是苟活一命罢了,卷入这场权势纷争之中,哪还有多余心思去帮辽昌县度过难关。” “那当地的衙门是……” 林天禄眼神闪烁,低吟道:“是谢先生才帮忙照拂?” “我……不愿瞧着此地被战火吞噬,当真成了一地废墟。” 谢温垂首哀叹道:“我生于此地、长于此地,哪怕成了妖鬼,这辽昌县依旧是鄙人日思夜想的故地家乡。 只可惜,我哪怕有赤魔修为,但终究扭转不了这番分崩离析之势,衙门再是帮衬,人心一散,这秩序又如何才能管的回来。” 看着对方眼中流露的悲哀苦涩,林天禄面色沉重,心中同样有些不好受。 这谢温虽是妖鬼之身,但其确实是对此地饱含深情。 瞧这庭院内打点,便知其这段时日早已是‘解甲归田’,安稳度日,如今却遭逢这等变故,只能眼睁睁看着故乡的一切被人蹂躏毁坏…… 着实凄凉。 “谢先生可否说说,是哪些魑魅魍魉在祸害此地?” 华舒雅再度蓦然开口,目光锐利,沉吟询问道:“我们这一路走来,暂且没有发现县内有何妖鬼踪迹与气息,除了谢先生以外并没有见到他人。” “白天正午之际,绝大多数的妖鬼或是术者都不会轻易外出。”谢温轻吐浊气,语气渐渐调整回来:“毕竟这晌午烈阳,对阴气之体乃是剧毒,哪怕是赤魔境的妖鬼同样会感受些许不适。他们自然没必要自找不快。 而一旦到了夜晚,这辽昌县自然会化作群魔乱舞的魔窟,少说有数个势力掺和其中,战况难平。” “以谢先生的修为,无法与他们力敌?” “此事,还不好说。” 但谢温却摇了摇头:“这段时日来,鄙人还不曾与他们撕破脸皮正面厮杀,只是在尽量缓和,胜负也是难料。 况且,这辽昌县内还有一事,便已占去了我绝大多数的精力,实在是无暇再去理会那些妖鬼作乱。” 林天禄心头一动,连忙询问道:“此县,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异变?” 谢温深吸一口气,脸色暗淡道:“不知先生是否听说过……‘附身者’的存在。” “附身者?” 林天禄面露惊讶,很快颔首道:“这等存在我也算知晓,他们似受某种古怪存在侵蚀,变得毫无理智,肆意妄为,若是在县内作怪确实是危险——” 但,谢温却是再度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所言,稍显落伍了些。” “这……为何?” “那种特征,已是数月前的征兆。而如今的‘附身者’早已拥有了理智与智慧。” 谢温语气低沉,述说着令人惊愕动容的话语。 “那是一群癫狂的疯子,一群会隐藏在人群之中蓄势待发的怪物,凶险恐怖无比。 为何那些妖鬼只会在夜晚出没,便有其中原因之一……白天出行体内阴气会受天地阳气所限,实力稍减,若是遇上藏匿隐身的‘附身者’,会有送命之危!” 第四百五十九章 玄女坐镇,魔踪难捕 会隐藏身份的附身者? 林天禄听得一阵惊愕。 是类似于程青玉当时的状态……么? “怪不得刚才我们在入县之际,过路百姓看我们的眼神都很是奇怪,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华舒雅轻捻下颔,蹙眉沉吟道:“见我们这一行人逆势而为,反而不惧危险回了辽昌县,如此古怪之举,便猜测我们可能是附身者伪装而成,这才不敢接近?” “百姓们并不清楚什么‘附身者’之流,他们只知晓,有一批武艺高强但是心肠歹毒的恶徒藏身隐匿,在县内肆意虐杀。” 谢温无奈轻叹道:“不过,随着那些势力出没,他们或多或少知晓了辽昌县被些魑魅魍魉盯上,恶鬼流窜,阴邪作祟。既然是指望不上官府、求神拜佛也丝毫无用,这才绝望之下背井离乡,想着逃往其他郡县躲避灾祸。” 于璇灵环臂抱胸,嘟哝道:“但茂环省各地都遭了难,他们这肉体凡胎的、单凭脚程又能在短时间逃难到什么地方呢?” 若妖鬼们当真要追杀夺命,就凭百姓们拖家带口的速度,着实是与等死无异。 难不成,他们还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逃出茂环省地界? “寻常百姓自然是逃不出茂环的。”谢温面色微肃,语气更显郑重:“但,不知几位可有听过广元县之事?” “广元?”谈娘娥眉陡皱,冷声道:“那座县城又发生了什么?” 无外乎她对此颇感在意,毕竟这广元县本就是此行目的地之一,同时还是自家孩儿出生长大的故乡。 “广元县,与茂环内的其他十六县城,状况截然不同。” 谢温略作斟酌,感慨道:“若说其他镇县如今与辽昌县也相差不远,大多都混乱无序,人人惶惶不可终日。那广元县便是如今整个茂环省唯一安然无忧之地,传闻县内人人安居乐业、没有生死之忧。” 林天禄心头一动。 当时在县城门前,他偶然搭讪到了一位妇人,在听闻其提及广元县之际,话锋也是一转,言下之意同样表示广元县颇为安全。 “所以当地的百姓,都是想尽快往广元县去避难躲祸?” “是啊。” 谢温摇头笑了笑:“相较辽昌如今的一片狼藉,自然是广元县更为安全平和,哪怕少些吃穿,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会被那些魑魅魍魉稀里糊涂地宰割了性命。” “这……” 林天禄思忖一二,好奇道:“不知这广元县内有何玄妙,为何偌大的茂环省,唯有这座广元县能平安无忧?难道是那些妖鬼势力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故意留出来的一片安全之地?” “他们哪里有何恻隐之心,况且还有附身者在暗中作祟,若能冲进广元县内大肆掠夺一番,他们当然是再高兴不过。” 谢温说着,渐渐流露出了几分敬佩之色,感叹道:“只因那广元县内出了一位‘玄女’,其足智多谋、身负非凡神通,召集了不少豪杰之士、更是巧言善辩笼络到了不少的妖鬼与术者相助,这一来二去之下慢慢就将广元县化作一片固若金汤的城池,几乎没有妖鬼能轻易踏入此地作祟。 自然而然的,县内的百姓们便重新有了安稳生活,而随着消息有意传播,茂环省内的百姓们都已渐渐知晓了此事,朝着广元县汇集而去。” 听闻此言,林天禄与华舒雅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玄女的存在,如今不仅是茂环省内,甚至连省外之地都已传开。 看来,这位玄女当真是有非凡本事,能在这混乱局势之中站稳脚跟,护得一方水土,确实是值得旁人敬佩称赞。 “那‘玄女’究竟是何身份?”谈娘沉着脸色道:“我之前从未听闻过广元县有何玄女存在,怎得如今突然横空出世?” “夫人有所不知。在广元县内有妲姓一家,出身富贵、祖上还有不俗地位,在广元县内本就是颇有名望。之后又与当地豪绅联姻结亲,诞下一女,便是那玄女妲仪。” 谢温拱了拱手,侃侃而谈道:“传闻那妲仪出生之际,家中便有玄光闪耀、文房飘香,自小便熟读诗书典籍、聪明伶俐,直至金钗年纪便已是广元县内外远近闻名的才女,颇受男子青睐瞩目。 当然,这才女之名终究也只是才女而已,顶多是当地之人饭后闲谈两句,旁人鲜少会放在心上。况且妲仪还是女子之身,难登大雅之堂,而妲家与豪绅也是逐渐内敛低调,鲜少再去作何招人瞩目之事。这广元县外之人,对此自然是无甚了解的。” “至于如今——” 言至此,他话锋一转,不禁夸赞道:“广元县与我们一样同样遭受威胁迫害,便是那妲仪出面力挽狂澜,救人于危难之间。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才逐渐被人尊称为一声‘玄女’。” “如此,确实是好事一桩。” 林天禄思忖了片刻,很快继续道:“不过,谢先生如今有何打算?是要随百姓们一同离开,前往广元,还是留守此地,继续与那些妖鬼和附身者周旋?” “若是可以,鄙人本想派人去请求广元的玄女妲仪出手相助,只是两地之间尚有不短路程,山高水远实在力有未逮,不好强求。” 谢温不着痕迹的握紧了双手,神情沉重道:“如今,也只能尽我所能,想办法度过这场灾劫。” 叩叩叩——! 恰至此时,宅院大门突然被急促敲响。 众人神情微怔,而谢温则连忙起身道:“几位亲稍等,鄙人去开门瞧瞧,应该会是衙门的人手。” 说罢,他快步赶到了门庭前,将院门打开。 “谢先生!” 旋即,就见两名捕快打扮的青年急忙抱拳躬身:“还请先生快些出手相救,咱们衙门内正受了一伙妖鬼袭击,如今已是岌岌可危啊!” “衙门受袭?!”谢温脸色微变:“我昨晚才与他们谈过,如今怎会——” 青年捕快神情悲愤道:“那些恶徒出尔反尔,如何能听得进谢先生之言啊!先生若再不施救,我们这辽昌县可当真要完蛋了!” “好!我马上就去。” 谢温脸色几度变幻,连忙转身朝大堂内的林天禄等人拱手道:“诸位还请稍事等候,鄙人如今还有要事需忙,会尽管回来的。” 林天禄也是起身回礼:“谢先生去吧,我们会在此等候。” 得此回应,谢温很快便跑出庭院,将大门顺手关上,似随着两名捕快一同离开。 “……” 直至这时,谈娘紧蹙娥眉缓缓站起:“天禄,让为娘去帮忙瞧瞧情——” “谈娘还是先请坐下吧。”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笑着将她按回了座位:“我此行将谈娘一同带来,可不是让你到处奔波忙碌的,这些琐事就交由我们这些晚辈来处理。” “是啊。”华舒雅也提剑站起,郑重颔首道:“我会与前辈帮忙妥善处理,谈娘就与……璇灵在此地留守歇息便可。” “嗯!灵儿会照顾好谈娘的!”于璇灵连忙点头应声。 谈娘露出一丝无奈笑意,轻声道:“多加小心。” 林天禄与华舒雅对视一眼,很快闪身离开了院子。 …… 冷清破败的长街内。 谢温负手而行,脸色沉重道:“你们说衙门内受妖鬼迫害,可知是哪方势力出了手?” “暂、暂且不知,我们二人是从后院匆忙逃出来的。” “好。” 谢温微微颔首,似是理解。 只是,他的脚步却逐渐停了下来。 两名青年捕快神情骤怔,回首诧异道:“谢先生?为何突然停下了?” “瞧瞧这天色也颇为不错。” 谢温仰头望向天空,似是斜阳渐落,宛若火红烧云遍布苍穹。 旋即,他呼出一口浊气:“没想到,你都已经装到了衙门捕快的头上啊。” “谢、谢先生?” “如今还要继续隐藏?”谢温转回阴冷目光,斜阳映照在面庞上,似隐含怒火之色。 “我可没工夫与你们这些疯子多做纠缠。” “……” 两名原本还满脸惊异的捕快,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成了诡异笑容。 “哈!” 其中一人倏然捧腹一笑,歪头道:“当真可惜,这样一番大戏竟然被谢先生识破了。我本来还想获取先生信任之后,再从背后出其不意地刺穿你的背脊、掏出你的神魂,再多瞧瞧你一脸绝望的模样。” 嘭! 赤阳之炎倏然在其周身爆燃而起,一时火光冲天! 而起身旁的另外一名‘捕快’则连忙后退闪身避开了火势,惊叹道:“谢先生当真修为雄厚,这股真焰可着实骇——” 话音未落,其身影也立刻被火海吞噬。 转眼间,这两人立刻就成了在火柱中扭曲摇晃的焦炭尸体,直至破碎散落成满地的残渣。 但,还不够。 谢温双目怒睁,低喝着一展双臂,两股赤阳之炎顿时分化成数十道细密火光,恍若飞火流星般急速射向四面八方,似在全速搜寻着方圆数十丈内的阴气痕迹,想要将藏身隐匿的附身者尽快找出。 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两具被掏空了魂魄的尸傀肉身,对方定然藏身在附近暗中操控啪! 背后陡生异响,令谢温背脊悚然一惊,连忙回首望去。 旋即,他愕然发现林天禄竟是站在自己的背后,正牢牢地捏住了附身者伸向自己的手掌。 “嗯?!” 这名被捏住手腕的青年神情微怔,惊疑不定地侧首一瞥。 “你——” 话音刚启,林天禄已然一脸淡然地拍进了他的胸膛,眨眼间就将其轰碎成了漫天尘埃。 “林、林先生?”谢温惊魂未定地喘了口粗气:“你怎么来了此地?” “如今正巧路过此地,又遇见故人,终究得出手帮帮忙的。” 林天禄收回手掌,朝他轻笑一声:“况且这两名捕快身上的异状,我初时已隐隐瞧出,只是还有些捉摸不定,这才特意追来探个究竟。” 谢温闻言不禁露出敬佩之色:“不愧是先生,能一眼便瞧出端倪。” 锵——! 恰至此时,不远处很快响起清冽剑鸣之声。 数道剑芒倏然划破破旧房屋,撕裂大地,未散剑气生生将两道身影从屋内逼退了出来。 “该死!” 一老一少两人虽是平民打扮,但如今却是飞檐走壁般腾空急退,脸上满是恼怒愤懑:“铲除这谢温的大好机会,竟然被这对狗男女搅和了!” “先撤退再说!” 眼见华舒雅从废墟烟尘中破空追击而来,他们暗啐一声,回身正要施术逃离。 但在下一刻,一副手掌赫然在眼前急速放大,恍若倾天之威,在愕然视线中直接将他们整个人轰然砸落在地,炸出两道烟尘之柱,气浪翻腾席卷。 而被顺势砸在深坑内的两人,已然在林天禄掌心中化作齑粉消散。 “分身数量倒是不少。” 林天禄一拂衣袖,眼神平静地扫过四周。 华舒雅刚从半空中落回地面,冷眸一凝,剑光缠绕,反手一剑骤然朝十数丈开外横扫斩出。 咔嚓! 霎时,一抹黑光破开了老旧房屋,也将袭来的剑芒强行击碎。 “先生!那便是附身者的真身!”谢温急切大喊出声。 “……你们,究竟是何人!” 废墟间,就见一名体格壮硕的青年满脸阴沉的缓缓走出,一副武夫打扮,赤膊上盘绕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嘴角一咧,扯起狰狞凶悍的愤怒表情:“辽昌县何时有了你们这等术者存在!” “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林天禄双眼微眯,寒声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附身者都已‘进化’到了这种地步。” 眼前此人,看不出多少疯癫错乱之色。 准确来说,更像是在掌握了超凡之力后堕入邪道,心甘情愿地为祸人间,滥造杀孽? “先生,此次决计不能让他从眼皮子逃走了!” 谢温赶回到了身旁,掐动印诀,神情肃穆地沉声道:“这附身者无比狡猾谨慎,此次只因先生突然造访辽昌,他才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但若此次放跑了他,下次他定然不会再亲自露面——” “谢温!别以为我躲躲藏藏数月,当真没点实力!” 壮硕青年蓦然怒喝出声,周身肌肉急速膨胀,盘绕臂膀的纹路仿佛活过来般蠕动弥漫,转眼间便已扩散全身,就连面庞上都被漆黑纹路所覆盖,一眼望去仿佛狰狞恶鬼之姿。 “此次,我要将你们三人全部碾碎,吞噬尔等血肉魂魄,壮我修为!” 犹如实质的黑气透体燃烧而起,黑铁般的肌肉表面浮现出道道鳞甲痕迹,嘶吼咆哮状若凶猛野兽。沉重恐怖的威压甚至引得其脚下地面层层崩塌凹陷,宛若咒毒般腐蚀着方圆数丈内的一切。 “这股气息……” 谢温面色陡变,抬臂挡下扑面袭来的骇人风浪,眼中满是惊愕。 “比起数日之前,他的修为又是暴涨了几分!” 但瞧见其这幅姿态,林天禄的眼神更浮现几分深思疑惑。 如此模样,虽是受魔源侵蚀而成,但瞧着怎得与……本源妖相有几分相似之处? 尤其是其全身鳞甲覆盖、头生双角,背后更是长出了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巨尾…… 瞧着,仿佛是半龙之人一般。 “先生,姑娘!要多加小心!这附身者与寻常妖鬼和术者既然不同,其身上的黑气一旦沾染便会腐蚀——” “给我,死来!!” 没等谢温提醒出声,这化作半龙身形的附身者便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踏碎大地,带着汹涌澎湃的恐怖气势正面倾轧而来! ——轰隆轰隆! 所到之处大地寸寸崩塌破碎,沙石飞扬、好似人形熔炉般以黑炎融化焚灭着四周,连空气都被倏然暴涨的高温热浪所扭曲。 直至其冲至身前,怒目圆睁地抡起铁柱般的漆黑臂膀,咆哮着一拳直接当头朝三人轰下! “唔?!” 谢温瞳孔紧缩,连忙在掌中凝聚澎湃阴气,欲要强行伸手抵挡阻拦。 只是,他的动作却蓦然停顿在了原地,原本紧张肃然的神情更是渐至呆愣。 因为这带着磅礴威势的恐怖一拳,如今已毫无动静地停在了半空中,仅仅只荡开了一缕和煦清风。 拳影之下身形屹立如初,而其右手五指,正轻缓抵住了落下的巨拳。 仿佛手拂轻雾云朵一般,无声无息间,便化解了这一拳的所有劲力波动,消弭了一切余波。 附身者茫然喃喃道:“这、怎么——” 林天禄神色淡然,在身如铁塔般的附身者惊骇注视下,抬起了身侧左手:“这,才是拳头。” “且、且慢——” 一拳,蓦然间轰进了附身者的腹部。 蛛网般的裂纹霎时扩散至全身,甚至来不及哀嚎痛呼,其整个人便由内而外的膨胀扭曲,直至彻底炸成了漫天渣滓。 “……” 谢温愣神难言,恍若尚在梦中。 这附身者,如此一来便被林先生轻松消灭? 嗖! 但在这时,身旁的华舒雅陡然踏步急闪,带着泠冽剑意化作一缕寒芒残影,直接腾挪到了数十丈开外的一座老宅内。 恰时,一抹黑影当即被强行逼退了出来! “休想逃!” 华舒雅剑眸闪烁,冷然挥洒出道道剑气,转瞬间将黑影彻底斩碎成了无数残渣。 谢温连忙回神望去,看着已然被斩成漫天灰烬的残魂,顿时面露惊愕:“那、那是……” “这附身者确实很机警。” 林天禄沉吟道:“刚才那大块头确实是他的本体真身,但在动手之前,他就在那座老宅内分化出了极小部分的魂魄与魔源,以作保险。” 若战败,自然是借此机会偷偷溜走,只要再找到一具合适肉身,便可花时间东山再起。 谢温心思急转,无需多言便明白了其中惊险,一时脸色难看,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一次出手,那附身者究竟做了多少后手准备。 “不过,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麻烦些。” 林天禄蓦然嘴角一勾,轻笑着指了指脚下地面。 “趁着刚才爆发气势之际,顺着脚底,还偷偷摸摸的朝地底缝隙之中分裂出了部分魂魄,想着以两个诱饵来麻痹我们的想法与感知,借此躲过此劫。” “地底下!?”谢温神情一惊。 但他刚一低头,林天禄已然一跺脚。 ——咚!! 宛若雷鼓闷响、古钟轰鸣,仿佛方圆百丈都为之震荡剧颤了一瞬。 旋即,林天禄这才负手颔首道: “好了,如今这麻烦算是彻底解决。 谢先生继续带我们去衙门一趟吧,兴许我们能帮上几份小忙。” 第四百六十章 识时务者,自荐而为 县令府。 此刻大堂内唯有一片沉寂无声,针落可闻。 侯立在旁侧的几名捕快面色发白,冷汗涔涔地绷紧全身,死死盯着坐在堂内的两道身影,默默咽了口唾沫,只觉时辰仿佛定格在了一刻。 而坐在主位上的年迈县令,同样是神情沉重的抚须无言,垂眼噤声。 “县、县令大人,谢先生如今还没有赶到。” 片刻后,一名侍卫快步跑到身旁,附耳不安道:“我们如今该——” 轰隆! 霎时,在县令府远方蓦然炸开一道惊人响声,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面露惊愕。 “难道是……妖鬼在县内大打出手?!” “看来,是那些附身者按耐不住,意图铲除掉谢温先生了。” 堂内一位衣裙艳丽的赤发女子勾唇媚笑一声:“不知谢温先生,能否避过附身者的伏击,幸免于难?” 在其身旁端坐的中年男子肃穆庄重,抿茶沉吟道:“李县令,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赤羽如今能屈尊前来与你们联手合作,已是念你们这些凡人凄惨可怜,格外开恩。 但你若再拖拖拉拉不肯同意,那谢温先生若是身死,你们这最后一层庇佑可就要彻底消失了。 届时,是生是死,可再也由不得你们分毫。我们赤羽也不必再费心思帮你们这些凡人。” 两人接连说出的话语,令在场的侍卫捕快们脸色愈发难看,默默攥紧了双手。 他们在此地经历了这大半个月来的惊变,更亲自领略过这些妖鬼与术者们的可怕,深知以凡人之力根本没有任何抗衡的资本。 若连唯一真心相助的谢温先生都身死陨落,这辽昌县或许当真得化作一片无人居住的废墟,只剩这群魑魅魍魉厮杀火热。 “……” 老县令抚须动作微顿,低吟缓缓道:“我若同意了你们的要求,你们赤羽当真能保得此县无忧?” “当然~”那妖艳女人交叠起裙下隐现的美腿,随手拨弄着鬓角鎏金发坠,嗤笑道:“我们若无把握,又怎会跑来与你们这些凡人讨价还价。要不是那玄女……我们还不至于扯这些无聊之言。” “……好。” 老县令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脱力般沙哑道:“今后这辽昌县就受赤羽庇护,每月定期上供、再为你们赤羽提供‘人才’。希望二位能遵循诺言,将那些恶徒尽数赶出辽昌,还我们一个安宁平静。” “李县令终于肯松口了啊。”妖艳女子妩媚浅笑,素手一拂,一张黄纸顿时飘飞到了县令手边。 “既是同意,不妨就将这份契约签了吧。往后你们这辽昌县的县衙官府,便由我们赤羽管辖,如何行事,皆听我们命令,你们可是明白?” “我们——” “看来,我们来的还不算太晚?” 一声轻笑,蓦然在大堂门外传来。 赤羽二人倏然瞳孔紧缩,豁然起身,神情惊异地循声望去。 在看见谢温带着一男一女走进大堂,妖艳女子更是眼神骤沉,挥袖一抖,一截仿佛燃灼着阴火的赤色长鞭陡然从袖中飞出,砸落在地。 “谢温!你如今——” “且慢!” 但她刚一开口质问,身旁的中年男子当即面色惊骇地抬手一拦:“快些收手!” “什、什么?”妖艳女子眼神一愣,错愕喃喃道:“为何收手?难道他们如今有何……” 短促交谈间,大堂内的老县令等人也纷纷站起身,惊喜交加地大声道:“谢温先生!您果真平安无事!” 谢温温和一笑,朝众人拱了拱手:“虽是遇袭,但好歹受高人相助,化险为夷。” 他很快笑着摊手道:“李县令,容鄙人介绍一番,刚才救下鄙人性命的正是这位林天禄,林夫子。此次正巧途径辽昌,听闻县内惨剧不休,便想着来助我们一同渡过难关。而他身旁这位则是其内人,同样修为非凡。” 林天禄与华舒雅一同抱拳行礼:“见过诸位。” 旋即,林天禄又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堂内的一男一女,挑眉笑道:“叶先生,一段时间未见,没想到我们竟还能在这受灾受难的辽昌县内有缘重逢。” 堂内这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当初在江盖县内有过交谈之缘的赤羽门人,叶晓。 “林、林夫子——” 叶晓脸上的风轻云淡早已不复存在,只剩苦涩无奈,连忙拂袖躬身,庄重作揖道:“许久未见,林夫子还是这般精神奕奕。而且……不同往日,夫子如今威名远播、实在是令在下倍感钦佩敬仰。” “林……夫子?” 其身旁的妖艳女子茫然神情渐至惊愕,似是想起了这‘林夫子’三字,顿时脸色大变。 她睁大美眸,又惊又喜的投来目光,急忙收起长鞭,几乎是以跪伏般屈膝欠身道:“贱妾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林夫子,还望夫子能够原谅贱妾的粗鲁无礼。” “用不着那么胆战心惊的。”林天禄轻笑两声:“我这人不喜打打杀杀,你们二人若没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我们自然能坐下好好聊聊。” “这——” 老县令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面露惊色,只觉一阵匪夷所思。 原本还高深莫测的赤羽二人,如今竟是如此的低声下气,宛若卑贱低劣的奴仆一般,这等场面实在是…… 等等,这林夫子之名怎得有些耳熟? “县令大人刚才似乎与你们二人在商谈某事。” 林天禄笑呵呵地摊手道:“不妨让我与谢先生一同入座听听?” 叶晓尴尬苦笑一声,颔首道:“林夫子快请入座。” 其身旁的妖艳女子又露出几分惴惴不安之色,毫无之前的邪魅霸道,仿佛像是个小女人般垂眉低首,安静相随。 …… 半晌后,大堂内已是归于平静。 谢温打量着手中的黄纸契约,面色渐沉,思酌片刻后蓦然道:“此事可当真荒唐,取代了罗星,你们赤羽难不成想在这辽昌县内当个土皇帝?” 叶晓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林天禄,连忙哂笑着拱手道:“还请谢先生见谅,是我们赤羽之前太过贪心了些,奢求太多。既知晓此地有林夫子庇佑,我们赤羽当然不会给出如此条件。” “是、是啊!” 那妖艳女子连忙扬起谄媚笑容:“我们如今可以收回契约,立刻退出辽——” 林天禄接过契约再看了两眼,轻笑道:“所以,叶先生可否要改一改这契约内容?” “呃?” 此言一出,叶晓与妖艳女子神情微怔,话音更是陡收。 而叶晓沉默片刻,略微前倾身子,试探般小声道:“林夫子,您言下之意是……” “不妨与我们说说,你们赤羽为何要突然出面帮助辽昌度过难关?” 林天禄不急不缓道:“我听谢先生介绍,这辽昌县内已受诸多势力交战波及、足有半月之久。但为何今日你们才出面谈判,而不是更早行动?” 谢温附和般微微颔首,沉吟道:“前段时日,辽昌大乱,并无赤羽身影。你们二位此番行动,着实耐人寻味。” 叶晓急忙拂袖拱手,苦笑道:“诸位见谅,我们此次前来辽昌,本是受‘玄女’指点。而经过一番考察,也料想此地有些油头,这才会出面与老县令谈判一二。 毕竟如今天下大乱,哪怕是我们赤羽亦需增添人手、获取据点,思来想去之下这辽昌县确实不错。” “玄女?是广元县的玄女,她让你们来辽昌?” “是的。”叶晓神情肃然地颔首道:“那玄女料事如神、更是多智近妖,与其交谈一番着实是受益匪浅。 而她也指点我们可来辽昌碰碰运气,若运筹得当,不仅能将辽昌救出危难火海开展幸土,同样也能让我们赤羽得些好处,算是一举两得之法。” 谢温眉头紧皱道:“所以,你们赤羽便开出了这样一份契约?” “谢先生稍安勿躁。”叶晓急忙拂袖安抚:“这契约只是初订,若有何不满,在下会立刻修正。只是,不知林夫子是否……” 说话间,他似是试探般再看向了林天禄,欲言又止。 “你们若能明白其中利害,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笑了笑,随手将契约抛回其身前。 “‘适可而止’四字,你们赤羽应该懂得这简单道理。” 叶晓闻言眼神几度变幻,沉吟思酌,很快便恭敬弓腰道:“多谢林夫子宽宏大量,给了我们赤羽一番机遇。” “是福是祸,还得你们自己掂量斟酌。”林天禄蓦然话锋一转,兴致盎然道:“但,如今不仅是我,还有在座的谢先生、李县令等诸位,应该都很是好奇,你们赤羽二人又有何办法能驱逐镇压辽昌周边的妖鬼势力,这契约可不仅是辽昌一方,还有你们赤羽一方之责任。” “我们已与两个势力暗中合作,笃定能有足够的底牌速战速决,将余下的散兵游勇一网打净。最后便可一同围剿清扫躲藏在县城内的附身者。” “哦,如此说来,叶先生此举也算得上自编自演?” “并、并非先生所想。这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实在难以三言两语说清,其中更有尔虞我诈、唇枪舌剑,这诸多暗处交锋皆是处处危险,着实不可一概而论。” 叶晓汗颜道:“我们二人亦是费了不少心力,这才寻得破局之法。至于那伤天害理之事,夫子明鉴,我们二人可都没有做过,皆是那些势力所为。待得此事一了,余下那两个势力,我们定会再想尽办法好好惩治一番,为民出气。” 林天禄再看向了谢温和县令二人:“二位可还有何异议?” 谢温皱眉沉思,而老县令很快沙哑低声道: “林夫子,您说我等凡人,当真能相信这些妖鬼么?” “县令大人其实心中应该也清楚。” 林天禄拱了拱手,坦然笑道:“如今这世道妖鬼横行、人道式微,要想维持安稳无忧,有时候一番通力合作是在所难免的。 就如同这位谢先生一样,他同样是妖鬼之身,但一样能与诸位妥善沟通交流,甚至是为了这方故土不遗余力地奔走战斗。还是说,县令大人想以凡人之身份维护好这辽昌县,不借妖鬼们一丝一毫的协力相助?” 老县令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庞,闻言愈发沉重。 “我等这些凡人,终究还是……” “县令大人,这时代是会慢慢转变的。” 林天禄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道:“领略这妖鬼之威、百姓们当真是要心安理得的化作家畜任妖鬼鱼肉,永生永世都成他们肆意玩弄的棋子?” 说话间,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人活于世,何时是依靠一把子的蛮力?不正是靠着头脑与智慧,才能成为万物之灵首,代代传承繁衍不息?” 老县令渐渐闭上双眼,长吁一声:“……林夫子所言,值得令人深思。” “这其中或许有千难万险、更有诸多尔虞我诈。但若因此惴惴不安,在这乱世之中怕是失了万物之长的锐气,不过是流落各地狼狈奔逃,活个凄凄惨惨。”林天禄笑吟吟地向叶晓一摊手:“而如今机会便在眼前,县令大人可是能抓得住?” 老县令沉默片刻,闭眼低声道:“我等有合作之心,但林夫子如何能替我们保证,这所谓的赤羽之人,不会违背承诺,倒戈一击。 我们就算再有周旋的本事,但终究是肉体凡胎,或许他们只需要吹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化作一地森然白骨,死的无声无息。” “老县令还请放心。” 叶晓倏然起身,神情肃穆地躬身抱拳道:“既有林夫子作证,我们赤羽定不会再做出任何出格之举。况且人与妖鬼之间亦算得依存之关系,只要有人从中牵头,或许正如林夫子所言……我们或许能有通力合作的机会与可能。” “——好!” 旋即,谢温起身来到了大堂中央,环顾在座众人,沉声道:“如今诸位既有合作之意,不妨便静下心来掏心掏肺的交流沟通一番,共商对敌之策,护我辽昌故土。” 叶晓与妖艳女子眼神微闪,暗中瞧了眼林天禄。 在见其正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二人,顿时心头微凛,暗叹一声。 或许,玄女所言的机缘转机便在此次一役。 叶晓深吸一气,上前几步抱拳沉声道: “如今,便由我们赤羽来展现一番诚意,助诸位将三股纠缠势力歼灭。” “诸位请看。” 一旁的妖艳女子很快起身,长袖一拂,由阴气凝结而成的券县地图赫然浮现众人眼前。 她绷紧娇颜,抬手一指县城偏隅: “今晚,便是群魔乱舞之夜。” …… 夜色渐临,阴云笼罩,仿佛风雨欲来之势。 而在县内一座宅邸内,随阴火骤燃,数道模糊鬼影悄无声息地踏入此地,庭院之中更有十数道鬼影相随,仿佛卷起一阵刺骨寒风,院内更为萧瑟寒冷,生气具无。 “没想到,你们竟当真会来到此地。” “为何不来?” 淡漠冰冷的交谈在院内响起。 “我原以为,你们会对此地发动伏击,继续战个不死不休。” “那赤羽在暗中虎视眈眈,我们可再耗不起。如今,正是特意来找个……‘机会’。” “嚯!你们若当真有合作之意,如今该拿出点筹码才行,而不是说这等空泛之言。” 大堂内鬼影模糊,显然是几名妖鬼都不曾显出真身,只是以声对话,互有提防小心。 “筹码?”一道鬼影冷笑出声:“你们想要筹码?谢温那些麻烦的项上人头,还是这辽昌县十数万凡人的性命?” 主座鬼影森然沉吟道:“比如,你们在先天阁内捞到的一些好处。又或是……罗星内部如今的秘闻?” “呵!与其说是这两家,不如说照宵院更合适些?毕竟如今这些凶恶可怕的附身者,可与他们之间有着不小联系。” “你们如今相互试探可无甚意义。”另一道鬼影讥嘲道:“再至天亮,你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好,那我们如今——” “如今,在场诸位便老老实实的束手投降吧。” 异常清晰的冷哼声蓦然响起。 堂内众多鬼影惊愕起身,赫然见庭院内竟出现了未曾料到的身影。 “叶晓!?” “你怎会出现在……” “诸位形迹可疑,可逃不过在下的眼睛,一来二去下自然有所发觉,寻个规律出来可不难。”叶晓笑了笑,拱手道:“林夫子、谢先生,还请出手吧。今夜便可大胜一场。” “什——” 没等在场妖鬼们反应过来,一道缠绕着澎湃灵气的身影骤然从天而降,撞碎房梁,宛若神兵天降般轰然落地。 在一众妖鬼愕然注视下,林天禄自烟尘中走出,神色平静地抬手一挥。 ——轰隆! …… 灵气好似光柱冲天而起,一时在县内轰鸣声不绝于耳。 而在一座青楼门前,华舒雅与身旁的妖艳女子镇守门外。与此同时,数十位侍卫捕快持兵械森严戒备,神情紧张沉重的凝视着昏暗楼内。 “……华夫人,不知您能否帮我们在林夫子耳边美言几句?” 远处的灵光宛若月光倒影而来,妖艳女子攥紧手中长鞭,忍不住低声道:“夫子虽无多言,但他心中想来是事无巨细,我们赤羽多有得罪,如今只想——” “夫君他双眼雪亮,看得出你们想要什么。” 华舒雅淡然开口,将长剑横举至面庞:“苍生万物皆处乱世,谁人都逃之不过大势所推。 皆说万事讲究一饮一啄,你们若能懂得变通之法,顺应正确的大势而为,夫君他当然不会对你们出手。” “……好,贱妾明白。” 妖艳女子神情渐凛,在感觉到楼内阴气浮动暴涨,一抖长鞭,激昂道:“如今,就由贱妾亲手为林夫子打来一份自荐贴,以证我赤羽合作之诚心!” 下一刻,数道妖鬼身影尖啸着破空而出,卷起漫天黑雾,一时间如坠阴曹地府之中! 但早有准备的华舒雅与妖艳女子齐齐娇叱出声,挥舞兵刃,正面迎击而上! …… 辽昌县内多处激战齐开,战况颇为激烈,烈火纷飞。 而在谢温的宅邸之中,谈娘正在大堂侧座内垂眸静静打坐,双膝上平放佩剑,似在感悟着剑道真意,并未受到县内战况震荡所扰。 直至 一道身影极为轻巧的落回到院内。 “谈娘,怎得还不回屋去歇息?” “只是在等候两人归来。” 林天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顺势走进大堂,面露无奈笑容:“只是些小事而已,谈娘何必如此挂念操心。如今诸事已处理的七七八八,就快些回屋吧。” 他又环顾四周,好奇道:“璇灵她如今去了何处?” 谈娘默默睁开冰蓝冷眸,神色漠然的侧首一瞥。 与此同时,柔夷玉手已然渐渐搭在了剑柄之上,森然寒意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座宅院,恍若严冬寒风,似刀如剑。 第四百六十一章 堪破真身,百里追击 未得回应,林天禄却恍若未觉般叉腰长吁一声,感慨道:“没想到,如今这辽昌县竟混乱至此,一个小小县城,都不知有多少妖鬼盘踞,哪怕出手铲除剿灭,都要费不少功夫。” “为何,会独自回来?” 谈娘轻启朱唇,冷艳低吟道:“舒雅和谢温他们去了何处?” “我出手将县内几个修为不俗的麻烦解决,余下的便交由舒雅他们逐一铲除。”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或许还要花费不少时辰才行。” “原来如此。” “不过,璇灵那丫头不知跑到何处,可不能让她出门到处乱转。要是碰见流窜逃离的妖鬼,那可是麻烦。” 林天禄轻笑道:“还是那丫头已经提前回屋入睡了?” “她如今确实在屋内收拾整理。”谈娘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 “……谈娘瞧着,似乎有些生气?”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渐散,皱眉关切道:“难道是我做了何错事,引得谈娘心中不快?” 说着,他快步上前欲要搀扶:“谈娘莫气,心中有何愤懑郁结,便与孩儿敞开心扉聊一聊,孩儿定会老老实实逐一改——嗯?!” 但他刚靠近了几步,脚步却蓦然间停滞了下来,面露惊诧之色。 因为,一截长剑已然直至眉心而来,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谈娘?你为何要……” “我倒是好奇,你是从哪里知晓我们的称呼和名讳。” 谈娘侧身持剑俏立,冷眸平静无波,轻吟道:“这‘谈娘’与‘舒雅’二称,可没有在辽昌县内提及过。哪怕是谢温也只知晓舒雅之名,而不知我称呼。” 林天禄面露讪笑道:“谈娘,你怎得在说这些古怪之言,莫不是将我误以为是何人假扮而成?” “当然。” 谈娘螓首微斜,冷然低语道:“若非假扮,难不成你还真是天禄不成?” 林天禄脸色渐沉,无奈道:“谈娘,你若是不信,不妨用手中的兵刃刺穿我的胸膛便是。我若当真是他人假扮,自然会立刻闪——” 噗嗤! 下一刻,冰冷剑锋便瞬间洞穿了胸膛心脏,溅出一大片鲜血,更令林天禄面露震惊骇然之色。 谈娘神情冷酷,面无表情地拂袖一甩,骤然绽放的冰冷剑芒,几乎将其整个人都撕扯劈砍成了两截,喷洒出大片鲜血,踉跄着连连后退。 “噗嘎!” 直至双腿一软,林天禄当即带着满脸痛苦绝望跪倒在地,捂着血如泉涌的伤口,一边呕血一边嘶吼道:“谈娘!你、你好狠的心啊……竟然将孩儿……” “怪不得你会知晓我们的名讳称呼。” 谈娘蓦然开口,一甩剑锋血渍,寒声低吟道:“相遇并非在入县之后,而是在县门前的拥挤官道。那些看似流离失所的凡人百姓……便有你混迹其中,侧耳听见了一些只言片语,揣测了我们众人之间的关系。” “你、你——” 林天禄惊愕抬头望来。 但迎接他的,则是一抹清冽果断的斩击! “咕唔!” 林天禄急忙抬手挡下剑锋,被骇人余劲生生推的不断倒退,勉强咧起嘴角,嘶哑怒笑道:“有趣!当真有趣!你这女人就好好记住今日……往后再见之时,我会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样,你就永远担惊受怕——” 噗嗤! 剑芒一闪,一颗头颅霎时腾飞而起。 谈娘衣裙飘飘地落回地面,反手负剑,回身冷瞥一眼瘫软在地的无头尸身。 原本洒落满地的鲜血化作阴气消散,就连这具尸体也融化成大量漆黑魔气,一同随风散去。 “并非本尊,而是用某种手段分化伪装成的假肉身……么?” 谈娘心思急转,挥舞剑芒尽量清扫这些魔气残渣之际,目光亦暗瞥向县外方向。 既然双方白日在县门外擦肩而过,听得了一些情报,便意味着附身者的真身本体,极有可能就在县外……甚至藏身于那些逃难百姓的队伍之中! “情况不妙。”谈娘脸色渐沉,暗暗咂舌一声。 若当真如此,那附身者乔装打扮后随百姓一同混入广元县内,定会成为难以挽回的祸患灾难! “这些附身者的手段,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恶劣棘手。” 她收起长剑,正欲动身追击。 但刚要踏步腾挪,身形却猛然一顿,面色惊诧地仰头望着庭院围墙之上。 不知何时,正有一抹披挂着斗篷的漆黑身影,正寂静无声地站立着。 “你是——” “那附身者由我追击,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动。” 冷漠低沉之声刚落,其身影便化作一抹流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疾驰远去。 好快的速度! 谈娘心头微凛,腾空踏上墙沿眺望其离去方向,眼神凝重。 辽昌县内,还藏身着修为如此惊人的妖鬼? ——嘭! 院内骤然传出一声炸响,引得谈娘急忙回首。 就见一道身影宛若炮弹般撞穿了墙壁倒飞而出,无比狼狈地滚落在地。 “可、可恨啊!” 披头散发的白面男子面目狰狞地挣扎起身,又惊又怒地瞪视着崩塌的墙面后方。 锵! 直至,一截冰冷剑刃已然抵在了他的脖颈之间,令其神情陡然一滞。 “谈娘!”于璇灵挥手驱散弥漫的烟尘,急忙道:“这妖鬼刚才从后院偷偷摸摸的想要潜入进——” “我猜得出来。” 谈娘神色冷漠的沉声为何道:“将你的来历和目的一五一十说个清楚,要不然,你的项上人头可要不保。” 感受着脖颈间凶悍逼人的剑芒,白面男子脸色渐显苍白慌乱,连忙举手投降:“我、我说!还请两位女侠饶命!” …… 县城之外。 偏僻无人的山野凉亭内,正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人身影,一袭白衣,似是儒雅书生打扮。 沉默间,他蓦然一拳垂在石桌之上,引得阴术构成的画卷一阵模糊抖动。 “这两个赤羽之人,当真胡搅蛮缠!竟跑去与那些凡人联手,甚至还跟林天禄和谢温攀上了关系!” “——所以,你如今已是无计可施?” 在其身前倏然浮现出一道虚幻不清的身影,似笑非笑道:“身为我照宵院之人,如此无能,会有何下场,你应该明白吧?” 白衣书生脸色大变,急忙跪地道:“还、还请‘后主’恕罪!属下此次失策,之后定会想办法挽回局面,让这座辽昌县重新归于——” “那林天禄此行来了辽昌,以你的修为,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下场怕是离死不远。”被称为‘后主’的模糊虚影轻笑道:“改换目标吧,不必再拘泥于区区辽昌县,尚有十二座镇县没有被彻底占领,你对我照宵院仍有些用处。” “多谢后主!” “不过,倒是不能让你白白离开此地。如今几位香主都在与那玄女纠缠,你还是得帮些小忙才行。” “还请后主放心!属下已在逃难人群中准备了暗子、还有三名附身者藏身其中,一旦靠近广元县,定然会助香主们一臂之力!” 白衣书生恭敬拜服道:“且有诸多势力受我愚弄,如今正在辽昌县内死战不休,他们可能对林天禄等人造成不了多少伤害,但至少能托住他们一段时日。” “拖一段时间……么?” 后主虚影略作沉吟,蓦然道:“我传你‘幻神离宵玄术’,离开长岭之前,杀掉与林天禄相随的同伴之一,扰其心神、乱其镇定,再想办法栽赃嫁祸给罗星,你能否办到?” 白衣书生顿时惊骇抬头:“这、此术……是我等照宵院的秘藏之术,后主您当真要传授给……” “你此次若能办的漂亮,不仅是此术,你尽可来当下一位香主,获我照宵院万徒尊崇,享无上尊贵。”后主虚影慵懒笑道:“你若喜欢,从我收藏之中选出几个‘瓷娃娃’也无妨,保你享受到人间极乐,如登仙境。” “是!” 白衣书生无比激动地叩首道:“属下领命!” “不过,你觉得藏身于逃难队伍中的三名附身者,还能获得活得下几个?” “什、什么?”白衣书生愕然抬头。 后主虚影饶有兴致道:“茂环战局之中,似乎还来了一位有趣的人物。” “属下愚钝,还请后主解惑,如今哪里还有何——” “‘戮鬼’,虽是横空出世,但确实有几分本事。”后主虚影嗤笑一声:“你如今还是先想想办法,从此人手底下多护住附身者的性命吧,若一夜之间死了四具‘赝品’,那覆星与先天阁可得借此嘲笑我们一番了。” …… 夜色深邃,但逃难的百姓们仍有不少马不停蹄,趁着深夜继续前行。 但同样的,也有些老弱妇孺腿脚不便、力有未逮,只能无奈驻扎留守,在野外暂时休憩一晚歇歇腿脚,等待明日清晨再作启程。 如今事关生死,自然没多少人再去理会什么住宿条件。不少乞丐与贫民便是寻了些尚且干燥的杂草枝条,当做枕席被褥躺下浅眠入睡,熙熙攘攘地遍布官道各地,在一座山野客栈前躺满了人。 “宝儿、宝儿……好好睡~” 一妇人轻声低吟,渐渐将怀中啜泣的婴儿哄至入睡。 她擦了擦满脸尘土,瞥了眼客栈内已然熄灭的烛火,再望向远处依旧还望不见影子的广元县方向,不禁暗暗叹息一声。 “希望此行能一路平安,不会遇见什么趁火打劫的……嗯?” 妇人轻咦一声,略感困惑地循着轻微异响回首瞥去。 隐约间,好像在对面的竹林旁能看见一道模糊身影,正趴伏在地,杂草窜动,似乎在…… 进食? 只是夜色暗淡无光,阴云笼罩,妇人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心头隐隐浮现几分不安。 沉默之际,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白天在县门前遇见的年轻书生。 其面容俊朗夺目、身姿笔挺、谈吐更是温和,定然是为刚正不阿的儒雅男子。 只可惜,此人还是进了辽昌县内。 她抱紧怀中襁褓,垂眸暗暗叹息:“若有男子相伴,或许我们母女也不必流落到……” 霎时,远处竹林内的黑影一阵扭曲,歪斜成非人般的姿势。 年轻妇人吓得陡然回神,双眼逐渐瞪大,面露骇然,背后冷汗直冒。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直至,一双猩红眼睛在黑夜竹林中迸发寒芒,直勾勾地侧首望来。 年轻妇人全身汗毛炸立,颤抖着连连向后爬去,刚想张开呼唤求救,但惊恐欲绝的发现自己嘴巴竟难以张开,四肢发冷僵硬,甚至连爬行都愈发艰难。 “不、不——” 黑影,在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面前,好似野兽般蹲伏着。 而在看见对方宛若恶鬼般的狰狞面庞,以及沾满嘴角的血肉骨渣,妇人险些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心脏都仿佛停跳,但全身却已彻底僵硬,宛若雕塑般连一丝都无法动弹。 “刚刚生育过的女人,还有刚出生的孩子……不错,不错!” 它舔了口嘴角鲜血,狞笑着伸出布满魔纹的右手:“有如此大补之物,正巧让我今晚好好享用一番。” 眼见这怪物的魔爪伸向了自己怀中的女儿,年轻妇人面目逐渐扭曲,青筋迸现,更是目眦欲裂般布满道道血丝。 “住、住手……不要伤我的……女儿——” “哦?竟然还能开口说话。”怪物惊讶出声,饶有兴致地摩挲起下巴:“区区一介软弱凡人,竟能强行抵挡威压束缚,难不成你身上还藏着什么奇妙天赋秘密不成?” “只要、不伤害女儿……如何都行……” 看着年轻妇人无比吃力地开口出声,浴血怪物不禁咧开森然利齿,诡笑道:“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凡人。本想先吃了你的女儿,既然你这么说了,先刨开你的身体瞧个清楚再说吧,说不定会有何好吃的部位。” “……” 年轻妇人面庞一阵抖动,眼角处溢出丝丝泪水。 无边的恐惧逐渐吞噬着她,但怀中亲生骨肉的重量,又让她再也说不出任何求饶之言。 “真香啊。” 怪物舔了口满牙的肉渣,并起宛若骨刺般的五指,瞄准了其胸口部位,森然笑道:“充满了生气活力,定然是滋味美妙。为了你的女儿着想,希望你可不要乱动,要是戳歪了,小心你的女儿性命不保。” “唔……” “好!很好~” 怪物陡然尖笑一声,五指倏然刺出。 年轻妇人瞳孔紧缩,心跳一时停滞,只觉浑身如坠冰窖般没了知觉。 “……” 但在沉默间,她脸上却逐渐流露出了震惊茫然之色,更是发觉笼罩全身的诡异感觉迅速消退,手忙脚乱地连忙向后再爬出一段距离。 “究、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该展现狰狞的怪物,其丑陋扭曲的面庞与头颅……如今已是不翼而飞! 无头尸体僵坐在原地,还维持着抬臂欲刺的姿势。 下一刻,其手臂也像落叶般飘飞而起,在半空中就化作漫天尘屑,消失不见。 年轻妇人急忙连眨双眼,隐约间似瞧见几缕银芒在前方闪烁交织。 “这——” “坐在原地,不要乱动。” 肩头蓦然间被一只手掌轻柔按住。 年轻妇人悚然一惊,下意识侧首瞥去,却连一丝影子都没有看见,唯有扑面拂过的凛冽寒风。 “啊……啊啊!” 而没了脑袋与手臂的怪物在片刻呆滞后,竟再度踉跄起身,断口处血肉蠕动,在瞬息间已是长出了脖颈与半截头颅,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响。 旋即,婀娜黑影恍若鬼魅般倏然出现在其身旁,藕臂一拂,数十道寒芒已然交织划过这怪物的全身,眨眼间就将其整个人斩碎成了无数渣滓。 蛮腰微转,冰冷鬼瞳凌厉扫过四周各处,瞬息间已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魔源波动,正欲腾挪追击,但身影却猛然一滞,当即反手挥砍而出。 铛——! 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顿时引得四周沉睡的百姓们悠悠转醒。 “竟然发觉了我的敛息之术……你,是何人!” 自奔流魔气中复苏重生的怪物手持着漆黑大刀,勉强挡下了匕首横扫,森然怒吼道:“辽昌县何时有你这等存在!” “你的同伙,身在何处。” 面纱之下,八长老冷漠逼问,皓腕发力,将其强行步步逼退。 “同伙?我哪来的同伙——” 怪物逐渐咧起狰狞骇人的诡笑,眼露凶光,贲起的漆黑肌肉宛若连绵耸山,身形蠕动,仿佛将逸散的魔气重新凝聚回体内,身形体格也开始逐渐拔高,嘶吼着将八长老寸寸反压了回去。 沛然巨力,甚至引得二人脚下大地不堪重负般炸裂破碎,化作凛冽寒风呼啸卷起,引得四周刚从睡梦中苏醒的百姓们尖叫出声,沙石飞扬间,更是难以窥见眼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很好!元阴充沛的强悍女子,难以想象的生气活力,远胜刚才那凡人女子千万倍!只要将你吞噬,我定将彻底蜕变!” 看着对方已然膨胀至两丈有余的壮硕身影,八长老鬼瞳冰冷依旧,负在背后的左手倏然转出,一柄寒芒倏然绽放。 “罢了,先将你解决掉再说。” …… 莫约十息后。 突如其来的沙尘狂风渐渐平息。 被吹成东倒西歪的百姓们惊魂未定的定睛望来,满脸惊惧冷汗,直至瞧见一抹漆黑身影屹立在废墟之中,沉寂片刻后,恍若镜花水月般渐渐消失。 “刚、刚才是有妖鬼……厮杀?” “我听闻有所谓‘戮鬼’存在,黑衣黑影,来去无踪,难道刚才就是——” “快来人啊!有人被怪物咬死了!” 转瞬间,道道慌乱惊叫声便在各地接连响起。 而蜷缩在客栈门前的年轻妇人依旧还喘着粗气,不断瞧向四周,只是再看不见救命恩人的身影,唯有那‘戮鬼’二字在脑海中萦绕不休。 第四百六十二章 转程急行,路遇奇袭 经过一番大力围剿,辽昌县内不少势力已然被强行击溃瓦解。 赤羽之人显然是早有探查,逐一揪出了那些藏匿隐蔽的妖鬼,确实是省去不少寻踪追缉的繁琐。 当然,如今尚有不少被擒获的妖鬼需要盘查拷问,而这些活计,便交由谢温与县令等人负责。 林天禄与华舒雅并未久留,在确认没有其他妖鬼需要逮捕后,索性便返回谢温居所,却见谈娘与璇灵二人依旧坐于大堂内,神情肃然。 “谈娘,难道你们一直等候至今?” 华舒雅快步上前,面露关切道:“还是快些回屋歇——” “——等等。” 林天禄蓦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皱眉盯向庭院内倒塌的墙壁:“刚才此地有激战发生,是妖鬼暗中奇袭?” “是啊!”于璇灵赶忙解释道:“有一附身者化作老爷您的模样,想要欺骗谈娘。还有一个妖鬼,从后院潜入进来。” “附身者动机不明,但那妖鬼是为探听情报而来。”谈娘神情肃然道:“似受一名白衣书生的委托,监视我等动向。而且还准备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物,意图放入此地后厨,只是还来不及动手,便被璇灵逮个正着。” 说着,她很快从桌上捻起一副锦盒。 林天禄伸手将之接过,沉吟道:“那妖鬼如今身在何处?” “拷问许久,知其只是个闲散无名的妖鬼,奉命办事杀人,一问三不知,我便送他上路了。”谈娘娥眉紧蹙,提醒道:“天禄,这锦盒我虽让那妖鬼自己打开过一回,但其中有何奥妙,我还未曾多做试探,切勿鲁莽打开。” “谈娘的警惕小心是对的。” 林天禄眼中翠光闪烁,神色凝重地将锦盒一把捏碎。 隐约间,似有某种极为隐秘的术式也被一并破坏,化作点点阴气消散。 “木盒夹层之中还藏有机关,若无口令印诀,一旦随意打开,藏在最底层的另一种毒雾便会彻底炸开。” 在掌心之中,正以灵气包裹着一团墨绿雾气,点点颗粒在其中盘旋。 暂不论毒性如何,至少这颜色瞧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于璇灵环臂抱胸,冷哼道:“怪不得,我当时见其开盒之际对着盒子摸了两下,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就想着让我们放松警惕,再以锦盒机关害我们一回。” “看来,我们一行来到辽昌县,是被人早早盯上。”华舒雅摩挲着腰间剑柄,低吟道:“这茂环省,当真是彻底乱成了一团。” 今晚单论她独自一人,便不知斩灭了多少妖鬼。 此地势力之混乱,实在是令人咂舌不已。若今日没有他们和赤羽插手入局,这辽昌县怕是要变成群魔乱舞之地,凡人性命便如草芥牲畜般肆意收割残杀。 “先不提这些妖鬼之事。” 谈娘蓦然再度开口道:“刚才被我击退的附身者,其本体似藏匿在逃难的百姓人群之中,一同往广元县而去。我本想追赶,但有一位身穿黑袍的怪人拦了我的去路,说自己要去帮忙追击。” “这——” 华舒雅闻言脸色微变。 附身者要趁机潜入广元县内?! 如今那广元县乃茂环省内唯一的‘安全之地’,大量百姓逃难汇集而去,要是有附身者顺利潜入其中大开杀戒,岂不是事端紧急? “黑袍怪人……” 林天禄随意握紧右手,盘旋在灵气中的毒雾被强行压缩成了一颗翠绿珠丸,思忖道:“前段时日就听闻沿途有名为‘戮鬼’的侠士,多有为民除害之举。或许与谈娘碰面的,便是那位‘戮鬼’。” “她,当真能顺利除灭附身者?” “其修为应该颇为不俗,只要小心些,对付附身者应该……” 林天禄沉着脸色,心思转动,终究没有轻下定论。 毕竟这些附身者如今的修为比当初更强,甚至也变得更为狡诈阴险,似阴冷毒蛇一般,远非当初癫狂鲁莽的模样。 单凭‘戮鬼’一人,能否成功实在尤未可知。 他斟酌片刻,很快果断道:“我们待会儿便启程,立刻前往广元。” 于璇灵螓首轻歪,好奇道:“但辽昌县的事要怎么办?” “回于姑娘,此地诸多琐事,便交由我们赤羽来负责,您看如何?” 霎时,一抹性感身姿从阴影中悄然显现,宛若水墨渐褪,露出艳丽华美的绣纹襦裙,胸襟大敞,仪态优雅且恭敬的跪伏叩首。 于璇灵见状略微一惊,意外道:“你是……” “是之前在县衙内交谈的赤羽女子。”华舒雅轻声道:“她的态度有些暧昧古怪。” 谈娘眉头微蹙,轻斥道:“无声无息的擅闯此地,这便是你们赤羽之礼?” “还请恕罪,贱妾只是一时欣喜难耐,这才鲁莽闯进此地,只愿为诸位排忧解难。” 跪伏在地的妖艳女子声音微颤,无比诚恳卑微的柔声道:“林夫子和几位夫人若感不快,便尽情惩戒责骂贱妾一顿便是,贱妾更不会有丝毫怨言。” 谈娘闻言面露一丝诧异。 此女态度,怎得如此低声下气的? 林天禄无奈一笑,上前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姑娘不必如此,我与你们赤羽如今算是合作,又不是何蛮横狂妄的土皇帝,用不着行如此大礼。” 妖艳女子顿露欣喜若狂之色,粉颊染起红霞,还是毕恭毕敬地捻着裙角,屈膝拜服道:“多谢林夫子宽厚垂怜。” “这……” 林天禄哑然片刻,哂笑道:“今晚忙活许久,还不知姑娘名讳?” “贱妾名为陈菲。” “那……程姑娘,如今县内妖鬼势力已铲除大半,你们赤羽可否护得当地百姓、县衙,维持好此地局势?” “林夫子还请放心,贱妾与叶晓会竭尽全力。”陈菲无比谨慎地躬身垂首道:“况且我们赤羽本就意欲在辽昌县内定下据点,如今事成,很快便会有其他门徒前来汇合,到时定让辽昌县变得固若金汤,寻常妖鬼再无任何闯入的可能。” 华舒雅上前两步,轻声询问道:“陈姑娘又可否保证,你们麾下的赤羽门徒,能够办得到‘守规矩’?” 毕竟,这大半年来,她可是遇见过不少肆意妄为的赤羽门徒……虽然其中有几位乃是叛逃之人。 “有我坐镇此地,余下的赤羽门徒绝不敢胡作非为。” 陈菲深吸一口气,济济彬彬道:“贱妾隶属赤羽内门十二关之首关,亦是门主首徒,虽修为尚浅,但在赤羽门内地位仅在门主之下,自然无人胆敢忤逆。” 此言一出,林天禄等人都有些惊讶。 眼前此女,竟是赤羽大弟子……地位如此崇高? 华舒雅更是讶然道:“姑娘身份尊贵,竟然也会跑到这偏隅镇县行事?” “不瞒华夫人,贱妾此行出门乃任性之举,力排众议,这才隐藏身份跟随叶晓一同来到茂环省内,希望以自己的本事攻城掠地,为赤羽带来些好处。” 陈菲言语间螓首微抬,双眸之中似有火热之意涌动:“贱妾前段时日虽在门内潜修、许久都不曾外出。但同样听闻不少有关林夫子的传说事迹,着实是惊为天人,早已是心生崇拜敬意。 如今能与林夫子一同携手合作,实乃贱妾生平所愿,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遵从夫子吩咐管束好门下所有子弟门徒,定不会让他们伤及此县内百姓一根汗毛!若有违者,贱妾定会施以严惩,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 只因身旁的华舒雅与谈娘二人,不着痕迹的盯着他看了一阵,眼神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没想到,前辈之名竟然都传到了赤羽门内。” “这是自然!”陈菲蓦然语气激动道:“林夫子之前屡次大显神威、接连挫败阴谋,更是力敌罗星,早已是威名远播,如何不让人……啊!” 眼见众人目光齐齐转来,她这才面色一惊,连忙再度拜服道:“失礼了,贱妾一时多嘴失言,让夫子和诸位夫人们看了笑话。” 林天禄轻咳一声,讪笑道:“陈姑娘,只希望你能暂时护好辽昌,应了你的这番承诺。待我们到了广元县内一探究竟,你们若有何困难,便立刻派人前来传声,我们会想办法帮你们渡过难关。” “感谢林夫子大恩大德!” “……若遇见县内还有何藏身隐匿的附身者,你们也要多加小心,那魔源入体可不好受。” “贱妾会牢记在心!” 陈菲略作犹豫,扬首小声道:“不过,广元县内如今也不平静。可要贱妾先向诸位谈谈?” “哦?” 谈娘眼眸微亮:“你们赤羽连广元县内的情报都有收集?” “谈娘有所不知,他们这赤羽二人本就是从广元县而来,自然是有所了解。”华舒雅轻声解释了一番,很快回首道:“陈姑娘既有空闲,不妨与我们先聊聊吧,免得我们踏入广元县内两眼一抹黑。” “是,贱妾定当知无不言。” 陈菲连忙行礼,娇颜上不禁扬起惊喜笑意。 …… 翌日四更末,连晨阳都几乎未曾升起,夜色尚且朦胧之间。 辽昌县上空隐约还飘散着缕缕黑烟,显然是战况刚止不久。 而在宅院门前,马车停靠在旁,谢温面露感激,恭敬作揖道:“承蒙诸位出手搭救,如今这辽昌县总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夫子等人欲要离开,鄙人思来想去之下,还当真不知有何回礼能道尽心中感激之情。” 林天禄正跨上马车驾位,失笑一声:“这礼就算了吧,终究是人命关天之事,不必如此细究。 况且接下来一段时日,谢先生与县令等人要重整镇县,得再忙碌许久,如今还特意抽空前来道别,已是劳累至极。” “若非夫子相助,哪有眼下的稳定局势。” 谢温思酌片刻,但终究还是点到为止,拱手道:“林夫子此行顺风。到了广元后,能协助玄女早些将茂环乱局平复。” “我会尽力而为。” 林天禄轻拉缰绳,美霞很快嘶鸣一声,带着马车快步离去。 而在街道废墟远处,正有两道身影站在古树阴影之下,默默眺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半晌后,低沉之声才蓦然响起: “陈菲,你觉得我们赤羽当真能上了林天禄这条船?” “如何不能?” 陈菲脸上不复之前的狂热之色,扬唇笑道:“此人与传闻一样,性情随和儒雅,没有丝毫书生迂腐、更无强者的狂妄霸气,倒像是位邻家大哥般亲切温柔。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只需与其好好交心相谈,便能博取起好感。” 叶晓眉头紧皱,沉吟道:“其修为虽是强悍无双,深不见底,但要将我们赤羽彻底押宝在此人的身上……” “不与此人合作,你觉得当世之间还有谁人能够起势?” 陈菲眼中精芒流转,意味深长的环臂笑道:“大势一起,强者林立,人才层出不穷、更有古者带不甘屈辱归来,这等混乱苍生便需要一位领袖,拧正这股大势风气……而此人,便是应运时代而生的‘真命天子’!” 叶晓无奈苦笑一声:“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 “我从小便喜欢赌,无论是赌命、还是赌运。”陈菲一撩刘海,勾起妖艳媚笑:“罗星近些时日声息俱无,显然已是蓄势待发,真正的乱世之战便在不久之后,若当真跟你们一样再磨磨蹭蹭的,怕是临死都寻不到翻身之机。” “所以,你当真要听令林天禄之言,镇守在这辽昌县,与那些凡人合作?” “必须如此。” 陈菲目光一转,看向远处县衙方向,凛然笑道:“这便是我们赤羽的投名状。” “但是让门主知晓……” “我会去与师尊细说,责任自然也由我来扛着。”陈菲渐渐眯起狭长媚眼:“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将隐藏在县内的余下几名妖鬼铲除殆尽,不可再让他们暗中窃走什么情报。 待县内风波平息后,立刻展开大阵,将此地纳入我赤羽守护。再去刻上‘赤神玄天阵’,唤出我赤羽尊神降临。” 叶晓闻言面露惊诧:“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我有预感,不妙的预感。” 陈菲声音渐冷,直至拂袖冷哼一声:“再不快些行动,我等赤羽定将遭逢大祸!” 叶晓瞳孔紧缩,心头一凛,默不作声地看着其腾挪远去的婀娜背影。 …… 县城大门前。 经历昨晚一场激战,本就有大量百姓逃难离去的挡下,此地更显冷清寂寥,遥遥望去仿佛一座空旷死城一般。 张望一圈,只依稀瞧见寥寥几人身影,就连在县门前的城卫士兵都已不见了踪影,显然没有多余的兵力人手再来护好城门。 马车快速前行,坐在驾位上的林天禄心中暗叹。 希望辽昌县接下来一段时日能早些恢复元气,不至于再让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前辈,前面有人。” 霎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华舒雅的低吟声。 林天禄定神望去,在几十丈开外正站着一道身影,一动不动。 少妇秀眉渐皱,暗中攥紧了剑鞘:“此人瞧着怎么有些……” “是妖鬼。” 林天禄蓦然沉声道:“虽然有意在收敛阴气,但还是藏之不住。而且那具肉身似乎并非是他本人的。” “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而且,其目标正是我们?” “暂不清楚。” 林天禄按住不断晃动的马背,叮嘱道:“美霞,待会儿多加注意小心。” 言语间,他的眼神依旧盯着前方人影,见其越来越近,很快看清了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其腰间的佩饰图案,难道是罗星之人? 华舒雅同样发觉了这一点,神色骤凛,已然抬手抚至剑柄。 如今辽昌县大乱,这妖鬼突然造访此地,甚至还阻拦在前,其究竟有何目的? 心思急转间,她很快面色一沉。 因为二人皆瞧见了那书生打扮的妖鬼正抬手掐动印诀,似乎在准备施展某种阴术,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在心头浮现! “来者不善!” 华舒雅当即踏步飞跃而出,周身阴气与剑意全力催动,在剑锋之上卷起无比凌厉的剑芒曳光,娇叱着凌空斩落! 噗嗤! 白衣书生似来不及闪避这玄妙一剑,当即满脸震惊的被一击斩断了半身,痛呼哀嚎一声,强横恐怖的剑风余波更是将他强行震飞,一路摔至十丈开外。 林天禄时刻紧盯关注,正欲跟随着一同上前探查究竟,但心头却猛然一跳。 ——不对劲。 “谈娘,你怎得突然低了头?” 车厢之中,突然响起了璇灵的困惑低吟。 林天禄眼神骤凝,当即回身将车厢纱帘扯开,却见谈娘正皱着眉头侧首望来,双方目光倏然交汇。 “我没事,刚才只是隐约有股危机感,低头仔细感知了一番。” 谈娘神情清冷依旧,挑眉望向车厢外:“外面那妖鬼已是击溃?” “已经毙命。”林天禄语气低沉的回应道。 “那就好。” 谈娘长吁一声。 旋即,她竟流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如此一来,有我罗星神术,终于能杀你林天禄亲友一人了!” 下一刻,就见谈娘头顶浮现出诡异光轮,邪笑着抬起双手:“准备一块坟墓吧!” 未知阴术,已然启动! 森冷阴风倏然乍起,引得刚去检查尸首的华舒雅神情陡变,骇然回首,就见车厢内一抹豪光撕裂车顶冲霄而起! 但在下一刻,早有察觉的林天禄与于璇灵双掌齐出,几乎同一时刻轰击在光轮之上。 咔嚓! 无匹之力汇集玄息齐震,无形波动骤然散至全身,而光柱连同术式本身,连片刻瞬间都未曾撑住,当场粉碎成了漫天碎屑。 “……” 狂风倏止,林天禄顺势拍了拍其香肩,低声道:“谈娘,觉得身子如何?” “——还好。” 谈娘晃了晃脑袋,轻吁一声:“刚才的感觉当真古怪,似魂魄受制,险些稀里糊涂的自我了断。” 话虽如此,但见其神色镇定如初,当真看不出丝毫遭受阴术伏击的模样,反倒颇感兴趣的捏了捏眉心,握了握双手。 于璇灵收回右手,顿时庆幸道:“当真是吓死灵儿啦。” 华舒雅匆忙赶回,见已相安无事,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林天禄查过谈娘身上再无术式痕迹后,这才看向车厢外,目光渐冷:“刚才那妖鬼……是罗星之人?” “天禄且慢。”谈娘却很快伸手一拦,面色肃然道:“这施术妖鬼,极有可能并非罗星,而是栽赃嫁祸,故意所为。” 林天禄沉吟思忖,心思急转,默然间抬手伸向那具妖鬼尸骸。 …… 郊外竹林内。 “噗——!!” 白衣书生似受震荡反噬,当即狂喷鲜血,目眦欲裂的连连后退,直至浑身咔嚓乱响,仿佛没了骨头般扭曲着躺倒在地。 他睁着满是惊愕恐惧的双眼,骇然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等玄术竟然——” “竟然无效?” 旋即,林天禄的笑脸顿时映入了眼帘。 白衣书生倏然表情一滞,双目失神。 第四百六十三章 千里反击,急至广元 “你、你怎么——” 白衣书生连忙翻身爬开,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这,不可能! 刚才刻意派去的寄魂分身本就是作祭品故意寻死,不仅做过手脚以防发现踪迹,身死刹那还会残魂寂灭,根本查无可查。 更何况,双方距离甚至还有几近十里地之远,这林天禄又是怎么突然现身于此?! “有何好惊讶的。” 林天禄扭了扭脖子,轻笑道:“你既然能操控一具肉身傀儡,伪装成罗星之人朝我们发动远途奇袭,我又为何不能反过来……找你算算账?” “你、你何时有了这等手段!” 白衣书生更是震惊茫然。 既为强敌,有关林天禄的种种传闻,他自然早有所了解。 其拥有着凌驾于蛮境的恐怖修为、威势惊天,绝非他这等小人物能够正面抗衡。哪怕是暗中偷袭,同样不知有多少妖鬼的手段被轻松化解,可谓强大无比。 但除此之外,他从未得知过林天禄拥有操控傀儡分身的手段,唯有无人可挡的蛮横修为,可眼下究竟是“你以为,我现在是被操控的分身、傀儡之流?” 林天禄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想法,摊手笑道:“可惜,此乃我追来的神魂。” 白衣书生瞳孔骤然紧缩:“神、神魂?!” 凡人肉胎,哪怕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如何能办到魂魄离体数十里之远?! 而且眼前此人身形凝实、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灵体痕迹,几乎就是与肉身无二啊! “闲话说完,如今你该说说你的底细了。” 但林天禄显然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脸上笑意渐消,神情阴沉道:“何人派你前来暗中偷袭截杀,你们此举又有何目的,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 但在沉默片刻后,白衣书生却撑着破碎身躯,强压惊恐慌乱,踉跄着重新站起。 他耸动着肩头,蓦然间发出好似癫狂错乱的讥嘲冷笑。 “好啊……真是,天赐良机!林天禄,你施展惊天神通想要来吓我,却不知如今自己才是……自寻死路!” “你,还有后手暗招?” “幻神离宵!” 白衣书生面容狂热的掐动印诀,狞笑大喝道:“如今你我二人没有距离之隔,尝尝全力施展的玄术之威吧!” 话音未落,其当即双手一伸,仿佛有一轮旋涡光轮在前方浮现。 林天禄眼神微动,目光扫过四周,赫然瞧见数道光轮急速凝聚,恐怖阴气交织成玄妙神秘的符文印记,直至迸发出无比惊人的冲天骇浪! “此术本就是为灭杀魂魄而创,哪怕你修为再强、神识再锐,如今魂魄离体毫无防备的出现在我面前,你便没有任何生还可能!” 白衣书生眯起阴狠双眼,拼尽全力催动术式运转之际,凛然怒笑出声:“刚才让你侥幸破了此术一次,如今你亲自中招,受困于玄术领域之中,定要叫你体会一番绝望痛苦——” “原来如此。” 霎时,饶有兴致的低吟道在光柱内响起。 白衣书生笑容猛然一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什、什么?” “此术与寻常阴术不同,更像某种高深玄奥的诅咒之法,侵扰魂魄,干涉神识,由内而外让中招者在毫无知觉中自我了断,炸成齑粉。” 一只手掌赫然穿透探出了光柱,五指一勾,当即将整道术式阵轮彻底撕碎破坏。 曳光消散之间,林天禄随手抚了抚身上的外袍,轻笑道:“若再深入拓展改造一番,兴许还能幻化出不少奇妙用法,果然不是寻常妖鬼所能掌握的手段……嗯,算吸取一次教训,往后可不会再受这等阴术奇袭,也算因祸得福。” 白衣书生看得目眦欲裂,不可置信道:“我等玄术,怎么会……会被你……” “很简单的道理,我的魂力远比你们更强。” 林天禄倏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随手一拍。 嘭!! “噗嘎!” 白衣书生顿时四肢扭曲的趴倒在地,几乎陷进了凹坑之中,炸起一片烟尘。 林天禄环抱双臂,平静俯视道:“如今,肯将你的目的和来历说个清楚么?” “我……” 白衣书生满脸痛苦扭曲,几欲挣扎起身,却已然是吓得肝胆欲裂。 ——主上,竟会派他来对付这等恐怖存在!? 这根本就不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而是必死之局,让他白白送死! “我会说的,还请……林夫子饶我性——” 但话音未落,他的眼神突然涣散,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林天禄见状眼神微凝,侧首望向一旁:“你觉得,暗中下手灭口是不会被我发现?” “……” 竹林内寂静无声,唯有树丛沙沙作响。 但随着林天禄面无表情的抬手以作威吓,前方很快荡开水波,一缕模糊虚影自半空中缓缓显现而出。 其状似呈现慵懒坐姿,以手撑颔,兴致盎然道: “林夫子的手段果然惊天动地。就连我费不少力气传给此人的玄术,都接连两次被轻松破解,实在是令人汗颜。” “呵,藏头露尾,不准备以真身出来见一见面?““这可万万不行,毕竟如今要是现身与林夫子相见,只会白白招惹麻烦上身。”模糊虚影随意轻笑道:“当然,林夫子若要去找罗星寻仇,那可是再好不过。” 林天禄眯起双眼,冷笑一声:“比起罗星,我现在倒更想找你们照宵院的麻烦。” “——!” 模糊虚影一时语塞。 沉默片刻,他语气低沉道:“林天禄,我可不记得何时暴露出了什么线索消息。” “确实,今日之前,我可不知你们照宵院还那么爱多管闲事。”林天禄凛然一笑,随手指了指脚下的书生尸体:“不过,你们刚才特意向我展示了两次所谓玄术,如此‘热情好客’。我又怎能不以你们自己的玄术好好‘查一查’此人魂魄中的秘密?” “你!” 模糊虚影放下撑颔右手,坐直身躯,惊疑沉喝道:“仅仅两次,你竟然已是学会……甚至还——” “照宵院之主。” 林天禄咧嘴一笑,饶有兴致的抬手对准虚影,五指渐渐握紧:“不知你我二人之间隔着千里之远,我施展你们的照宵玄术,能不能对你同样起得了作用。” “竖子尔敢!” 一声怒喝蓦然响起,似有一阵惊人冲击轰然炸开! 狂风骇浪之中,林天禄依旧是岿然不动,笑着握紧了五指。 噗! 下一刻,模糊虚影当即被拧成了麻花,转眼间又被拧碎成了漫天尘埃,直至泯灭无踪。 …… 灯烛幽燃,地窟古殿之内。 此地奢华艳丽,似有厚重威压笼罩,而一名高大威猛的披袍男子正以豪放之姿坐于金座,面目硬朗,不怒自威,而在其身旁则有数位衣不蔽体的女子倚身服侍,柔声低语,甚是奢靡。 但在下一刻,这高大男子倏然间瞪大虎目,面色陡变,身前一轮术法阵图霎时崩碎。 “什——” 刹那间,爆发而出的恐怖冲击几乎瞬间就轰中了高大男子的胸膛,伴随着漫天喷洒而出的鲜血,其整个人直接被一击轰得倒飞,直接撞碎了背后的华美金座,一头轰进了后方的刻纹石壁之上。 “呀啊啊啊啊?!” 伴随着侍女们惊恐万分的尖叫,庄严石壁当即被撞出了无比骇人的无数裂缝,一路几乎蔓延至整座古殿,一时间砂石崩落,宫殿震颤摇荡,仿佛这一撞要将整座建筑都彻底震塌轰碎。 定睛瞧去,被撞碎的石壁更可见殿外阳光,俨然是将整座古殿都撞了个对穿! 一时间,就连宫殿外也接连响起了连连惊叫,骚乱不断。 “发生了何事?!是敌袭?!” “主上!” “主上!快来人啊!” “主上在这里!” 而在数百丈开外的一处焦土废墟之中,半晌后才隐约传出一丝森然低吟:“林……天……禄!” …… 辽昌县门前。 林天禄轻吁一声,重新睁开双眼,已是神游归来。 谈娘远眺目光倏然收回,沉吟道:“天禄,可有抓住那罪魁祸首?” “已经被人灭口。” 林天禄重新坐回驾位,语气稍缓:“不过在其死前,我倒是探了探他的底子,隐约知晓他们是照宵院派来的。县内作乱肆虐的不少妖鬼,甚至是附身者,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附身者?” 华舒雅面色微沉:“他们此次突然对我们发起奇袭,其中缘由是想……” “一是阻拦,二是转嫁仇恨。”林天禄笑了笑:“我们若无多余精力插手其中,那些附身者兴许就能在茂环省能掀起更多波澜。不过,离开前我给了那个照宵院之主一点‘问候礼’,想来能让其安分一些。” 说着,他抖了抖缰绳:“美霞,继续出发吧,加快些脚步,我们要早些赶往广元。” “嘶!” 美霞马蹄一扬,相当矫健的飞快奔行起来。 而林天禄同时还回首看向车厢,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至于这段路途,我先教教谈娘和舒雅破解之法,免得之后再遇见攻魂之术毫无办法。” 谈娘神色郑重的颔首应声,对此没有丝毫怠慢。 此次不慎中招,往后可不能再有狼狈失态,反倒需要自家孩儿频频出手相救。 …… 随日夜倏转,马车飞奔。 林天禄一行终于跨越长途,沿着地图所示来到了广元县门前。 只是 “这、这当真是广元县?!” 华舒雅撩开车帘,满脸震惊的眺望前方。 就连身旁一同探望观察的谈娘也倍感吃惊。 无外乎她们反应如此诧异,只因眼前的广元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城墙高耸林立、似有连绵不绝的城防设施,城河环绕、刀斧利刺遍布各处,恍若构筑成一道一望无际的无缝长城防御,宽阔宏伟,环视远眺间只令人心神震撼万分。 在连绵起伏的城墙之上,同样还有密密麻麻的士兵坚守侯立,皆全副武装、枪戟耸立,在阳光映照下更显威武凶悍,煞气腾腾,一眼望去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城邦要塞。 这等阵仗,华舒雅只在边疆要塞瞧见过,甚至还没有这广元县如此声势浩大、壮观非常! 而且…… “不得了呀!” 于璇灵趴伏在林天禄肩头,双眼放光的盯着无边城墙:“这城墙上布满了极为浓烈的阴气,还有天地灵气守护,显然已是布下了护城大阵,真可谓严防死守,固若金汤!” 跟随着林天禄一行在丰臣国内兜兜转转多地,她还是初次见到这般‘非凡城塞’! 便足以证明,这广元县内定然有修为强横的妖鬼,甚至还有精通阵法的修士存在! “那些士兵也是各中豪杰。” 谈娘目光锐利地扫过城门前成排的身影。 如此凶猛澎湃的气血、煞气,唯有真正的凶悍猛士才能拥有。更遑论那些士兵的修为显然不弱,若放在武林之中怕都是一二流的高手,不可小觑! “怪不得广元县是茂环省内唯一的安宁之地。” 林天禄不禁哂笑一声:“如此声势,寻常妖鬼想来也不敢轻易靠近。” 虽然之前已得陈菲介绍,但如今亲眼瞧见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当然,按其介绍所言,这座广元县之所以能安全无忧,可不仅是因为城防工事密不透风。 而是有那位玄女坐镇广元,独自一人,以女子之身将一座县城撑起,才能有如今滴水不漏的严密防护。 “立刻停下马车!” 恰时,前方数名士兵齐齐大喝出声,长戟交错横拦,强行挡下了前行道路。 美霞见状低鸣一声,缓缓停下脚步,回首瞥了眼驾位上的林天禄,似在询问状况。 “几位兄台。” 林天禄连忙起身下车,拱手笑道:“在下是西马郡人士,此次是携家眷一同回乡探望故土。” 华舒雅也跟随着下车走来,从腰间取出令牌,在众多士兵面前展示道:“我是正阳王之孙,亦有官品,诸位还请行个方便。” 其中一名士兵上前接过令牌,仔细检查一番,抬头与其他士兵们面面相觑了片刻。 半晌后,有一人回首试探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否是林夫子,林天禄?” 林天禄眉头微挑,颔首应声道:“确实是在下。” “果真是林夫子!” 几名原本还满脸肃穆冷酷的士兵,顿时露出惊喜万分的笑容,那股森然骇人的煞气更是烟消云散。 这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令林天禄和华舒雅都不禁神情微愣。 “小的听闻先生来自西马郡,身旁又有这位正阳王的孙女相随,便猜到了先生身份。” 为首的中年城卫拱手大笑道:“如今我广元县能有林夫子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对城内百姓亦是好事一桩啊!” “兄台谬赞了。”林天禄哂笑着作揖回礼:“只是没想到,竟然连广元县的诸位都已是……” “林夫子的大名,我们这边何人没有听过。” 周围的城卫士兵们畅快大笑,敬佩赞叹道:“您在多地大显神威、震慑邪魔的事迹,可是早已传到了广元之地。如今就连我们县内的稚龄孩童都已是知晓,听得林夫子您的大名都会雀跃欣喜呢!” “这……” 林天禄听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一旁的华舒雅不禁抿唇轻笑,心中泛起几分喜意。 自家前辈,总算是逐渐得世人领略知晓。 不过,她很快整顿心神,镇定出声道:“既然如此,如今可否让我们进入广元?” “啊……华夫人还请稍等一二。” 城卫连忙朝身后同伴招了招手。 旋即,就见一名士兵快步上前,从木盒中取出了几副木牌。 华舒雅伸手接过一副木牌,好奇道:“此物是——” “是玄女大人下令县城内工匠们连夜赶制而成的,人人有份。” 中年城卫感慨道:“听闻此物有驱邪避祸之能,寻常邪魔妖鬼若碰见这木牌,当场便会遭受反噬,被阳炎吞没,化作一抔白灰。 如今无论是县内的百姓,还是从其他镇县赶来逃难避灾的外地人,所有人皆要佩戴此物,才能受许踏入广元县城内。这规矩无人胆敢忤逆,哪怕是那些赶来的朝廷高官们,亦得遵守此规才行。” 华舒雅面露恍然。 林天禄在掌中摩挲片刻:“此物,得一直随身携带?” “是的。”城卫连忙道:“县内无论何人,都需要随身佩戴这幅木牌。而城内还有卫兵巡逻,若发现何人没有按规佩戴,便会予以严惩。所以林夫子还请多加注意,以及马车内的两位夫人……定要遵循法规。” “多谢兄台提醒,在下会多加注意,不为诸位多添麻烦。”林天禄温和一笑,将木牌系在了腰间。 “不过,可否让兄台帮忙引荐一二,我们想求见那位玄女大人。” “这——” 中年城卫顿时面露为难之色,纠结一二,抱拳道:“还请林夫子稍后,我去请示一番。” “劳烦兄台了。” “既是林夫子吩咐,小的自然尽力而为。至于请示期间,还请让我们在马车内检查一番。” “公事公办,自然无妨。” 见林天禄丝毫没有架子,反而无比配合,周围的城卫士兵们神色愈是缓和,眼含钦佩敬重。 而在瞧见车厢内走出的于璇灵与谈娘二人后,这等绝美风姿令他们既感惊艳,又是感叹。 一是感慨林夫子竟有如此美艳绝伦的美妻相伴,着实羡煞旁人。二是……感叹这两位女子竟能与林夫子成了夫妻,实在是好生福分。 …… 莫约半个时辰后。 在县城门前林天禄一行已是等候多时,能瞧见稀稀落落的逃难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们不少都饿的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也有些举家带口,行李成堆,城门前不时会变得热闹万分。 不过城卫们显然都有经验,应对接待的十分得体妥当,瞧见些难民还会递上早有准备的干粮,可见这广元律法行策施展得当,秩序井然。 恰时,很快瞧见那中年城卫快步跑来。 “——林夫子,好事啊!” 他面露欣喜笑容,连忙抱拳道:“我将您的请愿禀报上告,听闻您的名讳,上面很快便已同意,快快牵上马车随我入县,一同去拜见玄女大人!” 林天禄松了口气,笑着拱手道:“麻烦兄台来回奔波。” “这有什么,我们的任务不就是——” “你们全部退下,此人让我来引荐接送。” 但在此刻,一声冷哼却蓦然响起。 林天禄与华舒雅轻咦一声,侧首循声望去。 而原本还是满脸笑容的中年城卫,顿时脸色一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第四百六十四章 广元壮丽,故土故居 林天禄循声望去,就见一抹身着军服的矫健身影施展着轻功,踏空疾驰而来。 不过转眼间,此人便已落至身前不远,定睛细瞧,倒是位英姿飒爽的俊美女子,面廓棱角分明,隐隐有几分铁血坚毅的气质,目光冷然锐利。 “陆、陆大人,您怎么来了?” 身旁的中年城卫满脸冷汗的抱拳行礼。 “我听闻城外有一伙不守规矩的恶客登门,便来亲自瞧瞧。” 被喊作陆大人的俊美女子冷眸一扫:“此人,便是林天禄?” “正是在下。” 林天禄露出善意笑容,拱手道:“不过陆大人有所误会,在下并没有作何僭越无礼之举,只是请这位城卫帮忙——” “我没问你。” 但没等话说完,俊美女子便收回了目光。 旋即,她瞪视着城卫冷斥一声:“你这小小城卫长可当真大胆,何人给你的资格去上报广元府!如今立刻滚回你的岗位,再让我瞧见你擅离职守,定要叫你尝尝杖刑滋味!” 中年城卫被吓得脸色苍白,讪笑道:“陆大人息怒,属下只是按章程办事——” “何人给的章程!” 俊美女子怒目圆睁,倏然拔出了腰间佩剑直指而来:“滚回去!” “……是、是!” 中年城卫话至当口,见此杀气腾腾,还是略感畏惧的缩身后退了几步,不再言语。 而这番急转直下的凶狠态度,着实让林天禄等人都有些哑然。 此女究竟是何身份地位,能对城卫如此大呼小叫? “林、林夫子,还请小心。” 但在后退之际,那中年城卫还是刻意压低声音,声若蚊呐道:“这位陆敏萱、陆大人乃是广元府麾下镇东军首、出身家室也……” “林天禄,还有这几个女人,由我带去。” 陆敏萱提剑寒声道:“跟我走。” 林天禄暗暗瞥了眼后方的城卫士兵们。 见他们皆一副悻悻然的畏惧表情,似生怕此女会大发雷霆,将怒火发泄到他们头上一般。 这是……积威已久啊。 “前辈,跟去瞧瞧吧。” 华舒雅附耳低吟道:“此女虽态度蛮横,但至少瞧着位高权重,应该能带我们到所谓的广元府一探究竟。” “嗯。”林天禄很快牵起美霞身上的缰绳,迈出脚步。 陆敏萱见状目光却更冷几分,轻哼一声收剑而行。 …… 随着穿过城墙关口,踏入广元县内,林天禄等人不禁再露惊讶。 这广元之景,瞧着竟与外头壮观豪迈的城墙防卫一般,同样是令人心惊不已。 “广云县,竟有如此繁华壮丽?!” 华舒雅都看得颇感错愕。 华美建筑鳞次栉比、高耸楼阁此起彼伏,一眼望去,城建之盛况竟比青城还要更为豪华,丝毫不亚于京城之地。且县内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店摊排起长龙,几乎望不到边际,叫卖声、吆喝声更是不绝于耳。 她在外闯荡过诸多镇县,但哪怕是京城之地,似乎都没有这广元县如此人声鼎沸! “确实非同凡响。” 谈娘坐于车厢内,撩开纱帘打量着窗外街景,眼中亦有不少惊诧。 如此昌盛繁华,粗略来看还秩序井然、并未有想象中的混乱无序,虽有瞧见些乞丐,但这一路走来竟鲜少有争端闹事、干净整洁……跟距离此地百里左右的辽昌县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 与城卫说的一样,路过瞧见的百姓身上都佩戴着木牌,无人不遵守此令。 “陆大人,我听人说起,这广元县在年前,似乎还不曾有如此繁华盛景?” 林天禄牵着美霞紧随而行,温和轻笑道:“怎得一月时日,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 “自然是有玄女大人相助,广纳贤士、招揽奇人异士,更连些魑魅魍魉亦是拜服归顺。”走在前头的陆敏萱头也不回,语气冷淡道:“而玄女大人同样料事如神、神机妙算,精修县政、调度秩序,以铁血手段镇压官僚豪绅,勤施善政,很快就让广元县焕然一新。” “这……” 林天禄和华舒雅都听得惊叹连连。 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异非凡的奇女子? 虽有陈菲介绍在前,但如今接连瞧见广元城塞之景,又瞧见此地繁荣昌盛,才愈发对‘玄女’二字倍感敬佩,深知此间之不易。 究竟得花费多少心血与头脑,才能在极短时间内稳定好局势、甚至让广元县逆势上扬,成了这茂环省内唯一的‘世外桃源’之地? 更别说,如今广元县还接收了不知多少外来的流民百姓,既有内忧又有外患,两难之下依旧能办到漂亮完美,这般绝世才智与雄图伟略着实是惊为天人,无愧这人间玄女之称。 “自然,玄女大人亦是呕心沥血、付出千难万险,种种艰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敏萱脚步蓦然一顿,抬手朝身侧窄街指去:“你们一行,去找你们的故居吧。” “嗯?” 林天禄神情微愣,很快皱眉道:“陆大人这是何意?” “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陆敏萱侧身瞥来冷漠目光:“你不是携妻妾回乡探亲么?如今我带你进了广元,难不成还要我将你们送到哪个角落门前?” 华舒雅隐觉不妙,沉声道:“虽要探望故居,但我们如今还有些要紧事需要禀报玄女大人,事关人命,还请陆大人能——” “恕难从命。” 陆敏萱冷笑着扫了她一眼:“玄女大人日理万机,岂是些宵小鼠辈所能轻易求见?若随便来个人就要请见,岂不是彻底乱了套?” 华舒雅眉头紧锁,心思微动,立刻道:“我是正阳——” “莫说你是正阳王之孙,就算正阳王亲临广元县,他也得安安分分。”陆敏萱讥嘲一笑,当即拂袖离去:“你们几人可得遵守好此地规矩,不要让我再抓住了把柄关进大牢!” 话音落下,其身影已迈入茫茫人海,渐行渐远。 而在穿过人群之际,不时能听见些惊叫,亦能瞧见些拱手行礼之人。 林天禄脸色微妙地转回目光,抬手指了指:“我们何时招惹到了此女,怎得有如此火气?” “她清楚我们的身份。”华舒雅同样颇感不快,低吟道:“一言一行,瞧着都像是故意针对挑衅我们。” 如今再瞧四周,附近百姓不少都以好奇惊讶的目光望来,指指点点不断。 “老爷以礼相待,这女人当真不要脸面!”于璇灵气呼呼地掀开车帘钻出身子,忿忿不平地挥舞着粉拳:“让璇灵过去教训教训这个泼辣女子!” “这般粗野无知的纨绔之人,总归会有的。” 谈娘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后衣领,倒依旧神情淡然:“既然她不让我们去请见玄女,无视百姓死活,索性我们如今便先去故居瞧一瞧吧,终究急的不是我们。” “谈娘,此事……” “天禄。” 谈娘下车之际蓦然打断了话,上前柔声道:“如今天色尚早,哪怕真有危机潜伏,也犯不着我们一介平民百姓太过操心。到了晚间再说吧。” 林天禄面露思忖之色,很快微微颔首。 见其已心领神会,谈娘扬起一丝温柔笑意,又侧首看向趴在驾位上嘟着小嘴的于璇灵:“丫头,这广元县地大物博,而且已是‘别人的地盘’,可不要胡搅蛮缠落了他人口实,等我们何时成了‘上门贵客’,再去动动脑筋不迟。” …… 广元县,东南古街内。 此地相较于广元其他街巷已安静了不少,风景夺目,倒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而过路行人此刻却有不少指指点点,面露惊异。 “那几人是何身份?” “虽衣着素朴、但青年俊朗、女子美艳,莫不是哪家的王公贵族?” “难道是从其他郡县逃难来的大户人家?” …… 隐约听见些窃窃私语,于璇灵托腮斜靠在驾位扶手上,甜甜笑道:“谈娘,在乡民看来,您与华夫人一样,都是年轻靓丽的窈窕少女呢。” “贫嘴。” 谈娘略微回身,屈指弹了一下她的手背:“倒是你这自称侍女的,瞧着跟富家大小姐似的,还这般懒洋洋的侧卧软塌,难道要我们给你剥几块珍馐瓜果?” “只、只是不想扰了两位夫人与老爷的温情并肩嘛。”于璇灵揉了揉被弹的手背,喏喏道:“若谈娘不介意,灵儿当然要扑上老爷的身子,紧紧抱着不松手才行。” 谈娘闻言摇头失笑一声。 “待到了故居,随你嬉闹便是。” 与此同时,林天禄正循着记忆逐一辨别着沿街的一座座老宅。 距离他当初居住,已过了五十年之久,而且这广元县还经历过战事,不知有多少房屋被大火吞噬、还能找得到记忆中的故居,实在“按照我那些丫头们的传信,故居还勉强保存完好。” 谈娘走至肩侧,拢发轻吟道:“只是她们搜寻之际,应该还有那杨姑娘布置的‘玄术’影响,所见房屋之景又是否过了五十年,实在尤未可知。” “确实难……嗯?” 林天禄刚想说此事困难,但很快轻咦一声,略感惊奇地看向不远处一座茅土老屋。 身旁的华舒雅循着方向探头眺望:“难道那座土屋就是……” “有些印象。” 林天禄放下缰绳,快步赶至篱笆竹栏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望着眼前由黄土篱笆浇筑而成的破旧老屋,他渐露感怀怅然之色:“正是此地。” 记忆之中,他当初便是在这里出生、长大。虽房屋老旧窄小,但一家人居住于此地同样还算温馨。年幼之际,他可是时常在这漏风的篱笆墙前嬉戏玩闹,弄的满是泥泞。 “没想到已过了五十年,此地房屋依旧完好无损?” 华舒雅牵着马车而来,面露惊叹。 “应该有人帮忙翻修过。”谈娘轻捻篱笆墙上的泥土,低吟道:“外墙虽有些年头,但定然撑不了五六十年的岁月,莫说战火纷飞,就是一阵大风大雨都要岌岌可危。” “不知,你们是何人呀?” 恰至此时,略显沙哑的颤声蓦然从后方响起。 众人回首望去,就见一位撑着拐杖的老妪颤巍巍走来,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庞上渐现疑惑:“我似乎……没见过你们,怎得站在此地门前?” 林天禄连忙正色拱手道:“老婆婆,不知您是否认得这间老房的旧主?” “此屋?”老妪面露惊讶,很快摇了摇头:“这栋屋子,我自从三十年前定居此地就已存在啦。别说房屋旧主,可从未见过有人住于此地。” 言语间,她渐露怀念之色,感慨道:“不过每隔两三年,都会有一位仙女般的蒙面女子来到此地,亲自动手为这篱笆小屋添砖加瓦,修整墙垣,风里来雨里去的,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停息断绝过。她似乎还花了不少银两,这座房屋、还有旁边不远的另一座老宅都被买下,时至今日都没有人入住过哩。 如今瞧几位站在此地门前不走,老身我才过来瞧瞧……难不成,这房屋旧主与几位有关?” 林天禄脸色几度变幻,拱手沉声道:“在下的……祖父祖母就曾定居于此地,最后因战火所扰,这才留下老宅匆匆搬走。如今我们特意赶回故土,便是想来瞧瞧这老房如何。” “原来如此。”老妪恍然道:“那时确实倏起战乱,民不聊生,从此地搬走也是无可奈何。” 她很快露出慈祥笑容,摆了摆手:“你们就进屋瞧瞧吧,待会儿若想寻些扫帚毛掸,便来我家中借去用用。虽有那女子多年打扫,但莫约也有个一年时日不曾到来,想必屋内应该是尘埃遍地。”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作揖行礼道:“多谢老婆婆照顾。” “不碍事、不碍事。”老妪笑意慈祥温和。 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几位既然是从县外归来,不知如今外头……” 华舒雅轻声道:“如今广元县外混乱无序、已是战乱无异。老婆婆可定要留在家中,不要贸然离县出行。” “哎!” 老妪闻言叹息一声,神情忧伤道:“过了几十年的安生日子,还是免不了大灾大祸啊……” 她摇头感慨了一阵,拄着拐杖踉跄着转身离去。 “——天禄,舒雅,先进来吧。” 谈娘已将竹栏绳扣解开,轻声道:“想来那每隔几年都会来帮忙修筑宅院的蒙面女子,应该就是那位杨姑娘?” “嗯。”华舒雅微微颔首,看着此处篱院,不禁叹息道:“杨姑娘她……不知该说她是用情至深,还是伤怀念旧。” 谈娘瞧了林天禄一眼,柔声道:“至少,确实是位好女子。” 林天禄挠头苦笑道:“这般听来,我心里都有些惭愧不安了。之前相见,她都不曾提起此事,没想到竟如此辛劳坚持。” “下次再见,天禄记得多加关切,可不能再怠慢了她。” 交谈间,众人很快依次走进了篱院内。 这座小宅不过几丈宽长,墙角还放着长着青苔的土铲水缸之流,着实是有些狭窄。 于璇灵探头探脑的瞧了瞧黄土屋内,惊奇道:“哎呀!外面看着狭窄邋遢,但屋内还颇为整洁呢。” “原来,前辈便是在此地出生长大的。”华舒雅跟着于璇灵来回打量,俏脸上满是欣喜感慨。 在她想象中,这故居老宅或许会更加的……书香盎然些? “嘿。” 林天禄提袖蹲下,随手捻起墙角一个满是腐痕的葫芦,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此物,他年幼之时还曾拿来把玩许久,没想到还能保存至今。 不仅是此物,瞧着墙角堆放的大小事物,皆充满了往日回忆。 回首视线扫过这满是蛛网的暗淡土屋,仿佛自己依旧还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的挑灯夜读。又有父母二人缝衣绣裤、锻铁劈柴。 虽是贫苦,但依旧温馨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轻吁一声,强忍住了眼角泪水。 ——自己,终究还是来迟了。 “天禄。” 香风萦绕,耳畔响起了一丝温柔低吟:“不必太过感伤,你的父母二人皆寿终正寝,一生虽有坎坷,但并无大病大灾,算是安然仙逝而去。” 谈娘眸光渐垂,抿唇暗叹,张开藕臂将林天禄轻柔拥入怀中,仿佛照料着孩儿般缓缓安抚。 “他们虽有‘丧子之痛’,但之后同样诞下其他子嗣,也算有后人赡养,算不得孤苦无依。” “不必担心,此事我也明白。”林天禄转而露出笑容:“只是想起往事,稍感惆怅而已。” “有谈娘在,天禄一切心安便是。” 谈娘仿佛温柔慈母般在其额头亲吻了一下,抚发摩首,更似垂怜宠爱:“若感寂寞,便靠在为娘胸间闭眼歇息一番。” 林天禄都有些不好意思,揽着美妇蜂腰一同站起身,红着脸轻咳道:“谈娘,怎得当真将我当做稚龄孩儿照拂了?“谈娘抿唇慈爱一笑,眸光似水:“瞧着天禄面露忧伤,又怎能不不上前呵护安慰?” 瞧着怀中美妇满怀慈母爱意,林天禄有些窘迫的闪躲开目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老爷!” 恰至此时,于璇灵突然探头望进屋内。 “诶?” 但瞧见依偎着的二人,她顿时神情微怔,讷讷道:“灵儿是不是来的……又不是时候?” 谈娘温柔一笑,松开了环腰怀抱:“来的正是时候,天禄如今正尴尬呢。” 林天禄挠头讪笑,连忙扯开话题道:“璇灵突然喊我有何事?” 但,于璇灵此刻也没了丝毫闹腾心思,俏脸肃然道:“老爷,灵儿在后院有些发现。” 第四百六十五章 往事种种,暗流不减 林天禄跟着于璇灵来到了土屋后方。 而在看清后,他的脸色愈发沉重。 映入眼帘的,是两块刻字墓碑,上面正写着林家夫妇的名讳与生辰卒日。 “老爷。” 于璇灵侯立在旁,抿唇低吟道:“并无尸骨棺材,仅一副衣冠冢。应该是杨姑娘在几年前立在此地的。” “杨姑娘她有心了。” 林天禄轻叹一声,准备拿起扫帚与抹布清扫一番。 “不知屋中是否还有纸钱与火炉?” “华夫人刚才已出门采购了。”于璇灵撩起衣袖,帮忙扯开垂落四周的藤蔓杂草:“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林天禄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 莫约一炷香后。 衣冠冢四周已被扫除的干干净净,摆好慰问祭品,在香炉前插上了几根香烛。 林天禄与华舒雅一同跪在墓前,默默叩拜行礼,直至将手中最后一叠纸钱烧尽。 “他们二老在九泉之下,若知晓天禄你茁壮成长、已修得仙人之术,还娶得诸位天仙般的美娇妻,想必也甚是宽慰满意。” 谈娘将二人从地上搀扶而起,温润轻吟道:“待往后每年再前来清扫门庭、告慰前人,便已是妥当了。” 华舒雅眼波流转,紧紧相握着林天禄的右手,不曾分开。似想安慰自家夫君心中忧伤,亦是感同身受。 而一旁的于璇灵也是小心翼翼的取来两根香烛,没有丝毫往日嬉闹调皮的模样,神情肃穆的对着墓碑躬身行礼,屈膝半跪正欲将香烛插好。 只是 她的脸色却蓦然一变,动作陡僵。 “怎么了?”林天禄有所察觉异状,皱眉关切道:“璇灵,难道有何不适?” “不、不是的。” 于璇灵扶额摇了摇头,神情古怪的迟疑道:“只是灵儿脑海中……刚才突然浮现出了奇怪的记忆。” “记忆?” “是有关此次的‘目标地’。” 她抬头望来,小声道:“好像是名为天机孤峰之地。” “天机孤峰?” 林天禄与华舒雅面面相觑,倍感讶然。 没想到,璇灵竟会在这时突然回想起如此重要的情报? 谈娘环臂抱胸,撑手托颔,沉吟道:“但璇灵丫头不是数千上万年前的仙人宝贝么?又怎会记得如今的山峰地名?” “地名许是能代代流传下来,就如同临月谷内的潜龙渊一样。” 林天禄轻吁一声:“待会儿我去找周边的百姓们问问,看有何人知晓天机孤峰所在。 至于如今……我们已拜过故居坟冢,而广元府对我们又不甚在意,不妨待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先去看看山峰之地,兴许能让璇灵丫头多有些收获。” “那我们今晚——” “天禄对此地充满回忆、感慨良多,今晚索性便住于此地吧。” 谈娘转而微扬唇角:“我刚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屋内有两张床铺可供休息。” 林天禄嘴角一咧,哂笑道:“这当真好么?谈娘你金枝玉叶,在这般破败小屋内……” “既是天禄自小长大的地方,我又有何好嫌弃的。”谈娘笑了笑:“待会儿再好好清扫一番,总归不会脏到哪里去。至于枕头被褥,行李内正巧都有备着。” 华舒雅连忙道:“前辈,让我打扫寝房吧。” 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其他不多,便是这力气挥霍不完。” “嘶——” 而门外很快响起一声嘶鸣。 众人回首望去,就见美霞正探着脑袋钻进院内,嘴里还叼着行李袋来回晃了两下,显然是听见了院内众人的交谈。 于璇灵快步上前接过行李,笑嘻嘻道:“美霞小妹也有些耐不住寂寞啦?” 美霞哼哧一声,摇了摇身子,很快将本就随意挂在身上的缰绳松开,踩着慢悠悠的步伐来到了衣冠冢前。 她看了林天禄一眼,在众人惊讶目光中,垂头咬起两根香烛,在烛火前缓缓点燃,竟模仿着众人行礼般连拜三次,这才将香烛放入炉内。 谈娘不由得轻抚马背,惊叹道:“美霞当真是灵智非凡。”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诸多神俊悍马,可从未见过如此通灵人性的小母马,其心中所思所想怕是与常人无异。 林天禄面露感慨,抱了抱美霞的脑袋:“多谢。” “吸溜——!” 但转眼就被舔了一大口。 林天禄表情僵硬,干笑着再看向美霞,却见其一脸无辜、眼中仿佛还满是关切之色。 “你啊——”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谈娘等人见状也不免摇头失笑,只觉这一人一马当真是搞怪。 …… 半夜时分。 林天禄锁好了篱院栏门,端着烛灯回到了寝居内。 如今这黄土屋已然经过一番修整打扫,显得干净整洁不少,烛火幽幽,隐约还有几分别样的田园风情。 更遑论仅身着单衣围坐桌旁的谈娘三女,散发垂肩,胸襟大敞,玉肌雪肤在烛火映照下仿佛流转着瑰丽色泽,可谓春色美艳非凡,引人沉醉迷离。 只是,在看见她们手中把玩之物,林天禄顿露僵笑道:“你们,怎么连这些东西都掏出来了?” 谈娘笑吟吟地捻起手中的小红肚兜:“真不知天禄年幼之际,穿上此物会是何等可爱模样。” “婴儿瞧着,总归都是差不多的。” 林天禄无奈一笑,来到桌旁一同坐下:“璇灵,你手里的只是件藤条而已。” “诶?灵儿还以为是老爷以前玩耍用的鞭子……” “确实也算鞭子吧。”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不过是父亲用来抽我的鞭子。” 于璇灵顿时悻悻然的将藤条放下。 华舒雅惊奇道:“原来前辈幼时也很调皮?” “瞧这满地的玩具便略知一二了。”林天禄失笑一声,随手捻起桌上一副满是锈迹的小铲子:“当初可是差点将自家的篱笆墙给挖塌了,让父亲好一阵气急,将我按在地上抽的又哭又叫。” “这……老爷竟还有如此闹腾之时?” “自此以后,我倒是不敢再在家里胡来了。” 林天禄窃笑一声,抓起一副铲子和一个凿子:“不过,倒是跑去别人家墙前挖出了个洞,美其名曰凿壁偷光,想让家里更亮堂些。” 华舒雅不禁扑哧一笑,细嗔道:“前辈小时候可真坏。” 于璇灵连眨美眸:“那老爷之后是……” “被打断了三根藤条。”林天禄表情古怪道:“还罚我帮邻居家重新修好一面墙。” “噗!” 于璇灵连忙捂住了嘴巴,香肩微微耸动。 谈娘倒是深有感触的点点头:“男孩幼时爱调皮捣蛋,要想让其懂礼知法,确实得严加管教。” 她侧眸望来,似笑非笑道:“若天禄自小由我抚养,如此调皮捣蛋,可得再多打断几根藤条才行。多皮开肉绽几次,想来就能长好记性。” 林天禄僵笑着打了个冷颤。 谈娘的性子……确实是位不容置喙的强势严母。 怕是,不仅藤条抽打那么简单。 “前辈说的隔壁家,难道就是杨姑娘的故居?”华舒雅指了指屋外,好奇道:“刚才我听对门家的老婆婆所言,去隔壁老宅门前瞧了瞧,同样是有人打扫整理过。” “是啊。” 林天禄感慨道:“两家之间还有些缘分。这一来二去之下,便愈发熟稔起来了。” “如此说来,确实是天赐良缘。” 谈娘托腮轻笑道:“只可惜,天禄以前不懂珍惜。” 林天禄挠头讪笑两声:“再长大些,自然是满脑子考取功名,哪还有什么儿女私情。” “唔……” 于璇灵似有所思,连忙问道:“老爷,您刚才出门询问,可有问到天机孤峰的位置?” “可惜,周边几户人家都未曾听过。就连那年迈的老婆婆也完全不知。”林天禄咂舌道:“兴许明日还得再去问问其他人才行。” “嘶~” 美霞霎时从身后凑近而来,颇为亲昵的将脑袋靠在耳畔。 林天禄无奈揉了揉马首:“时候不早,大家也早些歇息吧。难不成当真要围坐到天亮?” “奔走一天,确实该休息了。” 谈娘含笑着站起身,摆手招呼道:“大家入榻吧,今日好好加固一番,总归不会半夜塌掉的。” 这篱笆土屋内,自然不会有何绵软香甜的被褥软塌,只有这层硬邦邦的石木卧榻。 于璇灵随手按了按床榻,嘟哝道:“倒与直接席地而睡无甚区别。” “怎得?难道丫头你想在地上睡一觉?” “不、不是啦!” 于璇灵双眸滴溜一转,好奇道:“不过屋内两张床,我们如今有四人,该怎么分开睡呢?”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一时沉寂无声。 林天禄轻咳一声:“不如我与舒雅睡在此床,谈娘忍耐一二,与璇灵一同……” “既来此故居之地,还分床而睡着实见外了些。” 谈娘蓦然抿唇一笑,牵起了林天禄和华舒雅的手掌,翻身躺进了卧榻。 “这……” 三人顿时在床上挤作一团,几乎是紧贴相依,没有丝毫缝隙。 而林天禄被两女抱在中间,不禁讪笑道:“但还有璇灵——” “灵儿就不客气啦!” 于璇灵带着妩媚笑意凑近几分 倏然间,她直接翻身跳上了床,笑嘻嘻地张开双臂正面扑了上来。 体香萦绕、绵软裹身,以至于林天禄都有些头晕目眩,倒吸凉气道:“丫头,冷静点!” “难得能与老爷如今亲密呀~”于璇灵笑着蹭了蹭身子。 华舒雅俏脸通红,似乎不太适应这般‘大被同眠’的场面,羞得支吾难言。 倒是谈娘笑意优雅抚了抚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 林天禄顿时呲了呲牙。 这般令人飘然欲仙的温柔乡,哪能闭上眼睛就轻松睡着的。 只是刚睁开一丝眼缝,一张马脸顿时映入了眼帘。 “……” 无声对视间,林天禄眼角微抖:“美霞?” “嘶~” 美霞不知何时凑近至床边,似含笑意的垂首盯着他。 旋即,她动弹了一下身子,扬起马蹄,仿佛也要扑腾上床一般,着实惊得璇灵和谈娘都连忙出声制止:“等、等一下!美霞你可上不来啊!” …… 夜至深更。 林天禄陡然睁开双眼。 而趴在胸前呼呼大睡的于璇灵也颤了颤眼皮,悠悠转醒,低吟道:“老爷,是屋外……” “嗯。” 林天禄举止轻柔的从谈娘与舒雅环抱中挣出,揽着怀里的于璇灵翻身坐起。 “有阴气弥漫,可能是广元县内的妖鬼现身。你要继续歇息么?” “唔……灵儿也一起出门瞧瞧。” 于璇灵俨然不见平日俏皮,玲珑娇颜上满是柔媚婉约,银丝如瀑披散,倚靠在怀轻揉着惺忪睡眼。 林天禄笑着勾了勾她的挺翘鼻梁:“可得穿好衣服才行。” “灵儿知晓~” 片刻后,两人已然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土屋,略感好奇的探望向篱笆墙院外的街道。 ——一道虚幻不清的鬼影,正悄无声息的慢慢浮现。 但,这鬼魂的目标显然不是自己这边。 而是对面那位老婆婆独居的老旧宅院。 随着脚步迈出,这鬼魂便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紧密院门,进入院内。 “果然跟陈菲姑娘说的一样。”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广元县虽治理有方、更有玄女坐镇,但终究不是天衣无缝的仙宫禁地,还是会有妖鬼势力在暗中作祟,搅动风雨。” 于璇灵捏紧粉拳,眼帘半睁:“老爷,我们要出手吗?那老婆婆为人还是相当和善的。” “自然。” 话音刚落,两人身影便腾挪消失。 …… “呵——” 昏暗院内,一名披头散发的鬼影步步靠近,四周回荡起渗人的阴沉诡笑,更有阴风四起。 “东躲西藏许久,终究让我寻得一个不错的猎物。” 她抬起苍白如骨的狰狞右手,对准了早已熄灯的卧房,凌乱黑发下扬起一抹诡谲笑容:“邪灵异鬼之层次,便在眼前!” “抱歉,我可不是邪灵异鬼。” 林天禄推开门扉,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女鬼顿时笑容一滞,瞪大双眼后退了两步:“你、你怎么会在……” “屋内?”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擅闯他人私宅,自然是心中难安,先来瞧瞧那位老婆婆睡得如何,省得被你吵闹吓醒。” “……自寻死路!”女鬼神情骤然变得无比阴沉恐怖,尖啸着正面扑来。 但在下一刻,一只莹白手掌倏然从旁侧探来,直接将其生生拍飞了出去。 “咕唔?!” 女鬼几乎是被扇的凌空打了几个旋,踉跄着撞在了几丈开外的墙壁上。 她捂着几乎碎裂的面庞,惊恐万分的大叫道:“你、你又是何人?!” “老爷的侍女。”于璇灵拂了拂衣袖,俏脸冰冷:“没想到,竟会遇见你这等作乱妖鬼。” “你们……” 女鬼神情一阵变幻,更显阴沉道:“我隶属纵王门麾下,早已与先天阁结盟,此地猎物乃大魔指点所赠,你们若是识相就快些让开!” 林天禄眯起双眼,饶有兴致道:“听闻此地玄女坐镇、固若金汤,竟然还有你这等妖鬼在此作威作福?” “哼!区区凡人,哪有什么资格对我等妖鬼指手画脚!”女鬼嘶吼着再度摆出扑杀架势,同时白裙下音乐扩散出诡异森冷的寒气。 “如今就算玄女亲临此地,她也得乖乖拱手相让!” 嘭! 话音刚落,女鬼当即踏空疾驰而来! 而周身弥漫的白雾被一同席卷,仿佛隐含致死剧毒,化作避无可避的天罗地网笼罩庭院。 “呼——” 林天禄朝袭来的女鬼与毒雾吹了口气。 旋即,女鬼连同白雾刹那间便泯灭成了漫天齑粉,被骤起狂风吹至夜空之上,彻底消散。 “啊。” 于璇灵刚抬起的右手僵在半途,一脸幽怨的回首望来:“老爷怎得突然出手啦?” 林天禄负手轻笑道:“此妖鬼血债累累,杀气腾腾,让其早死早超生也好。难不成还要留着坐下多聊聊天?” “美梦被吵醒,自然想亲手出气嘛。”于璇灵忿忿不平地嘟起了粉唇。 “这倒是我的疏忽。”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抬头瞧了眼女鬼消亡的夜空,沉吟道:“但那女鬼死前所说,倒有些耐人寻味。” 广元县能有如此安宁繁荣,听陈菲所言是有诸多妖鬼相助,那名为陆敏萱的女子也能佐证。 但现在看来…… 其中定然有不少惊险苦难,事事可谓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这些妖鬼们便如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有可能会给广元县带来灾难。 “既然老婆婆无事,我们回屋吧?”于璇灵又颇为亲密的搂抱上来,笑眯眯道:“灵儿还想趴在老爷身上睡觉,当真舒服又安心~” 林天禄揉了揉她的粉嫩脸颊,无奈笑道:“粘人猫咪。” “呼~老爷若是累着,我们也能换换位置,让老爷趴在灵儿身上睡觉~” “你这丫头,不怕被压着闷个半死啊?” 低声嬉闹间,两人很快便回到了对面的篱笆院内,再度归于平静。 …… 片刻后,两道身影倏然间出现在老宅内,皆身穿夜行黑衣。 “这——” 其中一女子环顾四周,脸上渐露震惊之色:“那妖鬼,竟已被人为消灭?!” “没有丝毫战斗的痕迹,唯有溃散的阴气碎屑……仅仅一招,便叫那妖鬼魂飞魄散!” 而另一位中年男子同样满脸震撼,推门瞧了眼正在休息的老妪,连忙关门,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世间竟当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存在?!” 女子眼神微闪,惊异道:“你知晓是何人仗义出手?” “是林天禄……传闻中的林夫子,陆大人今日刚赶走的书生。” 中年男子俯身捻起地上一丝白色碎屑,肃然起敬道:“听闻玄女大人密令,今晚出手相助之人便是那林夫子。我原本还不太相信,可如今…… 此人,或许当真是苍生之间的陆地神仙!” 第四百六十六章 拜访府邸,环环相扣 翌日清晨。 林天禄早起推开了房屋门扉。 但,一眼便瞧见了围站在篱笆院墙外的一队人马,皆穿盔带甲、佩戴兵刃,瞧着应该是广元县内的城防军一类身份。 “林夫子,是我等礼数不周,请您原谅。” 为首之人似等候已久,当即郑重抱拳,诚恳行礼道:“还请您随我们到广元府一趟。” “你是何人?” “属下乃是巡逻队一员,听玄女大人调度。” 林天禄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上前将栅门打开,随意道:“诸位的态度可与昨日的陆大人截然不同,不知你们来找我之前,是否请示过那位杀气腾腾的陆大人? 我虽想请见玄女大人,但可没兴趣到广元府门前被她再度喝退骂走。”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阵汗颜,连忙道:“林夫子还请息怒,陆大人她对您不太了解熟识,只当您是徒有虚名的江湖骗子。但我等深知林夫子法力无边,只要再与陆大人好好解释一番,定然能化解其中误——” “昨天偷偷溜到此地的妖鬼,是你们放出来的?” “!” 中年男子眼神陡变,连忙低头道:“属下不知夫子此言何意。” “暗中挑唆引诱妖鬼前来此地,便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有真本事。”林天禄摩挲着下巴,轻笑道:“我若空有虚名,也就罢了。但若当真有些除妖本领,第二日自然是上门谢罪、以礼相待……我说的可有不对?” 眼见士兵们的神情愈发慌乱,他略微眯起双眼:“或者说,你们本是想将妖鬼引到我这边来。但不料那妖鬼不曾发觉这破屋气息,误以为目标便在对门的老宅内,阴差阳错之下险些害了那老妪的性命?” 此言一出,门前的数名士兵纷纷跪伏,急切道:“还请林夫子原谅!我们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听从陆大人命令才会出此下策。” 林天禄神情渐冷,抬手指了指对门:“先去向那位老妪负荆请罪吧。哪怕她并不知晓昨晚发生了何事,你们也该负起责任,为那老妪做些赔偿。” “是、是!” “天禄,看来事情算是有所回转?” 谈娘已然梳理妥当的从屋内走出,目光冷淡的瞥见屋外士兵。 “嗯。”林天禄微微颔首,沉吟道:“不过,这广元县与妖鬼的‘联系’,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厚不少。竟然还能愚弄操控那些修为低劣的无知妖鬼。” “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少若即若离的视线和感知探来。” 华舒雅和于璇灵依次走出屋子,神情凝重的环顾四周。 “这广元县内,妖鬼数量甚至要比辽昌县内还要多出不少。” “所谓如履薄冰,便是如此。” “哈哈哈!” 恰至此时,一声豪迈嘹亮的大笑蓦然响起。 林天禄等人侧首望去,就见一位身穿武者长袍的粗犷壮汉正策马奔驰而来,双目如炬,棱角方正的坚毅面庞上满是兴奋笑意,待靠近门前,便拽紧缰绳引得马匹一阵嘶鸣,双蹄昂扬。 “不愧是传闻中的林夫子!不仅修为非凡,而且还有一双慧眼,实在是令人敬佩!” 林天禄平静拱手道:“不知尊驾何人?” “在下焦杰,广元镇西军首!” 粗犷壮汉翻身下马,咧嘴大笑道:“今早听闻林夫子大驾光临之消息,这才特意赶来亲自相迎!” “原来是焦大人。” 林天禄拱手行礼,淡然道:“不过,焦大人还是小声点说话比较好,如今天色尚早,这一嗓门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被你吵醒。” 焦杰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悻悻然地捂了捂嘴:“这、这倒是不曾考虑,多谢林夫子提醒。” 瞧见其一副与外表不符的瑟缩举动,林天禄无奈一笑。 看来,同为镇县军首,倒不是人人都如陆敏萱一样。 “林夫子,还有几位夫人。” 但焦杰很快收起了嬉笑神情,无比严肃地抱拳道:“玄女大人亲令,还请几位能到广元府上一聚,共商要事。” “我们便是这般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成了任你们愚弄戏耍的棋子?”谈娘神情冰冷的出声道:“莫不是待我们走到半途,又要将我们撵回到此地?还是干脆将我们直接扫地出门,赶出广元县?” “这位夫人还请息怒,昨日待诸位无礼的陆敏萱,如今已受军法惩戒,如今仍在受鞭刑抽打。待诸位到了广元府一瞧便知。” 焦杰垂首肃然道:“而我等也是真心实意恳请林夫子一行登门,助我广元县一臂之力,为百姓出谋划策,共渡难关。” “看不出来,焦大人一副粗野豪迈的模样,言谈举止倒是句句妥当。” 林天禄眉头微挑:“不知在心底里默念背诵了多少回?” 焦杰神情微顿,不禁挠头讪笑道:“林夫子慧眼如炬,果真是瞒不过您。 不过……我等确实是真心相邀、夫子和几位夫人若心中仍觉怒气难平,待会儿便亲自到广元府上,用鞭子在陆敏萱身上抽几下,总归能出口恶气。““我对出恶气无甚兴趣。”林天禄面色渐肃,沉吟道:“我只想有一个保证,能让我们与玄女大人说上话便可。” “这是自然。”焦杰躬身作揖:“若再遇意外,夫子便将在下的脑袋给砍了去,决计不会皱一下眉头。” …… 广元府。 此地原本并非名为‘广元府’,而是殷府所在。 殷家在广元县内本就是一方豪绅地主,所住宅院可谓奢华宽敞,位于县内中央地带。 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在一个月之前县内妖鬼频出,人人不得安宁之际,便是殷府内的玄女横空出世,以非凡手段助当地县衙稳住局势,频出贤策,这一来二去之下,原本只是殷府家宅之地,渐渐也被冠以‘广元’之名,成了如今人人交口相传的广元府。 甚至于,就连原本的县衙官家,如今都以广元府为尊,日夜登门相告,事事依玄女命令行事。 而在玄女施政管理之下,广元县确实在短短一月时日内脱胎换骨、变得无比繁荣,民心一起,又有何人会出言反驳。 某种意义上,这广元府当真已成了此地的‘正牌官府’。 “此地守卫,比想象中宽松不少。” 华舒雅微撩窗帘,望着广元府门前之景,低喃道:“竟只有两三名守卫侯立门外。” “那玄女应该不是什么喜好面子之人。”于璇灵嬉笑一声,拉着她的纤臂一同从车厢内走出。 “诸位,请吧。” 焦杰跨步下马,神情郑重地摊手示意道:“玄女大人已在府内等候多时。”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跟随着在前引路的焦杰踏入广元府。 华舒雅与谈娘默默环顾院内布局,与想象中的声势热闹截然不同,这广元府内反而显得无比清幽安宁,鸟语花香,依稀可见几分闲情雅致。 不过 隐约间,能听见破空抽打之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瞧见一道颇为熟悉的背影正被绳索捆住双手反吊两侧,赤背上布满了交错红痕,而其身旁还有两名侍女抡动长鞭,不急不缓的轮番鞭打。 “那便是陆敏萱。”焦杰轻声道:“侍女力气不大、而她体魄强韧,玄女大人便下令鞭刑五百,至午间再停。” 林天禄只是随意一瞥,很快收回目光,抱拳道:“焦大人,还请继续带路吧。” “好。” 待穿过几道走廊门庭后,众人便来到了一座弥漫古朴书香的敞屋门前。 焦杰面色郑重的躬身行礼:“玄女大人,林夫子一行已是带到。” 嘎吱 两位侍女齐齐将房门拉开。 “让他们进来吧。” “林夫子,三位夫人。”焦杰后退两步,再沉声道:“请进屋内。” 林天禄神色庄重,颔首迈入门槛,微瞥两侧,便瞧见屋内布局仿佛与朝堂无二,甚是宽敞庄严。两侧还摆满了雕纹桌椅,似用以接待贵宾客人。 但最为令人惊讶的是 在朝堂最前方,赫然被两层色泽淡雅的纱帘所笼罩,遮挡住了朝堂之上的主位身影,只能瞧见几道身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看不清真容体态。 “在下林天禄,见过玄女大人。” 而身旁的华舒雅等人也是一同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 纱帘后方飘来一丝空灵出尘之声:“此番事端,是我广元多有怠慢,先生与三位夫人若还有何不满,尽管提出便是。” “这些琐事玄女大人无需再谈。”林天禄语气严肃的拱手道:“我们此行前来广元,一是为探访故土,二是为——” “为附身者而来?” 纱帘后的玄女蓦然开口。 林天禄双眼微睁,如实颔首道:“正是如此。我们之前身处辽昌县内,瞧见妖鬼与附身者肆虐,又在巧合下发觉了一名附身者的踪迹,猜测其极有可能会跟着逃难百姓的队伍,一同悄悄混入广元县。” “此事我已料到,县内也早已布下诸多暗防措施,足以应对附身者肆虐之灾。城墙两侧更有术式分辨,任有魑魅魍魉都难以踏入半步。”玄女的语气依旧风轻云淡,缥缈轻灵:“林夫子此番担忧,已是多虑了。” 林天禄颇感讶然。 但转念一想,既能将广元县在这乱世之中治理的妥妥当当,想来确实应该心思缜密,事事皆有预料。 “当然,此世不存万无一失的完美计划。” 玄女话锋一转,悠然道:“我广元县虽布下天罗地网、更有诸多好手镇守监管,但终究免不了漏网之鱼。更遑论如今附身者的头脑愈发聪慧狡诈,或许真让他们寻得破解漏洞,在无人发觉之下顺利潜入县内。” “那玄女大人……” “妾身会派人在县内仔细搜查,再去找县门外的城卫们逐一盘查过来,排除可能存在的危险。”玄女低声轻吟道:“不过,林夫子若能助我们一臂之力的话,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好奇道:“听闻广元县内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为何需要在下——” “能人虽多,但较之整座镇县,尚且还欠缺了些人手。若非如此又怎会拘泥于一座县城,而非整个茂环省?”玄女的话语中隐含一丝笑意:“眼下若能借机与林夫子有了合作联手护城,能分妾身心忧、对百姓们亦是喜事,岂非喜上加喜,甚是美哉?” 林天禄心思微动,沉吟道:“在下能帮玄女大人护得当地百姓,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过在下还有其他私事要办,或许……暂时还帮不上忙。” “林夫子有何要求,还请尽管提出来吧。”玄女仿佛已看穿其心思,随口道:“但想来,应该是有关那天机孤峰之事?” 林天禄等人皆神情微变。 此女,竟已知晓此事? “……正是。” 林天禄稍敛心神,正色道:“在下想前去天机孤峰一探,但不知此峰究竟位于何处,不知玄女大人是否知晓?” “你可算是问对了人。” 玄女温声细语道:“这‘天机孤峰’一词,时至今日,偌大广元县上百万的百姓几乎无人知晓。毕竟此名流传于数千年前,乃是上古时代才有所记载。而唯二有提及天机孤峰的古籍,其一便收藏在妾身书房之中。” 林天禄心下一宽,连忙道:“还请玄女大人告知方位。” “但,天机孤峰与妾身、乃至整座广元县同样重要,如今可不能随随便便告知于林夫子。” “这……” “怎得还装神弄鬼,一座山峰与广元县又有何干系呀。”于璇灵不禁小声嘟哝起来。 华舒雅连忙伸手掩住其嘴唇,顺势拱手道:“还请玄女解惑,为何不能将天机孤峰告知于我们。” 玄女悠哉游哉道:“天机孤峰地处偏僻、更是地势险峻,可谓一道闲人勿进的天然屏障。而为护广元县平安无忧,妾身亦有些后手存留于山峰之中,决计不能让旁人知晓。 林夫子虽是名闻天下的圣贤儒生、但你我二人只是初见,自然不能如此轻率鲁莽的告知地点,还请诸位能够见谅一二。” 林天禄顿时长吁一声,无奈一笑:“玄女大人多加小心也是人之常情,在下不会强行逼迫。” “但夫子也无需气恼,妾身只是想借机会与夫子相互取信一番。” 玄女悄然一笑,道:“如今广元县内看似平静无忧,繁荣昌盛,但其实是风雨欲来之景,急需一位能够镇压全场的强者出面,才能真正镇得住场子。” 谈娘冷眸微眯,蓦然道:“玄女言下之意,是想让我们助你铲除县内危机,待危机俱消之后,才会将天机孤峰所在之地告诉于我们?” “这位夫人所言极是。”玄女轻笑道:“届时,县内或许算不得永世无忧,但碍于林夫子之威定会安静不少。诸位再去天机孤峰内探求何物,对广元就不会带来太多麻烦。” “好。” 林天禄拱了拱手,神色坦然道:“就依玄女所言。” 华舒雅心思微转,直言道:“但不知玄女如今要我们去做何事?” “至于何事,诸位不妨回头瞧瞧?”玄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霎时,一股凛然阴气自大堂外吹拂而来。 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门外赫然浮现出一抹虚影。 随着阴气渐散,这诡异身影也凝实作年迈老者的模样,神情肃然的踏入大堂。 “女娃,议事院内不见你身影,没想到你竟难得会待在此地。” “苍前辈说笑,妾身终究还是想着歇息一二的。” 玄女浅笑道:“况且,今日还得招待这位大名鼎鼎的林夫子,自然不可有丝毫怠慢。” 被称作苍前辈的老者轻咦一声,惊疑不定的侧首望来:“你……便是那林天禄?” “正是在下。” 林天禄微露温和笑容,作揖行礼道:“不知老先生是——” “老夫是观星苍府门副主。”老者轻抚银须,眼神中似有惊异:“没想到,竟能瞧见传闻中的玄生真容,着实是意外之喜。” “前辈谬赞。” “苍前辈,不知你此次前来有何事要说?”玄女再度轻笑出声。 老者眉头微皱,回首沉吟道:“女娃,你前几日纳入县内的五名妖鬼祸心不减。以你眼力,怎会如此轻率的点头同意?” “哦?” 玄女语气和缓道:“不知苍前辈是如何得知的?” “老夫都无需卜卦,便知他们别有二心。若让他们继续留在广元,他日定会成为祸患。更遑论他们今日甚至还——” “哈哈哈哈——!!” 蓦然间,一声猖狂嘹亮的大笑骤然震响。 同时凛冽刺骨的阴风四起,邪气弥漫,就见在大堂内倏然浮现出五人的身影,四男一女,皆是衣着华贵。 为首的俊朗男子扬起邪异笑意,冷瞥老者一眼,抱拳讥嘲道:“玄女大人,这观星苍府的老头可是满嘴胡言乱语,最是不能轻易相信啊。” “你!”老者横眉冷竖,似有怒火蹿升。 “呵呵~” 纱帘后的玄女轻笑一声,兴致盎然道:“田勇义,你不在你的位置上好好守着,怎得带着你的人手突然来了府内?” 名为田勇义的俊朗男子笑意邪魅,抑扬顿挫道:“属下观察许久,可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想亲自前来报告一二。不料,这观星苍府的副主竟然先行赶到,似乎还说了些引人浮想联翩的恶言。” 他回首仿佛挑衅般朝老者笑了笑。 但在回首之际,亦看见了林天禄一行,眼中似有精芒骤闪,暗自好奇对方身份。 “你,会有何发现?” 但不等他开口询问,玄女便摇头失笑一声:“不妨让妾身猜猜,无外乎就是……你发现我广元府上当真无甚防备、强者好手皆在镇守他地,府内上下仅有几个凡人士兵、还有些照顾我饮食起居的侍女而已?” 田勇义和他身后的四人神情陡怔,惊愕回首。 “仔细想来,你们还在府内特意布下了六处‘暗子’,又花费三天,陆陆续续布好了‘玲珑凝砂阵’。” 玄女字字珠玑,似笑非笑道:“如今再三确认了我身边无人看守,破绽百出,终于是忍不住心头喜意,想来大肆宣扬一番自己的聪明绝顶?” 田勇义的脸色愈发难看,直至其话音刚落,怒然冷笑出声:“原来,玄女大人早已知晓我们的暗中布置。” “猜,便也猜的到了。” 玄女轻笑一声:“苍前辈,您的提醒终究还是稍迟了几天。” “哼!”田勇义冷哼出声,拂袖道:“你莫要以为单凭苍老头一人就能挡得住我们,如今取你性命可是手到擒来!” 其身后四人也是神情阴沉,暗运阴气,一时间大堂内风声呼啸不止,杀气四溢。 但在这杀机尽显时刻,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老者长吁一声,朝高堂主位拱了拱手:“女娃,老夫如今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这番诡异反应令田勇义眼神陡变,来回扫视两侧,惊疑不定道:“你们还在玩什么把戏!” “只是妾身与苍前辈打的一个赌而已。” 玄女嗓音空灵的悠然出声;“便赌,你们五人何时会反叛出手,而妾身又是否有自保之能。” “找死!!” 田勇义怒而暴起,双掌之中涌动起森然寒气,一时令整座屋堂几乎都卷入凶猛骇浪之中! 但在下一刻,在场反叛的五人却齐齐顿在了原地。 田勇义瞳孔缩至针状,惊骇欲绝的流下冷汗,原本正欲冲上高堂的动作僵硬难动分毫,更是无比恐惧的颤抖起来。 一股恍若来自荒古的深邃气息,已将他们全身笼罩,仿佛只要再乱动一丝,就会当场被碾碎成渣! 在老者惊叹震撼的目光注视下,林天禄缓缓走出两步,无奈道:“看来这广元县内确实是鱼龙混杂。” 说着,他抬手朝地面一指:“先跪下再说。” 噗通! 旋即,田勇义等人当即脸色铁青的跪倒在地,背脊弯曲似断,几乎将地面都直接跪碎。 第四百六十七章 玄女之理,有条不紊 笼罩全身的恐怖威压,渐渐散去。 但田勇义等人,如今却依旧不敢再妄动分毫,满脸惊惧,颤抖着回首看着来到身旁的林天禄。 这世间,怎会有这等怪物存在?! 玄女悠然出声道:“田勇义,不妨猜猜此人是谁?” “是……” 田勇义脸色一阵变幻,脑海中灵光陡闪,顿时咬牙切齿的嘶声道:“林天禄!” 他猛然看向高堂方向,恨声道:“是你,愚弄了我等!” 林天禄听着双方的古怪对话,颇感好奇道:“玄女大人,他似乎并不知晓我来了广元县?” “这是自然。” 玄女轻笑一声:“妖鬼之流,虽是非凡,但终究不是全知全能。有时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让这些一叶障目的莽汉失了情报。” 林天禄心思微动,已是了然。 看来,是这位玄女在私下派人‘干扰’了这伙人的情报来源,刻意遮掩了自己来到广元县内的消息。 如此一来,田勇义等人才会如自投罗网一般冲上了门,甚至还丝毫不觉有异。 “田勇义。” 玄女再度开口出声,不急不缓道:“如今你们五人还想拼死一战么?” 听闻此言,田勇义脸色铁青,死死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你可知道,为何县内有如此之多的妖鬼会选择投靠于我?而不是将我暗中斩杀,取而代之?” “……” “因为我有绝世武艺?有傲人的头脑谋略?还是,我能许诺他们无穷无尽的财富?” 玄女意味深长道:“都不是。我只是让他们看到了‘可能’,仅此而已。” 田勇义微抬阴鸷目光,寒声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凡人,当真还想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片天地?” “说来奇妙,所谓‘大势’有时就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玄之又玄。” 玄女笑了笑:“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点,并非是我,而是诸位。” “你说、什么?” “你觉得,此次是何人化解了你的袭杀阴谋。” “是……这林天禄。”田勇义不敢再回头看林天禄哪怕一眼,满脸屈辱不甘。 “林夫子虽出手镇压,但他也并非全功之臣。” 玄女温声细语道:“我有六名侍从、三位妖鬼、两名术者从中探查全府、搅浑视线,众人共同协力、各司其职,将你们五人轻松引入局中。无论林夫子今日来或不来,你们同样无甚翻身之机会。” 言语间,大堂内外竟隐约浮现出几道凝练阴气,隐而不发,却是煞气逼人,令田勇义的脸色愈发难看。 “你、你们竟然早已……” 这座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宅院,如今竟已布满了伏兵! “你如今还觉得,你仅仅是败在林夫子手中?” 田勇义喘了口粗气,稍定心神,沉声道:“你想说些什么?” “时代的洪流便是如此。” 玄女语气平缓空灵,仿佛在述说着人尽皆知的真理:“英雄、豪杰、天下无敌之人……或许能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这天下大势,从古至今都不会由某一人而改变。 推着大势前行的,一直以来都是百姓,是这茫茫苍生中的所有生灵、是这世间发展的所有创造。 顺应天理、融于人道,这才是复兴不息的正道王途。而非你这等粗鄙低劣的拳脚蛮勇,逞一时之快。除了滥造杀孽以外,你们再也办不到任何事,干不出任何成就。” “……” 田勇义脸色阴沉,垂首不语。 而其身旁的四名同伙在沉默片刻后,满脸复杂的跪地叩首:“还请,饶我等一命。” 玄女转而轻笑道:“不仅是你们,前段时日同样有不少妖鬼与你们一样,都在想方设法的试探我、挑衅我。我想做的,只是想让你们知晓何为审时度势,仅此而已。 ——来人。” 玄女继续吩咐道:“将他们五人先行关入大牢之中,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既能在外纵横多年,我想你们应该并非愚不可及,该有些想法与见地。 想继续做一个臭名昭著的妖魔恶徒,还是洗心革面踏上正途,两者相择,其中利害你们自己掂量吧。“林天禄看着田勇义等妖鬼被门外涌入的侍卫们强行拷走,再看向高堂,已是感叹。 ——此女,果真非同凡响。 这般气度与头脑暂且不论,其心中所想……实在令人敬佩。 在时代背景之下,能以万民为本、以苍生为根,真可谓印证‘玄女’之称。 “女娃。” 老者拂袖负手,感慨道:“你还是这般冰雪聪慧。” 玄女轻笑道:“只是与田勇义那些莽夫说了些浅薄话语而已,倒是在两位先生面前丢人现眼了一回。” “玄女大人能有如此见地,已令人敬佩万分,哪有何丢脸的。” 林天禄哑然失笑一声。 而且,若不说的浅显直白些,那几个妖鬼或许还真听不进去。 “不过,女娃你将那五人收押下去,莫不是还想让他们回心转意?”老者眉头微皱,抚须沉吟道:“这五人性情恶劣、行事浮夸逞凶,此次有林夫子出手镇压,但往后再生二心,要想将之擒下可得费不少力气。” “如今助力尚缺,形势凶险,我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玄女慢悠悠道:“至于还能否抓得住,便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老者轻咦一声,疑惑道:“女娃,如今已有林夫子大力相助,又为何会助力尚缺?” 久闻林天禄‘玄生’之名,他心中早已好奇这位与‘玄女’并列而赞的男子有何本事。 而刚才亲身目睹体会一番,便认定此子修为通天彻地,怕是凌驾于罗星的执魂者之上。有如此大能相助,广元县还有何好忧虑不安的? 玄女笑了笑: “林夫子还有私事要忙,过段时日可能不在广元,自然不能事事依赖夫子相助。” “这……” 老者闻言不禁咂舌道:“当真可惜!” 林天禄双眼微亮,连忙道:“玄女大人的意思是……” “林夫子刚才帮妾身化解一场危机,这般恩情,妾身自然是要还的。”玄女似知晓他心中所想,怡然道:“不过,还请夫子暂留府内三日。待事成之后,妾身定会将秘密告知于你。” 林天禄温和一笑,拱手道:“玄女大人肯给予情报已是多谢,至于如今……能助广元县度过危难、拯救当地百姓,这亦是我辈读书人的职责。” …… 半晌后。 “林夫子,三位夫人,这边请。” 跟随着前方侍女引路,林天禄一行已然来到了广元府内的后院居所。 此地风景确实如诗如画、春色盎然,一眼瞧去便令人心旷神怡。 待几位侍女暂且离开后,于璇灵更是站在门前张开双臂,欢欣嬉笑道:“真漂亮啊~” “这广元府不久前还是一处豪宅,自然风景艳丽。” 华舒雅放下手中兵刃,随意打量了宽敞寝居几眼,沉吟道:“不过,我们待在此地三天,当真无妨?” “不必急于一时。”谈娘随手倒上温茶,轻声道:“那玄女比我想象中还要高深莫测些,她有意让天禄在县内再留三日,或许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安排。” 她侧首看向屋内床前,好奇道:“天禄,刚才在殿内匆匆交流之际,你可有察觉出玄女的底细?” “以纱帘相隔、我也看不清虚实。”林天禄将行李逐一打开,耸了耸肩膀:“况且我们此行是客,我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用神识去探查细究,免生误会。 不过,她应该早已知晓我们的行程动向,今日之事,想来是她布置好的。” “这般料事如神,反倒有些令人惴惴不安。” 华舒雅悠悠轻叹一声:“让人猜不透,那玄女在背后究竟还有什么谋划布局。” 最重要的是,双方如今匆忙相识,丝毫不知对方底细性情如何。 如此聪慧的掌权女子,若当真是一心为民还好。但此女若心怀不轨,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样的场面稍作想象,便有些不寒而栗。 “我出去瞧瞧吧。” 林天禄活动了一下筋骨,饶有兴致道:“既然玄女对我们并不设防,索性亲眼瞧一瞧,如今玄女她们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灵儿也要一起去!” “你就待在这里,安安心心陪着谈娘和舒雅。” 林天禄失笑一声,将飞扑而来的于璇灵重新按回到床上:“你们先在庭院四周逛一逛,不要离开的太远。我待会儿再回来。” “这样也好。”谈娘微微颔首:“天禄要多加注意。” …… 片刻后。 林天理独自离开寝居,负手在走廊内踱步而行,兴致盎然的环顾着四周。 直至瞧见侯立在院门前的一位侍女,他不禁轻笑一声,准备上前搭话探问一二。 “林夫子,您心中有何困惑还请尽管直言,奴婢会一一作答。” 但侍女却先行一步欠身行礼,率先开口道:“若是好奇,奴婢也能带林夫子到广元府各处逛一逛。” 林天禄面露惊讶道:“此事……是玄女早已吩咐于你?” “玄女大人吩咐,要照料好林夫子和三位夫人,奴婢自当竭力。” “她竟连此事都能猜得到?” “玄女大人神机妙算,自然是事事皆知。” 见侍女眉宇间没有丝毫波澜,乃真心实意之言,林天禄心头微动,很快露出温和笑意,拱手道:“既然如此,就请姑娘带在下游览一番吧。” “林夫子请来。” 侍女柔声欠身,回身在前引路。 两人一前一后在四通八达的走廊内不断穿行,悄然间已离开了后院。 “——林夫子应该知晓,广元县在不久之前还是殷府。” 年轻侍女蓦然开口,伸手示意道:“而这座院子,便是往日府内嬉戏游玩之地。待成了广元府,便临时改建成供贵客登门歇息的临时住所,诸如一些武林好手、妖鬼术者、或是胸怀文略的才子等等。” 林天禄瞧了瞧旁侧的一间间房屋,好奇道:“那我们一行怎得是住在后院——” “后院是玄女大人居住之地,原本还有老爷和老夫人住着,但自从县内事变起,玄女大人就将家中长辈们送至另一座宅邸内住下。后院如今唯有玄女大人与林夫子住着。” 林天禄咧了咧嘴。 这般听来,那玄女还真是‘看重’自己了。 “至于前面的宅子,便是军机院。” 侍女神情不变,继续介绍道:“如今从茂环省各地陆陆续续招揽来了三十二位军才,兼备十七位妖鬼术者。共同组成军机院,与玄女大人共商、配合着当地官府,负责分配调度四方镇县军队,管理军需要务。” 林天禄好奇眺望一眼,确实能在墙垣内瞧见些窜动人影。 “不过,如今广元府上人手最多的宅院,还是政民院。” 侍女脚步微顿,伸手指了指:“此院共有将近四百人,以组分配不同领域,管辖全县二十一条街道区域,再配合下属区域内的民官共同运作,维持住了广元县民生不乱。” 看着前方陆续急奔而过的一道道人影,林天禄略感哑然。 广元县能在茂环省内一枝独秀,看来这些人才们也是付出了诸多心血劳苦。 “府内人手,初时自然是寥寥无几。” 侍女轻声说道:“不过随着玄女大人声名鹊起,闻讯而来的才子便渐渐多了起来。而且诸多县城遭难遇灾,逃难而来的县民之中同样有不少好手,一传十、十传百,这才能在短短一月时日内扩充到如此规模。” “在来之前,我确实是听闻玄女大人求贤若渴、广纳天下豪杰,如今亲眼一见这才深有感触。” 林天禄站在政民院外,瞧着院内数十人正围坐一团,蓬头垢面般辩驳商讨,心中不免也是肃然起敬。 或许正如那玄女所言,时代大势……就是有这一批批身怀赤子之心的‘英雄’们无畏付出、百姓们的不屈坚韧,才能艰辛而又坚定的在乱世中一步步前行,在险境之中创造出一片崭新的天地秩序。 “林夫子,府内还有农商院、石林院……” 不等侍女说完,林天禄蓦然询问道:“姑娘,你觉得如今的生活如何?” “诶?” 侍女古井无波的俏脸上泛起一丝意外。 她似慌乱一瞬,但很快恢复镇定,轻声道:“林夫子是想问,如今广元县内的生活状况?” 林天禄笑了笑:“算是吧。” “夫子在进入县城之际,应该有亲眼所见。”侍女柔声回应道:“或许不比编纂故事中的人间胜景,但当地百姓即便身处乱世依旧算得安居乐业、秩序井然,甚至要比乱世之前还要更为繁荣几分。奴婢想,这便是玄女大人的功劳。” 林天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旋即,他笑着继续道:“那姑娘你觉得,最近在广元府内的日子如何?” “奴、奴婢?” 侍女神情微怔,迟疑道:“夫子怎得问了这个问题?” “相比起宽泛的豪言壮语,在下更喜欢个人掏心掏肺的由衷话语。” 林天禄展露着温润笑意,柔声道:“姑娘虽是府内侍女,但同样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知姑娘你这段时日以来可是幸福无忧?” 侍女眼神一阵闪烁,微抿细唇。 沉默片刻后,她低垂着眼帘,轻声道:“虽比往日要忙碌不少,但……玄女大人依旧待我们十分宽厚亲切,在府内同样吃穿不愁。哪怕是县内刚生乱象之际,玄女大人也不曾让我们去以身犯险,甚至还会将饭菜让于我们。 而现在,只要玄女大人不弃,我们这些奴婢自然是一生不离。” “姑娘忠心耿耿,令人敬佩。”林天禄笑意温和道:“我想,玄女大人往后只要有诸位忠诚不离,定能让广元县欣欣向荣、成为丰臣国内一处令万民向往的人间圣地。” “多、多谢夫子称赞。” 侍女慌忙侧首闪躲开目光:“奴婢还是带夫子去议事院吧,各院人手都会在议事院内将成果方案汇报给玄女大人,还有诸多妖鬼大人坐镇,夫子应该能与他们——” “呵呵,我听说大名鼎鼎的玄生来了广元,特意过来瞧瞧。” 隐含讥嘲的冷笑声从不远处悠然响起:“但我倒没想到,林夫子竟还有闲情雅致与一位侍女调情嬉闹,难道我不慎打搅到了二位卿卿我我,白日宣淫?” 侍女俏脸色变,连忙回身躬身道:“剑大人。” “嗯?” 林天禄心间似感一丝奇妙律动,循声一同望去。 但在看清来者面容打扮后,顿时神情微怔。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身穿白袍白裙的妙龄女子,盘发高束,身姿纤细高挑,白嫩柔美的面庞隐现几分俊俏,称得上难得一见的俊美人儿。步履迈动间更是风姿颇显,仿佛潇洒灵动之息缠身。 最重要的是,面容很是眼熟 “剑大人,奴婢并未做任何僭越之举,林夫子他也是温柔儒雅,绝没有行无耻之事!” “哼!何人知晓!” 白裙女子冷哼一声,拂袖道:“你先退下,我要与这人单独聊聊。” 侍女急切不安道:“但、但是……” “还说你们二人没点私情?”白裙女子讥讽道:“莫不是在袒护自己的相好?” “还是嘴下留情吧。” 林天禄无奈一笑,出声劝解道:“有何必要为难这位小姑娘,她只是顺着玄女的意思前来带我游览各地而已,相见才不过半柱香不到的时辰。” 说罢,他又朝脸色不安的侍女安抚道:“姑娘,你先回去吧。我与她之间有些关系,刚才她只是故意逗弄你而已。” “林夫子,此事……” “没事的。” “……嗯。” 眼见侍女三步两回头的离开,林天禄这才淡淡一笑,转回目光。 “呵!”白裙女子环抱着双臂冷笑一声:“郎情妾意好生甜蜜啊,看来林夫子就是以这种手段来魅惑女子身心的?” 林天禄顿时无语道:“这魅惑一词听着,未免也太过古怪了些。” 他又不是什么什么雄性狐狸精…… “好了,如今外人已经离开。” 林天禄微肃神情。 他思忖片刻,蓦然沉声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 白裙女子面庞陡僵,眼角一阵抖动。 “你竟然……连我是谁都……” 她捏着嘎吱作响的右拳头,怒气冲冲的抡着粉拳就扑了上来:“负心贼子!先吃我一拳!” “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 往日孽缘,前来领教 林天禄匆忙闪开眼前女子的连环拳头,连忙道: “且慢!姑娘,我们难道有何仇怨纠葛?怎得一上来就招呼拳头——” “你都对我做了那种事!如今连我姓甚名谁都不记得,难道就不该赏你几拳?!” 白裙女子怒气冲冲,双拳更是抡的呼呼作响,声势凶猛。 但林天禄却听得更为茫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姑娘,多有得罪,先请冷静一下。” 身影交错间,林天禄倏然腾挪闪至其身后,顺手一捞,直接将其右臂强行掰至背后。 “咕唔?!” 白裙女子一阵闷哼,又咬牙切齿的抡起左臂往身后一挥。 然后,就被顺势一起抓住,似擒拿拘押般交叠着双臂压下。 林天禄稍稍松了口气,无奈道:“姑娘,如今能安静下来吗?” “你这贼子……” 白裙女子以略显别扭的姿势躬身受拘,下腰挺臀,只得愤懑不平的回首瞪来一眼。 但沉默片刻,她似乎也发泄了几分怨气,冷哼一声:“你还想说什么?” “姑娘,我还记得你。你是慈航庄之人。” 林天禄略作思忖,脸色微妙道:“我们当初在江盖县内有缘相遇,但你至始至终都没有道出真名,我就算有心,哪里会记得压根没听过的名字?” “……” 白裙女子神情陡怔。 她双目有些出神,喃喃道:“好像……我确实还不曾……” 话音骤止,白裙女子的白皙面颊倏然涨红一片,似羞似恼,连忙扭开螓首羞赧道:“抱歉,是我昏了头,竟误以为你早已知晓我的名讳。” 林天禄这才轻松一笑,解开束缚:“能解开误会就好,姑娘往后可不能如此急躁。” “……你如今这态度,跟过去可是截然不同。” 白裙女子后退两步,揉了揉皓腕,脸色稍显复杂:“竟当真松了我的手。” 林天禄失笑一声:“姑娘刚才虽气势汹汹,但这拳头可一下比一下轻柔无力。当真锤在身上,怕是也跟孩童嬉闹无异,我哪里还会跟姑娘太过较真?” “只因你这书生是个怪物而已。”白裙女子瞪来一眼:“你若是个普通的文弱书生,我非得将你锤的吐血不止才行。” 林天禄讪笑着抬起双手:“就算我当真忘了姑娘的名讳,也不必如此凶狠野蛮吧? 在下当初虽夺了姑娘一丝魂魄,但是姑娘冒犯在先。而且,半魂被夺还不至于给姑娘带来多少麻烦影响才对。” “还不是因为你——” 白裙女子一时哑然无声,脸色却愈发红艳,眼波流转。 林天禄眉头微挑:“看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明知故问!”白裙女子似有些抓狂,羞愤欲绝道:“你跟你那几个女人神魂交、交融,露天苟合,当真是将我当做路边的野花野草吗!” “呃?” 林天禄顿时一愣。 连忙将神识沉入心海仙境之中,很快在山内感应到一缕淡淡的神魂波动,小巧灵动的白裙女子身影慢悠悠飘出。 虽无意识,但在瞧见他后,很快含羞带怯般提裙行礼。 心思急转间,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不禁表情微僵。 当初,他还是刚了解到自己的拘魂之能不久,路遇冲突,便随手将眼前这位姑娘的魂魄拘走一小部分,以作惩戒。 因为与寻常妖鬼不同,此女不曾犯下多少罪孽,所以只是将其魂魄关押起来,并非消磨泯灭。但见其眼下魂魄凝实、与真身之魂无异,极有可能是仙山环境反哺其逐渐成长起来。 而如今 “不知廉耻!” 白裙女子不轻不重的锤了他胸口一下,冷哼道:“瞧你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私底下竟如此……奢靡凶蛮,当真是看错了你!” 林天禄也不再闪躲,干笑道:“是在下多有疏忽,不曾注意到此事。” 白裙女子捏着粉拳,脸色一阵变幻。 但犹豫一会儿,她还是轻哼一声放下了手: “下次,可不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乱我心神,实在罪孽深重。” “……姑娘不再生气?” “我刚才只是气你不记得我,仅此而已。” 白裙女子侧着目光,冷声道:“我名为剑怜,此次你牢牢记住便是,可别忘了。” “在下会牢记在心。” 林天禄略作思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似感应到了目光扫身,剑怜连忙环臂抱胸,俏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红晕,惊慌道:“你、你这是何意?” “莫要误会,我只是好奇,剑怜姑娘身上萦绕血光已淡薄的微不可见,看来这段时日……” “你当初恫吓我一番,我哪里还敢再乱造杀孽。” 剑怜滑落柔夷,脸色复杂地抱臂躲开目光,微抿朱唇。 “按你话说,我已经洗心革面了。” 林天禄不禁莞尔一笑:“姑娘虽瞧着不近人情、森冷凶狠,但仔细相识一番,性情其实还颇为平易近人?” 他还记得,当初相遇之际,这剑怜在一众慈航庄弟子的簇拥下,可着实目光阴冷如霜、如同满身尖刺的刺猬一般,只怕开口搭句话就得遭一顿狠辣反击。 “你若再开我的玩笑,我可当真要恼。”剑怜横来一眼,眼含不善。 林天禄悻悻然的笑了笑。 他很快转开话题道:“许久不见,不知姑娘怎会在广元县内?” 随尴尬气氛渐散,剑怜暗中轻吁一声,淡然道:“我等慈航庄与广元府结盟了。” “结盟?” 林天禄面露讶然道:“姑娘言下之意……” “不仅是我,还有我慈航庄六十八名弟子,四位长老一同坐镇,助广元玄女护住此地平安无忧。” 剑怜拨弄着鬓角秀发,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虽说各取所需,但我慈航庄也确实是真心实意沟通合作,并无任何反叛之心,你就放心吧,不会在县内偷偷大开杀戒的。” “不,在下并没有怀疑姑娘的意思。”林天禄摆了摆手,好奇道:“我只是惊讶于,慈航庄怎会与玄女搭上了关系。” 剑怜微扬唇角,只觉心底浮现丝丝莫名喜意。 但她很快强压下一丝喜色,故作冷漠道:“我慈航庄长老们深思熟虑,觉得这广元玄女大有可为、前途无量,这才押宝赌上一回。 毕竟罗星近些时日隐而不发、又有诸多隐世势力重新现身,我慈航庄自然不能再继续单打独斗,妄想在乱世之中保得自身无忧实在太过异想天开,寻求合作,亦是自保之法。“林天禄面露恍然。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仅是我慈航庄,还有观星苍府、紫霄峰等等势力居于此地,再加上诸多闲散的偏门妖鬼,这才构成如今固若金汤的广元城塞。” 剑怜沉吟道:“至于赤羽之人,本要前来一同寻求合作。但他们似是另有图谋,玄女便将他们推脱到了其他县城,如今还不知他们究竟——” “赤羽之人倒不必担心。”林天禄笑了笑:“他们如今在辽昌县内建了据点,驱逐作乱妖鬼、清缴附身者,或许再过段时日就能与广元再取联系,互为盟友。” 剑怜眼神闪烁,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了一阵。 “这,又是你从中干的‘好事’?” “只是略施援手。” 林天禄轻笑道:“他们也算知晓审时度势之人,只要利益得当,便能与你们长久为友。” “我会将此事告知于玄女,希望你的眼光没错。” 剑怜美眸一转,螓首微扬,轻吟道:“不过,你原本住在西马长岭,怎会突然来了此地?” “我老家故居便在此地。况且,如今还有些私事,需要玄女帮忙指点。” “是么?” 剑怜直勾勾的瞧了一会儿,轻叹道:“罢了,你要做何事与我也无甚关系。但——” 说着,她抿唇委婉道:“有你相助,这广元县内的暗流应该能平复不少。” 林天禄眉头微皱:“不仅田勇义等人包藏祸心,县内果然还有其他妖鬼势力意图不轨?” “你连此事都……原来如此,怪不得田勇义他们会毫无声息的被关押下去。” 剑怜耸了耸香肩,随意道:“实际上,有我慈航庄与观星苍府大力相助,广元县其实还算稳定。虽有妖鬼仍怀异心,只因相处时日尚短,丝毫不知玄女的厉害,觉得仅凭自己的手段与修为就能在县内闹出一番天地。” “如今最为麻烦的,还是玄兴宗与紫霄峰,这两个隐世势力底细不详,但又似千年死敌,明争暗斗不断,每当出现都免不了一阵呛声冲突,实在令人头疼。” 她犹豫一二,继续道:“还有一点,便在所谓的附身者。” “广元县内还未除尽?” “这等狡诈存在,实在是难以根除。”剑怜满脸不快的咂舌道:“我等前段时日虽没日没夜的不断巡逻探查,但终究没找到漏网之鱼的踪迹。 玄女虽炼制出‘避魔签’来分辨是否遭魔源入体,但时至今日不曾有收获,我们料想极有可能是附身者又有进化,学会了躲避避魔签检测之法。而一旦能避开检查,那些附身者便是祸患无穷。” 她目光阴冷的扫过庭院:“别说是县城内有没有危险,就连广元府内有没有附身者存在都不得而知。” 似回想起了某些记忆,剑怜脸色愈发阴沉难看,眼中仿佛有怒火燃烧。 林天禄见她反应有异,心思微动,很快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姑娘刚才重逢相见就要上来揍我几拳,其实是想试试我真假与否?” “……你若是假扮的,该有多好。” 剑怜垂首叹气一声。 林天禄好奇询问道:“看来剑姑娘与附身者之间有些仇怨?” “你可还记得,当初古界现身之地?” “自然记得。” “当时我与众多弟子和长老们,就在那座县城之内。”剑怜眼帘微垂,恨声道:“罗星之人在暗中搅动风雨,更有附身者失控流窜。我慈航庄……死伤不少,这般血仇我当然不会忘记。” 林天禄神情渐沉,肃然无言。 既是血仇,也无怪乎她会如此怒气冲冲 “好了,先不提这些伤心事。” 剑怜捏了捏眉心,轻吁道:“你要在县内待几天?” “玄女说三天足矣。” “希望这三天,你能多出些力气吧,可别白费了你这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 剑怜眼神蓦然一闪,拂袖道:“我先行回去复命,你回去好好安慰那个侍女小丫头。”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姑娘,怎对一个小丫鬟如此耿耿于怀。 “对了!姑娘,你被收走的部分魂魄,如今还给——” “不必了。” 剑怜眼神微妙的回首嘟哝道:“我可不稀罕旁人的施舍,况且被困在你身边那么久,早就被你玷污多次,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罢,她便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只留下林天禄一脸尴尬僵笑的站在原地。 这话听起来,怎得这般古怪? …… “哈——” 待来到另一座庭院内,剑怜脸上的冷漠之色顿时散去,连忙捂住迅速涨红的脸颊,发出宛若悲鸣般的低声尖叫。 “我到底,都在说些什么怪话!” 她又急又气的连连跺脚,仿佛浑身燥热红润,显然已是羞臊难当。 “难得再度相见,我竟、竟浪费宝贵机会,叽叽歪歪说了这些废话,我究竟在想什么呀!” 剑怜敲了敲额头,满脸懊恼沮丧。 再想到自己离开前的那番‘惊人之言’,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见到林天禄就会头脑减半,变成无知蠢人? 当初在江盖初遇,就被戏弄的晕头转向。如今再见,还是这般晕晕乎乎的。 只是…… “……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剑怜缓缓放下了捂脸双手,眼帘微垂,眉宇间神色渐柔。 “果然是因为被救过一次,所以才会转变了想法……吗?” “怜儿,你果然偷见了林天禄?” 温润低沉之声蓦然响起,引得剑怜面色陡变,连忙抬头望去,就见一位雍容典雅的中年美妇带着浅浅笑意迎面走来。 “师、师尊?” 剑怜后退一步,神情不安道:“您怎会……” “听闻林天禄来了广元,我便猜你会忍不住想上门瞧瞧。”中年美妇负手而立,饶有兴致的盯着她脸蛋,道:“况且,这偌大广元县天骄才子数不胜数,又有何人会让你满面春心荡漾、娇红似潮?” “师尊!”剑怜娇嗔一声。 “嗯~怜儿这幅娇羞模样,这些年来不曾见过。” 中年美妇乐呵调笑两声。 眼见剑怜又涨红脸蛋,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中年美妇眼神闪烁,不禁感叹一声:“怜儿不必紧张,林天禄确实于我等有恩,我们慈航庄虽敌视男子,但还不至于恩怨不分,怠慢了救命恩人。” “……嗯。” 剑怜低垂着螓首,轻嗯一声。 中年美妇看向庭院外,心中满是感慨。 当初古界一役,惨烈大战几乎持续了两天两夜,她们慈航庄虽在步步退避,但仍遭受到了穷追猛打,死伤惨烈,甚至有长老在战火中陨落身亡。 而她与剑怜所在的阁楼,便是遭受了罗星与附身者的联手伏击。 对于附身者,她们本是知之甚少,可谓挨了一次出其不意的奇袭,她当时与剑怜都身受重伤,险些被一头吞噬了不知多少妖鬼而成长的凶猛附身者扯断头颅、吞噬神魂,身陨战场之上。 在这危急时刻,正是剑怜魂魄之中迸发浩然威能,无数翠绿灵锁交织盘旋,化作林天禄的虚影轮廓,一指点出,直接将那头附身者重伤击退,甚至让她们慈航庄得以安然逃离修罗战场,逃出生天。 正因如此,她们师徒二人才能苟延残喘至今,甚至就连原本难以痊愈的凄惨伤势,也得以迅速恢复。 “如今林天禄恰好来到广元,亦是因缘际会。今晚有空,不妨让我与你前去再正式拜访,致谢一番。” “师尊……此事,当真无妨?” “恩情是恩情,情谊倒是两说。”中年美妇似笑非笑道:“怜儿,我虽能理解,但动了凡心可不好。” “我怎可能会对那轻浮书生动了凡心!只是——” “你的魂儿,如今可都在那人手中。” 中年美妇悠然道:“你若当真不甚在意,如今可有机会将失去的魂魄要回来?” 剑怜顿时一阵迟疑:“这……” “还是说,不舍得与林天禄的一丝联系?毕竟每每入夜,都能在梦中瞧见其身影,娇憨笑声为师隔着门墙都能听见。” 眼见自家徒儿唯唯诺诺的尴尬不语,中年美妇摇头失笑一声,抬手捂了捂耳朵:“当然,若我徒儿当真有意,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剑怜表情微僵。 旋即,她顿时抬起幽怨目光:“师尊怎得也开始戏弄起徒儿了。” 中年美妇笑了笑。 但她的脸色很快变得严肃,沉吟道:“暂不论这些琐事,据探子消息,外面又有不少动作。可能他们也有些按耐不住,不想再坐视广元继续发展壮大。” 剑怜紧抿朱唇,低声道:“此地……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灾祸,终究是避之不过的。” 中年美妇抬头望向上方。 霎时间,数道身影似浮光掠影般飞驰而过。 剑怜见状面色一惊:“他们是——” “玄女不再管制,林天禄到来的消息,自然已传到镇县上上下下。”中年美妇娥眉微蹙,捻颔思忖道:“县内各方都想着前来一探究竟,怕是免不了冲突……不知玄女是如何安排的,会将林天禄一行接待到‘后院’居住。” “或许,就是故意的。” 剑怜咂舌一声:“是想借林天禄之威,好震慑一番县内尚不听话的妖鬼与势力。” …… 嗖嗖嗖 数道身影刹那间出现在了走廊远端,将去路完全挡住。 林天禄神情微怔,停下脚步,略显古怪地指了指前方:“姑娘,他们是何人?” 身旁带路的侍女脸色不变,淡然道:“是分属三家势力的妖鬼大人。” 她执手欠身道:“林夫子,还请出手教训他们一番。” “啊?” 林天禄顿时一呆:“他们连话都还没说,怎得就要让我……” 侍女螓首微歪,很快恍然一点头。 旋即,她面无表情的拉长声音: “他们非——礼——我——” 林天禄听得嘴角一阵抖动。 “姑娘,你这演技可当真惊人。” “你就是传闻中的林夫子?” 三人穿着华贵、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踱步而来,皆是阴气森然。 “恕我们见识短浅,还不曾知晓传说中的林夫子究竟有多少惊天动地的本领,特地前来讨教——噗嘎?!” 虚影一闪,中人已然被一巴掌拍倒在地,安安静静的没了声息,甚至连一丝烟尘都未曾荡起。 “这招,没接住吗?” “……” 旁侧二人双目圆瞪,皆下意识摆出一副夸张的接招姿势,扎开马步、开臂似弓,微瞥一眼躺倒在地仿佛咽气似的同伴,再看向林天禄之际,脸色已是发白,默默咽了口唾沫。 ——完、完蛋! 这林天禄是真货! 而且比传闻中描述的……还要强出数倍有余! 第四百六十九章 震慑众鬼,暗踪急追 “林、林夫子,您的身手可真是……厉害!” “不知道我们还……” 砰砰! 两声闷响,剩下两人也一起趴在了地上,姿势更显怪异。 侍女绕道走来,低声道:“林夫子,他们如今是——” “只是将他们暂时打昏了而已,不至于受伤。” 林天禄甩了甩双手,轻笑道:“姑娘得为我作证,是他们自己喊着要我出手的,可不是我有意出手伤人。” 侍女轻眨双眸,很快颔首道:“奴婢明白,林夫子是为了自卫而出手。” “不过……总有人跑来试探,倒是麻烦。” 林天禄笑意微敛,神识一扫,沉吟道:“还是得出手震慑一番,一劳永逸,省得待会儿又有麻烦上门。” 说着,他略作思忖,干脆走进庭院,将右手举至上空。 轰隆——!! 在侍女震惊注视下,一道绚烂光柱霎时自庭院冲霄而起,玄奥神秘的威压气息陡现,笼罩整座广元府,点点霞光四溢,远远望去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这、这……” 侍女只觉双膝发软,踉跄着扶墙才勉强站稳,但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震撼场面,心底深处仍不由得升起崇敬之意。 怪不得,眼前的林夫子能有‘玄生’之称,得以与大小姐齐名,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修为本事,怕是普天之下都无人能与之抗衡! 与此同时,这霞光之柱也引得整座广元县都为之惊愕。 望着从广元府内迸发冲天的光柱,县民们在初时呆滞后,很快便惊叹出声,更有甚者当做神袛般顶礼膜拜,大声赞颂,呼喊着玄女神威。 县内妖鬼们同样亲眼目睹,感受着那股源源不断扑面而来的浩瀚威严,一时哑然失言。 至于留守在府内的妖鬼与术者们,如今更是深受震撼,全然再提不起丝毫试探之意。 直至此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双方的修为差距,宛若天堑鸿沟,难以逾越。 这被称为玄生的书生,当真恐怖非常,绝不可招惹分毫! “……此子之威,时至今日品味一番,还是如此震撼心神,难以忘怀。” 中年美妇遥望此景,不禁面露感叹。 剑怜撇了撇嘴,强忍心头颤颤,轻哼道:“倒让他借机多出了点风头。” 但话虽如此,她再瞧向远方的目光,亦是浮现几分光彩涟漪。 …… 议事院内。 堂内几名妖鬼,如今皆神情大变,面露骇然的回首望向堂外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此子,竟当真如此恐怖!” “诸位,如今你们可是相信了?” 高堂之上,玄女依旧坐于层层纱帘后方,传出悠然轻笑:“林夫子他确实无愧‘玄生’之名,罗星会对此人如此警惕小心也不无道理。诸位要想安稳,还是少派些愣头青前去试探了,只会徒增其恶感。” 有一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沉着脸,低声道:“玄女大人,如今你已有如此助力,接下来……” “道长担心,我会对诸位不利?” 玄女淡淡一笑:“我并非卸磨杀驴之人,在场诸位皆是功臣,我又怎会怪罪? 况且如今大业未成、危机未除,唯有集结诸位相助,才能度过难关。单凭林夫子一人可没办法治理天下苍生,还是靠所有人的努力付出,才能维持广元繁荣昌盛。” 台下几名妖鬼脸色变幻,最终还是颔首行礼,缓缓退去。 …… 天色渐暗,即便繁华如广元,此刻也被安宁寂静所笼罩。 不过 “阴气倒是更为弥漫四溢。” 华舒雅盘膝端坐于后院亭内,神情肃然的望着院外。 广元县不仅接纳了大量流民百姓,同样的,也吸收招揽来了数不胜数的妖鬼。 如今月色降临,自然成了妖鬼们肆意活动的时间段。至于这等阴气规模,怕是与所谓‘鬼城’都无甚区别。 “真亏玄女能将凡人百姓与大批妖鬼们治理的秩序井然,互不相犯。” 谈娘踩着轻缓步伐,悄然来到了庭院内:“两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互依共存,着实是匪夷所思。” “想来,玄女这一月时日也是费心费神。” 华舒雅不禁感慨道:“这般庞大冗杂的工作都能一一处理妥当,怕是历朝历代最为贤明的君王都不过如此。” 言语间,她又关切道:“谈娘,璇灵如今怎样?” “不知缘由,只是瞧着心神不宁、又有些着急不安。” 谈娘思忖低吟道:“但身子倒是健康无忧,应该与天机孤峰之事有关……或许,那座山峰上当真有某种重要之物,才会让其有如此异常反应。” 华舒雅轻叹一声,攥紧放在膝上的长剑。 若当真是心海冥灵坠与山峰有了奇妙感应,或许这三天……还是太过耽搁。 谈娘美眸微瞥,瞧着林天禄从屋内走出,神色柔和几分:“天禄,这广元府内的浴池可还适应?” “能洗洗身子就够了,哪有何适应不适应的。” “只可惜兰儿她们没有随行跟来,不然还能多服侍天禄你——” “咳!” 林天禄挠头尴尬一笑:“谈娘还是饶了我吧,那等艳福,实在是消受不起。” 谈娘唇角微扬,意味深长道:“话虽如此,但天禄不是才接待了那两位来自慈航庄的妙人师徒? 她们态度虽是清冷淡然,但言语间倒是处处隐含感激关切,兴许又要有两桩艳福登门?” 眼见林天禄一脸微妙的想要解释,谈娘很快轻笑着摆了摆手:“天禄莫要放在心上,只是略作调侃一番。 你能广结善缘,自是好事。况且那慈航庄听着也是不小的势力,将来若有变故,她们应该也能相助一二。” “不过……” 她很快蹙起娥眉,关切道:“天禄这一天下来,可有发现些古怪之事?” 林天禄摇了摇头:“广元府内应该平安无事。之前虽有恶客登门威吓试探,但随我露了一手后,就再也没有人跑来胡搅蛮缠。” “但玄女既然要让前辈留在府内三日,难道当真无事可做?” 华舒雅略显困惑的回身望来:“助她敲山震虎,震慑一下县内的妖鬼势力,仅此便可?” 而且若要作震慑,或许半天便已足够了。 特意留着三日,又有何意义? “难道,玄女是担心这三天内,县内县外还会有何战事发生,恰好需要前辈镇守相助?” “但有天禄这等助力,又为何无甚动作。” 谈娘抱臂捻颔,思忖沉吟道:“还是说,这玄女性情保守,在外敌动手之前不肯率先行事,想着见招拆招?” 又或是,并没有收集到敌人的踪迹情报,无处下手? 仔细想来,似处处都有些耐人寻味。 “相比起妖鬼,我更担心那些附身者。” 林天禄环抱起双臂,咂舌道:“听剑怜所言,如今广元县城内,连是否存在附身者的都无法保证确认,形式并没有玄女说的如此安稳。” 但现在璇灵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又让人有些放心不下,纠结着是否要先去天机孤峰一趟。 “——若无权证便草率论断,反而易引起混乱。” 一丝恬静女声从后方响起。 林天禄等人心头微动,连忙循声一瞧。 但在看清来者后,在场三人都愣住了神情。 一位侍女正推着一副木架轮椅,载着座椅中的女子缓缓走来。 而座位中的女子姿容淡雅白皙,乌发如瀑,长睫下的双眸仿佛蕴含着浩瀚星空,深邃无垠。 双方目光交汇之际,女子轻抿樱唇,淡淡笑道:“怎得突然没了声音?” “你……” 林天禄面色惊疑不定,试探道:“你是,玄女?” “自然是我。” 其身后的侍女停下脚步,架稳木椅,帮忙将女子披肩裹身的毛毯与棉袍拉紧几分,以作御寒保温。 直至这时,林天禄等人才发现,这位玄女大人脸上有着病态般的苍白、身躯更是超乎想象的纤细,仿佛是没有长大的稚龄少女一般,精致如瓷,似乎一阵清风便能将其吹倒在地。 很显然,此女的双腿无法下地行走,甚至就连其双臂都…… “看来,其他人还没有对你提起过我的身体状况?” 玄女惬意枕靠着木椅,悠悠道:“我自小体弱多病、发育不全,且在十岁之际还生过一场大病,双手双脚都彻底没了知觉,只能靠身下的这幅轮椅行动。” “这……” 华舒雅早已从亭内站起,迟疑着靠近走来:“玄女大人一直都是这般模样?” “也算因祸得福。” 褪去纱帘相隔,如今玄女的声音更显缥缈空灵,好似不存于世的虚幻之音,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化作无声无息。 “虽没法动弹,但记性倒是比常人要好些。而如今也算发挥了些微薄作用,集结起一批能人异士,护住了广元县。” 谈娘眼神闪烁,低吟道:“县内旁人可曾知晓?” “大家总归是心知肚明的。” 玄女笑了笑:“毕竟,我的事在县内人尽皆知。哪怕他们没有亲眼瞧见,也早已知晓个大概。不过平日里还会以纱帘相隔,免去些麻烦。” 林天禄皱眉道:“姑娘这身疾病,可曾找寻过名医医治?” “幼时是花费不少力气治过的,但生来便如此,哪怕是御医也束手无策。”玄女美眸微转,轻笑道:“诸位不必介怀,妾身早已习惯如今这幅模样,若当真治好了我一身伤残,反倒会有些不太适应。 尤其是林夫子,我知晓你本领超凡,或许真有几分疗伤救人的本事,但现在我可不是来看病的,无需多心。” 听闻此言,林天禄一时神情复杂的收了声。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这外人确实不好插手。 “林夫子如今应该猜到了,妾身为何会将诸位特意安排在后院居住?” 玄女悄然反问,令林天禄心思一转,蓦然道:“玄女大人对我们另有吩咐,身处后院,也不必担心会被旁人听去。” “正是如此。”玄女淡然一笑:“当然,让林夫子住于后院,同样也能让县内一些有非分之想的妖鬼头脑冷静些,以夫子之威震慑,今日之后定能安稳不少。” 谈娘蹙眉道:“不知有何事需要深夜提起,还不能与外人言说?” “附身者的踪迹。” 玄女螓首微侧,下颔稍扬,而起身旁侯立的侍女很快将怀中一副地图递了出来。 “这三人的位置早已找到,只是不愿打草惊蛇,一时没有派兵进行围剿。而如今有林夫子在,应该能将战况波及的影响降到最低,更不必担心附身者会暗中溜走。” 林天禄接过地图仔细看了几眼,思索片刻,沉声道:“玄女大人是担心,在广元府内会有与三名附身者里应外合的叛徒,一旦将消息贸然传出,反而会让他们趁机逃走?” “没错。” “但……玄女大人又为何会相信我们?”华舒雅轻抿粉唇,困惑道:“前辈虽有威名,但我们与玄女大人今日才见上了面,怎会如此轻率的将此事告知——” “眼光。” 玄女唇角微扬,怡然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想与林夫子合作共赢,这点小小的信任,总该是要有的。” 林天禄将地图合拢,笑着拱手道:“既然玄女大人如此信任,那在下今晚确实得好好出一番力气才行。 但,我若能将这三头附身者尽数铲除,不知可否——” “或许,可以。” 玄女露出一副好笑表情:“林夫子若当真着急,明早启程出发也无妨。只希望你能早些从天机孤峰返回……还有,谈夫人与华夫人二人,暂且借我几日。” “什么?” 谈娘与华舒雅神情微怔。 玄女很快轻声道:“据传消息,先天阁与照宵院很快有大动作,届时危机将至,县内各大势力与妖鬼们都有各自负责的任务,妾身所在的广元府兵力薄弱,着实有些危险。 思来想去,妾身也只希望两位夫人能随身保护几日,不至于让我被妖鬼稀里糊涂砍了脑袋就好。” 林天禄眉头紧锁,咂舌道:“此事——” “无妨。” 但谈娘却蓦然出声,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与舒雅留在广元府内,护你周全。” 她侧首看向一旁略感意外的林天禄,轻声道:“天禄先带璇灵快些启程,一探山峰究竟,待事成之后就早些回来。” “会不会有些危险?” “连这女娃都丝毫不惧,我又有何可担心的。”谈娘神色平静,不容置喙道:“我与舒雅有自保之力,天禄放心离开便是。既然天机孤峰近在眼前,璇灵丫头又神色反常,总归不能耽搁拖延下去。” 林天禄面色渐肃,微微颔首。 见他们已沟通完毕,玄女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林夫子,眼下便开始行动,如何?” “我去去就回。”林天禄收起地图,倏然腾挪消失。 待其果断离开,谈娘收回目光,沉吟道:“玄女,可否说说,你是如何考虑的?” 玄女淡然道:“公主殿下有意询问,草民自然是知无不言。” 此言一出,谈娘娥眉微挑,暗道此女果然早已看出了她的身份。 “县内风波稍有收敛,其中缘由,公主殿下应该清楚。” “……天禄身在县内。” “没错,林夫子还在,而他三天后才会离开。” 玄女似笑非笑道:“若县外虎视眈眈已久的强敌听闻此消息,公主殿下觉得,他们会如何安排行动?” 谈娘眼帘微垂,思酌道:“三天后,待天禄离开了广元县,再一举攻入广元。” “是啊。此举才最为稳妥。” 玄女摇头失笑一声:“毕竟林夫子修为惊人,我想也没多少妖鬼想与之正面为敌,胜算更少。 而林夫子眼下毫无声息的私下离开,‘刻意’留下了两位夫人,我想县外势力再神通广大,终究不敢在这三天内轻举妄动。只会在三日之后再做试探,瞧瞧林夫子是否当真离开。” 华舒雅恍然道:“所以玄女大人的意思是……” “瞒天过海,引君入瓮。”玄女笑了笑:“三日之后,林夫子自天机孤峰归来,与我们里应外合,将先天阁等势力彻底一网打净,免除后患。同样是一举两得之法。” 谈娘与华舒雅对视一眼,心下皆为感叹。 此女的小心思,可当真不少。 “只是,玄女大人确定能瞒得过这三日?” “我若毫无准备,又怎会成竹在胸,让林夫子轻易离开?”玄女美眸渐眯,隐晦道:“若不好好利用身边特意留下的‘探子’,反将对面一车,岂不是暴殄天物?” …… 皓月当空,夜色尤为清幽。 林天禄在收敛声息腾挪飞驰,按照地图中标注的方位一路前行。 在瞧见不远处逐渐显露的宅邸,他神识一探,脚步却蓦然停顿了下来。 “——姑娘,你这一路都偷偷跟着?” 林天禄回首轻笑道:”莫不是担心我会在县内迷了路、受恶鬼暗害?““哪个恶鬼能害得了你。” 伴随着轻声冷哼,身着白裙白袍的剑怜很快从拐角处现身走出,俏脸上带着几分不满冷意。 “只是见你突然离开了广元府,跟过来看看你究竟想搞什么把戏。” “深夜无眠,想出府瞧瞧,是不是当真有漏网之鱼。” 林天禄耸肩摊手道:“如今,似乎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剑怜眼神闪烁一阵,咂舌道:“我陪你一起去。” “呃?” “傻站着做什么。”剑怜风风火火的快步走来,丝毫不客气的拽了拽他的衣袖:“既然找到就快些行动,可别打草惊蛇让它跑了。” “剑姑娘,终究有几分危险,你还是……” “我是慈航庄弟子,可用不着你来担心。” 剑灵强行拽着他离开原地,悄然凑近几分,低声传音道:“我不知你跟玄女谈了什么,但记得要多加小心,别当真全听信了她的话。此女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女子。” 传音刚落,她又故作闹别扭般撇嘴道:“我修为或许不如你,但若生意外,至少还能帮你疏散一下周边的凡人平民,免增伤亡。” “……好。” 林天禄心思急转,蓦然露出调侃笑意:“那就多谢剑姑娘前来搭把手了。” “还不知你找到的目标在哪里,又是什么身份?” “秦兴斋,名为‘王姿’。” “你说……什么?!” 剑怜的脚步蓦然停滞,满脸惊骇的侧首望来。 这秦兴斋正是慈航庄众弟子与长老们落脚歇息之地,而那王姿,更是庄内的二代弟子之一! 第四百七十章 铲奸除魔,飞奔急行 秦兴斋内。 临至深夜之故,如今门内外都驻守着不少慈航庄的女弟子,寂静清幽。 不过,这份平静很快被来者打破。 “大、大师姐?!” 院外一名女弟子面露讶色,连忙上前伸手阻拦,茫然道:“为什么你会带一名男子——” “先退下,我找长老有事。”剑怜脸色阴沉,拂袖将其喝退。 林天禄朝呆立原地的女弟子拱了拱手。 但此女却当即满脸嫌弃的后退几步,似乎生怕会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让林天禄不禁眼角一抖。 这慈航庄的风气,确实是有些讨厌男子啊…… 但,剑怜姑娘和她的师傅,倒是瞧着还算随和淡然? 刚才几番闲聊下来,还算亲切舒服。 思忖间,跟随着脚步匆匆的剑怜一路畅通穿行,两人很快来到了一间房屋门前。 ——嘎吱! 房门倏然自动打开,从中走出了两名略染风霜的中年女子,一袭素朴灰袍、神色冷肃淡漠。瞧着便有些不近人情之感。 “怜儿,你怎得没有与你师傅一起待在广元府内,反而突然回来了?” “还有你背后跟着的男子是……” 她们看向林天禄的目光都隐含不善,似有嫌恶之感。 剑怜轻声道:“两位长老,此人正是玄生。” “林天禄?!” 两人顿时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凝望而来。 剑怜回身摊手,介绍道:“这两位是本门的长老,名为方丁与许柔泽。” 林天禄作揖行礼道:“见过方长老、许长老。” “久闻林夫子大名,如今能在此地相遇,实在是蓬荜生辉。”两位长老很快转而露出笑容,抱拳回礼……虽然,她们脸上的笑容着实有些僵硬。 看着,只是碍于颜面的假笑。 但方长老很快蹙眉困惑道:“不过,怜儿你怎得将林夫子突然带到了此地?” 她们眼神闪烁,心下都浮现一丝古怪念头。 当初在慈航庄内就听闻剑怜与林天禄有了私情,养伤那段时日,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如今“长老有所不知。” 剑怜拂袖将身后的房门关上,神色沉重道:“据玄女所传消息,我们慈航庄内有附身者潜入,而且潜伏了许久时日!” “你说……什么?!” 两名长老闻言皆神情陡变。 “如今林夫子前来慈航庄,正是为了助我们铲除奸细,排除危险。” “此事,当真是玄女吩咐?” “千真万确。” 剑怜微抿朱唇,低吟道:“至少,玄女、玄生二人都如此笃定,料想我们慈航庄据点之中确实有些疏漏之处。” 许长老连忙道:“怜儿可知附身者化作何人模样?” “是王姿。她如今身在何处?” “倒不必传唤了。” 林天禄这时淡然一笑,提议道:“在下已隐约发现其踪迹,诸位不妨一同前来瞧瞧?” 两名长老脸色一阵变幻,很快咬牙点了点头。 …… 片刻后,众人已快步匆匆的来到了一间寝居门前。 方长老目光阴沉,当即挥袖,将房门强行震开:“出来!” 旋即,一名年轻女弟子神情慌乱的从屋内跑出,跪地行礼:“不知两位长老突然登门,有何要事吩咐,弟子定然——” “王姿,你可知晓此人是谁?” 眼见长老指向一旁的白面书生,王姿面露一丝茫然,连忙摇头道:“弟子愚钝,并不知晓。” “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玄生林天禄。”方长老目光锐利,冷然道:“而他今晚前来,正是为了撕开你的真面目。” “徒、徒儿不知师傅在说些什么。” 王姿似是茫然无措、又有些惊慌不安:“弟子……弟子什么事都没有做啊!” “多有得罪。” 没等两名长老再开口出声,林天禄当即上前伸出了右手。 “不……你别过来!”王姿面露惊惧,连连后退。 “姑娘若心中无鬼,怎得不让在下检查一番?” 林天禄眯起双眼,步步紧逼道:“不如,姑娘与我们老实说说,这段时日以来你究竟做了何事?” “林夫子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王姿几乎已经后退到了墙角,揪着衣襟,满脸不安的瑟瑟发抖,仿佛都要哭泣出声一般。 见其这幅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剑怜咬紧牙关,颇感不忍般侧开目光,但终究没有出声阻拦。 她很清楚,这林天禄并非什么心狠手辣之人,若只是检查,还不至于做出凶狠之举。 只要辨明其身份 “嘿~” 王姿蓦然扬唇一笑。 这突如其来的古怪反应,令剑怜顿时脸色一滞。 此女,果真有问题! ——噗嗤! 血肉撕裂、衣帛破碎之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更有不少冰凉液体洒在了身上,令剑怜略感错愕的回首望去。 “这、这……” 两名长老如今满脸惊惧,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胸前。 密密麻麻的利爪尖刺仿佛开膛破腹般从体内爆炸般涌出,几乎将她们直接拦腰折断,血肉横飞。 “林夫子,当真厉害~” 缩在墙角的王姿勾起唇角,拂面邪魅一笑:“只可惜,你来的还是太迟了一点。” 林天禄面无表情的一掌压下,直接将其彻底碾碎。 “方长老!许长老!” 剑怜连忙上前扶住了跪倒在地的两名长老,惊骇道:“你们怎么会……” “噗、咳咳……我……” 见两位长老刚一张口便血如泉涌,甚至就连气息都开始急速萎靡、神魂渐灭,剑怜一时都震惊慌乱到不知如何是好。 但,宽厚手掌很快就按在了两名长老的肩头。 “你们先不要开口说话,尽量运转你们的功法,调动阴气修复伤势。” 林天禄没有在意喷溅在身的鲜血,神色平静道:“我来助你们将体内的魔源排出去,以你们蛮境修为,还不至于有何性命之危。” 话音未落,两名长老顿时感觉几乎被掏空的残缺魂体之中,倏然迸发涌现出一股匪夷所思的澎湃气息,宛若炽热纯阳,却又带着无边的温暖柔意,仿佛身心都沉浸在一片温泉之中,惬意舒适万分。 她们强定心神,连忙稳住神识,开始调息修养。 “这、这怎么可能?!” 在两名长老体内,陡然传出慌乱无措的惊呼哀嚎:“这是什么力量!?” 一旁的剑怜见状大喜过望。 林天禄果然有压制附身者的手段! 只是,一道道黑影却蓦然间从屋外蔓延而来。 她连忙抬头望去,瞧见门前已站满了十来名弟子。 “你们快些退开,不要靠近此地……嗯?” 剑怜双眼越睁越大,很快发现她们眉心之间皆带着一缕漆黑纹路,双眼空洞无神,竟齐齐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难道,与长老一样被附身者给——” “杀、杀、杀!”长老体内仍在挣扎的魔源骤然尖叫出声:“趁林天禄不能动弹,杀了屋内的所有人!” “不好!” 剑怜豁然起身,正欲出手抵挡,但又瞧见这些女弟子们脸上突然露出的痛苦挣扎之色,动作也不禁猛的一顿。 她们……还有意识! “剑姑娘,用我的灵气御敌,能将她们体内的魔源强行逼迫出来。” “……好!” 传音交流不过一瞬,剑怜更是行事果断,二话不说立刻抄手捞起一团在长老伤口中溢出的灵气,来不及感受其中澎湃与炽热,立刻轻喝一声合拢双手。 “渡往、长生剑——” 锵! 伴随着一连串的清脆剑鸣,屋内上空赫然被密密麻麻的灵光长剑布满。 待这些女弟子们刚踏入屋内一步,这成百上千柄灵剑便倏然倾泻而出,瞬间将十名弟子的身影彻底淹没,隐约间还能听见一丝凄惨哀嚎,渐渐化作无声无息。 直至灵剑之潮化作青烟消散,剑怜维持着施术姿势,死死凝视着呆立在门前的弟子。 片刻后,她们皆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大、大师姐,我们……” “我们好像已经没事了。” “只是、全身都提不起力气——” 剑怜面色一喜,连忙道:“我以灵剑之法贯穿尔等身躯魂魄,虽竭力不伤及你们本身,但魂体亏空、还是尽快坐下修养为妙。” 弟子们连忙应声,乖乖盘膝打坐。 “哈……哈……” 直至此时,剑怜才顿时松了口气,却立刻再度施术,布下结界之际,还在四周唤出数十柄蕴含灵气的幻影灵剑,盘旋房屋各处以作警戒排查,免得屋内还有何魔源残渣未除,又生事端。 …… 莫约半柱香后。 林天禄收回了双手,温和轻笑道:“两位长老,睁开眼睛吧。” “呼——” 她们齐齐呼出一口浊气,压下周身涌动的阴气,再睁开紧闭双眼,便瞧见胸前的致命伤势已是彻底痊愈。 “多亏两位长老本身修为雄厚、与我两面夹击之下,那附身者的魔源残渣无处遁形,如今已是神魂俱灭。” 林天禄摊开右手,只见在掌心上正有一缕黑丸流转着异彩。 “至于在长老体内肆虐的魔源,如今已被压缩至此丸之中,应该再无威胁。” 两名长老面面相觑,苦笑着挪动坐姿俯身行礼:“多谢林夫子救命之恩。” 林天禄笑了笑:“只是举手之劳。况且,亦有剑姑娘在旁护法之功。” “我是本门弟子,护得诸位,这本来就是职责。” 剑怜挥手散去四周的结界与灵剑,半跪在长老身旁,扶肩关切道:“如今身上可还有不适?” “已无大碍。”方长老拍了拍她的手背,惭愧道:“是我管教不利,竟然连膝下弟子被附身者侵蚀都不曾知晓,甚至还不慎中了埋伏暗算,落得这副下场。若没有怜儿与林夫子相救,我与许长老可当真要……” “与方长老无关,终究是这附身者太过狡诈。“ 剑怜安抚两句,又回首沉吟道:“可有发觉院内其他附身者?” “不至于满大街都是。” 林天禄收起魔源,轻笑道:“这院子里唯有这一名附身者。” 听闻此言,剑怜虽松了口气,但脸色也没有好转几分,暗暗咂舌道:“真不知这附身者背后是否有何势力操控,她潜入我等庄园多时,又会被暗中探听走多少情报消息。” “慈航庄诸位,往后记得多加小心。” 林天禄淡然笑道:“剑姑娘,如今你先照顾众人,我再去找找剩下几头附身者,看能否尽快将它们连根拔除,免除祸患。” “好。” 剑怜俏脸紧绷,也未再作纠缠:“你多加小心,切莫与我们一样,被附身者所欺骗。” 林天禄笑着点点头,很快闪身离去。 剑怜收回目光,连忙将两位长老从地上搀扶起来:“我这就传信师傅,让她回来修整此地。” 而随着四周结界消散,也引得不少在外守夜的弟子闻讯纷纷赶来。 许长老幽幽叹息道:“当初听闻林天禄之事,我还不甚在意。如今……” 她看向身旁的剑怜,感慨道:“怜儿啊,你许长老已是知错了。你若当真对这男子心怀好感,便早些与他成婚吧。至少我和方长老决计不会再做阻拦。” “什、什么?”剑怜顿时一呆。 待反应过来,她倏然涨红了脸蛋,匆匆忙忙的解释起来。 但听这丫头说着‘我们没关系’、‘萍水相逢’之类的话,两位长老相视一眼,只颇感好笑的摇了摇头。 春心萌动的青涩女子,大抵都是这般想法吧。 …… 广元县城之外,深邃密林内。 一白眉老者盘膝而坐,悬于巨石之上,似笑非笑的轻捻着指印,闭眸沉吟。 直片刻后,他蓦然轻咦一声,指印陡断,略感意外的看向掌心。 “竟然……” 不远处,长满藤蔓杂草的荒野凉亭内,传出一丝轻笑:“李香主,看来此术有些不太顺利?” “布置在县内的四个暗子,竟然都被铲除了。” 白眉老者好似卜卦般再捻指印,低吟道:“应该是那林天禄干的好事。” “如此一来,你们照宵院的计划——” “无妨,虽被除了四个暗子,但终究是残次品,无足轻重。” 白眉老者握紧右手,很快重新露出轻松笑意:“借这暗子之功,广元县内的情报获得不少,已是足够了。我们只要再等林天禄离开广元,便可举兵出击,将他们彻底围剿击溃。将至宝从城塞内夺回来,成就我等千秋万载之功。” “若林天禄在广元县内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李香主便一直等下去?” “哈哈!你大可放心,林天禄与玄女亲口所言,他会在两日后离开广元城塞,前去找一座偏僻孤峰寻宝探险,便是我等神速出击之时。” 白眉老者轻抚长须,咧嘴笑道:“至于这两日,正好让我们再作最后一番准备,争取一击制胜,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玄女再无任何翻身之机。” “——也好。” 亭内虚影拂过古琴,饶有兴致道:“如今我先天阁已布下惊天杀局、但正巧还欠缺绫罗盟友未到。这两日便可再等等绫罗谷之人,有其相助,定能更添几分胜算保证。” “希望你们的手脚可得快些,如今可不再是往日的小打小闹。”白眉老者冷笑一声:“我麾下十三势力各个凶狠躁动,早已等不住想大开杀戒一番。届时可不要临时反悔,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更遑论还有赤羽与罗星在外虎视眈眈。” “待事成,无论赤羽还是罗星,他们都难逃一死。” 亭内虚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即便林天禄听闻噩耗赶回广元,迎接他的,也将会是一场此生难忘的灾劫。没有任何生灵能在此间地狱之中苟活下来,哪怕是他也不会例外。 能让罗星和古界都忌惮的男子,死在我们手中,想来更能壮我等无上威名。” …… 翌日晨间。 广元县城依旧和谐繁荣,城内万民熙攘,各司其职。亦有不少人在茶余饭后私语交谈,聊起昨日在广元府内瞧见的神迹奇景……亦如往日安宁一般。 但,昨夜发生的一切,几乎无人知晓。 “——两位夫人,请进吧。” 随着侍女欠身示意,华舒雅与谈娘默默对视一眼,很快并肩走进了典雅议堂内。 不同于其他妖鬼与术者们所在的正堂,如今此地,更像后堂密道一般,抬头便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玄女背影。 “不知玄女找我们又有何事?” 谈娘目光平静,毫无避讳的直言询问道:“还是说,我们如今便要开始行护卫之职?” “有两位夫人相伴,妾身自然安心不少。” 玄女略微侧首瞥来,轻笑道:“毕竟林夫子暂离,唯有两位夫人能暂作守护。” 华舒雅目光流转,心下稍定。 玄女会说出这番话,看来这后堂内呆着的几位侍女,应该都是自己人,无需太过警惕怀疑。 “不过,如今还不需要两位夫人当什么护卫。” 玄女语气悠然道:“妾身特意将二位唤来,是想交代一件事。” 谈娘眉头微蹙:“何事?” “后事。” 在谈娘与华舒雅的惊愕注视下,玄女坦然轻笑道:“尤其是谈夫人,如今城内知晓你之身份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待我下令,便由您敛息藏身前去城塞东面的无名道观,斩断龙台玉柱。” 谈娘听得一阵诧异:“你这是何意?” “那无名道观,便是天机孤峰与广元城塞相连的结点,灵脉互存。” 玄女展颜一笑:“龙台玉柱一断,大地灵脉被截,这广元城塞便要彻底完蛋啦。” 谈娘眼神骤凝,脸色更是肃然:“玄女怎得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城塞一旦崩落,岂不是所有人都要——” “所谓破而后立,便是如此。” 玄女笑意微敛,空灵深邃的双眸之中,仿佛有一股决绝狠意涌动:“两日之后,时隔百年、千年的一场大战便要真正拉开序幕,届时再无丝毫留手,唯有人间惨剧。 城外照宵院、先天阁,乃至不少千年势力集结盘踞,已成浩浩荡荡的魔军之势,没有任何化解战事的可能。而城内虽一派祥和,但我等广元县已在暗中做好拼死一战的所有准备,待城破人亡之际,便由夫人逃离此危难之地,斩断玉柱,将广元县与那些怪物一同埋葬!” …… 呼 春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马蹄飞踏、矫健曼妙的身姿在山岗间飞奔急行,马尾之上亦有飘荡的轻纱长裙,好似霓裳云雾,美妙似幻。 而如今,林天禄正乘驾着美霞,奔驰在前往天机孤峰的山野道路之间。 举目眺望而去,只隐约可见连绵山峰之影,距离孤峰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林天禄略微回首道:“璇灵,如今可有舒服些?” “嗯~” 于璇灵正紧紧搂抱相依,满脸甜美笑意:“虽有些愧对两位夫人,但能与老爷相伴启程,还真是让人喜不自胜。” 嬉笑间,她甚至还顺着策马颠簸的节奏,不断来回磨蹭着身子,峰峦跌宕,好似阵阵波涛般挤压拍打而来。在耳畔娇呼喘息不断,着实引人浮想联翩。 林天禄无奈一笑。 这丫头,确实是恢复了精力。 “看来,这山峰上的某物,当真令你无比在意。” “……是呀。” 于璇灵的妩媚软语在耳畔响起:“如今离山峰越来越近,灵儿都感觉有些心跳加速、浑身发热——” 啪! 林天禄当即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哭笑不得道:“你多收收心思就不热了。” 于璇灵微吐粉舌,调皮诶嘿一笑。 但话虽如此,林天禄的神情还是严肃了几分。 这丫头身子紧贴着自己的后背,确实能感觉到其心脏怦怦直跳,而且愈发急促,似是紧张、又好似兴奋难耐,绝非寻常。 “天机孤峰内,究竟有何玄妙?” 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 沉思间,他渐渐回想起昨晚 他在铲除完所有附身者后,返回广元府再度面见玄女。 而玄女在与他讲述天机孤峰之际,那淡然随和的俏脸面庞,第一次庄重严肃的死死紧绷。 仿佛,在山峰内有何极为恐怖的洪水猛兽一般,令其无比在意警惕。 第四百七十一章 山巅诡秘,无言默契 经过一阵翻山越岭之后,按照玄女所示,终于找到了这座天机孤峰。 “吁——” 林天禄轻抚胯下美霞,让其缓缓停下脚步,顺势翻身下马。 他摸了摸马背上的绒毛,轻声道:“美霞,待会儿你就在此地等我们,不要乱跑,明白吗?” “嘶~” 美霞垂首拱来,又撅起嘴唇朝不远处的山峰努了努,仿佛在示意自己也想跟上去瞧瞧。 于璇灵跳下马背,嬉笑道:“山上或许有些危险,美霞还是安心留着吧。待会儿若有何怪物冒出来,可得让老爷分心帮忙保护你咯。” 美霞轻踩马蹄,略感郁闷般低头吃了两口草。 林天禄不禁笑着挠了挠她的耳朵:“要是无聊,在四周逛一逛也无妨。待我们下了山,自然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嘶……” “好了。” 见美霞已懂事应声,林天禄撩起衣袖,回身看向后方耸立入云的陡峭孤峰,眼神微凝:“这山路确实不好走。” 这般险峻山势,寻常百姓显然不可能踏上几步。 更遑论此地更是偏僻,四周群山林立环绕,极为隐蔽。用来作宝物藏匿之地,确实是再好不过。 “不过,灵儿与老爷都非常人,待会儿三两步就能轻松踏上山巅。” 于璇灵兴致勃勃的叉腰轻笑道:“孤峰之秘近在眼前,灵儿都感觉浑身是劲,忍不住想快些上山咯。” 说着,她干脆一马当先的腾挪而去,兴冲冲跑进孤峰山脚的丛林内。 林天禄无奈一笑,反手将一团灵气交渡给美霞以作保护,随即也快步跟上。 “咦……咦咦?!” 只是进入丛林刹那,就听于璇灵发出了略显慌乱的惊叫声,踉跄着扑倒在地。 林天禄眉头微皱,连忙闪身来到她的身旁。 “难道还有何身子不适?” “不、不是的。” 于璇灵扒拉开脑袋上的杂草,颇为困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灵儿体内的力量好像突然……无法调用了?” 她又握了握双手,朝一旁挥舞了两下,脸色更显古怪。 “当真如此。” “用不出力气?” 林天禄抬手抵住其肩头,神识微探,很快发觉埋藏在体内的心海冥灵坠如今已彻底沉寂。 更像是,所有的灵气波澜都被收敛回了玉坠内部。 “看来,是此地环境有异。” “怎会有这种古怪之事。” 于璇灵掸掉尘土站起身,粉唇微嘟道:“难道成心让灵儿不好上山?” 林天禄笑了笑:“这山路,你如今还能自己走吗?” “当然无妨。” 于璇灵轻拍胸前峰峦,轻哼道:“就算没了灵气护体,灵儿照样体质非凡,这点小小山路自然轻轻松松。” …… 莫约半柱香后,孤峰山腰间。 “哈、哈……” 于璇灵踉跄着扶住一颗枯树,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一袭华美裙袍被汗水打湿,紧贴玉肤半隐半现,一滴滴汗水顺着秀发不断滴落在地,显然已是香汗淋漓。 她刚想再咬牙迈出脚步,却发现大腿已抖的好似筛糠一般,呜咽着悲鸣道:“老、老爷,灵儿不行了。” 林天禄扫开身前的藤蔓,回首哭笑不得道:“当真不行了?” “灵、灵儿也不知自己的身子那么弱。” 于璇灵苦兮兮道:“感觉浑身都快融化了一样,好累。” 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林天禄无奈一笑,快步上前,直接将其一把背起。 “哇?”于璇灵有些惊慌的僵了手脚,讷讷道:“老爷,灵儿现在身上都是汗,会不会太脏了些……” “你都没有闻见自己身上的气味?” “气味?” 于璇灵愣了一下,连忙抬起衣袖轻嗅几番:“没有什么臭味呀?” 林天禄背着少女在山路上腾挪飞跃,失笑道:“哪有什么臭味,我是说你身上的香味。” “诶?” “自你流汗开始,你周身五丈内都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清香。”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轻笑道:“上等熏香也不过如此,闻着可着实沁人心脾、舒心爽肺,怕是比若雨做的糕点还要更加甜蜜几分,若我是什么凶猛禽兽,可能都要忍不住抱着你啃上几口才行。” 于璇灵听得喜笑颜开,美眸一阵发亮:“当真如此?” “我还会骗你?” “诶嘿~都说绝世美人才有天生体香,灵儿或许也能算得半分?”于璇灵笑嘻嘻的又黏了上来:“虽然灵儿自己闻不清楚,但只要老爷喜欢就好。” “高兴归高兴,但你可乱动身子。” 林天禄无奈讪笑道:“尤其是你这双腿,现在又湿又滑,着实抱不稳当,待会儿可要小心别掉下去。” 但于璇灵却噙着暧昧浅笑,凑近之耳畔,娇声细语道:“但,老爷摸着应该也很是欢喜吧?五长老特意给灵儿定制的裹腿丝物,可是沾水渐透、丝滑如玉,如今摸起来定然滋味美妙——” “比起丝物,倒是你这双腿肉呼水灵的,当真跟水似的。” “诶?”于璇灵神情微怔,俏脸更是泛起一丝红晕,轻咬耳朵道:“灵儿就知道老爷会喜欢~” “不过,灵儿这身子是七长老炼制而成,其中功劳更应该归七长老所有?” “才、才不是呀!” 于璇灵顿时气呼呼道:“是灵儿的魂体本来就又美又可爱,才能让肉身变成这幅模样的。” “好好好。”林天禄有些好笑道:“璇灵确实是美艳夺目。” “唔……虽然确实得感谢七长老才行。” 于璇灵埋首在颈间,浅声嘟哝道:“至少这满身的体香,应该是七长老炼制肉身时加入的不少天材地宝所致。” “感谢之事待会儿再说,丫头先低头闭上嘴。” “啊……唔!”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风压,于璇灵连忙缩紧身子,眼睛睁开一丝,便瞧见如今二人正腾空飞跃而起,直接跨越了眼前这足有十来丈高度的天险崖壁。 “呼——” 少女暗呼一声,抬头望着依旧还模糊不清的山峰,眼底闪烁着丝丝异芒。 有一股,很奇妙的预感。 …… 啪嗒! 林天禄重新踩实脚下土地,环顾四周。 “璇灵,下来吧,已到了天机孤峰的山顶。” 于璇灵从背上跳下,踉跄着站稳脚步,惊疑不定的瞧向周围;“这天机孤峰的山顶,怎会如此——” 映入眼帘的山巅之景,与往日所见截然不同。 并非山石密布、峰峦叠嶂,放眼望去唯有一片……平地。 “竟如此光滑平整?” 于璇灵低头踩了踩脚下土地,诧异道:“瞧着就像是人为浇筑出来似的。”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到处打量起来。 “——你猜的好像没错。” 他蓦然抬手一挥,掌风在山巅上席卷刮起。 于璇灵抬手挡下弥漫风尘,定睛细瞧,很快露出惊讶之色。 随着尘埃土屑飘散,当即在二人眼中显露出了一片平砖堆砌而成的地面,纹路整齐有序,显然是经过相当严密的精雕细琢,一眼瞧去恍若鬼斧神工的艺术品似的。 “山峰顶部,竟会有这种……难道是玄女所为?” “这般工程,可不是三两下就能完成的。” 林天禄指了指山崖之下:“距离山脚下可足有千丈之高,足以将整座山巅铺满的地砖,光搬运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哪怕有妖鬼相助也甚是麻烦。 如今看来,更像是早有此景。” 他半跪蹲下,伸手轻抚地砖,皱眉道:“而且这石块……材质不凡,显然不是寻常手艺能烧制而成,怕是不少所谓的神兵利器都还要更为坚硬。” “看来这天机孤峰确实奥妙不少。” 于璇灵环臂抱胸,略显困惑的张望起来:“但这里一片平地,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悬崖,好像没什么东西呀?” 林天禄失笑点了点额头:“这天机孤峰可是你指定的地方,怎得亲自来了此地,反而还记不起来要做何事、找寻何物?” 于璇灵悻悻然的微吐粉舌:“灵儿的记性也是时灵时不灵嘛。” 但话虽如此,她其实已在拼尽全力的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的思考回忆着往事,试着能否想起这天机孤峰内到底藏着何物。 只是…… 随着玉坠内的力量收敛不见,原本还在脑海中若隐若现的记忆碎片,仿佛也被一并封闭,无论怎么回忆都唯有茫然无措。 嗡——! 恰至此时,一缕异样波澜在旁侧浮现。 林天禄脸色微凝,当即将于璇灵护至身后。 “这、这是什么?”于璇灵略微探出脑袋,很是惊讶的看着眼前异景。 就见层层水波涟漪荡开,仿佛连通了另外一层空间般模糊不清,隐约还能看见一道身影林天禄沉默无言,抬手默默做好应对准备。 只是,那模糊人影竟好似炮弹般倏然倒飞而出,迎面急速飞来! 林天禄微微一惊,松开掌中灵气,下意识将其牢牢接住。 入手刹那便有匪夷所思的紧致触感,仿佛其浑身都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活力,丰溢满香,而一袭裹绒黑袍随风飘荡,裙摆飞扬,隐约可见衣下傲人夺目的曼妙身段,浮凸玲珑,甚是火辣性感。 怀中此人,赫然是久别一月有余的八长老! 似觉胸前丰物被触,八长老脸上冷意骤显,本要反手回击,但在回首视线交汇瞬间,顿时露出一丝讶色,刚抬起的匕首也顿在半途中。 “天禄?” 林天禄正要开口,但很快有所察觉,连忙松开拥抱双手。 八长老默不作声,抬手理了理被揉乱的黑纱胸襟,却并未出声责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璇灵颇感茫然道:“为何八长老会出现在天机孤峰的山顶之上?” 但八长老很快微侧冷艳媚颜,肃穆道:“天禄,此山甚是古怪,要多加小心!” “长老为何会……” “我听从谷主吩咐,一路随行保护,见你们登上山峰后气息与身影俱无,便想此地有些诡异。”八长老从腰侧拔出两把匕首,沉声道:“怎料刚踏入山内,突然感到一股难以抵挡的诡力笼罩全身,转眼间便已来到了此地……瞧着,应该是山顶?” 于璇灵听得更为愕然:“直接到了山顶?”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神识散开,双眼之中泛起翠绿神光,在迷蒙幻境般的画卷世界之中倏然伸手一探。 滋滋滋——! 豪光迸现,自指尖上炸开道道流光,风浪四溢。 直至一声沉闷炸响,仿佛触动某种机关一般,天机孤峰山巅四周的天色开始急速黯淡下来,阴云笼罩,狂风渐起,一时间化作风雨欲来之景! “——闯关者,说出天机密令。” 低沉女声蓦然在远处响起。 三人心头微凛,连忙循声望去,赫然瞧见一道虚幻不清的身影在阴云中现身走出,仿佛以云雾为裙、浑身都笼罩在一层雾霞之中。 于璇灵讷讷道:“山顶上,竟真有人在?” “——闯关者,说出天机密令。” 而虚影很快又重复了这番话。 林天禄低声道:“璇灵,你可记得什么天机密令?” “灵儿不知。”于璇灵攥紧双手,脸色也逐渐难看:“我只知道来了山顶,可能会有何发现。但什么密令……” 八长老缓缓后退至身旁,沉吟道:“你们一路登上山顶,此人都不曾出现。但我刚一踏入,她便突然现身,她口中的闯入者应该是我。” “最后一次询问——” 虚影再度开口道:“闯入者,说出天机密令。” 八长老沉默无言,暗暗攥紧兵器。 林天禄见情况有异,连忙出声道:“这位姑娘,可否先与我们先谈谈?” “……” 虚影没有任何反应,似仍在等待着答案。 林天禄咂舌一声:“八长老,我们如今——” “三次无答,抹杀。” 伴随着冰冷之言,虚影抬手一握。 刹那间,一股恐怖杀意猛然降临,甚至令八长老都一时心惊。 但在危机瞬间,林天禄当即沉着脸色抬手一挥,透体爆发出澎湃灵气,将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威压生生挡下撑开。 “哼!” 灵气一荡,当即在山巅之上炸开一轮翻腾气浪,几乎令漫天云层都震散大半。 虚影动作陡滞,被翻腾灵气震的后退两步,甚至连缠绕周身的云雾都被尽数吹散,显露出了真容样貌。 虽然此女长相确实倾世绝伦、美若天仙,着一袭繁琐华美的裙摆,但落入三人眼中却起不了一丝欣赏之意,只觉其更像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塑人偶,没有丝毫生气可言。 林天禄神情沉重,迅速与体内的山灵取得了联系,传音道:“姑娘,可有察觉眼前此女是何存在?还是……与你一样都是山中诞生的山灵?” “……不是。” 体内仙儿语气隐含不安:“她根本就不是山灵,反而瞧着甚是虚无可怕!” “天禄,我试试能否以最快速度离开这座山峰。”八长老低吟传音道:“若我尽快退走,此女或许不会再为难你们。” “但,她瞧着可不会让你轻易退走。” 林天禄捏紧右手,凛然笑道:“既然无法交流沟通,我先试着能否将其强行制服!” 话音刚落,他当即闪身冲到了虚影身前,张开五指一把朝其面颊按去。 嗡——! 奇异光轮倏然在双方中间展开,强行挡下了手掌。 而光轮所带来的阻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澎湃,令林天禄都不免暗暗惊奇。 但他很快露出兴致盎然的笑容,气势一沉,低喝出声,刚猛狂放的劲力霎时迸发,一掌强行将阻拦在前的光轮一击震碎! 刹那间,八长老的身影也几乎同时出现在虚影背后,鬼瞳如锋,手中短剑干净利落的奋力斩落。 刀光剑影急速闪烁,就见八长老脚踏玄妙步伐,一路行云流水的追击猛攻,而虚影的身形也在虚实间不断闪烁,左右腾挪将所有攻势尽数闪开,正欲抬手反击之际,从八长老肩后蓦然探出宽厚手掌,在虚影女子怔然目光中一把按住了她的面庞。 “给我……冷静一点!” 林天禄蓦然冷喝一声,灵气暴涨,劲力迸发,强压着虚影拼死爆发的凶悍威能,将其整个人一掌直接拍进了山顶地面之中。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震,仿佛整座孤峰都为之震颤了一下,沙石飞扬。 叮叮叮! 一连数道清脆剑鸣,就见躺倒在地的虚影女子周身布满了数十柄匕首,连结成阵。 高跟双足在地面划出两道烟尘,就见八长老全速腾挪至其头顶前,绷紧丰盈美腿,神色淡漠的下腰俯身叩印,所有匕首都化作细密光柱与锁链,以月衍秘法将此女强行拘束在地。 不过刹那,两人无需任何言语交流的配合,便已将这虚影女子轻松制服。 “——姑娘。” 烟尘尽散,林天禄半蹲在其身旁,沉吟道:“如今你已落败,可否与我们交流几句?” 但,虚影女子如今却目光怔然的盯着他,眼神闪烁不定。 林天禄眉头微皱:“姑娘?” “万年已逝、轮回转生至今,终于——” 虚影女子渐渐闭上了眼睛:“天机不存,唯万盛复兴。大势难当,唯仙天不灭。” 随着一语落下,其身影竟化作一缕青烟,悄然飘散。 林天禄心头一惊,连忙唤出翠绿灵锁想要将其魂魄护下。 但随灵锁一扫,却是扫了个空。 他顿时怔然道:“此女……没有魂魄。” 八长老见状柳眉微蹙:“她只是一具腐朽驱壳?” “并非肉身。”林天禄咂舌道:“是一道术式。” “术式?” “守护此山的术式。这幅少女容貌,应该是施术者的样子。” 林天禄沉着脸色,沉吟道:“而如今术式解除,此女自然消失不见。” “所谓的天机密令——” “可能,不存在密令。” 林天禄神色肃然的轻抚脚下地面:“唯一的密令,大概就是破解术式,将其击溃。” “老爷、八长老,此战已是获胜?” 于璇灵小心翼翼的凑近走来。 她如今体内灵气难以使用,只能乖乖当个观战旁人。 林天侧首失笑道:“赢是赢了,但还搞不懂这山中到底有何秘密——嗯?” 他蓦然瞪大双眼,惊异道:“璇灵,你脚下!” “诶?” 于璇灵娇躯微颤,连忙低头一瞧。 一缕白光,在其足尖之下悄然绽放升起。 不过转眼间,沿着地砖纹路迅速扩散至整片山峰平地,恍若精密无比的电路网络般交错延展,迸发出眩目白光,在昏暗黯淡的阴云苍穹之下,更显耀眼夺目! “不、不是吧?难道灵儿踩中了什么机关?!” 于璇灵连忙后退了两步。 林天禄和八长老当即闪身来到其身旁,但定睛细瞧之下,才发现并非不慎踩中了什么机关触发,而是于璇灵的右足,正在绽放着白光! 器灵少女顿时惊叫出声: “是、是我?!” 第四百七十二章 层层机关,螳螂捕蝉 林天禄连忙闪身上前,直接将于璇灵一把抱起。 但在离开地面后,其双足依旧绽放着奇异流光,山巅平地同样还闪烁着规整纹路。 “这究竟——” “老爷,等一下。” 于璇灵轻眨美眸,似逐渐冷静,脑海中灵光一闪。 “让灵儿试一试。” 于璇灵从怀抱中挣脱出来,重新踩实了地面。 她深吸一气,猛地抬脚朝地面一跺。 ——嗡! 刹那间,仿佛整座山峰都为之一震,嗡鸣骤响,满地纹路迸发出无比刺目的耀眼光芒! “对,就是这样!” 于璇灵面露惊喜之色:“这座天机孤峰的山顶并非终点,而是‘大门’。只要有我在,大门就能轻松打……啊?” 她顿时慌乱踉跄了两步。 因为,脚下的平整地砖竟沿着光纹自行分解,如同积木般层层陷落,她整个人也迅速随之下沉。 林天禄与八长老霎时闪身而来,将其手臂顺势抓住。 “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奇妙机关。” 林天禄并未匆忙带人离开,顺势坠落之际,惊疑不定的环顾着四周。 这些地砖层层下沉,直接在山顶上生生张开了一圈大洞。 而在他们三人掉进山洞后,这些地砖又如时光倒流般迅速堆砌了回去,转眼间就将山顶隧洞彻底封闭,不留一丝缝隙。 “天禄,小心。” 耳畔下坠风声呼啸,八长老渐眯鬼瞳,低头看向下方漆黑无边的孤峰隧洞,沉声道:“此地甚是古怪,要警惕可能出现的机关陷阱。” “明白。” 低语交流间,三人已然落到了地洞底部。 林天禄站稳脚步,皱眉打量周围,暗提警惕。 只是此地所见之景,唯有一片黯淡漆黑,并没有 嗡! 于璇灵脚下地面又迸发耀眼白光,并且迅速扩散,当即将这片空间彻底照亮。 她点了点秀足,哭笑不得道:“灵儿怎成了此地的通关文牒,又是开门、又是点灯的。” “不过,还是多亏了有璇灵在。”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惊叹道:“要不然,我们可看不见如此恢弘大气的画面。” “诶?” 于璇灵连忙抬头瞧去,顿时惊呼一声。 似有一片灿烂星空,映入了三人眼帘。 数之不尽的大陆与国度在四周密布盘旋,恍如浩瀚星月,瑰丽绚烂之景可谓此生初见。哪怕是性情冷淡如八长老,此刻环顾着四周也不禁露出一丝震撼。 恍惚间,仿佛身临其境般置身无尽寰宇、心怀无疆。细瞧之下,甚至还能看见不少仙人身影,腾云驾雾穿梭万界之间,好不逍遥自在。 “这是……”于璇灵双眸出神,茫然自语道:“万年前的‘道界’。” 林天禄心头微惊,眼神迅扫。 果不其然,在万千星辰盘绕的中央处,看见了一座熟悉的浩大门庭。 ——‘万盛仙宗’。 “是万年前的仙界势力分布?” 林天禄目光闪烁不定,暗自沉吟。 这天机孤峰内部,藏有这等玄妙精美的上古图谱,其中有何深意“天禄,快瞧。” 八长老蓦然出声,抬手指向一角。 林天禄顺指望去,赫然瞧见一缕黑芒在上古寰宇图角落中渐渐浮现。 “这是……什么东西?” 但不等思索一二,于璇灵又惊叫出声。 “老爷,快看万盛仙宗!” 回首再望,哪怕是林天禄此地也不禁双眼大睁,面露愕然。 在仙气缭绕、金光四射的万盛仙宗内,竟迸发出一道刺破苍穹星空的光柱,几乎将整片上古寰宇图彻底贯穿分割,光芒威严之盛,已然将万界寰宇都生生压下。 旋即,在三人震惊目光中,丝丝缕缕的灵气从诸天万界各处升腾浮现,并朝着万盛仙宗迅速弥漫而去! 片刻后,战火浮现 各族各界不知缘由的拼死而战、血战不休,连绵无边的战火在极短时间内席卷了诸天万界,几乎没有一处能幸免于难。仿佛有阵阵冲破云霄的厮杀怒吼、也有刺痛心神的惨烈哀嚎与恸哭,原本还仙气盎然的诸天万界眨眼便化作血流成河的地狱之景。 硝烟遍布万界、鲜血浇筑出一片又一片的战火焦土。 不知多少种族在此役中彻底泯灭、不知多少宗门被彻底毁灭。 有绝世帝王国灭身死、有无上仙人陨落寂灭,哪怕是独断万古的各方界主、仙尊亦逃不过身死道消的下场,仿佛天崩地裂、末日灾劫,所有绽放着光彩的文明齐齐失色、化作战火中盛放的一朵朵凄美血花。 直至,诸天万界所有的灵气似尽数熄灭消散,融入至万盛仙宗内的光柱之中。 咔嚓! 一声脆响,在三人呆然注视下,这道贯穿诸天万界的光柱逐渐破碎、崩裂,直至轰然崩塌,寰宇星空化作无边黑暗。 而黑暗中,似有一声幽幽叹息 ‘万盛盛极、终究业障难除……’ ‘融道万界、落得个满盘皆输……’ ‘缘起缘灭,此世间再无万盛仙宗、亦无万古道界……’ 星河破碎、寰宇崩坏,仿佛有无尽流星自天际而落,轰然砸落在蛮荒大地之上。 直至生灵俱灭,硝烟尽散,万事万物都归于黄土尘埃。 “……” 林天禄脸色愈发沉重,低吟道:“这便是……上古仙界的毁灭缘由?” “万盛仙宗,选择将诸天万界化作器皿熔炼。”于璇灵面色恍惚,喃喃自语道:“夺万界灵气、融万界天道,意图凝练出真正的万界之器。” “仙界大陆坠落此地,而我在太乙山巅看见的万盛仙宗废墟残垣,便是……” 林天禄摸索向怀里的断剑,脸色变幻不定:“融道失败、最终自苍天陨落?” 上古时代大名鼎鼎的万盛仙宗,当初竟意图做出这般耸人听闻之事。 这其中究竟 “天禄,脚下!” 八长老蓦然出声,令林天禄连忙回神,当即将身旁两女小心抱紧。 旋即,三人脚下的地面倏然崩解下沉,又一次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层层机关不断,这天机孤峰最底部,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林天禄以灵气护身,抵挡着迎面拂过的呼啸风浪。 只是,环肩而抱的八长老很快闷哼一声,低声道:“此地设有结界,封印了我体内的阴气。” “长老待会儿多加小心。” 林天禄低语叮嘱之际,三人已然再度落到底部。 啪嗒。 八长老秀足鞋跟踩实地面,清脆声响似回音般在四周回荡。 “又是一处封闭空间。” 林天禄看向扑在怀里的于璇灵:“能像刚才一样照亮此地么?” “灵儿是想继续发光啦。”于璇灵翘了翘右足,嘟哝道:“但好像时灵时不灵的,现在又没有冒出白光了。” “我试试看能不能弄出点火把……嗯?” 林天禄神情骤然一凛,连忙将两女护在身后。 前方突然迸发出一缕异光,似有人影浮现! “——时隔数千年,终于有仙宗之人造访此地。”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步靠近而来,隐约可见一抹玲珑倩影渐渐现身。 “只可惜,来的竟然是让人最不想瞧见的。” “怎么……” 林天禄渐渐露出震惊之色。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自家娘子茅若雨! “不对,你到底是谁!” 林天禄面色当即一沉,冷喝道:“为何会是这幅长相容貌!” “我乃镇守此地之人。” 满头乌发的鬼魅女子迈动着修长美腿,一袭宛若黯淡夜空般的流苏长裙飘荡如云,执手腹前,端庄典雅之下,却展露着残忍冰冷的笑意:“至于我为何是这幅长相,自然因为我……同样是四荒魔星之主,于璇灵。” “——不对。” 于璇灵脸上不见往日的嬉笑轻佻,俏脸肃穆凝重:“你并非于璇灵的三魂之一,怎敢如此自称!” “嗯?”鬼魅女子柳眉微挑,饶有兴致的侧眸瞥来。 思酌片刻,她很快恍然冷笑道:“原来是心海冥灵坠,没想到过了万载岁月,竟当真又孕育出了崭新器灵,甚至还得了灵胎肉躯,着实机缘不浅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于璇灵目光愈冷:“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成这幅模样。” “开口闭口就是伪装,当真是个恼人的臭丫头。” 鬼魅女子眯起狭长媚眼,似笑非笑道:“于璇灵身死万年,而我身为其本命法器之器灵,蕴其识魂碎片,如何称不上‘于璇灵’三字?” “我,便是于璇灵的在世重生之人!” 桂美女子邪笑着抬手指来:“而你,罪该万死者,便老老实实的跪地求饶,由我于璇灵赐你一个解脱。” 林天禄眼神闪烁一阵,沉吟道:“姑娘,你既然跟于璇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之间或许能冷静一谈,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 “你觉得,我们双方有何好谈的?” 鬼魅女子嘴角一扯,仿佛讥讽道:“我等恩怨仇恨、因果业障已缠至万载,而你更是身负亿万血债、你当真以为靠着万盛仙宗那些腐朽手段,就能再敌得过我?” 林天禄听得眼角微抖。 眼下瞧着,怎么有种微妙的既视感。 虽然有着与于璇灵和自家娘子一样的容貌长相,但其语气与态度,倒更像自家娘子的分魂性子,邪魅诡谲,甚至还更加的……孩子气一些? “姑娘,在下不知我们双方有何仇怨,还是先——” “我们,无话可说。” 倏然间,耳畔响起了一丝不屑冷笑。 林天禄瞳孔骤缩,愕然低头看向身前,就见这鬼魅女子不知何时闪来,仿佛依偎相拥般抬起了右手。 直至,并指朝胸口猛然刺出! “啧!” 林天禄强压惊讶,当即抬手挡下其出其不意的攻势。 但在双手触碰的刹那,鬼魅女子却扬起癫狂笑容,尖笑道:“你中招了啊!” “什——” 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将其强行震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一股诡异无比的虚弱感在心头浮现。 他倍感错愕的连连后退,脸色陡变,直至踉跄着盘膝坐下,满脸冷汗的闭上了眼睛。 “天禄!” 这瞬息间的交锋着实太快,以至于八长老都迟了一拍,神情骤沉,后知后觉的急忙赶来。 但刚靠近其三丈范围,一缕漆黑电芒倏然炸响,生生将八长老强行震的连退数步,指尖上都冒起了缕缕青烟。 “——没用的。” 鬼魅女子的讥讽冷笑声悠悠飘来:“此人,乃是万盛仙宗的后人,一身修为和威能尽数来自仙宗。而我存在于此的意义,便是消灭万盛仙宗之人,修得的所有术法与手段,皆为了与之抗衡。” 八长老目光阴冷的回首瞥来:“这,不可能。” 天禄修为非凡,怎么可能会被这等阴损招数击败。 “此地,设有灵气隔绝的上古大阵,哪怕真仙在此亦是无法调动分毫天地灵气。” 鬼魅女子张开双臂,笑得胸前峰峦跌宕不休:“而我刚才施展的秘法,便是专克万盛仙宗的‘罗刹灭尽诀’,只需入体,便能强行封印其灵气,甚至引得他体内灵气暴乱激荡……直至自爆而死。” 于璇灵紧咬银牙,恨声道:“老爷不可能会因这点小伎俩受伤。” “没错,万盛仙宗的仙体金身确实非同凡响,但我同样也有破解之法。” 鬼魅女子环臂托腮,舔唇媚笑道:“因为,我就是那‘破解’仙宗万法的神兵利器,乃是天道所规、大道所示,四荒魔星所持,自太古时代直至星河落幕,万盛仙宗之人于我而言便是一触即溃的蝼蚁。” 来回看向神情愈发难看的于璇灵和八长老,她嘴角笑意更显畅快:“当然,对付你们更是信手拈来。” 眼见后方林天禄的气息愈发萎靡,于璇灵眼神闪烁,心中焦急担忧万分,几度想要调动体内玉坠之力,但是“玉坠器灵,可别忘记了,你同样是万盛仙宗之物。” 鬼魅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旁,笑眯眯的抚肩嘲讽道:“我便是你天生的克星,在我面前,你自然动用不出哪怕一丝的力量。” “所以,这一切都是……” 于璇灵脸色转白,颤声道:“你故意在引诱我们登山上门?” “若非我暗中‘传音’,你当真能想到有天机孤峰的存在?” 此女的一番冷笑,顿时令于璇灵心神沉底,娇躯轻颤。 原来不是她回想起了往事记忆,而是这女人 叮! 一缕剑芒倏然斩落,却在即将砍中美人后脑的刹那,断成了两截。 鬼魅女子慵懒妩媚的轻笑一声,回身侧眸,见一缕残影在眼前闪过。 与此同时,周身各处都浮现出道道模糊残影,来回交织闪烁,更有各形兵刃翻飞,阴冷杀意如丝般层层缠绕。 “倒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被封印了体内阴气,单凭肉身还能有如此超凡脱俗的爆发力与耐力。” 鬼魅女子眼角微瞥,就见身旁的玉坠器灵也被悄无声息的带走,送到了十丈开外。 叮! 剑鸣再响,却见其似笑非笑的抬起玉指,挡下了侧面斩来的剑锋。 “只可惜,这等凡间的无聊手段,根本翻不起丝毫风浪。” 长袖一拂,素手如幻,在八长老惊愕注视下,其手腕已然被一把紧紧抓住! “你,逃不出去的。” 话音未落,数道掌影赫然印入了胸腹之间。 八长老娇颜陡变,咳出一缕鲜血,却咬紧牙关骤然凌空横扫,修长美腿势大力沉的连环轰出,炸起阵阵怒涛海浪。 “唔……” 不远处的于璇灵喘息两声,勉强抬头望去,就见两道身影缠斗不休,化作两股残影来回交织闪烁,交锋间炸起阵阵裹挟电芒的翻腾气浪。 虽然瞧着似是势均力敌,但 于璇灵咬牙踉跄站起。 那女人,分明是在玩弄八长老。 再这样下去,老爷和八长老都会有性命之危! “咳!” 一声闷咳骤然响起。 于璇灵惊骇抬头,赫然瞧见衣衫褴褛的八长老已被掐住脖子凌空拎起,同时四周浮现出数道漆黑锁链,将其四肢缠住,完全无法再动弹分毫。 “——玩腻了。” 鬼魅女子脸上笑意渐消,一脸冰冷道:“虽然有些拳脚,但也不过如此。” 她收回右手,看向不远处盘坐无声的林天禄,妖媚笑道:“如今,还是先将你这万盛仙宗之人除掉再说。” 冷笑间,她在掌心中凝聚起一团漆黑流光,踩着优雅步伐,宛若催命的死神般一步步靠近而去。 “让我瞧瞧……要先砍了你的手脚、还是先剁掉你的脑袋?” 直至脚步站定,鬼魅女子狞笑着抬起了右手,并作刀状:“不如,从头顶开始,将你直接一分为二?” 咔嚓! 后方蓦然响起金铁破碎之声,鬼魅女子轻咦一声,回首瞧去,就见八长老竟奋力扯断了缠身锁链,面色冰冷的腾挪逼近。 “既然你找死,那你就先去死吧!” 鬼魅女子怒然一笑,反手将掌中黑芒回身斩出。 刹那间,却见八长老似行踏玄妙身法,恍若穿梭般险之又险的闪开了黑芒斩击,极为凌厉果断的旋腰扫腿,数十道幻影鞭腿好似狂风骤雨般倾泻而出! 嘭嘭嘭嘭——! 鬼魅女子抬臂挡下迎面踢来的撼山鞭腿,脸色渐沉。 “找……死!” 旋即,她低吼着迸发恐怖威压,轰然间直接将穷追猛攻的八长老强行震慑在原地,仿佛身躯崩裂般嘎吱作响……旋即,炸作一团血肉。 ——嘭! 但,鬼魅女子从身后被一拳击中,朝前踉跄了两步。 她目光阴冷的回首望去,就见八长老已然浑身长出光洁龙鳞、双翼展翅,龙尾盘绕,宛若人形雌龙般呼吸吐纳,周身萦绕着阵阵灼热之息。 “原来如此……是这一族的血脉遗子啊。” 八长老绷紧俊美娇颜,凝起似龙似鬼的奇异双瞳,不顾身上血肉模糊的惨烈伤势,淡漠冷艳如初的摆开运劲架势,道道龙鳞仿佛受血脉刺激,似有血色暗芒在全身流转,源自于荒古的凶猛煞气透体涌动。 “休想,动天禄一根汗毛。” “正好。”鬼魅女子扯起邪魅笑容,捏紧右手:“待我将你抽筋拔骨、碎翼断角,得好好让你知晓何为绝望——” “好了,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倏然间,一道浑厚的男子之声蓦然响起,肩头更是被一把按住。 鬼魅女子娇颜微僵,连忙侧首看向身旁,顿时瞳孔骤缩。 “你、你怎么会——” “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有意思的攻击。” 林天禄发丝披散,宛若颓废恶鬼一般,面无表情的与其目光相汇。“现在,该轮到我让你尝尝反击了,如何?” 鬼魅女子瞪大美眸,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你受我术法所噬,怎么可能还能站得起来、这绝对是幻——噗!” 其曼妙倩影骤然被一巴掌抽的横飞,轰进了远处的墙体之中,炸起漫天烟尘。 林天禄随手脱下外袍,煞气渐升,目光森冷的步步走来:“可惜,这显然不是你的幻觉。” 第四百七十三章 魔剑神威,握手言和 “咳!” 鬼魅女子从布满蛛网裂痕的凹坑中滑落下来,捂着掌印未消的面庞,神情一阵惊愕。 “极玄之息明明已被我压制,怎么……还能动弹?!” 万盛仙宗修行之功法,足以海纳百川,千变万化。但天海之主聪慧绝世,汇集天地诸多灵宝将她锻造而成,正是为了与之抗衡。 可现在 “你,究竟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鬼魅女子面色骤冷,低喝道:“正统传人,如今不可能还站得起来!” 她心念一动,四周当即虚空翻腾,暗雷炸响。 见此异状,后方的于璇灵与八长老皆是神情陡变,急忙惊呼道:“天禄,小心!” 但话音未落,黯淡地窟刹那间就被无垠暗流吞噬,随鬼魅女子玉指朝天,自混沌苍天之上降下覆天洪水,恍若浊世污流,唯有吞噬万千生灵的无尽恶意。 转眼间,此方天地已彻底改变,异域幻界赫然取而代之。 广袤天地之间,唯剩二人身影遥遥相对。 “——罢了!” 鬼魅女子神色倨傲,张开裹丝双臂,黑纱秀足之下浊流翻卷,震撼轰鸣间化作擎天之柱将其托起。 “你既然有些古怪手段,我也不再与你嬉闹玩耍。” 她睥睨着下方宛若蝼蚁般的渺小身影,环臂托住胸前耸峰巨峦,微扬冷蔑媚笑:“就在此地,让你领教何为真仙手段!” 话音刚落,暗流苍穹之上雷霆咆哮、声吼如龙,惊天动地之势蔓延至诸天尽头林天禄神色淡漠,捏紧双拳,屹立于呼啸狂风,冷眼四扫一圈便已心知肚明。 此方天地,早已化作此女掌中神国,一念生死,执掌日月。 回首瞥向苍穹,随神女缓探玉指,冷笑着朝污浊大地划落。 “寂灭——剑。” 倏然间,仿佛天地倒转,山河破碎,无边无际的怒涛自破碎苍穹之上凝结化形,从混沌云海中逐渐探出,噬天裂地的锐芒闪烁流转,雷龙盘绕,挟天地之威齐齐轰落! 林天禄仰天而视,狂发乱舞,缓缓抬起了右手。 下一刻,方圆百里当即被无数柄通天彻地的巨剑贯穿、碾碎,扬起恍若万物寂灭般的遮天沙尘,怕是所谓仙人都要泯灭成漫天齑粉,化作焦土尘埃。 “呵呵~万盛仙宗之人,不过尔尔。” 俯瞰大地寂灭之景,鬼魅女子举止优雅的掩唇娇笑,黑纱飘荡,倾世绝伦的妖媚尽显袒露,却难挡其震慑诸天的无上威严,不容窥探的万古芳华。 好似歌颂改天换日的神威大能,灭世妖女立于暗流苍穹之上,畅快大笑道:“以吾威能,随手便可镇压万盛仙宗的后世传承。亦证您才是万古最强、当之无愧的神女帝尊!” “……” 但,烟尘暗流拂过面颊,鬼魅女子眼帘微垂,娇颜笑意也渐渐消失。 沉默间,她按住心口,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悲伤痛苦,喃喃道:“但万载已逝,此番战绩却再也无法让您看见……” “你说,惨败战绩?” 森然低吟蓦然在前方响起。 鬼魅女子悚然瞪大双眸,抬头望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残影闪烁。 一记鞭腿,击破了数十层暗流防护,瞬间击中了其腹部! “咕唔?!” 鬼魅女子瞳孔紧缩,整个人几乎弯折成两截,暗流崩碎,如同流星般自苍穹上横飞坠落,轰然砸进了纵横交错的大地裂缝之中。 林天禄面无表情的收回右腿,冷眼瞥向上方。 云层倏然破开,一柄漆黑长剑早已对准了他的眉心,更有九龙盘旋,怒吼震天。 “你必死无疑!” 沟壑裂缝之中,鬼魅女子踉跄站起,抹掉嘴角鲜血,一脸怒容的起身抬手。 “万盛终杀诀!” ——叮! 剑锋,被牢牢夹在了指间。 林天禄反手一挥,刹那间盘天九龙齐齐破碎,冷眼骤转下方,那鬼魅女子一瞬呆滞的面庞映入眼帘。 “这就是你所有的本事?” 嗒、嗒、嗒 林天禄似踏天而行,一步步自苍天落下。 他神色淡漠如初,冰冷双眼仿佛没有丝毫波澜,寂静深邃的如同无垠原暗。 “你,不过如此。” “你怎么可能……” 鬼魅女子满脸错愕,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但在意识到自己竟有退却之意后,她猛然咬紧牙关,娇喝着连连拂袖挥舞。 无数道暗流邪芒从四面八方绞杀而去,本该撕裂空间、粉碎万物,但在靠近林天禄的瞬间就化作烟尘寂灭。 “不可能、不可能!万盛仙宗之人怎么可能会——” 她蓦然动作一滞,面露呆滞。 难道,此人并非仙宗传人。这般匪夷所思的无上之威,纵横万古唯有仙宗的…… 林天禄踏落凡尘裂谷,背后的苍天之景已化作虚空混沌,随双手划过,此方天地尽数脱离了她的掌控。 直至,林天禄冷哼一声。 咔嚓! 此方异域天地,轰然崩塌! “啊……啊……?” 鬼魅女子不可置信的踉跄了两步。 但看见四周熟悉的暗淡地窟,她才确信,自己所有手段已被眼前这个男人……强势破解。 “哼!” 林天禄似神似魔般冷眼踏来,天威一掌蓦然拍出。 鬼魅女子花容失色,只觉匪夷所思的恐怖威势贯体,直接将其整个人轰进了后方的墙体当中。 “不由分说的便上来喊打喊杀,姑娘可有想过后果?” 林天禄维持着印掌姿势,浩然威压不减分毫,目光淡漠的步步走来:“眼下,该轮到你了。” “区、区区万盛仙宗之人,我乃不死之身,以你的手段……根本奈何我不得!” 鬼魅女子蓦然怒喝着挣开束缚,冷颜腾挪,裙裾飞扬之际在掌中凝成锋锐剑芒,千万符文流转闪烁,裹挟玄奥深邃之息,恍若划破空间般骤然一闪。 刺耳剑鸣之声,甚至令远处的八长老和于璇灵都不禁意识一白,耳畔嗡鸣不止。 “——啊。” 但,鬼魅女子如今露出了茫然之色。 本该足以开天辟地的四荒一剑,在触及这男人胸膛的瞬间…… 已然湮灭破碎。 顺势拍中其胸膛的右手,更传来一阵尖锐刺骨的剧痛,手腕仿佛破碎一般,令鬼魅女子双眸陡睁。 怎、怎么会那么硬?! 啪! 林天禄一把攥住了她的细腕,面无表情的将其强行拎起。 鬼魅女子脸色一阵变幻,几欲挣扎,但抓着自己的大手却仿佛神兵浇筑而成,根本分毫难动! “可恶,放开——” 轰隆! 下一刻,她就被反手直接按进了凹坑之中,炸起一阵剧烈震荡。 鬼魅女子双眼圆瞪,顿时呛咳出声,还不等再做反应,狂风骤雨般的倾轧猛攻便接踵而至。 咚 “等……” 感受着胸腹间撕心裂肺般的剧痛,鬼魅女子面容扭曲,几欲大喊出声。 但迎面而来的便是漫天拳掌之影。 咚!咚!咚! “不、不要……” 无反抗之机、无闪躲可能。 鬼魅女子再无丝毫怒色,尖叫间,已是满脸痛苦骇然。伴随着拳掌残影闪烁,其娇躯更随着上下起伏,声声短促惨叫,甩荡出各种扭曲歪斜的姿势,美腿乱抖,就连秀足上所穿的华美玉鞋都生生甩飞了出去。 “停……停下……” 咚咚咚咚咚咚 …… 直至半分钟后。 林天禄捏紧拳头,怒气渐消,终究还是停下了攻势,恶狠狠的喘了口粗气。 “唔……呜……” 鬼魅女子如今已衣衫褴褛的躺倒在废墟之中,乌发披散满地,看不清其此刻模样神情,唯有娇躯正四仰八叉的斜身歪腿,颇为不雅的微微颤抖。 “我还没取你性命。” 林天禄冷哼一声,俯身按住其肩膀强行掰正:“你如今能老实一点……呃?” 但在扫开其遮颜乌发后,他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怔。 因为,原本还神气十足的鬼魅女子,如今竟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倾世娇颜满是尘土泪痕。 双方目光再度交汇之际,她甚至眉眼一皱,抱紧难掩春光的耸峰,嘤嘤哭泣了出来:“不、不要杀我……我、我不想死……呜呜呜——” 这番凄惨可怜之样,着实与不久前神威浩荡的神女之姿搭不上丝毫关系。 “……” 林天禄嘴角微抖,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看其满脸害怕的模样,还有着满脸的泪水,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现在——” “不、不要再打我了!”鬼魅女子几乎都快蜷缩成了一团,哭泣着求饶道:“好疼……我认输了,我再也不找万盛仙宗的麻烦啦!” 林天禄都有些尴尬起来。 这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刚才的样子,确实吓人,灵儿都瞧得有些心惊胆战的。” 战况已止,于璇灵已悄然走来,将外袍重新帮忙盖上肩头,轻柔抚肩道:“如今还是先消消气吧,老爷可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她又探头瞧了眼废墟里颤抖连连的鬼魅女子,小声道:“这是被老爷活生生打哭啦,瞧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滑稽样,看来是疼的很。” “呜呜呜……我、我错了,我刚才不该对你们……那么坏……” 鬼魅女子抱着脑袋,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天禄。” 平缓女声自身后响起,林天禄回首瞧去,就见八长老已恢复了人身,神色平静的款款走来。 “我有异种血脉,这点伤势并无大碍,不必太过迁怒于此女。” 她拂过已恢复光洁的白皙藕臂,鬼瞳微瞥此女,淡然道:“其手段虽非同凡响、甚至还有些针对万盛仙宗的门道。但其心智倒是低幼,瞧着与没长大的孩童一般,与其太过较真无甚意义。” 林天禄皱眉关切道:“当真无妨?” “她应该知道此地不少秘密,况且其身份也有些特殊,与你若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八长老视线微转,低吟道:“倒是天禄你,刚才突然中了此女偷袭,如今怎得又……” “她身上确实有桎梏灵气运转的手段,但还不至于无法破解。”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吸取一次教训,往后可不会再中这招。” 于璇灵恢复了几分笑颜,柔声道:“想来,是因为老爷体内并非万盛仙宗的极玄之息,自然是无所克制。” “无事就好。” 八长老暗松了口气,刚想开口,却见林天禄很快将外袍裹在了她的身上,收拢了尽露春光。 林天禄露出一丝尴尬笑容:“八长老,既然伤势无忧,便用我的衣服先遮一遮身子吧。” “……好。” 八长老轻抿朱唇,冷硬嗓音轻柔了几分:“多谢。” …… 半晌后。 鬼魅女子可怜兮兮的抱膝坐在地上,微抬美眸,瞧了瞧围站在身前的三人,又脸色复杂的埋首不语。 情绪经过一番调整后,她如今已不再哭个不停,但想到刚才自己一副嚎啕大哭的丢脸模样,心间着实又很是尴尬羞耻,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且 林天禄就站在面前,又让她感觉一阵下意识的畏惧,全身上下仿佛都还有些隐隐作痛。 “——已让你休息许久,现在该老实回答了。” 于璇灵环臂抱胸,俯视冷声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于璇灵……” “嗯?!” “不、不知道。” 被少女‘凶神恶煞’的瞪了一眼,鬼魅女子有气无力的低声道:“我自从诞生灵智起,便待在此地,主人当初还没来得及为我取名,我唯一记得的名字,只有于璇灵三字。” 林天禄神情严肃,沉声道:“你既然是于璇灵当初的兵器器灵,又为何会对我们大打出手,仅仅是因为万盛仙宗的关系?” 鬼魅女子顿时缩了缩香肩:“主人她与万盛仙宗不对付,是水火不容的死敌。” “死敌?” “主人她是威震天下的四荒魔星、天海之主,寰宇之内无一敌手……万盛仙宗勉强算作一个。” 林天禄眉头微挑:“既然你自诞灵起,就一直待在此地,又怎会对万盛仙宗有印象?” “我作为主人特意炼制的灵宝,蕴含了一丝主人的魂魄碎片,以作烙印。”鬼魅女子抿唇低声道:“虽不知道主人想些什么,但或多或少会与主人感同身受。” 那位天海之主,万年前竟然与万盛仙宗是敌对的关系? 林天禄转头与于璇灵对视了一眼,心下略感诧异。 天海之主的分魂便藏于玉坠之中万年,哪来的关系不佳? 而且从之前接触来看,那位天海之主分明好说话的很,哪有像此女这般暴躁狂傲鬼魅女子又哆嗦道:“而、而且我一看见你,心底里就有些气呼呼的。” “我?” “因为你就是万盛仙宗的宗主啊。” 鬼魅女子闪躲开视线,嘟哝道:“刚才还没多少印象,现在……分明就是宗主。” 林天禄神情陡怔。 宗主? 他与万盛仙宗之间的关系 “天禄他虽有奇遇,但年岁至今不到百年,怎得与万盛仙宗的宗主有关?”八长老眯起鬼瞳,沉吟道:“你想说,是所谓的转世重生?” “我、我不清楚。” 鬼魅女子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只是这样猜想的而已。” “暂不提我的身份来历。”林天禄出声扯开话题,皱眉道:“你还记得天海之主多少事。” “主人她一直深居玄真天瑶池内,鲜少出世。平日里都是修炼打坐、参悟功法。” 鬼魅女子声音愈发微弱,讷讷道:“将我炼制出来后存放于此地,我便不知主人究竟去了何处。” “除此之外的事。” “主、主人她很厉害。” 鬼魅女子说至此处,声音也下意识的大了几分,脸上浮现一丝自豪骄傲:“诸天万界纵横逍遥,更是天海之上无人能够染指的孤傲雪莲,万界之中的第一美人。毫无疑问,主人她就是上古时代的天之神女,得苍天大道宠爱于一身,无人可敌!” “是是是,我们知晓天海之主声名显赫。” 于璇灵无奈道:“我们更想知道,她与此地有何联系,又与万盛仙宗之间有何纠葛——” “我不知道。” 但鬼魅女子却很快低声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件被遗弃的兵器,就连主人身死道消我都无法出手相救,直至仙界落幕、万载消逝。” “你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打坐修行。” 见其神色落寞,林天禄紧皱的眉头渐松几分,又接连问了些日常琐事,在逐一得到回答后不禁暗叹一声。 正如刚才相见时所看见的一样,此女虽在此地待了数千上万年的岁月,但终究还是如同一张‘白纸’。 不沾丝毫煞气、不染任何血气,空灵纯白仅在随性而为。 她不曾学过任何知识、更没有与人有过交流沟通,只是靠着天海之主的一丝识魂残渣,才能得人族知性,有了七情六欲,心底里还憧憬崇拜者往日的主人。 她之所以会动手出招,想来是遵循着‘兵器’诞生的理由,下意识要对万盛仙宗动手,仅此而已。 而被打疼了,便会如寻常少女般嘤嘤哭泣、大喊求饶。 怎么看,都是一个未长大的大龄女孩, 林天禄无奈扶额,莫名有了一丝罪恶感。 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欺负了一个半大婴儿似的。 “罢了,既然八长老她已原谅了你,我们此次就当是不打不相识吧。” 林天禄略微俯身,朝她伸出了右手:“你我双方都放下警惕敌意,握手言和,如何?” “你、你当真不会再打我了?” 鬼魅女子抬眸怯生生道:“你……你不要生气就好。” “你我之间,本来就不该成为什么敌人。” 林天禄无奈笑道:“天海之主如今未死,与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如今就住在我的老家。” “诶?!” 鬼魅女子顿时瞪大双眼:“主人她还活着!” “当然。”一旁的于璇灵轻哼道:“若不是我们跟天海之主关系甚好,哪里还会对你如此留情面。 倒不如说,正是知晓你诞生于天海之主,我们刚开始才会被你打了措手不及,谁会知晓性子温和的天海之主有你这般毛躁莽撞的兵器。你要是初时冷静成熟些,双方坦明来历来意,我们那里还需要大打出手?” “是、是我的错。我不知主人她还活着,还与各位……” 鬼魅女子一时甚是尴尬羞臊,心间更是惊喜万分,连忙握住了林天禄的手掌:“握手言和!” “一言为定。” 林天笑了笑:“待会儿可别再出尔反尔,跟我们又打起来。” “我明白!” “既然已将话说开,那就好办不少。” 林天禄将她顺势搀扶起来,同时思忖道:“其实,这座山峰内的种种机关,与你根本没有关系。而璇灵前几日脑中闪过的念头,与你也丝毫无关,只是刚才顺势随口应下来的?” 鬼魅女子一阵干笑:“是、是的。我只是恰好被存放于此,当了几千年的门神。” 于璇灵闻言叹了口气:“真是差点将灵儿都骗过去啦。” 她还真以为自己一行人是中了此女的陷阱引诱,心底里可甚是自责内疚。 但细细回想,便知此女刚与他们相见之际,显然不知众人身份,待看清后才说了那些场面话,其中便有诸多漏洞。 八长老淡然询问道:“你在此地待了几千年,是否知晓这洞窟内的秘密?” “只略知一二。”鬼魅女子小声道:“我虽然能在数层秘境内来回穿梭,但最底层的秘境无法打开,并不知内部藏有何物。” 言至此,她还略显惭愧道:“这位姑娘,刚才是我不对,你心中若还有怨气,尽管打骂便是。” “这些小事,待离开了此地再说。” 八长老神情镇定依旧:“先将你知晓的一切与我们说说。” 她看向了林天禄,继续道:“天禄此行来到这座山峰,是受心海冥灵坠接引而来,应该与万盛仙宗之间有着不小联系?” “这里……确实与万盛仙宗有关。” 鬼魅女子指了指脚下地面,轻声道:“此地本就是仙宗崩落后的‘碎片’之一,这层层机关,亦是仙宗所有。心海冥灵坠会有所感应,缘由应该就在于此。” 林天禄面露沉思之色:“这顺序,听来怎得有些混乱?” 仙界崩落,化作此地孤峰。但天海之主又怎会将兵器埋藏于此? 难道她 “万盛仙宗崩陨之时,主人她还未曾身死。”鬼魅女子苦涩道:“但之后应该又爆发了几场鏖战,才会……” “但,我们刚才在上层看见了仙境崩落的伊始直至落幕。” 林天禄困惑道:“既然此地与仙宗有关,仙宗内又怎会有这幅图像?” 难道还是仙宗未卜先知,将一切毁灭的景象记录 “在近万年前,曾有另外一批人来到此地,最上层的画卷,应该是他们所留。” 这番话,令在场三人都为之一惊。 “他们是何来历?” “不知道。”鬼魅女子摇了摇头:“那时我还未曾诞灵,只是隐约感知到他们的到来,似乎对整座山峰都做了不少手脚,许久之后才匆忙离开。” 她抬头看向黯淡无光的洞顶方向:”不过,要想开启孤峰秘境,唯有万盛仙宗之人才能办到。或许那些人正是万盛仙宗的后代传人。” 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所以,你经历过此事,初时相见才会将我们认成仙宗传人重返此地?” “……嗯。” 鬼魅女子小心翼翼的瞧了他一眼:“不过,半月前还有另外一名女子来到此地。” “女子?” “是一位手脚不便的女子,还身缠金锁。我见她可怜,还有些熟悉,就没有出手为难。任由其进入了下层秘境。” 林天禄心思一转。 此人应该就是玄女无误。 只是所谓的身缠金锁,这又是 他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连忙将玄女的长相样貌尽量描述了一番。 但听闻介绍,鬼魅女子却略显茫然的摇了摇头: “长相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我记得,此女有着一头黑青混杂的头发,并非一袭乌墨。” “黑青混杂?” “可能……更似湛蓝之色?”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一时沉吟思忖。 于璇灵好奇道:“老爷想到了什么?” “那玄女的真正身份。”林天禄目光凝重的再度抬头:“孤峰秘境,常人无法打开。你觉得她又是如何踏入此地? 而且,我们在县内所见的玄女,分明是一头乌黑长发,与她在半月前瞧见的截然不同。更遑论她手脚不便、无人相助的情况下,又是如何独自登上如此险峻的高峰?” 于璇灵渐渐睁大美眸,心中不由得升起略显荒诞的想法。 难道说,那玄女大人 是某人假扮而成?! 八长老环臂四顾,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数千年前的那一批人、还有半月前的女子,分别在秘境内做了何手脚?” “都在下层。” 鬼魅女子抬手一拂,众人很快发觉脚下地面又迅速分裂张开,随之迅速坠落。 待平稳落地后,林天禄等人抬头望去,不禁神色一怔。 “如你们所见。” 鬼魅女子指了指前方,轻声道:“这些兵器,就是他们来回鼓捣之物。” 感受着迎面拂来的森然寒气,林天禄不禁凝起眼神,沉声道:“命星邪具。” 并非一件。 如今粗略一扫,足有几十件命星邪具正呈列在前方的祭台之上! 第四百七十四章 洁花微染,浩瀚棋局 “竟有如此多的命星邪具?” 八长老面露一丝惊讶。 “总共三十一件兵器。” 鬼魅女子随手梳理着凌乱秀发,低吟道:“作为兵器来说效用平平,但其中有些古怪威能,如此数量叠加下确实有几分神异。” 刀枪斧钺等等十八般兵器呈列其上,着实令人目不暇接。 林天禄打量了两眼,很快凝起目光,已是看见了祭台上布置好的层层阵法,似延展到地窟之外。 “有两层阵法。”鬼魅女子轻声解释道:“一层是数千年那一批人布置,而另一层,是半月前的女子所做。似乎是借助这些兵器的力量,强行调动当地的大地灵脉,汇集灵气传输至外界某地。” 于璇灵绕到祭台旁侧瞧了瞧,很快面露恍然:“那广元县内的护城大阵,便是靠这些命星邪具来维系? 没想到,这些兵器还挺厉害呀!” “照谷主所言,命星邪具由远古八族锻造而成,其中藏有突破蛮境修为的惊天之秘。” 八长老抱胸沉吟道:“正因如此,这千年来才会有诸多势力不断争抢此物,想要寻得突破蛮境桎梏的机缘。” 林天禄眉头微皱:“但,蛮境桎梏并非无法突破。这命星邪具也并非必需品。” 就如同大长老一样,同样能靠其他方法强行突破桎梏,踏上魇境。 “确实如此。”八长老垂眸道:“谷主对这些命星邪具也没有太大兴趣。” 林天禄侧首询问道:“姑娘,你可知晓数千年前的那一批人,他们将这些兵器存放于此是为了什么?” 鬼魅女子随意道:“这些都是钥匙。” “钥匙?” “嗯。” 她拂过修复完毕的华美黑裙,已是变回倾世绝伦的神女之姿。 随手旋绕鬓角秀发,继续道:“我不知天机秘境之外的这数千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这些兵器的作用,我在洞窟内琢磨许久,料想都是一柄柄锻造成兵器模样的钥匙,用来开启某些封印之用。” “开启封印——” 林天禄心思一动,很快想到了被流放到狱界的妖鬼势力,抬头看向上方:“这片所谓的‘妖鬼道界’,难道正是靠这些命星邪具来打开缝隙,得以突破蛮境?” 一旦妖鬼道界消失,那些蛮境妖鬼自然便可顺利突破。 “但,若单纯为了打开妖鬼道界获取凌驾蛮境的修为,特意准备这些命星邪具,着实有些古怪。” 于璇灵慢悠悠的负手走回,略感困惑道:“毕竟妖鬼道界是远古八族所筑、命星邪具又是他们锻造而成。既然有这般本事,他们最后又为何会落得一个惨败具亡的下场?” 林天禄神色一凝,想起了当初在仙凤山中的经历。 在八族秘境打开后,从中便涌出了令人瞠目的尸山血海,八族俱灭。 既然他们当真掌握突破蛮境的手段、执掌大量后世拼命争夺的命星邪具,甚至连此方天地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中,这远古八族又为何会早早灭亡,甚至还死的如此凄惨? 当真是因为那符少清一人之功劳,将整个八族彻底拉下水? 倘若远古八族当真底蕴如此深厚,符少清又为何要布下迷局,想着在四千年后卷土归来,而非直接横空出世,执掌此方天地。 在妖鬼道界内,又有何敌人能对远古八族起得了威胁? “我或多或少,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但一旁的鬼魅女子蓦然开口,低吟道:“其实,你想要的答案,应该都在我们脚下。” “脚下还有其他秘境?”于璇灵颇感好奇的踩了踩地面。 “还有两层。” 鬼魅女子无奈道:“不过,第二层需要万盛仙宗之人才能开启,我时至今日还不曾突破,只能隐约知晓其中藏着些远古之秘。” “万盛仙宗?” 于璇灵美眸微亮,当即兴致勃勃的撩起衣袖:“让灵儿试试。” 她连忙蹲下身,提气轻喝,对着脚下地面又踩又拍了几下。 但片刻后,她很快尴尬讪笑两声:“怎、怎得这次我身上没有发光?” “深层秘境,可没那么容易打开。” 鬼魅女子抬手打了个响指。 旋即,这片地窟秘境顿时震颤起来,迸发出昏暗如幽的暗芒流光。 林天禄等人连忙环顾四周,很快面露惊讶之色。 “这是……棋局?!” 如今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轮由无数暗芒光点交织而成的虚幻棋盘,长宽几近二十丈有余,甚是宏伟震撼,恍惚一瞧恍如灿烂星河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要想开启下层秘境,先需要解开这浩瀚棋局。” 鬼魅女子环抱起双臂,冷哼道:“当真不知万盛仙宗怎得如此无趣,竟布下这等恼人的把戏机关。” 但刚一说完,她又连忙捂唇,略显瑟缩的瞧了林天禄一眼:“我、我不是说你,只是说以前的……” “姑娘安心。” 林天禄收回目光,朝她温和一笑:“既是握手言和,我哪里还会对你动手动脚的。姑娘只管与我们放松交谈便是。” “我、我知道了。”鬼魅女子怯生生的点点头,微抿朱唇,脸色一阵复杂。 “不过,姑娘说要解开棋局才能开启秘境,又该如何解局?” 林天禄指向棋盘,好奇道:“这棋盘之上分明没有棋子。” “说是解开棋局,其实就是与这座天机孤峰下一回棋。”鬼魅女子在指尖上凝起一团灵气,屈指一弹,很快在茫茫棋盘中落下了一枚灵气棋子。 “你瞧。” 旋即,在林天禄等人的惊讶注视下,棋盘中很快又自行凝聚出了一枚白子。 鬼魅女子耸了耸香肩:“就是你来我往的落子下棋,决出胜负。你若能胜了这座天机孤峰,便可开启秘境。若是屡战屡败,便只能与我一样,一直待在上三层的秘境徘徊。” 于璇灵索性抱膝坐在了地上,托腮嘟哝道:“如此听来,还确实有些恼人。若有何急事要办,岂不是还得满头大汗的先坐下来下一局棋才行?” “仙人手段,总归有些不为人知的玄妙所在。” 八长老轻吟一声,螓首微抬,仔细打量着棋盘各处。 “这棋盘之广阔,远远不是寻常棋盘所能比拟。若要落子衡量,哪怕两人坐着下个三天三夜都填不满棋盘一角。” “灵儿对棋艺不是很懂,八长老要试着下下棋吗?” “我试试无妨。” 八长老回首看向了鬼魅女子:“不过,这秘境开启的方法,当真只有下棋一条路可走?” “没错。” 鬼魅女子坦然直言道:“至少以我的本事,还无法破坏这天机孤峰。” 她又偷偷瞥了眼林天禄,小声道:“以你的本事,依靠蛮力或许能试一试。但秘境崩塌、山峰破碎,留在此地的两层大阵自然也会一并消散。” 林天禄看向祭台上的三十一柄命星邪具,挠头无奈一笑。 如此说来,确实是不能冒险尝试。 要是将大阵不慎弄坏了,广元县内的万千百姓可得遭殃。 到时候他就算全速赶回广元,终究还得花点时间,这期间哪怕有几人因此伤亡,他都推卸不掉责任。 “这棋局,可有惩罚?” “没什么惩罚。” 鬼魅女子轻声道:“失败了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八长老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先让我来尝试一番,探一探这天机孤峰的手段。” 说着,她在掌中凝起气血棋子,甩至棋盘之上。 林天禄上前认真观战起来。 他同样要瞧瞧这棋局之中究竟有何等机关。 …… 秘境寂静间,于璇灵美眸一转,抚裙起身,噙着浅笑来到了鬼魅女子身旁。 “如今老爷和八长老正忙,我们不妨坐下聊聊?” “你……” 鬼魅女子脸色别扭,环臂低吟道:“我之前对你们恶语相向,你如今还要与我聊些什么?” “倒不必这么说,刚才也算是稍有些误会?” 于璇灵展露着亲切笑容,主动拉着她的手臂一同席地坐下:“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误会解开,自然能坐下敞开心扉聊上几句。” 鬼魅女子似不太适应被触碰身体,缩了缩手臂,语气复杂道:“我还是第一次知晓,心海冥灵坠这等神物诞生器灵之后,会是如此活泼性情。” “多亏有老爷,灵儿才会如此可爱~” 言语间,于璇灵脸上的轻佻笑意渐隐,淡然柔声道:“你独自呆在此地数千年之久,想来也是孤独寂寞许久?” “你——” 鬼魅女子蓦然睁大美眸,怔然而视。 恍惚间,仿佛从眼前的器灵少女身上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心神狠狠一跳。 “你又哭了?” “没、没有的事。” 鬼魅女子连忙侧首,故作镇定的抹掉眼角湿润,暗恼自己怎得出了幻觉。 “你想与我说些什么,不必再拐弯抹角的。” “与你交谈了一阵,如今都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于璇灵托腮轻笑道:“你说自己还未被取名,不妨如今自己想一个如何?” “我没兴趣去想这些……” “不如我来帮你取个名字。”于璇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叫璇洁如何?” 鬼魅女子撇了撇嘴:“这又是什么古怪名字。” “取天海之主‘璇’字为姓,再以洁字做名,表示你的纯洁忠贞。天海之主若听见此名,想来也会满意。” “……” 鬼魅女子轻掩朱唇,喏喏道:“还、还算不错吧。” “那好,往后就称呼你为璇洁了。” 于璇灵笑吟吟道:“待你回长岭见到天海之主,想来你们主仆也能好好寒暄一番。” 璇洁眼神闪烁,低声道:“要与你们一同离开天机孤峰?” “怎得,不愿?” “我……” 见其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于璇灵顿时恍然,不禁扑哧一笑:“看来老爷刚才当真吓到了你,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呀?” 璇洁瞧了远处林天禄的背影一眼,满脸胆怯道:“何等可怕的男人。” 哪怕如今双方已不再剑拔弩张,回想之前毁天灭地、幻界崩塌之景,她还是不免一阵胆战心惊,后怕万分。 更遑论之后的一顿胖揍…… 她自从诞生灵智以来初次与外人接触,就被打成了那么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着实是‘永生难忘’的深刻经历。 “对敌人来说,老爷确实是超乎常理。” 于璇灵摇晃着纤指,浅笑道:“但对我等来说,却甚是温柔体贴,只叫人迷恋不已。” 璇洁眼神微妙的垂首不语。 至少,她现在可没办法将‘林天禄’与所谓的温柔扯上关系。 心思一动,她连忙问道:“你们之前说主人还活着,那她现在……过得如何?” “天海之主确实是陨落了,不过用了某种奇妙手段,分化了三魂,散落各地复苏了心智。” 于璇灵轻点着下唇,大致解释道:“一魂在呡山之巅、一魂下落不明,还有一魂便寄存在心海冥灵坠之中,如今已寻得自己传世重生之人,双魂合一,也算与常人无异的安稳生活。” 璇洁听得满脸欣喜感动:“主人平安无事就好。” 但,她很快又低声道:“主人既然复生成功,又为何不来找我……” “你觉得,天海之主还能记得多少往事?” 于璇灵有些好笑道:“失落万年之久,能保得自我不灭已是竭尽全力,哪里还能事事都记得牢?而且,她若当真彻底复苏,早已一统天下、成了这妖鬼道界的唯一女帝。” 似浮想联翩了一阵,她不禁狭促道:“届时地位还得变一变,老爷说不定得成了入赘的夫婿咯。” “确实是我想当然了些……嗯?” 璇洁神情蓦然一怔,连忙投来错愕目光:“你、你刚才说什么?” 于璇灵眨了眨眼睛,很快失笑道:“你说,入赘夫婿?” “你说主人和这个男人的地位得变一变,岂不是说——” “是呀~” 于璇灵笑着点头道:“如今他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 无声间,璇洁如遭雷击般彻底呆滞,仿佛都丢了魂似的,双眼一阵无神。 于璇灵窃笑一声,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怎得如此惊讶?” “这、这怎么可能!” 璇洁蓦然回魂,惊愕出声。 她捧着面庞,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主人她芳华绝代、无敌于诸天万界,更独坐天瑶池千年,此世间再无比她更冰清玉洁的神女,怎、怎么会与男子有染,而且还是与万盛仙宗之人成婚!?” 于璇灵眸光流转,似笑非笑道:“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们才会如此惊讶。毕竟天海之主她对万盛仙宗可没有流露过什么憎恨敌意,更无法理解你为何会对仙宗如此敌视。” 璇洁脸色一阵变幻,出神自语道:“难、难道当真是我会错了主人的意思?” “仙宗如何暂且不论,毕竟万年前的往事如何,我们要想深究也无所得知。”于璇灵笑眯眯道:“但至少,你作为天海之主的兵器,可得对自家的男主人亲切体贴些才行,像之前那般喊打喊杀可万万不行。” “我、我……” 璇洁听得支吾哑然,心中忐忑万分。 “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害怕担忧。” 于璇灵依旧笑意盎然道:“你既然是自家娘子的兵器,甚至还有着一副相似容颜,老爷怎会舍得打你骂你,照顾呵护你还来不及呢。刚才之所以会对你出手,无非是你上来便凶神恶煞的,还险些害了八长老性命,老爷他最重情义,又如何不恼你肆意胡闹? 摸摸你身上的伤口,除去开始疼了些,眼下哪里还有何伤势痕迹,老爷待你可是处处留手留情,对你已是温柔万分啦~” 璇洁下意识摸了摸双臂,紧抿朱唇。 沉默片刻后,她声若蚊呐般小声道:“是我没有领会其想法,但……但我还是不能想象,主人会与男子成了夫妻。主人那么高洁清冷,不染凡俗,此世间再没有比她更为纯洁无暇的女子,怎会——” “当真?” 于璇灵眯起双眸,仿佛在等待着猎物上钩的狡猾猎人,邪笑道:“正巧眼下无事,我就来与你说说,老爷与天海之主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眼见其没有反对,她很快暗笑一声,凑近至耳畔窃窃私语起来。 “啊……这……” 璇洁越听脸色越红,神情更是不断变换。 听了半晌,她又急忙将于璇灵一把推开,红着脸嚷嚷道:“不、不会的!主人那么冰清玉洁、蕙质兰心,洞房之事定然是那茅若雨所为,跟主人肯定没有任何关系!” 于璇灵握住其柔夷,步步紧逼般嬉笑道:“暂不论若雨姐姐就是天海之主的转世之人,天海之主她其实也甚是欢喜幸福呀。” “啊?!” “你有所不知,天海之主可比茅夫人更爱黏人呢。”于璇灵又强行凑近过来,耳语调笑道:“每当茅夫人不堪征伐之际,便会代替上来承蒙雨露,抬腿缠腰一刻都不肯离开,那蜂腰可是又摇又扭的厉害,声声婉转如泣,甚是撩人心弦。” 璇洁娇颜涨红,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天海之主初时确实很是矜持文雅,还很放不开,与未出阁的纯洁少女无异。” 于璇灵趴在其肩头,甜甜笑道:“不过,当了大半年的恩爱夫妻,如今虽嘴上不说,但心底里应该早已将老爷当做托付一生的好郎君,每至深夜都会颠鸾倒凤一番,畅快淋漓的享受雨露之欢,已成了小鸟依人的亲亲小娘子啦~” 见其一副羞涩欲绝的娇艳神情,于璇灵轻舔粉唇,笑眯眯的揽住其香肩,如同亲密姐妹般耳语呢喃不断,将平日里诸多香艳诱人之景‘添油加醋’的描述道来,直说的璇洁深受震撼般捂唇抽气。 心扉怦怦直跳,包裹在美艳黑裙下的惹火娇躯更是一阵发烫、娇艳如火。再看向远处林天禄的背影,仿佛被灼痛了双眼般,满脸通红的低头不语,美眸中似有春媚水光流转。 …… 与此同时,林天禄与八长老正在浩瀚棋盘前伫立思忖。 棋盘中已下了不少棋子,黑白双子交织点缀,构筑成一幅错乱棋局。 八长老蹙眉思酌良久,最后还是放下了右手:“不行,此局我已无力破解。而且……” 她攥紧有些颤抖的手掌,轻声道:“这棋盘果然很是古怪。” 阴气受桎、她如今只能以肉身气血来构筑棋子。 但气血若是不足,棋子甚至连落至棋盘都办不到,会被这幅浩瀚棋盘直接泯灭。 而哪怕是成功落至棋盘的棋子,同样还需要她源源不断的输送气血才能维持轮廓。 她如今勉强能撑上几十手棋,但再坚持下去,怕是要被率先榨干体力,昏厥晕倒。 “八长老先坐下歇息会儿。” 林天禄扶住其藕臂,轻声道:“刚才我已仔细观察了一阵,勉强瞧出些棋盘棋招的路数,应该能尝试一番。” “嗯。” 八长老轻抚衣袍,并膝而坐,但裹身外袍难掩春光,仍露出一双修长如玉的性感美腿,好似精雕玉琢的绝美瓷器,丰盈诱人。 林天禄连忙挪开目光,轻咳一声:“八长老,这些时日以来,多谢你几番跟随相助。” “你已知晓?” “本不知晓,但此次长老被卷入其中,回想一番便猜的七七八八。”林天禄无奈笑道:“那传闻中的‘戮鬼’,想必就是八长老闯出的威名?” “分内之事。”八长老妩媚娇颜上并无波澜,轻启朱唇道:“你是我临月谷贤婿,便是我等长老们的心头肉,身为长辈,自然得竭力保护你周全无忧。” 林天禄面色复杂,心下亦有些感慨。 “那些客套话就不必多说。”八长老轻声道:“天禄先专心解决这棋盘迷局吧,我从旁帮忙瞧瞧。” “好。” 林天禄稍正神色,索性盘膝入座其身旁,心念一动,屈指凝起灵气棋子,弹至浩瀚棋盘之上。 不枉他学了那么久的棋艺,如今正好能派上一番用场。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取而代之,杀局渐现 许久过后。 林天禄落子微顿,面露一丝好奇。 “竟又变了路数?” 瞬息之间,与八长老博弈的棋路已是截然不同,转败为守,生路再显。 “这棋……” 八长老蹙眉沉吟道:“虽无灵智,但棋艺路数似颇为多变。” 要想在寻常棋盘中将其战而胜之,以天禄的本事,或许不算困难。 可如今这盘中棋格何等浩瀚庞杂,棋路之变数,更是以亿万计数,着实难分难辨。 “这仙宗的棋局,果然有些非同凡响。” 林天禄倒不气馁,兴致勃勃的思考想象,接二连三的再度落子。 而无心无情的棋盘也随之一一给出回应,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亦不占任何上风。 又一次加快节奏的攻防博弈,令八长老一时看得有些心惊。 她的棋艺虽称不上超绝,但终究有些眼力见识,看得出局中较量可谓非人哉,已是她远远不能企及的水准层次。 “天禄的棋艺确实惊人,只是从旁瞧着,便觉攻势连绵不绝、玄妙非凡,心间都有些澎湃激昂。” 她这一路随行保护,虽然偶有窥探,但终究对林天禄了解不算太深。如今亲眼所见,才深刻明白谷内诸多长老为何都对天禄的琴棋书画之技大加赞赏。 只是 这浩瀚棋盘,更是古怪,竟有遇强则强之能。 八长老神情愈发凝重。 以她目光,都只能瞧出天禄两三成的棋招之妙,但这棋盘却发挥出了远胜与她博弈时的棋招之妙,不仅能尽数堪破,甚至逐一巧妙应对,将棋局内的攻势不断缓和下来,似将硝烟隐匿于无形。 看了一阵,她才逐渐确信,这浩瀚棋局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将棋局尽可能的拉长。 “是想耗尽天禄的体力,让他不攻自破?” 心思急转间,八长老心下浮现几分担忧。 目前虽看不出天禄脸上有何疲惫虚弱,但再拖延几个时辰下去“八长老不必担心。” 但林天禄很快扬起嘴唇,轻松道:“我体内灵气充盈无尽,这点消耗不算麻烦。它既然要打持久战,我安心奉陪便是。” 见其依旧自信满满,八长老轻抿朱唇,颔首道:“天禄切莫太过勉强。若觉吃力,索性让我赶回广元县护住城墙不倒,你尽管将这座天机孤峰破坏,掀了这棋盘。” “能寻得一位棋局对手,也算不错。” 林天禄回以温善浅笑:“长老之前受了伤、虽已愈合,但还是坐下歇息会儿吧,晚辈可以再分些灵气渡给长老,以作恢复之用。” “……” 八长老垂眸无言,心下暗叹。 到头来,反倒是她受了照顾安抚。 …… 身处昏暗地窟,仿佛时间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而身旁的八长老已闭眸打坐许久,仿佛沉睡入定。 林天禄屈指连弹,思酌间又落下几子,不知不觉已与浩瀚棋盘搏杀攻防了数千手,在棋盘中都堆积出了一片混杂棋局。 “你若继续缠斗不休,怕是得在此地秘境待上几十年。” 恰至此时,背后蓦然响起幽幽低吟。 林天禄好奇回首,就见璇洁面色复杂的抱胸走来,黑丝美腿优雅迈动,华裙如云,尽显美艳绝伦之姿。 但双方目光交汇一瞬,器灵美人脚步骤顿,神情异样的偏开了视线,紧抿朱唇。 “姑娘怎有兴致与我搭话?” “那丫头已经睡着了,无事可做,正好来瞧一眼。” 璇洁游离着视线目光,低声道:“不必再叫我什么‘姑娘’了,叫我璇洁,是那丫头给我取的名字。” 林天禄哑然笑道:“璇灵还给你取了名?” “还算好听,当个名字也无妨。” 璇洁面露几分纠结,踌躇不定的蹭起足下玉鞋。 见她一副扭扭捏捏的娇憨模样,林天禄竟觉得她与自家娘子愈发相似,不禁温和道:“璇洁姑娘有何话想说,尽管敞开直言便是。”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正式些。” “正式?” 林天禄听得一愣。 但很快,他便露出了错愕之色。 因为,眼前的娇艳美人很快轻抚衣裙黑纱,云袖齐甩,屈膝跪坐在身前,优雅柔媚的俯身行了一番诚恳大礼。 “璇洁之前太过莽撞无礼,还望主人能饶恕璇洁之罪。” 裙纱似盛放黑莲般蓬松散落、乌发飘散,着实是华美出尘,宛若画卷般绝美非凡。 “这——” 林天禄连忙将她扶起,失笑道:“我早已原谅你了,你怎得还如此放在心上。” 但话音刚落,他顿时轻咦一声:“等等,你刚才说的‘主人’是……” 璇洁螓首微抬,露出略带粉霞羞怯的媚颜,眼神闪烁不定:“那器灵与我说明了来龙去脉,我已知晓主人与您结为恩爱夫妻,所以您也是我的……主人。” 林天禄听得莞尔道:“哪有这般继承来的关系。” 他笑意平和,继续道:“既是一家人了,也不必主人前主人后的,正常相处交流便可。” “嗯……” 璇洁脸红红的轻点螓首,但依旧抚腹跪坐在旁,一副小鸟依人的顺从模样,着实看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林天禄不免调侃道:“璇洁姑娘之前瞧着霸气十足,眼下也不免太过拘谨,强忍着总归不美。” “不、不是的。” 璇洁连忙摇了摇头,红着脸细声道:“当时只是一时气恼上头,才会行径粗鲁野蛮。如、如今,我会好好学起主人的往日仪态、侍奉照料好主……林先生。” 但开口几言,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般语气也太过温柔亲昵,顿时略显尴尬的又侧首躲开视线,暗恼自己怎站在林天禄身旁就软了腿脚、连声音都变得如此绵软,媚得这般令人害臊。 林天禄笑了笑:“你能温柔乖巧些也是好事,待往后离开天机孤峰,还得再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方法,可切莫与旁人稀里糊涂的再起冲突。” “明白了。” 璇洁软绵绵的应了一声。 但沉默一阵后,她又壮起胆子,满脸通红的低声道:“林先生,以后能不能不要对主人太过粗鲁?” “呃?” 林天禄落子下棋的动作微顿,好奇道:“我对天海之主相敬如宾,怎会粗鲁?” “我不是说林先生对主人打骂责罚,而是……” 璇洁仿佛酒醉般娇颜红润,轻咬银牙,羞赧万分道:“不要在床榻间欺负主人了。” “啊?” “主人她娇贵纯洁、不染凡尘,哪里能经得住鞭挞蹂躏,况、况且还是那么粗暴……主人她会坏掉的。” 林天禄听得一脸懵,待转念一想,顿时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跟什么? “姑娘,我觉得肯定有些误会。你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 “是器灵说的。” 璇洁低首小声道:“她说自己当初就附身在茅夫人体内,瞧得一清二楚。主人她甚至还被你弄的……在半空中抛来抛去、连身子都摆不稳当,手足无措乱甩,整个人都快昏厥晕倒了。” 林天禄抖动着嘴角,干笑道:“姑娘就别听她胡言乱语了,没那么夸张。” “但主人终究娇贵可怜,你往后若要行夫妻之事……”她犹豫纠结了一阵,支吾细语道:“我皮糙肉厚的,让我来帮主人分担一些痛苦也无妨。” “停停停!” 林天禄连忙伸手制止,哂笑道:“这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但姑娘那些担心大可不必。待你亲自回了长岭,见到了天海之主后便能知晓。” “……嗯。” 见她勉强冷静,林天禄松了口气,回首看了眼后方席地而睡的于璇灵,无奈失笑一声。 这丫头,虽是为缓和双方关系才会嘀咕一阵,但交谈的内容可着实让人头疼。 该不会是把平日看的小说内容说了出去吧? “咳咳!” 而璇洁似乎也很是尴尬,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主动扯开了话题:“你之前说自己不是万盛仙宗的宗主,但身上总该与万盛仙宗有着不小联系?” “不知姑娘有何见解?” “我这些年闲来无事,偶有跑来下下棋,琢磨一番。” 璇洁轻抚胸前峰峦,平复忐忑心情,轻吁道:“思来想去之下,觉得这浩瀚棋盘兴许与万盛仙宗的一件仙器有莫大关联。” “仙器?”林天禄双眼微亮:“姑娘快些说说。” “我只是借着主人的残缺记忆才隐约知晓。” 璇洁已然恢复矜持淡然,轻吟道:“那万盛仙宗海纳百川、乃诸天万界的第一仙宗,藏仙器万千,不知有多少足以开天辟地的玄妙法宝。 而在这些琳琅满目的仙器珍品之中,有一件仙器知晓之人甚少,但却威能不凡,唯有仙宗长老等次的人物才能驾驭,平日似仙宗宗主独自使用之物。” 她微抬皓腕玉手,在掌心上由灵气构筑出了一副棋盘轮廓。 “此器,名为‘天机众生’。” “这是——” 林天禄瞪大双眼,惊讶道:“这当真是仙宗的仙器?” “你果然知晓?”璇洁柳眉微挑。 “此物携带不便,如今存放在长岭县内。”林天禄从怀里取出了玉笛和断剑:“至于这两件小巧轻便,我一直都随身带着。” “玉龙创生笛?” 璇洁轻眨美眸,似有惊异闪过:“只是这剑……我没什么印象。” 林天禄暂且将玉笛收起,好奇道:“姑娘刚才说,那名为天机众生的棋盘为仙宗仙器,与眼前这浩瀚棋盘又有何关联?” “乃是相生之物。” 璇洁稍定心神,重新看向面前的浩瀚棋盘:“传闻那仙宗宗主就是借着天机众生之棋理,创造出不少玄妙阵法机关,眼前此阵,或许便是从天机众生棋中演化创造出来的。 你如果与我一样,以纯粹的棋力棋招破局,到头来便是拉成鏖战,得花费数月、数年的岁月才能有机会将浩瀚棋盘击败。但若想迅速破局,或许能从天机众生棋中想些规律感悟。”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思酌。 再看向眼前这密密麻麻的棋局,琢磨片刻,随手一挥,很快让这盘棋局彻底化为青烟散去。 璇洁见状面色一惊:“你已想到了破局之法?” “多谢姑娘一番提醒,我确实有了些想法。” 林天禄露出欣喜昂扬的笑容,抬手落子,再度开启一场棋局。 既然这浩瀚棋盘变化万千、而仙器又以‘天机众生’为名,索性便试着换种思路,以心念为子,以苍生为势,向这浩瀚棋盘好好表达一番心境,以意势破局。 …… 与此同时,在广元县内。 华舒雅神色匆匆的回到了后院寝居内,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 屋内,谈娘轻抿温茶,眼眸微抬: “——看来,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县内百姓还算安稳无忧,但城卫巡逻明显更为频繁。”华舒雅将长剑放下,蹙眉低吟道:“而且,能发现县内的妖鬼和术者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不知在作何准备,很是古怪。” “玄女还有些事在瞒着我们。” 谈娘神色平静,略作思忖道:“但对我们、对当地百姓并非是坏事,而是在想办法准备应敌。” 华舒雅眼神微变:“玄女不是说,县外虎视眈眈的妖鬼势力,最早也会在后天才出兵动手,为何现在会——” “敌情瞬息万变。”谈娘冷眸微瞥,看向寝居之外:“我刚才到议事院后厅坐了会儿,据其他妖鬼所传,县外已追查到敌人踪迹。哪怕今晚不会大举进攻,亦会派来一批先锋队佯攻一二,探探这广元县的底细如何。” “今晚……” 华舒雅皱眉沉吟:“不知前辈何时才会回来。” “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不能万事都依赖天禄相助。”谈娘闭上了双眼,淡然道:“我们如今的任务,便是当好护卫。其他的,总归会有玄女布置安排。” 叩叩 恰至此时,虚掩门扉很快被急促敲响。 “奴婢请见。” 华舒雅回身望去:“进来吧。” 随着房门打开,年轻侍女快步走进屋内,躬身道:“两位夫人,玄女大人有请,希望两位到议事院内一聚。顺道再将随身兵器带上,以防意外。” 兵器? 华舒雅心头一跳,暗中与旁侧的谈娘对视一眼。 情况果然有变。 “好,我们马上就到。” “是。” 待侍女退去,谈娘放下茶杯,神色肃然的起身道:“看来情况比我们料想中的还要更为紧急些。” 这‘兵器’二字,便是玄女不久前与她们说好的暗号之一。 言下之意便是 府内有暗子欲要动手。 …… 两人并肩急行,快步赶到了议事院前。 视线随意一扫,便能瞧见院内堂前赫然站满了人影,来自于各个势力的妖鬼术者,还有一些武林好手,包括负责治理镇县的诸多政务官员,人群密集。 谈娘目光微凝,心中更有几分感慨。 这般场面,瞧着几乎与皇宫朝堂无二。只是不知,如今京城之地又是否做好了与妖鬼抗衡的准备。 “两位,应该就是林夫子的夫人内室?” 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带着温和笑容踱步而来,摇扇拂袖风度翩翩,拱手道:“在下李威天,镇江庭真传弟子,见过两位夫人。” 谈娘颔首示意,华舒雅也抱拳回了一礼:“听闻镇江庭人才辈出,护县有功,瞧见先生确实不凡。” “哈哈,不过是些虚名而已。”李威天抚扇轻笑,眼中似有惊艳光彩:“与林夫子相比起来,可着实相差不少。况且,林夫子还有两位如此美艳绝世的妙人相伴,当真羡煞我等旁人。 在下活过数十载,可是初次瞧见如两位夫人这般千娇百媚、婵娟此豸的绝世美人儿。莫说与那些宫廷皇妃相比,怕是天上的无暇仙女也不及两位夫人分毫。” “呵!” 言语间,又有一名壮汉冷笑着走上前来:“李威天,你如今说这些殷勤之言,怕不是太过肉麻恶心了些,难道你想与林夫子交恶不成?” “王兄,你未免太过多虑。在下可没有这般想法。” 李威天游刃有余的摇扇轻笑道:“在下倒是听闻,王兄家中金屋藏娇,美妻成群,而且各个风姿诱人,不知与林夫子这两位美妻相比,又是孰优孰劣?” “哼!你可莫要出言挑拨。”壮汉冷哼一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呛声,一旁更有不少男子汇聚而来,似有意插入话局之中。 华舒雅秀眉微蹙,隐觉不少目光不善,暗含邪念歹意。 而谈娘更是早有察觉,冰眸一扫,冷笑着拉住华舒雅要一起先行退开。 她虽接触妖鬼势力不久,但身处权贵朝政之中也有几十年,何种污言秽语没有听过、何等不善目光没有见过。眼下这些人的心思念头,即便是妖鬼术者,她只扫过一眼便知晓的七七八八。 哪怕她们二人是林夫子的家属,但落入这些人眼中,却依旧与侍女奴婢无异,轻贱可欺。 不如说,正因为在场这些人都拥有非凡之力,才能将世俗礼法踩在脚下,毫无顾忌的宣泄着欲望贪念。 当然,如今这群妖鬼在广元县内还算有头有脸,不至于当真做出何出格之举。而此举真意,更像是在试探,想探一探天禄是否对此介意,又是否…… 尚在县内。 “两位夫人,今晚不妨与在下一同——“ “滚!” 但在此时,一声冰冷如霜的轻喝蓦然响起。 在场众多妖鬼神情微怔,很快脸色难看的侧目望去。 旋即,就见一袭白衣白裙的剑怜持剑而来,俏脸肃穆含煞,目光如刀似剑,恶狠狠的扫视一圈,这些妖鬼也随之讪笑着后退了两步。 “不知剑姑娘怎得来了?” “若再让我慈航庄瞧见你们说些污言秽语,定逐一斩了你们的命根!” “嘶!” 如此直白的话语当即让众人倒吸凉气,打着哈哈急忙退走。 转眼间,原本还热闹喧哗的人群顿时散了个干净,仿佛一切无事发生,回到了院堂各处。 “——谈夫人、华夫人,往后可记得先通知我们一声。” 剑怜收回威吓模样,轻柔一笑,上前牵起了她们的手:“由我带着,免得再碰上那些心怀叵测的恶徒骚扰,谅他们也没有胆子在慈航庄眼皮底下胡作非为。“华舒雅温润浅笑道:“多谢剑姑娘帮忙解围。” 谈娘微微颔首,轻吟道:“天禄当初待姑娘有些粗鲁,如今姑娘反而以礼相待,我得代天禄行一番歉意——” “万万不可。”剑怜连忙伸手扶住,脸颊微红道:“权当是不打不相识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与林先生再见,更遑论我与我的师傅还受了林夫子恩惠。” 似觉眼前两位美人目光有异,她不禁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道:“这些私事待会儿再说,两位夫人先随我到慈航庄的队伍旁,玄女应该很快就要现身。” 华舒雅心思一动,附耳低声道:“堂内那么多人,全都是玄女大人临时召集而来?” “没错。” 剑怜神色渐肃,颔首沉声道:“似有紧急之事将要宣布。” “——玄女大人到。” 随着侍女的轻喝响起,众人齐齐侧目望向纱帘密布的高堂之上,隐约可见玄女身影浮现。 “诸位。” 玄女空灵喃喃道:“今晚战事将启。” 简短一言,便令在场众人脸色微变。 虽然早有预料,但如今听玄女亲口所言,心间不免还是泛起一丝忐忑沉重。 “排兵布阵,我另有安排。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妥善解决。” “不知玄女大人有何事——” “我今日抓住了一位奸细,先让大家过目一番,是否知晓其身份来历。” 旋即,就见两名侍女从纱帘后走出,一把将架着的人影扔进了议事院中央。 玄女悠然惬意道:“还有此人余下的另一位同伙,如今可是你最后的出手机会,取我性命,便在这一息之间。” 此言出,议事院内一时陷入无声死寂。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将计就计,群魔聚集 看着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侍卫,堂内众人脸色变幻不定。 而在此时,一名老者神情阴沉的开口道:“玄女大人,这侍卫分明就是你麾下之人,如今扔出来让我们瞧瞧,是有何深意?” “岳老应该心知肚明,我只是好心提醒一番。” 玄女语气依旧淡然道:“既然还有三位奸细藏身于此,不妨让他们自己出来认人。况且他们的行动早已失败。如今要想完成任务,已只剩最后一个机会——” 嗡! 一缕异芒倏然闪烁,宛若涟漪般扫过了高堂纱帘。 “……” 这瞬息间发生的异状,令众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唯有一阵瞠目。虽有修为超凡者欲要出手阻拦,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拍。 旋即,就见半截纱帘缓缓飘落,鲜血从高堂上喷洒而出,半截玄女残尸顿时滚落在地。 “呀啊啊啊?!” 伴随着侍女们的惊声尖叫,众人纷纷惊怒交加的侧目望来:“岳群山!” “你竟然敢——” “诸位,该学会另择明主啊。” 名为岳群山的老者抚须冷笑一声。 锵! 剑光骤闪,两名中年男子轻咦一声,从人群中被强行逼退了出去。 华舒雅与谈娘二人目光锐利,剑上萦绕着丝丝青烟。 “哦?倒是林天禄的两位妻妾,还有几分实力,竟能挡得住暗中偷袭。” 岳群山眉头微挑,讥嘲笑道:“只可惜,贼首已死,只留下你们这群残军败将。” 被逼出人群的两人也是面露冷笑:“区区凡人女子,还敢与我等抗衡,着实不自量力。” “这最后半日,希望在场诸位能好好想清楚,可切莫自寻死路。” 瞬息死寂后,十数名妖鬼纷纷惊醒,怒喝着运掌出招,阴气四溢。 “三头老狗,给我留下!” 但在盛怒围攻下,这几人却依旧游刃有余,似嘲弄般大笑了两声,很快就化作三道流光消失不见,以至反攻全都落了空。 “啧!他们早已布下了逃脱之术!” “可恨!” 剑怜与几名慈航庄门徒追赶到了院外,神识急捕,却再难寻得那几人的丝毫气息。 一时间,议事院内顿时陷入混乱,不少人更是急切不安。 “玄女竟遇袭身亡……是我等保护不利!” “该死!院内竟当真无人能反应过来,助玄女挡下刚才那一招?!” “快些看看,玄女如今是否还有救活的机会。她若身死,我等该如何是好!” “怜儿,先回来吧。” 但,慈航庄队内的中年美妇却招了招手,轻笑道:“那些人走就走了,再将他们留下来也无甚意义。” “师尊!” 剑怜快步赶回,满脸愤怒道:“那几个奸细叛徒当真……” “先冷静一下。”但中年美妇温和笑道:“你仔细瞧瞧,院内几位蛮境修为的高手,可曾有过动摇恼怒?” “什——” 剑怜神色一怔,连忙回首四顾,愕然发现那几位蛮境大魔确实毫无动摇,仿佛完全没有将玄女身死之事放在心上。 “玄女大人没死。”一旁的华舒雅收剑入鞘,蓦然低吟道:“倒在地上的半截尸体,是假货。” “诸位。” 恰时,在众人震惊注视下,原本倒在堂院中央的‘奸细’竟一脸淡定的站了起来,朗声道:“还请稍安勿躁,玄女大人马上就到。”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并非奸细?” “在下是东城区城卫之一,杨毅杰。” 满脸血污的侍卫抱拳行礼道:“自小擅长化妆易容之术、修为虽是浅薄,但也修炼过伪装气息的秘法,扮演一个半死不活的垂死之人,再简单轻松不过。 而此次任务,正是奉命扮演这名叛徒,以诓出潜藏在院内几名真正的奸细。” “可地上那具尸体……” “是奸细。” 华舒雅蓦然出声道:“身上同样做过精细处理,便是为了掩人耳目。刚才剑拔弩张之下,他们被逼现身,也不可能再靠近仔细检查,只能略作辨别气息,便破罐破摔的直接动了手。” “华夫人说的不错。” 一丝空灵轻笑声很快响起。 旋即,众人见被鲜血染红的半截纱帘飘落在地,一卷崭新纱帘重新落下,隐约可见玄女身影被侍女从后方推出。 “只需用一点小手段,便能让这位奸细变得身形似我、发出与我一样的声音。 当然,为了能让他们瞧得更直观些,我还在其身上挂了不少血包,只需一击,便可造成血肉横飞之状,凄惨血腥,料想谁看见了都是必死无疑。” 剑怜惊喜道:“玄女你平安无事?” “多谢剑姑娘关心。”玄女轻笑道:“我若无万全把握,可不会将自己的性命随意挥霍。” 听闻此言,刚才被惨烈死状瞒过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女娃。” 苍府副主悄然走出,慈祥笑道:“你这一招虽简单直白,但在战前能将那几名奸细趁机赶走,也算起到了效果。” “但,玄女大人大费周章的装死欺骗,这其中又有何意义?”李威天皱眉道:“既早已知晓那些奸细存在,大可让我们早些出手,将他们直接擒下便是。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确实是万万不可。“ 玄女悠然道:“但放回几只老鼠,对我们而言可没什么坏处,兴许还能让我们占得先机。” “先机?” “我刚才说战事将启,并非谎言。” 玄女继续说道:“先天阁照宵院之流早已蠢蠢欲动,今晚便要动手。但无论是诸位、是我、还是林夫子,他们都会有几分忌惮。 而如今我身死的消息传回去,料想他们会觉得广元县内已群龙无首,混乱四起,无人统率之下定会战力大损,自然会大举进攻。” “这……” 院内众人沉吟思忖,神色凝重。 苍府副主饶有兴致的开口道:“女娃,可有应对之机?” “那两大势力终究太过关注府中妖鬼动向,却不知凡人亦有翻身之机。他们在探听府内情报的同时,四军借县内凡人暗中相助,早已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诸位出手配合。” 玄女怡然笑道:“届时只需待我一声令下,诸位全力相助施为,便可打一场瓮中捉鳖之战,好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众人惊咦一声。 “玄女大人已有战法布置?” “自然。” 玄女轻声道:“如今奸细退走,先将地图呈上来吧,让我向诸位好好介绍解释一番。” 话音刚落,四名侍女从纱帘走出,将一卷长宽足有数丈有余的巨型地图徐徐打开,画卷中赫然将整座广元县都绘制的清清楚楚,甚至连同县外方圆数十里地都描绘在内,可谓纤毫毕现,事无巨细。 “时间紧迫,我会与诸位尽快道来。” …… 临至入夜。 随着阳光渐散,仿佛阴雨欲来一般,天空之上黑雾笼罩,阴风四起。 而在广元府内,同样是一片寂静无声,唯有一丝幽幽烛火。 华舒雅坐在后院石桌旁,秀眉紧蹙沉思,在听闻动静后连忙起身望去,就见玄女被侍女缓缓推来。 “玄女大人,我如今说这番话或许有些太迟。但……” “你是想问,为何与你们最初说好的不同,并没有成功瞒住敌人三天,仅仅两天便走漏了风声,以至于战事提前打响?” “嗯。” 华舒雅并没有再拐弯抹角,面色凝重道:“玄女大人之前说,县内可拖延三天时日,待夫君从天机孤峰及时赶回,里应外合之下将外敌一举歼灭。 但如今敌人先行一步,夫君或许无法赶上这场战事,最初的计划已经落空。还是说,玄女大人已有万分底气,能有把握从正面将外敌尽数击溃?” 玄女正欲开口,从屋内很快飘来一丝轻吟: “玄女应该另有深意。比如,借着眼下的紧急战况,将尚且松散的广元县彻底拧成一股绳,以战养战,再不会有何人升起背叛之心。 毕竟,比起需要日渐积累的言语话术,有时一场艰苦但又能获胜的鏖战,在生死之下,贤明睿智的权者,才最能收获麾下兵将们的信任与拥护。” 谈娘已是换上一袭轻便武服,束好翩翩长发,面色冷冽的从屋内走出。 “实际上,玄女应该明白,哪怕有内奸里应外合故意引导,终究也骗不了县外势力三天之久。况且他们并非真是愚不可及的蠢货,天禄是否尚在县内,随便找几名百姓打听一番便能知晓个大概。” 华舒雅神色变幻一瞬,回眸低吟道:“玄女大人,此事如谈娘所言?” “公主殿下虽并久居世外,但心思当真聪巧,一言即中。” 玄女抿唇淡笑道:“事事都得这般准备,才能安稳无忧,不是么?” 谈娘持剑来到院内,凤眸微瞥:“我与舒雅不会再深究细问,只希望你当真能护得住这座广元县,而非引火烧身。” “终究该有人来踏出这一步,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 玄女闭上了眼睛,悠然细语道:“两位夫人还是早打起精神些,兴许,待会儿就会有刺客潜入府内,欲要再探究竟,看看如今广元府又是何人接过了掌权令。” …… 广元县外。 如今已是黑云压境之景,森然寒气席卷笼罩,仿佛化作一片恐怖死地,生灵寂灭。 成百上千头妖鬼汇集于二十里外的孤山内,煞气腾腾,已是蓄势待发。 而在山间一处露天亭台内,三道模糊身影依次显现,悄然入座。 “——李香主,你们照宵院如今已按耐不住?” “情况有变,那林天禄早已离开广元,我等险些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白白浪费了一天半的大好时机。” 白眉老者豪饮一口酒水,恨恨道:“如今那玄女贱人自作聪明被砍成两段,也算是让我等出了口恶气。” “呵。” 坐在其对面的白嫩少年淡淡一笑:”李香主,你当真觉得,那玄女已是死了?““中我门下断魂融命斩,如何还能苟活下来?”李香主眉头紧皱:“哪怕他们县内有蛮境修为的妖鬼出手相救,也决计救不回性命。就算当真有灵丹妙药可治,终究只能救回一具空壳肉身罢了,一个痴呆傻子,如何能对我们再有威胁?” “李香主刚到不久有所不知,那玄女狡猾奸诈,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白嫩少年轻笑一声,不急不缓道:“你门下几位弟子就算伪装再像,还是暴露了身份。你觉得,那玄女当真如此愚蠢,会毫无防备的任由他们刺杀得逞?” 李香主双眼中银芒闪烁,沉声道:“我照宵院秘法便是出其不意、杀机难躲。那玄女骄傲自负,一时不慎下中了招——” “——好了。” 主位之上,响起了古井无波的轻喝声。 “再作争执也无甚意义,我早已派人再入广元细细探查,过段时间应该就有答案。 但对我们来说,那玄女如今是否尚存,已无甚意义。兵临城下,更无须再作那些繁琐无趣之举。” 阴影渐褪,显露出了一位俊朗出尘的神异男子,黑衣黑袍,宛若出尘神秘的得道仙人,气息难测难寻。 他一拂灿金衣袖,淡然道:“诸位同僚,既然已是来了,不妨早些现身一见吧。” 话音刚落,数道身影接二连三在广亭内现身而出。 沛然威压笼罩此地,甚至引得驻守在不远处的几名妖鬼勃然变色,双膝一软,纷纷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与叩拜相迎无异。 “久闻照宵院人才辈出,没想到如今接连来了三位香主,实在是蓬荜生辉。”白嫩少年笑着举起酒杯,恭迎道:“在下先行敬酒一杯。” “渡恶门门主杜傲,会以这幅容颜面貌示人,令人意外。” 一沧桑老妪踉跄入座,满是皱纹的面庞上浮现一丝冷笑:“十年前,我瞧你还是一粗犷汉子。” “在下有幸得了些命星邪具,修为渐长,这才变成这幅模样。”白嫩少年笑着拱了拱手:“还望梅香主不计前嫌。” “哼!” “这两位,便是江香主与松香主,皆是威名显赫。” 杜傲又接连向另外两名照宵院香主拱手相迎。 黑袍男子目光微抬:“还有先天阁的诸位。” 一行四人,皆是带着黑色面罩,宛若九幽厉鬼,甚是可怖狰狞。 “先天阁之人行踪神秘莫测、没想到此次竟准备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礼,我等着实是拭目以待。” “放心。” 为首的先天阁之人冷哼一声:“我等先天阁出世,必将血洗妖鬼道界,这区区一座广元县决计挡不住几日。哪怕是那林天禄赶回广元,也要叫他横死当场。” 李香主抚须一笑:“希望你们先天阁当真如此强横。” “听闻你们照宵院之主,此次也会前来亲自督战,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我等主上事事繁忙,可不会轻易现身。”梅香主讥嘲道:“与其在意这些,你们先天阁还是先做好准备再说。” “说得好!” 一中年男子负手走进亭内,邋遢丑陋的面庞上满是痞笑:“我等无虚门刚出世不久,就听闻先天阁手段莫测,如今正想好好见识一番。” 而其背后,陆陆续续又有数名男女浮现,皆是修为澎湃,气息深厚,丝毫不下于蛮境大魔之功。 先天阁众人一言不发,好似死寂枯坐。 见其无甚反应,无虚门人顿时兴致缺缺的撇了撇嘴,寻得座位一同入席。 不多时,又出现了数位来自于各个妖鬼势力的长老或是宗主,在黑袍男子的恭迎下逐一坐下。 “——终于来了。” 而黑袍男子很快扬唇一笑:“我们可是等候已久,绫罗谷谷主。” 阴风乍现、更有丝缕银丝闪烁,直至一名华裙似辉的绝艳女子悄然现身。 在座众鬼面色微凛,有惊异不解、亦有错愕凝重。 “竟然是……绫罗谷的谷主?!” 作为丰臣妖鬼,又有何人不知绫罗谷之大名,每一代绫罗女都是丰臣国内威名赫赫的存在。更遑论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绫罗谷谷主,怕是修为可称通天! 哪怕是从狱界中刚刚出世,同样听闻过绫罗谷的赫赫凶名,神识略探,只觉泥牛入海般深不可测,惊出一身冷汗。 “绫罗之主,快些请坐吧。” “不必。” 绫罗谷主仪态华贵端庄,面纱遮颜,深邃晦暗的双眸冷淡瞥来:“我此次前来此地,暂无出手的打算。只是听闻照宵院之主存在,这才前来瞧上一瞧。” 黑袍男子眉头微挑,哑然失笑道:“谷主尊贵,确实不必与我们这些凡俗小辈邻座。不过此次攻打广元县、夺取命星邪具之事,绫罗谷终究还得——” “我麾下两位长老会出面相谈。” 绫罗谷主微拂云袖,在其身后很快现出两名绝世美人的曼妙身姿,裙纱荡漾间,足以令人惊心动魄的妖艳妩媚弥漫,不少妖鬼瞪大双眼,几乎为之屏息。 两女穿着一黑一白双色裙袍、臂缠烟纱、微露香肩之下峰峦耸立,似春花怒放,绫罗玉纹交织化纱裹身,一眼瞧去又宛若圣洁无暇的当世圣女,典雅端庄。 黑袍男子眼神闪烁,连忙拱手笑道:“见过秋长老、唐长老。” “她们,竟是绫罗谷的长老?” 在座众鬼暗暗惊奇。 相传那绫罗女已是美艳万分,没想到这两位绫罗长老还要美姿更盛三分,只瞧着便叫人心潮荡漾。 但那照宵院的几人神色却骤然一沉,更有人直接讥笑出声:“唐千门,没想到你叛逃出我照宵院门下,不当香主,竟然投靠了绫罗谷,反而去当个长老,当真是好胆啊。” “唐……千门?” 此言一出,在场众鬼心思急转。 这绫罗谷来的长老之一,竟还是照宵院的前香主? “形势不等人,只是择良木而息罢了。” 唐千门绣纹头纱下红唇微扬,似笑非笑道:“在绫罗谷内,妾身更受器重,留在绫罗谷又有何不可?” “你这是找死——” “嗯?” 绫罗谷主冷目望来。 霎时间,众鬼勃然变色,那照宵院的几名香主更觉沛然巨力轰然压身,骇然间已是重重坐回了原位。 “你们照宵院之人,不知本分?” “晚、晚辈知错。” “谷主,李香主性情直来直往,还请暂且原谅一二。” 黑袍男子很快出声劝解道:“这其中想来有些误会,大可化解纠纷恩怨。” “其中有何恩怨,我无意知晓。”绫罗谷主冷淡目光扫过四周:“但要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害我绫罗谷门人,尔等下场,应该心知肚明。” 说罢,其身影便化作一缕青烟离去。 笼罩在亭苑内的恐怖威压这才倏然散开,令众鬼暗中松了口气,心下亦震惊于这绫罗谷谷主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修为。 “——诸位,继续议事吧。” 唐千门牵起了身旁白裙女子的柔夷,怡然轻笑道:“我与身旁的秋长老就在院外听着。” 秋水涵恬静无声,跟随她一同来到了亭外一株古树旁倚靠站定。 “不过,我倒是好奇,绫罗谷怎得会突然掺和进此次的争端战事?” 杜傲轻吁一声,饶有兴致的侧首瞥来:“按说你们绫罗谷许久未曾出世,前段时日也是绫罗女这小辈在西马江盖内胡闹一番。如今这广元县内,还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一个人。” “人?” “其名为林天禄。” 此名一出,在座众鬼目光渐沉。 李香主更是寒声道:“唐千门,你此行是为林天禄而来?” “当然。” 唐千门露出神秘暧昧的笑意:“你们要作何行动,我们绫罗谷都不会多加干涉,更无任何异议。但唯有一件事,妾身可得先行提醒一声林天禄,此人的性命,是我们绫罗谷的,你们所有人可都不能抢。” 在众鬼惊异目光中,她勾起一抹残忍狞笑:“我与秋长老可是发过毒誓,定要将林天禄擒下,压至谷主眼前,当面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第四百七十七章 翁中之局,乱战厮杀 渐至深更,阴森浓雾随夜风悄然飘散而来。 城墙之上驻守的城卫们隐隐察觉到一丝异状,但还未出声,便摇摇欲坠的瘫坐在地,似是没了声息。 不过转眼间,广袤城墙上的城卫们便已如退潮般躺倒一片,守备具消。 ——嘭! 紧闭的城墙大门被强行轰开,护城大阵若隐若现,数十道黑影汇作海浪般涌入广元县内。 片刻后,火光骤现,声声惊叫从城中接连响起: “敌袭!敌袭!做好迎战准备!” “快来人啊!” …… 而在城外数里,大批妖鬼与术者已驻扎镇守于此,声势骇人,惊天寒气几乎盘旋上空,化作阵阵惊雷震响。 黑袍男子等人负手远眺,待瞧见城门被轻易攻破、城内战火倏然起后,李香主更是抚须大笑一声:“玄女死后,这广元城塞果真成了窟窿,处处都是漏洞。如今正好是我等发起总攻的好时机啊!” “若非有我等无虚门助你们拦下护城大阵禁制,你们何来的机会踏入城内。” 无虚门主嗤笑一声:“不过,如今确实是大开杀戒的好机会。我等无虚门人可是等候已久!” “你们若战意昂扬,不妨打个头阵吧。” 梅香主身形佝偻的柱杖走来,冷笑道:“多宰掉城塞内的几头妖鬼,待瓜分战利品之际,兴许还能给你们多分些。” “好!” 无虚门主活动了一下筋骨,咧嘴狞笑一声:“我们可不在乎什么命星邪具,我们要的就是厮杀战乱。如今这妖鬼道界何等空虚乏味,就是要多来几场战火助助兴才行!” 说罢,他当即带着身后的十几名弟子齐齐腾跃飞去。 李香主冷笑着捏动印诀:“我先派几头附身者过去添把火,越乱越好。” 转眼间,在场十八股妖鬼势力便有六股发起了冲锋,带着凶悍魔威,卷起惊涛骇浪般的澎湃阴气涌入城塞之中,冲杀怒吼之声很快响起。 黑袍男子面色淡漠依旧,暗中传音一瞬,就见东西北面皆有森然鬼气浮现,一齐对广元城塞发起了奇袭猛攻。 而后方几名先天阁人死寂无声,默默盘膝而坐,黑气弥漫四溢,似在准备某种恐怖秘法。 “先生,你觉得我可要一同出击?” 杜傲踱步来到黑袍男子身旁,轻笑道:“如今林天禄虽不在城内,但能寻得他留在县内的两名家眷,对我来说也是喜事一件。” “稍等一二。” 黑袍男子淡然道:“先让他们去试试广元县内的底细,我们另作安排。” “倒是可惜了先生排兵布阵的智谋。”杜傲摇头失笑道:“这些妖鬼虽有惊天动地之修为,但各个桀骜不驯、心思不少,到头来还是各自为战,如同一盘散沙。” 虽通过各种手段将诸多势力笼络到了一起,但人心难料,更遑论一群心怀叵测的妖鬼。 如今众鬼看似联手,实际上却各怀鬼胎、相互提防,别说是听从吩咐安排,能全力一战将广元县歼灭,已是庆幸之事。 “虽无谋略相辅,但我等兵力远占上风,正面交战定然取胜,便由着他们去吧。” 黑袍男子目光微瞥,低吟道:“待我等擒下林天禄,杜门主再与绫罗女两位长老好好沟通一番。” “这是自然。” 杜傲眼神渐凝,流露出一抹嗜血笑意:“大业未成,我可不会昏了头脑。等战事结束之后,我再从林天禄他们身上将血仇一点点讨教回来。” …… 山丘之上。 暗淡残月之下,一抹丰腴性感的身姿寂静而立,深邃双眸闪烁一阵,蓦然轻启朱唇:“秋长老、唐长老,你们二人如今不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 “回谷主。” 唐千门欠身轻笑道:“那林天禄如今不在县内,我们二人出手帮忙也无甚意义。自然等他何时赶回长岭,再用甜言蜜语靠近后出手偷袭。” “没错。”秋水涵颔首寒声道:“况且,与那些妖鬼为伍,于我等绫罗亦是玷污。” 绫罗谷主悄然回首望来,平静道:“你们,当真想除掉林天禄?” “这是自然。” 秋水涵脸色微变,顿时银牙紧咬,愤恨道:“暂不提他杀我弟子之事,此人意图不轨、用心险恶,甚至还撕裂了妾身魂魄,虚与委蛇之际就已让妾身恨的牙痒痒。这般奇耻大辱,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况且,那林天禄身上还有如此多的秘密,哪怕是取得其尸体,对我等绫罗谷都是好事一桩。” 唐千门媚眼眯起,笑吟吟道:“谷主有所不知,此人甚至与临月谷都关系匪浅,到时候借其名头,谷主大人还能借机攻入临月谷,将那些个不韵世事的小娘子尽数一网打净,给我们为奴为婢也不再话下。” “临月谷……么。” 绫罗谷主思忖片刻。 她轻抚过胸前耸峰,低吟道:“希望你们二人不要让我失望,那林天禄我势在必得。” “是!” 唐千门盈盈行礼,笑意娇媚道:“此行有谷主相随,哪怕我们二人失手,有您在,定然能将那林天禄轻松‘镇压制服’,谅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逃不出谷主的手掌心。” “不过——” 绫罗谷主侧身再望城塞,冷漠道:“这场战事,并不简单。” 秋水涵与唐千门暗自轻咦一声,定神再瞧,娇颜上很快露出一丝诧异。 城内战况,有些不太对劲! …… “怎、怎么回事?!” 一头妖鬼冲进一座民居之中,几番搜查,却连一道人影都没有瞧见。 他倍感茫然,眉头紧锁,不信之下再度冲向对面另一栋民居。 但片刻后,他已是一脸错愕。 ——这栋房子,同样无人居住。 “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感觉不到丝毫活人的生气……不对,隐约还有气息,可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因为,这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坟墓。” 一丝冰冷女声在背后蓦然响起,令妖鬼瞳孔紧缩,骇然回首,却只来得及瞧见一抹剑光闪烁而起。 甚至连一丝不甘怒吼都不曾发出,被一剑直接砍作两半的妖鬼顿时化作青烟,彻底死去。 “大师姐!” 几名慈航庄弟子纷纷赶来,但剑怜只是随手一摆,冷静道:“你们继续追击围剿,不必多管我。” 轰隆——! 与此同时,在城塞各处都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兵器碰撞之声宛若雷鸣,战况显然甚是激烈。 剑怜远眺一眼,咂舌沉吟道:“我等只能解决些无足轻重的妖鬼,真正掌握战局走向的,终究还是师尊他们。” 心念一动,她很快又发觉一头落入大阵陷阱的妖鬼,剑锋一转,已是悄无声息的腾挪而去。 …… “不对劲!这广元县内根本无人!” “我等中了计,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该死!” 诸多妖鬼在街头巷尾战作一团,铿锵轰鸣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声势浩大。 而在战场中央,更有数位赤魔境、蛮境的大魔在正面硬撼,翻手间玄妙阴术齐齐施展,迸发出直冲天际的骇人风浪,怒喝声、大笑声汇作一起,几乎将整座广元县都化作战火熊燃的焦土战场! “这……” 望着远方炸开的凶猛风浪,华舒雅神色凝重,暗暗心惊。 她虽见识过诸多蛮境大魔、甚至凌驾于蛮境的强者激战,但眼下这般群起酣战的惨烈战争,依旧令她沉默难言,心头沉重万分。 “玄女大人,你觉得这场战斗,当真能赢么?” “我等虽占据先机,但胜负与否,还得看那几位大魔是否抵挡得住。” 玄女依旧坐于轮椅,闭眸平静道:“不过看如今形式,我们广元还算占得上风。” 轰隆——!! 刹那间,一抹黑影宛若流星般轰进庭院之中,爆炸般涌出的澎湃风浪,几乎直接将猝不及防的侍女吹的踉跄后退,落叶横飞、沙尘四溢,不少花草树木都被强行掀翻震断,令整座庭院都为之震荡了片刻。 “——只可惜,你们广元县也只有这最后一点翻身能耐了。” 在烟尘中,无虚门主狞笑着缓缓走出,手中还拎着两颗染血头颅。 他们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茫然错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会遭遇这等恐怖强敌,但双目光彩早已消散暗淡。 华舒雅神色一沉,拔剑出鞘,微瞥那两颗头颅一眼,其中一人勉强有几分印象。 似是之前叫李威天的男子…… “这、这怎么可能?”侍女踉跄着站稳脚步,俏脸上满是惊骇:“府内明明布下了阵法掩盖气息,为何会找到这里?!” “不必慌乱。” 玄女却不以为意般安抚了一声,继续悠然道:“原来是无虚门的门主大驾光临,着实有失远迎了。” “嘿嘿!” 无虚门主随手捏碎了拎着的头颅,冷笑道:“玄女贱人,你与我们周旋了大半个月有余,倒是底气渐长啊。没想到亲眼见到了我,竟还能面不改色……你,难道当真不怕死?” “这世上无人不怕死。” 玄女怡然轻吟道:“只不过,我还不会死在这里,今晚要死的人,是你。” 话音刚落,广元府四周赫然升腾起奇异阵图,交错闪烁,直至将此地庭院彻底封印在内。 “哦?阵法?” 无虚门主面露不屑,嘲弄般四顾一眼:“玄女,你原来是如此愚不可及之人?与我们交手多次,竟还不知我们无虚门最擅长何事?” “你们最擅长破解阵法、修为高深者,更是万法不侵,寻常阵法随手可破。”玄女语气淡然,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道:“正因为有你们无虚门存在,才能如此顺利的避开我广元护城大阵,潜入县内大开杀戒。” “你既然清楚,还做这等无用功——” 无虚门主冷笑着抬起右手,隐隐有异芒闪烁。 “看来,你是当真没了任何办法,只能胡乱反抗。” “错。” 玄女微微一笑:“你的对手当然不是我,而是眼前这位姑娘。” 无虚门主瞥了华舒雅一眼,嗤笑道:“一介凡人修士,就凭她,能护得住你?” 他蓦然攥紧右手,狞笑着踏步疾驰,倏然间已是逼近而至! 掌风如刀、邪威如罡,只是倾轧而来的恐怖气息,便令侍女当即惊叫着被震飞了出去。 但在挥手正要斩碎玄女脖颈之际,无虚门主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异。 因为,玄女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在邪威之下岿然不动、甚至连一丝神情都未曾变幻。 这女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 无虚门主瞳孔骤缩,只见一缕纤薄剑芒几乎已至鼻梁之前,锋芒未中,便已刺痛着鼻骨双瞳。 铛! 金铁嗡鸣,炸起一缕冲天碎芒。 无虚门主凌空倒悬,倏然后退拉开了双方距离,刚捂住被斩出剑痕的额头,惊愕之间,一抹矫健身影便已无声无息的腾挪逼近,白发乱舞,剑芒流转,霎时凝结成一股玄冰剑意华舒雅冷眸微抬,挥剑陡刺,汇集无上剑意在顷刻间尽数爆发! “什、什么?!” 攻势来的太快太猛,以至无虚门主面色大惊,只觉危机骤升,连忙交错双臂,数道玄奥流光已护身在前。 但,无心无情的至阴剑意一瞬便将层层屏障尽数洞穿撕碎,剑芒一闪,险之又险地擦着脖颈划过。 “竟然——” 无虚门主满脸骇然,似不敢相信自己竟险被凡人修士一剑毙命。 但在瞬间失神后,他很快沉下脸色,反手凝出兵刃,蛮境修为的气势轰然爆发,怒喝着挥手将欲要追击的华舒雅强行震退。 反手掌印轰出,但皆被曼妙剑舞轻松斩碎。 见此异状,无虚门主不禁咂舌:“倒是我小瞧了你!” “……” 华舒雅翻身落回地面,身姿一旋卸去劲力,俏脸依旧毫无波澜。 无虚门主面色变幻不定,暗恨咂舌,只觉眼前此女气息明明几近全无,却仿佛与四周天地都融为一体,凝神细瞧,又好似一柄正待出鞘的绝世宝剑,锋芒渐起。 只要他再起攻势,便又会有刚才那惊人剑风反击而来这女人,不是寻常修士。这股剑意,足以斩鬼灭妖! “看来,大名鼎鼎的无虚门主,终究是大话不少。” 玄女的含笑之声悠然飘来:“别说是要击败林夫子、夺我性命,甚至就连林夫子的家眷都敌之不过,实在是丢人现眼啦。” “此女……”无虚门主眼神阴沉,恨声道:“竟是林天禄的妻妾?” 沉默片刻,竟蓦然仰天大笑道:“好啊、好啊!当真是天助我也!” 他狞笑着按住了皲裂面庞,畅快笑道:“不仅能斩了玄女、还能擒下林天禄的妻妾以作要挟,实在是一举两得!我如今更想瞧瞧,那威名显赫的林天禄见妻妾被人擒获凌虐,会是何等绝望悲愤!” 而话音刚落,其周身爆发出更为强横恐怖的气势,赤阳之炎熊熊燃烧,至阴之息凝作庞大鬼影,刹那间便将整座广元府都为之笼罩,似有震撼心神的咆哮怒吼轰然炸响,大地震颤不止。 强横魔威阵阵袭来,玄女嘴角笑意收敛几分,低吟道:“可有把握?” “一剑。” 华舒雅轻启粉唇,双眸化作空灵悠远,心境无波。 她摆开浑然天成的执剑架势,裙发飘扬,似遗世独立的万古剑仙,剑心凝成,身后仿佛有瑰丽无暇的纯白剑莲悄然盛放,如仙似神。 无虚门主见状心下暗惊,但很快狞笑着张开双臂:“修为羸弱,终究翻不起风浪,此招就先断你手脚!” 道道邪芒利爪如同漫天大雨般从天而降,阴鬼哭嚎尖啸,几乎扭曲成一片恸哭魔境。 但随着一声悠悠吐纳,在广元府内接连响起剑鸣。 “——剑来。” 刹那间,数十道剑芒流光从各处疾驰而来,翻飞旋绕,仿佛有数十道倩影执剑闪身,风姿婀娜,剑影如辉,伴随着一连串密不透风的铿锵碰撞,竟是生生将所有阴术全数震开。 “什——” “冰心,莲剑。” 在阴气风暴之中,华舒雅微抬螓首,剑眸倏凝,冰清之剑卷起四周数十柄精钢铁剑,当即冲天而起! 无虚门主见状神色急变,只觉这剑芒威能,竟丝毫不下蛮境巅峰一击! 他连忙掐动印诀意图暂避锋芒,却见那恐怖剑芒好似如影随形,锋芒紧迫的心神阵阵刺痛。 “区区小辈,胆敢……那就让你尝尝我无虚门手段!” 无虚门主惊怒交加,翻掌朝天,身形化作数道漆黑厉鬼,携百丈阴气魔威,尖啸咆哮着轰然落下! 鬼影与剑芒倏然碰撞,针锋相对间炸开一阵狂风骇浪,破碎砖瓦四散飞舞,仿佛整座广元府都受冲击犁过,寸寸崩塌。 “……” 直至声势渐熄,豪光渐灭,两道身影这才随之从半空落下。 华舒雅身姿飘然出尘,周身灵气旋绕,只是在落地后俏脸微白,嘴角溢出一丝血渍。 “咳、哈哈哈!” 无虚门主狞笑着抬起断臂,血肉一阵蠕动,转眼间已是恢复。 “小辈,你确实有些本事,只可惜你不知道我——” 噗嗤! 剑光一闪,半截头颅腾空飞起。 刹那间,谈娘自阴影中倏然翻身跃出,凤眸冰冷如霜,凌空旋身,反手一剑果断竖斩,直接将尚未反应过来的无虚门主生生从中砍成了两半。 不远处的华舒雅见状贝齿轻咬,并指一叩:“月衍秘剑,启!” 青白剑芒自无虚门主被斩开的身躯中迸发闪耀,豪光再放,在妖鬼慌乱无措的哀嚎中化作一道数丈有余的剑光。 剑气宛若洪流般冲刷激荡,转瞬间就将其泯灭殆尽。 谈娘轻巧落地,挥剑将尘埃拂散。 激烈战况,倏然一静。 她回首看向被侍女抱起的玄女,沉吟道:“此妖鬼死了么?” “不留一丝痕迹。” 玄女轻笑道:“多谢两位夫人大力相助,成功斩灭敌人一员大将。” “没想到,你会如此大胆。”谈娘眼神闪烁:“竟以身作饵,故意引这妖鬼上钩入局。” “这无虚门主桀骜不驯、虽称不上傲慢愚蠢,但终究有蛮境妖鬼的傲气。” 玄女被抱回到轮椅中重新坐下,悠然笑道:“由两位看似羸弱、更毫无情报的夫人暗中配合出奇猛攻、再辅以此‘灭虚之阵’,正好能以弱胜强,让其憋屈而死。” 其身旁原本还满脸骇然的侍女,此刻也恢复了淡然平静很显然,刚才那副被吓到的害怕表情,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能诓骗那无虚门主,让其放松警惕。 华舒雅吐息片刻,执剑回身道:“我们待会儿还要故技重施,等其他妖鬼上门?” “不必。”玄女摇了摇头:“这无虚门主身死之消息,定会瞬间传开。他们当然不会再轻易上当入局。况且——” 她看向府外,笑意渐隐,低吟道:“真正的麻烦,如今才要出现。” 话音刚落,一缕紫色异芒骤然从广元县中央处爆发而起! 第四百七十八章 高手出世,天机众生 广元县内,各地激战不断。 而随着紫芒闪烁,数头肉瘤般的扭曲生物从地缝之中破土而出,仰头嘶吼,抖动震颤着庞大的肉山身躯,犹如实质的诅咒与恶意化作肉脂,荡漾着令人作呕的泥浆魔气。 “吼——!!” 仅挥舞手臂,便在县内卷起一阵凛冽狂风,震碎不知多少砖瓦房屋。 脚下一踩,镇县地面剧烈震颤,蛛网裂纹急速扩散,恍若人形天灾一般! “这、这是什么?!” “怎会有这等怪物?!” “快退快退!” 士兵们见状面露骇然,更有人急吼指挥,迅速撤退。 这等恐怖怪物,绝非寻常的凡人武者所能抗衡,贸然上前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但即便是闻讯赶来的诸多妖鬼,在看见这几头怪物后顿时也变了脸色。 “这是……附身者?!” “好恐怖的魔气,他们体内究竟藏了多少魔源?” “与之前那些附身者截然不同,诸位要多加小心,绝不可掉以轻心!” “哈哈哈哈哈——!” 似察觉到广元妖鬼包围而来,这几头附身者顿时发出畅快的猖獗大笑:“杀、杀、杀!” 其中两头妖鬼陡然压缩内敛,魔源宛如旋涡般汇集成了人形,狞笑一声,手持着魔源幻化而成的漆黑兵刃,踏空骤闪,犹如无人之境般在妖鬼群中肆意冲杀。 一时间,铿锵碰撞之声急促炸响。 “——这座广元县,必将由我等覆灭!” 肉山怪物大笑着张开身躯,体内海量魔源激荡,在四周聚出道道暗球,汇集澎湃威能的光束霎时激射而出,只听得声声爆破轰鸣之声,一轮又一轮的爆炸火光在县城之中层层炸开,无需错乱的毁灭着一切! “然后是——” 它张开黑洞般的巨口,瞄准远处广元府所在的方向,怒涛般的魔源威能急聚。 “死吧!” 带着死亡气息的魔源一炮,伴随着暗光闪烁,猛然爆发! “糟糕!”四周被另两头附身者牵扯住的妖鬼们纷纷色变。 这一击威能十足,广元府有危! ——咚! 但却在众鬼惊愕注视下,这肉山怪物突然高高扬起头颅,巨口陡闭,刚要发射的炮击顿时在口中轰然爆发开来,炸出一轮耀眼火光。 定睛细瞧之下才惊喜发现,这怪物赫然是遭受了强横一击! “怎么回事?” 两头附身者面色微沉,目光阴冷回首一瞥。 在火光烟尘之内,隐约可见一道单薄身影走出,周身萦绕着深不可测的气息。 “啊……咳咳!” 肉山怪物晃了晃被炸碎半边的头颅,依靠魔源修复之际,垂首怒目而视:“竟敢坏我好事,当真自寻死路!” “——时隔千年,又有这般毫无意义的战争。” 烟尘渐散,显露出一名须发皆白的沧桑老者,一袭绣云白袍,脸色平淡无波。 “所谓魔源入体的怪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找死!” 怪物怒吼着一掌拍下,卷起滔天风压。 老者迎风而立,岿然不动,即便脚下大地已是轰然崩裂,他仍只是神色淡然的抬手一指点出。 噗嗤! 血肉横飞,魔源溃散。 怪物呆愣了一瞬,看着自己泯灭无踪的右臂,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 “徒有蛮境修为,却无丝毫战术战法,随意挥舞一气。” 沧桑老者垂下眼皮,沙哑沉声道:“终究是依靠外物堆砌而成的傀儡,中看不中用。” 他蓦然侧首避开了从背后袭来的刀锋,指尖微夹,便轻而易举的定住了魔威凶悍的斩击。 “什——” 附身者双眼大睁,满是震撼惊愕。 这老头,竟然连他出其不意的背后一击都能挡下?! “将海量魔源压缩至人形躯体,虽更为敏捷、力量更强,但还是令人失望。” 附身者果断弃刀,低吼着挥拳震腿,化作狂风骤雨般的猛攻,沛然巨力甚至引得大气轰然震响不断。 但 沧桑老者只是如风随流般闪转腾挪,毫无波澜的将所有攻势尽数避开,拂袖抬掌,在附身者骇然目光中一把按住了他的面庞,凌空拎了起来。 附身者一阵挣扎,面容扭曲:“你、你——” “可悲。” 老者只是摇了摇头,五指微一用力,便将其头颅捏碎,掌中灵光一闪,其身躯也彻底化作烟尘消散。 回首再瞥向后方的肉山怪物,就见其已然在巨口中凝聚出澎湃魔源,怒吼咆哮道:“去死吧!” 噗! 老者身影一闪,一抹残影骤然从肉山怪物背后腾跃而出,好似尖牙利爪穿凿贯体,硕大窟窿赫然出现在其胸口处。 肉山怪物巨口中的魔威渐渐溃散,呆滞茫然的轰然倒下。 灵光渐散,老者似得道仙人般悬空而立,手中正捏着半块魔源凝成的结晶,一把将其彻底捏碎。 “——前、前辈!” 不远处几名妖鬼踉跄赶来,看见这两头附身者的凄惨死状,不禁惊喜万分的拱手大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您来自何势力,之前都未曾在广元府内见过前辈尊容。” “老夫名为解云阳,只是一介凡人武者。” 解云阳侧身瞥来,淡然道:“此次听闻广元县遭逢大难,便前来协助一二。” “解云阳?” 几名妖鬼面面相觑,皆错愕无言。 此名,他们确实闻所未闻。难不成是丰臣国内隐姓埋名的绝世高人出山? “我问问你们。” 解云阳蓦然开口,负手问道:“如今,林夫子可在广元县内?” “林夫子?”妖鬼们哑然片刻,迟疑道:“他是否尚在还尤未可知,并非我等能知晓……” “原来如此。” 解云阳若有所思的颔首道:“怪不得这些虾兵蟹将能在此地耀武扬威,原来是林夫子暂且不在。” 他侧耳听得远处几头蛮境大魔惨烈激战之声,拂袖道:“回头帮我传信,就说我解云阳要登门拜访林夫子,以回报当初他一番指点教诲之恩。” 说罢,便掠出残影消失不见。 “这——” 在场妖鬼面露茫然。 待回过神来后,心下不免升起几分惊异。 他们虽然还未曾亲眼见过那林夫子,但这般匪夷所思的绝世高人,竟也受其指点? 但还来不及细想,听见后方战况愈发激烈,他们很快提起兵刃,再度加入战团之中。 …… 叮叮叮! 金铁碰撞间,华舒雅与谈娘一同汇集冷冽剑意,挥剑连斩,将面前的诡异妖鬼强行逼退。 “呼——” 风声呼啸,吹乱两女秀发,亦是连退数步。 而在此刻,她们脸上神情皆凝重万分,横剑胸前,以作警戒。 因为,眼前这黑袍男子实在来的太过古怪,若非玄女提醒,她们甚至都不曾发觉此人暗中靠近而来,甚是危险! “——怪不得,无虚门主会死在这里。” 黑袍男子悬空而立,目光淡漠的俯瞰着下方废墟:“林天禄的两名妻妾竟有接近蛮境的修为,着实是意料之外的变数。而县内战事布局亦是不错,值得称赞。” 谈娘神色冰冷,沉吟道:“你是何人。” “此人,便是此次妖鬼进攻广元的发起者,乃赤羽在五百年前的叛门之人。相传,亦是赤羽内千年来最强修为者,天赋震古烁今,名为尹鹏慧。”玄女悠然出声道:“当然,也可以叫他尹子烨。” “尹子烨?” 谈娘眼神一阵闪烁。 她对此名有些印象,似五百年前朝堂中一位远近闻名的将军,战功显赫。 但此人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疯发狂,杀死了一家老小数十口人,在被关入大牢后人间蒸发,成了一桩悬案,记载于一本古籍卷宗之中。 没想到,如今竟会出现在这里 “竟然还有记得我的人。” 黑袍男子目光平静,淡漠道:“但,若想说些往事来分我心神,便大可不必。” “百年已逝,如今再提也确实无甚意义。”玄女恬静浅笑道:“我只是好奇,赤羽门下的一介叛徒,怎会突然对凡人城镇起了兴趣,还大费周章的意图攻破我广元城塞。” “你,将三十一件命星邪具藏在广元县内。难道还想瞒天过海?” 尹子烨负手淡然道:“你若肯将所有命星邪具交出来,我们当然可以偃旗息鼓,退守百里之外。” “你觉得我们输了么?”华舒雅抬剑直指,俏脸肃然。 “如今,双方胜算称得上五五之数。”尹子烨面对摄人剑意,恍若未觉般不急不缓道:“但,待我等大军压境之际,就凭你们这些人手军力,唯有城灭人亡的下场。 还是说,传闻中多智近妖的玄女,连这点悬殊差距都不曾发觉?” “你说的没错。” 玄女浅淡一笑:“双方确实有不小差距,我也不奢求这刚刚建起不足一月的广元城塞,靠些许小伎俩,就当真能挡住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的猛攻。” “那你——” “不过,万事皆有变数。若只谈纸面战力就论断胜负,这世上哪还需要什么将军领兵、智参指点?” “有胆。” 尹子烨蓦然露出一丝笑意:“当真不错,如今这妖鬼道界之中,你这女流之辈也称得上一介英杰。” 话音渐落,他脸上笑容倏止,只剩冰冷淡漠:“只可惜,既然执迷不悟,尔等死期将至。” 锵! 剑芒交错一闪,两女再度出招追命一击。 但随着剑芒掠过身躯,却见尹子烨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好似镜花水月般消散。 “这护城大阵确实有几分玄妙,竟能将那些平民百姓‘藏匿’起来,不得不称赞你一声。但明晚之际,就是你们广元彻底覆灭之际。” 谈娘循声回望,听闻其声音渐行渐远,顿时惊疑:“这是——” “传闻这尹子烨最擅施展幻魔之术。”玄女轻笑道:“刚才只是他施术投影进来的分身而已,只需念头一动,自然溃散不见。” “仅是分身?” 华舒雅落回地面,脸色凝重。 虽然双方匆匆交手,但料想刚才继续鏖战下去……着实胜负难料。 “不必太放在心上,我们广元县内还有不少好手,自然有人能与他抗衡。就像刚才来了位高人,出手助我们解决了三头入侵的附身者,实力可非同凡响。” 玄女收敛了笑意,低吟道:“不过,接下来的麻烦可要接踵而至。” 轰隆! 伴随着轰鸣巨响,在城塞边际的高墙之外,隐约可见闪烁而起的惊雷火光。 玄女眯起双眸,肃穆道:“他们兵力之雄厚远胜我等,如今只需接连猛攻便是。自今晚到明晚,这场鏖战绝不会停息片刻。” “但再过几个时辰便会天亮——” “修为足够深厚,这苍天阳气也对他们无可奈何。”玄女轻叹一声:“如今这魔气阴云笼罩方圆百里,只要他们尚在一日,这苍穹之上就不会落下哪怕一缕阳光。” “如此说来,我们只能……” 谈娘话音骤止,连忙低头看向脚下。 原本被战斗余波犁过一层的土地,如今竟泛起一缕古怪波动。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果然,会有这一招。” 玄女俏脸微沉,低声道:“两位夫人多加小心,接下来可是一场不能停歇的鏖战。” 话音刚落,一截腐烂手掌在惊愕目光中破土而出,隐约还传出了一丝低吟:“娘子……娘子……我还不想死啊……” 不仅是脚下,四周接二连三开始响起了恐怖渗人的幽幽低吟:“我好恨啊……” “那个贱人——” “我的儿,这里还有米能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 一声声哀叹、哀嚎、恸哭、悲鸣汇作一团,恍若九幽地狱之中传来的死者之音,只闻其声便令人毛骨悚然。 谈娘已是脸色微变,背脊处泛起阵阵凉意。哪怕是早有预料的侍女,如今也是脸色苍白,紧咬牙关,似在强忍心中恐惧不安。 “他们,难道是将地底的死者全都——” “并非复活。” 玄女摇了摇头,冷静道:“应该是照宵院操弄残尸残魂的秘法手段之一,如今他们就在城外施术,唤醒我们脚下土地中数十上百年来埋藏堆积的所有尸骨死人,将他们强行化作凶恶厉鬼。” 咔嚓、咔嚓、咔嚓 庭院废墟内,陆陆续续从土地中飘起了扭曲模糊的鬼影,甚至早已看不清它们各自容颜,只是在无意识的发出嘶哑低吟。 华舒雅和谈娘二人当即架剑,神情阴沉。 若当真是埋在土地深处的所有尸骨残魂,这场战斗,或许根本没有尽头可言。 一天,十二个时辰。 如今要想破局,可能当真得撑到天禄归来才行。 …… 天机孤峰,地窟秘境之中。 “哈~” 靠在八长老肩头的于璇灵浅浅打了个哈欠,自睡梦中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窝,嘟哝着睁开了双眼。 而在抬头看见了眼前景象后,顿时神情微怔,不禁发出一声惊叹:“这、这都是老爷下的棋?!” 此刻,这面浩瀚棋盘之上赫然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白棋子,几乎将整面棋盘都布满了大半,看得人眼花缭乱。若旁人瞧见,更得震惊的无以复加。 一晚上的功夫,竟能下出战局如此复杂的星罗棋局,仅随意撇上一眼,便有股头晕眼花之感,仿佛其中蕴含着万千阵法道韵,奇光流转。 “先不要出声打扰。” 八长老抬手掩住其嘴唇,低吟道:“天禄如今渐入佳境,虽瞧着与浩瀚棋盘杀的难解难分,但细看局势,天禄已是渐占上风,胜负将至。” 于璇灵闻言双眸微亮,面露喜色。 她们在这天机孤峰中已困守了将近两日,终于能往更深层的秘境前行! “——这男人,着实匪夷所思。” 伴随一声细声嘀咕,璇洁不知何时已抚裙坐到了她们身旁。 她环抱光洁双膝,瞧着不远处的宽厚背影,眼神一阵闪烁:“我原本只想提点一二,没想到他竟当真有这般吓人的本事。” 于璇灵好奇凑近而来:“璇洁姑娘瞧出点什么?” “他下的棋,蕴含了千万道韵。” 璇洁感慨低吟道:“交错棋局之中,道韵相扣、意境相连,无攻无守之间却饱含了数之不尽的玄奥之理。这其中哪怕一丝道韵,对凡人来说都是得以升仙之道,比我想象中还要更为‘可怕’。” 于璇灵听得一阵嬉笑:“老爷就是如此厉害呀。” “这可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 璇洁垂首捧住面颊,暗自嘟哝道:“哪怕是万年前的仙人,能悟出自身根源之道、并且加以探索修炼,已算得上境界底蕴深厚。可这男人身上根本没有止境,抬手间便绘出万千道韵、宛若神恩天禄……哪怕是在万年前真仙林立的仙界,都不曾有过如此骇人的存在。” 难道,是那天机众生棋之功劳? 璇洁心思浮动,暗暗摇头。 天机众生棋再是玄妙非凡,终究是炼制而成的仙器,怎可能赋予他人这般惊天威能。 “他确实不像是万盛仙宗的宗主。”璇洁不由得轻叹一声:“可比我印象中万盛仙宗的宗主,还要更为妖孽恐怖。” “哦?”于璇灵笑眯眯的凑近几分:“那与你的主人相比,又是如何呢?” 璇洁语气一梗,僵硬道:“当、当然是我的主人更加厉害。” “当真?” 于璇灵诶嘿嘿的耳语笑道:“入夜之际,天海之主明明都要叫老爷好一番骑驾,每次磨砻隽切,到头来都是天海之主败下阵来,咿咿呀呀个不停,那声音可当真又酥又柔、满是哀媚欢喜呢。” 璇洁听得一阵脸色潮红,连忙捂住耳朵,干脆当起了充耳不闻。 “那是主人她让着……” “好几次都甩着美腿,上下翻飞间泪水四溢呢!” “你、你这臭丫头,当真讨打!”璇洁又气又恼,更是羞涩万分。 但在这时,一阵嗡鸣蓦然震响。 原本还在嬉闹的两女顿时神情一肃,连忙回首,就见这繁杂宛若星河般的棋盘突然迸发出耀眼光彩。 “——终于,成了。” 林天禄豁然起身,展露着明快笑意。 他眼中精芒一闪,衣袖一拂,似有数道灵光在掌中聚成,一击轰入棋盘。 下一刻,就见浩瀚棋盘竟逐渐分裂扩散,仿佛再也承载不住浩瀚无边的道韵灵气,彻底爆散成漫天飞舞的无数黑白棋子,灵光四溢盘旋,几乎将整个暗淡地窟尽数照亮。 “成、成功了!”璇洁欣喜莫名的惊叫出声。 八长老惊异道:“天禄,这是——” “‘天机众生’,便是这个道理。” 林天禄回首笑了笑:“这棋局,并非当真要与它下出个棋艺高低,而是以棋来交锋‘道’。 听着或许有些绕耳,但只要将这些棋子当做承载‘道’的器具便可,借此来描绘苍生运转之理,这浩瀚棋盘,更像一场考卷考核,看入局之人是否有掌御苍生天机之能。” 他右手微抬,飘散至四周的棋子迅速回拢,直至在掌心上凝聚成一柄耀光之匙。 顺势朝远处石壁上的锁孔一挥,钥匙精准嵌入,机关霎时运转启动。 ——轰隆! 众人感觉到脚下地面震颤,再度分裂扩张。 林天禄早有准备,当即闪身至于璇灵与八长老身旁,拉住她们一同坠落进下一层。 但抬头一瞧,却讶然发现璇洁竟略显无措的被困在上方,似有一层无形屏障,强行将她拦在了外头。 “你……你们好好努力。” 璇洁很快反应过来,面露无奈,苦笑着摆了摆手:“我在这里等……诶?” 但话音未落,她便呆愣了一下。 因为数道翠绿灵锁倏然破空飞射而来,当即将她整个人都捆了个严严实实,几乎勒出道道浮凸玲珑。 “别苦着脸了,随我们一起下来瞧瞧吧。” “诶?等、等一下呀啊啊?!” 伴随着一声慌乱惊叫,她当即被林天禄拽进体内的仙山秘境之中。 直至,众人在一阵悬空过后,顺利平稳的落回地面。 …… “这里,又有什么机关陷阱?” 林天禄将于璇灵和八长老搀扶站起,眯起双眼。 正欲跟体内还有些七荤八素的璇洁搭话问上几句,一股异样的感觉突然从身侧浮现。 林天禄心下微动,连忙看向手边。 “——还要抓着我的手,到几时?” 于璇灵俏脸冰冷如霜,抬起被牵住的右手,轻启粉唇:“无礼之徒。” “璇……灵?” 第四百七十九章 玉坠合一,辛秘皆至 “怎么了?” 八长老娥眉顿蹙,同样也发觉了一丝异样。 但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于璇灵便一脸冷漠强行挣开了手,转身自顾离开,身姿尽显潇洒干脆。 林天禄脸色微沉,蓦然道:“你不是璇灵。” “我当然不是于璇灵。” 她踩着优雅步伐,缓缓走到数丈开外,玉手微抬,似有一抹流光从远处飞驰而来,落入掌心之中。 “我名为‘心海冥灵’。” 林天禄闻言目光陡凝,赫然发现其掌心之物……正是另外半块心海冥灵坠! 而话音刚落,此女很快将半块玉坠贴近至额头,随着流光四溢,玉坠顿时融入到了体内。 “当然——” 萦绕着丝丝玄奥灵光,化出一袭霓裳仙裙裹身的出尘少女侧身瞥来,悠扬婉约道:“你们若要叫我此名,倒也无妨。” 八长老鬼瞳渐眯,低吟道:“你,当真还是于璇灵?” “我是自半块心海冥灵坠中诞生的器灵,与你们口中的于璇灵本就同为一体。只是随着仙器崩碎,这才溃散分裂,四散各地。” 于璇灵执手腹前,粉唇轻启,俨然一副端庄典雅的仙女仪态,倒是令双方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你们不必担心‘她’会如何,如今就是我中有她,她中有我。”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但你们的性子可着实不同。” “神魂的交融需要时间。”于璇灵一脸冷傲淡漠,平静道:“我之神魂比她更强,如今暂由我来掌控这具肉身,待时机一到,自然归还与她。” “可会有危险?” “并无危险,安心便是。” 于璇灵轻拂衣袖,淡然道:“我存在于此万年,只为镇守此地秘境。” “秘境——” 林天禄稍定心神,侧目瞥过四周:“这里又藏着什么秘密,需要你镇守?” “万盛仙宗之秘。” 于璇灵似演奏乐曲般,抬手轻抚,四周很快亮起玄奥灵光。 仙雾弥漫、烈阳皓月盘旋上空,茫茫如星辰般的仙门宗门正绽放着万丈豪光,似浩瀚无边。 林天禄只瞧上一眼便心下微震,但很快冷静道: “姑娘,这万盛仙宗之景,我们已在秘境第一层见到过。” “第一层?” 于璇灵淡漠道:“天机秘境第一层,便是天机众生棋局所在之地。于上一层,乃是后人所建而成。” 后人所建? 林天禄和八长老微微一惊。 这言下之意是 “你们瞧见的仙界之景,太过片面,只是后人通过种种记录编纂而成。用以来佐证万盛仙宗之罪状。” 于璇灵并起玉指,朝旁侧一划。 旋即,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突然从脚下升腾而起! 八长老当即呼吸一滞,面色大骇的扑倒在地,只觉全身血肉与神魂仿佛都要泯灭溃散,意识分崩离析。 “你在做什么!” 林天禄急忙唤出磅礴灵气,将其尽力保护包裹起来。神色冷冽的警惕着四周异状。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地缝中冒出,而其中气息远胜见过的至阴之息、仿佛象征着纯粹的恐怖邪恶,即便是他唤出的灵气,隐隐都有被侵蚀磨灭之兆。 “这,只是当年留下的一丝‘残渣’而已。” 于璇灵衣裙飘飘的腾空飞扬,皓腕微转,似将黑气托举而起。 这些黑气很快聚至上空,已然将烈阳光芒尽数遮蔽覆盖,化作一片无垠的恐怖混沌。 “咳、咳咳——” 异状陡散,八长老满脸冷汗的咳嗽几声,略显吃力的撑起身子:“你言下之意……这些诡异之物,与当初仙界覆灭有关?” “没错。” “但,万盛仙宗又是……” “以你们所见所知,仙宗为何要强行凝聚诸天万界所有灵气。”于璇灵眼波流转,抬手一指。 下一刻,在场三人仿佛穿梭了时空,身临其境般穿越至万盛仙宗的殿宇之内,一股油然而生的浩然之息扑面而来,壮丽华美的仙府之景顿时映入眼帘。 这心海冥灵坠,是想让他们亲眼瞧瞧万年前在仙宗内发生的一切? 林天禄将八长老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面露惊异,更定神瞧见了远处的数道模糊虚影。 “他们是——” “宗主以及诸位长老、故友。” 于璇灵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娇颜清冷无波:“他们,皆是当时的至强者。而如今都选择了放下成见,联手商讨。” 八长老心弦微颤,低吟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便是此物。” 于璇灵云袖一拂,随虚影凝实,一团黑块顿时映入了三人眼帘。 林天禄渐渐瞪大双眼,惊讶道:“这是……” 没有规则形体、没有轮廓特征,唯有一片‘漆黑’被众多仙人围拢在中央,被诸多说不出名字的庄严仙器所桎梏保管,悬空盘绕着密密麻麻的锁链,层层法阵几乎连至苍天。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发现,如今三人所在之地赫然是被一轮巨大法阵所包裹,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无边无际的玄奥法阵。 “如此大费周章,此物究竟是——” “‘无’。” “什、什么?” “其名为‘无’。” 于璇灵目光渐冷,语气中隐含森然:“自虚无之中诞生、不存灵智、不在五行,就如此世的一个异类,一个本不该存在之物,被仙宗宗主称之为‘无’。” 林天禄听得惊疑不定。 当初仙界竟出现了这等匪夷所思之物? “最后万盛仙宗祭炼诸天万界,融道万千,就是为了此物?” “并非如此。” 于璇灵摇了摇头。 “此物之真面目,其实就在你们的视线之中。” “真面目?” 林天禄与八长老心思微动,目光扫过虚影幻境中的众多仙人。 蓦然间,眼见那背影熟悉的仙宗宗主靠近‘无’,甚至伸手触碰到了‘无’,林天禄不禁喃喃道:“难道,此物真相是——” “它、就是仙宗宗主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四周仙宗虚影逐渐消散,三人又回到了暗淡地窟。 八长老神色变幻不定,低吟道:“仙宗宗主,为何会与此物搭上关系?” “——三万年前,仙道旺盛,待将太古母族镇压击退,诸天万界早已树立起万千宗门派别。” 于璇灵自半空中悠然飘落,轻吟婉转道:“而万盛仙宗,还是一处寻常仙门,放眼万界也不过尔尔,其中修为最强的宗主,仅半步天元境界,还称不得仙人。” 听其突然讲述起仙宗往事,林天禄与八长老很快竖耳仔细倾听。 “但随着一名婴儿降世,这平凡宗门便迎来了天运转机。” “那婴儿,就是万盛仙宗之后的宗主?” “是。” 于璇灵带着他们二人悠然踱步而行,来到石壁旁站定,长袖轻拂,似有栩栩如生的壁画闪烁起荧光。 “那婴儿无父无母、乃是天生降世。年幼之时虽痴傻呆愣,但随着日渐成长,便很快展现出了非凡天赋、在修炼一道上突飞猛进,少年之时便踏入结丹,成年之际便已超过了师尊宗主,成就临仙境界。” 林天禄倾听之际,亦是将一副副壁画看来,其中赫然描绘着那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时光岁月。 “至此之后,此人便接过宗主之职位,广纳门徒、招贤纳士,而自身修行亦丝毫没有落下,不过百岁便度过天劫,挥剑斩天,成就破灭境,获仙人尊位。” 于璇灵抬手一拂,旁侧很快浮现出万盛仙宗的轮廓虚影。 “仙人之名,吸引来更多的门徒宾客,风头渐起。而经过幼年时恩师的谆谆教导,仙宗宗主心中之道未曾改变,一心向善、仁慈博爱,将仙宗打点的井井有条,屡屡开坛传授,教导出一位又一位英杰豪侠,愈受万界敬佩。”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此听来,是一位得天独厚的天纵人才自仙界崛起之路,但不知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于璇灵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一万多年,便在这发展中逐渐度过。 当初毫不起眼的小小宗门,在此人领导下,逐渐成为了诸天万界之中最为强盛的仙宗圣地,广受亿万凡人敬仰崇拜、更受万千仙门宗府敬畏有加。可以说,这‘万盛仙宗’之名在当时便是仙界之表率,位列仙界之首尊。” “但,待他修炼至巅峰之际,才渐渐察觉到了异样。” “异样?” “他自小听闻师尊所言,自己乃是天生之子,对此不疑有他。但随着自己突破古尊三境之际,脑海中却浮现了出不属于自己的古怪记忆和信息。” 于璇灵掌心微抬,随之显现出仙人身影,与那一团漆黑之‘无’。 “他依照着记忆,顺利唤出了此物。但很快意识到那些记忆并非所谓的‘前世今生’之缘,而是要让他役使此物毁灭诸天万界、屠尽亿万生灵。将此方天地,彻底撕裂出一个大口,湮灭天道。” “……” 林天禄听得惊愕万分。 “他并非天生之子,而是……” “被有意投放入此地的‘兵器’。” 于璇灵俏脸已是阴沉,恨声道:“在万界之外,仍有‘异域’存在。 它们或许是被天道规则阻拦在外,又或是无力对抗诸天万界中繁盛的仙道文明,便以偷天换日般的手段,将仙宗宗主这枚棋子投入仙界,意图让其从内部瓦解攻破一切,再里应外合之下吞没此方天地。” 八长老攥紧双手,沉声道:“那仙宗宗主,最后依了来自异域的记忆?” “他若依了记忆,以万盛仙宗之威,你们觉得诸天万界之中何人能与之抗衡?” 于璇灵冷哼一声。 但她很快流露出一丝悲哀,叹息道:“但,万盛仙宗如今确实是‘恶名昭著’。在仙劫之日与千万宗门交战,为求拖延之举,在旁人看来或许与主动挑起战火无异……而这一切,也都在仙界战争中落下了帷幕,身死道消,再无人知晓真相。” 林天禄心思微动,脸上的惊色渐渐隐去:“所以,万盛仙宗是知晓了大难将至,便要殊死一搏,意图汇集诸天万界孕育而出的仙道文明,集亿万生灵之力,融道千万,抗衡那异域之灾。” 于璇灵豁然回首望来,眼中闪烁茫然之色。 “你怎么——” “见你一副哀叹悲伤的表情,便能猜出其中有些隐情。” 林天禄神情归于平静,镇定询问道:“不过,万盛仙宗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以他们的手段和本事,难道也无法与异域抗衡,甚至不惜毫无征兆的办到这种地步?” “我刚才与你们展示过了。” 于璇灵收回目光,叹息道:“那便是‘无’,异域之物。绝非修为寻常之人所能抗衡。而随着仙宗宗主的记忆觉醒,天外异域便有了动作,大军压境之下必将有一场灭世之战。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快……快到宗主等人不存丝毫机会,再去思考其他办法、去做出其他准备。唯有在破釜沉舟之下,与异域殊死一争,才能有一线生机。” “而最后结果便是仙界俱灭,坠落大地。”林天禄皱眉道:“那天外异域又是如何?” “被抵挡在外,再无法踏入此方天地分毫。” 于璇灵轻吁一声:“如今在更下一层的秘境之中,还能通往封印尽头处的天外天境,你们或许还能瞧见那汇集仙界万物之能塑成的通天彻地之柱,镇守着此方天地已过万年之久。” “如此说来……勉强成功?” “只能算是,争取到了万载岁月的苟延残喘之机。而这座天机孤峰,镇守的并非这些所谓秘境,真正守护之物,乃是天外天境的入口。” 于璇灵玉手在身侧抚起涟漪,一朵白花从中飘出。 “此花,摘自天外天境,蕴含天机之理。只需瞧其花瓣便知天地寿元,灾劫将至与否。” 林天禄与八长老此刻皆是无言。 因为,眼前这朵白花,赫然只剩下了最后一篇花瓣,泛黄渐枯。 “天外天境的封印支撑不了多久,再不过百年时光,那通天柱便会彻底崩塌,此方天地再无丝毫守护。” 于璇灵冷眸抬起,低吟道:“而万年后的现在,不知是否还有惊世大能,能出手再构镇天之界,护住此方天地万年宁静?” 林天禄一时无言。 恰时,八长老神情肃然的走出一步,蓦然道:“他或许不遑多让。” “哦?” 于璇灵收起白花,负手淡然道:“你是说,这个无礼之徒?” 林天禄不禁哂笑一声。 这位性子不同的璇灵姑娘,似乎还有点小记仇? 心思微动间,林天禄很快笑着拱了拱手:“我若能帮上忙,定会出手相助。” “……罢了,你能带她们来到天机孤峰内,证明你确实与万盛仙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璇灵叹息一声。 她轻抚秀发,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两眼,轻吟道:“甚至还出手破解了天机众生棋局,称得上天纵奇才,放眼万年前人才辈出的仙界,亦是数一数二的一方尊主。我——” 但话音未落,她神情却蓦然一怔,连忙扶住额头。 错愕间,于璇灵轻咬贝齿,在掌中倏然凝聚一轮光华,一掌直接拍向林天禄的胸膛。 “你!”八长老鬼瞳一竖,正要出手阻拦,但林天禄却有所察觉般抬手一拦,任由于璇灵击中了自己的胸口。 “天禄!” “我没事。” 林天禄开口安抚一声,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少女:“姑娘,你此举又是何意?” “……” 于璇灵皓腕微颤,抿紧薄唇,脸色变幻不定的收回了右手。 “你果然是……” 林天禄见其欲言又止,眉头顿皱,追问道:“姑娘有话直言,不必瞒在心里。” 于璇灵神情复杂万分,幽幽道:“你可知那万盛仙宗之宗主,圣道之巅、仙中至尊之人……其无上真名,为何名?” 林天禄目光渐凝,心下已是浮现几分预感。 “其名为,林天禄。” ——果然如此。 听见于璇灵说出此名,林天禄心底却似落下一颗巨石,不禁长吁一声。 “姑娘,你与天海之主的器灵都称呼我为仙宗宗主,但我与他之间——” “错不了。” 于璇灵眸光泛柔,语气中似有万千翻腾心绪。“她与你毫无联系,自然不会知晓。但我本就是……你所炼制而成的仙器,这世上唯有你一人,能挡住我的心海玄法。”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颔首道:“我明白了。” 一旁的八长老隐约不妙,关切道:“天禄,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你不必太过……” “长老无忧,我并未动摇。” 林天禄摇了摇头:“如果与这位姑娘所说一致,我当真是那万盛宗主,于我而言也无甚区别,无非多了段往事经历、多了个茶余饭后能谈上几句的名号。” 八长老鬼瞳闪烁,微微颔首。 于璇灵垂首感慨道:“你能如此镇定,自是好事。” 她侧身朝后方伸手一招,伴随着轰鸣巨响,一扇古朴石门从地缝之中缓缓升腾而起。 “若是你,我也能放心让你前往天外天境……或许,这万年的等待,便是为了这一刻的指引。” 林天禄面露诧异,连忙道:“姑娘且慢,尚且还有不少事没有问清,这万年前的往事,还有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都还——” “我被赋予的任务,只是镇守此地,告知真相。”于璇灵百感交集,神色复杂的指向石门:“你的身世、万年之局,还有你的一位‘老朋友’,都在这扇石门背后——那无人能踏入的天外天境。” 林天禄面色渐沉,思忖片刻,颔首道:“多谢姑娘告知。” 他没有再做纠缠,带着八长老很快来到石门之前。 定睛一瞧,便发现在石门中央赫然有一轮锁印凹痕。 “这是……” “将常安剑嵌入其中吧。”于璇灵缓缓走来,淡声道:“那是你万年前的随身配剑,亦是这天外天境的唯一钥匙。” “常安剑?” 林天禄顿时一愣。 他略感茫然的回首道:“姑娘你觉得……我身上像是佩戴利剑的样子?” “没有?” 于璇灵此刻也露出了一丝愕然,超然清冷之色不再:“可你身上明明还有常安剑的气息,怎么就……等等!” 她突然急切道:“你怀中之物是什么!” 林天禄心头一跳,隐现不安,连忙从怀中将那柄断剑取出:“姑娘说的难道是……” “常、常安剑?!” 于璇灵急忙闪身而至,一把接过递来的断剑,满脸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断了?!” “姑娘,此事……呃,应该与我无关。” 林天禄干笑着挠了挠头:“待我寻得此剑之时,它已布满铁锈,断成了这幅模样。如今瞧着反倒铁锈尽消,有了点剑形。” “全完了——” 于璇灵双目失神,讷讷道:“常安剑断,灵光不再,如何才能开启天外天境?” 八长老蹙眉道:“这常安剑,当真如此重要?” “此剑乃是仙界第一神剑,无物不断,甚至连天道都可斩,破碎虚空皆不在话下。”于璇灵脸色愈发难看道:“正因常安剑此世无双,且能破开虚空、斩断寰宇时光,才会成为封印天外天境的一把钥匙。 可现在它剑身已断,神光尽灭,只是一柄寻常灵剑,根本当不起钥匙。” “……”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僵在原地。 林天禄嘴角抽搐,干笑着指了指石门:“要不,我去试试能不能将石门封印徒手扒开?” 第四百八十章 龙血铸剑,破封入境 于璇灵神情一黯,摇了摇头: “哪怕你修为再是强悍,甚至得以恢复往日修为,这天外天境的封印之门,终究无法以外力打开。” 眼见林天禄仍不信邪的跑至石门前,撩起衣袖欲要尝试,她不禁叹息道:“若这天外天境如此容易就能打开,何必再以常安剑来作为钥——呃?” 蓦然间,石门颤动了一下。 林天禄十指抠住石门中央的锁印凹痕,朝两侧用力扒开,呲牙道:“姑娘,你看这样继续下去,能不能把们强行扯开!” “这、这怎么可能?!” 于璇灵急忙闪身而来,俏脸上满是震惊。 原本坚不可摧的封印之门,如今竟在微微震颤摇晃,尘土渐落,甚至就连紧闭的门缝都略微打开了一丝! “难道,当真能……” “若是可以,我就再多用点力气了!” 林天禄扎好马步,轻喝一声欲要用力。 双脚下仿佛生根站稳,气沉震荡,似有冲击倏然翻卷而出,一股匪夷所思的恐怖气息急速升腾! 随其双手用力,石门缓缓打开,隐约可见两扇石门间似有无数细密丝线相连,闪烁着玄奥符印,仍在抵御着外力破门。 于璇灵呆愣了片刻。 但,她很快面露慌乱,连忙伸手阻拦道:“快些停下!千万不要弄坏了这天外天境之门!” “啊?” 林天禄心头一跳,忙收回双手。 而原本被强行扒开有一指宽细的石门,顿时轰隆一声重新关上。 他嘴角微抖,无语道:“难不成,这石门内还藏了什么奇怪的暗门术法,强行打开大门,还会有何连锁反应?” “天外天境会被彻底封印,到时候哪怕你推开了大门,也踏不进哪怕一步。至于这天机孤峰,或许也承受不住破门之余波,免不了崩塌破碎。” 八长老蹙眉走来:“如此重要之事,怎不先行提醒。” “我怎知,他当真有本事能破开封印。” 于璇灵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石门动静渐息,林天禄一脸无奈的挠了挠侧脸:“如此说来,还当真没任何办法可言了?” 既无钥匙启封、又无法用外力强行破坏,难道三个人只能留在这里相互干瞪眼? “唯有两个办法。” 于璇灵稍定心神,轻叹道:“一是破解这天外天境的封印之法,二是重铸这柄被这段的常安剑。” “暂不论铸剑之事情,这破解封印……得花多少时间?” “此封印,乃是当初诸多仙尊联手布置而成。若是寻常仙人,或许花费万载岁月也难窥其中玄奥分毫。即便是万年前的宗主亲至,可能都要花费不少年月。” 于璇灵眼神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你是否学过仙法秘篆、万盛极典?” “呃,这两本典籍我都未曾听过。” “可学得仙宗的极玄之息?” “应该……没有?” “从零学起,所要花费的时日可能得更多。”于璇灵扶额叹息道:“哪怕你修为当真惊天动地,前无古人,十来年岁月总归是需要的。” 林天禄听得干笑一声:“那铸剑又需要……” “常安剑,由天地间至精至纯的时砂紫金塑成,经受八十一道九天玄雷锤炼,更辅以天时地利人和、受万剑剑魄之凝练,最终才得以横空出世。”于璇灵又摇了摇头:“剑成,百年岁月不止。” “……” 林天禄顿时无语。 如此说来,倒是现场学破解之法还更为便捷。 思忖片刻,他很快冷静下来,沉吟道:“还请姑娘告诉我修行之法,我尽力一学。兴许会比姑娘料想中的更快些。” “……好吧,如今想来,也确实唯有这个办法。” 于璇灵长袖轻拂,低吟道:“老爷快些坐下,让我……唔?” 她话语陡滞,连忙捂住双唇,晃了晃脑袋,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讷讷道:“她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姑娘,你没事吧?” “别、别太靠近过来,无礼之徒。”于璇灵连忙伸手一拦,古井无波的俏脸早已浮现波澜,轻咬粉唇,双眸中泛起丝润。 “你就……就地坐下便是,我口述传授于你。” “好好,姑娘不必慌张。” 林天禄无奈一笑,盘膝入座。 见他当真没其他动作后,于璇灵这才神色古怪的清了清嗓子,环抱起双臂。 但在她正要开口讲述之际,眼中波澜一闪,轻咦一声,侧首望向某个方向。 “姑娘怎么了?” “有战事。” 于璇灵眯起双眸,冷笑道:“哪怕过了万年,这道界依旧还是战火如荼,不曾消停。” 林天禄脸色微变:“姑娘知晓外界变化?” “我镇守此地秘境已至万年,或许无法干涉外界,但仅作感知自然无妨。”于璇灵淡然道:“如今,是那座名为广元县的县城受了妖鬼袭击,而且战况愈发激烈,甚至有不少魇境乃至修为更高的人物存在。” 再攻打广元县?! 林天禄心头一震,神情骤沉。 玄女明明说能争取三天时日,如今才过了两天,怎么就“那广元县可有危险?” “岌岌可危。” 于璇灵瞥了他一眼:“你想离开天机孤峰,前去广元县施以援手?” “若当真有危险,我当然得——” “我劝你放下这个念头,你走不了的。” “姑娘此言何意?” “这天机秘境只能进,不能出。待你破开天机众生棋、来到此地的那一刻,你就再无法离开哪怕一步,除非踏入天外天境之内。” 于璇灵眼帘微垂,继续道:“当然,你可以继续动用你的高深修为,强行破坏天机孤峰。但会有何结果,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林天禄握紧双拳,脸色一阵变幻。 若破坏了天机孤峰,再也无法踏入天外天境,那他的身世之谜、包括此方天地的安危……都会成为难解谜团。 “命理,便是如此。” 于璇灵闭上了双眼,冷漠道:“有得有失,才是因果循环之理。对于关乎苍天生死的大义之前,那些儿女情长、凡尘琐事无需放在心上。只要——” “姑娘,抱歉,我可能得胡来一番了。” 林天禄重新站起身。 于璇灵双眼陡睁,惊诧道:“你难道要放弃大义?” “现在还不到强作抉择之际。”林天禄神情肃然道:“待我回去救下城中之人,再回来慢慢琢磨破封之法。” “你这是何等的……” “天禄,且慢。” 但在这时,一道镇静女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连忙回首,就见八长老已然来到面前。 “长老,你要随我一同,还是……” “事情,或许还没有如此紧急,尚有回旋之法。” 八长老瞥向一旁的于璇灵,冷静道:“你说,唯有借常安剑才能打开天外天境之门?” “没错。”于璇灵眼神闪烁一阵:“但如今剑断神消,没有办法——” “若能将神兵修复完整,哪怕与过去有些不同,是否还能打开封印?” “修复完整?” 于璇灵秀眉微皱:“那要看修复到何种程度,又是以何种方法。仅用些凡铁填补出剑型,终究是白费功夫。” “阴阳相合为神、妖龙之血作剑髓,再以骨肉化剑格,是否能过关?” 于璇灵面露一丝惊讶,仔细打量了两眼: “或许,可以。” 林天禄在旁听得颇感意外:“八长老,你怎会突然提起此事?” “是谷主之提示。” 八长老摊开掌心,其中正有一张黄纸。 “我在离开临月谷前,谷主曾将这幅锦囊赠来,叮嘱我若遇见危机,便将锦囊打开,其中有助我度过难关的妙计。”八长老随手将锦囊重新收起,平静道:“谷主确实料事如神,算到了今日之故。而我这一身龙血,正好能助天禄你重铸常安剑。” 林天禄心思微动。 谷主确实智谋非凡、通晓将来之事。 如此说来,她特意将八长老派来相随守护,真正原因……便是为了今日? “你若有铸剑之法,便快些用吧。“于璇灵淡然道:“老爷他心中也是急切,不好拖延……唔,又说了这般怪话。” 她脸色又一阵变幻,颇感郁闷般扶额摇头。 林天禄有些好笑的收回目光,稍定心神,认真道:“事成之后,我会向谷主与八长老你感谢一番,但如今,还请八长老赐教。” “嗯。” 八长老微微颔首。 旋即,在林天禄倍感错愕的注视下,她掀开裹身外袍,展露出一身凌乱衣裙,丰盈健美的性感胴体若隐若现,未干的汗水润肌泽肤,更显光彩夺目。 林天禄茫然道:“长老你这是……” “铸剑。” 八长老从同样呆愣的于璇灵手中接过常安剑,玉手轻拂裙角,妖媚风姿一时令林天禄更为惊疑。 ——有何铸剑之法,还需要专门褪去衣裳? 但在下一刻,脑海闪过的种种猜测,顿时化作了青烟消散。 八长老一脸淡然的背身下腰,修长玉腿微岔,摇曳丰润之际顾盼道:“来吧。” “啊……啊?” 林天禄刚反应过来,就见其臀腰处延展出一条坚韧龙尾,转眼已将他缠了两圈,强行拽着贴近至一起。 有些猝不及防的抓握住柔韧蛮腰,林天禄眼角微抽,干笑道:”长老,你这铸剑之法,该不会是要做些‘粗鲁’之事?” “我等一族源自上古,乃苍龙突变之体。” 八长老并未像羞涩少女般垂眸含臊,而是大大方方的四目相汇,坦然直言道:“嗜好厮杀、渴望鏖战,乃是为杀戮而生,体内更蕴含锐金之气,是天生神兵之胚。一生厮杀,便是要用鲜血战火浇灌出最强最利的神兵。” “但也正因如此,引来诸多恶徒觊觎,将我等抽筋拔骨斩杀殆尽。我最后的亲族,亦遭受迫害,含恨而终,唯有我在战火中苟延残喘,最终得谷主救援。” 林天禄神色渐沉,百感交集的叹息道:“八长老,你既有如此经历,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 “我自幼时长大至今,唯有两个心愿。” 八长老鬼瞳眯起,神色冷峻如霜:“修炼至巅峰至强,让这世上再无人胆敢欺辱我亲族挚友。而另一个心愿,便是寻得这世上最强之人,让我以兵器之身份将其驾驭……以证明我等一族,并非永世为奴。” 林天禄一时怔然,低吟道:“所以我们相见之际,八长老待我态度颇为温和,便是因为——” “谷主说过,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八长老言语间,目光却更显锋芒毕露,仿佛再难掩藏心底逐渐涌现的激昂斗志:“无需再说些繁琐无趣之言,眼下情况紧急,可由不得你再犹豫琢磨。 软弱抗拒、还是强势迎战,天禄,如今两难危机时刻,该由你给我一番回答,让我见一见你的气概如何!” 冷冽轻喝之声在耳边震响,林天禄颇感哑然。 沉默间,八长老主动提臀撞来一下,妩媚娇颜上只剩满满的沸腾战意:“若无担责抱负,如何称得上真男人、大丈夫!” “还是说——” 八长老面露一丝轻蔑,眸光稍冷:“是我,还有谷内诸多长老们看错了你,天禄其实只是一介凡俗庸人,连送至眼前的战帖都不敢收下?” “八长老,还请告诉我……你的真名。” “柴碧影。”八长老眼波流转,抿唇扬起一丝惊艳浅笑:“看来,天禄的性子终究还是激将一番。” 林天禄按耐住心头鼓动,面色肃然的轻吐一息:“碧影长老如此盛情,我自然不能拱手退却。只是这铸剑——” “待阴阳相合,你我便能心神相连,共运铸剑之法。” 柴碧影将断剑捧于胸前,美腿站的笔直,柔韧下腰,单手轻抚抵住地面,如瀑秀发翩然散落满地,宛若灿莲悄然盛放。 “天禄可要小心了,莫要当真被我占了上风。” “好。” 林天禄郑重应声,侧首道:“还请姑娘暂作回避一二。” “我知道。” 于璇灵故作镇定的冷哼一声,拂袖背身道:“事不宜迟,速速运法吧。” …… 深呼吸间 于璇灵默默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但,她如今神色却显得很是古怪,香肩不时轻颤两下。 沉默之际更抱胸扶额,死死咬牙,似强忍心中涟漪。 “我怎会……” 她本以为自己身为器灵,看见这等旖旎画面,心中应该并无波澜才对。 可为何 现在胸口之中会如此躁动,心扉怦怦直跳,仿佛全身都有股燥热之意涌现。即便想再离开远些,但脚下双足却好似生根一般,难以挪动半步。 哪怕紧闭双眼,耳边那道道激昂的婉转之声,依旧令她芳心直颤。 “不对、不对……” 于璇灵蓦然睁开双眼,满脸呆然,赫然发现自己竟‘无意识’的又靠近折返,亲眼目睹了眼前这水花四溅的酣战之景。 她心弦猛然一颤,抬手捂住了俏脸:“是、是你!” 旋即,于璇灵蓦然扬起一抹妖媚甜笑,狭促道:“老爷如今正爽利酣战,身为侍女,总该上去帮忙服侍一二才行,这可是绝佳大好的机会。” “等、等一下,我才不会与那无礼之徒……” 脚步踉跄间,她已是悄无声息的凑近了上去。 没过多久,便有暧昧浅笑随之响起,婉转娇啼急促连响,化作此起彼伏的悦耳清乐,引人沉醉。 力与美的交织,碰撞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浪花波涛,驰骋驾驭间尽显狂野豪放,墨发翻飞,屡现惊心动魄之姿,喑哑低吼间几乎翻飞上空,仿佛艳龙展翅,尽情翱翔云端之上。 软语浅笑间,更有双美攀附之景,清冷尽褪,仅剩欲拒还迎的娇艳动人…… 莫约半个时辰后。 八长老浑身酥麻难当,眼含娇媚。 但在几番调息后,她很快在林天禄小心搀扶下盘膝而坐,不顾满脸污渍,闭上美眸掐动印诀,将铸剑之法推演至最后一步。 旋即,常安剑颤抖着漂浮至她面前,而光洁无暇的健美胴体也迸发出耀眼流光,龙形陡现,不过眨眼间,一人一剑便被缕缕银丝缠绕成茧,将之一同包裹在内。 下一刻,似有澎湃心跳从中荡开,更有清冽龙吟震吼。 “……别傻站着了。” 于璇灵裹袍遮身,神情略显慵媚的侧身坐起,低吟道:“剑胚已成,将此兵器从熔炉之中取出吧。” 林天禄郑重颔首,上前伸出右手。 随五指握拢,盘绕成茧的银丝很快随风消散,显露出常安剑的修长轮廓。 锵——! 剑鸣倏响,灵光乍现,一缕凛冽之风自剑中激荡而出,拂过整片暗淡地窟。 寸寸荧芒在新生的剑身之上流转萦绕,玄奥精美的符文熠熠生辉,剑格间似有龙纹盘绕,煞气虽龙吟齐显。 但随着林天禄轻握剑柄,这柄由血肉精华浇筑而成的灵剑倏绽光华,摄人心魄的恐怖煞气当即烟消云散,化作琉璃瓷玉般的华美之剑。 于璇灵踉跄着站起,脸色复杂道:“此剑之品质远超我的想象,或许当真能成。” “碧影长老,可还听得见我说的话。” “自然。” 剑身微颤,脑海中似有清冷女声悠响。 林天禄侧首望向不远处的石门,沉吟道:“如今开启石门封印的方法,就是将剑嵌入机关锁扣之中?” “没错。” “好。” 林天禄身影一闪,紧握着常安剑,尽数刺入至石门锁印。 嗡——! 豪光骤然自石门内绽放,甚至引得地窟微微震颤。 林天禄心头微动,很快瞧见锁印开解,紧闭石门朝两侧自行打开,显露出宛若迷雾般的无垠通道。 “当真,成功了。” 于璇灵语气中似有惊奇、亦有几分感慨。 她拂了拂衣袖,轻声道:“你们一同进去吧。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在天外天境之中。” “姑娘你……” “我在这里继续镇守。”于璇灵揪紧凌乱衣襟,瞪来一眼:“如今我可无言再见你的那位老朋友,还得陪你的‘小侍女’纠结一番。” 林天禄惭愧挠头一笑,终究没有再矫情多嘴,点头示意后,便转身踏入石门。 …… 石门内的环境很是古怪,如有层层迷雾,虚幻不清。 林天禄持剑小心翼翼的探索前行,直至眼前景色豁然一亮。 “这是……唔!” 但随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令林天禄眉头一皱。 定睛瞧去,赫然发现前方宛若地狱之景、熊熊业火连绵不断,焦土无垠。 而回首一瞧,一路走来的石门通道也不见了踪影。 “你,来了——” 熟悉的女声悠然传来。 林天禄心弦微颤,倏然循声回望。 但在下一刻,却当即被眼前之景震撼无言。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三魂皆显,仙道未灭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耸立于无垠天地,翻腾火云间更有十三重苍天萦绕,甚是震撼夺目。 通天巨柱内流转寰宇星空般的绚烂玄光,深邃神秘,但似经历万年风霜,光柱表面早已裂纹密布,俨然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便会轰然倒塌,宏伟不再。 但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光柱前的纤柔身影。 此女如今正端坐于玉台之上,一头白雪银丝披散满地,曼妙柔媚的身段被仪袍绸布所裹,金丝玉线交错勾勒,似有点点星芒旋绕四周。 哪怕丝缕轻薄袒露,浮凸玲珑,似春光尽显,却依旧充满圣洁纯粹,仅一眼,便令人心中油然升起崇敬怜惜之意。 四周熊熊业火燃烧不断,死寂之风森然拂动,一眼瞧去仿佛九幽地狱中的超然圣女,清冷神圣的绝世娇颜上,唯有无边寂寥。 “怎么会是……” 但,林天禄此刻却更是错愕难当。 因为此女的面容,极为熟悉! “主人!?” 恰至此时,藏身于体内仙山的璇洁顿时惊叫出声:“当、当真是主人!” 林天禄目光骤然凝起。 毫无疑问,端坐在光柱之前的神秘女子,有着与若雨、天海之主完全一致的容颜,甚至关系不浅。 “——万年岁月,你终究还是来到了此地。” 神秘女子眸光流转,其中似有几分怀念惆怅。 “时光荏苒,你与过去仍是一样,却又有些许不同。” “你似乎认识我。” 林天禄暂安抚下躁动不安的璇洁,冷静道:“但,不知姑娘又该如何称呼?” “她已喊出了我的身份。”神秘女子星眸微抬,淡淡道:“我曾是天海之主,三分魂魄之一。” 简略直白的回应,令林天禄神情渐沉。 没想到,天海之主下落不明的第三魂识魂,竟会单独镇守在这片天外天境之中。 不过 “姑娘如今……当真还是天海之主?” “或许,不是。” 神秘女子眼帘微垂:“以外界而言,我镇守此地万年,但以天外天境而言,早已漫长到我忘却一切。心中所思所想,可能与当初的天海之主截然不同,再以此名为称,确实不太妥当。“见其神色有异,林天禄面庞肃然,沉声道:“姑娘请继续说。” “……数千年前,我曾被称作万界狱主。” 神秘女子再度抬起深幽双眸,平静道:“但如今,我只是枯坐于此,等候有缘人到来的一介凡女。你当真要称呼我名,直接唤我‘识魂’便可。”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识魂姑娘,我来到这天外天境,是想要知晓——” “先与你说说,我背后这道通天之柱。” 识魂微抿淡唇,皓腕轻抬,招了招手道:“不必站的太远,过来些。还有新生的常安剑,也无需太过警惕小心,我并非你们的敌人。” 嗡 剑鸣轻颤,倏然化作柴碧影不着丝缕的健美胴体,常安剑纹好似图腾般印刻于雪肤之上。 而体内璇洁更是按耐不住激动心情,当即现身,飞快奔向玉台,扑进识魂的胸怀,满脸激动喜悦:“主人!相隔万年,终于再见!” “辛苦你了。” 识魂美眸微垂,仿佛呵护着女儿般轻抚其秀发,展露出令人心颤的纯美笑意。 林天禄与八长老默默交换视线,心下渐定,一齐朝着玉台并肩走去。 识魂螓首倏抬,眸光微闪:“或许还比不得过去的常安剑,但你只要跟随天禄潜心修炼,迟早有一日能真正的脱胎换骨,凌驾常安之上。” 八长老柳眉微动,颔首道:“多谢前辈指教。” 交谈间,两人已来到玉台前。 能感觉到弥漫四周的骇人热浪消去不少,细细感知,才发现那股清幽寒意赫然是从识魂身上散发而出,划出这方圆数丈内的温暖舒适,烈火不侵。 “——此柱,便是万盛仙宗最后的准备。” 识魂细声清幽道:“汇集诸天万界而成的‘至玄圣柱’,支撑此方天地不受天外异域所侵害。但此柱哪怕再威能无穷,但终究会有穷尽之时。 如你们所见,如今至玄圣柱上早已裂纹密布、摇摇欲坠,再不过数年时光便会崩塌。” ——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 林天禄自然瞧见此景,面色沉重。 但他很快轻咦一声,仔细盯向光柱之内,疑惑道:“识魂姑娘,不知那些漂浮的光点又是——” “这些,乃是诸天万界。” 识魂嗓音轻盈道:“若要细细解释,便是由那些仙尊道祖们创造的异界空间、各方天地。” 诸天万界?! 林天禄略微睁大双眼,心下一惊。 但还不等他开口细问,识魂便继续轻吟道:“我被称作万界狱主,也有其中缘由。 诸天万界之中的各族欲想强破封印,不顾天地苍生安稳,意图强行瓦解至玄圣柱,我便会出手将他们镇压,打回他们各自的界域之中。 但随着至玄柱日渐脆弱,我也无法再去干涉诸天万界,只能让他们得以重新连通道界,离开天外天境。” 林天禄面露惊异,喃喃道:“难道说,那些所谓的古界、幽冥界、狱界之流,全都是……” “逃出生天,于他们而言亦是造化。” “……” 林天禄很快重定心神,冷静道:“之前我们见过一副虚影画卷,似是至玄圣柱崩塌陷落,仙界陨落,这又是怎么回事?” “至玄圣柱,确实是险些崩落。” 识魂与怀中璇洁执手温存,轻声道:“十三位仙尊全盛之作,终究还是差了最后一步。万盛仙宗最先遭受冲击,彻底分崩离析,即便是仙宗宗主等人,亦逃不过身死道消的下场。 最后,是我在至玄柱彻底崩塌前一刻,分化出如今这份魂魄,以作至玄柱器灵,强行稳固住摇摇欲坠的通天之柱,再与另外几位仙尊联手,连同道界大地灵脉,制临渊九大棺,化作如今此方天外天境之地。” 八长老敛容屏息道:“那你们几位仙尊最后……” “皆力竭而亡。” 识魂抚向峰峦心口,平静道:“而我虽将魂魄一化为三,但其实已与身死无异。 另外的双魂皆已寻得转世之道,化作茅若雨与杨婵贞二人,即便心识尚存,也只能称作共生共存。 ……如此说来,倒是我占了便宜。” 识魂摇了摇头:“一人死后,竟然还化出三人转世。 但,倒是苦了这小丫头,当时形势危机险恶,来不及再多作犹豫,只能将兵器存于天机孤峰内。” “我没事的,只要主人平安无忧就好。”璇洁连忙摇头,如同亲昵女儿般靠肩依偎。 八长老面色沉静,抬头再看向支离破碎的通天之柱:“眼下这幅状况,又该如何挽救?” “拯救之法,其实从万年前就有布置。” 识魂目光转来,神色平静道:“这一切关键,便在于你。” “我?” 林天禄眉头紧皱,沉吟道:“我的身世、还有这突如其来的修为,确实是谜团重重,不知姑娘可否帮忙解惑?” “这一路走来,我留在外界的器灵、还有玉坠器灵,可有将你认作是仙宗宗主?” “没错。” 林天禄颔首道:“她们初时都将我认成宗主,但之后又有些不太确定。” “她们的感觉,亦算正确。”识魂无悲无喜道:“广泛来说,你确实称得上万盛仙宗宗主转世。 但细细深究,你又算不得转世之人。” 林天禄听得有些茫然,困惑道:“姑娘此言何意?” “因为你从古至今,并未死去。” 识魂轻启双唇,语出惊人道:“你依旧还是万盛仙宗之长,只是肉躯泯灭而已。” “天禄他不曾……死过?”八长老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天禄当初只是肉身破灭,但神魂尚存,一直流落至今,再塑成人?” “可以如此理解。” 识魂皓腕微抬,掌心之上似有幻影闪烁。 “当初至玄圣柱险些崩塌之际,诸多仙尊身死消亡,仙宗宗主亦难逃此劫,哪怕修得不灭仙躯终究还是化作灰烬。” “但,他早已料到会有此次灾劫,除去这承载天地、抵御天外异域的至玄圣柱以外,他还准备另外一份……破局希望。” 言语间,在其掌心之上浮现出一个虚影。 林天禄与八长老面露惊色:“这是……婴儿?” “这只是轮廓而已,由无数‘灵素’凝成,并非真正的婴孩。” 识魂语气渐凝道:“但这具看似幼小的身躯之中,蕴含着此方天地间所有的道法传承、天道之理,诸天万界各族数万载的生命结晶,文明之火种,全部都融汇于其中。哪怕道界生灵俱灭、文明俱毁,只要有他尚存,仙界传承便永远不会断绝。” 在瑰丽暗芒闪烁之下,她右手轻抚,婴孩虚影朝林天禄缓缓飘来。 “他,便是这个世界、这片天地间孕育出的‘唯一’,真正的天生之子,仙道归一之人。” “……” 林天禄怔怔看着婴孩虚影飘至眼前,直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他似是如梦方醒,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姑娘是说,这个婴孩与我、与仙宗宗主有极大关联?” “他本想再去寻求一位合适的传人。” 识魂似在回忆着种种往事,轻吟道:“并非位高权重、也并非战天斗地、狂傲无边之人…… 他想要找一位凡人,一个在市井之中长大的孩子。更会知晓人间冷暖、更懂得情感真挚、酸甜苦辣,唯有与我们这些绝心绝情、肆意妄为的仙神不同,才能用这份力量,在万年之后走出一条崭新道路。” “不过,众人都不曾料到,形势远比想象中更为紧急,‘无’的波动引来天外异域的大肆侵蚀,再没有让他去慢慢挑选传人的时机。面对凶猛攻势,只得强行架起至玄柱以作阻拦,而最后的结果便是……” 识魂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抿唇道:“仙宗宗主肉身消弭,神魂却未灭。险之又险之下,倒与准备好的‘天生之子’汇作一团,成了这万古第一传承中的一部分。 只可惜,受天外异域冲击,灵素轮廓失踪不见,我等找寻许久都未曾找到。才会有后世种种发生。” 林天禄脸色复杂的捂住胸口:“所以,这份传承如今就在我的体内?” “并非在你体内。” 识魂点了点眉心,悠悠道:“你,就是那个婴孩本身。” “是……我?” “‘婴孩’并没有实体,似魂似风,在此方天地之间随处飘荡,无人可知其去向。唯有我成了这万界狱主之后,才隐约捕捉到一丝动静,可惜为时稍晚,只能困坐于此地默默窥探守望。” 识魂轻抚衣袖,一副雷雨交加之景顿时映入二人眼帘。 林天禄连忙定睛细瞧,便看见一座老旧素朴的篱笆墙院内,似有一名妇人正在凄惨哀嚎,不久后便有一声婴孩啼哭随之响起。 “而在数十年前,它终于寻得了归宿,一户再平凡不过的凡人家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子嗣。” “入体之际,那些源自于诸天万界的无数传承、凝汇成每一滴鲜血、浩瀚如烟的文明化作遗传之因、千万天材地宝、神兵利器,成就无坚不摧的骨骼……你自母亲体内成型之际,就已是代表了仙界文明的凝缩汇集,火种的延续。” 识魂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仙道’本身。” 林天禄一时沉默。 身旁的八长老鬼瞳闪烁,悄然间握住左手,十指相扣,似默然支持安抚。 沉默间,识魂轻吟道: “你在听闻真相后,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更冷静一些。” “……虽有些惊讶,但这般缘由,我往日或多或少也有猜测过一二。” 林天禄回应着八长老的安抚,握紧左手,神色坦然道:“但,我既是仙道之延续,为何年幼之时不曾显露过非凡之能。而且,在当初登上太乙山之前,我或许还算不得‘我’。” “我知晓你心中困惑。” 识魂右手微抬,后方的通天之柱上似有一点荧光闪烁。 林天禄抬头望去,不禁目光微凝:“那颗星辰是——” “你记忆之中的‘地球’。” 识魂浅淡道:“亦是诸天万界之中的一界,你在尚为‘灵素轮廓’之际,便偶然穿行过此地,留下了一缕残魂。” 林天禄双眼略微瞪大,但很快哑然失笑一声: “——原来如此。” 一切,终得明了。 怪不得两界之间文明似是而非,原来从一开始就并非‘异界’,而是自同一文明中孕育而出的不同界域。 “其实,这一点你应该都有些猜测。” 识魂悄然抿起一丝温润笑意:“毕竟,你们容貌相同、名字相同,唯有经历有些许不同。 而随着你登上太乙山……也就是万盛仙宗的遗迹之地,虽早已陨落崩坏,但残留的大阵灵气律动共鸣,将你神游在地球的分魂意识强行摄回,重归于整。生死危难之际,你体内沉寂十几年的血脉受灵气刺激得以激活。 可以说,你是道界内的凡人林天禄、亦是地球上的林天禄,同样也是屹立于仙界之巅的仙尊林天禄,缺一不可。” “呼——” 林天禄长吁一声,坦然笑道:“如此听来,我这一生还真是波澜壮阔。” “你的成长经历,我亦看在眼里。”识魂眸光微柔,浅声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为优秀。” 直至这时,林天禄才隐约明白这位识魂望向自己的目光,究竟有何深意。 他不禁无奈一笑:“姑娘这是,将我当做了自家孩儿?” “或许,算是。” 识魂语气缓和道:“如今,你还对自己的身世可有何困惑?” “仅还有些好奇,我既是仙宗宗主,如今怎不记得往事种种?”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额头:“难道那些记忆,随着当初的肉身被一同泯灭?” “你还很年轻。” 识魂回以淡淡笑意:“那些记忆,是你留给你自己的宝藏,但亦是些许负担。拥有这具肉身的你寿元与天同齐,自然可以慢慢去回忆诸多往事,无需急于一时。 而且,你当真还愿意想起万年前枯燥乏味的修仙闭关之日?” 听闻此言,林天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暗无天日之景,不禁嘴角一抖。 好吧,修仙者一旦坐关静修,动辄几个月、多则以年为单位,着实是…… 让人敬谢不敏。 识魂目光一转,蓦然道:“知晓天禄之身份,你又有何感想?” 八长老神色平静道:“无甚感想。” “不错。” 识魂淡淡一笑:“不愧是临月谷的长老,成熟稳重。” 林天禄稳下心神,脸上笑意渐敛,正色道:“姑娘,你之前说我是破局之关键,又告知我万年前的真相,而如今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可扭转此番紧迫局面?”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一切,全都由你自己决定。” 识魂展露着浅淡笑意,清幽道:“至玄圣柱,只是拖延时间之举。终究不可能护住此方天地永世无忧。或许这般听来有些不负责任,但万年前的你,还有众多仙尊,便是将希望交付到了你手中。 是生是死,由你来判断。此方天地将来如何,亦由你来左右。” 说话间,她轻抚衣袖,就见身下玉台仿佛化作透明,依稀可见地底深处似有棺椁沉底。 林天禄眼神闪烁:“这是何物?” “临渊九大棺。” 识魂轻声道:“此方天地大脉,皆封存于此,用作维持至玄圣柱屹立不倒的柴火。正有此物存在,这道界之内才会毫无灵气,人人皆是凡人,反而让妖鬼邪物肆虐纵横,作威作福了数千年之久。 而如今,你只要朝地面挥上一拳,便可震碎临渊九棺之封印,天地灵气会重回千万地界,封闭万年的道界会重新复苏,人人成仙,再现万古仙界之盛况。” 林天禄脸色微沉:“同时,天外异域的攻势也会接踵而至。” “所以——” 识魂轻拢秀发,展颜一笑:“你不必问我‘该做何事’,你更需要扪心自问,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林天禄目光灼灼的望来:“姑娘觉得,仅凭如今我独自一人,能抵御住天外异域的侵袭?” “不知。” 得此干脆回答,林天禄不禁莞尔。 旋即,他迈出脚步,缓缓踏上了玉台。 八长老鬼瞳闪烁,却并未阻拦,主动松开了紧握的右手。 “万年前的我,想寻一位市井中的平凡之子,知晓人间疾苦、懂得冷暖人情。” 言语间,林天禄来到了识魂身旁,轻声道:“我如今也知晓,内忧外患之下必先攘内,斩灭内敌、国泰民安,亿万生灵鼎盛繁荣,才真正有底气抗击外敌。而非如万年前一样,自诩万界尊长,一意孤行、落得惨败身亡。” 他抬起右掌,自掌心之间凝聚缠绕起澎湃灵气。 灵光四溢,照亮了识魂侧颜双眸,笑意愈盛。 “至少,我如今的使命——” 林天禄双目骤亮,凛然一笑,运掌轻喝间直接轰向了至玄圣柱之上。 “便是向苍天……再借百年!” 嗡——! 玄光倏起,通天彻地之柱轰鸣震颤,上贯十三重苍天寰宇,泛起无垠无际的网罗流光。 而至玄圣柱上密布交错的无数裂纹,在无穷无尽的灵气冲刷之下,开始缓缓修复愈合!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入定闭关,战况焦急 …… 流光四溢间,至玄圣柱已是几近修复完毕,原本在四周熊熊燃烧的森然业火受灵气洗刷,渐渐熄灭退散。 半晌后,林天禄呼出一口浊气,收回手掌。 原本令天外天境都为之一齐激荡的天地异象,也随之渐渐隐匿消失,归于安宁。 八长老同样已赶至玉台,蹙眉关切道:“天禄,可有身体不适?” “还好。”林天禄回首笑了笑:“比我想象的还要更轻松些。” “这是自然。” 识魂在旁悠然道:“这具肉身,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更为强悍。仅维持至玄圣柱不倒,当然是绰绰有余,要不然谈何仙道化身。” 林天禄这才转回目光,看向屈膝跪坐于玉台的识魂:“姑娘,我此举可有不妥?” “你都已施展手段,再稳至玄圣柱百年不倒,哪里还由得我从旁指摘。” 识魂抿唇淡然一笑:“放手去做你认为正确之事就好,我相信以你的判断,定能让此方天地安宁无忧。” “要肩负如此重任,还真有些诚惶诚恐。”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轻笑道:“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所以,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缩在怀中的璇洁螓首微抬,蓦然低吟道:“将至玄圣柱重新稳固百年,之后又该如何,难道要与万年一样?” “待离开天外天境,我会想办法重整外界风气,引导万众一心。” 林天禄笑着摊手道:“当然,如今第一步更得熄灭那些无端战火,让此世重归安宁繁荣才行,要不然民不聊生、战火纷飞,一切豪言壮语都是空谈。” “此事,可是任重道远。” 识魂拢发轻吟道:“那些逃离出去的远古界域或多或少异心浮动,其中更有修为强横之存在,渴望权势、渴求资源,要想让道界重归一心,其中定然有不少艰难险阻……天禄,有时太过仁慈亦是阻碍,委曲求全亦非良策。 你,有时得再心肠硬些。” “此番教诲,我会牢记在心。”林天禄拱了拱手,面色渐肃:“既有重任在身,往后自然会多加注意,不会有何妇人之仁。” 识魂唇角微扬,怡然笑道:“你能有如此决心,自是好事。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份礼要赠送与你。” “礼物?” “我为万界狱主,镇守天外天境,只为两件事物。” 识魂微抬玉指,抵住了胸前峰峦。 随着指尖缓缓离开雪肌,似有一缕黑芒从体内逸散而出。 “一是为至玄圣柱与临渊九大棺,二便是为了此物。” 深邃恐怖的气息自玉台弥漫,令众人脸色倏然微变。 璇洁更是瞳孔紧缩,惊骇喃喃道:“主人,为何你体内会有……‘无’?” 如今萦绕于其指尖之上,正是万年前令众多仙尊闻之色变的天外异域之息! “与外面那器灵丫头压制的一丝‘无’不同,此物乃是一柄钥匙。”识魂挥散指尖黑芒,温润浅笑道:“一柄用来激活‘无’的钥匙。” 林天禄只觉心头鼓荡,神色变幻不定:“难道,与我还有何关联?” “你可别忘了,你最初的出身来自何地。” 识魂招了招手:“来我身前盘膝入座吧,待我为你运功,你会对自己身上的奥秘有更深的了解感悟,可算作你的初次闭关修行。” 林天禄心思微动,沉重道:“此举……是否会有些费时费力?” “我知晓你心中担忧。” 识魂眸光柔和,轻声道:“如今广元县内战况激烈,危机难测,是担心县内的谈子笙与华舒雅二人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姑娘知晓外界的……” “她们暂且无事。” 识魂美眸流转,隐含笑意道:“不过,如今可是你唯一的机会,可别想着下次再来。而且你要是再拖拉犹豫下去,她们就算无事,待会儿也得有事了。” 林天禄哂笑着盘膝入座:“为何说是最后一次?” “此地终究需要一位守护之人,我不会离开。而且天外天境百年才能从外部启封一次,更得珍惜此次机会——除非你当真想拆了天外天境。” 识魂松开怀中璇洁怀抱,捏起印诀,抚掌按住了林天禄的胸膛。 “闭上眼睛,入定凝神。” “……好。” 林天禄暂不再多想,闭眼沉静,倏然入定心海。 片刻后,一股极为奇妙的律动在心间荡开,甚至引得体内仙山秘境微微震颤。 这股感觉 很是熟悉。 …… 自十三重天外天之上,似有玄光洒落,萦绕林天禄入定之身,星芒流转。 这等异象,令璇洁都看得有些目眩神迷。 直至这时,她才觉得…… 这位男主人,其实还当真俊秀神异、神采如画。 待林天禄彻底入定闭关后,识魂垂下右臂,悠悠轻吁。 见其面色宁静,她这才抿起一抹温和笑意。 “——你守候至今,是为了什么?” 蓦然间,从旁响起一丝低吟询问。 识魂侧首转眸,轻笑道:“初时,是为了一份承诺、一份身为天海之主的责任。” 八长老眉头紧皱道:“你说过,这天外天境内的时辰与外界截然不同,你所度过的时日远远不止万年。这份承诺和责任,当真能让你枯坐如此之久?” “是啊……” 识魂悠然轻叹,感慨道:“确实是太久太久,久到我都快忘却那些琐碎往事、忘却那些承诺与责任。” “那你如今,为何不让天禄将你带离此地?” “年轻人的后世,我自然不便掺和。” 八长老眼神一阵闪烁:“你,到底是如何看待天禄的?” “万年前,我将他看作是当世罕有的劲敌,亦是共抗天外异域的战友。”识魂垂下眼帘,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林天禄,无奈笑道:“至于如今,情感上倒有些复杂……他尚为灵素轮廓在诸界飘荡之际,我便遥遥注视。 我看着他寻得转世、呱呱坠地、守望着他慢慢长大成人、苦读诗书,攀登太乙山,直至在山巅之上困睡五十载,这一切我全都看在眼里。” “这几十年,虽是短暂,但我却从来都没有如此充实满足过。” 听着识魂饱含深情的低吟细语,八长老渐渐松开了攥紧双手,眉头渐柔:“看来天禄刚才说的不错,你当真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儿。” “所以,我也未曾否认。” 识魂回以温和淡雅的目光:“而他如今能寻得几位贤妻、得到几位可爱乖巧的弟子,已是令我心满意足。” “……“ 八长老沉默无言,屈膝跪坐在林天禄身旁,似是安静等候。 而在此时,识魂反而饶有兴致道:“此次事端过后,你又有何打算?” “遵循谷主吩咐,继续跟随在天禄身边,替他扫清些麻烦障碍。”八长老神情已恢复冷艳淡然。 “你的性子倒是直来直往。” 识魂轻笑两声,悠然道:“不过,你已品尝雨露,难道不想再进一步,与天禄之间再更深入了解温存,大大方方的住进林宅?” “我对身份名利并不在意。” 八长老目光平静的与之对视:“天禄之优秀,令人欣赏。但有若雨她们相伴已是足够,我在暗处辅佐便可。” “你们临月谷还真是……” 识魂莞尔失笑:“当真一个比一个倔。” 八长老鬼瞳微凝,沉吟道:“你知晓在外界发生的所有事?” “不。” 识魂摇了摇螓首:“与那玉坠器灵丫头相同,我只是隐约知晓这广元县附近之地的动向。再远的地方,我身处天外天境实在难以窥探。但——” 她瞧向一旁的林天禄,浅笑道:“我与天禄之间确实有些共鸣,他所经历的一切,我都能看在眼里。包括在临月谷内的种种。” “咦?” 枕靠在怀的璇洁美眸轻眨,讶然道:“主人,既然您知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难道就连那些事……” 言至此,她倏然脸蛋一红,羞涩难当的支吾道:“玉坠器灵说的、那些羞人之事全都……” 识魂轻抚其秀发,莞尔道:“那玉坠丫头虽说的夸张了些,倒是不曾骗你。我之天魂,如今确实承欢于天禄身下,日夜笙歌,坐怀起伏间早已抛下所谓矜持,甚是喜极幸福。 你称呼天禄他一声主人,也算是理所应当。” “竟然……” 璇洁脸蛋臊红无比,只觉胸口一阵闷热。 印象中清冷圣洁的主人,如今当真每夜婉转娇啼,被抱在怀中如同小人儿肆意亵玩。 脑海中浮想联翩,紧绷的娇躯更是不断发热发烫,浑然未觉的迷离了水润双眸。 而她们二人的低语交谈,八长老并未太放在心上。 她只是凝起双眸,思忖道:“这一切,是你们在万年前就已安排好的局,还是——” “是或否,如今早已没了意义。” 识魂收回目光,和缓柔声道:“天禄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成熟,亦是可靠。眼下安心将一切交付与他便可。” 八长老深吸一气,再度沉默无言。 她如今已无其他困惑忧虑。 正如此女所言,只要有天禄在,这些阴谋诡计自然无需担忧。 “——嗯?” 但在这时,识魂却发出轻吟,眼中泛起一缕涟漪。 八长老心头倏然一跳,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广元县内的形势,比我料想中的还要麻烦不少。”识魂神情归于清冷:“没想到,这些后世的妖鬼势力,竟然还在暗中掌握了这等诡谲邪术,颇有几分危险。” 八长老寒声道:“可要我离开天外天境,先行一步前去帮忙。” “你不化作常安神剑,以肉身独自前去,下场唯有陪葬同死。” 识魂语气毫无波澜道:“且死状下场定是惨烈。” 八长老闻言脸色骤沉,侧首看了眼入定潜修的林天禄,蓦然道:“我若不去,谈子笙与舒雅可有性命之忧?” “不好说。” 但,识魂如今却流露出一抹古怪笑意:“好在,如今广元县内还有一位女杰尚在,暂且能稳住这混乱战局。” …… 轰隆——!! 道道惊雷宛若狰狞恶龙,在漆黑云端之上盘旋游荡。咆哮雷鸣之声震天炸响。 而如今的广元城塞,早已化作一片茫茫焦土,战火连绵无际,满目疮痍的大地尽是纵横交错的裂痕沟壑,彰显战况之惨烈。 锵! 凛冽剑芒一闪,一头嘶吼扑来的厉鬼当即被一剑击毙,化作青烟。 华舒雅却是大汗淋漓,面色苍白,收剑回势之际都不禁踉跄两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只因为,这场鏖战,已持续了几近十个时辰。 不对,或许更久、又或者更短。 但华舒雅如今无暇再去估算时辰,勉强维持住心神不乱,便已竭尽全力。 战至眼下,她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挥舞了多少次兵器、斩杀了多少魑魅魍魉,几乎已近至麻木失神。 咔嚓! 刀光自肩头闪过,一头闪身袭来的妖鬼当即被强行逼退。 “舒雅,清醒点。” 谈娘急闪至其身侧,横刀凝视着不远处的敌影。“你先坐下歇息片刻,我为你争取些时间。” “哈哈哈!” 但不远处的妖鬼很快放声大笑:“尔等城破人灭,地势守护不再,你觉得就凭你们这些人手兵力还能撑得几时!” 听闻此言,谈娘沾满血污的面庞更显阴沉,额前碎发似化作苍蓝,凤眸怒睁,踏步骤闪。 锵! 刀罡交错,几乎划出数道涟漪残影,在妖鬼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拼着碎刀之烈,直接将其枭首斩灭! “呼——” 谈娘随手扔掉破碎的砍刀,抬手摄来地上另外一柄染血长枪。冷眸一扫,隐约又能窥见数头妖鬼正朝这边迅速赶来,同时耳畔轰鸣炸响更是声声不断。 情况,远比想象中更为惨烈! 随着妖鬼大军大举进攻,广元城塞虽竭力抗衡,但最终仍无奈失守,只能在城内展开惨烈厮杀,成了彻底的黑夜混战。 但胜负与否,还是要看那些蛮境大魔,能否导向此战天秤。 …… “雾龙转灭。” 一声冷哼,蓦然在战场之上传开。 众人众鬼心头微震,侧目遥望,骇然瞧见数道黑云凝聚而成的大龙自天际落下,嘶吼咆哮着轰入下方大地,炸开怒涛般的尘埃骇浪。 风尘如狂风席卷,掠过焦土战火。 “师尊!” 披头散发的剑怜急切惊叫。 但随着尘埃渐散,一丝低声很快在耳畔响起:“徒儿无忧。” 定睛细瞧,中年美妇如今正在焦土中缓缓站起,深吸吐纳,衣裙浮荡,似有澎湃阴气从体内激发而出,怒目圆睁间墨发倒竖翻飞,冷眸凝视着上空。 “慈航庄的乌长老,确实是修为不俗。”一沧桑老妪踏空横行而来,发出丝丝诡谲冷笑:“没想到,我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竟然还攻不破你的护身法。” “照宵院,你们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了。” 中年美妇横眉冷竖,沉声道:“百年已过,你们倒愈发令人不齿下作,竟然都与那些附身者同流合污。” “附身者?”沧桑老妪笑了笑:“那不过是李香主偶然得来的‘仿制品’而已,哪有何同流合污之说。” 果然,都是投入城内送死的卒子。 中年美妇心头暗沉。 “但,你们照宵院当真要跟一个赤羽的叛徒合谋?” 她话锋一转,拂袖寒声道:“哪怕你们当真攻下广元城塞,抢得所谓的命星邪具,你觉得以那尹子烨之狡诈,会老老实实的将战利品与你们共而分之? 他能在数百年前背叛赤羽,如今自然也能背叛你们。并肩携手之际,你们更得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住。” “此事可不劳你们慈航庄费心。”沧桑老妪眼含阴鸷,嘲弄道:“至少,能将你们慈航庄一脉就此歼灭大半,总归能少些祸患。” 话音刚落,她当即一杵木杖,从背后涌现出铺天盖地的嘶吼鬼影,如磅礴大雨般倾泻而下! 中年美妇冷哼一声,印诀一转,雄厚阴气拔地而起,似有荧光缠身闪耀,声势不弱分毫。 下一刻,激烈冲击自两鬼之间猛然炸开。 “——唔!” 剑怜被狂风吹拂的连连后退,一时踉跄。 再看向半空中狂风骇浪般的激斗,她心头微紧,目光一扫四周远处,隐约还能瞧见不少蛮境大魔激战正酣,怒吼声、咆哮声几乎连成一片。 观星苍府、玄兴宗、紫霄峰等等势力的大魔,如今都在竭力奋战,抗击外敌。只是人数欠缺,都需要以一敌二才勉强持平眼下战局。 恰时,隐秘传音在脑海中骤响:“怜儿!不必留于此地,前去找寻玄女,护她周全!” “是!” 剑怜心神陡清,银牙紧咬。 但她刚要迈出脚步,身侧便袭来数道足以碎金裂石的鬼爪撕咬,在地面上犁出一道凹痕。 “慈航庄的?” 侧首瞥去,就见一中年男子自废墟中缓缓走来,展露着嗜血笑容:“往日就甚是厌烦尔等自诩清高的贱人,如今正好宰了——” 噗嗤! 一掌拂过,其人头赫然破碎泯灭,抽搐着栽倒在地。 剑怜倏然呆愣了一瞬,赫然瞧见那中年男子背后走出一名白发银须的神秘老者。 “女娃,此地危险,快些离开。” “多、多谢前辈!”剑怜匆匆颔首示意,当即飞奔远去。 而老者负手而立,很快冷眼扫过蛮境之战场,蓦然提气一喝:“敌首现身,快来受死!” 嘹亮震撼之声轰然荡开,甚至引得不少蛮境大魔身形微滞,循声投来惊异目光。 “此人……这是何等修为?” “区区凡人修士,当真找死!” 同样也有一名蛮境大魔冷笑出声,翻手间刮起森然鬼焰,隔空化撼山巨掌,朝着老者轰然拍落! 但随着一抹灵光倏闪,虚无缥缈的刀罡陡绽,顷刻间撕裂了巨掌手印,更带着无可匹敌的神速反击而去! ——铛!! 金铁碰撞之声几乎震耳欲聋。 一道足有十数丈的虚幻刀罡,被一柄长剑强行挡下。 刚刚出手的蛮境大魔面色大骇,连忙后退拉开了距离,汗涔涔道:“多、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尹子烨挥剑将刀罡强行震碎,淡然道:“此人修为早已突破蛮境,你们不是其对手,莫要上前白送性命。” “什——” 不少妖鬼都暗自投来震惊目光。 这气息飘忽不定的老者,竟当真有凌驾于蛮境的修为?! “你,就是攻打广元城塞的罪魁祸首?”解云阳神色淡漠,冰冷道:“没想到,你竟然仅派来一具分身。” “魇境……或者说,修士的天元临仙境界,确实强悍非凡。身处妖鬼道界修炼到这等层次,也足以证明你有恐怖天赋。” 尹子烨俯瞰下方大地,漠然道:“不过,你这散兵游勇,以我一具分身抗衡便绰绰有余了。” “你大可试试。” 解云阳双目陡睁,似有刀光自眼底迸发。 倏然间,数十道刀罡涟漪轰然间当天落下! …… 轰隆! 后方传来一阵刺骨风浪,宛若天崩地裂之势。 剑怜哪怕无需回头,便能感觉到战况之恐怖,交战双方修为皆超乎了想象! “暂不论神秘老者,那赤羽叛徒,怎会有如此骇人的境界?” 她飞奔之际,心中亦是不安思忖。 而且,如今广元县内战况虽僵持不下,可要再持续下去的话背后寒意乍现,令剑怜下意识垂首闪躲。 刹那间,数道寒芒几乎是擦着头颈划过,带走几缕秀发。 “啧!” 她暗暗咂舌,当即在双手中凝聚阴气之剑,回身双剑猛然横扫斩出。 两头妖鬼同时挥手将剑芒击碎,冷笑着紧逼而来,身形状若铁塔,步步生威。 “照宵院和邪王殿之人!” 剑怜神色骤沉,提起双剑以作警戒。 但一缕异香却蓦然在鼻间飘过,令她神情不禁恍惚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的瞬间,她当即暗道不妙,正想急退暂避锋芒,可全身却好似千钧沉重般难以动弹! “不愧是慈航庄弟子,一身纯阴修为确实醇厚甘甜。” 耳畔响起一丝妩媚浅笑,眼角连瞥,愕然瞧见肩侧竟倚靠着一名衣着妖艳的邪魅女子,双眼之中似有旋涡环绕。 “你——” 目光刚一交汇,剑怜顿时感觉心神仿佛被强行摄走一般,浑身震颤不已。 “啊……” “黄毒娘,可别当真将其吸成一具干尸。”那两名妖鬼快步走来,冷笑道:“慈航庄的真传弟子之一,战后拿去同样还能领个赏。” “奴家当然明白。” 被叫做黄毒娘的邪魅女子讥嘲一笑,双手宛若阴冷毒蛇般摸索至剑怜毫无防备的腰腹。 “这般俊俏的美人儿,我可更想瞧瞧她无助哭喊的可怜样儿。不知中我阴毒之后,还能不能摆出一副……” 锵! 剑芒倏起,恍若流光一闪。 黄毒娘脸上的媚笑一僵,呆呆的看着两截断臂翻飞至面前。 “找死!”后方两头妖鬼反应更快一步,当即怒目圆睁,震怒出手,伴随震耳欲聋的鬼嚎嘶吼,在黄毒娘身前炸开一阵尘土鬼火。 强烈冲击,直接将剑怜与黄毒娘都各自震飞,狼狈摔倒在两边远处。 “咳咳、哈……” 烟尘渐散,剑怜瘫坐在地,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连连呛咳。 她心思急转,明白自己是受人出手搭救,连忙抬头瞧去,才发现来者竟身穿一袭裹身黑袍,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长相。 “你,你是——” “若还能站得起来,快些前去广元府吧。” 斗笠之下,竟传出沙哑柔媚的女声。 剑怜愣了一瞬,踉跄起身间,很快瞧见其抬手摘下了斗笠。 浅紫色的翩然秀发柔顺滑落,及腰飘荡。细碎刘海之下,竟是一张略带稚嫩的妩媚娇颜,红唇似玉,双眸宛若琉璃。但最为令人惊异的是此女螓首两侧赫然长出一对盘曲黑角,符印交错,隐隐有着几分狰狞神秘之感。 “你是何人!” 那两头妖鬼面色凝重道:“难道是哪里跑来的附身者?” “我名莫段嫣。” 少女微抬琉璃双眸,右手虚握。 旋即,一柄足有半丈的修长细刀,在黑雾萦绕下迅速凝实显现,雷光下寒芒流转。 “——前来狙杀尔等。” 第四百八十三章 幻梦似刀,千变之颜 “杀我们?” 两头妖鬼神色皆沉,目光锐利如刀:“就凭你这小鬼?” “让我来!” 黄毒娘已从后方再度站起,脸色阴沉无比,而其断臂也在阴气作用下迅速修复,掌心中毒雾萦绕。 “小贱人,竟胆敢坏我好事,定要让你尝尝苦头才行!” “呼——” 但面对声势逼人的三头妖鬼,莫段嫣只是微垂眼帘,悠悠呼吸吐纳,将修长细刀横至脸旁。 她虽尚且年幼,但亦是清楚,战场上刀剑无眼、更不是说些闲言碎语之际。 唯有,手中兵刃 “这小鬼要出招!” 照宵院与邪王殿之鬼的反应同样不慢,仅迟疑一瞬,心头凛然,立刻施术欲作抗衡。 即便嘴上呛声讥讽,但瞧这古怪少女刚才展现出的非凡身法,便知其定然不是什么毛头小卒,决计不可掉以轻心。 ——嗡! 剑光自眼前闪烁而起。 “呃?” 正欲各自施展手段的三头妖鬼,在这一刻皆呆愣在原地。 似有点点芳华花瓣在眼前飞舞飘荡、芳香萦绕,仿佛坠入至如梦似幻的人间仙境之中。 清泉溪流、春风拂面,唯和煦安宁,甚至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凤蝶俏皮翻飞而过,洒落点点星芒,宛若画卷之中的绝美山水。 “这、这是……” 话音未落,便已人头落地。 三名妖鬼的头颅滚落,脸上尤挂着恍惚迷离之色,仿佛沉醉于美好的人间美景之中,不可自拔。 而他们各自的身躯,很快自脖颈断口处化作尘埃,无声无息的随风死去。 这般匪夷所思的恐怖场面,甚至令刚准备起身逃离的剑怜都为之愕然,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此女明明看似随意挥动手中兵器,这三头修为已至赤魔境界的妖鬼,竟然就毫无挣扎的当场身死。 这是何等……令人毛骨悚然的招式。 “你还未曾离开?” 莫段嫣将长刀背负至身后,步履轻盈的腾挪而来。 剑怜呼吸微滞,警惕不安的低声道:“不知姑娘来自何势力?” “我并非隶属丰臣诸势,只是一介散人。”莫段嫣见其戒备神色,心下了然,语气缓和道:“如今我算与广元府合作,特此前来出手救援。而且,我勉强还算是林夫子的弟子之一。” 说罢,当即勾住其手臂,半扛着体力不支的剑怜离开此地。 “林夫子的弟子?” 剑怜被带着一同穿行于战场,心中惊疑之际,暗自偷瞄打量着身旁少女。 如今细细观察之下,才讶然发觉其并非妖鬼之身、亦与满身魔源的附身者不同,瞧其根骨,当真是凡人修士? “不必担心我会发狂。” 莫段嫣感觉到了目光,轻吟道:“受高人点拨,我能自如控制体内的魔源……哼!” 说话间,她蓦然冷哼一声,抬手拂过刀柄,一抹瑰丽如画的虚幻刀芒倏然闪烁。 剑怜心头一凛,后知后觉的侧首微瞥,这才瞧见不远处一头刚刚现身的妖鬼,竟已被一刀拦腰斩断。 见此状况,剑怜哑然失声。 这位小姑娘,出手好果断干脆。 …… 铛铛铛——! 兵刃急速碰撞,炸开火星碎芒。 谈娘神色冷冽,一手长剑、一手长枪交错挥舞,将四方袭来的攻势尽数挡下,旋扭着曼妙蛮腰,劲力自生,以沛然巨力强行震退了数头围攻的妖鬼。 “该死、这娘们当真防守的滴水不漏!” “身形单薄,怎得力气如此之巨!” 后方一中年男子满脸阴沉,不信邪的再度掐动印诀,施展摄魂蚀魂之术。 但谈娘只是微瞥冰蓝双眸,神光闪烁,转瞬间就已将此术弹开,反倒将其震得连退数步,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发懵。 “可、可恨啊!此女怎会抵御我照宵院的术法?!” “不可与她继续纠缠,快去将玄女掳走!” 两头妖鬼身形转,满脸怒容的飞驰追击。 但在不远处的玄女依旧噙着淡笑,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之中,不曾有丝毫动摇。 “得手——” 噗嗤! 一抹凛冽剑芒倏然闪过,将这头妖鬼直接斩成了两截。 另一头妖鬼脚步陡滞,骇然望向盘膝坐在玄女身旁的倩影:“正阳王的孙女,怎么可能还有余力——” 华舒雅脸色苍白,但再度睁开的双眸之中剑意浮动。 刚抬起的剑指悄然一划,凝缩成丝的锐利剑意横扫而过,直接将其一同击毙。 残尸散落在地,玄女见状只是轻笑道:“华夫人,可还有力气再战?” “我已在竭力调息,但只能对付这些邪灵层次的妖鬼。”华舒雅满脸汗水,喘息一声:“玄女,眼下情形,广元城塞还能撑住多久?” “莫约数个时辰吧。” 玄女神色悠然平静,丝毫未见些许慌乱。 华舒雅运转体内灵气与阴气之际,不禁沉声道:“如今只要再来一头蛮境大魔,我与谈娘决计抵挡不住。是否要先寻个地方暂作躲藏——” “广元城塞几乎都已被夷为平地,哪里还能藏得住人。” 玄女摇头失笑一声:“与其浪费心神躲藏,索性继续留在此地还更方便些。” 背后的侍女虽脸色惨白,但终究一言不发,誓死守护。 华舒雅闻言暗暗咬牙。 她如今正无时无刻的扩散着神识剑意,警惕着四周阴气浮动,以防有何蛮境大魔再对此地发起奇袭。 哪怕有无虚门主之死震慑,还有广元城塞内不少蛮境大魔出面抗衡,但只要有一名漏网之鱼再赶来她们连同玄女都要葬身于此。 “小心!” 恰至此时,谈娘的惊呼声蓦然从远处响起。 几乎同一时刻,其奋力投掷射出的长枪在头顶上方划过,卷起一阵劲风。 华舒雅心头剧颤,连忙回首瞥向后方,就见正要斩落的大刀被长枪强行震开,炸起一阵凛冽风浪。 “这女人……好生敏锐的感知。” 一名筋肉结虬的壮汉从阴影中倒退现身,咂舌一声,颠了颠手中似用血肉浇筑而成的大刀,狞笑着踏步疾驰而来! “但如今,可没人再来护你周全!” “此人修为高深,玄女快退!” 华舒雅娇喝出声,急运功法,不顾满脸冷汗,冷哼着抬起剑指。 “休想靠近——嗯?!” 倏然间,华舒雅与逼近而来的壮汉皆神情一变。 有外人插手! 下一刻,壮汉当即侧身急挥大刀,将射来的一柄柄晦暗长剑击碎弹开。隐觉脚下地面似有异动,连忙腾挪后退,顿见有数十柄利刃破土而出。 “这是,慈航庄的万阴慈心剑?” 壮汉惊咦一声,很快目光冰冷的抬眼望去 剑怜快步赶到华舒雅身旁,俯身急切道:“华夫人可有受伤?” “无妨。”华舒雅摇了摇头, 但,她的目光却被横拦在前方的娇小身影所吸引,只觉无比熟悉。 “她是……” “是这位莫姑娘出手搭救了我,一同前来此行援护诸位。”剑怜低声道:“虽是年轻,但修为相当不凡,足以对付这些宵小之辈。” “莫……姑娘?” 华舒雅眼神闪烁不定。 莫段嫣悄然回首,抿起一抹浅笑:“华夫人,确实是段嫣无误。” 华舒雅顿时双眼一亮:“当真是你!” 没想到,双方分别多时,竟会在此地重逢相遇。而且,其气势显然与过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叙旧之言,待会儿再谈。” 莫段嫣微微颔首,随手抽出背负的长刀,侧眸看向不远处的妖鬼:“如今,得先将这些麻烦一并解决。” “广元府内,何时有你这等人物存在。” 壮汉面庞冷峻阴森,沉声道:“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识相些,就该扔掉手中兵器,扭头逃出广元县城。要不然你的下场定是死——” “这可不一定。” 莫段嫣娇颜清冷,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未免将这场战事想的太过简单。” 壮汉目光渐冷:“你说什么?” “算算尔等阵仗,确实是来了不少人。” 而在此时,后方的玄女很快悠然笑道:“虽然再坚持下去,或许还能引更多妖鬼入计,但城内诸位好手终究难以再坚持下去,是得出手反击才行。” 见其一脸笑容的说出这番话,壮汉心头反升不安。 难道,这广元县城内还有何陷阱 锵! 剑芒交织,数头妖鬼惨叫着被斩的倒飞,一时难以再起。 谈娘随手抹掉嘴角血渍,提着断剑走回至玄女身旁,乌发披散,宛若一副女罗刹之姿,但又似染血之花般美艳的摄人心魄。 “——夫人,劳烦你走一趟了。” 玄女轻笑道:“如今正是这个好时机。” 谈娘脸色微变,冷声道:“你这是要——” “安心,不会出事的。”玄女明眸轻眨,似笑非笑道:“若当真害了诸位性命,我又要如何与林夫子交代,这‘玄女’之名更得遗臭万年。” “……如何听令?” “一剑冲霄。” “好。” 谈娘与华舒雅目光交汇一瞬,果断飞奔离去。 壮汉见状怒然道:“休走!” 他正欲出手阻拦,但很快被一刀横扫逼退。 “与其在意这些琐事,不妨担心自己的死活。” 莫段嫣横刀俏立,紫发飘飘,眉宇间唯有镇定:“若当真以为广元城塞如此轻易就会陷落,反倒是你们太过愚蠢。” 话音刚落,在城塞四周突然泛起耀眼火光,更有震天动地的嘹亮嘶吼,热血激昂! “什、什么?!” 壮汉面露惊色,连忙环顾四方。 定睛细瞧,便能看见无数火把流光摇曳,几乎连成一片茫茫火海,难以想象的灼热气息汇作长龙,盘旋于县城废墟之上,狂傲怒啸。 嗖嗖嗖! 数道身影不知从何处闪身而来,当即朝玄女单膝跪地,垂首喝道:“回禀玄女大人,如今四方之军皆已整装待发、战意昂扬,我等请求出战!” 这四人,赫然便是广元城塞四方各地的军首。 华舒雅眼神微扫,在其中瞧见了那位有一时冲突的镇东军首,陆敏萱。 而陆敏萱也悄然投来目光,低吟道:“华夫人,此战后我会向诸位好好致歉。” “——去吧。” 玄女抿唇浅笑一声:“不仅是守卫县城百姓、更是证明我等凡人,亦能与这些魑魅魍魉正面抗衡,绝非牲畜奴仆。” “是!” 四名男女军首齐声应下,高举手中令牌。 “我等军士听令,结成九龙盘星阵,共歼群魔恶鬼!” 似有血煞红芒自令牌中迸现,直入城塞上空。 而环绕在城塞城墙四方的无数士兵们更随之发出雷鸣震吼,冲锋之势,几乎引得大气震撼! 下一刻,道道飞火流矢宛若磅礴大雨般从四方各处飞射洒落,遮天蔽云,恍若火云压境之景。 壮汉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本该陷落的广元城塞,竟还藏有如此规模庞大的军队?! 而且这般气血威势,绝非凡人之军,这一名名士兵皆气血凝练浓郁,战意昂扬,凶猛异常! “等了许久,如今终于能反击一阵,好好杀一杀这些恶徒的威风。” 玄女悠然枕靠,随意道:“不过,几位既然都已到访,如今不准备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数道身影一齐显现,踏空而立,仅威压浮荡便引得方圆百丈内气息一滞。 华舒雅眼神骤凝。 这几人,修为怕是皆不下蛮境,是真正的难缠强敌。 “照宵院的两位香主,还有从旁协助的邪王殿诸位,这段时日以来,我等暗中交锋多次,如今算是……初次当面相见?” 玄女露出一抹波澜不惊的淡然笑意:“尤其是李香主,这大半月以来,可是为我们投放了不少附身者,造成不少麻烦。” “玄女好心计。“ 李香主面沉如水,双目含煞,扬起一抹狰狞笑容:“没想到,竟然还动用了不少幻术,让我等以为城墙之上已没了士兵。原来,他们一直都藏身于城墙内部!” 玄女失笑道:“不用些小手段,诸位贵客又怎会放心入城?” “香主!”下方的壮汉急忙传音道:“我等如今该如何是好?那些士兵少说有数万之计,而且气势逼人,我们城内正在鏖战的妖鬼之军,或许敌之不过——” “闭嘴。” 李香主冷眼一扫,寒声道:“老实听令就是!” “九龙盘星阵,此阵我也略有耳闻。” 其身旁的邪王殿大魔眯起双眼,冷笑道:“相传是千年前现世的战场杀阵,以将为阵眼,再辅以千万士兵,汇集众人气血杀意,哪怕是凡人肉躯亦能在短时内爆发出无穷巨力、得以与邪灵妖鬼相提并论,更遑论那些本就身负不凡武学的强横武者。 玄女好手段,竟连这等失传已久的秘术都知晓。” “通读典籍,总归有些收获。”玄女饶有兴致道:“如今,几位是特意前来截杀我们,以此来破解九龙盘星阵?” “自是如此。” 李香主目光愈发冰冷:“你确实手段非凡,短短数十天准备,竟能让一座平平无奇的县城变得如此坚韧,甚至还集结训练出这批勇猛之军。 不过,如今你们再无蛮境大魔可出手相助,气数已尽。” 低语间,他掌印一拍,凶猛森然的阴气风暴在四周席卷而起,转眼就将众人连同方圆百丈都尽数吞没。 陆敏萱等四名军首神色沉重,上前一步欲要借大阵之力抗衡。 但玄女很快轻笑道:“不必勉强上前,你们维持好大阵运转便可,切莫分心指挥。” “不错。” 莫段嫣轻抚长刀,仰视着上方几头大魔,神色镇定如初。 “我来托住他们便可。” “小鬼,此地可没你说话的份!”邪王殿大魔冷目怒睁,长啸大喝一声,似有磅礴阴气倾轧而落。 嗡! 剑鸣悠悠,宛若清冽泉流荡开。 绚烂剑芒仿佛将压下的威压强行扫开,仅化作缕缕清风,拂过满目疮痍的焦土之地。 “嗯?!” 几名大魔暗自惊异,这才侧目而视。 莫段嫣将长刀重新垂至脚边,娇躯四周似有紫光流转,声势渐起。 “这小鬼……不对劲!” “与附身者似是而非,但与妖鬼、凡人修士又截然不同,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一介武者。” 迎着道道惊疑不定的目光,莫段嫣仪态优雅的横举长刀,轻启粉唇:“师从,林夫子。” “什——” 话音刚落,娇小身影刹那间踏碎大地,卷起一阵凶猛威势直冲天际而起! 好快! 几名大魔见状心头微惊,连忙各自施展术法,魔威四溢,抬掌轰然拍落。 掌印与刀罡倏然相撞,炸开阵阵电芒气浪,破碎黑袍四散飘飞。 但不等李香主等大魔稍作冷静,旋即愕然见莫段嫣之身影从风中破空飞出,刀光连闪,威势毕露的玄奥刀芒刹那间急攻在场三大魔! “魇境?!不……此女修为琢磨不透,不可掉以轻心!” 李香主大喝一声,接连挥掌挡下袭来的凶悍刀罡。 而另外两名大魔俨然也被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接连逼退,半空激战不停,声势愈发浩大震撼。 铛铛铛 每一刀都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道、每一击都隐含玄奥刀理,似牵动天地之势,行云流水的连攻不止。 而褪去漆黑外袍后,莫段嫣更展露出甚为傲人矫健的身段,劲装之下,丰盈柔韧的胴体仿佛蕴含着惊世骇俗的恐怖力量,曲腿踏步、抬臂挥刀,旋腰扭身……每一次出手进攻都迸发着足以令人瞠目的爆发冲击,足以撼山震岳! 而且 李香主怒吼连连,惊怒交加之下挥手唤出数道魔威黑柱,交错着将莫段嫣的身影彻底吞没,威力之强甚至将此方空间都强行撕裂扭曲。 但转眼间,莫段嫣便完好无损的从漆黑裂缝中飞身跃出,面无表情的提刀再攻! “该死、这小鬼难道是不死不灭之身?!还是当真……修为远超我等?” 无论他施展任何阴术,眼前这持刀少女似根本不惧伤痛、不畏生死,更是接下数招直击都不曾受到一丝伤害! 李香主心思急转,猛然骤停脚步,奋力抬手强行将斩落的长刀生生抓住。 轰隆! 身形从半空中急速坠落,轰然砸落在地。 但李香主如今却渐渐瞪大双眼,看着少女倩影在眼前逐渐消散。 “不对,此女……不是实体!” 他双眼一阵闪烁,从迷蒙中骇然惊醒。 连忙腾空飞起,目光骤扫,便瞧见另外一名照宵院香主、还有邪王殿的几人,如今都在对着空气不断施展阴术,甚至还在相互厮杀搏斗! 几只紫色幻蝶在半空中悠然飘飞,瑰丽眩目。 但,李香主如今却是满心震撼,神识急扫,立刻回首看向后方。 “……” 莫段嫣双手握刀,秀美丰盈的娇躯似松似紧,闭眸蓄势,数只虚幻紫蝶绕身盘旋,恍若翩翩谪仙降世。 李香主脸色大变:“不妙!” 此女施展的不是寻常武艺、而是幻术 “——斩。” 莫段嫣蹙起秀眉,风姿优雅的挥刀划落,恍若大家闺秀般的艳秀轻舞。 噗嗤! 数名妖鬼蓦然身躯一僵,似有一缕刀痕从后背处绽放,呆滞间从半空坠落。 李香主满脸冷汗的侧身急闪,但仍是被斩断了数根手指,更觉一阵头晕目眩! “此刀,竟直斩神魂?!” 咔嚓! 数柄巨剑蓦然从身后刺入体内,崩碎成无数碎屑,几乎将其从内部彻底撕裂。 李香主面露错愕,惊骇回首,这才瞧见竟是未曾放在眼里的慈航庄弟子…… “去死!”剑怜不顾被护体阴气几乎震断的双手伤势,怒目圆睁,娇叱着全力运转阴术,在其体内凝聚出千百柄阴气之剑,全数引爆! 嘭——! 伴随着一阵轰鸣爆炸,两道身影各自倒飞而出。 “咳、咳咳……” 但,李香主却踉跄着在半空重新稳住身形。 他按住胸前还未愈合的大洞,刚一抬头,一缕至阴至锐的无形剑意,瞬间洞穿了他的眉心。 不远处的华舒雅垂下已没了知觉的右臂,指尖剑气渐消,脸色苍白的死死凝视。 “你们……手段还真……不少——” 李香主扭着头颅,歪歪斜斜的悬浮半空。眼角一扫,便瞧见刚挥出古怪刀式的紫发少女,如今也是半跪在地连连喘息,显然是耗损剧烈。 他顿时裂开一抹狰狞诡笑: “但如今看来,你们最后的底牌就是如此了。该轮到我,让你们尝尝苦头!” 猛然抬起右手,森然低语:“魂源心界。” 狂暴阴气透体爆发,气势更是节节攀升,卷起怒涛风暴。 但在下一刻,他却突然双眼暴凸,喉头鼓动,当即仰头喷出一大口黑血,浑身宛若炒豆般接连脆响,翻滚着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 战场之上,顿时死寂一片。 但,一缕淡笑很快响起。 “只可惜,此地早已布下反噬魂源心界之法,李香主你这可是自己往自己头上,出了最强一招。” 随着侍女将轮椅缓缓推出,玄女慵懒侧坐其中,凌乱刘海之下,唯有一张似笑非笑的邪魅娇颜。 李香主满脸血污的从坑中踉跄爬起,呕血不止:“你们,何时有这等诡异手段……” 但,回应他的却是玄女吐露出的讥讽冷言: “受人摆弄的棋子,还是早些去死吧。” 李香主顿时一愣:“你、你说什么?!” “当真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 玄女虽是坐姿,但星空双眸似睥睨俯瞰,冷笑道:“几只自诩棋手的蝼蚁在盘中乱窜,碍眼丑陋。 你以为,谁还想看你们丢人现眼,如同几只死狗般被撵的到处奔逃,徒增厌烦。” “你、你——” 李香主脸色一阵青紫,浑身剧颤,当即抽搐着一头栽倒。 片刻后,似是彻底没了声息。 华舒雅摇晃着重新站起,茫然喃喃道:“这头大魔,如今是……” “怒火攻心,碎魂而死。” 玄女又恢复了空灵淡然的笑意,和煦道:“接连受诸位联手猛攻,又遭自毁一击,他已是身受重伤,正好让我出言再激一激他,千疮百孔的神魂自然不战而灭。” “……” 华舒雅一时哑然。 直至此时,她才愈发感觉到这玄女之冷静,简直似非人一般,即便身临战场之上,竟还能诡计暗招频出,杀人于无形。 第四百八十四章 鏖战厮杀,天地之力 “咳、咳咳……” 远处两头大魔踉跄着重新站起,身上被斩出的刀痕还在逸散着阴气,显然伤势不浅。 但看着李香主陨落尸身所在,他们的脸色更显难看。 “呼——” 莫段嫣呼出一口浊气,再度抬刀直指而来:“还有何底牌就用出来吧,再过几息,你们便要与此鬼一样,陨落于此。” “该死!”两头大魔暗恨咂舌一声,当即腾挪急退。 而照宵院的香主同时还掐动印诀,将半跪在四周的邪王殿众鬼强行唤起,宛若行尸走肉般朝莫段嫣等人嘶吼扑去,以作拖延。 莫段嫣见状刀势一转,摇晃着站稳身形,丰盈双腿紧绷屈起,骤然迸发出惊人神速,带着数道刀芒涟漪,在妖鬼之间来回闪烁,幻蝶翩飞。 不过几息,她便出现在最后一头妖鬼背后,旋身停下脚步。 噗嗤! 这几头妖鬼顿时在茫然中被斩断身躯,倒地没了声息。 “竟、如此厉害——” 华舒雅遥遥瞧见此景,心中亦是惊讶万分。 嗖! 而莫段嫣很快便闪身回到了众人面前。 “那几尊蛮境妖鬼,实在追之不上。” “已是不错了,无需自责。”玄女轻笑一声:“如今方圆百丈内没有其他敌人需要对付,先放松歇息片刻。” “……明白。” 莫段嫣颔首应声,原本强提的气势顿时萎靡下来,垂首咳出几口鲜血。 华舒雅连忙上前搀扶,低吟道:“可是受了内伤?” “不必担心。”莫段嫣扬起一丝苍白笑意:“只是刚才那一刀耗尽了我所有体力。对付蛮境大魔,终究还是太过吃力了些。” “没想到,莫姑娘一段时日不见,修为竟如此突飞猛进。”华舒雅赞叹道:”快要比我更强许多。” “借诸位帮助而已。” 莫段嫣摇了摇头:“施展的招式也甚是取巧,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再正面交锋,我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也确实很厉害。”剑怜抱着满是焦痕的手臂,苦笑着踉跄走回:“那可是蛮境大魔,仅气机锁定便令我几乎难以喘息,动弹不得,更遑论与之正面抗衡。” 玄女悠然出声道:“现在并非交流心得之际,麻烦很快又要接踵而至,你们快些调息恢复体力。” 听闻此言,华舒雅三人面色渐沉,很快一同盘膝入座。 与此同时,在广元城塞四周的冲杀怒喝之声不曾停歇,火光冲天、厮杀之势更是声势浩大。 上万军士仿佛有无穷巨力傍身,咆哮嘶吼着冲锋陷阵,成群结队的朝入侵妖鬼扑杀而去。往日妖鬼虽以阴气护身能刀枪不入、但如今被浓郁煞气所侵,却是一触即溃,在宛若洪流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颓势渐显。 而围守在玄女身旁的四方军首同样闭上双眼,沉静阵法之中,心思急转间,仿佛与战场上的万千士兵们心神相连,共同进退。 但最为主要的是 他们四人,如今皆受玄女指点。 玄女嘴角笑意淡然,但心思似化千万,屡屡给出指点建议,即便无需亲临战场之上,便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间,屡出奇招奇阵,将那些入侵妖鬼们杀的丢盔卸甲、凄惨奔逃。 虽然城内诸多照宵院等势力的蛮境大魔尚战力充沛,与观星苍府等人战至平手,但广元城军一旦将外敌歼灭殆尽,汇集众力,亦能与大魔正面抗衡一二。 至少这回合交锋,广元城塞的胜局可谓板上钉钉。 …… 两股澎湃阴气正面硬撼,炸开惊天骇浪,两道身影齐齐倒退数十丈开外。 “当真……该死!” 梅香主捏紧布满裂纹的木杖,满脸阴狠的扫过战场四周。 战局,已开始渐渐倾斜。 如今甚至能看见不少军士往此地赶来,若与慈航庄大魔呈合围之势,她定然会落入下风。 “梅香主,你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眼下该作何选择。” 不远处的中年美妇抹掉嘴角血渍,冷笑道:“等到我军赶到,你可决计逃不出我等手掌心。” “哼!就凭这些凡人……我照样能先杀了你!” 梅香主怒然回首瞪来,翻手化印,仿佛有惊人之术欲要施展。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骇人风浪,中年美妇脸色陡凛,暗暗蓄势提气,脚下大地之中破土升腾起数柄巨剑。 但在此刻,两人神情却蓦然齐变,倏然收手。 因为一道身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倒飞而来,轰然落入大地,生生犁出一道十数丈的凹痕焦土。 烟尘渐散,解云阳神色凝重的从废墟中走出。 “天元临仙境界的武者,果然非同凡响。” 淡漠嗓音响起,就见尹子烨几乎同时出现在半空。 “竟能与我鏖战百回,丝毫不落下风,若再假以时日,定然能攀至更高境界。” “尹子烨!” 梅香主目光骤沉,大声道:“眼下情形不对,这广元城塞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我们要快些杀出重围——” “为何?” 但尹子烨略微侧首,神色平静道:“明明是大好局势,有何必要撤离此地?” “我等带来的士卒如今已死伤过半,再过不久便会被全歼!”梅香主眼含阴鸷,寒声道:“甚至李香主的气息已是消失,再拖拉下去,就连你这具分身都要不保!” “不。” 尹子烨此刻却负手摇了摇头。 “如今城外还有一批军队未曾动手出击,正好与我等里应外合,将那伙凡人军队围剿尽灭。” “他们何时才会出击!” 梅香主怒从心起,猛然喝道:“拖延到如今都不曾动手,难不成要等我们尽是身死亡故,他们才肯动身?!” 也无怪乎她会这般暴躁,同行的香主身死一人,一同带来的诸多下属弟子更是死伤惨重、战况垂危,如何不急不怒? 尹子烨微微一笑:“算算时辰,也确实该出手了。” 锵! 缥缈刀罡猛然当头斩落。 尹子烨似早有防备,抬手朝天一握,无形之力生生将刀罡强行冻结。 巨剑横空飘起,随着中年美妇娇叱点出,卷起凶猛风浪轰然撞击而去。 但在即将触及到尹子烨的刹那间,巨剑也被瞬间凝固,寸厘难进。 “两位倒是急切,不再瞧瞧——” 刀罡倏然崩碎,化作解云阳的身影腾挪至面前,怒目圆睁,须发乱舞,低吼着拳掌齐出,与尹子烨在半空中瞬间交手碰撞数十招,炸起惊天动地的雷芒电光,劲气四射! 中年美妇正欲出手相助,但很快反手挡下从旁袭来的阴狠之术。 “乌长老,你的对手可是我。”梅香主丢掉了手中木杖,狰狞冷笑,捏动枯槁双手:“我来陪你继续玩玩。” “麻烦。” 中年美妇暗暗咂舌,冷眸微瞥,心下顿时一沉。 在县城之外,赫然升起遮天蔽月的茫茫黑雾,仿佛有成千上万鬼影在其中翻腾涌动,暗雷流转,宛若一副灭世之景! “竟然还有如此数量的妖鬼之军,而且其中修为到达蛮境的大魔……更是不少!” 中年美妇暗自心惊不已。 这尹子烨,究竟在这段时间纠集了多少妖鬼势力?! …… 烟尘飞扬、黑红血雾弥漫四起,更有阵阵锐利刺耳的尖啸声盘绕县城,久久不散。 广元府废墟旁,陆陆续续已有妖鬼与城卫士兵退守至此。 而数百丈开外,还有数千名士兵仍在浴血奋战,身缠血光,咆哮着狂舞兵刃,将化作道道黑雾鬼影的强敌逐一逼退,在几乎茫茫无边的黑雾之围中弥漫起一股仿佛永不熄灭的赤红斗炎,镇守着半座广元城塞不受沦陷。 只是 看着如今不少妖鬼与士兵皆身负重伤、垂危昏迷,便知战况之急切惨烈。 苍府副主不顾满是血污的仪容,踉跄起身,眺望愈发艰苦的战局,脸色沉重:“女娃,我等虽歼灭了敌方先遣军队,但如今对方的总攻之势着实可怕,再这样下去……我等当真要守不住了!” 不少离近的妖鬼纷纷睁开双眼,神色复杂万分。 他们虽因信任玄女而汇集一起,但眼下局势,实在太过紧迫。 哪怕玄女当真运筹帷幄、战法超绝,能指挥麾下士兵以一敌十,可眼下敌军之数已不下十倍有余,更有不少修为难测难料的强者在合围军势之外虎视眈眈,如何还能安稳镇定? “敌军暂且不敢太过靠近。” 玄女眉头微皱,低吟道:“我们还能继续撑上一段时间。” “当真可悲。” 恰至此时,一声叹息蓦然响起。 众多妖鬼脸色骤变,纷纷豁然起身戒备。 下一刻,几名蛮境大魔从半空狼狈坠落,虽勉强站稳脚步,但无一例外皆气息萎靡,伤势沉重。 而解云阳翻手间再度挡下数道追击猛攻,轰然落地之际,不禁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神威不再。 “前辈!” “师尊!” 剑怜急切飞奔而去,连忙俯身抱起瘫坐在地的中年美妇。 乌长老如今脸色煞白,虚弱万分,满脸苦涩的攥紧徒儿右手:“师尊无能,终究还是……” “师尊莫要再说话了,徒儿为你调息疗伤。”剑怜抚背运气,亦急取丹药帮忙喂下。 只是,众人目光很快被半空中的数道人影所引去。 尹子烨神色淡漠的俯瞰众人,而其身后,赫然漂浮着戴着面具的几名黑袍人,甚是诡异。 而且 苍府副主脸色陡沉,嘶哑颤声:“这几人……皆是魇境?!” 森然恐怖的无形威压,笼罩在众人心头,不少妖鬼更是勃然变色,面露惊惧。 他们自诞生至此,蛮境大魔都鲜少遇见,更遑论这闻所未闻的魇境之存在! 如今只是目光窥探,便觉神魂都在隐隐作痛,仿佛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要叫众人灰飞烟灭! “——几位贵客到访,算我广元府蓬荜生辉?” 玄女怡然轻笑一声:“可惜,如今这满地废墟,似乎无甚好招待的。” 尹子烨勾起诡异笑容:“面对如此局势,玄女似乎还游刃有余?” “见招拆招,总该冷静些。”玄女回以轻松笑意:“若非如此,你们几位或许早已出手,哪里还用得着与我们浪费口舌?” 尹子烨双眼闪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如此,你如今是在故弄玄虚。” 话音刚落,其身后一名先天阁之人翻手压下,凶猛威压轰然砸落! 不少蛮境大魔纷纷凝神抬掌,汇集一身阴气修为,奋然迎击抗衡。 但随着两股气势陡撞,众人只觉身形一沉,仿佛大地都为之下陷几分,那几名出手抗衡的蛮境大魔本就有伤在身,如今更是神魂受创,摇摇欲坠。 “可、可恨!” 四名军首更似首当其冲,连呕鲜血,踉跄着跪倒在地,而手中紧握的令牌更浮现道道裂纹,冲天红芒变得若隐若现,仿佛九龙盘星阵似要崩落。 玄女见状眸光微变,略显凝重的仰头而视:“你们……” “这战场杀阵,可不仅仅是玄女你一人通晓。”尹子烨风轻云淡道:“这几位先天阁的兄台,同样有手段能破你阵法。” 玄女俏脸渐沉,低吟一声:“结阵。” 苍府副主当即满头大汗的抬手一拍,自众人脚下升起一轮玄奥大阵,很快将众人尽数卷入其中,并且沿着大地迅速扩张,转眼间甚至将远处依旧奋战不休的将士们一同包裹了进来,让这场鏖战强行停息。 “嗯?” 尹子烨眉头微皱,拂袖挥掌,但一击之下,这层逐渐扩张的金光之阵竟岿然不动。 “这是……” 身后三名先天阁之人齐齐施术轰落滔天阴气。 但随着爆炸轰鸣,烟尘渐散,这金光大阵竟依旧未曾受损。 几名蛮境大魔朝此地快速飞来,面色阴沉:“我等明明马上就要得胜,这玄女又搞了什么手段!” “这是,玄德密罡阵。” 尹子烨摩挲着下巴,沉吟道:“同样是千年前曾大显神威的玄奥之阵,明明失传多年,没想到这玄女竟然能……” “快些想办法早些攻破!我等照宵院在此战死伤惨重,定要从玄女这贱人身上全部讨回来才行!” 蓬头垢面的梅香主森然冷声道:“还有慈航庄的那几个女人,待会儿要留给我来对付!” “要破解此阵,需要费不少功夫。” 尹子烨轻抚衣袖,淡然道:“将所有妖鬼都召集过来吧,已无需他们在四周戒备守候。汇集众鬼之力,只需十息,便可破阵抓人。” “好!” 鬼令翻空而起,原本弥漫盘踞在广元城塞四周的所有妖鬼,很快便朝此地一同汇聚而来。 “如何出招?” “诸位施展最强招式便可,这玄德密罡阵可汲取阴气修补,源源不断,我等需以至强蛮力将之直接击破。” 说话间,尹子烨率先高举右手,澎湃阴气如涡流般聚成一柄锋锐长剑。 而四周众鬼闻言冷笑一声,纷纷唤出各自兵刃,一道道凶猛阴气接连熊燃而起。 “诸位,出招!” 迎着大阵内无数惊怒交加的目光,漫天妖鬼凛然大笑着全力轰击,霎时豪光大方,猛烈冲击几乎迸发上天,仿佛整座广元县都为之剧颤,大地崩裂! 波涛般的环状冲击轰然炸开,玄德密罡阵笼罩的区域被寸寸压下,无数裂纹霎时浮现。 直至 伴随着足以将整座县城都为之掀翻碾碎的冲击,金色大阵顿时炸碎成漫天碎屑! 风浪席卷四溢,令众鬼连忙抬臂抵挡。 “……” 待风浪渐散,他们再度看向下方,很快就看见了横七竖八躺倒满地的人影,青烟弥漫。 “成了!” 不少妖鬼顿时惊喜大笑出声。 但虽是欣喜若狂,杀气腾腾,但此刻竟没有一头妖鬼敢上前出手,显然心中仍有些忌惮那玄女是否还有诡异暗招未出,一旦不慎,便白白成了他人的探路石。 片刻后,还是尹子烨率先飘落接近。 他目光随意一扫,负手淡然道: “看来,料事如神的玄女最终还是没了招,只能瘫坐此地,默默等死。” “哈……” 玄女秀发凌乱披散,脸色苍白的倚靠在身后侍女怀中。 而在她身旁四周,同样坐满了众人合围身影,无一例外皆神情萎靡、受了不少震荡内伤。 “没想到许久准备,还是挡不住尔等攻势。” 玄女渐顺呼吸,勉强笑道:“辜负众人期待,实在心中有愧。” 尹子烨瞥过废墟中观星苍府、慈航庄、紫霄峰等势力的妖鬼,眼见他们面露屈辱不甘,不禁嘴角微扬,漠然道:“你如今若肯将三十一件命星邪具尽数交出,我兴许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 “你,觉得我会说么?”玄女回以淡淡笑意。 “也是。” 尹子烨语气渐冷:“尔等皆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确实得宰掉几人震慑一番才行。” 但,他并未亲自出手,而是朗声传音道:“绫罗谷的两位长老,如今战况已结,不来寻得林天禄的妻妾好好出一口恶气?” “不劳尹先生费心。” 唐千门的妖媚之声隔空传音而来:“我等绫罗谷还未出手相助,没什么功劳可言,那林天禄的内眷就留给你们好了,待林天禄何时现身,我们自然会出面对付。” 尹子烨眸光微冷,淡然目光扫过身后众鬼:“有仇寻仇,有怨报怨。在场诸位,如今便尽情出手吧。” “好!”不少妖鬼顿露兴奋嗜血之色,浩大声势倏然再起,化作摄人心魄的魔威倾轧而来。 但在寂静之中,却有两道身影相互搀扶着站起,迎风而立,裙发飞扬。 这绝美芳华,令不少妖鬼都暗自惊艳咂舌。 “正阳王的孙女,还有一名附身者。” 尹子烨眯起双眼:“还妄想负隅顽抗?” “战至,最后一刻。” 华舒雅冷眸如霜,丝丝清冽剑意透体逸散。 而身旁的莫段嫣深吸一气,娇颜上魔纹缠绕,森然目光直视上天。 两股凛然气息倏然迸发,以至不少欲要上前的妖鬼都不禁面色一怔,心头稍凛,只觉这两女境界着实诡异,一时都有些拿捏不定。 “尹先生,她们……” “由我来。” 尹子烨风轻云淡的拂袖抬手,魔威迸发。 面对磅礴之势,华舒雅双眼反而愈发明亮,无匹剑意在生死压力之下急速锤锻,在掌中盘绕旋起。 莫段嫣更是身姿渐变,魔纹流转异芒,手持长刀之上幻蝶回拢收缩,蓄势待发。 “——徒劳。” 尹子烨面无表情的一掌压下。 这两女哪怕再是神异,双方修为差距宛若天堑鸿沟,一击便可轻松击溃。 不过,倒是能将她们击晕擒下,之后尚有其他用处锵! 清冽脆鸣,蓦然响彻云霄! 尹子烨倏然脸色骤变,连忙后仰脖颈,身形急退。 下一刻,一抹冰清剑气轰然间直冲云霄,轻易撕碎了凌空掌印,似挟无可阻挡之势,径直将乌云密布的苍穹都斩出一道剑痕! “什、什么?!” 众鬼哗然,心神剧颤,只觉这一闪而逝的剑意光芒,仿佛径直斩在了自己心头,骇然万分。 而尹子烨更是瞳孔紧缩,满脸惊疑不定,猛然垂首再看向下方身缠玄光的两女。 “这怎么可能?!” 这股剑意、这般剑招……怎会是如今武者所能施展! “呵——” 恰至此时,一丝忍俊不禁的轻笑蓦然响起。 尹子烨心头顿生不安,连忙再看向被两女护在后方的玄女。 而她,如今正流露出了一丝狭促笑意,微抬双眸中似有嘲弄之色。 “尹先生,功亏一篑啊。” “你说什——” 轰隆! 大地,突然剧烈震颤! 这天地异象实在来的太过突然,以至在场妖鬼几乎都未曾反应过来,略感茫然惊异的环顾四周。 “发、发生了什么?” “怎会突然地震……不对,周围的阴气变得很是古怪!” 阴云笼罩的苍穹之上,倏然迸发出阵阵轰鸣雷霆,仿佛有何灾难将至。 “在场诸位,或许还有些茫然不解?” 玄女的轻笑声很快悠悠响起。 “你们进攻广元城塞多时,心中应该会有疑惑,为何偌大一座城镇内的数十万百姓,一日之间突然消失不见。“漫天妖鬼惊疑不定的回首望来,就见玄女抬起了本该瘫痪的右手,笑眯眯的轻抚粉唇:“在你们集结城外之前,这广元城早已被我们布下上古护城大阵,几乎与界域无异。镇眼则是在城塞最边界的一座老旧庙宇之中,无人看守。” 尹子烨心思急转,渐渐瞪大双眼:“难道你——” “尹先生聪明。” 玄女轻眨美眸,莞尔笑道:“我已派人前去斩断了大阵之柱,几息过后,此方界域便会彻底崩碎。至于在场诸位……是生是死,何人能料?” 此言一出,漫天妖鬼顿时惊恐哗然! “糟、糟糕!” “这是必杀之局!这玄女是在故意引我们踏入广元城塞!” “快逃!” “逃不出去的!”尹子烨怒吼出声:“城塞远至数十里地,尔等已是避之不及,快做好护身手段。抵挡界域破碎之冲击!” 他又陡然怒视下方的玄女:“当真是个疯女人,竟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见一名名妖鬼皆竭尽全力张开防护、以澎湃阴气护身,玄女娇颜上笑意反而更为邪魅,螓首微歪,嬉笑道:“错了,在场每一位将士、妖鬼,我可不会白白让他们送了性命。死的只会是你们。” “你说……什么?” 尹子烨心头猛然一震,惊愕万分的扫过下方众多士兵与妖鬼。 直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些人在初时震惊后,很快露出一副仿佛慷慨赴死般的神情。 但,原来这并非‘慷慨赴死’,而是他们……另有计策! “所有人提起警惕,这玄女——” 可话音未落,天地之间异变骤起! 方圆十里内的阴云层层凝聚,无数道青紫雷龙在云层间咆哮游动,突如其来的震撼雷鸣几乎令所有妖鬼都为之失神呆滞。 只一瞬间,尹子烨连同在场所有蛮境、魇境大魔便反应了过来。 这是…… 天劫! “气机锁定,尔等可一个都逃不了。”玄女眯起冷眸,寒声笑道:“这片城塞废墟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玄女你——” 轰隆! 震撼当世的恐怖雷劫,霎时撕裂苍穹、震碎大地,在所有人惊惧万分的注视下,瞬间吞没了数头蛮境大魔,宛若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将万物湮灭殆尽。 雷光闪耀间,尹子烨急忙闪身避退,满脸惊骇:“这、这不是普通的雷劫!” “将士们,闭上双眼吧,免得晃到诸位的眼睛。” 玄女的惬意笑声隐约传来:“违逆‘妖鬼道界’本身,他们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违逆、妖鬼道界…… 尹子烨猛然回首,再看向雷龙盘绕的恐怖苍天,面色惨白一片。 难道说,这玄女布置的阵法,并非‘护城之阵’,而是遮蔽天机的玄弥之阵! 那三十一柄命星邪具用以打开妖鬼道界的能力,赫然被用来在广元城撑出一片‘域外空间’,如今阵法破灭,妖鬼道界本身便将他们都当做‘天地异物’处置! 这是,在借天道之力诛杀他们所有妖鬼! 轰隆——!! 下一刻,恍若无穷无尽的雷光轰然落下,瞬间将整座广元城塞完全吞没。 成百上千道青紫雷柱耸立于天地之间,不断游走交错,毁灭着沿途的一切,哪怕蛮境、魇境在这一刻都与尘土无异,无声无息间化作漫天飞灰…… 烟尘渐散,那惊天动地的雷霆怒啸之景也慢慢隐去。 有士兵胆战心惊的重新睁开双眼,甚是后怕的环顾四周,直至这时,他才发现…… 原来环绕漫天的妖鬼,如今皆已不见了踪影,那漫天阴云也彻底消失,明亮阳光洒满遍地。 “我们……赢了?” “那些怪物全都……死了!” “我们还活着!” 士兵们逐渐发出惊喜万分的庆贺之声,亦有人喜极而泣,相互拥抱。 而围坐在玄女四周的所有妖鬼,心下喜悦之际,同样颇感困惑。 ——为何,他们没有出事? “竟然是,这幅小小木牌?” 华舒雅与莫段嫣相互倚靠而坐,怔怔的取出怀中之物,如今这木牌赫然在冒着缕缕青烟。 此物,显然内有玄妙。 苍府副主回首看向玄女,不禁赞叹道:“女娃,你这是何时准备的奇思妙想?当真是让人惊喜不已!” “只是顺势准备的。” 玄女长吁一声,温和轻笑道:“如今此计能成,也是多亏诸位相助。” 她再看向四周的满地焦土:“再过一炷香左右,此界便会彻底溃散,诸位可得再做好迎战之准备。与城外余下的几位妖鬼好好再周旋一番。” “这是自然!” 慈航庄的几名大魔在弟子搀扶下站起,满脸欣喜笑容:“如今这攻城大军俱灭,立场现状可是彻底颠倒,待会儿便是我们上前合围群攻,围剿那些妖鬼恶徒!” 四周另外几位大魔闻言也纷纷起身,一时都摩拳擦掌起来,笑谈不止。 见气氛激昂,誓死相随的侍女也激动的扑抱上来,玄女脸上笑容渐柔,心下稍定。 ——这样以来,哪怕尹子烨有真身尚存、城外还有其他势力尚在,但终究会忌惮三分,不敢再轻易动手。 只要再等到林天禄归来,便彻底万无一失。 嗡——! 与此同时,远处的茫茫山脉廓影处,升腾起一缕直通天际的玄光,吸引去众人目光,纷纷面露惊奇:“那是什么?” “是……相公!”华舒雅杵剑站起,满脸惊喜之色。 听闻是林夫子弄出的天地异象,不少妖鬼皆神色错愕,但很快摇头失笑。 “哎!”苍府副主更是抚须笑道:“林夫子可是来迟了一步,我等刚刚打了场胜仗,庆功宴上可没他的酒水能喝。” “不知他回到广元城塞之中,会是何等表情反应——” “嗯?” 但在此时,玄女却蓦然蹙起秀眉,并未与众人一样瞧着远方山脉,笑谈嬉闹,而是死死凝视着战场前方。 ——情况,有些不对。 第四百八十五章 谁生,谁死 玄女神色渐凛,定睛细瞧,就见远处隐隐有黑气自地缝中升起。 “这是什——” 咚! 一声闷响,蓦然从地底中震开。 欢笑嬉闹声倏然一静,众人纷纷惊疑不定的低头看向脚下。 “刚才,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我出了幻觉?” 但几名蛮境大魔的脸色却渐渐沉下,心头只感觉泛起莫名不安。 不对劲。 这绝非恍惚错觉! ——咚! 又是一声震响,仿佛心头有雷鼓震荡,甚至有不少重伤未愈的士兵闷咳出声,甚是难受。 “所有人提起警惕。” 解云阳已从盘膝入定中站起,脸色无比凝重:“此战还未结束!” 玄女急忙大声道:“快将伤员带走,往后方再退百丈——” 但话音未落,远处的黑气倏然冲天喷涌。而脚下大地震颤的更为剧烈,仿佛声声心跳鼓荡! 直至,远处地面在黑气涌动下突然隆起,轰然炸出漫天尘埃,似有异物即将破土而出! 玄女心头微震,惊疑不定的看向身下。 皲裂地缝内,赫然有微不可查的漆黑纹路交织流转,随目光一扫,竟连接成某种阵图之状! 难道说…… 将整座广元县之战场化作大阵之根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玄女之计谋,确实值得称道,如此多的布置,更是让人应接不暇。” 淡漠之声蓦然在远处响起。 在场众人惊愕望去,很快瞧见尹子烨等妖鬼又一次现身! “他、他怎么没死?!” 广元城众人一时惊诧莫名,骚动不已。 “并非如此!”但也有人眼神锐利,连忙大声道:“他身旁的妖鬼与之前不同,并非死而复生!” “当真壮观无比~” 妩媚诱人的低笑声悠然飘来。 循声望去,就见两名身姿曼妙的绝世美人正漂浮于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环顾四周。 “这女人确实无愧玄女之名,谈笑风生间就将尹先生召集来的数千妖鬼之军彻底歼灭,甚至连些许尸骨都不曾剩下。” “这两个女人——” 莫段嫣瞳孔紧缩,愕然道:“秋水涵、唐千门?!” “段嫣小姑娘,果然也在广元城内。”唐千门很快与她目光相汇,环抱起双臂,抿唇媚笑道:“只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你怎么会……” “唐长老,秋长老,如今可是大好机会。”尹子烨淡然朗声道:“你们绫罗谷若再不出手,林天禄的妻妾可是必死无疑。待会儿若林天禄回到广元城,你们空手与之交锋,没有人质周旋,终究麻烦不少。” “或许吧~” 唐千门拂袖一指,妖媚笑道:“不过,他们似乎还想反抗一二?” 交谈之际,不少广元妖鬼纷纷再提气息,怒而视之。 在初时一瞬失措后,在场众人众鬼很快冷静了下来。 ——玄女布置的层层计策,确实是起到了效果。 如今,这尹子烨集结的魔军已被妖鬼道界尽数歼灭,唯剩这批随行的数十头妖鬼,仅此而已,可谓战力大大折损,遮天蔽日的骇人魔威不再。 哪怕他们如今皆是负伤、但以人海相抗衡,双方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让老夫来打头阵!” 苍府副主率先站出。 玄女见状脸色陡变,急忙出声:“快退——” 但话音未落,随着流光一闪,一截断臂顿时从苍府副主的肩头腾飞而起。 “呃?” 老者茫然了一瞬,顿时脸色惨白的瘫坐在地,惊骇莫名的仰头看向半空。 “你、你怎么会——” 轰隆! 刹那间,无穷威压顷刻笼罩而下,当即令广元众鬼众将神色骇然的踉跄摔倒,只觉肩头似有万钧巨力倾轧全身,几乎无法反抗分毫! “唔!”玄女脸色难看,蜷缩在侍女怀中,吃力低喃:“此人、本体修为竟有……破灭巅峰之境界?” “——这场闹剧,算是到此为止。” 尹子烨神色冷漠的俯瞰众人,宛若鬼神般气势澎湃,仅靠眼神便令数千将士震撼的无法动弹。 “尔等也算是‘居功至伟’,确实得好好称赞一番。” “你此言……究竟是何意思!”解云阳满脸怒容,颤抖着抬起身躯。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局罢了。” 尹子烨波澜不惊道:“尔等虾兵蟹将,我自然挥手间便可轻易灭尽。 只是,先天阁之人正好有些奇思妙想,便与你们好好做了一场戏,瞧瞧他们潜心研究千年的‘混元魔胎’究竟有何威能本领。 如今此地战场之上煞气盘踞、尸气冲天,无数妖鬼身死后的怨气好似无尽洪流,甚至还有天道余威未消,以此来作为混元魔胎降世之媒介,可谓再好不过。” 解云阳脸色变幻不定,惊怒低喃道:“原来,你是故意掀起这场战争!” 四周将士与妖鬼们闻言,更觉骇然错愕,难以言喻的茫然感浮上心头。 自己等人拼上性命的冲锋厮杀,原来一切都只是……这头妖鬼的嬉闹计谋?! “战争?”尹子烨冷笑了一声:“或许算是吧。” 他再看向倒在侍女怀中难以动弹的玄女,饶有兴致道:“玄女,不知以你的聪慧伶俐,如今还有没有奇招能逆转战局?” “……” 玄女死死咬紧下唇,神情晦暗沮丧。 勉强瞧见玄女都无话可说,不少妖鬼顿时心生绝望,只剩呆滞失神。 难道当真是,满盘皆输。 “看来,玄女之智也到此为止了。” 尹子烨笑容渐敛,眼神中只剩无边冷漠。 “尹先生,如今我们可否出手抓些人?”杜傲悄然踏空而来,满脸嘲弄笑容的扫过下方:“比如,将这玄女抓来好好调制一番?” “我等,还要慈航庄的几名女子。” “几名凡人军士倒也不错。” 又有一名面具人负手走出:“我们先天阁需要那天元临仙境的武者,其强横肉身与武道之魂,定然能有非凡效力,让其死在魔胎手中,未免暴殄天物了些。” 嗖——! 数道银丝倏然一闪,卷起了人群中的华舒雅和莫段嫣两女。 “华夫人!” “莫姑娘!” “唔?!” 华舒雅脸色陡变,眼前视线一花,恍惚间竟已被强行拽出人群,被拉到数十丈开外。 她连忙欲提剑斩断银丝,但双臂转眼也被缠了个满满当当,动弹不得,径直落进秋水涵敞开的胸怀之中,同时层层银丝环绕,仿佛编织成云雾之状,将四人身影彻底掩盖,似从众人目光中凭空消失不见。 “你——” “华夫人,新婚之后还真是愈发水嫩娇艳。”秋水涵面露暧昧笑意,玉指轻抚过她的细嫩面庞:“让你这娇滴滴的妙龄少妇落入那些恶徒手中,着实暴殄天物,还不如由我带回绫罗谷好好‘照顾’一番。” “哼!”华舒雅冷着脸扭开螓首。 而一旁的唐千门同样紧紧抱住了落入怀中的莫段嫣,嬉笑着上下摸索起来:“小丫头,没想到如今会落入我的手中吧?” “你、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莫段嫣气的脸颊通红,嘶声道:“亏当初林夫子救你们的恩情、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竟然转头就——” “呵!”唐千门脸上笑意陡止,眸光冰冷:“那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虚与委蛇罢了,也只有你这等蠢丫头会当真相信。” 说话间,她勾挑指尖,缠绕少女的银丝收紧,两人紧贴堆叠的丰物更多受‘照顾’,在少女痛呼中几乎被绞成葫芦状,几乎要裂衣而出。 她附耳凑近至莫段嫣耳畔,低语道:“如今就与我们一道,在远处瞧着广元沦陷吧。” 银丝云雾逐渐后退远去,似要退离此地战场。 但,远处的杜傲很快拱手大笑道:“恭喜两位长老掠得猎物。” “渡恶门主,你还是收收心思吧。” 唐千门与秋水涵一同退去,传音讥嘲道:“林天禄一行都是我等目标,可由不得你插手染指。” 眼见她们都已退至百丈开外,杜傲眼神闪烁一阵,笑声渐沉:“在下自然不会再随意胡来,只希望,两位长老当真能好好折磨这两女一顿,为我渡恶门出出恶气。” 但在这时,几名悬空妖鬼不禁轻咦一声,回首望向远方。 有两股凶悍阴气正急速靠近而来,可谓声势不凡。 “尹先生,难道你还请来了其他帮手?” “并非我们的人手。”尹子烨瞥了一眼,淡然道:“那是赤羽和夜王庄的人,其中有两名蛮境大魔,还有一位魇境之鬼。” “赤羽?” 杜傲面色一沉:“赤羽竟还主动掺和进来?难道他们是跑来投诚——” “想来,是玄女请来的援兵。” 尹子烨意味深长的看向下方玄女:“只可惜,他们来的太迟了些。而且几名妖鬼更翻不起风浪。” 说着,他拂袖抬手:“杜门主,你带上几人前去阻拦吧,彻底断了他们的心思。” “好!” 杜傲冷笑一声,带着余下妖鬼一同飞驰离去。 半空之中,如今只剩下尹子烨与先天阁之人。 “玄女,机关算尽,到头来功亏一篑的感觉如何?” 尹子烨缓缓飘落,无边威压笼罩而来,令原本还想奋起反抗的士兵与军首纷纷惨叫着扑倒在地,只觉浑身筋骨欲要碎裂。 玄女呼吸急促,满脸冷汗的扯起一丝笑容:“败者服输,此次确实是我栽了跟头。”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待赤羽和夜王庄一同受擒后,你便可亲眼瞧着,你麾下的士兵与将领们被魔胎吞噬之景。” “玄、玄女大人!”侍女嘶哑惊叫,伸手欲揽。 但尹子烨只是伸出右手,玄女便被凌空卷起,四周众人众鬼皆神色惨淡,根本无力反抗。 “咕唔!” 直至被阴气凝固,玄女顿时被隔空掐住脖颈拎起,娇躯微颤,俏脸渐泛红紫之色,毫无任何反抗。 尹子烨眯起双眼,冷笑道:“不过,看你之前动弹了右手,这一身残疾似有几分掩饰伪装。如今由我帮你彻底卸去这无用四肢,如何?” “不……” “喝啊啊啊啊!” 霎时,下方的解云阳怒喝冲天,并指化刀,奋力横扫斩出。 但尹子烨只随手一抚,便将袭来的至纯刀罡轻松化解,更是将解云阳一击震回地面,轰然砸出一片凹坑沟壑。 他一脸冷漠的俯瞰下方废墟:“不自量力,若非遵循承诺,如今便要将你彻底碾作灰——” 噗嗤! “呃?” 尹子烨神色顿滞,再看向被拘束在身前的玄女,略感愕然。 一柄金色长枪,如今正牢牢握在其掌心之中,一路延伸,径直捅穿了他的心口。 “你、你怎么——” 话音未落,玄女凛然一笑,金枪骤转,似有道道绚烂金光从其体内迸发而出,猛然上挑一划,将尹子烨从胸口一路到头顶,直接切断了两段! “呃啊?!” 尹子烨痛呼一声,急忙后退。 但玄女却不退反进,踏步腾挪,提枪发起快若闪电般的猛攻! “该……死!” 尹子烨一手按住正在修复的伤口,面目狰狞的挥手将枪围逐一挡下,一时间在半空中炸开阵阵宛若惊涛骇浪般的冲击、金光四溢,迅猛之势更迸发出道道金雷! “玄女你,竟然藏拙?!” “可没人规定过不许藏拙!” 玄女笑意昂扬,金枪挥舞的声势卷雷,将尹子烨打的连连后退。仅余威迸发,更是将那两名先天阁之人都生生震飞,血洒长空。 直至少女手中枪势蓦然一转,深吸一气,好似开弓射箭般拉开架势,伴随着无数金雷爆闪,娇喝着将长枪奋力投掷射出! 尹子烨面露骇然,急忙抬手欲要抵挡,但下一刻就被煌煌雷霆瞬间淹没,连人带枪化作一道笔直雷光轰向数百丈开外,直入焦土大地,炸起一轮宛若通天彻地的雷火光柱。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着实来的太快太急。 以至于下方众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如坠梦中。 玄女,竟如此强悍?! “呼——” 裙发飘飘,身姿纤细的玄女从半空中悄然而落,缠满金纹的秀腿美足轻点地面,似荡开一轮浅浅涟漪。 玄女再度唤出金枪杵地,回首娇喝道:“诸位莫要放弃,快些起身做好迎战之准备。如今还有大敌将至,切莫灰心丧气、起了寻死之意!” 咚! 果不其然,还不等众人放松,细究玄女身上的惊变,就听脚下大地的震荡之声再响。 不远处从土地中凸起的轮廓再度高涨,直至土壤与碎岩彻底散落,在众人惊愕万分的目光中,显露出一个巨大的漆黑胎球! “这是……什么?!” 细瞧胎球之上,赫然密布着无数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魔纹诡阵,仿佛呼吸般忽明忽亮,更不断鼓动震颤,引得大地为之一同律动。 隐约间,还能在黑球之中窥见一抹淡淡身影。 “这就是先天阁准备的混元魔胎,诸位汇集所有气血与阴气,一同出手,将此魔胎尽快击碎!” 玄女凛然娇喝,率先高抬缠雷金枪,奋力一击朝魔胎所在投掷而出! 后方众人心头微凛,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压榨出仅剩的最后一丝体力,怒吼着齐聚气息,紧随着发起猛攻! 轰隆轰隆轰隆——!! 声声爆炸轰然震响,豪光四溢。 百丈开外,唐千门与秋水涵抬臂抵挡风浪,眼神闪烁,心下亦有些震惊。 既是惊叹于那玄女竟隐藏的如此之深、同样也惊叹于——那先天阁研究千年所准备的混元魔胎,当真恐怖! 如今涌动的气息,便远远凌驾于魇境之上! ——咔嚓! 烟尘未散,便蓦然传出了一道碎裂之声。 “呵……” 黑烟之中,传出一丝阴沉喘息声。 众人面色陡变,暗道不妙。 这所谓的混元魔胎,终究还是有某种存在从中诞生? 而屹立最前方的玄女更是神色骤凝,当即双手齐抬,仿佛有一层金色涟漪在前方弥漫张开。 下一刻,只瞧见黑影从烟尘中渐渐显现,似是一头浑身漆黑的人形魔物,佝偻蜷曲的微垂着双臂,摇摇晃晃的缓慢走来。 与此同时,极为可怕的杀意威压轰然落下,霎时便引得天地色变,仿佛有血雾弥漫冲天! “这是……混元魔胎?” “何、何等的怪物!比尹子烨似乎还要更……” 本就力竭不支的广元众将纷纷瘫坐在地,面露惊骇之色,只觉有无边杀气笼罩神魂,几欲崩碎。 “嘶——” 混元魔胎抬起头颅,似是在深吸气息。 旋即,它陡然张开嘴巴,轰然大喝:“啊啊啊啊啊!” 音浪在这一刻几乎凝作实质,伴随着无穷杀意,化作血色骇浪激荡而出,刹那间便轰击在玄女构筑的金色涟漪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 裂纹霎时浮现,而玄女更是被冲击震的急速后退,紧咬银牙,死死支撑着守护不倒。 后方广元众将见状也纷纷嘶吼着竭力站起,拼上性命的运气助阵。 但汇集数千将士与妖鬼的守护之阵,仍被音波啸浪一路震退,直至平推至数十丈开外。 随金光蓦然一闪,大阵崩碎,在无数交错的惨叫声中,数千人影顿时被炸散震飞,七零八落的横躺满地。 “咳、咳咳……” 玄女垂下双臂,摇晃着跪倒在地,脸色略显苍白。 原本环绕于四肢的奇异金纹,如今也若隐若现,仿佛化作灿金锁链。 她略微回首瞥了眼后方,见众人都已彻底没了挣扎抵抗的力气,不禁轻叹苦笑一声。 “如今,当真是山穷水尽。” “吼——!!” 震天咆哮蓦然响起,就见那人形魔物仰头长啸,血雾苍穹之上似有阵阵猩红雷芒闪烁交织,声势极为浩大! 凛冽血风吹乱了秀发衣裙,但玄女也只能瘫坐叹息,坦然平视着前方异象。 “哈、哈哈哈!不错!” 片刻后,蓬头垢面的尹子烨自远方迅速腾挪而来,不顾满身仍未愈合的伤势,展臂大笑道:“没想到先天阁之人,竟当真制作出了这等惊世骇俗的异种邪物!不枉我与他们合作了如此之久!” 玄女仰头一望,讥嘲笑道:“尹子烨,看来你的命还真是硬朗。” 此言一出,尹子烨怒然回首瞥来,森然狞笑道:“玄女,你比我想象中隐藏的更深。没想到直至最后关头,才会拿出真本事打我一个出其不意。” “只可惜,没能一枪将你彻底击杀。” “就凭你还杀不了我!”尹子烨撩开散乱额发,面目狰狞道:“待我突破妖鬼道界之桎梏,寻得诸天万界之奥秘,便可踏上真正的寻仙真路,攀登无数人为之向往的三尊境界!而你——” 他脸上的怒色渐渐消退,只剩怜悯漠然: “如今,尔等失败者便以血为我证道,再正好送给这头混元魔胎试试拳脚,看他将你们尽数虐杀,究竟需要花费几息。” “啊啊啊啊啊啊!”远处的混元魔胎又仰天长啸,仿佛急不可耐般在嘴中汇聚起滔天魔威,化作漆黑光球。 旋即,它仿佛露出一抹嗜血狞笑,将鼓动不止的恐怖黑球对准了玄女所在。 尹子烨微瞥一眼:“看来,尔等必死无疑。” 黑光倏然爆发喷涌,势若毁天灭地一般,将沿途大地都尽数湮灭! 仅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惊世骇浪,后方广元众将早已不甘闭眼,而最前方的玄女更面露无奈,垂首幽幽一叹:“棋差,一招。” “……” 片刻后,风浪俱消,那震撼天地的恐怖波动也随之消失。 原本笼罩方圆十里的骇人威压,也一同泯灭散去,心神为之一松。 广元众将略感茫然的再度睁眼抬头,却见足以吞没万物的黑光早已不见,前方空荡荡一片。 “嗯?!” 但,尹子烨此刻却脸色陡变,眼神一阵惊疑不定。 刚才那一瞬间,他亲眼看见……混元魔胎威力十足的一击,竟突然凭空消失? ——不对! 他连忙凝神细看,愕然发现在玄女身前,赫然入土插着一柄瑰丽长剑。 剑长四尺,宽刃两寸,通体似琉璃玄玉,背生虹光龙鳞,缥缈无踪的剑意宛若仙雾弥漫。 “……” 玄女同样面露怔然,呆呆盯着眼前的神秘玄剑。 直至美眸水光流转,她很快露出一抹轻松笑意:“你,回来了。” 一道挺拔身影似从云雾现身,踏足于玄女身侧,无言轻拍其香肩一下。 尹子烨瞳孔紧缩,脸色几度变幻,一字一顿道:“你就是……林天禄!” 林天禄拂袖迈步上前,目光扫过四周惨淡废墟。 旋即,他神色平静的抬手一指: “谁,先来。” “我赐他一死。” 第四百八十六章 剑斩诸恶,雷霆手段 听闻此番傲然之言,尹子烨面露惊怒,但很快强自冷静下来。 “林天禄,你怎会突然出现于此,明明远处的山峰之异才刚……” 冷声间,他随意一瞥远处被云雾笼罩的群山轮廓,顿时神情一呆。 那直入云霄之上的奇异光柱,如今竟不见了踪影,甚至于连绵环绕的群山之影,竟一同人间蒸发!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尹子烨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错愕,惊疑不定再度望来:“你究竟搞了什么把戏!” “一位故友不肯出山入世。” 林天禄拂袖负手,淡然道:“索性就将群山摄走,带着她逛遍天下便是。”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尹子烨渐渐咬紧牙关,怒容再显。 不过,他心中虽恼怒万分,但终究没有失了冷静,沉吟着将气势提升至极限,破灭巅峰之境的恐怖修为霎时迸发,虚幻不清的层层魔影透体生长,如有群魔环绕,森然恐怖。 尹子烨心中清楚,这林天禄绝非好对付的弱者。 恰恰相反,此人定是妖鬼道界内极为强悍的至强者之一,修为达此界之极限、踏足丰臣诸势都难以想象的巅峰,才会让罗星如此忌惮小心、令古界震撼警惕。 心思急转间,他蓦然冷笑一声:“绫罗谷的两位长老,如今林天禄已至。你们难道不准备现身与他一见?” 林天禄侧首瞥向远处,翠光双眼仿佛穿透层层云雾,看见了在数百丈开外观望的秋水涵与唐千门两女。 与此同时,唐千门的传音很快悠悠响起: “如今那混元魔胎尚在,我们二人可不敢轻易靠近战场。尹先生神威浩荡,不妨先将林天禄击溃擒下,收了混元魔胎,我们绫罗谷自然会上前帮忙一二。让林天禄乖乖受降挨罚,不敢再多吭一声。” “两位长老,当真是好算盘。” 尹子烨眼神渐冷,不禁狞笑一声。 他眸光一转,寒声道:“林天禄,你家娇妻,如今可就在绫罗谷手中,你不先去将妻子争抢回来?” “我家娘子可不由你费心。”林天禄神情渐肃,沉声道:“如今,先告诉我,你和这怪物谁先上来受死。” “吼——!!” 混元魔胎蓦然仰头咆哮,凶猛血光直冲上天,涡流般的猩红风暴在焦土之上盘旋肆虐。 阵阵血雷不断轰落,大地交错崩塌,魔气四溢,宛若人间地狱之景。 “林天禄,就让你先领教领教这混元魔胎的威力。”尹子烨迅速后退飘走,凛然笑道:“两位先天阁的兄台,快快操控这混元魔胎,速灭此人!” “……” 之前被玄女震飞的两名先天阁之人,如今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尹子烨暗自轻咦一声,定睛细瞧,才发现他们二人浑身精气早已被彻底抽干,化作丝丝缕缕的血光飘至混元魔胎体内。 “当真是个怪物……这等威势,甚至还要凌驾于我破灭境之上!” 感受着混元魔胎毫无止境般层层暴涨的恐怖气息,他脸色逐渐沉下:“怪不得,这等秘法在数千年前就遭百族禁止。一旦无人掌控让其肆虐无度,怕是要成此界的一大灾祸!” 但如今以这头怪物抗衡林天禄,也算恰到正好。 尹子烨心思急转,饶有兴致打量战局,同时亦在暗中运转秘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元魔胎骤然发出足以刺痛神魂的尖锐狂笑,人形身躯一阵膨胀扭动,漆黑面庞上仿佛崩裂出一副扭曲诡谲的鬼脸狞笑,一百八十度拧来的空洞双目之中,好似有无数鬼影翻飞涌动,血海无穷。 “第一个送死的,看来是你。” 林天禄渐渐眯起双眼。 “强者……强者……!”混元魔胎狞笑着张开双臂,引动天地无边血雷,风云呼啸间一脚踏碎大地,带着灭世之魔威正面倾轧而来! 其身影所到之处无一例外皆破碎崩塌,寂灭消融,磅礴之势撼动苍穹,此方界域更是早已崩裂出无数碎片,霎时轰然崩塌! 化作末日废墟的广元假界消散,迅速显露出尚且完好无损的镇县景象,隐约还能瞧见些凡人百姓的身影浮动。 而这般惊天动地的动静,更引得百里外无数目光窥探而来,古界与罗星之目光齐齐试探扫过。 玄女脸色微变:“不妙!” 林天禄神色淡然,只是默默前踏一步。 嗡! 剑鸣起,龙吟动,由八长老化身而成的常安剑霎时翻旋显锋,玄光流转。 只见清冽剑光似天霞一闪,那惊天动地的血海魔威霎时消弭无踪。 混元魔胎冲锋之势顿僵,脸上狞笑一僵。 旋即,就见林天禄甩袖拂剑,连剑倏然一斩。 ——锵! 清脆剑鸣萦绕苍天,恍若悠长龙吟,震散了漫天血雾阴云。 “……” 天地间,为之一静。 而一缕剑痕,自其头颅上浮现。 混元魔胎呆呆瞪着眼眶,蛛网裂纹扩散至全身,直至彻底化作点点尘埃,随风消散。 林天禄冷哼一声,震慑百里诸势,一道道窥探神识刹那间收回退走,一瞬死寂无声。 他神情仍是淡漠,顺势抬剑直指远处的尹子烨: “——如今,该轮到你了。” “呃!” 尹子烨如遭雷击,满脸骇然地连连后退,脸色煞白一片! ——刚才,发生了何事?! 那魔威无穷的混元魔胎,全力一击怕是足以将整座广元县城都彻底湮灭,方圆百里都化作炼狱。 可这般浩大声势,竟被林天禄一剑破解,甚至随手斩杀之!? “这绝非破灭境修为能办到,难道此人……早已踏入三尊境界!” 心思如电,尹子烨浑身剧颤,神情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这、不可能——!” “如今妖鬼道界尚在,你怎可能突破至三尊境界!哪怕有远古传承在身,你又哪来的仙气入体,成就仙人之躯!” “对,定然是你手中的兵器……是万载前流落妖鬼道界的无上仙器!” 尹子烨满脸怒容,猛然大喝出声:“你究竟是从何处取得的这柄仙人神兵!” “这,便是你最后的遗言?” 林天禄将常安剑插在一旁地上,轻抚过剑柄,徒手迈步上前。 “杀你,易如反掌。” “何等狂妄!”尹子烨勃然大怒,双手陡然一合,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惊世轰鸣,仿佛时空崩裂,道道细密裂纹自虚空绽放! 霎时间,恍若荒古的缥缈气息从虚空中逸散,道道流光汇集于尹子烨体内,一时神光四射,随着震天嘶吼,其身影似化法天象地,虚影轮廓直入云霄之上,引得广元县城内万民惊恐尖叫,万物齐寂。 “你以为,只有你一人得到仙人传承吗!” 尹子烨悬于虚空之上,张开双臂沛然大喝,浩瀚神威洒落各地。 “我之天赋足以傲视当世群雄,无人可比,那小小赤羽容不下我,哪怕是这苍天亦拦不住我——五百年前如此,而今亦是如此!” 他怒目圆睁,威严震撼,睥睨直指下方:“如今,就以你林天禄之尸骨、这广元县城万千凡人之血,来贺我成就仙人之躯,踏破妖鬼道界之束缚!” 震天咆哮之际,尹子烨高举右拳,似有澎湃仙威盘绕压缩,交织成玄奥深邃的上古秘阵。 “此地百里,尽为尘土!” 他狰狞俯瞰大地,抡起右臂,怒吼着奋力轰下。 面对毁天灭地般的拳势,林天禄不避不闪腾飞而起,拂袖抬手,正面一掌迎上! ——咚! 一声闷响自当空震起,环状气浪倏然四散吹开。 尹子烨发丝凌乱的喘着粗气,露出畅快笑容,死死凝视着下方。 但,他的双眼很快逐渐瞪大,笑容渐消。 风浪倏散,林天禄完好无损的悬空而立,神色冷漠的腾挪一闪。 “糟糕——!” 尹子烨心头剧颤,连忙架势欲要抵挡。 但林天禄的气息却瞬间消失不见,连神识都捕捉不到一丝一毫“怪不得一个叛逃妖鬼,竟能在短短五百年间获得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 “——你!” 尹子烨骇然回首,就见林天禄竟出现在了后方的虚空裂缝前! “原来是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万年前的仙人传承……还是一座虚空之中的仙人陵墓。” 林天禄随手一挥。 下一刻,虚空中隐现的庄严陵墓顿时被乱流吞没,此片虚空更是瞬间湮灭。 尹子烨瞳孔骤缩,惊骇欲绝:“这、这怎么——” 那座仙人陵墓之中,可是镇守着三尊境界的仙人残骨!怎么可能会被此人……一击彻底毁灭?! “这,就是你的底牌?” 林天禄右手微握,将前方的虚空彻底拧碎泯灭,这才回首冷然瞥来:“你就是想借仙人之力,诛灭广元城塞、再杀了我?” “……” 尹子烨面容一滞。 直至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战栗与恐惧,几乎令他神魂都在颤抖。 “不……等、等等!” 他急忙后退拉开双方距离,脸色急速变幻,一手阻拦在前,一手直指下方大地:“你莫要以为自己当真天下无敌,如今广元城塞大地内还布有我准备的上古大阵,只需念头一动,下方的守城之军、还有如今城内数十万百姓全都要与我一同陪葬!” 林天禄眉头微皱。 似抓住了翻盘之机,尹子烨不禁扬起凛然笑容:“哪怕你有通天彻地之能,但终究有凡人的七情六欲,种种牵挂在身,你就断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超脱仙神。” “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大错特错。” 林天禄笑了笑:“无心无情,你才是真正的败局早定。” 尹子烨面容一阵扭曲,当即怒吼道:“那就同我一起死吧!” 他掌心一凝,立刻激活启动了下方的上古大阵。 “……” 但沉默片刻,城镇之中却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尹子烨面露惊色,甚是茫然的垂首望去 直至这时,他才愕然发现城镇内人影错落,人人手持铁铲斧凿,街巷各地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皆无比精准的出现在上古大阵诸多阵法节点之上! “这、这群凡人……竟、竟破了我大阵?!” 他只觉不可置信,心思急转间猛然视线一扫,看向坐在守城军最前方的玄女。 ——见到了此女,如今正朝他展露着讥嘲冷笑。 此阵,早已被其看破! “你,气数已尽。” 冷漠之声再度响起,令尹子烨悚然抬头再度望来。 林天禄神情淡然道:“滥杀无辜、阴谋险恶,你确实是罪无可恕。” 他抬手朝苍穹一招。 刹那间,天地之间风云再变,似有无尽旋涡从苍穹之上层层环绕,雷霆翻涌,更有一股足以令苍生万物臣服的无上之意笼罩此地,煌煌之威如临凡尘。 “天、天地之力……” 尹子烨面露恍惚,不敢置信的摇着头:“这妖鬼道界怎么可能会……听你号令……此方天道,怎会臣服于你?!” 林天禄无悲无喜,一指点下: “赐你,一死。” 苍茫雷霆瞬间贯穿苍穹、撕裂云霄,直入大地之中。 尹子烨的身影被雷霆吞没,隐约传出嘶哑哀嚎。 但下一刻,方圆十里雷云齐聚,化作成千上万道惊世之雷齐齐轰于一点,霎时豪光万丈而起,雷芒洒遍苍生百里,诸邪尽退,宛若洪流波涛般的浩然正气四溢席卷,恍如无穷无尽。 “……” 而这浩瀚神威早已令下方众人目眩神迷,只觉亲眼目睹一场仙人神迹,如梦似幻。 广元县城诸多百姓更是合手遥拜,敬畏如神。 直至半晌过后,贯穿天地的雷芒渐渐消散,黑夜褪去,温暖和煦的阳光再度洒遍苍茫大地。 林天禄自长空飘然落下,重新回到玄女等人眼前。 他脸上冷色尽散,露出一抹温和笑容:“诸位,不辱使命,已将贼首斩灭。” 片刻死寂后,万军将士之中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齐吼震喊,无边狂喜如浪弥漫。 那些瘫坐在地的妖鬼们面面相觑,最终亦是痛快大笑,笑的仰头淌泪,酣畅淋漓。 ——他们,没有选错了路。 “今时今日,在场诸位、广元百姓,皆是胜者!” 林天禄将玄女搀扶站起。 玄女喘息一声,很快朗声笑道:“如今,在场无论武者士兵、还是妖鬼术者,都可以扪心无愧的昂首挺胸,与广元百姓一同欢庆胜利……壮我广元之谊!” “壮我广元之谊!” “状我广元之威!” …… 侍女从人群中快步钻出,急忙上前帮忙搀扶:“玄女大人,可、可还站得住脚?” “待会儿可记得抱住我。”玄女无比虚弱的笑了笑:“再过几息,我这双腿可又要没了力气啦。” 调笑间,她又侧首看向身旁,低吟道:“林夫子,华夫人还有莫姑娘二人,如今都在绫罗谷的……” “我明白。” 林天禄笑容渐敛,微微颔首:“如今你们满军将士都已精疲力竭、人人身受重伤,再经不起冲击,待会儿尽快派人下去包扎治疗。至于这善后之事,便交由我来着手处理。” “还有你的身份——”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玄女一眼,轻笑道:“待我回来之后,再好好谈谈。” 说罢,林天禄当即拂袖卷起一旁的常安剑,化作青烟消失。 “哈……” 玄女摇头失笑一声。 侍女关切低吟道:“玄女大人,您这腿脚怎会……” “此事,说来话长。” 玄女双唇微张,眼神却一阵迷蒙恍惚,在侍女的尖叫声中,顿时栽倒在其怀中陷入了昏迷。 …… 数百丈开外。 秋水涵与唐千门早已目睹这匪夷所思的惊天一幕,呆然许久。 但下一刻,似有身影突然显现逼近,令她们陡然回神,心惊之下当即爆发气势。 不过,随着双手一闪,林天禄按住银丝玉茧,强拽着双方穿梭飞掠,眨眼间便急速腾挪到了广元城塞之外。 “唔?!” 直至劲气一震,秋水涵和唐千门才炸散身前的道道银丝,娇颜上满是后怕惊色。 勉强拉开双方距离,遥遥相对之际,秋水涵轻咬银牙,将动弹不得的华舒雅牢牢抱在怀中,并指抵在其面庞上:“林天禄,我们知晓你修为非凡,如今更亲眼目睹你施展神威之术……不过,你要是再乱动一下,你的小娘子可得遭难。” “没错!”唐千门也附和一声,死死掐住怀中莫段嫣的丰物,凛然笑道:“我们跟尹子烨可不同,大费周章的布置什么阵法,到头来功亏一篑。还是你的这些小娇妻们最为简单上手,一抓一个准。” “哪怕你当真再唤来什么天劫雷霆,将我们劈成粉碎,你这两位小美人儿,同样也得一同陪葬。” “相、相公,不要管我!” 华舒雅略显苦闷的嘶哑出声:“与这位恶徒同归于尽,亦是替天除恶!” “林先生快些动手!”莫段嫣话至一半,就被唐千门恶狠狠的捏住了嘴唇,咂舌道:“这里可由不得你们再多嘴多舌!” “呵——” 林天禄负手而立,渐渐眯起双眼:“你们只是抓住了她们,而没有当即下死手,证明你们的真正目标是我,而非她们。 用不着再拐弯抹角的,快些将你们的目的说出来。” “好,先生说话痛快。” 秋水涵眸光闪烁,饶有兴致的讥嘲笑道:“原本尹子烨若还活着,我们还想着再纠缠一番。至于如今,你将你手中的兵器交出来,乖乖束手就擒,我倒是能放过你的小娘子。” “我若不交,又该如何?” “不交——” 秋水涵露出残忍笑意,指尖上似有寒芒流转,沿着华舒雅的雪肌一路滑落,仿佛似要强行刺穿一般。 “你犹豫一息,我便在她身上捅个窟窿,犹豫十息,我便折断她一条胳膊!” 华舒雅呼吸微滞,但美眸轻眨间,却似是想到了什么,渐露异色,连忙闭嘴无言。 而林天禄神情骤冷,似移形换位般刹那逼近,瞬间按住了她们各自香肩。 秋水涵与唐千门顿时面色大骇:“你——” 咚! 两声闷响,她们当即痛呼着倒飞了出去。 而华舒雅与莫段嫣则顺势落回到了林天禄怀中。 “糟、糟糕!” 唐千门踉跄着在半空中稳住身形,按着肩头,脸色顿时无比难看:“你……你竟然——” “如今,你们二人想如何受死?”林天禄冷漠俯瞰而来。 秋水涵面露恐惧骇然,浑身剧颤,急忙大喊道:“谷主救我等性命!” 嗡——! 话音刚落,似有一缕涟漪在双方中间荡开。 林天禄暗自轻咦一声,颇感意外的看着来者。 “我就说这等无聊手段,对强者起不了多少效果,你们二人偏是不信。” 绫罗谷主旋身舞裙显现,飘然如仙,绝世娇颜上唯有冷漠平静。 “林天禄,如今亲眼一见,修为果然比我这两位长老所言,还要更强上数个层次。” “你……就是绫罗谷主。” “没错。” 绫罗谷主皓腕微抬,双瞳似化作十字星辰,交错星芒自娇躯四周环绕。 并没有如尹子烨与混元魔胎一样的浩大声势,恰恰相反,反而无比沉静内敛但,这般姿态落入林天禄眼中,却显得更具威势! 与此同时,绫罗谷主玉指轻点虚空,刹那间四方空间仿佛被某种‘存在’笼罩关闭。 “哈哈!” 唐千门飞到了绫罗谷主身旁,狞笑道:“我等谷主才是此界最强,哪怕是所谓的罗星还是古界,都比拟不了哪怕一根手指!即便你当真有仙人修为、可操控天地之力,只要我等谷主出手……你便是瓮中之鳖!” “林天禄,你当初给予我的种种侮辱,今日便好好还清吧!” 秋水涵同样来到绫罗谷主身旁,似仗势欺人般冷笑不止:“谷主,快些出手将此子擒下。如您亲眼所见,此子身上的秘密可是一箩筐,一旦拷问出些许,对我等绫罗谷可都是大大利好!” “确实如此。” 绫罗谷主神色平静的点点头,玉指微动,似有五行流转,仙魔两气交织缠绕。 仅气息浮动,这隐而不发的恐怖之威,便足以凌驾尹子烨那强取仙人遗骸的半步三尊境界! “林天禄,束手就擒吧。你与临月谷有染,我暂可饶你性命,但你要是意图反抗——” 噗嗤! 绫罗谷主娇颜微怔,眼中泛起一丝错愕。 她浑身泛起不自然的轻颤挛动,略显茫然的侧首看向身旁。 秋水涵正朝她展露着淡淡笑意。 “你们、怎么……” 绫罗谷主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腰间。 一柄蜿蜒匕首,如今正深深没入她的侧腰之中。 不仅如此,另一侧的唐千门同样是将匕首捅入了她的体内。 “你们这两个……叛徒!”绫罗谷主很快反应过来,陡露怒色,正欲出手,两女已是提前一步齐齐腾挪闪开。 “林先生!” 嗖! 身影似流光闪烁,林天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绫罗谷主面前,一指瞬间点中其胸口中央。 “呃……不……” 涟漪一荡,绫罗谷主脸色顿时一阵变幻,娇躯僵硬。 哪怕心中仍有万千怒火与不甘,她只能瞪着渐渐失去神采的妖媚凤眸,绵软无力地垂首倒下。 林天禄右臂微抬,随手将其瘫软坠落的娇躯挂住。 这场交锋,便这般落下了帷幕。 “哎——” 旋即,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叹息一声,回首道:“许久不见,你们怎都开始去祸害这绫罗谷的谷主了。还特意让我陪你们演这场戏,只为了将她擒下?” “此女修为强悍的匪夷所思,还有不少闻所未闻的玄妙手段,自然得多加小心才行。” 秋水涵与唐千门再度抱着两女缓缓飞来。 而唐千门更展露着俏皮笑颜:“比起硬撼交战一场,给广元县再造成冲击,总归这法子更安稳谨慎些。” 林天禄失笑道:“唐姑娘此言倒是没错。” “诶、诶?” 而被抱在怀里的莫段嫣,此刻却很是愕然,视线来回转动,讷讷道:“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们并非敌人。” 林天禄笑着点了点额头:“秋姑娘的半魂如今还在我体内,双方也算心神相连。我刚刚来到战场,她便通过此法与我暗中沟通交流,交代了这番……里应外合之计策。” “刚才几番举动,稍显粗鲁了些。”秋水涵螓首微垂,朝怀中的华舒雅歉声道:“还请华夫人莫要怪罪,若我待你们太过温柔亲昵,总归会让绫罗谷主多起疑心的。” 华舒雅淡然一笑:“我已是知晓,不碍事的。” “啊……” 但一旁的莫段嫣不禁嘟哝道:“可、可是你怎得还动手动脚的。” 唐千门吐了吐粉舌,坦然笑道:“莫姑娘身子娇嫩丰满,总归让人艳羡呀~” 莫段嫣顿时无语,也不知该害臊还是该气恼。 “不过——” 林天禄微抬臂弯中昏迷不醒的绫罗谷主:“此女如何处置?” 秋水涵眸光流转,肃然低吟道:“这绫罗谷主底蕴不凡,但却常年不曾出世、性子内敛,更有诸多我等长老不知的秘密藏身,只要善加操控,定能为先生带来不少助力。” “……好。” 林天禄也是干脆果决,当即唤出翠绿灵锁,将绫罗谷主缠绕包裹,瞬间拖回至体内仙山幻境之中。 “秋姑娘、唐姑娘,还请照顾好她们一时半会儿。” “先生如今是要——” “斩草除根。” 林天禄背身一闪,御剑化作流光远去。 “这伙人,一个都逃不了。” “……” 回荡耳畔的森然低吟,令秋水涵娇躯微颤,面露一丝惊奇讶然,朱唇渐启:“林先生他……似与往日有些不同?” “好、好帅气!” 但唐千门却满脸艳红春潮,眯起媚眼,无比激动的耸肩娇叫道:“林夫子变得比以前更有雄壮气概啦!” 这幅突如其来的痴情反应,着实引得怀里的莫段嫣身子一缩,面露害怕。 只觉眼前这女子,当真是个…… 变态。 秋水涵见状无奈一笑,刚想低头开口,却见华舒雅如今已枕靠在自己胸前,安然沉睡,嘴角还噙着淡淡的舒心笑意。 “……不愧是其妻子。” 秋水涵幽幽轻叹一声,柔声浅笑:“无需那灵锁相连,便已心神相通,无条件的眷恋信任。” 轰隆——! 霎时,远方又有火光冲天而起,剑气四射。 秋水涵连忙抬头一瞧,不禁哑然失笑。 林先生如今还真是行事风风火火,快如闪电。 第四百八十七章 尘埃落定,玲珑玉仙 咚——!! 声声沉闷轰鸣,双方也一同急退。 攻势齐停,杜傲所带领的妖鬼们,如今皆纷纷回首看向广元县城方向,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怎会如此……” “看来,你们的诸多阴谋已是彻底落空。” 傅杭悬空而立,神色肃穆道:“哪怕你们出面阻拦,到头来,那尹子烨一伙人还是落得遭天地诛灭的可悲下场。” “不可能!” 杜傲眼神愈发阴沉,恨声道:“那尹先生底蕴非同凡响,还有深不可测的绫罗谷主相随,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落败?!” “事实便是如此。”身裹艳裙的陈菲似卷雾漂浮,抚唇讥嘲道:“这等神威,定然是林夫子所为。以他的境界,任凭你们纵有千般阴谋诡计,终究是翻不起多少风浪。” 杜傲身后的十几名妖鬼面面相觑,脸色愈发难看。 他们并非蠢货,如今尹子烨等人的气息尽数熄灭,阴云尽散,哪里还无法确认已是战败。 若广元城军再度赶来,与眼前的夜王庄和赤羽一伙人联手夹击,他们定然……逃无可逃! 心思急转间,这些妖鬼们只是沉默了一瞬。 旋即,他们便当即转身急奔,腾挪飞逃。 “你们——” 杜傲惊怒交加,欲要出声怒喝。 但在这一刻,数道剑芒如清风般悄然拂过,以至于那十几名妖鬼纷纷身形僵在了半途中。 “咦?” 这古怪一幕,同样引得傅杭等人面露惊异。 这股气息 噗嗤! 剑芒倏闪,那十几头妖鬼纷纷炸碎成漫天碎屑,死无全尸。 在一片错愕死寂之中,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寒意自背后升腾而起。 杜傲更是面色惨白,满脸恐惧的颤抖着回首望去。 ——林天禄已现身于十丈开外。 而其如今龙剑缠身旋绕,流转着足以令人心惊的恐怖气息。 “林夫子!”傅杭见状面色一喜,连忙恭敬拱手。 而他身后的几十名弟子长老见状,也连忙跟随一同谦卑行礼。 哪怕他们尚且还是初次瞧见玄生,但瞧见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惊世之景,心底已是敬畏有加,不敢多言哪怕一句。 倒是那陈菲顿露满面酡红,双眸之中似有光彩闪烁,恍若崇拜沉醉之情。 林天禄朝他们微微颔首示意,以作问候。 “你……你便是林天禄。” 杜傲瞥见那十几名同伴的凄惨死状,面庞僵硬的缓缓后退:“没想到,连尹子烨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看来,作恶为祸的妖鬼,仅只剩下你们。” 林天禄收回目光,衣袖一拂,身旁龙剑倏然破空飞去,化作飞火流星窜向远方。 瞬息间,便有声声惨叫接连响起,直至彻底隐于无声无息。 显然,暗藏于阴影之中的十几头妖鬼,已尽遭诛杀。 林天禄面无表情的抬手一指:“如今,只剩你一人了。” “你、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杜傲僵硬冷笑,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我渡恶门可有不少副门主因你而死,如今也算一报还一报,你我恩怨彻底两清……不要将关系做的太绝,往后兴许……我们还能握手言和听闻你林天禄性情随和,广交天下好友,我杜傲如今也能在众多势力面前发誓,往后不再为恶,愿意与广元城塞结为盟友,我渡恶门会竭尽全力——” 一剑,瞬间贯穿了他的头颅。 “呃?” 杜傲神情一滞,呆呆的瞪大了双眼。 而林天禄面无波澜,只是并指朝前一点。 下一刻,倏然迸发的剑气洪流刹那间就将其身躯泯灭成齑粉。 这番果断冷酷的必杀之场面,一时令四周不少夜王庄和赤羽的妖鬼为之噤声屏息,冷汗直流。 这林天禄似与传闻中有些不符…… 明明如传说的神袛仙人一般,好生威严恐怖! 傅杭见状欲要上前问候,蓦然眼神骤凝,大声道:“林夫子,那渡恶门主还未彻底死去!” “想让我死……就凭你们还办不到!” 一声怒喝蓦然震响,阴气肆虐席卷。 林天禄略微仰头望去,就见上空黑雾急速凝聚,浮现出足有十丈有余的虚影身躯,头顶之上更有一盏漆黑烛台旋转,洒落点点黑芒。 陈菲眼神骤沉:“那是……命星邪具!” “既然你林天禄不识好歹,今日你就坠入无间地狱去吧!” 伴随着杜傲破釜沉舟的咆哮怒吼,其背后仿佛有地府之门轰然打开,无边寒气从中逸散,仅是气息,便令四周众鬼为之惊惧战栗。 “这、这难道当真是……” “你林天禄,就与我、与渡恶门一同陪葬!!“ 杜傲怒然直指而来,背后地府之门当即爆射出无数漆黑锁链咔嚓! 刺耳碎裂之声,蓦然响起。 杜傲神情顿怔,就见即将触及到林天禄的漫天黑锁,在这一刻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旋拧缠绞,直至尽数拧成了一条扭曲巨锁,传出道道嘎嘣碎响,几欲崩碎。 甚至于 他略显呆然的看向背后。 地府之门,如今已被无形之力捏碎成了一团。 悬空邪具,同样被碾成碎渣。 “底牌倒层出不穷,看来你们都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会齐聚广元县发起进攻。” 林天禄面庞冷峻淡漠,缓缓捏紧右手。 “不过,该下地府的人,是你。” 咔嚓! 黑锁刹那尽断粉碎,地府之门连同杜傲化身而成的虚影,更是被无形之手直接碾成了齑粉渣滓,死寂无声。 林天禄心头微动,随手朝旁侧一拂衣袖。 随剑芒一闪,一缕微不可查的逃窜残魂,当即也被彻底斩灭。 “……” 点点碎渣随风飘落,场面更是一时寂静。 直至林天禄收回长剑,朝在场众鬼微微一笑:“此次也是多谢了,明知广元危难,诸位还特意前来出手助阵,这般情谊,我想广元众将与百姓定会对诸位感激有加。” 这般急转骤变的气势与态度,令不少妖鬼都为之一呆。 “林夫子言重。”傅杭忙收敛心神,作揖道:“我等终究还是来迟一步,已是心中有愧。” “是呀!” 陈菲连连点头,略显惭愧道:“听闻广元遇袭,我已带人全速赶来,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广元城险些沦陷。” “无妨。” 林天禄笑了笑,侧身摊手道:“如今事了,诸位不妨到广元县内一聚,我等再从长计议。 或许,广元县与赤羽、夜王庄,之后能有更多合作,互惠共赢,在这乱世之中一同扶持着站稳脚跟。““好!” …… 这场广元县城之战,终是落下帷幕。 县内百姓无不欢庆雀跃、欣喜若狂。 今时今日,他们亲眼瞧见了毁天灭地之景、亦瞧见了仙人神威无边,拯救县城万民。 同样的,他们也以自己的双手,共同协助广元众将,给予了那些魑魅魍魉沉痛一击,挫败其阴谋诡计,品尝胜利之喜悦。 一时间,整座广元县城大街小巷之中,都充斥着欢声笑语、人人把酒言歌,好不爽快。 不仅如此,此番战事之消息同样也迅速传播,悄然间已传至茂环省诸地诸城…… 当然,经历这样一场艰苦鏖战,同样有不少伤亡。如今在医馆乃至军营内人满为患,伤员皆在静养伤势。 首当其冲的广元府上,更是不知有多少妖鬼身受重伤,如今都在各自分属的宅院内休养生息。 而不少伤势不重之人,则暂时担负起掌管秩序的任务,稳定县内风波动荡。 同时,在战止半晌后 林天禄回到后院,轻轻推开门扉,踏入闺房之中。 “啊……” 唐千门连忙从床边站起:“先生,您回来了。” 似帮忙清洗伤口、一同沐浴之故,如今她同样更换了一袭衣裳,略显纤薄的艳媚纱裙裹身缠腰,波涛荡漾,甚是撩人勾魂。 “嗯。” 林天禄放缓脚步来到床前,细瞧打量两眼,就见华舒雅与谈娘二人如今正依偎而眠,寝息幽幽,显然还睡的香甜。 “两位夫人倒是小伤,只是精疲力竭,体虚亏空,静养沉睡几日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莫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如今在其他卧房,由秋姑娘帮忙照料。”唐千门掩唇轻笑一声:“只是她们二人似有些不太对付。” “诸位都安然无事就好。” 林天禄松了口气。 唐千门轻眨美眸,悄然道:“先生刚才在外忙碌许久,如今广元府内之混乱已是安定下来?” “费了不少功夫,但好在慈航庄等势力都很是配合,协助不少。”林天禄颔首道:“再有当地县令等人从旁协调,只需再等玄女苏醒过来,广元县很快便能重回正轨。” 言语间,他定睛细瞧了唐千门两眼。 “先、先生?”唐千门娇颜微红,眸中似有几分涟漪水润,那昂挺波涛随着呼吸而起伏不定,白嫩晃眼。 “一段时日未见,姑娘之性情似乎也变得开朗坦然不少。” 林天禄淡淡一笑:“当初见你一副忧郁神伤的模样,眼下可截然不同。” “先生莫要调笑啦。”唐千门闪躲开目光,羞赧道:“若当真整日哀伤叹息,不是白白活了这百年岁月,心性总归有些的。” 林天禄并未再深究细问,转口道:“这段时日来,姑娘在绫罗谷待的如何?” 她轻吁一声,很快扬起朱唇,展颜笑道:“先生尚且不知,我与秋姑娘潜入绫罗谷后,花费不少手段,在暗中已成功掌控了全局,谷内诸多弟子与长老早已向我们暗中臣服。 直至出行之际,全谷上下仅剩寥寥几人,还有那位绫罗谷主不曾受降。而如今只要先生点头同意,这偌大的绫罗谷便尽数交由先生管辖。” 林天禄目光微动,哑然失笑道:“原来当初临月谷主让你们离开,前去绫罗谷,其中便有此番目的?” “也是多亏临月谷主指点相助,我们的行动才能如此顺利。”唐千门美眸似月,笑意盎然:“若非如此,单凭我们二人,可没办法在绫罗谷内翻出丝毫风浪,更遑论此番将绫罗谷主亲自引诱到战场之上。” “不过,暂不论唐姑娘刚刚加入绫罗谷,那秋姑娘本就是绫罗谷之人,难道对此也无甚异议?” 唐千门扑哧一笑,羞嗔细语道:“她呀,当初见到先生你可就被迷的头晕眼花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谷内姐妹。 更何况,那绫罗谷内也无甚情谊可言,唯有些恶毒女子整日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哪像临月谷内那般安宁和谐,人人亲如姐妹一般。” 林天禄听得脸色微妙。 “那绫罗谷主她又是——” “她算是例外。”唐千门笑意渐敛,蹙眉道:“我刚刚加入绫罗谷不久,诸多秘闻皆通过唐姑娘打探而来。其中便包括这位绫罗谷主。 她的来历成迷、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整个绫罗谷其实更像……她在千年前随意传承下来的宗门门派。平日里更不曾对绫罗谷有过管理,常年独居闭关,甚至与谷内诸多长老们都鲜少相见,以至于不少弟子自出生起都不曾见到过她哪怕一面。” “竟如此诡异?” “没错。” 唐千门微微颔首,沉吟道:“正因其身上谜团重重,我和秋姑娘才会想着设计此局,让先生您将其亲手擒下,定能从其嘴里得到不少秘闻情报。而且有其存在,亦能掌控绫罗谷、同样还是一大非凡助力——” 林天禄调笑道:“姑娘这般帮我收服势力、笼络强者,难道想让我去打遍天下、称王称霸?” “啊……”唐千门心思微动,连忙转口道:“先生若不喜打打杀杀,能让绫罗谷镇压收敛些,对苍生百姓亦是好事。” “我明白。”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多谢姑娘如此深思熟虑,此番人情我会好好接下。这绫罗谷一脉势力,往后我定会好好‘利用’,不辜负两位姑娘心中期盼。” 唐千门神情微怔,讷讷道:“先生瞧着……果然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不久前刚刚知晓了一些事,想法总归会有些改变,就如同姑娘你一样。”林天禄温和笑道:“待眼下的琐事处理干净,我再重新会会绫罗谷主。” “……嗯。” “至于如今,麻烦姑娘再帮忙照拂舒雅她们一会儿。” 林天禄指了指其他卧房所在:“我如今再去见见莫姑娘。” “无妨。”唐千门掩唇狭促道:“不过,莫姑娘如今同样在入睡休息,秋姑娘她尚在屋内帮忙。先生过去,倒是得先与她打打交道了。“被意味深长的暧昧眼神盯着,林天禄无奈笑道:“我会尽量与秋姑娘多聊聊的。” 说罢,他独自沿着走廊离开。 …… 但在穿堂前行之际,他暗自轻咦一声,很快侧耳听见了广元府外的动静。 “那是……” “是外面的百姓自发汇集,将粮食与衣物膏药献到了府门前,算是万民的一片真心实意。” 一丝悠然轻吟很快响起。 林天禄只闻声音便露出笑意,侧身看向后方,就见美霞正踩着轻快脚步,载着马背上的娇媚人儿来到了院内。 他之前重出天外天境,又强行摄走天机孤峰,来不及再将美霞带走,便让其带着从天外天境中‘脱困’的识魂姑娘,一同返回广元。 如今算算时辰,确实是正巧赶回。 但刚想开口,在看清人影容貌后,他顿时愣了一下。 “你怎么……” “只是略变身姿,就认不出我了?” 侧坐于马背的稚龄少女银丝如瀑,宽大的典雅宫装穿着在身,难掩玲珑玉体,似盛放花蕊般敞肩袒胸,雪肌如宝,圣洁似仙,恍若一位精致无暇的瓷白人偶,甚是娇小玲珑。 她执手平膝,星眸流转,稚嫩可爱的脸蛋上略带嗔怪之色:“你呀~将天机孤峰直接摄走,虽给了我自由之身,但若离开你体内自成的仙境、独自在外行走,如今能维持这幅孩童之姿,已是竭尽全力。” “……我只是没想到,识魂姑娘当真会变成孩童模样。” 林天禄神色古怪的迎上前。 识魂见状淡淡一笑,大方张开了稚嫩玉手。 而这般亲昵动作,也令林天禄为之一怔。 见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识魂轻眨明眸,细语浅笑道:“天禄平日待家中女子们都甚是温柔体贴,如今怎得不抱我下马?” “识魂姑娘这身子变小了,怎得连性情都变得可爱起来?”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将马背上的娇小稚女轻柔抱下,双手触之,就好似触碰到一团柔软云雾,仿佛微微用力便会伤到这玲珑娇嫩的可人儿。 而在踏足落地后,林天禄才发觉识魂如今的确太过娇小袖珍了些,虽仍能瞧出倾世容颜的胚子,但体态身形瞧着……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或许吧。” 只是识魂脸上的笑意仍显高深莫测、缥缈圣洁,仙裙飘飘,俨然一派小仙女般的气质。 “不过,天禄此番出手将万民从灾祸中救出,心中可有何感触?” “与往日,并无不同。” “若胸怀天下,确实无需感动于一时。”识魂执袖环臂,柔声细语道:“但天禄亲眼目睹此番战火,亦是清楚,有时候并非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让此世间再无任何冲突厮杀,天下太平。” “我明白。” 林天禄摸了摸一旁美霞的马首,微微颔首。 “当然——” 识魂话锋悄转,回眸浅笑道:“今时今日,天禄你对这广元县城、对守城众将士们,毫无疑问有救命再造之恩。面对众人便该昂首挺胸,更加自豪几分。” 林天禄略微弯腰,朝她笑了笑:“识魂姑娘如今这副小巧模样,又说出这般谆谆教诲,着实奇怪了些。” “唔嗯~这副身姿,我倒是不太介意~” 识魂笑意更显空灵纯粹,恍若人间精灵,令人不由得心生怜爱宠溺之意。 “——林先生!” 而在此时,不远处很快传来一声呼唤:“您如今还在院内吗?” 声音婉转娇媚,似是秋水涵那位姑娘? 林天禄站直身躯,朝远处走廊间招了招手:“姑娘,我在此地。” “啊……妾身听闻先生要来找莫姑娘寒暄一番,在门前等候片刻也见不到人影,便来特意瞧瞧。” 秋水涵踩着轻快步伐,笑吟吟的拂裙走来。 “原来先生正与其他人在外交谈……诶?” 话至一半,她顿时神情一呆,愣愣看着林天禄身旁的幼小稚女。 “她、她是……等等,怎会与茅夫人之长相如此的——” 秋水涵欲言又止,脸上的神色更显古怪精彩。 她当初与林天禄一行有过几日接触,自然还记得那位姿容绝世的娇媚少妇,倾国倾城的仙姿玉容,实在难以忘怀。 但是 仿佛十来岁的‘茅若雨’,如今就在眼前。 难、难道说,这瞧着如瓷娃娃般绝美秀气的小姑娘,便是茅夫人的亲生女儿!? 可听闻林先生与茅夫人才刚刚成婚不久,又怎会有如此之大的女儿? 还是说……亲妹妹? 秋水涵浮想联翩,不过一瞬之间心头便闪过诸多猜测,刚想开口郑重询问一番,识魂却蓦然微扬粉玉薄唇,淡然一笑:“我算是,若雨的娘亲吧。” “……” 秋水涵瞪着双眼,整个人只觉如遭雷击。 娘、娘亲!? 第四百八十八章 小女心思,夜临深更 秋水涵目瞪口呆,险些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茅夫人那般丰腴美艳的成熟妇人,其娘亲竟、竟然……如此娇小可爱,甚至瞧着比金钗少女还要稚嫩几分?!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母女身份? “林、林先生?”秋水涵讪笑着再抬起目光:“这位姑娘,莫不是在与妾身开开小玩笑……” “我虽想反驳一二,但她说的这个称呼,勉强也算……有几分道理。” 林天禄回以略显尴尬的笑容。 毕竟识魂源自于天海之主,而自家娘子又是天海之主的传世重生之人,双方关系确实是错综复杂。 “啊——” 秋水涵脸上笑意顿时一僵。 旋即,她甚是僵硬的屈膝弯腰,干笑着行礼道:“妾身秋水涵,见、见过茅伯母。” “秋姑娘,性情亦正亦邪、行事跳脱,古灵精怪。” 识魂微扬素白俏脸,淡淡笑道:“但正因如此,才与绫罗谷内众人格格不入,自成一派。甚至如今还与唐千门等人一同联手‘祸害’了绫罗谷,特意跑来广元县,想试着能否出手救下几人,试试行善除恶的滋味。” “咦?”秋水涵神情陡惊,眼神一阵变幻。 这位茅伯母,竟知晓她的身份来历? 而且怎连她心中的想法都 “你若心中当真怀春有情,自然无妨。”识魂主动握住了她的右手,轻笑道:“不过,前提是得当个乖巧丫头才行,不能再如往日一般胡闹乱来,可是懂得?” “伯、伯母?” 秋水涵一阵错愕。 但视线交汇之际,她心间蓦然泛起丝丝惊喜:“伯母叮嘱,妾身自当不忘!” “真乖。”识魂踮起足尖,神情柔和的抚了抚其额头:“可切莫让这份缘分,从自己手中溜走。” “嗯!” 秋水涵眯起媚眼,笑逐颜开,更似受宠爱抚的小猫咪似的,甚是乖巧。 林天禄在一旁看的着实神色古怪。 “那如今……” “我先回屋陪陪舒雅和子笙吧。” 识魂侧首望来,俏脸上流露着温馨笑意:“你特意还我自由之身,如今……我确实得抓住机会,弥补这些年来的孤独寂寥,瞧瞧孩子们才行。” 说罢,她便轻拂云袖,宛若花园之中翩飞的小巧彩蝶一般,轻盈似风的飘然而去。 一旁的秋水涵美眸微转,心下思忖,不禁暗自猜测起来——林先生与茅伯母之间,似乎发生了点什么? 她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索性开口轻问道:“先生,之前我听闻你不在广元县内。而数十里开外的群山峰峦之间有天地异象,不知这其中……” “我之前确在山峰内。”林天禄无奈一笑:“而茅……茅伯母她被人关在那座山峰中许多年。” “茅伯母,竟一直被人囚禁?!”秋水涵大吃一惊:“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这其中是非曲直,终究也不好随意言说。”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只是,她本想继续呆在地窟之中,任由劝解也不肯同意。到头来,我还是只能用了一点‘暴力’,将她强行带出来。“秋水涵眼角微抖,试探道:“难道说,先生所说的‘暴力’是——” “她既然想继续呆在群山地窟之中,不肯重新入世。索性我就将那片群山全部搬走,让她不得不出趟远门。”林天禄指了指识魂离去的方向,感慨道:“不过瞧她现在一副开朗喜悦的神情,我当时的选择果然没错。” 秋水涵略感哑然。 但她转念细想一番,又不禁掩唇笑道:“天下父母,总归是想让子孙后代们能安心生活。但,也不意味着长辈们当真无欲无求,甘愿成天枯坐独守。” “确实如此。”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好了,暂不提这些家长里短之事。不知姑娘如今待在广元府内,可还习惯?” “衣食无忧,自然不错。那沐浴厢房更是舒适惬意。” 秋水涵美眸轻眨,温润浅声道:“至于莫姑娘,我已带她梳洗过一番,而且有体内魔源之故,一身伤势恢复的也相当快。” “既然如此,在段嫣苏醒之前,姑娘不妨与我一同到其他地方转转?” 林天禄神情渐肃:“如今广元府内尚且混乱,还需要有人帮忙坐镇。” “当然~” 秋水涵似大家闺秀般柔笑行礼道:“妾身虽是不才,但定会从旁竭力相助。” …… 夜色渐深,广元县内倒依旧张灯结彩,喧闹万分,街头巷尾人头攒动,不少年轻百姓都奋勇自发的走上街头,提着铁铲锄头帮忙填补地洞、修缮塌房。 而县衙与广元府同样在统筹安排,官民联手共助,经历下午的混乱无序后,直至夜间已渐渐恢复井然秩序。 林天禄与秋水涵偶有在府外走过,便接连从大街小巷内听见些歌功颂德之声,玄生玄女之名,甚至连些孩童都挂在嘴边。 一时间,似全县上下都已心悦诚服,如拜仙神。 …… 广元府,一处卧房内 “唔……” 莫段嫣长睫轻颤,从昏迷沉睡中悠悠转醒,双目茫然一瞬。 旋即,她略显吃力的从床上撑起身子,揉了揉臂膀肩头,轻吁一声,只觉浑身疲劳抽疼已恢复不少。 微瞥一眼窗外,她不禁失笑一声:“当真难得睡到了晚上。” 少女轻晃满头瑰丽紫发,正欲整理束发,倒引得胸前传来一阵跌宕涌动,波浪翻腾。 “呃?” 莫段嫣神色微怔,低头一瞧,才发觉胸前谷壑敞露,豪拱如山,唯有几缕轻纱内衫半遮半掩,仅隐寸毫。 少女俏脸微红,连忙抬手拉拢衣襟几分。 “应该是秋姑娘趁我昏睡之际,帮我换洗的衣物?” 只是瞧着胸前难以掩盖的汹涌波涛,少女心间稍有些无奈。 这体内的魔源虽几乎完全镇压掌控,但对她身体所带来的影响,已是难以改变。 她之前或许算不上骨瘦如柴、纤细玲珑,但可不会像如今一样丰腴有肉,与那些成熟的妇人都别无二致……只是身子不见长高多少。 尤其这对险峻峰峦更是尺寸惊人,平日都需要以纱布缠绕包裹,才好在外行动游荡,不至于太过显眼。 短短几个月,她浑身上下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巨变。 不过 莫段嫣心中并无苦涩悔意。 她清楚,与之相对的,自己也得到了远超想象的修为与力量,才能在今时今日为万民而战,守护苍生百姓。 “……但话虽如此,若这巨物能变小些,那自然再好不过。” 莫段嫣还是不由得轻叹一声,掀开薄被,翻身下床。 嘎吱 “林先生,请吧。” 妩媚轻笑蓦然从门前响起。 莫段嫣连忙看向门外,顿时与来者目光倏然交汇。 “哎呀!” 秋水涵眯起媚眼,故作意外的掩唇惊叫道:“没想到,莫姑娘竟然已经苏醒啦?” “我确实是醒……唔?!” 下意识的回应出声。 但莫段嫣很快俏脸涨红,手忙脚乱的拿起堆叠在旁的衣衫长裙,挡住如今煽情撩人的丝纱胴体。 “先、先生?” “失礼了。” 林天禄微遮双眼,当即转身道:“段嫣先请穿好衣物吧。” “唔……”莫段嫣俏脸愈发红润诱人,眼眸似水,但终究没有如同龄人那般发火气恼,很快冷静下来,轻轻颔首:“嗯。” ——片刻后。 莫段嫣已穿戴好干净得体的衣衫裙袍,抚裙入座。 林天禄侧坐于一旁,就见秋水涵噙着淡淡笑意,帮二人一同斟上温茶。 她美眸微瞥,悠然道:“莫姑娘如今瞧着,怎得有些坐立难安?” “只是、不太习惯。” 莫段嫣娇颜仍带丝丝红晕,扭捏般拂过紧绷隆起的胸襟。 倒并非感觉拘束难受,而是不太习惯再穿上这等娇艳华美的襦裙烟纱,心中稍感害臊羞怯。 秋水涵恍然,颇为赞同的颔首道:“小姑娘的尺寸确实惊人硕大,一手都难以掌握,待会儿我再去帮忙挑件合适的衣物。” 莫段嫣当即满脸警惕的抱住了胸口。 险些忘了此女…… 还是个变态。 “咳!” 林天禄轻咳一声,连忙出声扯开了话题:“莫姑娘,既然你现在伤势尽愈,不妨说说前些时日的经历遭遇如何?” 他端茶轻抿一口,好奇道:“当时我还想再见见你们诸位,但回到临月谷,才知晓姑娘一行都已四散离去,甚至莫姑娘你更是去向不明,让人甚是担忧。” “此事……” 莫段嫣稍作放松,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自从临月谷启程出行,直至遭遇诸多千年势力出世,她便听从临月谷主的指点,赶往茂环省内,寻求改变自身的机缘。 在这期间,她遇上了那位神秘玄女。 受其诸多指点教导、又在广元县内修炼多时,修为日益见长。 而作为回报,她同意了玄女的建议,听从其吩咐做广元府内的‘秘中侍卫’,去完成一些比较隐秘的任务,又或是暗中行保护之举。 直至,这场广元之战倏起,现身应敌。 “原来如此。” 一旁的秋水涵若有所思道:“莫姑娘你如今匪夷所思的修为手段,便是从玄女指点下修炼而成?” 她当时虽在远处旁观远眺,但亦瞧见了莫段嫣在战局之中的活跃身影。 那玄奥非凡的刀法招式,哪怕是她都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寻常蛮境妖鬼,还真不一定能抵挡下来。 “玄女确有指点,不过——” 莫段嫣轻抿朱唇,满是感激之情的目光,很快转投而来:“终究还是得感谢先生……师傅当初的一番悉心教诲,才能让我在武道境界上一日千里,突飞猛进。辅以体内魔源改造,创出诸多我往日都不敢想象的神异秘术,力斩强敌。” 她羞赧娇憨一笑:“师傅这般恩情,段嫣可都不知该如何偿还报答了。” “谈何报答。” 林天禄神色略显宽和,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段时日以来,也着实辛苦了你。” “……嗯。” 莫段嫣轻缩香肩,脸蛋微红道:“不过,师傅可觉得……段嫣头上的黑角太过丑陋?” “这有何丑陋?”林天禄失笑道:“瞧着与莫姑娘甚是绝配,短短几月时日未见,仿佛当真变了个人似的,长成了一位半大姑娘,实在惊艳万分。” “师傅喜欢就好。” 莫段嫣香肩微耸,不禁露出娇艳笑意。 但似发觉自己太过失态,又连忙轻掩朱唇,故作镇定的板起了俏脸。 只是脸蛋仍一片通红,实在看不出几分严肃庄重…… 不如说,搭配其如今的容颜身材,倒更像妩媚勾人的小魅魔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瞧她几眼。 林天禄心思微动,轻声道:“段嫣如今瞧着,心境似乎也比往日要好了不少。” “……嗯。” 莫段嫣坦然一笑:“当初突遭变故,小女确实一时慌了手脚、自暴自弃了些,还麻烦师傅一番耐心开导。如今在广元县内定居了半月有余,渐渐心静气和了很多。” 她眼帘微垂,感慨道:“待广元府内诸事一了,我便回到家中去瞧瞧,不能让宗门内的诸多家人们担忧。” 林天禄这才温和笑道:“段嫣能如此成熟,自是值得夸奖。” “师、师傅不嫌弃就好。”莫段嫣轻捻垂胸秀发,抿唇羞怯浅笑。 “呼~” 而在这时,狡黠笑声蓦然从旁响起。 就见秋水涵正托腮歪脑,笑眯眯道:“两位这般场面,瞧着怎得与说媒相亲的年轻男女似的。” “不、不要胡说!” 莫段嫣脸蛋微红,连忙恶狠狠的瞪来一眼。 林天禄轻咳一声,缓和笑道:“如今府内侍女们都在照拂伤员,无暇管遍众人。而段嫣你刚苏醒,索性就由我去为你准备些膳食,填填肚子。” “这……哪里能劳烦师傅,这点小事就交由小女自己去——” “无妨,段嫣先坐着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眼见林天禄起身离开卧房,莫段嫣一时哑然,略感懊恼的叹了口气。 哪有师傅为徒儿做饭的道理呀…… “嘿嘿~” 妩媚笑声从背后响起,引得莫段嫣娇躯微颤,颇为戒备的再度回首一瞥,就见秋水涵如今正双手托腮,满脸潮红的盯着门外一阵痴笑。 “你、刚才还一副大家闺秀之状,如今终于肯露出狐狸尾巴了?” “莫小姑娘太过斤斤计较可不好~” 秋水涵似笑非笑的侧眸扫来:“况且,这可不算什么狐狸尾巴,只是真情流露而已。”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 “我便是喜欢这种男子。”秋水涵舔过朱唇,笑吟吟道:“既有温情细腻,亦有豪放意气。不仅知书达理、同样武艺非凡,这般优秀夺目的男子,如何不让人喜欢在意? 况且许久不见,他瞧着比往日又多了几分杀伐果断、肃穆锐气。刚才我与他在府内帮忙指挥管理之际,可是第一次见到林先生如此踏实可靠,着实令人心神荡漾。” 莫段嫣一阵支吾:“师、师傅他确实十分出众,只是你……” 她红着脸蛋,略显别扭的转头背身,轻哼一声:“师傅他已有家室,你可不要太过胡来。” 秋水涵心底暗笑。 这丫头,瞧着成熟严肃、这具肉身更是在魔源刺激下变得魔性婀娜,不过其心中所思所想……倒还有几分少女纯真。 …… 临至深夜,府内府外依旧人影攒动、忙碌不休。 既是要统筹规划物资调配、亦要想方设法尽快将广元县的经济与民生拉回至正轨,与周边其他几座镇县重新接洽,玄女特意网罗而来的数百人智谋团,如今正在竭尽全力的制定诸多妥善方案。 当然,府内伤员内所在的各自院落,已渐渐归于安静无声。 走廊内,轻纱拂动、白玉美腿交错,就见唐千门身姿婀娜的跟随在林天禄身旁,抿唇笑道:“此番阵仗下来,林先生在广元府内可当真名声显赫。” 她刚才与林天禄一同到府内各院都拜访了一番,见到不少妖鬼势力。 虽不知其刚入住广元府之际,是受众人何种态度对待,但如今那些妖鬼势力再度相见可着实恭敬有加、敬佩万分,在脸上都能瞧得出诚惶诚恐,显然对之前亲眼目睹的神威仙迹象难以忘却。 至于那些侍女们,倒更是谦卑恭敬,仿佛林天禄才是这座广元府的主人似的。 林天禄只是笑了笑:“若能借此一役震慑诸鬼,让他们往后能在广元安稳生活,或许也是一桩美谈。” “……哦?” 唐千门心中灵光一闪。 听闻此言,她不禁蹙眉暗忖,隐约意识到此战…… 似有些古怪。 尹子烨等势力布局虽恐怖连环、危机重重,但对那玄女来说,当真难以看破? “唐姑娘,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便就此暂别。”林天禄脚步倏顿,回首轻笑道:“待明日一早再见。” “啊……妾身明白。” 唐千门很快回神,拢发柔笑道:“先生也回屋陪陪两位夫人吧。” 两人又相互笑谈两声,便回了各自的卧房寝居。 而站在门扉前,唐千门又忍不住踮起足尖,探身远远瞧了几眼。 但此依依不舍之举,反倒引得自己屋内的秋水涵一阵嬉笑调侃,她不禁娇颜倏红,回首剜了一眼。 …… 林天禄推门踏入房内后,就见幽幽灯烛旁坐着一抹娇小玲珑的倩影。 此女正手捧茶杯,抬首莞尔道:“来来回回奔波至今,都不曾停歇过片刻,着实辛苦。” “这不算什么。”林天禄探头看了看床榻。 识魂悠然道:“我为她们施了凝神静心之术,能安稳睡到明日天亮。不碍事的。” “多谢识魂姑娘了。” 林天禄收回目光,失笑道:“今日重新接触外界,有何感想?” “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美好些。”识魂眼帘微垂,细声感慨道:“或许,我之前当真执念过深……” “既已获得自由,姑娘往后便可‘随心所欲’些。” 林天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怡然道:“无论是游山玩水、还是琴棋书画、尝遍天下美食,姑娘大可都去试试。” “享受玩乐倒是无妨。”识魂微抬起美眸,轻笑道:“但,天外天境并非永世无忧,不知这百年岁月,天禄又作何准备?” 嗡——! 霎时,一抹灵光从屋内浮现。 识魂侧首一瞧,就见八长老的性感身躯尽显,已是抱胸走来。 “广元县四周数十里地内趁乱作恶的山匪,已尽数歼灭。” “辛苦碧影长老了。” 林天禄笑着将一杯茶水递出。 “哦?”识魂秀眉微挑,淡笑道:“怪不得八长老战后不见踪影,原来还有任务在身?” “此战之消息已传遍各地,城防陷落、兵力不足,那些投机取巧的恶徒不懂安生,自然会趁势胡作非为。况且不少山匪盗贼还与些妖鬼势力有染,本就分担了奸细探子的工作,必要除之。” 八长老接过温茶,轻抿一口:“天禄让我去扫清这些麻烦,让广元县多些休养生息的时间。” 识魂饶有兴致道:“天禄是准备对这座广元县……” “玄女之想法,或许与我不谋而合。”林天禄笑了笑:“如今这混乱之世,唯有让所谓凡人与妖鬼携手联合,才能共渡难关。而这座广元县,便是她悉心经营的成果,自然得好好保管。” “确实不错。” 识魂轻轻闭上双眸,温润浅笑:“天禄你能遇见‘玄女’,或许亦是缘分匪浅。” “嗯?”八长老柳眉微皱,低吟道:“此言何意?” 叩叩叩 恰至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玄女大人已经苏醒,特来请林先生当面相谈。” “我马上就到。”林天禄起身应了一声。 再回首看向识魂,就见她扬起一丝笑意,继续道:“玄女之来历,天禄可是知晓?” 林天禄神色渐凝,沉吟道:“我心中已有些猜测,待会儿便可当面一问。” “——她,是个很奇妙的女子。” 识魂意味深长道:“偶有相传,有‘玄女’伴随,便是万界至尊之证,天命所归之人。” 低语间,她悄然睁开空灵暗眸:“天禄,你可曾想当一回——” “当世‘皇帝’?” 第四百八十九章 玄女帝姬,浊世万载 这般惊人之语,令林天禄神情变幻不定,低沉道:“姑娘此言何意?” “是何意思,待你见到那位玄女,了解真相后便会心知肚明。” 识魂放下茶杯,抚裙起身,淡然道:“当然,让我陪你一同去会一会那位玄女。” …… 玄女闺房,此地相较其他卧房,显得宽敞清幽不少。 并无寻常女子花枝招展的装点打扮,亦无胭脂水粉的暗香四溢,唯有各处书架上干净呈列的无数典籍,规整有序。 在侍女接引下,林天禄很快踏入屋内,目光随意一瞥,就见窗台旁摆着一副铜鼎,似有香烛微燃,闻着颇为提神醒脑。 烛火幽幽,再瞧向深居内层层纱帘拉拢遮掩,依稀能瞧见床榻间似有一抹倩影侧卧斜靠,隐约有几分旖旎氛围,令人心头渐酥。 “——我已从侍女们口中听闻。” 纱帘后方,悠然响起一丝空灵浅笑:“多谢林先生出面坐镇,让广元县今日亦能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玄女之声让林天禄很快回神,平静道:“举手之劳。还是多亏玄女计划缜密无缺,早有吩咐安排。” 正如所言,他今日在战后所做之事,说到底也只是个‘坐镇’而已。 县内诸多政务统筹、各势力的相互协调等等,都是玄女早有准备,命人做好了详尽预案,可谓料事如神。 “先生说笑。” 玄女淡然道:“不过,之前战况紧急,我还没来得及细问究竟。不知先生在那座天机孤峰之中有何奇妙收获?” “收获不少,一时难以详尽道来。” 林天禄渐眯双眼,意味深长道:“但,我倒因此得知了些趣事,想与玄女分享一二。” “先生不妨说说。” “天机孤峰内有器灵镇守。” 林天禄背负双手,神色渐肃:“以那位器灵姑娘所言,当初见到一位身缠金锁的女子进入秘境,并且利用山峰中的命星邪具,布下连通外界的护城大阵。 我想,那位负锁女子,应该就是玄女无误?” “是我。” “而姑娘你在战时又突然恢复了手脚力气,展现出不俗修为,力战尹子烨不落下风,这可与广元县这些年来的传闻出入不小,仿佛是两个人似的。” 林天禄言至此,不禁轻叹道:“事到如今,与我单独见面,你还有何必要隐瞒身份。 又或者说,我该叫你的真名——幽罗?” “……” 沉默片刻后,纱帐内似蓦然响起一丝按耐不住的轻笑。 旋即,这份笑声很快变得甚是妩媚诱人,宛若耳语呢喃、丝丝挑逗。 “先生怎会猜我真名为‘幽罗’二字?难道名为幽罗的女子,身上就会缠着金锁?” “当初相处之际,她身上确实没有锁链缠身,你与她更是容貌完全不同。” 林天禄不急不缓道:“但,姑娘身上种种异状,却让人很难不猜你正是幽罗本人。”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姑娘想要我详尽推理、抽丝剥茧,找寻出你的真名线索?”林天禄顿时失笑一声:“我之前的确是想好好辨认一番,但有位朋友早已看破你的伪装,直言道出身份来历,我再回过头去故作思考,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嗯?” 纱帘后女声轻咦,刚想开口,声音却蓦然一滞。 因为,在林天禄身旁已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抹娇小倩影。 “你是——” “一介孤魂野鬼,姑娘可能不认得我。” 识魂轻柔浅笑道:“不过,我在天外天境镇守多年,却见过姑娘你不少次。‘浊世帝姬’之名,亦多有耳闻。” 层层纱帐在这一刻倏然打开,显露出了玄女的身影。 她如今仅着丝薄纱衣,玉肌隐现,只是娇颜上正流露着几分惊诧之色。 “天外天境……难道你就是传说中镇压诸天万界的……万界狱主?!” “或许,算是吧。” “这——” 玄女神色复杂,顿时以一种古怪目光转来:“你怎得运气如此之好,竟当真在天机孤峰内撞见了这尊大神,甚至还将她带来了此方妖鬼道界?” 嘀咕间,又瞄了眼识魂,暗道这万界狱主瞧着怎与若雨那小丫头如此相似? 林天禄莞尔道:“姑娘不作反驳,难道不想再出言辩解一二?” “你都已将万界狱主搬了出来,本宫哪怕说破了嘴皮子又有何意义。” 玄女顿时无奈道:“好啦,本宫确实是幽罗,用不着再猜了。” 见她一脸郁闷的自曝身份,林天禄不禁失笑道:“幽罗,你怎会突然想着隐瞒身份?” “本宫只是想瞧你得知真相后,一脸诧异震惊的模样而已。” 玄女显然不再做丝毫伪装,轻哼道:“只可惜,如今功亏一篑,白白让我伪装了大半个月,着实毫无惊喜可言。” 林天禄更感哭笑不得。 这位幽罗姑娘,还是如此的不着调。 “不过,你之前的伪装确实天衣无缝,若不是到了天机孤峰一趟,我还当真没察觉出多少异状。或者说,我能找寻到天机孤峰,这本就是姑娘有意为之,给了我些提醒?” “……算你还有几分体贴。” 幽罗悠然一叹, “好了,你们二人先过来坐下吧。” 她螓首微微扬,已是恢复了往日笑颜:“坐得近些,正好让我们从头谈起。” 林天禄带着识魂来到床榻一旁,寻得木椅入座,略感意外道:“但幽罗你这幅模样……难道当真手脚不便?” “本宫伪装他人,可不会去做这等委屈自己的事。“幽罗晃了晃身子,金光流转,很快在她的四肢上浮现出灿金锁链。 “本宫如今确实是动弹不得。” “这——” 林天禄倍感惊异。 一段时日未见,当初还完好无损的幽罗,怎会突然被拷上这些长锁? “这是帝心锁魂台。” 身旁的识魂坐姿端正,轻声道:“乃是万年前一件凶名赫赫的神兵仙器,专锁身蕴帝心之人,哪怕所谓的万古大帝,亦要受此器限制,威能甚是不凡。 相传是上古异族为制衡诸界帝仙所创,但随仙界崩落,便流落到了道界大地之中,在诸多势力手中辗转。” “没错。”幽罗晃了晃身上的锁链,惬意笑道:“这等杀器,对本宫而言便是天敌。只要锁链缠身,自然便渐渐没了力气,只能让侍女们带着我行动。” 林天禄听得神色渐沉,倏然起身靠近。 幽罗见状柳眉微挑,好笑道:“天禄这是按耐不住心中欲火,想将无力反抗的本宫强压身下,肆意驰骋蹂躏一番?” “眼下还开玩笑?”林天禄沉着脸色,严肃道:“让我先帮你将身上的锁链破坏掉再说。” “且慢。” 幽罗缩了缩身子,笑意柔和几分:“天禄不必如此心急。” 林天禄动作微顿,意外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何隐情?” “或许,算是隐情吧。”幽罗四肢上的金锁很快又消失不见,就听她怡然笑道:“本宫虽受帝心锁魂台桎梏,但它如今同样也算助力之一,可不能让天禄你弄坏了。” “助力?” 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回想起今日午间激战之时,幽罗悬空而立、手持金枪、掌御金雷的威严女神之状。 这等能力,相处之际确实未曾见到过。 “难道,幽罗你当时施展的力量……“ “自然是受这帝心锁魂台所赠。” 幽罗双眸微眯起,周身气息一变。 旋即,就见其袒露的精致玉腿与藕臂之上金芒缠绕,浮现出道道绚烂神秘的金纹,眉心间同样有纹路交错,发丝无风自动,瞧着竟甚是尊贵超凡,恍若高不可攀的绝世女帝,双眸中有无边威严流转闪烁。 她交叠起裙裾难掩的欣长美腿,随手托住下颔,勾起一抹圣洁却又邪魅的笑意:“本宫这般姿态,如何?” “竟当真如此?” 林天禄看的一阵惊奇讶然。 “帝心锁魂台虽已锁肉身千年之久,但本宫可不是白受其束缚。”幽罗拂过皓腕上的缕缕金纹,轻笑道:“这些年来,本宫亦在试着掌控此器,如今算初有成效,能暂时借取这件仙器的部分威能,为己所用。” “但你平日里为何会……” “两个原因。” 幽罗竖起两根玉指,随意道:“一是本宫如今修为不足,反受帝心锁魂台限制。二是本宫还没有完全掌控此器,变成这幅身姿可甚是耗费体力,不到万不得已,可不想将这最后的底牌随意暴露出去。” 说话间,她身上的金纹已在渐渐消散,直至无风自动的长发与衣裙重新平复。 “唔!” 幽罗俏脸微变,似酸疼的娇躯轻抖了一下。 她勉强扯起一丝笑意:“毕竟,当真又累又疼。” 林天禄眉头微皱,上前扶住其摇摇欲坠的绵软娇躯,交渡丝丝灵气,缓和其体内未愈的暗伤与疲劳。 “只是为了这片刻的强横力量,你就甘愿当那么久的手脚不便之人?” “本宫……” “此事,或许也算巧合。” 后方的识魂悠然开口,轻吟道:“她这千年来一直遭受囚禁,并非主动上了帝心锁魂台,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如今能掌控此仙器,算是她绝处逢生的无奈手段之一。 若非如此,她还到不了广元县当所谓的‘玄女’,更遑论与天禄你再度重逢相遇。” 幽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万界狱主,果然是无所不知,如超脱万界的天道化身。” 识魂只是回以浅浅笑意,并无多言。 林天禄眉头紧锁,沉声道:“幽罗,囚禁你的……果然是那罗星?” “没错。” 幽罗轻叹一声:“你应该猜到一二了。” 林天禄微微颔首。 自从当初相处一段时日后,他便知晓随众人远行的幽罗,只是一介身外化身而已。 其真身,应该就在当初隐约窥探到的……某片地窟深处。 “本宫与罗星有些复杂纠葛,千年前便是受了他们暗算,被囚禁于罗星万幽塔最底层。为防本宫暗中溜走,更在塔底布下天罗地网、层层大阵。” 幽罗语气婉转道来:“而前段时日,本宫受够了继续闷在塔底的日子,便借助帝心锁魂台之威能,趁乱逃出生天,一路辗转奔逃,直至流落到这座小小的广元县内。” “至于为何会变成殷家大小姐——” 她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只因这殷家小姐天生绝症、寿元已尽,当时又不慎受妖鬼阴气侵袭,早已横死当场。本宫与她在广元偶遇,临时受了几分照顾,又见她身世可怜,便承其些许心愿,以‘殷素琴’之名再活一世。” 见其神情渐忧,林天禄心思微动。 想来,幽罗姑娘与那位殷姑娘之间确实有了些交情。 “幽罗姑娘,其实还颇为多愁善感。” “只是不愿多欠人情而已。” 幽罗神情蓦然一转,展颜狭促笑道:“你可知那‘玄女’之名是从何而来?” 林天禄表情微僵,讪讪然道:“难道是幽罗你……” “与其被人取些稀奇古怪的名讳,还不如自己派人吩咐传出去。”幽罗螓首微扬,轻佻娇笑道:“这玄女二字,亦算与你‘玄生’二字般配,听起来就是天生一对。” 林天禄捂脸叹息,更觉啼笑皆非。 没想到,这玄女的称呼竟会是这种由来。 “呼——” 他稍作平复心情,感慨道:“你这称呼虽来的古怪了些,但这段时日以来的诸多付出,也确实尽心尽力。单论这一点,便足以好好称颂一番。” “怎得急着夸奖本宫了?” 幽罗螓首微歪,饶有兴致道:“难道,天禄你不好奇本宫的种种过往,不先问个清楚?” “你若想说,自然无妨。” “呼~” 幽罗扑哧一笑,“天禄待本宫体贴,当真令人心神温暖。” 她略微前倾身姿,似倚靠贴近而来,柔柔低语道:“安心便是,本宫何等脾气,怎会让些无趣男子随意碰了身子。虽受帝心锁魂台束缚,但他们也休想靠近本宫哪怕一步。” 林天禄连忙扶住其香肩,干笑道:“怎得说起了此事……” “气血方刚的大丈夫,又怎会愿意心爱女子受旁人染指?”幽罗眯起双眸,逗弄调戏道:“还是说,天禄其实并不喜欢幽罗姐姐我?” “咳咳!” 林天禄面露尴尬,捏了捏她的脸蛋:“一段时日不见,你这勾人的功力可是渐长。” “本宫可一向都是如此~”幽罗单眸微闭,调笑道:“至少,天禄前段时日可是被我‘玄女’骗的团团转呢。” 眼见林天禄愈显无奈,幽罗偷笑了两声,适时收声不再嬉闹,悠悠道:“说了不少与本宫有关之事,天禄不妨谈谈,你在天机孤峰之中有何发现?” “我——” 林天禄轻吁一声,神情渐肃:“我知晓了我的身世、还有这一身修为的来历,甚至包括如今道界、还有万年前的上古仙界之秘。” 幽罗眼眸睁大,面露一丝震惊。 “这天机孤峰的最深层……难道说……” “浊世帝姬,看来你虽不死不灭,但神魂屡受重创,当真还是忘却了不少往事。” 一丝幽然浅声蓦然响起。 两人回首望去,就见识魂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你虽不是万年前那一批万古巨擘,但亦出身尊贵、帝心天成,乃是万盛仙宗庇佑下的一界女帝之嫡传,幼时便与仙宗宗主见过不少次面。 直至如今,你都还不曾回想起面前天禄的容貌长相?” “你说什——” 幽罗眼神闪烁不定,惊异莫名,怔然盯着面前的林天禄。 她似自语般低吟道:“你,果真是万年前的……” “我算是宗主转世,亦算其本人复生。”林天禄神色平静。 “你……与本宫印象中仙宗宗主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很快淡淡笑道:“但现在瞧着,倒是顺眼。” 林天禄失笑道:“我就当你这番话是夸奖了。 不过,我倒是初次知晓,幽罗你竟然都已活过万年之久,甚至还曾是仙界一员。” “那些往事,本宫都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可别想问出个所以然。” 幽罗白来一眼:“若非万界狱主出声提醒,本宫可猜不出你竟然就是那仙宗宗主。 早知如此,当初本宫可不敢远隔千里找你们的麻烦,还因此被你捉弄了好几回,实在令人生气。” 回想起双方初遇种种,两人顿时相视一笑。 “——既然浊世帝姬遗忘不少,如今索性让我来解释一番吧。” 不等二人再开口谈论,识魂轻吟着接过了话头,继续道:“浊世帝姬之命格,乃真正的万中无一。承接天运、蒙承帝心,她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与生俱来的‘伴帝之女’。” 林天禄面露诧异:“伴……帝?” “其身上阴气澎湃、亦是天成媚骨。这般体质与命格略微相冲,可成不了万古之帝。” 识魂耐心解释道:“但若阴阳相合,伴得一位明君,这般命格便可尽显威能,为帝君带来无边皇运,成就万载帝业,乃诸界之中真正的‘选帝神女’、‘天赐之女’。” “不过,之后发生了何事,天禄你应该清楚。” 林天禄眉头渐皱:“仙界崩溃。” “没错。” 识魂淡淡道:“随诸界溃败,浊世帝姬也坠落进道界凡尘,陷入沉眠。直至在数千年后受后人发掘,才从遗址中重新苏醒。” “而其命格之玄妙,倾世之容颜,很快便引来诸多后世之人的觊觎窥探,各界各族、乃至各城各国,都在争相横夺,想要得到浊世帝姬的身心,让其护自身帝业万载不衰、帝位永固。” 林天禄听得一阵惊奇:“只是所谓的命格,便让后世朝代如此痴狂?” “命格命理之说,确实是玄之又玄。但浊世帝姬若当真展现出非凡之能,又如何不让那些掌权者动心?” 识魂瞧向了幽罗,悠然轻声道:“皆说浊世帝姬智谋无双、得承天运,虽在各国各界内辗转而行,但总归留下不少惊人之举,引得名声愈发响亮。” “天命帝女、又有无双之智,这般‘人才’又如何不想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是将其毁灭,也决计不能让此女流落到其他异族敌国的手中。” “……” 林天禄神情变幻不定,默默看向身旁的幽罗。 “历朝历代、各族各国,无外乎如此。” 而幽罗只是颇为轻松的随口道:“只可惜,他们都并非我看重的明君、我对他们同样没有丝毫兴趣。当什么万世帝女、伴帝神母,无非只是些空谈虚名。” “所以这万年来……幽罗你一直都在到处奔逃流窜?” “如此生活,可着实辛苦。” 幽罗扬唇轻笑道:“这期间本宫亦遭受不少暗算袭击,受重创多次,这才神魂屡屡受损,修为不增反退。 直至如今,我都与蛮境巅峰的妖鬼无异,拿出些底牌手段,算是能与魇境的妖鬼抗衡一二。有关过去的记忆,也随着破损神魂一同消失不少。” 林天禄脸色复杂道:“正因如此,幽罗你才会受罗星囚禁?” “此事……倒是两谈。” 幽罗似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的看向识魂,又将目光转回。 她蓦然露出一抹妩媚笑意,丝媚轻语道:“万界狱主特意伴你前来,或许已经与你提起过。 但,如今我还是想亲自问一问你——” 柔声媚吟间,她微抬缠绕金纹的皓腕玉臂,轻抚过胸膛,媚眼如丝道:“你,想当一回帝王么?” 林天禄目光微凝:“此话,可并非拿来开玩笑的。” “——不。” 幽罗摇了摇头。 她抬眸交汇目光,展露着勾魂媚心的娇艳笑容:“本宫此言可是发自内心,毫无嬉闹逗弄之意。” “如今天下混乱、人道式微,待得乱世再起,丰臣国乃至周边各国、道界各地都要掀起无边战火,百姓又该如何生存苟活?” “天禄,你纵然能出手救下一村、一城,可又该如何去拯救苍生百姓?” “今日,你亲眼见过本宫所治的广元坚韧不倒、繁华昌盛,不知你心底可有对此浮想联翩,有过一番畅想?” “——妖鬼道界,需要一次改变。” 妖媚低语在耳畔萦绕,林天禄缓缓闭上双眼,心思百转。 旋即,他没有丝毫动摇不安,语气平静道: “——你若有心,我自然奉陪。” 第四百九十章 夜月暗情,热闹渐起 幽罗媚眼流转,眸中似有丝丝惊喜之色。 她不禁媚声低吟道:“看来你此番天机孤峰一行,当真有了些改变。若是之前的,可不会这般轻松点头同意。” 毕竟这当皇帝之事,说白了,可就是造反。 常人听来怕是早已瞠目结舌,哪怕是仙尊转世,显然也不会贪图什么皇帝之位,有意去争权夺势。 “事情轻重缓急,我还是明白的。” 林天禄淡然一笑:“大丈夫自当多些担当气魄。不过——” 话锋骤然一转,将亲昵贴近而来的美人重新按回,调侃道:“嘴上说说当什么皇帝,当然是轻轻松松。但你若当真想去做此事,可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办到的。” “这是自然。” 幽罗妩媚娇笑道:“哪怕我当真有奇特命格,可辅佐明君万年帝业。终究得先付诸行动才行,毕竟这皇帝的位置可不会此天上掉下来。” 见其怡然自得的神情,林天禄笑意渐敛,惊奇道:“难道幽罗你……早有准备?” “或许,在当初与天禄你相处之际,幽罗姑娘心中便已在思忖大局之计。” 身后的识魂悠然道:“若非她所看重的‘帝子’,又怎会与你相伴诸多时日。料想幽罗姑娘在看见你的那一刻起,便认定了你会是帝君之选择。” 幽罗侧首无奈一笑:“万界狱主当真是将本宫的那点小心思一览无遗,心中的秘密都要被说个通透啦。” 识魂抿唇笑道:“你若要与天禄嬉戏玩闹,倒是无妨。不过,眼下情形还是早将心里话挑明了更好,免生误会。” “……本宫知晓。” 幽罗嘟哝一声,心底亦在腹诽他们二人之间是何关系。 万界狱主在传闻中明明似天道化身、无心无情,冷酷镇压万界不知多少岁月。怎得如今看来,倒是对天禄尤为关照体贴,着实耐人寻味。 林天禄莞尔道:“既然如此,不妨将计策与我说说?” “计谋是有,但还需要再给本宫一些时间准备。”幽罗收回目光,抬眸媚笑道:“待时机一到,天禄自然能去夺一夺那炙手可热的帝位。” “当然——” 她蓦然调笑道:“突然谈及帝业之位,确实太过着急了些。如今我等广元县还尚未永固稳妥,可还得花费不少心思。 所以,在当上皇帝之前,天禄不妨先试着当一当这广元之主,与本宫一同掌御一番权势滋味,借此机会积累治理之经验、考察民情、涉猎商道,更得去多加学会御臣用人之道,懂得纵横联合之术。” 幽罗略微挺起娇躯,似勾魂媚情般环勾后颈,贴身相磨,自耳畔低吟道:“皇帝之名,可并非夸夸其谈。要想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天禄你同样要多加精进成才行。 执政怀柔、惠民施恩、招贤纳士……同样的,雷霆手段、政律严明亦不可少。” 林天禄心思微动,哑然失笑一声:“谈及这些重要之事,幽罗你怎得还贴上来又摸又蹭的?” “身为帝子,自然也得享受些帝王之福,不是么?” 幽罗娇媚浅笑两声,拢发耳语道:“至少,可得多多恩宠自家的帝姬王妃,享受无边之福。” 林天禄眼角微抖,强忍体内躁动,将其重新按回床上坐好:“借着我渡给你的灵气役使仙器,可不是让你来做这等风流之举的。 你如今刚刚苏醒,还是多安心休养几日吧。况且,屋内还有其他姑娘在,可不能太过——” “万界狱主,刚刚已是出门了~” 幽罗暧昧笑道:“见本宫与你相拥之际,她就已经闪身离开啦。” 林天禄回头一瞧,果真人影不再,顿时一脸无奈的捏了捏其脸颊:“下次可得多加注意。” 幽罗反倒伸出粉舌,甚是撩人惹火的轻舔了两下手指,眼含勾人媚意:“天禄可得记得当初本宫与你说过的话?”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越是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 “没错~”幽罗捧住其手掌,轻柔舔舐,软语浅笑道:“哪怕美人心中当真爱你、你也不要深陷温柔乡中迷失自我,孰对孰错,是非曲直,你该由自己来好好判断一番。” “幽罗你……又如何?” “该不该相信本宫之言,天禄你确实得耐心考虑。” 幽罗眯起水润媚眼,吃吃笑道:“你若一不留神,小心往后本宫当真将你养成乐不思蜀的昏君废人,整日只知在后宫之中夜夜笙歌享乐……不过,如此听来,或许也算不错?” 林天禄咧嘴笑了笑,收手扶住其香肩,让她重新躺回香床:“我若当真沉迷享乐,第一个要好好惩戒整治的女子就是你,到时你可别想再下地一步。” 幽罗娇躯微蜷,娇颜一红,而缠绕四肢的金纹也再度消散。 她很快露出疲惫倦容,嗓音渐柔道:“明日再见吧……总归还有不少琐事需要……” 但话音未落,她便已闭上双眸悠悠睡去。 林天禄见状无奈一笑,帮忙盖好棉被,无声无息的从卧房内退走离开。 …… 待重新回到庭院,林天禄很快瞧见了安静独坐走廊长椅内的识魂。 “识魂姑娘,刚才幽罗她闹腾了些,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我并不介意。” 识魂顾盼回眸,在月色映照下,恍若无暇剔透的水月精灵。 她随手拢住被夜风拂动的如瀑银发,眼帘微垂,轻吟道:“天禄既然要改变这乱世之局,往后困难艰险怕是不少,可得多加努力。” 林天禄笑了笑:“多谢姑娘了。” “——天禄,过来些。” “嗯?” 见其突然朝自己招了招手,林天禄眉头微挑,靠近上前道:“姑娘还有何事想说?” 识魂俏脸清冷,微抿细唇,随手抚了抚身旁座位。 林天禄心下困惑,正想入座开口,却见识魂突然勾住了他的手臂,轻柔拉至侧身躺下。 “这——” 旋即,一丝绵软细腻的触感从侧脸上传来,仿佛枕靠柔软云朵之间,冰凉丝滑,更萦绕着丝丝醉人宁心的温润体香。 林天禄面露讶然,正想侧首,但细嫩玉指很快点了点他的面庞。 “天禄,这样可是舒服?” “呃……识魂姑娘,这样当真无妨?” “自然无妨。”识魂垂首瞧着枕在膝间的男子俊颜,轻吟道:“还是说,我如今这幅稚嫩模样,让你不太适应。” 林天禄尴尬讪笑两声:“若被旁人瞧见,确实会感觉很是古怪。” 他稍定心神,好奇道:“不过,姑娘突然让我这般躺下,是想——” “没什么深意。” 识魂轻柔拂过其鬓发,语气渐柔道:“只是离开了天外天境,难得心血来潮,想试试这种感觉。” 她渐露一丝舒心笑意:“若能让天禄你也放松一二,自然再好不过。毕竟这短短一日,你就得知了如此多的真相秘闻、甚至还彻底激活了你体内的……‘无’。” 林天禄神情渐复平静,按住了自己的胸膛。 今日因广元县危机,他在入定修行苏醒后,便立刻全速赶到战场之上,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其中的玄妙。 而如今 “你本是天外异域投进道界的‘异子’,只是受天道所限,‘无’才会隐而不显。” 识魂轻抚其面庞,清幽细语道:“而如今你再度激活体内的‘无’,但也不必感到忐忑沉重。这份力量本就属于你自己,安心使役便是。” 林天禄轻吁一声。 他体内之所以会有仙山环绕、自成仙境,并不仅仅是汇集仙界文明而诞生的肉身所致。 还有那股‘无’之力的辅佐加持,初开混沌,在体内化一片崭新天地,自孕天道循环,才能让他将一座座灵山强行摄走那些翠绿灵锁,便是‘无’之力的延伸之一。 而眼下力量得识魂激活,体内仙境更似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原本只是群山环绕、仙雾四溢,可如今已变化出苍茫无穷的寰宇苍穹,星河流转,生机盎然。 那股在万年前唯有死寂与破灭的‘无’,如今在他体内已渐渐化作复苏与新生,与万物相融、与万道相亲。 正因如此,林天禄才会逐渐意识到自身肩头所承载的……职责。 “无需给自己太多压力。”识魂似知晓了他心中思绪,浅笑道:“你已为此方天地再争百年岁月,称得上造化无边,无人能再指摘你的所思所想。 至于今后的路,无论你要如何走、前往何处,我、还有你那些娘子与朋友们,定会支持于你,不离不弃。” “……姑娘此举,原来是特意安慰我?” “是呀。” 识魂大方承认,莞尔道:“如今我暂离天外天境,自然得抓住机会,亲自照顾天禄一番才行。” 林天禄转身平躺,让两人能目光相视,不由失笑道:“姑娘太过关切忧虑了,我虽有思索,但可没什么心结沉重。 倒是姑娘你,如今瞧着可更为惹人爱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悉心呵护。” 说着,便干脆抬手摸了摸识魂的小脑袋,入手只觉流苏细玉一般,根根发丝都柔顺丝滑,恍若此世珍贵无双的异宝,让人爱不释手。 识魂美眸微弯,似有笑意荡漾。 她仿佛淘气的青葱少女般,轻轻碰了碰其鼻梁,细声道:“当真失礼~” 只是这幅宠溺柔情的神态,反倒更像包容着自家孩子的恶作剧一般,眸中满是似水温柔。 林天禄眼神闪烁一阵,悄然道:“一直喊姑娘为‘识魂’,总归不太妥当,不知是否——” “直接唤我识魂便可。”识魂浅淡笑道:“我对名字可没什么介意的。但若还缺个姓氏……不妨唤我林识魂如何?”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姑娘也要姓林?” “能与你亲些就好。” 识魂眼波流转,纤指在胸膛上轻柔撩动,丝丝细拂。偏偏她又是一副精致瓷偶般的稚气容颜,白皙软嫩,着实引人心头直泛古怪涟漪。 似瞧出他的一丝尴尬,识魂微眯明眸,悄然俯身轻抱了一下,柔声道:“今日我能在外游览一番当世之景,已是心满意足……多谢天禄这般体贴呵护。” 香软如绵的淡淡凉意包裹面庞,银丝浮荡,带来丝丝酥麻撩人,浅香扑鼻。 林天禄强定心神,低声道:“你不准备在外继续住着?” “偶尔出来瞧瞧就好。”识魂莞尔道:“外界虽美,但我在天外天境终究是住惯了。况且天机孤峰之中还有一个闹腾的小丫头需要我照拂。” 她轻眨美眸,含笑道:“至于孤峰中另外一个小丫头,她又是如何?” 林天禄无奈道:“生了些误会,如今她大概不怎么想出来见我。至于璇灵丫头她自己,想来也是觉得有趣,想着继续弄些古怪点子。” “心海冥灵坠,终究是你的器灵,哪怕待你态度冷漠了些,但总归还是一家人。”识魂拂了拂他的额头,轻笑道:“记得多怜惜那丫头,耐心对待便可,往后亦能成你坚实助力。” 说罢,她便化作一缕银芒,隐入体内。 林天禄重新靠回到冷硬长椅,揉了揉额头,一时沉默无言。 但片刻后,一抹阴影很快覆盖而来。 他重新睁开双眼,便瞧见一位窈窕美人正默不作声的侯立身旁。 “碧影长老?” 林天禄连忙翻身坐起:“你怎得没有回屋休息一番?” “我不累。”八长老环臂抱胸,目光更显淡然:“我不知你如今想法如何,但若有需求,尽管吩咐,我会竭力相助。” 虽语气冰冷,但这番话还是让林天禄心头一暖,起身笑道:“碧影长老这般关切,实在感激不尽。” 他上前小心搀扶住其手臂,低声道:“今日情况紧急,冒犯了长老,之后若要怪罪,我决计不会有任何怨言。但长老今日也随我……奔波许久,眼下还是先回屋安睡一晚,总归能恢复些精神。” 八长老红唇微张,到了嘴边的冷硬之言默默咽回,任由被扶着身子一同回到就近的卧房之中。 “……” 眼见林天禄帮忙收拾好屋内被褥,欲要离开,她蓦然主动伸手将其牢牢抓住。 “呃?” “舒雅她们还在养伤休息。” 八长老玉面微斜,鬼瞳平淡无波:“今晚,我陪你。” 林天禄表情略显僵硬,正想劝解两句,却见其一拂衣袖,房门倏然被重重关上。 暗淡无光之际,隐约瞧见身前的曼妙倩影拂过双肩,裹身短袍似云雾般悠悠消散,仅有月色映照,恍若一尊完美无瑕的性感雕塑。 旋即,一对藕臂已然紧紧环抱而来,颇为强硬的拉拽着一同坐至床榻之间。 “碧影长老,你现在会不会太……” “无需多言。” 八长老浑身不着丝缕,姿态优雅的跨坐于怀,微俯冷睥的鬼瞳中闪烁异芒:“看你今晚,几时能再降服我。” 不多时,魅影便强压而上,伴随着声声浅唱低吟,似有娇躯翻飞起伏,墨发如浪。 夹婉转龙吟、龙眸渐媚,顿生无边春色 …… 翌日晨间。 广元县已再度回归繁华、万民皆热火朝天,群情盎然。 而随着经历鏖战的伤员们逐渐苏醒恢复,即便是稍显冷清的广元府,如今也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妖鬼们相互之间长吁短叹、亦有军将勇兵之间把酒言欢……只可惜,他们身上大多都缠着纱布膏药、显然都是些勉强下床走动的伤员。 但如今,无人会出声制止这欢庆时刻。 刚经历过一番生离死别、踏过鬼门关,赢下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又有何人心中不热血澎湃、战意昂扬。 甚至有不少妖鬼还摩拳擦掌,想着趁势出兵,将方圆其他几座镇县内的残军败将尽数歼灭,开疆拓土,以雷霆之势打下一片‘江山’。 当然,他们也只是在过过嘴瘾罢了。 哪怕再是嗜战的妖鬼,如今也清楚广元县需要休养生息,再难承受更多损失。继续领兵打仗下去,暂不论军中士兵如何想的,广元县内的百姓们定当会渐起怨声。 而且 他们亦心知肚明,何人才是这场鏖战之关键。 “——林夫子!” 呼喊声由远及近,令林天禄赶忙放下手中早膳,起身相迎。 “苍府副主,有失远迎。” “哪里的话!” 这位沧桑老者,如今满是憨态可掬的慈祥笑容,连连拱手称谢:“昨日老夫昏迷不醒,还不曾亲自上门道谢,如今与林夫子再度相见,倒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了。” 林天禄笑了笑:“老先生无须多礼,你我如今既是盟友,互助之事本就理所应当。” “哎!” 苍府副主顿时感叹一声:“广元能有林夫子相助镇守,当真是天佑我等,亦是夫子仁慈有加。” 二人交谈之际,院外门庭间又传来不少急促脚步声。 循声顺势一瞧,顿时看见一批男女从院外蜂拥而至,倏然齐齐躬身行礼:“林夫子!” 同时,又有一老者与壮汉从人群中走出,神情肃穆道:“林夫子昨日大显神威,救我等众人于水火之中,今日我紫霄峰与玄兴宗,便是特来亲自道谢,奉上小小心意谢礼。” 瞧见一箱箱奇珍异宝、金银绸缎被搬入院内,林天禄不禁失笑道:“两位可是紫霄峰与玄兴宗的宗主?” “正是。” “听闻你们二人宗门皆来自狱界之中,传承源远流长,不久前刚刚出世。”林天禄带着温润笑意,拱手道:“此番战役,你们二宗能摒弃前嫌,与广元百姓并肩而战,称得上胸怀宽广。单凭此举便能在这片道界之地上有一席之地。” 两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齐齐躬身作揖:“多谢林夫子。” “不过,这些钱财物资就不必交给我了。”林天禄轻笑一声:“分发下去,交由那些此战中牺牲的将士家属吧,他们更需要这笔抚须钱财。我想,你们二宗若想传承更广,此举或许能让你们得更多美名。” “林夫子此番指点,我等牢记在心。” 两名宗主齐喝应声,脸上都露出难以自恃的惊喜笑容。 “林先生!” 很快又有娇呼从远处传来,林天禄眺望一眼,就见剑怜正搀扶着她的师尊,笑吟吟的沿走廊穿行而来,身后还跟随着几名年轻貌美的慈航庄弟子。 林天禄不禁摇头一笑。 这清晨一早,后院可当真热闹非凡。 哗 齐声脚步倏然响起,引得众妖鬼纷纷侧目。 旋即,就见几名身穿军甲战袍的凡人军士整齐划一的踏入院中。 林天禄轻咦一声,很快发现这些人赫然便是广元县的四方军首、及其亲信副官。 他们如今虽各个身缠纱布、伤势未愈,但无一例外皆龙精虎猛、气势昂扬,直至在众多妖鬼注视下来到面前,骤然单膝跪地,垂首抱拳:“我等广元之军、护城之将,感谢林夫子昨日出手相救,护我广元县城万民安全!” 铁血森然的军旅之气,令林天禄的神情亦是肃起,颔首沉声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尔等众将昨日同样威武无双、战至最后一刻,皆能称得上勇猛之师,无愧玄女待你们如此看重。” “……” 但沉默间,陆敏萱此刻却蓦然大声道:“林夫子,当日我误以为你们是徒有虚名之辈,意图不轨,贪图玄女大人之恩泽,故而犯下大不敬之罪。 今日,罪将亦是前来受罚谢罪!” 声音之广亮,引得院内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面露异色。 林天禄皱眉道:“前几日你已受过鞭刑责罚,恩怨两清,陆军首也不必太放在心……” “罪将当初受罚后心中不忿、屡起歹念。” 陆敏萱面露苦涩道:“直至昨日目睹两位夫人鏖战不休、力战强敌,才知自身狭隘迂腐。 最后又得林夫子现身相救,苟活性命……我实在愧对玄女栽培、更无颜面对林夫子! 如今由您亲手责罚,只要能排解您心中不满,哪怕是斩下我的头颅亦是无妨!” 说话间,她竟直接拔出腰间佩刀,垂头将长刀奉上。 “只求血溅当场,洗我身心罪孽。” “……” 林天禄随手抓起长刀。 四周众人眼神闪烁,气氛一时好似凝固。 直至 锵! 刀芒一闪,锋锐刀尖倏然插入土地之中。 陆敏萱瞳孔紧缩,怔怔看着擦颜而过的刀锋。 “林夫子,这……” “护城为民、血战沙场,便足以证明你忠心耿耿,满腔热血。” 林天禄收回持刀右手,沉声道:“卫城护民之忠将,不该死在此地。 你若当真心中愧疚,便该勤加修炼、多读兵法,去建功立业护得广元永世无忧!而不是在此地寻死觅活,自甘堕落!” 陆敏萱瞪大双眼,呆滞无言。 直至心弦陡颤,她死死咬紧牙关,蓦然双膝跪地,伏地重重叩首:“夫子此番教诲,敏萱永世不忘。往后只要林夫子吩咐,我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看着此女将叩首发誓,在场众人面色复杂,心思渐宽。 林天禄此人果然恩威兼备,能言善道。 但在此时,一名侍女悄然来到了院内,朗声道: “玄女大人有令,还请诸位一同前来议事院内一聚。” “玄女她已是……恢复?” “没错。” 侍女垂眸躬身道:“而此番会议,是要与诸位谈些极为重要之事。比如——” 她再度抬头。透过众人道道目光,径直看向了林天禄所在:“广元县,需得另立一位……‘二主’。”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不怒自威,初试经略 议事院,大堂之上。 诸多妖鬼林立台下两侧,亦有不少军将侯立,神情皆是肃然。 林天禄随慈航庄一同站于右侧,隐约能感觉到不少目光朝自己游离而来。 很显然,侍女之前所说的那番话,着实令众人众鬼都倍感惊愕。 “不必太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身旁的剑怜蓦然低吟道:“无论如何,我们慈航庄都站在你这一边。” 而风姿绰约的乌长老含笑颔首,美眸生盼,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林天禄笑着点点头:“多谢。” 片刻后,玄女的倩影在高堂纱帘后方隐现。 “休养一日,诸位看起来都已恢复不少。” 听闻此言,林天禄不禁面露一丝古怪。 如今已知晓玄女的真实身份乃是幽罗,再听她这般圣洁清冷之言,着实有点……微妙。 如此演技,当真能称得上千面魔女,让人防不胜防。 “玄女大人能安然无忧,我等亦是安心。”一名妖鬼神情凝重的上前抱拳道:“不过,我等如今都有满腹困惑,还望玄女大人能帮忙逐一解惑。” “这是自然。” 玄女之嗓音依旧空灵清脆,不急不缓道:“林夫子他在战况初起之际,不在县城无法出手相助,是因其身负另外一项重任,无人可以替代。” “哦?” 苍府副主眼神微亮,好奇道:“今日老夫苏醒后,听闻数十里开外的荒野群山似一夜间不见了踪影,难道就是这其中——” “那座山中,留有上古时代的‘灾劫’。” “灾……劫?” 堂内众人顿露惊色。 他们显然没想到,竟还有这般秘闻? “相传在妖鬼道界初成之际,诸族各立、混乱无序。而随着远古八族销声匿迹,便展开了一场延续数千年的鏖战。” 玄女悠然婉转道:“相信在场有人都经历过千年前的妖鬼大战,深知那惊世之战的种种残酷。甚至要更胜于如今战事之惨烈。” 紫霄峰等人脸色微沉,默默颔首。 哪怕他们大多都不曾亲身经历,但亦听闻过宗族之中诸多长辈时常提起。 那是一场毁天灭地之战,苍生各地都是尸山血海、人间地狱,各国各地都唯有无边战火弥漫,厮杀争斗不休。 千年前尚且如此,而更为混乱的上古时代又是如何,仅略作想象便觉心神震颤,通体发寒。 “而在上古时代,有一座名为‘天机孤峰’的秘山。” “此山,本为洪荒时代便已存在的奇山,山中更蕴灵气。但一批心怀不轨的异族,数千年前在山中留下了一道灭世之劫,只待后世再作卷土重来的底牌,其中威能,足以毁灭此方天地寰宇。” 玄女平静淡然道:“诸位应该知晓,在我广元县城墙内,早已树起几乎坚不可摧的护城之阵,更有足以偷天换日的幻阵……这般大手笔,在广元府建立之初,诸位觉得会有哪位蛮境妖鬼,能出手布下这宏伟之阵?” 众人闻言脸色一阵变幻:“难道说,此阵与那天机孤峰之间——” “没错,此阵之神效,便源自于天机孤峰。” 玄女坦然直言道:“我偶然翻看上古书籍,得知此等惊世秘闻,便让人带我前去探个究竟。在发现灾劫秘阵后,本想将其破坏,但山中被设下层层迷阵、坚不可摧。 无奈之下,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山中秘阵之能,将大阵一路绵延扩散至广元县城,化作守护城镇之术。” “但,灾劫终究步步逼近,那上古异族更是即将出世,危难之下,是林夫子肩负重任,只身前往天机孤峰,以莫大本领接连突破秘阵、并最终将那些歹念不死的上古异族彻底封印,摄走整座天机孤峰,保住我们广元……乃至这片苍生之安宁。” “……” 声声融情低语,令在场众人的神情愈发震撼,再看向林天禄的目光,更满是惊异敬佩。 玄女之言,显然不会有假 没想到,林夫子竟在几日前还夺得这般惊天功绩。 若非玄女直言,他们甚至都闻所未闻! “此、此事,为何玄女大人不早些与我们直说,或许我们……” “以林夫子之惊世神威,都需要花费两日才能勉强成功,诸位要想靠近天机孤峰,便已危机重重,生死难料。” 玄女话语温和了几分:“而县外战况愈发紧急,我自然不可能让诸位去白白送死,亦不能说出此言,扰乱军心,让诸位深陷不安。” 众人神情复杂的暗叹一声。 若当真险峻,玄女此番选择……确实令人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林天禄此刻却听得满脸古怪,隐隐有些佩服。 这幽罗还真是能说会道,掺杂了些许远古八族的秘闻,半真半假之下,竟当真轻松编纂出一个似真似假的‘故事’。 不至于太过‘荒诞离奇’,让在场众将众鬼心生狐疑、也不至于太过浅薄,让人无法信服。不过三言两句就将来龙去脉彻底理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皆深信不疑。 “当然——” 玄女话锋一转,赞叹道:“林夫子能力克上古异族,建不世奇功,但在场诸位同样以热血忠心证正道不灭、当世之勇武。 若非诸位抵挡到最后一刻,这当地数十万百姓都将惨遭屠戮,一样功在千秋,足以受万民称颂拥戴,此战之后更得好好嘉奖犒赏才行。” 妙语连珠的几番称赞,令议事院内不少人都露出自豪笑意,气氛渐松。 “还得多亏玄女大人料事如神、妙计频出,才能挽救这般局面。” 一玄兴宗长老蓦然困惑道:“但不知玄女大人当时怎得突然大显神威,能将那尹子烨打的连连后退?” 此言一出,众人很快回想起玄女执掌金雷的神女之姿,着实令人惊艳震撼万分。 “如此威能,有我往日的一番奇遇。同样也有林夫子的几番暗中指点。”玄女淡淡笑道:“只可惜,此秘术同样消耗甚大,一旦施展后,我便会立刻陷入昏迷,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实在是不好施展。” “原来如此。” “女娃,来说说此番会议的头等之事吧。“苍府副主目光暗扫过不少妖鬼,再开口扯回了话题:”刚才听女娃你的贴身侍女所说,此番是要……在广元县内另立一位二主?” “没错。” 玄女很快娓娓道来:“如今天下乱世难挡,据传其他多省多郡亦有战事,群雄并起,在京城之上的皇帝却少有动作,满目朝堂显然已无力再管好这天下苍生。 而且,不仅丰臣如此,即便是在丰臣之外的诸国,同样战况频出,愈演愈烈,这般天下之势……我等必要寻得一个出路才行。若当真坐等朝廷相助,我等广元县怕是早已覆灭于昨日大军攻城。” 堂下各势力皆神色沉重,沉吟思忖。 他们并非循规蹈矩的迂腐书生、亦非坐吃俸禄的朝廷官员,如今听闻此番论调,并无感觉丝毫不妥,心下更是赞同。 广元众人本领非凡,又何必要听令于远在千万里开外的一个所谓凡人帝王。 “而且如今皇朝能坐稳百年之久,其中缘由,在场诸位,应该有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朝廷与不少妖鬼势力有染。” 乌长老蓦然沉声道:“我慈航庄虽与朝廷并无瓜葛,但亦多有听闻罗星之流,与皇庭关系密切。” “所以,我等广元县虽不至于多生二心,但要想在乱世之中站稳脚跟,统帅之人终究得早些明确,免得群龙无首?” “但,我等已将玄女大人奉作广元府之主,如今……” 面对质疑,玄女只是淡然轻吟道:“诸位心中清楚,乱世之中,何方最具话权、最能震慑宵小之辈?” 苍府副主双目闪烁:“战力充沛、将士无双。” “苍老所言不错。”玄女缓缓道:“我虽略懂几分阵法、知晓些经营之道,但终究是一介女流之辈,难镇场子、更无决定胜局之修为。由我统帅广元,或许能让当地百姓生活繁荣、安稳无忧,但时候一长定会多出隐患。” “玄女言下之意——” “林天禄,他是一位十分优秀的人选。” 在众人注视之下,林天禄定下心神,没有推脱迟疑,神情郑重的向四周抱拳行礼。 目光所及之处,堂下众多妖鬼将士虽面色惊疑,但一时无人说出一声拒绝。 ——毕竟,他们都亲眼见识过那惊天动地的恐怖修为,更受过救命之恩。 “明面之上,如今广元县继续由我与当地县令共同管辖治理。” 玄女悄然再开口道:“但如今告诉诸位,便是说这广元县由我与县令,还有林夫子三方共治。一文一武,共助广元日渐繁荣昌盛,无人能再侵犯分毫。” “但,玄女大人——”一名中年男子皱眉走出,迟疑道:“林夫子虽强横无双、但终究到我们广元才短短几日,这便拱手放权,会不会显得太过草率……” “是啊,杨兄此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又有一名壮硕汉子表情凝重的出了声,斟字酌句道:“鄙人也并非有意呛声林夫子,只是……未免太快了些……” “或许,我们得再等等……” “此事,我陆敏萱绝无异议。” 话音未落,一身军袍的陆敏萱便蓦然走出,朝林天禄无比郑重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由林夫子管辖广元,在下便誓死相随,愿侍奉玄女、玄生二人,赴汤蹈火永无二心!” “我们慈航庄同样赞同此事。”乌长老蓦然走出一步,沉声道:“我等虽与林夫子相处时日甚少,但林夫子之修为足以纵横当世、无人可敌,足以镇服在场诸位。 况且,其儒雅大才之美名早已传遍诸多省郡,在西马郡一带更被百姓奉为圣人转世,如今还备受玄女赞赏推崇,担当大任又有何不妥?” “这——” 堂下妖鬼们面面相觑,一时略显纠结。 这般道理,他们亦心知肚明,由自己的救命恩人担当重任,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 “我知晓在场众位心中芥蒂。” 恰至此时,林天禄陡然迈步至大堂中央,肃然朗声道:“但玄女刚才所言,诸位难道还不曾明白? 如今这乱世之中,哪里还能讲得所谓颜面、资历,唯有繁荣昌盛、强横无双,才能稳步开疆扩土,壮广元声势。” 言语间,林天禄神情郑重万分,倏然回首: “尔等是想偏于一隅消极避世,还是想成就一番世界,壮背后宗门之势?” “今时今日,并非我奢求诸位,让我能心安理得的踏上这广元之主的位置,而是——” 森然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众人,一字一顿道: “你们需要我镇守广元,才能护乱世无忧。” “……” 无形威压自大堂内渐渐弥漫,抑扬顿挫的冷声之言,更如声声惊雷在心间震响,引得在场众人纷纷色变,神情各异的垂首无语。 “我们……” 几名妖鬼欲要出声。 但随着林天禄冷眼一扫,不怒自威,沛然威压似洪流般倾轧而下,仿佛令整座议事院都压上一座擎天巨山,不少妖鬼皆脸色大变,满脸骇然的单膝跪地,心生敬畏。 恰时,脑海中再浮现昨日一幕幕神威如狱之景、又想起众人皆受了救命之恩…… 一时间,这些跪地无言的妖鬼们再无任何异言,反倒渐升几分崇敬佩服之意。 ——都听闻这林天禄乃圣贤转世、儒雅温润,算大慈大悲之人。或许能当一位人人称赞的学士书生,只是这般随和温柔的性子,可难当大任。 但如今,他们才真正体会到,此人果真与传闻截然不同。 这般雷霆之势宛若浩荡龙威、一言一行威不可犯,怕是朝堂之上的圣帝都难以媲美。如此豪杰,当真有几分帝君尊王之相! “——好、好、好!” 一旁的苍府副主似在卜卦掐算,沧桑面庞上渐露震惊喜色,连连大声称好喊妙。 “女娃!你当真好眼光!林夫子他身上……果真有一股龙气弥漫,直窜苍穹,这般帝王之运势实在是老夫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沧桑老者顿时朗声笑道:“如此人选可谓此世绝无仅有,老夫哪怕是跪地恳求,也要将林夫子求来当我等广元之主!” 说话间,他更是相当干脆的拂袖拱手,单膝跪地,恭敬道:“我苍府副主,苍淮,便与陆丫头和慈航庄一道,恭迎林城主驾临!” 而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纷纷心惊。 这观星苍府最擅观人、用人之道,更通晓算卜天机之法。 能让苍府的副主说出这般话,这林天禄怕是当真……乃天命所归的真龙之人、与人间真仙无异! 不过片刻沉寂,便有妖鬼蓦然随声大喝:“我等紫霄峰,恭贺林城主!” “有林城主率领广元,我等玄兴宗必然紧随听令!” …… 不消片刻,议事院内众人都已由衷恭敬的跪地行礼,齐声呼喝。 林天禄环顾四周,神色平静的拂袖道:“诸位既无异议,便快些起身。 我虽依言当了这广元城主,但与在场众人还并非君臣,无需做这些繁琐礼节。与往日一样交谈便可。” “多谢林城主宽怀。” 众人纷纷重新站起。 伸手扶起一旁满脸激动的陆敏萱,再瞧向慈航庄,就见几女皆与有荣焉般笑意盎然。 “看来,此事算是处理妥当?” 高堂之上传来一丝淡淡浅笑。 “是啊。” 苍府副主抚须笑道:“在场诸位毕竟都共经生死,将话挑明说开了,自然再无异议。” 林天禄回首望来,莞尔拱手道:“玄女,聊完我的事,该谈些正事了。” “没错,正如林夫子所言——” 玄女话锋一转,语气微肃:“我们如今虽多了位林城主,但广元县之事同样不能拉下。昨日我等休养生息一日,但今日起,便要陆续回到各自岗位,引导好尚未平定的县内风波。 将这两日县内的报告逐一呈上,让大家一同过目。” “是。”纱帘后,很快有数名侍女将成堆书册卷宗一一端出。 “这些是……” “经历此番大战,哪怕有护城幻阵勉强护住广元不受冲击,但造成的损失依旧不小。”玄女侃侃而谈道:“商户崩塌、民居破损、道路碎裂……还有些民众受了余波而伤,这些都不可轻易忽视。我已命人连夜将财政账目逐一核对统计,各门各类都有详细记载。” 林天禄取来一本书卷,翻看了几眼,神情愈凝。 要当治理好一座城镇,果真并不简单。 …… 直至午后斜阳,夕阳渐落。 林天禄盘膝坐于书台前,写下最后一字,将毛笔重新放回砚台。 “姑娘,拿去吧。” “是。”身旁的侍女连忙伸手接过,眼中似流转惊奇震撼,很快转身离开。 而在议事院内,如今已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毕竟一场会议不可能开上整天。众人在午间时分便已尽散,返回各自院内养伤、或是按照吩咐行事,各司其职。 如今院堂内,只剩下寥寥几名侍女,以及 “林先生,先歇息一二吧。” 身侧响起一丝低吟浅笑,一碗热腾腾的甜点汤羹已是端来。 林天禄略微抬头,就见唐千门与秋水涵二女,如今正俏生生的侯立在身旁两侧。 她们如今皆身着华美性感的袒胸襦裙,耸峰尽显,更似娇颜盛放的优美花卉,风情各异,美艳的不可方物。 “多谢。”林天禄笑了笑,伸手接过汤碗。“怎得姑娘还特地送来膳食珍馐了?” “听闻先生今日竟席地批奏阅章,甚是劳累,妾身便去帮忙做了碗甜粥,犒劳先生一番。” 唐千门拂拢开叉的纹卉纱裙,跪坐身旁,轻笑道:“其实我们二人在院外早已瞧了许久,只是见先生专心致志,不好打扰。” “是我胡闹了些。”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顺嘴尝了口甜粥,眉头微挑:“姑娘手艺当真不错。” “先生谬赞。” 唐千门眼波流转,娇颜微红。 而一旁的秋水涵似按耐不住心头波澜,感叹道:“听闻今日先生屡出妙计玄策,解了不少县内焦头烂额之难题,言行观点更令广元上百智囊叹为观止,在府上都被称作明君降世,如今院外不少侍女们都在惊叹纷纷。” 林天禄哂笑道:“大家共商讨论,哪有什么明君不明君的。” “可不能这么说。”秋水涵神色微肃,拢发轻吟道:“我们已听玄女所言,林先生往后若当真要以广元为基,夺一夺那丰臣帝业,我们绫罗谷定当鼎力相助。” 林天禄心头微动。 正欲开口,后方高堂之上又传来一丝轻笑: “今日仅当了半日君王,天禄之优秀已远超本宫想象。” 林天禄侧身回首,就见玄女被一位侍女缓缓从纱帘后推出。 她正流露着莫名的暧昧笑意:“你我合力,或许用不了三个月,便能让广元全速发展,以强盛实力拢络吞并整座茂环省。” “话虽如此,但京城之地如今是何情况,尚未可知。”林天禄脸色并无波澜,镇定道:“而且,眼下局势多变,兴许明日又会有一场鏖战降临。” 玄女嘴角微扬:“此事,天禄你身边就有一份契机。” “你说的是……” “是我。” 清冷之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定睛一瞧,才见在玄女身后紧随走出了熟悉倩影,白裙荡漾,尽显浮凸玲珑。 “谈娘,你已痊愈?” “嗯,恢复的还不错。”谈娘轻拂鬓发,微微颔首道:“如今舒雅正与隔壁的莫丫头一同待着,我与玄女聊了聊,便单独来瞧瞧。” 她眸光流转闪烁,低吟道:“只是,不想昏迷短短一天,天禄你竟有如此改变,甚至还——” 林天禄一时哑然。 细细深究,自家谈娘还是当今的公主殿下。 “——不错。” 谈娘蓦然流露出一丝赞赏笑意。 她环臂抱胸,温柔笑道:“天禄有如此豪情壮志,便放开手脚搏上一回,若能夺下江山帝业,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不禁迟疑道:“但,如今的皇帝是谈娘你的……” “这一点倒不必担心。” 但出乎意料的,谈娘娇颜上却没有丝毫异色,坦然道:“我自小由生母抚养长大,之后便在正阳王府中度过几十年,与其本就无甚亲情可言。 况且——” 旋即,她话语微顿,一脸平静的道出惊人之语: “如今当朝之人,还算不算我的父王也犹未可知。”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各势出世,暗香争芳 林天禄听得一阵诧异。 “谈娘你之前不是说,与皇帝的关系有所缓和,才能恢复公主身份,在正阳王府内重新有了几分地位?” 可如今,怎突然就 “此事,其实有些错综复杂。” 但谈娘很快摇了摇头:“父王本性乖戾傲慢,骄奢淫逸。当真有三千后宫佳丽,后代繁多,怎还会在意我这小小子嗣。更何况我娘亲她……” 言至此,谈娘微蹙娥眉,轻叹一声:“按理来说,父王不会太过在意我的死活,更遑论我早已外嫁到正阳王府。 但,他却在晚年时分性情大变,不仅恢复了我的公主身份,甚至还待我愈发关切照顾。” “或许是皇帝他人到晚年,幡然醒悟,才想着弥补……” “他若当真幡然醒悟,自然再好不过。” 谈娘轻捻下颔,垂眸低吟道:“但我回王宫与其请见之际,便发现父王无论言行举止都有些许不同。虽容貌相当,但与往日相比,赫然是彻底换了个人。 朝堂臣子或许察觉不出太多异样,但我作为他的女儿,又如何看不出端倪古怪?” 林天禄心思急转,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诡异猜测。 他眼神闪烁,迟疑道:“难道说,谈娘你之前一直让我多加小心皇后娘娘,便是怀疑她在暗中布局搅动风雨?” “没错。” 谈娘神色平静道:“我早已怀疑此人挟持、操控了父王,或者早已派人冒名顶替,实则垂帘听政多年。” 林天禄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若谈娘所言非虚,此事确实棘手难办。 “如此一来——”秋水涵轻眨美眸,好奇道:“意味林先生能顺理成章的举兵称王?” “尚不能太过莽撞,贸然起兵,民心不稳。” 玄女悠然道:“天禄,待诸事尽完,你便找个机会与谈娘一同启程出行,到京城再瞧瞧情况。其中是非曲直,或许到了王宫便知一二。” “好,届时再做打算。” 林天禄微微颔首。 谈娘眉宇渐松,轻声道:“眼下广元战事已结、天机孤峰之行同样顺利,天禄是要继续在广元呆上一段时日,好熟悉这政务要事?” 她拂袖款款走来,瞧向这满桌卷宗案文,不禁面露欣慰赞赏。 若当真能干出一番事业,心中当然自豪骄傲,与有荣焉。 “我之前确实是想让天禄在县内再待上十天半月。” 后方的玄女坐着木椅跟随而来,轻笑道:“但没想到他有诸多奇思妙想、更胸怀令人惊喜的治国良策,不过今日一番商讨,便解决了广元县不少矛盾难题,定下不少县策妙令。” 林天禄笑了笑:“还是玄女你治县有方,这诸多县政与统筹安排都恰到正好,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倒不必再相互称赞。”玄女浅笑道:“之前既说好一文一武,共治广元。如今县内政务琐事由我负责,这‘武’便由天禄你来安排,如何?” 谈娘在一旁听得认真,思索道:“玄女是想让天禄担当教习,练兵练将?” “不。” 但玄女很快摇了摇头:“此事,我会交由慈航庄等势力负责,无需费心。 至于这‘武’之一字,是想让天禄启程出行,去笼络更多丰臣诸势,与我们广元结盟,共商天下之事。” 林天禄思忖沉吟,暗暗点头。 若要壮大广元,不仅是要护得百姓安稳无忧、收获民心所向。那些丰臣诸势同样不可或缺,借此扭转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诸多观念想法,让凡人与妖鬼亦能和谐共处。 玄女蓦然呼唤一声:“陈姑娘,进来吧。” “是~” 一声柔媚娇吟从堂外传来。 众人循声一瞧,就见婀娜多姿的陈菲正扭着饱满臀腰,娇滴滴的优雅走来,执手欠身道:“妾身赤羽陈菲,特来请见广元诸位。” 娇声细语间,她微抬媚眼,仿佛闪烁着勾人电芒一般,朝林天禄一阵暗送秋波。 “见过玄女大人,还有……林城主。” “啧!” 身旁蓦然响起冷声咂舌。 林天禄偷瞄一眼,瞧见贴身而坐的秋水涵面色阴沉,暗自嘀咕道:“骚狐狸。” 而唐千门和谈娘二人,如今脸色虽是平静,但亦有些冷漠。 瞬息眼神交汇,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但玄女很快率先开口道:“之前赤羽诸位还不曾入院议事,只与我单独在后院重新交谈了一番。 我觉得,若要顺势将茂环省尽数囊括掌握,须得与赤羽携手合作才更为安全周到,能让流落各地的百姓们少受些罪。” “没错。”陈菲很快娇笑道:“我等赤羽有合作共赢之心,之前更承过林城主的恩情,自当第一个加入广元之盟,任由林城主差遣。” “陈姑娘好说。” 林天禄定下心神,轻笑道:“此番你能不畏艰险前来救援,已证你合作之诚意。但不知姑娘对这合作之事,有何额外要求,我们还能坐下慢慢商谈一番。” “——不。” 但出乎意料的,陈菲笑着一转话锋道:“我们赤羽不求什么资源、如今能有辽昌县周边一带地界已绰绰有余。” “那姑娘是想……” “希望一段时日后,林城主能到赤羽一聚。”陈菲笑吟吟道:“妾身虽有不少权柄,但终究还只是门内一介弟子。若要得赤羽全门支持,先生往后可以到赤羽门内一趟。” 她双目中迸发丝丝异彩,激动道:“以林城主之本领俊才,定能让我赤羽门内的长老与门主瞠目结舌,惊为天人!一旦谈妥,就不再是妾身这一批人手,而是偌大赤羽尽在林城主麾下,受您掌握。” 谈娘眯起双眸,沉吟道:“你身为赤羽门徒,倒是对天禄掌控赤羽之事……颇为热切?” “赤羽虽称不上恶徒遍地,但门内实在太过迂腐陈旧、墨守成规。”陈菲不慌不忙的侃侃而谈道:“面对如今天下之乱,定会逐渐被乱世抛下,哪怕不是被罗星击败覆灭,终究会有其他隐世势力凭空出世,取而代之。” “而林城主为人仁善宽厚,雄才大略兼备,定能为赤羽带来一些改变,好好震一震那些迂腐沉闷的老头子们,让他们早些清醒过来。” 玄女意味深长道:“陈姑娘就不担心,林城主会趁机将赤羽彻底吞并,你们再无往日荣光可言?” “暂不论以林城主的人品是否会做出此举。” 陈菲回以凛然笑意:“赤羽即便被吞并了,对我等赤羽门徒来说,又有何坏处可言? 天下分分合合、诸势亦是如此。无非另择明君,亦能将我赤羽一切传承下去……况且,只要林城主一日为主,妾身也决不相信您会对赤羽意图不轨。” 林天禄不禁失笑道:“陈姑娘还真是相信在下。” “妾身自小便被人夸赞聪慧机灵。”陈菲笑眯眯道:“妾身也正是看中了林城主的随和性子,才会如此殷切相随。若换做他人,哪怕修为与林城主相当,妾身也万万不敢鲁莽试探,只怕会为赤羽招致灭顶之灾。” “既然姑娘如此看好,那我也确实得给些回应。” 林天禄神情渐肃,沉声道:“一月后,我会前去赤羽拜访一番,希望能与你们赤羽谈下此番结盟。” 陈菲眼神骤亮,惊喜欠身道:“多谢林城主。” “至于如今,陈姑娘可暂且留下几日,与我们一同在议事院内商讨。”林天禄认真道:“广元将盘踞茂环省内的妖鬼大军歼灭大半,已能将各县各城的商路重新恢复连通,届时辽昌之发展,希望陈姑娘要多费些心思。” “妾身领命。” 陈菲笑颜如花,柔声更媚,显然是心中欣喜万分。 “当然,还有一事需要陈姑娘帮忙。” 一旁的玄女很快淡然道:“如今先天阁之余孽尚未除尽,而我广元众将皆还在休养生息,还望能协同合作,将那些宵小之徒尽快歼灭,免生变数。” “玄女大人还请放心,妾身定会将那些恶徒尽数诛杀,不留祸患。” 陈菲嫣然巧笑,行礼渐退:“如今妾身就先行退下,希望今晚……能与林城主单独聊一聊。” 最后一语,为传音而来。 但随着她悄然退走,林天禄顿时感觉到三股目光直勾勾的盯来。 显然那传音之法太过招摇,哪怕听不清说了什么,但随便一想,便能猜的七七八八。 “咳咳!”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干笑道:“如今能有赤羽相助,可着实再好不过。” “确实不错,听闻赤羽同样是丰臣诸势之一,甚至就连那尹子烨都出身于赤羽,可见他们底蕴之丰厚。”谈娘螓首微侧,语重心长道:“但天禄亦要懂得洁身自好才行,可不能与些奇怪女子交往过深。” 林天禄汗涔涔道:“谈娘莫要气恼,陈菲姑娘大概也只是开些玩笑,不必当真。” “……我倒不是气恼。” 谈娘轻抿朱唇,又看向他身旁端坐的两位美人:“她们绫罗谷又要如何?” “谈夫人还请放心。”唐千门恢复优雅笑意,悠扬道:“我绫罗谷内已镇压的七七八八,大多都早已臣服我们二人。只需再回谷内一声令下,全谷众多长老与弟子们,都会听命于林先生,绝无二心。” “没错。” 秋水涵也是笑了笑:“如今绫罗谷唯一的麻烦,也只有被林先生以莫大威能擒下的绫罗谷主。 只要待先生出手,降服了那绫罗谷主,绫罗谷这一脉势力便将彻底称臣,成林先生麾下的一方势力。” “既然如此——” 轰隆——!! 刹那间,天地蓦然震荡,宛若雷鸣四起,天崩地裂。 玄女原本怡然的神情,在这一刻亦是陡变。 “发生了何事?!” 林天禄豁然起身,当即闪身来到议事院外。 抬头眺望而去,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怎会……” 紧随而至的谈娘等人,在看见这天地异变之景后,纷纷面色大变,面露震惊。 ——一道裂纹赫然出现在天际远端。 仿佛剑气纵横撕裂虚空,伴随声声巨震轰鸣,如天幕崩塌、似有一座大陆从中若隐若现,巨锁连环,横贯苍穹。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又有通天之柱直上云霄,惊雷密布,声势同样撼天动地! 秋水涵与唐千门已看得瞠目,呆然道:“那究竟……是什么?” “古界,与罗星的罗星万幽塔。” 玄女的低沉之声从身后传来。 “他们蛰伏千年甚至更为久远的时光,时至今日终于要再度出世,夺一夺这天下苍生。” “不仅是他们。” 林天禄神情凝重的瞥向西方:“还有另外三股气息爆发,威势相当不凡。” 看来,四散在外的诸天万界都已按耐不住。 秋水涵喃喃道:“他们如此显威,是为了……” “宣战。” 玄女渐眯起双眸,冷声道:“古界与罗星之间利益不同,前段时日哪怕能勉强维持一派祥和,但终究是表面风平浪静,眼下算彻底撕破了脸皮。” 低语间,她再侧首回眸:“吩咐下去,安抚好县内百姓民众,勿要慌乱无措。如今罗星与古界正面开战,对我们茂环省暂且还不会造成威胁。而宣传之事同样不要耽搁,得让县内百姓民众们,对丰臣诸势有更多了解,才知当世之凶险。” “是。”身旁侍女颔首应声。 “还有,将此消息传至县内众将,让他们提起警惕,莫要因这场胜仗就松懈下来。如今情况非但没有轻松、这乱世大战更是步步紧逼,不能停歇哪怕一步。” 待与侍女们交代完毕后,玄女很快收回目光,低吟道:“天禄,如今是‘招兵买马’的好机会。” “我明白。” 林天禄心思微动,转头看向身旁的谈娘:“再休整两日,我们便启程出发赶往京城,如何?” “自然无妨。”谈娘正色颔首,敛容屏息道:“只是,如今天禄你还需要解决另一个麻烦,得多加小心。” 听闻此言,秋水涵与唐千门二人顿时神情一凛。 这麻烦,自然便是受她们暗算而被擒获的绫罗谷主。 …… 夜色再临,后院已渐归宁静。 林天禄端着一叠热腾药膳,回到了卧房之中。 “——相公?” 华舒雅连忙回眸,好奇道:“不是说要准备去对付那绫罗谷主吗?” “唐姑娘还要做些许准备。”林天禄笑了笑:“她要与秋姑娘再祭炼一柄器具,到时候能助我更好制衡绫罗谷主。” 华舒雅面露恍然:“稳妥些也好。” 与此同时,一袭漆黑纱衣的莫段嫣从其背后探出,小声道:“师傅,深夜叨扰了,我如今就离……” “哪有让你离开。” 林天禄莞尔失笑,放下食盒后,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见你们夜色难眠,我特意为你们二人一同做了药膳夜宵,补补身子。 况且,你今日陪舒雅闲聊许久,我当然得好好‘犒劳’你一番才行。” “是呀。”华舒雅也露出温柔笑容,握着其柔软素手,低吟道;“你呢,既是相公的弟子,就不必太过见外了,安心与师娘坐着畅聊便是。” 莫段嫣露出一丝害羞笑意,但很快优雅懂礼的躬身颔首道:“多谢师傅师娘悉心照顾。” “莫姑娘可当真……成熟懂事。” 华舒雅不禁感叹道:“有时瞧着,似乎比我还要更像大人几分。” “舒雅身上可没什么孩子气。”林天禄轻笑着坐至身旁:“你们先尝些甜点吧。” “嗯……” 莫段嫣捻起一块糕点,抿唇轻咬小口。 略微抿品后,她顿时美眸一亮,惊叹道:“师傅的手艺,竟如此之好?” “前辈他可是从若雨姐姐身上学来不少好手艺。”华舒雅浅笑道:“莫妹妹前段时日四处奔波,辛苦劳累,如今就多吃些。” 嘎吱 房门蓦然打开,就见谈娘悄然入屋。 莫段嫣连忙坐直身姿:“谈夫人夜安。” 谈娘颔首应声,走至林天禄身旁,轻抚其后背: “天禄,如今可与我们说说,你到了天机孤峰之后发生了何事?” 听闻此言,华舒雅也连忙竖起耳朵。 她们二人昏迷了整整一日,待苏醒后只略作知晓,还没什么机会坐下当面交谈一番,心中同样满是好奇。 林天禄笑着扶谈娘坐至身旁,温声道:“此番孤峰之行,证明璇灵那丫头的直觉果然灵验敏锐。” 很快,他便将踏入孤峰后所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的详尽说出,即便是在天外天境中所得知的秘闻,亦没有选择隐瞒。 谈娘与华舒雅初时还听得若有所思,但得知诸多仙界秘闻、甚至天外异域的存在之后,哪怕她们早有心理准备,仍倍感震撼的哑然失声。 “竟、竟会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怪不得天禄你会性情大变,突然入世闯荡,甚至还要去争夺帝位,原来是有这层缘由……” 林天禄略微低头一瞧,发现她们二人不知何时已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手掌心都有些发冷。 他不禁安抚笑道:“舒雅、谈娘,你们无需担忧惊惧,毕竟如今尚有百年时光能继续拖延。这般岁月亦是漫长。 况且,你们如今已知晓我来历特殊,往后也能更加放心一些。此方天地之间可没人能伤的了我,而我同样也会尽力保护好诸位。” 华舒雅美眸流转,展颜一笑:“前辈放手一搏便是,我与若雨姐姐她们定会鼎力相助。” “倒是要天禄你来安抚我们……” 谈娘同样失笑一声:“安心,我与舒雅并非害怕,只是想到此业困难,其中艰难怕是不少。” “我会尽力一试。”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若百年后道界还是一团乱麻,我再继承先人遗志,回天外天境一趟。” “会成功的。”谈娘神情渐肃,柔夷紧握不松:“天禄若有所需,为娘定会竭尽全力,更不会让你在百年之后独自涉险。” “小女也、也会助师傅一臂之力。” 莫段嫣也缩着身子附和了一声。 听闻此言,三人面面相觑,顿时摇头失笑。 “丫头若有心相助,便在往后好好修炼吧。”林天禄调侃道:“当然,如今可还得再长大些才行。” 莫段嫣俏脸微红,喏喏道:“小女的年纪也不算小啦,师傅又将我当成孩童相待。” 不多时,屋内众人便是谈笑不休、娇艳生辉。 …… 直至夜色愈暗、渐至三更 莫段嫣与华舒雅已然再度睡下,刚刚修养好伤势的二人仍体虚乏力,自得好好休息。 一抹婀娜撩人的倩影交错美腿,仅着几缕薄纱掩身,悄无声息地来到床榻旁,俯身帮忙将滑落的棉被重新盖好。 “——天禄。” 谈娘轻拢垂胸秀发,凤眸转向坐塌烛台:“刚才舒雅醒着,我便没有细问,但那重铸神剑之事……” “是八长老。” 林天禄面露一丝尴尬,还是坦然道:“我与八长老做了些……以阴阳相合,这才能开启天外天境之门。” 谈娘露出无奈笑意,款款来到其身旁坐下:“没想到,还有这般孽缘。” 她心思微动,低吟感慨道:“或许,那临月谷主便是早已料想好了,以这美人之计,将天禄你牢牢捆住。” 侧首见其欲言又止,谈娘很快柔笑道:“不必挂怀,我对临月谷没什么敌意。听闻那些谷内长老们各个美若天仙,对天禄你来说亦是美事一桩。 不过,我如今还没有与八长老见过面,不知她如今……” “她在隔壁寝居。” 话音刚落,八长老便好似鬼魅般现身在旁,一袭如墨绣金软袍裹身,勾勒透映着玉塑胴体。 谈娘挺坐身姿,仰首细瞧,凤眸中闪烁丝丝异彩。 “你果然就是当时的……戮鬼?” “嗯。” 八长老微微颔首,轻吟道:“谈夫人,别来无恙。” “能有这等绝色美人献身相伴,天禄艳福可谓不浅。”谈娘感叹一声,眉眼间浮现一丝谦和:“也希望八长老往后能更多多照料天禄,与家中众人和睦相处。” “……我会尽力而为。” 八长老不太自然的点了点头,微瞥向林天禄的眼神颇为复杂……亦有几分柔媚。 林天禄哂笑道:“谈娘当真不出言责备我两句?” “八长老既是临月谷之人,我也无甚好说的。”谈娘浅笑着戳了戳他的肩头:“而且天禄你能多些贤妻相伴,亦非坏事,我为何要出言责难?” 林天禄暗松了口气。 但,谈娘很快收起了笑容,神情冷肃:“只是,我才知晓天禄你在天外天境还遇到一女子,待你善若娘亲,体贴疼爱,甚至还一直守望你长大成人。” 说到最后,其已是眸光渐寒,面露不善,仿佛有股难言的慑人气魄,冷的吓人。 “——子笙要找的人,想来是我?” 恰时,一丝空灵轻笑悠然响起。 林天禄神情微怔,就见怀中竟浮现出识魂的玲珑柔躯。 银发如瀑似绸,轻盈细嫩的身子更绵软若云,仿佛被云朵包裹。巧笑嫣然间,识魂姿态撩人的枕靠于肩,饶有兴致的侧首看向身旁。 “毕竟,天禄确实是我看着长大的。” “……” 屋内,顿时陷入死寂之中。 无言压力四散弥漫,甚至令梦中安睡的华舒雅和莫段嫣都不禁娇躯微抖,好似遍体生寒。 谈娘与识魂四目交汇,嘴角噙着笑,却是同样一言不发,如同天生八字不合的死敌一般,目光间隐有电芒闪烁。 而被夹在双方之间的林天禄,眼下只觉如坐针扎,满脸僵笑,一动不敢乱动。 她们二人这是 “眼下并非胡闹之际。” 直至,八长老语气淡然的开了口。 她侧首看向门外方向:“那两位绫罗谷之女,已经出关。” 感觉压力骤消,林天禄顿时松了口气。 八长老默默瞥了他一眼,暗自摇头。 “桃花劫。” 第四百九十三章 凤翔龙息,绫罗之恨 星夜之下。 林天禄匆忙赶来院内,这般神情异色,引得唐千门与秋水涵都一阵惊讶:“先生怎得如此急切,难道屋内发生了何事?” “咳、没什么。” 林天禄干笑两声。 见他反应古怪,唐千门暗自侧首一瞧,就见从屋内紧随而出的谈娘等人,见两女风情万种之姿,心思微动,顿时强忍住一丝笑意。 ——想来是屋内夫人们‘闹腾’起来,先生也抵挡不住? 仔细一想,先生身旁确实都是些丰腴诱人的成熟媚人,这若痴缠起来,怕是各个都如狼似虎,凶媚海吞。 不过,这可爱女孩又是 “——好了,先说正事吧。” 谈娘缓缓一同走来,收回与识魂‘暗中较量’的目光,冷静道:“两位姑娘,你们刚才去做了准备,如今已是完成?” 唐千门收敛起心中浮想联翩,颔首应声,将一副圆环金镯递出:“便是此物。” 林天禄伸手接过,细瞧打量了两眼,好奇道:“不知这镯子有何妙用?” “当时先生瞧见了,妾身与秋姑娘一同出手,将两柄匕首捅入绫罗谷主的双腹。” 唐千门笑吟吟的解释道:“若是寻常兵器,当然不可能洞穿其身躯,只因那两把匕首同样来历非凡,唯谷内资历深厚的长老才能借取,名唤‘噬元环’。” “那怎得与这金镯子……” “那两柄匕首与此镯,乃成对兵器。”一旁的秋水涵媚笑着比划了两下,道:“只要将匕首刺中敌人,便可再用金镯肆意蹂躏其肉身驱壳,如役使牲畜无异。 只是这神兵威能极强,我与唐姑娘也是花费不少功夫才能勉强施展。而如今神兵激活,等到先生再见绫罗谷主,只需催动手中金镯,任凭那女子再心高气傲,亦要乖乖俯首称臣,任由先生使唤。”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此物听着,当真有些邪门。” “上古仙器千奇百怪,其中更有仙人对天地法则的领悟加持,各有各的玄妙道韵,并无高低正邪之分。” 识魂已恢复清冷圣洁,浅声道:“这噬元环虽非顶尖,但用来拘束三尊境界的仙人,勉强还是能办到的。” “——好。” 林天禄深吸一气,定下心神:“多谢两位姑娘相助,我这就去再会一会那绫罗谷主。” “先生要多加小心。” 略作应声,他很快闭上双眼,将神识沉入体内仙境之中。 …… 后院一时沉静。 唐千门略感好奇的看了看识魂,只觉这稚嫩女孩当真圣洁无暇,好似月霞精灵,更隐约有几分眼熟。 而且,听刚才一番交谈,似乎还与林先生颇有些关系? 秋水涵蓦然轻笑道:“这位是茅夫人的娘亲。” “什、什么?!” 唐千门顿时圆瞪美眸。 就连一旁的谈娘都娥眉微抖。 “唐姑娘、谈夫人,希望往后能和谐相处。” 唐千门忙不迭的点点头。 识魂侧首微扬,意味深长的与谈娘对视了一眼,粉唇略挑:“不过,作为‘娘亲’而言,谈夫人尚且还有诸多不足之处。” 话音刚落,她便化作一缕银芒,再度钻回到林天禄的胸怀之中。 唐千门仍惊奇万分,但不等开口,突感四周气氛骤冷。 连忙微瞥一眼,才发现谈夫人如今脸色阴沉,横眉冷目,俨然一副凶神女煞之状。 秋水涵与她默默交汇目光,知趣的没有出声打扰。 ——看起来,林先生刚才如此匆忙,反而是谈夫人与这位茅夫人的小娘,有了些‘冲突’? 唐千门又看向置身事外般的柴碧影,小心翼翼道:“但不知这位姑娘是……” “临月谷,八长老。” “啊……竟是临月谷的长老。”唐千门双眸微亮,优雅欠身:“当初我们二人受临月谷诸多照料,着实感谢。只可惜当时还未瞧见八长老,不曾一眼认出。” 柴碧影鬼瞳扫过二人,默默颔首。 “……” 沉闷片刻,唐千门与秋水涵略显尴尬的僵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这位八长老的性情,怎得也是冷飕飕的? 同情感慨先生夜晚不易之际,她们心底亦有些怀念起来。 如果那性格温柔似水,亲切体贴的茅夫人在此该有多好。 …… 仙山雾境。 林天禄再度来到山巅,正要唤出被束缚囚禁的绫罗谷主,但随心念一动,隐约捕捉到远处仙凤山中灵气四溢、似有玄光萦绕。 “那是……仙儿姑娘?” 他暂且收起金镯,身影腾挪一闪,瞬间已来到仙凤山的山顶之上。 定睛细瞧,很快发现一抹倩影正盘膝而坐,被缕缕寒气玄芒凌空微托,四周环绕着足以冻结神魂的冷冽寒风冰雪。 雪白长发伴随冰蓝纱衣飘飞舞动,闭眸沉吟间,恍若出尘超脱的冰雪神女,哪怕光洁如玉的雪肌袒露,仍令人升不起哪怕一丝亵渎之心。 “竟会在这时……突破境界?”林天禄暗自惊奇。 不过以神识扫过,他也意识到了此地之改变。 识魂助他激活体内沉睡多年的‘无’,引起此方天地之异变,这环绕天地之间的灵气更充沛了十倍不止,对于仙儿姑娘这‘山灵’存在来说,确实是难以想象的福天洞地。 “唔——” 一声闷哼,令林天禄倏然回神。 他很快眉头一皱,就见原本还神色安然的仙儿突然秀眉紧蹙,面露痛苦,气息紊乱无序,而方圆数十丈内的灵气竟在瞬间被汲取殆尽。 “这是……” 林天禄面色渐沉,连忙大手一抓,摄来更多灵气仙雾。 直至再度被灵气充盈环绕,仙儿俏脸上的苦闷才渐渐消退,重新睁开双眸,正与视线对个正着,眸中泛起一丝波澜。 不过,她很快重新闭眼沉心,秀颈如天鹅般扬起,冰雪寒风席卷上空,冰界笼罩数丈方圆,并且还在不断扩大,仿佛正在经历着某种蜕变。 “——山中诞灵,神智天成。” 林天禄侧首微瞥,就见识魂的娇小身影已出现在旁,执手感慨道:“她能有如今这番蜕变,或许当真能成就非凡境界。” “眼下仙儿姑娘突破,可需要我出手帮忙?” “她已得当世最大的造化,如何还需旁人相助?”识魂清冷道:“能与天禄你相遇,她就已迈入广阔无垠的登天之路。如今我们就安心瞧着便可,她定有十足把握。” 话音刚落,一丝清冽凤鸣之声从风雪中骤然传出,响彻云霄雾海。 林天禄惊奇一瞧,就见冰雪风柱之上隐隐有一轮凤凰虚影展翅翻天,长啸轻吟。 “凤凰?” “可别忘了,这座灵山被唤作何名。” 林天禄心思微动。 仙凤山? 难道说,这仙凤山的山灵,如今当真是要 咔嚓! 外层的冰结之柱开始浮现裂纹,而声势浩大的冰雪风暴开始逐渐凝缩,伴随着仙儿娇躯一同飘至上空。 通天冰柱倏然崩塌,飞舞漫天冰屑,仅剩当空悬立的一枚冰球,后方更有凤凰虚影化作的玄奥大阵展开,直至双翼渐拢,将冰球包裹在胸怀之中。 遥见此景,识魂低吟道:“此阵应该是那赤灵渊布下,看来她早已有此相助的念头与准备。” 旋即,凤凰虚影蓦然一颤,背后蓦然探出了一对由冰晶构成的凤凰之翼,在点仙华旋绕之下逐渐展开。 “锵——” 悠远嘹亮的凤鸣震响,凤凰虚影化作星芒四散。 但随之而现的,便是一头真正的冰雪凤凰扬颈清啸,振翅翱翔,盘旋山巅云海,洒落漫天冰晶碎雪,好似星辰银河之景,宛若画卷般绝美缥缈。 林天禄仰头随视,惊喜笑道:“仙儿姑娘当真成了!” “化凡为仙、以灵成凰,这小姑娘确实不错。”识魂渐露笑意:“哪怕不比赤灵渊那上古赤凰之血脉,但其灵性已不亚多少,称得上仙兽之尊体。 “锵——” 冰羽摇曳,寒风拂过。仙儿化身而成的冰晶凤凰已从苍穹飞下。 她平稳地振翅落地,很快将遮天蔽日的双翼缓缓收起,微垂精美如画的凤凰之首,轻眨瑰丽凤眸。 下一刻,玄光萦绕,就见其庞大凤躯迅速缩小。 冰结凤羽化作冰蓝霓裳、如仙裙烟纱,旋身舞动,顾盼生辉,荡漾着足以令人心颤神迷的绝世风情,又四溢冰清玉洁的高贵之息,引得万花俯首,众星垂怜。 曲线优美的美足弓起,裹缠冰纱玉丝,束腿勒肉,足尖踩出点点冰晶,恍若翩翩起舞般腾跃而来。 “……” 直至重新来到面前,她拂落缥缈云袖,玉色翠眸中泛起一丝柔意,执手腹前,身姿优雅的行了一礼:“多谢林先生赐恩,才能让仙儿破茧成蝶。” “不必多礼。”林天禄笑着将其扶起:“能有如今这番蜕变,乃是喜事。倒是我得好好恭喜姑娘突破成功才行。” “……这份恩情,永世不忘。” 仙儿轻抿粉唇,清冷娇颜隐有波澜。 旋即,她蓦然踮起足尖贴身靠来,扬首凑至耳畔,低语道:“先生若有所求,仙儿便会前来侍奉,以报这番收留栽培恩情。” 林天禄笑容微僵,略显尴尬地按住其香肩,与怀中的冰雪美人拉开些许距离。 “咳、仙儿姑娘,如今你成就凤凰之身,还是多洁身自——” “我凝凤凰身,只为了你。“ “……” 林天禄心神一震,讪笑渐敛。 仙儿娇颜神情清冷依旧,只是翠眸目光之坚定,令他一时哑然失声。 “姑娘,往后总会有机会的。”识魂在旁悠然道:“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顺其自然便可。” “……确实是我孟浪。” 经此言提醒,仙儿微垂眼帘,淡然道:“先生无需介怀。” 林天禄略作斟酌,面露迟疑:“姑娘之心意,在下还是初次知晓。往后……” 他凝起心神,认真道:“定会给个妥善交代。” 仙儿螓首微歪,翠眸轻眨:“先生,是否有些误会?” “啊?” “仙儿之意,是想当先生的侍女,侍奉照顾总该要的。” “……” 林天禄如遭雷击,表情僵硬。 仙儿步步紧逼,清冷娇颜上露出一丝好奇:“先生?” “没、没事,这……这当侍女之事往后再慢慢详谈。”林天禄心思急转,连忙尬笑道:“待我们回了长岭,与赤姑娘再见之后再说,无妨的。” “嗯。” 仙儿微微颔首,如同高山贵女般优雅再行一礼:“如今就不再打扰先生。” 林天禄僵笑着点头:“仙儿姑娘先再去静坐修行一番,稳固境界。我与这位识魂姑娘还有其他要事需办,暂不做久留。” “仙儿暂退。” 双方很快在山巅分别。 …… 下一刻,林天禄与识魂一同回到了太乙山上。 “呼——” 他扶额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散去心头尴尬。 身旁的识魂美眸流转,唇角微扬:“天禄可莫要误会了那小姑娘的心思。” “嗯?” “这姑娘的性子,可与赤凰丫头截然不同。”识魂轻吟道:“赤凰她为人热情豪爽、落落大方,而这丫头则内敛含蓄、冰清玉洁,又怎会当真随口说出些撩人媚心之言?” 她略带笑意道:“能说出侍奉二字,想来其如今都已是脸红心跳,强忍羞涩。” 林天禄面露迟疑:“仙儿姑娘当真……” “你现在若折回仙凤山,兴许还能瞧见那丫头含羞带怯的模样。”识魂悠然道:“这般娇柔女子,可得与她细细沟通、温情柔语,自然便能渐获其心意。” “识魂姑娘你……实在看得透彻。” 林天禄顿时感叹一声,无奈一笑:“看来,待女子方面,倒是我得好好请教识魂姑娘?” 识魂轻抿粉唇,忍俊不禁道:“你如今得双凤青睐,哪还需要我指点。单此事若说出去,天下男子又有何人不会艳羡欲绝?” 言至此,她又若有所思道:“细细想来,这双凤侍寝可着实般配,其中绝妙滋味,想来万古之内也不曾有男子品尝,天禄你这可是多年来的头一遭。” “停停!”林天禄哭笑不得的出声制止:“你怎得越想越怪了。” “倒并非胡思乱想~” 识魂浅笑道:“只是站在天禄的角度,略作畅想一番而已。 灵渊她豪爽热媚,定是索取无度,痴缠浪打。而仙儿又如空谷幽兰、清雅绝尘,让其细细侍奉定是温润细腻。两女配合之下,一冷一热、一急一缓,可谓天生的绝配双——唔?” 但话音未落,林天禄已连忙伸手将其小嘴捂住,哂笑道:“我算是知晓,识魂姑娘可当真性情直爽。” 这般坦然直言,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呼~” 待捂嘴手掌松开,识魂淡淡道:“只是在天禄身旁没那么多顾忌罢了。” 她很快一转话锋,柔声道:“好了,那小丫头之事,往后让你们自己慢慢品味其中酸甜,我就不多做念叨。”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不过,他很快想起一事,又好奇问道:“你可知我身上当真有何龙气?” “是当时那苍府的副主所言?” “是啊。” 林天禄挠了挠头:“这所谓真龙之气,难道与幽罗所谓的帝心……” “所谓龙气、帝心,无非是命格一种。” 识魂粉唇微动,轻声解释道:“天禄你身蕴仙界万道,自然亦有无边真龙帝气,是否显现,无非在于你的念头而已。” “原来如此——” “但,以他的微末境界,哪怕再通晓卜卦算术之道,终究不可能探出你身上哪怕分毫。” 识魂螓首轻歪,一脸坦然道:“他所算卜到的龙气,并非是你的,而是柴碧影的。” 林天禄神情顿怔:“八长老?” “她如今与常安剑合二为一,又受你几番滋润,其体内沉寂的古龙之血已开始逐渐觉醒沸腾,有返古化仙之兆,自然会逸散真龙之气。” “那我身上为何会有八长老的……” “古龙之女,哪怕刚刚重现上古血脉,亦是世间尊贵至极的存在,当纵横寰宇、如无上帝尊。” 识魂淡然一笑:“而你能将龙女压在身下肆意驰骋,让她其娇吟迭起,泪眼朦胧,如何算不上擒龙伏仙? 哪怕是现在,天禄你身上都还有余散龙气萦绕,威严似帝,怕是双目一瞪,犹如九龙相随,震撼世间苍生。而苍府副主,便是以玄术窥见了这一丝随身龙气,将之认作帝王之相。”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原来,这都是八长老身上的 “她与浊世帝姬,倒有几分相似之处,的确都是绝佳的伴帝之女。” 识魂饶有兴致道:“天禄听后,有何感想?” “此事……” 林天禄摇头感叹一声:“将帝位与女子挂钩一起,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识魂眸光微柔,轻吟道:“那天禄往后就好好体贴照料她们,珍惜这些女子的宝贵情谊,不负所托。” “……其实,这才是姑娘的心里话?” “或许,算是吧。” 瞧见识魂眼神温和、淡雅似水,林天禄心神渐定,很快便恢复了往日平静,杂念俱消。 他将金镯从袖中取出,同时心念一动,将束缚封印的绫罗谷主唤了出来。 “识魂姑娘,你先后退些。此人修为,似乎还颇为厉害。” “三尊境界,仙人之域。并非在诸天万界,而是如今的道界内有这等存在,确实匪夷所思。”识魂依言步步后退,俏脸上泛起一丝凝重。 “——呵!” 绫罗谷主虽被灵锁缚住四肢,但她还是摇晃着抬起了头,目光阴冷望来:“没想到,我竟会被你们这群小辈算计,落得如今这幅田地。” 林天禄心思微动,开门见山道:“你如今既是被俘,不妨安心受降如何? 我们广元县与绫罗谷之间,或许能达成些合作,不必再像现在一样剑拔弩张,而是共赢——” “休·想。” 但绫罗谷主的回应,同样无比干脆。 她发丝披散,冷眸含威,道:“那两个丫头,果真背叛绫罗,投入临月谷门下。 但,我哪怕死在此地,也决计不会与你们临月谷有何牵扯!” 林天禄听得暗感意外。 这绫罗谷主,之前僵持之际还觉得其性情缥缈淡薄,平淡无波,与八长老有几分相似。 可如今却突然变得这般怒火冲天、横眉冷目,却并非对他、对秋水涵她们的愤怒憎恨,而是…… 对临月谷别有恨意? 心思急转间,林天禄眉头渐皱,干脆出声道:“听你所说,你与临月谷之间还有何暗恨纠葛?” “我如何不恨。” 绫罗谷主眯起狭长凤眸,冷然恨声道:“‘她’当初夺我女儿、如今又派人暗算与我。这般不共戴天之仇,让我如何能忘!” 夺其女儿? 林天禄心头一震,陡露惊色。 “你说……临月谷曾将你女儿夺走?” “你与秋水涵她们沆瀣一气,这是明知故问么?” 绫罗谷神色更冷几分,喑哑沉声道:“数百年前,她蛮横无理强夺吾女,我修炼至今,就是为了能早日杀上临月谷,以报血仇!” “且慢!” 林天禄神情凝重,蓦然抬手喝止道:“谷主心中恼怒我已明白,不过可否与我详细说说此事的来龙去脉,我确实是初次听闻。 还有,你被掳走暗害的女儿,又叫何名?” 绫罗谷主目光阴沉的凝视着他。 沉默片刻后,她才一字一顿得沙哑道:“吾女名为……叶玉珺。” 林天禄顿时面色一变。 叶玉珺!? 此名,他确实有所听闻。 但此名之主,赫然是临月谷的五长老! 第四百九十四章 震慑罗女,隐秘渐揭 林天禄心思浮动,脸色更是凝重。 这其中,难道当真有不为人知的秘闻? 思忖片刻,他蓦然再问道:“你是叶玉珺的生母?” 绫罗谷主眼含煞气,冷声道:“你与临月谷有染,难道还丝毫不知此事?” “你又能如何证明?” 林天禄渐复心绪,镇定自若道:“只是说个名字而已,这还当不得真。” “我有何必要与你解释!” 绫罗谷主神情更显冰冷,周身寒气涌动。 虽然灵锁与噬元环早已封锁了她的所有修为,但其眼下的情绪……看起来很是躁动不安。 “——解释与否,我也确实不在意。” 林天禄摩挲下巴,怡然道:“但你刚才说,临月谷掳走且害死了你的女儿叶玉珺,双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但据我所知,临月谷内的‘叶玉珺’如今可是活蹦乱跳,甚至还早已当上临月谷的五长老,受弟子敬重有加,这就与你所说之言,有不小出入。” “你说……什么?” 绫罗谷主面色陡然一滞,惊异道:“你说玉珺她……尚且还活着?” “千真万确。” 林天禄心思急转,隐约觉察了其中关键,很快笑着抚了抚外袍:“我如今虽以神魂降临,但身上的衣物与外界并无不同。你可有看出些端倪?” “这是……” “是叶玉珺帮我亲手缝制的新袍子。”林天禄笑了笑:“她若早已死去,你觉得她又该如何帮我织衣绣袍?” “当真……当真是我绫罗谷的手段!” 绫罗谷主瞪大美眸,死死瞪视着他身上的袍子,呢喃之间,其眼眶竟逐渐泛红。 “玉珺她、竟然还活着……” 听其下意识的呢喃自语,林天禄脑海中灵光一闪,倏然意识到了一丝古怪。 临月谷内秘术千万,其中确实不乏诸多奇门之术。 但五长老所施展的纺织控丝之法,当真与绫罗谷的手段,有着几分相似。 当初他只以为是某种巧合,但如今看来 是五长老与眼前的绫罗谷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为什么……明明我当初亲眼看见玉珺她……”绫罗谷主渐露茫然无措。 “看来,这其中或许有某种误会。” 林天禄眉头微挑,饶有兴致道:“不妨将往事说说,兴许我还能帮忙化解一二。” “……没什么好说的!” 但绫罗谷主很快又轻咬贝齿,神情骤冷:“哪怕玉珺她如今活着,临月谷与我终究有深仇大恨,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 “你,难道不想知道更多有关叶长老的事?” 林天禄蓦然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道:“我与长老的关系还算不错,又与临月谷联系密切。或许只需打声招呼,便能让她离开深谷,来广元县一聚。” 此言一出,绫罗谷主神情顿受冲击,又惊又怒,却一时难言。 林天禄笑意渐敛,肃然沉吟道:“眼下并非是你在谈条件。我拿出诚意,你又能还来几分?” “……你想,知道什么?” 见她满脸苦闷的松了口,林天禄干脆问道:“你与临月谷,在过去发生了什么冲突?” 绫罗谷主侧开目光,恨声道:“我在千年前本就是月魂圣宗一员,只因宗门被灭,侥幸苟活,与宫无痕她们一同逃离战场。” 果然有这层身份在。 林天禄心头暗忖,脸色平静依旧道:“既是同门,你又为何会有这般怨恨?” “只因我得了宗门的圣传密藏,领略上古仙道之秘,那贱人便心生嫉妒、图谋不轨!”绫罗谷主怒然道:“她嫉妒我的一切、却又远远不如我!便只能做出种种卑劣之事,暗算与我!” “最后她便以玉珺来要挟我,让我不得不逃出临月谷,自创绫罗……便是要有朝一日,借着麾下众女杀入临月,将那些不知死活的贱人们全部灭杀殆尽!临月上上下下,我决计不会放过任何一人,这月魂圣宗的正统唯有我……她们皆是该死!!” “……” 林天禄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绫罗谷主一番怒喝后,呼吸略显紊乱,双目之中更是布满道道血丝,青筋迸现。 “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渐扯起狰狞诡笑,眼中杀意迸现,身后更隐隐有漆黑魂影浮荡,声势骇人。 “我全部都告诉你……我要让你知晓、那临月谷是何等的卑劣作呕,就是一群贱——” “收声。” 林天禄神情平静道:“你入魔了。” 绫罗谷主狞笑陡僵,竟脸色一白,垂首吐出一口黑血。 “哈……” 她歪垂着螓首,略显虚弱的惨笑两声。 “这万般恩怨,如何能用三言两语说清……我所思所想,唯有向临月谷内的宫无痕报仇雪恨,仅此而已。” 虽是口吐黑血,但其精神倒是冷静下几分。 “你们二人有何恩怨,我这外人确实不好多说。”林天禄波澜不惊道:“但这终究是你们的私事,与临月谷内的弟子与长老们并无关系,更何况,叶玉珺如今就是临月谷的长老之一。” “我……” 绫罗谷主眼神微颤,神色复杂的垂首不语。 沉默片刻后,她才低声道:“你与我废话连篇,其实就是想劝降于我,让我跟你们合作?” “没错。” 林天禄负手而立,正色庄重道:“如今战事骤起、丰臣国内战火连天,我便想着尽可能整合丰臣诸势、协苍生百姓,遏制这场无端争斗。” “呵……你若当真修为惊天动地,何不只身前去灭了罗星与古界,有何必要收服我们这些残军败将、还去笼络什么凡人蝼蚁——” “此方天地、这片道界,远比你们想象的更为重要。” 林天禄踱步来到绫罗谷主身前,与其淡然平视:“平定天下,缓和妖鬼与凡人之关系,此举势在必行。” 铿锵有力之语,如闷雷般在耳畔回荡。 绫罗谷主眼神微怔,略显诧异的看着眼前俊朗男子,心中亦觉惊奇。 ——此子竟不是在滥发善心、而是当真有宏图之志? 她丝毫不惧的凝起双眸,低吟道:“你是否要统一天下,与我绫罗谷无关,我对你这番大话更毫无兴趣。” 言至此,绫罗谷主又讥嘲道:“当然,你若能出手灭了临月谷……杀了那宫无痕,我就会让绫罗谷奉你为主,哪怕是我也能臣服于你。” “眼下,你似乎并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林天禄面色渐冷,语气更显森然。 “我——” 绫罗谷主正欲再开口呛声,但话至当口,心头却一阵鼓荡震颤,瞳孔抖动,娇颜上渐露惊愕。 恍惚之间,只觉眼前男子浑身上下竟迸发着难以想象的澎湃神威,如洪流波涛般震荡不休。 仙山震撼、天地色变,不过刹那间,这山巅之上便化作黯淡漆黑、风雷俱显,仿佛九霄神怒齐齐汇至此峰! 仅目光交汇,就令绫罗谷主不禁浮现错乱幻觉,只觉万重山脉当头镇压而来,无上神雷撼世断空,几乎令她神魂都为之战栗。 “唔……” 片刻后,绫罗谷主已脸色惨白的发出一丝呜咽,被灵锁缠绕的胴体娇颤挛动,眼底深处似被刻上烙印般浮现丝丝惧色。 “你、你休想用这种气势来……” 哗啦! 自虚空中探出的灵锁蓦然交错拉动,绫罗谷主只觉四肢仿佛要被撕碎一般,痛呼着被拽着仰翻而起。 裙裾破碎,修长美腿被扯出匪夷所思的夸张弧度,几乎反拧至后脑交叠一起,当面被强制摆出一副‘敞开心扉’之状,再无丝毫秘密可言,更无反抗之力。 “呃、啊……” 见此艳景,林天禄眼神微动,默默回首一瞧,就见识魂正浅笑着伸出小手,似在操控着束缚灵锁。 心领神会之下,他很快定下心神,再度看向苦痛羞恼的绫罗谷主,重重冷哼一声! “咕唔?!” 只觉脑海之中如有惊雷炸响,雷芒在识海之中撕扯出一道耀眼电光,令魂魄都为之震撼悚栗。 呼吸愈发急促、难以想象的畏惧感泛上心间,既难堪与自己被肆意摆弄的羞耻卑贱,亦震撼敬畏于眼前此子所展现出的无上神威。 两股情绪如旋涡般交织激荡,心底深处早已掀起难以自恃的惊涛骇浪,如同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不、不要……” “你,应该记得此物。” 林天禄从袖中取出了金镯。 仅目光瞥见,本就心神摇曳的绫罗谷主顿时面露恐惧,颤声抽气道:“快、快些住手——唔?!” 灵锁又是一阵摆动,将她强行拉拽成四仰八叉的姿势,瞳孔紧缩颤抖间,眼睁睁看着林天禄将金镯伸到了她的脖颈上。 咔嚓! 金镯仿佛穿过血肉神魂,如锁扣般牢牢环住了纤细脖颈,更似万千电流齐齐窜魂。 “……” 三重压力倏然迸发,几乎在瞬间被彻底击溃心防,令绫罗谷主媚眼倏然上翻,娇躯如触电般急促抖动。 直至 林天禄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叶夫人,我许你冷静。” 原本前撅后翘、娇颤不断的柔韧胴体,竟依言逐渐平复,只余略显疲惫的呼吸,峰峦起伏不定。 “很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抬手一拂,原本密密麻麻交错捆身的灵锁渐渐褪去,绫罗谷主随之被轻柔平放在地。 旋即,遮盖在眼前的手掌也一同收回。 “……” 绫罗谷主恍惚双眸慢慢回拢,直至猛然回神,急忙抱胸挺身坐起。 但其正要下意识做出防备,刚抬至半途的右手,最终又慢慢垂下。 她吊着凤眸媚眼,脸色阴晴不定的仰视着林天禄,低声道:“你刚才……碾碎了我的神魂心防,又以这噬元环刺激于我,明明能借此手段彻底掌控我,为何又突然……” “此举,只是一次警告。” 林天禄俯瞰着曲腿坐地的惨淡美人,平静道:“我若当真要拿捏你,不过手到擒来之事。希望你接下来莫要再说些出格之言,挑衅无度。” “你——” 绫罗谷主轻咬下唇,面露不虞,但终究没有出言反驳。 她如今仍有几分心悸,如烙印般刻在了心间。 ——此子之手段,当真难以匹敌。自己在其手中,纵有三尊境之修为,却仍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女无甚区别。 “其实,我们其实不必如此剑拔弩张。” 林天禄唇角微扬,悠然道:“你我之间本无仇怨,大可联手合作。” 说话间,他更直接屈膝半蹲,将金镯递到了面前。 “叶夫人若心中不信,我就将此物交给你自己保管,以示诚意,如何?” “……你、当真想招揽我?” 绫罗谷主柳眉微蹙,面露一丝狐疑,并没有直接伸手抢夺金镯。 “我之志愿,刚才已经与叶夫人你说过了。” 林天禄勾起凛然笑意:“如今,我们是否能一同坐下,心平气和的重新聊一聊?” 绫罗谷主渐攥双手,眼帘微垂。 旋即,她冷不丁的低声道:“玉珺她如今在临月谷……过的如何?” “自然衣食无忧。” “她与你,又是何关系?” “嗯?” 听闻这古怪问题,林天禄眉头微挑,莫名道:“算是难得的知音。” “知音……吗?” 绫罗谷主瞥了眼他身上的衣袍,闭眸轻叹一声:“罢了。” 旋即,便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目光幽幽道: “你若想谈,那就谈吧。” …… 莫约半柱香后。 寂静无声的后院内,很快出现了一丝异动。 八长老目光骤凝,就见眼前浮现涟漪,有一抹丰腴高挑的倩影从中显现。 虽有黑袍裹身,但依旧可见那几乎满溢而出的浮凸婀娜,春色艳丽。 但,唐千门与秋水涵见状顿时面色大变,骇然起身。 这是 绫罗谷主?! 她竟然完好无损的被放了出来? 不过,温和轻笑声很快随之响起。 “诸位不必紧张,我如今已与这位绫罗谷主交代的七七八八,而她也同意了与我们合作,加入广元同盟之中。” “先生?”唐千门盯着眼前的绫罗谷主,沉声道:“她如今可与我一样,被你抽走了半数魂魄?” “没错。” 林天禄风轻云淡道:“她如今身上有三道保险,无需担心其会胡作非为。若非得我允许,她如今也施展不出丝毫阴术,与寻常女子无异。” 听闻此言,唐千门和秋水涵这才松了口气。 绫罗谷主之修为,她们可再清楚不过。若让其肆意出手,整个茂环省地界内,也唯有林先生一人能将其击溃,旁人可万万阻拦不住。 倒是一旁的谈娘瞧得眉头紧皱,暗道此女确实有常人所不及的凛然气质。 哪怕修为被封,但看其体态背影便隐隐有绝世妖媚之感,仿佛有浑然天成的邪魅勾魂之术傍身。 “……” 绫罗谷主在现身后,只是默默看了眼两名‘叛徒’,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紧了紧胸襟衣角,低吟道:“我在何处就寝?” “在东侧的……嗯?” 话音未落,林天禄顿时轻咦一声。 因为绫罗谷主竟突然摇晃踉跄了两步,反而是八长老倏然伸手,将其扶住。 定睛细瞧,才发现她竟已闭眸昏迷,瘫软在了臂弯之中。 唐千门面露惊异:“这、这是……” “体内点滴阴气不剩、肉身亏空虚乏、而且经历了一番‘刺激’,神魂无比脆弱。”八长老淡然分析道:“可能得昏睡一两日。” 她抬头望来目光,平静道:“将她带至屋内休息?” 林天禄哂笑着点点头:“暂且有劳碧影长老了。” “嗯。” 八长老抱起昏迷不醒的绵软美人,身影倏然消失。 林天禄叉手长吁一声,满脸笑容的感慨道:“虽然费了不少口舌,但如今总算是说服了这此女。” 他转头看向身旁,轻笑道:“唐姑娘、秋姑娘,如今此女甘愿放弃谷主之位,你们就算是绫罗谷的两位新谷主了。” “……” 但恭喜一番后,却见她们二人非但没露出什么惊喜意外的反应。 反而显得有些……似笑非笑、眼神更是暧昧古怪。 林天禄脸色古怪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谷主她又是受‘刺激’、又费‘口舌’的……先生果然很是厉害。”唐千门娇颜微红,含蓄浅笑道:“希望先生以后能好好驾驭此女,若能为先生带来些助力,妾身与秋姑娘便心满意足了。” “啊……多谢。” 林天禄有些摸不着头脑,讷讷的应了声。 但不等细聊谈判内容,就见她们已是欠身退去,显然并无久留之意。 “这——” 林天禄心思微动,愣了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顿时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秋姑娘暂不论,唐姑娘这段时日虽瞧着大家闺秀一般,但心底坏水果然还是不少。” “看来,她们跟绫罗谷主当真无甚感情可言。” 谈娘悄然来到身侧,低吟道:“见天禄你已成功将其收服,便心满意足的离开,甚至丝毫不作过问各种细节……她们皆是心思聪慧的女子,知晓分寸。” 林天禄失笑道:“我倒是希望两位姑娘能不必如此见外。” “这倒并非见外。”谈娘神情渐柔:“只是她们将你看的比较重而已。” “咳!” 林天禄尴尬轻咳两声。 谈娘随意瞧了瞧四周:“那银发女子不再现身?” “识魂她已回了我体内的天外天境。”林天禄心头咯噔一声,小心翼翼道:“谈娘刚才可是生气了?” “确实气恼万分。” 谈娘目光幽幽地抬眸望来。 但抿唇纠结了片刻,她还是垂肩叹息道:“不过,她说的确实不错。我虽让你喊我‘谈娘’,但只是空有名头而已,反倒事事让你来忙活操劳,我只在一旁颐指气使的,好不惬意。” “谈娘不必如此。” 林天禄笑着帮忙捏了捏她的香肩:“让你们能轻松舒服些,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况且,此次广元战事,谈娘与舒雅也是拼尽了全力,这怎能说是颐指气使?如此骁勇善战、英姿飒爽,放眼广元县内又有何人能与你们媲美?” 他面露一丝愧疚,低声道:“倒是我拖拉许久,赶到太迟,让谈娘与舒雅经历这番惨战,险些有性命之危。” “无妨。” 谈娘浅笑两声,轻拍其手背:“乱世之下,总该出手一战。况且我这几十年来厮杀交手同样不少,早已司空见惯,只是舒雅那丫头确实劳累竭力。 待她明日醒来,你再多照顾她一番,缓解她心中苦闷。” “……好。” “不必再说些烦心事了。”谈娘回首望来,好奇问道:“你与那绫罗谷主做了什么交谈,可与我坐下说说?” “定然知无不言。” 林天禄再度露出温和笑容,扶其香肩,一同入座身旁石桌。 …… 一番大致交谈后,谈娘已是听得惊疑万分。 ——千年前,月魂圣宗尚存。 而绫罗谷主,也就是名为叶玉心的女子,本就在圣宗内有着非同凡响的天赋,乃宗主真传,可谓真正的天之骄女。 但随着宗门被灭,奔逃四散,她便与宫无痕等人一同流落奔逃,直至在一边境之地建立起了临月谷。 虽躲过灭宗灾劫,但百年之后,叶玉心却在谷内遭受暗算,狼狈奔逃。 她只身一人流落天涯,在悲愤中强练圣宗密法,却屡获奇遇,又得圣宗秘传之馈赠,竟机缘巧合之下借圣宗余荫突破了蛮境桎梏,至此之后境界便扶摇直上直至,她暗中创立了绫罗谷,并开始长年闭关修行,凭借过人天资与圣宗余荫,渐渐摸索到了破灭境之道。 但她又觉得这般修为尚且不稳,又花费三百年时光清修打坐,领悟天地玄妙,随灵光一闪间,触碰到了三尊境界的门槛。 也就是所谓的……‘仙人境’。 “月魂圣宗的底蕴如此匪夷所思?” 谈娘惊奇道:“竟能在后世强练出一位真正的仙人?” “圣宗来历神秘,甚至还要追溯至万年之前,丝毫不亚于所谓的仙府宗门。而此女还得到了圣宗的不传之谜,重中之宝。” 林天禄轻声道:“不过,其三尊境界尚且还不稳固,只是借某种秘法强行维持。 而结果就是,她身上破绽仍是不少,而且须得常年清修打坐,维持心境之稳定,还算不得真正的三尊真仙。” 谈娘感慨道:“如此听来,也是足够令人震撼。” 她如今修为尚浅,哪怕就在天禄身旁,心里也对所谓‘三尊境界’知之甚少。 在得介绍后,她才知晓这三尊境界,竟是能执掌五行、横渡虚空,有毁天灭地之能,甚至不少‘界域’都是三尊真仙所创造。 “不过,好在此女如今归了心。” 谈娘也是暗松了口气。 刚才她同样听完了交谈内容,无外乎‘约法三章’之流,但终究是与这叶玉心敞开直言了一番,敲定了合作。 只是 谈娘很快蹙眉道:“叶玉心哪怕还未离开临月谷之际,也醉心于修炼,更不曾离谷出山,她又是如何诞下子嗣的?” 林天禄耸了耸肩,莞尔道:“是她当时所练功法所致。” “功法?” “具体修炼何法门,我没有细细深究,只知世禁忌之术。”林天禄笑着说道:“而以她所言,当时那腹中胎儿是她汇集自身精血与阴元而成。” “如此手段,竟然也能诞下婴孩?” 谈娘听得更是惊讶。 这临月谷,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秘法手段? “她们若当真是母女……” 林天禄摊手道:“至少五长老如今的确健康无忧。” 谈娘摇了摇头:“着实匪夷所思。” 呼 冷风倏然拂过,令林天禄和谈娘都转来目光。 柴碧影脸色平静道:“我已让她安稳睡下,屋内也大致收拾了一番。” 林天禄笑了笑:“幸苦碧影长老了,如今先坐下喝杯茶——” “时候不早,早些歇息吧。”柴碧影打断了她的话,淡然道:“其余琐事,明日再谈不迟。” 谈娘闻言深有感触,颔首道:“八长老所言不错,天禄你虽修为非凡,但亦不能乱了作息之根本。” 被拉着一同站起身,林天禄无奈笑道:“既然如此,谈娘与碧影长老也早些睡下。明日我再来为你们准备些可口早膳。” “嗯。” 谈娘渐露笑意。 旋即,她蓦然轻拢纤薄纱裙,环臂勾腰贴来,低吟细语一声:“天禄,舒雅和段嫣在屋内休息,如今我们就到你屋内就寝吧。” 暗香萦绕,芳软绵柔之感贴身挤压,令林天禄暗吸凉气,更有一丝火气浮现。 正欲开口回应,但心头微跳,连忙又看向身旁的八长老。 柴碧影神色淡然如初,无悲无喜,只是二话不说,立刻伸手一同拉住了二人。 “呃?” “谈夫人体虚刚愈,我来帮忙。” 一脸冷艳的道出浮想联翩之话。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她当即风风火火的强拉着闪身进了屋。 ——不多时,屋内灯烛倏熄,化作一片暗淡清幽。 但片刻后,很快又随风飘出丝丝婉转龙吟,娇柔渐媚,更有床榻嘎吱作响之声。 似有一抹丰腴熟媚的倩影正策马驰骋,起伏腾跃,荡起阵阵令人心惊的曼妙曲线。 夜柔月媚,晚风吹拂。 仿佛春夜水雾凝结,屋檐上露珠滴落,水浆迸溅之声萦绕不休。 第四百九十五章 温香晨光,各自安排 翌日晨间。 卧房内,早已是飘香四溢。 谈娘披袍裹住艳景毕露的丰腴胴体,在搀扶下步履虚浮地来到桌边入座。 她随手束起凌乱长发,抿品一口递来的暖汤。 感受着唇齿间的醇香浓厚,春色未褪的熟媚艳妇眼波流转,渐露温柔笑意:“这汤入腹后当真又暖又柔,天禄着实费心了。” 不经意间展露的风情,吐气如兰间已如陈酿美酒,散发着醉人媚意。 林天禄看得唇舌发干,连忙强定心神,笑了笑:“谈娘喜欢就好。” “舒雅她们今日已起?” “早已用过早膳了,如今正在后院内活动身体,恢复的相当快。”林天禄耸了耸肩膀:“或许明日就能活蹦乱跳的。” 谈娘细嚼慢咽之际,不禁摇头叹了声:“倒是我睡了懒觉。” “咳、此事也不必太过在意……” “确实无需在意。” 谈娘娇颜微板,好似嗔怪般剜来一眼:“毕竟昨晚是我不堪征伐、被天禄欺辱的晕头转向,都不知昏了多少次。” 林天禄干笑两声,连忙帮忙捏了捏光滑香肩:“身上还有何不适?” 谈娘莞尔一笑,似宠溺般戳了戳他的手背,嗓音渐柔:“天禄如此龙精虎猛自是好事,身上酸麻些……总归心中甜蜜。” 她饶有兴致道:“不过八长老如今去了何处,今早都不见她身影。” “碧影长老已外出巡逻。”林天禄轻笑道:“她的性子实在雷厉风行、说要继续执行谷主交代的任务,在广元四周好好排查,以防再有何奸细恶徒潜入城内。” 谈娘面露几分敬佩之色。 “性格强势果断,但行事又不张扬,反而分外内敛顾人,确实是位不得了的英武女杰。能有这等女将相随辅佐,战事定能无往不利、战无不胜。而且——” 她又笑吟吟的回眸一瞥:“比起我这孱弱身子,长老可当真凶猛强韧、耐力十足,那扭腰的狠辣劲头似要搏杀交战一般,连我都瞧得有些目瞪口呆啦。” 林天禄尴尬一笑:“八长老确实是体质非凡。” 这古龙之体,寻常女子的确难以企及分毫。 略回想昨晚的荒唐之举,谈娘揉了揉酸疼后腰,哭笑不得道:“往后虽爽快无边,但天禄也莫要太过沉溺享乐。” ——临月谷的长老们,果真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至少,这冷艳龙女在床榻间委实凶悍难当,妖媚绝伦。 …… 少顷后。 在与谈娘闲聊攀谈之际,林天禄心头蓦然一动,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灵气波澜。 交代一番后,他很快独自闪身至院外,负手淡然一笑:“老先生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还得多亏慈航庄所赠予的疗伤之药。”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就见一名白发白须、颇有仙风的黑衣老者从树荫后走出。 他站定脚步,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解云阳,见过林夫子。” 眼前此人,赫然就是当初在玉峰山巅上遇见过的神秘武者。 同样的,他此次也在战场中大显神威,力克诸多强敌。 林天禄回以谦和笑容,作揖道:“半年未见,老先生之修为着实又精进不少。” “还得多亏当初林夫子的一番点拨,让老夫茅塞顿开,思如泉涌。” 解云阳轻抚白须,感慨道:“若非有林夫子当初指点,老夫可能早已是寿终正寝,横尸于山巅之中。” “此事,亦是老先生该有的机缘。” 林天禄笑了笑:“倒是老先生此番能出面迎战,为广元百姓与众将无畏拼搏,更值得敬佩称赞。” “身为苍生百姓的一员,本就是分内之事。只可惜老夫修为尚且不足,无力回天,还是难以抵御那妖鬼恶徒的手段。” 解云阳神情肃然道:“林夫子能悍然出手,威震苍天,救下这广元数十万百姓,其中功劳造化实在难以估量。” 说着,他竟无比干脆的深深弓腰,行了一番大礼:“这般齐天之恩情,老夫实在难以为谢。” “老先生不必如此。”林天禄上前将其扶起,哂笑道:“你自言是苍生百姓一员,在下又何尝不是?” 解云阳目光闪烁,沉吟道:“但不知,先生对如今这天下之势,如何看待?” “天下之乱,须得有人挺身而出。” “好!” 他眼中似有精芒闪过,沉声一喝:“看来是老夫太过多心,林夫子竟早有担当,令人敬佩。” 林天禄凛然笑道:“但,老先生可有此意?” “老夫本想继续云游四海、寻求仙神之道。但时至如今,自然得仗义出手。”解云阳无比庄重的拱手道:“只要林夫子有何吩咐,老夫定会竭力相助,还此方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 后堂内。 玄女正浏览着呈上的诸多卷宗内容,心头微动,很快瞧见堂下已来了客人。 “乌长老、剑姑娘,你们已修养好了伤势?” “多谢玄女关心。” 乌长老噙着温润笑意,颔首道:“此番随身携带了不少疗伤之药,已好的七七八八。” 玄女悠然道:“看来,两位是准备启程?” “……果然是瞒不过玄女慧眼。”乌长老轻笑一声:“我确实想与怜儿一同启程出发,回慈航庄一趟。” “其他几位长老与弟子们,暂留于此?” 剑怜神色肃然道:“玄女勿忧,我们师徒此次并非准备退出广元同盟,而是返回宗门,将此番战果告知于门内宗主与其他长老,再做商讨。 若能事成,或许宗主会同意我们慈航庄与广元有更多合作、亦能派来更多修为高深的长老,一同携手镇守广元。” “没错。”乌长老也笑着点点头:“此次大胜,应该能让宗主等人彻底信服,再看着古界与罗星之势,他们想来也不会再有犹豫。” 玄女唇角微扬:“如此听来,确实是好事一桩。 不过,此行路途你们师徒二人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回,莫要中了埋伏暗算。毕竟我等广元势头渐露,免不了受外界其他丰臣诸势的忌惮觊觎。” “我们会谨慎些。” “那事不宜迟,你们便速速出发吧。待你们归来,广元县应该也需要整顿一番,你们慈航庄是其中之关键。” “领命。” 乌长老与剑怜欠身应声。 但她们正要退下离开,很快在堂外听见一丝熟悉脚步。 剑怜连忙回首,顿时瞧见林天禄正独自来到了堂内。 “林先生?” “你们的交谈,我隐约听见了一些。”林天禄笑着抱拳道:“剑姑娘还有乌长老,着实辛苦劳累。” “哪、哪有什么可辛苦的。” 剑怜俏脸微红,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倒是你们,那几位夫人伤势修养的如何?” “已是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 乌长老暗暗瞧了瞧他们二人,很快意味深长的轻笑道:“林先生,此番返回慈航庄,算是路途遥远。不妨让怜儿留下,再多陪陪先生如何?” “啊?” “师尊!”剑怜顿时气急,连忙娇嗔道:“切莫胡说!玄女大人还在后面看着呢!” “我自是无妨。” 玄女的浅淡之声从高堂飘来,令剑怜脸蛋又是一阵涨红。 林天禄失笑道:“乌长老不必再逗剑姑娘了,我再过两日也要离开广元,前去京城一趟。” “哎,这倒是可惜。” 乌长老掩唇轻笑两声,雍容熟媚的娇颜上满是笑意:“若能让怜儿与先生多相处,那该有多好。” “师尊!” “好好好,为师就不再多言了。” 被捏着衣袖甩了一阵,乌长老也只得摇头失笑:“林先生,我们师徒就暂且告退。若有何要事,可以与县内仍在的两位长老一谈,或催动此物,千里传音。” 说着,她从胸怀中取出一副精雕玉琢的银环。 “若用不上此物,权当留作纪念便可。” 剑怜轻吁一声,俏脸上红润渐褪,轻声道:”收下吧,就当以防万一。” 林天禄接过银环,笑着点点头:“多谢两位。” 双方仅再作片刻寒暄后,很快目送着师徒二人并肩离去。 直至这时,背后才传来一丝轻笑: “这慈渡银环可不是随便送人的,可见那乌长老也甚是好看你。““瞧她们二人神情便略知一二。” 林天禄将银环收入怀中,回首道:“‘玄女大人’,今日广元诸事如何?” 纱帘后的玄女怡然道:“一切稳步有序、不劳林先生担心,兴许再过几日广元将周围几座县城一并纳入,更为繁荣几分。” 林天禄收敛了笑意,认真道:“如今情况当真不错?” “……重整修建之事,耽搁了些人手。但目前县内民心稳定,确实无忧。”玄女低吟道:“只是县外赶来的百姓丝毫不减,县内的安顿反倒成了个问题,需要慢慢解决。” “人手可够?” “已在慢慢填补。” 玄女轻笑一声:“况且,如今又多了几位夜王庄和赤羽之人,有高深修为的妖鬼相助,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林天禄暗松口气:“那就好。” “不过,你那边又是如何?”玄女好奇道:“那绫罗谷主之事——” “她已受降,如今全受我掌控。” 林天禄正色道:“若将其身上的束缚尽数解开,修为可勉强达三尊境界,更凌驾于当时的尹子烨。也算是给广元县多添一位顶梁柱。” 玄女并未因此倍感欣喜,略作思忖,沉吟道:“但你若离开广元,此女又该如何?” “她自会判断。”林天禄严肃道:“此女虽心境不稳,但其本性内敛喜静、亦是心思聪颖。你往后大可与她试着多做交流。” 交谈间,他很快也将有关绫罗谷主的情报一一阐明道出。 而听完来龙去脉后,玄女若有所思。 叶玉珺、叶玉心……么? “此事,我已明了。” 嗖 恰至此时,两道身影倏然出现在堂内。 香风萦绕、媚姿旋舞,轻抚着云袖裙裾,着圣洁盛装的秋水涵与唐千门二人齐齐现身,欠身问候道:“见过玄女大人、林先生。” 林天禄见状淡笑道:“你们倒是来的巧,我正与玄女谈起你们绫罗谷之事。” “是我等荣幸。”秋水涵嫣然巧笑。 玄女悠然道:“你们二位突然前来,看来是不准备再多作久留?” “玄女料事如神。”唐千门浅笑婉转道:“如今绫罗谷主已被林先生镇压,我们二人准备今日启程,返回绫罗谷整合收编,将谷内势力尽早攥于手中,免生变数。” “没错。” 秋水涵也语气轻佻道:“届时,我们自然会带上绫罗谷诸女再前来相助听令,当然——” 她目光暧昧的看向了林天禄,拢发媚笑一声:“我等绫罗谷,自然是想听林先生命令吩咐的。” “此事……” “无妨。”玄女平静无波道:“绫罗谷能加入我等广元同盟,已是幸事,我们当然不会擅加干涉。” “多谢玄女。” 两女欠身暂退。 林天禄暂收杂念,转回目光:“瞧你政务繁忙,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如今已重整旗鼓,倒无需你再费心。”玄女坦然平静道:“虽要派人与周边几座镇县官府谈谈,但此事不急于一时,而你两天后便要启程,我会交由其他人前去谈判。” “也好。” 林天禄略作思酌,蓦然负手上前。 侯立在高堂两侧的侍女们顿惊,犹豫道:“林先生?” “如今暂且无事,先让我帮玄女分担些政务。” 林天禄温和一笑,伸手接过一叠文书。 “这——” “让他一同坐下吧。”玄女轻笑道:“林先生才智非凡、妙策不少,而且这些年来一直在市井中生活,比我更懂得民生之事。” 几名侍女面面相觑,很快便依言帮忙搬来桌椅、纸砚笔墨。 “……” 在旁安静细瞧其入座批阅之状,侍女们目光闪烁,心中亦有敬佩赞叹。 林先生之前虽是念诗读书的书生,受广元二主之身份,本可安然享乐,但如今依旧这般勤奋负责,不忘城内百姓之生计,当真让人倍感亲切温暖。 文书卷宗里的内容,虽是议事院众策汇集统计而成,但终究要上级层层审批检查。 而且她们很快发现,林先生不仅批阅一丝不苟,更是落笔不绝,常书大论。暗中细瞧两眼,顿时心头微颤,只觉其中话语当真妙不可言,亦可造福民生社稷。 …… 两个时辰,已悄然而过。 林天禄正欲再领些文书卷宗,但右手却抓了个空。 “嗯?” 轻咦之下,他不禁回首一瞧,才发现原本站在身旁帮忙的侍女,如今已两手空空,圆嫩脸蛋上满是关切不安,小声道:“先生,事务处理大半,剩下的都在玄女大人那边。您……还是先歇会儿吧。” 林天禄温声安抚道:“我不累。” 再看向玄女方向,就见其很快侧首一笑:“你若再用功刻苦下去,我身边的这些小姑娘们,可都要瞧得心疼了。” 一旁的侍女们闻言身子微僵,红着脸蛋垂首无言。 林天禄顿时哑然,摇头失笑一声。 这些侍女们哪怕再无畏坚强,但终究还是些半大孩子,心软善良。 “——报!” 恰时,一声英气勃发的轻喝蓦然响起。 就见一名英武女子快步入堂,抱拳躬身:“属下陆敏萱,前来……呃?” 她连眨双眼,略感愕然的看见了坐在高堂纱帘旁的林天禄。 “林、先生?” “他正与我一同批阅文书卷宗,忙活许久。”玄女轻笑道:“如今正要让他回去歇息会儿。” 陆敏萱顿露惊喜莫名之色,连忙躬身道:“林夫子大才!” 林天禄摆了摆手:“分内之事。” “倒不知,陆军首有何事要报?” “回禀玄女大人,属下军中如今急缺兵器护具、又少些军粮。哪怕将士们是热血激昂,但如今也不能……” “此事已明。”玄女不急不缓道:“工匠们正在加工加点赶造、后方粮食已在补足,待今日午后便可送到。” 陆敏萱松了口气:“属下明白。” 林天禄思忖片刻,蓦然道:“我如今正巧无事,索性去广元的粮农那边瞧瞧。” 玄女眼神微动:“亲自看看也好。陆军首,不知你接下来是否有空?” “属下定当随行!”陆敏萱无比激动的躬身应声。 …… 山路之间。 陆敏萱正不断挥舞长剑,将横拦在前的藤蔓斩开。 林天禄跟随在其后方,但目光却始终游离在山腰下方,眺望着广元县后方的农乡村落。 农田鳞次栉比的排列纵横,依稀可见些农户身影。只是农田内作物零散混杂,显然主稻还不曾播种。 “林夫子,我们广元县内的粮食,在莫约一两个月前还有不少依赖于从其他镇县购置,以及省央粮仓的调配。”陆敏萱回首道:“直至茂环省内战事渐起,玄女大人便下令大力助农户耕作拓田,尽快生产,但眼下还是勉强依靠粮仓内的供给。” “我明白。” 林天禄微微颔首。 哪怕再是明君降世,亦不可能凭空变出丰收粮食,仍需要稳步推进。 陆敏萱渐露一丝笑意:“林夫子有所不知,别看我如今穿着军服、还当了个小官。但在一月前我还只是个寻常的农家女子。” “哦?” “当初玄女大人亲自来农村,不顾浑身泥泞,造访乡田之际正巧遇上了我。”陆敏萱眼帘微垂,低声道:“我自小天生神力、常年务农、又擅自跟着些江湖人练了些简单武艺,才让玄女大人看中提拔。” 林天禄心思微动,轻笑道:“怪不得陆军首对玄女如此忠诚崇敬。” 这知遇之恩,确实是不能忘记。 “知遇之恩是一回事,还有玄女大人她……是一位很好的人。” 陆敏萱轻吁一声,一同看向山下农村,感慨道:“她并没有像那些县令巡抚之流,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而是亲眼来看过我等……并助我们开拓农田、多施善策……如今村中众人的日子,已比往日要舒服不少。” “如此明君,我定会誓死相随。哪怕是豁出这条性命,我都要保得玄女大人平安无忧。” 陆敏萱言至此,略显不好意思的讪笑道:“这才……不慎误会了林先生。” “不必放在心上。”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 陆敏萱轻抿朱唇,好奇道:“不过,林先生如今并没有直接进村,反而绕到山中,是有何打算?” “我想试着帮一把。” “帮……山中如何相助?”陆敏萱听得更是困惑。 “眼下战事紧迫,一时之间,也确实求不得农户们加快粮产。”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所以,我准备施些小术,让粮食能快些收成。” 陆敏萱顿时听得双眼大睁,错愕道:“这、这当真能够办到!?” 林天禄失笑一声:“陆军首可别误会,我可办不到招招手就能让粮食自成暴涨的本事。” 至少,他现在确实没什么空闲来琢磨这些法术。 “那先生之意是——” “陆军首应该听过些风水之术?”林天禄随手比划了两下:“不少排兵布阵的将军,应该也会略涉一二。” 陆敏萱略感不解的点点头:“我如今确实在学,但与先生又……” “这也算是风水相术一类?” 林天禄笑了笑,很快踩了踩脚下土地。 旋即,在陆敏萱满是震撼的目光注视下,其身后似有仙境浮现,梦幻神秘的仙雾弥漫四溢。 伴随着无数翠绿灵锁倏然涌现,轰然间齐齐贯入到了脚下山体之中,玄光尽发! …… 广元府,清净后院内。 原本正在闭眸调息的华舒雅心头微颤,骤然睁眼,惊异不定的看向镇县远方。 而身旁的莫段嫣也隐觉古怪,轻咦道:“发生了何事?” “天地灵气浮动、地面微震。” 华舒雅蹙眉低吟,似在细细感知。 但,她很快若有所思的松开眉头,展露出一抹绝美笑颜。 莫段嫣瞧得心颤,连忙定神问道:“华夫人已知晓?” “是前辈。” 华舒雅轻柔笑道:“唯有他,能调动脚下大地灵脉之流。” 莫段嫣听得皱眉思忖,还不知这其中有何变故。 不过 她如今,更在意另外一事。 “……” 沉默间,她侧首再看向不远处的凉亭。 绫罗谷主正一言不发的端坐于亭内,身着圣洁无瑕的华美盛裙,鬓发以七玉钗精梳盘结,极显尊荣典雅,唯高不可攀的超凡脱俗。 但其胸襟大敞,白腻难掩,侧身腰腹间雪肌隐现,更似浑然天成的媚人妖女,让人只想将其俘获征服。 而身披狐裘绒袍的谈娘,冷颜端庄,不怒自威,赫然便与其正面对坐,双方四目相汇,气氛宛若寒冬般森冷如霜。 只是瞧着,便令人一阵牙酸心颤,暗觉不妙。 她们二人之间,难道有何冲突不成? 莫段嫣一时有些担心,几度想上前出言相劝。至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谈夫人出了事。 第四百九十六章 魅躯平息,空灵无瑕 莫段嫣心中担忧,连忙凑至华舒雅耳畔,低语道:“谈夫人那边是否会有些危险,若起冲突,实在是——” 华舒雅只瞧了一眼,很快露出淡淡笑意。 “谈娘她自有分寸。” 莫段嫣闻言一阵纠结,没有贸然出头,但终究多留了个心眼,以防情况有变。 而在此时,凉亭之中却又是另外一股氛围。 “——尝尝此茶味道如何?” 谈娘皓腕轻抬,将一杯刚倒好的温茶递出。 坐在对面的叶玉心眸光平淡,接茶轻抿一口。 “不错。” 见其并无抵触之意,谈娘微拢丝纱外袍,心下若有所思。 果然如天禄所说一样,这绫罗谷主虽有匪夷所思的强横修为,被困期间更是癫狂恶劣。但实际上,其性情反倒温文尔雅,与一些文静内敛的大家闺秀并无多少区别。 如今看来,只要不触及其女儿之事,并非无法与其安心沟通相处。 但,还没等谈娘出声,反倒叶玉心蓦然开了口。 “林天禄,此人如何?” “你想知晓天禄往日性情?” “我……都想了解一二。” 叶玉心微抬媚眼,轻启朱唇:“我如今只知他修为高深莫测,仅此而已。” 谈娘悠悠品茶,不急不缓道:“天禄品行人人称赞,行事正派果敢,称得上品德兼备。此事无需问我,你只要到丰臣国内各省各地转上一圈,都能听见诸如此类的美言。” “是么……” 叶玉心垂下眼帘,默默捧杯微抿。 “你与她,又是何关系?” “我是天禄的——”谈娘娥眉微蹙:“干娘。” “嗯。” 见其一副惜字如金的寡言模样,谈娘心思微转,好奇道:“我已从天禄口中知晓了些有关叶夫人之事,亦清楚你与临月谷的恩怨。 但,不知这些年来,叶夫人独自一人在绫罗谷内独守闭关,又是何种生活日子?” 叶玉心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低语道:“修炼。” “叶夫人身为绫罗谷主,难道不曾耐心教导门下子弟、管理宗门之事?” “我只在数百年前教了一批弟子,最后由她们担当了长老之职。”叶玉心似并无任何防备,依言回应道:“待绫罗谷大致安定,我便没有再多作管束,唯有谷内急事才会出关坐镇。” “原来如此。” 谈娘感慨一声:“叶夫人这些年来的生活,当真清静寡淡。” “还好。”叶玉心轻抿朱唇:“唯有修炼能让我静下心来。” “但,叶夫人如今瞧着也颇为镇定?” “……” 叶玉心闻言目光好似失神,沉默无言。 如其所言,她如今并没有再闭关修炼,心中有几分怅然若失、亦有过往所没有的……安宁轻松。 仿佛这千年来的仇怨与执念被强势碾碎,日夜萦绕脑海的梦魇心魔随之消弭,只剩一道身影横于心间。 哪怕如今体内修为俱封,她却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坦然,如清风拂面,心头再无一丝一毫的不安痛苦。 “叶夫人,尝尝这糕点滋味吧。” 谈娘蓦然开口,带着笑意将身旁食盒打开:“这是天禄今日做的,只是份量不少,我还未来得及享用,如今我们正好分而食之。” “糕点……” 叶玉心眼睫轻颤,微微颔首。 …… 庭院内。 莫段嫣停下手中木刀,又偷瞄了一眼凉亭。 “——诶?” 但,如今再细瞧之下,她顿时露出错愕之色。 因为原本还寒气逼人的双方,如今竟坐拢一起,开始品茶享用起了糕点珍馐,气氛甚是和睦。 “这是怎么回事?” “谈娘她年岁长我们许多,阅历深厚,可不是什么毛躁丫头。” 一旁的华舒雅随手挥舞着树枝,轻笑道:“自然知晓该如何与人相处,拉近关系。” 莫段嫣眼神闪烁,不禁感叹道:“还是小女沉不住气,险些上前扰了谈夫人的步调。” “有心意在就好。” 华舒雅挽了个剑花,饶有兴致道:“莫姑娘,如今不妨再与我试着切磋一二,权当是活动身子?” “华夫人要……切磋吗?” “我心中同样也有些好奇,莫姑娘如今的招式练到何种地步。”华舒雅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的木刀:“毕竟当初莫姑娘可是使剑的,如今却用了细刀。” “华夫人原来是在意兵刃之别?” 莫段嫣惭愧一笑:“其实是得临月谷主与玄女的指点,让我在剑意大成之前,役使长刀一段时间也无妨,兴许能更适合我如今施展的功法心决。” “刀剑同练?” “初时虽懵懂了些,但用以一击必杀之时,算是能派上用场。” “不过,当时姑娘的玄妙刀法……” “那可不是什么高深刀法。”莫段嫣却突然失笑一声,轻抚胸口道:“只是我如今的体质作祟。” “体质?” 华舒雅顿时一怔。 “此事说来话长啦。” 莫段嫣露出几分感慨之色,心头微动,浅笑着将左手抬起:“解释之前,华夫人可以亲自体会。” 华舒雅连忙板起面孔,严阵以待。 当时就连那些强横非凡的蛮境大魔都会轻易中招,显然不是简单……嗯? 心思急转间,少妇却双眼大睁,面露错愕。 ——因为,眼前的景色已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片清静空旷的庭院,而是一片鸟语花香的花圃园林,娇艳芬芳,暗香拂面。 “这是……” 茫然间,她连忙环顾四周,却再见不到莫段嫣与谈娘等人的身影。 “难道说,这并非刀法招式、而是某种迷幻之术?” 呢喃思忖之际,华舒雅心尖微跳,倏然回首 娇小玲珑的莫段嫣正俏立于前方,嫣然巧笑,手中长刀恍若舞女长袖般轻柔拂过,卷起明艳灿烂的阳光与艳花,随身舞动,尽显柔美灵动。 华舒雅看得一时失神,只欲沉醉其中。 但,就在这刹那间,她脑海中电芒一闪,双目陡清,当即反手探向背后。 “唔?” 一截缓缓伸来的木刀,已被牢牢攥在掌心。 华舒雅晃了晃脑袋,很快发现四周的绚烂美景迅速消失,转眼间又‘回到’了庭院内。 “华夫人当真厉害。” 身旁响起了一丝赞叹之声。 华舒雅定下心神,就见身旁的莫段嫣正满脸敬佩道:“即便身中幻术,亦能轻松挣脱出来。华夫人心境之圆满,可比那些所谓的蛮境大魔还要更强三分。” “莫姑娘此招,竟当真是幻术?” 华舒雅松开手中木刀,讶然道:“可你之前何时有学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体质关系?” 莫段嫣苦笑道:“如华夫人所见,我全身被魔源侵蚀,早已变得与常人不同。当初我只以为自己身体有异,才会用斗笠袍子遮掩。但随着修为日渐提升,临月谷主亦提醒我,才知我如今全身上下都在无意识的散发着‘幻术’。” “无意识的……幻术?” “嗯。” 莫段嫣深吸一口气,轻吟道:“华夫人不妨放松心神,盯着我仔细瞧瞧。” 华舒雅依言照做了一番。 但随着目光相汇片刻,她顿时有头晕目眩之感,只觉眼前的娇小少女好生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拥入怀中好好亲密呵护,安抚照料。 “唔!” 华舒雅浑身一颤,似酥似麻,猛然从迷幻中惊醒过来。 旋即,她脸色古怪的后退了两步:“莫妹妹,原来这幻术并非是你有意施展,而是你的身体……作祟?” “是啊。”莫段嫣害臊般脸蛋微红,含蓄笑道:“以谷主所言,如今我已成了一只小狐狸精啦,言行举止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让人沉浸幻觉。若再以功力强催,就连那些蛮境大魔已会中招片刻。” 言语间,她不禁幽幽叹息一声:“这下子,我只得整日遮颜裹身,才能以防祸害到旁人。” 华舒雅一时哑然。 怪不得,当时在战场之上她还穿着一袭略显臃肿的黑袍。 “——不过,如此体质也算有利有弊。”莫段嫣很快打起了精神,又恢复矜持笑意:“借师傅当初的一番指点,汇剑意武技、配这古怪体质之功,这才让我有了斩杀蛮境大魔的本事。 若非如此,昨日战场之上小女可能得由华夫人出手保护,哪里还能救的了别人。” “……” 华舒雅神色渐柔,笑着上前将其拥入怀中。 莫段嫣娇躯微僵,感觉到手掌覆于头顶轻柔抚摸,亦有轻柔浅笑响起:“莫妹妹若心有苦闷,早些与我们说出来便是,不必如此强撑。” “华、华夫人,小女没那么脆弱呀……” 莫段嫣脸蛋逐渐泛红,羞答答道:“此事我早已没放在心上——” “当真?。”华舒雅松开怀抱,略微屈膝与其平视,调侃道:“刚才明明还一脸忧伤的。” 被当面点破心思,莫段嫣几乎害羞的快要钻进地里。 只是迎着对方的亲切目光,她一时间也只能红着脸,唯唯诺诺的应了声。 华舒雅心中暗叹。 这丫头虽瞧着成熟严肃,但终究还是金钗年纪,种种遭遇令人有些心疼。 只是这体质问题,她确实无可奈何,或许前辈能有些解决之法? “舒雅和段嫣当真勤奋。” 倏然间,一道身影从院外快步走来。 华舒雅只闻声音,便露出欣柔之色:“前辈已是忙完了?” 林天禄挠头讪笑道:“耽搁了些时辰,早上也没什么机会陪你们。如今算是能回来放松会儿。” “如今前辈身负重任,自然耽搁不得。” 华舒雅略作思忖,正想开口说一说莫段嫣的体质问题,但一股古怪热意蓦然在心头泛起。 “舒雅,先退开些。” 林天禄突然伸手,将她揽着拉开了几步。 华舒雅一阵茫然:“这、这是……” 定睛细瞧,她很快发现古怪热意竟来自于身旁的莫段嫣。 少女秀颈与面颊上已被邪魅黑纹覆盖交错,秀发无风自动,更洋溢荡漾着几乎令人沉醉迷离的诡异魅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如此世绝美之精玉,按耐不住想要上前细细抚摸。 “啊……” 莫段嫣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抱住双臂连连后退。“师傅怎么突然回来了,小女都还没……做好准备。” 林天禄瞧上一眼便已心知肚明,失笑道:“看来,姑娘虽掌握住魔源之力,但还是免不了受其影响。” “让、让师傅见笑了。”莫段嫣红着脸小声道:“小女先去穿好外袍,总归不会再露丑态。” “等等。” “嗯?” 稚女脚步骤顿,脸蛋红扑扑一片:“师傅还有何吩咐?” “如今我或许能试着帮帮忙。”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饶有兴致的靠近上前。 莫段嫣见状脸色更艳几分,好似娇羞欲绝般垂眸抿唇,步步后退。 但与此同时,受魔源刺激而渐至丰腴有肉的娇艳身段,如今更是媚态尽显,冶容诲淫。眼波流转间仿佛荡漾万般柔情,似有瑰丽彩蝶纷扰环绕,绝艳人寰。 “呼……呼……” 金钗稚女吐气如兰、面若桃花,那不经意间展露的风情,竟与酥柔动情的熟女一般无二。因紧张羞涩而发出的浅浅吐息,更似撩人心弦的耳鬓厮磨。 “师傅,小女如今也有些……身子发热。” “与我握手试试。” 林天禄将其细嫩手掌一把握住。 而只是肌肤触碰,就令莫段嫣嘤咛一声,身子酥的几乎要软倒在地。 但他此刻心无旁骛,以神识与灵气探入其身。 旋即,很快发觉其体内如灵气般流窜的魔源迅速汇集而来,如魂似魄,轻颤缠绕间,散发着丝丝亲昵之意。 “……” 莫段嫣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妖媚黑纹褪去,媚意消散。 屏息观察的华舒雅心头顿时一定。 ——看来,成功了。 转眼间,稚女已恢复至往日一般,略感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师傅?” “现在感觉如何?”林天禄笑着松开了手。 “并无不适。” 莫段嫣渐露惊喜笑容:“师傅这是如何办到的?” 眼下都无需她运功去压制魔源流转,已能轻松平息体内躁动,可谓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林天禄莞尔道:“我只是试着与你体内的魔源聊了聊。” “聊?”莫段嫣一愣。 “它们虽来自外界,但与你交融之际,已是与你别无二致,更似魂魄延伸。”林天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调侃道:“我便叮嘱她们要乖巧安静些,如今看来也甚是听话。” 莫段嫣俏脸微红,但又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傅莫要逗弄小女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郑重的躬身行礼一番:“多谢师傅再出手相助。” “只是举手之劳。” “这样一来,莫妹妹往后也能与往常一样,再去穿些俏丽可爱的衣裳了。”华舒雅也嫣然巧笑着来到身旁:“不必再整日带着斗笠、穿着黑袍示人,瞧着甚是古怪。” “此事,小女倒是无妨。”莫段嫣含蓄浅笑道:“穿的久了也渐渐适应了。华夫人如今若再让小女穿些花枝招展的漂亮裙子,说不定还有些不适应。” 林天禄哭笑不得道:“你这丫头,可别当真将自己弄的苦大仇深的,明明年纪还轻着呢。” “确、确实尚且年幼啦……” 莫段嫣讪笑两声,这时才流露出几分稚女娇憨之气。 华舒雅在一旁瞧得偷笑,但心思微动间,她又连忙问道:“前辈,刚才我隐约感觉到天地灵气有变,不知刚才是……” “我跟随陆军首去了躺县外。”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如今虽还算不上缺粮,但如今逃难于此的百姓渐增,粮食之事终究紧急。我便挑中了一座山头,以灵锁贯之,调动起山下地脉,借此滋养此方土地。” “但,这广元县内的地脉……” “算不得灵脉,只是些许残渣。但用来肥沃土地、扩增粮收已是绰绰有余。” 林天禄轻笑道:“这档收成,应该足够广元县城内自给自足。往后有玄女负责,自然能再稳步开拓,无需再忧。” 莫段嫣听得面露喜色:“师傅当真仁善。当地民众若知晓此事,定会传作一桩美谈,供后世代代知晓。” “不过,陆军首她如今身在何处?” 华舒雅好奇道:“当时她跟随在前辈身旁,对此事——” “她啊……” 林天禄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兴许是过于激动了些,我便让她待在议事院再冷静会儿。” 华舒雅与莫段嫣对视一眼,无奈失笑。 陆军首会如此失态,她们当然能够理解。毕竟民以食为天,此举可称得救民于水火之中,恩重如山。 …… 半晌后。 待两女再度开始练兵放松之际,林天禄带着笑容来到了凉亭内。 “叶夫人,可还适应此地生活?” “……嗯。” 叶玉心平淡应声。 她看向一旁的谈娘,轻声道:“有你干娘相伴闲聊,轻松很多。” 谈娘闻言唇角微扬,并无多言。 林天禄随意入座双方之间,缓和笑道:“叶夫人如今瞧着,倒是有生气活力不少。” “……” 叶玉心侧首不语,眸光暗淡。 林天禄放缓了语气,道:“对于叶夫人来说,此番遭遇亦算是一场修行。 你久疏人世、不通事故,哪怕有滔天修为,仍显得与寻常妇人别无二致。这凡尘历练、红尘炼心,对你而言同样重要。” 叶玉心轻叹一声,再度颔首。 “——我,信你。” 这般乖顺态度,令谈娘瞧得有些暗奇。 但转念回想,刚才言谈细语间,确实能感觉出这绫罗谷主本性内敛文雅,甚至还有几分……小鸟依人之感。 想来,其遭天禄此番挫败、又受其一番‘威逼利诱’,可能心底深处便有些自暴自弃,进而渐渐顺从? 林天禄温和一笑:“叶夫人若有何需求,尽管言说,在下亦会尽量满足。” 叶玉心轻拂胸前的纹金发辫,美眸波澜悠悠,悄然轻吟道:“我听谈夫人所说,你颇懂诗书字画,可否让我瞧瞧?” 林天禄眉头微挑:“叶夫人这是……” “只是、好奇。” 叶玉心双眸微抬,幽幽道:“不行么?” 如今其褪去癫狂躁乱之后,柔声细语间当真有我见犹怜的绵软性子,眸光空灵深邃,仿佛纯洁的能通透心灵一般。 林天禄连忙轻咳一声:“诗书字画之流当然无妨,我马上去准备一二。不过——” 他略显尴尬的指了指:“叶夫人,可要我再为你寻件袍子披上?” 其如今打扮虽瞧着圣洁庄重,但细瞧之下,才能发现华裙两侧镂空纹卉,以金链玉丝相连。哪怕尊贵非凡,但仍难掩那浮凸玲珑,袅袅婷婷,更胜过丝纱片褛,风情诱人,或许也唯有自家几位娘子所能相比。 叶玉心眼含烟波,轻嗯一声。 林天禄赶忙起身离亭。 谈娘倒并无气恼,反而饶有兴致的再瞧几眼,见其神色柔柔、垂眸不语,唯空谷幽兰之气质。 “叶夫人,你当真对天禄的文采感兴趣?” “嗯。” 叶玉心侧眸望向走廊,轻声道:“虽受其制衡,但我如今……倒更想多了解他一些,瞧瞧他究竟有何处优秀。” 谈娘环臂托腮,暗自失笑一声。 此女,或许还有几分天真烂漫。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天真烂漫,幽冥再现 午后斜阳,春风渐冷。 而在凉亭之中,林天禄正在思忖琢磨,不时落笔在纸上交错游走,似笔走龙蛇,道道苍劲有力。 身旁的叶玉心安静观赏,目不转睛,眸中接连闪烁异彩。 直至接过递来的成品字画,她轻抚宣纸,指尖摩挲,仿佛能感受到字迹中所蕴的激昂澎湃、胸怀天下。言辞虽简练素朴,但其中描绘的场面犹在眼前,如迎惊涛骇浪、豪情万丈。 细品沉思,又觉画中隐含如丝柔情,一言一句内若有情丝未断,即便相隔天涯,依旧相思相依,此生不忘。 林天禄放下毛笔,哂笑道:“叶夫人觉得如何?” “……比起谈夫人所言,还要更优秀几分。” 叶玉心将画纸小心放平,眸光幽幽道:“算是知晓,为何不少人都称你为林夫子。” “夫人谬赞。”林天禄笑了笑:“若有兴趣,夫人不妨亲自来试一试?” “我没什么文采画技,就不做献丑。” 叶玉心摇了摇头。 她眼波流转,拂发轻吟道:“我如今只想多瞧瞧你落笔之姿。” “这……” 林天禄一时哑然。 一旁的谈娘很快浅笑道:“眼下难得清静放松,天禄就当是练练笔吧。待后天我们启程出行,又要舟车劳顿,可没什么机会再有这般诗情画意。” 林天禄转念一想也不禁释然,道:“谈娘说的对,此番连日奔波下来,确实难得休憩。既然叶夫人喜欢,我就多动动笔,正好畅述些胸中情绪。” “嗯。” 叶玉心帮忙再取出纸张,举止轻柔的帮忙铺好:“我在旁瞧着,若看不懂,还望能教教我。” 谈娘不知不觉间与其并肩而坐,抿茶巧笑道:“我来帮忙讲解吧,总归是略懂一二的。” 双姝相依轻贴,丰盈各显,俨然一副绝美生艳的画卷。 林天禄偶然瞥过一眼,心思微动,很快笑着落笔作画。 细瞧之下,谈娘娇颜很快泛红,媚情横生般剜来一眼,再瞧身旁叶玉心,就见此女倒是安静欣赏,清幽如初。 …… 春风拂过,带起丝丝淡雅清香。 亭内三人临次而坐,不时低语细谈,颇有闲适儒雅之氛围。 不多时,华舒雅与莫段嫣又端来了侍女准备的餐点瓜果,围聚亭内。 一来二去间,众人与绫罗谷主相处之态度,已是放松放缓。而细细观察之下,才逐渐发现此女竟当真沉醉于天禄之才,在旁瞧得专心致志,不时还会提问两句,甚有深闺绣女之气质。 这般相处下来,就连莫段嫣都不得不承认 绫罗谷主还颇让人心生好感。 至少,可提不起什么警惕的心思,当真纯洁如白莲荷花一般。 …… 夜色渐至,议事院内。 苍府副主正站在堂前,眺望着天际远方的异象,眼神更显凝重。 不仅是他,如今在大堂中的众将皆神情沉重,心弦渐绷。 “……消息,便是如此。” 焦杰半跪在高堂之前,脸色难看的抱拳道:“或许今年内,这场战火必将烧至全国,无论任何偏隅之地都逃不过这场灾劫。” 他身为军首之一,同样负责收集网罗县外的诸多战事情报。 而如今带来的消息,顿时令朝堂上的众人再无丝毫松懈的机会。 ——古界所在的武昌省、还有罗星盘踞的北海省,都已战火倏起,城溃人亡,大量流民正四散逃亡。 并非是这些凡人城镇成了战场,而是妖鬼激战,仅余波骇浪,便足以毁城害人。 “这些势力如此狂妄无度,乱起战事,难道就无法将他们彻底镇压?”一紫霄峰的俊朗青年恨声道:“尤其是那罗星,更是可恨!” “此事,急不来。” 苍府副主蓦然沉吟出声:“老夫已算卜多时,但战场之上迷局混沌不清,就连天机都被遮蔽。可见无论古界还是罗星双方都有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后手。 我们广元若贸然入局,只会遭受比尹子烨那批恶徒更为凶猛的反击。” “但我们如今有林夫子坐镇,以其威能——” “林夫子再强,终究不是毫无破绽。” 玄女在纱帘后轻吟出声:“哪怕他有与罗星、古界一战之力,那么我们又如何、这天下百姓又如何?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决计不可能出手救下每一个人,只是平白将所有压力交付于他的肩头。 况且,同在此方天地之下,难道世间唯有林夫子一人才能站直脊梁,而我等众生只能跪伏叩拜、烧香拜服?” 堂下众人神情复杂,收声无言。 “如今,我已派人前去茂环各县寻求联合。” 玄女不急不缓道:“至于眼下,诸位已能摒弃往日约束,尽可开宗立派广纳门徒,不必再‘藏头露尾’的。至少这半年内,我们广元不仅要联合诸省之势,诸位更要壮大自身,稳步前行。” “但县内门徒……” “我观星苍府功法平和纯正,亦可阳、亦可阴,乃先祖自典籍之中提炼而成,凡人亦能借此修行出慧根玄智,而今日,我等已将入门修炼之法传播出去。” 苍府副主轻吁一声,正色道:“此地,人人亦可修行。” 此言虽短,但落入众人耳中却份量沉重。 如此选择,无异于将自家宗门的开宗之基广惠苍生,实在令人心生敬佩。 更有不少才策县官纷纷拱手躬身,以表谢意,深知此乃广元之幸事,更是苍生之福。 “我与议事院众人拟定好了安排,广元如今人口众多,只要条件跟上,将来亦会有更多的年轻人才出世。”玄女悠然细语道:“林先生今日就帮忙给出不少妙策,诸位待会儿都可传看细瞧,看看有何不妥。” 旋即,不少侍女们再度手捧卷册入堂。 众人开卷浏览了几眼,很快面露惊奇之色。 一妖鬼手拂长须,不禁感叹道:“林夫子当真奇思妙想,竟想到‘人造妖鬼’的点子。” “这般疏导之法,亦是良策!如此一来,我等妖鬼突破修为,确实不再强求噬魂害人。” “……统而治之的想法,同样不错,再与众人商讨一番,定是不俗!” 见堂下众人讨论热烈,玄女唇角微扬,似有几分笑意。 时至乱世当下,能让群臣众鬼更多了解天禄有治国之谋,亦算招揽人心之法。 “——诸位!” 恰至此时,陆敏萱又神情昂扬的踏步走出,抱拳朗声道:“今日林夫子又施展玄术,调整地脉山势之走向,为县外务农之区带来不少恩惠,灵气交汇之下,相信此番播种定能丰收。” “这——” 众人闻言顿露喜色。 而苍府副主更是面露惊讶,连忙道:“林夫子他还懂得风水之术?” “以夫子所言,乃‘略知一二’。”陆敏萱与有荣焉般笑了笑:“但在我看来,实在是有如神助。” “怪不得……” 苍府副主看着手中的卷宗,更显感慨万千:“看来,老夫还得前去与林夫子好好拜访请教一番,如此手段实在令人汗颜。” “不过,林夫子虽有玄法,但终究不可事事靠他。” 玄女轻笑道:“紫霄峰诸位,我前段时日已吩咐你们的事,进展如何?” “有序不紊。”一壮汉上前咧嘴笑道:“不出两月,我们便能完善这沃土肥壤之术,惠民壮势。” “不错,如今东区农田已开垦大半,你们可前去试验——” “报!” 霎时,侍卫快步跑进堂内,跪地抱拳道:“如今西面的塘河县、峰林县暗中求援,县内百姓危机。希望我等广元内派兵前去增援解救。” “啧!”有妖鬼闻言不禁撇嘴道:“这皇族朝廷当真无能,时至今日,怕是早已将茂环省的死活都抛到脑后。” “报!” 但很快又有侍卫赶来,急切道:“玄女大人情况紧急,刺史大人所派之军,如今在省境边界地遭遇伏击,四散溃逃,急求我等增援相助。” 苍府副主抚须沉吟道:“看来,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当真爱莫能助。” 如今各地妖鬼势力都已掀翻了天,朝廷的凡人军队,无阵法加持之下,又如何能与那些刀枪不入的妖鬼抗衡。 “那我们现在该……” “派人率队前去增援吧。”玄女淡淡一笑:“趁势将省内地界的流亡妖鬼尽快驱逐斩灭,若要归顺倒也无妨,但还得严加考核审查。” 一白衣书生皱眉站出,担忧道:“可我们如今同样刚经历过战事,人人负伤未愈,又有何人能带队出战?” 哪怕有赤羽与夜王庄等势力投靠相助,但他们眼下同样在其他镇县清扫,如何还能分得出人手。 “或许,尚有一方势力可助。” “咯咯~” 一丝银铃轻笑悠然响起。 众人循声细瞧,顿时见陈菲踩着妖娆步伐来到堂内,盈盈欠身道:“我等赤羽能出力派人。” “赤羽?你们如今不是在围剿先天阁的余孽……” “诸位可莫要小巧了我等赤羽。” 陈菲轻抚朱唇,笑眯眯道:“虽强者不多,但我等赤羽勉强能自豪的,便是人手众多。” 说话间,她一拂衣袖。 堂外霎时浮现出上百道若隐若现的阴气,令堂内众人颇感惊异。 这陈菲一人,麾下竟有如此之多的兵力?! “——好。” 玄女满意道:“就再辛苦陈姑娘一番。” “自是分内之举。”陈菲目光流转,妖媚笑道:“但妾身还有一重要之事,要向诸位禀报。” “说吧。” 陈菲眼神愈发碧冰冷沉重,勾起凛然弧度: “幽冥界,降世了。” …… 虽刚经历一场激战,但广元县重建恢复的显然不错,至渐入黑夜后,城内夜市依旧颇为热闹。 而熙熙攘攘的街巷人群中,正有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皆穿袍戴笠,看不清容貌长相,只依稀可见为一男一女。 与此同时 “比我想象中,更热闹。” 叶玉心螓首微抬,眸中似倒映着街边灯火。 “多亏城卫们严防死守、县官与广元府竭力安抚,这才没让县内出了乱子。” 林天禄轻笑两声:“当然,这广元县内的百姓们同样也很是配合。” 说着,他又侧首笑道:“但我没想到,叶夫人竟会对凡人的夜市起了兴趣?” ——今晚他们在广元府内一同吃完了晚膳,不料这绫罗谷主突生‘兴致’,说想出去瞧一瞧。林天禄见其并非胡言,索性就跟着一起到县内转悠几圈。 “……” 叶玉心轻抿朱唇,目光随意四扫。 似看中了目标一般,踩着优雅步伐,身姿款款的朝远处酒馆走去。 林天禄心下好奇,连忙跟了上来。 酒馆内烛火幽亮,酒客满堂,一眼扫去竟颇为热闹。 叶玉心站在堂前,轻抚斗笠,默默瞧向四周。 “诶唷,客官您快里边儿请!” “唔!” 突然快步赶来的小厮,这一嗓子更令叶玉心下意识后退一步,仿佛受到小小惊吓一般。 沉默间,其古井无波的娇颜上浮现几分无措,怔然无言的愣在原地。 而这番反应,同样也令年轻小厮一阵错愕,心中暗道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客人。 “客官?” “不好意思。” 林天禄很快从其身后走出,哂笑道:“如今馆内可还有位置?” “啊……有的,客官可到二楼坐下。”小厮再度展颜憨笑,连连躬身。 “多谢,随便帮我们上些小菜就好。” “马上就到!” 林天禄轻扶了一下叶玉心的细肩,两人一同踏上阶梯来到了二楼。 待入座后,他这才哭笑不得道:“叶夫人,怎得到了酒馆之中,你反倒站着一声不吭的?” 但没想到,叶玉心却微垂美眸,嘟哝了一声: “……这小厮,当真吓人。” 林天禄差点笑了出来。 没想到,几乎与仙人无异的绫罗谷主、在褪下强横修为之后,竟瞧着与胆怯娇弱的小女子无甚区别。 叶玉心目光幽幽望来:“我,很可笑吗?” “并非可笑。” 林天禄轻咳一声,道:“但在放下往日地位身份之后,才愈发觉得,叶夫人其实同样有血有肉,亦瞧着有些娇憨可爱。”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到此地。” 叶玉心轻抚胸前发辫,侧首瞥向一旁,眼泛波澜。 林天禄收敛心神,好奇道:“叶夫人难道是心血来潮?” “我……” 叶玉心渐渐闭上双眸:“只是初次瞧见凡人的街头市坊,有些在意。” 林天禄眉头微挑,但转念一想已是了然。 此女自小在月魂圣宗内长大,宗门覆灭后又流落至山野之地定居,哪怕离开临月谷后亦是常年闭关修炼。对她而言,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或许都充满了新奇有趣。 “莫要将我当成天真孩童。”叶玉心蓦然轻叹一声:“坐于此地,只是想多听些凡人畅聊。” “聊天?” 林天禄笑了笑,帮忙斟满温茶。 “叶夫人又对何事感兴趣?” “你。” “……呃?” 林天禄举杯顿僵,笑容微滞。 他略显古怪道:“叶夫人是想……听旁人谈起我的事?” “嗯。” 叶玉心将鬓发拢至耳后,美眸出神,仿佛正在侧耳倾听着酒馆内的嘈杂之声。 有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有扼腕叹息的安抚,同样有诸多欢声笑语、歌功颂德直至,她听见楼下几桌提起了广元府与‘林夫子’。 “当时那林夫子,可当真犹如神袛,气势惊天动地。我当时瞧着天上都好似被震出了一个大窟窿!” “有林夫子坐镇,我们广元自然不惧那些魑魅魍魉,尤其是那所谓的罗星和古界……哼!若再敢胡作非为,必要让他们尝尝苦头!” …… “林天禄此人,也不知是何处蹦出来的,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奇妙之人。” “或许,当真是陆地神仙?” …… “我听闻那林天禄曾经好像考取过功名?” “此事我倒是初次知晓……不过,听闻夫子他故居位于西马郡内,好像早已成家立业?” “哎!你这消息未免太过滞后,前段时日,林夫子不是刚风光迎娶了正阳王的孙女么?听说他还在大典上尽显风头,震惊四座哩!” “我还听说,那林天禄在西马郡内就有了几位美娇娘?都是郡县芳名远播的绝世美人,不知羡煞多少青年才俊。” “啧啧……他们要艳羡,倒是得先拿出好本事才行!” …… 林天禄也听见了酒馆内嘈杂错乱的闲言碎语,不禁摇头暗笑。 这酒馆之地,酒客们少不了饮酒作乐、胡天侃地,嘴上没个把门的,自然嚷嚷起不少稀奇古怪的八卦。 有些说的夸张,还说他跟什么皇亲国戚有关、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跟他不清不楚起来这又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 林天禄无奈品茶,只当是耳旁风,并未太放在心上。 但 “你,当真成了皇后的男人?” 叶玉心神色平静的转来目光。 “咳!” 林天禄呛咳一声,连忙摆手道:“叶夫人可不要相信那些胡言。” “他们说的煞有介事。”叶玉心眸光清幽,轻启朱唇:“除了皇后之外,你在家中有多少妻妾?” “呃这……” 林天禄面庞微僵,悻悻然道:“娶过门的妻子有三位,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四……五位关系匪浅。” “好少。” “……” 林天禄表情更显尴尬,干笑道:“叶夫人,这在旁人看来已是不少啦。” “我听闻男子三妻四妾可谓寻常,以你的本事,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十几人总归有的。” 叶玉心淡淡望来:“太少。” “这情感之事讲究水到渠成,急不来的。” 林天禄含糊了两声,心下更是苦笑不已。 他活了三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妻妾太少、艳福尚浅——而且还是从一位妇人口中得到。 “……嗯,不急。” 叶玉心眼帘渐垂。 恰至此时,一声吆喝蓦然响起:“先生,您要的饭菜来咯!” 林天禄瞧见原本还清幽内敛的美妇香肩一抖,竟又是被吓得一哆嗦。 “小的来帮忙上菜。” 小厮笑呵呵的将餐碟逐一端上。 只是在瞧见叶玉心摘下斗笠的面容后,他顿露失神恍惚,仿佛已沉醉其中。 “多谢小兄弟了。” 温和轻笑一响,令小厮倏然回神,当即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弯腰告罪。 待其离开后,林天禄收回目光,却发现叶玉心竟已悄然挪座,不知不觉间都凑近到了手边,似有温香软玉贴身,萦绕着丝丝清冽芳香。 他不禁失笑道:“叶夫人不喜吵闹?” “不喜一惊一乍。”叶玉心红唇微抿,似恼不虞道:“太过粗鲁野蛮。” 林天禄莞尔道:“明明以夫人之美貌,怕是让其瞧会儿便会沦作俘虏,如今反倒夫人战战兢兢的。” “……不喜欢旁人多瞧我。” “那叶夫人还来此地?” “你在身边,总归无忧。” 听闻此言,林天禄也是颇感好笑。 “多谢夫人如此信任了。”他笑着将筷子递出:“但如今既点了些小菜,不妨来尝尝味道如何?” 叶玉心轻嗯应声,依言细抿品尝。 “……” 不过,她品尝佳肴之际,依旧默默倾听着酒馆内的嘈杂乱语,眼波流转,感受着心间浮荡,幽幽低吟:“酸甜苦涩,百味俱有。” 林天禄感慨道:“看来,叶夫人其实是想体会一番凡间人生?” “……凡人,或许与我无甚区别。” 叶玉心眼眸轻眨,蓦然伸手从旁抓来一壶酒水,斟上便饮。 林天禄正想劝拦,却见其目光迷离的侧身抬眸,扬着微红娇颜,轻吟道:“你让我做了回凡人,我不怨你,反而有些感激。” “夫人你……” “当初受执念魔障所困,好生痛苦。或许如今还要更轻松自在些,能与他们一样,体会家长里短、享受些温馨惬意。” 叶玉心眸光渐泛水波,眼睫愈垂,声若蚊呐道:“只希望,你照顾好我的玉珺、不要让她与我一样……也不要、丢了我……” 话至半途,她便一头栽倒,林天禄顺势伸手将其扶住。 片刻后,一道昂挺婀娜的魅影浮现,侯立在旁。 “此女可有不适?” “她只是喝醉了,说了些醉酒之言。”林天禄无奈一笑:“没想到竟是沾酒便倒的体质,明明才一小口清酒。” 柴碧影低声道:“要将她送回院内休息么?” “暂且不必。” 林天禄语气温和道:“碧影长老坐下歇息会儿吧,今日你也忙活到了现在。” “不累。” 柴碧影柳眉微蹙:“我并不知晓谷主与此女之间有何纠葛冲突。” “她们二人起纠纷之际,碧影长老可都还没出生呢。”林天禄笑了笑:“或许,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暂不必放在心上。” 柴碧影拂裙坐至身旁,鬼瞳微瞥:“此女心性之天真,或许,反而将天禄你当成了依靠。” “她若一直都如此乖巧,照顾一二倒也无妨。” 林天禄失笑道:“况且待回了临月谷,就是五长老来照顾她了。” 柴碧影瞧着叶玉心的倾世美颜,若有所思。 沉默间,她蓦然转口道:“眼下形势,可能由不得她长途跋涉先回临月谷。” 林天禄神色渐肃:“长老在外有何发现?” 柴碧影转来凝重目光: “幽冥界,自虚空探出巨手,已扎根此方大地。” 第四百九十八章 化龙如影,艳春初至 “幽冥界?” 林天禄面色微沉:“此界,亦出世作乱了?” “暂无动静,但他们确实是撕开了界域,与此方妖鬼道界彻底相连。”柴碧影肃然低吟道:“用不了多久,他们总该会有些动作。” “麻烦还真是接踵而至。”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面露沉思。 这幽冥界,他当初算闯荡了一回,将自家玥儿和若雨从中救出。 而在临行离开之际,能感觉到幽冥界中有异状升腾、似一道道目光窥探而来。 并非跟玥儿一样被困守在幽冥界内的‘囚犯’,而是栖身此界之中的真正掌权者。 “——不过,我们倒不必自乱阵脚。” 林天禄稍定心神,冷静道:“这幽冥界有何图谋尚且不明,先观望一番再作决定不迟。” “可要我前去一探究竟?” “碧影长老可别莽撞。”林天禄失笑一声:“那幽冥界底蕴非凡、甚至来自于上古的诸天万界之一,其中凶险可不是常人所能匹敌。” 柴碧影微微颔首,低吟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早些启程前去京城?” 林天禄若有所思道:“确实是耽搁不得,待会儿回去瞧瞧舒雅她们体力恢复的如何,若无大碍,明日一早便动身出发吧。” “此女,留在广元?” 林天禄看向靠在肩头的叶玉心,好笑道:“我们一走,广元需要她镇守。” 柴碧影柳眉微蹙:“但其心境脆弱,独居于此,怕是不妥。” “不必担心。” 一丝轻笑蓦然从身侧响起:“她如今瞧着虽是天真烂漫,但可没你想的那么娇滴滴。” 林天禄和八长老侧首一瞧,就见识魂正安静端坐于旁,悠悠道:“只是之前天禄以境势强压、破其心防,解其魔障,才让此女不自觉敞开心扉。 但旁人来此,她仍是那高不可攀的绫罗谷主。” 识魂轻笑一声:“终究修炼了千年,还是相信她一二吧。” “……好。” 柴碧影颔首应了声,又低声道:“既然她如今已醉酒昏睡,是否要打道回府?” “回府无妨,但——” 林天禄兴致盎然道:“眼下月色正佳,碧影长老可要随我一同到广元县内各地逛逛?” 柴碧影脸色淡漠依旧,张唇欲拒。 可话到嘴边,她又抿起朱唇,微不可查道:“依你。” …… 江月河桥。 流水温婉、映月如裳,仿佛远离尘嚣俗世,只能依稀听见远处一丝喧嚣杂声。 而在江畔旁,已有草席铺开,三人身影随之而坐。 林天禄小心翼翼的让叶玉心侧躺在旁,再看向平和江景,不禁感慨一笑:“故乡美景,若算上当初一番奇遇经历,我都已有五十多年都未曾瞧见了。” 他自广元出生、长大,哪怕已过去多年,但这条穿城之河依旧记忆犹新,如往日般清澈。 如今再见,亦有几分别样心绪。 “风景很美。” 柴碧影微蜷美腿,妩媚撩人的侧身而坐,尽透丰盈浮凸。 夜风浮动,其满头乌发也如夜幕般悠悠荡漾,恍若夜下神女一般冷艳超然。 林天禄从腰间摸索一阵,很快将顺路买来的葫芦取下,正欲扬首抿品,感觉到身旁视线游离,随手递至美人面前:“长老不妨尝尝?” “这是……” “谷酿酒。” 林天禄笑了笑,将塞子取下。 柴碧影轻嗅一下,隐约能闻到几分淡淡香气。 她媚眼微转,拢发轻吟道:“天禄,你何时喜欢喝酒了?” “于我而言,酒水还是茶水都无甚区别。” 林天禄晃了晃葫芦里满满当当的浊酒,笑呵呵道:“只是这谷酿酒,我幼时不懂事偷尝之际被抓个正着,可被责骂了好一阵,实在是记忆犹新。 刚才途径偏隅街巷,才发现那家酒摊仍在,便买来一盅尝尝滋味,想着与幼时有多少不同。” “天禄刚才尝过?” “微甜。”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幼时只觉辛辣无比,如今尝尝反倒温润香甜,与往日记忆可截然不同。” 柴碧影长睫微垂,俯首抿住葫芦口,略微浅尝了几口。 “如何?” “确实清甜。”柴碧影抚了抚胸膛:“还有些温暖。” “这浊酒还是暖些喝滋味更好。”林天禄晃了晃葫芦,哂笑道:“所以用灵气稍微热了热。” “天禄怀念往日生活?” “确实怀念。” 林天禄仰头畅饮一口,感受着嘴中香甜,不禁长吁一声:“不过,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如今的生活也甚是美满幸福。” 柴碧影默默瞧其侧颜。 虽有感怀怅然,但在脸上看不到几分伤感悲切,唯有一丝释然的淡淡笑意。 “这样……也好。” 她蓦然探出玉手,毫不客气地将葫芦一把抢过。 林天禄微愣间,却见八长老竟扬起秀颈,咕咚咕咚地大口饮下,颇为豪爽潇洒的长吁一声。 “碧影长老,你这是——” “依你的,往前看。” 柴碧影轻抚嘴角水渍,鬼瞳平静无波:“今夜借酒消愁,明日便风雨无忧。” 林天禄哑然片刻,不由得哈哈一笑,接过递来的葫芦再饮一番。 感受着胸腹间的热意,他更是畅快长叹,只觉心怀万丈豪情。 柴碧影安静端详,眸光亦愈柔渐暖,悄然细声道:“天禄若要一争帝位,我便会助你扫清所有障碍。” “碧影长老鼎力相助,自然再好不过。但……”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其香肩:“我倒是希望长老往后能轻松些。” “……既身为你的兵器,总该付些责任。” “啊,说起兵器。八长老如今化身成常安剑几日,可有感觉不适?” “并无不同。” 柴碧影握了握右手,低声道:“反倒觉得力气与日俱增,修为提升很快。” 林天禄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他心中总归能安心几分。 柴碧影蓦然道:“你很在意我的感受?” “我终究强占了长老你的身子,本就……” “我这一族,本就如此。”她神色平静道:“能寻得你,已是我此生幸事。” 细语间,蓦然伸手紧紧相握,引导着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呃?” 林天禄神情微愣,一时反应不及。 只是感受着其胸口的浑圆怒涨,他勉强扯起笑容:“碧影长老?” “当时在天外天境之前,我与你确实草率突兀了些。” 柴碧影鬼瞳无波,但却好似能透过瞳眸,渐渐窥探见她心中的缕缕丝情、江河涛涛。 “几番交缠,我亦抱着几分试探之心。” 林天禄笑容渐敛,神情愈发肃然。 “长老言下之意是……” “如今你我二人缔结契约,往后再不离不弃。” 柴碧影眼帘微阖,幽幽道:“现在,我认定你了。” 嗡 柔光在其胸前缓缓亮起,仿佛直通心扉深处。 林天禄目光怔然,看着其胸前凝聚出一柄透亮瑰丽的剑柄,柔光环绕,将裙肩丝纱拂散零落,宛若黑莲盛放,沟壑尽显,剔透剑刃自白峰间探出几寸。 仅轻握剑柄,仿佛便能窥见其心中的万般思绪、心境深处一览无遗。 两人四目相对间,无需任何言语,便已知对方心中波澜点点。 “呼——” 林天禄烦丝尽散,露出温和笑意,再无犹豫地抓紧剑柄,将常安剑再度拔出剑鞘。 锵! 剑鸣悠然、如清脆龙吟之声,回荡在寂静安宁的江河沿畔。 长剑瑰丽剔透,龙鳞交错,亦如之前一般秀美精致。 只是,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瞧见跪坐在面前的柴碧影螓首高扬,裙发浮荡,娇躯魅影随即化出四溢柔光,其娇躯轮廓也逐渐变幻玉手成爪、藕臂丰腿成肢,性感柔腰似成足有十丈的修长龙躯,翠玉龙鳞密布全身,在夜风吹拂下缓缓扬起威严俊美的龙首,仿佛崭获新生般轻晃庞大却又优雅的身段。 其身后倏然张开一对羽翼,背脊之后漂浮云雾墨鬃,似腾云驾雾般环旋四周,尽显尊贵优美。 林天禄将常安剑平放至膝上,颇感惊喜的看着盘龙旋舞之景。 “碧影长老,如今已是化龙成功?” 心思微动间,仿佛心神亦再度共鸣。 俊美端庄的龙颜靠近而来,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龙息云雾。那龙鬼交汇的双瞳目光平静,有一股别样的清冷柔意。 林天禄面露惊叹,同样是初次近距离细瞧这龙首容颜,当真如诗如画。龙角似冠,更衬几分高贵超然。 抬手轻抚过好似霓裳般的云鬓,似水雾缭绕,轻柔如波。待手掌覆于龙颜,只觉温润细腻,与美人玉容无异,没有丝毫想象中的冷硬刺骨。 目光相汇,甚至恍惚觉得眼前的俊美苍龙乃美人伏身之姿,风姿柔媚,满是万种风情。但定睛细瞧之下,又是龙威浩荡、尊贵如皇。 “呼——” 略微吐息间,八长老幻化而成的苍龙盘身伏地,好似慵懒侧卧一般,将林天禄团团围拢在中间。 “这可、当真了不得!” 林天禄环顾四周的纤长龙躯,不禁连连感叹。 “得多亏天禄相助。” 龙颚微启,低沉龙吟之际,又有冷艳轻柔的细语在脑海中响起。 苍龙交叠起纤细双臂,枕靠在旁,淡淡道:“天禄心中也不必有所愧疚,此番经历,对我来说同样是一场机缘。若非遇见了你,我或许再过百年、千年也不会再有丝毫波澜。” 林天禄听得摇头失笑,大大咧咧地重新盘膝而坐,随手摸了摸龙首云鬓:“接下来,碧影长老要一直与我随行?” “谷主吩咐,要保护好你与那几个丫头。” 龙首凑近几分,缓缓低吟道:“但如今看来……待在你身边亦是舒心。” 林天禄莞尔调侃道:“难得碧影长老能柔声说上两句。” “……我不懂什么温柔。” 柴碧影龙瞳渐阖,浅吟低语道:“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坏。” 林天禄笑容愈发温和,抚了抚其面庞:“碧影长老偶尔能放松下来,享受一番闲暇倒也无妨。” “……” 龙女虽是无言,但却能瞧出其神色轻松,显然享受此刻清静安宁。 林天禄挪动座位,回身再望映月江流。 “唔……” 半晌后,叶玉心悠悠转醒,仍带慵懒妩媚的从草席中摇晃坐起。 旋即,与靠坐一起的林天禄与苍玄龙女对上了目光。 叶玉心顿时呼吸一滞,渐渐睁大美眸,原本还有些浑浊的脑海倏然一清。 “这是——” “叶夫人,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会儿。” 林天禄笑着招手道:“不妨来坐下一同赏赏月、品品茶?” “你身边,怎会有……龙?” 叶玉心很快冷静下来,强压惊异道:“当世之间,何时有这等妖皇帝尊存在?” 林天禄轻咦一声,好奇道:“叶夫人看来还知晓妖物?” “千年前,那场大战便是妖与鬼之间产生。”叶玉心见龙颜神色平淡,也渐渐恢复镇定。“两族争斗,只为争夺此方天地之主,保证各自传承不断。我月魂圣宗就是在这场灾劫中覆灭,如何能轻易忘记。 只是,哪怕在千年前,我也不曾见过这般神俊非凡的妖龙,似更胜过那些妖皇帝尊。” “碧影长老她与寻常妖类不同。” 林天禄笑了笑:“但如今也不必太过在意往事,叶夫人可要尝尝此物?” 看着他随手递来的油纸小包,叶玉心蹙眉接过:“这是何物?” “买酒时顺道买来的糕点,下酒不错。” “你们,如今就坐在此地赏月?” “是啊。” 林天禄轻笑一声:“叶夫人常年闭关修行,可有静下心神,悠哉休闲一番?” 叶玉心逐渐定下心神,抚裙站起,默默来到其身旁后瞧了瞧柴碧影,见她并无异动,这才顺势坐下。 “刚才我醉酒之际,可有说了什么?“ “叶夫人想知道?” “……不。” 叶玉心摇了摇头,环拢双膝,目光幽幽地仰望着云雾残月。 旋即,她蓦然低吟道:“我听谈夫人说,你不仅精通诗词书画,还懂得乐器演奏?” 林天禄随手将玉笛取出,和缓笑道:“夫人要听听看?” “嗯,我想听。” “那在下就献丑……” 林天禄刚要吹奏,动作微顿。 叶玉心拢发顾盼道:“怎么了?” “我以前吹笛之际,会有些异状。”林天禄坦然一笑,“但如今应该不会了。” 说着,他便沉下心神,舒心惬意地吹起手中玉笛。 悠扬婉转的笛声在江边浮荡,很快化作一曲令人心旷神怡的故土乡曲,似有春风拂面、暖流入心。 “……” 叶玉心渐露讶色。 但她也渐渐沉醉于悦耳笛乐,心间泛暖,只觉踏入甜美梦境。 恍惚间,似有孩童在河畔欢声嬉闹,父母双亲相视而笑,熟悉的街道、怀念的故乡,那世间纷纷扰扰,在这一刻都化作令人心颤感动的千般回忆…… 不知不觉中,夜至三更时分。 江河对面,喧闹繁华的广元县景已是沉寂安宁。 林天禄放下玉笛,闭眼回味一阵,却感觉肩头蓦然一沉。 睁眼一瞧,就见原本坐在身旁安静品乐的叶玉心,再度枕在肩头幽幽沉睡。 但与之前醉酒昏睡不同,如今的她看着…… 脸上还带着丝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如今这样,可是更漂亮不少。” 林天禄暗自失笑一声,将外袍披盖在其身上。 比起之前那副狂躁凶恶的模样,如今还真有股小家碧玉的温婉恬静之韵。 云鬓如纱般拂过面庞,略微侧首,见龙首缓缓靠近而来,低吟出声:“要将她就地正法么?” “嗯?” “她如今对你毫无防备、心扉尽开,在此地享受一番鱼水之欢也无妨。” “咳咳!” 林天禄猛地轻咳一声,满是尴尬地摆手道:“碧影长老可莫要乱说。” 哪有才刚见面相识就想这些七七八八的。 龙瞳紧紧盯来,冷不丁道:“大丈夫何必磨磨蹭蹭的,果断干脆些便是。” “这跟大丈夫可没什么关系!”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 八长老的想法,怎得还有些异于常人。 “不坦率。” 龙首微扬,沉吟道:“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府了。” “那我们就——” “坐到我背上来。” “呃?”林天禄刚将叶玉心顺势抱起,闻言顿时一愣:“碧影长老,你这是要——” “初次变成龙躯,想试试能否御空飞行。若掉下来,我再接住你们就行。” “这听着可实在吓人。” 林天禄摇头失笑之际,还是依言跃上了龙背。 待盘膝入座后,反倒比刚才入座草席更为舒适温暖,仿佛漂浮在云朵之上。 旋即,似有一股清风悬浮萦绕。 在林天禄颇为惊喜的注视下,柴碧影轻挥龙翼,长躯曼妙扭动,仿佛腾云驾雾般扶摇而起,卷起和煦微风,不急不缓的飞过江河,自广元县上空横穿而过。 “这可真是——” 俯瞰下方,镇县各地已如景观微小。 林天禄轻拂过身下龙躯,畅笑道:“碧影长老,你如今感觉如何?” “很好。” 柴碧影微眯双眸,细细感受着化龙驾云的滋味,仿佛无所不能,天地之间任由逍遥般的畅快惬意。 她心下明白,自己体内的龙血已是彻底苏醒。 不过,眼下也并非肆意胡闹之际。 心思微动间,柴碧影周身光华一闪,运起无师自通的本命之术,载着林天禄与叶玉心,倏然化作流光,无声无息地腾挪至广元府后院上空。 ——县内看守警戒不少,不能太过招摇,免生误会意外。 “到了。” 林天禄顿时感觉身下一空,顺势朝后院坠落。 “唔?” 他连忙稳住身形平缓落地,这才没有吵到怀里香甜沉眠的美人。 林天禄回身瞧去,就见灵光收缩,修长龙影也逐渐缩小,似要重新化回人形。 “碧影长老,下次还是先提醒……呃?” 但话音未落,他一时失声般错愕顿住。 因为展现在眼前的风景,实在太过勾人心魄。 曼妙浮凸的丰腴身段,在月下几乎尽显无遗。唯有一席金纹青纱裹身束腰,修长性感的紧致美腿交错而立,足跟高挺,展现着此世绝伦的无暇媚体。 玉臂缠丝,香肩尽露,波涛起伏间白皙外敞,称得上香艳欲绝、令人心颤神迷。 而如今柴碧影微睁鬼龙双瞳,似金似暗,龙角未消,丝缕不着的美背上龙翼渐拢,拂动其齐腰墨发,又似尊艳无双的帝龙贵女。 “——怎得,很喜欢么?” 八长老蓦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她随意拂过胸前青纱,春色荡漾间,淡然道:“我如今这副打扮。” 林天禄连忙回神,干笑道:“碧影长老怎得换了身衣服……” “外甲龙鳞显化而成。” “呃?” 林天禄定睛一瞧,这才瞧清青纱上金纹交错,确实似道道龙鳞密布之状。 只是,这般瞧着还是太……活色生香。 “别傻站着,走吧。” “长老是说——” “先让她回屋休息。” 柴碧影踩着清脆足响,扭动着浑圆饱满,身姿婀娜的来到身旁,侧首平静道:“然后我们二人再找间卧房,或者寻谈夫人一同也无妨。 今晚,我是你的。” “……” 林天禄有些口干舌燥。 看着其美背柔腰下随步摇曳的丝缕青纱,几乎难掩丰硕艳景,寸缕媚色浮荡叠浪,更令人呼吸燥热,只觉胸中热意难平。 八长老化龙之后,怎得更显妖媚动人了几分? …… 夜色深寂,春潮渐起。 雨点飘零,淅淅沥沥的水露沿壁滴落,带来一丝春季生机。 而在后院一间黯淡卧房内,更有三道身影正交叠紧贴,共荡驰骋,夜色之下勾勒着醉人芳华,惊心曼妙,如雨间漫舞般跌宕起伏。 婉转细声与雨声共奏、满屋春色似花卉绽放,随秀足半空舞动甩荡,水渍飞洒出窗,化作阴云春雨后的一缕晨光。 …… 翌日清晨。 林天禄推开门窗,甚是畅快的深吸长吁,伸了个懒腰。 旋即,他当即瞧见了院内手持长剑的华舒雅,顿时伸懒腰的动作也为之一僵。 “……” 双方四目相对,默然无言。 华舒雅娇颜清冷,眼神似有几分幽怨泛黑。 “前辈,昨日怎得那么迟才回来?” 林天禄额头上,已然冒起冷汗。 第四百九十九章 暧昧柔情,巧生意外 面对这冷飕飕的询问,林天禄心头打鼓,悻悻然道:“我与八长老她们在外头晃悠了一阵,这才回来的稍晚了些。” “……我知道。” 华舒雅目光幽幽地瞥了眼卧房内,隐约可见几缕金纹青纱凌乱悬挂在桌边,秀靴散落满地,水渍点点。 其中暗媚柔情,一眼便能看得清楚。 她轻叹一声:“前辈先将房门关上吧,谈娘与八长老看样子还得再休息会儿。” 林天禄依言连忙关门,面带歉意的走上前:“舒雅可是生气?” “稍有些担心。” 华舒雅摇了摇头:“只是瞧前辈如今精神满满,我也放心不少。” “但,舒雅你现在的表情看着可……有点吓人。” “嗯?”华舒雅反倒神情微怔,抚向眼角,讷讷道:“我现在瞧着有何不同?” “眼袋泛黑、眼神阴沉,目光甚至似凶神恶煞一般。” “只、只是昨晚没有太休息好而已。” 华舒雅似有所思,顿时俏脸微红,仿佛娇嗔般横来一眼:“此事倒确实是前辈害的。” 林天禄帮忙揉了揉她的太阳穴,讪笑道:“是我回来的太晚了些,没有——” “不是此事。” 华舒雅螓首微扬,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庞,娇羞低语道:“是深更半夜之际,隔墙正好听见了前辈那边……八长老和谈娘的那个……羞人的声音。” 林天禄笑容顿僵。 这广元府的墙壁,怎得连点声音都兜不住。 “八长老和谈娘如今……可还受得住?”华舒雅鼓起勇气,羞答答的小声道:“听她们昨晚之声甚是嘶哑急促、欲仙欲死,前辈可莫要伤了她们的身子。” 林天禄轻揉其眉眼穴位,无奈笑道:“没想到,竟有一日是舒雅来关心谈娘她们。” “总该关心一二的。” 华舒雅轻吁一声,渐渐平定芳心。 “不过看前辈反应,想来谈娘她们应该也是无忧。” “自然无妨。” 林天禄略微俯身贴近,在其额头上亲吻了一口。 “唔!?” 华舒雅顿时脸泛红晕,娇艳欲滴。 但随手轻柔推搡间,倒也不曾拒绝这番亲昵温存,渐渐便绵软下来。 低头看着怀中少妇娇颜,他不禁调侃道:“我还担心,舒雅是心生不满,今日一早特意来提剑找我算账来了。” “……帮谈娘出出气也好。” 华舒雅红着脸,嘴角微扬,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长剑:“前辈如今花心,可得替若雨姐她们惩戒前辈一番才行。” “舒雅想比剑切磋?” “若能打得过前辈,我定要比斗两回。” 华舒雅难得露出一丝少女娇俏之意,娇哼浅笑两声:“得让前辈偶尔也尝尝苦头,才会知晓舒雅这段时日的精进。” 但娇嗔语毕后,她又觉得刚才那番话太过孩子气了些,一时又燥热羞脸,只得闭嘴将螓首埋低,呜咽支吾的再说不出话来。 林天禄暗暗失笑,颇为爱怜的轻抚怀中美人。 不过,他心头一动,连忙低声道:“昨晚的声音,应该没有让段嫣那丫头听去吧?” “相公不必担心。” 华舒雅顺势揽住其后腰,依偎相拥,埋首在怀闷闷道:“段嫣她应该睡的很香,应该是听不见的。” 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 没听见就好。 免得不小心教坏了小孩子,让段嫣年纪轻轻的就……‘误入歧途’。 “师、师傅?” 恰至此时,结结巴巴的少女柔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连忙侧首看向走廊,就见莫段嫣正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 只是,她如今脸上正流露着尴尬、害羞等等复杂神情,欲言又止。 仅一眼,林天禄心头便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段嫣你——” “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莫段嫣强压羞意,支支吾吾地含糊了一声,满脸羞红的扭头就走。 “……” 林天禄注视其逃也似的快步离去,表情愈显尴尬。 华舒雅悄然从怀中钻出,难掩笑意道:“看来,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哎!只能待会儿劝导一二了,希望没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 “莫妹妹这般崇拜在意前辈,怎会当真放在心上。” “希望如此。” 林天禄收敛情绪,面庞神情稍肃:“舒雅,你如今身体恢复的如何?” “安睡两日,已是无妨。”华舒雅笑了笑:“再与那些妖鬼大战一场也绰绰有余了。” “眼下形势紧急,我们不妨待会儿就启程出发,一同前往京城?” 华舒雅闻言秀眉微皱。 并非不虞,而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如今这乱世之争定然惨烈。 “听前辈吩咐便是,我现在就回屋收拾好随身行李。” 她转身动作微顿,迟疑道:“只是,我们一行前去京城,莫妹妹要留在此地?” “她虽年幼,但终究不是懵懂孩童。”林天禄轻笑道:“我去找她说说,想来她自己心中也有安排规划。” “也好,那我就——” “那丫头,最好还是将其随身带着。” 清冷淡漠之声从卧房门前传来。 两人回首,顿时瞧见柴碧影已裹上青纱走出,环臂抱胸,媚颜上满是冷艳肃然:“她能完美融合魔源之力,落入其他势力眼中便如稀世珍宝一般。哪怕如今有抗衡蛮境的手段,但在如今这乱世之下终究危险。 广元县,并非滴水不漏的铁壁堡垒。” “八长老?” 华舒雅娇颜渐红,丢下长剑,有些手忙脚乱的快步上前,抬手遮掩住其满身的春色柔媚:“您、您怎么没有将衣服穿戴好,快些回屋……这样成何体统呀!” 林天禄也是尴尬笑着。 昨晚夜色笼罩还不曾太过注意,但如今细瞧之下,才深知其一身金纹青纱的打扮,是何等勾魂夺魄、妖媚乱世。 那纤薄窄细的丝纱根本难以遮掩丰媚胴体,峰峦跌宕尽显无疑,哪怕无需清风拂裙都能瞧得七七八八,春色盎然。 柴碧影被推搡着回了屋,轻眨双眸,低吟道:“如今院内并无旁人,仅有你们二人,何须紧张?” 两人贴近而立,俨然还要高出半个头,仿佛姐妹似的。 “总、总归太羞人啦!”华舒雅脸蛋臊红,难得慌乱道:“八长老还是快些穿衣吧!白天的时候还是端庄些比较好,入夜后就、就随长老喜欢。” “……好。” 见她们风风火火的开始更衣,站在屋外的林天禄摇头失笑,顺手将房门关上。 …… 半晌后,林天禄已重新找上了莫段嫣,并阐明了心中想法。 听闻谈及正事,稚龄少女很快板起俏脸,思忖沉吟道:“师傅一番担忧,小女感激不尽。 但我如今身处广元县内,暂且还没有动身离开的打算,此地或许更需要——” “莫丫头,你就随林夫子一起动身吧。” “嗯?” 莫段嫣心头一跳,连忙循声瞧去,见玄女已被侍女缓缓推来。 “玄女大人,您怎得……” “你所在的宗门老家,正好在前往京城的沿途。”玄女展露着一丝笑意,悠然道:“你已离家许久,此行也正巧回家报个平安,算一举两得。 况且,广元县正有条不紊的壮大发展,暂且无需战力补充,姑娘安心随行启程便是。” 听见这番回应,莫段嫣也是面露沉思,郑重颔首道:“既然玄女大人无忧,那小女便厚颜跟随师傅启程离开。” “无妨。” 玄女意味深长的侧眸瞥来:“倒是林夫子,此行可得‘照顾’好莫姑娘。” 林天禄笑了笑:“既是我的弟子,怎有疏忽关照的道理?” “希望如此。” “不过,玄女突然前来是……” “料想你们今日可能便会动身,遂过来看看。”玄女轻吟道:“看来,你们如今就要离开?” “听闻罗星与古界已是开战,又有幽冥界现世干预,确实不能再磨蹭下去。”林天禄神情渐肃,沉声道:“至少要早些前去京城一探究竟,看看皇庭之上究竟在做些什么。” “好。” 玄女抿唇轻笑道:“将此物带上吧。” 其身后的侍女很快将一枚令牌呈上。 林天禄接过手,面露好奇:“此物是——” “——龙令。” 他顿时一惊。 此物,应该是皇亲国戚才能佩戴之物,幽罗她怎么会有? 玄女似看出他心中惊奇,略显暧昧的浅笑一声:“你应该知晓的,以‘我的本事’,在宫中留下些身份算不上什么困难之事。至少取得这一两个通关令牌算绰绰有余。” 林天禄苦笑着将龙令收起:“看来你都早已钻进过皇宫之中?” “不必问我皇庭内发生了何事。”玄女怡然惬意道:“对凡尘俗世,我过去可没多少兴趣,自然没多做了解。能有此令,也只是当初一时兴起而已。” “那罗星呢?”林天禄饶有兴致道:“你对罗星的目的与计划,又知晓多少?” “先生怎得指望一位阶下囚能知晓一切?” 玄女横眸剜来一眼,嗔怪道:“就别打趣本宫啦,既要启程就快些,磨磨蹭蹭的,难道还想留下与本宫再坐下吃顿午膳?” 林天禄失笑一声:“相见还没几日便要分别,确实是惋惜了些,姑娘这番话倒有几分吸引力。” 玄女哭笑不得的垂首轻叹,粉唇微动:“靠过来些。” “还有何话想说?”林天禄笑着俯身凑近而来。 但在下一刻,一抹冰凉柔软的触感便印在了嘴唇上。 一旁的侍女与莫段嫣顿时双眼大睁,捂唇惊叹,又很快红着脸默不作声。 “……” 唇齿交融、仿佛还有灵巧柔物如蛇般旋搅。 林天禄有些猝不及防,但更隐约察觉到有一团冰凉细玉随之渡至嘴中,悄然流入体内。 “呼~” 待银丝倏断,玄女眼含娇媚的喘息两声,轻抿水润粉唇,暧昧笑道:“既然想念本宫,便好好保管呵护此缕分魂。若有兴致,‘我’亦能出来与你排忧解难一番。” 看着近在咫尺的动人明眸,林天禄面露感慨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颊:“你啊,能照顾好自己就行。” 玄女柔顺轻蹭掌心片刻,很快便缩回身子,柔声道:“本宫如今就不再缠人啦,如今还有其他要事,权当先行道别了。” 她略微侧首示意,身后侍女这才红着脸连忙欠身行礼,推着木椅,将其转头带走。 林天禄目送其渐行渐远,不禁长吁一声,神情感慨万千。 “师、师傅?” 莫段嫣这时才小心翼翼的凑上来:“您是何时与玄女大人之间……” “可别被她如今的柔弱模样骗了。”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除去这玄女之名,她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名号和身份。” “咦?”莫段嫣顿时一愣,显然初次听闻这等匪夷所思的秘闻。 “好了,快先回屋整理行李吧。我们待会儿一同离开广元。” “嗯……嗯。” 莫段嫣恍惚回神,晕晕乎乎地应声跑回了自己的卧房。 虽然心中还满是困惑不解,但转念一想,或许这其中又有某些她所不知道的隐秘,还是不多做过问的好。 …… 屋内众人收拾行李之际,林天禄也来到了后院马厩旁。 或许是知晓美霞灵性非凡,侍女们不曾待其粗野鲁莽,反倒照顾的颇为舒服惬意。 而一人一马目光交汇,林天禄正想打声招呼,却见美霞突然四蹄一荡,嘶鸣着直接飞跃而来! “唔呃?” 林天禄手忙脚乱的将马身勉强张臂抱住,惊愕道:“你怎么——” 稍微缩回身子,美霞哼哧两声,当即垂下马首,一舌头直接舔了个正着。 “呼——” 林天禄抹了把脸,哭笑不得道:“难道生气了?” “哼!”美霞闷闷不乐般扭开脑袋,轻哼一声。 见她这幅反应,林天禄也是摇头失笑,抚了抚她的脑袋:“安全些总归是好事,你若当真贸然跑进战场,不慎受了伤,我和舒雅她们反倒得伤心难受了。” 美霞显然还对前两日的经历耿耿于怀。 毕竟,她本是兴致高昂的‘随行出战’,可没想到,期间完全没有踏入山峰哪怕一步。甚至在广元战事如火如荼时,她还只能载着识魂慢悠悠的往回赶。 等赶到之际,别说是敌人了,甚至城内众人都已开始收拾残局。 “往后总会有你大显神威之际。” 林天禄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至于现在,你还是多多修炼吧。” 美霞轻踩马蹄,情绪渐稳,显然也只是闹了点小脾气而已,很快便甚是温顺地再度贴近而来,仿佛道歉般蹭起了脸颊。 “真乖。”林天禄搓了搓她身上的香软绒毛,笑呵呵道:“我收拾一下车厢,待会儿我们一同启程离开广元,可得再辛苦你一趟。” 美霞兴致昂扬地嘶鸣一声,瞧着已将烦恼抛到脑后。 林天禄这才来到停靠在旁的马车车厢,随手抚掉座上的几缕尘屑。 顺势掀开车帘,他正想进来擦拭清扫一番,可在看见车厢内的‘异景’后,顿时瞪大双眼,面露错愕之色。 “怎么会……” 车厢内,如今结满了宛若蛛网般的道道银丝,好似盘丝洞窟般交织堆叠。 而在这些银丝之中,赫然有一位衣衫褴褛的纤柔美人,吊扯着四肢细腰,以令人想入非非的扭曲姿势被缠在车厢内,暗香萦绕拂面。 “唐姑娘?” 出现在眼前的女子,赫然就是本该离开广元,前去绫罗谷的唐千门! “先……先生?” 唐千门似乎也刚被惊醒过来,幽幽睁开双眼。 林天禄眉头倏皱,当即拂袖一掌拍出,其身上缠绕的无数银丝顷刻被彻底吹散泯灭。 “唔?”唐千门软绵绵的跪坐下来,被顺势一把扶住。 “唐姑娘,这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车厢里?” “我……” 唐千门晃了晃脑袋。 但随意识逐渐清醒后,她很快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不忿神情,红着脸愤愤道:“是秋水涵那个女人!明明说好了要一同回绫罗谷去,她竟在背后突然出手,将妾身困于此地。” 秋姑娘? 林天禄听得更显惊异:“秋姑娘她难道……背叛了我们?” “呃?” 但唐千门闻言却是一愣,连忙摇头道:“先生莫要误会,只是秋水涵她……与妾身开了些小玩笑。” “玩笑?” “她说……” 唐千门略显尴尬的游离开目光:“收服绫罗谷她独自一人便绰绰有余,索性让妾身留下来,权当是服侍未来的绫罗之主,算是分内之事。” “……” 林天禄哑然半晌,才颇感无语的憋出一句:“秋姑娘她还真是‘体贴’人。” “让先生看了笑话。” 唐千门红着脸道:“待下次再见到秋水涵,妾身定会好好讨教回来,让她可不能再如此胡作非为。” 林天禄挠头道:“但如今秋姑娘已经离开,唐姑娘要追去,还是要留在广元等她回来。” 唐千门微抬美眸,低声细语:“不知先生去留?” “今日便准备启程前去京城。” “那可否……” 她眼波流转间,不禁抿起一丝暧昧笑意,轻拂如纱云袖,挪动着丰盈身段靠近上来:“让妾身冒昧随行?”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讪笑道:“姑娘不介意此行拥挤?” “有何可介意的。”唐千门以袖掩唇,浅浅笑道:“以秋水涵而言,先生干脆就将妾身当作随行侍女便可,这一路上任凭差遣使唤,定会好好服侍先生与几位美妻夫人。” “不必如此。” 林天禄连忙摆手,失笑道:“若真想同行,唐姑娘只管入座车厢,哪要什么侍女不侍女的。” “不过——” 他略显尴尬的挪开目光:“唐姑娘,你如今还是先……遮一下吧。” 唐千门见其如此反应,心下亦是暗笑,正要随手将凌乱衣襟合拢,动作却蓦然一顿。 她僵硬的低头看向胸前,就见原本的浑圆耸峰,如今已成了玲珑‘馒头’,虽仍是一手正巧可握,但明显降了两个尺寸。 旋即,妩媚美人满脸涨红的抱住了胸口。 林天禄面色一惊:“唐姑娘难道身体不适?” “秋水涵她……怎得还抽走我不少阴气。”唐千门羞恼咬牙道:“让妾身都快变成了少女孩童,身材贫瘠。” 林天禄听得眼角微抖。 原来,唐姑娘在意的只是此事? “咳、姑娘先在车厢内暂坐片刻,我去帮忙搬些行李来,再与几位内人道明此事。” “……有劳先生,允许妾身此番胡闹。” “不碍事。” 林天禄正欲转身离开,但美霞不知何时凑近而来,分外粘人的继续磨蹭舔舐个不停,如热恋少女一般,引得莞尔失笑不断。 “——诶?” 唐千门坐于车厢内看得清楚,错愕于这一人一马间的亲密无间。 先、先生他难道有何古怪癖好不成!? 第五百章 再离广元,直捣黄龙 午阳渐升,县内已是一派热闹。 林天禄等人整装启程,乘马车穿行出城。 而此番动身出行,并未惊动县内旁人,自然一路清静安宁。 但在车厢内,莫段嫣正盯着坐在对面的唐千门,只觉一阵好奇。 她深深知晓,唐千门是何等丰腴美艳的女子。 可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其却是一副稚龄少女之姿,虽换上合适衣装,反倒显得更为娇小可爱,让人有些想呵护拥抱一番。 “唐姑娘当真……一时变不回去?” 华舒雅迟疑出声,蹙眉道:“若阴气亏损,可否试着调息一二?” 唐千门坐姿端正,稚嫩俏脸上浮现不太般配的惆怅之色,轻叹道:“阴气之源被取近半,我如今修为已不过赤魔境界,再是修炼闭关也很难恢复过来。” 华舒雅听得若有所思。 此事她倒没有太过惊奇,毕竟自家的云玥姐姐便有过这种状况,也曾化作纤柔娇小的稚女模样,同样一时难以恢复。 不过 “秋姑娘她果然稍有些胡闹。” 一旁的谈娘娥眉微皱:“这关乎修为根基之事,岂可如此乱来。” 唐千门展露一丝娇俏笑意:“谈夫人也无需怪罪水涵了,是妾身功法颇为特别、又得了绫罗谷的功法辅佐,体内阴元修为本就可随意取用。 她便是知晓这一点,所以才会开了这点小小玩笑,待双方再度相见之际,妾身再让她乖乖将修为交回来便可。并非当真肆无忌惮的胡闹害人。” “哦?” 车厢内三人听得纷纷一惊。 竟还有如此古怪的功法修为? “是妾身当初所在的照宵院。”唐千门笑意略显苦涩:“此宗内部森严,女弟子们更是生死堪忧,直至修炼到蛮境成了长老才好转几分。只是一身修为,本就是为照宵院之主所存在,自然毫无反抗之手段。” 谈娘容颜肃然道:“那唐姑娘你当初……” “好在妾身本就是半路入宗,亦非宗门自小培养而成的弟子,未曾受过荼毒侵害。”唐千门很快甜甜一笑:“至于如今能退出照宵院、成了绫罗谷……甚至林先生麾下之人,妾身再庆幸不过。” “但,这照宵院——”华舒雅轻捻下颔,思忖道:“此番会派人前来袭击广元,又不知他们会有何图谋。” “照宵院之主,其生性古怪难测、行事诡异。哪怕是我等长老亦难以猜测,只奉命行事。” 唐千门摇了摇头:“所谓的照宵院,说到底更像是一个一言堂,无论长老还是弟子,皆是为了他一人服务罢了。” “唐姑娘。” 车帘被倏然掀开,坐在驾位上的林天禄回首笑道:“若有空闲,不妨将照宵院的所在位置告诉我,我亲自去会一会那照宵院之主?” 唐千门眼眸微亮。 但她很快恬静一笑:“先生好意妾身心领,不过照宵院所在并不固定,而是借用某种法宝在各地不断腾挪穿梭。若非有照宵院之主接引,哪怕是妾身,如今也很难再找寻到照宵院的具体位置。” 林天禄无奈笑道:“这倒是麻烦。” 看来,这照宵院之主也并非无谋之辈。 至少这躲躲藏藏的本事还算不错,怪不得能有恃无恐的派人作恶为患。 但在此时,林天禄很快听见街边传来一些闲言碎语。 “听说了么……” “是啊!昨晚深夜,我可是亲眼所见!” “没想到我们广元县,竟会有神龙当空飞过……果然是上苍都在庇佑我们广元子民!” “有玄女玄生镇守广元,当真是天降奇缘!” “这——” 林天禄表情微僵,连忙压了压斗笠帽檐。 “看来,是昨晚八长老化龙飞翔之场面,被县内百姓瞧见了?” 华舒雅凑近至车帘旁,浅笑道:“总归是好事一桩,百姓们也能更放心些。” “幸好如今戴了顶斗笠。” 林天禄讪笑两声。 要是路上被哪位认出来,怕是别想好好离开广元了。 “不过,八长老如今去了何处?”华舒雅又转口好奇道:“我当时见她与我们一同离开广元府,怎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还是一如既往。”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说是不便与你们挤在一起,索性在外继续巡逻。” 听闻此言,华舒雅与谈娘对视一眼,不禁摇头失笑。 八长老这性子,还是这般冷傲。 若非有天禄在旁,可能双方压根都没什么交流机会。 或许当世之下,也唯有天禄一人能真正镇得住八长老这位孤高龙女,让其心甘情愿的乖乖臣服。 唰唰唰 恰在此时,整齐划一的金铁之声蓦然响起。 林天禄神情微怔,就见前方县城大门处,成群排列开好几队全副武装的城卫士兵,站姿笔挺,肃穆庄重。 而在这些士兵前方,赫然是陆敏萱这位女将军正驾马等候,见马车靠近而来,她并没有声张多言,只是拉拽着缰绳默默让开位置,目视送别。 列队让道,兵戈指行,无言沉默反倒汇集成难以言喻的敬仰崇意,一道道目光皆含敬佩感激。 “……” 林天禄一时沉默,心中波澜四起,不禁在驾位上站起,抱拳向两侧士兵们回礼示意。 四周百姓面露惊讶,皆好奇发生了何事,这马车中又是何许人也,能引得广元城卫们如此敬重护送,连大名鼎鼎的陆大人都恭敬郑重。 直至马车行出了城门,逆流远去,后方屹立的士兵们依旧目光灼灼、守望远眺。 …… 广元府内。 玄女正与群臣智策们商讨完毕,待侍女将她推回至后院,就见偌大庭院内,如今只剩下一抹倩影正独自而坐。 其安安静静的捧书浏览,不时细抿温茶,发丝随微风漂浮,俨然一派典雅大小姐的高洁气质。 “叶夫人,眼下林先生他们都已离开,你可有不适烦闷?” “并无区别。” 叶玉心放下书册,神情淡然地顾盼道:“有何事找我?” 玄女淡淡一笑:“只是忙里偷闲,特意前来见一见叶夫人,想打好些关系。待战事再起,好让你多出些力气,帮我们渡过难关。” “不必如此。”叶玉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再度捧起书卷:“有林天禄吩咐,我会尽力相助。” “短短一两日,你当真会如此相信林先生?” 玄女被推到了她的身旁,悠然浅笑道:“不知,叶夫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无甚好说。” “其实,叶夫人心中算是选定了一位……” 她眯起双眸,意味深长道:“当世无双的好贤婿?” 叶玉心红唇微抿,也并未出声反驳。 见她无言默认,玄女嘴角微扬,细语道:“叶夫人,每日有空,我便陪你看看书、赏赏月,如何?” “……无妨。” “正好,我也能与你多聊聊有关林先生之事。” 此言一出,能见到叶玉心娇颜上浮现波澜。 沉默片刻后,她的淡漠神情稍有柔软几分,轻启朱唇:“你手脚不便,如何看书?” “身后侍女能帮忙。”玄女浅笑道:“或者,叶夫人可否帮帮妾身这等弱女子?” “你,果然坏心思不少。” 叶玉心清冷低语,但身子还是坐近了些许:“你想看何书?” “夫人手中的书就好。之前虽有浏览,但还不曾看完。” “……你与林天禄一样,滑头。” 虽是暗嗔,但叶玉心还是将书卷递至两人中间,共同阅览。 身后侍女轻眨双眼,蹑手蹑脚的后退了两步,略显欣慰宽怀的看着眼前双姝倩影。 她虽知晓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妇人地位不凡、但如今与玄女大人并肩而坐,竟有几分志同道合之感或者说,玄女大人本就该像寻常女子一样,享受此刻恬静淡雅、文心细腻。 “——哎呀,看来妾身来的不是时候?” 耳畔响起了一丝细语呢喃。 侍女肩头一颤,连忙回首,一张笑吟吟的妩媚容颜顿时映入眼帘。 “陈、陈菲大人?” “嘘,不必打扰她们。” 陈菲轻抵双唇,媚笑道:“让玄女大人陪这位叶夫人一会儿。” 侍女收声低吟道:“不知陈菲大人此番前来后院,有何事相禀?” “只是报告些得胜战果而已,不必急于一时。” 陈菲美眸流转,拉着侍女后退几步,小声道:“不过,你可知林先生一行去了何处,怎得今日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这……” 侍女一时哑然,下意识往玄女方向偷瞄一眼。 而玄女仿佛也早已知晓这边的动静,暗中回眸颔首示意。 侍女这才低声回应道:“林夫子一行,今日已是离开。算算路程,可能到了县城数十里开外。” “离开了?” 陈菲面露讶色,连忙追问道:“他们要前往何处?” “京城之地。” “京城……” 陈菲眼神变幻不定,环臂抱胸一阵沉思。 “原来,所谓的称王称帝并非另立,而是……直捣黄龙?” 她渐渐流露出一丝狠辣笑意:”有意思!他当真不让人失望,就是这般傲气,才称得上我看重的男人!“只是嘀咕了一声,又满脸惋惜地垂首长叹:“本来还想跟林夫子再亲密一阵,拉近些关系,这倒是可惜。” 陈菲撩过秀发,侧身看向院外,暗自思索斟酌。 或许,她们赤羽同样能从中帮些小忙。 …… 东江郡。 此地位居于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上,因地处中枢要道,往日可谓繁荣昌盛、风气奢靡,有时也丝毫不逊京城几分,乃是不少王公贵族驻守之地,分布于郡内各县城内。 但如今在东江安牧县,却俨然萧条冷清,人人行色匆匆。 诸多商铺关门奔走、豪绅举家逃窜,哪怕酒楼茶馆内依旧酒客不少,仍是诸多唉声叹气。 “听闻隔壁那紫金楼都已支撑不住生意,流落逃亡在外,当真不知我等往后该如何是好。” “是啊!” 一中年儒生豪饮一口浊酒,满脸涨红,苦涩长叹:“如今我们还能围坐于此,喝上几口酒。但再过几日,兴许得与其他省郡县城一般,流浪天涯。” “都是那些魑魅魍魉……” “我等凡人又能如何?”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书生以袖拭泪,哽咽道:“听闻郡军都已节节败退,我们东江郡沦陷也是迟早之事。” “哎!往日那些朝廷命官们各个风光无两,眼下却各个都不见了踪影!” “什么王爷、什么重臣,到了这个时候全都靠不住!” “我听说那安山王的四孙,如今都还在青楼里面醉生梦死,当真是不要命了!” 隐约听见此言,酒馆大堂内众人皆心中暗叹。 即便洪水滔天、战火纷至,这些王公贵族的后裔还是如此让人失望……或者说,他们也从未指望过,这些往日挥金如土、纨绔桀骜的年轻子弟,在这等境地之下还有何作为。 “不过,我听说那庆阳省的正阳王好像有些动作,似组织起了一支强盛之军,正与那些妖鬼邪魔抗衡较量,声势甚是浩大。” “那正阳王……确实是一尊悍将!我自小之时就已听闻其威名,如今也算是宝刀未老啊。” “只可惜,庆阳省离我们东江郡甚远,老将军他哪怕本领滔天,又怎能救得了我们?即便我们举家逃亡,这路途遥遥,怕是这十几天的路程中不知要遇见多少邪魔妖怪,生死难料。” 看着酒馆外渐暗天色,不少酒客饮尽杯中酒水,神色匆匆的起身离席。 但也有身负长剑的少年眉头微皱,附耳至掌柜身旁,低声道:“如今茂环省,或许有几分生机。” “哦?” 中年掌柜眼神微亮,连忙道:“小兄弟,你知晓点什么?” “权当是回敬掌柜请的这顿酒水。”少年正色道:“我前几天正在茂环省外游荡,亲眼瞧见此境内战火连天、喊杀不断,似是官府之军受妖鬼围剿,危在旦夕。” “那之后是——” “有一支军队如神兵天降,协助官军,击溃了那些魑魅魍魉。”少年言至此,又斟酌迟疑道:“我不曾去细探究竟,但隐约听得些流民所说,好像茂环省内有一广元县,有玄生、玄女驻守、邪物不侵,已然成了百万流民的归宿之地。” 中年掌柜听得一阵惊奇:”玄生、玄生又是何人?““我也不甚清楚,听闻是那些妖鬼口中流传的名讳,似对这两人甚是忌惮警惕,避如蛇蝎。”少年低声道:“若非要回乡去接我乡下的父母,我早已准备入广元县瞧一瞧究竟。掌柜你……若觉此地危险,又无处可去,或许能去试一试。” “小兄弟,当真多谢。”中年掌柜连连拱手:”为我指了一条生路。” “哪里的话,我只是——” “救、救命!” 恰至此时,酒馆外蓦然传出一丝慌乱惊叫。 馆内不少人都纷纷闻声望去,当即瞧见一发丝凌乱的清秀少女正从街中慌忙跑来,衣裙散乱,赫然要遭受轻薄非礼! “姑娘,发生了何事?!” “有、有人想要将我抓走,就在后面追着!” 话音刚落,就见后方正有两名壮汉气势汹汹的赶来。 而见他们皆手持刀剑,原本还欲出头的几人顿时偃旗息鼓,脸色发白的默默后退两步。 不仅是他们手持兵刃,而是这两名壮汉身上所穿的衣物,为安山王家府穿扮! 少女脸色惨白的疾呼出声:“大、大哥,快些帮我……” “哼!” 两名壮汉面露怒色,瞪眼一扫,那几名酒客霎时醒酒,汗涔涔地接连后退。 “我家公子要人,你们胆敢出手阻挠?” “不、不敢……” 眼见酒客们纷纷息声,少女强忍泪水,当即扭头就跑。 只是她才刚跑出两步,就被壮汉一把掐住了后颈,一时间动弹不得。 “啧!” 堂内的少年咂舌一声,按住剑柄欲要上前。 但他身旁的掌柜急忙伸手一拦:“小兄弟,可莫要鲁莽上前!” “为何?!这姑娘明明……” “这安山王家,我们贫民百姓如何敢惹啊!你若出手,怕是非死不可!”随着掌柜满脸惊慌的伸手指去,少年很快也看见了不远处正慢悠悠驶来的马车。 一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大大咧咧地坐在车夫身旁,面露讥嘲冷笑。 那目光,便如摄人饿狼一般,死死盯着正在挣扎叫喊的少女。 “此人本就嚣张跋扈,近些时日更肆无忌惮,都流传他们与一些妖物有染,我们还是……保住小命为妙!” “可、可是……” “呀啊啊!” 少女凄厉的尖叫声回荡街头,但路过行人只是看见走上前来的纨绔青年,便当即脸色急变,纷纷扭头逃避。而酒馆内的酒客们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时不敢动弹。哪怕是那负剑少年,亦脸色铁青,不敢贸然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被两名壮汉强行架起,拖到了纨绔青年的面前。 “性子够烈的。” 青年扯起一抹狞笑,捏动着五指:“但我现在就喜欢你这种——”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容已渐渐散去,低头一瞧。 一截冰冷剑刃,已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命人松手吧。” 清冷女声响起,令青年心间微颤,循声侧首一瞧,顿时呼吸一滞,只觉来者当真是九天玄女般美艳倾世! 明眸如玉,朱颜光洁无暇,似巧夺天工般绝美面廓,仅瞧容貌便是前所未见的当世绝色。 他涉猎过诸多艳名颇盛的女子,但连加在一起都不及其分毫! “快、快将此女拿下!” 青年面露垂涎,兴奋急切的连连大喊。 见其激动的丑态、又扫过马车四周几名蠢蠢欲动的侍卫和家丁,持剑美人幽幽轻叹一声。 “枉为王家后人。” 剑光倏闪,几名怒吼着飞扑而来的侍卫纷纷惨叫倒飞,就连擒拿着少女的两名壮汉同样口吐鲜血,如破布般凌空腾飞,摔进了远处墙角。 “姑娘好武艺!” 青年却趁此机会抽身退开,凛然大笑,抽出了腰间一枚玉佩:“但你既然被我看中,可休想再逃出此县哪怕一步。” 玉佩闪烁起异芒,阴气霎时卷起! “来人,出手将这女人抓住,别伤了她的脸蛋!” 啪嗒、啪嗒、啪嗒 但作为回应,却是一具具‘尸体’从半空坠落下来,倒在青年身旁两侧,堆积成两座小山。 他脸上的狂傲笑容,也随之猛得一僵。 “什……么?” 青年渐露不可置信之色,呆呆的看向身旁。 “这些,都是他的帮手。” 冷艳沙哑之声从屋檐上传来。 持剑美人——华舒雅仰首望去,就见冷傲淡漠的八长老正身裹黑袍,单手提着一个四肢扭曲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将之甩落在地。 “三十二人,都在这里。半数修习过阴术,头脑意识不清。” “还有一头妖鬼。” 长刀从天而降,将一头妖鬼狠狠钉在了地上。 莫段嫣从阴影中走出,将长刀拔出,而被两刀击溃的妖鬼也在嘶哑哀嚎中化作尘埃消散。 她冷漠一瞥妖鬼尸渣:“其体内还有残碎尸骸未化,显然刚刚害死过人。” “看来不仅当街强抢抿女,而是作恶已有一段时日。” 华舒雅收回目光,再度提剑一步步走上前,娇颜冰冷肃然:“王家后人,此举此行何等下作卑劣,你家中长辈可曾知晓,如何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 “我、不……你怎么可能……” 青年面庞扭曲,支支吾吾的踉跄后退,眼中更是错愕茫然。 见华舒雅提剑越来越近,他更是面露惊恐,抬手欲要求饶:“不要杀——” 锵! 剑芒一闪,头颅腾空飞起。 血光刚显,便有阴气凝结成霜冻住了断口,尸体摇摇晃晃的扑倒在地。 但,这一剑并非她出手斩之。 华舒雅神情微怔,颇感意外的侧首瞧去。 一辆马车迅速行驶而来,略作停顿。 谈娘正昂扬立于马车驾位,手持利剑,媚颜上唯有阴沉如霜,森然道:“舒雅,面对这等败类渣滓,无需有任何废话,将其斩了便是。” “谈娘,此人或许有被阴气侵染了意识,而且还是王家的——” “王家,索性上门讨教一番。” 谈娘眼神冰冷,一字一顿道:“看看是何等名门望族,能教出这等卑贱劣子,甚至还胆敢涉猎妖法邪术,祸乱百姓。 诸多罪状堆叠,早已够让他死上百次都不为过!” “——谈娘说的不错。” 林天禄正将慌乱茫然的少女扶起,见其大致无忧,三两步便回至马车,大手一招:“走,去王府走一遭!” “……好。” 华舒雅收剑颔首,没有再理会满地的恶徒死活,一同上了马车。 旋即,沙尘飞扬、马车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疾驰远去,只留下这一地骇人狼藉。 “……” 酒馆内的酒客们几乎都还恍如梦中,呆愣在原地。 这为祸镇县多年的小王爷竟然就这样……当街横死? 连同手下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匪徒侍卫,一并都遭到了杀身之祸,哪怕尚有一口气在,也都是苟延残喘。 这一切,前后不过十来息,发生的实在太快。 快到他们都还不清楚,出手者究竟是何人? 就连刚得救的少女,看着那风风火火远去的马车。同样也是满脸茫然,甚至连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但 酒馆内,负剑少年却浑身颤栗起来。 一旁的掌柜才刚回神,还来不及惊喜欢呼,顿时错愕道:“小兄弟,你这是……” “是他、当真是他!” 负剑少年激动的口齿不清,惊喜万分道:“我记得他的长相,刚才那名男子,正是玄生林天禄!” 第五百零一章 王爵不再,镇压整顿 轰——! 宅邸大门被蓦然撞开,木屑横飞,引得院内不少人纷纷侧目望来,面露惊愕。 直至看见一辆陌生马车停靠门外后,一些家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面露怒容,拎起木杖与兵刃正欲上前。 啪! 但随着一声脆响,院内几十人顷刻间便翻着白眼扑倒在地。 八长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院内,拂袖垂手,已在无声无息间便制服了众人。 林天禄从驾位上翻身落地,神情严肃地踏入王府。 “胆敢闯入本王府上,你们的胆子可当真不小。” 恰至此时,王府深处传出一声沙哑冷笑。 王府内院很快跑出不少全副武装的侍卫,杀气腾腾,纷纷拔刀相向。 而在众人拥趸下,一名黑袍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出,面庞苍老无比。 “安山王,你可当真老眼昏花。” 谈娘跟随着林天禄一同走来,目光冰冷无比:“想你一世英名,却被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糟蹋殆尽,成了这当地百姓人人避如蛇蝎的恶徒。” “哦?” 黑袍老者微抬浑浊双眼:“原来是你这小丫头。没想到过了几十年,你竟大胆至此,甚至还敢跑到本王府上作乱,难道这公主名号,当真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安山王,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谈娘握紧剑柄,冷然道:“无论我是公主与否,你身为当朝王爷,不仅对当地百姓毫不相助、坐视不理,甚至还放任膝下子嗣肆意作乱,你还有何颜面当这个安山王?” “呵——” 安山王沙哑嗤笑了两声。 他吊起冷眼,不急不缓道:“皇上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有些胆识魄力。不像本王膝下子嗣,各个歪瓜裂枣、都成了些三教九流之辈。” “你既然知晓他们都……” “小辈如何,本王并不在意。” 安山王双手撑拐,玩味道:“本王如今倒更看重你,谈丫头。” 谈娘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 “瞧你们气势汹汹的闯上门来,应该是遇见了县内那几个蠢货胡闹,要来兴师问罪?” 安山王不急不缓道:“但这些只是小事,你更该分清谁是敌、谁是友。” 谈娘语气冰冷道:“如今看来,至少不是你。” “呵。” 听闻此言,安山王却嗤笑了一声:“你生母在冷宫中凄惨病死、而你又遭受几番冷遇迫害,甚至被皇帝拿去送人……这诸多遭遇,都能因为这几年的款待,便可彻底忘到脑后?” 谈娘闻言脸色愈沉,眼中已是杀意浮现。 “错了。” 安山王笑了笑:“你该恨该恼的人,是皇帝,并非本王。 如今天下大乱、京城封闭,与外界联系彻底断开,便是我们联手共赢的绝佳时机。难道,你就不想趁此机会继承遗志,掀起反旗,将那昏庸无能的皇帝彻底推翻,以报你生母惨死之仇?” “你说……什么?” 谈娘眼中闪过异芒:“京城封闭?” “看来,你还不知道京城内发生的异变?”安山王饶有兴致的笑了笑:“面对丰臣之乱,他可是将京城彻彻底底的关了门,当了缩头乌龟,只想多苟活几日。” 言至此,他的语气愈发低沉:“谈子笙,你该懂得什么叫大局为重,现在可不是你胡搅蛮缠之时。 乖乖与你这些同伙束手投降,与我等一同合作反攻京城。本王可当着群臣之面向你保证不多加干涉,而此番战事之后,本王兴许还能维持你公主之身份。” 谈娘目光暗扫,很快发现跟随在安山王身旁的,不仅有诸多护卫将领,同样还有不少衣冠齐楚的重臣命官,正躲藏在这些侍卫们的身后探头偷瞄。 双方目光交汇之际,这些‘眼熟’的官员们还纷纷干笑闪躲。 原来如此 这安山王,此刻正与这些朝廷命官们暗中商讨反叛之事,眼下她们一行闯入王府,算是撞了个正着。 “老王爷。” 林天禄倏然上前两步,淡然笑道:“你可知当世之乱、战火纷至?” “书生?”安山王讥嘲道:”此事还用得着你来与本王说叨?” “但不知老王爷面对这番危难战乱,可有何妙计应对?”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 没等其把话说完,林天禄便悠然笑道:“所以,老王爷最后是选择与妖鬼为伍,修习邪法,自甘堕落。” 而此言一出,安山王目光倏然变得阴冷狠辣,昏沉苍老的疲态一转锋芒毕露,杀机尽显。 “原来如此,跟谈子笙待在一起……你就是那林天禄。” “没想到老王爷竟然还知道我。” 林天禄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平静道:“那你也该知道,我们此番冲上王府,到底是为了何事。” “呵!这些无聊琐事——” “暂不提你纵容子嗣在县内为祸,我更想问问,老王爷你在县外所犯的恶行究竟还记得几桩?” 林天禄抬手直指其面庞,淡漠道:“屠村五起,杀人不下上千,甚至还与周边不少妖鬼势力勾结,每夜献祭人命,你以为这些事当真无人可知、查无可查? 我们此行一路走来,种种惨烈触目惊醒,百姓困苦、横尸遍野,这一切所作所为,你安山王可是‘居功至伟’。” “——怎得?” 但面对指责,安山王神情却岿然不动,冷笑道:“本王乃万人之上,屠一场,又如何?” 旋即,他抬手一招。 下一刻,自后方庭院中竟突然涌出大量士兵,院外齐声呼喝,声势浩大。 不过转眼间,整座王府就已被密密麻麻的士兵给站了个满当,王府之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聚起来。 谈娘拔剑寒声道:“安山王,你是准备死撑到底?” “既知晓此事、而你们又不肯束手投降,也唯有此策。” 林天禄目光扫过四周:“老王爷手下兵力充沛、兵强马壮,看来是早有准备。” “何止呢~” 一丝轻笑悠然响起。 就见唐千门穿着侍女襦裙、发簪盘束,笑吟吟地从马车中轻巧跃下。 “瞧这些精兵悍将们各个身缠血光、黑气四溢,身上皆残留着阴术痕迹。这老王爷如此肆无忌惮的作恶杀人,可能也并非滥杀胡来,而是借此达成某种目的。” “动手。” 安山王右手挥落,森然道:“格杀勿论,谈公主也休要放过。” “喝啊啊啊啊啊啊——!” 四周之军倏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咆哮,人人双目血丝密布,肌肉贲张,带着尸山血海般的凶悍气势围剿冲杀而至! 但,林天禄只是面无表情的踏出了一步。 ——咚! 宛若雷鼓闷响、大地剧颤,突如其来的震荡轰鸣如在心头炸开,顿时令府内府外数百名将士纷纷双眼大睁,浑身剧颤,沸腾奔涌的鲜血似失控般喷吐而出。 伴随着手中兵刃叮叮当当的掉落满地,眨眼间就成片成批的吐血跪倒,难以再起。 “这、怎么会——” 护在安山王四周的几名将领神情大骇,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麾下的士兵皆受蛊毒淬炼,力能扛鼎、徒手便能碎金裂石。可此人竟只是一跺脚…… “再冲锋。”安山王冷漠沉喝:“以人数将他们压垮。” 院外又响起此起彼伏的怒吼,显然还有更多的士兵正欲冲杀而来,各个都似悍不畏死。 但,一抹黑影倏然闪过,八长老在瞬息间将几名将士轻松击飞,手中寒芒骤起。 安山王面露惊色,但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贯穿了佝偻身躯,倒飞着撞进后方大堂。引得群臣纷纷惊叫坐倒,吓得面无人色。 唐千门与随行的莫段嫣神色冷冽,齐齐挥手一震,强横劲风当即将最先冲杀而至的士兵们震退回去。 “安山王,你私下召集如此多的士兵、甚至还与妖鬼势力勾结,果然心思不少。” 谈娘缓缓踏进大堂,面容上满是冷漠之色。 “呵、呵呵……成王败寇、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本王解释?” 安山王正被钉在墙上,捏紧插在腹部的染血匕首,反而抬头讥笑道:“如今丰臣大乱、民不聊生,那稳坐龙椅的痴傻狂徒,又何曾做过什么对得起天下百姓之事?” 谈娘眯起双眼:“你若要反叛,进攻京城便是。但残害当地百姓,不过徒增杀孽,有何脸面再转口质问。” “说的好听……你也不过就是个锦衣玉食的丫头,懂得什么天下之事。”安山王裂开一抹狰狞笑容,满脸褶皱似崩裂版融化扭曲,抬手颤抖着指来:“一群天真小辈,还有脸面在此胡搅蛮缠。” 霎时,王府四周阴风倏起,仿佛有妖鬼身影若隐若现。 “疯子。” 谈娘眼中杀意闪烁,当即一剑横扫,剑光涟漪顷刻间将安山王的头颅斩落。 但 周围竟又浮现出安山王的浑浊气息,森然冷笑不断。 安山王,仍是未死。 八长老悄然来到身旁,低声道:“此人修习过某种玄奥阴术,哪怕泯灭其肉身,但仍能维持神魂不灭,甚至还与这些士兵的魂魄相连。” “谈子笙,你自以为靠林天禄、靠这些女人能随意破局,便找上本王算账?” 一名士兵踉跄着从血泊中站起,扔掉头盔,狰狞笑道:“但本王也要告诉你,成大事者,可没有你这等妇人之仁。只有借这些妖鬼之力,才能平定当下之乱!” 谈娘连忙回首瞧去,脸色更显阴沉。 安山王之魂魄,寄宿到了这名士兵体内? “哈——” 但林天禄这时却大笑了一声。 安山王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老王爷说,成王败寇,这一点我确实有几分赞同。”林天禄侧身望来,似笑非笑道:“所以,与你也的确无甚可谈的,疯癫邪徒,挥手除去便是。” 安山王心头微凛,只觉背后寒意上涌。 但心思急转间,毫无废话的质朴右拳却已然印在了他的胸口上。 “——呃?” 安山王神情一呆,满是错愕地后退了两步。 只是察觉此拳劲力浅薄,他很快扯起狞笑,再欲更换肉身,但心神意识在这一刻却为之一滞。 ——身体,动不了? “称王称帝之梦,下辈子再做吧。” 林天禄漠然上前,随手按住其肩膀,面无表情的朝下一压。 噗通! 安山王所附身的士兵满脸呆滞的跪倒在地,恍惚垂首,颓然失神。 而在其背后,丝丝缕缕的血光异魂逸散冒出,隐约可见安山王嘶哑咆哮之状。 但随着清风吹拂,此魂很快露出惊恐骇然,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化作齑粉悠悠飘散。 纵横半生的当朝王爷,便这般彻底死去。 “——杀!!” 院外士兵们已再度飞奔涌来,周身气血似化作实质,熊熊血焰喷涌燃烧,顷刻间就将王府院墙尽数震碎轰塌。 安山王之死似乎更激起这些士兵们的怒火杀意、一身热血更是毫无顾忌的彻底爆发,恍若一头头摄人噬骨的邪魔恶鬼,凶神恶煞的狂吼怒嚎,以至于唐千门等人都略微色变,且战且退,不敢轻易正面交锋。 这般凶猛之威,甚至还要更胜当时广元众将法阵加身之势! 直至,一股威压如同风暴般自王府席卷而起! 无形涟漪似卷起大气、撼动天地,刹那将火海般的杀意煞气尽数熄灭,宛若天地之威,波澜万丈,生生将围杀而至的上千军士强行震慑原地,手中兵刃几乎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之声,如狂风骤雨般轰击震撼着众人心头。 此刻,唯有府内一人身影。 “……” 林天禄冷然四顾,不怒自威,随其翻手拂袖,蓦然大喝:“醒来!!” 天崩地裂般的惊雷轰鸣在脑海中炸开,千百将士纷纷如遭雷击,惨叫连连,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哀嚎着以头抢地。 而在他们后背处无一例外‘钻’出细碎血芒,宛若魂魄残渣,随着熄灭的煞气血焰一同消散无踪。 ——战况,倏然停止。 待血芒尽散,在场士兵们好似精疲力竭般瘫软在地,汗如雨下。 “发生了什么……” “全身都、动不了……” “我怎会……在王府之中?” 一些士兵尚有余力,脸色惨白地低语呢喃。 “——我乃当朝公主,谈子笙!” 谈娘执剑走出,冷然清喝道:“安山王已被我儿林天禄斩杀伏诛、尔等败军之将,如今速速丢掉手中兵刃,还不快束手投降!” 士兵们纷纷吃力抬头望来:“公、公主殿下?” “当真是公主……” “王爷他怎么会被——” “安山王与妖鬼勾结、修习邪法阴术,残害当地百姓不下千人,死罪难逃。”唐千门嫣然巧笑,不急不缓地朗声道:“又施展邪法操控军队、蛊惑人心,可谓罪加一等,死有余辜。在场诸位还有何不服困惑?” “老、老王爷他……” 士兵们欲言又止,脸色难看地垂首不语。 甚至又不少人更是捂住额头,双眼血丝迸现,连日以来被愚弄操控的记忆在一股脑浮现而出,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等人竟在糊里糊涂中被下了蛊术,任其随意摆布操控。 但也有人不可置信的怒吼出声:“不可能的!老王爷他英明神武,怎会将我们这些——” “冷静。” 一声沉喝蓦然响起,令愈起杂乱的军队倏然一静。 士兵们皆惊骇交加的看向了林天禄,只觉心头愈慌不安,惶恐畏惧,哆嗦间竟当真勉强冷静了下来。 “前辈。”华舒雅收起长剑,来到身侧低语道:“眼下的场面,需要暂作安抚整顿一番。” “我明白。” 林天禄侧首看向一旁。 那几名衣冠楚楚的朝廷重臣们纷纷浑身一抖,扯起无比僵硬的笑容:“我、我们与那安山王并非是一伙的,也也没有害过什么百姓,还请饶命。” “你们做过何事,心里应该清楚。” 林天禄目光睥睨,漠然道:“如今你们五人,将这王府乱局收拾一二,莫要再去想些歪念头,我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是、是!” 他们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不及擦拭满脸冷汗,便开始招呼起府内纷至而出的家丁下仆。 林天禄再看向一旁的八长老:“有何发现?” “我去去就回。” 柴碧影双眸锐利如锋,冷冷撂下一句,当即化作一抹黑光腾挪远去。 莫段嫣惊奇道:“这是要——” “在东江县内暗中搅动风雨的幕后黑手,她足以应付。” 林天禄心思微动,回首看向堂内的尸骸: “至于如今,我们先在王府内驻足歇息片刻,兴许能得到些有关京城的现况情报。” …… 天色暗淡,王府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至于今日在王府发生的战况冲突,虽有派人收拾整理,但仍有当地百姓依稀瞧见。 不多时,那安山王伏诛受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县内百姓们纷纷交口称赞、大呼爽快,似是连日来的阴霾都散去几分。 而在得知出手灭恶之人,乃传闻中的玄生林天禄后,安牧县内更是群情振奋,只觉天赐良机,甚至有不少人难忍一腔热血与感激,连夜赶至王府欲求拜访。 当然,如今王府废墟之外有不少侍卫镇守,暂作安抚,没有再扩大态势。 而华舒雅等人亦在有条不紊的妥善安排,重新运转起崩溃陷落的安王府。 …… 王府书房内。 林天禄正迅速翻看着满桌卷宗秘录,面色凝重,眼神闪烁不定。 这些唯有安王爷及其亲信才能浏览的卷册内,记载了这些年来的诸多税收名列、各项开销,同样有诸多的传信秘闻。 与各个官员的私下密谈、有些重臣的贪污证据、甚至还有茫茫多令人惊异的安排计策,大局之论。 但越是细看,林天禄心中才越是惊疑不解。 “如此细心谨慎、又深思熟虑,这些卷中记纂甚至还有一腔赤诚之心,这安山王又怎会犯下这等……” “天禄。” 八长老蓦然出现在书房内:“那妖鬼已被我斩杀。” 林天禄连忙抬头一瞧,见其并未受伤,这才问道:“可有问出点什么?” “那妖鬼来自安山,自成势力,及擅蛊毒邪法。”柴碧影冷声道:“她与安山王之间,算是相互利用。” “详细说说。” “妖鬼意图借天下大乱之机,早些将安牧县占为己有、站稳脚步。而安山王,其深知自己寿命将至,已处弥留之际,膝下也没有哪怕一名子嗣能担当责任,便顺势与其结为盟友。” 柴碧影从怀中取出一副黑盒,放于书桌上:“他是自愿受蛊,借此邪法来延长油尽灯枯的寿命。” 林天禄将黑盒打开,可见盒中有一只血红长虫正在扭动。 心思急转间,他已是渐渐知晓了此事真正的来龙去脉。 正如八长老所说,双方之间的确在相互利用。 但,对安山王而言也是一场无法回头的豪赌、一场必须要出面的赌局。 其就在赌,自己能否在失去理智、彻底腐朽之前,召集军势再起锋芒,想办法为丰臣国带来些转变之机。 ……或许,也有为王家后人铺路之想法。 只可惜,又像谈娘所说,这安山王的一世威名在如今已彻底成了笑柄,大业未成反倒沦落至此,着实可叹。 “在他相信来历不明的妖鬼那一刻起,安山王就已经踏错了第一步。” 林天禄摇了摇头,将黑盒重新盖上。 柴碧影低吟道:“我再出门巡逻一番,将一些余孽除尽。” “辛苦碧影长老了。” “报!” 书房大门被蓦然敲响,隐约传来声响:“微、微臣杨评求见。” “进来。” 随着房门打开,一老者哂笑着走入书房,干脆利落的拂袖行礼:“林城主,如今王府内外风波皆已大致平息,也多亏了几位夫人从旁相助,才能如此顺利。” 林天禄眉头微皱。 虽听着‘城主’的称呼还不太适应,但想到谈娘的叮嘱,他还是很快淡然道:“杨刺史干的不错,能有如此官位也的确不是庸人。” “林城主谬赞了。” “去与当地县令合计一二,尽快再稳住县内动荡的民心,统计县外二十一村的死伤,不可有误。” “微臣遵……遵命。” 杨评深深鞠躬。 但他再扯起笑容,讨好般笑道:“微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林天禄再取来卷宗翻开:“说吧。” “这安王府内共有家眷三百二十一人,其中亲族九十四人,都已从县内各地请回,汇集府上。” 杨评笑呵呵道:“如今,那安王爷家的次女与三女,似要求见林城主。” 林天禄眉关微锁,沉声道:“让她们过来吧。” “微臣得令。”杨评很快躬身退下。 待其离开书房后,柴碧影才重新从帘后走出,平淡道:“谈夫人说的不错,天禄你如今的确有了些威严派头。” 林天禄失笑一声:“只是板着脸说几句话而已。” “王家后人,请见林城主!” 门外很快响起了一道温润女声。 “进来。” 旋即,就见两名衣着雍容华贵的丰腴女子走入书房,穿金戴银,仪态典雅细腻,迈步间风姿绰约,颇有几分风霜熟媚。 她们眼眶上似有红润湿痕,一副楚楚可怜之色,眸中隐含幽怨悲苦、复杂万分。双方目光刚触,便连忙垂首不语,气氛更显沉闷阴郁。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心中也有些尴尬。 毕竟他才刚刚出手惩治了安王爷,再见其子嗣后人,实在是但他还是很快定了定心神:“两位夫人可有……嗯!?” 可话音未落,他便瞪大了双眼,面露愕然 因为眼前这双姝熟妇,竟突然间一拂双肩,华贵襦裙似凋零花朵般散落在地,丰盈胴体在灯烛下若隐若现,春色盎然。 呆愣刹那,林天禄心头微抖,连忙看向顺势藏身于帘帐后的八长老。 “……” 果不其然,柴碧影如今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默不作声,那双化龙而成的异色龙眸,闪烁着诡异寒芒。 林天禄的表情有些僵硬。 第五百零二章 岿然不动,玲珑柔情 “呼——” 但有诸多经历后,如今再面对此番艳景,林天禄已是逐渐镇定。 他泰然自若的合起书卷,沉声道:“两位夫人,你们此举是何意?” “回禀林城主的话。” 其中一云鬓束发的熟妇轻咬下唇,略显不适地屈膝跪下:“妾身人言低微,不敢奢求林城主善待我们王府上下老小,只求能让我等免于一死……至少不要让我们王家绝后,放过我们一条生路。” 其身旁的熟妇黑发及腰,眼含悲苦,同样噗通下跪,垂泪哽咽道:“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献上我们自己二人,祈求林城主网开一面,放过家中其他人。 林城主如今气血方刚,我们二人定能服侍妥当,哪怕再是卑贱之事我们都不会拒绝,只要能让林城主欢欣满足就好。” 卑微祈求之际,她们二人也不曾伸手遮挡身上的丝毫春光,更似在强忍羞涩与悲哀,娇躯随哽咽而微微颤抖。 “此事,是何人跟你们说的?” “什、什么?” 云鬓熟妇茫然抬头望来。 林天禄面色平静,继续道:“你们二人上门自荐枕席,是何人在暗中撺掇?” 她们闻言顿时面色一变,急忙俯身叩首:“林城主莫要动怒生气,此事并非外人撺掇,而是我等擅作主张。只是希望能以……以贱妾之身,来平息林城主心头怒火,不要迁怒于家中旁人。” “你们可知,安山王前段时间犯下多少错事?” “我、我们……” 云鬓熟妇脸色变幻不定,悲哀低语道:“父王所做何事,又怎会与我们这些不孝子女言说。若早知父王他……当初我们就该以死威逼,让他回心转意。” “虽说祸不及家人。” 林天禄从旁拿起一叠卷宗,抛到了她们面前:“但你们如今亲眼看看,上面所记述的内容,又有何感想。” 两女手忙脚乱的将凌乱卷宗捧起,才发现上面的墨迹才刚刚干涸,显然是刚记录上去没多久。 而细瞧卷宗所记后,她们的脸色当即变得愈发难看,脸色惨白一片,难以置信地掩唇抽气。 “这些,还只是粗略记录上去的,真正的死伤人数远不止于此。” 林天禄神色庄严,肃然道:“若按律法所记,最高刑责足以让你们府上满门抄斩,不留活口。” “我、我们……” 黑发及腰的女子双手一抖,卷宗顿时散落在地。 她仿佛情绪崩溃般捂住面庞,浑身颤抖着啜泣出声。 而一旁的云鬓熟妇仍勉强咬紧牙关,颤声道:“林城主,我们姐妹二人尚且还未嫁人、身子干净……以安山王之女的身份,为您……当牛做马都行……只求让家中的几个孩子,至少让他们能苟活——” “我对你们并无兴趣,你们是否当牛做马,对我来说也无甚区别。” 林天禄打断了她的话,从容不迫道:“我如今只想知道,你们府上百口人,安山王死后是由谁来管辖统领、何人做主当家。” 云鬓熟妇攥紧双手,低声道:“是安山王的大儿子。” “有何成就?” “并……并没有什么成就。”云鬓熟妇脸色发白道:“早些跟随安山王学了些权臣之术,但几番随同拜访反倒得罪了不少人。之后涉猎商业,却是做了不少的赔本买卖,之后就……一直闲赋在家,帮忙打点些家业内务。” “其他子嗣又如何?” “……大多碌碌无为,游手好闲。”云鬓熟妇言至此,心中也泛起难以言喻的悲哀苦涩。 “孙辈之中,不少都流连于风月之地。哪怕性情温善些的,大多都在游山玩水、只知吟诗作赋、会点防身武术,仅此而已。” 林天禄听得暗暗叹息。 这安王府一脉,的确是人丁萧条、后继无人。 当时安山王对着谈娘的一番感慨,可能也并非讥嘲揶揄,而是有感而发。 “所、所以,林城主您不必对我们安王府再有何顾忌,王爷子嗣皆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往后根本翻不起丝毫浪花,亦对林城主您的发展不会造成任何麻烦。“云鬓熟妇额头渗汗,磕磕绊绊道:“没了王府庇佑,他们将来也只能上街乞讨、顶多再做些农活养家糊口,只求林城主能慈悲……” “不。” 林天禄蓦然出声道:“你们安王府上下,都要追溯审判,无人能够幸免。” 云鬓熟妇神情一滞,呆呆地瘫坐下来。 “不过——” 但林天禄很快一转话锋,不急不缓道:“若以满门抄斩论处确实过于严苛残忍,我之后会命人仔细调查,依罪论处,不会害了你们府上的好人、同样也不会遗漏了你们府上的恶徒。如此处理两位夫人可还算满意?” “什、什么?”云鬓熟妇豁然抬头望来,满脸惊喜道:“林城主您、您肯饶恕我等一命?” “具体情况,调查过后再说,是生是死也看你们安王府上有多少犯人。” 林天禄神色沉稳道:“当然,我如今同样还需要你们安王府的人,助我们维持此县安稳。” 云鬓熟妇渐渐睁大双眼:“林城主您的意思是……” “就由你们二人担任吧。” 此言一出,就连刚刚忍住泪水的另一名熟妇,都不禁面露惊色。 云鬓熟妇惊愕一瞬,不禁面露为难犹豫,勉强扬唇笑道:“多谢林城主慈悲为怀,又器重我们两女。” 她强定心中复杂情绪,挂着谄媚笑容,缓缓爬行而来:“只要林城主喜欢,妾身无论做何事都无妨,哪怕是为您——” “夫人,我刚才就与你们说过了。” 林天禄抬手制止,平静道:“我对你们的身体并无兴趣,此番交流,也是让你们二人出面,维持安王府不乱。” “林城主?”云鬓熟妇面露错愕。 “起身穿好衣物,暂且退下吧。” 林天禄拂袖坦然道:“我知晓你们今晚前来,已做好了莫大的献身准备。不过,我杀了安王爷并不为觊觎你们安王府一切,只为尽快平定此县混乱,仅此而已。两位夫人大可不必如此作贱自己。 待你们今晚稍作冷静、明日头脑清醒后,再来与我当面交谈。” 两女闻言皆面色复杂万分,沉默犹豫片刻,恭敬虔诚地趴伏在地,连连叩首。 “感谢林城主不杀不辱之恩。”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妾身名为王君宁,为家中次女。身旁乃是妾身三妹,名为王问清。““好。” 林天禄随手一摄,那两件散落在地的衣裳很快落到她们怀中:“我已记得你们,往后安王府如何,亦得看你们是否能扛得住这份家业。” 两女抱住衣裳,略带风霜痕迹的熟颜上泛起红润,轻嗯一声,悉悉索索地开始穿衣束腰。 直至重新蔽体后,她们将满地卷册收拾妥当,举止优雅恭敬的缓缓后退,欠身行礼一番才默不作声的离开了书房。 …… 院中走廊。 杨评见两名雍容夫人快步离屋,不禁面露一丝惊奇,正要上前询问,却见她们螓首低垂,步履匆匆地无言离去。 “这——” 杨评愣神一瞬。 这两位王府之女虽有了些年纪,但皆是清白之身、姿色不凡,怎得半柱香的功夫便已离屋? 但瞧她们背影也不似破身,难道是那林天禄面对美人献身,亦能岿然不动? 心思急转间,杨评苍老面庞上浮现凝重,回首遥遥一瞥书房所在,暗自感慨。 此子,果真非同凡响。 这等气魄操守,或许当真能…… 荒唐念头在脑海出现,令他脸色微变,满脸冷汗的匆忙离开。 …… 书房内。 林天禄这才看向帘帐后的高挑魅影,轻笑道:“碧影长老,她们都已离开了,怎得还不出来?” 柴碧影环臂抱胸,神色冷冽地款款走来:“你这番诏安怀柔之举,或许不错。但她们自荐枕席,你为何拒绝?” “呃,碧影长老刚才一直盯着我,难道不是想……” “何须在意我。”柴碧影螓首微扬,淡然道:“我是让你更主动些。” “……” 林天禄脸色微妙的清了清嗓子。 心下虽是尴尬,但他还是很快肃起面庞,解释道:“碧影长老莫要看她们温柔典雅、谄媚恭敬,但也得想到我们今日终究杀了她们的亲生父亲,有杀亲之仇。哪怕其作恶多端,但对子嗣而言,又怎会当真不放在心上?” “为了苟延残喘而委身仇敌,哪怕占有其身体,无非让其心中多添几分仇怨,只是享受一时之快罢了。待头脑清醒,往后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徒增困扰。” “……有几分道理。” 柴碧影眸光微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旋即,她略微掀开裹身黑袍,淡然道:“既然无福享受那两女的身子,可要我来安抚你一番?” “咳咳!”林天禄干笑道:“碧影长老,眼下还有要事,此事就……迟些回屋再说?” “好。” 柴碧影也没有丝毫扭捏磨蹭,颔首应声,当即化作黑影腾挪消失。 林天禄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这八长老还真是…… 该说她心直口快,还是耿直爽快? 不过,这般性情也确实让他颇感喜欢,能有其相助亦是幸事。 “至于现在——” 林天禄稍定心神,重新看向这满桌卷宗,眉头渐皱。 今晚可得通宵达旦一番。 …… 王府大堂内。 经过一番商谈后,几名官员纷纷起身拱手,悻悻然地一同退去,剩谈子笙与华舒雅坐于其中。 莫段嫣这才从走廊中探身走出,面露好奇: “情况如何?” “不至于跟辽昌一样,县内还算稳定。”谈娘抿茶淡然道:“当地的县令之前虽受胁迫,但如今也算配合。再辅以那几位朝廷重臣坐镇,暂且能稳住此县局势。” “如今头疼的,还是有关京城之事。” 华舒雅轻捻下颔,蹙眉沉吟道:“京城封锁、政令不出,协调运输也备受影响,哪怕没有妖鬼虎视眈眈,这方圆千里内的诸多镇县迟早都要遭受波及。” “那几位朝廷命官,可知晓京城内的变故?” “他们在出事之前,还不曾回京,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华舒雅摇了摇头:“而这些时日更是与安山王暗中密谋,又怎会以身犯险亲自前往京城一探究竟。 与安山王商量的,大多是些钱权交易、妖鬼邪法之流。” “到头来,还是两眼一抹黑。”莫段嫣环抱双臂,暗暗咂舌。 “天禄那边或许会有些收获,不必急于一时。” 谈娘放下茶杯,镇定道:“如今能镇压安王府及其军队,便已足够。” 言至此,她似有所思般望来:“莫丫头,你说你的宗门老家是在……” “便在邻靠东江郡的河阳省内,天行山,行天宗。” “河阳省——” 谈娘略作思忖,沉吟道:“正好靠近东江郡与京城之地,互成犄角。” 莫段嫣俏脸微变,张口欲言,但很快却自己闭嘴收了声。 眼下局势,她就算再是担心宗门老家安危与否,亦不能肆意胡来,自乱阵脚。还得听从师傅与谈夫人的安排,再做定论。 况且,她所在的行天宗虽是凡人宗门,但门内武者众多、又地处偏僻,即便有妖鬼上门也有一战之力,比起这些镇县村落可要更为安全。 谈娘思忖道:“待安牧县一事渐定,我们便立刻前去行天宗,有此宗门,或许也能多些助力。” 莫段嫣松了口气:“多谢谈夫人。” “至于眼下……” 谈娘神情稍柔,温声道:“舟车劳顿整日,你们二人也回屋歇息一晚吧,此地由我坐镇便可。” 目光扫向大堂之外,莫约十几丈处就已有士兵们安营扎寨。 安山王暗中笼络数千名士兵,如今自然不能让他们随意乱跑。再加上各个精疲力竭,索性便让他们在王府内外暂住休息,修养伤势。 而安王府之人皆被赶至王府后院,门内门外有重臣侍从把守看管,与这些安王爷的私兵们无法交谈哪怕一句,以防串通奔逃,又或头脑一热再作反抗厮杀当然,谈娘也相信经自家天禄一吼,这些热血上头的私兵也该冷静下来了,直至如今也不曾瞧见他们再做出些不明智之举,还算顺从有序。 “哪有让谈娘一人独坐的道理。”华舒雅浅笑道:“我陪您在此地坐会儿。” “我也不累。” 莫段嫣连忙摇头。 但,她很快轻咦一声,好奇道:“只是那唐姑娘如今身在何处?我刚才在王府内转了一圈,好像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不见了?”华舒雅略感惊奇。 谈娘却蓦然抬手一压,轻笑道:“无需在意,唐姑娘确实受天禄吩咐,暗中网罗县内情报动向。” …… 夜至深更,王府内外虽仍旧灯火明亮,但已是渐渐归于宁静。 而在墙垣之上,似有一抹娇俏倩影倏然腾跃飘过,轻若鸿毛般翩飞至王府书房窗边。 身影一闪,如同荡开水波涟漪,悄无声息地踏进屋内,轻纱翠裙如荷莲摇曳,隐约可见裙下白丝细腿,宛若珍玉。 “——林先生操劳至半夜,不准备休息片刻?” “嗯?” 林天禄略微抬头,就见娇小可人的唐千门正笑吟吟的负手走来,步履轻盈似舞,流苏墨发随之荡漾。 他笑着抖了抖手中卷宗,莞尔道:“安王爷虽犯下大错,但其留下的书册典籍倒是不俗,其中深谋远虑、远见卓识令人不免咂舌称赞,我今晚看下来也甚是满足。” “当真如此优秀?”唐千门双眸微亮,饶有兴致地瞧了两眼。 “其中有不少治国之理、用兵之道,同样有诸多观念明确的深思良策。”林天禄感慨道:“想来,这书房算是汇集了安王爷这半生来的无数心血。” “如此说来,此人也只能算是老眼昏花、棋差一招。” “是啊……罢了,暂且不提此事。” 林天禄扯开话题,严肃道:“唐姑娘,我之前吩咐你之事——” “有所收获。” 唐千门绕指卷发,浅浅一笑:“京城的确封锁关闭,商路早断,这安牧县内也有不少行商被赶回,可谓民怨四起。 但最重要的,还是各路军队正受征召,前几日还有一批边疆之师不远万里赶回,途径了此县。” “果然如此。” “先生已知晓此事?” “安王爷这里有诸多详尽记载,听姑娘所言,看来也的确不是纸上侃谈。”林天禄将一捆卷宗递给了她。 “其已暗中做好兵变准备,甚至与不少赶回京城的军队早有预谋。当时那支边疆之军,正是由他亲自接纳。” 唐千门柳眉微挑,摊开卷宗细瞧了几眼。 “此人……倒是胸怀大略。” “只可惜垂暮老矣。” 林天禄思忖道:“若按其计划,莫约在七日之后便会展开行动,里应外合,将禁军彻底歼灭。 所以说,我们得尽量在这七日内早做行动,免得当真在京城内厮杀起来,白白让将士送命。” “但,京城内的情况——” “暂且不明。但据安王爷密探回传,京城内气氛肃杀、万民不出。相传皇宫受妖鬼肆虐,更乱作一团,乃是千载难逢的弑君之机。 待乱局之中杀了皇帝,无人知晓,便能顺势另立新主,夺下这丰臣王朝之权。” 唐千门掩唇笑道:“或许,这一切只是装装样子,故意请君入瓮。”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即便当真有诈,我们终究还得去一趟。” 唐千门明眸微眯,沿着书桌慢悠悠的走来:“还有先生吩咐的,在城中布下威吓之阵,同样也已完成。” “辛苦唐姑娘了。” “但妾身倒是好奇,先生觉得此阵当真会有效果?” “总归能略作警告,免得些偏门妖鬼误闯其中。”林天禄轻笑一声:“若是些不惧唐姑娘气息的强横妖鬼,哪怕你再布置所谓的精妙大阵,还是会被强行破解,无甚区别。” “说的也是。”唐千门有些忍俊不禁。 浅笑间,她已身姿轻快的来到了身侧,拢发柔声道:“妾身在奔波探听之际,碰见了那位八长老。 她说,先生之前面对王府两位夫人的自荐枕席,依旧岿然不动、坚守本心?” 林天禄愣了一下,很快尴尬道:“确实发生了此事,但如今已——” “先生如此坚持,令人敬佩。” 唐千门眸光流转,柔语温声道:“不过,先生如此操劳辛勤同样不妥,亦得循序渐进、劳逸结合才行,譬如这阴阳调和就算作良策之一。” 林天禄哂笑道:“唐姑娘这是……意有所指?” “是啊。” 而唐千门也没有犹豫,回以可爱优雅的笑意:“先生无意与陌生女子过多亲密、深谙色令智昏的道理,所以不妨寻一位熟悉的可靠女子,如何?” “可靠女子认识不少,但——” 林天禄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其小脑袋:“唐姑娘如今瞧着,实在娇小玲珑了些。” 唐千门俏脸微红,含羞带嗔的横来一记勾人媚眼,仿佛撒娇般轻晃脑袋将手掌甩下,长发如浪,反倒更显可爱娇憨。 “先生倒是挖苦起妾身啦?” “姑娘别生气。”林天禄失笑道:“虽是娇小,但姑娘那一记眼神确实风情万种。” “先生真坏~” 唐千门嫣然巧笑,悄然间旋身一转,玲珑细腰已是主动钻入怀中,俏生生地抚裙坐怀。 林天禄一时有些意外:“这……” “先生以为妾身在开玩笑?” 唐千门晃荡着包裹在白丝纤纱内的小巧秀足,侧身仰首,上挑着灵动美眸,笑吟吟道:“妾身不为别的,当真是想来为先生排忧解难一番,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林天禄感觉到一具柔软似棉的稚嫩身段轻轻贴近而来,难以想象的娇小纤细、仿佛精美瓷玉,吹弹可破。 淡淡清香扑鼻萦绕,沁人心脾,好似世间万般美好汇集怀中,让人忍不住想要轻拥呵护。 “先生不肯跟那些女子多做纠缠,妾身甚是欢喜。” 低语间,唐千门俏脸渐泛红霞,双眸含媚,轻柔撩人地抬手拂过其俊朗面孔,迷离柔声道:“所以今晚便由妾身来代而替之,让先生享受放松一二。” “但姑娘你现在——” “安心~” 唐千门眼波似羞,柔臂勾环住后颈,极为黏人的蹭着身子略微踮足站起,附耳呢喃道:“妾身会渐渐长大的……” …… 夜色沉寂,昏暗无光。 无人打扰的书房之中,林天禄依旧在安静览书。 但,如今在怀中却多了位娇小可爱的墨发少女,着秀美襦裙、甜美如画。 而其精致脸蛋上满是诱人红潮,眼眸似水荡漾,甚是慵懒妩媚的枕靠在肩怀,莫名有股丝毫不逊熟妇的风情盎然。 她细拢微乱秀发,眉心含媚,噙着柔美笑意耳语细谈,又或是与其一同浏览群书,似乖巧伶俐,体贴黏人。 但若细瞧,便能发现荷莲裙裾下不时会细扭几番,发出几声浅浅鼻音,已如猫儿般黏靠在怀。 她略转勾人媚眼,目光迷离地细语低吟:“先生还真是……温柔体贴。” “可是你说要一同瞧瞧书的。” 林天禄摸了摸怀中小美人儿的脑袋,轻笑道:“总得让你安心些,可不能欺负太过。” “那妾身可得、更用功认真些才行~” 少女轻颤,眸光神情愈显柔软。同时也分出一丝心神,不时柔语细谈,商讨要务。 时辰渐逝,而两人依旧未曾离开分别。 直至晨光渐显—— 第五百零三章 尊王初兆,急寻天行 翌日晨间。 林天禄整好衣襟,神情肃然地来到了大堂内。 几名重臣、还有王府两位夫人连忙起身相迎:“见过林城主。” “不必多礼。” 林天禄随意摆手,来到主位入座。 仅是无言威严,便令堂内众人一时神情凝重,暗生忐忑。 “……” 但,身旁谈娘眸光微动,很快瞥见小鸟依人般跟随而来的唐千门。 见其如今已换了身仕女霓裳、青白瓷裙俏丽夺目、云袖飘荡,更衬其含苞待放的纤柔身段。 但与昨日不同的是,此女将翩翩长发盘扎,以玉钗束辫、颇有几分风韵诱人的熟女气质,反倒瞧着与外貌不同的成熟端庄、矜持典雅。 双方目光暗中交汇之际,唐千门眼角含媚,不着痕迹地垂首欠身,仿佛暗中致歉一般。 谈娘心思一转,心下已然明了。 她默不作声的招了招手,唐千门也是浅浅一笑,踩着虚浮碎步来到其身旁。 谈娘牵起其细嫩柔夷,耳语道:“怎不休息会儿?” “身为先生的贴身侍女,怎可玩忽职守?”唐千门细声低吟道:“先生去哪儿,妾身自然去哪儿。” 听闻此言,谈娘面露讶然的看了她一眼。 但,很快便露出一丝玩味笑意,抚了抚少女柔夷:“天禄能有你这等‘侍女’服侍,着实好事一桩。待会儿若感身子不适,也不必强撑,坐为娘身旁便可。” 唐千门眸光微亮,嘴角笑意更显甜美。 与此同时,林天禄泰然自若地开口道: “两位夫人,经一晚休整调养,今日可曾镇定下来?” “多谢林城主宽怀照料。” 王君宁盈盈起身,细语道:“昨晚我们在屋内想了很久,亦定决心,今日不会再露丑态,让林城主再看了笑话。”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随手一招,很快就有一名侍卫将卷宗呈上。 “经过昨晚彻夜搜罗排查,你们王府的罪状大多都在于此,你们二人再仔细瞧瞧。若无异议,便会交给官府衙门来处置。” 王君宁轻抿朱唇,神情沉重地将卷宗接过,仔细翻看浏览了一阵。 旋即,她深吸一口气,将卷宗猛地合上。 “妾身与家妹并无任何异议,任凭林城主处置。” 此言一出,旁侧的几名重臣纷纷眼神微变,暗生敬佩。 这王家夫人经此一晚,当真性情大变。面对亲族入狱之事都能岿然不动、着实了不得。 “既然如此,就将罪状送去衙门吧。之后再作详尽调查、不可擅自减刑、亦不可暗报私仇。” “是!” 待侍卫抱拳退下后,林天禄收回目光,继续道:“除去王府内的有罪之人,暂且还有亲族一百三十二人,两位夫人可有信心能管好王府秩序?” “林城主还请放心。”王君宁不急不缓道:“妾身过去虽不曾学过治理之法,但亦会竭尽全力,保证王府上下不会再有人作恶。如有再犯者,定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林天禄指了指大堂之外:“那数千军士,又如何?” “此军——” 王君宁银牙紧咬,沉声道:“此军旧部乃是跟随父王多年的故友,如今应该会……听命于我。” “夫人若有难处,便去请教这几位重臣。他们或许能助你一二。” 这几名老者闻言连忙面露哂笑,连连拱手示意。 但王君宁目光闪烁间,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林城主,你将此军继续交由妾身执掌,难道不担心我们安王府再动手脚?” “我想,两位夫人应该能看得清局势。”林天神情不变,坦然道:“你们身为安牧县本地人,比我更懂得当地民风、也更知晓民心所向,让你们自行管理本就是上上之策。 再起风波,对安牧县、对你们安王府都有害无益,如此无谋之举,夫人当真会重蹈覆辙?” 王君宁眼神复杂,很快便欠身回礼:“林城主恩重如山,妾身铭记在心。” “王府之事,先到此为止。” 林天禄目光扫过两侧,平静道:“如今先商讨出一套稳定民心之策、并各司其职,尽量稳住周边百里的村县秩序。” “但、如今妖鬼肆虐——” “不必担心,这方圆百里内的妖鬼已驱逐消灭大半,谅他们不敢再随意踏入安牧县地界哪怕一步。” 群臣面色一惊,背后冷汗微渗。 这林天禄的本事,果真如传闻中一样非同凡响。 看来在茂环省内发生的种种变故,可谓确凿无误。 心思急转间,他们很快扯起恭敬笑意,拱手逐一谏言。 …… 随着王府内人流进出,时辰渐逝,原本驻守在王府门前的数千军队亦受王君宁指挥,开始成群结队的前往县城各处镇守巡逻,以维持秩序。 同时,还抽调其中两支精兵悍将出城剿匪,将那些趁乱肆虐的匪徒山贼剿灭围捕,以稳商道通路不断。 召集县内诸多豪绅地主、商户财主,共压粮价、稳控财政,让陷入停滞混乱的安牧县重新得以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王府后院内。 “——二小姐。”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摘下头盔,微微轻叹道:“如今,我等当真要屈从与那林天禄麾下?” 王君宁攥紧递来的兵符,抿唇道:“我们别无选择。” “虽说他对王府并无觊觎之心,但终究害死了老王爷,还将王府那么多……” “金叔、此事休要再提。”王君宁闭上眼睛,沉声道:“安牧县、安王府,有此人坐镇,并非坏事。恰恰相反,甚至还会是我等安王府平步青云的一道大道。” 被喊作金叔的老将双眼睁大,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如此信任此人?” “金叔刚才在府外指挥军队,不曾参与商讨会议。” 王君宁下意识攥紧袖中双手,眼帘微垂:“我虽初逢官场,但也看得出……此人不仅威严不凡、才思敏捷,更有统帅君王之风。堂内群臣、各地豪绅见了他皆是俯首陈臣,大气不敢多喘一口。” “听闻此人修为通天,或许是以势压人——” “我与三妹便在堂内,并没有感到丝毫压力。”王君宁摇了摇头:“若当真以势压人,那些老臣各个年老体虚、又怎能承受的住? 众人心服口服,只因这林天禄当真器宇不凡、谈吐举止间有股油然而生的领袖之气,屡出奇言圣论,让人听之便心生赞同。 而群臣谏言之际,他亦有认真思索考虑,给予我等众人尊重。而面对那些恶商得寸进尺的苛求利益,他同样有雷厉怒火,声喝如雷。” 言至此,王君宁深吸一口气,幽幽道:“这等人杰,我们安王府又如何能够松开?” 老将垂首轻叹,仿佛又苍老几分,但还是露出一丝宽怀笑意:“我虽老矣,王爷也已死去。但……有生之年能见到其子嗣后代中有一女眼光锐利,能挑起大梁、老王爷他泉下有知也能彻底安息了。” “诸多之事,尚且令人头疼不已,往后还需金叔从旁多做指点。” “老臣竭力而为。” 王君宁侧身看向走廊,眼神复杂万分。 捏紧胸襟,娇躯仿佛仍能感受到昨晚深夜时分的目光,残痛未散。 她往日是地位崇高的王爷之女、亦是东江郡内远近闻名的才女。虽早已称不上年轻秀气,但随年岁渐长同样受人敬仰青睐但,这一切的高傲与自尊,在昨晚已成了满地碎渣。 无人践踏欺压,而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尊严敲了个粉碎,毫无羞耻保留的展现在了林天禄眼前,摇尾乞怜。 可直至最后,她反倒受了杀父仇人的宽恕和器重,甚至不曾染指她的身子半毫。 “呼……” 她扶额幽幽长叹。 虽已渐渐平静,但那一抹目光仍旧难以忘怀。 仿佛穿过了她的肉身皮囊、血肉魂魄,将她‘王君宁’看了个清清楚楚。 羞耻、憎恨、尴尬、茫然……种种情绪如同漩涡泥潭,交汇着所有心绪。 直至,她复杂万分的自语呢喃: “林、天禄——” …… 与此同时,王府书房内。 林天禄将诸多书册小心整理好,再回身看向屋内汇集而来的众人。 “收拾的差不多了,现在启程如何?” “无妨。” 谈娘平静道:“有天禄你出手,如今这安牧县算暂回正轨。我们再留在此地也无甚意义。” 华舒雅也颔首道:“终究是京城之地最至关重要,也不好多做耽搁。” “只是这安王府,当真能完全相信?” 莫段嫣靠在窗边,探首瞧了外头几眼,蹙眉道:“刚才我路过后院,瞧见那些人眼神不善、敌意很深。 即便师傅相信那王君宁不会再起叛乱之举,但其他子嗣后代会不会……” “还请放心~” 侯立在林天禄身旁的唐千门甜甜一笑,欠身道:“临行之前,妾身已对这些王府之人施了些小小的暗示之术。” “暗示?” “并非操控心神,而是削减他们心中的仇恨敌意。” 唐千门绕指卷发,笑吟吟道:“总归能让他们安稳一些,免得再胡思乱想。待过几个月后,暗示自会消失,而他们大概也再生不出多少深仇大恨来。” 林天禄失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还得多谢唐姑娘了。” “妾身分内之事。“唐千门没拒绝这宠溺之举,笑意更显甜媚柔顺。 此景,令华舒雅和莫段嫣都看的有些惊奇。 关系怎得看起来有些…… “段嫣,接下来就要你来带路了。” 林天禄转头望来,轻笑道:“尽快赶往行天宗一趟,你也能早些确认家人安危。” 莫段嫣心弦一颤,连忙颔首应声。 “至于现在——” 林天禄来到书房门外,招了招手:“来吧。” 美霞拉着马车悠然而来,晃着脑袋嘶鸣两声。 轻抚其马首,淡淡一笑:“休息了一晚,此行可还跑得动?” “哼!” 美霞颇为高傲的扬起脑袋,又朝身后车厢蹬了蹬后蹄,仿佛在催促他们快些上车似的。 …… 星月流转,翌日悄然到来。 山野树林之间,一辆马车正矫健飞奔而行,扬起一片尘土。 至于车上众人,自然是启程找寻行天宗所在的林天禄一行。 经过一日行程跋涉、众人已离开了东江郡、踏入至河阳省内,距离天行山似是不远。 “美霞连日奔走,还有这般神速,当真非同凡响。” 坐在驾位中的谈娘不禁感叹出声。 再瞧其四蹄飞奔之际浑身浮现的紧致身段,可谓是神俊夺目,所谓的汗血宝马或许都比之不及。 一旁的华舒雅拢住翩飞秀发,轻笑道:“以武姨她们所言,美霞体内同样蕴含龙族之血脉,这般行程奔波或许还不算累。” “龙族……” 谈娘眸光闪烁,忍不住抚上美霞飞奔间起伏微挺的马臀。 “嘶嘶!” 美霞仿佛触电般猛地一抖,差点没摔个跟头,连打踉跄才稳住身形。 稍稍减慢了速度,她这才回首幽怨瞥来一眼,引得谈娘难得露出歉疚讪笑:“是我不好,刚才乱碰了一下。” 华舒雅有些忍俊不禁道:“谈娘怎得突然起了这等好奇心?” “那八长老便是龙女,而美霞她同样身蕴龙血,不免有些胡思乱想。”谈娘侧首看向两侧飞速划过的树林,感慨道:“都是一样的体力无穷、身躯强韧。这一路走来不止百里,美霞不曾停歇,那八长老更是……精力旺盛。” 柴碧影并没有挤在车厢之中,而是在徒步跟随的同时,依旧在清扫沿途的宵小之辈,令谈娘都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情。 她略定心神,蓦然道:“舒雅,此番前去京城,你心中可有惴惴不安?” 华舒雅美眸微转,饶有兴致的笑了笑:“谈娘是担心我固守成规、不愿去做些离经叛道之事?” “毕竟你身为正阳王的孙女、深知忠义道理,我们若到了京城皇宫,你……” “我自小学的道理,的确是要我报效朝廷、保家卫国。” 华舒雅温润浅笑道:“但与我而言,皇帝代表不了朝廷、亦代表不了国家。他若昏庸无度、甚至已受人摆布,还有听之任之的意义?” 谈娘莞尔道:“此番话让正阳王听见,也不知会不会气恼。” “爷爷他深明大义、心怀百姓,怎会行迂腐之举。” 华舒雅言至此,不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车厢纱帘,暗自轻咦一声。 “前辈他们是在聊……” “那两个丫头正与天禄嬉闹呢。”谈娘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行天宗将至,段嫣心中忐忑,有天禄和唐姑娘从旁开开玩笑,总归心安一些。” “……不过,我瞧唐姑娘与前辈之间,好像亲近不少?” 华舒雅轻眨美眸,好奇呢喃道:“夜间赶路之际,还是唐姑娘在外相陪。难道说——” “唐姑娘很有分寸。” 谈娘意味深长道:“她与我说过了,她想要的仅是‘侍女’而已。” 华舒雅神情微愣。 但很快便脸颊倏红,羞涩低语道:“但唐姑娘她……如今还是这副娇小模样。” “兴许,天禄亦是喜欢?”谈娘忍笑道:“看他总招来些小丫头喜爱,或许当真跟孩子也有些缘。” 华舒雅心头渐痒,都想偷偷瞧一瞧车厢内的情况。 但刚抬手碰到车帘,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禁面露意外:“结界?” 细作感知,很快发现此结界只作隔音,并无任何阻拦之意。 她脸色愈发红润,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有强行一探究竟。 谈娘见其再三犹豫,不免轻笑道:“舒雅不撩开瞧瞧?” “还是、让唐姑娘与相公多待会儿吧。” 华舒雅神色渐安,轻吁一声。 谈娘拂了拂其银丝秀发:“舒雅不吃醋?” “相公血气方刚,又本就优秀出众,多情些也无妨。”华舒雅眸光柔和,轻吟道:“况且,我亦是明白相公他的心思。” “……你这丫头,若皇宫中哪位妃子似你这般想法,怕早已不知被其他嫔妃迫害成何等凄惨模样了。” “帝王无情,但相公依然有情。” 华舒雅抿唇浅笑道:“而家中诸位姐姐、还有谈娘几位,也并非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嫔妃,舒雅我可没什么好害怕的。” “你呀,还是这般天真。” 谈娘难忍逗弄之意,勾了勾其挺翘鼻梁。 不过 她暗自失笑一声。 这番话,倒的确没什么错。 …… 而在此刻,被结界笼罩的车厢之中,似有一缕嘤咛浅哼悠然响起,有少女空灵清脆、亦掺有几分婉转柔媚。 此起彼伏的低吟勾人心魄,暧昧旖旎,仿佛令车厢内都蒙上一层淡淡粉霞,酥柔万分。 “……” 而莫段嫣,此刻便如雕塑般僵坐车厢内。 正襟危坐、双膝死死并拢,额头上都泛起丝丝汗水,抿紧双唇,似在强忍着环绕在耳畔的靡靡之音。 “嗯哼~” 直至又是一声酥媚娇柔的婉约低吟,几乎令莫段嫣浑身打了个娇颤,一股子酥麻之意从背脊蹿腾而起,几乎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小小悲鸣。 她最终还是难忍心中羞涩,满脸通红的转回目光 就看见唐千门蜷缩侧躺在林天禄膝腿间,正满脸舒适惬意的享受着…… 按摩。 林天禄正撩起衣袖,认真帮其松弛筋骨、按摩穴位,不时压拳揉皮,引得怀中少女连连发出畅快长吟,飘然欲仙一般。 “——好了!” 林天禄蓦然收手,哭笑不得的在其香肩上捏了捏:“明明是帮忙放松筋骨的,唐姑娘怎得发出这种声音。” 旁边可还有孩子在呢。 要是让车厢外的谈娘与舒雅听去,岂不是多生误会? 虽然双方的确顺水推舟的有了些……管鲍之交,但还不至于白天便如此大胆胡闹。 “此言,倒是妾身要说。” 唐千门懒洋洋的趴伏坐起,双眸中仿佛都要淌下泪似的,莫名散发着柔媚气息。 她轻揉着酸麻万分的肩膀,嘤咛低吟道:“先生这番手法可当真一绝,这等感觉实在是……” 林天禄失笑道:“我这随意刚学来的手艺,看来还有效果?” “岂止有效果,揉的妾身心肝都要酥啦~”唐千门面带红霞春潮,仿佛醉酒般慵懒贴身趴至肩头,附耳轻笑道:“让人想起,昨晚先生紧紧抱着妾身……妾身舒服的可是连足儿都要翘到头顶上了呢~” 这唐千门,昨晚过后容颜身段不变,但怎得越发妩媚勾人? 林天禄轻咳一声,故作恶狠的朝他握了握手:“若再胡闹,我可得再按着你捏上几柱香的时辰。” “先、先生饶命!”唐千门俏脸微变,连忙缩回身子,往莫段嫣身旁挪坐而去,一阵心有戚戚。 这股几乎令神魂都要漂浮云端的酥麻之感、若再享受会儿,可当真要在大家面前大出洋相丑态了。 心思浮荡,少女又羞又怕般环臂抱胸,眼珠一转,凑至莫段嫣耳畔小声道:“莫姑娘,妾身已试过啦,如今该你去享受放松片刻咯。” “……诶!?” …… 待得天色渐暗,马车倏停。 车帘被随手撩开,华舒雅与谈娘心思各异的看向车厢内。 但眼前之景,却令她们顿时一愣。 唐千门与莫段嫣,如今正如温顺可爱的猫咪一般,一左一右的躺在林天禄腿膝之间,甚是舒适惬意的闭眼酣睡。 “……” 林天禄抬起轻揉着两女额头的双手,讪笑道: “她们,好像睡的正开心。” 华舒雅连忙捂住双唇,强忍住了笑意。 谈娘干脆摇头失笑道:“白让人胡思乱想了一阵。” “嗯?” “没什么,天禄不必在意。” 她微肃神情,继续道:“不过,我们或许已到了天行山脚下。” 第五百零四章 天行山上,武林之宗 “唔?” 莫段嫣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 目光迷离地看着车厢内几人,她轻揉眼角,软糯小声道:“早安……我又睡迟……嗯?” 蓦然间,少女浑身一震,当即惊醒。 华舒雅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下可不是睡觉休息之时。” “我、我怎会突然睡着……” 莫段嫣羞赧慌乱地看向一旁。 而与林天禄视线交汇的刹那,之前发生的种种记忆顿时浮现脑海,妩媚脸蛋倏然涨红。 “妾身就说吧,先生按摩的手法可当真绝妙,让人舒服的飘然欲仙~” 唐千门也满是慵懒的支起身子,眼波含媚,暧昧笑道:“莫姑娘看起来也很是喜欢。” “唔——” 莫段嫣尴尬万分,暗恼自己怎如此不争气。 之前师傅明明只是将手按在肩头,随意揉捏了两下,她就已经舒服的浑浑噩噩、意识不清,也不知自己究竟发出过多少羞人之声、又露出何等害臊神情。 “——好了好了。” 林天禄适时出声打了圆场,哂笑道:“一直紧绷心神总归不好,偶尔放松一回也无妨的。” 他很快转口,主动扯开了话题:“段嫣,如今我们已到了天行山脚下,可否帮忙带个路?” “已、已经到了?”莫段嫣微微一惊,连忙探头往车厢外瞧了一眼。 “当真是天行山下。” 她强压下心中羞涩,沉声道:“我这就帮诸位带路。” 手忙脚乱的打点好随身行李,背上兵刃,快步跳出车厢。 可回头一瞧,却见谈娘等人并没有动身之意,仍坐在车中含笑望来。 “几位夫人这是……” “她们原地留守,让我陪你上去便可。毕竟只是上山打声招呼,我们待会儿继续启程前去京城。” 林天禄翻身下了车,笑着揉了揉一旁美霞的脑袋:“而且,要是再让她独自留着,实在可怜,总得留人陪陪她。” “嘶~” “这——” 莫段嫣迟疑了片刻,很快颔首道:“那我们快些上山,不多耽搁。” …… 天行山。 此峰高达千丈有余、山势起伏陡峭,鲜有人至。 而行天宗便坐落于山峰半腰,百年前修缮门庭山庄、与世外桃源无异,门下弟子莫约过百,亦算得武林之中的大门派,只是名声不显。 嗒、嗒、嗒 林天禄跟随着莫段嫣一步步踏上阶梯,抬头眺望,已能看见行天宗门轮廓,相距不远。 他收回目光,颇为感慨地看向脚下: “我本以为这天行山会甚是陡峭难行,没想到竟还有这一阶阶的平坦石阶供人行走攀登。” “百年前还是没有的。” 莫段嫣紧了紧头上用以遮掩黑角的头纱饰物,轻笑道:“是太爷爷他年轻之时一砖一砖堆砌而成,供门人子弟们上下山方便。 虽说当时有很多弟子和长老都想揽活,但太爷爷还是以锻炼筋骨、磨练心神的由头强行独揽下来,似独自一人修了大半年才弄好。” “那位老爷子还真是……”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笑、亦有几分敬佩。 这般毅力,可不是常人能有。 怪不得他能以凡人之身修炼到非凡境界,的确称得上持之以恒。 但转念一想,当时那老爷子踩塌了自家宅邸外墙、修墙之际还挺娴熟……看来这是熟能生巧? 二人交谈之际,已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行天宗的山门,赫然屹立在二人眼前。 虽算不得磅礴壮观,但确有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是一处修身养性之地。 不过 “门外没有护宗之人?” “之前是有的。” 莫段嫣秀眉微蹙,低吟道:“兴许是外界多生变故,不便现身。” 说着,她上前将大门敲响。 “……” 等候片刻,院内很快传来一声大喊:“何人造访行天宗?” “是……” 莫段嫣刚想开口回应,但话至喉咙,却不禁哽咽了一声:“是段嫣回来了,舅舅。” 嘭! 下一刻,宗派大门猛然打开,一名中年男子倏然现身闪出。 他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正想开口呐喊欢呼,但在看清莫段嫣的容貌后,仿佛被掐住脖子般生生哑了声音,神情错愕地僵在原地。 “——你……你是何人?” 见其如此反应,莫段嫣有些无奈尴尬、也有几分忍俊不禁:“舅舅睁大眼睛好好瞧瞧,除了段嫣,还会有何人?” “这、怎么会……” 中年男子恍惚茫然地在腰腹比划了两下:“段嫣当初出山之际明明还只有……那么瘦小又矮——” “舅舅!”莫段嫣板起娇颜,一脸严肃的轻喝一声:“莫要再开玩笑了。” “唔!” 中年男子顿时后退一步,似遭惊吓。 但他很快便露出了难以言表的复杂神情,既惊喜万分、又是怜惜悲苦,仿佛悲痛欲哭般颤声道:“当、当真是段嫣,才半年不见你怎么、怎么就变得……” “此事、说来复杂。” 莫段嫣俏脸微沉,低声道:“待会儿我会与大家细细解释来龙去脉。” “好、好好!”中年男子擦掉眼角泪花,连忙招呼道:“段嫣你先来稍作等候,我去将你回宗的消息告诉各位,马上前来重逢相迎!” “嗯。” 见中年男子身形飞快的跑进宗内,莫段嫣轻吁一声,回眸道:“师傅,随小女一同进来吧。” “呃……”林天禄神情略显古怪道:“比起段嫣你的舅舅,你们二人看起来,反倒是段嫣你更成熟镇定些。” 莫段嫣俏脸微红,无奈笑道:“舅舅他往日有些不着调、小女有时看不惯也会训斥两句。” ——这二人的辈分关系,当真没搞错? 林天禄听得一脸微妙,跟随着少女一同走进宗门。 环顾四周,可见此地风景秀美、广阔平坦,显然是一处相当不错的练武之所。 “——段嫣在外面成婚回来啦!” 恰至此时,宗门内院蓦然传出一声嘹亮大喊。 林天禄和莫段嫣脚步骤顿,神情一呆。 旋即,又听见内院起此彼伏的响起大喊惊呼,乒乒乓乓一阵杂乱声响,隐约能察觉到好几道气息正迅速腾挪而来。 “什、什么情况?”林天禄莫名浮现不安,干笑道:“段嫣,你的舅舅刚才在内院喊的那一声……” “他或许有了些误会——” 莫段嫣满脸尴尬,正欲解释两句,只听见不远处风声呼啸,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来,哭喊着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 “段嫣啊!” “呃……” 看着一男一女将莫段嫣抱在怀里哭成泪人的模样,林天禄一时哑然,挠着面庞,悻悻然地后退让开了几步。 这两人看着,应该是段嫣这丫头的父母? “爹、娘……”莫段嫣神情渐柔,顺势抱住二人,温柔笑道:“女儿不孝、在外拖拖拉拉许久才回到家中,让大家担心了。” “当、当真是我的嫣儿!” 中年女子满脸泪痕,痛哭着捧起了莫段嫣的脸蛋,细瞧两眼,顿时哭的更加伤心欲绝:“你怎么一走那么久都不回来,明明才半年……我家的嫣儿怎么就嫁人了啊!” “啊?娘亲,我还没——” 话音未落,内院中又陆陆续续跑来诸多身穿仙风长袍的男男女女、老少皆有,粗略来看甚至不下百人,似乎整座宗门的人都已赶了过来。 一时间,此地充满了嘈杂喧闹之声,那些人又是欢呼、又是叹息,七嘴八舌的凑近上来嘘寒问暖,还有几位近龄的少女、妇人更是捂嘴哭泣,一副悲怆扼腕的氛围。 “……” 林天禄几乎已被团团围拢的人群挤到了外围,神情更显微妙,几乎只能看见莫段嫣正被其亲戚长辈们围在中间,好似众星捧月一般。 当然,已被人群给彻底淹没进去,都快要看不见人影了。 “兄台,你是何人?” 直至,一位少年倏然走来,皱眉道:“我们行天宗内何时有你——” “在下是随段嫣一同上山的。” 林天禄连忙露出温和笑容,拱手友善道:“此番登山,也是特来拜访问候诸位。” “……” 霎时,外庭院内陷入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 林天禄笑容微僵,讷讷地侧首看向人群,就见这行天宗内的百来号人,如今都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这眼神,仿佛凶恶野兽般充斥着森然煞气、一道道汇集,更带来无言的沉闷压力。 “呃……” 林天禄勉强再扯起笑容,摆手打了声招呼:“诸位,我并非敌人,而是段嫣的——” “不必多说了。” 莫段嫣的娘亲沉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更显肃穆阴沉。 隐觉气氛不对,林天禄眉头微皱,暗道双方误会一时难解。 但他正要开口再解释一番,却见这莫母蓦然抬手一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副似哭似笑的纠结表情:“你既与段嫣有了夫妻之实,那就是我们行天宗的好女婿,不必将我们当成外人。” 林天禄眼角微抖,讪讪然道:“这其中有些误会,我是段嫣在外认的师傅,并非什么女婿——” “贤婿,在自家人面前何须掩饰。” 但莫母只是摇头一叹。 旋即,她很快回身露出笑容,展臂一呼:“诸位先行回屋吧,待我夫妻二人与段嫣和贤婿叙叙旧。晚间我再开宴招待大伙吃顿好的。” …… 后宅内。 林天禄跟随着莫段嫣的父母二人,一同来到了此地。 好在这行天宗门人还不算太纠缠不清,只是略作寒暄后便已纷纷散去,似说要为‘这一家人’腾些独处沟通之机会。 只是被迎进莫家院后,莫段嫣就被其父母急匆匆带走,唯独留下了他。 “这……” 林天禄转念一想,倒是很快释然,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毕竟他们亲属重逢相遇,留些感怀相遇的时间自然无妨,失踪多时的女儿重新回到家中,为人父母的如此急切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嗖! 清风拂过,高挑魅影在身旁浮现。 林天禄刚一转头,白花花的纤长侧腿便映入眼帘,紧致丰盈,流转着浑圆光泽。 他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呛咳出来:“碧影长老?” “山下暂且无忧,我便上来看看。” 柴碧影环抱起裹丝玉手,冷硬道:“这行天宗没看起来那么热情似火。” “嗯?” “在你们回院后,我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他们虽因莫丫头回山而欣喜,但神情亦是哀愁低落。”柴碧影低吟道:“或许在山门内发生了何事,又或者……在周边的镇县内出了事,将行天宗卷入其中。” 林天禄脸色逐渐凝重。 “行天宗虽为武林宗门,但终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总该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 “嗯……来人了。” 柴碧影玉手一拂,黑袍倏然裹身,悄无声息地闪身离开。 林天禄起身望去,就见莫段嫣的父亲急匆匆又赶了回来。 “莫伯父,刚才在外庭……” “贤侄不必解释。”中年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具体如何我心中明白,你与段嫣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夫妻关系。” 林天禄心思微动,挑眉道:“伯父初时相见便已知晓?” “段嫣与我们从不说谎,若当真在外成婚、有了夫婿,又怎会上门后还极力解释。只是段嫣她母亲相思疾苦、一时有些混乱。” 中年男子神色沉稳道:“之前听贤侄名讳,似是林天禄,可当真是那威名远播的……玄生林天禄?” “这威名远播实在不敢当。” 林天禄哂笑两声:“只侥幸出了些风头,这才有了这‘玄生’的名号。说到底还只是个落榜书生,略懂些文韬武略。” “贤侄客气,你的诸多事迹,即便在此地亦有所听闻。”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我名莫侠,此番多谢贤侄将段嫣带回,不胜感激。” “至于刚才在外院的吵闹……还请贤侄谅解一二,总归能尽快安抚宗门众人,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莫侠脸色沉重,摊手示意道:“贤侄快些入座,还望能与我说说……此事的来龙去脉。” 他眼中浮现几分复杂之色: “毕竟,段嫣如今大变模样。若非血浓于水,我或许都一时认不出她来。” “好。” 林天禄与其一同入座,思忖片刻后,蓦然道:“莫伯父可有发现她身上的异物?” “刚才,我已隐约瞧见了。在束发绸布之下,有着一对漆黑利角,段嫣她如今是——” 莫侠神情愈发难看,迟疑道:“是传闻中的‘附身者’?” 林天禄心头一动。 行天宗果然对外界的风吹草动皆一清二楚。 他略定心神,拱手道:“在下正好与莫伯父将事情原委、这半年种种细细说清。” “贤侄快快请说。” “最初,我们是在西马郡的长岭县内相遇——” 交谈之间,大半柱香已渐渐燃尽。 林天禄已几乎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 莫侠听得沉默无言,死死攥紧了双手。 林天禄瞧其神情,隐约可见眉关间怒火难平,已在强忍盛怒之火。 可见其对自家女儿在外的经历遭遇,甚是痛心。 随着深呼吸几口气后,他陡然再站起身,双手交叠,无比庄重盛情的长鞠一躬:“感谢贤侄屡屡出手相救,才能让嫣儿能苟活至今,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宗门内。 若非有贤侄,我们夫妻或许再也见不到嫣儿。” “此乃分内之事。” 林天禄失笑一声,将其搀扶起来:“如今段嫣已平安回来,莫伯父与伯母就与她好好叙旧便可。” “哎、刚才也是让贤侄看了笑话,这般喧闹无度,甚至还……怀疑你们二人当真在外成了婚,实在惭愧。” “哈哈,段嫣她虽可爱,但终究还是金钗年纪的少女,在下还不至于如此胡来。” “待会儿再见嫣儿和内人,我定会将此事解释清楚,免生误会。” 但莫侠此刻神色蓦然一变,似有所思般连忙追问:“贤侄,你刚才说,嫣儿曾今教了你些许功法,不知那功法是何名字?” “名行天灵功。” “……” 莫侠身形一僵,呆呆得投来目光。 林天禄心思微动,暗觉情况不对。 难道,他刚才说了何容易误解的话? …… 而在闺房之中。 “——娘亲,我当真没有成婚呀!” 莫段嫣有些哭笑不得的连忙解释。 “嫣儿莫要再作隐瞒推脱了,此事如何能瞒得过为娘的眼睛?” 莫母并肩而坐,满脸怜惜愁苦,轻抚其面庞:“明明才半年时日,脸蛋成熟不少,就连身子都已变得如此丰盈有肉……我家的嫣儿终究也是长大了。” “此、此事,与成婚与否并无关系。”莫段嫣压下心头忐忑,正欲抬手解下盘发头纱,露出象征附身者身份的黑角。 但莫母却微垂含泪双眸,道:“附身者的身份,我已是知晓,嫣儿其实不必太过介意的。” 莫段嫣面色一惊,但很快便渐渐放松下来: “娘亲果然发现了?” “之前抱你之际,可着实磕疼了为娘的下巴。” 莫母再度抬起目光,似含嗔怪责备之意:“嫣儿就是顾虑此事,才迟迟不愿回山?” “若无万全把握,我不敢擅自回来。一旦出了意外变故,害到大家,我又如何自处?” “嫣儿……” 莫母颇感自责内疚,忍泪之际,再度将其拥入怀中:“我家嫣儿当真心思善良,娘亲为你……感到自豪。” 感受着久别的温暖怀抱,再无四周吵闹喧嚣,莫段嫣目光愈发柔软,嘴角浮现洋溢着幸福笑容。 她在外流浪奔波了半年之久,时至今日终于 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娘亲的身旁。 依偎寒暄之际,莫段嫣亦将连日经历细语道出,耳语详谈甚欢。 直至,莫母略微垂首望怀,温柔笑道:“嫣儿既是平平安安的回了家,如此大喜之日,由全宗人见证,今晚不妨就补办一场婚宴如何? 权当是弥补这半年来的久别孤寂,热闹开心些。” “——啊?” 莫段嫣顿时一脸懵逼的抬起头。 娘亲她怎得还惦记这场婚事?! “为娘知晓嫣儿这些时日来的伤心,独自一人流落在外、还得隐姓埋名、遮掩头上的异物,能寻得一位良伴相依为命,实乃天赐良缘。” 莫母温柔细语道:“想来你们二人无依无靠的,父母不在身旁,流落在外也没法办个像样的婚事,如今就当圆个小小心愿如何?” “娘!嫣儿刚才都已说过多次啦!” 莫段嫣略感着急,连忙道:“他是我的师傅,并非夫妻、亦非情侣,嫣儿虽流落在外,但从来都没有嫁人呀!” “嗯?”莫母困惑道:“嫣儿你仅仅半年就这般丰腴,可不是寻常少女成长所能办到。若非行了夫妻之事,尝了雨露恩泽,又怎会如此?” 莫段嫣脸蛋微红:“这是那魔源所致!并非当真有——” “什么魔源,为娘也不甚清楚。”莫母笑吟吟道:“只是想问问嫣儿,是否当真喜欢刚才那俊朗青年?” “喜、喜欢不喜欢的,这分明是两码事!” “嗯~少女情窦初开之际,亦会快长身体。”莫母暧昧笑道:“嫣儿还是藏不住心中的小心思,分明就很喜欢在意刚才的俊郎。” 莫段嫣张了张嘴,一时羞赧的哑口无言。 心思慌乱间,脑海中浮现古怪念头 娘亲该不会是在故意激她自乱阵脚,便是为了让她自己道出心底话? “……反正,娘亲就不要再提这婚宴之事了。” 莫段嫣欲哭无泪,嘟哝道:“父亲刚才虽也闹腾了些,但待我去解释一二,总该会解开这误会。” 嘎吱 恰至此时,房门倏然打开。 莫段嫣与莫母齐齐回头望去,就见莫侠神情郑重的走进屋内,而其身后还跟着略感困惑的林天禄。 “相公、还有林先生,你们怎么突然——” “不必多说。” 但莫侠却摆了摆手,语气凝重道:“我刚才与林贤侄促膝长谈一番,已知晓段嫣与贤侄之间并无实质,算不得夫妻。” 莫段嫣顿时松了口气。 多亏师傅一番解释,总算事了。 “但——” 话锋骤然一转,就听得莫侠负手沉声道:“贤侄他既已学得嫣儿亲自传授的行天灵功,证其为正牌夫婿。今晚便与嫣儿拜堂成亲,一同送入洞房吧。” “……嗯!?” 第五百零五章 媒妁之言,风火柔情 跟着进屋的林天禄顿时听得瞠目。 这、这就要筹备婚事了!? 而莫段嫣更受惊吓般猛地站起,慌乱道:“爹!你这是在说些什——” “嫣儿,当初你修习行天灵功,我明明早已与你说过。” 莫侠神色肃穆,不容置喙道:“这门行天灵功对本门极为重要,乃一脉独传,除去我们莫家人之外决计不可传于外人,哪怕只言片语也不行。” 莫段嫣听得脸色一阵变幻:“但是当初师傅他救我一命,我两手空空无以回报,只能以这门功法——” “没有但是。” 莫侠打断了她的话,严肃道:“嫣儿你坏了本门百年来代代遵守的规矩,按规矩便是要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即便宗主归来也无法破例。但念你当初是无心之失,索性另辟蹊径,快些与林贤侄速速成婚也无妨。 你们二人若成了夫妻,自然便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互传功法也是自家之事,此事暂且了结,想门内其他长老和弟子们也不会多言,算两全其美之法。” 这一连串连珠话,令莫段嫣一时傻了眼。 如此听来,怎得还有几分道理 她连忙强压惊慌:“可是……” “此事难道不好?” 莫侠粗眉紧皱,沉声道:“林贤侄威名远播、又身具大才,相貌堂堂。 刚才我与其畅聊一阵,也知晓嫣儿你受林贤侄几番出手相救、不知欠下多少救命恩情……按情理而言,嫣儿你嫁于他有何不妥?” “但我……” “娘子,你刚才与嫣儿相谈叙旧,可有问出点什么?” “当然~” 莫母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林天禄,暧昧笑道:“嫣儿对这位林贤侄也甚是钦慕喜爱,只碍于颜面矜持,才不肯提及什么谈婚论嫁之事。” “诶?!” 莫段嫣仿佛炸毛的猫儿般耸起了身子,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家亲娘。 原来刚才,当真是在套话!? …… 半晌后 林天禄与莫段嫣坐在卧房之中,相顾无言。 经过之前一番‘据理力争’,最后结果…… 伯母伯父二人,压根没将任何解释听进耳朵里,便是一口咬定了‘行天灵功’对于莫家的重要,风风火火的已跑去准备起今晚的洞房花烛夜,甚至连嫁衣都取了出来。 “师、师傅,此事是我的过错。” 莫段嫣仿佛做错了事似的,缩着香肩,满脸愧疚尴尬道:“我当初年少无知,想着以行天灵功来报答师傅。虽知晓此功法极为重要,但心有侥幸,以为不会让此事暴露出去……终究是小女的过失。” “无妨。” 林天禄摇头失笑,摆手安抚道:“其实,无论你是否传授我行天灵功、你的父母,可能都会做出这般行动,无非是再换一种说辞罢了。” 莫段嫣面露惊讶。 “师傅的意思是——” “他们只是想让你尽快找到一个靠山,仅此而已。” 冷然轻语蓦然在屋内响起,就见八长老身裹黑袍悄然走出,道:“乱世之下,一小小宗门能勉强自保已是竭尽全力,而你如今又有如此奇遇,他们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如何选择,心中更是有数。” 莫段嫣怔然片刻,喃喃道:“所以,才会装傻充愣般将我许配给师傅?” “天下父母心,又怎会不在意你的感受?” 林天禄温和笑道:“所以伯父伯母二人才会‘分工合作’,一人前来与我探探口风,一人与你交心寒暄,听听你心中感想如何。 若段嫣你与我当真毫无关系、甚至心怀抵触,我想伯父伯母也不会如此草率的定下这场婚事。” 莫段嫣神情复杂,轻叹一声。 “此事,还是让师傅见笑了。” “人之常情,哪有何可笑的。”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莫段嫣忧心忡忡,抿唇道:“我再去找爹娘解释劝导一番?” “伯父伯母更担心你,你再多做解释,在他们看来或许也是逞强。”林天禄笑了笑:“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在发现你头上异角后,眼神可都甚是心疼内疚。” “——成亲吧。” 八长老冷不丁的出声道:“做做场面,总归能让他们安心一些。” 她再看向了莫段嫣:“当然,你若不愿‘嫁’给天禄也无妨,此次已到天行山,你也能顺势留在此地。让唐千门或是万界狱主现身,帮你们宗门布置些敛息避世的阵法之流,总归能安全避过灾祸。” 莫段嫣攥紧双手,垂首沉默无言。 “段嫣留在山中,或许也不错。”林天禄温声道:“我再去与伯父伯母挑明话头,开门见山的聊一聊。她们应该也不会再为难你。” “师傅等等。” 莫段嫣连忙抬头出声,就见其娇颜上已是潮红一片。 “爹娘既然如此担心……我、我身为女儿,总该得为他们分担些忧愁,这场婚事……我不在意的。” 林天禄挠了挠头,无奈哂笑道:“眼下这情况,怎得像是我要强抢民女一般。” 柴碧影一脸平静地瞥来一眼:“更像是强抢民男。” “咳!八长老这说的,听来怎么那么奇怪……” “呼——” 见他们二人莞尔相谈,莫段嫣深呼吸一口气,复杂跌宕的情绪也迅速冷静下来。 她揉捻着胸前秀发,微抿粉唇,很快扬起往日的端庄浅笑,悄然起身道:“师傅,还请陪小女‘闹腾’一晚吧。” “丫头,你可当真想好了?” “爹娘如此担心、而师傅又不甚在意,小女还有何扭扭捏捏的。”莫段嫣俏脸微红,含蓄笑道:“索性就当作一场过家家便可,总归能让大家都安心些。” 林天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丫头你就在屋内做做准备,我再去与伯父伯母聊几句。 此地离京城之地也不算太远了,或许他们还知道点情报。” “嗯。” …… 莫家院内。 林天禄已回到了大堂,神情渐肃。 而莫段嫣的父母二人,如今正郑重地端正而坐,气氛沉闷,没有丝毫之前的欢闹随和。 感觉到两道锐利目光,他很快一脸坦然道:“伯父伯母,莫姑娘她已同意了此事。” “林夫子才思敏捷,其实应早已看穿了我们的想法?” 莫母以袖掩唇,肃然道:“嫣儿已出事两回,多次险些身死。而如今乱世又起,我们夫妻二人孱弱无力、宗门势力卑微。必须要寻求外力相助,才能护得段嫣往后安宁。” “我明白。” 林天禄脸色平静,不急不缓道:“我知晓伯父伯母心中担忧,所以初时虽是惊讶,但也不曾厉声拒绝。” “那林夫子也知晓,这场婚事只是……一个过场,并非当真要让你与嫣儿成婚圆房。” “自然知晓。” “此事,倒是我们行天宗、我们夫妻二人对不起林夫子。”莫侠蓦然开口,沉着脸,略带愧疚道:“林夫子名震天下、修为通天,乃嫣儿高攀了。如今我们反而多做要求,实在是……太过厚颜。” “没什么。” 林天禄转而露出笑容:“其实二位也不必如此着急,我既收了段嫣为弟子,自然会护其安稳无忧。” 莫侠百感交集,轻叹一声:“让林夫子操心了。” “无需说这些客气话。”林天禄温声道:“虽只是个过场,但能与伯父伯母相识亦是有缘,往后坦然直言便是。” 见气氛沉闷,他很快转口问道:“段嫣之前对行天宗提及不多,不知她在宗门内可还受人欢迎?” 听提及此事,原本还一脸阴郁的莫母很快展颜,不自觉轻笑道:“嫣儿从小习武学字、既知书达理、又成熟稳重,也算是我等全宗的掌上明珠。爷爷他当初还曾开过玩笑,说干脆将掌门之位交给嫣儿…… 到了最后被宗门内其他长老们数落了一顿,爷爷才悻悻然的没再提起此事。” 林天禄眼角微抖,干笑两声。 那莫老爷子,看来还当真有几分搞怪性子。 哪有让自己不过十来岁的曾孙女来执掌宗门的,十二岁的一宗之主,说出去怕是要令天下人都瞠目结舌。 “咳、既然段嫣如此受宗内同门和亲属喜欢,那这场婚事……” “让林夫子见笑。”莫母讪笑道:“之前我弟弟他大喊的那一声‘嫣儿已成婚了’,早已令全宗上下都听了个清楚。若非他如此……我们或许也不会想着让嫣儿与林夫子干脆成婚走个过场。” 林天禄顿时扶额。 好吧,比起那位一惊一乍的大舅哥,莫丫头的确称得上‘稳重成熟’。 “宗门之中,终究会有人一时难以接受嫣儿成了附身者。” 莫侠摇头叹息道:“毕竟我们都在外见识过附身者的凶残恐怖、无可抵挡。” 林天禄眉头微挑:“在此省内也有附身者出没?” “没错。我们不少武林好手本想前去除魔、可到头来只落得个苟延残喘,惨败而归。”莫侠神情渐颓,感叹道:“直至那时起,我们才知晓凡人武学面对这些怪物是何等无力,哪怕通晓些奇门异术,终究还是蚍蜉撼树。” “所以,嫣儿如今身形变得如此成熟,我们只能……暂且以成婚发育的由头糊弄过去,免得宗内诸位多起疑心。”莫母苦涩道:“只希望,嫣儿她当真能稳住心神、不会变得与那些怪物一样。待相处久了,宗门诸位也能渐渐接纳她身上的异常。” 林天禄心思微动,暗暗感慨。 这对父母虽做了番看似‘卖女儿’般的举措,但细细想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宠爱垂怜。 毕竟,附身者之恐怖或许已是人尽皆知。 而他们在察觉到自家女儿有异之际,在人群中竟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与抵触,反而在极短时间内想好了往后的路、笑意爱怜都没有分毫虚假……这份爱女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两位还请放心吧。” 林天禄很快笑道:“段嫣她早已将体内魔源驯的服服帖帖,非但没有坏处,反而为她开启了超凡之路。如今修为甚至已相当不凡,那些寻常的附身者遇见她,可能三两下的功夫便能挥刀解决。” “此事——” 莫父与莫母二人对视一眼,便相当郑重地齐行一礼:“得多谢林夫子几番相助,才能有段嫣如今的蜕变。” “可莫要忽略了段嫣自己的坚持努力。” 林天禄笑着将他们扶起。 待气氛稍缓,他很快继续道:“但这场婚事之后,不知伯父伯母是要让段嫣留在山中宗门,还是……” “嫣儿她有何想法?” “段嫣她想与我一同离开。” 林天禄面色严肃了几分:“我们此行也算有要事在身,段嫣或许也想从旁出些力气。” “要事?” 莫侠眼神闪烁,急切道:“贤侄可否与我们说说,之前在茂环省内发生了何事?”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很快将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逐一道来。 有激烈交锋、两军交战。亦有战后立新主、拟新政。 自然也包括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京城。 听见林天禄一行要踏入京城皇宫一探究竟,莫母捂住双唇,面露惊色。 但莫侠渐定心神,负手在大堂内来回焦躁踱步,蓦然沉吟道:“林贤侄之前成了广元新城主,而现在是准备……另称新帝?” “我是有这个打算。”林天禄正色道:“但具体如何,还得前去京城一探究竟。” “这——” 莫侠似哭似笑,抓耳挠腮道:“嫣儿当真好眼光,竟挑中了万中无一的林贤侄。没想到我们莫家当了百年修士,有一日会被牵扯进这皇权纷争之中。” “但、林夫子此举或许……很有必要。” 莫母却很快冷静下来,沉稳道:“如今各省各城都乱作一团,听闻皇城内却依旧载歌载舞,丝毫没有将丰臣子民的死活放在眼里。这等昏君、腐朽权贵,确实需要有人将他们连根掀翻!” 莫侠听得颇感惊愕,似乎第一次知晓自家娘子还有这般魄力。 “等等。” 林天禄连忙道:“伯母知晓京城内的情报?” “我们此地距离京城,来回路程不过几天,或多或少能听见些传来的闲言碎语。”莫母蹙眉沉声道:“京城封锁闭关,不让进也不让出,只是些被关锁在城门外的商户听闻……城内甚至还有讲曲奏乐之声飘来,甚是逍遥快活。” “还有些小道之言,说是皇族与在天边激战的两个庞然大物有染,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关了城门装聋作哑,这样才能坐稳自己的皇位江山。” “这往日的荒唐话,如今听来反而最有可能。”莫侠摇了摇头,感慨长叹。 “皇帝之名,说的好听,但终究还是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古界与罗星抗衡。若能苟活一命、还能维持手中权势,他们或许当真能坐视不管。” 林天禄若有所思道:“伯母可有听闻,京城周边有其他军队汇集?” “这……好像并没有听说。” “看来,还真是‘封闭’的相当干脆。” 见他面露思索之色,莫侠与莫母亦是暗中思忖。 这位送上门来的‘贤婿’,如今看来还当真是个烫手山芋但,这或许同样是一份机缘。 他们二人默默交汇目光,心中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 渐至入夜,行天宗内反而变得热闹了几分。 莫家宅院外,已然摆开了桌椅,端上不少简单菜色。 宗门子弟与长老们入席笑谈、亦是好奇询问,而莫侠与莫母二人则是端着酒杯,笑谈介绍起自家的贤婿,俨然是婚礼酒宴之景。 当然,如今的确是他们二人帮忙举办的简易婚宴。 而作为此番婚礼的主角,林天禄正站在‘婚房’内,略显尴尬地来回踱步。 虽然之前与段嫣的父母交谈颇为顺利,但在敲定婚事后,他才有空让八长老下山帮忙知会一声,让她们上山来暂且休息一晚。 只是,此事又该如何跟舒雅她们解释 “先生明明都要成婚了,怎得看起来比新娘还要急躁不安?” “嗯?” 林天禄连忙回首,就见窗边赫然坐着了唐千门的娇小倩影。 她正环膝托腮,笑吟吟道:“是担心两位夫人生气?” “唐姑娘,你们已经……” “两位夫人牵着美霞从后山而上,如今在另一间卧房内住下了。”唐千门暧昧浅笑道:“妾身作为贴身侍女,便单独来瞧瞧先生,看有何能帮上忙的地方。” 林天禄讪笑道:“我是不是得先去跟舒雅和谈娘解释一二?” “倒是不必,八长老已经说得清楚。”唐千门从窗檐跃下,拂过浮荡裙摆,语气稍柔道:“两位夫人也没多说什么,特意给先生与莫丫头留了空间,今晚不会打扰你们。” 林天禄无奈笑道:“怎得当真是要洞房似的?” “即便不假戏真做,但对莫丫头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兴许要与先生彻夜交心相谈。” 唐千门眼波流转,笑眯眯的踩着猫步而来:“当然,先生若觉寂寞难耐,妾身也能帮莫丫头分忧一二,来给先生好好服侍一晚。” 见其卷舌勾挑的引诱媚态,林天禄心头一跳,随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现在可别胡闹。” “呼~” 唐千门美眸如月,笑靥含媚,很快又如调皮精灵般缩身后退开来,俏生生道:“妾身去瞧瞧莫丫头现在准备如何~” 话音刚落,她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 “……” 林天禄深呼吸了两口气,让自己逐渐重新冷静下来。 不过,耳畔很快响起一丝传音:“先生,做好准备吧,莫丫头已换好婚衣过来了。” 林天禄正了正衣襟,神情庄重的看向婚房正门。 嘎吱 随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抹倩影秀足微抬踏入屋内,很快映入了眼帘。 林天禄哪怕做好心理准备,但初看之下,仍不免露出了一丝惊艳。 出现在眼前的少女,实在是过于梦幻。 一袭金红婚纱霓裳包裹着玲珑傲人的身段,绘凤盘龙。虽是娇小,但丰盈体态仍撑起了足以令人瞠目的饱满曲线,随步履荡漾,几乎欲要撑裂蹦出。 红纱飘荡间,那张往日熟悉的娇颜,竟展露着丝毫不逊与茅若雨等人的绝世美色,光洁如玉,好似勾人夺心的魅魔邪女。 不再是平日里的朴素黑袍,如今在华美精致的婚衣衬托之下,那份少女之娇俏与熟媚迷情的气质交融相汇,更令人沉醉心迷。 “——师、师傅?” 莫段嫣微抿朱唇,俏脸泛粉,这股不自觉流露的妖媚诱惑,与含羞纯洁的目光,哪怕是林天禄都不免有些心头发鼓。 “小女这身衣裳可还……看得顺眼?” “若这只是‘顺眼’,我都不知何种装扮才是美丽了。” 林天禄失笑一声,上前与她牵手走进内屋。 莫段嫣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娇艳可爱,待一同坐在床榻边上后,她才略显局促紧张的攥紧膝间裙摆。 “师傅喜欢就好……” “眼下这种状况,段嫣还喊我师傅?” “那、那就——” 面对一番调侃,莫段嫣几乎将螓首都埋进胸前耸峰,脸色红润的羞涩道:“夫君大人。” 气氛,莫名有些暧昧起来。 林天禄老脸一红,连忙清了清嗓子:“我回屋的急,不知要不要出门跟伯父伯母一同敬酒?” “不、不必的。” 莫段嫣闪烁着瑰丽玉眸,羞赧细语道:“爹娘都与大家说了,夫君大人不善与人交际、也不会喝酒,而且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所以就由他们出面应付就好。” “咳、这称呼也没必要一直说着……” “夫君大人,不喜欢吗?” “稍微有点、委屈了段嫣你。” “没有。” 莫段嫣眼帘渐垂,羞涩的眼光闪泪,喃喃道:“能喊上这一声夫君大人,实在是……小女之幸事。” 林天禄连忙扶额。 这丫头、今晚怎得尤为可爱动人 旋即,他很快讶然发现屋内竟浮现几只斑斓彩蝶,飘然盘飞,似有星光点点。 而再看向坐在身旁的少女,就见其娇颜上邪纹微显,宛若妖媚黑花般在面颊绽放,香气四溢、顾盼生辉。 吐气如兰间,满脸羞红的少女主动欺身依靠而来,葱白玉手悄然间轻柔抚来,让指掌缓缓相扣。 “今晚,夫君大人就与小女……多聊一晚吧。” “嘶——” 感受着几乎扑面而来的酥媚异香、暗柔情愫,林天禄坐直腰杆,俊颜微抖,险些已是把持不住。 这丫头,竟也是个勾人妖精! 第五百零六章 温情落幕,京城深宫 平日里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稚嫩少女,如今在眼前流露出一副怀春含媚的模样,这般反差着实令林天禄都有些招架不住。 “丫头,你说要聊……聊些什么?” “都无妨~” 莫段嫣眯起美眸,浅笑细语道:“毕竟我们僵坐于此也是烦闷,聊聊过往之事也挺好的。” 少女长睫轻颤,略施粉黛眼影的美眸上挑望来,蕴邪魅春意、又满是纯洁无暇。 “小女也很在意好奇,夫君大人以前的种种经历。” “我的过去?” 林天禄稍定心神,清了清嗓子:“与你说说也好,也算增进我们师徒间的默契。” “嗯~”莫段嫣轻靠在肩头,眼中仿佛闪烁着好奇神采。 “如段嫣所见,我当初的确只是一介寻常书生——” 见柔媚少女没有再更进一步,林天禄心下渐定,便坦然述说起往事经历。 莫段嫣噙着淡淡笑意,安静侧耳聆听,原本暧昧的气氛反而变得温情不少。 ——屋内灯烛缓缓燃尽,直至随微风熄灭。 借着窗外照进的淡雅月色,莫段嫣轻轻环抱住其臂膀,柔声低语道:“如此说来,小女与夫君大人的幼时还……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林天禄听得莞尔。 仔细想想,双方的确很是相像。 都是年幼时便奋起学习,想让家人放心无忧,甚至双方到最后一样都出了‘意外’,一样伤心失意了一阵。 “不过,段嫣可比我当初要成熟太多。” 林天禄笑着说道:“十来岁的年纪,我当初虽已开始读书写字、但可没有你这般聪明伶俐,甚至还有这样一身好武艺,独自外在闯荡江湖。” “环境条件不同吧。”莫段嫣抿唇浅笑道:“若换做夫君大人在宗门内长大成人,兴许会比小女更加成熟稳重些。” 她握着林天禄的宽厚手掌,细细摩挲,仿佛在感受着指间温暖。 “而且,小女显然远远算不上真正的成熟大人,事事还要夫君大人和爹娘他们操心劳累。说到底,小女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半大孩子而已。” “半大孩子……段嫣你这番话若叫外人听去,怕是得让他们欲哭无泪了。” 林天禄哑然失笑。 “当然还是孩子。” 莫段嫣含羞浅笑两声:“毕竟,小女还不懂多少男女之事。” 林天禄笑容陡僵,悻悻然道:“此事就另做他谈了。” “想来,确实是羞人之事。”少女娇憨羞赧,柔情抚手。 “只是小女有时也想知道……何为真正的‘大人’,想让夫君大人教教小女,如何才能像夫人们一样成熟。” 虽嗓音空灵婉转,但话中隐含的如丝暧昧,令林天禄表情更显纠结微妙。 但他还是勉强把持冷静,温声道:“待段嫣再长大些,往后便会慢慢了解的。至于如今,段嫣只需安心修炼便可。” “……嗯。” 莫段嫣也没有嬉闹纠缠,反而相当柔顺的轻嗯应声。 沉默间,她轻咬下唇,柔柔道:“但、夫君大人如今可否抱着小女,只是这一晚……让小女也体会一下夫人们的感受。” “你若喜欢,自然无妨。” 林天禄无奈一笑,反手将靠在肩头的丰腴少女小心抱来。 香香软软的丰腴身子贴入怀中、带来匪夷所思的温润绵密,细腻柔嫩。 莫段嫣脸蛋红润娇艳,而在相拥紧抱之后,她反倒没有再做任何出格之举,只是乖巧可人的胯坐怀中,枕靠肩头安静无声。 唯有紧贴在一起的胸膛,那怦怦直跳的芳心鼓荡,令少女面露羞意,埋首无言。 林天禄轻抚少女曲线优美的粉背,低声道:“这般感觉,可是舒服?” “很暖和。”莫段嫣娇颜粉艳,糯糯道:“小女算是明白,夫人们为何喜欢与夫君大人抱在一起了。” “既然舒服,那就顺势闭眼休息会儿吧。” 林天禄笑了笑,轻轻拍打起她的后背:“待明日一早,我再喊你起床。” “夫君大人不睡吗?” “有丫头你在身边,我可没法安心入睡。”林天禄莞尔道:“要是叫伯父伯母知道我‘吃’了你,他们明日可得怒气冲冲的找我算账。” “爹娘可没那么暴躁。” 莫段嫣忍俊不禁,眼神迷离地凑至耳畔,软糯低吟:“夫君大人若感劳累,与小女一同躺下也无妨的。” “先坐会儿吧,我若劳累自然会躺下。” “……嗯——” 莫段嫣浅浅应声,眼帘逐渐垂落。 这股包裹身心的温暖甜蜜,令少女只觉浸泡在温泉之中,有股飘然欲仙之感,意识也愈发迷离不清,难以言喻的困倦感泛上心头。 如今,她只想靠在这份怀抱中好好休息…… “……” 不知不觉中,耳畔只剩下了柔柔寝息声。 林天禄不急不缓的轻抚着少女背脊,直至其悠悠睡去。 而那股弥漫四周的暧昧气息,也随着少女休眠而一同消散,侧首细瞧,就能看见其脸蛋上的邪纹也已隐去。 看来,魔源虽是压制稳定下来,但还是会随其心绪波澜而生出异状。 此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丫头总算睡着啦~“ 一丝妖媚浅笑悠然响起。 林天禄心思一动,就见唐千门从少女背后颇为俏皮的侧身探出,笑吟吟地抬手抚上了其太阳穴。 随着阴气一转,发觉怀中的丰腴身段变得更为柔软无力。 “这是……” “简单的清心之术,让她睡的更安稳香甜些,免得被不慎吵醒。” 唐千门娇躯前倾靠近,秀发荡漾间,美眸中闪烁着几分狡黠笑意。 “小丫头她尚且稚嫩,不便服侍,索性就让妾身来帮忙一二。” 说着,她便轻拂长裙,身姿优雅地屈膝蹲坐而下,隐于少女身后。 不多时,林天禄嘴角一抖,身体略微绷直,隐约还能听见几分水声流动。 “嘶——” “莫丫头睡的安稳,天禄今晚便放松享受一回吧。” 脑后传来一阵弹软触感,发丝如瀑洒落面庞,略微回首,就见柴碧影已换上一袭龙纹青纱,风情诱人的拢发俯身,环颈轻拥。 “权当是这场无疾而终的婚事……一番弥补。” …… 深更之际。 闺房早已黯淡无光,但层层纱帐之内却依旧夜色生香。 浮媚跌宕、柔情相缠,更似温柔软乡般令人沉醉激昂。 直至偃旗息鼓、尘埃落定,已归于一片寂静。 “呼——” 林天禄小心翼翼地抱住靠肩沉睡的八长老与莫段嫣,稳住怀中娇小玲珑的唐千门,正欲仰头躺下,但脑袋却很快枕进一片柔软香甜的棉花之中,不禁神情微怔。 睁眼一瞧,才看见一张圣洁倾世的俏脸映入眼帘,笑吟吟的垂首对视。 “识魂?” “是我。” “你怎么突然……” “来陪陪你。”识魂嫣然巧笑,葱白玉指温柔的帮忙揉捏按摩起来:“有这样两位女子相伴厮磨,想来天禄眼下一时也难有困意?” 林天禄尴尬一笑。 只是仰头看着眼前的圣洁娇颜,他心底竟一时生不出丝毫抵触难堪,反而平静坦然,仿佛与其相处便可放松心神,再无丝毫忧虑顾忌。 但细瞧之下,他很快讪笑道:“你这身衣服可实在惹眼。” 琉璃瓷玉般的雪肌凹凸有致,更托出衣袍隆起,自下而上便继续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配合此番旖旎景色而已,亦是平日所穿的仪袍。” 识魂噙笑语柔,勾了勾他的鼻梁:“让天禄瞧着开心些。” “……你这样被困守我的身边,可会感觉烦闷无趣?” 见其眼怀担忧,识魂含笑细声道:“能瞧着你,已令我感到莫大温馨,哪有何烦闷无趣。” 她帮忙揉了揉肩膀,鼓励道:“明日前去京城,我很期待天禄能有一番大作为,闯荡出一番你所向往的盛世伟业。” “希望如此。”林天禄笑了笑:“到时候可得先带识魂姑娘逛遍大江南北,走遍中原各地风景才行。” “四处嬉闹游玩,那可要成了昏君啦。”识魂扑哧一笑。 她举止轻柔的拂过其下颔、脖颈,直至停留在胸膛心口处,若即若离的环绕打转,柔声道:“不过,此行或许会遇见些纠葛麻烦,天禄若举棋不定,与子笙和舒雅她们多多交流沟通,兴许也能少些压力。” “……好。” “至于现在——” 识魂似忍笑意,再俯身凑近几分,低声道:“知晓你要了唐千门的身子、又与莫段嫣明面上成了婚,璇灵小丫头可是嫉妒的很,现在都开始后悔留在秘境之中了,忍不住想出来再与天禄你亲密一番。” “那丫头……” 林天禄哂笑道:“她当时在幻境之中,可是三两下就已啜泣求饶,如今还想着再来闹腾?” “那丫头害臊尴尬的紧,可不愿就此服输,肯定想着争回一口气才行。”识魂抬眸看了眼趴在林天禄身上酣睡的唐千门,笑吟吟道:“况且,唐千门自称你的侍女,可让璇灵丫头更是气恼,总归不能让她比下去。” “竟如此在意这个称呼?” 林天禄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心思纯粹,但也有几分坚持。”识魂轻笑道:“天禄往后可莫要厚此薄彼。” “这是自然。” 林天禄面露感慨之色。 大半年前,他还是孑然一身。可时至如今,身旁却已是美色环绕,当真世事无常。 “好了,聊了片刻,如今你也闭眼歇息会儿吧。”识魂随手拂过,床榻间的暧昧浊气倏然散尽。 “你不休息?” “能坐于此地,已与休息无异。” 识魂淡然浅笑,抬手将其双眼轻轻遮住:“睡吧~” 林天禄闭眼沉默了一会儿,但逐渐感觉到耳畔传来摩挲触感,丝丝滑滑又带着几分细嫩弹润。 “识魂你这是……” “天禄会喜欢的,不是么?”耳边响起与少女无异的柔软低语。 而识魂如今正噙着宠溺笑意,轻轻扭动着包裹白丝的纤柔美腿,不急不缓细腻如丝,更含绕指纤柔的淡淡媚意。 如此若即若离、似涓涓流水般的温润挑逗,令林天禄隐觉尴尬、但心头鼓动却又加快了几分。 “——果然,很喜欢~” 纤纤玉指悄然滑落至胸膛心口处,浅笑轻点了两下。 林天禄面庞微抖,压低声音道:“如今看来,识魂姑娘反倒更像天成媚骨一般。” 这样下去,别说要闭眼睡一觉了,可能待会儿还得冒起难消火气…… 晨阳渐起,林天禄一行与莫家父母暂作告别,收拾整顿一番果断启程,并未再惊动宗门内的众人。 半晌后,在天行山脚下已有马车与人影现身。 谈娘等人已踏上了车厢,而林天禄与莫段嫣二人正略微驻足,回身向不远处的两道身影齐齐行礼道别。 遥遥可见莫母正捂嘴含泪,似是伤心,而莫父神情庄重肃穆,作揖回应。 “——段嫣,你现在若想留下,其实也无妨的。” 林天禄蓦然低声道:“我们事后可在安牧县内再遇。” “小女想跟随师傅,见一见京城之景。” 今日的莫段嫣已换回干练黑袍,神情平静的摇了摇头:“小女虽修为微薄,但或许也有何能帮上忙的地方。 至于行天宗,小女昨晚已与爹娘吩咐交代过,让他们谨慎行动、修为薄弱者留在唐姑娘布置的门派法阵内,几位长老们可前去安牧县共商要务,以壮声势。但切莫莽撞涉险、安全为上。” 林天禄面露一丝讶然。 “丫头,你今日瞧着……似乎又长大了几分?” “哪有一日就长大的。”莫段嫣轻吁一声:“只是这半年来的心愿已了,一下子放松不少。” 她略微板起俏脸,侧首认真道:“如今才是小女的性情,师傅莫要当真将我当成孩子。” “那你昨晚——” “咳!” 莫段嫣脸颊微红,但还是一脸正色道:“师傅就当什么都没听过看过。” 说罢,她便急匆匆地一同钻进了车厢。 林天禄略感哑然,回身看了眼重新拉起纱帘的车厢。 但,莫段嫣却又悄然探出螓首,红着脸,微不可查的低喃一声:“夫君大人,上车吧。”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重新跨上驾位,拍了拍美霞的臀腰:“让你睡了一晚,现在就抓紧时间继续赶路吧。” “嘶嘶——” 美霞四蹄一甩,当即甚是欢脱的飞奔启程。 …… 但与此同时,在数百里开外的京城皇宫,正有几名黑衣侍从急急而行,在层层侍卫的把守与监视下,踏入了一座名为玉霄宫的宫殿内。 此宫金碧辉煌、雕龙刻凤,奢华豪盛之景几乎闪烁的令人目眩神迷。 金红毛毯平铺直入殿内深处,仿佛有金银点缀、流光四溢。数层纱帐错落交织,仅隐约可见在奢靡壮丽的巨殿深处,有一卧榻呈立,几位侍女正侯立在两侧。 黑衣侍从们纷纷停在纱帐十丈开外便停驻脚步,当即趴伏叩首,沉声道:“回禀娘娘,探子已传来密报,安王爷身死。” “安牧县如今已由其此女王君宁揽下大权,其军仍按兵不动。” “各地诸县都已混乱无序,民心躁动,但不少声势已指向一人——” 言至此,这几名黑衣侍从却一时语塞难言。 “怎得?” 而在卧榻之间,似有一抹倩影略微支起身子,慵懒侧卧回身:“不说出那人的名字?” “是……是那西马长岭的,林天禄……” “他来了?” “是、是的。那林天禄出手斩了安王爷、也是其扶王君宁上了位。眼下经密谈层层探听收集,林天禄一行甚至已穿过天行山群,直奔京城而来。” 为首的黑衣侍从欲言又止,但还是咬牙道:“而且所图甚大!” “呵~” 纱帐后飘来一丝淡淡冷笑。 “看来,一座广元城、一片茂环省,还是容不下他的心思。” “娘娘。” 一道黑影倏然闪身而出,单膝跪地道:“可要我们皇天阁派人前去狙击阻拦。” “时至今日,再去与林天禄正面抗衡,实属不智。”卧榻上的纤柔倩影略扭身姿,随手撩过流苏般的长发,随意道:“你们皇天阁再有底蕴,与其交锋也讨不了好处,说不定还得自取其辱一番。” “但让林天禄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踏入京城,岂不是——” “让他进来吧。” 纤柔倩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宫来会一会他。” 恰至此时,殿内突升变故! 寒风四溢、森然威压轰然降临,令不少侍女侍从都纷纷面色大变,冷汗淋漓的跪倒在地。 咔嚓! 而在大殿中央,赫然崩裂开道道空间裂缝,宛若蛛网般触目惊醒。 一旁的黑影女子似含怒气,勃然起身:“尔等罗星当真大胆!” “这只是罗星的些许问候而已。” 一丝阴恻冷笑从裂缝中传出,隐约可见一道模糊虚影从漆黑裂缝内倒映飘出,虚幻不清。 “我想,尊贵的皇后娘娘与我们合作已久,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吧?” 皇后慵懒惬意依旧,拂手道:“说吧,罗星九尊,何事前来。” “……哼!” 虚影冷哼一声,不快道:“如今让你麾下的皇天阁动身吧,这丰臣之国该收割一番。” “动身?” 但皇后此时却莞尔一笑:“你说……什么动身?” 虚影神色骤沉,寒声道:“皇后娘娘,你该不会是想尝尝苦头?我等罗星对付女子的手段虽不及绫罗与照宵,但照样能让女子体验一番死去活来的滋味。 而你,所谓的万金之躯,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贱人,还敢在这时忤逆我罗星之意?” “大胆!!” 四周黑影齐现,当即怒喝拔兵。 但罗星之人只是气势一震,霎时挡下了四方激荡而来的澎湃煞气。 “私兵不少,看来皇后娘娘早已有了谋反之心?” 罗星之人冷笑连连,恍若穿梭空间般一闪一烁,悄然间已穿过层层纱帘。 “只可惜,你如今已没了谈判的筹码与资格。我等罗星如今也暂且再用不到你这皇后。” 其缓缓踏至金凤玉榻之前,仅剩最后的金纱屏风遮拦挡路。 “不妨,就让我亲自来好好教训娘娘一番,让你体会何为真正的尊卑有别。” “娘娘!!” 大批侍卫急切冲上前来,但随着罗星之人一拂衣袖,层层空间裂痕顿时将她们强行逼退了回去。 “眼下算是正好。” 罗星之人嘲弄道:“当着娘娘你麾下的虔诚私兵,让你好好跪伏在地哭喊求饶一番,定是一桩绝妙美事。” “呵~” 但,屏风后的皇后只是讥笑一声。 罗星之人伸手的动作骤然停顿,模糊面庞上陡现惊色:“这、难道你——” 玉手,轻握。 下一刻,原本势无可挡的罗星之人,瞬间就被无形之力拧成了碎渣! 而随其降临此地所产生的空间裂缝,也霎时关闭无影,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 “逃得挺快。” 屏风纱帐后,一截布满裂纹的扭曲断臂被抛落在地,断口处弥漫着阵阵妖气。 侍卫们纷纷上前,脸色戚戚的跪伏在地:“娘、娘娘,我等孱弱无力——” “无需在意~只是一个罗星九尊而已,他们如今心思大多还在古界和幽冥界身上。” 皇后淡然一笑。 旋即,她悠然从床榻间坐起,薄纱沿着香肩滑落,玲珑微露。 “如今,本宫只对林天禄有些兴趣。” 第五百零七章 京城盛景,皇宫暗夜 一天后。 马车渐停,林天禄神色肃然地眺望远方。 京城无愧于丰臣之都,城郭十里开外都庄严大气、地势行路无比平坦,显然经过大力修缮。 只是,这一切繁华盛景,如今却显得有些萧条冷清此地鲜有人影。 唯有些许凋零残叶堆积两旁,显然已有一段时间都无人到此地停留,偶尔能瞧见些路过的行人马车,大多都行色匆匆,没有丝毫停留之意。 不时还能看见些穷困流民,衣衫褴褛的随队前行,竟与茂环省内的状况别无二致,甚是凄惨。 “——城门果然紧闭着。” 坐在身旁的华舒雅目光锐利,余光扫过那些返程马车。 “他们是有意将百姓推赶至城外。” “此举究竟有何意义?”莫段嫣满脸困惑:“若觉得关闭城墙就能抵御妖鬼侵袭,这岂不是太过天真?” “——不对。” 林天禄眼中翠光闪烁,饶有兴致地摩挲起下巴:“京城方向似乎有股奇异律动,或许是通过某种巧妙手段布置下了阵法。” “如此说来,封锁城门只是掩人耳目?” “皆有几分可能。” “天禄如今要作何行动?”车厢内的谈娘沉吟出声:“翻跃城墙,偷偷潜入京城,再顺势冲入皇宫找寻真相。还是——” “正门。” 林天禄一抖缰绳,咧起凛然笑意:“我五十年前来过一回、失意落走,今日我们便大大方方的进京拜见。” “嘶!”美霞似也兴致高昂,再度飞奔疾行。 …… 没过多久后,众人已离京城城门愈发靠近。 林天禄默默俯视连绵城墙,心中感慨、亦有几分惊讶。 借着五十年前的记忆,他对于京城之景勉强还有几分模糊印象。记得确实是繁华盛大、壮丽夺目。 可如今再身临其境,却远比记忆之中的京城还要更加……巍峨壮观! “我年幼时曾跟随爷爷来过京城一回,可现在怎么——” 华舒雅同样满脸惊色,喃喃道:“竟又变得更为奢华几分?” “比起广元城还更为夸张。” 莫段嫣也看得心头渐沉:“我与华夫人不同,一年前我才刚刚来过京城,但与现在相比,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看着眼前足有六七丈高的黑铁城门,林天禄不禁笑了笑:“看来,这皇城也并非坐吃山空。” “快些停下马匹!” 恰至此时,城墙之上蓦然响起一声怒喝。 林天禄轻拉缰绳,美霞很快顺势停下脚步,缓缓停在城门之前。 “如今京城封锁,速速离去!” 旋即,林天禄从驾位上站起,朝城墙阁楼中的城卫遥遥拱手道:“在下林天禄,此行特意前来京城,有要事请见皇上。” 唰唰唰——! 下一刻,数十名城卫当即从阁楼中探身而出,竟齐齐拉弓搭箭瞄准而来。 感受着袭来的逼人煞气,华舒雅与莫段嫣俏脸一寒,当即拔出刀剑,凛然现身。 冰冷如锋的气势霎时反压回去,令不少城卫都脸色大变,惊骇莫名地连连后退,就连手中长弓都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她、她们是……修士还是妖鬼?!” “快去、快去请禁军相助!” “尔等当真大胆。” 但随着车帘撩开,身着一袭华贵金衣的谈娘款款走出,横眉冷眼,轻斥低喝一声:“竟连本公主的路都敢拦,你们难道想犯杀头之罪?!” “公主殿下?!” 刚刚闻讯赶来的城卫军统领霎时看见了这一幕,不禁面露愕然,连忙回身摆手道:“快去打开城门,速速迎接公主殿下回京!还有你们……快些将兵器收起来,何等失礼!” “是!” 不多时,原本紧闭的城门很快缓缓打开。 成批的军队从城中涌出,便有三名身披铠甲的统领快步迎上,齐齐抱拳行礼:“恭迎公主殿下——” 这般恭敬态度,令华舒雅与莫段嫣稍稍松了口气。 “免礼。” 谈娘神情淡漠,不急不缓道:“我不过一年未归,这京城之地怎变得如此森然戒备?” “回禀公主殿下,这是陛下传下的谕旨,我等不敢不从。”其中一名统领垂首感慨道:“如今天下大乱,必须要维持京城安稳,更不能让那些魑魅魍魉擅闯入京城作乱为祸。” 谈娘冷眼渐眯,睥睨寒声道:“当真有必要封城闭锁,不让进也不让出?” “此、此事……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并不知朝堂之上如何议论商讨。”中年统领冷汗微渗:“公主殿下若想知晓其中缘由,或许……进了皇宫一问便知。” “那就速速让开,让我们进城。” “但、但公主殿下您进城没问题,可这林天禄、还有这几名女子——” “嗯?” 谈娘娥眉微竖,神情不怒自威:“他们与本公主同行,难道还需要看你们的脸色?” “这、这……” “立刻退下,若要有人追责起来,就告诉他们是本公主的安排!” “是!” 城卫军朝两侧后退避让,恭敬行礼。 林天禄看见这一幕不禁暗自失笑。 与谈娘相处久后,见惯了其平日里的雍容高贵,深夜间的放纵痴情,倒险些忘了其还是威严冷酷的二公主。 他散去心头感慨,轻抖缰绳,驾着美霞驶进城门。 …… 直至马车渐行渐远,城门前的城卫们纷纷面面相觑,哑然无言。 但也有城卫快步来到了统领身旁,满脸担忧的附耳道:“大人,圣上旨意,明明说要所有人都不许进城的,包括那些皇亲国戚也不例外。可现在公主殿下她……” “谈公主是如今皇上身边的宠儿,我等怎能招惹。”中年统领苦笑一声:“若不放行,以谈公主传闻中的性子,兴许我们的脑袋都要不保。 如今放行,皇宫内卫、还有那些大臣应该也能体谅容忍一二。若要杀鸡儆猴,也不会招惹触怒到谈公主的头上。” “但、但是……“ “还是先将此事禀报上去吧,具体如何,自有上面的人定夺。我们安心守好城门便可。” 他摇头叹息一声,再看向城内之景,眼中浮现几分悲哀惆怅。 “事到如今,我等是在守些什么……谁又能知道答案。” …… 半晌后 随着马车一路前行,四周街景反而显得热闹了几分。 但此景落入林天禄等人眼中,却显得……仍冷清不少。 “与往日的京城相比,相去甚远。” 莫段嫣略微撩开窗帘,目光凝重地瞥着窗外街景。 虽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但一眼便能看出此地气氛阴沉、仿佛有阴云笼罩。 而且当初的繁荣盛况也是十不存一,虽有华美高楼鳞次栉比,但门庭生意实在不敢恭维,夕阳西下更显萧条冷清。 “京城既然彻底封锁,城内的百姓显然也不是蠢货,自然知晓情况之古怪。” 谈娘转头看向驾位,低吟道:“天禄,如今身在城内,可否确认城内究竟有何古怪异阵存在?” “正前方。” 林天禄眯起双眼,抬手遥遥一指:“那里,应该就是皇宫吧?” 在视线远端,隐约可见一栋高楼耸天而立,哪怕是在繁荣昌盛的京城之中同样无比引人瞩目。 “那是父王当初命全国的能工巧匠共同建造而成。”谈娘沉声道:“此楼名为‘观沧洞天楼’,暗含天地之理,更有些玄妙之术相辅,传闻能窥探天意、一览众生。这几十年来已成了京城的标志之一。” 林天禄听得暗暗思忖。 至少,这所谓的观沧洞天楼,他当初进京赶考的时候可没有见过,想来是离京后建成。 “我先去探探究竟。” 柴碧影正欲起身离开。 但她刚一有动作,身形便陡然一滞,眼眸中泛起一丝惊异:“不对。” “怎么了?” “此地阴气难以调用。” 她略感惊奇的握了握右手:“不如说,此地外界不存在哪怕一丝阴气,与当初在天机孤峰内部的情况,很是相似。” “当真如此。”唐千门也后知后觉的发觉了异样,俏脸微变,连忙按住胸口。 “但刚才为何没有发现……不对!” “此地的阴气,被另外一股气息所取代。” 林天禄略作思忖,随手一拂,丝丝缕缕的气旋便在掌心中凝聚而成。 看着他手中萦绕的暗淡气流,谈娘等人暗感困惑,但柴碧影却是眼神骤沉。 “这是……妖气。” “妖气?” 唐千门面露惊诧:“难道是那些妖物的……气息?” “没错。” 听闻此言,她茫然呢喃道:“但妖脉之存在,明明在千年前就已覆灭,如今在京城之中为何会——” “或许还没有尽灭。” 华舒雅这时摇了摇头:“至少,我们便认识一位尚存于世的妖物。” 沉默间,车厢内众人脸上渐泛愕然。 如今尚在长岭县内的,云玥姑娘 她便是一位活生生的妖族。 “眼下情况不明,碧影长老先不要妄动。” 林天禄回首叮嘱道:“看来这京城内的确出了些变故,得多加小心,免生意外。” 柴碧影神情归于平静,微微颔首,默然坐回原位。 唐千门轻蹙秀眉,暗中掐动印诀,催动体内自生的阴气,小心翼翼的朝四周探出神识与术式。 …… 林天禄将车帘重新拉上,面色肃然地再看向眼前街道。 路边行人们虽衣着光鲜,但偶尔看向他的目光,隐含几分审视敌意,仿佛在看着敌人一般。 “是看出了我来自京城之外……么?” 林天禄再抬头看向天空,就见夕阳已落,淡淡月色已缓缓升起,长街之上只剩沿途商摊店铺门外灯火微亮,烛火忽闪。 “哈哈哈——” 隐约间,恰巧能听见沿街灯火通明的紫金酒楼之上,传出此起彼伏的畅快大笑,不时还有嬉闹哄笑不断,甚是吵闹刺耳,即便在街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略微侧耳一听,便听见楼内还有不少女子莺莺燕燕之声,旖旎万分。 歌舞吟唱,四周接连响起,此起彼伏似争何人更艳,春名更显。 “看来,京城外的传闻也不算太过离奇。” 林天禄眼神沉静,仰头看着酒楼上若隐若现的数道婀娜背影,暗暗摇头。 时至如今,还在酒楼之中纵情笙歌,这些人与安王府内为祸作恶的纨绔子弟们也是无异。 “此地算是京城的外城区,往日就很是放纵。” 谈娘悄然坐至车帘旁,低语出声道:“酒楼、红粉青楼、勾栏听曲之地大多都位于此,甚至还有些赌场之流,皆是些达官显贵及其子嗣后人流连此地,只知醉生梦死。” 林天禄眉头微皱:“皇宫之外,不加限制?” “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谈娘沉声道:“但往日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出格,可现在——” 马车一路前行之际,能瞧见一座粉纱萦绕的奢华青楼大门尽开,仅随意一瞥便能看见些衣不蔽体的女子在台上翩翩起舞,在台下诸多锦衣男子哄闹中不断褪下衣物、跳的更为不堪入目。 谈娘闭上双眼,声音中满是寒意:“或许,都已乱了套。” 刚途径青楼门前,还有两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笑眯眯地靠近而来。 眼角扫过美霞与马车,眼神微亮。而在看清了坐在驾位上的林天禄后,她们二人更是面若桃红,娇声媚笑道:“客官、客官~~” “您不来咱们的蜜心阁内玩一玩嘛~” “咱们蜜心阁的姑娘们可是远近闻名,文才兼备,各个都让人赞不绝口唷~” 眼见这两名女子一路跟着马车快步同行,林天禄轻叹一声,侧首道:“你们,是否有听闻京城内发生过一些古怪之事?” “怪事?” 两女神情微怔。 但她们很快露出谄媚笑容,搔首弄姿地勾动着胸襟,挤眉道:“公子想要知道点什么怪事,不妨来我们阁中好好问——” “呀啊啊!” 阁楼内蓦然传出惨烈惊叫,令她们脸色蓦然一变,连忙回首望去。 与此同时,还能听见阁中传出些打砸怒骂之声,似是起了冲突。 “那声音是……香儿!” “她、她怎么跑进阁里了?!” 林天禄微瞥一眼,便已大致看见阁楼内的情形,眉头微皱。 而车厢内的唐千门唇角悄扬,索性并指一划,寒芒骤闪,就见一道身影当即撞破了阁楼外墙,无比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惨叫着连连吐血。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已然令阁楼外诸多酒客与行人瞠目结舌,没过多久后便闹起阵阵喧哗。 …… “唐姑娘,你刚才出手——” “瞧先生的表情,便知晓那青楼内发生了些‘强迫’之事。”唐千门撩开一丝车帘,展露着狡黠笑意:“有女子受迫受害、妾身出手帮帮忙自是分内之举。” 林天禄低声道:“你现在使用阴术,是否会太过劳累?” “只是些简单的咒术而已,不费什么功夫。” 唐千门眯起双眸,低吟道:“不过,被妾身炸出阁楼的男子好像还是何王公贵族,颇有些地位。阁内阁外都有不少护卫镇守。” “纨绔子弟哪里都会有的。” 林天禄再瞥一眼越来越远的蜜心阁,清晰可见那吐血男子体内已然纠缠了数十道恶毒咒术,功效各异且刁钻,哪怕不会让其身死,想来也足够其痛苦好一阵子,再不敢跑来沾花惹草、强抢民女。 唐姑娘的心思,的确还挺细致。 “她们的神情有异,京城内应该发生过什么。” “追根究底,还是在那皇宫之中。” 林天禄眼神愈发凝重。 …… 随着夜路前行,横穿过京城多巷数街。 繁华喧闹渐逝,气氛也逐渐冷清,唯有城卫禁军在四周镇守巡逻,森严戒备。 “——慢!” 数名禁军将手中长戟一横,为首军将沉声喝道:“夜色深更,何人让你们踏入皇宫禁地!” “是本宫。”谈娘掀开车帘,平静道:“本宫要进宫拜见父王,你们速速退下。” “公主殿下?” 中年军将眼神微变。 他脸色几度变幻,紧咬牙关,斟酌一阵后正欲开口,但后方却蓦然传来了清冽之声:“传圣上旨意,公主殿下若要进宫便一路放行,不必多加阻拦。” 中年军将连忙回身,郑重抱拳行礼:“属下明白。” 四周的禁军很快齐齐撤开,让出一条直通皇宫正门的道路。 林天禄好奇细瞧一眼,就见传令之人似是宫廷侍女,身姿纤弱娇小,面庞看起来年纪不大。 “林公子、还请驾车跟随奴婢进宫吧。” “……好。” 林天禄略微回首,看了眼车厢内的众人,默默点头示意。 而美霞也察觉到了气氛凝重,不再似之前欢脱随意,步履小心翼翼地跟随前行,不时还以余光扫过四周,仿佛在警惕着有何埋伏。 嗒、嗒、嗒 马蹄脚步声交错响起,回荡在清冷空旷的皇城拱墙内。 月色受掩,四周环境也更为暗淡。 林天禄看了眼在前方引路的侍女背影,暗中再看向前方逐渐散去神秘的皇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皇宫之盛丽还要超乎他的想象,遥遥望去竟与仙门宗府的门庭无异,仅少了几分缥缈虚幻,更添几分金碧辉煌、奢华大气。 待穿过层层拱墙,眼前景色倏然豁然开朗,几乎一望无际的皇宫诸城映入眼帘,根根耸立的雕龙石柱成排横立,展现着磅礴气势。 巍峨宫殿似有紫霞绽放,层层白玉长阶皆有精雕细琢,盘龙随凤,恍若令人目眩神迷的恢宏画卷。 “公主殿下,林公子,还请下车吧。” 侍女脚步微顿,不急不缓道:“前方便是紫清殿,皇上如今就在殿内等候。” “殿内?” 谈娘刚走下马车,眼中闪过异色:“如今天色已晚,即便有要务在身,如今也不该留在紫清殿内,为何父王会——” “皇上近日勤朝,群臣规劝却也不听,我等只能作罢。”侍女垂首欠身道:“车中余下几人就随奴婢到宁心宫暂作等候。” 林天禄眼神微动:“她们不可一同进殿?” “这是宫廷的规矩,还请林公子谅解一二。” 侍女低声道:“不必担心这几位姑娘无人照顾,待进了宁心殿,自会有侍女们端茶送水。” “用不着守什么规矩。” 但谈娘却蓦然冷哼一声,拂袖道:“都与本宫一同前去紫清殿。” 侍女面露惊讶,同时一股晕眩感很快浮现,令她顿时踉跄跪倒在地。 “……” 谈娘神情肃穆的在前快步带路,林天禄一行卸下车厢,领着美霞风风火火的踏上了白玉长阶。 不消多时,众人已齐齐踏上了宫殿之前。 一扇扇紫金门皆是敞开,但辉煌耀眼的金色宫殿之中,却唯有皇庭高座上的寥寥几道身影,令莫段嫣等人心头反而一凛。 ……好生,诡异。 寂静、安宁,这足有百丈长宽的皇宫殿宇之内,空空荡荡一片,虽有奢侈玉器呈列茫多,但依旧甚是冷清萧瑟。 但,谈娘很快率先踏入了殿内。 “呵呵——” 龙椅王座之上,一名须发苍白的老者略微抬头,放下手中玉笔,面露一丝慈祥笑意:“子笙,今晚怎得有时间来见朕?” 此人瞧着虽沧桑年迈,但身着龙袍玉冠,依旧有不凡威严魄力。 谈娘眼波流转,上前欠身道:“父王,我听闻多省多郡陷入战乱、而京城又突然封锁,心下担忧忐忑,特意前来探望父王。” “子笙有心了。” 老皇帝拂须轻笑,莞尔道:“但你无需在意要务,有朕、有文武百官在,自有解决之法。” 他目光一转,饶有兴致的看向其身后:“传闻,正阳王收得一位稀世俊才为女婿,又与子笙你互认母子。如今看来,的确称得上一表人才。” “陛下谬赞。” 林天禄抱拳行礼,眼神凝重:“但在下此行前来,并非是上京互攀关系、嘘寒问暖来的。 而是想问问陛下,面对这混乱之世,你可有何计划策略、解决之法?” “哦?” 老皇帝脸色渐沉:“子笙,此子前来此地,可是你的主意?” “不仅是我的主意,天禄他本就是为质问而来。”谈娘神情丝毫不变,平静道:“父王,你主动封锁京城、切断诸多行路要道、如今哪怕没有妖鬼侵袭,全国上下都已民不聊生。 而此举换来的,却让人猜测琢磨不透,到底有何深意可言。” 林天禄目光淡然,直言道:“陛下,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大胆!!” 一旁的几名太监纷纷惊叫怒喝。 “朕当然——” 老皇帝先是勃然变色、似有无边怒火。 但他的神情却蓦然一滞,踉跄坐回原位,呆呆睁着血丝密布的双眼,面色渐白,喃喃道:“朕……在做些什么?” “皇上!不要听这贼子胡言乱语呀!” 几名太监一边朝外招呼禁军,一边正欲上前安抚。 “不要气坏了龙体,老奴先去为陛下端……啊!啊啊啊啊!” 老太监渐渐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恐骇然。 就连台下的林天禄等人也面色一惊。 “这怎么——” “啊啊啊啊啊!” 直至身旁几名太监都骇然万分的尖叫出声,纷纷踉跄着摔倒在地,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本就苍老的面庞迅速枯槁干瘪、双目化作苍白,宛若一具枯骨僵尸般垂首歪坐,呆滞无神的凝望着地面。 或者说,龙椅之上,唯有一具死尸。 霎时,殿内灯火倏然齐灭,寒风呼啸,带来一丝彻骨冰冷的寒意。 皇宫内,化作一片死寂。 第五百零八章 镇压千军,身份之谜 “啊啊啊啊——!” 太监尖锐刺耳的尖叫声骤然响起,仿佛已被此情此景吓得亡魂皆冒。 咻 幽幽鬼火蓦然燃起,勉强照亮了漆黑宫殿。 几名滚落阶梯的老太监满脸恐惧、几乎已吓得衣袍湿润,满头大汗。 在勉强看见火源旁的林天禄等人后,他们更流露出无比惊惧的神情:“你、你们——” “蠢货,何时见到是我们动的手。”唐千门维持着掌中鬼火,冷眼瞪了他们一下:“现在老老实实闭嘴收声,不要乱动。” “是……是!老奴绝不会乱动!” 与此同时,莫段嫣和华舒雅也已拔出刀剑,神色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天禄与谈娘则立刻闪身来到了龙椅旁。 “——父王!” 谈娘脸色难看无比,连忙探手检查鼻息。 但林天禄很快将其拦下,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了。” “天禄,这是……” “这位老皇帝他已身故多时,就连魂魄都早已不在。”林天禄眼神凝重,沉声道:“这只是一具尸首空壳而已。” “尸体——” 谈娘脸色变幻不定,死死攥紧双手:“怎会如此!若父王当真身死,那刚才与我们交谈的又是什么?” “其体内,留有一块异物。” 林天禄指了指老皇帝的胸腹部,沉着道:“此物正散发着些许生命力,似是用以维持其肉身不朽。只要再通过某种阴术手段暗中操控,应该就能与常人无异般交流,甚至还留有活人体温,蒙混过关。” 就连他刚才没有仔细观察,甚至都一时没看出死状端倪,可见一斑。 谈娘听得神情愈发阴沉,猛然回首看向台下:“尔等,整日照料父王衣食起居,难道你们就不曾察觉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这怒然一喝,令这些老太监们纷纷脸色惨白的跪地叩首:“公、公主殿下饶命,老奴等人当真……当真没有发觉丝毫不对劲啊!” “与他们说这些并无意义。”林天禄出声安抚,摇了摇头:“此举就连谈娘你这亲女儿都能轻松瞒过,这些人自然也难以察觉出不对劲……况且,这般变故,可能也并非一朝一夕。” 谈娘瞳孔渐渐紧缩,不可置信地低吟道:“难道说,父王这些年来性情突然大变……” “与此事,分不开关系。” 林天禄按住老皇帝的肩膀,暗中思忖。 这具尸体,即便有体内异宝守护,都已腐朽至此,身死的真正时间……或许当真是在数年、乃至十几年前。 而如今 宫殿之中,弥漫着阵阵妖气。 “定是皇后……偌大皇宫之中,也唯有此人有机会害死父王!”谈娘蓦然开口,目光锐利的抬起头。 她立刻挥手怒喝:“你们几人,快些召集宫中禁军,将皇后所在的繁心殿包围起来,全城戒严,决计不能让任何一人溜出去!” 几位老太监面露茫然:“公主殿下、您这是……” “你们听不懂吗!” 谈娘冷然低喝道:“害死父王的罪魁祸首,定是皇后等人!还不速速动身,将贼寇恶首立刻擒获!” “是、是!” 他们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匆忙跑向殿外。 林天禄看了一眼身旁面色阴沉的谈娘,随手取来外袍,盖在老皇帝身上。 “谈娘,这老皇帝之死……” “无需担忧,我虽有些动怒,还不至于失了冷静。” 谈娘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只是没料到那皇后,竟当真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前辈,情况会不会有些古怪。” 华舒雅执剑靠近几步,蹙眉道:“瞧刚才那些太监的反应,显然这段时日都不曾发现异常。证明陛下连日以来一直都完好无损,甚至依旧还在上朝批阅。 但,我们今晚才刚刚进了宫中,与陛下刚聊上两句话,他便突然一命呜呼、还原形毕露显出死状……这其中当真只是巧合而已?” “确实不对劲。” 林天禄再看向身旁龙椅上的盖布尸身,目光渐凝:“就好像,老皇帝一直坐在此地,故意等着我们进宫请见一般。” “来人了。” 一直寂静无声的柴碧影蓦然出声,回身看向殿外。 与此同时,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直至,成批的皇城禁军赫然手持兵刃齐齐列队现身,转眼间就将整座宫殿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兵刃皆朝殿内直指,杀机尽显。 “你们这是何意。” 谈娘媚颜上唯有冷色,缓缓从高台一步步走下:“我命你们去抓捕皇后,你们如今……怎么反而来围住了此殿?” “尔等叛贼恶首,立刻跪地受降!” 军队内,一名身披金甲长袍的壮汉神色森然的迈步走出,一杵手中厚重关刀,寒声喝道:“谈公主,你联合反贼刺死陛下,当真犯下滔天之罪!” 谈娘眼神骤冷:“马将军,父王之死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刚才殿内还有几名太监佐证——” “你说,是这几个人?” 被称作马将军的披甲壮汉随手一招,众人惊讶瞧见两名士兵提着血淋淋的头颅走了出来。 “这几个无能宦官已是畏罪自杀,临死之前招供,陛下之死就是你谈公主命人所为。” “怎——” 莫段嫣与华舒雅看着滚落在地的脑袋,脸色陡变,心下已闪过不妙。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阱! “胡言乱语!”谈娘面露令人胆寒的肃杀煞气,眼含阴鸷:“父王身死的当下,你这等愚臣还胆敢妖言惑众,妄动私军,当真以为现在你这小小的禁卫军总头——” “谈公主!” 马将军将关刀直指而来,凛然沉声道:“偌大宫殿之中,除去这些宦官以外,可只有你们一行踏入其中。无论你是何身份、有何理由,现在都要束手就擒、受我等好好审问排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屡屡口出狂言!” “不必排查了。” 一名妙龄侍女悄然从军中走出,面无表情的抖出手中卷宗:“经奴婢等人严加搜查,在其马车车厢之中便藏有这行凶暗杀的计划布局。 毫无疑问,正是谈公主及其同伙联手,施展了令人不齿的妖法邪术害死了皇上!” “什么?” 林天禄等人眼神陡变。 马车车厢之中……藏有布局密谋之证? “看来,当真如此。”马将军扯开卷宗匆匆扫了一眼,很快狞笑着将卷宗塞回至侍女怀中。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谈公主,还有你身边的这些同伙,一个都逃不了!” “……这种能随意捏造的证据,就可断定我等就是凶手?” “但足够暂且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没错!” 远处又接连传来此起彼伏的迎合之声,隐约可见诸多在外巡逻的禁军也纷纷汇集,更有不少朝廷大臣闻讯而来,怒然直指道:“快些将谈子笙擒下!” “弑父之女,当真罪该万死啊!” 冷眼扫过殿外略微冒头的群臣,谈子笙眼神更显阴沉,双拳已是死死握紧。 看着一步步踏入皇宫围聚而来的禁军士兵,莫段嫣与华舒雅捏紧兵刃,脸色难看的步步后退:“眼下,该怎么办?” “啧……” 唐千门也是暗暗咂舌,神色阴沉地环顾四周。 此地无法动用丝毫阴气,而她如今修为大损,也难以施术抵御这千军万马的奔袭冲杀。 况且这禁军汇集而成的气势,显然与寻常士兵截然不同,锋芒毕露间隐含着足以令她都有些胆寒的杀意。 这些禁军,极有可能学过某种阵法之术,不可小觑! “谈子笙,你此刻若要反抗,如何对得起你爹娘在天之灵,如何对得起天下人!” “尔等胆敢反抗,必将遭受天下人唾骂!” “还有那林天禄……什么玄生、什么林夫子,谋权篡位、罪该当诛!” “速速束手投降!” 马将军已领兵围拢,提起关刀,怒容大喝:“若是不降,便就地格杀!” 感受着势不可挡的紧迫气氛,谈子笙咬紧牙关,心下却一时也慌了手脚。 这该如何是好? “——够了。” 一声冷喝,蓦然响起。 众人心头一凛,纷纷循声望去,就见林天禄面色平静的从龙椅旁一步步走下台。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你、就是那林天禄?”马将军眯起双眼,冷声道:“听闻你已刺杀了安王爷、如今又暗中密谋害死皇上,看来除了谈子笙以外,你便是此行真正的主谋,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之人!” 谈娘脸色微变,急忙低声道:“天禄,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对。” 可话音未落,林天禄便颔首应了一声。 在众人错愕目光注视下,他以余光随意扫过四周禁军,淡漠道:“我此行进京,的确是为推翻朝政、另立新权而来。 但,滥受蛊惑,听之信之。你们倒更是一群叛逆之臣。” 马将军呆愣一瞬,面庞逐渐狰狞:“你、你竟然——” 林天禄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负手淡然道:“告诉我,皇后如今身在何处。” “贼子,受死!!” 关刀骤斩,刮起一阵凛冽灼风。 刹那间,刀锋已至颈间,似要血光飞溅。 但在下一刻,一股澎湃骇浪倏然迸发狂涌,冲天而起,直接将整座宫殿屋顶生生震碎。 而马将军更是惨叫出声,手中关刀顷刻间被碾成漫天铁粉、哀嚎着被气浪冲飞至上空,一身金甲支离破碎、伴随着飞舞的砖瓦碎屑散落夜空。 “……” 呆滞之刻,唯有身缠磅礴气势的林天禄再度踏出一步,面庞肃穆地抬手一指:“——何人,胆敢再上前一步。” 惊世骇俗的恐怖威压,令原本团团围聚而来的禁军皆是面色大骇,纷纷慌忙后退。 冷漠目光扫过四周,亦瞥过那些踉跄摔倒在地的群臣,看着他们满脸恐惧的神情,林天禄只是面无表情地翻手一压:“跪下。” 嘭嘭嘭嘭 霎时,数千禁军如同浪潮般轰然跪倒,冷汗淋漓,只觉心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与敬畏所充斥,根本生不出丝毫反抗挣扎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 军中有人嘶哑低吼,颤抖着欲要握紧兵器,但双手却好似抽搐般颤抖不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兵刃掉落在地,蒙尘刀刃上倒映着自己惨白无比的扭曲面庞。 “皇城禁军,虽有一腔热血、却是群无头苍蝇,任由奸佞之臣肆意操控引导。” 嘭! 浑身焦黑的马将军重重摔倒在地,几乎已是昏死过去。 林天禄神色肃穆的抬手并指,猛地朝前一划。 锵!! 无形涟漪如绝世剑锋出鞘,伴随着刺耳剑鸣,卷起一阵凛然狂风,在数千禁军骇然呆滞的注视下拂过面庞。 直至 轰隆! 一声轰鸣巨响,引得众人心头震颤,呆呆地回首微瞥后方。 百丈开外的紫清殿拱墙,已是轰然崩塌,扬起大片烟尘。而一道深邃无垠的剑痕赫然竖贯大地皇宫,斩裂沿途万物,只余丝丝缕缕的青烟在地缝沟壑中冒起。 不少士兵脸色苍白地低头看向手边,就见这道剑痕沟壑,赫然是擦着自己的面庞肩膀而过。 “此击作为警告,若胆敢再忤逆者,便如这紫清殿外墙一样。” “……” 数千禁军,此刻几乎陷入一片无言死寂,只剩微不可查的颤抖喘息。 林天禄这才微微颔首,回身看向缓缓走来的谈子笙。 雍容贵妇如今眼神闪烁,抿唇片刻,低吟道:“天禄,你如今……” “此番前来京城,我便已做好所有准备,谈娘无需担心。”林天禄平静坦然道:“吾有万钧力,以威慑镇压,算是用上正途。” 见他神情不曾有丝毫动摇,谈娘心头渐定,很快恢复冷静。 她以余光扫过这些战意尽失的禁军败将,冷喝一声:“皇后如今身在何处,立刻道来!” “我、我等不知……” “啊啊啊啊!” 而一名老臣倏然被外力拉拽而出,惨叫着扑倒在地。 看着自己突然间‘跳’到了禁军之外,他本就苍老的面庞霎时更为扭曲。 “你,应该知道吧?”唐千门指捻印诀,展露着森然冷笑:“你们这些朝廷重臣虽有官职在身,但听闻皇宫内出事,又怎会那么快就赶到此地……你们,应该都与当今皇后是一伙的才对。” 华舒雅立刻将长剑横在其脖颈旁,俏脸肃然,低喝道:“李大臣,速速道出实情!不然休怪我们下手不留情面!” 老官浑身颤抖,扯起一抹无比僵硬的笑容,讪笑道:“老、老臣实在不知……只是皇天阁吩咐,让我们……早些在旁殿等候,说是另又要事需要与我们商量……可没想到突然听闻陛下身死之消息,便匆匆忙忙的跑来……” “皇天阁?” “这皇天阁,位于何处?” “是、在东南方向的问心殿内。” 林天禄闻言目光一转,看向宫殿所在位置,而那座观沧洞天楼也随之映入眼帘。 “先生,我们留在此地看守这些人吧。” 唐千门掐动印诀之际,镇定思忖道:“你与谈夫人一同前去一探究竟,看能否将罪魁祸首尽快揪出来。” “师傅,此地交给我们。”莫段嫣微微颔首。 见华舒雅与八长老都无异议,林天禄很快揽住身旁谈娘的蜂腰,踏步一闪,当即朝问心殿方向腾挪而去。 …… 片刻后,诡异邪异的妖风在大殿前吹拂而起。 原本跪倒在地的数千禁军皆是悚然一惊,愕然万分地环顾四周,就见方圆百丈之内竟浮现出一丝淡淡薄雾。 隐约间,似有一道道虚实不定的鬼魅身影从中浮现,更袭来令人心惊的凛然煞气。 “我们的行动,果然是被这所谓的‘皇天阁’看在眼里。” 唐千门眯起双眸,寒声道:“天禄一走,他们终于不准备再继续躲躲藏藏了。” 莫段嫣干脆将长刀横在一名士兵的脖颈旁,逼问道:“你们身为皇城禁军,却不知这皇天阁之存在?” “我、我们虽是知晓……但、不曾听闻皇天阁内……还有这等诡异手段!” “地位缘故么?” 莫段嫣冷眼扫过那些朝廷重臣。 见他们各个眼神闪躲,心下很快一定。 看来,这皇天阁手段,对这些重臣们而言倒并非初次瞧见。 “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就将他们在此地击溃。” 华舒雅清喝一声,目光锐利地凝视前方,冰冷剑意已然升腾而起。 但,沉默已久的柴碧影蓦然动身,当即揽住莫段嫣与华舒雅立刻后退。 “长老?” “此地环境有变。” “嗯!?” 她们连忙再看向刚才所站的地方,脸色骤变。 原本茫茫多的禁军士兵,竟在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 紫清殿前,霎时化作一片冷清寂寥,不剩哪怕一道身影,去向更是神不知鬼不知。 唐千门一同后退而来,脸色难看,恨声道:“难道这就是千年前记载的……妖法?” “只是些寻常手段而已。” 冷漠之声从远处随风飘来。 唐千门等人立刻定神,循声凝视。 但在看见现出身形的来者模样后,她们眼中顿时泛起一丝惊疑。 “怎么会是你!?” …… 砰! 紧闭的宫殿大门被倏然打开。 殿内漆黑幽暗之环境尽显无疑,似乎没有任何人影存在,唯有层层青纱随风飘扬,梦幻迷离、却也诡异阴冷。 林天禄与谈娘并肩踏入,神色冷静。 因为,他们已然看见了问心殿最深处 借着淡淡月色,一席卧榻之上正有玉体横呈,身旁还有两位侍女静作拂扇,檀香悠悠。 “子笙,你来得可真急躁。” 卧榻倩影撩拂长发,怡然道:“身为当朝公主,怎能在皇宫中失了仪态?” “你果然在这里。” 谈子笙冷眼如锋,沉声道:“这一切,全都是你搞的鬼,皇后娘娘。” “呵~” 一声嗤笑,似有满怀不屑讥嘲。 倩影略微侧身托腮,饶有兴致道:“本宫可无意做这等繁琐之事,只是麾下皇天阁按耐不住,想用些伎俩早点将你们擒下,以此来向我邀功。” “至于结果——” 其目光似是微转,惬意道:“有林天禄在,果然翻不起什么风浪,徒劳无功罢了。” 林天禄脸色平静道:“你还想反抗么?” 这般开门见山之言,令皇后娘娘失笑出声: “如此高傲不羁,确实有些非同凡响。” 撕拉——! 随着林天禄抬手一挥,遮挡在前的层层纱帘倏然破碎,化作漫天碎布飘落在地。 而在崩裂的翠玉屏风后,那纤柔倩影也缓缓坐直起了身子。 咔嚓! 随着屏风尽碎崩塌,点点碎玉飞洒,皇后姿容也随之映入林天禄与谈娘的眼中。 但 两人瞪大了双眼,面露震惊,心下波澜骤起。 谈娘满脸错愕:“你、不是皇后!” 她与皇后并非初见,可眼前此女的容颜绝非当初的皇后! “怎么会是你——” “呵呵~” 雕纹凤卧上,一位清秀绝尘的华美少女,身披朱红凤袍、着玉帛霓裳,正仪态雍容的侧坐斜靠,噙着优雅浅笑:“该说、一段时日未见么?” “竟当真,是你。” 林天禄脸色愈发阴沉,咬牙道:“季……洛!” 出现在眼前的少女,赫然是长岭金凤楼的楼主、纪红坊之人,季洛! 一旁的谈娘神情微怔,心思急转间很快反应过来。 这名为季洛的少女,才是真正假扮皇后之人!? “——不对。” 华美少女随手将秀发间缀饰的九尾凤簪取出,捻在指间轻轻旋摩。 “本宫真名并非季洛,而是洛妃。” “所谓季洛,只是在外‘微服私访’时所用的假名而已,碰巧间与你们打了些交道。 如今,你们二人可算将此名牢记在心?” 她丢开凤簪,慵懒托腮,娇颜上流露着似笑非笑之色:“与你们嬉闹一场,也算别有趣味。” 谈娘眼神一沉。 这洛妃之名的确是皇后,但其容颜怎会……难道当初一直都在以假容示人? “……” 林天禄深呼吸一口气。 心思微动间,他很快回想起当时在西马郡内发生的种种,包括二人冲入鬼冥宗的那段经历在听闻那些鬼冥宗人叫嚣着要将皇后掳来一同侮辱狠虐之际,其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不虞异色。 那并非听得不痛快,而是其…… 本就是真正的皇后娘娘。 “看来,你已想到了些许破绽。” 洛妃交叠起裙下美腿,悠然舒缓道:“本宫的确不善表演伪装,亦办不到天塌不惊,你若细细观察,便可发觉本宫身上诸多诡异之处。 只是不知,林天禄你如今得知真相,心底又作何感想?” “感想?” 林天禄再抬来目光,神情已归于一片平静。 “——无聊。” “……” 洛妃嘴角笑意微凝。 旋即,她不禁扶额失笑一声。 “本宫虽是无趣,但你林天禄——” 言至此,洛妃渐眯双眸,兴致盎然道:“可是令本宫很感兴趣。” 第五百零九章 皇宫秘闻,玄时妖法 “你对我感不感兴趣,我不在意。” 林天禄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但在皇宫之中,你扮演了何种角色。” 谈娘也沉着脸,低喝道:“究竟哪副容貌,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看来,你们都有满腹疑惑。” 洛妃微扬唇角,怡然笑道:“不必着急,本宫来一一向你们解答。” 说着,她在侍女的服侍下优雅起身,仪态高贵典雅地自高台长阶缓缓走下,纤长玉鞋踩出清脆声响,回荡在深幽宫殿之中。 “本宫如今这幅容颜,才是真容。而子笙你往日所见的皇后,只是用了些简单的易容幻术捏造而成。” 洛妃嫣然巧笑,玉手在俏脸前随意一抚,其容颜赫然化作成熟妇人的妩媚面庞。 而这张脸,正是谈娘往日记忆中的‘皇后娘娘’! “本宫之尊容,并非凡夫俗子所能轻易窥探,以这张脸来应付宫中众人,算是恰到正好。” 调笑间,她再一抚面庞,转眼又恢复成之前的少女玉容。 “至于林天禄你问的话——” 洛妃微拂双袖,令两侧随行的侍女退下。 她一转柔夷,似有玉玺悬浮于掌心之上。 “如你所见,如今皇宫由本宫执掌。” “你——!” 谈娘脸色骤冷,寒声道:“后宫干政、谋权篡位,你当真罪该万死!” “子笙此言差矣。” 但,洛妃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随手将玉玺再度收起:“你们如今,应该都在猜测皇帝是由本宫暗中谋害的?” “难道,不是你?” “若说本宫后宫干政,确实还有几分理由在。毕竟如今朝政的确是由本宫在维持。”洛妃悠闲踱步,缓缓走向了宫殿一旁的翠玉架前,轻抚呈列摆放的精美玉器。 “不过,皇帝之死与本宫可无甚关系。” 林天禄眯起双眼,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你的眼力应该能看出端倪。皇帝他并非刚死,而是死去已久。” “那又如何?你若要掌权,只要暗中害死皇帝,便可……” “本宫可没兴趣夺权。” 洛妃随手撩过玉琴上的琴弦,荡起幽幽琴音。 “——这罗中隆是病死的。” 此名,应该是皇帝的真名? 林天禄眼神微变,余光瞥向身侧谈娘。 见其面露错愕之色,显然不曾知晓这件事。 “父王他怎会病死?!” “子笙,你可别忘了自己那些年的处境。” 洛妃优哉游哉地拨弄了几番琴弦,饶有兴致的顾盼望来:“当初你在王府内可与软禁无异、人人厌弃鄙夷,那罗中隆也不曾召见过你哪怕一面。 你又如何会知晓,此人身上有病、还是没病?” 谈娘脸色几度变幻。 那些年的孤寂生活,于她而言实在是刻骨铭心。 正如此女所说,当时她在王府之中浑浑噩噩、十几年来都不曾见过亲父哪怕一面。 ——得此遭遇,她同样也没有去请见的想法,早已在心底暗中断了父女情谊。 林天禄蓦然出声道:“皇帝得了什么病。” “你说,是什么病?”洛妃笑意不减,指尖拨弄的琴声变得略显暧昧:“自然是床榻之病。” 谈娘瞳孔紧缩:“什——” “你想说,他身为当朝皇帝,宫中御医数不胜数,更有全国供奉收集而来的天材地宝,足以轻松治好?” 洛妃摇了摇头,似讥嘲道:“瞧此人后宫上千、全国各地召来的佳丽络绎不绝,整日夜夜笙歌,就凭这凡人体质,当真以为靠些药材就能维持住身体不垮?” 她将琴弦按至平静:“此人年岁不小、又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只靠着诸多天材地宝才勉强吊住一条命。而十来年前受一女子刺激,便直接死在了床榻之上。” 言至此,洛妃不禁失笑一声:“想想当初,那所谓的西域女子也确实活色生香、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媚劲,别说这老皇帝,皇宫内不知多少皇子皇孙都被迷的晕头转向、偌大皇宫几乎都被这妖娆女子所牵制。” 谈娘越听越是惊诧莫名,喃喃道:“你说的女子……难道是当初的‘香妃娘娘’?” 林天禄眉头微皱:“这是何人?” 洛妃略微侧身,笑吟吟地摊手示意,让她随意说下去。 谈娘见状心下复杂,低吟道:“当时我虽受困王府、地位卑微,但通过与侍女交谈,也知晓在宫中来了位西域美人,地位一路蹿升,很快便已是贵妃之一。” “父王他……无比宠爱此女、事事听从、处处关照,甚至就连上朝之际都会带其一起,颇惹群臣非议。”谈娘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而这香妃娘娘在得势之后,更尽显张扬,在后宫内屡屡作恶、嚣张跋扈,不知有多少嫔妃受其欺辱暗算。而我的娘亲当初……” 她渐渐攥紧双手,恨声道:“也曾受此贱人上门折磨侮辱,之后又久病难治、最后含恨而终。” 林天禄面色凝重道:“之后,又是如何?” “我本怀恨在心,可没过多久,听闻父王他在大病一场后突然性情有所转变,不仅下令斩了这香妃娘娘,同时也有了几分明君之风、平定了丰臣不少战乱之事。” 谈娘抬起复杂万分的眼神,径直看向宫殿一角的倩影:“因此,我还渐渐放下了对父王的仇恨,认为他已暗中悔改、知晓了往日错事错举。 但现在看来……这一切,与你有关?” 洛妃没有正面应声,只是红袖一拂,一根雕纹玉箫盘旋着落入至掌中,淡笑道:“罗中隆与那香妃交缠不过一月时日,就已被彻底榨干了精元阳气、其世代传承而来的帝王龙气,也早已被吞吃的一干二净。 其当初死在香妃床上,听闻死状可甚是凄惨、双眼暴凸、身体却骨瘦如柴、干瘪如纸,仿佛彻彻底底的成了一具空壳骨架。倒是那香妃吸尽帝王龙气、可当真姿容生辉、妖媚乱世。” 洛妃微转手中玉箫,朝身前随意一挥。 自萧孔中逸散出点点星芒,仿佛交织构成一幅虚实不定的画卷。 林天禄与谈娘眼神一动,就见画卷中一黑发女子仅着镂空金袍,几若赤裎胴体,在无人的皇宫圣殿内一步步踏上阶梯,直至满脸媚笑的坐在了龙椅之上。 “——此女,想做这个女皇帝。” “她若当真害死父王,就凭其一介贵妃身份,又哪来的底气夺过皇……” 话音未落,谈娘便蓦然闭上了嘴,眼中闪过惊异。 因为画卷中的黑发女子,身上浮现出妖异纹路。 “就凭她是妖鬼,皇帝一死,皇城帝气不存,其自然能在宫中肆意为祸,再无人能阻拦她分毫。” “……所以,你又是……” “本宫宰了她。” 洛妃拂袖挥散虚影,淡淡笑道:“这般贪得无厌、肆意妄为,自然得让她遭些报应。” 谈娘一时哑然无言。 林天禄心思微动,再度出声道:“你既有本事将其斩杀,又身为后宫之主、当朝皇后,为何直至这般局面才出手干预。 那皇帝与你乃是夫妻、而你在宫中还有不少子嗣,同样受这妖女影响,难道你都不曾——” “呵~” 但,洛妃却突然嗤笑出声,一甩墨发。 “本宫可没兴趣当这凡人帝皇的妻妾,更没兴致去为其诞下子嗣。” “你说什……” “本宫与那妖女一样。” 洛妃用玉箫点了点侧脸,勾起一抹娇俏笑意:“不过,她想坐的是皇帝之位。本宫想坐的,只是这‘皇后’之位罢了。 当然,本宫在数百上千年前,就已是此方国度的‘皇后’,论起资历,这罗中隆于本宫而言也只是个毛孩而已。” “你——” 谈娘瞳孔紧缩,更是难以置信。 丰臣国数百年来的历史、代代传承,竟都有此女在从中作梗?! “这皇后的位置,只是虚名。所谓子嗣后代、那些皇子皇孙,也是挑选的侍女替而代之怀上的。”洛妃将玉箫骤然随手抛来。 “这代代皇帝,可连本宫的真容都不曾见过。” 谈娘猛然回神,下意识将玉箫抓住,惊疑不定道:“你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到底有何图谋?!” “本宫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环境而已。” 洛妃张开双臂,笑吟吟道:“京城之地、丰臣之都,全国上下都叩拜向往的圣地,同样也是丰臣龙脉埋藏的源头,作为本宫修身养性之地,岂不是恰到正好?” 谈子笙银牙紧咬,眼神闪烁不定。 她心头隐约浮现出不妙的预感,似乎有某件事 “本宫过去确实冷酷,借此机会倒是脾气好了不少。” 洛妃螓首微斜,轻笑道:“至少这些年来,‘我’应该还没亏待过你,待你也是颇为关照体贴。” 此言一出,谈娘瞳孔骤缩至针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些年来,她一直与之和睦交流的父王,并非是真的。 而是此女…… 假扮而成。 锵! 丢开玉箫,长剑出鞘,逼人锋芒骤然迸发。 谈娘面露怒色,已然闪身逼近,将剑刃横在了其脖颈旁。 “你,竟愚弄了我那么多年!” “子笙心中气苦,本宫心底明白。” 但洛妃面对逼命锋芒,只是展露着随和惬意的笑容:“可你冷静想想,这朝野群臣诸王若没了帝王镇压,天下苍生又会乱到何种地步?” “父王膝下还有诸多子嗣后代,还立了太子——” “他们,不合格。” 洛妃莞尔道:“锦衣玉食长大的一群毛孩、徒有些浅薄文略,却无丝毫治国之理。他们若登上皇位,不出几年便要国破家亡。” “此事你又怎能确认?!” “本宫虽常年闭关,但代代帝皇还是瞧得清楚,他们是何德行模样,又如何不知不懂?” 她风轻云淡的转过身,再度走向一旁的玉台,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会遭受偷袭。 “至少,那太子的花花肠子可不少,他若登上皇位,你定少不了多吃苦头。” “我——” 谈子笙眼神微变,脸色更显难看。 ——此言,她反驳不了。 其兄长似继承了罗中隆的好色性子,传闻其整日流连花丛、而看向她的眼神……也令她甚感不快。 正因如此,她这些年即便恢复了公主的名头与地位,也鲜少会回到皇宫之中,图个清静。 “对于皇族而言,你们这些公主不过是用来拉拢各地亲王与重臣的‘棋子’而已,自然随意使用便是。”洛妃又随手抓起一柄精美玉剑,轻抚着剑鞘上的珠玉坠饰。 “妆点的华美高贵,而他们也最是喜欢折辱你这等贵女,瞧你们婉转承欢、胸中便有无边的快意。” “——够了。” 低沉轻喝蓦然响起,打断了她的侃侃而谈:“唠叨许久,终究说了些废话。” 林天禄将神色黯淡的谈娘护至身后,神情肃然道:“你定居深宫多年、而现在还暗夺皇权,又是为了什么。” “本宫刚才说了,是为清静——” “清静之地,世间之大何处没有。” 林天禄眼神愈发锐利,一步步走上前:“你为的根本不是什么清静,而是修炼,丰臣国内唯有这皇城深宫才有底蕴供你‘使用’。” 洛妃将玉剑从鞘中缓缓拔出,裙发一荡,悄然执剑直指而来。 她侧身回眸,唇角微扬道:“咬文嚼字的,可不好。” “你身上满是疑点和谜团,每句话都叫人难以相信。” 林天禄俊颜冰冷,脸色更显沉静:“至少,我不相信你在长岭内所做所言,都是假装的。” “看来,本宫还不算太无趣,能让你记得住。” 洛妃似笑非笑道:“但很可惜,那确实是本宫。只是动用了某种妖法,将自身一分为二,让‘我’在外闯荡了一番而已。” 说着,她在眉心轻轻一点。 随着灵光闪烁,在林天禄与谈娘惊讶目光中,其身旁竟浮现出另外一道身影。 “唔——” ‘季洛’踉跄着站稳脚步,猛然抬头望来,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她捏紧双手,只闪躲开目光,轻叹道:“林先生,快些带上谈夫人她们离开皇宫吧。” 林天禄瞪大双眼:“你们……” 但话音未落,就见洛妃红袖一转,身旁的‘季洛’顿时化作流影窜入其体内,合二为一。 “如今亲眼所见,林天禄,你可是确认了?” 洛妃螓首微斜,嗓音悠扬道:“并非分身、也并非幻术,而是确确实实的本宫。” 林天禄敛起讶色,沉声道:“你分离了自己的记忆……不,你以术法提取出‘过去’,捏造出了一个年轻的自己。” “没错,此为玄时圣法之一。” 洛妃眯起灵眸:“你既然身负上古密藏,应该知晓我等妖脉圣族的手段。” 林天禄眼神闪烁,干脆道:“我从未听过什么妖脉圣族。” “……你若不知,也罢。” 洛妃微抿朱唇,将手中玉剑指向一旁的谈娘:“定。” 一缕奇异波澜骤然浮现,令林天禄神情微变,连忙回首。 谈娘如今正维持着复杂表情,停顿在原地。 而其双眸之中,再看不见丝毫神色灵光! “你!” “本宫只是凝了她的时辰,并没有伤其性命。” 洛妃轻笑道:“本宫若当真要害她,十年前便可取她性命了,哪里还用得着等到现在,甚至这些年来还操控尸身扮演一位好‘父亲’,处处护她周全。” 林天禄确认谈娘暂且无忧,收回目光,神情凝重道:“你想单独与我说什么?” “本宫夺权掌政,只是暂时之举。” 洛妃收敛起了笑意,平静道:“这并非谎言,而是本宫的确对执掌天下无甚兴趣。若有合适人选,本宫自然会将玉玺与帝位交还回去。 若是不然,本宫还何必藏头露尾的,一直操控着罗中隆的尸体来维持平静假象,自己坐上龙椅不是更好?” 林天禄心思急转,沉吟道:“此事,我暂且相信你。” 洛妃秀眉微挑,玩味道:“因为季洛?” “因你这番话还有几分道理。” 林天禄淡然直视而来:“而且,我如今也看不出你在说谎。” “……你倒是冷静。” 洛妃暧昧轻笑一声。 “……” 林天禄眼中闪烁起异芒。 眼前这洛妃暗中代为掌权,反而令丰臣愈发和平繁荣,这十来年也不曾再爆发过战事,便足以证明此女的确有治国之智,而非胡闹一通、肆意妄为。 可现在,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并非皇宫内发生了何变故,而是此女“对京城、乃至丰臣全国的死活都置之不理,这一切都是你有意为之。” 林天禄语气渐沉道:“是何理由,让你做出这般举措。” 但面对质问,洛妃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口道:“本宫知晓你们此行的来历,是为天下百姓的安慰而来,想着推翻旧政、另立新权,重新整顿支离破碎的丰臣国。” “你——” 林天禄眼神微动,惊疑沉声道:“难道是故意以此举来吸引能人异士、赶至京城!?” “——半对、半错。” 洛妃噙着神秘笑意,语焉不详道:“当然,林天禄你的确很是优秀,亦是‘我’所选中的好人选。 而眼下,本宫便是特意留在此地,想亲手好好考验你,看你是否当真有成帝称皇的本事。而不像那罗中隆一样,如凡人般脆弱无能。” 林天禄面色一沉:“说到底,果然还是要动手交锋一场。” “你若赢了,本宫自会道尽一切。” 洛妃侧眸瞥来,暧昧淡笑:“而且,你若连本宫都难以抗衡,何以掌握这天下之局?” 话音刚落,肃杀之机霎时浮现。 匪夷所思的浓烈妖气自宫中升腾、却又隐而不发,黑光缠身旋绕、好似光轮盘身。 仅是一眼,便可知其修为极为高深莫测,仿佛已将这股神秘妖气掌握锤炼至炉火纯青、浑然天成! 旋即,洛妃浅笑着一指点来: “别动。” “嗯!?” 林天禄正欲上前将其制服,但身形陡滞,面露丝丝惊愕,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凝滞感笼罩全身,四周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愈发模糊不清时间,在变慢? 不对。 是自己的‘时间’被此女掌控! 心思急转间,林天禄蓦然低喝一声,周身灵光猛然迸发! 轰隆! 看着爆发而起的汹涌灵气,洛妃依旧惬意笑着:“徒劳无功,此举只会让你更快受困。” 见林天禄周身激荡的灵气也愈发滞涩缓慢,已是深陷泥潭,她略微扬起螓首玉容,笑意尽隐,好似睥睨般冷哼一声:“林天禄,先行跪下吧。” “……” 但,本该依言跪地的林天禄,如今却反而张开双臂,伸展了一下筋骨。 此举令洛妃眼神一惊,喃喃道:“你怎么会……” 玄时圣法、怎会突然失效!? 哪怕其身负上古秘藏、有仙运加身,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你这所谓的妖法,很有趣。” 林天禄轻吁一声,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似有灵光环绕。 “你自己尝尝,如何?” 嗡——! 涟漪乍现,令洛妃脸色陡变,没有丝毫保留的尽显气势,周身黑光圣轮当即绽放,墨发飞扬、似化身此世独尊的无上神女。 玄芒萦绕、映心似辉、不过眨眼间,颇为青涩的俏丽少女便展现出浩荡神威般的威严风采,头悬玉冠皇首、朱红凤袍更似仙裙飘荡只是,这一切美好超然,便在涟漪拂过的瞬间,齐齐凝滞冻结。 “……” 洛妃脸色凝重,微抬皓腕玉手,缠身黑光玄芒也似雕塑般定格在原地。 惊天动地的妖神帝女,展现着最为绚烂高傲的飞扬神采,却毫无动静的僵立不动,声息俱无。如同一具人偶娃娃般,任人随意把玩触摸。 林天禄缓缓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败了。” “……” 沉默片刻后。 林天禄眼角微抖,难掩无奈,面露一丝尴尬。 因为眼前的洛妃,依旧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 “这妖法、该怎么解除来着的?” 看着眼前如瓷玉般的绝美神女,林天禄反而有些为难起来。 第五百一十章 女帝不甘,新王登基 眼前此景,令人有些头疼。 林天禄随手拂开凝滞眼前的黑芒玄光,定睛细看着洛妃之容貌。 毫无疑问,此女的确是当初相处交流的‘季洛’,容颜长相几乎没有区别,也并非伪装而成。 但不同于当时修为不过赤魔境的少女,眼前的皇后娘娘眉宇间黑金异纹勾勒,眸中仿佛闪烁尊贵金芒,身姿曼妙昂扬,有股浑然天成的尊王帝气,威严浩荡。 仅论瞬间迸发的气势,足以与绫罗谷主、尹子烨相提并论,不下破灭境界。 “妖脉圣族……么?” 林天禄回想起千年前惨遭屠杀尽灭的妖脉,这两者之间或许有所关联。 而所谓的玄时圣法,也有几分奇妙神秘。 他试着握了握右手。 刚才自己的确遭受了玄时圣法的影响、但随着体内灵气激荡,反而能渐渐掌控住试图入侵身体的力量,心念微动间,便将这玄时圣法‘据为己有’ “此术施展之际能引动天地之理,似与天道有些许关联。” 林天禄再看向眼前一动不动的高贵皇后,试着抬手握住其手臂。 “……” 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无比柔软细腻,仿佛轻轻一掐便有水润溢脂。 “果然不是寻常的定身术法,或许,她仍能有些感觉?” 心思微动间,他眉头紧锁,当即将此女拉至臂弯之中。 抽出其手中兵器,横起精美剑鞘,对着其后腰翘臀猛地拍落。 ——啪! 想到当初受其‘欺骗’,哪怕是林天禄心中亦有几分火气,再念及丰臣百姓只因其‘一时兴起’就遭逢大难,他更没有了丝毫芥蒂顾忌,脸色沉重,将剑鞘拍的又重又狠,残影道道。 啪啪、啪啪、啪啪——! …… 片刻后,直至后腰裙摆都已高高隆起两团,凤袍微破,林天禄这才长出了口恶气。 只是在发泄了几分怒气后,他看着倚靠在臂弯中依旧满脸威严尊贵的皇后娘娘,眼神一阵闪烁。 “受如此刺激,还是没有作用?” 此举一为发泄、但同样也是试验,看能否令其从玄时圣法中自行挣脱。 但,显然没有什么效果。 还是说,此术并非靠外界冲击可解,而是需要等候一定时辰后才会解除? 仔细琢磨了一阵,林天禄脑中灵光一闪,隐约回忆起当时施展玄时圣法的感觉,蓦然按住其后腰处。 嗡! 随灵光迸现,原本还僵硬不动的洛妃娇躯陡颤,尊贵肃穆的容颜猛地一抖,美眸泛白,竟立刻死死攥住倚靠着的臂膀,扬颈甩发,慌乱无措的呜咽出声。 神光帝气不再、只剩下宛若幽怨自怜的软语哀吟,欣长玉足踉跄不稳,刚才百来下的抽打汇作一起齐齐爆发,骤然袭上心头的痛楚与酸涩几乎令她欲要昏厥。 直至跌宕起伏的抖动好一阵后,似有水渍飞洒满地,她这才仿佛没了力气般瘫软下来,无力挂在臂弯间娇弱喘息。 “你……你这……登徒子……” 洛妃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噙着满眼泪光,抬头幽幽望来。 其精致俏脸上已通红一片、尊贵神秘的黑金异纹此刻反而显得妩媚勾人、更显娇柔甜美,似是春意涌动。 “放开、你的……手!” “现在是皇后娘娘你攥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林天禄眉头微挑,神情淡然道:“要我收手么?” “你……” 洛妃脸色更为红艳娇嫩,仿佛羞耻万分的紧咬朱唇,满是屈辱不甘之色。 但沉默片刻后,她似强压下了激动神情,垂首低吟道:“你,用何手段破解了本宫的玄时圣法。” “蛮力而已。” “……看来,还是本宫太过小瞧了你。” 洛妃轻轻推开了他的臂膀,踉跄着勉强站稳。 随着几番深呼吸后,她脸上的妩媚红潮已逐渐褪去,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俏丽。 她微扶酸涩后腰,语气复杂道:“此番交手,的确是是本宫输了。” “你倒是豁达。” 林天禄神情平静道:“我原以为你还要继续挣扎反抗,或是要冲杀来喊打喊杀。” “你这般折辱于本宫,本宫现在的确想……” 洛妃轻咬银牙,面露一丝不忿暗恼。 但心底翻腾再起的情绪,随着其一声轻叹尽数散去。 “罢了,你欺负了本宫一顿,心中可有好受些?” “算不上好受。” 林天禄将手中剑鞘插进身前地面,淡然道:“遵守你自己的约定,既然输了,就将此事由来原原本本告诉我。” 洛妃脸色更显复杂。 她本想在击败林天禄后,让其臣服于自己,再‘大发慈悲’将往事细细道来。 但,她绝不曾料到会发生这等变故,导致双方立场彻底颠倒。 如今,反而是自己被饶了一命 甚至还流露出如此丑态,功亏一篑。 洛妃心间苦闷暗叹,无奈道:“刚才,你问本宫为何要对丰臣百姓置之不理?” “没错。” 林天禄眯起双眼:“你既有这等非凡本领、暗中还早已掌控皇城朝政、甚至暗中掌权了十年之久。为何要突然半途而废,做这毫无意义之事。” 即便有罗星古界在外虎视眈眈,但其有玄时圣法这等蕴含天地之理的高深手段,又怎会畏惧那些妖鬼势力? “——本宫与你说过了,本宫无意称帝。” 洛妃踉跄着倚靠到后方的红柱旁,轻吁道:“一是为了吸引你林天禄前来京城,二有罗星虎视眈眈,本宫近日才神功大成。三是因为……本宫另有其他打算。” “你还在暗中谋划什么?” “你见识过了本宫的手段,刚才又窥见本宫的妖神帝姿,应该有所猜测。”洛妃眼帘微垂,不急不缓道:“本宫并非凡人、同样也不是幽魂厉鬼,而是身蕴妖脉的妖物。” 林天禄眼神渐凝,凛然道:“传闻妖物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就已尽数覆灭,偶有幸存者,也被关在幽冥界中永世不见天日。” “说的不错。” 洛妃垂首叹息一声:“我等妖族,的确是在千年前惨败。” “你又如何存活至今?” “本宫乃是妖族万年传承的‘妖神帝女’,尊贵超然,亦是妖族覆灭前留下的最后火种,战败之后受族人拼死护送逃出生天。” 洛妃抬起双眸,眉心间黑金异纹闪烁:“襁褓之际与凡人共处,自成年后展现出非凡妖力,便流落乡野隐世独居、偶传出些逸闻……直至偶遇丰臣的开国之君,被其请回府内奉作座上宾,为其出谋划策,直至创下帝业,建丰臣国度。 直至踏入皇宫,本宫才发现这股汇万民而成的帝气与龙脉呼应,辅以后宫至阴之气,足以镇压本宫体内逸散的妖气,甚至能助本宫更进一步修炼,便与丰臣的开国之君做了一场交易。” 林天禄眉头紧锁:“什么交易?” “皇城后宫之主,由本宫执掌。皇后之位,皆由本宫来代。” 洛妃渐渐闭上双眼,轻声道:“而本宫,则护丰臣三百年不倒。” “但,你眼下却是在毁掉丰臣基业。” “因为这三百年之约已至,本宫已没有义务再帮忙。” 洛妃蓦然朝后方的高台卧榻一抬手。 旋即,就见一缕金芒倏然飞驰而来,落入她的手中。 林天禄眼神微凝。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形似玉玺般的金印、流转华贵之色,更蕴含颇为玄奥的气息。 此物是 “——这是本宫花费三百年炼成的‘妖帝转生印’。” 洛妃深吸一口气,将掌中金印缓缓伸出:“金印一现,这座京城内数十万凡人,便会转生成吾等妖族血脉。千年前覆灭的妖族,便会在此乱世之中再度复生。” 林天禄脸色陡变。 此物,与当初的仙道万界一样……乃是妖族传承之圣物?! “这数十万妖族,会成为本宫最忠诚的士兵,为本宫征战沙场、与罗星与古界抗衡交锋至死放休,夺回吾等妖族曾经所失去的一切。”洛妃俏脸肃然,语气沉重道:“这,便是本宫真正的目的。” 林天禄沉着脸色道:“所以你才会封锁京城?” “此事,算是顺势而为。” 洛妃唇角微扬:“本宫忍辱负重与罗星合作多年,听其命令,这才封锁京城故意扰乱丰臣局势。但仔细想来,能将京城化作吾等妖族复生之地,也算恰到正好。” “但——” 话锋蓦然一转,她突然将手中金印一抛。 林天禄轻咦一声,连忙伸手将金印抓住。 感受着指掌间的温润触感,他惊疑不定地再看向洛妃:“你这又是何意?” “无论如何,本宫输了。” 洛妃嫣然巧笑道:“如今吾等妖族生死,便交由你林天禄手中保管。” “你……” 林天禄顿露错愕,不解道:“你难道不想再复兴妖族?” “妖族,都已成了历史尘埃。即便再创新血、也终究不再是往日的妖族。” 洛妃眼帘微垂,讥嘲般笑了笑:“以本宫这妖神帝女之口说出这番话,或许很是讽刺。不过,本宫亦代表妖族之意志,为妖族之尊,可无人能指摘本宫的不是。” “……” 林天禄握紧掌中金印,沉默无言。 洛妃再取出袖中玉玺,轻叹道:“或许,本宫当了这些年的皇后,可能当真变得……与凡人无异。” “——如今,你究竟是敌是友。” “本宫与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敌人。” 洛妃转而露出一丝笑意,将玉玺也一同抛了出去:“当然,你刚才欺辱本宫一番,本宫迟早要将这番羞辱讨教回来。” 两手抓住金印与玉玺,林天禄神情颇为复杂。 他没想到,情况竟会变得如此……微妙。 在此女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敌意,更遑论再起一场争斗。 “你现在将金印与玉玺都交给我,是想——” “比起罗中隆那些庸才子嗣,你更有帝王之相。”洛妃笑意平复,轻声道:“将丰臣交由你来掌权,亦是不错。” 林天禄眉头紧锁,沉吟道:“那么,你又如何? 暗中执掌丰臣三百年之久、身为女帝多年。又有诸多布置暗谋……到头来,仅仅因为与我的三两招切磋,便心甘情愿的放弃了一切?” “本宫若能胜你,当然不会那么轻松的将皇权交出去。” 洛妃朝他翻了一记白眼,轻哼道:“当然,你若仍不相信,不妨将金印与玉玺还回来,本宫继续来掌控丰臣。以你才智与武艺、作本宫的左膀右臂也算合适,总归不会亏待了你。” 林天禄笑了笑:“看来,这才是你最初的打算。” “……本宫最初的打算,是以威势驯服你,让你乖乖臣服本宫足下。” 洛妃闭眼长叹一声。 旋即,她微蹙秀眉,苦闷道:“当真念头不痛快!” 绝美皇后似仍暗恼般跺了跺秀足,颇感烦躁,猛地一挥衣袖。 锵——!! 霎时,宫中各地传来阵阵嘹亮轻鸣,交汇成歌,化作数十道溢彩流光盘旋而至。 叮叮叮叮叮! 随着一连串的轻响,赫然就见数十柄兵刃插满宫殿地面,异纹一闪,似与洛妃周身再度迸发的黑光玄芒交相辉映,化作一道撼天动地的光柱直通云霄,凤鸣龙啸,仿佛整座皇城都随女帝之怒而齐齐震颤咆哮。 “呼——” 洛妃凤袍飘荡,随柔夷一拂,周身黑金异纹更进一步扩散,仿佛化作缠身漂浮的流苏,神威尽显。 林天禄迎风岿然不动,眯起双眼道:“你还想再打一场?” “刚才受你出其不意地圣法反制,本宫心中实在憋屈……此次不再是切磋,更没有留手!” 洛妃犹如仙神般浮至半空,眼含薄怒,振臂一挥,背后竟升腾起黑金光轮,其中似有玄光流转,一眼望去已比之前展现出的神女之姿还要更为惊世骇俗! 她抬手直指苍穹,伴随着震天万雷齐聚,凛然怒喝道:“本宫,要与你堂堂正正交锋一场!” 话音刚落,此方天地仿佛陷入旋涡泥潭之中,似时空扭转、界域异变,四周皇宫转眼间已是化为乌有。 林天禄屹立于旋涡风暴之中,身姿笔挺昂扬,双目如剑,直直凝视着飞扬苍天之上的妖神女帝,沉声喝道:“此战,只决胜负?” “不决生死……但至少,本宫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洛妃面色阴沉,玉手一翻,似有时刻黑轮在苍穹之上浮现。 “让你瞧瞧本宫的真本事!” “好!” 林天禄也没有丝毫拒绝之意,当即应声大喝,抬掌当空一斩! 看似朴实无华,但挥落手掌仿佛斩破万物,卷起澎湃灵气,化作一冽青芒直冲云霄! 但 掌印轰落,伴随着撼动虚实界域的剧烈震荡,这一击竟是被强行震散击碎。 林天禄面露惊讶,低喃道:“这是……灵气?” 这洛妃,竟施展出了与他几乎同出一源的灵气?! “要与你抗衡交锋,本宫可是准备了许久。” 洛妃指印一掐,周身霎时灵光四溢,仿佛交织成一袭仙裙霓裳,瑰丽如玉。 她扬起一抹高傲凛然的笑意,冷笑道:“当初你善心泛滥,以灵气入体救‘我’伤势,那股灵气便已为本宫所用,知晓其中千变万化之能。” “而本宫——” 她背后狂舞墨发变得愈发纤长,恍若一片漆黑夜幕笼罩星空。 伴随着令此方界域都为之崩碎般的恐怖威势,洛妃捏起玄奥印诀,双眸之中似勾勒起上古妖纹,凛然沉喝之声宛若天音般回荡天地之间。 “借吾等妖族万相、圣脉之尊,便要彻底凌驾于你林天禄!” “……” 抬臂抵挡着恐怖风浪,林天禄脚下大地都开始分崩离析、山河崩碎,再看向那苍天之上的一抹灭世倩影,不禁咧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这般威势丝毫不逊三尊境界,借着仙境灵气之威,还要凌驾于绫罗谷主之上! “——不错!” 他长袖一旋,掌心之中似有三柄灵剑凝实盘旋。 “你,无愧妖神女帝之称,可接我一招。” 剑光,倏然迸发! …… 冷清宫殿内。 谈娘意识猛然清醒,踉跄了两步。 “这、这是——” 她神情错愕的扶额四顾,大量记忆开始涌上脑海。 旋即,谈娘脸色陡变,连忙看向林天禄消失的方向:“不妙!” 天禄与那妖女都不见了踪影! “天禄虽有抵御古怪妖法的本事,可若正面交战……那妖女如此自信满满,是否会有意外危险?” 谈娘心头忐忑万分,银牙紧咬。 可看着空无一人的清幽宫殿,她只能满脸阴鸷的沉默无言,心中默默期盼战况无忧直至,前方空间似有涟漪荡开。 “天禄!” 谈娘面色一喜,连忙大喊出声。 “嗯?” 林天禄刚一落回地面,略感意外的看着迅速闪身而来的倩影:“谈娘?你身上的玄时圣法已经解除了?” “不必管我。你刚才是……” 谈娘正要检查伤势,但脸色很快一愣。 因为,她瞧见林天禄身上衣袍虽有破损痕迹,但显然无忧,而最重要的是,在其臂弯之中赫然夹勾着一具衣衫褴褛的纤柔胴体,如同死尸般垂挂着四肢,身上似乎还有未散的灵气与妖气。 “她是……洛妃?” “她说自己还是咽不下那口气,要与我决出一个高下。”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轻笑道:“所以我就让她败的心服口服了。” 看着已失去意识的皇后,谈娘怔然片刻,很快长舒一口气,露出安心笑意。 “如此一来,这宫中应该不再有任何阻力?” “至少,这位皇后娘娘已没有异议。” 林天禄从怀中取出玉玺,脸色郑重的看向宫殿之外。 “丰臣帝位,已入我手。” 嗒、嗒、嗒 两名侍女低眉顺眼快步走来,手中正捧着鎏金龙袍,齐齐跪倒在旁:“陛下。” “你们是——” “皇后娘娘早有吩咐,您若得胜,便将龙袍奉上,请您出手整顿皇宫。” “这……” 林天禄一时哑然。 但谈娘很快反应过来,拾起龙袍,浅笑着将龙袍披上其肩头。 “此乱世之中,有能者得居帝位。天禄,你便抬头挺胸迎难而上吧。” “好。” 林天禄面色渐肃,将臂弯中抱着的皇后交给一旁侍女,牵起谈娘右手,两人一同闪身腾挪。 倏然间,便已重新踏至紫清殿门前。 “铛——!” 金铁碰撞,荡开一阵翻腾气浪。 两波人马收招急退,拉开了距离,惊疑不定地回首看向正殿。 唐千门等人见状瞪大了双眼:“先生!” “天禄你——” 华舒雅喘息一声,很快惊喜交加道:“相公,此行已大获成功?!““是啊。” 林天禄俯瞰下方,微笑颔首示意。 旋即,他抬手一挥,笼罩此方紫清宫的大阵当即被徒手撕碎,原本消失无踪的数千禁军与群臣满脸茫然的重新出现。 再看向与华舒雅等人对峙的敌人,林天禄眉头微挑,很快流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是你们,纪红坊的诸位。” “林先生……” 东阁主瞿湘雯脸色复杂,而其身旁其他丰艳女子们同样神情变幻不定。 “此事,我们之后可以慢慢再谈。” 林天禄抬手略作安抚,随即朗声喝道:“至于如今,无论在场的皇天阁、纪红坊,还是镇守皇城的丰臣禁军、朝野群臣,众人收声听令!” 嘹亮浑厚的轻喝声回荡宫殿内外,令众人心神一震。 尚且浑噩茫然的禁军群臣们也纷纷抬头望去,顿时瞧见了身披龙袍的俊朗男子。 “先帝罗中隆寿元已尽、今夜驾崩,苍天尽叹。但如今乱世战火四起、由不得我等再多作磨蹭犹豫,需得另立新帝,重掌丰臣之国、平定各地战火之乱!” “至于新帝之选——” 林天禄神色庄重,在众人注视中抬起手中玉玺:“便是……朕!” “……” 殿外,一时陷入死寂。 士兵与大臣们错愕一瞬,很快渐露怀疑与困惑。后方的纪红坊与皇天阁更是寂静无声,神情迟疑不定。 但很快的,便有一名白须老者站起,颤抖着抬手直指而来,瞪眼嘶哑道:“你、你又是何人……先帝驾崩,何时轮得到你这平民称王称帝!” “林天禄、你莫要胡作非为,皇族之事你安然插手!” “快些交出玉玺、脱下龙袍,还可饶你不死!” 眨眼间,群臣便陆陆续续的从军中站起,神情各异的大呼指责。 莫段嫣等人见状脸色微变,暗道不妙。 先生此举尚且莽撞、不得丝毫人心所向,这皇宫之中“何人说天禄他没有资格!” 但,谈子笙蓦然站了出来。 “谈、谈公主?” “你这是……” 她冷眼扫过殿外群臣众军,寒声轻喝道:“我为先帝子嗣,血统纯正,乃是天下尽知的二皇女。 而天禄是我流落在外的孩儿,虽不是身居皇宫的皇子皇孙,但同样有皇室后代之名,足以名正言顺的争一争这皇帝之位!” 群臣错愕:“谈公主你说什——” “相公他也是正阳王的贤孙婿,名望非凡。” 华舒雅悄然飞跃至殿前,收起长剑,回身朗声道:“尔等何人不忿,便是与我正阳王府做对、要与正阳王兵戎相见!?” “这、这……” 一时间,群臣声势骤弱不少,脸色难看的面面相觑。 但,也有士兵将领神情不忿的提剑站起,怒喝道:“尔等明明是反叛贼子,有何脸面再以王室自居!” 林天禄眉头微皱,拉住身旁谈娘与舒雅的玉手,正要上前出声,一缕清幽低吟却蓦然随风飘来。 “——何人说,林天禄一行是叛贼?” 禁军群臣神情大变,甚是惊愕的循声望去。 旋即,就见凤轿缓缓前来,在数十名宫女簇拥服侍中,皇后洛妃的身影容貌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皇、皇后娘娘!?” 众人急忙跪地行礼。 而后方的皇天阁与纪红坊也连忙单膝跪地,垂首无言。 洛妃如今已换好崭新凤袍,姿容端丽妩媚,正坐于凤矫,只是微眯媚眼,慵懒侧首瞥来:“本宫刚才问,何人说林天禄是叛贼?” “老、老臣……” “林天禄,乃是本宫所选之人,亦证其身份足矣。如今先帝驾崩,唯有此人能担当帝位、独揽大权。” 洛妃淡漠道:“本宫的话,你们何人还有异议。” “皇后娘娘!但如今明明还有太子殿下、先帝膝下子嗣更有数十,后继者繁多,怎能如此轻率!?” 见台下仍是议论纷纷,洛妃眉头微蹙,暗感不快。 但在这时 咚!! 如雷闷响仿佛在心头震撼,霎时令皇宫化作死寂。 群臣禁军悚然一惊,纷纷颤抖着再看向殿前。 只因,林天禄朝前迈出了一步。 “——尔等,议论够了么?” “你、你说什么!?” 面对一道道惊异视线,林天禄神情平静,只是伸出右手。 猛然一压。 噗通噗通噗通! 刚刚起身的群臣顿时脸色苍白的成片跪下,即便是禁军士兵也没有例外,再无一人能随意站起,仅有莫段嫣与唐千门立在两侧。 “朕要称帝,尔等俯首称臣便可,无需有任何异议揣测。” 林天禄看向远处的柴碧影,目光交汇间微微颔首。 旋即,八长老一扭曼妙身姿,玄光大方,伴随着一声嘹亮龙吟,化作震撼当世的古龙身影,在所有人愕然注视中盘飞皇城上空。 与此同时,林天禄掌中显出龙剑虚影,龙袍随风飘荡,目光睥睨的杵剑傲立。 掌下剑锋一旋,撼天动地的龙威化作狂风席卷整座京城,漫天阴云倏尽散,清朗月色洒落大地。 “这、这是——” 下一刻,苍穹之上似有此起彼伏的龙吟长啸,玄光四溢,自漫天星河之间凝作一条条虚幻长龙,呈九龙交汇之象,在紫清殿上空久久盘旋。 仿佛天地之间,唯有在殿前屹立的一道挺拔身影,宛若真龙在世、乃真正的九五至尊。 而林天禄右手微抬,再度杵剑一震: “——朕,今日称帝,何人有异!” 清冽一喝,更如九霄龙吟,震撼苍生! 帝气澎湃,龙脉呼应,仿佛有七彩霞光洒遍苍穹! “……” 默然间,殿外群臣禁军仰望着此般天地异象,已是震撼无言,只觉犹如浩荡天威、天道显化。 直至心间渐生臣服之意,再无丝毫抵触,众人满脸敬畏的颤抖跪伏,长叩久拜。 “——恭迎、吾等新帝即位!” 第五百一十一章 渐回正轨,帝后阳谋 翌日晨间。 本是清静的皇城宫门外,如今已陆陆续续围拢不少百姓。 他们摩肩接踵,纷纷仰头张望,看着张贴在门前的谕旨,议论不休。 “陛下昨晚竟然驾崩了?!” “之前都不曾听闻陛下身体抱恙,怎会一夜之间突然……” “而且昨晚那天地异象,当真匪夷所思,九龙齐现……这究竟又是什么情况?” 百姓们惊疑不定,交谈之际回想起昨晚见闻,更难掩敬畏之色。 九龙自苍穹飞落、盘旋皇城之上,那震撼此世的龙吟长啸几乎回荡在百万百姓的心间,久久难散。 这天降祥瑞恍若天帝驾临,不知令多少百姓心生臣服之意,遥遥叩首长拜,敬若神明。 恰至此时,就见守城禁军列队从宫门中涌出,神情肃穆的持戟一杵,金铁闷响让围拢来的百姓们纷纷后退数步。 “此旨,昭告天下——” 门前百姓们一见圣旨,连忙跪伏行礼。 一名将领打开圣旨长卷,环顾四周,朗声道:“先帝驾崩,新帝昨夜临危受命、登基执掌丰臣。如今特此告知京城百姓,以暂定民心。” 而听闻这番内容后,不少人皆面露错愕惊色,纷纷暗中相觑。 “先帝昨晚驾崩、新帝便已登基掌权?” “怎会如此之快……” “按照先祖之礼,如今更应该先行守灵——” 见四周暗议不止,民心浮荡,中年降临神情更为严肃,蓦然大喝道:“皇上谕旨,如今打开京城之门,重新连通与外界的商道行路,不再封锁往来。” “要开城门了?!” “此、此举与先帝不容,是否会有些危险……” “若那些妖魔鬼怪闯入京城,我等又怎能自保?” “收声!” 禁军齐齐一震兵器,令四周百姓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再开口言语,安静聆听。 中年将领这才提气继续道:“皇上心怀天下,深知如今丰臣上下战火连绵、混乱无序。更有诸城惨遭屠灭、死伤惨重,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此前皇上途径诸多村县、更亲眼目睹诸多人间惨剧,令人扼腕。而今时今日,先帝虽与世长辞,皇上心系万民百姓之忧、特此暂免繁琐仪式,暂掌皇权,为求尽快调动丰臣各军救援诸城、救济流民百姓,协朝野群臣共同治国平乱!” “而今日,丰臣皇族便先为表率,打开皇城粮仓,救济京城中受困无粮的百姓,并派遣禁军前去周遭八县十七村派发赈灾款粮!” “……” 皇宫门前,一时有些寂静。 但在场百姓们,很快便满脸错愕的抬头望来,心间渐涌难以言喻的狂喜。 “皇城粮仓竟然——” “新帝竟……如此爱民?!” “这、这般行策,当真是善事啊!“ “——将、将军!” 不远处一名满身泥泞的中年汉子踉跄站起,口齿不清道:“我……我等一家本来自百里外的小村,受困与京城已有半月有余,钱财用尽、干粮也所剩无几……可否施舍一两个馒头……呜呜……救救我家妻儿——” 见其潸然泪下、哽咽求救,四周百姓们也是心头触动,含泪轻叹。 “——来人!” 为首将领蓦然招手一喝:“运粮搭棚,将皇粮逐一派发给受困县民,不许有哪怕一人饿死在皇城门前!” “是!” 禁军们仰头大喝一声,迅速行军动员起来。 看着派粮摊位迅速搭建而起,百姓们皆是惊喜感动。 那满脸泪痕的中年汉子更激动的连连磕头叩首,捧着送来的干粮急忙跑走。 不多时,便有受困百姓陆陆续续赶来,皇城门前愈发热闹、人头攒动。 …… 新帝掌权之消息,随京城大开不胫而走。 随着此番惊闻传播,同时还有大批军队奔波离京,开始向四周赈灾救济,引得深陷水火中的流民百姓纷纷叫好。 与此同时,在京城皇宫内,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盛景’。 群臣百官们皆跪于殿内,沉默无言,看着一名身着龙袍的俊朗青年缓缓来到高台,拂袍入座龙椅之上。 “——诸位先请平身吧。” “多谢陛下。” 百官们纷纷重新站起,再暗中看向坐在龙椅中的男子,眼神闪烁不定。 他们昨晚受龙威震撼、心悦诚服,而如今再见新王之姿,心间油然升起几分暗暗感叹。 此人,当真有帝王之相。 这一身华贵龙袍穿上,更衬不怒自威之感,气宇轩昂,龙颜威严万分。 即便是列代先帝,都不曾有一人能与其媲美。 “先帝尸身,如今已暂且入殓下葬。待日后再办葬礼。” 林天禄拿起桌前奏折,粗略一览,沉声道:“眼下,最为紧迫之事,乃天下百姓的生计安危。” “陛下,如您所见,我等昨晚已竭尽所能收集城外情况,皆呈于奏折之上。只是滞留京城太久,与外界联系又早已断开,实在不知其他省郡——” “其他省份,只会比京城之地更为严峻残酷。” 群臣噤声,面露愧色。 林天禄眉头紧锁,冷眼扫过群臣,沉吟道:“京城与外界断联已久,现在至关重要的,是要尽快与全国各省各郡恢复联络传信,保障传令不断,事事在案。 但,虽情况紧急,最为忌讳的莫过于自乱阵脚,我等三省六部人手齐全,便按照此行此令周转安排,每部再辅以御史台从旁协助,不可有丝毫延误。” 说着,林天禄招了招手。 几名女官从殿侧走出,将厚实卷宗一一派发至群臣手中。 他们面露茫然惊异之色,将卷轴小心摊开:“这、这是……” “这些书卷,乃是朕连夜所撰、再交由翰林院手写传抄而成。或许字迹会有些潦草,但应该足以看清朕的旨意。” 林天禄语气肃穆道:“中书省众官先仔细瞧瞧,看其中有何不妥之处,尽管说出便是,众臣同样皆可畅所欲言,朕现在不在意那些繁琐礼节,只希望能一切从简、尽快尽好。” 殿内众臣仔细浏览默读,眼中很快泛起丝丝惊色。 行文流畅自然、条理清楚有度,单论这卷宗拟撰之才,便丝毫不逊色于数代先帝,让人难以想象其才刚刚坐上皇位仅一日不到。 而且 细看卷中内容,不少重臣都纷纷面色陡变,心下暗惊。 这位新帝,当真有治国之智! 其中不少政策初看离经叛道一般,但细细回味思忖,便知其中所蕴之理可谓利民利国,令人心神振奋! 但也有老臣强提勇气,起身行礼道:“陛下,此策虽妙。但所需花费的银两实在……” “如今我等国库充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林天禄神情不怒而威,冷声道:“天下百姓受苦受难,眼下可不是在意钱财之时。尔等户部众官要做的,就是妥善用好这些拨款、不许有分毫浪费、同样也不许有丝毫贪污自敛!” 凛然一喝,宛若万钧雷霆在殿内震响,更让朝野群臣心头陡紧,额间生汗。 见此臣颤抖着重新退回,不再言语,林天禄很快收起气势,正色拂袖道:“如今朕刚掌丰臣、权势不稳,想必在诸位心中还算不得真正的君王、更不愿在议事上多做发言,只想独善其身。 但,朕要告诉诸位,朕要执掌丰臣再立百年基业,同样需要有勇有谋的忠臣相随。朝堂之上百官茫茫却都是先帝旧部,能得朕放心、安心的忠臣……还需精挑细选而来。” 群臣百官眼神微动,心间思绪翻腾。 此言之意,耐人寻味。 “当然——” 林天禄神情骤冷,抬手一拂:“也希望百官之中,不会再有何愚蠢莽夫,自以为能暗动手脚,祸乱皇城!” 旋即,就见一名禁军将领端着一物快步走出,将红布一掀,血气弥漫,顿时令在场百官为之惊呼出声:“曹、曹公公?!” 红布之下,赫然是一颗满脸恐惧的苍白头颅。 “此人在先帝在位期间,便已暗动私念,在宫中搅动风雨。而如今见朕继位称帝,此人昨夜便想故技重施,想用谄媚谗言蛊惑于朕,暗掌权势。” 林天禄并指一旋,一柄由灵气凝聚而成的长剑倏然插入鎏金长阶之上,金铁脆鸣声令众人为之心神一震。 “朕,亲手斩下了他的头——” “希望在场百官能引以为戒,莫要重蹈覆辙,走上与此人一样的末路。” “……” 群臣噤声无言,暗暗心惊。 听闻其性情谦和温柔、如今看来传闻有误……明明甚是杀伐果断,皇威浩荡,果然不可因其年轻而有丝毫小觑之心! “好了,将此人尸首拿下去吧。”林天禄挥了挥衣袖,平静道:“眼下继续商讨要事。 朕,很期待诸位能有何见解提议。” …… 临近午间,早朝已散。 三省六部之人已依照众臣拟定的章程动身行事,快马加鞭而行。 皇宫内同样人来人往,仆役宫女们往来纷纷,听令整顿收拾宫廷门府、乃至后宫各殿。 毕竟先帝驾崩、与其有关的物件都需整理收集、后宫三千佳丽也需另寻住所,不可在后宫内多做久留,免触忌讳……上上下下都需要妥善处置,不得有误。 而与此同时 林天禄在数名太监的带领下,独自回到了暂时定居的寝宫内。 “——前辈!” 华舒雅听闻动静,连忙起身赶来,娇颜上有几分惊喜自豪、也有些担忧关切:“今日初次上朝,不知顺利与否?” “还好。”林天禄拉了拉龙袍衣襟,哂笑道:“只是这龙袍穿着果然不太适应,实在紧绷了些。” “毕竟是宫中备用的龙袍,要想合身,终究还得再等几日才行。” 谈娘噙着浅笑款款而来:“至于这几日,天禄先暂且再忍耐一二。” 林天禄笑意渐敛,轻声道:“谈娘,不知先帝如今……” “我刚才为父王上过了香,已收棺入殓,葬入当初修建好的陵墓之中。”谈娘神情平静道:“他跌宕一生、同样享福无边,如今也算安然逝去。过段时日我再至皇陵为他守灵几月,告慰天灵。” “……谈娘有心了。” 林天禄微微颔首。 “师傅。”莫段嫣皱眉走来,低吟道:“如今新政颁布、各处救灾,不知小女有何能帮上忙的地方。” “段嫣暂且不必担忧。” 林天禄重新露出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虽刚登帝位,但群臣尚在,这三省六部俱全,足有能力重新整顿丰臣。 当然,我已派人前往安牧县,准备与安王府一脉再行合作,至少这方圆数百里地界内的诸县应该能在五日内暂且平定几分,不至于令情况再有恶化。” “如今还有快马加鞭,赶往茂环省与幽……玄女她们取得联络,双方里应外合,能加快赈灾救济的脚步。” 莫段嫣眼神闪烁,思忖道:“但如今最为紧迫的,还是那些肆意妄为的妖鬼。师傅虽已重新运转京城各部,可有这些强敌虎视眈眈,这一路上……怕是危机重重。” “这段时日,危险难以避免。” 倚靠在寝宫梁柱旁的唐千门低吟出声:“待绫罗谷与赤羽之军加入,情况应该会好转不少。” “——‘皇帝陛下’难道还不曾与你们说过?” 恰至此时,怡然惬意的清冽女声从门外蓦然响起。 众女心头一凛,就见大门打开,身着华美凤袍的洛妃在婢女搀扶下走进寝宫,仪态雍容的轻拂柔夷:“本宫麾下皇天阁与纪红坊,可助你们度过此番难关。至少,足以让三省六部之人与各地省郡的官员取得联络,将圣旨妥善传达。” 谈娘神情陡沉,面露不虞:“你——” “谈娘莫气,她暂且算是我等一员。”林天禄安抚道:“至少她受昨晚惩戒一番,如今还不至于再折腾胡闹。” “子笙,往事种种何必太放在心上。” 洛妃微扬唇角,似笑非笑道:“于本宫而言,你本就是贤妃之女,亦算是本宫的半个女儿。” “皇后。” 林天禄蓦然回首望来,面色肃然沉寂:“眼下,不是你逞口舌之利的场合。” 洛妃秀眉轻蹙,似浮现几分暗恼不快。 但看着其不言自威的冷面锐眼,她想起昨夜自己的惨败,暂且还是放缓了态度,侧首轻叹道:“是本宫的不对。” “呼——” 谈娘没有再作深究,很快压下情绪,冷静道:“你此行前来,还有何事要说?” “有不少要务。”洛妃语气淡然道:“昨晚你们回宫暂作休整调息,是本宫与林天禄在殿内连夜商讨拟定的圣旨。而如今,还需再详尽长谈一番,多传授些建议与经验。” 华舒雅沉默许久,蓦然开口道:“但不知,此番变故之后,皇后娘娘又作何打算?” “打算?” “先帝的诸多嫔妃侍妾都已搬出后宫,按相公叮嘱,住进益心宫与养心宫内,暂作安顿。”她略作迟疑,继续道:“但皇后娘娘你……之后要一同前去安住,还是——” “这一年,自然是由本宫继续担任皇后之位。” 没在意谈娘骤然瞪来的视线,洛妃悠然笑起,微抬皓腕:“吩咐御膳房,上午膳吧。” 身旁婢女欠身退下,很快殿外便响起了清脆铃声。 旋即,就见诸多宫女涌来,干净利落的将几张长桌拼接相靠,红布一盖宛若长龙,又有几位宫女低眉顺眼的将数道凉菜逐一端上,玉筷银勺分位摆好。 见如此阵仗,莫段嫣倒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相比起出身非凡的华舒雅与谈子笙,又或是修为高深的唐千门,她的确是初次瞧见皇宫内的衣食起居,只觉当真奢侈华丽。 洛妃怡然拂袖道:“丫头们,先行入座。” 林天禄领着身旁舒雅与段嫣一同坐下。 但谈娘仍紧蹙着眉头,沉吟道:“你刚才说,你还要再当一年的皇后——” “先帝驾崩,守灵期间本就不许新帝再立皇后,至年后再议无妨。” 洛妃悄然来到了她的身边,轻笑道:“至于今年,林天禄初登帝位、对宫中诸多规矩与风气尚且懵懂茫然,本宫便担起些‘皇后’的责任,相伴一年来慢慢指导教诲,让其懂得该如何当好一位皇帝。” 谈娘冷眸渐眯:“天禄,当真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指点,可不仅是文韬武略、御臣之道。”洛妃朝她略显暧昧的笑了笑。 说罢,便自顾自地抚裙来到了林天禄身旁坐下。 瞧见一旁几位丫头们的古怪视线,她暗觉好笑之际,心中同样也泛起几分惊叹感慨。 此子,的确非同凡响 自昨晚夺下帝业、镇压禁军群臣,直至今日清晨不过几个时辰。 就是这短暂瞬息,这林天禄便已轻车熟路的学了些帝王心术、浏览数十卷堆积的卷宗情报,并且对眼下诸多混乱现状拟定解决之法,期间展现出的冷静果断、才思敏捷,甚至不似书生该有的取舍妥当、长略远见,都让她倍感心惊。 仿佛,此子当真是天生的帝皇、统御治理万城诸国的圣贤明君。 哪怕尚不通诸多繁琐礼节规矩、仍有些青涩稚嫩,但此子展现出的威严气魄,便足以称得上……完美无瑕! …… 茶余饭后之际,莫段嫣与唐千门已前去帮忙整顿后宫内务。 略懂政务的谈娘与华舒雅则随行入殿,帮忙查漏检缺,以防有何疏忽。 而林天禄此刻正与洛妃暂离宫殿,并肩行走于御花园中。 “——你今日上朝之姿,本宫在帘后都已清楚瞧见。如此风貌,的确值得夸奖。” 洛妃步履轻盈,饶有兴致的笑了笑:“如今看来,本宫至少没有选错了人。” “皇后娘娘将我带来此地,便是为了称赞两句?” 林天禄微瞥身后逐渐退走消失的宫女们,偌大御花园内如今已只剩下二人身影。 “喏,这点可得小心。” 洛妃调侃般嬉笑一声:“你如今应该称自己为‘朕’,即便是平日也不可忘了此称。要是让礼部之人听见,可得参上一本。” “我……朕会尽量适应。”林天禄摇头失笑。 话虽如此,但他还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将‘朕’挂在嘴边。 “记得就好。” 洛妃嫣然巧笑,略微抬手一勾。 旋即,就见几道身影随之浮现身旁,齐齐跪地行礼:“拜见皇后娘娘、拜见皇上。” 林天禄眼神微动,很快看见了位于其中的‘老熟人’东阁主、瞿湘雯。 “瞿阁主,一段时日未见,别来无恙?” “奴婢惶恐。” 瞿湘雯抚胸垂首,低声道:“当初不知皇上尊贵身份,多有莽撞失礼之处,还望皇上开恩宽恕。” 林天禄轻笑道:“不必如此,当初朕可与什么皇位搭不上关系。况且,瞿阁主当初也不曾告诉朕,你们纪红坊与皇后娘娘有如此联系。” “此事……” “此事倒怪不到她们头上。” 洛妃微荡盘簪墨发,悠然道:“本宫当初有意分离自身,流落在外,本是为收集各地情报,用以制衡罗星。但不料年轻气盛的‘我’陡升异心、擅自创立了这纪红坊……甚至还与本宫暗中较量起来。” “至于如今,本宫寻得机会与‘我’打消往日芥蒂,重新合二为一,纪红坊众人自然由本宫来重新管辖。”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瞿阁主语气中隐含无奈:“奴婢之前不知有此辛秘,并非有意欺瞒——” “无妨。” 林天禄沉稳笑道:“不论纪红坊是何方势力,如今能相互合作、互惠共赢便是好事。” “皇上圣恩。”瞿湘雯面露感激之色:“我等纪红坊众人,今后便听从皇上指挥命令,任凭您随意差遣。” “我等皇天阁亦是如此!”其身旁另几名女子也纷纷附和应声。 林天禄眉头轻挑,余光瞥向洛妃,见其一副含笑模样,心思微动。 看来,这番俯首称臣是此女暗中交代。 他对此举并没有不快抵触,毕竟这两股妖鬼势力可谓不俗助力,哪怕皇后心思深沉,至少如今确是不可或缺。 但这皇天阁 “皇上与皇天阁之间,可能有几分冲突误会。”洛妃似看出了他心头思绪,莞尔道:“既然皇上心有芥蒂,不妨今晚本宫让皇天阁的几位女首前去皇上寝宫侍奉,当一回乖巧女奴,让你好好泄泄火气。” “不必如此。” 林天禄面色微肃,摆手道:“只望皇后以后能管束好阁中众人,莫要再让她们去做些太过出格之举,易遭非议。” 几名黑衣女子神色泛涟,纷纷跪伏再行大礼。 “感谢皇上开恩垂怜。” “看来,皇上还有几分心慈仁善在。” 洛妃笑吟吟的拂了拂衣袖:“你们先行下去吧,之后本宫与皇上会再交代你们任务,如今回去做好准备。” “是!” 几女身影倏然消失离开。 “……” 洛妃这才意味深长道:“林天禄,不得不说你的确颇有魅力,不过三言两语,就让本宫手下的人没了抵触,反而心生感激之意。” “只是坦白直言而已。” 林天禄侧身与其当面对视,镇定道:“皇后此番的真正目的,看来并非纪红坊与皇天阁。” “——是啊。” 洛妃轻拂朱唇,眼波生辉,尚维持着成熟丰腴之姿的容颜上,正流露着暧昧妩媚的多情笑意,轻踩高跟,婀娜典雅的靠近而来。 “本宫的目的,便是皇上你。” 说着,她蓦然伸出玉手藕臂,随着红纱长袖滑落肩头,光洁玉润的赛雪肌肤尽露无疑,甚是妖娆撩人的勾肩环颈。 林天禄双眼渐凝,岿然不动道:“你这是何意?” “昨晚那一战,本宫着实惨败而归,至今还浑身酸疼难当,深刻体会了一番挫败之感。” 洛妃抿唇媚笑,狭长凤眸似有暗芒流转:“但,此战亦让本宫确信,这选择正确无错,你不仅是丰臣所等候的明君,同样也是本宫、乃至我等妖族的命定之人。” 说着,她悄然贴身凑近,玲珑匀称的娇躯入怀,更带来一丝恍若梦境般的旖旎暗香。 “能让本宫体内妖脉这般灼热、如此渴求,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如亲密情人般环颈紧拥,仿佛要将自己的身子揉进其体内一般,凤袍裙下修长美腿一阵摩挲轻夹,暗绕媚意。 直至 “啊呜~” 香嫩朱唇轻轻印在了脖颈间,带来一丝水润温暖。 林天禄神情微怔,隐觉一副小巧尖牙正啃咬着他的皮肉,力道不轻不重、酥酥麻麻的,更似情人间的挑逗嬉闹似的。 只是,磨了半天的牙,依旧没有‘更进一步’。 “……皇后?” “欺负了本宫两次,本宫昨晚还强忍疼痛为你撑腰站台,总该……给些好处吧?” 慵懒撩人的踮足挂在怀中,美人脸颊微红,似恼似愁的呜咽低吟:“本宫、想尝尝你体内的血。” 林天禄心思微动,无奈失笑:“皇后娘娘咬不开?” “若能咬开你的皮肉、本宫何须……与你再嘀嘀咕咕的。” 洛妃当即横来一眼,羞恼道:“莫要啰嗦,快些。” “不过,这算是皇后求人的态度?” “……好、好皇上,让本宫尝尝。” “皇后娘娘此言可当真平淡如水。”林天禄轻笑两声,但还是主动伸手在脖颈旁戳了两下,血丝微渗。 洛妃美眸微亮,顾不得再开口多言,很快闭上双眸,轻柔吮吸起丝丝浅血。 但不到片刻,林天禄当即感觉到怀中娇躯似化作一滩春水般软没了骨头,温热渐升,更有体香热熏萦绕。 “呜嗯……” 软语酥吟在肩头幽幽响起,似含万般柔情蜜意。就连吸血的动作都变得愈发温柔细腻,仿佛体贴爱护一般,每一口都小心翼翼、生怕会咬疼了似的。 林天禄面色古怪,扶着怀中美人的丰盈软腰,步步后退至花园石桌旁坐下。 而沉醉其中的洛妃皇后也媚态朦胧的相依紧随,跨坐紧拥不肯分开哪怕一刻,如黏人猫儿般蜷缩入怀,轻舔浅吻。 只是 林天禄如今的脸色,愈发尴尬。 因为,八长老正默然无言的站在花坛不远处,裙发飞扬,掌中似浮现凝聚出刀剑虚影,煞气腾腾! 第五百一十二章 宫中制衡,暗阑温软 不愧是自己挑中的‘猎物’。 洛妃沉醉迷恋,只觉一阵飘然欲仙,哪怕只是丝缕血渍流入喉中,那股油然而生的幸福暖意便迅速升起。 这种感觉,她千年来都未曾有过。 本想借机让此子露出些丑态,好好挫其威风,再扭转些双方地位,至少得以长辈态度教训其一顿。 但如今 感受着胸怀热意,洛妃迷醉恍惚,再提不起丝毫捉弄挑逗之意,反倒渐生亲切,久久回味其中美妙。 而且,心扉间还有几分颤动,似是‘季洛’的那份朦胧之意,引得她思绪渐乱,水润眸光闪烁不定。 ——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受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响。 玄时圣法,虽有无穷潜能。 但到头来,还是自己茫然陷入其中。 “嗯?” 恰至此时,洛妃隐约感觉到后方寒意浮现,眼中笑意渐生。 但还不等她暗中挑逗两声,顿觉身子一轻,转眼已被强拽着后领甩了出去。 她踉跄着站稳脚步,面色酡红的定神凝眸,发现林天禄身旁赫然出现一抹高挑魅影,持剑横拦在双方之间。 “呵……在一旁窥探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啦?” 洛妃语气慵懒的调笑一声,轻拂过嘴角水渍,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舒畅惬意之色。 “……” 柴碧影眉头微皱,瞥向林天禄肩头,连忙抬手按向‘伤口’。 “天禄,快止血。” “碧影长老,冷静些。” 林天禄松了口气,哂笑安抚道:“算不上受伤,破了点皮而已。你瞧瞧,如今已是无忧。” 还以为是八长老要生气动怒,如今看来,反倒是担心他受人蛊惑暗害。 柴碧影柳眉紧缩,悄然俯身吻上伤口。 “呃?” 此举令林天禄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正有股冰凉气息反哺,渗入肩头。 这是,长老体内新生的古龙之气? “——这样,就好些。” 唇分浅舐,玉指抚过已不留丝毫痕迹的划伤。 柴碧影重新抬起螓首,冷然看向不远处的洛妃:“莫要得寸进尺。” “这算是,示威?”洛妃饶有兴致的笑了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似在暗中较量。 “龙族……上古妖脉,而且地位神秘崇高……看来,与本宫一样都是千年前妖脉覆灭的遗孤。 有趣!林天禄身旁竟还有你这等惊人存在,当真不得了。” 柴碧影抬剑一指:“战。” “你想与本宫战上一场?” “妖后,心怀叵测。”柴碧影眯起鬼瞳,冷声道:“我不会让你再对天禄出手,休想再靠近半步。” “好胆。” 洛妃凌然讥笑道:“既然你自讨苦吃,本宫奉陪!” “——慢!” 林天禄闪身到二人之间,抬手一拦,无奈笑道:“你们二人都冷静些,只是场误会而已。” “……” 柴碧影眼波流转,沉默间,却很快将长剑收起,颔首轻嗯一声。 “本宫得先教训此女一番。”洛妃神情凛然,眉心间似有异纹浮现。“让其知晓何为宫中尊卑有别——” “皇后。” 笑意渐敛,林天禄脸色平静的侧首望来:“还要闹腾?” “唔……” 洛妃娇颜微僵,一身隐现气势蓦然散尽,似苦闷般闭嘴收声。 “——好了,你们二人都先坐下吧。” 林天禄招了招手:“既然八长老也已归来,正好谈些正事。” 柴碧影迈出修长美腿,干脆利落的入座亭台。 “……哼。” 洛妃眨眼间也稳下心绪,款款走来之际,低吟道:“刚才那番威严气势不错,往后待人处事,记得如今日一般。” 林天禄眉头微挑,嘴角一扬:“看来,皇后娘娘是想悉心栽培朕?” “你若能更像帝王几分,本宫兴许也能更顺你的心意些。” 洛妃抚裙入座,脸颊微红,再度勾起一丝笑意:“刚才品尝了些许你的血,本宫很满意,也很喜欢。” 她轻抚胸口、玉指划过胸腹之间,眯起媚眼幽幽呢喃道:“哪怕只是一丝……都已让本宫沉醉不已、流连忘返。” 洛妃再瞥向坐在对面的八长老,冷笑道:“若非有此女横闯进来,本宫可得再享受一阵才行。” “天禄并非你的玩物。” “呵~” 洛妃再想说些戏谑之言。 但话至当口,萦绕心间的暖意还是令她默默闭上了嘴。 沉默间,又暗恼自己怎如此失态,脸色一阵红艳诱人。 林天禄没有在意其纠结神情,坐在二人中间,沉声道:“朝政之事已暂归正轨,稳步推进即可。但如今棘手的,还是罗星与古界。 洛皇后,你之前说,你因一些缘故与罗星合作多年,受他们指挥,不知你是否知晓罗星内部的情况?” 听提及正事,洛妃娇颜微肃,轻吟道:“罗星对‘外人’很是谨慎,本宫虽与他们合作多年,但大多都是受命令行事而已,真正算得上沟通的机会,少之又少。 但这百来年,本宫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了些有关罗星的内部情报。” “说说看。” “罗星外围组织说是松散、但也有一套规章。”洛妃侃侃而谈道:“就像你们所见的,不少镇县内都会有罗星之人镇守、并且掌握人魂之储用以吸收阴气与魂魄。而执魂者,便作为罗星中层,行杀伐之事、亦是对外界的武力威慑。 至于罗星内部,则分九尊,他们才是真正罗星的高层尊主、可统领在外的执魂者与所有罗星之人,各自执掌九域之地。” 林天禄皱眉道:“这么说,罗星幕后的势力,就是这罗星九尊?” “是、或不是。”洛妃轻笑一声:“在罗星地界内,还隐藏着四位圣主。本宫曾与其中一人暗中交锋了一回,深知对方修为深不可测。 正因如此,本宫这些年来才会尽量销声匿迹、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不愿与罗星发生何冲突……那位圣主也隐约察觉到本宫手段,早已突破妖鬼道界修为之桎梏,所以暂且维持住了合作关系,都没有再多做动作。” “至于罗星的目的,与本宫当初的想法有几分共通之处。” 她微瞥目光而来,淡然道:“他们,可能想改造此方天地。” “改造……天地?” “以阴气为根、以恐惧为基,化罗星万幽塔镇压苍生寰宇,将阴气席卷天地各处。”洛妃平静道:“如此一来,万物苍生便会受万幽塔侵蚀,转化作新生妖鬼,得非凡之力。” 林天禄眼神一阵闪烁。 “他们此举,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想改朝换代,听闻那罗星万幽塔有掌控妖鬼之能,将来便可掌控苍生。” 洛妃低声道:“但无论如何,他们暗中筹备将近千年时光,其中谋划定然不可小觑,万不可疏忽大意。” “掌控苍生……么?” 林天禄暗叹一声。 还真是简单易懂的目的。 “至于古界,洛皇后可是知晓?” “此界,本宫并不清楚。”洛妃脸色微沉:“此界出现的诡异突然,本宫也不曾掌握其中隐秘,只借皇天阁探查,隐约知晓在古界内强者如云、甚至有万古之前的仙人存在,但隐匿无声,不知他们有何打算。” 林天禄略作思忖,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之后试着接触古界一番,如何? 我……朕与古界内几人有点头之交,或许能坐下商谈一二。” “此事,本宫会命皇天阁从中斡旋,若能事成,自会与你禀告。” …… 渐至下午时分,林天禄没过多久后便回到紫清殿内处理起朝政,亦需详细商讨对策。 洛妃身为先帝皇后,如今也破例来了朝堂帘幕之后,以皇天阁之主的身份共同安排,应对各地妖鬼之乱,以保赈灾稳当。 堂下群臣虽感皇后干政有些不妥、但细细观察间,便可瞧见皇后娘娘声柔语怜、事事依服,俨然待新帝马首是瞻、甚是顺从体贴,再想至昨夜皇后娘娘亲自现身辅佐称帝…… 群臣不再有何腹诽之意。 …… 傍晚,后宫之中。 莫段嫣撩起衣袖,正要上前帮忙将衣柜扛走,但身后蓦然传来慌乱惊叫:“莫娘娘,快、快些松手,这些粗活累活就交给奴婢们吧!” “嗯?” 少女神色微怔,回首一瞧,就见好几位宫女急急忙忙的跑进屋内,满脸惶恐愧疚,几乎是要跪伏磕头。 “你们……不必如此。” 莫段嫣连忙伸手将她们扶起,脸色古怪道:“只是帮忙搬些物件而已,更何况我都已将此殿旧物搬的差不多了。” 听闻此言,这几位宫女差点要晕了过去。 “是、是奴婢等人罪该万死,手脚如此迟缓,至今才赶来此地,害得莫娘娘亲自操劳至今。” “哎、你们——” 莫段嫣有些哭笑不得,略作安抚后,无奈让她们自己七手八脚的开始搬运。 当然,还有不少皇宫禁卫前来帮忙,显然宫中人手已逐渐调动起来。 “这咸清宫和宁清宫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再去华阳宫收拾一二便可。” “是!” 莫段嫣从旁指挥相助,分配人手,几番奔波下来,也将剩下的几座宫殿整顿干净。 直至 “——莫娘娘。” 几名宫女再度屈膝跪下,垂首恭敬道:“奴婢等人干活不利,还请莫娘娘惩罚。” “都已办的妥当了,哪里还需如此担惊受怕的。” 莫段嫣摇头失笑,再度将她们搀扶起来。 细瞧这些侍女几眼,见她们不少还身姿纤细、面容稚嫩,似乎比她大不了几岁。 心下感叹皇宫之奢靡,她同样展露着亲切笑容道:“诸位忙活一整天,如今先回去歇息吧。” “谢、谢娘娘开恩!” “不过,你们刚才一直都在喊我叫……莫娘娘?” 莫段嫣略显尴尬的哂笑一声:“我并非宫中什么皇妃,只是——““您是皇帝陛下身旁的女子,便要以皇妃相待,不容有误。”几名宫女都连连摇头,神情更显恭敬诚恳。 “女、女人……” 莫段嫣一时讷讷无言,脸蛋发红。 直至好不容易送走这几位想留下服侍的宫女,她这才靠在门庭立柱旁,捂脸一阵长吁。 “——丫头,看来还不适应这种环境?” 轻笑声悠然响起,引得莫段嫣连忙回神,就见唐千门正从不远处走来。 但在看清其如今的打扮后,她顿时一愣:“你怎么……会是这幅穿着?” 唐千门宛转秀眉、笑吟吟的捻着青翠裙角盈盈旋身一转,风姿尽显无疑。 而她正穿着一袭瓷玉色泽的侍女宫装、如荷莲绽花,纹绣俏丽,束腰齐胸而裹,称得上亭亭玉立之美。虽因修为不足而瘦了身段,但在齐胸襦裙的裹衬下,依旧昂扬挺起柔软弧度,更显娇艳可人。 “宫中的侍女服还颇为漂亮,索性便穿上试了试,你觉得如何?” “……还、还好吧。” 莫段嫣支吾着应了一声。 唐千门美眸微眯、负手踱步而来。 “今日所见所闻,让你有些心绪难安?” 少女轻抿粉唇,低声道:“瞧着住在这些宫殿内的妃子们都要匆忙搬走,打进‘冷宫’,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只是眨眼间,半生的荣华富贵、地位超然便化为乌有。 午间远远瞧见几位嫔妃的忧伤脸色,实在令人怜惜动容。 “事出突然,本就无法避免。”唐千门来到了走廊间依栏而坐,随意道:“况且,按照宫中的礼法规矩,那些先帝嫔妃侍妾都得出家为尼、困苦余生,若无子嗣后代者,还得随同先帝一起活埋陪葬。 先生如今善待这些妃子,让她们继续能留在宫中生活,已是额外开恩,想来她们心中也会有几分感恩之情。” “师傅之仁善,小女明白。”莫段嫣轻叹一声:“只是偶尔胡思乱想了一番,不必在意。” 唐千门失笑道:“你能有这般想法,便与同龄人截然不同了。” “不过——” 她轻轻甩荡着裙下秀足,调笑道:“刚才见你神情尴尬,是听见那‘莫娘娘’的称呼,有些害臊?” “我、我跟师傅之间可没什么关系。”莫段嫣脸蛋倏红,急忙开口解释。 但话音未落,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试探道:“难道说,这羞人称呼是你——” “是妾身吩咐的。” 唐千门扬唇嬉笑一声:“今日在宫中转悠一圈,打点了些关系,不少人事暂且都由妾身来定夺吩咐。” 莫段嫣哭笑不得道:“怎得将我说成了什么‘娘娘’?” “你,难道不想成为皇妃之一?”唐千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与先生可都入过了洞房,如何算不上‘明媒正娶’的妻子?” “此、此事另当别论。” 莫段嫣脸蛋涨红,连忙摆手推脱:“况且师傅现在成了皇帝,我这乡野女子如何还能高攀。前几日的洞房之夜……什么都没有发生,算不得数的。” “哎——” 唐千门笑意渐柔,莞尔道:“与你同龄的少女,若知晓自己能成为皇妃,不知会何等欣喜若狂。你倒好,反而这般谦让自贬,要是叫先生听见了,也得苦笑一阵。” “……师傅如今地位崇高,唯有夫人们能算得般配。”莫段嫣揉了揉发烫的脸蛋,轻声道:“我能助师傅维护皇宫秩序、再领命去平定丰臣各地的战乱,便已是心满意足。” “傻丫头。” 唐千门屈指一弹,一缕气劲蓦然在少女脑门上炸开。 “呜?!”莫段嫣踉跄了一下,捂着微红额头:“你这是——” “你想再流浪奔波,还得看先生舍不舍得。” 唐千门略微板起面孔:“你如今虽有高深修为、经历不少。但可别忘了自己的年纪。 年纪轻轻的别总长吁短叹、安心当个小女徒便是,等你成年后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叫外人知晓先生让一位金钗少女事事操劳,定会受天下人指指点点。” 莫段嫣缩了缩肩头,怯生嘟哝道:“但小女如今的容貌,旁人也瞧不出几岁。” 唐千门瞪来一眼:“难道想让先生再担心?” “……是小女太过意气用事。” 莫段嫣低下了头,很快便服了软。 “知晓就好。”唐千门展颜一笑:“明日开始,安心接下这‘莫娘娘’的称呼吧。” “说来说去,总归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 莫段嫣暗自失笑,沉闷心情倒好转了几分。 “但,暂不提我这些琐事——” 她渐渐露出担忧之色:“师傅他昨日称帝接权、几乎忙活到现在都不曾休息合眼,唯有午间与我们坐下吃了顿饭。再如此下去,会不会……太过辛苦了些。” 少女心知天下危难紧迫、不可有丝毫耽误,但皇权重担顷刻间压在肩头…… 这其中的压力,仅略作想象一番,就令她有些呼吸发紧。 “这几日新旧政权交迭,本就俗事繁多冗杂。现在已算省去不少麻烦流程,但这半月内总归还得忙碌一阵。”唐千门俏脸微肃,沉吟道:“妾身受先生委托,稳住先帝遗孀子嗣,将后宫内政处理妥当。而华夫人与谈夫人,也在竭尽所能从旁辅佐,统筹规划,已是尽力相助。” “……” 莫段嫣紧握双手,暗感无力。 虽有了足以与强敌抗衡的修为,可时至今日,面对治理天下的大局之事,她也徒有几分蛮力。 “——但,妾身有个法子。” 唐千门蓦然扬起唇角,古怪一笑:“小丫头,要不要随妾身一起,去为先生排忧解难、让其恢复精力?” “嗯?”莫段嫣双眸微亮,连忙颔首道:“唐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是小女力所能及之事,定会竭力相助。” “很好~” 唐千门倏然站起,裙发飘扬,笑眯眯的凑近上来。 莫段嫣本想开口细问,但感受着暧昧目光,顿时娇躯微颤,脸色一阵变幻。 不对劲。 …… 三更之后,皇宫内依旧灯火明亮。 如今各事要务都紧急重要,不可耽搁,即便在寝宫内,林天禄依旧身披外袍正在伏案动笔,神色肃然的审阅思忖。 今日他与皇后、众臣们商量好了有关军队行进的计划、同时定下诸多重振经济之措、辅以重建动工之策,旨在短时间内令陷入崩溃混乱的全国暂时稳定下来,恢复生产与流通。 当然,嘴上说着看似简单轻松,但丰臣全国上下省郡不下数十、城县村落更不下上千,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其中事事之困难远非一城一县所能比拟。 每一条计划、每一项安排,都需要朝堂上百重臣、三省六部数千人、乃至后续更省各郡多达数万的地方行政通力合作,层层配合,不可有丝毫疏漏错误。 如今,不仅是身为皇帝的林天禄在通宵达旦,想来朝野群臣,无人不是在忙碌的热火朝天,奔波不断。 叩叩叩 “皇上,唐娘娘与莫娘娘请见。” 宫女在殿外传唤出声。 林天禄嘴角一咧,有些好笑道:“让她们进来吧。” 才不过一日,她们怎得也有了这个古怪称谓。 嘎吱 随着房门渐开,两道倩影脚步轻脆的踏进宫内。 林天禄放下毛笔,正要笑着调侃两句,但神情却猛然一变。 因为,在夜色烛光下现身的两女,如今正穿着一袭分外煽情的镂空纱裙,金丝交错,随着双腿迈动,白皙春色若隐若现,媚态毕露。 一位丰腴曼妙、波涛跌宕,一位玲珑娇小、匀称可爱,截然不同的两位妙人携手款款走来,薄纱裙摆宛若云雾般飘扬浮动,长丝拖地而行。 或含情脉脉、媚笑酥柔,或俏脸通红、含羞带怯,尽显着截然不同的诱人风姿。 直至 两女身姿婀娜的下腰入座,相依紧贴,清冽香风也随之扑鼻而来,让人心神都为之软化发酥。 林天禄嘴角微抖:“你们这是……” “来服侍皇上的~”唐千门轻拢秀发,含媚浅笑道:“就如那一晚一样,让皇上多打起些精神。” 一旁的莫段嫣脸蛋通红,粉唇微张,但已害羞的说不出话来。 林天禄刚想再开口出声,却见唐千门俏皮一笑,娇小玲珑的柔韧身段便已钻进怀里。 不多时,随着浅水滴答,林天禄浑身微抖,发出一丝虚幻叹息。 “……” 莫段嫣僵坐一旁,拘谨羞涩万分。 但其琉璃美眸仍情不自禁的飘忽投来,却见娇小少女玉指翻飞、深情吹奏,似在演奏一曲清冽悦耳的悠扬笛乐,宛若朝圣般可歌可泣。 好美…… 莫段嫣眼睫轻颤不止,看得目不转睛,心间一时却渐渐没了旖旎杂念,只觉眼前此景恍若蒙上一层圣洁霞光,如浑然天成的优美画卷一般,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第五百一十三章 御池畅谈,寝宫诸事 后宫,满星阁内 此地为皇宫御池,各处珠围翠绕,富丽堂皇,而在水雾缭绕下更显美轮美奂。 如今在阁内汤池旁,正有两道婀娜倩影缓缓下水而坐,清波拂身,温暖水流令她们不禁发出一丝惬意轻吟,身心疲惫尽扫而空。 “呼——总算能歇息会儿。” “看来,舒雅也是初次如此用功?” 谈娘解开裹身浴袍,枕靠于背后的缠丝软垫,淡淡笑道:“难得瞧见你一脸疲惫倦容。” “这些议政论策的条条框框,年幼之际虽跟随爷爷学过一些,但终究没太深入研习。” 华舒雅环抱起水下双膝,低声道:“今日帮相公处理些简单琐事……便叫人头疼欲裂。” 对她来说,比起练剑习武、这些政事可要劳苦百倍。 “但舒雅你才思敏捷、亦有几分天赋。”谈娘和蔼浅笑道:“若再多学习一二,兴许以后还能考个女官职务?” “谈娘太抬举我啦。” 华舒雅悻悻然道:“我若当真有如此天赋,爷爷当初也不会让我整日练剑习武了。” “那是华家尚武,与你又无关系。” 谈娘抿唇莞尔。 但沉默间,她渐敛笑意,感慨叹道:“不过,天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天赋异禀。 我本想从旁再教导一二,今日反倒是他在旁助我处理了一些头疼之事,实在令人感叹。” “相公他……” 华舒雅长睫轻颤,眼中似有感动崇敬、亦含几分心疼爱怜。 “虽是为天下百姓,但不知这般操劳会持续到何时。” “只希望能早些稳下混乱局面。”谈娘微蹙娥眉道:“但,我如今更为担心皇宫内部。” “皇宫内?” “那皇后明明深思熟虑计划多年,甚至还身负大业,可转眼便投靠天禄,仿佛对往日算计完全没放在心上,不知此女还安着什么心思。” 谈娘轻捻下颔,皱眉沉吟道:”这等人老成精的女子,又怎会如此意气用事、随意如同孩童嬉闹一般。” 华舒雅神色平静,蓦然道:“或许,那洛皇后当真有些乏了。” “舒雅相信那女人的一面之词?” “只是我的直觉。”华舒雅含蓄一笑:“况且,经历此番硬碰硬的交战,她也该知晓双方的修为差距……我想,这或许也算是计策的一种。“谈娘神情微怔。 片刻后,她不禁摇头失笑一声。 “或许,当真是我想的太多。” 这些所谓阴谋诡计,无非是力所难及之时用来填补的手段。 但若深知差距难以弥补…… 一切阴谋,都如同可笑的玩笑一般。 “果然还是正阳王的孙女更懂事一些。” 悠然轻佻的笑声从阁外响起,引得谈娘心头一惊,连忙回首望去。 “既明知必败,本宫又何必再做徒劳无功之事?” 旋即,就见洛妃正由两位宫女褪下凤袍霓裳,不着丝缕的缓缓走来。 谈娘眼神微凛:“偷听我们二人,这就是皇后的做派?” “这可算不得偷听。” 洛妃解下凤簪,让满头墨发随意飘荡:“这满星阁当初就是本宫命人所建,只是来到阁中大大方方听见了你们的交谈而已。” 见其毫无顾忌的入水而坐,谈娘娥眉紧蹙,伸手将华舒雅揽近至身旁。 “这般戒备?”洛妃调笑道:“难道,你真担心本宫会对你们出手?” “皇后娘娘应该不想再体会惨败的滋味。”谈娘眯起双眼,冷静道:“我只是让舒雅远离你一些,免得被你花言巧语骗了去。” “看来,假扮罗中隆之事,让子笙你甚是恼怒。” 洛妃略微抬手,让身后跪坐的几名宫女一同离开了御池。 直至阁中再度只剩三人后,她轻拢濡湿的秀发,眸光温润地侧首望来:“既然如此,本宫该如何做,才能让子笙原谅本宫?” 谈娘脸色微变,眉宇间闪过一丝惊疑。 这皇后,何时转了性子? “难道还担心本宫有意戏耍你?”洛妃挑眉道:“若再骗你,就叫林天禄将本宫严惩一顿如何?” “看你现在这幅陌生长相,如何能让人信服?” “哈……子笙倒更喜欢本宫假扮的成熟模样?” 洛妃莞尔一笑:“仔细想想,的确更有些妇人韵味。” 谈娘抿唇纠结片刻,还是开口直言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 气氛微沉。 洛妃渐渐闭上双唇,眼帘微垂。 蓦然间,她不禁笑了笑:“本宫这数百年前来,想过诸多计划。 只是这些计划被一一否决、或半途摒弃。到头来只能与罗星虚与委蛇、暗中僵持不下…… 而如今战乱倏起、天下大乱,本宫也知晓成败与否,便在这最后一战。” 洛妃玉手微抬,掌心之中似有异涟波动:“玄时圣法,是本宫最后的底牌,正借助此术玄奥,本宫才能突破至魇境、花费数百年顺利踏足破灭境界、窥探烙印在上古妖脉记忆中的三尊境界之门槛。” “此术……” 谈娘将惊疑不定的舒雅护至身后,神情凝重。 “本宫为妖神女帝,此术便是本源之法,可通天道,亦象征我等妖脉的至高玄奥,料想足以有底气与罗星正面一战。” 洛妃握散掌中涟漪,轻声道:“但玄时圣法执掌时辰流转,可感未来,可塑过去,随着本宫修为渐涨、体内的妖脉却在不断向本宫传达着‘讯号’。” “什么?” “——本宫赢不了。” 洛妃失笑一声:“或者说,本宫未来逃不过一死的下场,每至夜晚,浑身上下便灼痛万分,令本宫夜不能寐、屡屡从梦魇中惊醒。” 谈娘与华舒雅瞪大双眼,屏住了呼吸。 而谈娘对此更是……倍感惊异。 毕竟她昨夜亲身体会过这玄时圣法的恐怖、几乎与天道威能无异、无可匹敌,当世可能唯有天禄能挡。 但如此预感征兆 “罗星,当真如此强横,即便是你都唯有惨死的下场?” “或许吧。” 洛妃微耸香肩:“即便能战胜罗星,在罗星之后兴许还有更为恐怖的危机存在,那也绝非本宫一人所能抗衡。” 谈娘眼神闪烁不定,沉声道:“其实你已料到我们一行会赶来京城,甚至让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寻到你,便是为了——” “本宫的玄时圣法可‘看’不到将来诸事……” 洛妃摇头轻笑两声:“此举只是考验而已,试试林天禄是否有足够的底蕴与天赋,来助本宫度过难关。” “得皇天阁暗中收集情报,本宫的确知晓他修为超凡脱俗、甚至还有上古仙运传承傍身。 而林天禄就是本宫这数百年前来,唯一看中的一位人选。本想拱手献出茂环省让他再大展身手,可没想到竟如此豪气冲云,大大咧咧的就往皇城跑来。” “本宫想出面教训他一番,让他知晓些斤两,再好好栽培教导……” 她轻抚胸口,仿佛仍能感受到当时那一掌的余威,自嘲道:“没想到,倒是本宫的玄时圣法被轻松破解、即便在正面交战中,都被轻而易举的随手击溃,惨败昏厥。” 华舒雅这时才插嘴道:“所以洛皇后是在交手后,转变了心思?” “林天禄的成就,已超乎了本宫想象。”洛妃再侧眸瞥来,轻笑道:“而今日促膝长谈一番,也让本宫亲自体会到了他有经世之才,有人从旁相助一二,治理好丰臣国、当一位贤明圣君绝非空谈妄想。” 华舒雅眼波流转,蓦然浅笑道:“洛皇后虽嘴上不说,但其实对丰臣终究有了旧情,不愿国家就此沉沦破灭?” “你倒是比子笙嘴甜一些。”洛妃抚掌一笑。 谈娘面露不虞之色,冷哼道:“看来你当这个皇后的位置,还当上了瘾。” “一国之母、后宫之首,群芳之尊……这般地位的确令人心神舒畅~” 洛妃也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眉开眼笑道:“当然,这些年来‘照顾’子笙你,瞧着你从一脸灰暗绝望,变得如今风韵诱人,本宫心底倒更有几分成就感。” “你!” 谈娘眼神骤冷,似是气得差点想要动手。 华舒雅无奈一笑,试着略作安抚。 不过,洛妃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收敛,语气轻柔道:“子笙,此事的确是本宫考虑不周。” “你说什……” “本宫当初修炼玄时圣法正处瓶颈,紧要关头,仅一次闭关便花去了十年岁月,很少再去理会外界风波。以至皇宫内有罗星之人在暗搅风雨、罗中隆莽撞无谋、屡犯错事,甚至还有外界妖鬼潜入宫中作威作福。” 在惊愕注视下,洛妃神色平静道:“待本宫出关后,惨剧已是酿成,本宫也无力回天。” 谈娘眼神闪烁,轻咬下唇:“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是啊,斯人已逝,说的再多也像是谎话。”洛妃淡淡一笑:“不过,本宫的确还挺喜欢你的娘亲,其贤妃之名,还是本宫当初所赠……这般聪慧懂事的女子,的确少见。” “……” 谈娘脸色复杂的沉默无言。 华舒雅暗中来回瞧着她们二人,心思微动,凑至耳边低声道:“谈娘,或许你们双方之间仅缺少些沟通……只要能敞开心扉聊一聊,应该能化干戈为玉帛。” “舒雅,没事的。” 谈娘拍了拍其手背,轻声道:“只是想到往事心中不痛快,至于此女——” 再抬头看向前方的洛妃,继续道:“我仅对其伪装父王之举,有些微词。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多做纠结。” 洛妃悄然扬起一丝温馨笑意。 不过,这份笑容很快变得戏谑狡黠,身姿一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呼~” 藕臂一环,就将毫无防备的谈娘一把轻松抱住,引得熟肉跌宕。 “你?!” “既心怀芥蒂,便拉近些距离~”洛妃贴近而来,调笑揶揄:“本宫虽对后宫内的尔虞我诈不感兴趣,但见的多了,终究懂得几招粘人法子。” “……放手。” “可别忘了,如今在这皇宫之中,除了林天禄以外唯有本宫修为最高。” 洛妃亲昵紧拥,凑近至耳畔轻呼温息:“子笙就算再不肯,本宫也不会轻易放开手。” 谈娘眼角微抖,暗生恼意。 但还不等她开口发作,却听耳畔声音骤然一寒:“你身上,怎会有其他女人的气味?” “你说什么?” “原来你头发变成这幅色泽……并非意外,而是旁人有意为之?” 洛妃捧起其垂落的几缕湛蓝秀发,眼神阴冷,脸色颇为难看:“竟敢,对本宫的子笙出手,定不能轻饶!” 谈娘神情一愣,默然抿唇。 “——且慢!” 一旁的华舒雅连忙出声解释:“洛皇后莫要误会,谈娘身上发生的变故,并非有人暗算,而是有人助谈娘踏上了修炼之道。” “何人?” “是……一位名叫幽罗的姑娘。” “——幽罗?” 洛妃脸上怒色尽消,反而颇感讶然:“竟是她出手?” “你认识她。”谈娘趁机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回身皱眉道:“她当初被困于罗星领地,你又与罗星有些合作,难道说——” “本宫曾见过她一面。” 洛妃轻捻着掌中蓝发,重新流露出一丝笑意:“虽无法靠近,但本宫还是借机与她聊了会儿。那的确是位非同凡响的奇女子,只可惜受困于罗星。 本宫之所以会用玄时圣法分离自身,亦是其暗中提议指点,只为能历练修心、感悟红尘,借此机会来突破境界。” 谈娘与华舒雅不禁面面相觑,心头泛起古怪。 怪不得听见洛妃与季洛二人的关系,有如此熟悉之感,原来这就是幽罗姑娘以前‘教’的。 “——原来如此,还有这般由来。” 洛妃饶有兴致道:“看来,幽罗果然没那么轻松受制,甚至早已跑到了外头,才能与你们相遇。” 谈娘心思微动,试探问道:“幽罗在罗星之中,可曾受过欺辱折磨?” “此女有异能护身,罗星众人可都靠近不得哪怕一步。若非如此,本宫也没机会与其搭上话,便是罗星笃定本宫伤不了、亦救不了她。” 洛妃眯起美眸:“不过,见你们反应有异,与幽罗之间的关系还颇为亲密?” “我受其恩惠,自然关切。” “恩惠啊……” 洛妃挪动身姿,笑吟吟地又凑近过来。 “仔细瞧瞧,子笙的身段似比当初还要丰盈不少,肌肤如玉,宛若稀世珍宝一般。” 谈娘娥眉一抖,默默抬手护胸。 但皇后更似缠人不放般伸手摸来,笑意暧昧道:“不知,这是那幽罗恩怨所赠,还是林天禄夜夜耕耘滋润,才能有这般肥美滚圆、丰硕如瓜。” 经御池清水浸润,更有剔透光泽、恍若熟成瓜果般鲜嫩可口,妙不可言。 谈娘拍掉她作乱的手掌:“我与天禄之间——” “不必解释了,你们之间有何关系,本宫一眼便能瞧个大概。” “……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哦?” 洛妃巧笑道:“如今林天禄是为丰臣帝王,而本宫乃是皇后,如何算没关系? 至少,本宫现在还有帮忙把关的职责,得多瞧瞧后宫新来的几位爱妃,究竟有几分‘本领’。” 谈娘神色一冷,当即挥掌拍起凛冽水浪,翻卷压去。 而洛妃只是噙着轻佻笑意,屈指轻弹,将扑面袭来的水浪轻松震散。 “子笙何必如此见外,本宫可当真将你当作女儿看待~” “别想再动手动脚,更别想对舒雅出手!” “华丫头惹人怜爱,本宫当然舍不得乱摸乱碰。但子笙你——” “哼!” 随着一声冷哼,水花再度飞溅而起。 “……” 见两人一攻一守相互打起水仗,一旁的华舒雅不禁摇头失笑。 如此看来,皇后的确对谈娘有几分挂念亲情在,而非嘴上调侃。 虽然双方的隔阂芥蒂,还得花些时间来慢慢修补。 但,至少知晓皇后并非需要戒备的死敌。 …… 清幽回廊 谈娘与华舒雅已换上轻纱襦裙返回寝宫,及腰长发轻轻荡漾。 而行出一段距离后,谈娘略微驻足,侧眸瞥向院外,隐约瞧见那洛妃带着温柔笑意摆手道别,直至乘凤轿离去。 “那位洛皇后,或许当真对谈娘很上心。” 华舒雅轻声道:“发现您魂魄有异之际,她似动了杀心,眼神甚是凶狠。” “我知道。” 谈娘幽幽轻吁一声:“回想往日种种,‘父王’性情大变后的确唯独待我温柔体贴,并非作假。 若不是有她关照,我这些年又怎能恢复公主身份、还能在宫中有如此地位,受众人敬畏有加。” “那……” “过段时日,我会待她亲切些。” “谈娘能想通就好。”华舒雅轻柔一笑,亲密挽臂相依:“快些一同回寝宫吧,前辈说不定还在忙活,可得再帮帮他。” “如此时辰,该让他暂作歇息才是。” 谈娘摒弃杂念,淡然浅笑道:“况且,奔波许久难得能坐下休息,当然得让天禄好好恩宠舒雅几番才行。” 华舒雅顿时脸色一红:“怎得突然说起这……” “丫头,难道不喜欢?” “我、我还是多精炼些剑心剑意更好。” “你与天禄之间的事,为娘还不清楚?”谈娘似宠溺般附耳笑道:“天禄为剑、丫头你便是鞘,每晚不都是在夜夜练剑交心,练的大汗淋漓,哭叫着连连求饶的。” “此、此事——” 华舒雅脸色更为娇艳,一时羞赧难言。 只是略作回想,就连身子都有些发酥微麻,仿佛又泛起被夜夜抱着身子以剑刺贯体,以磅礴剑意冲散心神的恍惚之感。 谈娘强忍笑意,耳语细声道:“待将来诸事尘埃落定,天禄能腾出空闲来,你们二人呐,兴许便能练剑一整日都无妨。” “谈娘莫要取笑我了……” 相谈调笑之际,二人如亲密无间的母女般相依回到寝宫门前。 只是 她们很快发现门内似有结界笼罩,盖住了声音。 谈娘心神微动,拂袖遣散了门外驻守侯立的几位宫女,这才将寝宫大门缓缓推开。 随着踏入结界之中,一缕绵长娇媚的软吟便蓦然传来,余音绕梁许久。 华舒雅撩开纱帘,很快看见林天禄依旧还在翻阅书卷奏章,神情专注认真。 但,唐千门却软绵绵的入坐怀中,脸蛋含春带媚,眼角溢泪闪烁,螓首微歪,已是恍惚欲昏。 玲珑娇躯起起落落之际,更似软若无骨般起舞飘荡,长纱飞旋,仿佛随着清冽水声而跳出一首倾世之舞,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 而不远处的床榻间,莫段嫣似已沉沉睡去,但见其满脸通红未散的模样,便知其同样受了一番‘照顾’。 “……” 林天禄同样听见了脚步动静,放下手中奏折,略显尴尬抬头望来:“谈娘、舒雅,眼下这是——” 华舒雅娇颜红润,讷讷道:“唐姑娘她……瞧着当真无妨?” “咳、或许有些疲惫了,正想让她去歇息会儿。” “也不知天禄你这身子是如何做的。” 谈娘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牵着满脸羞涩的华舒雅来到书桌坐榻旁:“这样,当真舒服?” 说着,捏了捏唐千门那对几乎翘到了头顶上的粉白玉足,还在抖个不停,分外可爱。 林天禄讪笑道:“总归是惬意放松不少。” “……也好。” 谈娘无奈一笑,俯身将瘫软无力的唐千门顺势一把抱起,引得其娇哼连连,娇小身子一阵轻抖不止。 旋即,风韵诱人的熟女妙人拢发贴近,冷艳轻笑道:“既然如此,天禄就再多做些努力,处理好这些政务。至于我与舒雅——” 话音未落,一抹温热蓦然包裹而来。 随着华舒雅也满脸羞红的轻柔相拥,与谈娘联手左右夹击,耳边幽幽浅笑回荡:“好好敦促天禄你,当好这个皇帝。” …… 晨阳未现,皇宫之中依旧灰蒙蒙一片。 但在寝宫内却依旧笙箫起伏、美声萦绕不休,直至天明初显,仍有一对婉约美足探至帐外,玉趾蜷缩,弯弓似月,飞甩颠簸许久不停。 第五百一十四章 皇宫内乱,裹挟民意 日上三更之际,暖阳温和。 皇宫内一片盎然花香,黄鹂啼鸣。 不时有娇俏宫女自走廊间走过,似帮忙打扫着宫殿内外。 此地本是闲置宫殿、无人居住,而林天禄现在登上帝位,前两日仅随意寻了座宫殿暂住,但终究得挑选一处正式定居。 经谈娘与唐千门等人的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了这慈宁宫。 “——呼!” 而在花园内,莫段嫣如今正俏立于此,手握长刀闭眼轻吁。 她并非心思脆弱的天真孩童,知晓自己在皇宫中帮不上忙后也并未自怨自艾。 转变了心思,索性在帮着宫女们收拾寝宫之际,抽出些空余时辰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当然,少女其实也早已下定决心,将来若有机会,定要与华夫人和谈夫人一样,去多浏览些史书政卷、提升自己的涵养智慧,或许能在朝堂之上多增助力。 只不过,她如今正受另一份困扰 调息养气之际,少女脑海中陡然闪过几分旖旎夜景、烛光幽幽,耳畔似有软语娇吟,浮浪徜徉,令她不时秀眉微抖,妩媚脸蛋上黑纹若隐若现。 羞涩、甜蜜、尴尬、畅快……诸多情绪柔化成丝,层层叠叠的萦绕在心神之中。 而体内魔源仿佛也受情绪所影响,不时便会窜出体外,引得她气息不稳、修为忽高忽低。 但在苦恼沉思间,莫段嫣却觉察到心中似有一丝青灵暖流浮现,让粉霞弥漫的心神倏然一空这是,灵感。 “——冷静些。” 少女反应极快,当即将长刀插进地面,垂首渐渐放空了心灵。 “这番情感并非虚假,亦是我心中所感。既然如此,又有何必要抗拒、抵触。” “——我,喜欢师傅。” “但这也不该成为我扭扭捏捏、自乱阵脚的理由,就如同华夫人一样,更该奋起拼搏,一往无前。” 莫段嫣借此灵光一闪的机会,条理清晰的将心中诸多杂念一条条捋顺、调和,浮荡的情绪也愈发镇定平静。 而原本在体表隐现的黑纹,仿佛也慢慢安定下来,收至丹田之中盘旋归心。 “……” 抬手间,掌心中似有瑰丽彩蝶交织浮现,呼扇着彩翼,轻盈飘飞而起。 少女渐睁无暇美眸,看着幻蝶飞至花圃之中,抿起一抹浅浅笑意。 “谢谢师傅。” 锵! 长刀倏起,飞旋着落入柔夷。 少女柔软眸光骤然一凝,仪态优雅地横刀而立,架势齐开。 随着刀芒渐闪,一抹娇柔倩影很快在清静无人的花园中翩翩起舞,刀锋流转,却好似一首风姿曼妙的倾城之舞,尽显美妙绝伦的动人风雅。 但若细细观察,便可瞧见刀舞之中隐含玄妙意境、似柔含刚,既有连绵如水、也有刚猛如金,旋舞翩飞间幻蝶盘身,点点紫霞闪烁弥漫,更是眩目的令人沉醉流连。 “呼——” 刀势不曾有丝毫停歇、舞动起势,愈发凌厉。 虽常年修炼剑法招式,但莫段嫣亦是天纵之才,心巧灵慧,当初不过几日便以剑转刀,掌刀代剑,刀剑之意同源同根,皆流转于神魂心灵之间。 十三式刀法施展数番,幻蝶之势几乎溢满整座花圃庭院,翩飞成海,浪涛似潮。 直至刀锋如止水倏静,轻鸣浅吟,叮铃一声点住地面,这漫天飞舞的无数幻蝶便化作点点紫霞消散殆尽。 莫段嫣持刀久立,闭眼回味着其中刀意韵味。 “……很好。” 她扬起一丝满足笑意,动作舒缓的将长刀重新收起。 “坚定心神后,果然连刀意都凝练了几分……诶嘿~” 少女捧着入鞘长刀,颇为娇憨可爱的笑了笑。 但很快便意识到此举太孩子气了些,连忙闭嘴收声,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见庭院内无人路过这才安了心。 “咳咳。” 她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轻敲脑袋,心间亦在叮嘱自己要成熟些。 “要叫夫人她们瞧见,实在羞人。” 莫段嫣回到亭间,将长刀放至一旁,准备入座调息一二。 但在这时,她却隐约听见慈宁宫外传来一丝异响躁动。 “难道……又有宫女被派来帮忙?” 少女心下好奇,正要起身前去瞧瞧情况。 只是 “呀?!” 一声悲鸣尖叫蓦然响起。 莫段嫣脸色微变,暗道不妙,急忙循声飞奔而去。 …… 慈宁宫正殿门前,赫然围堵着不少宫女与侍卫,几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面露薄怒之色,后方轿子上还坐着两三位老态毕露的老妇人,不时冷眼瞥向殿内。 与此同时,几名宫女手忙脚乱的将同伴从地上扶起,见其脸上掌印渐红,她们不禁面露苦恼惶恐,连忙道:“几、几位皇妃娘娘,这……这里是皇上的寝宫、实在是不能强闯进来啊!” “什么皇上!那林天禄分明是强取豪夺来的位置,此事何曾问过在外的诸王、又何曾过问我们膝下的皇子皇孙!” 一名中年美妇脸色冰冷,步步紧逼踏入殿内。 “今日我们便要来讨个公道!” “但、但是……” “区区贱奴还敢顶嘴?!” 她一掌抡起,再打了宫女一巴掌。 “唔!” 见她们还要多嘴,中年美妇面色一寒,冷喝道:“来人,将这些个不长眼睛的贱人拖下去,关入地宫禁室!” “是!” 眼见大批侍卫快步冲来,宫女们已然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的踉跄软倒在地:“皇妃娘娘饶命!饶命——” “停手!” 一声轻喝蓦然传来,引得侍卫们强拉动作微顿,众人也纷纷循声望去。 中年美妇双眼微眯,审视般上下看了几眼,脸色更为阴沉之际,不禁讥嘲道:“看来,你就是那林天禄带进宫里的妃子?当真长的一副媚样,不知廉耻!” 其身后的另外几名中年妇人,同样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言语冷嘲热讽不断。 莫段嫣愣神一瞬,心思微动间已然反应过来。 这些人,是先帝后宫内的妃子? 恰至此时,殿外的老妪抬手道:“来人——将这女娃一起抓起来!” “还不快动手!” “是!”侍卫们纷纷调转目标,拔出腰间兵刃,煞气腾腾的围拢逼近。 莫段嫣见状脸色微沉,暗中挥手示意那几名宫女快些退走,同时心思急转沉思。 明明昨日后宫内还算安定、但今日怎得突然之间起了变故? 这些人 铮! 剑光倏闪,锋芒尽显,激荡开的气浪当即将众兵生生震慑后退。 旋即,一抹青衣倩影翩飞而至,执剑落到莫段嫣身侧。 “你们,越界了。” “华·舒·雅!” 几名中年妇人眼神更显阴冷:“莫要以为你是正阳王的孙女,就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此地是皇上的寝宫,你们哪来的胆子在此地撒野耍泼。” 华舒雅神情淡漠,抬剑直指而来:“难不成,你们想要造反?” “造反?造何人的反,难道就是朝堂上的伪君、假帝?!” 这些皇妃侍妾更是怒斥连连:“一个低贱的平民书生,跟那阴险皇后沆瀣一气企图颠覆朝政,诓骗天下苍生,蒙蔽了朝堂群臣,而臣妾等人今时今日就是要为先帝讨回公道、为这罗家皇脉夺回帝位!” “对!丰臣罗家,容不得你们这些外人随意插手,皇位更不是你们所能染指!” “还有你们这几个祸乱后宫的妖女,同样别想溜走!” …… 声声喝骂,听得莫段嫣眉头紧皱。 她清楚此事来龙去脉,如今再听见这些嫔妃七嘴八舌的议论杂声,实在不堪入耳,满是胡编乱造的流言蜚语。 “你们若是说完了,立刻打道回府。” 华舒雅眸光骤凛,冷声道:“你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你们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莫要让我们撕破脸皮——” 但话音未落,就见这些皇妃怒声大喊:“狗仗人势的贱人,速速出手将她们擒下!” 霎时,慈宁宫外阴气陡现,煞气直逼而来! 华舒雅心念一动,暗道这些先帝嫔妃果然跟外界妖鬼势力有染,此番正是要来强闯寝宫抓人的。 “擒下华舒雅,再将旁边那个女人抓走!” “斩下她们的双臂也无妨,叫她们别想再反抗!” 讥嘲怒喊声不断回荡,而阴森寒气也霎时笼罩了整座慈宁宫,似在瞬间树起了结界,遮蔽了此地与外界的所有气息动静。 偌大庭院内只剩下华舒雅与莫段嫣二人,而四周则鬼影重重,仿佛有意震慑威吓般闪烁骇人之景。 “……赤魔境界。” “后方还隐藏着两位蛮境妖鬼。” 华舒雅与莫段嫣背靠而站,低声传音:“如此手笔,看来是笃定了要将寝宫内的众人抓住。” “或许,是想借机来威胁师傅。” 莫段嫣将抱在臂弯中的长刀缓缓拔出鞘,娇颜愈发森冷:“得将这些女人,全部擒下!” …… 眼见奇异灰雾将慈宁宫笼罩起来,这些嫔妃们跟随着侍卫们纷纷退出殿外。 “娘娘,听闻那华舒雅武艺超群,不知能不能抓得住——” “不必担心。” 老妪淡然摆手道:“谅那丫头修为再强,也敌不过群起而攻之。更何况,其身边还有另一个小丫头在,束手束脚如何逃出生天?” “娘娘英名!” 咔嚓! 一声脆响,似有结界崩裂。 灰雾骤然尽散,天清气朗,一切尘埃落定。 老妪瞪大了双眼,而其身边的其他嫔妃,更是满脸茫然的呆愣无言。 “发生了……什么?” 一刀一剑,缓缓垂落。 华舒雅与莫段嫣身缠玄芒,齐齐平缓落地,裙纱飘荡如画,风姿显辉。 而在她们身后,赫然躺倒了几道鬼影,正慢慢化作尘埃随风消散“现在,轮到你们了。” 华舒雅抬剑一指,平静道:“你们一个都别想逃走。” 嗡——! 幻蝶翩飞而过,在场所有嫔妃、侍女、侍卫皆面露骇然的僵在原地,眼神渐黯。 旋即,所有人当即一头栽倒在地。 “了事。” 莫段嫣已悄然来到了摔倒在地的老妪身旁,目光平静地瞥了一眼:“这些人昨日没有发作,看来而是在暗中布置,后宫之中果然有不少人居心叵测。” “前辈他横空出世夺了帝位,这些嫔妃侍妾们的确会很不甘。”华舒雅收回长剑,古井无波道:“毕竟,她们在后宫内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便是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们能爬上高位。 而如今一切都成了一场空,她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身为正阳王的孙女,哪怕没有亲身到后宫内常驻久居,亦多有耳闻后宫之乱,其中皇权争斗更是惨烈。 “但她们跑到慈宁宫来作威作福,甚至还想将我们抓走……可能另有目的。” “并非是我们——” 华舒雅心头微凛,连忙看向紫清殿所在方向:“她们真正的目的,是正在上朝议政的相公!” …… 紫清殿,朝堂之上。 群臣百姓如今都席地而坐,身前皆有木桌墨宝摆列,手捧卷宗肃然浏览。 不时有官员起身报告实施成果、也有官员出声谏言提策,众人议论纷纷,已然比昨日拘谨冷清要坦然不少。 而高堂龙椅上,身着金纹龙袍的林天禄庄重端坐,正倾听着台下一名五品官的紧张之言。 “——不错。” 待其言毕,他很快舒展开眉头,笑着点点头:“如此建议,证明你的确脚踏实地、亦有博学见闻。不知你叫何名字?” “皇上,微臣名为李兴!”中年男子连忙下跪拜服,面露激动之色。 “好。正好与户部诸位再商讨一番,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 “报!” 但在这时,一名禁军急忙飞奔而来,满脸惶恐道:“皇上!外面……外面有两位亲王协军队逼近而来!” 此言一出,朝堂当即哗然一片,群臣震惊万分。 莫非是留在京城的护京王与狄青王? 他们怎会突然之间 “总归,还是来了皇宫。“ 林天禄蓦然一笑,拂袖站起。 “皇、皇上?” “无妨,诸位继续讨论便是,只需召集禁军随朕出行一趟便可。” “这?!” 臣子听得更为错愕。 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天禄已然步伐豪迈的走下龙台,负手朝殿外走去。 “皇上,这……此事实在危险,还是让微臣等人——” “你们,能拿得动兵刃?” 林天禄脚步微顿,笑着拂袖一挥,一名侍卫腰间的兵刃当即出鞘,飞旋着插进朝堂中央。 看着颤颤巍巍的锋锐长剑,不少老臣都变了脸色,悻悻然的闭上了嘴。 “术业有专攻,你们安心出谋划策便可。” 旋即,他在闻讯而来的禁军簇拥下,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宫殿,一路声势张扬的迅速离去。 “朕,去去就回。” “……” 如此果敢勇猛的举措,着实令不少老臣都看的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之中甚至有人甚至曾服侍过三任皇帝、更有满腹经纶、学识渊博,深知历代前朝皇帝的秉性如何。 面对反叛的亲王,非但没有让禁军前去围剿抵挡,反而自己带头冲上了最前线? 上至丰臣的开国皇帝,可都不曾有过这样一位……霸气果敢的男子! 只是 群臣之中,同样也有不少人脸色复杂的闭嘴无言。 因为他们前两日可是亲眼所见,这位刚刚登基上任的皇帝陛下,是何等的神威如狱、掌御天地九龙之异象。如此神异超凡的真龙天子…… 又有何凡夫俗子能抗衡忤逆? “诸位。” 殿内帘幕后方,很快响起了皇后的轻柔之声: “殿外纷乱之事,在场百官无需在意。听从皇上吩咐,继续处理商讨朝政便可。” 纱帐之后,洛妃正斜靠在凤椅玉座上,淡淡笑道:“眼下还是百姓民生至关重要,这些亲王将军……对皇上而言,不过是群散兵游勇之辈,翻不起丝毫风浪。” …… 沙沙沙 煞气四溢的军队涌入皇城,军势凶猛难挡,原本镇守在皇城外的禁军只能暂避锋芒,连连后退。 不过眨眼间,由两位亲王统帅的‘讨乱之师’便已冲入皇宫,浩浩荡荡的将皇宫之地几乎站满,黑旗飘扬,杀机尽显。 “吁!” 随着缰绳猛拽,马蹄昂扬,就见两名身披铠甲的老者缓缓驾马来到了军中阵前,目光锐利的扫过战势渐颓的护城禁军。 “林天禄……当真可笑无能。两日时间,麾下禁军竟变得如此软弱丢脸,连我军一招都抵挡不住。” “此子终究只是个迂腐书生罢了,又如何懂得领兵打仗的本事。这两日听闻他在朝堂上忙活政务,无心再管什么军队之事。” 他们暗中冷笑一声,手中所持兵刃上寒芒流转,更隐含诡异黑气。 “看来,都不需要那些尊主相助,我等就能将京城之地重新夺回来。” 说着,狄青王猛然高举手中长戟,沛然高喝道:“众将士听令!丰臣乱国之贼子林天禄,如今就在这皇宫深处,其暗中密谋布局害死先皇、强夺皇权,妄自称帝,丝毫不顾先祖礼法、更不顾天下百姓之安危胡作非为!” “现在我等便要杀入皇宫,将这贼子枭首示众,令立新王执掌天下,夺回丰臣基业!” “杀、杀、杀!” 震天怒吼不断响起,声势更为浩大磅礴。 整齐划一的步伐仿佛都在震动着皇宫大地,令守城禁军更为畏惧胆寒,脸色发白。 这些叛军,好生恐怖的气势! “众将士,冲——嗯?!” 还未等护京王下令冲杀,不少将领们纷纷露出错愕之色。 因为,他们很快看见在皇宫内,赫然走出了一位身穿龙袍的俊朗男子! “这、这人穿着龙袍,还有禁军相随……难道他就是林天禄?!” “他竟敢冒头现身?!” “且慢,难道此地是陷阱?” 两名亲王连忙抬手喝止躁动的众将,惊疑不定的看向前方。 “叛帝林天禄,你现在竟敢出现在我军面前?” “为何不敢?” 林天禄来到了禁军最前方,负手朗笑道:“朕刚刚登基掌权,眼下若叫你们这些贼心不死的叛贼吓得深居宫中不敢现身,岂不是要遭天下人耻笑?” “况且——” 他冷眼睥睨双王私军,倨傲嘲笑道:“朕,倒希望尔等贼子能有更大的阵仗、更多的军力才好。” “你说什——” “毕竟,朕正好需要一些蠢货送上门来,替朕来打响‘新王’名声,让天下尽知林天禄这个名号。” 林天禄凛然冷笑,抬手直指而来:“尔等,便是这不自量力之徒。” 唰唰唰! 眼见新皇气势不凡,身后禁军纷纷拔剑,似也被激起几分激昂热血,胸腔中热意鼓动。 “……可笑!” 狄青王蓦然大笑出声,满脸怒容道:“你这贼子痴心妄想、自以为是,莫不是以为自己当上了皇帝就能天下无敌!?” “我等知晓你林天禄有些手段,即便是那些妖鬼都要敬畏你三分。” 护京王语气更显冰冷,将长枪抬起:“但,你还有何脸面回乡见友,如何再见你乡亲父老! 如今天下人尽知你林天禄谋权篡位、强夺皇位,在宫中私藏妖女,甚至还有那皇后娘娘……都与你有暗中私情勾结!” “你这等蝇营狗苟之辈,必受天下唾弃、万民鄙夷!哪怕你能坐上皇位一天,后世史料之中便会多记你一笔,唾骂你这等奸佞小人!” 接连的嘲讽唾骂不断响起,双王之军齐震长枪,呼喝附和,‘灭林帝’之口号更是回荡不休。 但 林天禄只是笑了笑: “你们,当真觉得能操控的了民心,能以小手段蒙蔽天下万民?” “我们何时用得着操控!只需将你林天禄所犯的诸多罪状昭告天下、公之于大众,又有何人不想将你斩首示众!” 狄青王冷笑连连,抬手一喝:“就让这贼子亲眼瞧瞧,看看京城各地的百姓们,如何看待你这叛乱贼王!” 说着,就见后方将士们整齐退让至两侧,显露出皇城大门方向,隐约可见些京城百姓们的身影,似乎闻风凑近来一探究竟。 狄青王提气大喝道:“说!何人是贼子!” “……” 皇城内外,一时有些寂静,竟无人出声。 护京王与狄青王愣神了一瞬,连忙惊疑对视。 这究竟 “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天禄蓦然开口插嘴,风轻云淡道:“尔等蠢货,私自纠集叛乱之军,还在暗中操控舆情,企图引导民意来加害污蔑朕。 这些举措,你们当真以为,在皇宫混乱之际行动就无人能发觉,能瞒天过海,最终举兵来抢夺皇权争夺天下?” 双王脸色一阵变幻:“你说什么……” 嗖! 一抹高挑倩影蓦然闪身浮现,神情清冷的单膝跪地,垂首道:“皇上,殿外埋伏的妖鬼已尽数铲除,妄想逃窜者都已被就地灭杀。” “还有——” 唐千门笑吟吟的现身走出,妖娆拜服道:“妾身已将皇上英姿事迹散至京城各地。这数十上百万的百姓们,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霎时,皇城门外隐约响起喧哗之声。 双王脸上冷汗渐冒,心神难安的侧耳细听: “——林帝、林帝、林帝!”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喊,此刻却如一柄柄尖刀刺入心口,几乎令他们一阵头晕目眩。 这、怎么可能!? 行军之前,他们明明都早有布置,早已将那些‘消息’散播至全省各地、京城更是着重关照。单凭此女,如何能轻松扭转!? 而且,明明只要有民意尚在,林天禄这书生出身的乡野平民,迂腐软弱,为顾及自身的清白与名声,总该会有退让可现在,究竟哪一步走错了路!? “——你们,每一步都大错特错。” 林天禄笑意倏敛,平静道:“你们命该绝于此。” 此言一出,令护京王与狄青王神情骤变,心底骇浪翻腾,眼中血丝密布,癫狂般提枪怒吼:“杀!杀出一条血路!将林天禄枭首建功!” “杀!!” 万军齐声附和咆哮,提剑冲锋,狂猛杀气如浪潮涌来! “——动手吧。” 林天禄面无表情,抬手一招:“将这些受阴术侵蚀调制的叛军尽数镇压。” 下一刻,皇城两侧霎时浮现出诸多黑影,化作道道黑光冲进万军之中,摧枯拉朽般冲杀飞旋,如破竹之势般来回穿梭。 眼见仍有军势强行突围而至,林天禄蓦然一脚踏出,浩瀚神威骤然降临,当即令数百骑兵惨叫出声,滚落马背。 “若再有反抗欲战者,不必手软——” “送他们解脱。” 第五百一十五章 震慑都城,龙台暧昧 皇宫战场,已是渐归于平静。 原本杀气冲天的叛乱军队,如今正七零八落的躺倒满地,剑断甲碎,彰显着惨败结局。 而守城禁军们纷纷喘着粗气、满脸汗水的环顾四周,直至再也看不见一名敌军站立,他们才惊喜交加的确信自己打赢了这场仗。 但,看向在战场上缓缓退去的一名名黑影女子,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敬畏。 他们身为皇宫内卫,曾学过些奇门阵法,可如今还是亲眼所见,皇上麾下竟有这样一支非同凡响的精兵强将、所施手段与神仙修士无异,当真匪夷所思。 而且 不少士兵都默默回首,望向屹立在战场中央的威严男子。 一袭龙袍在血腥风中飘扬,如山岳般岿然不同,面对战场厮杀更没有丝毫惶恐胆怯这位新帝,确有杀伐果断之姿! 且今日一战,他们只觉浑身上下都力气无穷、仿佛此人站在背后便有无边助力,直至现在都热血未散,心神振奋。 …… 而在这时,一名将领当即跪地抱拳道:“皇上,臣等幸不辱命,贼首伏诛。余下数千叛军大多受降,再无反抗。” “好。” 林天禄满意颔首,负手来到禁军围前,看见了躺倒在血泊中的两名亲王。 他们经拼死反抗厮杀后,最终还是倒在了两名皇天阁之人的手下,被洞穿心脏而死。 “——全都跪下!” 大批叛军士兵被禁军强压着跪倒在地,满脸血污的垂首不语。 其中也有几名头领即便被刀剑抵住后颈,仍怒而嘶吼:“林天禄!你就算杀了我等,篡夺江山的贼子……将来决计没有好日子可过!” 四周禁军众人脸色微变,连忙要上前将其制服。 但,林天禄很快伸手一拦:“不必堵嘴。” “皇上,这些人……” “朕还有话要与他们说说。” “是。” 其中一名头领仰头狞笑,啐了口唾沫,双目猩红如血:“如今你杀了两位王爷,还想与我们说些什么……莫不是想再吹嘘自己一番,让我们安心缴械投降?” 林天禄收回打量目光,负手平静道:“朕,只想问你们一件事。““你还想问什么——” “狄青王与护京王若将朕取而代之、坐上王位,又或是皇宫中的哪位皇子皇孙接过帝位,这天下苍生能否熄灭这场战乱。” 林天禄目光淡然的与其对视:“他们,能当好这个皇帝么?” 头领面庞抽搐,愈发狰狞道:“我主狄青王智勇双全,如何当不得皇帝。至少他与先帝乃是远房兄弟,流有皇族之血,名正言顺、顺应祖宗之法,岂是你这等贼子小人所能比拟!” “智勇双全?”林天禄瞥了眼不远处的尸体:“他若当真智勇过人,今时今日就不该率军来到此地。” “你说什——” “况且,他们同样没本事能管好这一切。” 林天禄冷笑一声:“护京王,家中子嗣多有内乱,明争暗斗不断,且在京城各地为祸作恶,仗着亲王子嗣身份无法无天,积压在府的案宗都能堆成一摞,而这位老王爷更是包庇一切,更联合诸多商户欺压百姓、豪吞财政。 狄青王,年轻时虽与正阳王一样南征北战,有开疆拓土之功。但在退军归乡后日渐堕落,不仅强抢民女,不知弄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至年老后更与不少妖鬼势力暗中勾结,炼制邪法,即便是记录在案的,便有少说总计一千多条人命葬送其手下,更遑论那些无名无姓的流民?““若非有先帝在暗中庇护纵容、甚至是相互勾结,你觉得这两位亲王的诸多丑陋恶行,当真不会传的天下百姓尽知?!” 声声如雷,愈发震撼。 林天禄接过身后皇天阁女官递来的大捆卷宗,渐露震怒之色,一把摔在了此人脸上。 “京城早已成了你们这些人藏污纳垢之地,皇亲国戚的身份,换来的只有无胆无谋、贪欲无穷! 连自己家中百人都治理不好,没让你们这些恶首贼人早些入土,还有脸面胆子过来当什么皇帝……何人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当了皇帝之后,你们又想做些什么,他们在地府之下更该心知肚明!” 沙沙沙…… 一页页书卷散落在地,这些叛军士兵将首们面容僵硬,只能怔然看着纸页上的一道道笔记。 一条条人命罗列其中,看得人触目惊醒,却也几乎数之不尽,让人不禁心生麻木。 “尔等,才是真正没脸面回乡见人的蠢货。一群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就是有你们毫无羞耻的愚忠跟随,才会让这两个亲王走到如今这一步,还有何脸面在此喧哗聒噪!” 林天禄面露怒色,抬手一指皇城门外的百姓身影:“睁开眼睛看看城外、那些百姓之中难道就没有你们的亲朋好友?!尔等跟随这些丧尽天良的恶徒祸乱诸县各省,可曾有想过自家的父母妻儿?!” “……我、我们……” “尔等,才是为祸丰臣的奸佞贼子。” 林天禄冷哼拂袖,沉声道:“自以为能匡扶正义?跟随明君?你们不过是两眼一闭,跟着好吃好喝肆意妄为罢了,说什么满嘴的仁义道德、祖宗礼法,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假意说辞,想借机混个‘将军’位置,才是你们满脑子想的事。 ——可笑!” “……” 无言的肃穆沉寂,笼罩着四周。 众人噤若寒蝉,更是垂眼低头额间生汗。 “——来人。” 几名禁军士兵连忙上前:“属、属下在!” 林天禄神情渐归平静,道:“将死者抬走埋葬,其余叛军士兵关押进牢。” “属下领命!” “再派人前去这两位亲王的府邸,抄家缴款。”林天禄目光微瞥,朗声道:“让御医们先行着手医治伤者,若有真心悔改投诚之人,详细审问无罪后带回军中另作安排。至于死者家属,就由缴款弥补,期间不得有误。““……是!” “皇上。”皇天阁的一名黑袍女子在身侧浮现,跪地道:“这些叛军士兵身上所含的阴术颇有古怪,如跗骨之俎难以根除,奴婢等人需要好好研究,或许要几日才能研制出治疗之法。” “尽力便可。” 林天禄淡然道:“当务之急,是将这两位亲王背后的妖鬼势力连根拔除,免得他们再暗搅风雨。” “奴婢听命。” 几道黑影悄然离去。 “至于眼下——” 林天禄侧身看向身后。 那些躲藏在紫清殿拱门处的太监与宫女们战战兢兢,脸色惨白,显然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事。 “将尸首搬离后,来人将此地清洗一番吧,他们若怕血也不必太过勉强。” “是……是!” 恰至此时,皇城大门外似有喧闹之声传来。 林天禄心思微动,回首望去,就见道道城门外百姓身影隐现,口中呼喊着…… 他的名字。 唐千门执手侯立在旁,含蓄浅笑道:“皇上,外面的百姓们,都为您打了场胜仗而高兴不已呢。” “是为朕?” 林天禄哑然失笑一声:“那些百姓们住在京城多年,只是心知肚明,这两个亲王都绝非善类,决计不能踏上皇位。能死在此地更是万民之福。” “但他们如今,的确是在赞颂皇上的恩德。” “或许吧。” 林天禄笑着摇了摇头,索性振臂一挥以作回应城外百姓,这才随同身旁众人折回紫清城殿之中。 …… 殿外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已经尽散。 而在殿内,不少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忐忑难安,也不知道城外究竟发生了何事、新皇又应对的如何。 直至 “——诸位,琐事已了。我等如今继续上朝议事吧。” 伴随着轻松笑意,林天禄在众兵簇拥下重新踏入至皇宫大殿。 年迈宰相颤抖着站起身,茫然道:“皇上,外面那两位亲王……” “恶首皆已伏诛,叛军被一网打净,尽数关入大牢审问。” “这、这——” 群臣震撼哗然。 两军交锋,多需数个时辰厮杀冲阵。 他们何时听闻过一场战事,不过区区一两炷香的功夫就已结束? 难不成,那两名亲王只带了百来人的私兵家臣,便胆大包天的欲要冲进京城? 林天禄重新坐上龙椅,淡然笑道:“当然,此事还有些人需要审问。” 早已换上女官素袍的唐千门嫣然巧笑,拍了拍双手:“带进来吧。” 旋即,就见华舒雅与莫段嫣齐齐现身,手持刀剑,随同侍卫们押送着一批皇妃、皇子来到殿前。 华舒雅横眉冷肃,轻斥道:“面见皇上,跪下行礼!” “……拜、拜见皇上。” 皇妃皇子们踉跄着跪倒在地,脸色惨白的跪伏叩首。 而这一幕,也令群臣百官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做官多年,如何不认得这些往日里尊贵超然的皇妃皇子。但见这些人皆衣衫凌乱之际,不禁心头骤凛,背后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说,刚才在皇城外的亲王叛军,与这些皇子皇妃们…… “诸位应该还不清楚,他们做了何事。” 林天禄微笑着摊手示意:“舒雅,将你们刚才的遭遇向诸位都细说一番。” “是。” 华舒雅收剑抱拳行礼,娇颜肃穆,沉声道:“近些时日,我等在想尽办法安置先帝的诸多遗孀子嗣。但今日一早,却隐约发现有几位皇妃形迹可疑、甚至在与皇城之外暗中传信。 一番顺藤摸瓜后,发现好几位皇子牵扯其中,与狄青王与护京王暗中有联,图谋不轨。” “就在刚才,小女等人在慈宁宫内遭遇几位皇妃的上门穷追猛打,欲要抓人,意图借机威胁皇上,想靠里应外合的手段,强行逼迫皇上……自愿受降。” 在场百官面露惊色:“这——” 这些人,莫不是昏了头?! 当真以为靠这些浅薄伎俩,就能从新帝手中将帝位夺回? “——皇上饶命!” 这些皇妃皇子们连忙叩首求饶:“是我们之前鬼迷心窍,听信了旁人谗言。都是那狄青王暗中蛊惑,我们如今都已知错了!” 刚才被押送至殿外之际,就隐约听见朝堂上的谈话,知晓了狄青王与护京王二人横死当场的下场,如今哪还敢反抗,早已被吓得亡魂皆冒。 “在场诸位应该都已听见了。”林天禄淡淡笑道:“暂不论这几位皇子皇孙,这些先帝皇妃们意图干政作乱,按照律令,此事便足以治她们一条死罪。” “皇、皇上啊!” 眼见这些中年妇人们都吓得涕泗横流,哀求连连,四周百官们都看得神情复杂。 ——朝代更迭、大多都是如此情景。 实际上,比起记载于史书的历代更迭,这位新帝之举措已是仁慈至极。这些人,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太过愚蠢天真。 “不过——” 林天禄蓦然话锋一转,平静道:“你们此番联合叛军,意图在宫中作乱,此举的确罪无可恕,需得严惩。但念你们是先帝遗孀、遗子,又是刚失了传位帝业,朕今日便暂且饶你们一回。 来人,将他们暂贬为庶民,押送至皇城外暂归禁军队列之中,由他们亲手帮忙分发赈灾粮食,亲眼去看看如今的天下江山是何等模样。” “皇上,这、这怎能如此?!我是先帝的三子,怎能去做——” “皇上!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如何能……” “押下去。” 林天禄拂袖一挥,沉声道:“若是不肯的,索性便遵循丰臣先祖的规矩礼法,将这些人尽数送到僧院内吃斋念经、日夜祈祷,祈求丰臣风调雨顺。” 此言一出,这些人顿时满脸僵硬的闭上了嘴。 他们身为皇族之人,当然明白这种下场……怕是比死还难受! “几位皇妃妹妹,希望你们能好好改正,多加了解民间疾苦,不再将权势地位看得如此之重。” 帘帐后方,悠然传出了皇后的轻笑声:“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你、你——” 几名皇妃纷纷瞪视而来,脸色无比难看。 但最终,她们还没再开口,便被禁军齐齐押走。 “……” 在场百官暗中相觑,默默咽了口唾沫。 如今看来,这位新帝虽是杀伐果断、但亦还有几分仁慈宽厚,没有对先帝后人赶尽杀绝。 “有关先帝之事,朕之后会再作安排。” 林天禄语气和缓道:“舒雅,段嫣,你们二人也坐至千门身边。” 她们闻言顿时一惊:“皇上,此事……” “女官职务暂缺几人,你们若有心思,便来旁听一二也无妨的。”林天禄笑了笑。 华舒雅与莫段嫣面面相觑,视线暗扫过四周群臣,见他们都垂首不语,心下渐定,很快携手一同来到了唐千门身旁。 “快些入座吧。” 唐千门柔声浅笑,拉着她们二人一同坐下。 “好了——” 林天禄神情渐肃,四扫群臣,沉吟道:“追捕叛乱同谋之事,朕已派人行动。如今诸位继续商讨朝政便可,无需因此事而分心忌惮。 尔等只要能干出实事、不贪不恶,朕自然能与诸位交心畅谈。” 在场百官心思渐定,气氛也慢慢缓和下来。 …… 渐至夜色再临。 可见零星官员自紫清殿内走出离去,行色匆匆。 如今朝堂之上的三省六部都在竭力运转,协同众臣合力,将堆积许久的政务逐一妥善解决,前两日还混乱无序的京城,今日至夜间便已安定不少,可见行策颇有成效。 至于皇宫内务,随着唐千门等人的妥善安排,眼下也在逐步回归至往日。 “——天禄,今日又忙活至今。” 谈娘身着华贵宫裙,款款走至重归冷清的殿内。 她略微仰头,看着龙案上几乎堆积如山的卷宗,不禁感慨道:“不知此番辛劳,还要持续到几时?” “如今不少周边城镇都有所好转,或许再过半月有余便可。” 林天禄轻吁一声,将手中书卷合起,露出一丝笑意:“当然,现在宫中六部也接过不少事务,无需朕像前两日一样忙活至翌日清晨。” “这消息,听着倒是让人放心了些。” 谈娘眼波流转,幽幽感叹道:“但瞧着天禄身穿龙袍的样子……还真是恍惚如梦,半月之前,我可都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谈娘多瞧瞧,总归会熟悉的。” “听见你这番俏皮话,为娘心里也安定不少。” 谈娘摇头失笑之际,悄然来到了一角案桌前。 好奇一瞧,就见华舒雅与唐千门左右而坐,正带尚且懵懂的莫段嫣瞧着卷中记载,似在认真研究。 “段嫣这是要……涉猎一二?” “能帮些小忙就好。”莫段嫣脸蛋微红,乖巧浅笑。 谈娘笑着颔首道:“以你天资聪颖,总会有所成效。” …… 与此同时,洛妃不知何时已独自来到了龙台之上,噙着赞许笑意。 “林天禄,今日行事果断,值得好好称赞一番。” “哦?” 林天禄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饶有兴致道:“朕此番震慑之举,还算成功?” “你今日坐镇战场,斩杀叛王,京城内外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日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洛妃掩唇轻笑道:“重臣豪商家门紧闭、氏族亲王更是严令封锁,唯有下仆能出门采购些食粮……他们可当真是怕的要死,都被你吓破了胆。” “也好,省得跑出来再作乱。” 林天禄回首望来,似笑非笑道:“不过,皇后娘娘现在凑近而来,应该不只是夸奖?” “……本宫倒是希望,你能委婉几句。” 洛妃脸颊微红,心下暗叹,不禁抿起一抹羞赧笑意:“今日,本宫还想再尝尝皇上你的血。” “这倒是无妨。”林天禄指尖微错,已然在食指上划出一道小口。“不过……呃?” 但话音未落,他的神情略微一怔。 因为皇后竟已按耐不住般拢发垂首,檀口微张,细腻朱唇将指尖一口吻住。 “唔——” 湿润渐染,柔软包裹,好似午后的香甜软糕,带来细密绵柔的奇妙触感,香甜四溢。 洛妃面露酡红,眸光迷离泛水,声色兼备,隐觉体内热意再度升起后,更是情难自已,不禁娇柔嗔媚。 如朝圣般双手轻捧,细细侍奉,凤袍华裙之下娇躯轻荡,微挑望来的勾魂媚眼之中仿佛流转无边暧昧,令人怦然心动。 “这亦算……小小的嘉奖~” 第五百一十六章 意乱御池,长岭星夜 “你这是……” 林天禄眼角微抖,表情略显微妙。 只是尝尝血而已,看其神态模样怎显得那么的……暧昧撩人,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下流事情似的。 “你不喜欢?”洛妃松开紧抿吮吸的朱唇,上挑眼眸中满是笑意。 “皇后这是笃定了心思,想让我失态?” 林天禄心思渐定,很快扬起嘴角道:“不过,皇后你倒是瞧着低眉顺眼了些。” 说着,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样,可称心如意了?” “……” 洛妃笑意微僵,嗔怪般横来一眼。 “不知风趣。” 她缩回身子,微掩湿漉漉的双唇。 本想再细嗔两句,但腹间弥漫开的温润暖意,令其神情反而更为慵懒,只觉浑身上下都为此人所赠予的血脉而激动颤栗,又酥又麻。 她作为妖神女帝,不仅是凝结妖脉传承的最强后裔,同样身有肩负着……传宗接代的责任。 ——这具身体,便是孕育妖脉后裔的至美母体。 洛妃虽无怀胎生子的心思,但刻在体内最深处的渴望与欲求,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雀跃,正在为品尝到的血脉而散发无边媚意。 “……” 无言间,她盯着眼前的俊朗男子,没由来又升起几分甜蜜之意,处处都瞧着顺眼欢喜,让自己芳心微颤。 洛妃脸蛋一红,连忙散去脑海中旖旎之念,显然已发觉自己的失态。 但,这番杂念翻腾也不过一瞬。 她再瞥见桌上的诸多卷宗,已然平复了心情,转口低吟道:“其实,以你的本事,这些政务应该能处理的更为迅速,不必操劳到现在。” “这些都是事关天下百姓的民生安危之事,不仅要仔细思忖讨论,更要有严肃庄重的态度才行,不得有丝毫草率马虎。” 林天禄收敛了笑意,郑重道:“况且,这些政务本就是由三省六部上千官员群策群力而成,朕充其量只是给予建议、给出方案罢了。 如何实施、如何统筹安排,仍需要他们在其中担负重责。” 洛妃轻柔一笑:“如此听来,你至少比本宫这不称职的皇后要认真负责许多,若皇城外的百姓知晓你这般为国为民,可得好一阵感动。” “现在可是在为你收拾烂摊子。” 林天禄失笑一声,回身招手,数名宫女便垂首快步走来,帮忙收拾起满桌卷宗。 这些重要卷册自然不会随意摆放于此,须得放至专门的书阁中保存镇守,不得旁人擅自接触。 “不过,你手下的皇天阁,可与古界取得了联系?” “此事有些麻烦。” 洛妃娇颜微凝,沉吟道:“据传回信,如今罗星与古界激战之地分外惨烈,甚至还树立起了广袤结界,难以靠近战局。要想与古界联络,可能还需一段时日慢慢周旋。” “战场四周的百姓,如何?” “战争伊始之际,大批百姓便已慌忙撤离至其他省郡镇县。而听你的吩咐安排,本宫也将大部分皇天阁人手派去协调帮忙,疏散引导,应该能救下更多的无辜百姓。” “看来这两省之间的战场,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回来。”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暗暗思酌。 他或许能只身前往战局一探究竟,但皇城内再失了皇帝坐镇维稳,不仅朝野群臣会乱,刚刚被镇压下去的皇亲国戚们可能又得不安生,暗搅风雨。 “与安王府取回了联系么?” “今日刚至,他们已知晓京城内皇帝易主,正准备进京投诚相助。” “如此一来,现在唯有茂环省……” “茂环省距离此地太远,即便快马加鞭,还需半月有余。”洛妃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不过,本宫亦听闻茂环省动作不小,这段时日已将不少沦陷的城镇夺回,纳入治理领地,俨然建立起了一片国中之国。” “至于玄女——” 她眯起媚眼,意味深长道:“听闻与皇上你还有些……不清不楚。” 林天禄坦然道:“朕与她的确关系不错。” “哦?”洛妃眼中闪过丝丝寒芒,笑意更显冷艳:“本宫都不免好奇,究竟是何等玄妙的女子,才能有这般天赋才情,还引得皇上如此着迷。” “你这就能看出朕为其着迷?” “本宫在后宫中待了数百年,这点小心思可一眼便知。”洛妃轻抚朱唇,幽然笑道:“待日后有机会相见,本宫定要会一会那所谓的玄女。” 没等林天禄再开口,她便优雅回身,清朗唤道:“来人,带皇上与几位皇妃到阁中沐浴更衣。” 此言一出,台下的华舒雅等人顿时惊讶望来。 “洛皇后你这是——” “你们来到宫中两三日,忙碌至今,而现在后宫重归安定,秩序恢复,已能腾出些人手。”洛妃喜笑盈腮道:“你们劳累整日,正巧借机好好享受一番,总不能冷落了你们这些皇妃。” 莫段嫣脸色渐红,讷讷出声:“但小女还不是……” “一同来试试也无妨。” 洛妃不容置喙的挑了挑秀眉。 “还是说,要让本宫来亲自陪一陪皇上入浴?” 气氛,顿时浮现几分肃杀寒意。 洛妃眼含揶揄,似笑非笑的望来。而谈娘则回以凛然目光,双方之间仿佛有电光迸现。 这般架势,吓得莫段嫣连忙闭嘴,悻悻然的哂笑两声。 皇后与夫人,怎突然间变得有些……吓人。 “——好了。” 蓦然间,林天禄从身后一把按住了洛皇后的香肩,轻笑道:“莫要闹腾,先去了再说。” …… 夜色渐暗,阁中御池内水雾再起。 暧昧旖旎萦绕弥漫,引人沉醉享受,而精雕细琢的浴池之中正散落着花瓣,似有奇药混入其中,可谓香气扑鼻、浸润身心。 而与此同时,正有十几位仅着丝纱的宫女在旁,细腻小心的帮忙服侍揉捏、清洗身段。 “……” 帘帐外,莫段嫣等人还在受宫女侍奉清洁,不时传来几声尴尬羞涩的惊呼,显然不太适应宫中皇妃们受下人服侍的待遇,偶尔听见身旁宫女们的呢喃惊叹,她们更是稍有些害臊僵硬…… 即便是唐千门也没有例外。 她虽活过百年、在外闯荡许久,但何时被十几名宫女团团围在中间摸摸蹭蹭的,着实倍感古怪。 但在帘帐内,却早已坐着三道身影。 谈娘身裹浴袍,束发盘扎,冷冷瞥向一旁:“你,怎钻了进来。” “何时规定不行?” 洛妃随手解开袍子,大大方方的袒露白皙胴体,入水享受着温暖舒畅,明眸微眯:“本宫可是这后宫之主。” “……成何体统。” 谈娘娥眉微蹙。 林天禄轻咳一声,有意收回目光,免得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部位。 “是子笙你转不过弯来。”洛妃捧起池水拂过香肩,划过精巧锁骨,悠然道:“本宫过去数百年间,可不是哪一任皇帝的妃子妻妾,本宫只是‘皇后’,而这偌大的后宫,也只为本宫而存在。 至于如今,本宫难得看中了一位真正的真龙天子,又如何不能以皇后身份自居?” “这番话,当真胡搅蛮缠。” “于你又无甚坏处。” 洛妃笑吟吟的打了个响指:“将酒水呈上来吧。” “喏——” 不多时,便有几位赤身宫女款款走来,屈膝跪坐,将瓷玉酒壶端上,在木盘玉杯上斟满了清冽酒水。 瞧见这突现春景,林天禄连忙遮眼,讪笑道:“洛皇后,这些是……” “你这两日在学着如何当好皇帝,诸多举措与气度的确值得称赞,历代皇帝也无人像你这般勤政爱民、贤明大才。”洛妃喜眉笑眼道:“但,你还没有好好学过,该如何作为皇帝来享受该有的一切。” “享受?” “身为万人之上、一国之君,你要肩负治国之责,自然也要拥有凌驾于百姓的福泽,受万民崇敬。” 洛妃柔夷轻抚水波,饶有兴致道:“而这些宫女皆纯洁无暇、姿容尚佳,便是本宫特意选来服侍皇上的。 只要你有心享受,这数十位宫女都可随意奉上自己的一切,纵情笙歌也丝毫无妨。”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这让他想起当初与舒雅成婚之际,谈娘府上的几位侍女便入浴服侍。 而眼下更是…… “皇上,无需怜惜奴婢等人。”跪坐身后池壁旁的宫女俯身叩拜道:“能让皇上宠幸垂怜,是奴婢等人九世修来的福分。” “无需担忧。”洛妃轻笑道:“你若要了她们的身子,按照规矩,她们便会成为你的侍妾,在后宫内留有些地位。这对她们这些宫女而言,便是真正翻身的好机会。” “——天禄。” 谈娘悄然游水来到身边,抚肩关切道:“身为皇帝,在宫中所能享受的一切,或许会与你往日所想截然不同。 你如今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没必要太迁就这些前朝礼法规矩,毕竟你才是皇宫之主。” “嗯。”林天禄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的看向身后两位宫女:“你们不必赤身侍奉,先去裹上浴袍吧。” “……多谢皇上垂怜。” 两名宫女脸色复杂,缓缓退下。 她们心中既有几分受关切的欣喜、但也是暗暗叹息。 “有君子之风,亦算不错。”洛妃端起玉杯轻抿一口,脸颊微泛红霞:“你若能真心善待宫中女子,她们是否能成为侍妾嫔妃,也的确无甚区别意义。” 林天禄收回目光,无奈笑道:“看来这皇帝之位,也不好当啊。” “还得看你该如何选择自己的后宫妃子。” 洛妃屈指轻弹,呈着酒杯与甜点的木盘便缓缓飘去。 “往日朝代,后宫内的嫔妃有民间挑选、有罪臣妻女、也有歼灭外敌后俘虏来的外域女奴。但最主要的,还是大臣们的女儿、孙女,她们在入宫前便有了几分地位,踏入后宫后更容易攀上高枝,化作凤凰。” “此举,能让皇帝与群臣之间关系更为紧密。但,同样也容易令后宫变成权势纷争的第二战场,明争暗斗不断,其他平民侍妾稍有露头,怕是就要遭受其他妃子的打压针对。” 林天禄感慨道:“如此说来,人选亦是重中之重。” “所以,你可有什么合适人选?” “此人……” 林天禄心思微动,脑海中已然浮现出茅若雨的身影。 洛妃双眸渐眯,意味深长道:“看来你心中已有了选择。” “此事倒是不急。”林天禄笑了笑,按住随波飘来的木盘,端起其中的两副玉杯:“再立皇后之位需至明年今日,这整整一年中会发生何事,可无人能料。” “早下定下人选,总归能省得一些人胡思乱想。”洛妃摇晃着杯中酒水,眉飞眼笑道:“你今日展现的愈是优秀、皇权愈是稳当,根本用不着你多开金口,朝堂内的文武百官们都会抢破了头将自家女儿送进后宫之中,绞尽脑汁的服侍你、讨好你。” 林天禄失笑道:“朕还得将在长岭定居的妻妾们接来,早些镇镇场子?” “并无不可~” “皇后此言,其实的确有几分道理。”谈娘微品清酒,沉吟道:“有若雨她们在后宫坐镇帮忙,想来能更稳定些。况且乱世之下,她们几人独自在外……我担心可能会有些危险。” 林天禄皱眉思忖,低喃道:“要让若雨她们搬离长岭……么?” 谈娘眼波流转,拢发柔声道:“可是想念长岭风景?” “那座小小县城,亦算朕的第二故居,就算朕执意要搬走,可能若雨她们也会有些舍不得。”林天禄转眼而露出一丝笑容:“罢了,管何后宫之事,只要朕与若雨她们心中畅快便可,无论她们想住在皇宫、还是长岭都无妨。” “也好。”谈娘冰眸渐柔,轻笑一声。 “——你若担心故乡的几位妻妾近况,待会不妨由本宫来帮忙?” “嗯?” 林天禄颇感意外道:“你可有手段窥见长岭之景?” 洛妃看向倚靠在其肩旁的谈娘,笑吟吟道:“子笙应该与你介绍过了,位于问心殿内的观沧洞天楼。 此楼便是本宫往日的闭关之地,借秘阵之能,足以让本宫窥见千里之外的风吹草动。” 林天禄眼神微亮:“甚好。” 他虽能借助体内仙境,隐约感知到自家娘子们并无安危,但若能瞧上一瞧,总归更安心些。 “哈……” 但在这时,身旁却响起了一丝温软喘息。 林天禄轻咦一声,连忙转头定睛,这才瞧见谈娘如今赛雪玉肌上浮现红潮润色,面颊似火烧般滚烫艳丽。 “这是——” “是酒水……有问题。” 谈娘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倏然回眸,恨恨看向对面怡然自得的洛妃。 “你这毒妇,竟现在还——” “怎将本宫想得如此恶毒?”洛妃脸颊同样泛起粉艳,柔柔笑道:“本宫只是命人在酒水中施了一味补药而已。” “补药?有何补药会……” “此药名为‘玄补七星丹’,乃是本宫琢磨许久的法子,有锤炼根骨、提升修为之效。” 洛妃扬起一抹暧昧笑意:“不过,此药效力甚为猛烈,非身负妖脉者能够承受。外人服用则需浓烈阳气互补调和,阴阳交汇,方能将这股药力尽数花去……效力倒是能增强三分。” 林天禄与谈娘都听得有些愕然,下意识的交汇了目光。 “别想着用灵气强行祛除体内药力,未免浪费了些。那么多年来,本宫可就炼制十来粒而已。”洛妃妩媚细语,言下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这御池之地,除去你我几人,旁人决计不会踏入。” 她噙着媚情邪笑,摊手示意道:“让本宫好好瞧瞧,子笙这大半年来究竟尝过何种滋味。” “……” 谈娘满脸羞涩尴尬,垂首不语。 林天禄轻叹一声,没有丝毫拖拉扭捏,索性主动将其丰熟娇躯小心抱入怀中。 不多时,池水之下似有涟漪荡漾而起,波光洌洌,隐现着熟透的傲人曼妙。 洛妃眸光闪烁,正欲再调侃两句,突然瞧见林天禄抬手一摄,一股猛烈拉力骤然袭来,令她不禁发出一声小小惊呼。 哗啦! 池水飞溅,纤柔娇躯已踉跄扑在了池岩边上。 “——既然你想看,便看个清楚吧。” 洛妃连忙定神,下意识回首,顿见春光柔媚之景,不禁俏脸微僵。 枕靠在林天禄肩头的谈娘,如今娇颜似火、媚眼颤抖上扬,神情似恍似飘,喉间更是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低吟,仿佛无边浪涛震撼冲击着神魂心灵,如扁舟般摇摇欲坠。 “呜……” 娇柔玉手无助的在水中晃荡,令洛妃心间轻颤,下意识的伸手与其轻轻握在一起。 ——两人十指相扣,暖意渐显。 而时轻时重捏来的力道,也让洛妃脸颊上红润愈艳,眼波生辉,心底深处逐渐泛起丝丝刺激颤动。 就好像 如今就是自己,坐在此子怀中被抱着无力双腿,不断颠簸跌宕,快活似神仙。 …… 一个时辰后,问心殿内。 此地空旷冷清,暗淡无人,唯有清脆步履声幽幽回荡。 凤霞红袍裹身拖地,云纱飘荡,洛妃身姿妖娆的行走在回廊之间。 而林天禄紧了紧衣襟,脸色微妙的跟随在其身后,一言不发。 直至,一丝轻笑随风飘来: “还尴尬于刚才在御池中发生的旖旎之事?” “我……朕也是昏了头,当真被你带着在池中胡闹了一番。”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道:“往后可莫要再不打招呼的做这种事。” “本宫若打了招呼,便可以了?” 洛妃头也不回的调笑了一声。 林天禄叹了口气:“瞧皇后娘娘之前那副神情,难不成还有些艳羡?” “……” 洛妃脚步微顿,似嗔怪般顾盼横来一眼:“本宫就不该命宫女将子笙她们抱回寝宫睡下,该让她们缠着你荒淫胡闹到明日才行。” 见她这幅反应,林天禄反倒是笑了笑: “皇后娘娘不该多担心一下自己?当真要胡闹起来,刚才你离朕可不远。” “……休要再戏弄本宫了。” 洛妃脸颊微烫、耳垂泛粉。 连忙收回目光后,她这才故作镇定地继续迈出脚步:“待你回了寝宫,再陪那些小丫头们继续胡闹,本宫可不再理你。” 说着,她一拂衣袖,回廊两侧骤然亮起幽幽烛火,一路蔓延至楼台阶梯,似有森然妖火层层燃起。 林天禄见状轻笑一声: “还颇有仪式感。” “此地每一处都蕴含玄妙深意、洽和天地之理,自然庄严肃穆。” 洛妃也渐渐冷静下来,身姿轻盈的一步步踏上阁楼阶梯,带着林天禄蜿蜒登楼。 林天禄饶有兴致的环视四周,眼中翠光闪烁,楼内各处气旋流通之节点,逐一映入眼帘。 “当真是……颇具高深意境,似与一件法宝无异?” “这观沧通天楼,的确是本宫的法宝。” 直至踏上洞天楼顶,屋顶之上似有星空盘绕,甚是瑰丽夺目。 而在楼台中央处,则有一座白玉星盘供奉其中,可见材质非凡。 “你站在这里,莫要乱动,让本宫施法。” 洛妃也没有多做磨蹭,很快拂袖按至星盘,当即变幻出层层圆环光轮,盘绕四周,仿佛有诸多密文流转,令人目不暇接。 林天禄安静站在原地,但隐约瞧见缕缕黑光自星环中浮现,似有电芒交错。 这又是 “——不妙。” 洛妃猛然收手,脸色微变。 林天禄心头泛起不安,连忙追问:“发生了何事?” “长岭有难。” 洛妃神情沉重的回身望来,寒声道:“幽冥界跨过三省之地,自沉眠苏醒,其如今……意图对西马郡出手。” …… 长岭,林府庭院内。 星空之下微风渐凉,一抹丰腴曼妙的性感倩影肩披薄纱,着素雅襦裙,步履无声的来到了凉亭间。 白雪银丝如瀑流淌,娇躯微俯,带着荡漾白浪,绝美少妇抿唇含笑道:“云姐姐,又睡着了?” “……唔嗯?” 而在亭内长椅上,正有微裹纤薄白纱的倾世狐女迷蒙睁眼,满脸困倦慵懒,微嘟粉唇,娇柔软吟道:“便让姐姐我再睡一会会儿~” “要是让家中的小丫头们瞧见可不好。” 茅若雨无奈苦笑,将其轻柔搀扶起来,帮忙拢了拢几乎难掩春色的白纱丝衣。 “先行回屋吧,待明日再——” “呼~” 云玥慵懒妩媚的贴身靠肩,以至两人挤出耸峰沟壑,互争高低。 狐女浑然未觉般浅笑道:“天禄外出一段时日,若雨倒愈发有大妇仪态。待回了家,定要叫他惊讶一阵。” 茅若雨娇颜微红,娇嗔般捏了捏其脸蛋:“要是叫相公瞧见云姐姐你又懒散几分,可得更加气恼。” “天禄体贴人,又怎会多说什么。”云玥晃悠悠的站起身,娇吟着伸了个懒腰,尽显着浮凸玲珑的傲人身段,背后毛绒狐尾一阵扭动。 茅若雨眼帘微垂,低吟道:“只是不知,相公他如今在外奔波的如何了。 听闻茂环省一带起了战事、甚至京城之地都有大乱,这天下怕是当真要……” “不必担心。” 云玥脸上的困倦尽消,温柔笑道:“以天禄的本领,定能安然无忧,早已将茂环省的风波尽数解决。 他要是听闻京城变故,说不定还会还大大咧咧的跑到京城帮忙去呢。” 茅若雨轻掩朱唇,噗嗤一笑:“云姐姐说的还真有几分可能。” “所以呀——” 云玥缓缓凑近至面前,如长姐般柔笑道:“若雨记得多洗洗身子,说不定天禄哪时就回了家中。你这半月来身子尺寸又丰沃饱满了一寸,定会叫天禄爱不释手。” “别、别说这等羞人话啦。”茅若雨娇嗔一声,连忙推搡着狐女往寝居走去。 但 随着热浪倏现,一抹赤红倩影旋身荡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眼前。 茅若雨脚步骤顿,面露惊讶道:“赤姑娘?” “——有要事找你们谈一谈。” 赤灵渊环臂抱胸,金眸之中满是肃穆:“幽冥界现世,如今‘界域锚点’便扎根在了西马郡外,不过百里距离。” 第五百一十七章 幽冥界现,万夫莫当 “幽冥界……便在西马郡外?!” 云玥脸上的慵懒媚色倏然一消,柳眉紧蹙道:“赤姑娘可知幽冥界有何动作?” “从界域裂缝中伸出的根须,如今已扎根大地深处,我虽还未亲自前去一探究竟,但已能隐约感觉到寒意从大地浮现。” 赤灵渊足尖轻点地面,肃然道:“或许用不了多久,幽冥界便会对外出手,长岭亦逃不过。” “麻烦了。” 云玥闪身至庭院内,长袖一拂,霎时法阵环绕显现。 狐女无比严肃的掐动印诀,九尾摇曳,似有玄光闪烁不定,似在试着算卜推演一窥究竟。 她当初在幽冥界内受困几近千年时光,对此界内的冰冷恐怖感触甚深,若当真要对凡间出手,定会是场难以想象的灾祸! ——啪! 玄光蓦然崩碎,令云玥连退数步。 茅若雨连忙上前搀扶住,关切道:“云姐姐,怎突然间……” “有修为相当高深之人,在暗中遮蔽天机。” 云玥捏散掌中灵光,神情凝重道:“幽冥界,来者不善。” 茅若雨听闻此言,脸色一阵难看,轻咬下唇。 “赤姑娘,此事可与忆诗说过?” “我先来找的你们,再去找她。”赤灵渊正色道:“你们先行考虑商讨一番,我去去就回。” 说罢,其化作金红流光倏然远去。 “……现在,该怎么办?” 茅若雨收回目光,紧抿艳唇道:“若幽冥界当真意图作乱,长岭乃至西马郡内的百姓,可能都需要逃难暂避。” 毕竟那些幽冥浊气哪怕泄露出一丝,对凡人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毒雾。 “但贸然通知这个消息,怕是各地镇县更要陷入混乱。”云玥抱臂思忖道:“待会儿先将此消息告知县令,再让他通知其他各地的镇县官员,他们应该会有妥善的应对之法。 至于这些小丫头们……” “若当真有战事发生,让她们尽快逃离为妙。”茅若雨摇了摇头:“绝不能让这些孩子们上了战场。” 云玥露出一丝笑意:“要是连小丫头们都要出手了,怕是已与城毁人亡无异,还用我们作甚。”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很快颔首回身。 旋即,云玥指印一叩,无形法阵已然将庭院尽数笼罩,收敛了声息。 “我们现在先去——” “何事。” 一声清冷空灵之声,蓦然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二人。 茅若雨神情微怔,连忙回身,就见一抹纤柔倩影出现在走廊转角。 “槐剑姑娘,你……” “有危险。” 如瀑乌发荡漾,槐剑缓缓踏出脚步,眸光古井无波,轻启朱唇道:“我,与你们同行。” 云玥眉头微皱,低吟道:“你不如留守院中,保护好家里的丫头们?” “此宅,足矣。” “……好吧。” 见其目光坚定,茅若雨面露无奈,很快上前与其轻柔挽臂相依:“但槐剑姑娘记得不要擅自行动,要听我们的命令,可以吗?” “嗯。” “不过,槐剑姑娘这身打扮可不行。” 茅若雨摇头失笑,轻捻其贴在胸口上的符箓咒印:“先与奴家回屋换身打扮。” …… 半晌后 在长岭县门外。 赤灵渊单手叉腰,凤眸冰冷地眺望着远方,眉心间金纹交织,仿佛已穿透数百里之距,窥探到了幽冥界根须扎根之地。 “赤姑娘!” 茅若雨等人已然赶来,环顾四周:“忆诗人呢?” “她得知了消息,如今已前去县衙通报告知,或许需要她帮忙疏散人群。”赤灵渊沉吟道:“情况还在恶化。” “什么?” “有股古怪气息正在渗出,腐蚀着大地与森林,若放任不管,可能会波及其他镇县。” 云玥闻言面色一沉:“是幽冥浊气。” 茅若雨连忙道:“可有办法将幽冥界的通道关闭?就像当初一样——” “即便是我,也没有万全把握。”赤灵渊回首看向她们三人:“此事不可坐视不理,你们是否要随我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好。”茅若雨沉着脸,点头应声。 如今天禄不在长岭、当地百姓更是毫无防备,幽冥界若突然暴起发难…… 定将是场惨烈灾难! 于情于理,她们都得尽量前去看看情况,若有解决之机,或许还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避免一场生灵涂炭。 轰隆——!! 宛若雷声震撼,大地剧颤。 这突如其来的异响,令在场几女都为之一怔,惊疑不定地看向远方。 轰隆轰隆轰隆——! 电光雷霆骤起,仿佛苍穹崩裂、黑云压境,似有一道黑柱破空耸立而起,在夜色下伴随无数雷霆直冲云霄…… 不,那并非黑柱,而是通往幽冥界的界域裂缝! …… “那、那是什么啊?!” “快逃、快逃!” “快点离开这里,到长岭避难!” “爹——娘——” 一座县外村落内,被震动巨响所惊醒的村民们纷纷从家中逃离跑出。 而在看见数十里开外那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异象后,皆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举家带口的欲要逃离此地,免得被灾难卷入其中。 直至,一抹黑影倏然从天而降,轰然砸进了村落中央。 烟尘霎时飞扬而起,吓得四周不少村民瘫坐在地,面露惊恐之色:“这、这是什……” “嗬——” 丝丝阴冷喘息从烟雾中传出,渗人万分。 村民们连滚带爬的重新站起,来不及多想,连忙振臂挥手大喊道:“快逃!这是怪物!千万不要靠近!” 随着寒风拂过,烟尘渐散,在众人惊恐注视下,很快显露出一头浑身缠锁的妖魔怪物,血肉腐烂、面目狰狞扭曲,仿佛由不同的血肉堆叠而成,飘散阵阵腐烂尸气。 “凡人……蝼蚁……吃……” 妖魔扭动着溃烂右手,裂开一抹血腥残忍的诡异冷笑:“杀——” “大家快逃!” 两名民兵飞奔而来,拔剑戒备,但在看见怪物的恐怖模样后,都不禁面色煞白,冷汗直流。 “先……吃……你们!!” 妖魔蓦然踏碎地面,狂笑咆哮着飞扑而来。 仅被劲风气浪扑面袭身,两名民兵瞬间便口吐鲜血,四周逃难的百姓更是被风浪震的成片摔倒。 经过道士‘赐福’过的精钢剑,不过转眼就被轻松撞碎,死亡黑影瞬间笼罩了肝胆欲裂的二人。 ——嘭! 但妖魔的面庞却倏然内凹崩塌,脖颈后仰,飞扑而来的扭曲身躯一阵崩裂脆响,转眼便倒飞轰进远处的一栋无人墙垣内。 “你们,快些带上村民离开这里。” 红裙飘荡,赤发飞扬,神色冷冽的赤灵渊从二人中间缓缓走出。 “是……是!” 他们也顾不得被风压震出的内伤,扔掉兵器,急忙回身狂奔。 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在远方亦能隐约听见一些交战之声,显然不仅只有这一头怪物突然从天而降。 “这些就是、幽冥界内的怪物?” 赤灵渊微抬右掌,几缕火焰从掌心燃起,火光映照着赤凰美人的冷艳神情。 “体内流淌着妖气,与云姑娘一样都是妖脉。“ “嘎、啊啊……!” 砂石翻飞,扭曲身形踉跄着重新站起。 但随着赤发美人屈指一弹,其头颅中火光骤现,当即被炸碎成了满地残渣。 “有点修为,但神智却早已消失不见。”赤灵渊看着躺倒在地抽搐的尸体,神情凝重。 “身上的这些锁链——” 嗖! 一抹寒芒倏然袭来。 赤灵渊螓首微侧,闪开了自耳畔划过的诡异锁链,反手一抚,这些锁链便立刻寸寸崩断,散落在地。 “拥有灵智?不对,更像是被气息所吸引。” 咚——! 不远处又有怪物从天而降,轰鸣震响。 赤灵渊没有磨蹭,立刻踏步急蹬,化作一抹灼热赤芒破空而去。 旋身拧腰、似卷起澎湃热烈的灼热罡风,蕴含无边劲力,伴随着裙裾飞扬间流光一闪啪! 刚刚从坑中站起身的怪物,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然被一脚踢碎了脑袋,僵硬着栽倒在地。 “大约都是赤魔境界的妖物……” 赤灵渊骤顿身形,金眸微瞥上方,隐约还能瞧见密密麻麻的黑影正散布夜空,如大雨般磅礴落下。 “想借这些毫无理智的怪物来开疆拓土?” 蓦然间,赤凰美人不禁扬起一抹凛然笑意,拳脚皆燃赤金之炎。 “——痴心妄想。” …… 遥遥见一道金芒在山林间翻飞腾挪,快若闪电般交织。 而茅若雨与云玥二人,正俏立于山腰崖边,眺望着远方声势愈发浩大的界域裂缝,神情更是沉重。 “如此规模……云姐姐你可有办法将之关闭?” “不好说。”云玥狐眸渐眯,沉声道:“况且,我们也很难再继续靠近过去。” 空气之中,已开始浮现出浅薄的幽冥浊气。 以她们的修为虽能抵御无忧,但在这浊气范围内终究会遭受些限制影响。 最主要的是,随着界域裂缝崩开,赫然有无比诡异的巨大植株根须从中蔓延而出,扎根大地,更能隐约感觉到数股澎湃强悍的恐怖气息,不可小觑。 “这幽冥界内不知关押了多少千年前、乃至更为久远的存在,如今幽冥界启封……” “便是我等幽冥界征服妖鬼道界、重归诸天之时!” 一声妖媚娇笑蓦然响起,令云玥和茅若雨神情一惊,连忙循声回首,赫然见一长一幼两名女子从树林阴影中走出。 “这是——” 茅若雨双眼大睁,颇感错愕的看着那名成熟女子。 其衣着残破褴褛,几乎只能遮蔽住小半身躯,但也因此能瞧见其浑身布满诡异邪纹,令人不寒而栗。 最为主要的是,在其背后竟同样有着数根硕大狐尾在扭动盘绕。 “血狐娘,杨倩儿。” 云玥面色一沉,低吟道:“狐族女子,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被称作杨倩儿的妖娆美人扬唇一笑,随手拨弄了一下夹在谷壑间的半截锁链:“我等如今是幽冥界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茅若雨压低声音道:“云姐姐,此女与你一样都是狐族?” “此人比我更为年长,乃是一千两百年前兴风作浪的妖女,最后因肆意妄为而遭受封印,被人关进幽冥界内。” 云玥神情冷冽,沉声道:“你说你是幽冥界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过你这个后辈的名声,似乎很是厉害。”杨倩儿摩挲着锋锐指尖,媚笑道:“但不同于被人突然救走的你,我等可在幽冥界内待了一千多年,虽是几欲癫狂疯魔,但也得到了来自幽冥界的馈赠——” 说着,其周身蓦然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漆黑煞气,煞灵冥气倏现,令茅若雨和云玥一阵心惊愕然。 “——他们还给了我自由、也得了我更为超凡的修为境界。” 杨倩儿眯起狭长狐眸,抿开一抹邪魅笑容:“今晚,我正是听从幽冥界命令,前来讨伐你这头擅自逃离的囚犯,将你斩断四肢带回幽冥界……以你的天赋,定能好好‘栽培’一番。” 轰隆——! 下一刻,崖壁上顿时迸发出爆炸火光,黑气冲天。 云玥翻身急退,踏空腾飞,立刻抬手在身前唤出层层壁障,强行挡下了激射来的无数针雨。 “哈!” 杨倩儿飞跃逼近,狞笑着一指点来,背后九尾霎时盘旋闪烁,数十道阴术邪法在这一刻齐齐迸发! …… 感受着上空急速交织撞出的恐怖热浪,茅若雨翩然落回至地面,神情戒备地看向不远处。 这名看似莫约金钗年纪的少女,胸口处同样挂出一串锁链,显然也是幽冥界的人手。 “你——” “媚骨天成、体质超凡。”少女冷然瞥来:“是个绝佳的鼎炉。” 茅若雨眼神顿凛,当即拂袖唤出两柄冰剑,悬浮身侧。 “尔等,当真还要继续反抗?” 少女满脸漠然,不咸不淡道:“幽冥界已经驾临,就凭你们几个如何能抵挡一界之洪流。 在你们当初踏入幽冥界的那一刻起,下场就早已注定。” “你们有何目的。”茅若雨执剑暗自戒备,严肃道:“西马郡地缘偏僻、物资平平,有何值得你们大动干戈的必要。若单纯为了抓捕我们两个‘逃犯’,如此大张旗鼓——” “妖鬼道界,对你们而言只是一处贫瘠之地么?” 少女蓦然咧嘴笑了笑,笑的却满是讥讽鄙夷。 “此界,才是真正的至宝之地,真正的万界之根……而这片土地将会成为幽冥界开疆拓土的根基!” 万界之根基? 茅若雨心头微动。 “你们的目的,与罗星和古界一样,都想排除异己,将这妖鬼道界纳为自己掌控?” “……你,想从我口中套取情报?“ 少女眼中杀意渐起,裂开诡异笑容:“不知死活!” 但,这份笑容却已然渐渐僵住。 因为其体表上逐渐泛起冰晶色泽,转眼扩散至全身各处,伴随着一声脆响,其当即化作一具硕大冰雕。 “——斩。” 茅若雨娇颜肃穆,不慌不忙的捏动印诀。 数十道涟漪骤现,刹那间掠过冰雕,带起丝丝异响。 咔嚓! 冰晶碎裂崩塌,直至摔落在地,碎成了满地碎末,其气息也随之彻底散尽。 “此女,终究是轻敌了。” 美妇稍稍松了口气,指引一转,数道阵印交叠镇压,很快将这些尸体碎屑也一并泯灭,不留丝毫痕迹。 “这样一来,就能去帮云姐姐……” “我何时还需要若雨照顾啦?” 熟悉的温润轻笑悠然响起。 茅若雨连忙回首仰头,就见云玥飘然若仙般从空中落下,笑吟吟地抚了抚整洁衣裙:“倒是与你不同,给她留了一口气在。” 随着黑影仔后方下坠砸落在地,杨倩儿满脸血污,连连呛咳吐血,不可置信般嘶哑道:“你、你怎么会那么……” 她实在难以相信,这尚比自己年幼数百年的狐族女子,竟在妖鬼道界内有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恐怖修为! 明明有天地禁制,但却突破了蛮境桎梏、踏足至魇境的巅峰……甚至还要凌驾其上! “按你们的话说,这妖鬼道界是万界之根基,我们寻得一些机缘也在所难免,不是么?” 茅若雨接过了话头,凛然笑道:“你若还想活命,不妨与我们说说幽冥界的底细与目的?” 愣神间,就见两女齐齐抬起右手,月轮与冰锋交织凝聚而成,仿佛只要一声下令,便会将其穿膛破肚。 杨倩儿喘息骤止,瞳孔紧缩。 “……” 僵持之际,她暗自犹豫了片刻,略显退缩道:“幽冥界将我们这些囚犯集中起来……传授了一些功力,让我们能使役煞灵冥气,与外界强敌交战。 至于幽冥界中真正的高层,是万年前——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仰头惨叫,令茅若雨和云玥都为之一惊。 杨倩儿满脸痛苦绝望,狂乱无措的扭动着身躯,更有丝丝缕缕的诡异气息从体内浮现,那些布满全身的邪纹更进一步扩散,转眼便覆盖至全身漆黑一片,惨叫声也渐渐停息,垂首不语。 茅若雨错愕惊异,喃喃道:“她这是发生了什……” “——看来,西马郡地界内,最强者便是尔等。” 从杨倩儿口中突然发出了厚重声音。 旋即,她竟摇晃着重新站起身,双眼无神的抬头望来:“林天禄不在,的确是我等幽冥界大举进攻的最好时机,无需再试探佯攻。” 啪! 下一刻,杨倩儿的身躯便炸碎了满地血肉,黑气溃散。 “……” 茅若雨呆然片刻,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状况。 “她就那么,死了?” “没错。”云玥脸色难看,眼神闪烁:“其体内的妖脉早已被汲取殆尽,是用煞灵冥气强行填充而成。修为虽比往日更强三分,可一旦力竭……便是身死寂灭之际。 而且,她刚才身上的煞灵冥气,还被一股意识所占据操控,那应该才是幽冥界内真正的幕后黑手。” “那我们现在……” 茅若雨话音未落,突然察觉脚下大地一阵剧烈震颤,踉跄了两步。 四周砂石飞扬、尘土弥漫,更有股极为压抑的气息笼罩天地,令其有些呼吸发滞。 但,如今她也无需再开口询问。 因为就在天边远处,赫然破土升起一道道诡异黑柱,直入云霄! 茅若雨与云玥都不禁哑然,怔怔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些几乎贯通天地的黑柱依次排列,远远望去,竟像一扇通往地府深渊的漆黑之门,似要将此方天地都尽数淹没吞噬! 旋即,伴随道道雷芒迸发,宛若浪潮般的黑泥从中喷涌而出,如灭世洪水,卷起滔天骇浪! “这——” 这等惊世骇俗的恐怖景象,看得茅若雨心头发寒,脸色渐白。 这,才是幽冥界真正的手段? “难道幽冥界要将西马郡……彻底淹没?!” “看仔细些,那些并非是真正的‘洪水’,而是人影。” 云玥脸色无比难看道:“幽冥界自数千年前维持至今,其中究竟关押囚禁了多少妖鬼怪物,根本无人所能预料!” “——情况不妙!” 金红流光倏然飞来,猛然砸落至身旁。 赤灵渊神情无比肃然道:“若雨,你现在立刻返回长岭,与忆诗她们一同逃难!” “逃……” “这等阵仗,绝非我们几人所能抵挡!”赤灵渊咂舌道:“这幽冥界派出的妖魔怕是要以数十万为计,这等洪流之势,足以在一夜之间将大半个西马郡都彻底踏平!” “云玥,你可有底气与我留在这里略作阻拦,多拖延一些时间?!” “……好!” 云玥正色颔首,拂袖道:“若雨,带上那槐剑快些离开。”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化作两股流光迎击而去。 茅若雨独自呆站在原地,猛然咬紧牙关,回身大声道:“槐剑姑娘,快些与奴家返回长岭——” “你,害怕吗?” 清冽之声在身旁蓦然响起。 茅若雨心头一震,这才发现槐剑竟已站在了自己身旁。 她连忙定神道:“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趁着她们正在拖延争取,我们——” “你心中明白。” 槐剑乌发随风飘荡,娇颜平淡无波:“若连她们二人都抵挡不住,所有人都逃不出去。这是自欺欺人。” 茅若雨不禁苦笑一声:“你今日、怎得突然说的如此流畅。” “你帮你。” 槐剑伸出了右手,螓首微歪:“要逃、还是要尽力一战。” “……” 茅若雨渐渐咬紧银牙,果断握上了她的柔夷。 随着流光闪烁,少女身姿已然消失不见,化作手中虚幻不清的古朴槐剑。 …… “呼——” 闪身至荒原之上,赤灵渊呼出一口灼息,金眸深幽闪烁,仿佛有金焰在其中熊熊燃起。 远眺望去,已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妖魔身影倾泄而至,如同虫潮般漆黑恐怖,所到之处皆被煞灵冥气所吞噬腐化,也随之化作一片深渊般的黑暗混沌。 她不禁咧嘴笑了笑:“这般大阵仗,云玥你当初被困幽冥界,可曾有想过?““我可不知,竟有那么多的街坊邻里在。” 云玥失笑一声。 旋即,她们二人神色陡凝,齐齐捏动印诀,澎湃气息倏然透体迸发! 金凤虚影展翅长啸、腾飞夜空之上,卷起灼热金焰如燎原之火迅速扩散,愈燃愈旺。 皎洁弯月自水波涟漪中升起,随玉指朝天,高悬当空,仿佛幻化出数百、数千道细密月轮,交织闪烁。 “赤凰帝印……烽火燎界!” “月衍秘法……皓月无际!” 脚踏玄阵、执掌悬空异象,两女身姿宛若众生崇敬的出尘神女般迎风漂浮,双目如炬,眉心间玄纹交织。 而上空金凤与弯月虚影仍在毫无止境的膨胀,声势浩瀚震响,似隐隐破开缭绕云雾,嘹亮凤鸣之声回荡在方圆百里之间,震撼人心。 “这、这是——” 幽冥界军潮之中,众多身缠锁链的妖魔们同样眺望见了这幅场景,皆是面露惊色。 但身后大势所趋、即便已有妖鬼心生暂避之意,仍被洪流重逢之势‘带’着狂奔疾驰,山呼海啸般推平沿途的万物,也有妖魔癫狂大笑,凝聚体内煞灵冥气,肆意酣畅的挥洒着所有术法,破坏着一切。 “——去。” 夜空下的两尊神女齐声娇叱,并指点出,足有百丈之巨的金凤燃起汹涌烈火,嘶鸣着俯空而落。 漫天月轮如流星之阵,洋洋洒洒的飞射至四面八方,化作一道道玄奥灿烂的流光撒入黑潮万军之中。 …… 战火连绵,豪光四射。 两道芳华绝世的神女倩影屹立当空,挥洒玄光金焰,与汹涌而来的幽冥之军正面相撞,迸发出惊世骇俗的激战热浪,似万夫莫开之势,悍然镇守西马郡边疆荒野。 “——喝!” 伴随着凛然气旋,金凤降世,背生金翼的赤灵渊运气踏地,沉声爆喝,脚下大地仿佛崩塌破碎,地动山摇,自其身影为中心急速分裂,生生踏足震出一道连绵无尽的大地沟壑! 从裂缝中倏然喷涌出灿金烈火,化作冲天火幕,拦下了正要从两侧避绕开来的幽冥军势。 “尔等,休想离开此地!” 声喝如雷,一时震慑不知多少妖魔。 “呼——” 云玥当空一旋身姿,长袖翻飞,直至坠入大地之际化作一头宛若石山般的苍青巨狐,十丈有余的九尾上青焰燃烧、月轮盘绕,扬首长啸间仿佛有魔音阵阵,更令不少妖魔身形陡滞,七窍流血,心生骇然。 “苍狐云玥……纳命来!” 数道气息澎湃的黑影从军中飞驰而来,怒然大喝。 但,一抹凛冽剑光倏然一闪而过,当即将他们的身躯当空斩作了两段,满脸错愕的从空中坠下。 云玥连忙回首望去,赫然间茅若雨正踏空行来,手持槐剑,状若倾世剑仙之姿。 “若雨?!” “奴家来助阵!” 茅若雨凛然娇叱,眸光闪烁,手中槐剑仿佛与她渐渐心灵相通,运转自如,行云流水般挥洒出道道蕴含天地之力的恐怖剑芒,在幽冥军潮中杀出一条惨叫四起的通路。 “……好,若雨快到我身上来,我等一起战个痛快!” 云玥兽瞳中血气渐升、杀意渐涨,仿佛千年前的厮杀快意在心头再度涌现,畅快怒嚎着挥舞利爪,九尾如山岳般横扫肆虐,万千月轮盘身飞舞,恍若一尊无可匹敌的杀神坐镇。 嘭、嘭嘭嘭嘭——! 而赤灵渊虽维持人形姿态,但声声娇喝却更似雷霆震响,拳脚轰鸣震撼,犹入无人之境般冲杀无度,帝天双武招式齐显,无论是赤魔、蛮境,乃至魇境的妖魔皆是一触即溃,血洒长空,状若血凤疯魔般战势昂扬,长啸不止。 “……” 幽冥界、界域大门之前。 混沌黑暗之中,似有庞大身躯若隐若现,如雷闷声:“这三个女娃……乃是阻碍,必先解决。” “由我等出手,将她们擒获——” “赤凰帝尊……苍狐云玥……还有天海之主转世……再留她们一条性命,于我等将有大用。” “好!” 宛若山脉般的漆黑巨手从黑门之中缓缓探出,霎时引动天地异变,万雷轰鸣! 但在这时 在场无论幽冥军潮、还是茅若雨等人,乃至潜身于幽冥界内的隐秘存在,都不禁面露惊异,隐觉一股匪夷所思的狂风自天边呼啸吹来。 “——那是,什么?” 直至,一头妖魔的茫然低喃,打破了寂静。 战场之上万人目光齐汇,就连幽冥界内的隐秘存在都纷纷望去,渐渐瞪大了双眼。 一片国度,自云海倏分间缓缓浮现。 不,那并非是‘国家’ 而是一座,汇集连绵山脉的浮空岛屿! “怎、怎么会是……” 茅若雨美眸圆瞪,呆呆地仰望着岛屿如神临逼近,黑夜云雾尽散。 旋即,正瞧见一抹熟悉的曼妙倩影,屹立于岛屿之巅,迎风飘扬瑰丽紫发,杵剑而立,威严撼世。 “——吾等,为临月谷之人!” 大长老的嘹亮之声震响苍天大地,回荡于山海之间。 “今夜,特此前来拜会幽冥界!”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临月出阵,万里破局 “大、大长老?!” 茅若雨抹去脸上的血污,惊愕呢喃:“怎么会是……” 霎时,四周煞气倏然再起,令她心头骤凛,正要挥剑抵御之际,就见一道洪流般的光柱从远处激射而来!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震撼轰鸣,纯白光柱霎时淹没足有十数丈方圆,如同一柄锋锐无双的利剑沿着大地一阵横扫,无数妖魔甚至连惨叫都还未发出,便被洪流光柱彻底淹没融化,化作齑粉飞灰。 “这是——” 云玥以狐尾抵挡风浪,颇感惊讶的眨了眨眼,再抬头看向远处的那座浮空巨岛,不禁露出一丝惊喜。 “尔等,难道不懂人言?!” 大长老飞跃至上空,怒然一剑划落:“无知蝼蚁,速速退去!” ——嗡! 光纹在浮空岛屿下方再度浮现,化作足有数十丈的巨大阵图,仿佛能泯灭万物的白光再度从天而降,似是神袛雷霆怒火、无上审判。 随着爆炸轰鸣连天巨响,火光冲天,原本源源不绝的幽冥军潮竟被生生炸散轰退。 白光闪烁不断,肆意凌虐着下方毫无反抗能力的妖魔大军,惨叫呼嚎此起彼伏,转眼便已败相渐显,声势不再。 “给老子滚下来!” “杀!” 自然也有修为强横的妖魔穿过白光重围,怒吼着冲天而起,挥舞兵刃、施展秘法,欲要将这座突如其来的浮空岛屿击落建功。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破坏,就有两道身影霎时浮现,寒芒交错、暗光一闪而逝,不过眨眼间便化作几具残尸,从半空坠落了回去。 风姿倏显,三长老四长老两人齐齐踏空而行,衣裙飘飘,神色淡漠地俯瞰着下方众军,手持黑轮环刃,似镇守门神。 “——哼!” 与此同时,银丝在远处骤闪,恍若刀芒剑锋,毫无声息地拂过幽冥之军。 噗嗤! 不知多少妖魔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然尸首分离,千万道银丝交织闪烁,在战火连绵的战场上成片收割着嘶吼咆哮的妖魔。 “此术是——” 茅若雨惊喜万分,循声回望,就见远处林间已然走出了五长老叶玉珺的身影。 其媚颜肃穆如霜、十指翩飞,背后更似盘丝洞窟般银丝漫溢,似有十万不止的银丝细线,随其掌控使役,翻手间便是如浪如潮,穿林钻地,无孔不入“丫头,辛苦你了。” 温厚之声蓦然自下方传来。 茅若雨心头微颤,连忙趴至一旁低头瞧去,赫然瞧见二长老与六长老已然现身侯立。 “两位长老,你们……” “谷主料算到长岭会有一场危机,我们临月谷便全体出动了一回,替你们化解危难。” 二长老露出亲善笑意,仰着头招了招手:“这里的战场就由我们来负责,若雨也下来吧……还有这位云玥姑娘,此战劳苦。” “但,如今这幽冥之军数量依旧恐怖,长老们如何能……” “此处战场,最适合一人。” 二长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茅若雨定睛一瞧,很快发现在两位长老身旁还有一位身披灰暗长袍之人,从袍中伸出玉手,似有点点星芒尘埃从掌间飘洒而出。 其掐动印诀,悄然施展了某种术法,在方圆数里地内荡开一层涟漪。 “这是——” 原本依旧还意图冲杀而来的幽冥军潮,声势倏然一静。 茅若雨神情微怔,愕然瞧见竟有不少妖魔直挺挺的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难道,这是毒? 心思急转间,美妇顿时恍然,再露欣喜之色。 这灰袍人,应该是自家临月谷中的七长老! “——这位姑娘,你这手段可当真骇人啦。” 浑身浴血的赤灵渊已然飞跃而回,扬起一抹轻佻笑意:“竟有宰杀妖魔于无形的毒药,这般毒性可当真恐怖。” 刚才奋战之际,她可是亲眼所见那些妖魔一个个七窍流血、口溢黑气,没过一会儿便只剩下了皮囊驱壳,死的不能再死。 “不必担心,此毒只会对妖魔起效,伤不到你我。” 灰袍之下传出丝丝轻柔女声,随手又取出一粒小小丹丸:“赤姑娘吃下此药,能让你回复些气力。” “多谢。” 赤灵渊也毫不扭捏含糊,将丹药送入檀口,凛然目光再度看向远方的幽冥界之门。 “姑娘,你刚才施展的毒雾……” “用得上。正是为了这一刻,我才会研制此毒,足以废掉他们明面上的半数军势。” “那就好。” “——幽冥界之人,何必藏头露尾!” 与此同时,悬立于浮空岛屿之上的大长老紫发飞扬,凛然大喝道:“既有反攻妖鬼道界之心,如今何不显出身形,亲自前来出手一战!” “临月谷……月魂圣宗……” 宛若沉雷般的厚重之声,霎时在天地间震撼回荡。 “千年前灭绝于世、没想到时至今日,竟还能卷土重来——” “我等底蕴,可比尔等想象中更为深厚。” 大长老凛然一笑,抬剑直指翻腾着无边黑暗的幽冥之门:“要战、便战!” 轰隆! 剧颤再临,似有庞然大物在黑暗中蠕动现身。 旋即,在众人震撼惊愕的注视下,身若星空般的巨人从幽冥之门中缓缓踏步而出。 ——轰隆! 双足落地,引得大地惊变,山河震荡,化作一股极为恐怖的呼啸狂风环状喷涌,掠过满目疮痍的漆黑土地。 “唔?!” 茅若雨连忙抵挡扑面狂风,再抬头远眺之际,眼中已只剩惊惧骇然。 “这、这究竟是什么存在?!” 仿佛天际之间唯有这巨人身影,似顶天立地、身若万丈,哪怕是四周山峰与其相较,都显逊色。 巨人这时缓缓张开嘴巴,如雷大喝: “——临月谷,今日便是尔等再度覆灭之时!” 话音未落,其周身黑光四溢,抬臂朝天,好似逸散出无边黑雾吞噬着四方。 倏然间,恍若恶鬼骤凝,燃烧着幽冥之火的骷髅当空而现,随着幽冥巨人挥落右手,嘶吼咆哮着朝浮空岛屿倾轧而来! 阴云翻腾席卷,森然寒意降临天地,似暴风过境般万物破灭“不妙!”茅若雨连忙蹲坐在云玥头顶,裙发乱舞,急忙大喊道:“二长老,我们可有办法抵挡的住?!” 遥遥望去,那骷髅之巨已远超想象,仿佛是要吞天噬地般张开下颔,口中黑火熊熊燃烧,若落到地面,方圆十里可能都要遭难。 “雕虫小技!” 但,大长老面对这等浩大声势,依旧岿然不动,妖媚一笑,抬剑便是正面一斩! 紫芒骤闪、仿佛空间崩裂破碎,化作水波涟漪霎时掠过巨大骷髅,令其当即一分为二,嘶吼着在空中崩裂成无数碎屑。 与此同时,大长老下方的浮空岛屿上法阵齐齐显现,七轮光转,爆射出汹涌澎湃的白光洪流,将弥漫在前方的黑雾尽数吞没,更是反击轰向了远处的幽冥巨人。 轰隆——! 巨手猛然抬起,生生以掌接住了这足以击穿大地的光炮轰击。 怒吼间反手一震,似有无数道漆黑锁链洞穿空间,从漆黑混沌的幽冥界域中交织盘错,强行将苍白光柱从中搅碎扰乱,直至乱流爆散,化作一轮惊天动地的爆炸火光,直冲云霄而起! “吾、不败——!” 挥手驱散漫天火光,幽冥巨人低吼着振臂抡拳,卷起惊人风浪,欲要正面迎战。 但就在这时,一股好似来自荒古的深邃气势蓦然降临,霎时笼罩百里天地,更令幽冥军潮、乃至这幽冥巨人都为之身形骤僵,似有无边重压悍然砸至肩头,让他们几欲跪倒臣服。 “——滚回去。” 冷然低吟在神魂中炸响,不知多少妖魔惨呼一声,抱头踉跄。 而幽冥巨人也随之惊疑出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是……大地母族?!” “西马郡由我等镇守,汝等若要再踏来一步,小心性命不保。” 自浮空岛屿之上,一抹身披袄袍的圣洁熟女显现,步履妖娆地踏上了边缘瞭台之上。 “至少,两军对垒,让你背后的那些人早先现身,而不是让你这卒子前来嬉戏打闹。” “你——!” 幽冥巨人似有怒火燃起。 但,幽冥之门内却突然传来沉声:“暂且回来。” “……” 沉默间,幽冥巨人再无声息,身形迟缓的退回至幽冥之门。 而起脚下茫茫无边的幽冥军潮也在一并撤离后守,战况倏解。 “大地母族后裔,三日之后,我等再见分晓。” 幽冥之门内冷哼震响:“这最后三日,尔等便识趣离开西马郡,还能免于一死。 若执迷不悟,即便你是大地母族后裔,亦要与此地万千蝼蚁一同陪葬,枯骨尸身成就我幽冥之域。” 幽冥巨人缓缓隐于门后,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势已是渐弱三分,似要驻扎修养于此。 “……” 瞭台上的谷主执手远眺,眉宇间隐现凝重。 直至确认幽冥界当真暂停了攻势,她才略拂柔夷,脚下浮空岛屿也随之退去。 …… 轰隆轰隆 灵光闪烁,风浪拂面。 茅若雨坐在巨狐头顶,看着飞至上空的浮空岛屿,难掩心中的惊叹震撼。 “这、竟当真是临月谷的后山!” 她前段时日在临月谷内重新居住了一段时日,自然还清楚记得这后山轮廓之景。如今离近一看,其中山水风景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嗖! 霎时,数道身影齐齐现身而来。 而云玥也变幻身形,重新化作熟女之姿,裙纱浮荡间,顺势抱住坠落下来的茅若雨。 “看来,我们今日来的还不算太迟。” 在几名长老的簇拥下,圣洁端庄的谷主噙着温柔笑意,轻踩玉足,身姿婀娜的款款走来。 茅若雨在搀扶下站稳,连忙屈膝行礼:“谷主能前来救援,已是西马郡的福分。奴家等人的性命,亦是——” “你们也是受累了,三人面对这等大军,依旧坚定不移,称得上非同凡响。”谷主轻笑着摆了摆手,眼露赞叹:“若雨与云姑娘修为渐长,实在是好事一桩。至于这位姑娘……” 她侧首看向站在一旁的赤灵渊,端丽浅笑:“骁勇善战、武艺超绝,着实令人敬佩。” “暂不必说这些场面话。”赤灵渊娇颜微肃,沉吟道:“眼下的情况,你们临月谷可有应对之策?” 谷主淡淡一笑,拂手在四周布下天罗地网般的玄奥之阵,一路蔓延至数十里开外。 赤灵渊等人心中微惊,只觉谷主之修为实在深不可测,抬手间便能布下足以遮蔽天机的玄阵,甚是隐秘。 但 “我,并无计策。” 谷主轻启朱唇,却给出了这番回答。 云玥柳眉紧蹙,低吟道:“谷主这是何意?” “原因很简单。”环抱着兵刃的大长老从上空悄然落下,轻甩满头紫发,淡然道:“我等临月谷,可能并非幽冥界的对手。 至少两方正面开战,以我们的人手兵力,绝对护不住西马郡内的数百万百姓。若战局僵持下去,终究也只能败退撤离。” 茅若雨眼神闪烁不定,迟疑道:“但这座浮空岛屿是……” “这是初次尝试。”大长老耸了耸微袒香肩,无奈道:“只是隐约感知到此地有难,便临时启动了还未彻底完成的秘术,强行驱使母族圣殿前来此地。 虽暂时有些威慑之用,但这座浮空岛也决计不能长久侯立于此。一旦当真开战,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坠落大地,变成待宰羔羊。” 茅若雨脸色再难看了几分。 如此一来,只能算作暂缓战局。 而再过三天之后,这场战事 极有可能会再度爆发。 到时战争再启,她们一行再加上临月谷相助,当真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么? 茅若雨渐渐握紧双手,心头沉重。 哪怕长老们各个修为高深、手段非凡,可幽冥界内的军队若当真无穷无尽,即便她们能战的过十妖、百妖,又怎能与数万、数十万的妖鬼相抗衡? “所以,我们此行便是来争取这‘三天’的。” 叶玉珺轻柔开口道:“有我们临月谷镇守威吓,他们又忌惮于谷主的身份地位,那幽冥界至少这三天不会轻举妄动,顶多再派人来暗中观察或布置陷阱。 趁此机会,你们便快想办法联系到天禄,让他赶回此地主导战局。有他在,这场战事我们应该能更添几分胜算。” “相公他……” 茅若雨欲言又止。 双方分别半月有余,想来距离已是极为遥远。 别说是派人前去送信告知,这一来一回间,就不知到底要耗费多少时日,能否赶上这三日之期,难以预料确保。 “看来,眼下情形的确很紧急。” 二长老温善笑意微敛,轻声道:“此地并非交流的好场所,不妨先行回长岭休整商讨,由我们镇守此地,以防幽冥界再轻举妄动。” “没错。” 六长老严肃道:“听闻林天禄再西马郡内还镇压了一名为鬼冥宗的宗门,让她们前来相助一二,应该能多拖延些时间。” 茅若雨与云玥、赤灵渊交换了眼神,脸色凝重的默默颔首。 眼下的确要想尽办法 咔嚓! 一声琉璃碎裂般的脆响,引得在场众人微微一惊。 甚至于,在数十上百里开外的幽冥界之地,同样夜听见了这番崩裂之声,纷纷仰头望来,神色惊疑。 旋即,再战场双方的注视下,夜色当空之上凭空炸裂出无数裂纹,空间破碎崩塌,风暴席卷,一道身影缠绕着灰暗浊气,飞跃而出。 “……” “那是、何人?” “难道是幽冥界毁约,想发动奇袭……不对!” 茅若雨等人很快露出惊喜万分之色。 “天禄!” 暗淡月色下,身披龙纹黑袍的笔挺身影,持剑悬空而立。 林天禄挥手扫开乱流浊气,黑底龙袍随风浮荡,眉宇间不怒自威,睥睨俯瞰着整片战场大地。 “朕,来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直捣黄龙,万年之敌 “那是……何人?” “黑金龙袍、定是外界身份尊贵之人!” “他、刚才竟是从异域现身跳出?” “这——” 幽冥军中吵嚷纷纷,惊疑不定。 但在此刻,那一声‘朕’却令幽冥界内一时沉默,数道惊诧目光远眺凝望,死死注视着那道傲然耸立的健壮身影。 “林……天……禄!” 嘶吼低吟,似含无边憎恨怒火。 …… 战场另一侧。 “——相公!” 茅若雨惊喜交加,连忙挥手呼唤。 随着玄光破空而至,林天禄仅一步踏出,便已腾挪至众人面前,淡然踏足大地。 “天禄!” 四周的长老们也皆是喜出望外。 显然没料到,原以为三日后才能感到的林天禄,眨眼家便已返回了长岭。 “总算是顺利赶到。” 林天禄环顾一圈,见众人无事后,这才长吁一声,淡淡笑道:“许久不见。” “相公!”茅若雨满脸灿烂笑容,当即快步上前扑进怀中。 “唔?” 林天禄失笑着将美人轻柔抱住:“让若雨担心受累了,竟要面对这等惨烈战事。” “奴家没事的。” 茅若雨连忙摇了摇头:“云姐姐和赤姑娘才是当真竭力一战,奴家只是借着槐剑之利才能勉强应付一二,还得两位姐姐从旁屡屡出手相助保护。” 说着,其手中的槐剑泛起奇异光点,化作空灵纯洁的瓷偶少女,默不作声的已然伸手抱了过来。 林天禄心思微动,笑着揉了揉这丫头的脑袋:“多谢。” 再看向一旁走来的云玥与赤灵渊,他神情微肃然道:“玥儿、赤姑娘,你们二人先行坐下调息养伤,这里的情况,由我来解决就好。” 云玥柳眉微蹙,迟疑道:“天禄你……如今身在茂环省内,距离此地有千里之远,怎会突然间回来了? 而且你怎会是……” 她颇感讶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样一副古怪打扮?” “此事倒是说来话长。” 林天禄温和一笑:“只是借着皇后娘娘之力,隐约探查到西马郡有难,便让其施展神通将朕送回到这里。空间隧洞内虽危险重重,但终究算一路畅行无阻。” 云玥等人都听得倍感错愕。 竟有此般瞬行万里的手段? 而且,更让她们惊讶的是,天禄本是出行在外寻找仙宗线索、归乡寻家,怎会突然间与皇后搭上了关系? 这短短半月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变故? “——此事来龙去脉,朕之后会与诸位细细详谈一番,或许还需要大家相助的地方。” 听闻此言,茅若雨她们忙收心思,颔首应声。 但大长老、赤灵渊等人,如今眼中却渐渐泛起了一丝惊异。 因为她们这时逐渐感觉到…… 这位往日温厚亲善的书生身上,赫然多出一股匪夷所思的威严霸气,只瞧着便令人敬而生畏,心生臣服之意。 “几位长老,麻烦你们特意前来援助。” 林天禄转来目光,温柔一笑:“甚至还将半座临月谷都搬来助阵,实在感谢。” 在看见其一如既往的笑容后,不少长老心底这才微微一定,暗松了口气。 此子果然还是往日的性子,并没有因为气质不同而性情大变,倒是放心不少。 “若雨可算是我们临月谷的圣女,怎能坐视不理?”大长老环臂抱胸款款走来,妖媚笑道:“况且,这长岭县乃至西马郡,可是你林天禄的‘地盘’,自然得帮你好好打理一二。” 林天禄莞尔一笑。 嗡——!! 但还没等他开口回应,天地之间突然迸发出一缕古怪异响,好似裂帛之声。 众人神情骤凛然,纷纷循声望去,就见又有数道黑柱破土而出,依次相连化作幽冥之门,混沌黑雾弥漫涌动。 下一刻,大量黑潮便从中奔涌而出,浩大声势再起! 大长老眼神凝重,咂舌道:“幽冥界应该瞧见了天禄你现身归来,不准备再拖延这三天时日,想大举进攻将西马郡彻底拿下。” 二长老拄着木杖来到身旁,看着远方仍在涌现的无穷黑潮,面庞上满是肃穆:“这等兵力,早已不下数十万计,莫不是要当真再现上古灭族崩世之战。” “幽冥界,其界域实际上来自于万年之前的仙神时代。” 而在这时,一身端庄华贵的谷主含笑出声道:“自上古时代,它们便是拘押九幽苍生的‘人间地府’,这万年间所拘押的妖鬼、修士、甚至是凡人武者,或许早已不是数十万能够计数,更遑论在幽冥界中又会自主催生出多少恐怖怪物。” 她投来目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天禄此番出行,应该是有了些别样收获?” “是啊。” 林天禄笑着颔首道:“正如谷主所言,仙道鼎盛时期,这幽冥界正是那诸天万界中的一界,受万盛仙宗镇压。 只是用了些非凡手段避过灭世之灾,才能一直延续至今时今日,甚至还有机会在妖鬼道界中重现于世。” “仙神时代……” 赤灵渊捏紧双手,眉头紧皱,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些模糊记忆。 在万年前的诸天万界之中,似乎的确有一界尤为诡异难测、其中大多汇集一些奸佞邪恶之徒,更有万界魔尊、邪道圣王…… 此界,亦是仙界禁地之一。 正是有万盛仙宗镇压群魔,才能令往日仙界如此繁荣鼎盛。 “——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怀中的茅若雨面露担忧,低声道:“若幽冥界积累万年,麾下妖魔无穷无尽,我们又如何能够胜得过?” 即便她深知自家相公修为超凡,更要凌驾于临月谷的所有长老,可面对这无尽黑潮已是胜负难料,更何况在幽冥界内部…… 又有多少隐秘恐怖? “若雨勿忧。” 林天禄嘴角微扬,豪迈笑道:“朕此行赶回长岭,便是要一劳永逸,解决这幽冥之隐患。” 一旁的云玥渐露诧异:“天禄你是要……” “直捣黄龙。” 林天禄凝神定睛,远眺着幽冥之门,凛然一笑:“再去幽冥一趟,此次就将其中藏身万年的‘仙界残裔’尽数拽出来。” “什——” 身旁众人闻言一惊。 还不待她们开口劝解,林天禄已然松开怀中的茅若雨与槐剑,一挥衣袖,玄芒交织间龙剑显现,周身霎时迸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澎湃气势,似有苍天龙吟震撼,长啸当空! 茅若雨心头一紧,但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浪又是温暖柔和,眼波流转间,不禁呢喃道:“相公、此行……” 她猛然咬紧牙关,倏然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林天禄的手掌:“奴家与你随行!” “嗯?”林天禄眉头微挑,却瞧见身旁美妇眼神坚定,扬首倔强道:“奴家与槐剑姑娘能助你一臂之力,若再有危险,体内还有天海之主可以相助。她同样来自上古仙界,定能帮得上忙。” 身姿玲珑纤柔的槐剑也快步走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其手中龙剑,周身灵光一闪,再度化作古朴木剑落入美妇柔夷之中。 林天禄蓦然一笑:“既然娘子有意相随,我们此行便一同前去。” 他回首再看向赤灵渊:“赤姑娘,有人要与你并肩而战,可助你一臂之力。” 一缕冰芒倏显,山灵赤仙儿的身影悄然浮现,似早已知晓外界状况,神情严肃的欠身行礼。 赤灵渊略感怔然:“仙儿你……” “诸位,朕与若雨尽快赶回!” 话音刚落,林天禄当即环住茅若雨的软腰,踏步一闪,化作一缕玄芒朝幽冥之门疾驰掠去。 “——天禄!” 叶玉珺满脸担忧的呼喊了一声。 但身旁大长老很快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渐归平静:“此子既然如此行动,想必是胸有成竹,用不着我们太过挂心,相信也能照顾好随行的若雨。” “至于如今——” “云姐姐!” 与此同时,后方很快又传来几声惊呼。 云玥连忙回首望去,赫然见一袭红玉黑纱的程忆诗正飞奔而来,在其身旁还跟随着熟悉的丰熟女子。 “忆诗,你这是……” “后方镇县已在有序避难撤离,察觉此地战况倏起,妾身便立刻前来支援。” 程忆诗刚站稳脚步,立刻唤出狰狞战斧,俏脸上满是惊异:“刚才出现在此地的是……夫君吗?” “没错,天禄带着若雨欲要强闯幽冥界,解决这场纷争战火。” “什——” “我们现在能否帮上忙?”一旁的施苒神色肃穆,沉吟道:“西马郡外有不少妖鬼听闻此地变故,想要入境作乱,我鬼冥宗正在尽力镇压。能有一战之力的长老们很快便会赶到。” “自然能帮上忙。” 二长老杵了杵木杖,沉声道:“天禄与若雨突入幽冥界,但不代表那百万妖魔会无动于衷。我等众人,如今就是要镇守于此,为天禄争取更多的时间,护住这西马郡安稳无忧!” “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大长老再度拔出戮神之剑,眼中杀机尽显,扯起一抹嗜血狰狞的邪魅笑意:“这,便是我等临月谷重临当世的第一战,以这些受幽冥操控的百万妖魔,祭祀一场!” 此刻,已无需多言。 遥遥远方,隐约可见林天禄与茅若雨化作的玄光直逼幽冥之门,而下方的幽冥军潮翻腾涌动,喊杀咆哮之声再度响起。 但,他们正如长老们所预,并没有任何妖魔出面阻拦,而是爆发出滔天的煞灵冥气,转身便朝西马郡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感受着远比之前更为凶猛恐怖的浪潮军队,在场众人神色凛冽,纷纷唤出各自兵器,气势全开。 “——圣殿,再起。” 大长老挥剑一扫,紫发狂舞,而不远处的浮空岛屿伴随着轰鸣巨响,由澎湃灵气推动着重新飞驰上空。 “二十七道月衍秘阵启动,一百零三道阈门齐开,将圣殿之威能推演至极限!” 嗡——! 豪光大方,仿佛光柱般绽放着无边威能! 浮空岛屿在这一刻霎时化作恐怖的战争堡垒,方圆千丈内演化出数千、数万、数十万道阴术阵轮,以光丝相连缠绕,宛若一轮冉冉升起的无暇圆月,洒落无边圣洁月光。 “无需多言。” 大长老战意昂扬,抬剑直指前方,豪爽大笑:“挡下敌军。” 猛烈阴气当即迸发,云玥当仁不让再度化身巨狐身姿,嘶鸣长啸,踏足飞奔。 而一旁的赤灵渊与赤仙儿二人交汇一瞬目光,心有灵犀般轻喝齐声,身姿一旋,一红一蓝两道流光骤然腾飞至灿烂夜空,赤凰与冰凤在这一刻展翅现世,啼鸣显威。 “——月衍秘法,本源妖相,现!” 几名长老默念口诀,咒印齐动,随着眉心间金纹勾勒,霎时化作人首蛇身之姿态,“呵!”大长老提剑疾驰飞掠,转眼间已是急奔至最前方,狞笑间玉体周身被邪异甲胄覆盖,倒刺镰钩尽显,仿佛化作一头邪魅妖异的人形魔物,尖啸着挥舞戮神魔剑,一头直接撞进了来袭的幽冥大军之中! 望着惊天动地的战火倏起,刚刚赶到的程忆诗与施苒心头微震,连忙咬紧牙关,同样奋不顾身的挺身迎击。 此战,必要得胜! …… 而在此刻,幽冥之门前,幽冥巨人似又现身探出。 “小心!” 怀中的茅若雨急切暗呼:“这巨人很是厉害!” “无妨!”林天禄凝望着横拦在幽冥之门前的巍峨巨人,眼神漠然。 “林……天……禄!” 幽冥巨人沉声低吼,伸手欲要阻拦。 但随着剑光陡然爆发,龙吟乍响,一抹清冽寒芒霎时贯通天地,仿佛斩断世间万物而幽冥巨人刚刚伸出的庞大右手,已然从中被一分为二,径直将其身躯也一并斩成了两段,带着茫然与错愕,化作残尸轰然间倒塌砸地,扬起漫天烟尘。 咔嚓! 剑锋一转,势不可挡的龙势爆发、神威齐现,阻拦在前的层层壁障顷刻支离破碎,挥剑一扫,幽冥之门生生被强撕出一道更为触目惊醒的裂痕入口。 旋即,二人身影倏然跃进了裂缝之中。 …… 暗淡、深邃 亦如当初踏入幽冥界一样,此地环境依旧森然诡谲,仿佛一片混沌黑暗。 没有天地、没有寰宇、没有丝毫人息,仿佛就连时间流逝也在此地静止寂灭,唯有永恒不灭的孤寂与绝望。 “呼……” 被揽抱在怀的茅若雨面色微白,轻轻吐息,眸光不住环顾四周,寻找着敌人可能出现的方位。 林天禄身姿笔挺昂扬,睥睨四处,凛然一笑: “朕,今日重归幽冥界,各位为何不索性再现身一见?” “……” “看来,你们似乎不愿现身。” 林天禄眼神微动,手中剑锋一挥,果断朝前横扫洒出耀眼剑芒。 咔嚓! 恰至此时,一只苍老巨手蓦然浮现,一把攥住了袭来的月牙剑芒,将之顷刻捏碎,爆散成灵气碎屑。 “林天禄——” 震撼心灵的沉吟之声,在黑暗中悠久回荡。 “万年不见,不曾想,却早已物是人非。” “什、么?”茅若雨强忍撼动神魂的诡音,面露惊疑。 万年之前是 “你们,果然是万年前的‘幽冥界’。” 林天禄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隐匿积蓄了万年之久,时至今日,尔等果然是再忍耐不住,欲要现世抢夺往日的一切。” “呵、哈哈哈哈哈——” 宛若万雷齐震,冥气沸腾,笑声回荡在黑暗之中。 但最令茅若雨心中震撼的是…… 四周得笑声开始逐渐增多,十人、百人、千人 那声声震撼此界的浑厚大笑,仿佛早已化作魔威降临,令茅若雨都为之心生恐惧绝望,脸色煞白。 幽冥界内,究竟隐藏了多少修为惊天之存在!? 若非有相公贴身以灵气相护,以她之修为境界,或许就连这股气势都难以承受,会被生生震碎神魂、碾碎肉身! “可笑啊!可笑……” 笑声,渐止。 宛若混沌般的黑雾缓缓褪去。 但逐渐映入眼帘的景色,即便是林天禄都略微震惊了一瞬。 因为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片…… 仙境之景! 云雾缭绕、仙宫横列,放眼望去仿佛万年前仙界奇景再现人间,一尊尊巍峨身影背生玄光,座下祥云花莲。 但 此番繁荣超然的仙境景色,转眼成了一场空。 仙宫崩塌、化作残垣断壁、仙雾不再,唯有森然冥气相随,恍若一座座由尸骨血肉堆积而成的杀生之位环绕而列,魔气四溢,如同威慑众生的万魔之境、冥界之源。 而数十名身形虚幻的磅礴之影,正各坐其位,或笑或叹、或恨或怒,似有众生百态之情,一道道隐含憎意的目光齐齐投来。 “林天禄,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么?” 白骨王座之上,一名沧桑老者俯瞰下方,喟然长叹:“时过境迁、轮回不休……到头来,终究是你来到了此地,站在我等幽冥界眼前。” 林天禄渐渐沉下目光:“你想说些什么。” “如你所见——” 沧桑老者拂袖一挥,沙哑沉吟:“在座诸尊,皆来自于万年之前,位列仙界之巅。但因你所故,我等失去往日一切,只能齐聚于此,等候万年变革之日。” “是你林天禄,万年前送我等来到幽冥之界。” “也是你,让我们得以苟延残喘,在幽冥之中重整旗鼓、避过灭世之灾,更借万年之功修得三尊煌境。” “——恨!” 声声如雷,更有低吼怒言。 “吾等之怒,积蓄至今日!” “而如今,便由我们亲手施为,将你林天禄镇杀于——” “——好了。” 蓦然间,林天禄松开怀中的茅若雨,面色淡漠的一摆手:“不必再说了。” 幽冥之间,数十道足以撼动天地的目光齐凝。 “朕,已听腻了你们这些七嘴八舌之言。” 林天禄悬空傲立于幽冥之间,漠然环顾四周魔境冥府,执剑长笑一声:“既为死敌、那便与朕战个痛快! 是生是死,由朕再判你们一回!” 第五百二十章 何人掌棋,平定异乱 听此豪言壮语,身旁的茅若雨心中慌乱渐定,娇颜肃起,同样横架手中槐剑。 “林天禄……” 伴随着沧桑老者闭眼一声沉吟。 霎时间,四周杀意似卷动无边冥气,魔境冥府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九幽之火猛然燃烧起来。 “——汝,必死!” “这幽冥之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群魔震怒出手,便引得五行奔流涌动! 林天禄凛然一笑,剑扫虚空,倏然迸发的极致剑意刹那间掠过四方。 嗡——! 暗流奔腾、虚空扭转,仅是一击相撞便令幽冥界为之震荡,似炸开无尽威压狂风。 “万年已逝,吾等修为早已凌驾于往日之上!” “由我等万魔镇压,你林天禄就算有当日盛威,亦要陨落于此!” “纳·命·来!” 狂呼怒吼,震撼莫名。 林天禄目光如刀,冷然扫视,就见四周魔境冥府上的数十名邪仙魔尊齐齐站起,掌运暗芒、陡唤魔兵神术。 刹那间,幽冥界内似有无边雷鸣震响,冥气凝实,仿佛化作万千邪龙盘旋咆哮。 尸骨无边、血海翻腾,如同星空之下唯有杀意成道! 此地,已是自成天道法则、幽冥之意陡然降下无穷灾祸,下方似有焚山煮海之景,亿万刀剑加身! 惊雷交织,遥遥远眺间如有一望无际的妖魔之军,震声齐喝,金戈碰撞,交汇成足以毁天灭地的无上魔威! “——杀!” 血芒倏闪,寒锋陡至。 林天禄蓦然低吼,执剑猛斩,似福至心灵般划出数百道闪耀剑辉。 叮叮叮叮叮 剑围交错,刹那间挡下来自四方各处的魔兵暗袭。 掌劲吞吐,卷澎湃灵气之流震散道道暗厄祸咒。 腿锋四扫,似有震撼惊雷碎空撼世,踢碎万般血煞邪术。 “喝——!!” 豪迈畅快的爆喝如雷,龙剑旋身,林天禄身缠金芒玄光,怒目狂舞,仿佛身化万千,神威浩荡,一人独战百位邪仙魔尊! 铛铛铛铛铛! 凝练万年的凶狠魔兵似有吞噬万物之能,劈斩横扫,泯灭五行、吞灭虚空,却皆被龙剑逐一挡下。 龙影愈显,振翅怒吼,源自于洪荒的亘古血脉愈战愈燃、剑锋更锐,在林天禄执掌之下挥洒出千万剑芒,犹如无匹剑势,生生挡下魔尊逼命杀招! “——接吾,焚恨一刀!” 煞刀当头劈落,如迸六道极恶刀意,血芒连天,似泯灭众生之生! “哼!” 林天禄剑眉凝塑,执剑翻手,刹那间化出寂灭之剑,流光一闪,当即将斩落的极恶刀芒一击劈碎。 “——受我返虚炼神一指!” “滚!” 怒然低吼,握拳轰出,转瞬就将幻指巨影强行震灭。 林天禄屹立纵横于魔境冥府之间,肆意挥洒无边灵气,硬撼群魔猛攻丝毫不落下风,战至此界震撼惊异,众魔渐愕。 …… 而在盘旋环绕的千万剑芒之中 “唔!” 茅若雨如今只觉心头巨震,呼吸骤滞,犹如浪潮中的一叶扁舟,踉跄难立。 哪怕有灵气护身抵挡,但在这惊天动地的交锋冲击之下,仍是几欲晕厥。 即便她如今已竭力催动修为、甚至在借槐剑守护,但心中仍不甘恼怒于自己的脆弱与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相公独自鏖战强敌! 她此行,不是前来当累赘的! “——此战,暂由我助你一臂之力。” 霎时,脑海之中响起一丝清冽低吟:“你要睁大眼睛,与我交融不分彼此,重塑三魂合一之状,才能将往日修为发挥至极致。” “好!” 茅若雨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玄光一闪,不过眨眼间便已化作倾世仙尊之姿,执剑旋身,清冷孤傲的月华冰晶随白发披散。 槐剑之上流光四溢、仿佛勾勒出道道玄妙剑纹,眼见林天禄正激战不休,女仙轻喝长啸,执剑捏诀,刹那间幻化出宛若天海水幕! 剑锋一转,凝作无穷水灵剑影,旋身一扫,霎时突破重围,在混沌暗淡的魔境冥府中划出无数道瑰丽剑芒,水光四射! “凝!” 水色凝天,化漫夜群星、月丝交错如幕。 “嗯?!”群魔一惊,定神细瞧,暗呼惊疑:“于璇灵!其体内竟还有残魂存在!” “莫忧!此星月众生幽法,威力不足往日三成,不过尔尔!” “待吾出手将其擒下!” 轰隆——!! 沛然巨力霎时迸发,化作灵光风暴,巨大剑罡无可匹敌般斩落数十道暗芒血剑。 林天禄飞身疾驰,似幻万千残影,在群魔凶狠围攻之下再度环住美妇蜂腰,急踏漫天月丝冰晶,似隐于冰幕水色之下“相公!”茅若雨捻指维术,冷眸闪烁:“我们二人合力,共退强敌!” “多谢娘子相助了!” 林天禄凛然笑着,俯身飞掠腾挪,避开所有追击而至的凶狠猛攻。 “不过,这些人都是在万年前,由万盛仙宗镇压的仙界群魔、邪道之首,乃是我的前尘因果。” 低语传音之际,他立刻闪身腾飞,剑光霎时迸现,缠龙影怒咆,在幽冥界中穿梭横飞,战起惊天动地的战火余波、惊涛骇浪! 血煞拂面,令茅若雨柳眉微蹙,唤回盘飞槐剑,挥剑挡下来自后方的咒杀偷袭。 “相公想独自迎战?” “——此为,磨刀石!” 林天禄眼中灵光流转,战意如火,猛然冲霄怒起,仰头怒喝长啸。 似真龙咆哮、亦如神威浩瀚,撼世威压无穷无尽般倾泻爆发,将围杀而来的千般招式尽数震散,引得群魔面露惊色、纷纷抵挡后退。 见其体内灵光绽放,似通天彻地,不少邪仙魔尊都为之色变:“此子,踏入吾等幽冥界之中,失天道之助、无灵气之源,怎会越战越勇,不见丝毫颓势?!” “古怪……且慢,其气势突然骤弱!” 群魔惊诧,赫然见林天禄渐渐闭上双眼,周身暴涨的玄光灵气正减弱内敛。 “万盛仙宗可有这等招式?!” “不曾听闻、更闻所未闻!” “无论如何,诸位莫要再留手,倾尽吾等万年全力,定要将此子彻底灭杀!” “此乃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退无可退,唯有胜机在握!” 一魔尊满脸怒容,劈碎阻拦在前的月丝冰晶,周身暗焰暴涨:“燃尽吾万年之道,今日便与林天禄……决一死战!!“亦有魔尊展臂怒嚎:“幽冥之业、三尊煌境,今日便是吾等以身殉道、开拓幽冥界之时!” “林天禄,休要在幽冥猖狂!” “——啧!” 茅若雨娇颜愈冷。 她暗瞥身旁林天禄,见其状态似是玄妙,却又毫无反应,没有开口细问,当即提槐剑挺身而出! 其旋身起跃,顿时编织出绚烂出尘的绝世剑舞,宛若冰霜般的至寒剑意纵横交错,再度帮忙挡下诸多暗光流矢。 掌心一运,似有九柄玄奥剑灵齐齐浮现,齐转玄阵,万年前威震诸天万界的天海万魔大法骤现当世! 寂灭、轮回,堕至天海寰宇 四荒魔星、陨落万年,今时今日……仍立巅峰! “休想得逞!” “天海旧主,你也要死!” 万剑齐撞,豪光大放,两股极致之道正面抗衡交锋。 叮叮叮叮叮——! 剑影万千道道,交织生灵,如冰雪圣莲徐徐绽放,但迎着群魔手段已渐至下风,裂痕尽显。 茅若雨推演极招强至极限,双目炼血,雪发乱舞,随着眉间金纹闪烁,早已化作本源妖相,尽激母族之血,凝人剑合一、剑神合道之境,怒与十三魔尊正面硬撼! “——林天禄,死来!” 隐觉旁侧魔威急袭,茅若雨心头陡凛,再抽不出丝毫余力,震声低吼:“天禄小心!” 群魔自四方而至,闻名于万年前的惊世之手段在这一刻皆是尽显,浩瀚魔威齐齐爆发! “——!!” 眼见数十魔尊当头施招倾轧,茅若雨瞳孔紧缩,圣洁娇颜倏然化作冰霜,唯无边肃杀寒意,欲要燃烧精血神魂拼死相救。 但 一只宽厚手掌,已然轻轻按住了她的香肩。 “若雨,冷静镇定些,我没事的。” “……唔?” 茅若雨心弦微颤,猛然从化魔堕神之状中惊醒过来,略显茫然的看向身旁。 林天禄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面带着丝丝温和笑意。 手下攻守剑势微滞,引得茅若雨心头下意识一紧,正要回神继续抵挡眼前群魔攻势,可定睛一瞧刚才在与她激烈交锋的十三群魔,如今竟已被狠狠击飞,倒飞轰进了远方的魔境冥府王座之上,炸起漫天破碎冥气,血洒混沌虚空。 而后方本欲围攻的邪仙群魔,如今都面露骇然之色,其各自手中的兵刃皆已崩裂,围杀之阵悄然被破。 “——幽冥之界,自亘古而生,神秘莫测,亦是众生忏悔恕罪之地。” 林天禄略微侧身望来,抬起双指之间夹住的一截魔剑碎片,淡然道:“但尔等坠入此界,非但没有丝毫悔过之心,而是趁仙界覆灭之际,连施手段将此地纳为己有、化牢自守,自封为幽冥之主。 哪怕脱离诸天万界之循环,再另立天道规则、自成六道轮回之界,尔等终究还是一群可悲的鼠辈。” 群魔渐渐投来惊疑目光:“你、怎么会……” “以战养战,借此突破……” 林天禄唯一用力,将指间碎片捏成了齑粉,平静道:“不,更应该是熟悉适应朕自己的力量。” 一魔尊猛然握紧双手,不可置信般寒声道:“三尊之极境,都已并非你的领域……这、怎么可能——” 茅若雨美眸大睁,但很快抿起惊喜笑容,美的惊心动魄,令人目眩。 “你,终于能感受到体内的……” “仙道归一。朕,本足以镇压当世。” 林天禄颔首应声,旋即唤回龙剑,遥遥一指:“尔等,要如万年前一样跪伏求饶。还是说……与朕战至最后一刻。” “……” 众魔尊沉默无言。 但在这时,刚才被击飞的几名魔尊已然缓缓飞来,森然低吟道:“吾等龟缩幽冥界万年之久、积蓄至今,怎可功亏一篑,在此地束手投降——” “我等仇敌,如今就在眼前!” “哪怕神形俱灭,亦要将其……扯下血肉!” “战!” “战!” “战!!” …… 魔尊们齐声怒喝,魔焰滔天,就连幽冥之天道亦随震撼怒嚎,降下本源之力。 汇集万年之怨恨、熊燃此生之恨,这些幽冥魔尊再无丝毫犹豫,皆燃烧本源神魂,爆发出三尊极境修为,化作荒芒无边的重重魔影! 感受这股充斥整座幽冥界域的恐怖气息,见邪光四溢,笼罩此界,茅若雨不禁娇颜倏沉,渐渐握紧剑柄。 这等威势,更凌驾于这些魔尊过往,甚至已足以与她们前世之巅峰相媲美,共踏三尊巅峰之境。 若要正面交锋,她如今 “不必担心。” 执剑的右手被轻轻握住。 茅若雨神情微怔,略一侧首,就见身旁的林天禄展露着自信笑容,意气风发,抬剑直指幽冥界域之天。 四周魔尊咆哮、翻涌无尽混沌与黑暗:“与我等幽冥之恨……一同死吧!!” 魔音碎魂、万道灾雷划破界域,仿佛此界千万妖魔齐齐燃尽自身,化作幽冥之意主导的绝杀一击! 但,茅若雨此刻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暖意一扫心中阴霾,悄露笑意,守望注视着林天禄眼神骤凛,威严无双,猛然震撼一喝:“——朕、可斩此界!” 刹那间,剑光浮掠,如同黑夜中绽放一缕晨阳,万魔如雪消融,化作白芒。 一剑,斩碎幽冥万重天! …… 战场之间,冲杀不断、怒嚎连连。 但在这一刻,一道刺耳破碎之声,却突然响彻战场众妖心头,神情纷纷陡变。 战况齐止,循声眺望,赫然见幽冥之门上方 一缕裂纹,在黑夜中悄然延长开来。 直至震撼当世的剑鸣之声骤响,心神骇然间,突如其来的剑光霎时撕裂幽冥之壁、斩破苍穹,一瞬间便划破笼罩千里的深邃乌云,击碎群雷阴雨,直冲寰宇星空之上! “……” 屏息间,无暇月色温柔的洒落大地、映照着战场上所有生灵的面庞,如同天地恩泽。 凝望着忽隐忽现的破碎界域,在虚空之中,仿佛可见一道傲然挺立的威严身影,执剑屹立于两界之巅,踏碎万年幽冥之秘。 此战…… “——天禄,胜了!” 程忆诗眸中血光迸发,无边战意似在娇躯中燃烧暴涨,提斧长啸,再度冲入敌阵之中。 四周众人同样心神振奋,乘胜追击,再与幽冥军潮鏖战不休!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似贯穿苍穹的剑痕,横亘于幽冥界域壁垒之上。 仿佛界域本身遭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冲击破坏,边界处崩裂出无数碎片,纷纷散落。而幽冥天道之意,似乎也被无上剑芒泯灭,笼罩此界的恐怖威势,已逐渐散去。 “啊……” 四周,数十名邪王魔尊身形黯淡无光,只剩几缕未散残魂,茫然失神。 “尔等,已败。” 林天禄执剑睥睨而来,眼神平静无波:“万年之恩怨,今日彻底了结。” “……林、天禄——” 为首的沧桑老者蓦然仰头,即便神形俱灭在即,依旧怒然直指而来:“就算我等身死俱灭,你……也休想能称心如意!诸界乱世之中,终究会有人与我们一样……你将永无宁日可言!” “又如何?” 沧桑老者顿时一滞:“你说……什么?” “奸佞恶徒,的确不绝于世。像尔等一样的诸恶贼首,更会络绎不绝。” 林天禄牵着身旁美人柔夷,俯瞰着下方众魔。 没有怜悯、没有惋惜,更没有怒色愤慨。 “天作棋盘、苍生作子,谁人敢下?” 龙剑横架至面庞,林天禄笑意狂傲,豪言朗声道:“——朕,便敢掌棋博弈一场!” 话落,剑斩 锋芒陡扫,群魔残魂尽数泯灭消散,再无声息。 万年的销声匿迹、隐忍蓄势,直至今日也不过是一场虚妄幻境,归于尘土。 …… “他们,都已重入六道轮回。” 茅若雨轻声道:“会有重生之机。” “既是六道轮回,自会算他们的因果孽障。” 林天禄负剑淡然道:“重生为人、还是化作牲畜草芥,自然看他们自己造过什么孽、积过什么德。 朕所要做的,只是送他们下了真正的地府,去地狱亲自走一遭。” “……天禄的性子,与出行前有些不同。” “此行知晓了诸多往日秘闻,亦有万年前的仙界之秘。” 林天禄展露出一丝笑意:“刚才,可有吓着你了?” “不。” 茅若雨摇了摇头,二人相握的手掌不曾分开一刻。 “天禄能有此成长,我很高兴。” “若雨……又或是璇灵,多谢你这万年来的付出。”林天禄温和一笑:“你所做的一切,我也都已了解。” “……不必在意。” 茅若雨眸光微颤,不着痕迹的收回清冷目光,再看向上方破碎难愈的幽冥界。 随着群魔寂灭、界域破碎,诞生于幽冥界的天道之意同样也遭受重创,在刚才那破界一剑下,勉强留得一丝苟延残喘之机。 笼罩着幽冥界数万年的暗淡混沌,似乎在逐渐消散,而被镇压于界内的千万妖魔虽身死大半,但仍有些许幸存下来。 “天禄,如今要对此界如何?” “至少这股幽冥之意,不可留。” 林天禄心思一动,抬手唤出翠绿灵锁,倏然间蔓延至此界各方,仿佛洞穿至层层壁障之后。 “诞生于仇恨,唯有杀意与夙愿仅存,有害无益。” 旋即,他猛然收手一扯。 咔嚓! 随着空间皲裂,似有一枚流转暗芒的光球被灵锁缠绕着拖拽而出,飘飞落至掌心。 茅若雨美眸泛起涟漪,低吟道:“这,就是幽冥界的“天道”。” “在其中,能感觉到相当惊人的力量。” 林天禄肃然沉声道:“或许,正是那些藏匿于此的邪王魔尊们所为,将天道凝炼成器,更好操控使役,有意制造出能为己所用的天道之源。” 茅若雨微微颔首:“所以,他们才能借此突破至三尊极境。” 此境界,便是往日屹立仙界之巅的诸位仙尊之境,非寻常仙人所能触及。 “既然如此——” “便由我来保管一二,如何?” 但在这时,一缕淡淡笑意蓦然从后方传来。 茅若雨眼神陡凝,当即顾盼回身。 来者姿容倾世绝伦、媚色浮浪,一袭圣洁白袍摇曳飘荡,玉足高跟轻踏虚空而至,唯有无边动人风情。 此女,是临月谷主。 林天禄好奇道:“谷主怎来了此地?” “随幽冥界被击破,外界的幽冥之军已声势低落、心生怯意,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谷主噙着端庄笑意,缓缓道:“自然便来瞧瞧,有何处我能帮上忙的。 至于此地冥气虽是恐怖,但如今幽冥分崩离析在即,便无需太过忧虑。” 林天禄眉头微挑,莞尔笑道:“但,谷主可是至始至终都站在幽冥界内,从旁围观至今,还谈何冥气影响。” “天禄果然发现了。” 谷主浅淡一笑。 说着,她蓦然伸手一拂,幽冥之意凝成的玉球依已然落入其掌中。 茅若雨见状眼神微凛,暗紧剑柄。 旋即,愕然瞧见谷主微张红唇,竟笑吟吟的将玉球……一口吞下! 第五百二十一章 谷主嗔羞,镇压万魔 “你——” 茅若雨面露惊色,显然没料到谷主竟会将幽冥之意一口吞下。 “呼……” 谷主微眯起星眸,颇为怡然的轻吁一口浊气。 待片刻回味后,她这才投来饶有兴致的目光,浅笑道:“天禄看起来很是镇定,不准备细细询问一番?” “虽不知晓谷主想做什么,但,知晓你并不会害了我们。” 林天禄镇定自若的轻笑一声:“谷主若有意愿,倒能与我们解释一二。毕竟刚才那玉球瞧着还挺大的,这一口咽下怕是不好受。” 谷主掩唇扑哧一笑:“此物为幽冥天道显化,入体之后自然被我吸收,又怎会当真是颗硬珠子。” 她拂袖朝旁侧挥去,原本正在瓦解崩塌的幽冥界,开始逐渐安定稳固了下来。 “至于我吞下此物,是帮协助天禄稳定幽冥局势,解除这场战事祸端。” 说着,谷主朝幽冥之门所在的方向伸出左手。 下一刻,在幽冥深处蓦然爆射出茫茫无边的漆黑锁链,穿破幽冥之门,洒落至战场之外。 不消片刻,就见大量受控妖魔被锁链缠绕全身,哀嚎尖啸着被重新拽回了幽冥界内,直至隐没于黑暗混沌,不见了踪影。 此景令茅若雨心底暗暗惊异。 如此轻松的掌控一界、使役此界苍生,其当真只是…… 刚刚吞噬了幽冥之意? “当然——” 谷主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借此幽冥之意,亦能为我们临月谷增添些底牌。” 林天禄心思微动,思忖间缓缓伸出了右手: “既然如此,谷主可要与我们一同离开幽冥界?” “……本想再留下整顿此界一番,但天禄既有邀约,自然是却之不恭。” 谷主温柔一笑,上前抬手相握。 嗡——! 霎时,一股灵光自掌心间迸发。 谷主笑意倏凝,眸光微动。 下一刻,眼前景色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混沌黑暗不再,唯有盎然清秀的美景山水、仙雾弥漫,俨然一副诗情画意之景。 “这里是……” 谷主低头瞧了瞧脚下的翠绿草地、可见土地之肥沃湿润,生机勃勃。 她渐露出一抹无奈笑意:“天禄体内的仙境,果真有了不小变化。” “我以为谷主能有窥探未来之异能,应该也知晓我身上的不同。” 林天禄自不远处的树林中缓缓走出,沉稳道:“如今看来,也并非尽知一切?” “你身上谜团重重,要想窥探个清楚,可是困难万分。”谷主温和笑道:“天禄将我突然带来此地,可有何话想说?” “我能看透不少人的心中所想。” 林天禄掂量着手中刚摘来的新鲜桃子,随手递给了谷主一颗。 “但时至今日,我最看不透的人还是谷主你。” “此事,天禄你当初就与我说过——” “正因如此,我才会特意将你带来此地,单独一聊。”林天禄平静道:“你,刚才其实有想过出手。” 此言一出,谷主接过鲜桃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她很快露出温婉笑意,轻抚过桃子上的晨露水珠,悠然道:“先生有所发觉?” “在我与幽冥群魔交锋之时、在你吞噬了幽冥之意时,你似乎都动过念头。” 林天禄目光淡然,不急不缓道:“或许那并非杀意、亦非敌意,但我更是好奇,谷主你还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是秘密,若说出来了,还谈何秘密可言?” 谷主轻咬了一口桃子,感受着唇齿间的鲜嫩香甜,她连忙轻抚嘴角溢出的桃汁,暗呼一声:“天禄此地可真是仙境宝地,连一枚小小果子都这般水嫩多汁、灵气四溢。” “谷主若是喜欢,往后可以多来尝尝。” 林天禄伸手轻握住了其皓腕,以至四目对视,坦然道:“不过,我还是希望谷主能坦诚一些。” “哦?” 谷主轻舔朱唇,流露出一丝暧昧笑意;“天禄此行一趟,看起来连性子都变得强势了几分。” “朕或许能由着谷主性子来,但终究担心家中诸位妻子徒弟,还有临月谷内的长老与弟子们,会被卷入其中。” 林天禄没有丝毫隐瞒,将心中想法尽数说出: “若踏错一步,我也担心谷主会做些无法挽回的傻事,只留惋惜长叹。” “你能有此想法……” 谷主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谷内长老们也没白白疼爱关照你。” “没错。” 林天禄坦率颔首道:“受临月谷如此照料,朕早已将临月谷看作故乡一般、谷内长老们便如朋友、如长辈……” “亦如,妻子?” “咳。” 见眼前谷主眼含狡黠,林天禄轻咳一声,无奈笑道:“或许如此吧。” “你能有如此想法,我作为谷主自是欣慰不已,算得我们都没有看错人。”谷主笑意渐敛,轻轻一叹:“刚才,倒是我急功近利、胡思乱想了一瞬,险些伤害到了天禄的心意。” “你若有何忧愁思绪,不妨说出来。” “……此事,只是些琐碎私事而已,与临月谷无关。” 谷主眼帘微垂,轻抿朱唇,道:“天禄也不必太刨根究底,我如今不会说的。” 林天禄眉头渐皱,低吟道:“若我说再多的甜言好话,谷主都不肯说些心里话?” “天禄对我,还有何甜言蜜语可说?”谷主唇角上扬,星眸之中又泛起些许笑意:“你若能说的我开心些,说不定就能与天禄你……” “谷主,可要当一回皇后?” “……咦?” 谷主神情微怔,轻眨星眸:“天禄此言是——” 但话音未落,她便看向其身上穿着的黑金龙袍,面露讶色:“原来如此,天禄这段时日是闯入了京城……夺下这丰臣帝位,成了当今的皇上?” “没错。” “嗯~你突然开了窍、有了此番伟业,正坐镇圣殿的静云,想来也会惊喜雀跃。” 谷主展露出一抹欣慰浅笑:“其他长老们若是知晓,定会同样支持于你,为你助力献策。” 林天禄苦笑一声:“我以为谷主你会更在意‘皇后’二字。” “……天禄,想让我来当这个皇后?” 谷主哑然失笑一声:“此将言告诉若雨,我想那丫头应该会备受冲击一些。” 林天禄叹了口气。 的确,所谓皇后的荣华富贵,对这位超然物外的谷主而言,金银珠宝也不过是尘土草芥。 隐居于此千年之久,又怎还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只怕是与浮云无异。 不过 “谷主,当真不想?”他又凑近了几分,追问了一次:“随我回京当一回皇后,若要做何事,或许都能名正言顺一些。” “……天禄倒是坏心眼起来啦。” 谷主娇颜泛起一丝红润,星眸忽闪,淡淡笑道:“若要当了这皇后,岂不是要与天禄成婚?” “成婚与否,皆看谷主你自己的意愿如何。” “你呀……” 听其这番回应,谷主莞尔失笑一声:“出行一趟,变得更加油嘴滑舌了些。也不知往后静云她们会被你逗的如何个团团转。” “再是油嘴滑舌,如今看来还说不动谷主的心思。”林天禄略作思忖,故作认真道:“不如,朕直接娶了谷主?这样一来便是亲密无间,再无需有何芥蒂私事。” “好啦~” 谷主脸蛋微红,仿佛娇嗔般抚了抚他的胸膛,羞赧无奈道:“怎得越说越古怪了,没个正行的。之后可得叫静云来教训你一番才——” 林天禄打断了她的话:“朕若说,这是认真的?” “你……” 谷主笑意微僵,怔然望来。 沉默片刻后,她摇头笑了笑:“真假与否,我还是能瞧得清楚的。” 林天禄眉头再皱,不甘心般再步步紧逼:“无论有情与否,我终究不想与谷主起什么纠纷冲突,只望谷主你——” “莫要多说。” 倏然间,纤细玉指轻轻抵在了下唇。 谷主上挑望来的星眸泛涟荡柔,笑意温软欣慰:“天禄之心思我已明白,无需多言。” “那谷主你以后……” “我舍不得伤了谷内丫头们的心、也不忍拂了天禄你的心意。”谷主无奈笑道:“不过,待以后——” 见其仍要含糊其辞、转移话题,林天禄心思渐定,再无犹豫踌躇,当即挺身上前一步,一手环其丰盈软腰,俯身便对准其朱唇用力吻下! “——唔?!” 谷主猝不及防般瞪大了双眸,娇躯陡僵,双手略显茫然无措的僵在两侧。 只是感受着胸膛间的炽热鼓荡、鼻息间的温暖亲密,以及唇齿间的水波荡漾,交渡勾魂,她呜咽娇哼间,闪烁不定的星眸也渐渐泛起水润情丝。 生涩轻吻间,僵硬绷直的娇躯也慢慢软化下来,似有几分宠溺、亦有无奈,任由着深吻被夺、被肆意索取。 “……” 直至半晌后,唇齿渐分,谷主眸光略显迷离,娇柔轻喘一声。 她好似趴伏般倚靠在怀,颤抖着拢起凌乱秀发,幽幽低吟:“天禄此番……可真是不讲道理。” “比起滔滔不绝,我觉得还是此招更干脆些。” 林天禄臂弯渐紧,肃然沉声道:“谷主,你还有何话想说?” “我、其实不想……呜呜呜?!” 星眸倏睁,螓首微扬,谷主已然又是被强行撬开了唇齿,被动的接受了第二吻,只是比之前更为激烈了三分,几乎连身子都快被一把抱起,圣洁仪袍摇曳荡漾。 待都有些晕头转向后,这才松开唇齿,引得谷主一阵目眩喘息,娇颜红润欲滴。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冷静道:“现在,谷主可否能说?” “等、等一下,天禄我们不必那么的——唔呜呜呜!” 几乎是要被揉进怀中,弯腰久久深吻,恍若是要吻到天荒地老一般。 谷主被扶着身子几乎都要弯折下腰,婀娜尽显。秀发散落在地,轻颤连连的长睫之下,璀璨星眸已蒙上一层淡淡水雾,鼻息粗重。 随着初时的慌乱无措后,僵在身侧的双手也渐渐扶腰反抱了回来,情不自禁的轻柔回应起这份热烈与强势。 “现在,谷主又是如何?” “不、不行……唔……” “这样如何?” “你……唔嗯……” …… 半晌后。 谷主满脸温软柔媚,娇颜上红霞娇羞,瘫坐在地捂胸喘息连连,一袭圣袍如娇花盛放,散开拂落满地。 她轻抚湿润朱唇,看向同样坐在眼前的林天禄,眸光闪烁不已。 轻掩微湿白裙,谷主幽然媚声低吟:“天禄这下,可是闹腾的开心了?” “谷主迟迟不说,我也只能用了点过激手段。” 林天禄无奈一笑:“但没想到,谷主还真是意志坚定,始终无动于衷。” 谷主好似嗔怪般剜来一眼:“哪有这般逼问的法子。” 虽是嗔怪之言、但语气娇柔绵软,似蜂蜜糖浆般汇入心间,只觉甜腻酥麻,撩得人心痒难耐,邪火尽生。 “不过……” 她轻叹一声,拢发抿起一抹宠溺般的淡淡笑意:“就当是天禄你将我吻服了吧,稍微与你再做些保证也无妨。” 林天禄心思微动,颔首道:“谷主请说。” “我会有分寸的。” 谷主笑意渐敛,轻柔低吟道:“我不会与你道清心中秘密,但能向你保证,不会伤及临月谷众人、亦不会让你感到不快。我只是有些自己的安排,需要……一些准备。” 看来,当真是不好与旁人说出一切。 林天禄心思渐定,失笑一声:“到头来,谷主还是答非所问?” 但谷主此刻也不再如之前一样娇羞脸红,反而游刃有余的侧身斜坐,拂裙撩发,风情诱人的扬唇柔笑:“天禄这是……还想欺负我一顿?” “谷主不说,又让人如何信服?”林天禄眯起双眼,展露着颇具侵略性的笑容,俯身上前轻抚其灰蒙柔发。 随着丝丝缕缕的秀发自耳畔拂过,美人长睫轻颤、星眸生辉,似有无边媚意柔情在玉颜上流转荡漾。 仿佛有几分羞涩哀怨、妩媚春意,既是圣洁无暇、又似妖媚邪魅。 无声宁静间,如此世最为纯洁神圣的天之骄女、又好像风情万种的倾世魔女,两股柔情交汇于一身,这般得天独厚的魅力,更让人难以自持。 “……” 林天禄沉默了片刻。 看着坐在地上任由采摘般的娇艳美人,他纠结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无奈长叹一声,收手摇了摇头。 “谷主可当真厉害,倒是我被迷的晕头转向。” “呼~” 谷主浅浅吐息一声,嫣然巧笑道:“这番话,倒是叫人听得舒服。” “只希望谷主能遵守你刚才那番承诺,切莫再做些危险之举。”林天禄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认真道:“或许算是爱屋及乌吧,临月谷中的每一位我都很是珍视,其中自然也包括谷主你。” “……今日这般深刻体会,我就算想忘都难以忘怀。” 谷主轻抚双唇,仍能感受到那股酥麻火辣的感觉,不禁暧昧笑道:“天禄能对我展露些坏心思,或许也算一件好事。” 林天禄长吁一声,再度握起了她的柔夷:“既然如此,我们便要离开此地了。” “嗯。” 谷主轻轻应声,眼帘微垂间,星眸流转不定。 四周仙雾再度包裹而来,青山绿水之景也渐渐消散。 但在这一瞬,熟悉的有力臂膀再度拥来,紧抱满怀。 错愕间,谷主下意识抬头望来,水嫩朱唇已然被一口咬住,纵情湿吻。 “唔……” 一声低吟,却是道尽千般婉约柔媚。 或许是心间渐荡,美人便已然紧抱相拥,之前数十次由浅至深的霸道夺吻,已令其下意识的交融至不分彼此,不曾有一丝抗拒。 …… 幽冥界内。 紧握的双手倏然分开。 林天禄神魂重归,目光一凝,就见到面前的谷主同样收手后退了两步。 “你——” 谷主娇颜渐红、眸中似含羞带媚,更有几分暗恼嗔意,倒更像发着小脾气的娇媚少妇一般,这勾人眼神着实令人心头痒痒。 林天禄这才颇感抱歉的拱手一笑:“朕一时见色起意,谷主见怪。” “……分明是成心的。” 谷主轻抚起伏不定的高耸胸膛,红着脸背身拂袖道:“我去整合幽冥界,你们二人先离开此地见静云她们,外面或许还有些小麻烦,需要你们帮忙处理。” 说罢,她便立刻闪身离去,深入至幽冥界更深处,很快没了踪影。 林天禄目送其远去不见,这才收起了轻浮笑容。 “——天禄。” 茅若雨飘至身旁,低声道:“我们先离开吧。” “若雨不好奇,我刚才与谷主之间……” “你们二人亲的火热。” 茅若雨目光幽幽的瞥来一眼:“但,我并不介意。” 林天禄讪笑两声:“这幅反应可不像是‘不介意’的样子。” 被自家娘子以这种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着实有点后背发毛的感觉。 他连忙轻咳一声,故作镇定的牵起其右手:“好了,此地就暂时交给谷主处理。” 茅若雨眸光流转,蓦然低吟道:“你、当真相信她?” “我虽看不透她,但想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看,你更相信自己的嘴唇……你学坏了。” “咳咳咳!” …… 察觉二人已脱离了幽冥界域之地,畅游于混沌的谷主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浮荡微乱的心扉渐渐平复下来。 她微抿朱唇,哪怕肉身上并没有留下丝毫吻痕与热意,但神魂交流间的屡番亲密湿吻,却着实令她印象深刻。 怕是,许久都忘不掉。 “这个小坏蛋。” 谷主轻咬下唇一口,无奈失笑:“当上了皇帝,连往日的知书达理都抛到脑后,真是肆意妄为。” 哪有步步紧逼之际,用嘴唇来……让人屈服投降的。 哪怕自己当真欢喜宠他,此举也未免羞人害臊了些,尽是胡闹。 脑海中又泛起刚才的亲昵经历,她心间渐柔泛酥,颇感羞耻苦恼,暗道自己竟也失了态。 “真是我临月谷的小冤家,又恼人、但又讨人喜欢……” …… 破空现身,林天禄与茅若雨再度冲出了幽冥之门。 战火热意拂面而来,齐齐俯瞰下方,依旧能瞧见茫茫焦土、被幽冥界侵蚀改造的大地,似乎仍在源源不断制造着扭曲妖魔,投入战场厮杀之中。 “这些,是借由冥气诞生的妖魔,毫无理智可言,只知破坏与杀戮。” 茅若雨眼眸微凝:“他们自此方大地而生,回不到幽冥界内。要想根除,还需要解决这片大地之灾。” 遥望着远处战火依旧如火如荼,林天禄神情肃然,当即独自朝下方的幽冥土地降落而去。 直至 轰隆! 双脚踏地,引得一阵轰鸣震荡。 烟尘微散,四周千百头妖魔面容狰狞的侧首往来,嘶吼着展露着利齿獠牙,杀机尽显。 但,林天禄只是负手而立,凛然一笑:“此战,到此为止!” “吼——噢噢噢哦哦!?” 才刚咆哮出声的妖魔们,陡见一股灵光白柱自此人体内倏然爆发、冲霄而起,当即发出狂乱惊恐的哀嚎,被磅礴无穷的灵海奔流所淹没。 光柱奔流逐渐朝四周扩散,十丈、百丈、千丈 眨眼间,便好似贯穿天地的光幕绽放,驱散黑夜,宛若白昼般照亮了整片西马郡! 而光海之中,林天禄一身龙袍飘荡,不怒自威,状若神衹仙尊,翻手间一掌压下,如同镇压苍生万界,龙威震撼:“——此地,不容尔等!” 苍穹光印骤落,倾轧大地,刹那间掠过方圆百里,万恶尽灭! 第五百二十二章 重逢回府,夜色难消 西马郡之乱,一夜之间已是平定。 随着幽冥之门的分崩离析,这场来自于万年前的遗祸灾劫,在通天彻地的白光照耀下,彻底落下了帷幕。 唯有零星妖魔与鬼怪在四处作乱,但也遭到了鬼冥宗与一些闲散修士、仗义武者的围剿驱逐,很快便压下了骚乱。 而在长岭县外 唐海丰率领军队镇守于此许久,直至听得鬼冥宗传来的得胜消息后,这才猛然松了口气。 四周严阵以待的城卫士兵们同样也卸下了重担,更有甚者踉跄瘫坐在地,长吁短叹起来。 “天佑长岭啊……这场仗,总算是不用打了。” 他们在启程前,便已告别了家中父母、妻儿,抱着必死决心拿起武器,奔赴县城之外,欲要抵挡那些来犯的妖魔鬼怪,为乡亲故友们争取得一线生机。 而如今得知胜况,心神一松,这才顿失了力气,才发觉自己都已是四肢僵硬打颤,浑身冷汗。 “那惊天动地的异象,是鬼冥宗所为?” “不,之前瞧见林家夫人跟随鬼冥宗一起动身前去战场了。” “竟会有一座飘在天上的大山、还有祥瑞凤凰……难不成,当真有神仙降世,助我们西马郡渡过难关?” “报!” 两匹骏马急急飞奔而来,捕快迅速翻身下马,满脸狂喜的抱拳大声道:“回禀大人!据传消息,是林夫子一行现身,破了那幽冥地府之门,灭了百万妖魔大军!” “林夫子?!” “他消失许久,如今竟回到了长岭!” “刚才那亮如白昼般的光辉……果真是林夫子!” 城卫与捕快们面面相觑,当即渐露惊喜之色,更是振奋欢呼,齐颂林天禄之名。 唐海丰眼神闪烁不定,不禁露出放松安心的笑容,再看向远方,脸上满是感慨。 此人一至,一切危难便烟消云散,当真是守护长岭的英雄、仙神。 “快将消息传回县内,告诉那些逃难的百姓们,可以回到各自家中了!” “林夫子已率人赶回长岭,击退妖魔,再护我们长岭无忧!” …… 消息如风般传至全县,不过时便借着交口相传,人尽皆知。 百姓们从初时的茫然错愕,直至陡然欢呼雀跃、更有喜极而泣,哪怕在深夜时分,依旧热闹非凡。 而在林府内,原本紧闭的大门也被急忙敲响。 “唔——” 祝疏桐紧裹外袍,满脸不安的靠近门前,将大门小心翼翼打开一丝。 “是何人……” “祝夫人!” 门外一名老妪欣喜万分的大声道:“不必再担惊受怕啦!林夫子他们已经赶回长岭,赶走了那些妖魔鬼怪!” “林、林先生?”祝疏桐神情微怔。 旋即,她捂住嘴唇,眼泛泪花,嘤嘤啜泣着瘫坐在地,却是同样喜悦万分。 “大家都……都有救了。” “娘亲!”林绫急急忙忙的从院内跑出,瞧见院外人流攒动的身影,不禁惊喜莫名道:“刚才那光芒……果然是师傅所为!?” “是啊,是林先生……又救了我们、救了这长岭数十万百姓……” 祝疏桐将女儿轻柔抱入怀中,边哭边笑道:“为娘今晚可真是吓死啦……差点以为,要与绫儿在长岭要受难而死。” “娘亲没事的。”林绫鼻尖微酸,眼眶泛红,与其相拥而坐:“师傅来啦,绫儿也安心……” “当真是——” 尚涵与雪杉也已听闻外界动静,眺望着远处光柱消散的方向,面露激动之色。 恰至此时,似有玄光涟漪泛起,引得尚涵芳心微颤,猛然扬首望向林府上方。 旋即,就见两道身影并肩而落,宛若在世仙神般仙雾缭绕,在庭院内荡开一缕温暖气息。 “……” 林天禄平稳落地,目光四扫一眼,见众人都在院内,正想笑着打声招呼,却见一抹娇小倩影飞奔而来,当即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哦?” 林天禄神色微怔,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趴在肩头的小脑袋:“小丫头,如此想念为师?” “嗯!”尚涵俏脸绯红,笑意灿烂,如同树袋熊般挂在身上。 “多亏师傅出手,长岭才能安然无忧,师傅现在可是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呢!” “这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林天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抬臂托起其娇嫩身子。 “师傅……”雪杉缓缓靠近而来,娇颜上同样满是喜悦感动。 林天禄温和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段时日,雪杉可是乖巧?” “嗯……小女一直都听着师傅的叮嘱,很乖的。” 雪杉擦了擦眼角泪花,展露着可爱笑靥。 林天禄这才看向身后重新站起的祝疏桐母女,轻笑道:“让祝夫人和绫儿受惊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不必再担惊受怕的。” “林先生……” 祝疏桐眼含热泪,激动的几欲再哭一场。 情难自已下,她很快与林绫一同凑近上来,轻拥埋首在怀,喜极而泣。 林天禄轻抚怀中少妇的后背,失笑着摇了摇头。 本想先回来打声招呼、报个平安,没想到家中姑娘们才刚见面就都各个哭成泪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再看向身旁的茅若雨,其依旧清冷孤高,如同月下纯洁无暇的出尘仙子。 但,她很快便略微屈膝俯身,温柔抱住了一旁抹泪颜开的雪杉。 “这下子,可真是哭成一团……” 啵~ 面颊旁被突然亲了一下,引得林天禄神情一怔,愣愣地一转头,顿时看见趴在肩头的尚涵红着脸,笑的很是娇俏艳丽。 目光相汇之际,稚女甜腻娇呼一声,环臂勾颈抱的更加紧实,更调皮的蹭来蹭去的,含苞待放的身子已有几分香艳柔软,娇花初开。 这丫头…… 别人是激动的流泪,可唯独她是在趁机‘揩油’啊! 林天禄都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 半晌后 雪杉与林绫两女似已提心吊胆了许久,待情绪渐定后,很快便已幽幽睡去,再无丝毫担心不安,睡颜甚是香甜可爱。 “——让、让先生见笑了。” 祝疏桐展露着羞怯之色,娇颜红艳万分。 似感害羞尴尬般,少妇轻拢凌乱胸襟,微掩暗淡春色。 林天禄温和一笑:“祝夫人会担惊受怕也是人之常情。但如今妖魔尽灭,夫人就安心带绫儿回屋歇息好好歇息一晚,无需再害怕会有鬼怪来袭。 此地,有我守着。” “……嗯。“ 祝疏桐脸色红润,紧紧抱着怀中沉睡的林绫,略微欠身暂别,很快便匆忙离开了大堂。 目送母女离开,林天禄很快看向一旁,轻笑道:“姑娘们快些出来吧,现在还要躲躲藏藏?” 话音落下,周清兰等侍女们纷纷从走廊转角走出,眉宇间都带着几分激动喜色,纷纷合手叠腹盈盈浅拜:“少爷威武。” “威武还是免了,只是分内之事。”林天禄笑了笑:“你们守着此地许久,若感劳累困倦,就先回屋休息吧。” “奴婢等人不困。” 侍女们连忙摇头。 兰儿眼神闪烁,低吟道:“先生既归长岭,不止公主殿下如今……” “谈娘她们,如今都还留在京城皇宫之中。”林天禄笑意微敛,严肃道:“在京城一带同样发生了不少变故,我与谈娘她们刚处理完一些琐事。偶然听闻西马郡生变,这才独自急忙赶回救援。 待此事过后,再去与京城取得联系便可。你们无需担忧谈娘安危,她现在正与舒雅她们待在一起,很是安全。” “原来如此——” 几位侍女面露恍然,眼中亦有敬佩崇敬。 “林夫子、林夫子——! 门外隐约响起一些欢呼之声。 侍女们眼波流转,很快欠身道:“少爷暂坐,奴婢等人出门前去安抚一二。” “有劳几位姑娘。” 待侍女们匆忙跑至屋外,林天禄这才收回目光,笑着看向坐在怀里的尚涵:“丫头,不跟雪杉和林绫一样,回屋好好睡一觉?” “小女如今心中激动难耐,怎能睡得着呀。”尚涵甜美一笑,连连眨动着水灵双眸:“云姐姐她们如今……” “战事虽定,但还需她们帮忙处理善后一番。” 林天禄笑着指了指院外夜空:“你可是瞧见了,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 “……嗯。” 尚涵脸上笑容渐止,只余震撼惊叹道:“虽然还隔着百里,但借阴气细瞧,当真是匪夷所思……那难道也是云姐姐她们的本事?” “是临月谷前来救援相助。”林天禄笑了笑:“待琐事一了,她们迟些便会来府上一坐。” “茅夫人的师门……好生厉害!” “若有机会,你也可以跟着她们学一学,定会受益匪浅。” “——天禄,雪杉已躺下入睡。” 茅若雨这时从后院走回,平静道:“让这丫头也回屋休息吧。” 尚涵探出脑袋,本想再纠缠一会儿,但瞧见其神色不似往常温柔如水,反而冰冷如霜,吓得肩头一抖,连忙从怀里钻了出来:“小、小女这就回屋休息,夫人莫要生气。” “……” 眼看着尚涵逃也似的跑走,茅若雨红唇微张,欲言又止。 林天禄哑然失笑道:“看来,璇灵姑娘不太擅长与孩子们相处?” “她,大概也算不得孩童,与你粘的很。” 茅若雨轻叹一声,收起心中波澜,正想开口,但隐感别在腰间的槐剑蓦然一颤。 “嗯?” 随着灵光闪烁,槐剑倏然幻化出纤柔身姿,足尖点地,空灵出尘的绝美玉颜上……如今却带着几分幽怨愁苦,微撅粉唇,一头直接扑进了怀里。 林天禄愣了一下,轻抚其小巧脑袋:“一段时日未见而已,怎得那么——” “是因为我。” 冷傲低吟蓦然响起,就见背后龙剑闪烁,八长老的曼妙身影也随之浮现。 而她刚一现身,原本扑在林天禄怀里的槐剑美眸转来,纯洁空灵的双眸之中似有几分敌意不虞。 八长老环臂抱胸,淡然道:“我与她同为你的兵器,这丫头或许有些吃醋。” “这……” 感受着怀里槐剑一副猫儿般的戒备神情,林天禄也是一阵莞尔失笑。 “莫要伤心生气了。” 待揉了揉其螓首秀发后,槐剑的神情才渐渐温顺软化下来,分外依恋般跨坐在怀中久久不肯松开怀抱。 “看来,当真发生了不少变故。”茅若雨来到身旁,惊疑不定的看着八长老一阵。 “竟以肉身化作兵器,而且这股血脉之力——唔……” 但话音未落,美妇突然身形摇晃,险些软倒在地。 林天禄微惊,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若雨,你……” “无妨。” 茅若雨柳眉微蹙,强行站稳脚步。 一旁的八长老很快身前揽住其蜂腰,平静道:“如此激战一场,若雨已是透支至极限,不过强撑而已。” 林天禄心思一动,很快意识到在幽冥界中的一战,若雨也是拼尽了全力,鏖战诸多魔尊邪仙。 “这几日就好好休——” “不必如此麻烦。” 八长老蓦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然,伸手拂过美妇腹下的白纱裙摆,白丝美腿紧并微蜷缩,风情隐现。 “天禄,你便是最好的滋补良药。” 茅若雨闻言眼神闪烁,似知晓话中深意,垂眸无言。 林天禄倒听得莞尔:“其实,是碧影长老有些——” “我也一样。” 柴碧影龙眸平淡无波,将酸软乏力的茅若雨拥入怀中,双姝紧贴相拥,丰腴打浪跌宕,轻启红唇吐露着丝丝撩人之语:“她们返回长岭还需要一段时辰,足够天禄你喂饱我们二人,叫我们早些恢复精力。” “啊?” 说罢,便二话不说直接拉起了他的右手,就要往屋子方向走去。 林天禄跟上了几步,但没等开口,很快左手也被轻轻拉住。 愕然回首一瞧,就见槐剑正一脸仿佛被遗弃般的可怜神情,泪眼朦胧,惹人爱怜的水灵双眸上挑望来。 “主、人……” 一声呢喃轻唤,似有无边怜意。 “呃——” 林天禄一时尴尬,正想开口说上两句,却见八长老身姿一转,竟回身一把将站在原地的槐剑也扛了起来。 此举,令林天禄和槐剑都为之一愣。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柴碧影已然一手抱着茅若雨、肩头扛着槐剑,拉着林天禄,风风火火的往卧房快步而去。 这让被拉着一起的林天禄不禁失笑一声。 也不知是八长老性子愈发率直干脆、还是她当真食髓知味,回味不已。 只是瞧见腰后摇曳扭荡的硕物,青纱短袍难掩耸峰,步履行姿更显妩媚荡漾,林天禄心底也泛起了些许热意火气。 再看自家夫人,两人目光倏然相汇,清冷美人顿生一丝浅红柔意,美眸生辉,暗藏几分难言羞涩。 林天禄心头鼓荡,再无丝毫顾忌,待踏回到寝居后,大手一挥,房门应声紧闭关上。 不消多时,便有婉转之声悠悠响起。 似有清泉滴流、随浪翻飞,龙影展翼,丰盈交叠,美腿起伏颠簸之间,更有点点冰晶星雪漫舞飞扬,如诗如画,瑰丽夺目。 …… 待得夜深之际。 云玥率先回到了府内,定睛一瞧,便见府内唯有一道身影。 “倒是让你忙活许久。” 林天禄自大堂主座站起,笑着招呼道:“先坐下休息会儿?” 云玥紧抿朱唇,当即张开双臂抱了上来,挤得绵软高隆。 “玥儿?” 丰腴入怀荡漾、绵密如玉,林天禄扶住其细腰,轻笑道:“怎得这般激动?”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云玥眼波流转,瞪眼柔嗔一声:“还有,未免太过莽撞了些,若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她虽知晓自家夫君修为非凡,但深刻体会过幽冥界之古怪,哪怕阵前能强稳心神、不露丝毫扭捏软弱,心底深处始终是担忧万分。 林天禄心思泛暖,温和一笑:“若无把握,我可不会随意胡来。 况且,我与若雨也稳稳当当解决了此事,玥儿就放心吧。” “若非你们平安无事,我可不止是嗔怪两句。”云玥轻叹一声,渐渐也扬起温婉笑意:“不过,多亏天禄从京城急切赶来,我们才能化险为夷。” “你们这对小夫妻,才刚回到家中便如此甜甜蜜蜜的,可叫我们旁人如何是好?” 而在这时,赤灵渊与赤仙儿二人也踏入大堂。 赤凰美人单手叉腰,丰姿荡漾,暧昧笑道:“庆功之事,大可迟些回屋再说,我们可不会随意打搅。” “赤姑娘。”林天禄拱手一笑:“半月不见,修为更似精进不少。” “此话虽听着舒服,但若能夸奖几分容颜俏美,岂不是更好?”赤灵渊金眸含笑,嗓音更显酥媚撩人。 林天禄心思一动,悻悻然道:“赤姑娘都已是美艳无双,再美几分,怕是要成妖孽乱世之女了。” 赤灵渊神情更为娇软温柔,也不再调侃打趣,感慨道:“今夜,的确多亏了天禄你及时出手。 还有,仙儿跟随你这一路,能有此番玄妙机缘,也是我该好好感谢你的。” 说着,便与身旁宁静温婉的赤仙儿一同欠身行礼。 这一冰一火两位凤凰仙女这般柔情示好,林天禄连忙上前将她们扶起,无奈笑道:“我们之间关系密切,此番机缘水到渠成,哪里用得上行此大礼。” “关系密切?”赤灵渊金眸一转,笑吟吟道:“天禄明明与我还没多少肌肤之亲呢。” 一旁的山灵仙儿眼睫微颤,垂首无言,倒甚是乖巧安静。 “咳咳……” 林天禄略显尴尬。 但,一抹微风倏然在院外吹拂。 转头一瞧,就见黑红倩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扑了过来。 “唔?” 林天禄连忙伸手将其抱住,就见程忆诗已然埋首在胸前,银丝如瀑翻飞。 “忆诗?” “……夫君、终于回来了。” 程忆诗娇颜红润,轻抚着眼角泪花,温柔笑着抬头望来:“忆诗可是等的好苦。” 短短一言,令林天禄心头微颤,只觉怀中美妻如此惹人爱怜,心中更生愧疚难安。 “我回来了,没事的。” 轻拂其秀发面颊,柔媚少妇也温顺亲昵的感受着手掌温暖,心满意足的环腰轻拥,靠肩浅笑:“有夫君在,妾身便安心好多。” “……” 安静清幽,唯有耳畔熟悉的心跳。 程忆诗眼含烟波,悄然抬首望来,却见自家郎君神色古怪,眼神飘忽,心头一动,她连忙顾盼看向大堂外。 ——原本冷冷清清的庭院内,如今已站满了来自临月谷的诸位长老们,皆神情各异、欲言又止。 “呵呵……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呀。” 二长老杵着木杖率先走进大堂,温和一笑,帮忙打破了这份微妙尴尬。 林天禄连收心神,哂笑道:“我与忆诗久别重逢,这才情难自已……” “你们二人分开还不到一月,哪里算的上‘久别’。” 大长老已褪下了那一袭端庄外袍,紫衣内裙叉至腰腹之上,媚色尽显,紫晶钩爪缠臂锁腿,迈步间便是美景纷呈。 她步履婀娜的跟随进堂,摆手打趣道:“新婚夫妻恩爱些,我们当然能理解,不必来回掩饰的。” 余下的长老们也是摇头暗笑,陆续走来。 程忆诗脸颊微红,但成熟性子也令她没尴尬太久,很快微松怀抱,浅笑欠身道:“让长老们见笑了。” “无妨的。”五长老叶玉珺温柔笑道:“倒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搅到了你们夫妻温存。” 林天禄莞尔失笑,很快招手道:“大家还是先入座吧。” 堂内几位乖巧侍女依次上前,帮忙倒起茶水。 但探头往外瞧了瞧,林天禄好奇道:“武姨和谷主还未回来?” “静云尚在稳定修整圣殿,还需一些时辰。至于谷主也在圣殿浮岛内,应该会与静云一同过来。” 大长老入座交叠起美腿,饶有兴致道:“刚才我隐约感觉到了碧影的气息,她如今也随你一同回了长岭?” 林天禄笑容陡僵。 心思急转间,他豁然想起,此事还不曾告诉诸位临月长老们知晓甚至,八长老眼下就躺在自己卧房内,撅臀朝天,失神恍惚,正与同样不堪昏厥的若雨相拥入眠,满屋的勾魂春景,满榻的柔媚痴缠。 “——咳咳!” 恰时,云玥与赤灵渊几乎同时轻咳出声,引来了众人目光。 “八长老似乎有些其他事要办,可能暂且离了此地。” 她们对视一眼,再齐齐看向了林天禄,轻柔道:“如今,天禄可否与我们说说,刚才在幽冥界中具体发生了何事变故?” 见话题扯回,林天禄顿时暗松了口气。 而双方目光一汇,便见狐女与赤凰纷纷投来柔媚含嗔的目光,更有几分温柔酥软,贴心关照。 即便无需言语,她们最先来到林府,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些许。 至少,天禄身上就带着些若雨未散的暧昧气味,怕是这短短一两个时辰,若雨跟那位八长老都已爽快到失魂极乐、不知东南西北。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临月相随,柔情连至 林天禄稍定心神,并没有对往事过多隐瞒,很快就将这段时日来的经历与见闻,向在座众人娓娓道来。 ——其中有仙界往日的秘密、万年前发生的灭世之灾,同样也有这沿路来亲眼所见的种种暴乱与战火,乃至最后的京城之变。 暗中心思早已抛到脑后,众人都渐渐听得惊愕万分,更觉一阵匪夷所思。 而沉默间,二长老眉头紧锁,很快问道: “如此说来,如今此方天地仅剩最后的百年时限,便要再度遭受一场恐怖浩劫?” “没错。” 林天禄环顾四周,肃穆道:“或许在诸位听来有些难以置信,但天外天境的确存在,借万界之力,才成就维系苍生安稳无忧的通天之柱。 百年后,封印不再,那些域外之敌便会降临于此,会有何下场实在难以预料。” “这……” 长老们面面相觑,沉思无言。 赤灵渊揉捏着眉心,蓦然低吟道:“而此番突然横空出世、欲要掀起一场灾祸的幽冥界,其实就是万年前因巧合而逃出生天的万界之一?” “没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他们忌惮于万界狱主的存在,才不敢轻易干涉外界,只能通过些小手段来散播幽冥界的信息,借此来关押网罗更多的妖鬼修士,积蓄兵力。 直至万年后的今时今日,乱世渐起、封印渐松,镇压这片天地的桎梏即将消失,他们这才按耐不住,想要出世夺得往日辉煌。” 说到这里,林天禄也是笑了笑:“当然,至于我为何刚一现身,他们就毫无理智般发起猛攻,就是因为我与他们在万年前就有深仇大恨。”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的神情都略显微妙。 她们虽猜测过天禄的出身来历不凡、甚至会与万年前的万盛仙宗之间有着不一般的联系。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是万盛仙宗的宗主本人。 “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玉珺不禁感慨出声:“而如今幽冥界再度覆于天禄手下,也算一场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幽冥界会有此番下场,也是自食恶果。” 赤灵渊环臂抱胸,冷冷一哼:“我已记起那所谓的幽冥界了,万年前被万盛仙宗镇压的万界群魔、在仙界之上的一群三教九流之辈,不知受多少仙门宗府唾弃厌恶,更不知在各界掀起过多少风波。 听闻是万盛仙宗颇有慈悲,将他们镇于幽冥界内,暂留性命,让他们在其中好好忏悔。没想到万年之久还是恶性不改、冥顽不灵,受这番灭顶之灾也是活该如此!” “万年的隐世闭关,或许反而让他们踏入邪道再难回头。所谓忏悔思过,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几句空话,于他们而言更似一种耻辱。” 林天禄神色平静道:“当初,我就应该将他们彻底灭尽才行。一时的仁慈,终究给后世带来了祸患。” 略微侧首看向身旁的云玥,眼神闪烁。 狐女眼含波澜,很快回以淡淡笑意:“这世道变幻不定,又会有何人能料到,鼎盛强大的仙界文明竟会在几日之间彻底分崩离析。 若万盛仙宗仍能流传不灭、传承不断,有那些强横无双的仙人们坐镇,这幽冥界当然翻不起丝毫风浪。 只能说世事难料,又怎能一味怪罪于往事前人的选择。” “是啊。”程忆诗也伸手相握,轻柔道:“这并非夫君的错,只是那群魔尊不识好心、辜负了当初万盛仙宗的一番点悟之意。” 林天禄温和一笑:“我对这些前尘往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将幽冥群魔尽灭,更没什么胡思乱想的。只是对玥儿稍感愧疚,让她白白在幽冥界内被困了千年,尝尽苦闷孤寂。” “此事——” 云玥掩唇轻笑道:“如今再回首,或许也算不得一场祸事。若非被困于幽冥界内,又怎会遇见天禄与若雨。说不定还在千年前的战场之上,就被罗星合围绞杀而死,哪里还能活到今时今日。” 见其神情并无丝毫异样,林天禄心中也舒坦了些。 “所以,天禄正因知晓了这场灭世之灾,才会主动前去京城?” 二长老若有所思,摩挲着手中木杖,上下打量了两眼:“瞧你现在的穿着打扮,难道已是——” 林天禄坦然笑道:“借不少人鼎力相助,如今已算得上当朝皇帝。” 虽已有所预料,但听其承认下来,在座众人都有些暗暗吃惊,亦有几分共喜同乐。 倒是坐在身旁的程忆诗美眸大睁,呆呆地愣住,显然备受冲击。 在座长老、云玥等人皆是年长、更超脱于凡尘,对于皇帝的身份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对她这平民女子来说,自家夫君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当今皇上,此事着实是太过令人震惊了些。 程忆诗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夫、夫君,如今你已是……” 林天禄牵起了她的柔夷,轻笑道:“皇帝之名,难道不好?” “当、当真是……” 程忆诗一阵头晕目眩,被林天禄失笑着伸手扶住:“娘子的反应这得如此夸张?” “……仅出门一趟,夫君突然就有了如此成就,妾身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少妇扶额嘟哝一声,目光幽幽。 这番身份跳跃,未免也太过夸张…… “天禄如今当了皇帝,我们这些平民女子们可是要跪拜行礼?” 大长老笑吟吟的蓦然开口:“至少天禄这身气派,瞧着确实比往日更威严豪迈不少,瞧着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长老们可不必当真。虽有皇帝之名,但对自家人可没什么条条框框,咱们安心照常相处便是。” “噢~” 大长老卷绕鬓角紫发,勾起妩媚笑意:“倒想问问,天禄是将我当作长辈看待,还是……” “玩笑话还是待会儿再说。”二长老面露无奈,伸出木杖敲了敲她翘起的纹丝美足:“如今正事还未谈完。” 三长老宋萱很快接过了话茬,好奇道:“天禄如今夺下帝位江山,其实是为了百年后即将到来的灭世之灾?” “没错。”林天禄神情稍肃,颔首道:“苍生有难,自然不是我等某一人的职责、功劳。 在朕看来,面对此番灾祸更不该缩手缩脚、再作逃避困守,而是要将妖鬼道界的真相告知于民,让万民修行强身、有幸福安康的家国乐业。 唯有汇集这齐聚民心、苍生共合,才能在百年后同心协力直面域外之灾,搏上一搏。” 听闻此言,长老们皆是沉默深思。 而堂内修为最高的大长老眯起双眸,不复刚才的嬉笑狡黠,美眸渐眯:“是借众生的因果业力……么?” “或许如此吧。”林天禄朝她笑了笑:“不过,我的确想借此机会打破现状,建设一个繁荣昌盛的‘新仙界’,不再是人神之分、仙魔之别,就是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无论凡人、妖脉、鬼魂,乃至其他的种族,共同携手建立起人间仙国,造福万民百姓。” “……好!” 赤灵渊蓦然开了口,金眸灼灼热切,抚掌赞叹道:“天禄能有此番想法,是如今天下苍生之福,更顺应天道与众生,理当称赞敬佩!” 众位长老们心思微动,心下也渐觉此愿之宏伟豪情,亦是暗叹感慨。 没想到,当初看着普普通通的平凡书生,心底里竟有如此豪情壮志、宏图伟略。 静云与若雨,当真是寻得了一位好伴侣、好归宿。 而对她们临月谷来说,同样也是一番过去绝无想过的天降之喜。 “话虽如此,但我如今还只能算作孤家寡人一个。” 林天禄摇头失笑道:“文武百官虽暂且平定、尽力维稳朝政,但朝堂之上可没几人当真忠诚。如今能顺利做好皇帝的工作,还得多亏皇后从旁大力相助,特意派来人手让我使役统领。” 几名长老闻言眉头微挑。 二长老更是悄然一笑:“看来,天禄将此事告知与我们,同样有招贤纳士的想法?” 林天禄没有隐瞒遮掩,坦然道:“二长老说的不错,我虽有不俗修为、但人脉浅薄、在这丰臣全国上下,相识之人也是不多。思来想去之下,唯有临月谷的诸位最合心意,能与我毫无保留的交流——” “不必多说。” 二长老展露着温和慈祥的笑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老身也能理解天禄心中的想法。” “那长老意愿是……” “此事哪里还用得上深思细想。”二长老眸光温和,轻柔道:“天禄既是我临月谷贤婿、又是我们临月圣女的相公,于情于理我们自然都会鼎力相助,可不会让天禄你独自一人在外打拼、无依无靠的。” “没错。” 大长老晃了晃纤指,妩媚笑道:“有何事需要我们临月谷帮忙,尽管言说便是。难得贤婿有这般发愤图强的性子,我们身为长辈可得多加关照才行。” 而其他几位长老,同样也没有丝毫异议,唯颔首应声。 林天禄面露感慨,起身向诸位长老们拱手行了一礼:“多谢长老们支持厚爱。” “这礼可万万不能再行啦。”叶玉珺连忙起身而来,浅笑着扶起:“天禄如今都已成了当今皇上,如何还能再对我们行此大礼?” “无论皇帝与否,总该得牢记恩情才行。”林天禄温和笑道:“当然,我虽有意请长老们帮忙辅佐,但也决计不会将诸位牵扯进那些麻烦的权势斗争之中、更不会让诸位随意抛头露面、扰了谷内清静。 至于具体何事,待如今局势安定之后,我们再可慢慢坐下详谈,定不会让临月谷吃了亏的。” “无妨。” 叶玉珺眸光柔和,抚手细语道:“既知晓天禄胸怀救世之愿、旨在拯救苍生天下,重新给妖鬼道界一个安宁无忧,哪怕是些苦差事吩咐,妾身等人也不会多有怨言。 毕竟这百年之后,无论是尘世间的凡人、还是我们这些隐居世外的妖鬼修士,可都想多瞧瞧这花花世界、见证后世的繁荣盛景。这一切若在百年后化为灰烬,我等活过这数百年还有何意义可言?” “是啊。” 宋萱宋熙两姐妹也是感叹道:“我们在谷内每日谆谆教导弟子们修炼长生,可若百年后苍生就将寂灭,岂不是白白枉费我们一番辛苦劳累?” “说的不错。”坐在角落中身穿灰袍的七长老,拉了拉兜帽,不咸不淡的清冷应声。 “我们虽想避世清静,但并非愚不可及,天禄既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言说,我们会竭力相助。” “只是——” 云玥好奇道:“天禄今日临时赶回长岭,京城之中如今又该如何?” 林天禄笑容微敛,沉吟道:“眼下京城刚刚安定不久,我本想在皇宫再安稳执政一段时日,借此来稳定朝堂王臣。 只是此地幽冥界突然暴起发难,不得已赶回此地……只能暂且将政事重新交给皇后执掌、再由谈娘和舒雅她们从旁相助,或许还能再撑上一段时日。” 唐千门如今就在皇宫之中,以她的精巧阴术手段,足以变幻成他的模样,当一段时候的‘伪君’。 毕竟皇天阁和纪红坊的人手都已归心,宫中无人会察觉这阴术古怪。 “但,此举应该没办法伪装太久?”云玥柳眉微蹙:“天禄得寻个机会,尽快返回皇宫朝堂才行。” “对于此事,我倒是另有安排。” 林天禄轻笑一声:“这西马郡乃是丰臣国边境省份之一,地缘偏僻,本就是朝政难以下放之地。前几日虽已快马加鞭派人传令,但或许如今都还在半途之中,刚刚能赶到茂环省已是全速而行。” 程忆诗已渐渐恢复了冷静,赤眸轻眨,蓦然道:“夫君是准备,以西马郡为中心另颁朝令圣旨,尽快整合西马郡周边一带?” 林天禄颇感满意的点点头:“忆诗说的不错,既然如今国内动乱不休,朝令一时难至此地,我索性就暂留于此,另立朝堂,直接对周边的三省两郡直接下令发号,稳固民心。 而京城同样有序推行政令,两方人马相汇,能加快丰臣安定之效率,不失为一个应急良策。” “哦?” 二长老双眼微亮,慈祥笑道:“天禄此计倒是不错,都说皇权政令不下县,这样一来倒是能更好帮忙稳定村县,整治混乱。 即便是乡野百姓同样能得些关照,分得保护。” 叶玉珺等人也听得若有所思,眼神发亮。 她们虽不懂朝政律令,但亦能领会其中便利有效。 能借着幽冥界之祸乱,反而临危不乱,心思机敏下寻得这样一个治国之法,天禄或许真有几分贤策在胸。 …… 待得大堂内众人再畅聊半晌后,已在侍女们的带领下前去各自房间暂住休息。 虽然诸位长老们都不曾受伤,但经历此番与幽冥大军的激烈鏖战,又携手善后处理,终究是疲惫无比,需要好好调息一阵。 大堂内,一时冷清了不少。 “——玥儿。” 林天禄正环抱着靠肩睡去的程忆诗,目光担忧的看向身旁:“你可要回屋歇息会儿?” “我不累。” 云玥慵懒斜靠,托腮轻笑道:“许久不见天禄,可得趁现在多瞧几眼才行。” “这段时日,我可不会突然消失不见。”林天禄失笑一声,将怀中少妇小心翼翼的抱起:“带忆诗先行回屋吧,也不必强撑。待会儿我就回屋陪陪你们。” “……臣妾明白啦~” 云玥噙着暧昧笑意,故作妖娆的前身行礼一番,仿佛当真是妩媚动人的后宫嫔妃一般。 林天禄见状脸色一板:“爱妃平身。”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很快扑哧笑了起来。 “这般文绉绉的礼仪,还真叫人不自在。” 云玥接过娇躯绵软的程忆诗,柔声道:“天禄奔波至今、不久前还与幽冥大战一场,待会儿也记得早些回屋。” 她美眸流转,嫣然巧笑道:“胸中若有何烦闷困苦,深夜之际也可与玥儿谈谈心、解解闷,定会与天禄排忧解难。” 林天禄笑意温和,上前吻了一下其粉艳面颊。 “玥儿这般体贴,实在是为夫幸事。” 毛绒狐耳忽扇,带来丝丝撩人媚香。 妖娆狐女含羞浅笑,很快便回身飘然离去。 “……” 直至堂内无人后,林天禄这才回头看向后方。 赤灵渊正悄然迈步走来,而赤仙儿正安安静静的侯立在角落中,执手叠腹,默然无言。 “赤姑娘,你特意留下,是想与我说说过去的……” “如今,你算是明白,我为何会待你颇为亲切?” 赤灵渊环臂抱胸,淡淡一笑:“我是借心海冥灵坠之神效诞生于世,而你,则是这件仙器之主,万盛仙宗的宗主‘林天禄’。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或许还能算得上我半个‘父亲’。” 林天禄闻言尴尬一笑:“这关系可就太过……古怪了些。” “难道你还当真啦?”赤灵渊娇媚剜来一眼,酥声细语道:“只是想说说我们二人之间颇有缘分,万年前便有奇妙联系而已。” 林天禄略作回忆,油然感慨道:“但当时姑娘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叫人难以招架。” “我若能早些确信……” 赤灵渊轻咬朱唇,妩媚扫眸,更似娇嗔般柔软道:“但如今也不算太晚。” “是啊,能有此番因缘际会,也是一桩——” “既然如此,天禄你可得早些负起责任才行~” “——啊?” 林天禄顿时一愣。 却见面前的赤凰美人金眸生辉,诱人挑逗般倾身媚笑,狡黠娇软道:“身为主人,可得多与我这半个器灵多切磋几番。” 林天禄顿时松了口气。 还以为万年前有什么奇怪的约定…… “莫不是,脑海中再想些奇奇怪怪之事?”赤灵渊好似娇俏少女一般,背双手柔媚酥笑,美眸荡涟:“比如,将我压在身下?” “咳!”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讪笑道:“赤姑娘眼下就莫要再打趣我了。” 赤灵渊狭促一笑,莞尔道:“好啦,就不再逗你开心了。 特意留下,是想单独与你再道谢一番,照料仙儿许久,而且……若非有你,我或许也不会存活至今。” 她垂眸浅笑两声:“无论是万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在受你呵护照料,实在惭愧。” 林天禄暗生感叹,拍了拍其香肩:“往后我定会与你多切磋武艺。” “这话说着……怎像是我在胡搅蛮缠似的。” 赤灵渊摇头失笑。 眼波流转间,她蓦然踮起足尖,轻拢赤色长发,酥麻暗撩般在耳畔呢喃:“尽力切磋之后,再让我来贴心侍奉你一番吧~” “赤姑娘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赤灵渊便红着脸,暧昧柔笑着缩回了身子,含羞带媚的回身离去,只留下一抹曼妙婀娜的丰盈背影。 林天禄怔然看向了一旁的赤仙儿。 这位冰凤美人轻轻一叹,清冷细语道:“先生与尊主之间其实早有约定。 尊主借心海冥灵坠诞生,虽是赤凰一脉之尊,但亦要依言归顺万盛仙宗,成先生座下之徒,算是双方交好之证明。” 林天禄讷讷道:“但赤姑娘刚才她……” “虽称为‘徒’,但在万年前,想来与座下之骑兽无异。” 赤仙儿眼睫微颤,低语道:“不过,尊主与先生之间有莫大姻缘,乃是天生注定之缘,又因万盛仙宗德高望重、闻名万界,赤凰一脉也并无多少反对之意。” “所以,无论先生是将尊主当作骑兽使役,还是深夜之际,驰骋床榻间都——” “咳!” 林天禄猛地咳嗽一声,满脸尴尬的摆手道:“仙儿姑娘不必多说了,我心里大概已经有数。” 赤仙儿话语微顿,低吟道:“不知先生会如何对待尊主?” “此事、往后我再与她谈谈吧。”林天禄强笑道:“但总归不会让她当什么座下骑兽的。” 赤仙儿轻嗯一声,悄然迈步走来。 旋即,她竟突然抬手环颈,倾身相拥,浅浅的亲吻了一下。 林天禄着实有些猝不及防,愣然感受着唇上的一丝冰凉闪过,眼前的冰凤美人已然后退两步,低眉颔首。 “你这是——” “尊主说的,这样能让先生开心满意些。” 赤仙儿面颊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润粉霞,眼生烟波,再无二言便化作寒流消散逃走,似跟上了赤灵渊一同离开。 只留下一脸微妙的林天禄站在原地,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嗒嗒嗒 恰至此时,急切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林天禄连收心神,随之感觉到了熟悉气息,不禁面色一喜。 是武姨回来了! 他连忙来到大堂前,正欲上前招呼问候。 但却只看见武姨几乎同时飞奔而来,蓦然张开双臂,一把用力抱紧! 齐胸衣襟几乎崩裂,峰峦剧荡,当即撞了林天禄一个满脸波涛荡漾,澎湃如浪。 “天禄,你没事就好!” 温柔关切的低吟在耳边响起,也随有撩人心弦的暗香扑鼻,绵软似水,差点让林天禄都有些头晕眼花。 略微回神,顺势环抱住熟妇丰盈至极的媚腰,从峰峦中抬头一望,武姨那张比前些时日更为妩媚妖艳的倾世玉颜顿时映入眼帘。 眉眼含春夹酥、眼波荡情,精致绝伦的娇颜更似受滋润般新生,又妖又媚,瞧着便令人心神荡漾。 “武姨,许久不见。”林天禄舒心一笑。 “嗯……” 话至嘴边,只化作媚乱众生的宠溺柔笑。 武静云被抱着略微踮足落地,仍是挺着丰腴爆满的身子,轻柔相拥,耳鬓厮磨般紧贴温存,美眸中唯有无边温柔与溺爱。 第五百二十四章 长辈相识,紫夜暗澜 “你们二人,瞧着倒是温情蜜意的很。” 相拥温存之际,一丝淡雅轻笑从武姨身后传来。 林天禄略微松开丰腴水嫩的娇躯,很快看见谷主正笑吟吟的随行走进大堂,圣洁丝袍摇曳荡漾,媚色漫溢。 “谷主,如今幽冥界……” “我已将幽冥界暂时关闭,里面残存的魑魅魍魉也不会再轻易跑到外界胡作非为,只有些‘幽冥之树’扎根外界土地,还需慢慢铲除。” 她微扬朱唇,展露着端庄笑意:“虽说此番变故,让幽冥界不少‘囚犯’都被上古魔尊改造炼制,但同样有妖鬼暂且逃过一劫,往后或许还能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 林天禄眼神微动,低吟道:“谷主可要保重自身。” “放心吧,我总归不会胡来的。”谷主轻柔笑道:“如今幽冥之意被我掌控,他们闹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谷主若能坦诚直言,倒是更好。”武静云略微侧身回望,平静道:“希望谷主不会走上与大长老一样的错路,到头来还得天禄出面帮忙善后。” 谷主无奈一笑:“静云莫气。” 林天禄听二人言语,看来武姨已大概知晓在幽冥界内发生的变故。 “况且,天禄已在幽冥界中教训了我一顿。”谷主星眸一转,暧昧笑道:“我如今也算是知错啦,自然不会再擅自胡来。” 武静云眸光微闪,并未开口深究细问,反而回首关切道:“天禄,这段时日来发生了何事,可否与我再说说?” “先坐。” 林天禄扶着她入座沏茶,好奇道:“不过,刚才临月谷操控飞来的浮空岛屿,如今是……” “暂且停靠于长岭县外的群山之中,布下术法,勉强能掩人耳目。”谷主步履轻盈的来到身旁一同坐下,轻笑道:“再过几日,便能重新返回临月谷。” 林天禄笑了笑:“谷主和长老们此番可真是大手笔。” “长岭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谷主星眸流转,饶有兴致道:“更何况,天禄如今还成了当今皇上,我们临月谷此举,或许也算得上救驾有功?” “天禄……皇上?” 武静云神情陡滞,惊疑不定的投来目光。 林天禄清了清嗓子,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复述了一遍。 …… 半晌后 武静云媚颜上满是欣喜赞赏之色,执手相握,连连感叹道:“天禄能有这般宏图伟略,实在叫人心驰神往。” 虽刚知自家贤婿来历出身堪称惊世骇俗,但对她而言,仍是眼前的‘林天禄’最为重要。 “话虽如此,但没个几年功夫可不行。”林天禄哂笑道:“如今首要之事,还是得尽快平定丰臣之乱。” “这、的确是重中之重。”武静云略作沉吟。 若能帮上自家贤婿,她定是竭尽全力而为。 只是 “如今这丰臣之乱,应该还是那罗星与古界之争,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的千年势力。” 武静云柳眉紧蹙,思忖道:“天禄你虽有滔天之能,但罗星阴谋无人能知,而古界又极有可能来自万年前的仙界,其中定有非凡底蕴,贸然出手实非良策。” 此番能正面轻松击溃幽冥之军,一是因天禄修为更强、二在于那些幽冥魔尊执念太深,毫无顾忌的便要拼死一战、以解万年魔障,报了当初的深仇大恨。 但,古界与罗星应该不会如此无谋胡来。 若施展些阴谋诡计,怕是其中有不少难料的危险。 “静云说的不错。”谷主淡雅浅笑道:“并非让天禄你不能动用武力,而是面对这两个势力,须得多加小心谨慎些,方能顺利。若急功冒进,兴许便有罗星的刺客潜伏而来,暗下杀手。 哪怕是暗中施计、对付平民百姓,对天禄你这刚刚登基上位的新皇而言,都是一次冲击与挑战。” “这些道理,我都心知肚明。” 林天禄微微颔首,神色严肃。 他很清楚,治国执政需得有雷霆手段,但同样也需要深思熟虑。 尤其是在以丰臣君主的身份自居之际,更不能太过意气用事、肆意妄为。 “所以我如今并未对古界与罗星直接举兵围剿,而是派人前去探探虚实,以确认交战双方的立场纠葛。” “此番……” 谷主略作思酌道:“让诸位长老们助你治国平乱,也算不错。不过,希望天禄你能妥善指挥,也莫要让谷中长老们身陷险境。” 林天禄肃然应声道:“谷主放心,对于长老们的安排,大多会是些监管、后勤之事,不会让她们亲上前线四处厮杀。” “碧影与无泪,倒是能帮你暗中处理些刺头。” 言至此,谷主微微眯起星眸,温柔一笑:“碧影她前段时日与你同行,看来是得到了一番机缘恩惠。不知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又是——” 林天禄眼角一抖,悻悻然道:“其实,以谷主的本事应该早已知晓?” 毕竟八长老当初会跟着他一起,就是谷主暗中指示的。 “没错。” 谷主轻点下颔,笑吟吟道:“但,我可不曾插手你们二人之间的情谊如何。” 林天禄讪笑两声,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武姨。 “哎……” 武姨轻柔浅叹。 虽是无言,但听着刚才一番交流赘述,她大概能猜到自家贤婿与八长老在那天外天境门前,究竟做了何种暗情香艳之事。 “——那些琐碎道理,我就不与你多说了。” 她微竖柳眉,声似嗔怪,细语教诲道:“但天禄你如今虽是一国之君、丰臣新帝,但也莫要变得无情冷漠,需得负起些责任才行。你与八长老之间虽然……有几分意外,但终究有了夫妻之实,往后记得要多加呵护照料,切莫辜负了她。” 林天禄连忙挺直腰杆,正色应声:“武姨放心。” “静云其实也无需挂怀。” 谷主端茶轻抿,悠然轻笑道:“天禄性子如何,我们当初在谷内便早已瞧得清楚。哪怕如今有荣华富贵在前,又如何能乱了他的脾性,自会有分寸在心。” “况且——” 她意味深长的侧眸瞥来:“临月谷从古至今,即便是在将来,也只会有天禄受我等承认。”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语,令武姨神色复杂,暗暗摇头失笑。 林天禄倒是听得惊异:“谷主言下之意是……” “长老们都很‘看重’你,我也是如此。”谷主展露着怡然笑意,温婉道:“我们都早已将你视若己出、看作良伴,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松懈。” “这……” “不提我们临月谷本就不遵世俗规矩礼法,可得记得天禄你如今是当今皇上。”谷主饶有兴致道:“我们虽隐居多年,但这点浅显道理可是知道的,历代皇帝都有后宫三千,每年都需要到各地征召美人,借此来扩充后宫之壮,可没有丝毫顾忌。” 林天禄尴尬轻咳两声。 武姨美眸含笑,柔声道:“天禄也无需害臊,这对我们而言,其实也算是一个好归宿,只是往后……顺其自然便好。” “好了。” 谷主放下茶杯,轻笑道:“此事先谈到这里吧,若再多说,反而听着都有些古怪。 我如今倒是好奇,有关那位万界狱主、还有那皇后娘娘的事。” 武姨闻言也严肃了几分:“天禄,那万界狱主当真是万年前的天海之主,也是若雨转世重生前的‘前世三魂之一’?” “……没错。” 林天禄暂收心神,借着体内仙境之感,很快将识魂唤了出来。 随着白光流转,空灵出尘的纤柔稚女旋身而现,噙着温雅笑意,优雅欠身问候道:“武姑娘、宫姑娘,深夜贵安。” “你——” 武姨掩唇噤声,面露惊愕。 只瞧容颜长相,果真与她的若雨有七分相似。甚至与年幼时的模样几乎完全相同,仿佛金钗年纪的若雨又出现在眼前似的! “万界狱主……”谷主星眸骤凝,但很快恢复往常的圣洁笑意,起身回礼:“借着圣宗传下的典籍卷宗,偶然听闻过您的赫赫威名,如今能亲眼一见,实在是晚辈之荣幸。” “无须多礼。” 识魂神情空灵婉约,道:“若以往日身份论处,我或许还得称呼宫姑娘一声前辈才行。” 谷主回以淡然笑意:“前辈说笑了,于您而言,我们这些后世的妖鬼修士当然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辈。” 识魂与其对视了一阵,悄然温和一笑:“宫姑娘还是称呼我为‘识魂’便可,总归亲切些。” 说着,她又重新看向了一旁的武静云,美眸神采更显柔和,似有点点涟漪流转。 “武姑娘,多谢你前段时日待天禄一行多有照料。还有——” 她缓缓走上前来,噙着柔笑,轻轻环腰相拥:“感谢武姑娘将若雨抚育长大成人。” 武静云一时哑然无言,瞧着怀中乖巧温婉的娇小妙人,心弦微微一颤,情不自禁的将其相拥抱起。 “你……究竟是若雨、天海之主,还是那万界狱主……” “三个身份,或许都不算是。” 两女紧贴柔语,识魂更是慵懒倚靠在怀,轻柔道:“更似是守望天禄长大成人的……干娘?” 她不禁扑哧浅笑一声:“如此说来,我或许与武姑娘一样。” 武静云眼波流转,心间泛暖。 声声入耳、怀中绵软,仿佛是故交老友、又似是心弦相融的母女姐妹。 仅是几句交谈,没由来的便升起熟悉之感,仿佛怀中少女当真一直陪伴众人许久“看来,武姨跟识魂之间还颇有熟稔和谐。” 林天禄失笑感叹道:“我还以为两位还得再熟悉几日才行。” “按照识魂姑娘所说,我们二人或许还算得亲家母?”武姨将识魂抱至胸侧坐下,含笑望来:“膝下儿女成婚恩爱,我们自然是亲密无间。” “是呀~”识魂笑吟吟的侧首道:“我与武姑娘可是一见如故,想来待会儿还有不少话题可以多聊聊,比如天禄与若雨年幼时的点点滴滴、童趣乐事?” “咳咳咳!” 林天禄老脸一红,连连咳嗽:“识魂姑娘还是饶了我吧,可千万别乱说。” 要是让武姨知晓他小时候的那些糗事,实在 “哦?” 谷主饶有兴致的凑近而来,好奇道:“静云与识魂姑娘谈论之事,可否也让我在旁听一听?我对天禄的往事还颇感兴趣,不知他少时又会是何等聪慧懂事?” “谷主你怎么……” “好啊~”识魂温柔笑道:“宫姑娘若想知晓,我们待会儿便促膝长谈一番。” “……” 林天禄捂脸无语。 这三位怎么说着说着,怎得话题也如此古怪起来。 …… 三四更天,林府已是寂寥清静。 偌大庭院之中,如今只剩林天禄一人独自盘膝而坐,闭眼调息。 今晚与幽冥界激烈一战,亦算是他主动挑起。 那些邪仙魔尊的确修为非凡、按照万年前的境界划分,大多都是三尊境界的仙人,无一弱者。 在幽冥之意的加持下,甚至完全凌驾于绫罗谷主等人,若现世出手,可能当世间也没几人能与他们抗衡。 正因如此,他才想借这些魔尊之手,以压力来激发出自己体内的力量。 而效果也意料一样,在群魔围攻下,能感觉到体内每一寸血肉都慢慢焕发出无穷之力,喷涌迸发着远胜过往的灵气之海现在,再不是恍恍惚惚、懵懂无知。 他能切实感受到,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滔天之力。 仿佛挥手间,便可改天换地,泯灭五行,施展真正的仙人手段。 凝缩聚集着万古仙界的浩瀚文明、还有来自于域外的‘无’,如今都在自己体内激荡奔流,宛若无垠星空,无穷无尽。 “——大长老,孤零零的坐在屋檐之上,不下来与我聊聊?” 林天禄嘴角微扬,蓦然开口道:“在暗中偷偷瞧着我,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话音刚落,一抹梦幻妖娆的紫艳倩影便悄然飘落,紫发如绸、玉足无暇,轻轻点落在凉亭栏杆之上。 “只是瞧你在屏息打坐,不忍打扰你难得清修而已。”大长老眼波流转,娇颜上泛起几分惊叹之色:“天禄看起来,修为比往日更有精进?” “确实如此。”林天禄笑了笑:“过去只是由着性子胡乱挥霍,现在或多或少引出了一些力量。” “虽听你之前述说过一遍,但亲眼所见所闻,还是太匪夷所思。” 大长老身姿婀娜的轻踏而来,抬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怪不得你的身子如此结实。” 林天禄抚衣坐直,轻笑道:“大长老深夜时分又怎得不休息?” “这番厮杀战斗,倒没让我多感疲惫劳累。”大长老扭腰旋身,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石桌上:“当时堂内长老们都在,我不好多问。但如今——” 她一转美眸,颇为认真的望来:“天禄,你又是否能维持初心不变?” 林天禄心思微动,正色颔首:“定不会让大长老失望。” “……你倒知晓我心中想问什么?” “虽有荣华富贵、权势无边,但要是当真沉沦昏庸,我哪里还有脸面来见诸位长老们。” 林天禄失笑道:“岂不是与当初教训大长老的那些大道理自相矛盾,打了自己的脸?” 大长老螓首微扬,似笑非笑,妩媚娇哼一声:“这可说不准。” “那就请长老好好监督我,可别让我脑袋一热,做出何昏头之举。” “这是自然。” 大长老轻扭蛮腰,轻纱裙下布满紫晶倒钩的长尾缓缓探出,噙着暧昧笑意,盘腰腻旋起来。 林天禄嘴角微抖,隐觉如丝撩情的柔意在后腰传来,仿佛是在暗中调情挑逗一般。 他顿时干笑道:“看来,这才是大长老的真正来意?” “难得她们都已入睡,宅府内唯有我们二人还醒着,当然得趁机来逗逗你。”大长老一笑百媚,眼含狡黠情丝,饶有兴致道:“刚才我到你的卧房内瞧了瞧,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大长老你……” “碧影那丫头,平日瞧着冷飕飕的。没想到才短短一月时日,就变得这般妖媚热情,真叫人吃惊。” 大长老掩唇揶揄笑道:“屋内如此狼藉混乱,不知之前那两三个时辰,天禄跟碧影之间又有几番恩爱似火、肆意纵情?” 林天禄略显尴尬的挠了挠面庞:“此事,的确是我——” “对我临月谷的长老们如此大胆,天禄坏心思可当真不少。” 大长老妖眸如丝,笑意更显邪魅勾魂,俯身前倾,玉指抵住胸膛不急不缓的来回勾挑起来。 “不如,老老实实将你这段时日的罪状一一道来?你是如何折腾碧影的,用了何种手段,都让本长老好好听听?” “咳、这就有些……” 见其害臊尴尬,大长老不免也是暗笑两声。 这小子,总是假正经,如今都还想着装装样子。 “你不说也无妨,本长老也能猜个大概。”大长老妖媚调笑道:“看你老实内敛的,但瞧瞧碧影那惨样儿,腿心都快开出了花,臀儿都还翘着,就知晓你可一点都不老实。” 揶揄之际,其缠腰而来的尖锐长尾还在慢撩细挑,或紧或松,仿佛有一只冰凉玉手在后腰处来回抚摸揉捏一般,满是酥媚柔情、引人渐起热意。 林天禄眼角微抖,强自镇定道:“大长老这是又想戏弄我一番?” “说是戏弄,但心底里总该有些念想?” 大长老莞尔调侃,抵胸玉指缓缓滑落,不多时便已一路摩挲至腹间。 “天禄如今应该也大致知晓了,我们临月谷的想法。” “长老是说……” “碧影之所以会跟随你一同在外闯荡,这是谷主的命令。” 大长老眉眼间浮荡着丝丝媚情,细语道:“为的不仅是帮你们扫清些麻烦、为碧影寻得改变的机会,其中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她爬上你的床榻。” 林天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不仅碧影如此,其他长老们大多都有这些机会。” 大长老笑意渐柔,缓缓旋身坐怀,抬臂勾颈,道:“谷主或是主动、或暗中撮合相助,让天禄你能与长老们多多加深联系。” 她仔细打量了脸色几眼,轻笑道:“你不恼那女人?” “……谷主心意,我能理解。” “其实是尝到了甜头,舍不得我们?” 大长老忍笑道:“所以,天禄还是太口是心非。 当初我说要为你展现一番旖旎奇景,叫谷内风华正茂的长老们都一齐撩裙翘臀,围绕成排,叫你一饱眼福,你那时还义正严辞的拒绝呢。” 林天禄正襟危坐,表情僵硬。 大长老的言语攻势,实在是叫人难挡。 “不过,我如今也算理解一二。”大长老摇头失笑一声,收回了几分挑逗媚意,感慨道:“能与天禄你扯上关系,哪怕是这般死缠烂打,都是我们这些女子之幸事。亦是我们临月谷重新立足于当世的桥梁与机会。” “大长老莫要自贬。” 林天禄轻叹一声,安抚道:“我虽滥情无度,但终究珍视诸位长老,更对临月谷有向往垂青之意。 哪怕长老们心思各异,我亦会尽心尽力的关照呵护,决计不会叫这些凡俗之事,扰了我们之间的纯粹情谊。” “——说的不错。” 大长老狡黠一笑:“但,天禄其实还是馋人身子。” “咳咳咳!” “噗!” 见他窘迫万分,大长老不禁扑哧一声,如同娇俏少女般嬉笑连连,眉眼似月。 “都已成了皇帝啦,往后可得再厚脸皮些才行,总不能次次被女子这般戏弄调侃。” 娇艳美人眼含媚意,笑嘻嘻的在其面庞上勾挑了两下:“我们临月谷上下都已一心为你,只消你多体贴些,往后自有你的无边艳福,尽管大大方方些便是。” 林天禄讪笑道:“但待诸位长老们,总归要得体有礼些才行,可不能太过胡闹。” “嗯~其他长老不好说,但是——” 大长老拖着酥柔尾音,骤然凑近贴面,含情脉脉道:“待我,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说着,她已然拂过香肩丝带,丰盈美色当即跌宕显露,妖纹勾身,在月色下展现着倾世绝伦的妖艳风情。 在林天禄错愕间,大长老身前幻化出刹神,神情柔媚的抱胸夹剑,屈膝翘足,笑吟吟的倚靠在肩头:“天禄你可曾听到? ‘刹神’她从见面开始,一直都嫉妒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幻化出真身模样,找碧影去分出个胜负,瞧瞧谁才是你真正的兵器。” 话音刚落,长剑化作无数细碎紫晶,攀爬至丰艳娇躯各处,交织成如同皮膜般的暗紫甲胄,宛若邪纹遍体、白骨缠身,更勾勒出极为惹火性感的曼妙身段。 伸展勾足的美腿交叠环绕,束峰昂扬,嫣然巧笑着落下玉指:“既然不能打打杀杀的,自然得在这方面……找回些场子才行。” 林天禄嘴角一抖,顿时暗吸凉气。 蓦然间,就见怀中的蛇蝎美人笑意妖邪纵情,玉指缠丝,环绕起落,亭间不多时便有撩人暗情荡漾弥漫。 “……” 倩影似魅、声色随风,月下更有美景纷呈。暗中蛇蝎隐现,却也险中藏情、痛快淋漓,叫人流连忘返紫玉流转、媚色尽显,不知那丰盈柔躯荡起多少勾魂波涛、又甩出何种娇软细语。 夜色之下,唯见一抹倩影肆意驰骋起伏,紫发飞甩,包裹着利爪锐钩的高跟双足,在半空中扭踩出道道美妙如画的舞姿,妖艳绝伦。 第五百二十五章 林府清幽,合纵连横 翌日晨间。 原本弥漫混乱惶恐的长岭,已逐渐安定下来。 不少街坊百姓们围拢在林府门外,翘首以盼,甚至还有些邻里拎着谢礼,想着前来拜访感谢。 他们心底都很清楚,昨晚若非有林夫子神兵天降、化解此番危难,他们长岭县内数十万百姓可都要流落荒郊野外,生死难料。 只是 丝丝阴冷寒气,从宅府门缝中缓缓飘出。 原本在交头窃耳的百姓们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心思微动间,颇为好奇的凑近听了听。 旋即,宛若兵器划地的刺耳声音,蓦然在府内响起。 “呵呵呵呵——” 鬼魅般的嘶哑低吼,顿时吓得门外众人心头一紧。 这、这是女鬼? 下一刻,金铁碰撞之声陡然炸响,似府内正有激烈交锋,铿锵不断。 “呵呵呵呵……” “女鬼休要猖狂,看剑!” 零星的几声娇喝,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变得更为尖锐刺耳,仿佛林府内正有两位女子在搏斗厮杀一般。 那股逸散开来的摄人寒意,也令街坊邻里、乃至闻讯赶来的不少人都为之心生退意,不敢再轻易出声靠近。 而且…… 他们面面相觑间,心底又油然升起了几分敬佩。 林夫子他不仅屡屡庇佑长岭安宁,就连家宅之中都有女鬼流窜,镇压拘束之际,不知要费多少心神。 念及至此,原本还想上门拜访的百姓们也知趣的纷纷退避,不再逗留,免得被府内女鬼们抓住把柄、又要给林夫子多添麻烦。 当然,也有点害怕。 “……” 片刻后,铿锵交锋之声逐渐消失。 而庭院内,茅若雨悠悠轻吁一声,化去手中凝结的冰剑,面带笑意的看向身旁。 “忆诗,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装女鬼的本领?” “哼。” 程忆诗轻抚银发,一脸淡然的杵了杵狰狞战斧。 “本就半人半鬼的,哪还用得着装女鬼,略施阴气就足够吓走旁人了。” 啪啪 与此同时,走廊中很快传来了清脆的掌声。 两人回首望去,就见尚涵那三个丫头正满脸笑容的连连鼓掌,眼放喜色。 “——两位夫人好厉害!” 茅若雨与程忆诗对视一眼,都不禁失笑一声。 她们此番晨间切磋,一是为‘驱散’那些上门打扰的街坊邻里,二则是给这些小丫头们‘表演’一番,权当是早起练武放松。 “小丫头们,瞧了许久,现在该回屋去享用早膳啦~” 伴随着温柔细语,五长老叶玉珺亲切浅笑着走上前来,揉了揉三个丫头的脑袋:“趁着早膳还热腾,快些去吃吧。” “谢谢五长老!”林绫展颜一笑,拉起身旁尚涵与雪杉的手掌,一同蹦蹦跳跳的往大堂走去。 瞧她们娇俏活泼的模样,叶玉珺笑意更柔,眼中流转温情。 “这三个小丫头,倒是乖巧可人。比起谷内不少弟子都要听话懂事不少。” 茅若雨浅笑一声:“若听见这番话,谷内不少师姐妹们可都要伤心难受了。” “这可是实话。” 叶玉珺掩唇轻笑道:”不过乖巧有乖巧的好处,调皮也有调皮的好处,我倒是一视同仁。” 说着,她投来亲切目光,温和道:“这几日我们暂住于此,可着实叨扰。” “难得家中如此热闹,奴家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程忆诗收起战斧,轻笑道:“只要长老们住的舒服就好,若有何需求,妾身再去市坊内买些回来。” “这可不——” “今日可是武姨下厨,还不去尝尝鲜味?” 化作狐狸身姿的云玥悄然而来,轻轻一跃便跳到了茅若雨肩头:“再不快些,可都要被其他人吃完咯。” 叶玉珺失笑一声,招手道:“快进屋吧。” …… 后院之中。 如今正有两抹倩影遥遥相对,唯有清风拂过,吹起二人煽情撩人的丝薄裙纱,丰姿微露。 蓦然间,柴碧影鬼瞳微动,神色平静的开口道:“你,是天禄口中所说的赤姑娘?” “正是我。” 赤灵渊单手叉腰,仪态优雅的轻捻下颔,道:“我本以为当世早已不存上古妖脉,没想到竟还能亲眼瞧见一名化龙女子,天禄身边可真有不少奇事。” “你同样来历不凡。” 柴碧影眸光锐利。 她虽只听闻过‘赤凰一脉’的存在,但如今亲自对视,能感觉到一股不可小觑的威严扑面而来。 这是来自血脉的抵触与抗衡,体内觉醒的龙血微微激荡,仿佛正催促着她与其较量分出高下似的。 “若有机会,我倒是想与你切磋一二。” 赤灵渊妖媚一笑。 但,她很快微挑凤眉,狭促道:“只是那边的小丫头,难不成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柴碧影面色一怔,顺着其手指方向回首瞥去,就见一位娇小玲珑的出尘少女,默不作声的坐在回廊长椅上,目光幽幽的投来古怪视线。 “……她心中怀春,我便帮了她一把。” 柴碧影很快恢复平静,淡然道:“可能如今心下害羞,也不敢再去见天禄,只能盯着我看个不停。” 赤灵渊思索了一瞬,顿时露出颇为暧昧的笑意。 “不去哄哄她?” “天禄已是哄过了。” 柴碧影脸色清冷,毫无波澜道:“再多有几晚,便会适应。” “八长老还真是——” “你又如何?”柴碧影蓦然话锋一转:“修炼武道、但性情这般扭扭捏捏的,又要拖延到何时何日?” 赤灵渊笑容微僵。 沉默片刻后,她好似羞愤般一跺秀足,抬手直接唤出魂源心界包裹了二人。 “罢了!还是要与你切磋一回才行!” “好。” 眼见四周环境陡变,柴碧影神情没有丝毫变幻,甚至于…… 仿佛她本就在等着这个机会,早有准备般在掌中唤出匕首,冷艳道:“凤凰的本事如何,由我来为天禄把把关。” 听见这话,赤灵渊心底没由来的升起一丝气恼,轻咬朱唇,当即摆开迎战架势。 虽然不争什么孰强孰弱,但总归是要争口气! …… 似感觉到后院内气息浮荡,宋熙宋萱两位长老动作微顿,不禁对视一眼,暗暗失笑。 “碧影跟随着天禄在外一段时日,如今的性情似乎也有了几分变化。” “总归是好事。” 宋熙回眸看向大堂内众人围坐用膳的热闹场面,轻柔一笑:“能有这般其乐融融,瞧着跟一大家子似的。” 她们二人端着热腾糕点来到堂外的凉亭。 而六长老与七长老二人正安静坐于此地,见早膳端来,神情略微一怔。 “趁热吃吧,静云难得做的好手艺,甚是香甜可口。” “麻烦两位姐姐了。” 七长老拉下宽松兜帽,露出精致如玉的瓷颜,似害羞般红着脸蛋。 宋萱坐至身旁,牵起柔夷,轻柔浅笑道:“如今难得到了谷外,夕儿可得与人多接触些才行。” “是啊。”一旁的宋熙好笑道:“瞧你一直都在府内带着兜帽、穿着大袍一言不发的。天禄那几个小徒儿,可都以为你很是可怕,丝毫不敢靠近过来打招呼。” 七长老尴尬讪笑两声。 没想到,她的无心之举竟还吓到了家中的孩子们。 “我、我今日就不戴帽遮颜啦。” “——天禄今日一早,就不见其身影。” 性情冷淡的六长老蓦然开口,询问道:“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天禄?” 宋熙眸光微动,轻笑道:“似是与谷主她们一同外出去了。” “毕竟幽冥之乱引得周边各县混乱,自然需要他出面镇乱维稳。”宋萱为三人沏上热茶,惬意道:“况且,天禄还需与各地官员们坐下详谈,才能让西马郡这偏隅省郡,早些与茂环省乃至京城重新搭上联系。” 六长老若有所思,抿茶低吟:“天禄比我想象中还更勤奋认真些,确有大才之姿。” 她过去常年在外游历、借机寻找可塑之才。也因此见多了凡间战乱、亦见过丰臣几代的皇朝王族。 与那些君王相比,林天禄此子虽有艳福环绕、但依旧能坚定本性,胸怀百姓安危,没有沉溺于享乐之中,的确是令她有些刮目相看。 “只希望,天禄往后能事事顺利。” 宋萱捧着温热茶杯,温和浅笑道:“有静云她们从旁照料,也不必担心会迈入歧途之中。” 一旁的宋熙轻眨美眸,好奇道:“夕儿,怎见你魂不守舍的?” “嗯?” 七长老蓦然回神,连连哂笑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 宋熙眸光一转,顿时暧昧笑道:“夕儿难不成在想天禄之事?” “我……” 七长老略感羞涩,剔透肌肤似染粉艳。 “只是想着……天禄的身子。” “嗯?!” 三位长老顿时一惊。 七妹往日不食人间烟火、更是文雅秀气,怎得今日突然口吐虎狼之言? “天禄昨日说,他的身子是汇集万年前仙界万物而成。” 七长老眼中渐泛起神采光芒:“仙人功法、仙界兵器、乃至万年前的灵脉、仙府等等,都篆刻在他体内,每一滴血、每一寸血肉皮肤、每一根毛发……或许都隐含着无限可能、无穷的奥秘——” 她虚握起右手,逐渐露出狂热神色:“若能让我再好好研究天禄的身体,应该能让我有数之不尽的收获!” “……” 三位长老眼角微抖,默不作声的喝起茶水。 七妹这幅状况,着实有点渗人,只希望以后不会闹出什么误会。 …… 与此同时,在长岭县衙内。 大堂中坐着来自于周边各个村镇的村官、氏族族长、乃至周边临县的县官,他们都是收到消息、连夜赶到长岭,只为了能共商要事,护得村镇百姓安全无忧。 但,在座众人的脸色都显得很是不安。 因为,大堂内还坐着好几位‘妖鬼’,虽在悠然饮茶,不曾出手害人,但给众人带来的压力却是沉重万分。 “咳——” 主位之上,唐海丰出声打破了寂静,见众人目光瞥来,他很快拱手道:“诸位同僚能连夜赶来长岭,可称得上爱民爱子,值得敬佩。 不过,不知几位‘妖鬼’前来此地,又是为了——” “唐县令,莫要误会。”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沉稳笑道:“我们并非是怀着歹意而来,而是真心实意想寻求一番合作。” “没错。” 旁侧另一名女子眼神微动,平静道:“昨夜发生的天地异变、幽冥之战,我等同样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在座诸位凡人更深有体会。” 听闻此言,不少人都回想起了昨夜的恐怖经历,脸色微显苍白。 “此番变故,不仅是诸位倍感恐慌,其实我们也不外乎如是。”中年男子摇头失笑一声,似是自嘲道:“那等恐怖之势,于我们而言也是一场天灾,根本无法抵挡。 要想在这等灾祸之下独善其身,怕是太过异想天开。若任由幽冥界的妖魔大军肆虐,我们的下场大抵也只有一死。” 唐海丰眼神闪烁,沉吟道:“所以,几位今日特意前来,是为了能与我们携手合作?” “并非是你们。” 中年男子笑了笑:“是林天禄,你们口中所说的林夫子。” 四周村官族长们低语议论,神情变幻不定。 “前段时日,林夫子与鬼冥宗起了冲突,甚至相互大打出手。”中年男子继续侃侃而谈道:“但时至今日,双方已握手言和,而鬼冥宗更是得凡间承认,反而能并肩而战,共同出手抵御幽冥大军…… 我们便觉得,是时候该现身出面,与这位林夫子好好打些交道。” “此事……” “你们若怀诚意而来,当然能携手共赢。” 坦然回应蓦然在大堂外响起。 在座众人面色微变,连忙迅速望去。而几名造访上门的妖鬼更是神情陡凛,纷纷豁然起身。 他们皆属千年势力、来自分崩离析的狱界之中,修为称得上不俗。 但如今,却能感觉到一股无比厚重深邃的恐怖气息,正从县衙外猛然袭来!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就见林天禄身着黑金龙袍,神色淡漠的负手走进大堂,而其身后则相随着大长老与二长老两女。 大长老身姿端庄优美、盛装锦袍,盘发扎钗尤显尊崇华贵,仅显仪态就令不少人为之屏息。 而二长老则依旧手杵木杖,神情肃穆沉稳,面庞上虽有皱纹,但丝毫不见老态沧桑,默默随行。 但,那几名妖鬼此刻却瞳孔紧缩,呼吸骤滞。 因为这两名女子现身的刹那,能感觉到一股迸发弥漫出的恐怖气息! 蛮境?魇境? 不,或许还要凌驾于想象猜测之上! “——林夫子,您终于来了!” 唐海丰顿露惊喜之色,连忙起身相迎:“在下依言通知召集来了各村各镇的村官,如今都已到场。” 林天禄温和一笑:“唐县令此番也是劳累,多谢。”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举。”唐海丰拱手感慨道:“还得多谢鬼冥宗暗中相助,才能如此顺利。若仅靠手下的捕快们传令,起码得花费一两日才行。” 林天禄颔首应声,目光平静地扫过堂内众人。 “如今时间紧迫,我也不多唠叨。今日召集众人前来,是为商村镇律令,稳西马郡民生不乱。” 说着,身旁的二长老轻点木杖,在众人手边很快出现了成叠卷宗,令不少人都为之一惊。 “这是……” “这是前段时日,京城皇宫内拟定下方的政令,其中有乱世治村整镇之法,亦有惠民之策。” 林天禄拂袖淡然道:“上至新修律法、国策,下到涉商物资取用都有罗列详述,你们大可细细研读品鉴,并按各地民俗、民情妥善施展,方可令各自治下的村县恢复些秩序。” 唐海丰连忙捧起一卷书册,匆匆浏览了几眼。 瞧见其中密密麻麻撰写的文字书稿,他眼中迸出丝丝精芒,急切追问道:“林夫子,救济惠民之法倒是无妨,但其中不少国策与律令,这怎能……” “无妨。” 林天禄抬手一拦,平静道:“如今已改朝换代,另立新君,这律法国策自然也得改一改。” “什么?!” “新君……我等丰臣何时改朝换代了?!” 民官们纷纷错愕惊言,更觉茫然。 林天禄微微一笑:“数日之前,先帝驾崩,如今已有新帝登基。只是丰臣混乱无序,各城各省之间早已联系尽断,西马郡才未曾收到丝毫消息。” “这、这——” “林夫子,你说的可是当真!?”唐海丰惊愕追问:“竟已有新帝登基!?” “眼下朝政紊乱、天下苍生更水深火热,哪是开玩笑的时候。” 林天禄从大长老手中接下丰臣地图,顺势在众人眼前打开,指着其中交通要道,淡然道:“如今诸位真正要关心的,是尽快将各自村镇间的联络重新打通,恢复往日安稳秩序、更要加强守备,不可再生变故。” 民官们很快压下心头惊异,皱眉道:“林夫子,话虽如此,可从昨夜之后,各地流民数量攀升、而且还有陆陆续续冒出诸多流寇匪徒,这商道安全——” “此事,自然要看另一方才行。” 林天禄目光一转,看向了那些僵立的妖鬼们。 “比如,这些怀揣善意前来的妖鬼术者们。” “林、夫子——” 中年男子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拱手道:“我们此番前来,正是想寻求合作。” “但其中事事都需有约有据、妥善管束。”林天禄负手沉吟道:“就如鬼冥宗一样,听命于我,再与各地村县民官友善相处,不可有误。” “林夫子自然无妨,可这些凡人百姓……” “你,还想说什么?” 林天禄眼神愈发锐利。 语气虽波澜不惊,但那股不怒自威的陡升气势,却顿时令这些妖鬼们脸色骤变,冷汗淋漓的单膝跪下。 “不、不敢,我等往后定会听从林夫子命令,决计不会肆意胡来,害了寻常百姓一根汗毛!” 匆忙求饶之际,他们心底更涌现出无边的恐惧错愕,只觉此人好似神韵天威、霸气四溢,根本难以直视其满身荣光神采。 仿佛,此方天地就在眼前! 而自身与之相比,是何等的苍白渺小! “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不急不缓道:“具体事宜,之后会有鬼冥宗之人与你们接洽合作、分配各地任务。” 再看向那些茫然无措的民官们,摊手道:“诸位可知晓了?如今并不仅只有县官、侍卫捕快之流,还能与这些妖鬼术者们合作。 抗击匪徒、维护商道、护送车队等等,都可交由他们从旁相助。” “而相应的,你们各自村镇同样能与他们合作建设,往来人才,互通有无。” 林天禄指了指他们手中的卷宗:“卷中就有撰写,实施之项都在其列。” 唐海丰讷讷道:“难道说,林夫子言下之意,是让我们与这些妖鬼势力和谐共存?” “没错。” 林天禄神色沉稳道:“如今乱世之下,何须再拘泥于所谓的身份区别,唯有互依共存,才能在乱世中并肩前行。”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急转不休。 直至,身为鬼冥宗主的施苒悄然现身,含笑欠身道:“林夫子,您之前吩咐的事,都已再妥善处理。” 林天禄满意点头道:“做的不错。 你既来了此地,正巧与在座诸位商讨一番。” “是。” 眼见鬼冥宗宗主也现身赶来,众人心思渐定。 不多时,众人入座后翻看着手中卷宗,思忖间再听着施苒的朗声指导,心下皆是又惊又喜,渐觉这些安排之精妙绝伦! 此计此政,或许当真能让西马郡、乃至周边的三省四郡都快速稳定下来,免遭战乱之痛苦! “……” 默默聆听之际,那些前来投诚的妖鬼们,也暗中窥探着入座的林天禄,眼底闪烁丝丝敬佩。 ——此世间,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男子存在! 不仅有难窥分毫的惊世修为,而且能言善道、威严气派,更有统御四方之姿。 那凡间所谓的真龙天子,与其相比起来,怕是都 等等! 心思急转间,不少妖鬼乃至村官都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既然说政令难出京城,此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而且这股足令苍生臣服的无上之威,这身尊贵的龙纹衣袍,一个甚是惊人的猜测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难道说,这林天禄就是…… 他们额生冷汗,脸色渐白,但却一言不敢乱发,只能强忍着心头剧震,默默听政撰记。 此番,或许当真是丰臣破而后立的转机! 第五百二十六章 统帅坐镇,以绝后患 半晌后 “眼下,还有何人提议?” 林天禄扫视四下,平静道:“若无异议,便按照此番拟定的政策行事,如何?” “臣等遵命。” 民官们纷纷拱手施礼,神情谦卑惶恐,几名妖鬼亦是如此。 他们心下既震惊于林天禄的身份之尊贵崇高,同样暗暗惊叹其雷厉风行之手段。 不过几番安排,便已将混乱无序的西马郡重新整合起来,有条不紊予以协调,其中深思熟虑、涵盖之广博,令人敬畏。 “唐县令。” 林天禄侧首看向一旁,继续道:“现在由你暂负责统帅之职,尽快调动将西马郡各县各村,哪怕一座小小山村也不能遗漏。 而且,要力求保证商政不乱、粮价无忧,绝不可有私商暗囤粮货、趁机坐地起价扰乱秩序。更不可轻饶那些趁乱为祸的盗匪恶徒,徒引民心惶惶。” 唐海丰神色肃然,躬身行礼:“此番任务定牢记在心。若有见违抗者,严惩不贷!” “好。” 林天禄再交代吩咐片刻后,便起身沉吟道:“现在诸位就尽快返回各自村镇,各司其职。 期间会有妖鬼上门协助,你们要记得妥善相处,不可怠慢。而你们各自麾下的妖鬼亦要严受规矩、不可逾越律法分毫。” 说着,他面色一沉:“这段时日,会有‘专人’暗中监督尔等,若看见你们麾下的妖鬼暗中谋私、图谋不轨,又或自视甚高态度傲慢恶劣,会有何下场,尔等应该不会想亲身体验一回。” 沉闷压力笼罩心间,令妖鬼们脸色变幻不定,连忙垂首应声:“林夫子还请放心,我们决计不会再生二心,定会跟鬼冥宗一样与凡人百姓妥善相处。” 大长老微扬邪魅笑意,轻轻摇曳着手中绒扇,姿若典雅贵妇,紫玉蛇瞳意味深长的暗中扫过。 沉默恍惚间,仿佛有来自九幽地狱的巨蟒毒蛇显现,如窥视着板上钉钉的猎物一般,唯有阴冷煞气弥漫。 而这股恐怖视线,更令妖鬼们背后冷汗直冒,心颤不已。 此女虽姿容绝美无双、妖冶尊贵,怕是所谓皇后女帝也不过如此。但他们心底都很清楚,其修为与容貌一样,都是当世绝伦之存在。 可就连这等高不可攀的惊世存在,都对这位新皇帝唯首是瞻,似后宫嫔妃般小鸟依人,他们又何敢有什么歪心思。 正因身为妖鬼、掌握非凡之力,他们才更了解,修炼至高深境界后,究竟会有何等惊天动地的恐怖手段。 啪啪 施苒笑着拍了拍手,十来名身穿鬼冥宗制袍的男子随即现身大堂。 “现在各地乡野有流寇作祟、行程危机四伏,便让妾身派人送诸位返回各自领地。若发现异状,可将消息告知于他们,会立刻传回鬼冥宗与长岭县,增援人手前去相助。” 村官族长们诚惶诚恐的连忙站起:“宗主大人,此举会不会太麻烦您……” “无妨。” 施苒温润浅笑道:“如今我鬼冥宗与西马郡各县各村都互为一体,同生共死,相互都缺一不可,何需管甚礼仪尊卑。” 她再看向林天禄,眼神柔和:“况且,有林夫子坐镇治理,我们鬼冥宗乃心甘情愿,自然要肩负重责,不能辜负林夫子当初一番信任。” 林天禄笑了笑:“诸位老先生安心吧。” “多、多谢林夫子和宗主关心。” 不多时,在鬼冥宗之人相助下,这些村官族长们很快被纷纷接引带走。 林天禄侧首看向妖鬼们,温和笑道:“你们也无需太过心惊胆战的,正如我当初向鬼冥宗允诺的好处,你们自然也不会例外,亦可助你们改良修炼之法,精进修为。” 听闻此言,妖鬼们眼中迸发惊喜,再无丝毫犹豫,当即拱手长拜:“多谢皇上!” “那就暂且退下吧。” 林天禄轻笑道:“待你们熟悉了任务内容后,鬼冥宗之人会与你们同行共事一段时日,可得好好表现。” “定不负皇上嘱托。” 直至妖鬼们尽数离开,唐海丰这才连忙起身,欲要跪伏叩首。 林天禄闪身伸手拦下,怡然笑道:“唐县令这是何意?” “林夫子……皇上之前都还不曾提起过此事,叫微臣实在诚惶诚恐。” 唐海丰苦笑一声:“微臣之前言行失礼,还望皇上能宽宏原谅。” “朕可没说过要怪罪你。” 林天禄失笑道:“况且,如今诸事紧急,哪还用顾忌这些条条框框、繁文缛节的。” “那皇上如今……” “我先坐镇长岭一段时日,助你们将西马郡连同周边数郡数省重取联系,与茂环省一带恢复往来。”林天禄笑意微敛,严肃道:“赈灾粮财已在路上,只要恢复交通要道,便可暂且度过这段难关。” 唐海丰面露激动,连忙道:“皇上心系民间疾苦,实在是丰臣上下之幸事!” 他虽不清楚在京城内发生了何事,其中又有何纠葛隐秘。 但,他唯独知晓且确信,如今林天禄成了当朝皇帝,对当地百姓、对他这等小官,定会是天大的好事! …… 待长岭内务吩咐妥当后,林天禄一行也未曾停歇,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处。 目的地,便是位于西马郡西侧,边境之地。 “——着实叨扰了林夫子,还需您出手相助。” 鬼冥宗的行车法器内,施苒颇为歉疚的垂首道:“这些千年势力出没的络绎不绝,其中也有些势力非凡的存在,以我等鬼冥宗如今的势力,要想抗衡,实在力有未逮。” “无妨。” 林天禄摆了摆手,淡然道:“西马郡地广人稀,你们鬼冥宗要想全数管辖过来,本就颇为困难。这些刺头,自然是由我们出面处理,最为简单直接。” 施苒轻抿朱唇,眼中闪烁起丝丝感激之色。 “说到底,是群投机倒把之人。” 坐在身旁的二长老闭眼沙哑道:“虽畏于天禄之威名,不敢滥杀无辜。但终究想分得一杯羹,占山为王、搜刮民脂,暗中慢慢坐山观虎斗。” “以天禄的性子,过往可不会主动出击,只想着以和为贵。” 大长老慵懒斜靠在旁,微拢如绸秀发,妩媚笑道:“今日算是想开了?” “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林天禄拂开地图,郑重解释道:“这两个势力所镇之地,乃是西马郡与西华省两地间的要道、地势极为重要,百姓、商队往来都必定要途径此地,无论如何都不可在这乱世之中拱手让人。” “而要想尽快恢复两地秩序,排除潜在危险,必定要肃清这些暗中阻碍。” “如果,他们肯拜服求饶,但又不肯挪窝,该如何决断?” “朕来‘帮’他们挪个位置。” 林天禄笑了笑:“两省郡间约有数千里地带,荒野平原、深山林地应有尽有,足够给他们找上七八个栖居之地。他们就算不肯也得肯。” 说到底,这些千年势力终究是一群刚刚到访的‘客人’,非但不上门拜访,还敢在丰臣地界内暗中圈地为王、当起山大王,偷偷取些好处,所做之事与一些山匪流寇别无二致,自然无需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 若不想合作,当然得‘请’他们乖乖离开。 若有暗中滥杀者,兴许还不能让他们安然逃走。 大长老听得轻笑一声,饶有兴致道:“天禄变坏不少,但‘坏’的……倒是恰到好处。” 说着,她微扬紫晶玉足,裙纱如流苏荡漾,颇为暧昧的轻蹭撩过脚踝。 林天禄嘴角一抖,皮笑肉不笑道:“至少,大长老还算喜欢?” “当然喜欢~” 大长老眯起蛇瞳,托腮似笑非笑道:“可都让人爱的死去活来啦。” “咳——” 二长老清了清嗓子,好似嗔怪般横来目光:“自从出门启程开始,你们便在眉来眼去的,如今还是严肃一些吧,那些事待回府后,再聊不迟。” 林天禄和大长老讪笑两声,暗中对视一眼,心下亦有几分尴尬。 看来,二长老已知晓了他们二人在昨晚…… “大长老,你身为长辈更得自恃矜持些。” 二长老微微板起面孔,横眸瞪来:“怎得与若雨那些小丫头一样。” “红琴太过严苛啦。”大长老悻悻然的笑了笑:“只是逗一逗天禄而已。” “旁人眼前,莫要让天禄难堪。”二长老皱眉叮嘱道:“天禄如今已是当今皇上,龙威不可犯,此事你可记得。” “知、知道了……” 眼见二长老反而单独教诲起大长老,一旁的林天禄哂笑两声,劝慰安抚道:“二长老不必如此,大长老她终究有分寸的,只是如今车厢内都是自己人,她才显得随意轻佻了些。” 坐在对面的施苒心头一动,脸颊微红,默不作声的闪躲开目光。 自己还是……不要开口插嘴比较好。 “话虽如此,但天禄你以后得多拿出些夫纲气概才行。”二长老侧首望来,脸色顿时温和不少,慈祥柔声道:“若雨她们性子体贴温柔,只管安心呵护她们便是。但像大长老这等脾性的怪女子,该惩该罚可不能少,得多挫挫其锐气才会乖巧些。” “红琴,可莫要欺人太甚啦!” 大长老脸颊微红,瞪来恶狠狠的目光。 “哼。你心底这些孩童般的小心思,我岂能不知?”二长老斜眼瞥来,神色悠然。 看两位长老相互呛声起来,林天禄干笑两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架’。 毕竟,这两位都算是自己的前辈。 而且瞧她们的神情…… 或许算不得吵架,更像在相互拌嘴逗趣似的。 …… 临至傍晚时分。 西马郡外,峡谷山腰之上,正有数名妖鬼正立于数个方位,连连掐动印诀,施术来稳固这刚刚布下不久的宗门大阵。 但在这时,其中几人轻咦一声,隐约发现了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而来。 “那是……马车?” “如今西马郡这般混乱,竟还有这般奢华光鲜的马车前来此地?” “哼!看来也是个有钱的凡人,待会儿便刮了其钱财,送其离开便是。” 妖鬼们暗中嬉笑两声,看向马车的戏谑眼神,几乎与待宰羔羊无异。 他们虽来自狱界的千年势力,身负异能,但刚刚‘降临’人间凡尘不久,宗门内底蕴尽无、钱财两空。要想补充些物资,从这些凡人手中争抢而来,自然是最为方便快捷。 当然,原本是夺其魂魄最为直接,还可供门下弟子修炼。 但他们不久前听闻了林天禄这等存在的威名,一时不敢太过张扬胡来。更亲眼见识过昨日那毁天灭地般的惊世手段、一击尽灭幽冥之界,哪里还敢再胡作非为。 但 虽风头未过,仅取些钱财物资,应该还碍不着那林天禄。要是有些身份地位,再以摄魂之术操控一二,总归能有些用处。 这般想着,山门下已有门下弟子上前欲拦,而几道人影也正从马车中走出。 但就在这一瞬间,还不等妖鬼们反映过来,赫然见一抹艳紫倩影腾飞而起! “什——” 妖鬼们面露愕然,就见这紫发美人勾起讥嘲冷笑,并指一划。 滋啦! 宛若布帛撕裂般的声响,本该坚不可摧的护宗大阵刹那间被撕开一个大口! 妖鬼们顿时瞠目:“这、这怎么可——” “下去吧!” 大长老凛然一笑,隔空一掌拍下。 旋涡般的澎湃阴气凝结,化作足有十丈有余的巨掌轰然拍落,直接将这几名妖鬼一掌拍进了下方山腰土地之中,炸起大片烟尘。 “刹神!” 抬手一挥,缠绕成花袖的紫黑细刃从瓷白玉臂上分离脱落,在掌中拼接成修长瑰丽的紫晶链剑,燃灼起妖冶烈火。 旋即,大长老带着兴奋猖狂的低笑,倏然挥剑一斩,直接将笼罩这座山头的护山大阵一击彻底斩成了两半! 咔嚓咔嚓咔嚓 半隐半现的光膜几乎连一瞬都难以抵挡,顷刻间炸碎成漫天飞舞的碎屑,甚至引得此山为之一震,风压骤降,不知吹倒多少树林,飞沙走石。 “哦~” 大长老挽了个优雅剑花,饶有兴致的一挑秀眉。 经过昨日一晚的雨露缠情,她的修为果真有了不菲提升精进,只是随手一剑,便有如此威力。 “倒是承蒙了天禄恩泽。” 而在大阵范围之外,刚从行车走出的施苒看得一惊,瞪大双眼喃喃道:“这、这位夫人的修为好生恐怖!” 此势力正因其底蕴不俗、护山大阵甚是棘手,即便蛮境妖魔都难以破解处理,才会特意寻求帮助。 可没想到…… 这位来自临月谷的长老,竟如此惊世骇俗! “当真有些胡来。”二长老杵了杵木杖,无奈道:“天禄,可有影响到你的安排?” “无妨。”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眼下时分,与其再磨磨蹭蹭的上门讲道理,实在太拖拉了些。” “是何人在我宗门前肆意妄为!!” 恰至此时,山中蓦然迸发出一声暴怒大喝。 同时还有数道缠绕浓郁阴气的身影腾空飞起,显然是宗门高层人物。 “是我!” 大长老怡然自得的回应了一声,嫣然巧笑,抬剑直指而去:“你们的护宗大阵,可当真脆如薄纸一般,一戳就破。” 这些妖鬼纷纷勃然变色,眼中怒火暴起。 “找死!” 眼见他们各个杀气毕露,大长老眯起蛇瞳,笑意更显妖媚邪异:“正好让我战个痛快!” “——等等。” 但在这时,宽厚手掌已然按住了她的肩头。 “嗯?” 大长老神情微怔,挡法侧眸,诧异道:“天禄?你这是……” “你还是先歇息会儿吧。” 林天禄朝她温和一笑:“如今就出面打打杀杀的可不好,可得悠着点身子。” 大长老不免娇颜稍红,似回想起昨夜如胶似漆、情意绵绵,当即含嗔带羞般横来一眼:“难不成,天禄还想与他们坐下喝杯茶水,商量和谈一番?” “尔等是何人!我们悬龙门何事与你们结怨结仇!” “若是不说,小心尔等性命不保!” 听着声声爆喝,更各自亮出兵刃,大长老耸了耸香肩,狭促道:“瞧瞧,他们现在可没办法好好谈。” “这是因为你劈了他们的护宗大阵,他们当然气恼。” 林天禄失笑一声,抬手勾了她的秀气鼻梁一下,惹得大长老顿时脸色涨红,羞嗔道:“做甚羞人之举。” “这些事,暂时交给我来吧。” 林天禄笑意微敛,收回目光,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些怒气冲冲的妖鬼,活动了一下双手。 ——用不着解释、更无须沟通。 眼下,就如大长老所做事宜说的一样,将这座宗门、将这些妖鬼尽数击溃,便足矣! “你——什、什么?!” 妖鬼们原本正要暴起发难,但很快渐渐瞪大了双眼,面露惊恐骇然之色。 因为这古怪书生身上竟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威压,似有神威傍身,天雷齐震。 “你……你休要过来呃啊啊啊?!” “噗——!” “嘎?!” 伴随着几声怪异惨叫,这几头妖鬼当即被几拳几掌从空中拍落。 林天禄负手旋身,神情淡然地朝下方宗门落去。 不多时,就听得宗门内隐约响起声声惨叫哀嚎、呼喊求饶,那引人背脊发凉的痛呼声几乎久久回荡在山林之间。 “……” 施苒瞧的哑然无言。 而随着大长老身姿优雅的旋裙飘来,二长老轻叹一声,无奈笑道:“天禄怎与你一样毛躁起来了?” “他能出手干净利落些,在我看来倒是好事。若要执掌全国,这杀伐果断便是首要一课。” 大长老轻拂微红玉颜,娇艳媚笑道:“而且还颇为体贴人,值得夸奖。” 瞧见她一幅怀春模样,二长老暗暗失笑。 才短短一晚上的功夫,这大长老就被天禄治得服服帖帖的,着实稀罕。 嘭! 一道身影从远处骤然飞来,无比狼狈的滚落在地,灰头土脸的咳嗽几声。 而林天禄正风轻云淡的从烟尘中走出,招手道:“施苒姑娘,让你的人手出面,将他们扣押收编起来。至于这什么宗门的宗主,也一并带回去。” “啊……是!” 施苒连忙回神,强压心头震撼,拍掌唤出麾下护卫:“依林夫子所言,将此宗门山头所有妖鬼尽数绑好带走,不许有丝毫遗漏!” 道道身影很快冲进冒起青烟的宗门山头,没过多久后,就有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妖鬼被五花大绑着扛了出来,毫无反抗之力。 很显然,不过半柱香时辰,整座宗门上上下下都已被林天禄打穿了个来回,连所谓的太上长老之流也没有例外。 二长老缓缓来到身旁,好奇道:“天禄,接下来是要——” “趁势转一圈吧。” 林天禄笑了笑:“将千里之内所有刚现世的妖鬼势力,都上门‘拜访’一回,以绝所有后患。” 今夜,便要一劳永逸! 第五百二十七章 古界援兵,满载而归 古界,一座深邃地宫内。 正有一道身影盘膝而坐,运气调息,四周黑芒流转、星空盘绕,隐而不发的气息不断膨胀,似是借厚积薄发,连破数关境界! “呼——” 随着几番调息,俊美男子轻吐浊气,震荡不已的气息也尘埃落定。 直至这时,久候多时的侍从才跪地抱拳道:“回禀王上,如今我古界与罗星激战正酣,大批军队已投入战局,其他诸王正请求王上派兵增援,共抗外敌。” “……两界双方,终究会有一战。“ 东符王缓缓睁开双眼,神色淡漠:“那些自作聪明的蠢货,自以为能借罗星之力在外界布局,甚至掌控罗星,却没料到对方同样是这般想法,只欲扰乱古界诸势,所图甚大。” “王上,您如今是要——” “不必理会。这个烂摊子,就由他们自己解决便是。” 东符王拂袖一甩,自地宫四周霎时飞出数十柄华美利剑,盘旋四周。 “毕竟,两界之战也不过是个噱头,那些老家伙们另有图谋,用不着我们插手。如今——” 他抓住其中一柄修长玉剑,古井无波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你们收集了数月的情报,快告诉本王有关林天禄之事。” “回禀王上,林天禄近些时日动作不小,而且所做之事,一件比一件更为惊人。” “哦?” 东符王眼中精芒闪烁:“快与本王说说。” “林天禄他在成婚后,归途间一路斩灭诸多凶名显赫的妖鬼,打响了玄生之名。之后随着乱世渐起,助广元、平万鬼,施展仙人手段震撼苍生,不知引多少凡人、乃至妖鬼俯首称臣、惊为天人。” 侍从继续沉吟道:“待茂环重建之际,其亦马不停蹄前往京城,除内鬼、定乾坤,执掌丰臣朝政,坐上了皇帝之位。如今已浩浩荡荡的开始了救国平乱之策,召集天下能人异士、欲要重整丰臣上下。” 听着几番交代,东符王脸上的笑意更为惊喜,直至猛然一喝:“好!” “主上……” “好啊!林天禄这厮,终究是开了窍!” 东符王畅快大笑道:“他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本事,本就该大展身手一番,当甚隐居不出的闲人修士,实在暴殄天物!” 笑声渐止,他不禁感叹道:“不过,本王倒没料到他竟在短短一月内屡做惊世之举,甚至如今竟还直接成了当朝皇帝,当真匪夷所思。” “主上。”侍从继续抱拳道:“这几日,在战场之外隐约能发现些皇天阁之人,似乎欲要与我等古界联络。” “皇天阁?”东符王冷笑一声:“此势力不是与罗星私交甚好?” “小的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传闻那当朝皇后与林天禄……关系密切,甚至在丰臣先帝驾崩后,极力推崇其登上皇位,引得不少军臣都猜测他们二人间早有私好。” “与、林天禄?” 东符王眉头微挑,露出饶有兴致的诡笑。 “这番猜测,倒有几分可能。毕竟林天禄这厮没什么争权夺势的兴致、但唯独难消美人恩,优柔寡断的,总是对些寄情女子太过温柔宠溺了些。” “那主上是要——” “命人与皇天阁的人手接触一番吧,兴许他们也想知晓战况如何。” 东符王摩挲起下巴,冷笑道:“瞧瞧这皇后是当真想辅佐林天禄称帝治国,还是另有图谋,暗中仍与罗星牵扯不断。” “是!” “还有,林天禄如今身在何处?还在京城皇宫内?” “这……属下不知——” 侍从神情微愣一瞬,但很快转口道:“据传西马郡内生变,幽冥界突然降临此界,群魔倾巢而出,我等古界探子哪怕远隔数百里,都能感受到那股惊世骇俗的恐怖气息,甚至丝毫不亚于两界之战。” “幽冥界?” 东符王脸色陡凝:“此界来历悠久,更是神秘。如今竟会对西马郡发起攻势?不对……这幽冥界极有可能是趁着林天禄身处京城,才会趁机发起猛攻。” 他略作思忖,连忙道:“如今西马郡战况如何?” “这——” “还不知晓?” “据探子传令,昨夜天象异动、更有天崩地裂之势。随着一道通天彻地的豪光迸发,那股幽冥界的恐怖气息便渐渐散去。”侍从额生冷汗道:“直至现在,并无再发现幽冥界的任何动静。” “豪光?” 东符王眼中逐渐闪过丝丝灼热战意,凛然一笑:“有趣!这林天禄当真令人惊喜不已!” 他握紧长剑,倏然昂扬站起。 “本王接连突破境界大关,修为大涨,正好去西马郡找他再作切磋!” “主上?!”侍从急忙道:“但如今战事……” “这场战事与本王又有何干?” 东符王不屑冷笑一声,展臂披上了大袍,自地宫深处缓缓走出。 旋即,他意味深长的瞥来一眼:“况且,林天禄便是这妖鬼道界内最强的‘帮手’,以其一人,便足以抵挡千军万马,更胜过千万之军。” “——说的不错。” 一丝妖媚轻笑悠然响起。 侍从顿时脸色大变,猛然起身拔剑。 东符王更是双眼一凝,沉声道:“当真好胆,区区一介女流竟还胆敢闯入我古界之中!” “旁人女子的确不允,但本宫身为丰臣皇后,总该有几分资格?” 伴随着清脆脚步声,一抹婀娜丰腴的身姿从宫殿外缓缓走来,一袭华贵盛装宛若朱红烈火、纹凤交织,美艳风情下同样端庄优雅,贵气逼人。 定睛细瞧,便能瞧见来者戴着斗笠面纱,难窥真容,唯有一双深邃无垠的双眸流转闪烁,似有戏谑之色。 东符王眯起双眼,冷笑一声:“原来是丰臣的皇后。 你独自来到本王修炼之地,难道不惧旁人闲话?” “所以,本宫才以面纱遮颜,不是么? 洛妃仪态优雅的合手叠腹,轻笑道:“至少,不会坏了新帝的名声。” “主上!”一旁的侍从急忙道:“属下该死,竟没发现有人在背后暗中跟随!属下立刻召集群军,将此妖女擒获!” “不必。” 东符王抬手制止了其行动,眼中闪过一丝冷色,转而质问道:“你,对林天禄有几分真心实意?” “哦?” 洛妃悠然笑道:“古界内凶名赫赫的东符王,见外人女子暗中闯入秘地,率先问的却是这番话?” “本王看重林天禄,自然要问。”东符王抬剑直指而来,寒声道:“你为何会与林天禄扯上关系,又为何会私自潜入古界前来找本王,又是否隐瞒了林天禄……将这些一五一十的尽数道来!” “问题可真不少。” 但面对凛冽逼问,洛妃依旧神情淡然,拂袖轻笑道:“本宫与林天禄之间算是合作关系,此番前来古界,虽未曾告知,但终究没想着害他,而是助他一臂之力。” 东符王眼神更显锐利:“你,想与本王说什么。” “这位侍从,刚才已说了不少外界的风波动荡,此番乱世,想来东符王应该心有定数?” 洛妃风姿清雅,悠然踱步起来:“林天禄登上皇帝之位,丰臣上下却早已乱作一团,秩序崩坏,各省各郡都需费心费神的商策拟令,还需平定各地战乱、扫清流寇盗匪,惩治恶商歹官……其中之艰难困苦,本宫料想东符王应该能理解一二?” 东符王面色微沉,一言不发。 他在古界之中,同样执掌着一方领土,为东方之地,这才被封作东符王。 早年间治理之际,同样是处处艰难困苦、焦头烂额,个中困扰不足为外人道也。直至数百年后古界安定、乱战齐熄,他才逐渐腾出空闲入定修炼,探索武道之路。 “本王,心知肚明。” “而此番战火之中,尤其罗星与古界之战,规模波及最广、也最为引万民瞩目惧怕。”洛妃饶有兴致的侧首瞥来:“听林天禄说起,他在古界中认识几位老熟人,或许能取得联系合作一番。 而现在林天禄因幽冥界之事临时赶回西马郡,自然便由本宫出面,前来找一找他的‘老熟人’。” 东符王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化去不少。 他拂袖挥散漫天剑影,冷笑道:“说到底,你是想帮林天禄前来谈合作,化解这场两界之战?” “没错。” 洛妃微微颔首,轻笑道:“与其再由下人暗中试探,不妨就由本宫亲自前来当面一谈,总该更有诚意一些。” “想法是好。”东符王冷笑渐止,淡漠道:“但本王对旁人毫无兴趣,若非林天禄亲自前来,休谈什么无趣合作。外界死活,丰臣如何,更与本王毫无关系可言。” “本宫,便料到东符王会有这番回答。”洛妃镇定自若,不急不缓道:“但本宫还是要说,若能助林天禄尽快平定天下之乱,对东符王你可是一件好事。 毕竟,一位满身公务、心忧天下的君王,还是一位无拘无束、清闲自在的修士,这两者之间哪一方对东符王更有意义?” “……” 东符王渐渐咧开诡笑:“你,倒是暗中调查过本王。” “若无了解,本宫又怎会亲自前来?” 洛妃语气和缓道:“若能有东符王从中牵线搭桥,丰臣与古界之间便可合作一番,携手共同将罗星歼灭,早些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也能让皇上早些从战事中脱身,有些清闲日子。 无论对古界而言,还是对丰臣而言,都没有任何坏处。” 说着,她蓦然瞥来深沉目光:“还是说,古界与罗星一样,同样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意图推翻丰臣、扰乱人间?” “——有趣。” 恰至此时,仿佛源自荒古的厚重声音骤响。 侍从早已脸色惨白的跪伏在地,即便是洛妃与东符王都不禁面色一沉。 “千年前妖脉偷偷传承下来的妖神女帝,如今竟有胆子踏入我等古界之地,或许还得称赞一番你的勇气。” 洛妃渐渐眯起双眸,冷笑道:“藏身许久,身为古界真正的执掌者之一,如今才肯现身?” 东符王脸色冰冷,侧身回首道:“长老竟有雅兴到本王地宫之中?” “此女修为已至破灭境、触及三尊境界,要想在此地闹腾一番,你可拦之不住。” 虚空之中,似有一抹佝偻身影,抚须淡然道:“老夫自然得前来制衡看管,避免祸患陡升。” “那就告诉本宫,你们古界——” “你们丰臣想寻求合作,自然无妨。” 佝偻身影打断了她的话,淡漠道:“至于你刚才那番质问,老夫可以告诉你答案。” 洛妃神情凝重,低吟道:“何须拐弯抹角,快说便是!” “我等古界对凡尘人间,毫无兴趣可言,丰臣死活更与我们无关。”佝偻身影缓缓道:“我等追求的,唯有长生之道。 而你们想寻求合作,不妨说说……能给我们古界带来什么好处,能让我们与你丰臣合作?” 洛妃凛然一笑:“林天禄。” “哦?此人——” “他,或许就是你们所追寻的长生之道。”洛妃不慌不忙的摊手道:“此人身上蕴含上古之秘、修仙之法,你们古界若能助其扫清罗星、平定国内战乱,双方促膝长谈一番定会有不俗收获。”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古界暗中窥探外界多时,应该很清楚林天禄所做的诸多惊天动地之事,更有无敌于世的修为,此界之中何人能与其抗衡交锋?” “……“ 佝偻身影沉默了片刻,蓦然低沉笑道:“他的确身负惊世之能,甚至早已突破了万古无人能够踏足之境界。但老夫此刻若出手擒下了你,再作要挟,不知那林天禄还能否……翻得出我等手掌心?” 锵! 利剑横拦,隐有剑芒流转。 但此刻并非洛妃出手,而是东符王抬剑拦至中间,神情冰冷的威逼道:“长老,做这等下三滥之举,可要丢光我古界之威名,更要受万人唾弃喝骂。 此事你若当真敢做,本王便率先出手与你分出生死,斩了你这古界之遗毒祸患!” “哈哈哈!” 但佝偻身影却蓦然仰头大笑一声:“霄儿,没想到那林天禄对你竟如此重要,竟会为他的一个女人,对老夫拔剑相向,实在是千年来的头一遭!” 符霄眼中寒芒闪烁,一字一顿道:“林天禄,是本王的宿敌,轮不到你们这些数千年前的遗祸暗动手脚。要求长生,你们更该老老实实的龟缩在圣地之中,少管外界闲事!” “气势不错。”佝偻身影赞许道:“无需担忧,刚才只是老夫随口胡言罢了。若当真出手,那林天禄之怒火,我等古界可不想白白承受。” 洛妃似乎早有预料,笑吟吟道:“既然如此,老先生是肯与丰臣合作?” “老夫只是代表符霄一脉,仅此而已。” 佝偻身影似笑非笑道:“他若想帮你们,老夫不会多做过问。但罗星可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眼下贸然出手,尔等下场也唯有一死。” “老先生看起来,果然很了解罗星。” “一群疯癫入魔的狂徒,也有悲天悯人的圣者。”佝偻身影讥嘲笑道:“疯子手中掌握了足以寂灭苍生之手段,便是这所谓的罗星。” 洛妃眼神愈发凝重:“所谓寂灭苍生,又是什么?难道与那座罗星万幽塔——” “那座塔,乃是锚,亦是大阵之阵眼。” 佝偻身影语气隐含森然:“若大阵起,便是这道界苍生大祸临头之际,别说是丰臣,丰臣外的列国诸岛都逃不过的。” “既然如此危险,老先生瞧着倒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毕竟,老夫只求长生不灭。” 伴随着一声讥讽冷笑,佝偻身影悄然散去。 “……” 洛妃眼神闪烁不定,心底更是思酌急转。 但一瞬无言后,她很快恢复端庄淡雅,轻笑道:“这古界的圣地长老都无异议,东符王可否放下顾忌,出手相助?” “罗星大逆不道,自然当斩。要想合作也无妨。” 符霄收起长剑,神色冷冽的回首望来:“但,眼下可并非对付罗星的好机会,本王更该派兵协助尔等镇压丰臣内乱、稳固皇权、救民于水火。” 洛妃柳眉微挑,兴致盎然道:“东符王如此尽心尽力?” “林天禄是本王宿敌,岂能被这些琐事困住手脚!” 符霄大手一挥,冷然喝道:“来人!点上两万兵马,从南侧启程离界,前去支援丰臣皇朝!” “——是!” 眼见符霄毫不墨迹的动身离开,洛妃美眸微转,面纱下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林天禄,不仅将些女子迷的晕头转向,对男子也同样魅力十足,着实有趣。” 但,虽有暗中调侃,洛妃如今心中仍显沉重。 ——罗星之患,如鲠在喉。 而且这古界之秘,同样令人不可小觑,似藏有不少惊天秘闻。 …… 临至深夜。 长岭县衙前,大门被蓦然敲响。 灯火倏起,群兵齐至,唐海丰来不及多做休息,身披着外袍,在几名侍卫簇拥下快步走出内堂。 但,他才刚瞧见站在门外的林天禄一行,还没来得及开口,顿时如遭雷击般瞪大了双眼。 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侍卫与捕快们,如今都面露震惊,无比茫然错愕的僵在原地。 “这、这怎么……这究竟是何状况!?” 唐海丰好不容易才勉强回神,惊异迟疑出声:“皇上!这县衙外怎么都是——” ——人。 如今映入眼帘的,满满都是人影。 原本宽敞的街道上,已是或跪或站的塞满了人,几乎是挤得水泄不通! 少说来看,完全不下数千人! “如县令所见。” 林天禄面露平和笑容,拂了拂衣袖:“今日朕大有空闲,便跟随行的鬼冥宗与临月谷两位长老,地毯式搜查扫荡了一遍,将在西马郡内外流传的妖鬼势力,全都尽数揪了出来。” 说着,他随意摊手道:“人鬼也全都带回来了,之后便带下去安心审问便可。” 唐海丰一脸呆滞的喃喃道:“可、可这些妖鬼又是怎会被皇上您——” 一旁的施苒垂肩轻叹,哭笑不得道:“他们的山头和地窟都快被彻底踏平了,所有妖鬼都被皇上徒手镇压,连就地打滚都办不到,自然抓的轻松惬意。” “……” 唐海丰等人听得默然无言。 再看向这些被押着跪倒的妖鬼们,见他们鼻青脸肿、眼歪嘴斜的凄惨模样,心底莫名升起几分‘同情’。 碰见林天禄亲自出手除害扫恶,实在是霉运可怖。 但,对西马郡百姓而言 唐海丰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很快扬起惊喜若狂的笑容。 这便是值得庆贺的,天大喜事! 心思急转间,四周所有侍卫捕快、乃至县令民官们纷纷单膝跪下,正色抱拳施礼:“感谢皇上隆恩浩荡,助西马郡平定祸乱!” 第五百二十八章 书阁春景,远方来客 几日后,林府书房内。 清幽宁静,唯有书页翻动之声。 而在纱帘后方风色渐显,就见程忆诗身裹月色丝袍,白发星落披散,满是诱人勾魂的曼妙胴体,曲线优美万分。 “……” 刚受过一番雨露滋润的少妇,轻拂微熏娇颜,赤红双眸缺正盯着桌上的详尽地图,不时翻看着手边的诸多卷宗书册,神情颇为专注认真。 而在一旁,林天禄同样正批阅奏章,专心致志。 如今,西马郡各地各县都已按照计划运转,并借由鬼冥宗和临月谷诸位长老们相助,将诸多信息陆陆续续汇总传递回来。 一切都在渐回正轨。 只是 “……这皇帝的日子,看来也不好过呀。” 丰腴身姿悄然推门走进屋内。 随着一番感慨,茅若雨端上一壶养生热茶,柔声低语道:“不知,如今忙活的如何?” “虽刚经历了一场祸事,但好在幽冥界前几日还不曾大肆行动,伤亡甚少,对于镇县村落的冲击也不算太过严重。” 林天禄落笔撰写之余,神色庄重道:“比起京城一带的状况,西马郡内其实还算安定稳妥。” 物价虽有高涨、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以官镇压调控,重罚奸商,此举已颇有成效。 民心虽乱,但随着幽冥界被灭,有序维稳,已经渐渐安定下来。 偶有流寇,打如今鬼冥宗的众多修士、乃至刚刚被‘收编’妖鬼势力,都开始肩负任务在外成队巡逻清扫,而临月谷的诸位长老们则暗作监督之责任,以防那些妖鬼执迷不悟、暗中再做些小动作。 强力而迅速的几套手段下来,本就距古界与罗星战场甚远的西马郡,很快就恢复了七分往日风貌。 “亦有夫君这个皇帝坐镇的缘故。” 程忆诗抽得空闲,抿茶之际轻笑道:“虽未坦白直言,但前段时日来拜访的那些村官族长们,大多都已发现了夫君之身份,有君王亲临监督,哪里还敢松懈大意。 要是被发现徇私舞弊、办公不利,他们自然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会不保。” 茅若雨掩唇淡淡一笑。 再看向正在专心务政的林天禄,目光温柔似水、亦有几分感慨。 曾几何时,会想到自家相公成了万人之上的丰臣皇帝,治理全国上下所有省郡县城,甚至肩负起拯救苍生之重担。 美妇心底既是欣慰喜悦,但对此也颇为关切担忧 “若雨不必担心。” 林天禄蓦然抬头望来,温和笑道:“我这人平日懒散惯了,眼下正好有些事可做,岂不是恰到正好?” 茅若雨笑意更显柔美,嗔怪道:“但彻夜不眠可不好,奴家瞧着可实在心疼。” 话虽如此,她还是帮忙整理起桌上的诸多卷宗,温柔道:“相公有何想吃的,奴家待会儿多为你准备些。” “若雨偏心可不好。” 一旁的程忆诗轻咳一声,拂了拂鬓角秀发:“妾身想吃的东西,难道不准备啦?” “当然也会准备。”茅若雨失笑道:“忆诗昨晚可都与奴家说过了,今日想吃梅花糕,如今锅中蒸着呢。” 程忆诗脸颊微红,嘟哝一声:“那、那就谢谢若雨体贴了。” “忆诗聪慧有才,能帮着相公务政办公,多吃些也是理所当然。”茅若雨美眸一转,蓦然低吟道:“忆诗待会儿也教教奴家,或许能帮些小忙。” 程忆诗展颜笑道:“当然无妨。” 叩叩叩 恰至此时,书房大门被轻轻敲响。 旋即,虚掩门扉被打开,武姨正捧着一叠卷宗走进屋内。 其今日穿着一袭翠纱柔衫、束腰分裙,迈步间风姿隐现。衣襟间更是如花卉绽放、白嫩目眩,晃荡跌宕,波涛如涌。 她见屋内三人皆在,唇角微微一扬:“这些册子都已由县衙处理妥当,只需天禄最后来审阅盖章一番便可。” “辛苦师傅来回奔波了。”茅若雨连忙将这些卷宗接过。 “小事而已。” 武静云轻拢垂峰青丝,语气婉约道:“天禄,八长老与六长老已到了茂环省内,应该很快就能与广元城取得联系。” 林天禄面露一丝喜色:“这倒是好消息。” 若两地能连起稳定的联络途径,互助有无,无论政令下达、还是对民生来说,都是好事一桩,能让两地更快恢复安定。 况且,这同样是与京城重取联系的重要一步。 “这样一来,你们也能休息一段时日。”武姨温和轻笑两声。 “娘亲还是太爱操心啦~” 茅若雨亲昵挽臂,甜甜笑道:“如今还是与若雨一同去后厨,帮忙准备些早膳甜点更好。” “好~” 武静云笑意柔媚,袅袅婷婷的俯身上前,拂袖荡情,在程忆诗与林天禄额头都亲吻了两下,这才笑意盎然的离开书房,只留下一缕引人沉醉的暗香润息。 “唔——” 程忆诗摸了摸额头,羞赧道:“武姨倒是愈发风韵醉人啦,整个人都泛着蜂蜜糖浆似的,连妾身都瞧着有些……心痒痒的。” 那一言一行、抬手举止间的风韵荡漾,眼媚波涛,当真是将天成媚骨的韵味尽数展现而出,又会有何人不为之迷恋? 与若雨挽臂相依之际,更似是绝美无暇的并蒂娇花,绽放着难以言喻的无边媚意,宛若欲望化身一般。 林天禄莞尔道:“忆诗刚才透过衣衫胸襟,眼睛都快看直了。” “咳、只是她们母女二人都异于常人而已。” 程忆诗脸颊倏红,眼波流转。 一对吊钟在面前荡漾如波,滚圆如瓜,如何能让人不在意。 “呼——” 她深呼吸一口气,稍定心神,逐渐恢复了冷静。 思酌片刻,少妇很快低吟道:“夫君,如今西马郡已平定不少,四周诸省也逐渐纳入治下。或许再用不了多久,便能稳定丰臣全境…… 到时,夫君真想一直当这个‘皇帝’吗?” 林天禄执笔微顿,不禁轻笑道:“若天下无忧、苍生安宁,我倒是想与你们隐居世外,逍遥无边。 不过,既肩负重任、身怀使命,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至少要‘改造’此方天地一回,我才能安心回长岭享受柴米油盐的生活。” 程忆诗眸光闪烁,露出丝丝浅笑:“相公意往,妾身也定当相随。” 但,她眸中闪过一缕红芒,笑意顿时变得森然诡异起来:“不过,相公可不能当真变成荒淫无道的昏君咯,后宫三千之类的……妾身可不同意。” 林天表情顿僵,干笑着点点头:“娘子放心,我还不至于跟其他皇帝一样,招那么多的后宫佳丽……” 当真要胡搞一气,怕是自家娘子要提着斧头追杀一路。 “哼,说得好听,明明夫君如今身边已是群美环绕。”程忆诗略显幽怨的瞪来一眼。 “夜间甚至还有芬儿那些小丫头侍女们沐浴服侍,莺莺燕燕的,当真是逍遥惬意。” “咳!” 林天禄略显尴尬:“确实是我滥情纵意了些,这才……” “哎。” 但程忆诗又很快叹息一声,嘀咕道:“虽说天禄如今成了当今皇上,多娶些妻妾本就是常事。跟其他帝王相比起来,仅有这点佳丽相伴,反倒显得相当洁身自好了…… 或许,妾身得称赞相公一二?” “这、这可不必。” 林天禄连忙讪笑道:“忆诗这说的,为夫心里实在歉疚的很。” 瞧着他一副悻悻然的可怜模样,程忆诗不禁无奈一笑:“好啦,妾身只是嘴碎两句,并非当真满心怨念。若要气恼埋怨,妾身早已提着斧子要教训教训大长老她们了。” “哦?忆诗竟胆大到要教训我了?” 伴随着一丝暧昧调侃,大长老的曼妙身姿很快从屋顶落下。 紫衫罗裙似莲旋放,不经意间,如蛇般曼妙性感的娇躯便扭转出妖媚弧度,似有道道诱人春意,暗中勾挑。 待得紫晶高跟踩实地面,她似笑非笑的贴近至程忆诗耳畔:“若要切磋,长老我可是很欢迎的。” “大长老,请自重。” 程忆诗皮笑肉不笑道:“小心今晚妾身向武姨告状,让你没有饭吃。” “……” 大长老眼角一抖,顿时哑然无言。 “……你这丫头,当真不体贴。” 她被噎了片刻,这才满脸哭笑不得的坐至身旁,慵懒邪魅的交叠起白玉美腿:“我可是帮你的小郎君奔波许久,难道就不能乖巧软语几句?” “大长老为老不尊,妾身当然得多呵斥几句。”程忆诗将沏好的茶水随手推到其面前,冷淡道:“要是口渴就尝尝。” 大长老挑眉一笑:“刀子嘴、豆腐心。” 她端茶轻抿一口,很快继续道:“在长岭之外,有两位天禄你的老熟人到访。” 林天禄神情微怔:“何人?” “你莫不是在想任吟姗那小情人?”大长老媚眼眯起,狡黠调笑一声:“可惜,那丫头如今同样在忙着照顾涌进村落的流民女子,暂时无暇前来长岭。 来到长岭的,是一男一女二人,名为季洛与符霄。” “咦?” 名讳一出,不仅是林天禄倍感意外,就连程忆诗都吃了一惊。 她前几日听说了皇后娘娘的真正身份,知晓金凤楼楼主季洛只是‘假身’,可如今怎会突然从京城跑回到长岭,甚至还跟古界之人扯上了关系? …… 半晌后,长岭县外的一处暖阳古道。 林天禄拂开遮挡在前的树枝,眼神微动,又暗瞄身后,帮忙将垂落的柳条再拂开些。 此番小动作,令一路跟随的的大长老不禁抿唇偷笑一声,蛇瞳轻剜而来:“当真将我当做小丫头啦?走条山间小路都还要处处照拂关切,生怕我身上沾了点虫子似的。” 林天禄莞尔道:“大长老不喜欢?” “与其在意这些,不如早些将称呼改一改。” 大长老笑意暧昧,裹缠着纤薄紫丝的玉手,仿佛撩魂含媚般拂过了他的下巴:“都已要了我的身子,如今四下无人之际,喊我一声‘无泪’,这可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要好些。” “……小泪儿?” “咳咳!” 大长老顿时一脸僵硬的呛咳出声。 她脸色微红,恶狠狠地瞪来一眼:“哪叫你说的那么肉麻吓人!” 林天禄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滑嫩脸蛋:“但无泪瞧着还挺喜欢的。” “你……” 见林天禄已继续在前开路,大长老轻抚红润脸蛋,也是无奈失笑一声。 她稍定微颤芳心,环臂抱胸,默默地继续跟随前行。 但沉默了片刻后,冷不丁的开口道:“谷主她或许会有些异心,你应该心知肚明。” 林天禄头也不回的说道:“知道,此事我与谷主当面谈过一回。” “……你心中可有不快?”大长老螓首微斜,双眸平静无波:”谷主有时亦在利用你。” “这有何不快的。” 林天禄轻笑道:“初次相见之际,本就是互利共赢,哪来无缘无故的亲切关爱。” “你将临月谷看的重,我只是担心你会心有芥蒂。” 大长老眼帘微垂,淡淡道:“别看谷主平日温婉端庄、性情柔和,但其心思就连我也看不透彻。 或许……整座临月谷上下,真正癫狂入魔之人,正是她。” “无泪与谷主身为亲姐妹,怎的背后说些坏话?”林天禄回头调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长老笑了笑:“我与她可没什么姐妹情。” “你……” “这不是说的气话,而是确实如此。” 大长老耸了耸香肩,毫无波澜道:“我虽与她年龄相近,亦算从小相依长大的。但比起懵懂无知的我,谷主实在成熟太多。自月魂圣宗覆灭的那一晚后,其性情更似彻底大变,变得冷酷淡漠,仿佛都已看淡生死——” 低语间,眼中闪过一丝暗流:“是她作为领袖,带着残存苟活的几名弟子离开了圣宗废墟,一路闯荡,直至将我们带回了临月谷内。 对我来说,她不像是姐姐,更像是我的母亲、我的师傅……或者说,一位严厉冷酷的长辈。” 林天禄面容凝重,蓦然沉声道:“所以,叶玉心当真是被谷主赶出临月谷的?” “嗯?” 大长老眸光微动,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当时你谈及广元战事之际,在此事上隐瞒了一二,没有当众说出来。其实,当时你还擒下了绫罗谷主叶玉心?” “对。她与我说起过一些往事,还有她的女儿叶玉珺。若无万全把握,我不好将此事当面告诉给玉珺长老。”林天禄停步驻足,皱眉道:“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事,倒有些内幕隐情,不必听信叶玉心那疯女人的一家之言。” 大长老一脸淡然的摆了摆手:“这件事上,我并不觉得谷主做错了什么。倒是那绫罗谷主凶狠残忍,能留得一命,已是谷主陡升仁慈之心,放了她一条生路。” 林天禄听得颇感错愕:“这其中是……” “待回去后,我再慢慢与你说。” 大长老面无表情,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总而言之,就是那叶玉心在千年前就已经疯了。” “疯……了?” “她修炼出了岔子,臆想出诸多诡异幻象、无数猜忌和怀疑,甚至暗中对谷内其他长老与弟子出手。为修炼秘术,更是意图做些出格之举,还是谷主帮忙制止。” “那玉珺长老她——” “是谷主从那个疯女人手中夺来的。”大长老眉头微蹙:“让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哺育后代、反倒是祸害了这孩子,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林天禄一阵哑然无言。 此事,竟会是这般离奇曲折? “瞧你神情模样,想来与她自己说的会有些出入?”大长老无奈道:“但如今都过了数百年时光,这些往事暂不必放在心上。” “也对。” 林天禄轻吁一声,暂且将杂念抛之脑后。 随着从古道中走出,他抬眼望去,很快在十几丈外看见了一座古旧凉亭。 而在亭内,赫然坐着两道熟悉身影。 “——林先生。” 发丝飘荡,纤柔身姿倏然站起。 季洛顾盼回眸,面露一丝喜色,很快踩着轻快步伐从亭间走出,仪态优雅地抚裙行礼道:“一段时日未见,林先生可曾安好?” “自然平安无忧。”林天禄略感好奇道:“姑娘你现在……” 无论神态模样、还是姿容面庞,都与之前有了不小改变,显然已变回了往日的金凤楼主。 季洛轻抚柔发,浅浅一笑:“妾身与皇后已重新分开,她回归皇宫继续坐镇,而由妾身来帮忙带路引荐。” 林天禄莞尔道:“原来还能分开?” “妾身也有些庆幸……不如说,多亏了林先生?”季洛娇颜微红,调皮一笑:“轻而易举折服了‘我’,自然没了那些歪念头,这才能来帮助一二。” 林天禄正想开口,却见季洛蓦然凑近几分,压低声音,暧昧道:“不过,之前在皇宫中发生的一切,妾身同样是牢记在心、过目不忘。” “这——” 没等林天禄讪笑出声,季洛很快恢复了娇俏优雅,笑吟吟的朝大长老也行礼道:“多谢宫长老将先生接来此地。” 大长老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两眼:“之前你可未说,你与天禄之间还有些……” “如今,还只算得红颜知己,可当不得真。” 季洛沉稳大气,不慌不忙的侧身摊手道:“至于此行真正的来客,应该是这位古界的东符王,符霄。” 林天禄顺势再望向亭内。 旋即,就见等候已久的符霄将酒壶放下,面色冷酷的侧首瞥来:“既然你与这些女子的废话已是说完了,那就先与本王战上一场!” 林天禄面露意外之色,显然没料到开场白竟会是邀战。 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符霄的性子 他很快负手上前,似坦然迎战般微微一笑: “——你,输了。” 符霄呆愣一瞬,眼神骤凝:“你说什么?” “还不曾发现?” 林天禄嘴角微扬,轻笑道:“你,觉得我在何处?” 话音刚落,身影竟化作一缕淡淡青烟。 符霄瞳孔陡缩,此刻却是愕然无言。 因为,林天禄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斟酒轻抿一口,随手按着他的肩膀,二人顺势一同坐了下来。 “这酒水滋味不错。” “你……” 符霄怔然喃喃道:“这是什么身法秘术?” 林天禄笑了笑:“游龙幻身步。 你要想学,我教你啊。” 第五百二十九章 联手合作,惬意水色 听见这番轻松调侃,符霄眼神闪烁一瞬,面露不虞地将搭肩右手扫开。 “用不着你教,本王自会创出凌驾其上的高深身法。” 话虽如此,但语气却变得比刚才和缓不少。 显然,他已经承认了此番‘落败’,没有丝毫再胡搅蛮缠之意。 林天禄笑了笑,将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两界交战之际,你身为古界诸王之一,怎么抽身跑到了长岭县来找我?” “合作。” 符霄接过酒杯,淡漠道: “你如今身为丰臣新君,自然需要一支精兵平定国内之乱,本王便可助你一臂之力。” “哦?” 林天禄面露一丝讶然:“符兄怎突然有了这等兴致?” “本王若不助你,此番乱局你还想拖拖拉拉到何时?”符霄冷哼一声,俊朗面庞浮现倨傲之色:“本王还要与你一较高下,怎能被这些无聊琐碎之事分走心神。” 林天禄神情微怔。 原来是这种理由…… 不得不说,这位东符王符霄虽执着了些,但性情或许还算……爽快? 他不禁无奈一笑:“如此说来,在下还得多谢符兄特意前来相助。不过——”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思忖道:“只是为了此番理由,就派兵前来增援,符兄此举不会在古界中引来非议?” 如今古界与罗星之间正在激战,这突然派兵前去战局之外帮助外人…… “本王之决定,领内万民何人胆敢不从。” 符霄微眯起双眼,冷然道:“至于古界其他势力,更没有资格对本王的决定指手画脚。” 林天禄眉头一挑,拱手道:“符兄好生霸气威武。” “但,此举也并非一味付出。”季洛面带笑意的走进凉亭,侃谈道:“东符王助林先生平定丰臣之乱,抗击反叛亲王、流窜盗寇,还有境外虎视眈眈的敌军。 同样的,也希望事后先生能反手相助,协同古界一起,将罗星彻底剿灭。” 符霄闻言冷哼一声,但也不曾出声反驳。 林天禄思忖片刻,蓦然道:“符兄,铲除罗星之事,这本就是我之后的打算。让这等妖鬼势力盘踞丰臣,统御万鬼,这对丰臣百姓而言可谓祸患。 但,我更是好奇,你们古界与罗星之间又有何冲突,为何会突然展开这场大战?” 毕竟,数月前古界刚刚出世之际,似乎还与罗星之间有些合作暗谋。 但如今转眼就已是不共戴天之敌、厮杀的热火朝天,这其中“古界之中,有些君王受罗星蛊惑。也有罗星暗子渗透进来,暗搅风雨。但罗星对此还不满足,更要去触及古界之利益,自然不能再安然相处。” 符霄冷眼望来,平静道:“当初,也正是一罗星的执魂者暗中蛊惑本王,让本王前来寻求能一战之强敌。” 林天禄顿时失笑一声:“然后,符兄才会找上了我?” “此事,或许还得感谢那执魂者一声。若非有他‘妖言惑众’,本王还没那么轻松简单的找上你。” 符霄讥嘲笑道:“只可惜,此人早已身死。” “你们古界与罗星交锋许久,可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大长老环抱着双臂踱步走来,悠然道:“罗星这千年来一直统御着丰臣全境,还算稳定,而如今掀起战火,难道只是为了将古界击溃?” “本王对罗星不感兴趣,也没有深究了解过。” 符霄轻哼道:“只是自其它古界诸王口中听闻,那罗星在暗中有大动作,意图倾覆丰臣……乃至整个道界,而我等古界就是罗星的眼中钉之一,自然要最先铲除,以绝后患。” 倾覆道界……么? 林天禄眉头微皱,暗中思忖沉吟。 自乱世以来,他在丰臣全境内到处奔波,的确是许久都不曾见到‘罗星之人’。 甚至执魂者之流再也没有见到哪怕一丝身影,仿佛彻底从丰臣境内消失殆尽。 是因为,他们全都参与了与古界的激战? “罗星,不可能会如此愚蠢。”季洛俏脸微肃,低吟道:“他们与先生交手多次,应该很清楚林先生的修为境界、亦知晓你在广元、京城、西马郡一带所作出的惊世之举。 既然知晓,又固执的继续与古界争斗不休,就像是在有意腾出机会,让其他势力与百姓休养生息、重整旗鼓一般。” “没错。” 大长老轻捻下颔,意味深长道:“有幽冥界突然现世、其他省郡有更多妖鬼势力趁机占土为王,瓜分他罗星这千年来积累的基业与秩序,此番困境,他们罗星当真还有闲心思跟古界一较高下,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无论如何考虑,罗星的举措都太过匪夷所思。 要是两界之战僵持不下,而丰臣又被其他势力所占据,这罗星岂不是腹背受敌? “罗星定有后手。” 符霄拂袖执杯,斟酒一口饮尽。 “但,罗星是否会有后手,可与我等如今有何关系可言?” 他投来锋芒毕露的目光:“若是知晓罗星有后招,难道你林天禄就要撂下担子,什么都不做?被动接招等着对方打上门来?” 林天禄凛然一笑:“既然罗星如此胸有成竹,那我就将丰臣上下都纳为领地,好好笑纳。 当然,待国内状况稍作平息后,我倒是想亲自到战场之上瞧瞧,直捣黄龙,更为直截了当!” 符霄这才扬起满意笑容,将酒壶推了回来:“本王有两万精兵悍将,可助你平乱。领军之际无需有何顾忌担忧,尽管命人使役便是,定可在丰臣内横行无阻,无人可挡!” “符兄如此好意,我就好好收下了。” 林天禄莫名咧嘴笑了笑:“但,我瞧符兄还有些意犹未尽,看来是想继续切磋一二?” “既知我心,何须废话,就来战上一场。” 符霄眼中迸发火热战意,衣袍无风自动,背后似有虚影闪烁:“不要再用那种身法来糊弄本王,本王要的是你,拿出些真本事与本王正面一战!” 林天禄怡然端坐,笑着一摊手:“符兄这般热情,我也盛情难却,尽管出招便是。“一旁的季洛脸色微变,但还未开口,就被大长老伸手拦了下来:“这……” “切磋一二罢了,用不着担心。” 大长老拉着她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到了十几丈开外,就见春意盎然的凉亭内倏起冷风,森然寒意四溢弥漫,仿佛就连漫天暖阳都为之寂灭消失。 “……” 无言间,几片残叶悄然飘落。 符霄蓦然凝起双眼,黑发乱舞,背后仿佛显化出数道身影,执剑起势。 锵! 剑芒交错闪烁,仿佛令时空停滞,唯有无匹剑锋似斩魂断神,绽放玄光。 但 剑芒临身,却如清风拂面般消散无踪。 林天禄微微一笑,端坐之姿岿然不动,食指轻旋,似有一缕清酒水露萦绕指尖之上。 铮——! 锋芒律动、虚影闪烁,仿佛有数十道魂剑意芒从各方袭来。 但面对围杀之状,林天禄只是拂袖挥手,转水绕指,悄无声息间便化去万般剑锋玄法。 水光曳曳、似清波荡漾,化作道道涟漪随身弥漫开来。 见此异景,符霄眼露惊色,但很快神情微沉,冷哼一喝,霎时方圆十丈内仿佛有魂影腾飞疾驰,交错环绕,执剑或斩或刺、或挑或扫,更有黑剑旋落,煞意骤临! “符兄,往后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林天禄淡然一笑。 旋即,他猛然一指划过,水光陡绽玄光! 符霄不禁呼吸微滞,踉跄起身,如遭雷击般僵硬后退两步。 而四周盘旋弥漫的无数道虚幻剑影,在这一刻尽数消散无踪,化作一缕水光,汇集落至指尖之上。 “可有些感悟?” 林天禄笑着将水珠弹至其掌间。 符霄怔然无言,默默看这儿掌中逐渐化开的水渍,逐渐握紧了右手。 这并非以至高境界强压,而是借至玄之意境,似演化天道之理。 此为,通往破灭境乃至更高领域的钥匙。 “本想切磋,没想到……竟还要受你一番点拨。” “你我之间修为有些差距,当真打生打死,符兄可撑不住几招。”林天禄凛然一笑:“若能多教你几招,往后真切磋起来,岂不是更为痛快些?” 符霄眼中闪过一缕异芒,沉默片刻,蓦然冷哼出声,仿佛生着闷气般重重坐回了原位。 “本王此番输的心服口服!但往后定会——” “修炼之道,最忌讳心思浮躁。” 林天禄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帮忙倒了杯酒水递出:“不妨喝两口,冷静一二?” “……” 符霄呼出口浊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眼见亭间气氛又变得随和安宁,不远处的季洛也是暗松了口气。 “何必那么担心。”大长老在旁轻佻笑道:“此人一看就被天禄‘迷’的晕头转向,虽是落败,可心底里面可是高兴的很。” 此言倒是被符霄给听了个清楚,顿时冷目瞥来。 但大长老只是怡然轻笑道:“难道我说的可有不对?” “……伶牙俐齿!” 符霄重哼一声,收回目光看向林天禄:“这等妖异女子,往后可莫要将其立为皇后,只会招致后宫风波不断。” 大长老笑容僵硬,额头上青筋一跳。 这人性子,果真直过了头。 …… 随着符霄之军受命出征,丰臣境内各地隐有作乱之相的几股边境亲王势力很快被重新镇压。 而寻常的妖鬼势力面对军威,同样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平定之势愈发顺利,不过十来日左右,以西马郡为中心,四周的三省五郡都被陆陆续续的扫清障碍,重归治理境内。 有众鬼拥趸、各地原本被妖鬼威吓胁迫的民官,果断归心拜服,受命重新整治各自镇县村落。 同时,与茂环省亦打通了商道联络,恢复了两地间的秩序往来,被战火混乱笼罩的诸多省郡,如今已逐渐重归安定…… 广元城,广元府内院。 玄女浏览着汇报书章,沉吟片刻后,不禁扬起一丝淡淡笑意。 堂下的陆敏萱迟疑道:“玄女大人,如今……” “林天禄做的比我想象中更为优秀。” 玄女轻笑道:“不过短短半月时日,他就顺利平定了丰臣内过半省郡的混乱局面,且与各地官民都有过深入交流,得了甚佳名望,如今不少村县都开始传唱起他的美名了。” 陆敏萱面色一喜,感叹道:“今日属下在城中巡逻,同样听见不少孩童念叨着林夫子之名。偶有暗中倾听一番,很多百姓对林夫子之治理都很是赞赏有加,或许……” 她略作斟酌,继续道:“或许林夫子当真有天运加身、乃真龙天子,就该统领丰臣上上下下亿万百姓。此番变故是场天灾人祸,但可能也会是我等丰臣由衰转盛的天赐良机。” “有此明君,的确是丰臣之幸事。” 玄女侧眸看向一旁,饶有兴致道:“听此消息,八长老可有心满意足些?” “……” 柴碧影神色冷傲的从帘后走出两步,平静道:“天禄之优秀人尽皆知,万民被拯救于水火之中,心怀感恩本就是理所应当。 但,丰臣半境之外,却有十三隐世势力出世、照宵院之流在暗中搅动风雨,此番隐患不可不防、不可不除,更何况还有罗星大敌虎视眈眈。” 言语间,她的眼神也愈发凝重几分。 ——这半月以来,林天禄以皇庭之威严在各地平乱、救灾,建立威信之余同样救下不知多少苍生百姓之性命,功绩显赫无量。 丰臣国地何其辽阔,能在半月内有此番建树,便足以称得上令人瞠目结舌,更令百姓们惊为天人,拥护赞颂不已。 受恩惠者无不臣服拜首,心甘情愿的称其为丰臣新皇、京城之主。 但身处乱世局中,初登帝位,终究不可能照顾好全国上下万里疆土。 趁着林天禄一行平乱之际,同样有不少隐世势力悄然出世、甚至早已群雄割据,另立宗派城邦,展现出了远远凌驾于寻常妖鬼势力的本事,非一般手段可破。 柴碧影眼帘微垂,冷淡道:“甚至就连那先天阁之余孽,直至今日都不曾围剿殆尽。” 陆敏萱闻言面露惭愧之色,摇头轻叹。 对于围剿叛贼之事,不仅是赤羽等势力在全力搜捕,他们这些城防军同样在加紧排查。 只可惜,这先天阁表面已如空壳,内部却盘根错节,背后更似有主事者在暗中操控,越查越是古怪,这才许久都不曾将先天阁彻底连根拔起。 但玄女这时却淡然一笑:“八长老可知,这先天阁操控的附身者,会是从何处得来?” 柴碧影眼神一闪,低吟道:“不必拐弯抹角的,你已知晓先天阁幕后的主事者?” “谈及这先天阁,自然离不开这些身蕴魔源的诡异存在。”玄女笑意淡然,不急不缓道:“他们的目的,并非制造更多的附身者,而是在试验‘魔源’本身。” “莫段嫣?” “对,段嫣就是完成品之一。” 玄女轻笑道:“魔源显现之状,你觉得像是何种模样?” “……妖脉。” “没错。”玄女坦然道:“真正的主事者,应该是想借魔源之力,复现千年前妖脉之威,甚至改造出凌驾于其上的惊世之能。” “那他们如今——” “赤羽追根溯源的本领不俗,昨夜传回的消息,今日已前去追捕围剿。”玄女扬起一抹好似讥讽般的笑意:“至于先天阁背后的势力,似名为‘覆星’。” 柴碧影眉头微皱。 此名,听起来与罗星之间……有些牵扯? “陆军首。” 玄女蓦然话锋一转,轻吟道:“算算时辰,如今该去城外迎接前来投诚的逸川王了。派人带他们回城好生安顿,尽一番地主之谊。” “……是!” 随着陆敏萱退下,玄女这才收回目光,浅笑道:“八长老,还不曾问过,你今日外出探查照宵院之踪迹,可有些收获?” “毫无头绪。”柴碧影摇了摇头:“唯独听说在千里外的独山省有照宵院动静。“玄女微眯起星眸:“这照宵院的确懂得隐忍,但也并非……算无遗漏。” “什么意思?” “独山省距离赤羽所在的位置,相距不远。”玄女意味深长道:“为了拉拢赤羽,林天禄应该很快就会前去造访一番。” 柴碧影蹙眉道:“天禄如今公事缠身、当真有空闲——” “你伴他有一段时日了,更应该知晓其性子与本事。”玄女悠然轻笑道:“他虽初次执政治理,但才思敏捷、智谋无双,这半月时日足够他将诸事安排妥当。说不定如今已能享受难得的清静自在,与佳人们嬉戏玩闹许久。” “呵呵~一国之君,总该有些休憩放松之时,怎可当真劳累至呕血?” 红影旋舞,陈菲的曼妙身影很快出现在堂内。 她笑吟吟的欠身柔媚道:“妾身可是时刻等候着皇上归来,携手共往赤羽之地。若寻得机会,便助皇上彻底剿灭照宵院!” …… 深夜,长岭县内。 林天禄合起手中书卷,笑着揉了揉身旁雪杉的小脑袋:“丫头,熬夜可不好,如今就快些回屋歇息吧。” 雪杉如今正穿着一袭精致睡袍、柔发披肩,略显羞涩的浅笑道:“小女不累,能陪着师傅就好。” “我待会儿也得休息咯。”林天禄失笑一声,指了指一旁:“况且,你再瞧瞧看。” 雪杉连忙侧首望去,就见林绫与尚涵都已是伏案入睡。 “她、她们……” “我带你们回屋吧。” 林天禄小心翼翼的将尚涵与林绫一同抱起。 得亏这两个丫头身形都娇小万分,臂弯足够揽得住二人。 雪杉也没有再拖拉扭捏,手脚利落的帮忙整理好书桌、吹灭灯烛,蹑手蹑脚的跟着一起走出了书房。 直至回屋后,祝夫人似等候许久,仅着风雅纱裙,很快从床边站起:“先生……” “好好休息。”林天禄将两个丫头抱至床内放下,轻笑道:“劳烦祝夫人了,为了这些丫头们还得熬到现在。” 祝夫人拢发浅笑道:“分内之事,先生也早些去休息吧。” 二人略作寒暄道别后,林天禄这才将闺房大门缓缓关上离去,带着雪杉一路回了自家娘子的屋前,拍了拍其细肩:“先睡吧,我得去洗漱更衣一番。” “嗯!” 雪杉乖巧应声,推门进屋后,见床榻纱帘后横卧侧躺的曼妙身影,小脸泛红,还是忍着丝丝羞赧青涩一同上了床榻。 这段时日以来,她倒快成了茅夫人与武夫人的女儿一般,虽多受照料关爱,但仍会有些…… 小小的害羞。 或许,还有几分诚惶诚恐。 这般幸福的日子,她过去都不曾想象过。 …… 浴房内。 林天禄褪下衣袍,坐进早已准备好的温暖浴池之中,颇为惬意舒适的长叹一声,似一天疲劳都尽数消散。 但与此同时,很快又有几道娇艳夺目的倩影从两旁缓缓踏入池水,以青纱遮身,婀娜尽显,水雾缭绕下可谓风情荡漾。 “主子,您闭上眼睛好好放松,接下来就让咱们来吧~” 童颜俏丽的芬儿暧昧浅笑,脸颊上洋溢着羞红媚笑。而其身旁的青儿等侍女同样脸蛋泛红,眼波含羞。 “多谢。” 不过,听得一声低沉应声后,几位贴身侍女不禁面露关切,神色柔和的俯身服侍,轻拢慢拈更含温柔体贴。 水波粼粼、春色萦绕,却是满怀的温情脉脉,唯有照料抚慰之意。 “呼——” 林天禄闭眼长叹,身心甚是舒畅。 轻抚侍女娇颜,池水微染,横眸勾眼间似有俏皮狡黠,又或是温润柔软、羞怯闪躲,生动活泼至极,亦令人心生爱怜。 “看来,天禄也是愈发懂得享受啦~” 一丝酥媚轻笑幽然响起。 林天禄神情微怔,定睛瞧去,这才见池中水波翻腾,一抹火红倩影倏然从水底钻了出来,笑吟吟的甩了甩湿润秀发。 “赤姑娘?” “我早在这里休息许久。” 赤灵渊仪态妖娆的轻伏浮水木盘,勾起妩媚笑意,凤眸似含春意流转:“见这番美景上演,怎能不现身凑凑热闹?” 第五百三十章 双凤柔情,暗澜声色 林天禄有些尴尬的讪笑两声。 至于身旁几位娇俏侍女更是脸蛋倏红,羞答答的欠身退下。 赤灵渊微挑红眉,轻笑道:“你们大可继续,我在一旁瞧瞧就好~” “赤、赤夫人,莫要打趣我们啦。” 芬儿娇羞细嗔一声,很快围上浴巾跟同伴们一同离开。不过回首间还满是依恋含春,叫人心思发酥。 林天禄收回目光,干笑道:“赤姑娘与芬儿她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还颇为亲近?” “你不在的那段时日,一直都是她们在陪我在长岭四处转悠,一来二去还算聊的贴心惬意。” 赤灵渊眸光温软平和,柔笑道:“说到底,都是群年岁不长的可爱孩子,瞧着也乖巧柔顺,让我颇为喜欢。” “咳、原来如此……” “如今还那么尴尬?” 赤灵渊撩拨着温暖池水,有些好笑道:“我与你又不是初次共浴,那几个丫头贴身侍奉也并非初次被其他人瞧见,身为皇帝坦然些便是。” 林天禄稍定心神,无奈笑道:“总归不好玷污了赤姑娘的名声,叫姑娘看去些古怪的……” “那些丫头可都叫我‘赤夫人’啦,还谈何玷污名声。” 赤灵渊扑哧一笑,玉颜上满是狡黠之色。 “况且,天禄如今声名远播、‘林玄帝’之名都已各县传唱起来,不知又有多少妙龄少女想着与天禄你一亲芳泽、有一番热烈交际。在外人看来,可是我攀上高枝,一夜之间麻雀变了凤凰~” 林天禄失笑道:“旁人之言,姑娘也不必太过在意了。” 说一位凤凰化身攀上高位,未免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指摘揣测,我倒不介意。不过,万民百姓对天禄你的称赞拥戴,可并非虚情假意。” 赤灵渊娇颜微肃,语重心长的沉吟道:“得男子崇敬、受女子眷慕,有如此美誉加身,足以证明天禄你这段时日以来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明君之策。” 林天禄神情微怔,很快淡然一笑:“赤姑娘今晚难不成是特意前来夸奖我的?” “是该好好称赞才行。”赤灵渊环胸托腮,悠然道:“毕竟若不抓紧些,说不定天禄哪天出门都要不知被哪家的姑娘拐走。” 她渐露暧昧神色,笑声更是酥媚绵柔,宛若娇嗔呓语一般。 “天禄可有往后的打算?” “打算……” 林天禄略作思忖,继续道:“如今各县各地已安定不少,我倒也能抽身暂离,重新去广元城一趟。 等到与赤羽达成合作后,便可召集各方群君,前去围剿罗星,彻底还丰臣一个安宁盛世。” 赤灵渊美眸流转,柔声道:“待扫清罗星之后,天禄可有把握治理好这份江山天下?” 林天禄微微一笑:“若无信心,我又如何敢接过帝位。既着手一试,自然要做到最好。” “……” 赤灵渊面露一丝感慨。 残缺记忆之中,依旧可见那缥缈虚幻的仙人身影,不食人间烟火。 但如今出现在眼前的男子,更有热情与人味,如此自信果敢,也令她分外欣赏…… “赤姑娘?” “……难得走神了一瞬。” 赤灵渊拢发回神,柔媚浅笑道:“比起所谓高高在上的仙尊,果然还是现在的你更让人喜欢。” 林天禄顿时哂笑道:“无论是万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是‘林天禄’,无非是性格会有些变化?” “所以说,你现在的性子才讨人喜爱呀~”赤灵渊眯起金眸,春意如水,狡黠道:“更是叫人,想瞧瞧你窘迫尴尬的模样。” 林天禄笑容微僵。 这凰女,怎得还有这种古怪嗜好。 “如今四下无人,天禄可要与我切磋一二?” 赤灵渊突然狭促一笑,仿佛挑衅般撩水勾了勾手:“就比比水功柔劲如何?” 林天禄悻悻然道:“这才是赤姑娘真正的来意?” “难得你有放松休息的时候,总该得来讨教一番才行。若叫若雨那些小丫头、又或是临月谷的长老们缠上你,可没那么多的机会啦~” 话音刚落,赤灵渊金眸眯起,倏然探身逼近,柔夷玉手好似灵蛇般猛然刺来。 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抬手将之挡下,沿着清泉水波兀得一转,便将这股暗藏劲力轻松化解,仅在池水中荡开一缕涟漪。 “自从知晓天禄乃是仙界之化身、万年前万物归一之存在,我心底里可着实急切难耐的很。” 赤灵渊勾起一抹凛然媚笑,眼中金芒流转:“真想与天禄你无拘无束的切磋个痛快!” 说着,她猛然振臂一荡,似有浑圆劲力在指掌间迸发。 并非催动体内激荡的破灭境修为、而是蕴含近日领悟转眼的武道之意,似化天地之力,催动着玄妙之理。 “哦?” 林天禄眉头微挑,暗感讶然,只觉掌间传来阵阵古怪黏滑的力道,藏意不发,却又隐含无匹难挡之力! 嗡! 水波四起,二人在温池内来回推手抵掌,僵持不下,似画圆勾圈般见招拆招。 这种感觉…… 林天禄暗觉惊奇,看似推搡,却仿佛泥牛入海,自己施展出的劲力竟反而被逐渐消磨泯灭。 再看赤灵渊,便见其神色泰然自若,眼含自信玄光,但武境之意却尽数掩藏不发,唯有臂掌间的万般功夫,可谓千变万化、玄妙非常! ——滋溜! 双掌借水一滑,温热柔软的手掌已然按在了心口处。 林天禄低头一瞧,就见自己已然落败了一招,被把住了‘命门’。 “呼……” 赤灵渊额间隐隐生汗,欣喜万分的扬唇一笑:“如何?我琢磨许久,将帝天双武更推演至此境极限,这般藏意不发的武境,可让天禄吓了一跳?” “确实不得了。”林天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满脸赞赏之色。 “赤姑娘的天赋果真非同凡响,这才短短数月就有如此进展。” 或许放眼万年前的仙界之中,能有如此恐怖天赋者……都是屈指可数。 赤灵渊娇颜微红,酥媚娇柔的轻哼一声:“夸奖的令人开心,但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最后还是故意让了我两招,这才能让我得了手。” 林天禄失笑道:“赤姑娘多虑,我可是认真的很。” 赤灵渊娇媚甜腻的剜来一眼,仿佛要将魂都勾出来似的,嗔道:“接下来可不许再让招了。” 话音刚落,她已然再度探手刺来。 不过 随着双手几番交错旋绕,池水四溅,宽厚大手已然不轻不重地按在了胸口之上。 “呃——” 赤灵渊僵着半空中的右手,呆愣了一瞬,很快发觉胜负已分,顿时垂肩轻叹一声:“果然与天禄还有不小差距。” 林天禄温和笑道:“赤姑娘此招虽玄妙万分,但果然还有不少瑕疵。” “嗯?” “藏意不发,虽能有万般变化,但你眼中之斗志可藏也藏不住的。”林天禄轻声指点道:“我刚才便学着赤姑娘来了一回,你瞧,反倒是我得了胜。” 赤灵渊眼帘微垂,暗自思忖。 但片刻后,很快露出柔顺笑意:“细细回味一番,果真是漏洞不少。” 她再上挑抛来媚眼,嗓音骤然变得软酥万分,娇哼道:“不过,天禄还想攥着手中峰柔到几时呢?” “咳!” 林天禄连忙收手,尴尬一笑:“都顾着想招式变化了,没太在意……” 直至这时,他才发现二人之举是何等香艳旖旎,那推掌较劲之际又有几分波涛荡漾。如今指掌间都还留着些许温润绵柔。 赤灵渊暗笑一声,略微挺身凑近上前,傲然尽显。 “不必太在意,如今兴致高昂,不妨再来多切磋几回,叫我多长长见识?” “咳、赤姑娘喜欢的话,自然可以……” 不多时,浴池之中很快又有招式推演,挥掌振臂、不断格挡化劲。 而二人的身影也在不经意间逐渐靠近,没过多久后便已紧密无间,不分彼此。 扣手拿捏,解开萦绕而来的万千柔劲,一缕水波自二人间震荡开来,仿佛在浴室中吹拂起一阵温热清风。 林天禄轻吁一声:“赤姑娘,你此番可输了十二回了。” “哈、是啊……”赤灵渊轻喘连连,一身水渍不知是池水还是汗水,脸颊更是红润盎然。 她渐渐扬起令人酥麻难当的柔笑,喘息呓语道:“屡战屡败,倒是叫人心神荡漾的很。陪你胡闹许久,也不知天禄想要什么回报?” 林天禄正想开口,背后却蓦然传来一阵冰凉触感,讶然回首,冰蓝仙灵般的妙人已然现身于后,冰睫轻颤,眼波流转,轻柔低吟道:“我与尊主一起。” 赤灵渊吃吃一笑,眼意灼热,拂过水波的柔夷玉指上悄然缠绕起缕缕火光,热流萦绕。 而赤仙儿则探出缠丝玉手,冰清瑰丽的指尖上冰寒点点,冷意四溢。 “今晚,天禄就陪我们主仆……” 赤凰美人相拥近耳,黏人柔呓:“切磋到尽兴为止如何?” …… 夜色寂寥,寒风吹拂。 凉亭外,大长老悄然从屋檐上飞跃而落,步履轻盈的轻踩地面,笑吟吟的负手走进亭内。 “玉珺还未入睡休息?” “唔……嗯——” 叶玉珺连忙抬手遮颜,轻声回应。 大长老眼含狡黠,饶有兴致地侧首瞥向后院方向,轻笑道:“有何好遮遮掩掩的,玉珺刚才应该是路过浴房门外,听见了里头的暧昧动静?” “本、本想寻天禄聊聊,没想到会是……” 叶玉珺垂下衣袖,面露几分尴尬:“天禄还真是精力旺盛。” “他体内阳气无穷无尽、要想坚持自然是永无劳累。”大长老旋身靠坐在亭柱横栏上,翘起纤长性感的裹丝玉腿,轻佻道:“就算是我,都在这小子手中吃了一番苦头,翌日出行可着实酸疼万分,几乎都要站不稳脚步。” 听闻这闺中之言,叶玉珺脸蛋微红,显然心中稍羞。 只是心下渐起几分好奇,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大长老与天禄之间,当真是有……” “真感情?” 大长老拢发回眸,怡然道:“我瞧他心里舒坦、还甚是开心,这便足够了。其他什么海誓山盟、恩爱甜言,我可没什么兴趣,实在是听着烦人。” 叶玉珺红着脸轻笑道:“话虽如此,但大长老谈及天禄之际,眼神都满是柔软暖光,瞧着可着实温柔甜蜜。” 大长老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目光,轻咳一声:“虽有万年前的经历,但天禄如今终究是晚辈,多想着照顾他一二也是理所应当。” 她美眸一转,蓦然调笑道:“倒是玉珺你,深夜时分不去休息,还想着找天禄独处相谈,想来是——” “我、其实是想聊有关……” 叶玉珺眼帘微垂,轻咬下唇:“绫罗谷主的事。” 大长老神情倏怔,一时哑然。 亭内沉闷了片刻后,她才试着出声打破了静默:“玉珺已知晓了此事?” “是天禄与谷主商量后,决定告诉我的。”叶玉珺闭眸轻叹,幽幽道:“只是没想到,我竟与绫罗谷之间还有如此纠葛。” “这些数百年前的往事,其实也……离断不清。” 大长老环臂抱胸,感慨叹息道:“过了那么久、而且又有天禄从旁干预,或许那绫罗谷主早已不是我跟谷主印象中的疯癫之状。” “天禄与我说了,绫罗谷主如今已有理智……或许有些想法还甚是极端,但跟数百年前的状态的确好转许久。”叶玉珺轻捻裙角,低吟道:“过段时日,我想与天禄一同去广元城看看,亲眼见一见她。” 大长老微挑柳眉,略作思忖后,很快颔首道:“你既已有准备,我们自然无甚异议。 倒是玉珺你不怪我跟谷主当年举措冷酷无情,拆散了你们母女二人,这就……““大长老不必如此。”叶玉珺连忙摆手一笑:“其中纠葛我都明白。在谷内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哪里还会埋怨诸位。” 大长老笑了笑:“玉珺贤惠达理,往后若成了某人妻妾,定是位美名远播的贤内助。” 叶玉珺娇颜染霞,羞嗔般横来一眼:“大长老说笑,若论起妻妾,倒是大长老你更有几分‘资格’。” “妻妾啊……” 但面对此番反呛,大长老反而没有扭捏娇嗔。 感慨低喃一声,蓦然旋身站起,笑吟吟地抚了抚身上的紫袍:“玉珺若是空闲,不如给我织件新衣裳?” “这是要……” “天禄那小子嘴上不说,但心底里还是爱瞧美人,花花肠子可不少。” “难道这就是文人们常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叶玉珺掩唇调侃道:“是想在天禄眼前打扮的更漂亮优雅些?” “算是吧。” 大长老相当坦然的颔首应声,莞尔道:“外出穿的正式些无妨,但在家中可不能叫静云她们比下去了,迟早要将天禄这小子迷的眼花缭乱才行。” 叶玉珺柔夷一转,阴气化丝,已朝大长老的娇躯团团环绕而去。 “没想到,大长老竟会在此事上难得起了竞争之心。” “这可不是竞争。” 大长老优雅大方的张开双臂,任由银丝在全身闪烁交织,挤眉调笑道:“只是在想办法完成之前对天禄的‘承诺’而已。” “承诺?” “迟早要叫临月谷的长老们各个都撩裙下腰,成排列在其面前,好好赏赏勾魂媚景。”大长老悠然笑道:“此番美景,定将天禄这小子迷恋的魂不守舍。” “咳咳咳!” 叶玉珺差点手一抖,将衣服缝错了扣。 她听得脸蛋涨红,羞愤般狠狠瞪来:“大长老当真胡闹!” 支支吾吾的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六长老与二长老呢!” 但大长老却满脸轻松道:“难道你不曾发现?” “发现……什么?” “近日谷内灵气四溢、又得天禄修订功法,她们二人的修为境界早有连番突破。仔细瞧着,便能看见她们比往日要年轻许多,再无寿元桎梏。” 大长老眯起蛇瞳,古怪笑道:“兴许再修炼个三年五载的,她们也能重归青春靓丽。” “这、这……” “有何惊讶的,身为临月谷之人,哪个不是天姿绝色的佳丽,六长老年轻时何等恬静淡雅,你清楚的很,而二长老当初也是丝毫不逊静云的温柔大方。” 大长老闭上双眸,如数家珍般轻笑道来。 “谷主如今的性子,或许还受了二长老几分影响。” 叶玉珺眼波流转,轻叹失笑。 ——这倒是没错。 她们既身为超凡之人,的确无需受凡人规矩所限,寿元与容貌无非是修为所限罢了,犯不着心怀芥蒂。 …… 夜至四更,浴房内声色渐止。 林天禄裹上衣袍,独自一人走回庭院。 三人激烈酣战一番,赤灵渊与赤仙儿早已疲惫万分、昏昏欲睡。 本想将两女抱回各自闺房入睡,却不料她们竟化作两缕流光窜入胸口,钻回到了仙境之中休养歇息。 不过,这倒是 “呃?” 林天禄脚步骤顿,很快看见了一抹熟媚背影,正慵懒斜靠在亭间,紫玉黑纱般的丝裙缠背勾腰,勾勒着惊心动魄的曼妙性感。 两缕紫黑流苏绕臂垂落,随风荡漾,恍若月下妖媚夺目的神秘美人。 “无泪?” “与两头凤凰恩爱交织的滋味,可是心满意足?” 伴随着一丝轻吟,宫无泪含笑顾盼,蛇眸生辉,展露着足以傲视群芳的婀娜匀称,恍若绝美无暇的瓷玉雕塑一般。 她撩拂流苏烟纱,侃谈道:“龙凤傍身、皆是献身侍奉,其中惬意想来是前无古人之体验。” 林天禄虽想讪笑,但眼前此景着实太美,以至他都有些猝不及防。 “你今晚怎得是……” “换身衣服,就认不得我啦?”宫无泪狡黠浅笑,执手回身,纱裙荡漾间风姿隐现,缠丝美腿更是修长笔直,好似稀世珍品。 林天禄连忙回神,咂舌道:“无泪今晚打扮的实在秀美。” “这几日你事事做得优秀,不丢我们临月谷脸面,我身为大长老当然得奖励你一二才行。” 宫无泪嘴角笑意愈发邪魅,交织在鬓角秀发上的一朵紫莲好似绽放,玉指微抬,仿佛有道道锋芒流光从皓腕下蔓延而出。 刹神之锋化作无数细刃,缠绕瑰丽紫芒,仿佛情丝般勾住了林天禄的身体,轻拉着往凉亭走来。 林天禄一时也不敢挣扎,免得伤到大长老与刹神,待得来到亭内后,就见妖艳美人轻笑着一推其胸膛,踉跄着已是入座。 “丫头们都睡的香甜安稳。” 宫无泪暧昧环颈勾肩,眼波含媚,二人几乎已是耳鬓厮磨、温热呼吸扑打着对方的面庞,不知不觉间便有丝丝旖旎弥漫。 她温柔噙住嘴唇,浅尝辄止般轻吻了一下。 “荒唐些无妨,今晚要叫天禄舒舒服服一回~” 话音未落,裙下便有利刃半的长尾缓缓探出,更有骨刺锋芒毕露,暗藏危险,但又是满怀的春意柔情、绕指纤柔。 林天禄渐定心神,坦然一笑,很快便主动环住美人蜂腰,入手好似冰凉美玉、丝滑曼妙。 “只要大长老别那么快求饶就好。” 随着往日狡黠高傲的美人嗔羞惊呼,不多时,月下亭内又有一番盎然春意。 尊贵纤柔、不过如蛇般狂舞灵动,暗含冷芒,终究化作情意绵绵,跌宕出千般婀娜性感,更有诸多令人夸张瞠目的荡情四溢之景,一夜难以道尽。 第五百三十一章 晨间温情,各美清闲 清晨时分。 后厨之中,正有一抹丰腴魅影在其中来回忙活,不多时便有炊烟清香四溢。 茅若雨眼下穿着围裙、扎袖束发,俨然一副贤妻主妇的朴素打扮,哼着小曲,一边准备好了家中众人的早膳。 自修为渐长,在下厨方面同样比往日轻松很多,即便负责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也算不上劳累辛苦。 至于其中滋味 舀起一勺肉汤轻抿一口,茅若雨很快露出甜蜜浅笑:“不错。” 她本就有着过人厨艺,近些时日又与自家师傅钻研许久,自然是又有不少长进。 “还有这三盅。” 美妇眸光一转,看向在旁侧灶台中烧制焖煮的药膳,略作估算时辰后,便将台下柴火一掌吹熄。 其中熬煮的大多是滋补药材、亦有清甜瓜果,混制调配之下最适合女子蕴养阴体、固本培元,益处颇多。 心思微动,茅若雨回想起晨间在屋内所见的撩人春景,不禁暗笑了两声。 “难得瞧见赤姑娘绵软乏力的样子。” “若雨还记着?” 伴随着一丝失笑,赤色倩影步履略显虚浮的踏进厨房。 茅若雨连忙回首,上前帮忙搀扶住摇摇晃晃的赤凰美人。 “赤姑娘,怎突然出了门?” “一直躺在床上实在憋闷,就来你这里瞧瞧。” 赤灵渊如今红纱裹身、秀发披散,眉宇间还荡漾着未散春意,娇媚浅笑道:“毕竟若雨身为家中大妇,我这当小妾的,当然得先来问候拜访一番才行,免得失了礼数。” “赤姑娘就不要开玩笑啦。”茅若雨扶着她到一旁小心坐下:“林府之中哪来什么大妇不大妇的,倒是赤姑娘你,昨晚与相公之间……” 美妇脸蛋微红,低声软语道:“有了一番水露情缘后,咱们以一家人相处便是。” 赤灵渊怔然片刻,满是歉疚的讪笑一声:“是我不好。” 当初言之凿凿的笃定不会越界,但终究还是勾搭了上来,再看着眼前的美妇依旧温柔似水,赤凰心间都不免升起几分羞愧,暗道自己太过胡闹。 “既知错,那赤姑娘就好好将奴家熬煮的药膳喝完吧。“茅若雨狭促一笑,小心翼翼地将一旁砂锅打开。 随着丝丝清香萦绕鼻间,赤灵渊不禁面露感慨。 这般体贴温情,当真无愧天禄家中的贤妻。 “待会儿还得劳烦将另一份送去给仙儿姑娘。” 茅若雨笑吟吟道:“奴家尝过这初次破身的滋味,实在酸疼万分,体内更似有股热气横冲直撞的,燥热难当。只要喝下这些药膳后,应该能让你们二人舒服些。” 赤灵渊微定心神,悄然扬唇笑道:“身为过来人,若雨‘姐姐’可要向我传授些经验教训?” “经、经验……” “譬如——” 赤灵渊凑近至耳畔,呢喃了几句,顿时令茅若雨娇颜一阵涨红,羞嗔般将她按回座中:“大白天的,赤姑娘怎讲这种羞人话!” 见其娇羞万分的可爱反应,赤灵渊扑哧一笑,轻松莞尔道:“谈些闺中话题,总归能与若雨更亲近些。说不定,往后兴许还有我们二人携手共赴极乐仙境的机会呢~” “好啦!”茅若雨帮忙盛满一碗浓粥,红着脸,有些好笑的将碗勺一起递到她面前。 “逗弄奴家之前,赤姑娘还是好好‘锻炼’,争取将来不会再被相公弄到嘤嘤啜泣吧,瞧着实在可怜兮兮的。” “呜!” 赤灵渊顿时被噎了一下,分外尴尬的红了脸蛋。 回想昨晚在浴池中的旖旎一夜,她本是信心满满、媚意横生,想着暗暗掰回一城。 可没想到,她甚至比赤仙儿都要更快败下阵来,失了赤凰尊贵高傲,只能以屈辱姿势被动承受征讨鞭挞、如同一滩烂泥般任由摆弄揉捏,不知又露出何等荡漾扭曲的表情。 一身高深武艺、超凡武境,到头来仅剩一败涂地,反倒成了趴伏在地的…… “咳、咳咳!” 她散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只是初次体验这般男女之事,无甚经验,待往后多切磋一番,定不会再像昨晚一样丑态百出。” 或许,直接找仙儿讨教几招? 赤灵渊心底嘀咕了两声。 “那先祝福赤姑娘顺心如意了。”茅若雨笑了笑,又回身开始熄火盛盘。 赤灵渊浅尝着碗中美味药膳,探头瞧了瞧,又好奇道:“不过这第三副药膳是……” “是给大长老准备的。” “是她?” “大长老实在……太胡来了些。”茅若雨眼中含羞,喏喏道:“要是撑到体内满阳,她可得难受一阵子。” 赤灵渊愣神了一下,但很快轻吸口气。 这位临月谷的大长老,究竟是何等痴缠狂放,竟与天禄玩闹的如此肆无忌惮? “好了,奴家现在去喊大家用膳,赤姑娘再坐会儿无妨。” 茅若雨擦了擦双手,正要回身走出厨房,但脚步却蓦然一顿。 因为在厨房门前,赫然已安静俏丽着一抹娇小倩影。 “……” 茅若雨哑然无言,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 赤灵渊好奇探头一望,顿时看见了站在门前的识魂,穿着一袭圣洁白袍、通体晶莹如玉、好似雪中的精灵般透彻纯洁。 “赤姑娘,身为赤凰一脉之孤女,如今能寻得良配归宿,可谓一桩好事。”识魂噙着淡笑,温声细语道:“想来往后你也能安心放松些。” 赤灵渊眼神微动,颔首道谢一声。 再瞧着她们二人,思忖片刻,赤灵渊很快扬起唇角,推了推美妇后腰;“若雨,这里就交给我来吧。你与这位识魂姑娘单独聊聊,她或许有什么话想对你说。” “啊……嗯,劳烦赤姑娘了。” 茅若雨有些不太自在的走出了厨房。 “……” 无言中,茅若雨便与识魂一同来到了后院马厩旁。 直至这时,识魂才悠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这段时日虽鲜少现身,但若雨其实也在有意无意的躲着我?” 茅若雨搅动着藏在袖中的手指,垂首抿唇道:“识魂姑娘莫要误会,奴家并非厌恶嫌弃你,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 “如何面对自己前世的三魂之一?” 识魂饶有兴致的侧眸望来,轻笑道:“就像当时在呡山之上的经历一样?” 茅若雨身子微震,低语道:“听闻识魂姑娘已自成一体,奴家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和语气交谈相识,这才——” “真是、青涩。” “嗯?” 听得对方突然的一声悠悠感叹,茅若雨连忙抬头望来,面露惊讶。 识魂温和笑道:“瞧你这幅模样,倒让我想到了当初……不曾踏入修行之际,‘我’似乎就是你这般性子。” “过去的……” “所谓天海之主、四荒魔星,终究不是从天而降,亦是一步步修炼而来的。” 识魂嗓音空灵纯粹,细语道:“你我出身于贫苦,孩童时期早已在诸州流浪,只是性子依旧温和,那段时日的种种经历,如今还犹在眼前。 直至凑巧踏上了修仙之路、屡得仙缘加身,这才一步步踏上了高峰,反倒渐渐失了七情六欲,成了冰冷傲世的天海之主,纵横万界无人可当。” 茅若雨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识魂蓦然道:“你想问我,是否后悔?” “……嗯。” 茅若雨攥紧双手,低吟道:“清冷寂寞一生,最后为知己而陨落,被当做弃子一般镇守天外天境直至今时,这些年来,识魂姑娘心里可有后悔和伤心?” 识魂星眸无垠,感慨轻笑:“确实有过迷茫悲伤。” “那你……” “不过,在寻见天禄之后,这一丝迷茫便已彻底消失不见。他,就是我的希望和寄托,我的一切。” 识魂悄然牵起了她紧握的右手,温声道:“无论是若雨,还是璇灵,都不必为我之遭遇而感到内疚。 我能镇守域外,护苍生万年安宁无忧,对我来说同样也是一份职责、一份荣耀。” 言语间,识魂渐露温婉笑意:“或许旁人并不认得我、也不会记得,但天禄和你们都已知晓,都还记得我,这便恰恰足够了。” “……” 茅若雨顿时鼻尖一酸,眼眶泛热。 沉默间,她情不自禁地屈膝跪倒,将娇小玲珑的识魂一把抱入怀中。 “我们、都会记得的……” 听着耳畔难以自持的微弱啜泣声,识魂哑然失笑,轻柔拍打美妇后背,浅笑安抚道:“这般哭起来,可实在是不美啦……” “呜呜呜呜呜!” 怀中美妇反倒哭的更为大声了些,着实令识魂一阵哭笑不得。 但感受其娇躯微颤、她心底还是泛起了几分淡淡涟漪,轻抚其满头秀发,眼帘微垂,好似咿呀学语的女儿长大了一般,满是欣慰与感动。 “……” 远处走廊处,赤灵渊与武静云二人默默探头瞧了一眼,见二人气氛和睦,这才收回了目光。 “自分三魂、镇守天外天……无论是现在的若雨,还是万年前的璇灵,内心都甚是刚强。” 赤灵渊幽幽感慨一声:“着实令人敬佩。” 武静云面露温柔笑意:“赤姑娘之坚定也令人动容。““我那些琐事,相较起来未免太过儿戏。”赤灵渊失笑一声,二人并肩已然轻声离开。 但走了几步路后,她强忍心间羞涩,小声道:“如今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娘?” 武静云忍俊不禁道:“你比我年长的多,可不必说这种称呼。” 要是真以关系论辈,家中怕是要彻底乱了套了。 “咳咳、刚才那番话还是忘了吧。” 赤灵渊甚是尴尬的轻咳两声:“只是没什么经验,这才说了些怪话……” “我明白~” 武静云强忍笑意,微提手中食盒:“还是快些回屋照料一下仙儿姑娘吧。” …… 与此同时,在宽敞前院内,三个小丫头正围聚一起。 一袭俏丽黑裙的尚涵自信而立,笑吟吟的捏着树枝,横拦在胸前。 “雪妹妹快些出招吧~” “嗯!” 站在对面的雪杉深吸一气,手中水灵光晕环绕,猛然闷头直冲了上来。 尚涵见状笑意盎然,甚是轻松写意的横挡阻拦,将来袭攻势轻松化解。 眼见她们二人切磋激烈,一旁的林绫正捏拳娇呼,似是在加油打气一般,眼中艳羡万分。 她们三人都甚是懂事,知晓自家师傅近些时日身居要职、公务繁忙,自然没有丝毫纠缠胡闹,而是相当自律的早起练武、相互切磋。 而在不远处的回廊长椅中,云玥颇为慵懒妩媚地趴伏在木栏上,齐胸襦裙下推挤出夸张弧度,嫩白满溢。 她拢发侧首,浅笑道:“七长老其实还颇为喜欢小孩子?” “啊……嗯。” 在其身旁,赫然是褪下灰黑外袍的七长老。 不再是神秘莫测,反而显得相当俏丽夺目、宛若人偶般精致无暇,肌肤之下更映透着些许娇弱白皙,似深居不出的深闺大小姐,气质分外典雅内敛。 颔首应声间,似局促不安般绕着鬓角秀发,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云玥心下暗笑两声。 这些长老们在家中住了几日,她或多或少都已能看出各自性情如何。 眼前这位七长老,虽在炼药研究方面颇为狂热肃穆,可平日性格却相当内敛怕生,若不是熟人相处,有时说话都会有些吞吞吐吐的,瞧着倒娇憨可爱。 “如今三位长老也陆续回了那座浮空岛,准备暂返临月谷。七长老独自留在此地,可会有些寂寞无聊?” “没、没有的事。” 七长老轻抚苍灰发丝,故作镇定道:“我做研究,无论在临月谷还是在此,都无甚区别。” “那就好。” 云玥轻笑一声:“若有空闲,七长老其实可以去跟这三个小丫头处处热闹。” “嗯?” “听说七长老在谷内就教导着不少孩子,颇有经验。眼下天禄事务繁忙,你能教她们一招半式的也算正好。” 云玥眯起狐眸,温润笑道:“况且,七长老都瞧着她们许久了,当真不试着上去聊聊?” “将来有机会……我会教她们的。” 七长老轻抿薄唇,低声道:“的确是三个天资优异的好孩子。” 见其神色渐软,云玥心底亦是感叹。 看来,这七长老当真外冷内热,只是不善言辞沟通而已。 “——哇啊?!” 院内突然传来几声惊叫,引得七长老与云玥都微微一惊,连忙回首望去,就见一条条树枝藤蔓横飞而来,将三个小丫头‘赶’的到处闪躲。 七长老脸色微变,正要出手,但很快就被云玥拦了下来。 “云玥姑娘,这——” “长老莫急,你仔细瞧瞧。” 七长老轻咦一声,循着手指方向一瞧,这才发现在屋檐上赫然坐着一位玲珑倩影,似是其操控着院内那株古怪槐树:“她是天禄使役的……” “她就是那颗槐树化身。”云玥轻笑道:“以前是舒雅在院内练剑,而她就挥舞树枝藤蔓与之切磋喂招。” 七长老神情微怔。 “她之前不是还——” 定睛细瞧之下,前几日初见时弥漫的尸煞寒气几乎已彻底消失,仿佛当真成了一具活人之躯,绝美清冷。 “由死转生,再现生机?” “天禄与她胡闹了一番。”云玥莞尔道:“虽还未破身,但也沾染了些阳气入体,想来是得了天禄的恩惠。” “果真有这般奇效么?” 七长老眸光闪烁不定,暗自沉吟。 云玥偷瞄了两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长老若是好奇在意,不妨与我一同探探究竟?” “探……” 七长老微愣一瞬,很快便红了脸。 纠结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心头渴望,低声道:“云夫人,你这言下之意是——” 云玥笑意暧昧,拂袖欺身,挽臂靠肩的耳语密谈起来。 不过几番密语交谈,更引得七长老眼波闪烁、剔透无暇的娇颜上红晕愈艳荡春,羞涩万分。 …… 程府门外。 清晨早间,程忆诗如贵妇般仪态优雅,衣着端庄华美,一早便整顿清点好贵重货物,命下人驾车送出,目送着商队远去。 至于族内生意虽受战事影响,但随着各地商道被重新打通的缘故,已重归往日规模的十之七八左右,好转不少。 “大小姐。” 娇俏侍女悄然走来,附耳道:“今日一早,又有几家从其他郡县赶来的商家寻求合作,不知现在是要——” “婉拒便可。”程忆诗拢发回眸,轻笑道:“他们无非是瞧上了夫君,不得门路,这才转而求其次,想借我们程家跟夫君搭上关系。” “但他们开出的生意……” “笨丫头,怎能被这点蝇头小利给蒙了眼睛。” 程忆诗好笑的弹了弹她的额头:“我们程家吃穿都够用了,赚来再多的钱财还有何用。要是坏了夫君的名声,那可是大大不妙。” 娇俏侍女轻拂额头,嘟着小嘴道:“老爷如今都是皇上啦,还有何人敢在背后嘴碎。” “正是皇上,才更要注重名节。”程忆诗面色柔和道:“有了好名声,天禄往后之江山才能更为安稳无忧。” 娇俏侍女小声道:“比起江山,老爷或许更在意美人一些。” “咳……此事可不许往外头多说。” “奴婢一向守口如瓶。”娇俏侍女露出一副古怪神情:“但,大小姐心里就无甚危机感?” 程忆诗一歪螓首:“嗯?” “老爷身边美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临月谷一大家子,各个都美艳生花的,瞧着都令人心肝颤。” 娇俏侍女一本正经的凑过来道:“大小姐虽然姿色不逊分毫,但可得再多学些床榻之技才行,莫要被其他女子比下去了。” 程忆诗脸色一红,羞嗔般掐了掐她的脸蛋:“胡言乱语什么呢!” “奴婢才没乱说话呢。”被捏着小脸蛋的侍女含糊不清道:“要是大小姐一人撑不住,奴婢也能上来帮帮忙,主仆联手定能——” “你这丫头,怕不是贼心思就有不少!” 程忆诗笑骂一声,勾了勾其挺翘鼻梁:“眼下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先回屋收拾收拾,待会儿我们便一同去县令府一趟。” 侍女神情一愣:“县令府?” “今日天禄要会见召集来的百官与各氏族豪绅,临行前以定军心。” 程忆诗露出温婉笑意:“我们便作为程家去瞧瞧。” 娇俏侍女若有所思。 旋即,她又压低声音,偷偷道:“可要奴婢去准备些调情之物件带上,木夹鞭子之流,待事了后让大小姐与老爷——” “臭丫头,讨打!” “哇唔!”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万民来朝,暗中柔情 长岭县内,人声鼎沸。 如今县城经由妥善治理,比起往日还要繁盛几分,往来商户络绎不绝。 各地商贩心中也如明镜般清楚,知晓长岭乃至西马郡能有眼下的安宁和谐,皆因‘林天禄’这位新皇坐镇执政,已然成了第二京城。 眼见茫茫商机在前,都从各县各地纷至沓来,寻求这一步登天的机遇。 而在不远处的酒楼中,更是热闹非凡。 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武林豪侠、文人墨客熙来攘往,觥筹交错间,正谈论着近些时日的天下动荡。 有人忧心忡忡、颓然扼腕,也有人豪情壮志,想要大显一番身手,在乱世之中闯荡出一份基业。 而他们前几日听闻各县民官都要前来长岭,参见新皇,自然无一例外都想前来一探究竟,亲眼见一见那林玄帝的风采。 同样的,他们也想探听一番治国安民的手段,究竟有几分合乎心意。 “——此地景色繁荣,可比我数年前在京城瞧见的还要热闹几分。” 酒楼内有人抿酒感慨,抬眼瞧去,偌大长街上几乎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诸位可都是想来瞧瞧林玄帝的风貌神异?” 一武夫壮汉大口吃肉之际,更是啧啧称奇道:“听说那林玄帝一手便可遮天、一脚便能跺的山河震动,在称帝之前就已是长岭内外闻名遐迩的入世仙人,甚是厉害!” “此言可是不假!” 年轻小厮端来酒水,嬉笑道:“咱们这皇上,当初就受我们长岭子民崇敬万分呢!不知赶走消灭了多少魑魅魍魉,救了我们长岭百姓不知多少条性命,百里之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哦?” 不远处一桌青衣书生好奇道:“当真如此?” “这还能有假?”小厮顿时面露古怪道:“几位客官难道都不曾见过皇上大显神威之时?” “我等……来自其他省县,并未见识过那通天之能。”几名书生面露惭愧,哂笑道:“只是近些时日家住之地来了一批能飞天遁地的修士,帮我们次阳县扫平了不少恶鬼山匪,这才听闻了林玄帝的名声,特此前来觐见一二。” “那几位客官可得先打听打听才好。“ 小厮很快咧嘴笑道:“待你们多了解皇上,才会知晓他的好。” “传闻皇上他过去还文采斐然,不知……” “确凿无误!皇上可是咱们长岭交口相传的大才子!” 四周喧哗谈论起长岭当初的种种遭遇惊变、还有诸多传颂事迹,令不少初到长岭的旅者都听得惊讶非常。 武艺通天、学富五车、甚至还胸怀天下、慈悲为怀……这等惊为天人的男子,竟当真存在? 但转念一想,如今诸多省郡能够免于战火波及、都是由此男子挺身而出,此番功绩与建设,的确无愧皇帝之身份,称得上人中之龙! “快瞧瞧外头,那似乎是西马郡的太守大人!” 一名书生连忙探头望向楼外,面露惊异。 顺其手指方向,不少酒客都纷纷探头瞧见了街中缓缓穿行而过的马车,依稀可见端坐其中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还有临合县的县令!” “算算时辰,这些县官们也的确要到。” 就连酒楼的掌柜都凑近过来,瞧着楼外民官豪绅车流纷纷,群雄汇集,心间不免也升起几分忐忑紧张。 酒楼气氛稍显严肃了几分,不少人都在附耳窃窃私语。 对着楼外指指点点之际,亦瞧见不少往日名声不菲的豪绅地主、富家大户之人,看得百姓们颇感讶然。 其中有气宇轩昂的儒生、也有窈窕秀美的大家闺秀,很多都是各地各县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青年才俊更是络绎不绝,引得不少人都在暗暗咂舌。 “听闻那黄家大小姐聪慧过人、智谋不凡,没想到今日竟然也会前来觐见。” “相较之黄大小姐,那位李俊郎可是更有名声些,传闻他甚至还懂得些仙人手段嘞!” “咦?!那不是杨天石吗!” 顺着手指方向,见到一位身穿道袍的俊朗男子,一些酒客们不禁面露错愕:“这是何人?” 楼中老者饮一口酒,沉声道:“别看此人外貌与青年无异,但听说都已是六七十岁之人,只是得道成仙才能容颜不老。数十年前,老夫还曾经见识过此人的本事,算卦占卜之道可着实非同凡响!” “还有这等奇人?” 众人称奇之际,也有人轻咦一声,很快指了指不远处:”那位小娘子是何人?” “嗯?” 不少人侧目望去,果真在人群中瞧见一位骑着枣红骏马的俏丽美人儿,身姿纤柔、秀发齐肩,唇红齿白的模样甚是娇艳多姿,竟丝毫不逊于那些闻名的妙龄美人,瞧着甚为养眼夺目。 “这……这位倒是初次瞧见,在下完全不知。” “瞧其衣着精致整洁,想来是哪家大户的大小姐?” “但怎不见其家中长辈,只有两名侍女跟随?” …… 四周隐约飘来的议论杂声,自然也落入到了这位‘小娘子’耳中。 她轻抿薄唇,眸光闪烁一瞬,很快便神色坦然地下了马,回首看向身后:“你们先留在此地,照料好马匹,替我也开间客房,我独自一人前去县令府便可。” “公子,当真不需要我们跟随……” “如今县令府内来客众多、人多眼杂,而且带着侍从觐见皇上,实在失礼。”‘小娘子’语气清冷道:”不必多言,我自会妥善应对。” 两名侍女神色一黯:“是。” 待得马匹被牵走后,‘俏丽美人’整了整衣襟,轻捏折扇,眺望着数十丈开外的县令府,不禁扬起丝丝柔笑,如闭月羞花一般,一时引来四周不少人的侧目惊叹,暗自讶异会是哪家妙人儿。 但‘俏丽美人’显然不曾将周围审视放在心上,怀揣着一丝激动喜悦,她很快迈出轻快脚步朝县令府而去。 当然,这一路她同样看见不少往日位高权重的官员氏族族长之流,往日或许会驻足相互打打招呼,可今时今日,她心底反倒只剩下了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一般。 “……” 直至来到县令府门前,四周反而显得安静了几分。 虽有侍卫镇守门前,但百姓们也没有凑热闹般涌上前来、而是相当守规矩的游荡在十丈开外,那些从各地赶来的民官豪绅们也各个神色肃穆庄重,显然不敢在皇上尊前吵吵嚷嚷,坏了规矩。 “——姑娘,出示请柬。” 眼见长矛横拦在前,‘俏丽美人’从袖中很快取出信封。 侍卫收回长矛:“请。” ‘俏丽美人’正色颔首,步履郑重地一步步踏入府中。 抬眼望去,已能瞧见府内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影,即便在庭院内也是如此。 “看来,林夫子的确是民心所向,万民俯首称臣。” 她嘴角笑意更显欣喜,四下张望了两眼,很快找寻到了熟人所在,快步前去之际,但一股冷意却蓦然间笼罩而来! ‘俏丽美人’瞳孔骤缩,愕然回首,霎时看见了坐在十丈开外的一名道袍男子。 对方手中正捏着印诀、双目泛金、肃穆面庞仿佛不怒自威,似有阵阵刺痛胸口的灼热目光摄来! “此、此人是……” ‘俏丽美人’正暗自惊疑,就见其倏然站起,大步流星的迅速逼近! 心下渐生慌乱,她也连连后退,想着是否会是何误会,正想开口出声,却见对方猛然踏步一闪,灼热气息如同奔流爆发,引得四周不少人都为之惊呼叫喊。 “什——” 府内不少身怀异能者纷纷错愕站起,显然没料到竟会有人在皇上圣驾之地动手。 而首当其冲的‘俏丽美人’更是脸色倏白,呼吸陡滞,下意识地抬臂护在面前。 “快、快住手!” “休要在此杀人!” 四周已传来声声惊叫劝阻,但这道袍男子冷目无言,缠绕金光的大手,已然带着千钧之力猛然拍落。 ——啪! 一声闷响,似有热浪震荡开来。 令在座不少人都为之心惊屏息。 但细瞧之下,才发现那纤柔少女并没有被一掌毙命,而是突然出现了一位丰神俊秀的男子,抬手强行挡下了这一掌! 而也有些民官豪绅在看见其长相后,皆是神情大变,欲言又止。 道袍男子眼神一凛,怔怔地看着出现在旁的英俊男子。 “你……” “在此地出手的理由,是什么?” 英俊男子平静侧目,右手如龙爪般捏住其手腕,分毫不动:“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一旁的‘俏丽美人’惊魂未定地放下双手,连眨双眸,愣了片刻后很快露出惊喜之色:“林——” “你先顺顺气。” 英俊男子朝她温和一笑:“难得相见一回,让你如此受惊,倒是我招待不周。” “没、没事的,其中可能会有何误会。”‘娇俏少女’脸色一红,摆手之余也后退几步,让开了些位置,免得再被不慎波及卷入。 “此女,是妖怪。”但道袍男子很快冷声道:“居心叵测潜入此地,至少要将其擒下再说!““她只是普通人而已。” 英俊男子收回目光,淡然道:“体内虽有阴气,但并非妖邪之物。” “她——” 道袍男子张嘴欲言,但很快瞳孔一缩,额间生汗。 就在此刻,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可抵挡的恐怖威压笼罩全身,神威如狱、犹如浩瀚天威! 心思急转间,道袍男子已是脸色难看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草民多有得罪,还望陛下原谅!” 此言一出,不少原本还在旁观望的男女们纷纷面露惊异。 而早已见过真容的诸多民官,很快便齐齐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他便是……” “好生年轻……” “快快跪下行礼!” 随着一旁几名长辈的零星几声低喝后,这些从各地赶来的青年才俊们也连忙跪伏拜见,心间既是惊讶、又有些忐忑。 “——免礼,都起来吧。” 林天禄神色淡然地抚手道:“诸位寻得各自座位入座便可。至于你——” 目光一转,再度看向跪在面前的道袍男子,道:“你,其实早在第一眼就知晓了朕的身份。” “草民初次拜见陛下,并不知陛下底细如何,是真是假。” 道袍男子诚恳道:“如今一试,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陛下果真如传闻所述一样深不可测!” “奇人异事,心怀傲气,的确是常有之事。”林天禄脸色毫无波澜道:“但借此等毛躁粗鲁之举来试探朕,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请陛下明鉴,此人身上之异状,草民曾在数十年前见识过一回。”道袍男子连忙道:“此乃人为造成的极阴之体,是为鼎炉或操控肉身而设计。待其体魄开花结果,一旦那魔僧闻着气味再度归来,便将是一场可怖杀业!” 林天禄眉头微挑:“你从何处知晓?” “草民游历四海、去过丰臣之外诸国,即便是西域之地亦徒步穿行过一回。” 道袍男子没有丝毫隐瞒,沉吟道来:“此状曾在他国之中见识过两次,结果下场皆是凄惨渗人,更有数百上千百姓被卷入其中,死成干尸……这便是一场长达十数年的祭祀仪式!” “好,朕已明白。” 林天禄微微颔首:“此事就交由朕来处理,你放心入座便是。” 道袍男子神情一怔,正想再开口解释一二,但与其视线交汇的刹那,顿时屏息失声。 ——好可怕的男子! 他心底顿生敬畏,连忙垂首噤声,如此威严着实令人不容置喙。 魔僧?祭祀?妖怪? 如今与这位皇帝一比,竟在心间没有了丝毫份量,唯有无边的震撼沉重,仿佛心神之中仅剩此人身影,巍峨如山、擎天而立。 不过三言两语,这场冲突便已平息。 林天禄回到了‘俏丽女子’身旁,轻笑一声:“王公子,可要随朕一同进大堂入座?” 公子? 四周几人偶然听见,不禁面露错愕。 如此俏美可爱的人儿,怎会是以公子之称 “不妨让王秋坐在老夫身旁吧。” 恰在此时,聂清远从不远处笑呵呵的走来:“大堂内皆是民官氏族,唯老夫是个平头百姓,坐着不太自在,有弟子相伴也舒心一些。” 王秋抿唇浅笑,作揖道:“多谢老先生。” 唐海丰等长岭人士很快意识到我了这‘王公子’的身份真相,不由得面面相觑,相视失笑。 没想到,竟险些闹出了笑话。 此人分明是王家之子王秋。怎料半年时日不到,竟会彻底大变模样,仿佛当真是女子一般。 ——等等! 会不会是此子过去一直都在女扮男装,故意装成男子,只为顺理成章的接替祖业…… 这念头一起,唐海丰等人都有些狐疑。 或许,还真有几分可能? …… 待得众人坐下,林天禄缓缓来到大堂主位前,倏然回身入座。 似有庄严气氛笼罩,堂下群官与士绅们垂首无言,不敢出声打搅。 但他们此刻心间,却都有着几分惊异错愕。 因为在皇上入座前,竟有一位身着紫袍凤纱的婀娜女子现身,在侍女搀扶下来到皇上身旁一同盈盈坐下。 虽是惊鸿一瞥,但依稀可见这名神秘女子可谓倾国倾城、宛若下凡神女一般,娇颜玉润、粉颊似画,着实是浑然天成的美艳大方! 与之相比,如今汇集多省诸郡的群芳妙人,在这一刻竟是齐齐黯然失色,犹如与日月争辉的萤虫一般。 “——朕今日就开门见山些。” 林天禄惬意靠坐,朗声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长岭,一是为正式昭告天下,朕乃是丰臣新君帝王。 二,则是要与诸位共商治县安民之策,在这乱世之中如何稳定局势、又该如何一改往日的迂腐规矩。” 端茶抿品一口,林天禄四顾堂下众人,见群官士绅们竖耳倾听,他很快将诸多‘奇思妙想’尽数道来。 并非是什么现代化的治国体策,又或是什么不符合时代国情的胡谋乱想。 而是经过与历朝历代文化风俗相互融洽调和的策略,既保证秩序井然、效率颇丰,同时也不会坏了些礼仪规矩。 随着一番娓娓道来,堂下百官士绅们听得渐露惊喜震撼,亦有人若有所思、沉吟感叹。 而同样坐在堂内的王秋,更听得眼中异彩连连,面露钦佩之色。 这其中的手腕与智慧,远非常人所能想象,能在短短半月时日内想出如此奇策善政,当真称得上匪夷所思! 看着分发至众人手中的卷宗案册,见册中的详尽论述,王秋心底更是佩服钦慕万分。 林夫子,远远比他过去所想的,还要优秀千百倍! “可、可是陛下!”一中年男子悻悻然的开口道:“这诸多政策中皆是惠民,对我等商户的限制是否又太多了些?” “是啊、这其中——嘶!”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霎时爬上了背脊。 不少本想插嘴的商户地主门脸色一白,顿时噤若寒蝉,眼中仅剩惊恐。 林天禄只瞧一眼,便哭笑不得的瞥了眼身旁大长老。 “都是群贪得无厌之人,没必要好声说话。”大长老面露妖媚悠然的笑意,轻捻肩侧秀发,暗中传音调侃道:“再有什么刺头呛声,我帮你暗中惩治一二便是。” “别做得太过火。” “这是自然。” 短暂的传音过后,林天禄很快一脸淡然道:“唐县令,不妨由你来回答一下?” “微臣听令。” 唐海丰很快起身,四顾道:“诸位细看这卷中记载,便能发现对商户同样有诸多利好,只是略加限制监管而已。” “确实是……” 一来二去间,此番会议一直持续很久。 …… 待天色渐暗,直至数个时辰后才算是结束。 堂下群官士绅门虽有身体疲惫,但如今仍是精神奕奕、双眼发亮。 此番经历与他们而言,可称得上今生头一遭。几番见闻下来,更是前所未有的一番收获! “陛下他当真……文武双全!” “老夫通读史书一生,从未见过这等圣贤,怕是唯有数千年前的圣帝等存在才能媲美,当真天佑我丰臣!” 会散之后,众人依旧议论纷纷、更有万般感慨赞叹。 他们其中的初来者,虽心中有了些准备,但今时今日亲自接触一番,才深知这长岭百姓为何会如此拥戴崇拜此人此人,毫无疑问便是万中无一的真龙天子! …… 只是,在会散后的后院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安静清幽间,林天禄与大长老二人,正悄无声息的坐在马车车厢内,帘帐紧系,不露一丝斜阳暗光。 “呼~” 大长老拢发褪襟,暧昧低笑,宛若黏人蛇蝎般纠缠入怀,分外妖娆撩人的耳鬓厮磨道:“天禄如今可越来越有皇帝的风采啦~” 林天禄嘴角一扬,环勾住美妇曼妙纤柔的蛇腰,轻笑道:“无泪瞧着也有几分皇后派头?” “只是帮忙撑撑场面而已,唯你一人独坐着岂不是寂寞尴尬?” 大长老在耳畔轻轻吹了口气:“况且,这皇后之位将来是若雨的,我可不舍得抢自家孩子的位置。” “自家孩子?” “怎得?” 大长老眯起蛇瞳,柔媚狡黠道:“她同样是我瞧着长大的,难道算不得孩子?” 林天禄失笑一声:“如此算来,连武姨都算是你的孩子了。” “当然算得。”大长老凑近在颈间轻轻咬了一下,仿佛挑逗调情般媚笑道:“所以,现在我可得代两位不争气的女儿,给皇上一些小小奖励抚慰才行。” 暗情荡漾间,纹凤裙纱之下似有利刃蝎尾交缠攀附,似冷含春的媚情不经意间便悄然泛起,清冽水声幽幽四溢。 …… 车厢之外。 跟随着两位贴身侍女来到后院的程忆诗,在瞧见马车后,正想上前开口,但很快便闭上了嘴,脸色微微一红。 因为这马车正在前前后后的来回摇动,帘帐之下,以她的过人目力,同样能看见一抹丰盈娇躯正在急促起伏,荡起诸多惹人芳心颤动的性感弧度。 “你们、先退下吧。” “……是。” 芬儿与青儿同样脸蛋含春,羞答答的欠身退走。 程忆诗轻吁一声,蹑手蹑脚的来到车厢旁。 霎时,竟有一只勾连着紫晶高跟的白皙玉足翘出了窗外,足趾微翘轻颤,还随着车内倩影一同起伏扭动,在半空中来回上下抛飞,纤长高跟在窗框上撞的嗒嗒作响。 “……” 程忆诗哑然无言,脸色愈红之际,还是不禁伸手捏住了这只秀气如玉的美足。 不消片刻,车厢内便是一阵激烈乱抖,连勾在足趾上的玉鞋都甩的飞了出去,声色渐止。 第五百三十三章 温情柔意,广元来客 半晌后 大长老满脸妩媚的瘫坐在怀,发丝披散,仿佛得到通透滋润一般,整个人都弥漫着阵阵绵柔春意。 紫纱裙衣凌乱散落,好似凋零落幕的残花碎叶,性感美腿正毫无顾忌的垂在窗框两旁,满是勾魂酥媚。 她似刚从余韵中幽幽回神,微抬双眸,吃吃笑道:“你这丫头还有些坏心眼,怎得做这种吓唬人的事。” “还不是大长老您肆意胡来。” 程忆诗抚裙入座车厢,脸色红润,轻叹道:“夫君他待会儿可要启程前去广元城了。” “正是知晓,才会抽空给天禄一点甜头尝尝~”大长老眼波流转,衣襟凌乱的倚靠相拥,甚是痴缠柔媚。 林天禄轻抚怀中美人,哂笑一声:“也是我陪着胡闹了一番。” 程忆诗无奈一笑,拢发定神,没有再将注意放在此番春景,而是细声道:“夫君此行可得多加保重,暂不论那赤羽底细不明,面对罗星更得提起警惕。” 待诏安赤羽之后,此行目的便只有一个。 与古界联手,一同剿灭罗星。 但令少妇心中难安的是,那罗星在丰臣内盘踞做主了千年之久,底牌难测难料。哪怕自家夫君堪称万古第一人,可罗星之准备终究让人难以揣测。 “我会警惕……” 但林天禄话音未落,怀中的大长老便蓦然娇嗔出声,眼波含媚的侧目望来。 “忆诗如此介怀担心,不妨跟着天禄一同启程,如何?” “嗯?”程忆诗神情一怔。 “大长老你这话是——” “由你跟若雨二人相随跟着,在旁叮嘱,或许更好些。”大长老娇颜泛霞、婉转浅笑道:“毕竟你们二人可是天禄的宝贝娘子,生怕你们磕着碰着,到时候你们二人相随,想来天禄可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林天禄和程忆诗都听得一阵哑然。 这番怪话听起来,竟还真有几分道理。 但程忆诗很快蹙眉道:“与其让妾身与若雨跟着当累赘,还不如让长老们相随,若有战况发生还能力斩强敌,为天禄分担一二。” “这可就说错了~” 大长老媚笑连连,玉指仿佛挑逗撩拨般在林天禄心口处来回旋绕:“若当真有何紧急战况,危机到天禄都无暇顾及。忆诗当真觉得,是我们这些长老所能应付的场面?” “这……” 程忆诗顿时噎了一下。 好像,确实如此。 要是连自家夫君都难以处理,敌人之修为会是何等境界? 破灭境?初窥三尊?还是三尊之中的离神、煌业、古尊之境? “并非与你说笑。” 大长老慵懒悠然道:“我们这些临月长老,将来或许还能帮上忙,但如今桎梏刚破不久,修为提升有限,即便是我也不过破灭境界,距离那仙人的三尊境界尚有一段路程。 而你、还有若雨二人,身负上古仙人的底蕴,哪怕平日里修为孱弱,但当真要逼迫一番,照样能发挥出仙人战力,凌驾于我们所有长老。” 程忆诗双眼微微瞪大,讷讷道:“但是妾身还……” “我若说,这是谷主的判断,你会不会相信?” “谷主——” 少妇心头一动。 那位谷主精通算卜之术、可窥未来,难道她们二人当真能帮上忙? “当然,这些理由也不过是旁枝末节而已。” 大长老再度扬起暧昧荡漾的笑容,眼媚如丝:“天禄这段时日忙碌许久,又有我们这些长辈老是痴缠不放,总归得给你们这两位小辈一点空间才行,不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程忆诗眼角一抖,顿时扶额轻叹。 “大长老若当真心怀歉疚,如今就该先从夫君怀里挪开位置。” “嗯哼~一码归一码,如今可还没完事呢~”大长老脸红媚笑,如同妖娆水蛇般扭动了几番,分外勾魂夺目,看得少妇一阵脸红心跳,芳心直颤。 她虽与夫君恩爱许久,但也未曾这般大胆火热,着实妩媚诱人。 “嘶……” 林天禄嘴角一扯,强自镇定地轻咳一声:“忆诗,待会儿我们便带上若雨和五长老,一同启程去广元一趟吧。” “夫君既然这么说了……” 程忆诗红着脸颔首道:“妾身会回去交代一二。” “你也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有我们坐镇长岭,你们程家定是平平安安的。” 大长老一边扭着身子,轻哼道:“你们就放心去广元便是,若再有紧急之事,就让若雨施展我刚刚教她的……唔、千里传音之术……我们定会倾尽全力——” 话至一半,大长老蓦然埋首怀中,娇躯陡震。 似被车厢内的暧昧氛围所熏染,程忆诗脸色愈发红润,轻咬下唇,眸光水润的与林天禄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芳心颤动,悄然俯身上前。 …… 县府之外,依旧人声鼎沸。 偶得听闻府内议政之策,当地百姓更是欢喜雀跃,齐声赞颂。 即便是那些闻讯而来的武林人士、士绅文人同样不吝惜赞誉之词,与友人觥筹交错之际,更是夸赞不断,直言那林玄帝乃丰臣天选之皇、再无人可替。 而长岭乃至诸多省郡之运作,已在悄然展开,迅速恢复着往日兴盛繁荣,秩序井然。 …… 临至夜间。 林天禄一行已然回到了府内,并说明了此事。 家中众人虽感意外,但很快点头同意下来,即便是家中的几个小丫头需要有人照料,如今同样有武姨等人留守,并无多少区别。况且诸势臣服,再无后顾之忧。 只是 在准备启程前,林天禄却被武姨单独带到了闺房之中。 “……” 夜色下,寝居内暗香幽幽,仿佛弥漫着一丝奇异清甜。 武静云衣着熟媚惹火、衣纱薄如蝉翼,束腰绸布之上更似尽敞无疑,峰峦跌宕、极致之丰满傲人,家中也有唯有茅若雨能与之相较。 “……” 沉静间,她拂袖轻推,将房门缓缓关上,面露浅笑,再回首看向屋内。 “不过才数月时间,天禄如今家中可当真热闹许多。” 林天禄刚进屋不久,闻言挠起侧脸,感慨道:“终究是我无甚定力,这才有了那么多……” “天禄不必多言。今晚找你来,可不是暗中责备。” 武静云掩唇轻笑道:“而且你这年纪本就精力旺盛,身边又有那么多莺莺燕燕,一时难以忍耐也算情有可原,或许本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连绵。” 更何况,虽有不少水露情缘,但仔细深究一番便知晓其中不少都是她们临月谷的人,无甚可指摘的。 林天禄老脸一红,尴尬讪笑:“那武姨是想……” “这长岭之地,由我们竭力镇守,定不会落入旁人手中,天禄尽管放宽心便是。至于此行对付罗星,我料想天禄应该也能旗开得胜。” 武静云眉眼温柔如水,款款踱步而来:“我想与天禄坐下谈谈——往后将来。“林天禄深吸一气,牵起美妇柔夷一同入座。 “其实,武姨心里是想知道,成就了大业之后的日子?” “……嗯。” 武静云眼波流转,柔声细语道:“天禄难得心怀大志、有一番悲天悯人的抱负,此乃天大好事。但若大业竞成,不知天禄之后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林天禄笑了笑:“武姨怎得突然在意起遥远将来?” 若当真要创造繁荣道界、又驱逐击溃那异域外敌,怕是少说要至百年之后。 “至少,我想为天禄打点好家中琐事。” 武静云拢发柔笑,缓缓道:“若天禄想隐居世外,我要先去帮忙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若天禄想阅读世间群书,我可得去游历天下,帮忙将所有书的抄本都找来才行。” 林天禄面色一怔,心弦微动。 再看其泛波双眸,瞳孔之中唯有自己的身影,含情酥柔,仿佛有无边温柔,宠溺爱意。 “至少,我就知晓天禄很喜欢看书作画,而非应付什么功名利禄。” 武静云掩唇莞尔道:“要是当真闲赋在家,平日陪天禄看看书也是好的。” “武姨。” “嗯?” 林天禄轻握住其柔夷,温和道:“待琐事一了,武姨喜欢作甚就作甚。若想云游四海,我们便举家一同启程,若想游戏人间,我们就一同游山玩水、享受凡间愉快幸福。” 武静云轻眨美眸:“天禄你……” “所以,不必武姨来问我想做什么。” 林天禄温柔笑道:“而是我这个当相公夫君的,得多依着娘子们才行。只要你们心中欢喜,我定然竭力相助,决计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你呀……”武静云娇颜微红,羞嗔般点了点他的额头:“对我就不必说这些甜蜜话啦,留着好好哄若雨她们就好。丫头们要听见了,定是芳心欢喜万分。” 两人相视而笑,却没多少旖旎春意,反而甚是温馨淡雅,心间愈发平静惬意。 …… 闲聊些家长里短后,武静云美眸流转,悄然含笑道:“天禄你稍坐等候,我去取份小礼来给你,一路上若有闲情雅致便喝上两口。” 说着,她盈盈起身走向一旁的烛台橱柜,从中取出一副精致葫芦。 林天禄好奇道:“难道是酒?” “是我亲自酿制的。” 武姨笑吟吟地将酒葫芦递来:“虽比不上二长老当初的佳酿醉人,但胜在醇香甘甜、晚酌一口也与药膳无异。” 林天禄打开一丝缝隙轻嗅一下,很快面露惊叹:“麻烦武姨了,竟还特意准备了这等好酒。” 仅微散酒气便甚是芳香宜人、清甜悠扬,更似蜜柑糖浆,令人心神荡漾。 “算不上麻烦。”武姨抿唇浅笑道:“料想你这两天便会启程,所以我还准备了些干粮,天禄待会儿一并带上吧。” “呼……就是不知这酒水的材料——” “材料?” 武静云美眸荡起几分柔情,噙着笑意,略微俯身近耳低语了两句。 林天禄双眼大睁,怔怔看着美妇在身前荡漾的波涛汹涌,一时哑然无言。 怪不得这酒水香气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熟悉的撩人体香,醇厚如蜜,芬芳四溢。 仿佛生命之泉、又如大补之物般珍贵。 “所以,天禄在品酒之际便可安心些,就当是我一直在身边照料。” “……武姨如此关照,我可得多谢回报才行。” 林天禄收好酒葫芦,神情渐至复杂。 他心下感慨万千,再无犹豫拖拉,倏然起身环住美妇蜂腰,温柔俯首拥吻。 “唔?”猝不及防间,武静云美眸圆睁,娇哼呜咽了两声。 但随着鼻息渐渐粗重,二人很快便在昏暗闺房内亲密纠缠,却又温情淡雅的细细柔怜品味。 直至良久后,二人四目相对之际,不禁唇分轻笑起来。 “这般柔情蜜意,还是多留给若雨她们好些。” 武静云轻抚羞红娇颜,淡淡笑道:“待琐事皆了,天禄你想如何品尝都行。” 林天禄关切低语道:“武姨得多珍重些自己才好,不然瞧着实在让人内疚。” “……嗯。” 夜色浅澜,屋内一片亲密温情。 没什么恩爱似火、交缠痴狂,唯有携手倚靠的轻柔低喃、浅笑莞尔。 …… 二更时分,林府之外。 林天禄带着茅若雨与程忆诗二人,已然整装待发。 此番行程紧急,自然不能再乘马车悠悠前行,自是直接施展遁术全速赶路。 而五长老同样准备妥当,已直接被收进仙境,便于随行前去广元。 “——你们可得保重。” 武静云侯立在门前,温柔笑道:“尤其是若雨和忆诗,待你们回来之后,我便嘱托七长老帮忙多炼制些蕴体良胎的丹药?” “诶?” 原本还想告别的茅若雨和程忆诗顿时神情一呆。 旋即,她们陡然脸色涨红,口齿不清的齐声道:“我、我们还没有……” “两个傻丫头,你们有没有怀孕我当然看得出来。”武静云笑着勾了勾她们的琼鼻:“只是一番提议而已,毕竟你们将来若要入宫当何皇后皇妃的,迟早得生些孩子,但以你们现在的身子骨可是在够呛。” 程忆诗红着脸怔然片刻。 但,她很快定下心神,摇了摇头:“武姨好意心领,可妾身并不想怀孕生子。” “哦?这又是为何?” “妾身只爱夫君一人,不想因孩儿而分去了心中爱意。” 此言,令茅若雨跟武静云都有些意外。 但细细想来,她们很快也暗暗点头赞同。 林天禄哂笑道:“此事不急。毕竟我终究不是什么凡人皇帝,定需传宗接代,没必要强求。” 武静云浅笑颔首:“既然如此,倒无需再提。” 她侧身瞥了眼院内,饶有兴致道:“家中那三个小丫头聪慧机灵,直接当做三个女儿抚养长大,亦是不错。” 茅若雨与程忆诗对视一眼,掩唇轻笑两声。 能有这般可爱的女儿们环绕在旁,或许也算幸福无忧? 林天禄正色道:“那就劳烦武姨多加照料了。” “安心吧,我们都已照料许久,怎会差这几天?” 一丝悠然轻笑从府内传出,就见云玥笑吟吟地执手走来:“有武姨在,说不定还会将那三个丫头喂的更白白胖胖些。” 林天禄笑了笑,环住身旁两位妻子的腰肢,颔首示意道:“若有急事,再以秘术相联系。” 话音刚落,三人便化作流光腾空而起。 俯瞰下方宅府之际,隐约能瞧见斜坐在屋檐上的三道倩影。 大长老一袭紫黑裙纱,敞胸散落,慵懒妩媚地含笑举杯,似朝他当空对饮。 而赤灵渊则满怀爽朗笑意,朝三人方向摆了摆手以作道别,身旁的赤仙儿安静跪坐,眸光幽幽地仰望着三人身影,似有几分淡雅柔情。 耳畔夜风呼啸,倚靠在怀的茅若雨耳语轻声道:“相公,可要再与她们再温存会儿?” “不必。” 林天禄轻笑一声:“事成后,机会更多。” 旋即,三人当即化作流光疾驰远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夜空尽头。 “……” 林府门前,武静云驻足眺望了半晌,这才回眸看向身旁:“玥儿,咱们回屋吧。” “嗯。” 云玥笑意轻柔,上前亲密挽臂回府。 待行至庭院,武静云略微仰头轻吟道:“赤姑娘、大长老,你们当真不跟着天禄一同去广元?” “天禄与两个小丫头结伴出行,我们瞎凑什么热闹。” 大长老妖娆性感的舒展着美腿,耸肩轻吟道:“能守住长岭已是不错啦~” 倒是一旁的赤灵渊神情娇憨,大大方方的挠脸讪笑道:“心中实在害羞的紧,要再与天禄当面交谈,我怕是话都要说不清啦……” 清冷淡然的赤仙儿虽是无言,但听闻此话也低眉垂眼,娇颜上泛起丝丝羞涩粉霞,显然芳心萌动,含情默默。 云玥掩唇轻笑道:“但赤姑娘之前可是豪放纵情的很,怎得如今却变了副性子?” “咳、此事说着实在羞人,还是……不谈了吧。” 赤灵渊脸色愈红,眼神游离闪躲,就连丰腴健美的双腿都下意识并拢轻颤,仿佛仍‘心有余悸’似的。 这般娇俏可人的反应,令云玥和一旁的大长老都有些莞尔。 这位上古赤凰神兽,瞧着是妩媚荡漾,没想到竟如含苞待放的青涩少女一般纯情,只是借着年长才没自乱阵脚。 当真有几分可爱。 “但——” 武静云此时柳眉微蹙道:“谷主她如今身在何处?” 大长老脸上笑意渐敛,眸光深沉: “她,可能另有打算。” …… 一日后,广元城。 城中街巷中人声鼎沸,竟比半月前更要繁盛不少,隐隐有汇聚茂环省之势,丝毫不见乱世战火之端倪。 而在广元府内,则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转,可见陆陆续续有人影攒动、往来纷纷,交递着从各县各地传来的风吹草动。 “……” 后院中,幽罗正安静处理着政务。 但沉默间,她蓦然美眸一转,扬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去准备些茶水吧。” 一旁的侍女虽感讶然,但很快便欠身告退。 不多时,院外隐约便传来了脚步声。 “天禄比预想中来的稍迟了半天左右。” 幽罗笑吟吟的侧首望去,却见林天禄携茅若雨和程忆诗走进了后院。 她微挑秀眉:“你们也来了?” “这位……” 茅若雨眸光闪烁,惊疑低喃道:“当真是幽罗姑娘?” “如假包换。”林天禄轻笑道:“只是略作了一番伪装而已。” 幽罗无奈笑道:“怎得将真相都说出来了,本宫还想逗逗两位夫人呢。” “这……”茅若雨和程忆诗快步上前,见其‘惨状’不禁动容呢喃:“幽罗姑娘,你如今当真……无妨?” 这般四肢皆废的状况,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不少。 幽罗抿唇轻笑道:“自然无妨,不必担心本宫。” “将来可有恢复痊愈的机会?”茅若雨略微屈膝蹲在身旁,握手关切道:“奴家近些时日也多学了些药理之术,或许能帮上几分忙。” 幽罗美眸轻眨,狭促道:“茅夫人要是能服侍本宫就寝几番,手脚兴许就能利索起来咯~” 茅若雨无奈一笑,嗔怪道:“幽罗姑娘还是如此贫嘴。” 林天禄神情稍肃,沉吟道:“近些时日周边可有什么异动?” “情况不错。” 听得正事,幽罗也没了嬉戏打趣的心思,正色道:“镇压战乱之势比预料中更顺利,与京城同样也重建了联络商道,一切向好。 如今仅剩丰臣余下的半境、还有古界与罗星鏖战之领地。” “陈菲姑娘和叶玉心可还在?” “陈菲昨日就在等你了,而叶玉心正在寝居内,唤人喊她们二人来便可。” “那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道:“正好我带来一位‘访客’要介绍给绫罗谷主。” “访客?” 幽罗美眸一转。 旋即,她蓦然勾起一抹暧昧笑意,狡黠道:“当真凑巧,本宫这边正好也有一位访客,是特意前来找天禄你的。” 林天禄本想召出暂留在仙境内的五长老,但听闻此言不禁轻咦一声。 ——会是何人专门来找他? 而且还让幽罗都如此在意,当面特意提及。 “正好她来了,不妨回头瞧瞧?” 林天禄连忙回首望去,一抹倩影顿时映入眼帘。 青纱衣裙随风舞、纹水纸伞轻摇曳,就见一位风姿婀娜的青丝美人缓缓走来,如花盛放般的衣襟下傲人依旧、随步跌宕。 纸伞微挪,露出薄纱遮颜的螓首,唯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瑰丽美眸,清澈透亮。 “许久不见——”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三魂齐聚,母女相认 看见院外来者,林天禄等人都是神情一愣。 “——婵真?” 这幅以面遮颜的打扮,认识的人中也唯有此女,更遑论其澄澈透亮的双眸,更令人过目难忘。 “前段时日,这位呡山青女下山出手,助我们平定了不少麻烦。” 幽罗悠然笑道:“战事暂结后,她便来到了广元县内,等候你们这一行到来。” 程忆诗心中讶然渐敛,好奇道:“不知杨姑娘特意找我们,是有何要事相说?” “既要对付罗星,我或许能帮上忙。” 杨婵贞轻吟道:“如今我算天海之主三魂之一,可助茅夫人一臂之力。” 听闻此言,茅若雨不禁洋溢起笑容,连忙上前热情相拥。 “多谢婵真!” “唔……” 杨婵贞被抱着后退了一步,轻眨美眸,沉默无言,似乎还不太习惯这般温柔热情。 林天禄感慨一笑:“婵真能前来相助,实在再感谢不过。” “分内之事。”杨婵贞微抬美眸,轻声道:“不过一段时日未见,你这一身成就远超我的想象,值得称赞敬佩。” 很显然,她已听得了外界的诸多传闻。 林天禄悻悻然道:“婵真就莫要再夸了。” 让自己的‘亲梅竹马’知晓,倒莫名有几分小尴尬。 “好了~” 幽罗很快笑吟吟的插嘴道:“这位呡山青女之后就随天禄你一同启程吧,兴许能在抗击罗星之际带来些助力。至于叙旧之事,待你们赶路时再谈也无妨。” 她神情稍肃几分,继续道:“你麾下的那两万精兵悍将,如今在何处?” “正由古界东符王率领,在外平乱。算算时日,如今应该遵循计划前去罗星战场,与我们汇合。”林天禄正色道:“届时会介入战局,与古界其他军队抗击罗星,再由我等直捣黄龙,剿灭罗星高层。” “安排不错。但——” 幽罗娇颜肃穆,眸光一扫众人:“罗星或许另有手段,可另辟蹊径。” 程忆诗秀眉微蹙:“幽罗姑娘知道点什么?” “我当初被困罗星万幽塔内千年之久,虽不知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终究明白,那群人可不是愚不可及的蠢货莽夫。” 幽罗唇角微扬,冷然笑道:“他们很清楚古界之势、同样也深知天禄修为之强横,以那些人的谨慎性子,断不可能会一门心思放在与古界的争战之中。” “但,过了一月有余,至今都不曾发现罗星的人手出现在外……” “有时候,不需要人手同样能有阴谋计策。”幽罗目光一转,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林天禄:“这一点,天禄不久前应该体会过几番。” 林天禄面色微沉。 正如幽罗所言,十来天前幽冥界发生的变故,就很是突如其来。 而一月前,广元之战同样也是如此,即便无需强敌闯入城塞,略施术法,便可在城塞内部掀起一阵混乱。 “你是想说,罗星在暗中就已经……” “不然,你们以为罗星统治丰臣的这千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幽罗淡淡笑道:“难道,当真只是将人魂之储派发到全国,再命执魂者巡游各地,收割那些凡人魂魄?” 程忆诗眼神一阵变幻不定。 毕竟她们程家在过去也算罗星一员,如今听来似另有隐秘“本宫虽不知他们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但这千年来借这番治理之法,早已踏遍全国各地、摸清全国命脉地理,定然趁机布置了不少后手,决计不可小觑了他们。” 幽罗脸上笑意尽失,螓首一歪,刘海阴影下唯有冷漠严肃:“他们如今与古界缠斗不休,极有可能不是什么力战不敌、僵持不下,而是故意为之。 毕竟速战速决的道理,天下人尽知,没理由罗星会丝毫不懂,任由天禄你在丰臣内搅动风雨,卷起大势冲杀至门前。” 茅若雨眉头紧锁,沉声道:“如此说来,我们是不是得快刀斩乱麻,趁着罗星阴谋未启之际,早些前去将那些罗星高层剿灭,免得突生变数?” “更需要有两手保障。” 幽罗不急不缓道:“天禄与你们定是一支无坚不摧的奇兵,直攻罗星便可。而那两万精兵,最好不要纠缠于正面战场,尽量扩散开来,游而不击,可供意外下紧急调度。 但同样也需要招揽更多人手,做好应对准备。若罗星当真有后手,我等后方同样也能出手相助。” “这人手……” “秋姑娘率领的绫罗谷已有消息,她们很快就会集结全谷人手前来广元,共渡难关。” 幽罗这才扬起一丝笑意,莞尔道:“至于余下的丰臣诸势,便唯剩赤羽与照宵院两地。” 林天禄失笑一声:“我们会立刻前去招揽赤羽。” “林夫子!” 伴随着一声娇呼,一抹红影从远处急速腾挪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陈菲已然急闪而至,满脸欣喜若狂的欠身行礼道:“许久不见,林夫子可还记得贱妾?” 此言一出,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以一种古怪目光望来。 贱妾? 自家夫君难道与这位‘陈菲’姑娘之间,做了什么奇怪之事? “咳!”林天禄尴尬笑道:“陈姑娘不必如此多礼,要是让我两位娘子误会了可不好。” “咦?” 陈菲双眸一亮,目光火热的转头望来,顿时看得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下意识齐退一步,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这、这姑娘难道 “贱妾见过两位夫人!”陈菲当即上前卑微行了一番大礼:“夫人还请放心,林夫子并未对贱妾做过任何出格之举,只是贱妾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冲撞了林夫子,这才自贬如此。” “啊……无妨的。” 程忆诗连忙定神,哂笑着摆了摆手:“我们并非胡思乱想,陈姑娘也不必心惊胆战。” “多谢夫人谅解。”陈菲洋溢着灿烂笑容,媚眼生辉。 她又很快回身道:“林夫子,既然您已回了广元,不妨现在就跟随贱妾前去赤羽——” “稍等。” 林天禄抬手劝拦了一下,轻声道:“启程离开前,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林夫子请便,妾身安心等待。” “若雨、忆诗,你们也在此稍作等候。”林天禄平静道:“我去带五长老跟绫罗谷主叙旧一回。” 茅若雨抿唇颔首,心中亦有几分感慨。 五长老在谷内生活多年,骤然知晓自己还有流落在外的亲生母亲,如今…… 怕是满怀的复杂纠结。 ……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传出一丝异响。 林天禄独自一人来到了屋内,隐约可见青纱帐缀、檀香萦绕,环境气氛颇为典雅清新。 “你,回来了?” 内室茶座中飘来一丝淡雅轻吟,平静之中似有一丝浅浅欣喜。 林天禄负手走进内室,很快看见了叶玉心的倩影。 她如今正穿着一袭抹胸莲裙、挽臂缠纱,玉钗盘发,编织成秀美发辫垂落肩头,如白莲绽放,玉蕊芳华尽显。 洗杯斟茶、举止更显轻柔优雅,低眉垂眼间仿佛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般,满是温文尔雅的恬静气质。 微抬美眸望来,她抿起一抹淡淡笑意,摊手示意茶座一旁:“入座吧,尝尝我泡的茶水滋味如何。” 林天禄眼神闪烁,依言入座: “叶谷主,相较之前当真有不小变化。” “听你所言,试着换换心情。” 叶玉心闭眸轻吁一声:“败于你手,或许当真令我放下不少无妄执念。这段时日修身养性,亦是受益匪浅。” 林天禄思忖片刻,试探道:“那叶谷主可还记得当年发生的……” “无需担心我会发怒气恼。”叶玉心抿一口温茶,淡淡道:“许是在你体内的仙境走过一遭,我也逐渐回想起数百年前发生的种种往事……其中似有蹊跷古怪,可能当真有我犯下过的错事。” 林天禄闻言松了口气。 其侃谈间语气虽仍旧冷淡,但较之之前的怒火冲天、幽怨憎恨,已是好了太多。 看来其性情古怪莫测,的确是与其当初修炼的圣宗秘法有些关系念及至此,他蓦然低吟道:“那叶谷主如今可知晓我来找你的原因?” 叶玉心娇躯微顿,眼神闪烁起复杂神采:“是……玉珺?” “她随我一同来了广元,如今就在我体内的仙境之中。”林天禄平静道:“叶谷主是要进去与她相见,还是让她现身来见见你?” “……我去见她吧。” “好。” 林天禄没有多言,抬手轻拉,就见叶玉心身上翠绿灵锁隐现,化作一抹流光窜入体内。 沉下心神,很快一同进入至仙境群山之中。 …… 太乙山顶之上。 叶玉珺正坐在石桌旁,颇为忐忑难安的揪紧裙摆,垂眸咬唇。 她已知晓林天禄一行到达了广元。 而如今,自己马上就要与亲生娘亲相遇,心底自然升起了紧张的情绪。 这数百年来,她并非没有向谷主和大长老等人问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在。 但得到的回答,却大多都是含糊其辞,这让她猜想自己的父母可能早已在战乱中身死。 可没想到,如今 “见到娘亲,究竟该说些什么好啊。”叶玉珺扶额轻叹,满脸苦恼。 况且,那位绫罗谷主的性情如何,更是古怪难料,都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和语气相处交谈。 嗒 脚步声骤响,令叶玉珺神情陡滞,下意识抬头望去。 旋即,她一脸怔然的看见了二人身影正缓缓走来。 再熟悉不过的林天禄、以及这位女子。 只是目光交汇的一瞬,叶玉珺便神情呆滞地下意识站起,心弦猛然揪紧。 “……当真、是玉珺?” 叶玉心双唇轻颤,带着几分茫然失措般,低喃出声:“你就是我的……孩儿?” 叶玉珺强定心神,深呼吸一声:“天禄,难道她就是绫罗谷主?” “没错。” 林天禄微微颔首,平静道:“结合大长老她们的说法、还有叶谷主本人的说辞,你们二人的确就是亲母女。” “竟当真……”叶玉珺脸庞绷紧,眸光闪烁不定。 她刚才本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话,可如今亲眼见到自己的生母,脑海中却一时空白一片,根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叶玉心很快走上前来,仿佛触碰珍玉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抬手轻抚过五长老的面庞。 她眼泛泪光,呓喃道:“我的玉珺,都已经长大的如此之大了。” “叶谷主……”叶玉珺轻咬下唇,又连忙转口道:“娘。” 叶玉心顿时露出一抹惊喜万分的笑容,仿佛喜极而泣般淌着眼泪,轻轻颔首:“玉珺,娘就在这里。” 见她们母女二人生涩相认拥抱,一旁的林天禄这才松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默默后退,让她们母女能多温存片刻。 …… 半晌后。 叶玉心与叶玉珺两人执手相握,分外亲昵地共坐于石桌旁,垂首并肩,细声交谈着往事种种。 气氛温馨轻松,显然已渐渐熟悉了母女之间的情谊关系,不再生分忐忑。 叶玉心温柔典雅、柔声细语,而叶玉珺也是温顺乖巧、孝顺体贴,言谈举止间满是关切,两女笑谈间竟当真有了几分母女相,都是这般风情优雅。 “——娘亲现在,当真已经无妨?” 叶玉珺蹙眉低语道:“我听天禄他们所说,娘亲当初在修炼了圣宗秘法后癫狂入魔,更似心神崩裂,半醒半浑,但如今——” “这般状况,随着当初我修炼至破灭境后,就已有极大改善。”叶玉心轻抚着女儿的柔夷,温声道:”只是往事记忆与执念如鲠在喉,如跗骨之俎般挥之不去,丧女之痛也让我辗转反侧……这才心怀仇怨数百年之久。” “那娘亲之所以能恢复平静,是因为……” “算是一番巧合吧。” 叶玉心淡淡一笑:“若非有谷内两位长老刻意将我引来广元战局之中,借此机会遇见了林天禄,或许我当真没机会从仇恨的旋涡中得以解脱,甚至还能相安无事的与玉珺你重逢相见。” 听着娘亲的阐述之言,叶玉珺颇为感慨道:“当初看见天禄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他定是非凡,一番交谈下来更觉亲切。没想到,最后竟是他帮我寻得了娘亲,成了我们母女的恩人。” 叶玉心眼帘微垂,暗暗摇头失笑。 自己与那林天禄之间……倒更为玩味古怪。 毕竟如今身上还留着些许禁制,只要他下令吩咐,自己便会任由其使役操控,不会再有丝毫自尊可言。 不过 她再看向身旁娇艳动人的女儿,眼中唯有温柔幸福。 能再见到自己的女儿、与其顺利相认,哪怕代价是要献出了自己这条腐朽性命都无妨。 “此事过后,定要好好感谢林天禄才行。”叶玉心不禁轻声感叹:“正是有他,才让这一切彻底转变,给了我这罪人……幸福。” 叶玉珺笑意更是温和,道:“娘亲,既然你如今已恢复清醒冷静,不妨事后再与我一同回临月谷怎么样?” “回……去?” “是啊。”叶玉珺温声柔语道:“娘亲您之前修炼走火入魔,这才与谷主她们生了纠葛恩怨。 但你们终究是同门出身,只要能将那些恩怨误会说清楚,定能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她略显羞赧的笑了笑:“况且,我如今也是临月谷的长老之一,娘亲若要回临月谷,也好让我这不孝女儿多照顾娘亲。” 叶玉心眼神迷离恍惚,心中似有悠远回忆与畅想。 但沉默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数百年已过,那些往事种种早已留下隔阂。再让我回临月谷去,怕是徒留尴尬芥蒂。” 叶玉珺连忙道:“娘亲不必在意,若不喜欢不去也无妨的,只要娘亲开心舒服就好。 若将来娘亲要回绫罗谷去,我也能抽空定期去见见娘亲,相聚一亲。” “……嗯。”叶玉心淡淡一笑:“不过,我那绫罗谷如今也算成了林天禄麾下势力,回去与否也无甚意义。 往后随意寻一处山林野外,搭间竹屋便可。” “我来帮娘亲造房搭屋!”叶玉珺低吟道:“还要为娘亲栽种修建一座最漂亮的花园,让娘亲每天都能乐享清福。” 叶玉心笑着颔首应声。 但她很快心思一动,转头张望了两眼:“林天禄如今去了何处?” “天禄他似离开了山头。”叶玉珺抿唇轻笑道:“他性子温和体贴,想来是为我们母女腾些私人空间。” 瞧自家女儿眉眼间的笑意,叶玉心悄然道:“玉珺与林天禄之间是何关系?” “咦?” 叶玉珺神情一愣,顿时红着脸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关系的,娘亲莫要误会。” “对娘亲可无需隐瞒。”叶玉心温柔道:“林天禄此人的确优秀,能有如此人中之龙与玉珺结为连理,我亦是心满意足。” “这、这……” 叶玉珺红着脸小声道:“但听闻娘亲之前还与天禄大打出手过一回,我担心娘亲心里会有些芥蒂。” 但叶玉心很快笑着摇了摇头。 “虽有误会,但我也不曾恼他。而且,他当初曾与我促膝长谈过一回,早已知晓其性情如何、更深知此子值得托付信赖。 最重要的是……” 紧紧握住女儿的双手,叶玉心眼中泛起丝丝柔光:“只要是玉珺喜欢的,娘亲都会喜欢。” …… 半晌后 林天禄回到山巅桃林内。 刚抬眼一瞧,就见叶玉心与叶玉珺母女二人似早已等候多时,正目光柔和的齐齐望来。 “五长老、叶谷主,你们已是叙旧好了?” 林天禄笑着说道:“如今站在一起仔细瞧瞧,眉眼神情果真很是相似,不愧是母女俩。” 叶玉珺依旧牵着自家娘亲的手,拢发柔笑道:“还得多谢天禄从中牵线搭桥,才能让我们母女二人时隔数百年重逢相认。” “只是举手之劳。” 林天禄笑着拱了拱手:“当初对叶谷主还多有得罪,希望还能谅解在下一二。” 叶玉心轻抿朱唇,眸光柔软淡雅:“此事我早已没放在心上,倒是天禄此番恩情,我定会牢记在心。” …… 林天禄再寒暄了片刻后,脸色稍肃,拱手沉吟道:“两位,叙旧之事暂且先放下。 如今形式紧迫,我得马上启程再行。你们如今既已母女成功相认,不妨结伴一同暂留广元,如何?” 叶玉珺脸色微凛,颔首道:“这天下大事更要紧些,天禄你快和若雨她们启程便是,我就与娘亲留下,助那位玄女镇护好茂环省。 若有意外发生,也好多一份助力化解困局。” “那就好,两位也要多小心保重。” 林天禄点头应声,正要将两女带出体内仙境,但叶玉心却蓦然伸手一拦:“等等。” “嗯?”林天禄面色一怔:“叶谷主,还有何事?” “我有些话想与天禄你单独谈谈,可否到山壁后头一聊?”叶玉心轻声道:“很快就好。” 林天禄看了看叶玉珺,见其神色无异,很快应承下来:“自然无妨,叶谷主请吧。” “随我来。” 二人快步绕到了山崖峭壁之后,林天禄沉吟回身,正想好奇询问何事,但神情却蓦然一滞。 因为叶玉心竟在眼前突然抬手拂肩,褪下了一身华美衣衫。 第五百三十五章 情锁永结,心感异澜 衣衫束裙如落花般飘零散落,光洁无暇的玉雕娇躯顿时映入眼帘。 林天禄着实有些猝不及防,后退一步,惊异道:“叶谷主,你这是——” “你遵守了承诺,将玉珺带来见我。”叶玉心垂眼低眉,清冷淡漠的娇颜上泛起一丝红润,语气更显轻柔:”我如今孑然一身,思来想去下唯有自己才算得一份回礼,便将我彻彻底底的交给你,无论将来当牛做马都无妨。” “这……” 林天禄定下心神,皱眉道:“叶谷主,我并非为了此事而帮你,没必要做这等自轻之举。” “并非自轻自贱。” 叶玉心眼睫轻颤,玉手覆于秀颈处,随着玄光萦绕,很快幻化出一副玉环箍紧,从中延伸出一串透亮银锁。 “只是契约如此,而我如今也是心甘情愿……不如说,能与你有这般关系,倒是我白沾了恩惠。” 说着,她便将锁链递了出去,微泛水波的双眸之中似有几分希冀。 “……而且,我、已是无欲无求。” 听得此言,林天禄不禁心神一震。 自己或许不曾在意,但其一生为仇恨与怨念而修炼,而眼下夙愿得以实现、仇恨得以消弭…… 此女心中,又剩下什么? 心思急转间,林天禄神情沉重,沉吟劝慰道: “其实无需此举,叶谷主将来同样能与玉珺长老生活美满,往后也不会有人来打搅你们。” “玉珺她喜欢你。” 叶玉心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惊艳夺目的柔笑:“这便足够了。” 林天禄一时哑然。 “……” 默然无言间,略显迟疑的接过了锁链。 而随着锁链入手,很快化入掌心,汇成一朵睡莲虚影,心间更有某种联系得以建立维系。 眼前美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心颤情动都无所遮掩,傲人胴体的每一寸玉肌雪肤、血肉艳骨都尽收眼底,仿佛只要心念一动,便可让眼前的绝世美人俯首称臣,乖乖奉献一切。 嗡 叶玉心轻抿朱唇,微垂眼帘中泛起丝丝柔涟秋波,轻抚玉肌,青光渐起,似有缕缕玄奥青纹透体浮现,印刻在玉体之上。 更如永世无法消退的烙印,深深地篆刻在了神魂最深处,化作遮蔽心海的弥天大印。 直至,这弯钩交错的青纹印记绘成一朵柔美睡莲,含苞待放,却已有丝丝媚香自蕊中飘散,风情盎然,令人心生爱怜之意。 但最让林天禄感到意外的是,叶玉心周身气旋萦绕,功力渐升,层层玄功在烙印刺激下蓦然冲破百年桎梏,卷起四周的磅礴仙气,漩涡般环绕于胸腹之间,墨发翻飞狂舞。 “这是……” 林天禄心思一动,连忙抬头望向上空。 电光闪烁,此界之中似有天劫雷云隐隐浮现。 叶玉心要突破至三尊境界,成就真正的仙人之位? 念及至此,他顿时露出几分微妙之色。 没想到,自己亲眼见到的第一位突破三尊境之人,竟会是叶玉心,而且还是在如此古怪暧昧的情况下…… 不过,好在是在自己体内的仙境突破。此界以他为尊,自可执掌天道规则,这番天劫自然也不会例外。 林天禄很快朝天一拂衣袖: “——散。” 话音刚落,刚刚起势的漫天雷云刹那间烟消云散,化作几缕异彩流光从天际飘落,流入至叶玉心体内。 随着金芒闪烁而起,叶玉心神色愈发舒畅惬意,面若娇红,整个人似脱胎换骨般散发出圣洁光晕。 仿佛神袛诞生降临,超脱于凡尘俗世,每一寸肌肤骨肉都褪下凡尘、再不沾染丝毫尘埃污渍,如同天上之美玉。 但若细瞧,在朦胧仙纱下似有青金之锁缠绕周身,直至交汇于睡莲青印,化作锁纹盘错,仿佛囚禁于苍天之上的仙姬,唯有娇柔哀怜。 她逐渐平复周身气息,似在回味着突破仙境的玄妙,感受着体内充盈仙气。 但与之相对的,却在脑袋两侧生出异角,多添了几分旖旎妖媚,醉人万分。 “——如此,便已成了。” 叶玉心渐睁双眼,似有仙芒流转。 她微扬螓首玉颜,正抿起轻柔笑意,但双手却蓦然抬起拂峰轻捻,更是美艳荡漾。 此举令她神情微愣一瞬,而林天禄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扶额后退一步。 “这是……” “天禄在心底想的。” 叶玉心连眨美眸几下,玉颜泛粉,柔语轻吟:“如今我已彻彻底底是天禄你一人的私宠真仙,只要这青印尚在,无论天禄想些什么,我都会老实照做。” “咳!”林天禄甚是尴尬地挪开目光,咧嘴道:“怎还有这种古怪能力。” 若自己再胡思乱想一番,眼前这褪凡升仙的绝世美姬,岂不是要稀里糊涂的去做出些下流之举? “唔嗯……” 叶玉心眼睫轻颤,低吟着屈膝倾身,昂扬着曼妙婀娜的身姿曲线。 来真的? 林天禄连忙闭眼强定心神,默念冰心诀驱散邪念,那些白花花的旖旎画面才逐渐消散。 “天禄若是喜欢,其实也不必强忍。”叶玉心美眸上挑望来,眼底似有秋波涟漪,温润纤柔。 “我现在,不讨厌的。” “终究不能待叶夫人太失礼。” 林天禄猛然按住掌中虚影莲印,总算摸索到了‘关闭’这种强制操控的方法。 他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 叶玉心感觉到那股笼罩神魂、无法忤逆的掌控感随之隐去,再见其窘迫模样,不禁抿起一抹淡淡笑意。 “玉珺没有看错人。” “这样的称赞,在下也不知该不该欣然接受。” 林天禄哂笑两声,抬指一勾,原本散落在地的衣裙很快飘回至美人怀中。 “还是先将衣裳穿上吧。至于你……待琐事一了后,我们再可慢谈不急。” “嗯。” 叶玉心神情淡雅,浅笑着旋身抚腰,这一袭性感束裙便已着身妥当,烟纱环绕,在美艳媚色之上拂过一抹淡淡朦胧梦幻,就连那本源妖相也随之隐去。 她轻握柔夷抵于胸间,垂眸呓呢道:“纠缠天禄许久,如今便安心启程吧。这广元城就由我来镇守保护,若罗星另施诡计,哪怕一死也定会将之挫败……绝不会让天禄此番大业受影响。” “多谢关切。”林天禄笑了笑:“但有玄女她们在,总会有解决之方法,还不至于当真豁出性命。” 他挠了挠侧脸,试探道:“如今,叶夫人应该没其他事要聊了?” 叶玉心拢发浅笑道:“叨扰许久,不再耽搁天禄了。不过——” 她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悄然欺身靠近。伴随着令人心头发酥的香风拂面,刚褪凡化仙的仙躯玉体便已贴至怀中,带来丝丝温润妙意。 林天禄怔然间,就见怀中美妇柔夷轻抚至胸膛心口,似在感受着鼓荡心跳,抬眸柔呓道:“往后定要好好待玉珺,不可让她伤心难受。” “我——” 林天禄讪笑道:“若论起辈分,五长老她还是我的长辈。” 叶玉心似温顺乖巧的猫儿般趴伏在怀,轻柔道:“但在我瞧来,倒是天禄你比玉珺更‘年长’一些。将来你们若要成亲,身为夫君,还请天禄要稍稍怜惜……好么?” 感受着湿漉漉的柔软眼神,林天禄心跳略微加快,扬起视线,不太自在地点点头:“夫人放心吧,若真有那样的一天,我当然不会让五长老伤心难过。” 感受着掌心间传来的有力心跳,叶玉心这才含笑后退两步:“天禄这份承诺,我会牢记在心。” 说着,美妇便举止优雅的轻移莲步,率先走出了山崖峭壁。 见其婀娜背影,林天禄挠头无奈一笑,迈步跟了上去。 这位叶夫人在褪去当初的癫狂执念之后,倒是愈发有美妇风情,让人稍稍有些难以招架。 不过,对于五长老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 见到人影重现,耐心等待多时的叶玉珺连忙快步赶来,关切道:“刚才突然见此地天色有异,又有灵气涌动,不知是何……” 林天禄正想开口解释,身旁的叶玉心却蓦然轻吟道:“是天禄从旁助我迈过了瓶颈,一身修为这才有所突破。” “娘亲突破了?!”叶玉珺双眼一亮,惊喜万分地亲昵握手:“这可是好事一桩啊!” “……嗯。” 眼见她们母女二人又热切交谈起来,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暗道这对母女间的关系还真是亲密。 真让人看不出来她们之前数百年间都不曾见过一面,更像是携手生活至今的亲生姐妹一般,双方心中都挂念爱护着对方。 只是 亲昵耳语之际,叶玉心不着痕迹的瞥来暗眸,似笑非笑地拂过腹间裙纱,仿佛在有意轻抚勾勒着睡莲青印之轮廓。 这般举止让林天禄干笑两声,暗呼这临月谷出身的女子,终究还是如此勾魂夺魄,实在令人顶不住。 “玉珺,往后记得也多与天禄交流沟通。”叶玉心握着女儿的柔夷,柔声耳语道:“虽有无边修为、地位崇高,但他终究还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有时多体贴交心一番,便能逐渐拉近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我知晓的。” 叶玉珺娇颜微红,喏喏的应了一声。 但心思微动间,她又悄然瞧了瞧自家娘亲与林天禄,蓦然低声道:“娘亲之前虽与天禄之间有些误会,而如今关系缓和,将来也与天禄多相处会儿,便会多发觉他的贴心之处。” 母女二人怀揣着各异心思,眸光闪烁,心间似有丝丝甜意、又有些羞赧尴尬。 “咳!” 直至林天禄轻咳一声,肃然道:“既然夫人也已顺利突破,我们便离开此地吧。” …… 随着林天禄带着母女二人回到了后院,众人目光很快便齐齐转来。 “——哦?” 幽罗眉头微挑,饶有兴致道:“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没想到叶夫人竟又有一番造化?” 叶玉心神色平静,轻吟道:“多亏天禄相助。” “相助……么?”幽罗投来颇为耐人寻味的目光,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算不上什么帮助。” 倒是茅若雨和程忆诗看着这位五长老的‘母亲’,可谓相当惊讶。 毕竟她们尚且生活寻常镇县之中,下意识就以为‘长老’的母亲,可能早已年迈苍老。 没想到亲眼一瞧,竟如此的美艳动人,与五长老执手并肩,甚至更像远房姐妹似的,完全看不出丝毫岁月流逝的痕迹。 目光相汇的一瞬,她们连忙回神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颔首行了一礼。 “既然交代完这些琐事了,便启程吧。”幽罗催促了一声,又话锋一转道:“或者,你还有几位姑娘要特意去聊聊?” 林天禄无奈笑道:“就不必挖苦我了,我现在就出发。” “去吧。” 幽罗笑了笑:“后方阵地由我们把守,你们安心便是。” 茅若雨等人也依次道别一番,很快跟随着林天禄一同离开了广元府。 但,在离开之际,林天禄蓦然在脑海中听得一丝传音:“——若寻得罗星藏匿之地,立刻破坏一座高塔。此塔名为罗星万幽,可镇地脉、可掌乾坤,甚是玄妙,或许会与罗星之密谋有极大关联,不可让此塔继续运转。” 林天禄心思一动,没有回首看向府内,脚步未顿,继续前行离去。 …… 直至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结伴离开,后院内很快化作清幽平静。 幽罗笑意微敛,侧眸看向不远处的叶玉珺与叶玉心。 “二位自便吧,若有何事发生,我会立刻命人告知于你们。” “我们母女会尽力相助。” 叶玉心微微颔首,带着自己女儿便要回屋。 倒是叶玉珺暗中回眸打量了几眼,颇为好奇这位幽罗姑娘的来历身份。 不过眼下双方关系生疏,不便再多做深究细问。 “……” 直至母女二人离开,庭院内只剩下了幽罗一人。 她闭上双眸似是休憩,但蓦然微扬唇角,怡然道:“既然都已来了,难道你就不准备现身于本宫一见?” “——不愧是浊世帝姬,当真心思敏捷聪慧。” 随着一丝温柔浅笑,一抹丰腴圣洁的倩影自阴影中缓缓现身走出,仪袍圣装拖地而行、更似华美无双的霓裳纱衣。 “我不过是微露出一丝马脚,你就已发现了我的存在。” “毕竟,前段时日就被你纠缠过一回。” 幽罗重新睁开深邃双眸,侧首瞥来,淡然道:“身为临月谷的谷主,你刚才怎不亲自现身,反而在暗中躲躲藏藏?” “终究不好向玉珺和碧影她们解释。” 谷主噙着圣洁无尘的笑意,缓缓道:“毕竟我此番行动并不在临月谷的计划之中,而是我私自出行。” 幽罗双眼渐眯,沉吟道:“你想害了天禄他们么?” “幽罗姑娘不必如此直白。”谷主随手捻起身旁的一朵落花,风轻云淡道:“我对天禄他们并无恶意。” “恶意?” 幽罗失笑一声。 但她此刻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不需要有什么恶意,要害死某人照样有千百种的方法途径……无心之失,再简单不过的借口说辞。” 谷主让掌中落花随风飘散,轻笑道:“看来,幽罗姑娘对我有诸多猜忌怀疑?” “当然。” 幽罗沉声道:“之前我与你立场或有不同,我置身事外自然不会太过在意。但现在我站在天禄这一方,而你——” 她声音渐冷,一字一顿道:“当真与天禄站在一起么?” 谷主收回目光,淡然道:“我不与任何人站在一起。” 幽罗眼神陡凛,瞳孔缩放了片刻。 但沉默片刻后,她渐渐低吟道:“原来如此,是我之前‘小瞧’了你。 你并非当真是月魂圣宗内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如此修为、如此深不可测,是因为你触及到了远古之秘,甚至……你就是那‘远古’本身!” 谷主神色依旧平静。 只是,她缓缓朝这边迈出了脚步。 “浊世帝姬,作为仙界遗漏的幸存者,也借此机会度过了道界混噩的三千年,知晓了不少秘闻。”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趁早出手,将你这多嘴的小丫头早些解决掉,以绝后患?” 幽罗眼神闪烁不定,双臂上金芒流转。 谷主漠然睥睨,玉指更似挑衅般抵住其双唇,慢慢沿着肌肤一路滑落至胸口,引得少女娇躯轻颤。 “在我现身的这一刻起,你就早已没有任何反抗手段。甚至只要我心念一动,以你如今这副残躯,当场便会露尽丑态。” “……” 幽罗仿佛极为不甘的轻咬下唇,闭眸垂首,已咬等死。 但 下一刻,幽罗便顺势一头前扑了过去。 “咦?” 谷主神情一惊,连忙接住栽倒过来的少女柔躯,二人也随之僵持在原地。 沉默间,双方顿时四目相对,就见幽罗脸上早已泛起丝丝狡黠笑意。 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谷主眉头微挑,道:“幽罗姑娘,这又是哪一出戏?” “这话该是本宫问你才对。”幽罗扭了扭行动不便的身子,轻挑惬意道:“想故意戏弄本宫,这种伎俩和伪装可骗不了人。” 这临月谷主,并没有想害她的意思。 见伎俩被戳穿,谷主这才失笑一声,将其温柔扶起坐好。 “我果然在此道无甚天赋。” “……不过,本宫刚才问你的话,你说的却是真的。” 幽罗眼神骤凝,低语道:“大地母族,你们究竟想在这场乱世争端中获取什么?” “‘安定’。” 谷主没有丝毫动摇,轻启朱唇道:“我们自古追求的便是安宁,是万物的宁静和谐。” 幽罗深吸一口气:“但天禄如今所追寻的——” “那是他的业,而非我等大地母族。” 谷主轻拂其面庞,柔声道:“这份安宁,自然会由我等亲手取回。” 幽罗怔怔看着眼前的圣洁女子,一时哑然。 不过,却听谷主蓦然话锋一转,莞尔道:“但我亦会想办法从中调和一二。至少,不会叫天禄难堪头疼。” “呃?” 如此陡然转变,让幽罗都有些猝不及防,失神了一瞬。 “天禄他心知肚明。”谷主温和浅笑道:“而我也暂且信任他一回,叫这调皮胡闹的孩子再多展现些风采。” 她侧首看向林天禄一行离去的方向,轻吟道:“他待我如此粗鲁蛮横,总得叫他负起些责任才行,只希望他当真能顺利无碍。” 幽罗思忖了片刻,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摇头一笑。 原来如此 林天禄这人,祸害女子可当真有一套本事。没想到说叨半天,只是这谷主在‘发发牢骚’而已,虚惊一场。 “你这丫头,心里可在胡思乱想?” 谷主倏然回眸笑道:“如今,我们还有不少话可以好好谈谈。” “好啊。” 幽罗也当仁不让的回以笑意:“能与‘大地母族’聊一聊,实在求之不得。本宫同样好奇,汝等再过去究竟有何经历,才会导致…… 母族寂灭、天地凋零至此。” …… 晚霞渐生之际。 林天禄一行全速前行,已然顺利赶到了赤羽所在的省境之内。 但刚来至山下落足,茅若雨便面色微变,轻咦道:“好浓重的阴气。”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行齐至,登门赤羽 程忆诗颇为意外地环顾四周,低喃道: “陈菲姑娘,你之前说赤羽所在的群岚山一带眼线众多,还有诸多小势力盘踞,怎得我们一路走来却毫无人影?” 唯有四周弥漫的阴气浓而不散,仿佛有相当数量的妖鬼术者齐聚,但至始至终都看不见哪怕一道身影。 实在古怪。 但面对询问,陈菲自己也同样面露诧异。 “这……妾身也不清楚,不应该如此的。” 她眼神闪烁不定,连忙捏动印诀,似有涟漪荡向四周。 “——不必找了。” 恰至此时,一丝冷声蓦然从深邃林间传来。 茅若雨等人都是一惊,下意识提起警惕。 但林天禄倒露出温和笑容,爽朗道:“怪不得碧影长老不在广元县内,原来已提前赶来了赤羽之地?” “碧影……长老?”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是一愣。 旋即,她们连忙定睛细瞧,很快借着月色在林间阴影中看见了婀娜走出的八长老。 其如今依旧一袭青纱黑袍、包裹着高挑熟媚的柔躯,手中似乎还捏着一串断裂锁链,半垂在地上缓缓拖动。 杨婵贞眼中泛起一丝惊讶,似乎惊异于其一身古怪体质。 但略作思忖间,她很快暗自点头,心下已是了然。 陈菲轻咦一声,困惑道:“这位临月谷的八长老怎么会……” “我早知你们要来赤羽寻求合作,所以先行一步,来帮你们将沿途的‘麻烦’早些解决。” 柴碧影轻抚墨发,神色清冷道:“如今直接上群岚山便可,无需耽搁。” 林天禄干笑道:“碧影长老,你该不会是将那些人给……” “放心,暂时将他们绑起来了而已。”柴碧影颠了颠手里的锁链,平静道:“省得路上层层盘问、兴许还有些无谓冲突。” 林天禄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陈菲面露感慨,轻笑着上前道:“这位碧影长老说的没错。 赤羽内规矩众多,若当真要层层上报,怕是要浪费不少时辰。更遑论周边还有不少势力依服,更得有麻烦一堆,这样倒是方便。” 她很快继续道:“林夫子,既然碧影长老已帮忙开路,我们便立刻上山吧。” 林天禄神情渐肃,颔首应声:“好。” 说着,一行众人很快再度迈开脚步,沿着山路迅速登上赤羽之地。 …… 群岚后山,赤羽之地。 甚为壮观庄严的紫金大殿内,正默不作声地盘膝坐着几名垂暮老者。 他们皆是鹤发白眉、肃穆沉静,即便入定打坐依旧威严厚重,仿佛笼罩着一层窒息之感。 “——报!” 但在此时,一名少年火急火燎地飞奔进大殿,满脸惊恐地跪地道:“师尊!陈菲师姐她、她当真带着林天禄一行人闯入赤羽!” 听闻此言,几名老者纷纷睁开双眼,神情陡沉。 其中一老者冷然拂袖道:“带上内门弟子,前去阻拦!” “但、但是他们修为相当强横,我等弟子似乎……” “哪怕前去托住脚步也行!”老者怒然道:“她陈菲难道还当真敢杀进大殿不成?!” “是!” 待弟子踉跄退下,这几名老者很快将讥嘲目光投向主座之上,一名同样年迈苍老的黑袍老者。 “门主,您教了个好徒儿啊。” “陈菲这等心思跳脱的女子,竟会成为我等赤羽首徒,着实可笑!” “哎……” 赤羽门主轻叹一声,似有些苦恼。 但,他心下略作盘算,蓦然低吟道:“倒不必暂下定论。” “你这是何意!?” “陈菲她虽胡闹,但不至于背叛赤羽。她之前传信回来说要与广元城、与林天禄合作,想来是料定此子潜力无穷。此番合作或许能——” “绝无可能!” 几名老者顿时面露怒色:“我等赤羽规矩流传千年之久,怎可败于一时!容忍那陈菲派人协助广元城已是仁至义尽,难不成当真想请一尊大佛回来,插手赤羽事务?!” “门主你和你这好徒儿,难道当真想背叛列祖列宗!” “简直胡闹!” “报、报——!” 但长老们正激烈辩驳之际,门外却又跑来一名弟子。 他哭丧着脸道:“几位师尊!我们……根、根本挡不住啊!弟子完全不是一招之敌,甚至是陈菲大师姐和另外几名女子出手,将我们轻松击飞的。” “无法无天!让老夫出手治一治这些无知小辈!”一名老者勃然站起,满脸怒色道:“解决掉尹子烨这个叛徒,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所谓丰臣的新皇新帝,这就要叫他亲自尝尝何为败果下场!” 冷哼拂袖之间,其身影已化作青光腾挪至殿外。 而余下老者们脸色各异,但很快又不约而同的转回目光。 “门主,当初你教出一个尹子烨、败坏我赤羽名声。而如今又有一个陈菲……这门主之位,你还想坐的安稳么?” “我等赤羽势力遍布天下,底蕴无双,何时需要这种小丫头带一个外人进山门胡搅一气。” “诸位长老暂时歇歇气。” 但赤羽门主很快沉吟道:“陈菲如今此举的确莽撞,但她的选择,或许有其几分道理。 至少,那‘林天禄’的确是这数百年来真正万中无一的豪杰人物,丰臣诸势皆知。眼下……我们或许能出手试探考验一番,瞧瞧此子是否当真有底气与我等赤羽合作。” “哼!合作又如何。” “哪怕罗星当真出手与我等开战,难道我们赤羽还怕了不成。” “祖宗规矩,不可违背!” “……” 赤羽门主捏了捏眉心,苦笑一声:“诸位长老,祖宗礼法虽规定不能招揽‘外人’,但并没有限制无法与他人合作。这林天禄若当真徒有虚名、陈菲也看走了眼,再谈及礼法之事不迟。” “如今赤羽玄天阵已开,哪怕有陈菲相随,这林天禄一行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此人若当真是下凡真仙,说破了天也就是所谓三尊境界。在外横行无度自然无妨,但要是踏入我等赤羽之地,就算是仙人亦要受限受困。” 老者们面露不屑嘲弄,眼中更闪烁着深切的厌恶排斥。 合作也就罢了,意图带外人踏入赤羽圣殿,那丫头可当真被宠上了天! 此番定要借机给其一个教训,教教此女什么叫做守规矩、什么叫做嘭!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引得殿内众人都心头一惊,连忙循声望去。 而刚刚离殿不久的老者,如今正面无表情地重新走了回来。 门主好奇道:“刘长老,你怎得突然又回来了?” “没什么,只是那小子太过弱小,实在无趣。” 刘长老冷哼一声,拂袖重新入座:“我长他数辈,犯不着与这等晚辈斤斤计较。” “啊……刘长老,你怎得流了鼻血?” “上火!” 四周的长老们眼角微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这刘长老分明是打输了阵仗,狼狈逃回来的! “哼!既然刘长老敌之不过,就让老夫出马!” “我也一起前去!”两名长老愤而起身。 刘长老抹掉鼻血,拉下老脸叮嘱道:“那小子邪门的很,看不出丝毫境界底细,切莫着了他的道。” “这是自然!” 两名长老当即腾挪消失。 赤羽门主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道:“刘长老,你刚才与林天禄亲眼见上一面,可有何感想?” “不过是个徒有皮囊的臭小子而已。” 刘长老呸出两口血沫,恨恨道:“但这小子分明没有运气、更无丝毫阴气等等傍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哦?” 赤羽门主眼神微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陈菲她也并非无的放矢。至少这林天禄的确有些过人之处。” 刘长老张嘴欲言,但最终还是咬牙冷哼一声。 四周其他老者们正想再开口,突然听见殿外又响起两声闷响。 齐齐回首一瞧,赫然见刚才并肩出战的两名长老,竟已相互搀扶着踉跄走回殿内?! “这、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那小子……简直快若鬼魅,我等神识根本捕捉不到哪怕丝毫!”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身法!” 两名老者揉着面庞上的淤青,连连倒吸凉气:“而且此子的手段,明明不伤神魂,竟能让我等感到疼痛……实在古怪!” “呵呵,倒愈发有意思了。”赤羽门主笑了笑,饶有兴致道:“不知还有哪位长老想要出战,会一会那林天禄?” “我们去!” 余下四名长老接连站起,神色无比严肃地快步走出。 只是在踏出殿外后,他们才看见门前竟有三个整整齐齐的凹坑,显然是刚才三名长老生生砸出来的。 “林天禄……这是想给我赤羽一个下马威!” “不可轻饶了此人!” “走!” …… 片刻后。 四名长老已是鼻青脸肿的走了回来,脸上既有错愕、也有些震惊茫然。 “刘长老,你说那小子徒有力气……这何止力气大!简直是闻所未闻!” “咳。”刘长老面露一丝尴尬,悻悻然道:“老夫怎会知晓你们如此不禁打,四人齐上都撑不住几息。” “可恨!此子并非我等所能对付,速速去请内门长老,还有深谷之中的太上长老!” “诸位长老们,到了这节骨眼上,难道你们还不肯承认失败?” 伴随着一丝狭促轻笑,就见陈菲笑吟吟地从殿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此番,可是我们大获胜利。” 四周虽有弟子意图阻拦,但犹豫间,却是避如蛇蝎般不敢多上前哪怕一步,战战兢兢的。 “你——” 长老们一阵怒目圆瞪。 但很快又看见陈菲身后走出的林天禄一行,顿时面庞一抽,哑然无言。 陈菲带着乖巧笑容,朝一旁躬身退开。周身随行的茅若雨等人则掐动印诀,戒备提防着后方团团围聚的赤羽弟子。 “——诸位长老们,何必如此紧张忐忑?” 林天禄面露轻松笑意,拂袖淡然道:“刚才那一番交手,长老们应该心知肚明了,我等前来赤羽并非怀揣杀意,而是带着合作诚意而来。” 刘长老挂着鼻血,脸色阴沉地率先走出:“林天禄,你这一身修为手段,我们算是亲身领教过一回,自认甘拜下风。 但所谓合作之事就不必再想了,能有陈菲助你们一臂之力,已是额外开恩,难不成你当真觉得,能将我们偌大赤羽卷入战乱争端之中?” 林天禄笑了笑:“长老们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你们赤羽并非隐居世外、而是入世行动的丰臣诸势之一。如今在丰臣全境转上一圈,碰上的妖鬼与术者,十人之中就有两人隶属赤羽。 虽开枝散叶广纳天下,但赤羽妄想逃离纷争战乱,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你们本就在乱局之中。” 他眯起双眼,冷然笑道:“况且,你们若真不愿掺和这些纷争,又为何会同意陈菲等赤羽之人出行在外。难不成,还是她私下偷偷逃出来的?” 另有两名老者站了出来,沉声道:“就算我等避之不过,但赤羽之底蕴手段,照样能逐一应对,何须再找外人相助。尤其是——” “你们赤羽,当真所向披靡?” 林天禄打断了他的话,笑呵呵地朝身后一摊手;“若无敌于天下,又怎会让我们如此轻松的闯到此地。再瞧瞧殿外弟子们,可着实害怕的很。” 殿外众弟子表情一僵,神情甚是尴尬羞愧。 林天禄很快笑着捏了捏右拳:“还是说,再瞧瞧诸位长老们的凄惨模样?” 此言一出,长老们顿觉脸上一阵幻痛,眼角直抖,更是毫无反驳的底气。 毕竟他们不久前,才刚被三两下功夫打的找不着北,甚至是被直接‘扔’回来的,甚是狼狈。 “——林天禄。” 但在此时,沉默许久的赤羽门主悄然站了出来。 他拂袖负手,沧桑面庞上流露着兴致盎然的笑容,侃谈道:“你的确称得上修为惊天动地,我赤羽也知晓你这段时日在京城、西马郡两地所做的‘好事’。 击溃幽冥界、顺利称帝丰臣,这番成就放眼人界可谓绝无仅有。若说合作,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我们赤羽有所高攀。” “哦?” 林天禄眉头微挑,轻笑道:“看来,赤羽之中还有一位通情理之人?” “呵呵。”赤羽门主抚须一笑:“陈菲应该与你提前交代过,说我等赤羽顽固不化、门内尽是些迂腐守旧的刻板老头……我说的可对?” 一旁的陈菲笑容略显悻悻然,闪躲开视线。 林天禄风轻云淡地上前两步,正好将陈菲半护在背后,淡笑道:“至少这一路走来,的确有不少不讲道理的人存在。” “陈菲她说的没错。” 但出乎意料的是,赤羽门主颇为爽快的点头应下。 “我等赤羽的确守旧,或许正因如此才会屡现叛徒,叛门另立山头。 而此次陈菲将你带来,虽麻烦冲突不少,但或许能给我们赤羽带来变革契机。” 长老们面露惊色:“门主!你在说什——” “我们心里都有一杆秤。” 赤羽门主脸色渐沉,缓缓道:“眼下该分得清孰轻孰重,而非一意孤行。” 长老们脸色变幻不定。 林天禄心思微动,趁胜追击道:“罗星之手段,或许会对丰臣全境带来威胁。你们赤羽哪怕想隐世不出,终究是逃不过的。” “说的不错。” 赤羽门主笑着鼓了鼓掌:“我知晓林夫子才智非凡,短短半月有余,就已将混乱无序的丰臣乱局镇压大半,称得上人中真龙。 或许,接下来还准备了不少发人深省的说辞,想说服我等众人。” 林天禄嘴角微扬:“但,这些空谈之言无甚意义?” “没错。” 赤羽门主笑着张开双臂:“如今内门长老、还有太上长老等人,都在暗作观察。 能否让我们赤羽同意合作,还得看林玄帝你有没有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本事。” 话音刚落,大殿内阴风四起。 茅若雨和程忆诗脸色微变,只觉寒意自背后层层升起,还是一旁的杨婵真与柴碧影暗中相助,这才化解些骇人威压。 咔嚓、咔嚓、咔嚓! 宛若镜片崩裂般的脆响,空间竟开始急速崩裂塌陷,混乱无序的异景在四周浮荡不休。 柴碧影眸光渐冷:“破灭境……不,借此地阵势,甚至尤有过之。” 黑风肆虐、混沌隐现,磅礴混乱的杀机煞气弥漫! 林天禄侧颜一瞥,周围风景仿佛已彻底异变扭曲,化作水墨般的山水虚影,更有茫茫无尽的持戟之军浩荡无边。 身后几女身影已是消失不见,气息全无。 这是魂源心界? 不对,不仅如此。 此地加持了神秘古怪的层层阵法,其中威能,怕是万年前的仙人手段才能媲美! “林天禄——” 天地之间似有沉吟回荡。 再抬头一望,隐见几道身影在云雾显现。 “来吾等赤羽撒野,你可准备好受降!” 面对倾轧而来的恐怖气息,林天禄只是凛然一笑:“看来,还得将你们先擒下再说!” 刹那间,此界内一阵惊雷爆发! …… 不到一分钟后。 大殿内,已堆满了一道道狼狈人影。 一位位之前还高深莫测的内门长老、太上长老们,如今正颇为凄惨的堆躺一起,脸上满是青紫伤痕,再难爬起。 仿佛都是闪了腰般,趴在地上疼得脸色惨白,连连倒吸凉气。 而那些原本还底气十足的长老们,更是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 赤羽门主面露惊色,如遭雷击般僵愣在原地,显然也未料到战况会如此一边倒。 借赤羽之阵威、太上长老们竟同样撑不过三招两式!? “——如今,这些人也都无话可说了。” 林天禄将顺手夺来的长戟插进地面,毫发无损的屹立殿内,侧首冷笑道:“还有什么老祖宗没请出来?在下还能与他们再好好‘聊一聊’。” 第五百三十七章 赤羽归心,照宵秘境 陈菲噙着玩味笑容,步履轻快的来到了那些长老们面前,略微屈膝俯身,嬉笑道:“诸位长老,你们知晓诸多祖宗规矩,但却忘记了一个最大的道理。 那就是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你、你这臭丫头——” 躺倒在地的长老们差点气的吐血。 这吃里扒外的小鬼,联手外人坑害本门,见长老们受伤,竟还能将欺师灭祖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陈姑娘虽说的刺耳了些,但眼下的确是这个道理。” 林天禄转而露出轻松笑容,摊手道:“现在,赤羽门主能否与我们谈一谈合作大计?” 赤羽门主陡然回神,再见此场面,不禁苦笑了两声:“林夫子,我们赤羽此番输的透彻,自然甘拜下风,对夫子吩咐洗耳恭听。” “若说败的透彻,倒也不必。” 林天禄意味深长地朝大殿深处看了看:“毕竟,你们赤羽内似乎还有三位高手未曾出世。” 此言一出,赤羽门主乃至四周的长老们,皆是瞳孔骤缩,面露一丝骇然。 “你、你竟然……” “那三股神识隐而不发、厚重深邃,想来修为足以与万年前的仙人媲美。”林天禄笑了笑:“或许,他们就是万年前幸存下来的仙人之一?” 赤羽门主脸色愈发凝重,郑重拱手道:“林夫子果然非同凡响。” 他顺势再朝殿内一摊手:“若是要谈,林夫子不妨随我进大堂内坐下详谈?” 林天禄笑着摆了摆手:“若在往日自然无妨,但如今古界与罗星战事紧急,我们也逗留不得,直接当面说完便是。” 说着,他顺势从衣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纸,运劲抛出。 赤羽门主皱眉接下,隐见纸上文字随灵光流转而逐一显现,匆匆一扫,诸多合作事项已呈列其中,颇为详尽。 “这些是……” “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想寻求赤羽帮助。”林天禄笑了笑:“赤羽之势涵盖天下各地,应该知晓如今在丰臣内发生的诸多动荡?” “各势皆乱、更有从狱界脱困逃出者,肆虐横行。”赤羽门主沉着道:“但如今丰臣国内已有半数重新入林夫子治下,待往后步步为营,重新平定丰臣全境只是时间问题,又何需我们赤羽——” “平定全境,终究只是平了这场骚乱而已。” 林天禄笑意渐敛,肃然道:“要想盛世无忧、安宁繁荣,就决计不能有任何势力在掌控之外。若要管理,权势割裂只会多生冲突仇恨。” 赤羽门主微瞥手中文纸:“所以,林夫子此次前来,说是合作,其实更想将我等赤羽纳入麾下?” “没错。” 林天禄坦然应声,面色平静:“绫罗谷、纪红坊等等势力皆是如此。他们助我平定祸乱,而我也允诺她们安宁无忧、将来亦能名正言顺的开宗立派,行走凡尘俗世之中。” 赤羽门主眉头紧锁道:“林夫子此举是——” “朕、要立规矩。” 林天禄负手沉声道:“自千年前罗星立下规矩执掌丰臣,万势臣服。 而如今便由朕取而代之,换一换这丰臣天地、改一改这乱世乾坤。” “……” 一声低喝,宛若雷鸣在心间震动。 赤羽门主脸色一阵变幻,死死捏紧手中文纸。 如今亲眼所见,他很清楚眼前这名俊朗青年,将来会有何等惊天动地的成就。若其执掌天下,万世基业可成,这丰臣的规矩自然也会彻底改变。 臣服,则‘生’。 而反抗,则‘死’。 这般简单道理,赤羽门主乃至长老们都再清楚不过。 “……林夫子,在笼络赤羽之后,你又想做些什么?” “整合门下弟子、成军列队,暂听茂环广元调度安排。”林天禄果断道:“尔等身为当地之首,自然得当好表率,前去镇压惩戒那些趁乱为祸的恶徒奸佞,而非助纣为虐,再行祸事。” “至于之后的安排,这里倒另有一位好人选。” 林天禄兴致盎然地朝身后一招手。 旋即,陈菲便笑吟吟地莲步轻移而来,欠身道:“师尊,徒儿此举多有无礼之处,还望海涵。” 赤羽门主苦笑道:“难道,此计你在暗中就已琢磨许久?” “并不久,只是在亲眼瞧见林夫子之后,才有了想法。” 陈菲拢发轻笑道:“赤羽故步自封的太久,如此迂腐守旧,再用不了多少年,门下子弟终究会离心离德,传承可长久不了。” “陈菲,莫要以为傍上林天禄就能胡言乱语。”几名长老已相互搀扶着重新站起,脸色阴沉道:“有太上长老等人坐镇,赤羽依旧能传承千年不断。” “当真?” 陈菲似笑非笑的回眸望来:“此番若没有林夫子出手歼灭了那尹子烨,凭借其手段计谋,诸位长老们觉得又能撑得住几招? 待广元城崩落沦陷,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赤羽。而他身为数百年前的赤羽首徒,更清楚知晓你们的所有弱点、深知赤羽的种种秘法、大阵破解之术。” 长老们脸色一变。 “——赤羽,该变了。” 陈菲脸上没了笑容,娇颜肃穆,缓缓道:“再不顺应朝代更迭、天下之势,偌大的赤羽迟早会沦落三流,变成无人问津的无名小宗。” 林天禄笑着拍了拍美人香肩:“所以,接下来就由陈姑娘来接手掌管、与这位赤羽门主一同,将赤羽好好彻底改造一番。” 赤羽众人,哑然难言。 …… 半晌后 赤羽山门前。 陈菲侯立在外,毕恭毕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恭祝林夫子一行旗开得胜。” 林天禄略微驻足,回首轻笑道:“陈姑娘,接下来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贱妾听命!” 陈菲洋溢起灿烂笑意,眼眸生辉。 但这番自称,还是让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匆忙摆手道别,便带着茅若雨等人转身离去。 此番他们一行前来赤羽,本就是为了‘镇压收编’而来,事情一了,自然不必再多作久留。 至于之后的‘合作’之事,交由陈菲这位赤羽门徒来亲自处理便可。 “……陈菲,此人就这样走了?” 赤羽门主站在不远处,眉头紧皱,眼中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一路打进赤羽大殿、无人可挡,但在事成后却拂衣而去,反而将权柄交到陈菲这赤羽门徒手里,这究竟是“按照我与林夫子的约定,他所要做的,仅是帮我‘击溃’赤羽上下便可。” 陈菲笑眯眯地回首望来,看向自己往日的师尊: “只要让那些年迈的老糊涂们尝尝挫败滋味、亲自领会一番林夫子的神威大能便可。知晓赤羽并非无所不能,接下来一切就好处理不少。仅以我一人,便能收拾妥当这等残局。” 赤羽门主轻抚长须,眼神闪烁道:“林天禄,当真如此信任你?” “林夫子为人直爽、恩怨分明。只要我待他真诚,他自然也会更相信我。”陈菲拂过脖颈间的金坠巧饰,扬唇轻笑道:“往后我若能管好赤羽上下、再为林夫子带来些帮助,赤羽将来之地位,定不会逊色于往日鼎盛时期。” 赤羽门主无奈一叹。 但,他心底亦浮现几分小心思。 ——林天禄此人之本事,比他想象中还要更优秀万分。亲眼一见其仪表气概,所谓真龙天子无外乎如是,当真称得上天命所归者,此世间又有何人难忤逆? 此子之成就,定会名垂千古。 至少这丰臣百年,必将是此人朝野天下,诸势尽服归顺。 只是 “陈菲,你当真会管好赤羽上下?”赤羽门主试探道:“或者说,林天禄此人当真信得过么?” “赤羽,没得选。” 陈菲流露出一抹自嘲笑意:“罗星与林天禄,我们总该从中选择其一。 而我,便将身家性命都彻底赌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你从小便是这个性子,当真叫人无奈。” 赤羽门主感叹一声,摇头失笑。 “不过,三位老祖宗并未现身反对,你此番决策也算是一条正确的出路。” …… 与此同时,山路之间。 茅若雨不时回首看向赤羽所在,秀眉紧蹙。 沉吟思忖半晌后,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相公,陈姑娘虽说要改变赤羽,但独留下她一人在宗门,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那些长老们虽畏于强势不敢多言,但众人一走,又会有何种态度,实在难以预料。 要是陈姑娘在赤羽内功亏一篑,岂不是此行便成了白费功夫。 “无需着急。“ 程忆诗率先开口道:“那赤羽虽是刻板,但还不至于愚不可及。妾身刚才仔细瞧过的,那些长老们虽然嘴上狠话不少,但对陈姑娘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况且,有夫君余威尚在,他们哪里还敢再胡作非为。想来陈姑娘对此也有一番把握,才会同意我们一行就此离开。” “没错。”柴碧影平静道:“比起不快,赤羽之中或许敬畏更多几分。” 若说死战过后惜败,赤羽门内或许还会有诸多微词不忿。 但惨遭一番蹂躏,哪怕是那些长老们都彻底哑了声息,自然不必担心他们再生异心。 当然,今日之后或许还会有不少麻烦接踵而至,但终究得看陈菲自己有几分手段,能够管好赤羽。 “——最重要的是,赤羽这个势力本身。” 杨婵贞垂眸淡漠道:“往日有那些长老、门主之流掌管治理,但临近生死存亡之际,真正的话事人显然并非是他们。” “没错。” 林天禄笑了笑。 他侧首一瞥,饶有兴致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野竹亭。 “三位在此地特意等候,不知有何话想说?” 竹亭内,正有三道模糊身影围桌而坐。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为之一惊。 这三人,究竟是何时出现在此地的?! “——‘林天禄’,当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名字。” 其中一人沉吟道:“只闻此名,便不由想到万年前那威震诸界的至尊人物。没想到,时至万年后的今日,依旧还能听见这个名讳。” 林天禄轻笑道:“看来,你们果然是认出了我的身份?” “妖鬼道界之中,唯有你身上有如此熟悉的气息。”另一人感慨道:“这是当初的仙界仙人才能拥有的道韵,绝非寻常修为所能捏造伪装。” “你们如今现身,又是为了什么?” “我等只是碌碌无名的修仙者,自万年前侥幸苟活于世,只求一个心安。” 阴影渐散,一名平平无奇的白发老者神色平静道:“我们能助陈菲这小辈管好赤羽,但更想知晓,这苍天之下究竟还有几分生机。” 林天禄神情微肃然,沉声道:“百年。” “寂灭将近,又有何破局之法。”白发老者闭上浑浊双眼,淡淡道:“还是说,又要与万年前一样?” “此灾,该由天下苍生万物携手抵挡。” 林天禄面色庄重道:“唯联诸界、合苍生,方能破局获新生。” 白发老者轻呼一气,感慨道:“亦如万年前风采一般。 你,依旧是那执掌万界的执棋者,以苍生为子、与天命博弈,追求那万中无一的‘道’。” 林天禄转而露出一丝笑容,拂袖道:“不过,此次我也该寻求‘天下’相助一次。无论是我,还是为了万物自身。” 三名垂暮老者闭眸无声。 直至,如同虚幻倒影般悄然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丝低喃随风飘来:“我等赤羽,便当一回执棋者手中的棋子。” “……” 茅若雨怔怔地回首看向赤羽之地,低吟道:“那三名老者的身份是——” “赤羽真正的掌权者。”林天禄轻声道:“或许,亦是万年前仙界崩落后的遗孤,一直顺利修炼至今。” “赤羽能屹立不倒,想来是有这三位仙人暗中坐镇守护。” 程忆诗轻抚胸口,松了口气:“好在双方没有再起冲突。” “本就不会有何变故。”杨婵贞紫眸流转,嗓音更显空灵:“他们并无敌意,只是前来向寻求一份‘答案’。” 茅若雨和程忆诗听得蹙眉沉思。 自万年前幸存至今的仙人,心中有几番惆怅与思绪,她们一时难以想象。 “走吧。” 林天禄微微一笑,拍了拍她们二人的香肩:“不必再担心赤羽生变,仙人承诺可作假不了。眼下我们该前去扫清照宵院之祸、便可再前去对付罗星。” “照宵院?” 茅若雨心头一动,连忙道:“相公,不是说那照宵院所在之地难测难料,是不是要找赤羽之人询问——” “他们已告诉我了。”林天禄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独山县外,朝日山中,照宵圣地便在于此。” “诶?” “仙人嘛,总该得神神秘秘一些。” 林天禄莞尔道:“要是大嗓门喊的人尽皆知,听着是不是更怪?” 茅若雨略微想象一番,顿时讪笑着点点头。 仙人,果然还是神秘有意境更好些。 …… 临至天色渐亮,朝日山外正弥漫着淡淡水雾。 此地距离赤羽之地莫约百里左右,甚是偏僻,山野杂草横生,可谓人迹罕至。 但随着些许脚步声,几道身影已然闯入到了这片冷清之地。 “这些水雾……” 茅若雨秀眉微蹙,伸手细细感知:“并非朝阳露水,而是浓郁阴气凝结所成?” “此地阴气之浓烈,实在惊人,更要凌驾于赤羽之地。”程忆诗同样脸色凝重,又回首瞥了眼后方:“而且,明明在踏入山中之前,完全感知不到丝毫阴气波澜。” “我们度过了一层十分隐晦的结界。” 柴碧影环臂抱胸,冷淡道:“施术者极为高明,修为层次想来也甚是不凡。无怪乎这照宵院难以寻得。” “但,赤羽又怎会提前知晓照宵院所在——” “可能,他们也早就盯上了这位不速之客。” 林天禄轻笑道:“听唐姑娘所说,这照宵院借由某种手段不断更换领地位置,而眼下乱世之际,突然出现在了赤羽领地不远……他们又如何不会去细细探究?” “此阵虽玄,但对于那三名仙人来说,要想破解寻踪应该不是难事。”杨婵贞眼眸闪烁,捻齐一片落叶,屈指轻弹。 凝叶成锋,瞬间射向十丈开外。 但落叶却好似撞中了某种屏障、顷刻就被切割成了齑粉尘埃。 “此地,危机重重。” “陷阱颇多,索性一并解决了事。” 林天禄抬手运气,正要将阻拦在前的所有禁制机关击碎。 但下一刻,却见前方突然山景扭曲模糊 直至,一座白雾霞光萦绕的山城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这、怎么会是一座……” “城镇!?” 茅若雨与程忆诗都有些心惊。 刚才明明是一座荒凉孤山,可如今却被山城取而代之,远远望去甚至极为壮观豪迈! 难道,这就是照宵院的真正面貌? “——欢迎至极!” 恰至此时,一声嘹亮大笑蓦然响起。 就见一名手持关刀的壮汉踏云飞来,落至不远处的一座瞭望高塔之上。 “在下照宵院香主之一,特此前来招待大名鼎鼎的林夫子等一众。” 他笑着遥遥抱拳行礼,看起来颇为谦逊有礼。 只是 柴碧影与杨婵贞神色陡然一凛。 杀意! 林天禄嘴角微扬,冷笑直言道:“照宵院之主,身在何处?” “吾主乃万尊之躯,可不是常人所能拜见,更不会告知旁人。不过——” 壮汉眼中迸发出丝丝诡谲煞气,陡然狞笑道:“若是一群死人尸体、俘虏囚徒,倒能由我们带着去求见吾主。” 霎时,四周山林中隐约浮现出茫茫多的空间涟漪,气息若隐若现、诡异莫名。若以神识细探,仿佛有千百头妖鬼早已埋伏于此,诡阵横生,杀机四溢! “——这算是先礼后兵?” 林天禄看了看两旁,不禁轻笑了起来。 壮汉眼神陡凝,讥嘲道:“莫要以为凭借三尊境界就能逃出生天。即便是仙人亦有弱点,此地千般阵法,可是专门为你林天禄一人而创立,天地之间唯有你——” 话音未落,林天禄当即抬起一脚重重踩下! 咚!! 宛若惊世之雷炸响、天地巨震齐颤,刹那间迸发狂涌而出的奔流灵潮,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震碎了无数道阵法禁制! 伴随一道道惊呼惨叫,不知多少妖鬼被这股恐怖的震荡冲击生生震飞上天,防护尽溃,七零八落的躺倒满地,烟尘四起。 壮汉捂着钝痛胸膛猛然急退,看见已然崩碎轰塌的高塔,顿时重新转来惊惧目光,脸色惨白。 “你、你——” “将照宵院之主喊出来。” 林天禄神色冷漠,目光阴冷如锋般,抬手一指指来:“喊他出来算算总账,该安心领死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照宵之主,苍天之裂 “就、就连此等玄术,都无法阻拦住这林天禄的脚步?!” 壮汉心中惊骇,更是急退施术,催动起潜藏在周围还未被震碎破坏的阵法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他顿时双目暴凸、面露呆滞,甚至毫无反应便从半空坠落下来。 一击,便已致命。 柴碧影现身于其背后,神色清冷地挥散手中流光,冷目再瞥向照宵山城之地。 “这就是照宵院的底牌?” “碧影长老,多加小心!”茅若雨和程忆诗急忙赶来,提醒道:“这照宵院懂得不少神魂秘术,甚是诡异莫测。” “我明白。” 柴碧影略微俯瞰下方,林天禄与杨婵贞也踏着满地废墟一步步走来。 “天禄,直捣黄龙还是——” “碧影长老莫急,他们正要现身。” 林天禄咧起凛然笑容。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涟漪再现,那照宵山城竟逐渐倍增扩大,仿佛吞噬着四周空间,黑光遮天蔽日般袭来! “这是……” 黑光一闪,四周景色转眼间就彻底大变模样,化作一片深邃厚重的宫殿圣地,足有百丈之高、如平原般辽阔无垠,似将一方天地都装入其中。 “魂源心界?不对。” 柴碧影拉着茅若雨和程忆诗迅速退回,神情冷冽:“那座山城,自成异界空间。” “这位美人,倒是反应机敏。” 恰至此时,一道邪魅笑声在深沉无垠的宫殿内幽幽响起。 林天禄一行循声望去,就见前方赫然一副王座隐现,从中正有身披金袍的俊朗男子缓缓走出。 此人眉星目剑、丰神俊秀,浑身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亦如此殿之主,行步间似有难以言喻的厚重余威伴随,引得茅若雨等人都心头微震、脸色凝重。 这等无形威压,远远不是刚才那照宵院香主所能比拟。 难道,又是一尊藏匿于此界的三尊境仙人? “此地乃是本尊所掌法宝之一,名唤‘遮天幻日’,祭炼之后可掌界域、穿梭诸界不在话下。” 俊朗男子负手噙笑,怡然自得道:“若修为高深者使役,更能逆倒乾坤、掌司五行法则,成为此方小天地之主,哪怕是所谓大罗金仙困守于此,亦要乖乖听令。” 林天禄微微一笑,抬手直指道:“你,就是照宵院之主?” “没错。” 俊朗男子随意道:“本尊名为赵极天,在此地等候你们一行许久。” “既知晓我等来意,那你可做好了受死准备?” “受死?” 但赵极天这时却讥嘲一笑。 “如此顺风顺水,倒是叫你这小鬼傲慢猖狂,不知天高地厚。” 他满脸笑容地拍了拍双手:“出来。” 旋即,就见在其身后涌出了一大群莺莺燕燕,仅身着丝缕,旖旎迷情,带着妩媚春意凑近至赵极天身旁,扭动着丰盈身段,仿佛在刻意展现着自身每一寸美好与性感。 见此状况,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不禁眉头紧皱。 这些女子…… 其中有阴气蓬勃的妖鬼、术者,亦有些身无阴气的武者、普通凡人。 林天禄淡漠道:“赵极天,你这是何意?” “特迎你这位‘贵客’登门。” 赵极天面露冷笑,语气轻蔑道:“当然,这些下三品贱奴还没资格插手本尊之战,她们的对手,是你身旁那几个女奴。” 话音刚落,此地空间又是一阵扭曲震荡。 林天禄心思微动,连忙回首,却见茅若雨等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被此地空间强行摄走的? “本尊说过了,此地法则尽在我手。” 赵极天笑着一拂衣袖,身旁的莺莺燕燕顷刻间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是另外再创一界空间,让她们在其中厮杀个痛快而已,女奴该有女奴应有的去处。” “多此一举。” “这可不是多此一举。”赵极天眼神渐寒,冷笑道:“当初你坏我好事、还胆敢伤我神魂,今时今日便要亲手将一切讨教回来。 而且,本尊不仅要赢你,麾下那些贱奴同样要将你的女人尽数击溃,待擒下之后拿来当本尊的‘瓷娃娃’,做其中的下三品来羞辱你,倒也不错。” “对了。” 赵极天扯起一抹残忍笑意:“还有那叛逃出走的唐千门,听闻此女还与你有了些牵扯。将来定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天禄神情愈发冷漠,平静道:“尔等照宵院,与罗星又有几分纠缠。” “罗星?”赵极天咧嘴道:“你为何以为,本尊会与罗星有染?” “是么?” 林天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你们双方无甚关系,想来也用不着再逼问什么情报,只管出手灭了你们这群祸害便可。” “胆大包天!” 赵极天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杀意。 “踏入我照宵院内,满脑子竟还想着罗星……你当真以为,你能在我照宵院内逃出升天?!” “出手吧。” 林天禄面无表情,抬手微勾:“亮出你所有本事。” “对付你,还用不着本尊亲自出手!”赵极天冷笑一声,一挥长袖。 下一刻,在其身旁竟蓦然显现出两名身穿霓裳华裙的美艳女子,墨发飘飘。 “先由两个瓷娃娃陪你玩玩。” 林天禄眼神渐凝,很快窥见这两名女子眼神空洞、但神魂却又没有丝毫异常波澜。 这两个女子的来历 嗡! 虚影闪烁,两名女子刹那间欺身袭来! 林天禄微敛心神,冷哼一声,透体迸发的气劲瞬间将两女强行震开。 但她们刚退一步便立刻转手再攻,掌中利剑倏现,兀得挥洒出数十道绚烂神秘的深邃剑芒,剑意锋芒毕露,威势凶猛! “蛮境巅峰。” 林天禄神色冷冽,毫无顾忌地踏出脚步,正面迎上袭来的百道剑芒。 只听见一连串嗡鸣脆响,剑锋虽中却寸缕难伤,两女攻势顷刻间被尽数弹飞震开,手中兵器更是碎裂崩飞。 而林天禄只是自顾自地踏步腾挪,穿过二女,一掌直接朝远处的赵极天猛然拍出。 轰隆——!! 大殿震荡、惊雷震响。 烟尘略微弥漫之际,林天禄却面露一丝诧异。 因为,又出现两名女子极为巧合的阻挡在前,张开双臂生生拦下了他这一掌。 没有丝毫停顿迟疑,两女立刻反手运掌,陡然拍出玄奥掌印! “这是……” 林天禄随手将掌印拍碎。 定睛细瞧,这两名突然出现的女子同样神情古怪,神魂虽无异常,但刚才她们二人分明是想以肉身强行挡下攻击,不畏生死想保护那赵极天? “这可不是挡箭牌。” 赵极天回身朝王座走去,头也不回的轻佻笑道:“她们是本尊豢养的女奴,爱本尊爱的死去活来。可容不得你这外人伤我哪怕一根汗毛,自然得使劲浑身解数来阻拦你。 不过,你要是连我的女奴们都无法对付,还妄想与本尊动手?” 他咧起讥嘲笑容,正要抬手将王座上的酒水唤来,但动作微倏然一滞。 因为,林天禄已然站在了他面前,神色淡然地截下飞来的瓷玉酒壶。 “险些忘了,你们照宵院在玩弄神魂一道上,还颇有几分建树,看来暗中祸害了不少女子。” 说着,一把将酒壶直接捏碎。 林天禄将壶中酒水悬于掌心之上,平静道:“但,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 赵极天脸色骤沉,冷声道:“你真以为自己能躲开?” 话音未落,又有两名女子陡然现身,挥刀猛地从后方斩落! 林天禄头也不回一步踏出,似缩地成寸,已然一掌拍向赵极天胸膛。 掌劲刚一离体,但赵极天却如泡影般消失,前方空间又有涟漪浮现,一名丰腴女子旋身而出,挥掌将此击强行挡下。 心思急转间,林天禄暗中侧目一瞥,就见四周陆陆续续又浮现出数十名女子,修为或高或低、但无一例外都朝着他飞奔袭来! 她们或在重新现身数十丈外的赵极天身前层层包围阻拦,以命作盾,或是提起兵刃,如毫无心智的僵尸般发起猛攻,一时竟似指挥有序、完美协调的军队一般! “林天禄,竟会被一些贱奴耍的团团转——噗?!” 赵极天还没嘲讽完,顿时被一团酒水砸了个正着。 他连忙抹掉满脸酒水,怒然回视道:“尔敢!” “有何不敢?” 林天禄闲庭信步般穿梭于人墙之间,面对这些女子的围剿奇袭,仍漠不关心般淡然镇定,不时抬手拂过,便将袭来的刀枪斧钺尽数弹飞扫开。 ——这些女子出现的位置,有些规律。 林天禄闪烁腾挪间,心思微动,顿时心下了然。 并非是这些古怪女子反应如此敏锐,能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而是背后的…… ‘遮天幻日’ 是这件可掌空间的仙人法宝,在运转起效。 旋即,他猛地踏步一震,无形波动霎时爆发上涌。 那些团团围攻而来的女子娇躯陡颤,一时竟歪歪斜斜地颠来倒去,眨眼间就被这股震动强行震飞至上空。 ——咚! 就是这瞬息一刻,林天禄已然一拳击中了赵极天的胸口,身后掠出一连串虚幻残影,在人海之下逐渐消散。 “呃?” 赵极天瞳孔微缩,佝偻着身体踉跄后退了两步,似没料到这一拳竟如此之快,甚至连此地法宝所蕴法则都难以捕捉! 但在这一刻,林天禄蓦然听见后方响起了一丝惨叫。 “呵、呵呵……” 赵极天突然扬起诡笑,踏步急闪,悄然间退至数十丈开外。 “林天禄,伤人的滋味如何?” 其拂过胸膛,神色淡然平常,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 林天禄略微回首,很快就看见了两名女子正蜷缩在地,口吐鲜血。 ——是这两女,代替赵极天受了伤。 若非他刚才及时收力一瞬,可能早已生机尽灭。 “当真可惜,这些女奴们都乖乖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本尊。”赵极天冷笑着拍了拍胸膛,似有涟漪闪烁。 “你要想杀我,可得先考虑清楚,究竟还杀死多少无辜女子才行。” 说着,他咧开一抹残忍笑容,拍了拍双手:“顺便再让你瞧瞧,此地究竟有多少女子可以让你‘祸害’。” 四周涟漪浮现,很快显露出一圈高墙。 而在高墙之上,赫然吊着一具具女子身躯,密密麻麻几乎难以数清! “她们,都是本尊收藏的‘瓷娃娃’。” 赵极天张开双臂,如数家珍般轻佻道:“那么多年来,代代都在如此收集。 从一些寻常的凡人贵女、直至一些武林武者,乃至修为不俗的术者、妖鬼……甚至包括不少从遗迹狱界中挖掘出来的女仙人。不知不觉中,贱奴们的数量就已有如此规模。” 他扬唇露出嘲弄笑容,道:“本尊大发慈悲,给了她们长寿无疆。作为代价,便是帮本尊出力卖命。” 两名仙裙绚烂的女子从高墙上飘落,直至依偎在赵极天怀中,露出一副‘幸福’神色。 “你林天禄要是真想杀我,尽管出手便是,就看看我豢养的这些贱奴们能挡得了你多久。而你,又能下狠手杀的了多少女子!” 那些高墙上吊着的女子们纷纷被解开束缚,从空中落下。 或不着丝缕、或轻纱舞动,又或手持兵刃……但无一例外,皆是双目空洞无神,听从着赵极天的命令操控,宛若铁血之军般齐齐涌来。 “当然——” 赵极天阴狠一笑:“你林天禄的确修为强横,但不知面对本尊这几位‘仙子娘娘’,还能不能如此游刃有余?” 咔嚓! 伴随着几道锁链崩断之声,三名被挂在高墙最高点的女子宛若神袛般踏空而行,似踏下通天之梯,尊贵超然。 但哪怕气质超绝,依旧逃不过满脸呆滞无神,只是机械式的抬起双手,开始掐动印诀。 玄芒大涨、光轮倏显,仿佛仙气萦绕盘身,恐怖威压当即降临此方小天地! “……” 林天禄目光扫过四周,闭上双眼,暗暗叹息一声。 “你照宵院之罪孽,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深厚。” “哼!”赵极天冷笑道:“想拖延时间,再寻另辟蹊径之法?” 下一刻,四周人海当即暴动冲杀而来! 玄术仙法齐现、澎湃杀意宛若浪潮奔涌。眨眼间,便是天罗地网般的无缝杀招从四面八方齐至! “——可悲。” 林天禄渐睁冷漠双眼,在洪流光海之中,抬手直指而来:“你,必死。” 赵极天笑容陡僵,面露一丝惊愕。 四周时空仿佛彻底停滞凝固,他麾下所有瓷娃娃们都已僵立在半空中,维持着施术之姿。 此方天地之间,唯有那名男子缓缓踏出脚步,一步步自狂风骇浪之中走出,散去掌间剑芒,而是慢慢捏紧了右手五指。 “这、这是——” 三尊境,凝锁时空!? 咔嚓! 拳影一闪,沛然巨力倏然迸发出惊雷骇浪,瞬间将此方小天地一拳震溃! 狂风怒嚎、雷霆撕裂空间,势若开天般的一拳直接将所及之处尽数湮灭,连同‘遮天幻日’一同粉碎! 呈环状的气浪热风猛然爆发,顷刻掠过方圆数里,引得群山震荡、大地崩裂,更有无数雷芒自天际轰落,齐声咆哮着神威怒火! “……” 灰烬之下,一具无头身躯不断颤抖,踉跄后退。 赵极天甩动着双臂,被一拳轰碎的头颅正在急速修复。 林天禄神色冷冽,正欲再出手将其彻底击溃,但动作却猛然一顿。 因为,在其修复出血肉轮廓的头颅之中,赫然升腾起一块‘珠玉’。 “这是——” 林天禄眼中翠光一闪,面露惊异。 定睛细瞧下,千万道微不可查的银丝正扩散至四面八方,无形无质的‘某种力量’正被不断抽取而来,汇至其体内,珠玉也变得愈发明亮耀眼,宛若一轮明月! 这些皆是……魂魄? “——林天禄,当真心狠手辣。” 赵极天悄然漂浮而起,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痛苦退缩,抹过重获新生的面庞,勾起讥嘲冷笑:“你果真想亲手杀了这些女人,出招之际,竟没有丝毫犹豫。” “——你这些把戏,我看的清楚。” 但面对攻心之言,林天禄神色渐定,一拂衣袖。 下一刻,那些原本被拳劲狂风吹拂震倒的所有女子,竟凋零成漫天尘埃,消散殆尽。 “你口中的这些‘瓷娃娃’,从一开始就已非活人。不过是为你肆意取用的‘材料’而已,用之便弃如敝履。” 无论是肉身驱壳、还是神魂神智,那些女子从内到外的每一寸血肉与灵魂,都早已被眼前此人彻底玩弄殆尽。 虽有人形外表,充其量只是用高深秘术填充起来的肉壳罢了,即便神魂尚在,也不过是捏造雕塑而成,待灌入体内的力量被重新收回,自然不再存在。 而此举…… “哈哈哈哈!” 赵极天仰天大笑,愈发肆意猖狂。 “不错!你有三尊境界之极,本尊承认你有资格与我一战!” 他陡然怒目圆睁,气势冲霄暴起,霎时引得天地震撼,紫雷缠身,修为境界连破数关,瞬间拔升至三尊境界! 正是借此分化力量的手段,此人才能在妖鬼道界内修出一条另类的仙人之道,同时还不受天地法则之限制。 眼下,便是其毫无保留的施展神威之际。 赵极天一手直指苍穹诸天,怒然大喝一声:“开!!” 咔嚓咔嚓! 伴随着一连串的崩裂脆响,在苍天之上竟浮现出道道‘裂纹’,直至轰然崩塌破碎,显露出妖鬼道界之外的荒芒寰宇! 那才是仙界崩落后产生的,真正的‘道界’! “呼——” 而随着妖鬼道界被强行震开裂口,似有玄光从外界降下,引得赵极天深呼吸一口气,浑身玄芒大放。 仿佛有无尽仙韵法则在体内流转激荡,数千道至纯阴气交汇编织、数十道仙人精魄蕴体养魂,在这一刻齐齐爆发出无穷威能! 三尊境界,唾手可得! 甚至,三尊之中,古尊极境已然触手可及! 同境之间,他可称无败! “——此界,本尊乃天下无敌!” 一声大喝,震动妖鬼道界千里有余,山河齐颤,万民皆骇。 林天禄仰望此景,面露讶色,显然未料到此人后手竟足以破开妖鬼道界,甚至引动界外的天地之力加身,强取仙人真正的惊天之力! 但,他很快颇为诧异地握了握右手。 “这是……” “林天禄,今日你必死无疑!” 万雷密布的苍天之上,赵极天朗声大喝,满脸嘲弄地俯瞰下方,抬手一招,唤起风雷地火迸发狂涌,宛若瀑布般的灵海自苍穹裂缝中流淌。 不过一息,便在其掌心上交汇成一柄直通界外的擎天巨剑,上古玄文依次浮现,浩瀚之威震撼着此地众生。 不远处的照宵山城内,不知多少照宵院弟子香主乃至侍女都面露崇敬,遥遥跪地叩首,高呼主上之名。 “将你斩灭、便是我出征罗星之时。大战过后,此方天地终究是我照宵院囊中之物,新皇将至!” 赵极天狰狞大笑,正欲挥剑斩落。 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笑容不禁微敛。 “嗯?” 身体四周,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压力,并且在迅速增强! “怎、怎么回咕唔?!” 甚至来不及露出惊异之色,赵极天顿时在半空中被扯成诡异形状! 伴随着一声喑哑怪叫,其周身玄光刹那破碎四散,而登仙羽化的仙人之躯也被强行拧成了一团扭曲肉球。 血液飞溅、仙气四溢,眨眼间神威如狱的仙人便已陨落。 “……” 废墟之间,林天禄松开了隔空捏紧的右手,感慨轻叹:“可惜,此举于你而言,却是自寻死路。” 一指点出,刚刚凝聚而成的擎天巨剑,霎时溃散崩解! 随着林天禄随手一划,这股足以斩断千里大地的仙尊一剑,悄无声息间化作一缕纯粹灵流,重新汇入妖鬼道界的巨大裂缝之中,将之迅速修复完整。 尘埃落定、声势倏消。 唯有一颗‘肉球’从空中落下,砸出一地血水。 仙落凡尘、褪尽风华,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 威风尽散,那些叩首长拜的照宵院之人,皆是面露呆滞错愕。 “不……不、可能……” 借着强横生命力,赵极天勉强恢复出了一丝人形。 但他如今却是满脸茫然不解,嘶哑道:“怎么回事……我、我明明已经突破桎梏,踏入真仙之境……我该永生不死……你就算同为仙人、怎么可能一击就……” 自威震天下、气势无边,突然间跌落凡尘,化作凄惨狼狈,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令赵极天更是难以接受。 “不明白么?” 林天禄缓缓走来,神色平静道:“于你而言,妖鬼道界之外拥有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仙人本源,可供你一步登天,触碰万年前仙尊踏足之境界。 但对我而言,妖鬼道界之外的天地,仍是一层未解的束缚枷锁。” 赵极天瞪大血污双眼:“你、说……什么?” 眼见林天禄抬指而来,他心中陡升恐惧,癫狂道:“不……不该如此!我还有其他底牌,还有更多未出的手段……三件仙人法宝未用、我还能与你一较高下!” 与此同时,不远处空间破碎,茅若雨一行也已相安无事的顺利现身,显然同样大胜而归。 赵极天见状面容更为狰狞扭曲,嘶吼挣扎而起:“我照宵院纵横数千年,怎么可能会死在——” 寒光斩落,一剑两断。 刹那间,声息皆无。 “……” 指间剑影消散,林天禄看着歪倒两边的残尸,眼中唯有冷漠。 “祸害千年,早该一死。” 第五百三十九章 照宵落幕,绝色佳人 尘埃落定,声势尽消。 “——相公!” 茅若雨飘然飞来,满脸凝重道:“这赵极天,如今已是……” “死了。” 林天禄运掌压下,澎湃灵气轰然砸落,将赵极天的残尸一并湮灭,不再留丝毫痕迹。 “虽借古怪手段强行突破至三尊极境,更有诡异神通傍身,但终究是死路一条。” 茅若雨和随后赶到的程忆诗脸色一沉,默默仰头望向上空。 苍穹之上的妖鬼道界虽已愈合,但依稀还残留着天崩后的些许痕迹、雷云未散,仿佛是一副末日来临之景。 “刚才那些女子……” “已送她们一同解脱。” 林天禄平静道:“肉身乃至神魂都已成了赵极天所有,随其一同身死道消。” 其口中所谓的‘瓷娃娃’,想来便是这个原因。 虽有栩栩如生的精致外表,可到头来只是易碎的短瞬芳华。 而听得此言,茅若雨和程忆诗虽无奈感叹,但心中对此举也无丝毫异议。 毕竟她们刚才便在异界内,深刻领教过那些女子究竟是何等癫狂疯魔、更似一具具行尸走肉。 哪怕还能存活于世,复苏意识,怕是比死还要更为痛苦煎熬。 “——且慢。” 但在这时,一丝轻吟蓦然在脑海中响起。 林天禄面露讶然,很快见识魂身影悄然显现。 她回眸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天禄莫要忘记,有些仙人法器之中同样能寄宿神魂。” “法器……神魂?!”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连忙再看向摇摇欲坠的照宵山城。 难道说,那赵极天并未真正身死,还留有其他逃生手段! 识魂很快抬起皓腕,举止轻柔地屈指一弹。 刹那间,无数翠绿灵锁从其宽松衣袖中爆射而出,直飞山城内部。就见一柄紫黑长刀被束缚着强拽回众人面前,翻旋着插入地面。 “刀名‘紫霄’,乃是万年前一名仙尊所掌神刀,只因当初与强敌交锋不慎坠落道界,这才逃过那场破灭灾劫,免遭毁坏。”识魂轻抿粉唇,淡淡解释道:“直至在数千年前,被此人在洞府之中捡到,成为其踏入寻仙问道的机缘。” 柴碧影柳眉微蹙:“你知晓这赵极天?” “此人说来,也算有几分气运在身。” 识魂并指点向长刀,刀身轻颤,其中似有缕缕魂魄弥漫。 “当初仙界覆灭,诸多异域随之崩塌,遗迹洞府飘落在外,正是此人极为侥幸的获得不少仙人遗产。其修炼的本源功法,便是万年前‘九源仙尊’所创。” 杨婵贞眼帘微垂:“这九源仙尊,似是一凶名显赫的魔头。” “没错。”识魂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功法虽是无错,但那位仙尊也与此人一样走上邪路,借着功法之能不断吞噬各路仙人,直至事迹败露,被当初的六天界孤帝出面强势斩杀。” “诶?” 程忆诗听得一怔。 这六天界孤帝……不是她万年前的前世? 识魂眸光含笑的望来,道:“你当初孤傲无边、亦是冷酷铁血,怎会允许这等狂徒闯入疆域之内。” 程忆诗扯了扯嘴角,一时哑然。 没想到,此事竟还会与她扯上了一丝关系。 茅若雨沉吟道:“而此人祸乱千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非寻求永生不死罢了,至于其心中所想也无足轻重。” 识魂纤指微挑,蕴藏在刀中的残魂很快被强行驱赶而出。 “毕竟,恶便是恶。再多花言巧语、难言之隐,也抵不过手中血债累累。” 啪! 林天禄伸手一捏,已然将赵极天的残魂彻底泯灭。 “所谓照宵院,不过是一仙界后裔只为无穷贪欲而创。今其道消,算是死得其所。”识魂面露感慨,轻声道:“不少所谓的千年势力、丰臣诸势,或许都与照宵院之间有几分相似之处吧。” 没等众人开口,她很快轻笑道:“至于如今,前去将照宵院遣散收编便可。想来其中也不存在什么仙界后裔。” 林天禄等人都沉吟无言。 识魂身为万界狱主、监视万界不知多少岁月。 她,又在其中窥见过多少混沌与罪恶?又体会过多少恶意与杀念? 沉默间,柴碧影收回目光,平静道:“我先去制服院中贼子。” 随着倩影腾挪至照宵院内,茅若雨稍定心神,再转头看向这柄仙人长刀,面露苦恼道:“但这件兵器,又该如何处理?” 此刀被赵极天使用了数千年、难免沾染恶气魔性。但弃之不管、哪怕深埋地底之下,难保将来不会又有一位‘赵极天’不慎踏入歧途。 “正有一个好‘去处’。” 识魂转头望来,柔声道:“唤她出来吧。” 林天禄心思一动,顺应着体内触动,一抹黑光很快从胸膛中飞窜出来,包裹住了这柄仙人长刀。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令人牙酸的嘎吱扭曲声,在众人略感微妙的目光中,这柄神兵利器很快被一口口‘吞噬’咬碎,直至彻底化作残渣消失无踪。 “这、这是……” 茅若雨更是面露惊色。 不仅仅是自家相公体内有这等诡异存在,还因为见到这股黑光,她心底竟升起几分淡淡的怀念熟悉之感。仿佛她在很久之前就见过嗡! 霎时,黑光蓦然闪烁而起,迅速勾勒幻化出一抹丰腴性感的曼妙倩影,泛肌薄纱旋舞飘荡,白皙春景尽露外敞,如同黑莲妖花绽放,分外诱人夺目。 “女子?” 看清其容貌后,程忆诗顿时一惊。 而且,竟与若雨长相一模一样? 但心思一转,她很快回想起夫君曾提起过在天行秘境中的经历,其中就有一柄被天海之主锻造而成的神兵存留其中,化形诞灵,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都待在秘境内未曾现身。 难道,这名女子就是天海之主的神兵化形? “——多谢。” 璇洁转来目光,微掩朱唇,轻柔感谢一声。 林天禄笑了笑:“与你相识许久都还没送过什么礼,这就当是一个见面礼吧。 不过如今机会难得,不与她们相认一番?” 见其抬手一指,璇洁神情微怔,再看向一旁的茅若雨和杨婵贞。 在触及两女眼眸目光后,她不禁娇躯微震,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没有再开口出声,璇洁竟默然无言,再度化作黑光窜回至体内。 林天禄愣了一下,轻咦道:“她这是……” “少女心思总归敏感。”识魂笑吟吟道:“想来,她现在也很是纠结感慨。”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璇洁这丫头,明明当初还是一脸狂热欢喜,在见到识魂的时候更是欣喜若狂。 怎得如今再见到若雨和婵贞,反而露出了这幅小女儿般的扭捏犹豫。 难道是三魂齐至、如本尊重现眼前,反倒让璇洁有些触景生情? 茅若雨眼神闪烁不定,低吟道:“相公,刚才那位姑娘她就是……” “是你前世炼制的兵器,一直都在秘境之中等候你们归来。” “……” 茅若雨听得脸色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杨婵贞似乎已知晓不少往事,轻叹一声:“是我们当初对不起她,希望往后能尽力弥补照料一番。” 识魂温婉浅笑道:“她心里其实也很是高兴,不必太过感怀忧伤,待心绪稳定后,或许便会现身与你们温存撒娇会儿。” “识魂姑娘说的不错。” 程忆诗也适时上前拍了拍双手,轻声道:“不过,眼下碧影长老进了照宵院内,我们也快些跟上去吧,免得会有何漏网之鱼偷偷溜走。” “走吧。” 林天禄牵起茅若雨和杨婵贞的柔夷,温和道:“将此地琐事早些处理妥当。” “嗯。” …… 半晌后。 照宵院内,一地的狼藉废墟。 经历赵极天自己爆发出的威势席卷,这座山城中的诸多建筑都被风压吹塌碾碎,甚是惨烈。 而受柴碧影指挥,其中弟子、香主,还有诸多侍女们,如今都已冷汗淋漓的跪伏在地,满心恐惧不安。 自亲眼见到神威浩荡的主上被一击灭杀、他们早已被彻底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丝毫忤逆之言。心中知晓自己若要反抗,下场怕是与赵极天并无区别。 “——说说吧。” 林天禄等人已坐入主院大堂,看向这群俘虏的为首老者。 “你们现在的情况。” “回、回禀皇上。” 这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跪上前,诚惶诚恐道:“小的刚才清点细数一番,弟子二百三十三人、香主仅剩三人,剩下侍女共有一百五十四人。全员都在此地,一个不漏、一个不缺。” “好。”林天禄摩挲着下巴,道:“如今你们的主子已伏诛受死,这照宵院自然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不过,将你们数百人就地遣散,怕是其中有不少人都要四处流窜、再度行恶为患。不知你可有什么好人选,能替我暂时管好这照宵院上上下下?” “这、这……” 老者脸色一阵变幻,汗涔涔地回首看向后方。 但跪在大堂外的弟子和香主们顿时将头埋得更低,满是惶恐胆寒。 眼下,他们哪里还有胆子接过什么暂代之职。 “对、对了!” 老者蓦然灵光一闪,急忙道:“皇上有所不知,如今在地底之下还有一层地宫,其中或许有合适人选!” 林天禄眉头微挑:“带朕去见一见。” 他再看向身旁,道:“若雨,你们先行管束好这些人,莫要让他们暗中搞手段。” “相公放心。”茅若雨端坐于旁,娇颜肃穆,道:“奴家再好好盘问,这些人究竟又做过多少恶行恶举。” …… 地宫内。 随着烛火逐一燃起,林天禄跟随着老者引路,很快看见了此地全貌。 这是,一处近似监狱的祭祀宫殿。 两侧还呈列摆放着各类刑具、阴气几乎盘踞成实质,无边怨念在其中弥漫四溢。 而且 林天禄眉头一皱,抬手指向不远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在前方正有道道黑铁锁链交错,将不少男子吊在一副副木架之上,年纪各异皆有。 老者擦了擦额头冷汗,谄媚道:“回皇上,这些人都是主……赵极天准备的替身。” “为了什么?” “赵极天有一门古怪秘术,可以神魂离体,侵占旁人肉身,借此来增强魂力、延年益寿。”老者躬身解释道:“而这些体质精壮、根骨极佳的少年、青年,便是赵极天的备用肉身。待他们功力大成后,自然是要献出性命,让赵极天吞噬替换的。” 林天禄微瞥了两眼,很快发现其中还有一位眼熟的少年郎。 这是,当初在江盖县遇见的照宵院弟子? 当初听那些妖鬼说起此子在照宵院地位不凡、在丰臣诸势间颇有名声。没想到,其在照宵院内竟会是这般地位和下场。 “还有其他人么?” “这……” 老者脸色变幻一瞬,迟疑道:“还有不少女子正在调制,如今被关在地宫内层。但大多都已神志不清、神魂破碎。” 林天禄眉头紧皱。 听得这照宵院所做之事,实在令人心生不快。 “你既然让我到此地一观,但所见之人要么早已身死、要么已疯癫失神,难道你还想让他们强打精神来管你们照宵院?” “皇、皇上还请息怒,我是想……想让皇上去见一见一位女子。” 老者分外惶恐,连连躬身,又是摊手示意前方:“那位女子还未遭受调制摧残,生机尚存,或许能帮到皇上。” “带路。” “是!” 一路前行之际,更有层层石门封闭阻拦。 但随着老者逐一念动咒文,打开禁制封印,直至在地宫最深处看见了所谓的‘女子’。 不,准确来说,更应该是一副‘玉棺’。 一副水晶色泽的棺椁正呈列于池水中央,四周黑锁交错,石柱林立,似有诸多阵法镇压封印,场面颇为宏大壮阔。 林天禄见状也不禁面露讶色。 没想到,在照宵院底下竟还有这等奇景? 而且那座棺椁之中 “皇上应该知晓,那赵极天的瓷娃娃……害死的女子之中,应该有几位女仙人。” 老者扯动着嘴角,悻悻道:“此事院内大多数香主都不曾知晓,唯有我们这些老资历的才会略知一二。 听赵极天所说,她们都是当初施展法宝威能,穿梭破碎崩塌的异域之际找到的。那些女仙人们自知必死之局,便自锁神识封入棺椁,与宗门共眠。大多都只留下肉身驱壳,神魂早已与世长辞。又有妖鬼道界桎梏压制,这才让赵极天顺利得手,但……” 他指了指池水中央的棺椁:“这尊玉棺内封存的女仙,似乎尚存神智意识。赵极天当初本想开棺,但却被其中的禁制反击重伤,修养了数十年才勉强恢复些许元气,至此之后便想尽办法将棺椁封印于此,不再靠近哪怕半步,或许是想着等将来修为突破至真仙,再来洗刷耻辱。” 竟还有这等往事? 林天禄面露一丝惊奇。 在妖鬼道界压制之下,还能一击重创赵极天,想来此女仙‘生前’修为本就无比强横。 心思一动,他不禁玩味笑道:“你特意带我来见她,莫不是想借棺中女仙之力,重创于我?” “不、不敢啊!皇上莫要误会!”老者连忙下跪求饶,满头大汗道:“小的只是想到您不会相信我等,所以才找这位即将苏醒的女仙人。” “不必多说,你先退下。” 林天禄随手摆了摆:“这女仙棺椁上若当真有强横禁制存在,你要想活命就退的远一些。” “是、是!” 老者连滚带爬地匆忙逃远。 林天禄这才神色平静地迈步走出,踏水前行。 “……” 随着距棺椁靠近,的确能感觉到一股极为隐秘的深邃气息正在酝酿,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爆发。 哪怕有诸多封印压制的手段加身,但想来这棺椁内的女仙……当真会彻底复苏、重现于世。 “这口棺的材质,瞧着也甚是奇妙。“ 林天禄来到了棺椁三丈内,细致打量观察,晶莹如玉、色如琉璃,仿佛有奇异暗光在其中流转荡漾。 应该是仙界中的某种天材地宝? 心思急转间,他试着伸手按在了棺椁之上。 “嗯?” 想象中的禁制并没有出现,更没有丝毫强势反击。 林天禄暗觉讶然间,很快发现棺椁上似篆刻着极为玄奥的纹路。 这个形状是 “万盛仙宗的宗纹?” 林天禄面色一惊。 难道,这口棺材里躺着的女仙,还是万年前万盛仙宗之人?! 诧异之际,他陡然感觉到掌心中灵气流转,似触发了某种机关,整座棺椁绽放出柔和亮光,氤氲四溢。 旋即,在惊讶注视下,这副棺椁竟如冰雪消融般逐渐散开,显露出了棺内人影。 不出意料,的确是一位身穿霓裳羽织的女仙,正无比祥和安静地躺在绒垫之上,合手叠腹,墨发如瀑般披散,与散落至周身的点点花瓣交汇映衬,展露着一股凄凉美感。 但其平躺伸展的身段又尤为饱满丰腴,轻纱难掩圣洁雪肌、婀娜玲珑如群山高拔,似完美无瑕的火热胴体,仅瞧着便令人沉醉。而其裙下修长美腿包裹着墨绿青丝,绣纹精美,如云雾缭绕,挤出点点软嫩丰盈,甚是姣好美艳。 林天禄屏息定神,很快又看见此女胸腹间有一枚雕纹玉佩,流转荧光色泽,散发着温润熟识的淡淡暖意。 “此女仙能安然存活至今,这枚玉佩……” 林天禄正暗自思忖之际,突然看见女仙眼睫微颤,发出一丝浅浅嘤咛。 只是浅声一呼,便有婉转柔媚,仿佛蕴含千般娇软酥痒,寻常男子怕是只听此声都要腰腿酸软、飘然欲仙。 这、难不成修炼了什么奇怪媚功? 林天禄面露古怪,但还是强定心神,有意后退一步避免误会。 见其渐渐睁开眼帘,他这才温和试探道:“姑娘,你可还清醒?” “……” 女仙轻眨美眸,神色清冷地缓缓挺腰坐起,缕缕青丝秀发如纱帘般散落垂肩,划过跌宕跳动的硕瓜,却更显其后腰曲线堪称妖媚绝伦,丰满有肉,让人震惊于这等圆硕腴美,当真是足以惊艳世间的绝色恩物。 “……姑娘?” 再听得林天禄的一声提醒,女仙似渐渐回过神来。 她微侧螓首,玉眸望来,原本绝美冷艳的无暇娇容,如今已渐渐浮现出生机活力,粉艳微现。 只是看她一副‘傻愣愣’的模样,林天禄暗感尴尬,心中计较斟酌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再度开口道:“姑娘,你刚刚苏醒。如今可还记得什么?” 面对询问,绝色女仙螓首微歪,目光似仍有些朦胧恍惚:“——林、天禄?” 但吐露出的话语,却令林天禄顿时一惊。 此女,竟知晓自己的名字?! 不对。 并非是现在的自己,而是在万年前,身为万盛仙宗宗主的‘林天禄’! 如此说来,此女难道当真是万盛仙宗内的某位长老“兄长、大人。” 女仙轻启粉唇,轻柔低吟一声。 林天禄听得一怔。 此女、刚才说了什么?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女仙便悄然扬起一抹心醉笑颜,曼妙仙躯如清风飘浮,眨眼间便已张开双臂拥抱了上来。 温润入怀、更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丰腴滑弹,香风拂面,耳畔还响起一丝软糯笑吟:“兄长大人,您终于回来啦~” “你……” 林天禄僵着双手,满脸错愕。 自己当初难道还有亲属流落在外!? 第五百四十章 纯洁仙姬,暗生涟漪 林天禄一时茫然愣神。 但怀中娇柔媚体轻蹭紧贴,美妙绝伦的绵密柔软,很快令他猛地回神。 正想开口再询问一番,身旁灵光微闪,识魂倩影又悄然显现。 不过,她此刻也面露惊奇道:“竟会是她?” “你知晓这位姑娘的身份?” 林天禄连忙将怀中的绝美女仙推开,哂笑道:“难道,真是我万年前的某位表亲?” “当然不是。” 识魂转而淡然一笑:“若论身份,她或许与忆诗前世颇有几分相似。” “忆诗?” “忆诗乃南屿孤星、六天界之帝,而这位姑娘便是人称‘西圣王’的存在。”识魂悠然道:“其修为同样是仙界之尊、一方巨擘,威震寰宇万界。” 竟有如此大的来头? 林天禄听得诧异,又转回目光看向此女。 可她又为何,会喊自己为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难道不记得我了?” 绝美女仙蓦然露出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情,美眸荡涟,紧抿粉唇,仿佛甚是委屈伤心。 “呃……识魂,可否再说的详细些?” “事实,便是如此。你出身乡野农户、是大旱大灾之中的弃婴,而她则出身高贵、乃是前代七尊圣母之女,你们二人之间本就没有丝毫亲缘。” 识魂轻笑道:“而在万年前,你们二人还是敌手,哪有什么亲密关系。” “不是的。” 但绝色女仙却微蹙秀眉,似羞恼般横瞪来一眼:“兄长大人,一直都是我的兄长!” 只是话似娇嗔、语气柔软娇媚,全无一丝一毫的魄力气势,反而更像稚嫩年幼的少女撒娇一般,引得识魂温润一笑。 “天禄与其问我,不妨自己好好细想一二?” 识魂笑吟吟地点了点眉心:“你早已取回往事记忆、万年前的点点滴滴你都铭记在心,无非你现在‘想不想’去回忆而已。” 林天禄心思微动,立刻沉下心神。 旋即,脑海内尘封万年的记忆开始逐渐涌现,眉头愈发紧皱。 虽有神识相辅、万年记忆只需一览便知,但其中的岁月青葱、波澜心绪,还是令他心中颇有触动。 “兄长大人……” 绝色女仙面露关切,似安抚般轻抚过他的眉头,仿佛想帮忙抹平这一丝惆怅感慨。 林天禄紧闭着双眼,深吸一口气。 当然,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有关这位西圣母之事。 “——呃?” 但记忆浮现后,林天禄顿时露出无比古怪的神情。 正如识魂所言,这位女仙的确出身高贵、与自己完全扯不上丝毫关系。 但他没有料到,此女非但不是什么超然女仙,甚至还是万年前镇压一方的‘女魔头’? 西圣母、七尊邪星、万界幽疆之首……诸多在万年前凶名显赫之称,都汇集于此女一身。 相较于程忆诗的孤高冷酷,此女更手段狠辣、乃魔道邪派之领袖。 而他作为万盛仙宗之主,甚至还曾与这位女魔帝交锋博弈数次,虽能屡次得胜,但终究没有将魔道势力彻底镇压,这女魔帝依旧风华尽在、威赫四方。 但在记忆中,此女性情本应该冷傲邪魅、威严撼世,可如今怎得会变成这幅模样? 而且,甚至还喊他兄长? “天禄如今可记起来了?” “嗯。” 林天禄神色微妙道:“这位姑娘名唤‘巫娆’,过去种种都想起不少。” “我是……巫娆?”女仙螓首微斜,面露一丝恍然。 旋即,她再度露出一副娇柔笑意,软乎乎地又要拥抱上来:“兄长大人,叫我巫娆~” “咳、你先等等!” 林天禄连忙将其拦下,一脸尴尬地看向识魂:“她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记忆之中的巫娆威风八面、妩媚绝世,更有妖孽般的权谋之智,在魔道之间纵横逍遥,无人胆敢不从。 但眼前的巫娆,却是一副粘腻柔媚的小鸟依人模样,仿佛水做的似的,一颦一笑间都充盈着爱怜婉约,仿佛天真无暇的纯洁少女一般。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眼下的情况,或许有些复杂。”识魂皓腕微抬,玉指轻点向其眉心之间。 虽察觉到此举,但巫娆显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反而颇为柔顺乖巧地闭上双眼,任由抵住眉心的指尖上萦绕流光。 “——她,失忆了。” “啊?” 林天禄听得一呆:“失忆?” 识魂失笑一声,侧眸瞥来:“这有何好奇怪的,哪怕是强横如仙尊,终究会有陨落之时。哪怕是闻名天下的万盛仙宗之主,经历万年流浪重生,同样也忘却不少往事。 她在这棺中沉眠万年之久、可能还遭遇不少外界冲击,神魂受损也再寻常不过。毕竟……当初仙界崩落之际,她身为魔道巨擘不可能置身事外。” 识魂笑意渐敛几分,轻声道:“说不定,当初仙界破灭崩落之际,她察觉毁灭之势再难抵挡,情急之下便选择自我封印,强行借法宝威能,硬抗过毁天灭地之威。” “这……” 林天禄若有所思。 若当真如此,的确是有几分可能。 不如说,这巫娆能避过那场灭世之灾,一直存活至今,甚至能算得上极为侥幸。 毕竟当初陨落的仙界仙尊几乎数之不尽,哪怕威名再盛、才智再妖孽,终究抵不过天地灾劫。 只是 “她怎会记得我是‘兄长’?”林天禄困惑道:“若是失忆遗忘倒也罢了,可她怎得……” “神魂记忆缺失,总该有些填补。” 识魂缓缓道:“万年,说着是轻松写意。但终究是一段漫长岁月。而她又是自我封印、沉眠万年,即便尚存仙人修为,有法宝相护,其神魂终究会有难以想象的消融泯灭。 她现在或许更像是一张纯粹无暇的白纸,这万年的空白,唯一填入其中的便是‘林天禄’的存在。”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此话听来,都不知该是高兴、还是无奈。 “天禄可得庆幸,她没有将你想象成相亲相爱的相公。”识魂淡淡笑道:“要不然,天禄可得平白无故多一位小娘子了。” “咳!” 林天禄干笑两声,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定。 “她,当真不记得过去往事?” “巫娆与天禄你的状况不同。”识魂轻声道:“暂不论你当初的修为境界就比她更强、神魂更为坚韧,此后你更得仙道归一、突破至万古无一的境界,这才有魂穿万界而丝毫不损的本事,只需一点小小‘提醒’,便能回想起当初一切。 而她,是真的神魂受损、心智破灭,只是借着仙尊修为才强撑至如今。若再在棺椁中沉眠百年、千年,她或许会遗忘更多、心智也会变得更为年幼。直至彻底化繁为一、魂归天地之间。” 林天禄神情平静下来。 如此说来,更像是在这具仙躯之中,诞生了一位新的少女心智。 “如何?” 识魂轻柔道:“天禄已知晓此状况,不知要如何处置此女?” “她如今这幅模样,想来与轮回转世无甚区别。”林天禄摇了摇头:“再去纠结万年前的种种,实在无甚意义。 但具体如何,还得仔细询问一番再说。” “好。”识魂这才松开玉指。 随着流光渐散,原本闭眼沉睡的巫娆悠悠转醒,轻眨水波美眸,抿起一抹甜蜜笑意:“嫂嫂。” 识魂顿时表情一呆。 林天禄眼角微抖,扯动着嘴角道:“巫娆姑娘,你这是……” “是娆儿刚才神志不清,竟没记起嫂嫂的容貌长相。”巫娆娇颜泛霞,巧笑倩兮,分外轻柔地将漂浮在身前的识魂拥入怀中:“嫂嫂真好~” “这——” 识魂怔然了片刻,回首与林天禄对视一眼。 她很快露出无奈笑意,如同关怀贴心的娘亲般轻抚其脑袋:“乖~” 倒是林天禄一阵干笑。 这巫娆的记忆,究竟扭曲异变成了何种模样? …… 随着半晌的混乱场面后,在场三人都已恢复了冷静镇定。 巫娆甚是乖巧可人地端坐在莲台之上,噙着甜美柔笑,灵动美眸仿佛都在荡漾着柔情春水,分外耀眼。 而细瞧之下,其一身霓裳仙裙也颇为华美妖艳,紧束蜂腰、半裹峰峦,似要呼之欲出般满溢跳荡,既纯洁甜美、却又冶容诲淫,两股气质混揉于一身,哪怕端坐不动便与姹女媚舞无异、当真是天生尤物。 不如说,巫娆在万年前便是魅惑众生的绝世美人、其妩媚风情何人不知、与天海之主等人几近其名,名艳四方万界。 而如今魅力也丝毫不逊当年分毫。 识魂跪坐在其背后,浅淡含笑,举止温柔地帮忙编织着散落秀发。 巫娆甜甜浅笑道:“谢谢嫂子~” “不必道谢。你如今扎着发辫倒更好看些。” “呼——”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轻吁一声。 巫娆面露关切,柔柔道:“兄长大人,娆儿若还记得,自然知无不言。” “你知道,在万年前你是何人?” “是西圣母巫娆。” 巫娆轻启粉唇,吐露出一声惊人之言:“也曾是七尊邪星、西疆万宗之首。” 林天禄眉头紧皱道:“你都还记得?” “只是……记得。” 巫娆眼帘微垂,轻咬下唇:“至于其他的事,都记得模模糊糊的。” 林天禄看了一眼识魂,见其暗暗摇头,这才心下稍定。 此女应该是真不记得往事。 而且这些记忆,随着神魂缺失,显然不可能再弥补回来。 “那你又怎会记得我?”林天禄指了指自己,轻声道:“而且还知晓我是你的兄长?” “娆儿知晓的。” 巫妖轻按胸口,泪光盈盈道:“在梦中,是兄长大人自小养育我长大,助我一路登上高位。 直至娆儿成了仙尊,一直都是兄长大人陪同在身边……娆儿一直魂牵梦绕的,便是兄长大人,这绝对不会有错。” “这……” 林天禄听得脸色复杂。 与此同时,脑海中还传来了识魂的隐秘传音: “她当初的确很关注你。在与你相遇后,便不再听闻此女征伐掠地,反倒一门心思放在了与你勾心斗角之上。” “这么说,确实算得上‘欢喜冤家’?” 林天禄暗自失笑一声。 识魂莞尔道:“不少流言蜚语所传,万盛仙宗之主可能还玷污了西圣母的身子,这才让其如此念念不忘,处处针对。” “咳、这些传闻就不必当真了。“ “但,这位西圣母倒是深信不疑。” “难道娆儿刚才说的那些话,兄长大人都不相信吗?”巫娆泫然欲泣地再度望来,眼中满是我见犹怜的晶莹泪光:“娆儿沉睡如此之久,坚持至现在,一切都是为了兄长大人,但您……” “巫娆姑娘,你先冷静一下!”林天禄连忙出声安抚,哂笑道:“我并没有不相信,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我才一时反应不及。” “我、我知道的。” 巫娆轻拭泪痕,抿起一抹柔顺笑意:“是娆儿不好,太着急了些,让兄长大人担心难堪了。” 识魂这时也继续传音道:“先暂且应承下来吧,将真相说清,无非给这丫头徒增困扰。不妨先认下兄妹关系,顺势好生安顿,总好过再生混乱变故。” 林天禄心中已有定夺,轻声道:“巫娆姑娘,我可能与你一样不太记得过去。所以对‘兄长’这称呼还有些猝不及防,往后会再思索一番。 不过,可否再与我们多说些你所记得的一切?我们二人还想再多了解些你的过往。” “兄长大人请放心。” 巫娆轻轻颔首,很快便娓娓道来。 …… 只是听着她口中的‘往事’,林天禄的表情却愈发微妙起来。 因为,在其错乱记忆之中,自己这个万盛仙宗的宗主,反而成了与西圣母暗中联手相助的兄妹,二人一同迎战叛乱为祸的魔尊邪仙、一同治理管辖各自麾下的宗门势力,甚是安宁和谐。 而二人双方,更是相敬如宾、亲密无间,令万界苍生都为之艳羡。 “当、当然,娆儿刚才说的,可能会与实际不太一样。” 巫娆脸颊微染娇艳红晕,透肌裙纱下腴腿摩挲相蹭,似有些羞涩为难,喏喏道:“毕竟,我什么都不懂,平日都是兄长大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旁人瞧着娆儿威风八面,其实娆儿心底什么都明白,一切都是兄长大人的功劳。” 见其一副娇羞柔软的可爱模样,林天禄强笑两声,心下更感古怪。 “那,巫娆姑娘还记得其他事情么?” “其他……事情?” “比如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会轻易接受了如今的一切。” “诶?” 巫娆神情微愣。 但片刻后,她的双瞳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面露令人心碎的痛苦悲怆,颤抖着捂住双唇。 “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等,我又是谁?我……真的是巫娆吗?” 见其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林天禄顿时一惊,连忙道:“识魂,她这是——” “冷静。” 识魂将玉指抵住其太阳穴两侧,柔光亮起。 而原本有崩溃势头的巫娆神情逐渐缓和,直至恍恍惚惚地瘫软靠在她怀中。 直至这时,她才无奈笑道:“其神魂还很脆弱,容不得再去多回忆往事。” 林天禄悻悻然道:“是我鲁莽了。” “不过,天禄接下来觉得要怎么办?”识魂轻抚绝色玉容,缓缓道:“要将其丢在此地不管,还是带着她一同上路?” 林天禄面色一沉,暗中算了算与符霄汇合的日期期限。 “还有两天时日,今晚先留在照宵院内吧。” 这样一位拥有仙尊修为的懵懂少女,若不慎遭受诓骗引诱,会在丰臣之中引起多大的风波,实在是难以想象后果。 至少,要与她说清眼下的情况,杜绝意外发生的可能。 …… 随着夜至两更,照宵院众人已被暂时遣散回屋,责令吩咐不可随意踏出哪怕一步。 在寻得暂代头领之前,他们不得随处乱跑。 对于此令,照宵院众人同样也不敢有丝毫反对异议,况且还有柴碧影镇守看管,哪里还敢暗动心思。 但,与此同时 “娆儿见过几位嫂子。” 巫娆嫣然巧笑,无比乖巧懂事地欠身行礼。 这让茅若雨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一时茫然。 唯有杨婵贞目光闪烁、似有所察觉其身份。 “啊……嗯。” 茅若雨不太自然地颔首应了声,连忙退至林天禄身旁,结结巴巴道:“相公,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到照宵院地宫走一趟,竟带回来一位妹妹?” 林天禄无奈笑道:“此事的确离奇了些,但……巫娆如今记忆模糊不清,又一口咬定我是兄长,只能先顺了她的意思。”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有些心思古怪。 虽然刚才在巫娆昏迷之际,她们就已听识魂说明了来龙去脉。 但如今再看见这娇俏可人的绝色女仙,实在是…… “两位嫂子,不知可否接纳娆儿?” 巫娆带着温软笑意走上前,眼中又有几分惴惴不安的忐忑紧张,略显迟疑道:“虽是初次相见,但只要是嫂子们的吩咐,娆儿定会竭力办成,乖乖听话的。” 见其眉眼间唯有柔意温顺、美眸纯洁透亮,茅若雨和程忆诗暗中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发软。 ——这位所谓的西圣母,好生乖巧可爱。 或许其年岁无比悠久,可眼下这幅性情心思,怕是当真与豆蔻少女无异,满是纯洁烂漫。 “妹妹无需如此多礼。”茅若雨轻咳一声,牵起起柔夷入座至一旁。 “接纳之事,我们当然不会有何异议。” “当真?” 巫娆眸光微亮,面露欣喜之色。 “自然当真。” 一旁的程忆诗蹙眉道:“不过,你刚从封印中醒来,对于此世又有多少了解?” 巫娆顿露一丝茫然,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娆儿实在是一头雾水。” “这样啊……” “不妨问问吧。”林天禄摩挲下巴,沉吟道:“对于困住你的照宵院,你可有所了解?” “照宵院?”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巫娆的反应却更显疑惑。 “娆儿、并不知晓什么照宵院。” “呃,难道你不记得曾有外人想强行打开棺椁?”林天禄皱眉道:“还是说,你只是不知那人是何身份来历?” 但巫娆却摇了摇头:“娆儿一直都在沉睡,并不记得有什么外人。” 听得此言,林天禄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看来那赵极天意图破坏棺椁之举,甚至连惊醒棺中人都没办到。 “既然如此,你对这妖鬼道界——” “娆儿也不知。” 巫娆微缩香肩,娇颜上渐露苦恼之色。 “如今娆儿脑袋里空空如也,可能……要让兄长大人失望了。” “不必自责。” 林天禄扶额一叹:“得从头向你好好解释介绍一番才行。” “让我们来吧。” 茅若雨笑容慢慢温柔几分,轻声安抚道:“我们向娆儿你好声介绍,若再有何不懂的,便直言开口,如何?” “嗯,谢谢嫂子。” ……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更微妙不少。 巫娆不仅对万年后的现在一无所知,甚至因心智年幼的缘故,对不少事物都很是懵懂茫然,还得耐心沟通。 这让茅若雨和程忆诗莫名有种照料自家女儿般的恍惚感,一言一行都得悉心呵护,生怕她会有何误会。 …… 不知不觉间,数个时辰便悄然度过。 直至四更之际,深夜寂寥,众人这才潦草入睡,在照宵院内暂且休憩一晚,准备待明日一早再议安排行程。 ——叮铃~ 但在此时,一丝宛若风铃般的轻响悠然回荡。 屋内原本合衣而睡的众人眉头微蹙,却又很快放松下来,彻底沉浸于甜美睡梦之中。 “……” 一道身影悄然坐起,薄纱滑落。 她晃荡着皓腕上的一串银链坠饰,轻响回荡不休,在院中不断交织。 待翻身下床后,其莲步轻移至对面床边,默默看着床上的林天禄与茅若雨、程忆诗两女,见三人相拥依偎,不禁微扬唇角。 再瞥向一旁,原本正守夜看书的杨婵贞,也抵挡不住朦胧睡意,枕靠着环抱双臂安然睡去,灯烛早已熄灭,屋内仅剩一丝淡淡月光。 她噙着莫名笑意,独自一人无声无息的走出房间,拢发侧首,可见在外巡逻镇守的柴碧影,如今也难挡困意,斜靠在走廊间昏沉入眠。 眼下,整座照宵院都彻底陷入了安宁寂静,再无一丝声息。 淡雅月色之下,丰盈曼妙的少女轻轻伸展着娇躯,发出一丝绵软轻吟。 待行至庭院之间,她试着握了握双手,嘴角笑意变得愈发诡谲。 “——巫娆。” 恰至此时,一道轻唤在院内响起。 巫娆垂下双手,微笑着顾盼回眸。 “怎么了,兄长大人?” “不睡么?”林天禄站在屋门前,平静直视着她:“你刚苏醒不久,更需要休息来养足精神。” “是啊……” 巫娆轻拂过粉唇,渐渐扬起邪魅笑意:“兄长大人,可要与娆儿一起共眠休息一晚?” 林天禄沉默了片刻,低沉道:“不装了?” “倒是你伪装得当。” 巫娆掩唇妩媚一笑:“瞧着当真似与美妻同眠睡着,魂力松懈,害得哀家放松了戒备。” 林天禄眼神渐凝,道:“你,究竟是谁?” “哀家当然是巫娆、是西圣母。” 巫娆绕指轻挑,嫣然媚笑道:“是你万年前纠缠不清的老对手、也是如今照宵院真正的……圣主。” 第五百四十一章 魔帝圣母,故友含情 林天禄神色略显沉重。 此女伪装之精湛,不仅是识魂被蒙骗,就连他之前都没有发现多少端倪。那一颦一笑间满是乖巧柔媚,全然没有丝毫异状,让人根本提不起丝毫的戒备之心。 但如今回想,着实令人背后发寒。 而且 “你说,你才是照宵院的圣主,这是何意?” “你可知,赵极天在照宵院之中是何称呼?” 巫娆颇为慵懒妖媚地活动着身子,笑吟吟道:“他被称作‘后主’。” 林天禄眼神闪烁一瞬。 之前在盘问那些照宵院之人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如此称呼的。只是院内再无第二位修为突破至破灭、乃至三尊境界的人物,只当是照宵院的称呼习惯而已。 可如今看来,是此女在暗中搞的鬼? “赵极天,只是个可怜的棋子而已。”巫娆笑意妩媚,长袖翻舞间,似有一缕残魂浮现于掌心之上。 “自以为掌控全局、身居高位,将来定是丰臣之君王。只可惜,自大狂妄却招致了灭顶之灾,终究逃不过可笑的死局下场。” 啪! 话音刚落,她便握紧右手,将这一缕残魂彻底掐灭。 “修炼数千年,只是个为她人做嫁衣的死卒而已。” 点点星光自四面八方涌现而来,很快旋绕汇入至巫娆体内,颇为畅快舒适地闭眸娇哼,似是享受着仙气滋润的快意。 林天禄心思急转,一时沉默。 “你可是好奇,这等愚蠢无谋的傻子,如何能坐上照宵院之主的位置、又如何能缕获奇缘,甚至修炼到了三尊境界?” 巫娆笑眯眯地点了点胸口,峰峦之上似有玉纹流转,瑰丽夺目。 “融魔化神之法、可夺日月天地之辉。” 林天禄眼神平静。 见其无甚反应,巫娆眉头微挑:“看来,你都还记得?” “只是隐约回想起了你修习的魔功邪典,这才起了一丝疑心,没有当真入睡。”林天禄语气淡漠道:“能给‘卒子’布下魔种,让其变成天纵奇才,待其修为大成之际便可将其收割,夺尽其神魂、修为乃至气运,成就自身无边魔功。 这赵极天,太过张狂疯癫,与其说他是自己修炼至三尊境界。不如说,更像是借邪道异途强行催生而成。传至下属的功法,也全都脱胎于你的魔功,没有丝毫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巫娆掩唇娇笑了两声:“说的不错。 历经万年之久,你还能记得这融魔化神之法,哀家是不是得感到幸福高兴才对?” 林天禄没有理睬她的调笑,而是沉声道:“这照宵院所做的种种,都是你在暗中操控?” “这一点,你可是说错了。” 但巫娆却笑着摇了摇头,轻抚纱袖,似有一抹流光从远处激射而来,落入其手中。 “哀家所做的,只是给其布了魔种而已。可没有操控此人的打算,更办不到这种事。” 林天禄微瞥其手中轻握的九珠玉钗,低沉道:“什么意思。” “哀家没兴趣躺在棺材里给人发号施令。” 巫娆将玉钗轻柔戴好,捋过秀美俏丽的青丝发辫,吃吃笑道:“若当真能动弹身子,哪里还用得着让这赵极天在外胡作非为,直接将照宵院的权柄夺下便是。只可惜,那场仙界之灾的确恐怖非常,哀家也因此身受重创、万年沉睡并非作假。 哀家所做的,只是为照宵院之人布下魔种,赠予功法,在他们神魂心海之中种下‘圣主’之名。所等待的,只是数千年后的如今再度现世重生,顺理成章的掌控照宵院。” 她环臂抱胸,媚眼轻挑勾魂,莞尔道:“至于这赵极天会拿着哀家赠予的魔种有何作为、是行善积德成此界善人、还是滥造杀孽成了魔头,终究看其自己的选择。 而哀家只是躺在那棺椁之中安然沉睡,默默等待着复生苏醒的时机而已。” 林天禄眼神渐凝,道:“你这邪法,可由不得什么人变成善人。” 巫娆扑哧一笑,媚眼含柔、更似娇嗔道:“哪怕修为达成之际,当真会将其扭转成无心无情的邪魔,至少赵极天这等货色,还犯不着哀家如此费心费力,再为其扭转神魂之意。” “……” 林天禄沉默无言,心中正思绪翻腾,揣测着眼前此女的想法。 但,巫娆却蓦然扬起酥媚笑意,仿佛挑逗般勾了勾玉指:“傻站着做什么,久违万年才见上一面,我们这对老朋友,难道就不能坐下来促膝长谈一番?” “很难想象,你竟会想着与人谈心。”林天禄神色冷漠,负手行至不远处的石亭之中:“万年前,你可是只会喊打喊杀的主。” “对哀家的印象如此之差?” 巫娆美足轻抬,风姿妩媚地踏上石阶,眉眼含笑的款款走来。 裙纱荡漾、欣长水润的白玉腴腿交错迈动,扭捏摇曳间丰盈似水波泛涟,当真是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她轻抚长袖婀娜入座,灵眸生辉,托腮巧笑道:“当初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还以为你从来都无甚感情。没想到,倒是一直都记得哀家的坏事?” “难不成,你还做过好事?” “这是自然~” 巫娆媚眼如丝,莞尔道:“你不妨再想想,在与你相识之后,哀家可早已回头是岸咯。甚至还引得魔道诸宗议论纷纷,传出不少风言风语呢~” 林天禄眉头微皱,镇定依旧,道:“你现在又有何阴谋诡计?” “阴谋倒算不上,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巫娆身姿微倾,丰盈硕瓜叠靠于石桌,薄纱难掩风情盎然,几乎要满溢涌出。 她轻柔旋绕着胸前青丝,眸光似有几分出神,喃喃道:“毕竟,所谓的荣华富贵、权势帝位,即便再威震万界,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忧愁感慨,这可不像你。” “你,又如何?” 巫娆唇角微扬,剜来勾魂媚眼,轻笑道:“过了万年,你这无心无情的修行者都已娶上了妻妾,身边群美环绕,倒是惬意的很。 况且,瞧你与她们相处时的温柔体贴,这般变化可比哀家要更夸张几分。” “……” 林天禄一时无言。 虽说有转世重生之因,但他今时今日的性情,的确与当初截然不同。 而眼前的西圣母 “哀家虽不是转世重生,但沉睡的这万年,还是想了不少的。” 巫娆笑意渐敛,轻吟道:“当初事发突然,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才引得仙界覆灭?” “在仙界之外另存恐怖外敌,须得集结万界之力才能与之抗衡。”林天禄沉声道:“只可惜棋差一招,终究还是落得覆灭下场。” “果然如此……” 巫娆似乎早有所料,摇头失笑一声。 她随手撩拨起秀发,侃侃而谈道:“那如今你们又有何计划?” 林天禄沉默片刻,蓦然笑了笑:“为何要告诉你?” “若是可能,哀家或许还能帮你们一把。” 巫娆暧昧一笑:“你会特意下到地宫深处来找哀家,想来是需要一位帮手,助你们将照宵院管理稳定,免生祸乱。好再专心去对付罗星?” “你对外界之事,倒是清楚。” “只是借着与你们闲聊之际,大致摸索出来的情况。”巫娆笑意更显柔媚,悠然道:“你若担心哀家会言而无信,立些天道契约也无妨。 毕竟,你们若能平定天下治乱,与哀家而言也是一桩好事。打打杀杀那么多年,能有一夕安寝可着实弥足珍贵。” 她又笑着指了指屋内:“况且,哀家刚才要真想对你们不利,待睡梦出手岂不是更好? 至少,你那几位小娘子可决计得吃一番苦头,定要叫你心疼的无以复加。” 林天禄微微一笑:“你那浊心八轮镯,听得此声,即便是仙人都要坠入无边幽梦之中,再无醒来之时。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间。要想反悔可随时随地都无妨。” 话虽如此,他已在暗中做好了施救的万全准备。 “——做场美梦,没什么不好的。” 巫娆抚了抚皓腕间的银镯细链,慵懒道:“况且,你那几位小娘子都是以前的老朋友了,让她们安然休息一晚,全当是送给她们的见面礼吧。待明日一早,哀家自会让她们重新醒来。” 这出乎意料的回应,令林天禄眼神渐凝: “今日之后,你又想做些什么?” “当了数千年的魔道至尊,有时总会想着……当个闲云野鹤的仙人,倒也不错。” 巫娆怡然笑道:“至少,在道界覆灭之前,还能再享享清福,多体会一番七情六欲。” “你暗中掌控照宵院,反而想隐居世外?” “只是说说而已。” 巫娆扑哧一笑,媚声道:“但,听听你的规矩也无妨,总归会老实安分些。毕竟亲身经历过一回万解覆灭之灾,哀家对所谓争权夺势、仙魔之争……已是兴致缺缺,能有一亩三分地便心满意足啦~” 林天禄神情略显沉重。 此女之性情实在古怪、虽不比临月谷主那般一览如黑雾萦绕,但瞧着也是心思错综复杂,难测其心思如何。 不过 唯一能确认的是,此女眼下的确无甚敌意。 “你既要定约,自然可以。”林天禄翻手间,以灵气编织成卷,转眼间便有一张契约灵书飘落至其面前。 “但得看你,同不同意。” “哦?” 巫娆随意打量了其中几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轻笑道:“若只是这些约定,哀家没有异议。亦可助你们平定方圆千里,镇压那些宵小之辈。” 林天禄淡漠道:“同意的如此爽快,西圣母难道当真变得无欲无求?” “若说欲求,哀家思来想去之下,心底里倒是有一个好想法。” “说吧。” “……” 无言间,林天禄神情微怔。 因为,巫娆只是噙着妖媚笑意,默不作声地抬手直指而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哀家的欲求很简单,便是你。” 巫娆媚眼荡漾,嫣然一笑:“若说这道界天下之间,还有何哀家不曾得到,又是何物最为珍贵,不正好唯独只剩林天禄你一人么?” 林天禄皱眉道:“我又如何给你,难不成要取我的性命?” “要真想取你性命,哪里还用得着弯弯绕绕的。”巫娆笑意妖冶,秋波暗生:“哀家看得出来,刚才在床上躺着的女子,一人是南屿孤星、一人是天海之主。 她们在万年前虽与你有些缘分,但离谈婚论嫁之事可相去甚远,更似修行上的称心道友。可如今,她们却都已成了你的小娇妻,哪怕天海之主神魂一分为三,但瞧着三股神魂化成的女子,也是各个卿心于你。” “你……” “她们能行,哀家又为何不行?” 巫娆托腮抚唇,勾起邪魅诡谲的笑意:“我们二人在万年前打得火热,岂不是比这几个丫头更为‘亲密’一些?” 林天禄脸色沉着,正想开口出声,但却见石桌中央蓦然燃起妖异邪火,似紫黑灿花。 而火势更倏然爆燃扩散,宛若无数朵地府之炎自脚下绽放,弥漫至整座庭院、整座山城,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都彻底吞没,化作一望无际的紫花海洋。 转眼间,天地失色。 大地苍天皆是化作紫海,结晶凝集,闪烁着旖旎流光,似星光闪烁。 林天禄岿然不动,只是凝神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不肯么?”巫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能与哀家一亲芳泽。” “我若当真信了,怕是要惹祸上身。” 林天禄视线再扫过四周:“你搞出这幅阵仗,又有何打算?” “那妖鬼道界之中桎梏不少、若要放开手脚一战,还得担心会不会伤及无辜。”巫娆螓首一歪,似笑非笑道:“如今踏入哀家的‘无穹天魔界’,倒是能叫你我二人好好再战一场?” “看来,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说笑罢了,这才是你的目的?” 林天禄眼神一凛,就见巫娆秀足边上荡开一缕涟漪,一簇晶莹紫花从虚空之中弥漫生长,同时还有晶莹如玉的细剑升起,被百花点缀缠绕。 这是其本命魔器之一,天净剑晶。 “你若同意,哪里还用得着打打杀杀?” 巫娆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旋即,她眯起媚眼,扬起一抹森然冷笑:“不过,能借此机会将你镇压擒下,那可是好事一桩。” “你,确定?” 林天禄蓦然一笑:“此战,你必输无疑。” “输便输吧,反正哀家早已在你手中败过多次,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巫娆仪态婀娜地抚裙站起,捻动玄奥印诀,笑意更显邪魅莫测。 “哀家更好奇,这万年岁月间,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变化。” 话音刚落,她当即一指点出,霞光连天绽放! 声势骤起,林天禄眼神凛然,当即要唤出三剑予以回击。 只是 “——诶?” 巫娆笑容陡滞,指尖灵光突然消散,甚至就连四周浩大神秘的波澜,也在这一刻齐齐崩溃。 “唔、怎么会……” 她脚步一阵踉跄,险些昏倒在地,满脸的错愕茫然。 直至再站不稳脚步,顿时无比狼狈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扶额低吟间,只觉头晕眼花,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林天禄同样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莞尔道:“看来,西圣母还不曾恢复精力,妄动仙法,反而让自己吃了闷亏。” 巫娆闷闷不乐般揉捏着眉心,轻叹道:“哀家可不曾有过如此惨淡的时候,竟连施展三两招小术都头疼欲裂,实在是一桩耻辱。” “既然如此,西圣母还要与我交手么?”林天禄笑了笑:“死缠烂打,应该不是你的风格。” “哎~” 巫娆似深宫熟妃般面露哀怨愁苦,美腿并拢蜷曲,裙纱如落花凌散。 纱下白皙轻挤荡漾,拨发拂襟,丰熟妩媚的娇颜上一颦柔怜,浅吟道:“是哀家输的透彻啦,万年之后竟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实在无颜自称什么魔帝、什么西圣母。” 林天禄眉头微抖,渐定心神。 这西圣母虽不是什么修炼邪道媚功的女子,但身处魔道至尊多年、又是万界闻名的天生绝色,这股油然而生的妩媚春意绝非寻常姿色所能比拟,抬手举止间便有万种风情,更胜过千般搔首弄姿。 “那你现在肯老老实实签了这契约灵书?” “哀家签就是啦~” 巫娆仿佛待宰羔羊般微缩娇躯,裹丝美腿秀足似羞涩般弓起,墨云纹绣与雪肌玉肤交相辉映,更挤出道道软嫩凹痕,绝艳人寰。 她眼眸流转,婉转柔吟道:“但,不知你又能否遵守这灵书之契?” “当然。” “那就……相信你一回。” 巫娆玉指轻佻勾动,似在灵书中签下了真名。 ——嗡! 灵书泛光亮起,无穹天魔界之上仿佛有道霞流转,显然已是天道应承,不可违逆。 林天禄伸手一招,便将灵书重新收回掌中,正想开口,却见巫娆露出一抹莫名笑容。 他顿时心生古怪,猛地皱眉道:“你又在琢磨什么诡计?” “怎舍得再对你想什么诡计呢?” 原本并拢的纹绣丝足如孔雀般开屏尽敞,风情盎然,高耸衣襟上娇颜红润,就见巫娆满脸柔媚地吃吃笑道:“毕竟,现在你可是哀家名正言顺的相公啦,哪里还舍得骗你、诓你?” 相公? 林天禄心头一跳,连忙展开灵书,这才愕然发现上面的内容竟多加了一条。 ——二人顺应天意、向天指婚,成永世夫妻。 “你怎么——” “哀家的好相公,这可是你的小小疏漏。”巫娆掩唇媚笑两声:“契约灵书的确难以违逆,以你之修为成稿撰书,想来此世间更无人能乱动灵书内容。 不过,你却是忽略了哀家可并非寻常仙人、而此地更是哀家所创的无穷天魔界,其中更有改天换地、蒙蔽天机之能。或许没法子胡乱篡改内容,但在最后悄悄加上一笔……倒是勉强正好。“见林天禄神色怔然,巫娆眯起媚眸,好似挑逗勾引般抬起丝足玉鞋,弯弓似月,柔美性感的腴腿丰肌展现出美妙绝伦的无暇曲线,裙纱滑落,更有无边春景尽收眼底,满是醉人心神的白皙暗香。 她螓首微斜,笑的邪魅而又沉稳:“好相公,此番吃一堑长一智,将来也莫要再被哪个女人给骗了,可得叫哀家心疼。” “……” 林天禄脸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的确是疏忽了。 一时竟没想起,这西圣母还有这样一招。 想来,此女也是料到了他取回万年前的记忆不久,对于仙人交锋尚且生疏,这才顺势出了此计。 “但,你要灵书许诺夫妻之实,又有何意义?” 林天禄将灵书契约攥紧,沉声道:“你刚才有机会动这种手段,在灵书中写下其他的……” “灵书契约,乃仙人手段,同样也是顺应天道法则的一种方法。”巫娆眼含柔意,慵懒邪魅道:“若想暗中篡改也决计不能胡来,鲁莽之行只会引得天道反噬。以你之修为,更不可能让你去做什么天理不容之事。 至于夫妻——” 她蓦然展露一抹凛然冷笑:“天海之主、南屿孤星那两个自命清高的女人都能与你成了夫妻,哀家为何不行?” 林天禄心头咯噔一声。 这话听着,怎得有股浓浓的醋味。 难不成,他过去当真跟这西圣母有什么旖旎纠葛? 但仔细回想一番,记忆之中,他明明没有对其做过什么非分之举、更没有过什么暧昧柔情。 “——如何?” 巫娆那一丝冷意嫉妒一闪而逝,很快又笑吟吟地拂过胸襟,引得峰峦跌宕,挑逗道:“如今有灵书作证,好相公可要来与哀家圆了房?” “……”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渐复平静道:“既然西圣母你意夫妻之实,认我作夫,不妨先敞开心扉与我这相公说些心里话,免得相互猜忌、坏了感情?” 巫娆顿时扑哧浅笑,柔媚道:“这‘倒打一耙’的嘴皮子,好相公倒是长进许多。” 她甚是妖娆的勾指轻挑:“你要是先来陪陪哀家以解寂寞,哀家高兴了自然温声软语,互诉衷肠,将万年来的所有心里话都与好相公一五一十的道来,不会再有丝毫隐瞒~” “那好。” 林天禄微微颔首。 旋即,他再以灵光化卷,撰出一封文书。 “那我就再给你写一封休书吧。” “什——” 巫娆笑意陡僵,顿露慌乱之色,连忙坐怔娇躯。 “你、你这人,哪有人眨眼间就写休书的!怎得这般无情无义!” “西圣母。”林天禄好笑道:“这可是你先拿着一纸婚书打趣玩闹的,我又为何不行?” “你——” 巫娆一时气急,银牙轻咬,眸中仿佛都有丝丝羞恼嗔怒。 这林天禄,怎变得滑头不少! 林天禄摇头失笑两声,收起两卷灵书,来到了她面前伸出右手:“先起来吧。” 巫娆冷眸上挑剜来,隐含羞恼:“怎得,不再亮出你那休书?” “什么婚事不婚事的,对你我而言,当真如此重要?”林天禄坦然笑道:“我们都是自万年前幸存至今,来自同一仙界朝代,当初也都是各自仙魔魁首,纠缠牵绊许久,我们应该能有很多的话、很多的事可以聊。” 他颇为感慨的低吟道:“如此故友,何必再针锋相对,不是么?” 巫娆怔然片刻,盯着他的温和笑容瞧了会儿。 很快,她百感交集的轻叹一声,抬手轻握,借着力气盈盈起身。 “这番话,倒是哀家之前对你说的。” 柔声细语间,全然没了之前的邪异妖娆,更是熟媚庄重,或许此刻才是她真正的柔意性情。 “可惜,西圣母刚才的歪心思可不少。” “……罢了,先坐下再说吧。” 巫娆脸色复杂,率先迈步走向玉桌,但右手却依旧相握着不放。 林天禄被拉着走了两步,轻咦道:“西圣母,你的手……” “唯一的要求。” 巫娆刘海遮颜,头也不回道:“握着哀家的手,别松开。” 林天禄哑然无言,隐见其脚步加快了几分,螓首微垂,耳畔似有一丝红润泛起。 第五百四十二章 暗述秘闻,孽缘纷至 林天禄郑重入座,微瞥了眼二人依旧相握的手掌,心底暗暗叹息。 “愁眉苦脸的,难道与哀家握个手,还让你吃亏了不成?” 巫娆冷哼一声,右手用力些许,仿佛想掐出一丝疼痛似的。 林天禄莞尔道:“只是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心中实在感慨。” “你倒是依旧爱咬文嚼字。” 巫娆单手托腮,靠坐玉桌,神色渐归平静淡然:“今晚之后,你要去对付那所谓罗星?” “没错。” “几分胜算?” “不可知。”林天禄笑了笑:“虽仙道没落,但终究有些仙人幸存、或是仙人传承流传至今。且万年以来更有诸多隐秘发生,难测难料。” “莫要死了。” 巫娆眼帘微垂,低吟道:“你若身死,哀家在当世可再无丝毫乐趣可言。” 林天禄哂笑道:“西圣母这是想拿我取乐?” “没错。”巫娆相当坦然道:“此世若无林天禄,乐趣可得减去七七八八。” “还得感谢西圣母如此厚爱。” 林天禄握着仙姬柔夷,轻笑道:“不过,这手再握下去,西圣母你身上的底细可得一个个暴露出来了,当真无妨?” 并非伪装蒙骗,虽吞噬了赵极天修炼出的修为,但其眼下的确是无比虚弱。 当真交手起来,胜负定是倏分。 “你知道便知道了吧。” “如此豁达?” “夫妻之间,还有何隐瞒的必要?” “咳……” 林天禄悻悻然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她是当真很在乎这‘夫妻’名头。 “之后,你又有何打算。”巫娆眸光微瞥,似心不在焉般躲开了视线,随意道:“难道想成就过去未竞之愿,除尽天下万魔?” “不。” 林天禄轻吁一声,继续道:“是想办法化解干戈、创天下大同,再造一个繁荣盛世。再不分什么疆域种族、功法区别,无论仙道还是魔道,都可畅游天地之间。” 巫娆眼神闪烁一瞬,抿唇道:“口气倒是不小,你当真办得到?” “不试试怎会知晓?” “你说界外仍有强敌虎视眈眈,会有这个机会么?” “为期百年。” “……怕是与天方夜谭无异。”巫娆幽幽轻叹一声。 但她很快便抬眸望来,软吟道:“你若当真有此夙愿,尽管一试无妨,哀家助你便是。可莫要半途而废,徒让哀家瞧不起你了。” “这是当然。”林天禄这才温和道:“西圣母如今温柔贴心不少,过去若有这般似水柔情,想来你我双方也不必打杀那么多年,还分甚仙魔之别。” “位居尊贵、有时也是身不由己。大势所趋,又怎能独善其身。” 巫娆眼波荡涟,心思怅然。 “若是哀家当初……” 话至半途,她又失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再提什么往事了,如今仙界覆灭、仙魔两道传承几乎尽灭,往日故人都已烟消云散,还有何好说的。” 林天禄赞叹道:“西圣母有如此豁达之心,值得敬佩。” “只是在棺材里愁也愁过了、叹也叹过了,如今自然豁达敞亮。”巫娆美眸流转,蓦然低吟道:“不过,哀家得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哀家还不太清楚当世现状,但唯独知晓,数千年前曾有几番变故。” 巫娆轻声道:“当初封存哀家的棺椁,最先寻得之人,并非赵极天。” 林天禄眉头陡皱:“另外他人?” “那些人,很古怪。” 巫娆似在回忆着过去,沉吟道:“他们似相当了解仙法之术、接连破解了哀家的陵墓阵法踏入主殿,并用强势手段意图直接破坏棺椁,将哀家强行带走。 只是事至危机,哀家无奈催动棺中机关,拼着两败俱伤的下场逃出生天,徒留一副棺材流落到了其他界域,直至被赵极天偶然寻得。” 林天禄思忖道:“会不会与赵极天一样,都是些偶然的机缘深厚之人?” “不对。” 但巫娆却轻声反驳,肃然道:“他们并不知晓哀家当时还保有意识、能听得外界动静,也让哀家听见了不少他们交谈之事。 比如,他们正在各界之地刻意探索发掘仙界遗迹、搜寻仙人遗物法宝,并称呼哀家所在的陵墓为仙尊一品级,须得万分小心谨慎。” 林天禄听得眉头紧锁,正想开口,却听得巫娆继续道:“而他们更想找的,还是你,万盛仙宗之主的陵墓坟地。” “我?” “在他们看来,当初仙界的一切都充满奥秘。”巫娆冷哼道:“而你这位仙界至尊,自然是最为引人注目的。” 林天禄这才莞尔道:“西圣母难道这也有些吃醋?” “你若真有陵墓,岂是这些别有用心之人能够染指,哀家知晓,非得现身拆了他们不可。” “呃……” 林天禄眼角微抖,讪讪然地闭上了嘴。 原来,是在这方面吃醋…… “不过,听你这么说,那些人也并不像什么别有用心之人?”林天禄轻咳一声:“一些盗墓者、掘墓人,乃至奉命来开采的官家人手,或许都——” “他们想将哀家炼成尸傀。” 巫娆平静道:“他们不仅想获取更多有关仙界的秘闻、同时还想借我等力量与其他势力抗衡厮杀。最重要的是,他们口中还提及了一事。” “什么事?” “‘逆转仙录’,可再造诸天仙界。”巫娆神情肃然,缓缓道:“哀家暗中动过手段,窥探了他们的心神意识。便知他们背后的势力有莫大阴谋,事关天下苍生……有大地母族之变、仙魔争端,亦有你之前所说的域外之敌。” 林天禄脸色一阵变幻。 数千年前的朝代,竟能知晓如此多的远古秘闻? 甚至就连那域外之敌,都略知一二?! “所以,哀家才让你多加小心。” 巫娆玉指轻拂过其手背,淡淡道:“能掌握如此秘闻,并且付诸行动探索仙界遗址,证明他们决计不是等闲之辈。若传承至今,定会是一方棘手强敌。” 林天禄顾不得其细腻之举,略作思酌,低声道:“西圣母可知,他们所属的势力名为——” “八族。似统合之称。” “这……” 林天禄双眼微睁,面露惊讶。 八族,难道是早已覆灭的远古八族?! 巫娆美眸眯起,道:“看你表情有异,难不成早已相识?” “数月前我曾与远古八族打过一次交道。”林天禄沉着脸,道:“但他们早已在数千年前就彻底覆灭,唯剩的陵墓遗迹也化作一片尸山血海,没有任何血脉流传幸存。” “竟,都死了?” 巫娆显然也很意外。 她轻捻着下颔,抿唇道:“哀家当初与他们交锋一二,看得出他们修为都颇为不凡。或许算不得三尊境界,但至少也是破灭境之存在。如此势力,竟在后世都会彻底消亡,还是这般凄惨的下场?” 此事,令她颇感困惑狐疑。 “这八族当真……覆灭?” “此事仔细回想,的确有几分古怪。” 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扶额低吟道:“当初远古八族强势鼎盛,甚至妖鬼道界之创立都与他们有不少关系,的确没道理日渐式微。而且他们的死状…… 绝非被埋葬而死,更像是有外人干预而成。” 当初那血海连天的恐怖场景,至今还记忆犹新。 若说那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胡乱谋略所导致,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你再想想。” 巫娆眸光一转,蓦然道:“你在此世奔波许久,可知那远古八族有留下什么东西。而又有何其他势力与那些‘东西’牵扯颇深?” 林天禄眉头紧锁,心中渐起涟漪,猛地瞪大双眼。 “命星邪具……远古八族内藏有诸多命星邪具的消息,最先是由古界知晓! 而且当初古界刚出世之际,与罗星之间并非敌手,反而还是……盟友!” 两者双方相互运作之下,才会将消息散播至丰臣全境、让丰臣诸势都尽数知晓。 如此说来 “远古八族或许并没有彻底灭族。” 巫娆展颜一笑:“而是改头换面,换了一种称呼和身份,暗中延续了下来。” 林天禄轻吐一气,道:“多谢西圣母点拨提醒。” “算不上什么点拨。”巫娆媚眼喜笑道:“看来,你口中的古界跟罗星,就是八族后裔?” “有几分可能。但如今他们又是相互厮杀……” “无非两种情况。” 巫娆笑了笑:“利益纠葛,让他们关系破裂。又或相互做戏,借机来引出共同强敌,好联手将之歼灭。” 林天禄表情略显沉重。 这样一来,古界的选择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罗星暗中又有何谋划,更需千万谨慎。 毕竟,他们或许都知晓仙界发生的诸多变故,甚至也知晓域外之敌的存在。 “阴谋诡计还真是不少。”巫娆吃吃笑道:“你可得注意些,千万别叫这些后世的小辈们欺压一头。到时哀家可得好好嘲笑你一番。” 林天禄稍定心神,无奈一笑:“西圣母这时就不谈我们二人的夫妻关系了?” “你若当真同意,哀家自然好生安慰照拂你。至于现在,不挖苦你两句已是大发慈悲啦。” 巫娆白来一眼,莞尔道:“谁叫你在万年后还闲不住,要弄甚繁荣盛世,如今被这些事弄的焦头烂额也是自讨苦吃。” “西圣母教训的是。”林天禄讪笑两声:“待将来盛世一成,果然还是闲云野鹤的日子更清闲惬意些。” “大业未成,便开始说这些话,小心异变突生,让你料之不及。” 巫娆轻柔嗔怪,笑吟吟地托腮软声道:“你现在的性子,与当初变化可真大。” 听话题一转,林天禄眉头微挑道:“刚见面时,西圣母不是就已知晓?” “与你聊了聊,这种感觉才更加真实。” 巫娆媚眼如丝,笑意更显妩媚:“比起过去那冷冰冰的模样,这幅样子,倒叫哀家更中意些。” “咳咳!” “不过,哀家实在好奇。”巫娆神色骤然一凛,字字珠玑道:“南屿孤星和天海之主,她们是如何爬上你的床的。” “此事、就说来话长啦……” “那就长话短说。” 巫娆莫名气势渐起,步步紧逼,身子也前倾来几分:“哀家想听听,你这些年来的经历。你们在万年后的当下,又都做了何事,休要对哀家有何隐瞒……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略显咄咄逼人的强势态度,令林天禄一时都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与此女相握的手掌,更能感觉其越握越紧,仿佛都有波涛汹涌般的情绪反馈而来。 ……嗯,眼前这波涛汹涌同样甚是惊人。 林天禄尴尬地挪开几分目光,轻咳道:“西圣母若是想听,倒也无妨。” “那就好~” 巫娆很快一转优雅浅笑,笑眯眯地重新坐了回去,却又颇为调皮般牵着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可不要对自家的娘子太过冷漠哦~” “……” 林天禄老脸一红,莫名觉得尴尬难言。 但二人沉默间,心思似有些许触动,仿佛老友再遇,相视轻笑一声。 “我聊聊现在,西圣母你再聊聊过去,如何?” “嗯~” …… 夜至四更,清幽后院内荡开一丝涟漪。 二人闲聊畅谈许久,仿佛都回到了过去,满眼皆是怀念感慨。 巫娆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悠然笑道:“这天色也的确不早,便聊到这里吧。“林天禄轻笑道:“希望西圣母能遵守诺言,莫要再于此世搞出一个魔道。” “放心吧,哀家现在可没这无趣心思。”巫娆眼中秋波荡漾,笑吟吟地牵起右手:“但,放你回去休息之前,不妨再来先圆个洞房?” 林天禄嘴角一抽:“又提起此事?” “哀家刚才听得可是心痒痒的很。”巫娆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寝居方向:“她们二人尝过那种滋味,哀家却丝毫不知,岂不是偏心?” “咳、因为我与若雨和忆诗已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所以才能——” “哀家与你还是天道所证的夫妻呢。” 巫娆眯起媚眼,暧昧浅笑着挪身而来,分外妖娆性感地撩指勾颈,柔吟道:“你现在妻妾成群、尝过诸多女子的滋味,还有何禁忌坚守可言。 但面对哀家倒是变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难不成是哀家姿色不如你的那些小娇妻们?” “此事不可混作一谈。” 林天禄挪开她的手掌,无奈道:“你我才刚重逢相见,故友相见,西圣母就有这般闲情雅致?” “哀家闲情可多的是。”巫娆又轻佻一笑,长袖拂过,带来丝丝醉人暗香。 “但你若不肯,哀家也不勉强你。不过——” 她蓦然冷笑一声:“程忆诗和茅若雨,这两个女人,哀家事后定要亲自再会会她们。” 见其一副煞气腾腾的模样,林天禄不禁哑然失笑。 倒是这时,这位西圣母才有几分万年前的威严风采,虽说其态度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 巫娆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莞尔道:“今晚还得由你来照顾哀家一番。” “你这是何意……呃?” 话音未落,林天禄顿时一脸茫然地接住了扑倒进怀中的绝色女仙。 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其再度抬起的眼眸之中,没了之前的深邃妩媚,唯有纯洁剔透的湛亮。 “你、怎么——” “兄长大人。” 巫娆扬起一抹绵柔温柔的笑意,仿佛黏人猫咪般拱进怀中,无比幸福地轻蹭起来:“又能与兄长大人独处了,真好~” 林天禄一时错愕,待感受到怀中那饱满绵密的触感上下颠簸后,这才猛然回神。 这西圣母的性情,之前原来并非假装?! “娆儿有些困……兄长大人……” 巫娆眼帘渐垂、嘤咛浅哼,一身丰腴曼妙的绝美胴体仿佛化作春水般更软三分,几乎似要陷入怀中一般。 林天禄连忙细瞧,才发现此女竟已毫无防备的安然酣睡,发出可爱诱人的幽幽寝息声。 他沉默了片刻,不由得感慨一声:“世事难料啊。” “于天禄你而言,或许也算天降奇缘?” 识魂的娇小倩影悄然浮现,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如今看来,西圣母也不算诓骗了我们。而是当真神魂生异、心智忽高忽低。 而且待你也十分上心,万年前的那些流言蜚语,或许并非全是杜撰虚构?” 林天禄抱稳怀中香甜入梦的绝色美人,哂笑道:“此事,还是将来再说。” “天禄满意就好。” 识魂瞧了眼巫娆甜美睡颜,莞尔道:”不过,天禄当真要抱着她,坐在亭内一宿?““咳、我们送她回屋重新躺下吧。”林天禄再看向不远处走廊间沉眠的柴碧影,叹息道:“至于这梦境,待明日一早再让西圣母帮忙解开。” 趁此机会让她们休息一晚,或许的确是一桩好事。 …… 待得将巫娆和柴碧影都一同抱入屋内后,林天禄便手脚利落的帮忙盖好薄被。 但他正想再将趴伏在桌的杨婵贞一同抱来休息之际,手腕却被蓦然轻拉拽住。 “嗯?” 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在酣睡的巫娆不知何时已睁开一丝媚眼,轻捻被子,娇颜微红,抿起一抹纯洁娇羞的浅笑:“兄长大人,要与娆儿一同入寝歇息吗?” 语气与神态,与之前已是截然不同。 林天禄心思一软,温声道:“我待会儿就去休息,你先睡吧。” “兄长大人与娆儿成了夫妻,今晚正好……” 在林天禄略显愕然的注视下,巫娆眼睫轻颤,藏住半张玉颜,含羞带媚的柔语娇吟道:“虽然娆儿尚且一窍不通……但娆儿也会努力一番,会让兄长大人幸福欢喜的……还望兄长大人莫要嫌弃。” 羞涩低语间、薄被之下峰峦起伏的媚体更紧张的来回轻扭,不知是何等妖妖娆娆,让人口干舌燥。 即便是林天禄都不免心头一抖,连忙讪笑着拍了拍她的粉额:“将来再说吧,不必急于一时。” “……嗯。” 巫娆浅浅应声,脸上浮现几分惋惜失落。 但她也没有丝毫纠缠不清,很快又绽放甜美可爱的笑意,羞答答的细语道:“只要兄长大人喜欢,娆儿何时何地都能与您完婚洞房的。” “先、先睡吧。” 林天禄擦了擦额头冷汗。 安抚一会儿后,他这才大松一口气,蹑手蹑脚地退回来。 不过,刚帮忙将杨婵贞抱回床的识魂掩唇轻笑道:“童趣天真的西圣母,的确是招人喜欢。” “只是对心脏可不好。” 林天禄垂肩叹息道:“心生邪念之际,反而会有些罪恶感。” “可莫要当真将她当做孩童啦。”识魂与林天禄一同入座,笑眯眯道:“况且,天禄与其担心这点小事,不妨担心明日一早,西圣母恢复状态之后,与醒来的若雨和忆诗二人,又会有何种冲突?” “……” 林天禄表情微僵。 而识魂更是笑着补了一句:“或许,明日连我也会被卷入其中?” “……只希望,双方都能冷静些。” 见他一副苦恼尴尬的模样,识魂笑意渐柔,温柔如水地将其轻拥至怀,细腻呵护般拂过面庞:“莫要忧心忡忡啦,天禄忙活至今,难得有一丝休息时机,放松心神闭眼打个盹。” 少女温婉俏丽的笑颜上泛起一丝红霞,眼含烟波,耳语轻吟道:“若还喜欢我的腿儿,便安心躺会儿吧。” 香软袭来、带来一丝温馨柔情。 林天禄长吁一声,不知不觉间再起朦胧睡意,在少女玉指侍奉之下,渐渐沉睡入眠,仿佛身心都浸润于无边包容爱意之中。 …… 翌日清晨。 卧房之中,气氛略显沉重。 茅若雨和程忆诗端坐于床沿,如临大敌。 而原因,便在于坐在对面的女子。 巫娆俨然一副悠然自在的神情,随手拨弄着秀发,嗤笑道:“万年前,你们倒是清冷高洁、不染凡尘丝毫。没想到,万年之后你们倒是一个个送上门来,与林天禄恩爱如漆的很啊。” “巫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 巫娆露出一抹挑衅般的傲慢笑容,勾指道:“林天禄是哀家的,何时由得你们染指。” 话音刚落,屋内顿时似有电光闪烁,气氛更显凝重。 “……” 而在屋内一旁,林天禄并肩坐着杨婵贞和柴碧影,沉默无言。 直至,一向清冷淡然的杨婵贞轻抿一口刚泡好的温茶,淡然道:“孽缘不少。” 林天禄额头渗汗,一时如坐针毡。 第五百四十三章 暗情争艳,战火渐起 茅若雨心中满是戒备。 在昨晚,她瞧着巫娆虽有惊艳,却没有丝毫怀疑,毕竟那份纯洁无暇的气质实在令人心生爱怜,提不起多少抵触心思。 可现在,此女性情突然大变,展现出的态度…… 更让她有种碰上‘对手’的紧张感。 再听完相公的几句解释后,茅若雨暗中与程忆诗对视一眼,心中都纷纷一沉。 ——这是,相公的‘老相好’。 虽是万年前的事、甚至连相公自己都有点晕头转向的,但毫无疑问,这巫娆定然对相公有非分之想,瞧其眼神便可知晓一二。 而且,此女无论身段还是容貌,都称得上浑然天成、似受上天馈赠雕琢而生。昨晚天真纯洁之时,便有万种风情。而如今面露妩媚、仪态妖娆,更是媚意横生、抬手举止间变足以迷醉万古,引不知多少风流才子为之赴死。 实在是…… 不可忽视的‘强敌’。 程忆诗不免暗中微瞥其胸口,见那薄纱难裹的丰柔硕物,亦是暗暗咂舌。 这等美腴溢脂之体态、简直是美妙绝伦,称得真正的绝色尤物,轻拂揉捏之际不知会有何等的火辣绵柔、荡漾无穷。家中也唯有若雨和武姨能压之几寸,旁人相比反而显得纤柔不少。 “——咳。” 林天禄哂笑插嘴道:“我觉得双方若有误会的话——” “不必多说。” 但没等他把话说完,巫娆姿态撩人的交换裙下美腿,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哀家正有些悄悄话想对她们二人聊聊,好相公不如跟身旁那位龙女先出门一趟?” “夫君,不会有事的。”程忆诗转来目光,正色颔首道:“对这位西圣母,我们正好也想促膝长谈一番。” 听双方都这样说,林天禄只觉压力渐起,硬着头皮道:“莫要起了冲突,有何纠葛芥蒂,定要与我先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相公放心。”茅若雨温润浅笑道:“我们定然不会胡来的,毕竟与‘我们’而言,这位西圣母同样事万年前的故友。” 杨婵贞淡淡道:“我会从旁看着的。” 林天禄无奈,索性依言带着柴碧影暂且退避。 “……” 直至这时,屋内又归于一片平静。 巫娆慵懒斜靠在床边,晃荡起缠丝美腿,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们三人。 被盯着看的有些不太自在,茅若雨柳眉微蹙,低沉道:“西圣母,你与相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今林天禄都已退避,还需要问这些无聊之事?” 但巫娆这时却笑了笑,满是悠然地伸出玉指。 “哀家要与你们聊的,可不是这些家长里短。” 嗡! 紫芒骤亮,迸发出无穷威势! 茅若雨和程忆诗豁然起身,面露惊色,显然未料到此女竟会突然出手施术。 “你……” 转眼间,四周已然化作一片紫花海洋,芳华随风轻荡,更有甜蜜醉人的花香萦绕四方,不自觉便放下了几分心中警惕不安。而这般翻天覆地的手段,也让茅若雨和程忆诗都有些暗自心惊。 或许就连此方天地见的天道法则都落入其手,自成一界之尊。 如此手笔,绝非寻常的魂源心界所能比拟。 这,便是三尊境界的威能? “——她并没有敌意。” 一旁的杨婵贞清冷出声,依旧坐于木椅,眼神平静地放下手中茶杯:“施展无穹天魔界,你想与我们私下聊些什么。” “看来,你倒更像过去的天海之主。” 巫娆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杨婵贞,唇角微扬道:“无论是记忆、还是这幅冷淡性情。” 杨婵贞神色淡然道:“你与过去变化不小。” “呵。” 巫娆只是嗤笑一声,随意拂了拂皓腕:“你们二人,傻站着作甚,还不快些坐下?” 茅若雨和程忆诗面色一惊,眼神后撇,才发现身后竟多出了两副玉色座椅。 见杨姑娘神情自若,她们也是硬着头皮勉强入座。 “你、刚才说想与我们聊些事。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你们该不会以为,哀家当真想与你们争抢什么后宫之主的位置?” 巫娆蓦然掩唇扑哧一笑,媚眼间满是揶揄之色。 这突然急转的态度,让她们都有些猝不及防,一时神色发愣。 “那巫娆姑娘你刚才……” “那林天禄万年前还是个榆木脑袋、如同顽固不化的冰山死脑筋,但今日却成了滥情纵欲的情圣,如此堕落,总该得叫他一点难堪才行。”巫娆斜靠在栏杆上,托腮莞尔道:“让他紧张担心着我们是否会打闹起来,岂不是一桩好事?” “……” 茅若雨眼角微抖。 竟然,会是这种原因? “不过——” 巫娆眯起双眼,声音稍冷几分:“哀家倒没料到,他竟会选了你们做妻。” 程忆诗心头顿时一跳,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好浓郁的妒意。 “但,眼下的确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巫娆轻叹一声,坦然道:“哀家不知你们这一年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但唯独知晓,你们马上就要前去掺和古界与罗星的鏖战厮杀。” “……没错。”茅若雨低声道:“巫娆姑娘怎得提起了此事?” “林天禄之修为,自不必哀家担心。但你们几人,可是大有问题。” 巫娆目光冷漠地扫过三人,轻哼道:“你们当真是想去当林天禄的累赘,让他多操劳几分?” 此言一出,茅若雨和杨婵贞都是面色一沉。 而程忆诗更是死死捏紧了双手,眼泛血光。 “看来,你们心底里都还是清楚的。”巫娆笑了笑,好似讥嘲般尤其看了程忆诗一眼。 “我们或许能施展出往日修为的……” “几分机会?几分修为?” 巫娆直截了当的打断了茅若雨的话,妩媚道:“还是说,要在战场之上靠生死相逼,强行逼迫出自己体内的潜能,才能一转颓势帮上林天禄斩杀外敌? 但,你们若逼迫不出来那份修为,可有想过会有何后果?” “此事……” “尤其是你。” 巫娆笑着直指而来:“天海之主尚且能说残魂在身、可强行催动仙尊修为。但是你南屿孤星,死的干干净净,不留尸骨、不留魂魄,这样一具肉体凡胎又想如何急功近利?” 程忆诗脸色变幻不定:“我……” 茅若雨连忙伸手一拦,急切道:“这不是忆诗一意孤行,而是有其他前辈高人指点她随行前来,能帮上相公,忆诗这才咬牙同意跟来的。并非巫娆姑娘你想的那么胡来。” “高人?” 巫娆眼神闪烁一瞬,但很快又扬起妖冶笑意:“高人何曾说过,要让你们什么都不做,就能在战场之上发挥作用?” 茅若雨神色一滞,顿时哑然失声。 巫娆见她们三人都沉默无言,这才优雅大方地拂袖一笑:“如今,倒是你们脱胎换骨的好机会。” “你说……什么?” “你们若当真受高人指点而来,也该知晓机遇是可遇不可求。” 巫娆笑吟吟地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此方天地风雷俱响,似有天崩地裂般的恐怖震动,引得三女都为之心惊。 “哀家如今修为虽不及万年前的十分之一,但经验尚在、眼力见识更全,可比你们现在这幅凄惨模样要好上千百倍。” 巫娆似笑非笑道:“而哀家这无穹天魔界可御时空,此地三天,外界一刻,反之亦然,借此来指点你们修行一番,虽算临阵磨枪,但或许又快又好。” 程忆诗惊疑道:“你要帮我们?” “帮的不是你们。”巫娆冷哼一声:“哀家帮的是林天禄。” …… 与此同时,寝居之外。 林天禄挠头长叹一声,脸色颇为复杂。 一旁的柴碧影环臂抱胸,淡然道:“你不担心她们在屋内闹起来?” “若雨她们很理智,而巫娆……她刚才那些话,应该只是与我们开开玩笑,有意激我而已。” 林天禄很快恢复了冷静,镇定道:“她万年前虽是魔道至尊,与我冲突不少。但万年已逝、往日恩恩怨怨早已不复重要,眼下我们双方的确算得同一阵线。” 柴碧影不置可否,侧首看向院门出口:“照宵院的人已冷静不少,接下来全权交由巫娆负责,当真无妨?” “她最擅威吓之法,震慑照宵院的残兵败将,绰绰有余。” 林天禄正想再开口,突然见后院外有一道佝偻身影急忙跑来,正是之前那边为首的老者。 “皇、皇上!” 老者赶忙跪地叩首:“刚才有要紧之事相告!” 林天禄神色微肃,道:“何来的消息。” “我等照宵院之前……一直都有在外各地安插眼线。”老者脸上也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沉声道:“是之前的赵极天吩咐,让我等要时刻注意外界动向。更要小心古界与罗星,有任何动静便立刻汇报。” “说。” “回禀皇上,之前一月,罗星与古界开战,战事虽然激烈轰动,导致诸多省县都被卷入战火。但较之于两方的雄厚底蕴而言,尚且还算不得真正的拼死搏杀。” 老者脸色难看道:“但今日一早,罗星军势骤起、甚至已开始唤出诸多罗星赤兽,大举进攻!” 突然有了大动作? 林天禄听得眉头紧锁,道:“古界方面如何?” “听闻正在急召军力抗衡,战况极是惨烈。” “看来,不可再有耽误。”林天禄侧身回首,看向寝居门内。 而巫娆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已浮现,抱胸托腮,眯眼诡笑道:“哀家听见你们的谈话了,快去一探究竟吧。” “西圣母,若雨她们……” “先留在此地,哀家还得传授她们几招绝学才行。” 巫娆冷笑道:“身为万年前的至强者,如今却孱弱成这幅模样,若不帮她们临阵磨磨枪,实在是丢人现眼了些。待学有所成,哀家再让她们赶去助你一臂之力。” 林天禄颇感讶然。 但很快面露感激之色,颔首道:“多谢西圣母了,此事一了,定会回来另奉贺礼。” “……用不着你费心回礼。” 巫娆不太自然地挪开对视目光,轻哼道:“你能不计前嫌,哀家已是感激不尽。” 林天禄眉头微挑,微笑着走上前,主动牵了一下她的右手。 “你这是……” “万年故友,我们将来还有很多话可以聊。” 林天禄将双手牵起二人眼前,莞尔调笑道:“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夫妻之事,往后机会更多得是。” 巫娆脸色倏红,猛地甩开双手,旋腰背过身,满头秀发仿佛柔夷般拂过面庞。 “别太得寸进尺,那些话……只是戏耍你罢了。” “或许吧。” 林天禄温和一笑:“待我向若雨她们叮嘱一番,不必太过强求,顺其自然便可。若进展不大也无妨,此事就安心交由她们的相公一人来解决。 巫娆,你也不要趁机待她们太过粗鲁,缓缓脾气便好。” 听到最后,巫娆玉颜上红润娇艳,眼生烟波,似是羞愤暗恼。 但话至嘴边,粉唇轻启间,她还是不忍再出声挑逗调笑,不着痕迹得点了点头。 “……嗯。” 林天禄安心笑道:“碧影长老,我们先走。” 柴碧影深深地看了一眼巫娆的丰腴背影,颔首应声:“好。” 言毕,二人当即化作流光冲霄远去。 “……” 沉静间,巫娆抚胸轻叹,娇颜上的红霞也渐渐隐去。 再看向房门紧闭的寝居,眸中泛起几分幽怨嫉妒、亦有几分无奈感慨。 “哀家竟也变得心软了。” “您、您应该就是后主一直提及的……圣主大人?” 老者战战兢兢地出声开口。 “没错。”巫娆稍定心神,冷艳回眸道:“莫要抬头,你胆敢多瞧一眼,哀家便挖了你的双眼。” “小、小的遵命!”老者脸色发白,低着头完全不敢再抬起。 “这座小院,不得允许,所有人都不许踏入哪怕半步。” 巫娆旋绕的胸前秀发,淡漠道:“今后,林天禄及其妻妾便是照宵院二主,上下所有弟子、侍从还有香主,都必须听从他们的命令吩咐,不得有丝毫忤逆违背。若叫哀家知晓,死罪难逃。” “莫敢不从!” “至于如今,尽快将丰臣各地的照宵院子弟尽数召集回来。” 巫娆冷哼一声:“昭告天下,这照宵院之主已由哀家掌控。 而眼下战火连绵、情况紧急,哀家同样另有命令要下达,不可有丝毫拖延。” “是!” 老者匆匆忙忙地垂首退下。 待院内再无旁人身影后,巫娆脸上的傲然冷艳才逐渐消散,瞧了瞧自己刚被轻握过的手掌,露出一丝情柔妩媚,娇嫩轻嗔一声:“冤家。” 一拂长袖,悄然间便已回到了屋内。 天地倏然一变,转眼又化作紫花之海,香风四溢。 巫娆冷眼微瞥,就见茅若雨和杨婵贞二人正盘膝入座至花海之间,轻轻呼吸吐纳,周身萦绕点点冰晶雪花、冷风吹拂。 隐约间,已有仙裙霓裳幻化显形,披盖于二人香肩之上,随风飘舞荡漾,如同云波浪潮一般。 “有仙魂加身、自身体质又是绝世之品,的确是天资非凡。” 巫娆收回打量眼神,冷笑着再看向前方。 “至于你,不行。” “……” 程忆诗独立于此,双目猩红,渐渐捏紧双手:“你是想借机羞辱妾身?” “算不上羞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巫娆嘲弄道:“你与这茅若雨的天赋相比,的确要差上一筹。半人半魂虽有异能、反而成了制约你的桎梏。” “妾身现在——” “所以,来与哀家厮杀一番。” 程忆诗神情一怔:“你说……什么?” “不理解么?”巫娆诡异一笑,右手微抬,自身旁升腾起紫晶玉花,纤细莹亮的细剑从中被缓缓拔出,荡袖一甩,点点星光涟漪随之划至夜空。 “林天禄如今已率先赶往战场,哀家现在想怎么揉捏你,都无人再来阻止。” 程忆诗心头一凛,立刻唤出战斧横拦在前。 ——叮! 如梦似幻的流光在眼前一闪,双手一空,程忆诗面露茫然地踉跄后退,怔怔地看着眼前被挑成两段的斧柄。 一缕鲜血,从胸口肌肤上渐渐浮现,衣衫华裙也随之浮现整齐豁口,襟口散落,白嫩柔物轻荡跳动,一路蔓延至腹间,光洁玉润尽显。 鲜血飞洒间,巫娆冷颜邪笑道:“若无战意,你得死在这里。” “……” 程忆诗垂下双手,呆呆看着胸口处飞溅的鲜血,染湿了破裂衣襟。 但,沉默之际她并没有流露出恐惧与不安、亦没有愤怒癫狂,脸上唯有平静镇定。 这番诡异反应,令巫娆都不禁微挑眉头:“你以为哀家不会对你下死手?” “不。” 程忆诗用手背抹掉溅到面颊的血渍,抬起猩红双眸,冷静道:“你这一套激将法,妾身之前已领教过一回,自然无甚好吃惊的。” “领教过?”巫娆妖冶冷笑一声:“既是领教过,但瞧你现在的修为,似乎无甚效果。” “因为,夫君将我们一直都保护的很好。” 程忆诗幽幽轻叹,逐渐捏紧手中的断裂斧柄:“妾身与若雨虽有意磨练打熬,但他不忍见我们伤身痛苦,一直都在帮忙琢磨些能修身养性、亦能轻松修炼的法门秘诀。只可惜时日尚短,还不足以发挥奇效。” 巫娆眼神渐寒,低吟道:“所以,你想将责任推脱到林天禄的身上?” “呵。” 但程忆诗只是轻笑一声。 旋即,散乱刘海下悄然勾起一抹邪异诡笑,猩红幽光摇曳闪烁,血红邪气透体逸散,仿佛有一只只扭曲血手拂过娇躯,抹上鲜红与杀意,亦似黑红交织的鬼火自周身燃起! “你说的不错。如今危急时刻,哪里还用得着有何顾忌,更不用再有丝毫压抑。” 在巫娆略感讶然的注视下,黑红邪芒倏然迸发四溢,狂乱舞动。 “这是……” 此女,之前竟反而在有意无意的压制自身修为? 烈焰涡流之中,程忆诗赤身从中缓缓迈步而出,一身衣衫似燃作灰烬,纤细匀称的完美身姿婀娜扭臀前行,步步生莲。 长发狂舞间,她垂首渐起狞笑,一把捏碎了战斧,崩散成漫天碎片。 这些碎片却转眼翻飞裹身缠绕,化作紧贴肌肤而生的黑膜甲胄,勾勒出每一寸曼妙性感,束腰捧峰,似黑刃裹缠耸峦,锋芒美色交织。 利爪五指虚握,一柄歪斜扭曲的诡异锯齿长刀倏然展开,仿佛有漆黑血液从中滴落,犹如实质杀意,似诅咒污染般侵蚀着四周的紫花海洋。 随着莲步轻移,贴服皮膜之外又有血光交织,似火熊燃,摇曳荡漾,自烈焰之中勾出一袭血色红纱,满头银丝白发更如血染,化作深红如怨。 “都是夫君照料至今,妾身才能忍耐至今……” 程忆诗脸色渐归冷漠,隐见血丝黑纹在肌肤之下游走流转,抬手覆面一抹,邪气凛然的妖异黑面甲倏然遮颜显现,暗纹庄严且神圣,唯有一双幽冷血眸散发着摄人寒芒。 “希望,你当真能让妾身有所突破。” “……不错。” 巫娆很快妖媚娇笑一声,抬剑直指而来:“如今这幅模样,才有几分南屿孤星的气魄。” 不如说,这幅身姿还要比当初的六天界孤帝更为摄人诡异,如坠六道修罗之渊。 “妾身——” 面具之下,发出宛若九幽地狱传来的诡声。 程忆诗猛然踏碎脚下大地,带着宛若吞天噬地般的恐怖邪威直撞而来! “就是林天禄的妻子!” “哀家才不允!” 巫娆也当仁不让地大笑出声,猛然挥剑迎击: “最先看中林天禄的人,明明是哀家,有你南屿孤星什么事!” 轰! 刀光剑芒骤然碰撞,炸开惊天动地的恐怖骇浪! …… 北海省。 此地便是罗星与古界的战场所在。 凡人的镇县村落,往日便几乎已成满目废墟疮痍,唯有遮天蔽日的阴云和黑雾笼罩,硝烟弥漫不散。偶有流亡凡人,皆衣衫褴褛、行迹匆匆,不敢在外多逗留哪怕一瞬,却更多的是妖鬼术者的身影在战场四周徘徊,各怀鬼胎。 但今日,闻风而来的闲散妖鬼们只遥遥一见战况,便陡然吓得亡魂皆冒,四散奔逃。 因为,古界与罗星之战已不再有丝毫留手!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破轰鸣,炸起漫天烟尘碎岩,更有雷芒闪烁,巨兽咆哮怒嚎。 一头头罗星赤兽自诸多镇县废墟之中破土而出,振臂嘶吼,高如耸山般的庞大身躯在雷芒烈火交织之下展现魔威,河流四溅,山岳震撼,齐齐现身的惊世之势引得万鬼皆骇。 此战、此局,早已将方圆数百里都纳入其中,诸省郡间再无丝毫安宁喘息之地,唯有澎湃杀意与战火弥漫四起! “——列阵、迎战!” 军势横列密布,随高吼之声齐运功法,声势浩大的提兵施术。 放眼望去,古界一方同样战意沛然,放眼望去似铁血军狮,白雾缭绕下更似无垠无尽。 豪光绽放,宛若天际流星般划破苍穹阴云,更有一名名修为强悍的将领怒吼冲锋,挥舞神兵利刃正面硬撼! …… 林天禄与柴碧影刚赶至战场,便看见惨烈厮杀已是如火如荼,双方早已冲杀成一团,眺望远方,战火阴云笼罩至数百里之外,不知有数万、数十万的妖鬼术者卷入其中! “来迟了么?” 林天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不。” 旋即,身旁不远蓦然响起沉声:“罗星第一波正面冲锋,我们古界已勉强接下。你来的并不算晚。” 回首望去,就见符霄已从裂缝中现身走出。 他神情沉重,负手低声道:“第二波攻势在即,我等古界诸王想要见你一面。” 第五百四十四章 简短交锋,直入腹地 战场前线,古界战事殿内。 林天禄将化作龙剑的柴碧影负于背后,跟随着符霄一路前行。 片刻后,眼前视线倏然开阔,霞光萦绕,一座宽阔庄重的金红宫殿映入眼帘。 “——人已带到。” 符霄负手而立,冷漠凝望前方:“莫要说些与战事无关的废话,战况瞬息万变,我们马上就要出阵。” “呵呵——” 主位之上,有三名老者微微一笑,起身道:“东符王放心便是,如今战况紧急,我们哪里还有闲谈叙旧之心。” 而四周侯立的诸王们眼神各异,但也无人开口。他们心知林天禄乃此战的一大助力,可助古界打破眼前僵局。 其中坎王与离王二人投来视线,与林天禄暗暗点头示意,算作问候。 “这位,应该就是林天禄?” “是我。” 林天禄神情平静,拱手道:“此行前来与东符王携手出击,共剿罗星之军。再寻时机直捣黄龙,将罗星高层彻底歼灭,免除后世之祸患。” 开场便道明来意,在场古界诸王们锁眉沉吟,似乎早已知晓此事安排。 不过 “此计,并无问题。”为首的黑发老者沉声道:“只是在出战之前,我等亦有些话想问你。” “请说。” “有东符王、坎王、离王三人力作担保,我古界暂且信你林天禄一回。但此战之后,不知你身为丰臣新皇,又有何打算?” 老者双目虽浑,但此刻眼中似有精芒闪烁,威严厚重。 林天禄镇定自若,冷静道:“得看诸位古界之人是如何考虑的。 你们若想步罗星后尘,继续在丰臣之中掀起战乱、意图争夺权势,我身为丰臣新皇当然不会容忍尔等胡作非为。但,你们要是能收收心思,此战过后或许还能携手合作许久,互利共赢。” “我们,与罗星并不相同。” 另一名古界之王拂袖肃然道:“罗星另有所图,而我等只想寻得一息安宁。” “当真?”林天禄冷眼瞥来:“不久前,你们古界才刚现世意图争夺命星邪具,擅造动乱。莫不是与罗星划清界限,便要将往事都当做无事发生?” “我等古界内权势纷争亦不少,攻城略地之事并非罕见。”坎王这时上前解释道:“当时与罗星虽暗中有染,但也只是少数诸王如此,并非代表我等古界意志。” “没错。” 离王也温和道:“林夫子,经历这数月纠纷,古界混乱渐定,诸王已勉强达成了共识。若要携手合作,我们亦能答应一些约束条件。” 林天禄轻笑一声:“离王和坎王二位好说话,希望在场其他诸王也都能这么想的。不过我更希望你们古界能听命于我丰臣朝廷。” “你说什么?” 不少诸王都纷纷面色一沉。 “这并非威逼利诱、也不是狂妄自大。”林天禄目光一扫,平静道:“为求丰臣安稳无忧,自然不可让国境之中另存‘国度’。我身为丰臣皇帝,更不可能忽视膝下子民,另外再给你们古界子民什么恩惠优待。 踏入丰臣者,无论是古界之人、还是寻常凡人,包括那些妖鬼术者,皆为丰臣百姓,一视同仁。” “林天禄……休要得寸进尺!” 有人愤然站起,怒目圆瞪道:“我等退让三分,你当真以为古界好欺负不成!” “我只是与诸位讲讲道理,仅此而已。” 林天禄抬头挺胸,泰然自若道:“若仅携手合作,待此战结束。再过一年、两年……十年,尔等可否想象古界之人,与丰臣内的寻常百姓,会有何冲突纠葛? 两界律令法规、民生调令都截然不同,若分权而治,往后只会有无穷祸患扎根埋下,滋生无端敌视仇恨,再另外分出一个地位高低优劣。” “我等古界本就人人修炼,权势更高又有何不允——” “修为更强,便能成就人上人之位?” 林天禄眼神陡然一凝,低沉道:“那你这古界之王,在我眼中可与凡人无异!” “你——” 话音未出,这名俊朗男子脸色当即一变,冷汗淋漓地后退了一步。 只一刹那间,他便感觉到了恐怖威严倾轧而来,几乎令他神魂都为之战栗震动。 双方修为,天差地别! “如何?” 林天禄目光森然,道:“还想以修为高低来分出一个地位高低么?” 此言一出,在场古界诸王都为之屏息无言,脸色变幻不定。 “哼!” 而在这时,斜靠在不远处石柱旁的符霄冷哼一声,环抱着双臂,目光似有讥嘲般扫过诸王:“目光短浅、毫不知羞耻,正因你们这些迂腐之辈依旧在位,才会让古界各境各地常年战乱不休,厮杀至今。直至出世之际,诸王间还在相互猜忌内斗,徒留笑柄。” “符霄。” 为首老者眼神一沉:“注意分寸。” “呵!眼下状况,难道还要谈何资历地位?”符霄毫不退让,冷笑着说道:“尔等当初硬要出世,自以天下无敌,如今遇见修为更胜于你们的林天禄,还有何诡辩之言要说?” 坎王和离王二人闻言轻叹,略感头疼纠结,正想开口再劝解一二,数道熟悉的深邃气息倏然降临此地。 在场的古界诸王们纷纷起身,神情肃然地颔首示意:“长老们也都来了?” “尊客驾临,我们自然得来亲自瞧瞧。” 大殿后方,隐约可见数道模糊虚影浮现。 林天禄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要继续躲藏在后方不肯出声。” “林仙尊莫要责怪,我们只是在思量定夺而已。” 其中一虚影悠然镇定道:“若此界国度由您镇守,古界若并入丰臣之中,或许也并非不行。” “古长老!” “莫急。” 虚影不急不缓道:“若旁人如此说,我们当然不肯。但林仙尊说了这番话,深思熟虑一番也无妨的。 毕竟在万年前,仙道盛世便由他一手促成,如今亦有可能营造新的万载盛世。” “万年前?”古界诸王们神情微怔,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林天禄微微一笑:“你们古界果然知晓不少。” “仙宗之主的盛名,我们这些晚辈可是如雷贯耳。”虚影莞尔道:“不过,我等古界虽能遵守规矩,但并不意味着要蒙受针对。若处处忍让外界,古界内部怕是要多生祸乱。” “瞧瞧此卷便可。” 林天禄从怀中取出一册书卷,随手抛出。 虚影似运气接过,书页翻飞流转,仿佛有一道道视线汇集于其中。 半晌后 四周古界诸王眉头紧锁,暗自思酌,而几道虚影却很快笑了起来。 “看来,林仙尊对招揽笼络古界的计策,早有准备打算?” “万民一心,才可营造繁荣盛世,你们古界身处丰臣,我又如何不会悉心考虑一番。”林天禄淡然笑道:“其中利害都尽数呈列,权势划分也极尽所能,保留尔等古界之自主与尊严。 将来古界之名、地界之称尚存,在场诸王以分封亲王为居,与眼下并无太大差别。膝下子民依旧由尔等治理管辖,只是更需遵守丰臣之法令。其中更有不少益处,想来诸位都能看得出来。” “但——” 林天禄似笑非笑道:“只怕,有某位古界之王仍意图更多、贪心不减,我等双方的合作怕是要耽搁许久。” “我符霄,无甚异议。”符霄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神色冷漠道:“若要纳入丰臣版图,我东符之界最先加入。” “我们二人……同样加入。” “若三位王都已……我们应该也无妨。” …… 陆陆续续间,便有不少古界之王颔首同意下来。 他们之中虽有纠结迟疑,但深思一番,料想其中得失,一时也寻不出吃亏之处。 但,亦有几位古界之王神色阴沉,正欲出声驳斥,却见几道虚影轻拂衣袖,便将他们生生逼退数步。 “此事,先暂且同意吧,往后大可再细细商讨。” “但……” “为古界之将来,该忍让一二。” 林天禄瞥了那几名欲言又止的古界之王,收回目光,平静道:“不知你们几位,又有什么意愿?” “我们?” 几道虚影轻笑起来:“若说过去,我们或许会想着重振古界之尊,再度执掌天下、统御诸界。 但如今亲眼见识过罗星之疯癫、又有林仙尊重临此世,或许我们也不必再留恋过去,安稳些亦无妨。” “你们与罗星,果然都是远古八族之一?” “……” 诸王眼神各异,而几道虚影也为之沉默。 片刻后,其中一虚影才沉声道:“正是知晓太多、探求太多,我等才会落至如今下场。今时今日,自然不能再重蹈往日覆辙。” 轰隆——!! 突然间,殿外传来一阵剧烈轰鸣,大地震颤。 “报!” 一名士兵急忙闪身进殿,躬身道:“回禀诸王、长老。罗星军力再度增加,那些罗星赤兽更源源不断,我等军势……有些渐颓!” 为首的古界之王肃然拂袖道:“看来,已没多少时间再让我们详谈深究,该想办法先解决这场战事才行。” “无甚好说的。”符霄眼中渐起战意:“我率军带林天禄从旁单刀直入,你们率军尽力托住罗星的军力便可。” 其中一虚影沉声道:“林仙尊,我等如今暂不便破关出世,无力相助,但罗星底细略知一二。 他们是八族后裔,早已获得数千年前的‘遗产’,对此方寰宇天地的一切都知之甚多,包括万年前便已覆灭的仙界文明。 要小心,他们这千年来或许准备了匪夷所思的底牌后手,足有针对仙人之法。” …… 战事要塞的城墙之上,古界诸王和林天禄皆已屹立其上,默默眺望远方战局。 冲天战火几乎已蔓延至数百里开外,惊雷狂风四起,咆哮与怒吼声更是不绝于耳,狼烟连天弥漫。 如今最先交锋的两方之军,虽军将不足蛮境修为,但数万、数十万的军队齐声怒喝、共施秘法,激荡而起的声势甚至不下破灭境的大能神威,似有山崩地裂之势。 但最令人惊讶的是 那些宛若一座座巨山般横冲直撞、大开大合破坏毁灭着四周一切的罗星赤兽,浑身肌肉高隆、烈火熊燃,面对无数道袭来的阴术秘法,更是悍不畏死地冲锋踩踏、喷射出道道足以燃尽万物的毁灭豪光。 “麻烦!” 有诸王恨声咂舌:“这些罗星赤兽各个皮糙肉厚、且连接地脉之能,当真是杀都杀不死!” “如今只能暂且拖延……那些执魂者还未全军出击,我等还能再拖下去。” “符霄。” 为首老者沉声道:“最近我们已有意清理扫荡,暗布密道术阵,你们带人自西面窜入,借山势可隐蔽身形,再施敛息之法应该能顺利潜入后方战场。” “不用你多吩咐,本王能——” 轰隆! 又是一阵惊天巨震,更有极为恐怖的澎湃气息从远端迸发! 在场诸王脸色陡变,眼神闪烁不定:“那些执魂者终于忍耐不住,要倾巢而出!” “这……罗星的执魂者,数量竟有如此之多?!” 自天际远方,隐约可见遮天蔽日的异芒升腾,鬼影冲天乱舞、怒嚎尖啸,道道惊雷自漆黑云海之中盘旋窜动,霎时下起阴冷细雨。 此浴血一战,不可避免。 “快,莫要耽搁!” “走!” 林天禄微定心神,立刻跟随符霄腾挪远去。 见符霄印诀一掐,远处涟漪浮现,一批整装待发的威严之军当即齐齐踏出。 “主上,吾军皆已在列!” “启程,出战!” 身负不俗修为、这些古界之兵可谓各个脚程飞快,行军如风,虽人群浩荡,但一身轻便行装之下却依旧步履无声,如黑夜尖刀,杀人暗中。 林天禄无言相随,不着痕迹地以神识扫过正面战场,能瞧见一位位古界之王亲身出战,唤起麾下将领,奋勇冲杀,与罗星的执魂者们正面碰撞,战出惊世骇俗的余波大浪,雷云轰鸣。 “罗星果真有诸多隐瞒。” 行军赶路之际,符霄脸色阴沉,低吟道:“当初情报所言,罗星之中执魂者共有二十一人。但如今看来已远远低估,仅论战场上便有不下百人。” “势力不小。” 林天禄沉声道:“你们古界无甚后手?” “秘阵古咒未出、长老们不曾上阵,尚且还有周旋机会。” 急急奔行许久后,众军将士已跨过数道险峻山河,穿过暗中挖好的隧洞密道,趁天色昏暗阴沉,行军至澜山偏隅一角,正对罗星驻地所在的西北侧。 遥遥窥探,隐见罗星之地笼罩方圆不下百里,数层巨大结界拔地而起,仿佛将天地都吞噬其中,唯有无边混沌黑暗,难见其中分毫。 林天禄远远一瞧,略感讶然:“罗星的阵仗,如此之大?” “更像背水一战。”符霄神识暗扫,很快在大阵外发现诸多驻扎镇守的罗星之军,其中不乏气息强横深邃的存在。 “你可做好了准备?” “随时可以出手。” 林天禄微微颔首。 符霄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抬手一挥:“列阵出击!” 霎时间,全军立刻从深谷山林内持兵冲杀而出,煞气冲天,黑芒交汇,万军之势仿佛凝作一柄漆黑巨剑猛然出鞘,势不可挡般朝罗星阵地直击而去! 罗星之人纷纷察觉,惊愕从营中站起:“怎会是这……敌袭!” “是古界之人!” “全员迎战!” 罗星之军的反应同样不慢,不过几息间,立刻怒嚎着列军迎击。 但阵势未启,双方倏一交锋立显颓势,随着战火迸发、轰鸣四起,很快被符霄率领的军队直插心肺其中,在短兵相接的乱战中厮杀出一条坦荡空路! “哼!” 符霄身为东符王,此刻更奋战一线,数十柄漆黑利刃环身而行,似无可阻挡的战场杀神般肆意横行,并指连点,有巨剑破空而落,恍若神威惩戒般横扫战场。 数名执魂者愤然怒起,齐施秘法,但随着符霄执剑一斩,黑芒剑光霎时划破苍穹,几乎斩断天地般的惊世一剑强行将战场分割两断,更将诸多执魂者都生生逼退、修为稍弱者甚至被卷入纵横剑气的洪流之中,灰飞烟灭。 黑炎自大地裂缝之中熊熊燃起,火海之外有执魂者高声怒吼:“东符王,你胆敢——” “死!” 但符霄出手更是果决,一指点出,汇集高深修为而成的黑剑霎时撕裂空间,划出一道长达数里的深邃剑痕,沿途万物尽断碎裂,连同那名刚刚出声的执魂者一同粉碎殆尽! “多谢。” 与此同时,林天禄神色冷冽地穿梭而行,踏过炽热火海、行过厮杀战场。 他毫无废话,运掌聚气,猛地一掌隔空拍向远处的罗星之阵。 ——咚!! 宛若大地巨震,一声荒古钟鸣蓦然在众人心头炸开。 可见无数纹路自大阵虚影上浮现,转眼蔓延至四面八方,崩碎成无数碎片,被狂风卷入上空的雷云之中。 不少古界之人见得此景,都为之一喜:“林天禄,已成功突入罗星阵地?” “这股气息……” 但,身处此地的符霄却渐露错愕之色。 ——不对劲! 这罗星阵地破碎之势、并不像是被林天禄一掌击碎的! 而林天禄此刻,同样神情一惊,发觉了其中诡异。 “这一击,已被悄然化解?” 而且这罗星阵地内部,怎会是一片废墟!? 嗡——!! 突然,一道豪光从罗星阵地中央激射上空,直贯苍穹之上,瞬间轰入至妖鬼道界的尽头壁障!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荡,引得战场之上双方都为之惊诧骇然,纷纷停手止战,抬首眺望,逐渐面露震撼茫然。 一轮足有千丈之高的神像缓缓浮现,盘膝而坐、捻指作花,闭眼沉默之际如同入定坐化。 “这是什……” “——苍生、皆灭。” 宛若洪荒古声,撼动着万鬼魂魄。其中淡漠,更似俯瞰众生百态,唯有无边寂寥。 神像缓缓睁开双眼,灵光在掌中闪烁而起。 “——神罚,无生。” 似布帛撕裂般的声响蓦然在耳畔炸开,眼前视线一花,白芒豪光几乎覆盖了双眼。 纤细光丝忽隐忽现,刹那化作一柄斩天灭地的光剑撕裂大地,光幕倏起,几乎将两界天地都为之泯灭! 不少古界之人只觉震耳欲聋,连忙抬臂挡下热浪,定睛一瞧,呼吸顿时发滞。 连天火光从此地一路蔓延至百里开外,沿途无论山河荒野都被斩断,直至古界之地爆发出一轮冲天火光,城塞崩落尽毁! “竟、会有如此威力?!” 符霄遥遥瞧见,不免面露震撼,猛然回首看向高耸入云的神像,死死咬紧牙关。 难道,这就是罗星的底牌? 这神像之威,怕是真正的三尊仙人也不过如此! 蓦然,神像缓缓转动着头颅,空洞无神的泛光双眼直视而来。 一时间,仿佛神袛真仙之目穿透肉身神魂、万物皆无处遁形,以至符霄都一时为之僵硬,额生冷汗。 下方诸多将士更是脸色惨白,浑身打颤。 灵光,在其掌中再度闪烁而起。 “——忤逆者,死罪。” 一股热意,在周身渐渐升腾,似覆灭之危! 符霄脸色大变,猛然振臂狂吼:“全军急退!竭力保护自身!” 光流迸发,宛若神罚罪孽,浩瀚无垠。 符霄骤感天威加身,脸色陡白,只来得及横剑交错,正欲迎面抵挡。 ——恰至此时,一剑光耀、纵横九霄! 似袭横扫万钧之势,龙吟倏响,生生横插至神像迸发出的光流之中,随剑锋横斩一扫,破碎成漫天霞光点点。 “……” 战场陡静,仿佛天地之间唯此道身影,执剑当空,龙剑之上碎光萦绕,依稀残留着丝丝热意。 林天禄神色漠然,抬剑直指神像: “人造之物,安敢称神。” 剑势一斩,澎湃仙威刹那爆发,无可匹敌的绝世一剑碎尽五行、撕裂时空,引得万雷齐至,天地为之一震! 剑意袭来,神像依旧面容悲悯,指印一转,似有涟漪再身前荡开。 但下一刻,在万鬼怔然注视下,声势浩大的千丈神像被隔空一剑震退砍翻,轰然间扬起遮天沙尘,直冲云霄。 第五百四十五章 直捣敌阵,天地惊变 “呼……” 符霄深惊疑不定的粗喘一声,背后已惊出一身冷汗。 他全然没料到,罗星之地内竟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存在。其体内不仅蕴含恐怖之能,抬手举止间更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势。 但,看着前方笔挺坚实的背影,他心头渐定,暗道一声感谢。 好在有林天禄坐镇在场,足以与之匹敌,甚至将其轻松破坏。 此战,仍有胜算。 心思一转,他没有丝毫扭捏迟疑,猛然回神振臂:“继续进攻,趁势将罗星之人全歼!” “……喝!!” 四周军士立刻反应过来,群情激奋的反击猛攻,与罗星之人再度战作一团。 符霄凝神驱剑,横扫劈斩,挡下数名执魂者的暗中偷袭,指印一捏,黑剑势如破竹般穿梭于战场之上。 闪烁间,便有一名执魂者大意陨落剑下。 但,他蓦然感到一丝心悸,连忙暗瞥后方,赫然见被林天禄一剑砍翻的神像竟又翻身坐起,身上看不出丝毫伤痕破损! “这怪物——” “麻烦。” 林天禄来不及打量罗星之地内的异状,见神像重新复原,不禁面色一沉。 “——罪孽,无穷。” 神像双目之中金芒爆闪,光丝细线霎时袭来。 隐觉威势扑面,林天禄不避不闪正面迎上,立刻横剑一扫,喷涌而来的光柱瞬间被一剑斩作两半,顺着剑势流转轰入上空。 剑气锵鸣间,未散余波剑气反而在神像双目上炸开,伴随着一声震荡轰鸣,再度被强行轰退数里之距,引得大地摇晃不断。 林天禄收敛心神,神识尽出,铺天盖地般扫过这片废墟之地。 无论罗星内部究竟发生了何事,至少要率先找到那座所谓的‘罗星万幽塔’,将之毁掉才行。 幽罗虽对自己有所隐瞒,但在大事之上与自己算作伙伴,其暗中叮嘱,不可遗漏。 再有洛妃提议,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找到了!” 林天禄双眼陡凝,在东侧四十里外的裂缝深谷之中发现了高塔存在,似有诡异气息正在弥漫酝酿。 他立刻一转剑锋,踏空飞驰,带着凶猛威势直扑罗星万幽塔而去。 一剑,必要将之彻底破坏,不能留有一丝一毫的残渣! “嗯?!” 身侧热浪陡现,林天禄面色微沉,反手将远处爆射而来的洪流光柱强行斩开,周身澎湃灵气迸发,再将源源不断的恐怖热浪震散。 神像竟又一次毫发无损的轰然立起,抬起右臂,直指而来:“仙道余孽,当诛。” “啧!” 林天禄暗暗咂舌,料想这神像内或许存在着某种秘密机关,能抵挡化解仙灵气息之能。 待研究一番或许有办法将之解决,但现在可没时间再纠缠不清。 心思急转间,他连踏玄步,在空中腾挪化出数百道模糊虚影,恍若风雷加身。 但神像却早有所料,其右臂倏然分解溃散,无数道金丝从中飞射而出,仿佛交织成弥天大网笼罩百里! 此势令林天禄脚步陡然一顿,看着阻拦在前方的金丝大网,眼神愈发阴沉。 视线扫过四周,可见那些金丝正以他为中心层层包围收缩而来,仿佛天地本身都要被困入其中,没有丝毫闪躲的空间。 “万法灭神绫……罗星内果真藏有万年前的仙器。” 林天禄面露不虞,架剑准备将之强行斩断破坏。 此仙器虽有浩瀚神威、可束百里方圆万物,即便逃之异界都能捆回。但掌御此器的并非本尊,威势不足往日一半,破之不难。 嗡! 霎时,两股豪光倏然绽放。 林天禄心神一动,神识将方圆千里刹那间尽数笼罩。 神像左手中金光流转,有无数符印凝聚,似万古前的大天驮舍印再现人间。 而在数十里开外、罗星万幽塔不远处,更有一名神秘男子搭弓拉弦,聚出一支漆黑缠雷的骇人箭矢,层层黑芒环绕成圈。 如魔翼展翅、恸哭尖啸嘶吼不断,双足所踏之地皆化作九幽深渊,如坠暗厄冥府之中。 两股煞气夹击而来,凶险之境骤至! “还藏有罗星之人。” 林天禄面色沉静,猛然伸手抓住金网,完全无视其中金雷绞杀,强行拽着仙器之网在半空急速旋转,往罗星万幽塔方向强扯而去! 剑芒一扫,仙禁已被顺势撕裂出一道豁口,飞身而出的林天禄陡震双臂,几乎同时顶住了两方袭来的攻势。 咔嚓! 十指收紧,弥天掌印与漆黑箭矢被齐齐捏碎。 在迸发出的狂风骇浪之中,林天禄毫无停留地破雾而出。 后方金网急速追击,愈逼越近,但在毫厘之间却被大手猛然抓住,毫厘难行。 “——这里,交给本王来应付。” 符霄迎风而立,掌中黑炎倏燃,就见金网仙器寸寸燃起,直至被万剑贯穿撕扯,随其一指划下,这张仙器金网已然被强行轰入至下方大地之中。 他神情凛然含怒,双目死死凝视着远处的神像。 而神像却仿佛将其完全忽视,大口一张,酝酿起澎湃金光,再度对准林天禄离去的背影。 “谁允许你……无视本王!” 符霄蓦然惊天一喝,挥掌拍落。 自上方云层之间雷云陡炸,缠绕摄人雷芒,一柄漆黑巨剑自当空缓落,融俯瞰苍生之威、含无上王者之意! 斩落巨剑,正中神像头顶,引其低头垂下,金芒豪光自口中爆炸溅开。 “啊……” 神像踉跄摇晃,裂纹自嘴部弥漫至头颅脖颈,似要崩塌破碎。 符霄见状凛然一笑,随手撕破身上衣物,露出精壮白净的上身,猛然仰首怒吼,邪纹覆身,磅礴气势汹涌澎湃,伴随着苍天之上紫雷渐起,竟在此刻借助破境雷劫强催修为,仿佛永无上限般拔升着自身气息! “尔敢!” “东符王,你找死!” 远处十数名执魂者全速赶来,面露狂怒。 而神像在恍惚一瞬后,很快恢复睥睨蔑世之姿,双目中金芒化血,仿佛有无穷灾厄血煞陡然渐起。 “——叛逆蝼蚁,寻死。” 挥掌骤击,卷起惊涛怒浪,宛若山岳倾轧镇压。 “本王……” 但符霄面对此势,依旧迎风屹立不倒,怒目而视,捏紧血纹密布的双拳,随长啸咆哮,双掌合一猛然刺出,仿佛身化锋芒,顶天立地的至威一剑直面迎上! “永战不休!” 剑掌碰撞,炸裂出无数雷芒火光,甚至引得逼近而来的执魂者们都纷纷闷哼吐血,倒飞而出。 沙土飞扬、地势动荡,呈环状掠过焦土废墟,更有盘旋万剑四散飞落,如倾盆大雨般散至方圆数里,宛若一地剑冢之墓。 …… 威严身影不过瞬息间便已赶到,携神威天降,剑芒暴涨,无比干脆地一剑斩落。 轰隆! 剑光凌冽,几乎无可阻挡地撕碎外界屏障、切断了防护之阵,自罗星万幽塔的塔顶斩断,毫无滞涩地一剑划落随林天禄猛然落至大地,这破霄一剑便将罗星万幽塔彻底斩断,未散剑气甚至破碎下方大地,一路蔓延至数十里开外,将沿途一切都彻底湮灭破坏。 剑风骤起、灵气如洪,一道光幕随之从大地裂缝之中倏然迸发,隐约可见被砍成两半的罗星万幽塔在剑气洪流内被寸寸泯灭碾碎,还未来得及发挥出丝毫异能,就已化作漫天尘埃,只留荒芜死寂的焦土废墟。 “……” 沙土渐落,声势平息。 林天禄隐觉后方战场之上风云惊变,但此刻他只是目光平静地转至一旁。 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正从废墟中踉跄走出,浑身伤痕,显然从刚才那神威如狱的一剑余波下身受重创。 “你,是罗星的幕后之人,施全明。” “你果然遇见了幽罗。” 施全明扔掉裂纹密布的长弓,神色淡漠道:“幸好此女并不知我等真正计划,只能告诉你一些粗浅情报。” 林天禄寒声道:“布置再多,这场大战还是到此为止了。” 说话间,再度一脚踏入大地,轰然一震,潜藏深处的地宫之流也被尽数崩塌淹没,似乎连方圆数里内地势都为之猛地一沉,沙尘浊气从各处地缝中喷涌而出。 “罗星万幽塔覆灭、在外军势由古界制衡,你如今孤身一人,已无丝毫翻身之机。” 林天禄剑势一转,再无丝毫手下留情之意,一剑直接将不远处的施全明一击枭首。 噗嗤! 血如泉涌、尸身颤抖着栽倒在地。 林天禄神色不改分毫,提剑缠灵,准备彻底断了此人的逃生之机。 面对此天下之乱、还有笼罩丰臣千年之久的罗星之主,他心中没有丝毫怜悯触动,杀伐果断四字牢记脑海,深知双方根本没有任何谈判之可能。 而且 他倏然回首一剑高抬,强行挡下了当头斩落的凶猛一刀,刹那五行暴起,交织成辉,恍若一柄长余百丈的血刀斩碎大地,在深谷内生生砍出一到蔓延无际的漆黑裂痕。 林天禄岿然不动,眯起双眼,冷声道:“罗星九尊、四圣?” “哈哈哈哈哈!没错,我就是九尊之一!” 一名须发乱舞的狂徒面露癫狂笑容,双目猩红地嘶吼道:“林天禄!我等准备了那么久,可一直在等你闯入这覆灭之地,如今你终究还是来了!” 别有谋划? 林天禄冷哼一声,周身灵光迸发,剑芒陡闪,直接将眼前的癫狂之徒连人带刀斩作两段。 但见其依旧带着狰狞笑容,拦腰两断的身体倒飞之际,却化作模糊虚影渐渐消散。 “此术……” “很眼熟么?” 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袍的罗星九尊缓缓现身,冷漠道:“这是万年前善水仙人的手段,虚化万物、再生无穷,可换天地万物之影。” “你们觉得这种把戏,能合围击溃我?” 林天禄神情平静,环顾四周。 “呵呵,林仙尊说的不错,就凭这些仙人手段的确对你不起作用。要不然,那幽冥界也不会因此覆灭,诸多三尊境的上古存在,一夜间都成了你的剑下亡魂。” 在废墟之中,逐一走出了不少身影。 “这些手段,不过是我等修炼的功法而已。若离开罗星之地,再受妖鬼道界之压制,发挥出的效果或许与寻常手段也差不了几分。” 他们周身气息膨胀深邃,修为高深,皆不下于破灭境之辈,其中更有强者已触及三尊境界,堪称逆天之姿。 “但我等龟缩于此地,难道当真是要跟古界不死不休,会对你林天禄的诸多行径置之不理,拱手让出丰臣尊位?” 一老者撑着拐杖,阴冷怪笑道:“不如说,你能纵横丰臣,连斩尹子烨等势力,实在是再好不过。” “……” 林天禄心中渐起狐疑,眼神愈发凝重。 这些罗星之人,究竟在暗中有何打算? 而且罗星万幽塔崩坏,在他们脸上更见不到丝毫异色惋惜,就像是“你们,早已来迟。” 平静无波的声音再度响起。 林天禄回首望去,就见施全明的身影在另一名罗星之人背后走出,满脸淡漠。 显然,其同样通过某种暗招逃得一命。 “罗星万幽塔之作用,在两个月前就已结束。屹立于此,不过是诱饵罢了。你是否将之摧毁,对我等罗星来说,自然不会有任何可惋惜的。” “所以,你们准备了那么久,唯一的成果就是外面那座神像?” 林天禄心思一转,微笑道:“虽威势不俗,但要用此物来作为底牌,未免太小瞧这天下苍生。” “神像?” 但不远处另一名罗星九尊叉腰冷笑道:“此物名为‘复生魔器’,外表的仙神之姿不过伪装而已。待驱壳破碎,真正的魔胎便将从中诞生。” 魔胎? 林天禄心头微震,霎时回想起当初的尹子烨。 其在广元县外布置混元魔胎,而眼前这些罗星之人又…… “先天阁,是我们在数百年前暗中所创。” 她掩唇讥嘲笑道:“广元城一战,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经验’,这才能顺利制成完美无瑕的混元魔胎。待‘神像’破坏,那混元魔胎便将彻底堕化入厄,化作足以吞天噬地的仙魔之灾。” 林天禄猛然冲霄而起,陡然看向远处战场。 神像似遭黑剑斩碎身躯,裂纹密布,亦是岌岌可危,而符霄却已不见踪影。 情况不妙! “林天禄,你如今还有闲心去关注一个古界之人?” 罗星九尊逐一腾空飞起,眼神愈发森然阴冷。 “如今,可有一个天大灾劫,摆在你眼前。” “你到底是要乖乖束手就擒,归入罗星之下,还是坐视这天下苍生尽数覆灭、亿万生灵一夜死尽?” 林天禄凛然回望,双眼中闪过丝丝惊怒。 …… 京城皇宫之中。 原本正垂帘听政的洛妃眼神倏变,抬手捂住胸口,只觉一阵心慌忐忑。 ——有危机将至! 她猛地扔开手中卷宗,娇喝出声:“立刻召集京城全军,在外巡逻的征军一同赶回京城,不可有丝毫延误!” 坐在皇位上假扮林天禄的唐千门神情一惊,错愕起身道:“洛……太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如此慌张?” 堂下群臣同样面露茫然不解。 但洛妃只是沉着脸,回应道:“或许是罗星战场有变。” 唐千门眼神一凛,心思急转间,连忙一挥衣袖:“来人,立刻召集全军。之后或许会有一场苦战将至,决计不可有任何松懈!” “苦战?” “皇、皇上,究竟是何事如此紧急——” 群臣一时慌乱,殿内逐渐嘈杂起来。 “你们应该都已知晓古界与罗星之间的战局。”唐千门神情肃然,直指殿外方向:“从半刻钟前,那战场上的动静即便远隔数千里,我们都能隐约察觉一二,可窥天地异色。 虽情报还未传回京城,但想来战事升级,危机四伏,我等京城自然要作为表率,领军戒严。” “那京城内外的百姓……” “再立刻传令各地官员,将民众百姓立刻撤回县城,不可在外随意逗留。再有序往京城方向靠拢。”唐千门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将此消息立刻传至诸省,决计不可怠慢分毫!” 与此同时,洛妃已步履匆匆地离开大殿,闪烁腾挪,独身飞至观沧通天楼之上。 而在塔顶,早有诸多皇天阁女子环聚在内,似在携手运转此地异宝、星空罗盘悠悠盘旋。 “——你已有所察觉?” 谈娘倚靠在一旁栏杆,环臂抱胸,神色肃然道:“刚才她们发觉了一丝古怪,正借助这件法宝仔细探寻。” “娘娘,这星盘……” “我来。” 侍女们连忙让开位置,洛妃沉着脸走上前,一掌直接按在星盘之上。 随繁若星空般的流光咒文四溢弥漫,几乎将观海通天楼顶尽数笼罩,似有玄光直冲上空。 “发生了何事?” 华舒雅几乎同时飞身赶来,看着眼前异景,一阵惊疑不定。 谈娘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刚才罗星与古界战场上动静愈发惊人,料想总攻已启、天禄极有可能便在战况之中。但如今……可能罗星有何阴谋后手,危险至极!” 华舒雅神情一阵变幻。 “广元城塞内如今已有纪红坊之人驻扎、两地之间可通传音之法,不妨快将此消息告诉幽罗她们如何?” “……不必了。” 但,洛妃此刻却收回了右手,脸色无比难看。 “用不着我们提醒,广元城一方马上就会心知肚明。” 华舒雅与谈娘面露诧异:“这话是什——” 轰隆! 突如其来的震动,引得观海通天楼都摇晃一瞬。四周侍女们纷纷色变,连忙探头望向楼外。 皇宫之中隐约传来了不少慌乱惊叫,显然是被这场地震吓得不轻。 华舒雅和谈娘二人面面相觑,渐渐捏紧手中兵器。 不妙的预感征兆,正在浮现! …… 千里之外、广元城塞。 突如其来的地震,一时也引起不少轩然嘈杂。 “——玄女大人!” 广元府殿内,陆敏萱急忙飞奔而至,神色凝重地抱拳道:“刚才的震动来得诡异,而且城内阴气也变得有些躁动,我等已让城内外的军队原地待命,等待吩咐。” “……” 但高堂之上的幽罗,此刻却一言不发。 陆敏萱面露诧异,连忙环顾两侧,就见不少势力之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仿佛都在深思熟虑般垂首沉吟。 “这、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灾难将至。” 叶玉心不知何时现身坐于窗边框上,目光幽幽地凝望着远方。 “此番劫难,并非区区一片战场可以容纳……丰臣各地,乃至道界都逃之不过。”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 苍府副主捏碎手中已腐化焦黑的罗盘,苍老面庞上唯有惨白之色:“天象异变、地脉倒转,这一切惊变都是在这一瞬之间……” 他逐渐抬头环顾四周,干涩道:“此境,再无卦象可看,天道法则,皆已不复存在。” “……” 四周寂静无声。 有妖鬼暗自惊慌、也有凡人文官不解茫然。 而幽罗坐于高位之上,闭眼沉吟思忖,蓦然道: “赤羽与慈航、绫罗援军将至,可再集结一批兵力。尽快将茂环省诸势召集一齐,准备这最后一场硬仗。” 有妖鬼惊疑出声:“玄女大人,我等接下来要与何人为敌,竟要如此心惊胆战?” “罗星。”幽罗轻叹一声:“几息之后,你们便会知晓罗星执掌丰臣这千年以来,究竟有何恐怖底蕴。” 话音刚落,大地之震动愈发频繁猛烈。 殿外,叶玉珺娇颜阴沉如水,暗中掐动印决,正欲将此消息传至长岭县所在。 但叶玉心悄然现身一旁,按下了她的双手。 “玉珺,不必再浪费精力了。” “但是……” “如今,能保住茂环省,我们或许便要竭尽全力。”叶玉心认真道:“长岭须得自救,无人可助。” …… 长岭县内。 城墙之上,大长老正迎风俏立,环臂凝望着天际远方,隐约可见滚滚阴云如浪潮般涌来,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侵蚀着苍穹。 不过眨眼间,长岭境内就已然化作一片暗淡无光,仿佛风雨欲来般气息沉重,令人透不过气。 在察觉到地脉生变的刹那,她便来到了此地观察。 如今得以确信 “疏散百姓,我等准备出阵吧。” 大长老垂眸低吟一声。 后方云玥倏然现身,妩媚面庞上如今唯有凝重不安:“或许,来不及了。” 大地,开始逐渐崩裂。 第五百四十六章 罗星一击,不死不休 战场之上,古界与罗星双方依旧鏖战不休。 要塞崩塌、火势连天,仍有源源不断的古界士兵从裂缝中涌现。 古界诸王与执魂者、罗星赤兽正面抗衡,一时僵持不下,怒吼冲杀间早已化作修罗炼狱般的血腥沙场。 “哈……” 一处废墟焦土之中,符霄浑身焦黑地躺倒其中,急促喘息不止。 他抹掉嘴角鲜血,扯起狂傲笑容,抬眼望去,就见远处的神像已支离破碎,一柄巨大黑剑甚至斩断其半身,深深嵌入其体内。 “咳、区区造物,安敢在此地造次。” 他颇为吃力地翻身爬起,双手紧握,两柄黑剑再度在身侧浮现。 “——小心!神像之中还有强敌存在!” 霎时,一道暗中传音回荡脑海。 符霄瞳孔紧缩,下意识看向远方,又猛然再看向摇摇欲坠的神像。 但还没来得及细察,一股心悸之感骤现,令他呼吸陡然滞涩。 轰隆! 脚下大地突然颤动,符霄脸色一阵变幻,回首看向麾下军队,依旧在与围剿而来的罗星之军奋战不休。 但在战场之上,双方众人都已隐约察觉到一丝异常,不少人都惊疑不定地低头暗瞥脚下。 “怎么回事?” “这股震动……不像罗星赤兽引起。” “也并非主上与那座神像战斗所致。” “这究竟是——” 与此同时,远方的正面战场上传来一丝异动。 古界众军渐露茫然、甚至连不少罗星之人都停下攻势,纷纷露出错愕之色。 因为在战场上肆意横冲直撞的一头头罗星赤兽,如今竟慢慢停下进攻脚步,仿佛失去知觉意识般垂下双臂,彻底没了声息。 古界诸王强行逼退猛攻不断的执魂者,再看见这等匪夷所思的情况,不免也面露惊异:“这是——” 难不成,是那林天禄和符霄的奇袭之策已经成功,将罗星高层尽数斩杀。 失了控制,这些怪物自然动弹不得? “——小心!” 符霄的急切传音响彻古界领地。 “神像内部有异,大地之下更藏有危险!” “什——” 众人惊诧。 东符王平日里狂傲无边,何曾会有过如此惊慌之时? 但在下一刻,足以令战场双方都为之惊惧的异变陡然出现! 一头头原本坚不可摧、不死不灭的罗星赤兽,如今其庞大身躯竟好似融化一般逐渐溃烂、腐朽,直至化作脓水般干瘪倒塌! “这、这究竟……” 古界众人纷纷骇然后撤。 而罗星一方更是茫然不解、亦慌张万分。 不过几息间,这一头头在战场上无比瞩目的巨兽便化作一滩滩脓水洒落满地,冒起阵阵青烟,甚至就连丝毫尸骨残骸都不曾留下,场面无比触目惊醒,就好像是被吸干了全身。 “脚下……大地!” 一古界之王脸色霎变,猛然大喝出声:“众人快退,避开裂缝存在之处!” 将士们心头一惊,急急而退。 罗星一方尚处错愕间,战场大地之下陡然剧震,似有无数藤蔓根须从中爆射而出,宛若一柄柄神兵利器霎时覆盖了大半战场,方圆数十里地内都被利刃贯穿撕碎! “呃?!” “啊啊啊!” 大批罗星之人还来不及后撤逃离,当即被万剑穿心、撕碎身躯,甚至有人来不及发出丝毫惨叫哀嚎,就已被彻底吞噬殆尽,连一丝衣角都没有留下。 古界诸王们飞身急扑,怒施秘法,划出道道无物不断的锋芒,惊雷与黑芒交织,一阵狂轰滥炸强行挡下了藤蔓根须扩散之势。 沙石飞扬、地层分崩离析,一道道藤蔓根须更不死心般再度涌来。 但随着古界之军齐整一心,立施反击,伴随着声声密集轰爆,双方之间一时陷入僵持。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全力施术之际,沙场上的将士们满脸冷汗,怒吼连连。 沙尘迷眼难窥全貌、神识探测,更是泥牛入海般销声匿迹,完全捕捉不到敌人的真身所在。 这些诡异根须究竟从何而来,为何罗星之军都会被卷入其中“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蓦然间,就见远处一名执魂者疾驰横飞,满脸惊怒地正欲逃出此地。 “施全明、你诓骗我等……啊啊啊啊啊!” 但随着无数根须破空升起,恍若无穷无尽的漆黑奔流,转眼间就将那名执魂者彻底吞噬。 无论其如何施展阴术手段、爆发威势,甚至是强催魂源心界,都被四面八方袭来的无数根须抽碎扎穿,直至连同魂源心界一起被卷入至密密麻麻的根须海洋之中,生机尽灭。 “退、退退!” 古界诸王们悚然一惊,急忙齐声咆哮,相互间再无成见警惕,立刻联手施术,布下恢宏大阵强挡根须之势。 全军急退后撤,且战且走,再望向罗星后方的战场,眼中再起惊骇。 一道深邃邪光倏然直冲云霄而起,伴随着漆黑惊雷盘旋轰落,仿佛天地异物即将出世,刮起阵阵惊天动地的呼啸风暴。 …… 罗星之地内。 此地并没有无数根须破土而出,但却有数道无比壮阔的黑柱冲霄而起,尘土飞扬间,恍若一道道擎天支柱,弥漫出摄人心魄的恐怖威压。 异况倏起,两军也渐渐分开战局。 古界将士们正欲朝符霄所在退守,但他却猛地振臂怒吼道:“快趁现在逃出去!不要再在此地逗留片刻!” “尊主……” “闭嘴,快滚!!” 将士们一时犹豫迟疑。 符霄见状立刻抬剑横扫,澎湃剑势霎时在大地上斩出一道绵长沟壑,狂风四起。 见其怒火澎湃,将士们脸色一阵变幻,只得咬牙退兵。 “……” 直至这时,符霄才将目光重新转回前方 被道道惊雷轰击的神像,其身躯上已开始急速皲裂破碎,无数碎片凋零散落,直至化作残躯轰然倒塌。 “这才是神像内的秘密么?” 符霄拖着伤躯,缓缓漂浮至上空,神色冷漠地睥睨下方。 在神像残躯的废墟中,万雷电芒密布之间,正有一头浑身漆黑的生物站起,周身黑气弥漫,似试着舒展着筋骨身躯,喑哑嘶吼。 似人非人、似魔非魔,仿佛融汇了世间之丑恶、万物之灾厄,仅双目视之便有无边恶感,肉身乃至神魂都在传来警告。 此怪、乃是真正的天敌! …… 风浪扑面,见接连异变陡升,林天禄的神情愈发沉重。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他目光阴沉地看向战场。 那道道根须与黑柱如此熟悉,分明就是 “我等罗星掌控丰臣千年之久,布置多年,便是为了掌控全境之地内的所有地脉。” 一罗星九尊冷笑道:“无论再有何等强横修为,面对这大地之脉,又有何人能与之匹敌?” 林天禄神色沉重万分。 如今在战场肆虐横扫的无数‘根须’,正是这片大地深处埋藏的地脉灵络,如同一条条血管经络,遍布全境各地。 虽没有万年前的澎湃灵气充盈天地,但如今地脉之中却充斥着…… 深邃冰冷的妖邪阴气。 而且,不仅是鬼怪修炼的阴气,还有充盈澎湃的妖气,如无尽鲜血奔流,仿佛一头获得生命的野兽,强而有力地震荡着澎湃生机。 “——千年前,你们杀尽苍生所有妖脉,便是这种缘由?” “这是自然。” 一名妖艳的罗星九尊掩唇讥笑道:“如今能炼制着贯通丰臣全境的‘妖鬼帝脉’,还得多亏千年前将所有妖物的血脉尽数抽取干净,这才有如此醇厚的血脉之力。 至于这阴气,积蓄千年、借亿万生灵凝聚而成,作为代替天地灵气填充地脉的力量,实在再恰当不过。” 轰隆——!! 与此同时,在裂谷四周升腾起数道黑柱,澎湃恐怖的阴气在其中激荡不休,隐现惊世煞气。 雷云密布间,施全明面无表情,阴影笼罩间却如九幽鬼刹,低沉道:“林天禄,如今丰臣全境都有妖鬼帝脉现身肆虐,无论何地都逃之不过、再是强横的妖鬼术者,都不可能抵得过新生地脉之威。 但,我们罗星如今也给你一个机会,若肯乖乖束手就擒,我等或许还能停下这场肆虐,饶恕丰臣境内亿万生灵一条性命。” 林天禄扯起一抹凛然冷笑:“若将丰臣万民尽数杀死、覆灭全国,对你们罗星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这片道界之地,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加广阔壮观。” 另一名体格壮硕的罗星九尊张开双臂,大笑道:“大陆之上共有九国、无垠玄海之外仍有残碎岛屿密布。即便是当初仙界遗址坠入道界,亦不能断绝此界之生机,可见一斑。 丰臣若彻底灭亡,这道界之中照样还有茫茫多的生灵存在,何须屈尊于一隅。而我等罗星则将永世不灭、另起炉灶,成为这道界寰宇之中唯一的掌权之尊!” “执掌大地灵脉、蒙蔽天机法则。届时这世间的一切都由我等罗星制定。” 那名面容妖艳的罗星九尊身子微倾,抚摸媚笑道:“到时候,这片‘新仙界’之中,我们就是至高无上的九位仙尊、四位圣皇,而林天禄你……” 她略显暧昧地笑了笑:“若束手投降,妾身倒是能保下你,让你在妾身帐下当一个面首,分些权势地位,就像你现在当的所谓丰臣皇帝一样。” “当然,你若不同意——” 另一侧,佝偻老妇样貌的罗星九尊之一森然冷笑,道:“妖鬼帝脉将会灭尽丰臣,与你相识的所有人、你召集来的所有势力同伙,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化作大地之下的养分。” “你就算杀了我们亦是无用,妖鬼帝脉依旧会肆虐全国,吞噬一切,并重新孕育我们众人的魂魄与肉身。届时你只会迎来一场死局。” “是反抗、还是投降——” 施全明摊手示意,平静道:“林天禄,做出你的选择。” 话虽淡漠,但言语中似有无边威吓,沛然压力笼罩而来。 ——若要反抗,便是丰臣尽灭的下场。 ——可若不反抗,丰臣依旧岌岌可危,却似乎还留有一线生机。 林天禄一时沉默无言。 施全明眼神微动,淡然道:“还想拖延时间?” “呵。” 林天禄蓦然一笑,摇了摇头:“你们此番建议,我可是在认真考虑一二。” “那就快些给出你的回答。” “答案?” 迎着四周一道道各异目光,林天禄只是冷冷一笑:“我是否给出答案,你们看起来,似乎相当关心。” “哼!枉你林天禄还被称作什么圣贤转世、林夫子之名传唱诸省,到头来只是个贪图名誉的小人而已。” 一罗星九尊嗤笑嘲弄道:“轮到自己头上,便连喊一声求饶投降都不肯,眼睁睁看着膝下亿万百姓横死,此罪可称得上千古第一罪人!” “罪?” 林天禄笑着抬手指来:“是你,妄自称审判之人?” 此人神情微凛,皱眉闭声,眼中闪烁惊异。 “看来,你们还另有图谋。” 林天禄环顾四周,阴冷一笑:“莫要以为笼罩仙法,便能安稳无忧。我照样杀得了你们!” 罗星九尊四面色一沉,当即急退后撤,齐叩印诀。 “林天禄,这可是你自找的!” 刹那间,方圆十里内狂风忽起,数十轮玄奥大阵一同展开,似早已准备多时的惊世奥法,在这一刻尽数展开! ——嗡! 林天禄正欲动身追击,但突然感觉到一阵匪夷所思的禁锢之力,眼神微扫,就见周身刹那间凝结出千万道密密麻麻的金银锁链,连接至苍天大地,交错此间一点。 有罗星九尊怒然大吼:“此乃天地玄阵,五行不侵、道法不破,除非你灭了此方天地!” 林天禄眉头紧锁,体内灵气一动,霎时又有千万层忽隐忽现的屏障结界覆盖笼罩,数道法则固定封印,天地之力交融。 逆五行连结成咒阵环绕盘旋、十三件上古仙器齐齐出世现身,化作大阵各方之阵眼,催动无边仙气! “——齐出杀招,歼灭此子!” 施全明蓦然大喝,就见修为至三尊境界的罗星四圣喷出精血,双掌猛合,随苍穹之上雷云逆卷收缩,汇集三尊精血、由天雷地火、九幽冥海锻造而成的弑仙之兵轰然运转,迸发出几欲撕裂时空的澎湃之威! “……” 林天禄被缚双手,被困于天地大阵之间,惊怒四顾。 罗星,早已准备好对付他的必杀之招! 方圆万里阴气都凝聚于此,战场之上的煞意血气汇作长河,似天地间唯剩一人身影,一柄柄弑仙之枪蓄势待发,欲要行刑灭仙! “林天禄,今日你死得其所!” “献祭一切,融逆乱弑仙道!” 就见罗星九转蓦然抬手刺穿自己的胸膛,掏出心肺,捏碎作汹涌精血喷薄,洒遍大阵各处。 伴随着声声怒吼咆哮,献祭罗星千年之底蕴、远古八族万年之遗产根基,自大阵底部燃起足以焚灭苍穹的无穷之炎、乱世之灾! “四圣镇守、九尊齐聚,展无尽之能!” “吾等罗星,便要逆伐仙道,斩杀万古仙尊……成就万世伟业!” 罗星四圣身形暴涨,恍若法天象地,眉眼中金纹流转,背生万丈霞光,一同振臂挥掌,卷起惊天动地的澎湃之势齐轰大阵中央。 “——灭!!” 刹那间,恢宏猛烈的豪光充斥了整片天地! 战场四周霎时化作一片死寂,唯有苍白光芒覆盖视线。 尚未撤离的罗星之军悄无声息间,便化作一阵飞灰消散。 远在百里开外的古界众人,同样面露震撼,眼前只觉一片空白。 “……” 十息之后。 白光渐消,声势倏起,蓦然化作足以泯灭苍生的万雷轰落,无穷无尽般毁灭着万里之地! 突如其来爆发的余波,不知吹飞多少古界之军,甚至在数百上千里开外的省郡镇县,亦遭受狂风震荡冲击,房屋破碎、山河崩坏,冲击之势甚至蔓延至半座丰臣地境,宛若惊雷轰鸣,在亿万生灵的脑海心头之中炸响,久久未散。 “咳、咳咳……“ 废墟之中,几名古界之王满脸焦黑地踉跄爬起。 他们咳出几口鲜血,惊骇万分地远眺着前方。 “罗星、竟然……” 竟藏有如此恐怖的惊世杀招! 若非当空对撞灭敌,这一击若落至大地,怕是方圆千里都要化作齑粉! “林天禄他,难道已经被就此灭杀?” “他就算再神功无敌,遭受如此一击……不可能活得下来。” 坎王满脸苦涩,愤恨般捏紧双手:“是我等小觑了罗星的底蕴。没想到他们在丰臣执掌千年,竟有了如此恐怖的成长。” “那八族之遗产,当真给他们带来无穷底蕴。”不远处的离王扯了扯焦黑胡须,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神色颓然:“这场仗暂且打不了,我们必须要先暂避锋芒,另做打算。” “东符王他……” “必死无疑。” “哎!” 眺望着远方罗星四圣逐渐消散的庞大虚影,连同天地的玄奥大阵依旧闪耀。 古界众人心底唯有苦闷,再瞥正面战场方向,无数道根须似乎又有钻出之势头。 “——尔等这些小辈,有时眼神可不太好。” 但在这时,一丝轻笑蓦然响起。 古界诸王们纷纷回首,赫然见几道虚影破空现界而来。 “几位长老,现在……” “你们可得擦亮眼睛,仔细瞧瞧。”虚影笑着抬手指向远方:“你们觉得罗星这一击,当真天下无敌?” 古界诸王们神色齐变,猛然定睛远眺。 随着灵气汇聚,目光闪烁,隐约间已瞧见百里之外的大阵方向。 “——这、怎么可能?!” 黑烟弥漫的焦土之上,几名罗星九尊跪地颤抖,口吐鲜血,满脸骇然地仰望着天地大阵中央。 本该贯穿泯灭万物的弑仙之器,如今竟抵在林天禄身躯上,虽青烟弥漫,但未伤其分毫! 见此匪夷所思的场面,就连古井无波的施全明都露出了一丝震撼。 漂浮于大阵四角的罗星四圣神情陡变,再度喷出精血,强催修为,法天象地之姿倏然再现,怒吼挥掌间欲操控神兵,趁势追击。 咔嚓! 一声脆响,引得罗星众人魂魄一震,面露骇色。 丝丝裂纹在弑仙之器上浮现,四圣之威刚与之接触,顿时令这四柄汇集千年资源锻造而成的神兵,炸碎成漫天碎屑。 林天禄发丝披散,微垂头颅缓缓抬起,目光幽然地凝视着其中一圣。 “——可惜,尔等招数,似乎并未起效。” 一言出,令在场九尊与四圣皆惊骇万分。 旋即,转而升起无边狂怒,爆吼尖啸着捏动印诀,在苍穹之上转化出百里流光,齐齐对准了天地大阵之中的林天禄。 “休要猖狂!定要叫你灰飞烟灭!” 豪光暴涨,无数光矢宛若寰宇星河,霎时间覆盖昏暗苍穹,照亮夜色。 只是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交击之威,林天禄只是渐渐扬起嘴角,阴冷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嗡! 涟漪倏荡,此方天地的时空似被彻底冻结凝固,声势俱熄。 九尊四圣神情一震,就见千万术法赫然停滞在半空之中,甚至连接近林天禄都无法办到! “看来,你们已是用尽手段?” 林天禄低声冷笑,逐渐捏紧被束缚的双手,莫名气势震荡轰鸣,甚至引得由天地塑成的玄阵剧烈颤抖,裂纹浮现,仿佛马上就要强行挣脱而出! “若再无手段,我是不是该脱困与你们切磋一番?” 众鬼呼吸陡滞,背生冰冷寒气。 施全明蓦然咬紧牙关,双臂一挥,寒芒闪烁间两名罗星九尊倏然人头飞起,带着满脸错愕茫然,被碾碎成乌黑血水,飞速汇入至天地大阵之中。 “此战……我等罗星必胜!” 罗星四圣在片刻失神后,很快面露朝圣般的肃穆神色。 他们反手一掌轰碎自己的肉身,徒留残魂飘荡,并指施术,席卷起漫天血雾,连同战场残存的丝丝血雾,一并凝结于四方阵眼,以至十三件仙器都染起血煞黑气,崩出道道纵横裂纹。 “圣魂寂灭、融道残灭!” 见罗星四圣都已赌上性命,余下的七名罗星九尊也咬牙一狠,咆哮着自毁肉身,以魂御法,协力共催天地之阵化玄为煞,骇人血色冲霄而起,仿佛将百里内都化作一片血海。 “——林天禄!” 施全明身影虚幻不清,掐印施术,凛然怒喝道:“吾等罗星……今时今日便与你拼命一搏。碎尽所有底蕴,叫你堕入无间地狱之中,再无苏醒之日!!” “喝——!!” 伴随着四圣九尊齐声高吼,眉心间魂魄凶猛燃烧,修炼至破灭境、三尊境的一切根基在这一刻全数融化祭炼,化作催动天地之力的养料,抬指仰天,魂源心界在这一刻尽数崩解,千年领悟的所有天地之力、五行之能,阴阳两气,如同一轮轮皓月升空。 直至九月四阳盘绕诸天,十三界之力化作漫天璀璨星河,与这场天地大阵交相辉映,如同一柄笔直的旷世神兵破开云层、撕裂妖鬼道界,仿佛以洞穿整座道界大地般轰然深入,引得万里之地震荡不休,河海倒卷。 “啧!” 林天禄困于阵中,闷哼间被这股磅礴之威强行压下,连同天地大阵一齐朝大地深处迅速沉没,地层一丈丈下陷崩塌。 与此同时,四周的妖鬼帝脉划出亿万根须,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将天地大阵覆盖包裹,一同协力按压阵图,遮蔽豪光。 随着罗星四圣怒喝‘罗星’二字,魂魄寂灭,借最后一丝余力压下天地玄阵,直至亿万地脉根须彻底合拢、消失“……” 沉静间,唯有无数根须在大地内如海洋般蠕动弥漫,化平整无波,一切风浪动荡随之消散。 百里之外,古界众人久久无言,即便是几道虚影不免错愕失神。 这罗星九尊四圣,当真是豁出了一切! 此战过后,若非另有方法救命,他们决计再活不过几日,甚至必将魂魄寂灭,不入六道轮回。那罗星四圣,甚至都已彻底魂飞魄散! 但正是依靠此举,才能将林仙尊彻底封印 “可恨!”坎王不忿低吼道:“若非这诡异根须拦住百里,我等……怎能眼睁睁看着林夫子惨遭毒手!” …… 呼 结晶状的焦土砂石破碎散落,几缕残魂立刻盘膝入座,全力稳固魂魄不散。 他们面面相觑间,不禁露出庆幸万分的哂笑,心头一片畅快。 “咳、这林天禄……不愧是万古第一尊。” “万盛仙宗宗主之名,实在恐怖!” “仅是封印,便连四圣性命都要彻底赔上……” “莫要分神。” 施全明闭眼调息,沉吟传音道:“虽有妖鬼帝脉无尽阴气相助,但我等燃烧魂魄、碎裂根基之举,一时已不可挽回。半刻钟后再气息充盈,修为恢复至一成后,立刻再度行动,将古界之人尽数歼灭。” “没有林天禄这最大的变数,这丰臣之地,再无任何敌手。” “能镇压这等万古天骄,我此生也算是值得!” 其中一罗星九尊森然笑道:“待灭尽这些丰臣诸势、夺回王座,本尊定要先杀回皇宫之中,叫洛妃那个贱人跪地求饶!区区一个妖脉后裔,还胆敢如此嚣张跋扈,定要让她后悔此生!” 模样妖艳的九尊之一,暗中窥探向林天禄被封印的方向,仍心悸万分道:“施全明,此阵究竟能困住林天禄多久?” “永远。” 施全明闭眼平静道:“妖鬼帝脉源源不竭,他修为再强,终究在与此方天地抗衡较量。一旦被拖入至六道之外,自然再无任何反抗之机,只会慢慢沉沦其中。 况且,我等再修百年岁月便可恢复往日全胜修为、千年一过,三尊境之桎梏便不复存在。他到时就算能想尽办法破封而出,面对我等也决计翻不出丝毫风浪。” “没错!” “即便困不了林天禄永生永世,他这千年岁月决计逃之不出。而千年一过,此世早已大变模样,哪里还容得有他栖身之地!” “哼!慈航庄、纪红坊、观星苍府……这些势力,事后一个也逃不了。让她们在外肆意许久,也该讨回利息!” 罗星九尊眼中闪烁邪芒恨意,忍耐许久的怒意汹涌勃发。 如今林天禄之威胁已除,丰臣之内,他们再无丝毫顾忌,无需隐忍,足以彻底灭尽这些丰臣诸势,以绝后患! 此世间,再不需要任何妖鬼术者、更不允仙人后裔存在! 丰臣,唯有罗星! “——几位,还真是呕心沥血。” 蓦然间,一丝轻笑在罗星九尊心头响起。 他们陡然睁开双眼,渐露茫然,满脸呆滞地看向封印之地。 “准备如此之久、付出如此之重,终于得一丝回报。” 地底最深层,六道之外,无间地狱内。 天地玄阵、亿万妖鬼帝脉环绕之间 林天禄披头散发、袒露精壮上身,正如坐皇位帝椅般仪态豪放,扬起张狂桀骜的笑容,撑颔直指大地之上:“一刻钟,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此等封印,拦不住朕!” “……” 罗星九尊屏息无声,沉默间,唯有魂魄的震荡抖动,面庞上渐露恐惧之色。 这、怎么可能——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丰臣危难,逆转战局 “莫要惊慌!” 施全明猛然大喝,强定心神,凛然道:“一刻钟,足够我等恢复修为!如今妖鬼帝脉肆虐全境,照样能在林天禄破封前达成目的,再借机离开此界!” “稳住意念,全力调息恢复修为,莫要多想!” 罗星九尊倏然回神,连忙运功调息。 四周地缝中也伸出诸多地脉根须,为他们源源不断的注入阴气,修补残魂肉身。 没错。 现在林天禄动弹不得、一时无法破封而出,依旧还是他们掌握主动。 只要再步步小心,他们此番计策便无人能再出面阻挠,胜机近在眼前。 “——哈、哈哈哈!” 恰至此时,一声豪放畅快的大笑蓦然响起。 罗星九尊脸色陡变,齐首回望,赫然见浑身焦黑的身影执剑走来。 “东……符……王?!” “林天禄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符霄吐出一口淤血,伤势虽重,眼中仍有熊熊燃烧的炽热战意,狞笑着将黑剑扛在肩头。 “他乃是本王此生劲敌、亦是挚友。如今遭受尔等暗算封印……该由本王出面,斩下尔等头颅!” “自寻死路!” 罗星九尊面露怒容,如临大敌。 符霄笑意骤敛,身影闪烁,一抹漆黑剑光刹那横扫。 但随着沛然剑光掠过,七人身影却如泡影般支离破碎,消散无踪。 “……这施全明当真谨慎,时至如今,竟还留有一丝余力以仙法护身。” 符霄心头微凛,神识四扫,很快在数里之外寻得逃窜身影。 “休想逃!” 他踏碎大地,气势汹涌地直扑而去,眨眼便拉近双方距离。 施全明深吸一口气,冷眼微瞥,似有精芒闪烁。 眼见黑剑再度斩来,其神情未有丝毫变幻,自顾自地闭上双眼,仿佛没有丝毫担忧警惕。 ——铛! 金铁交加般的嗡鸣骤响,这杀机尽显的一剑,被生生挡下。 符霄脸色微变。 混元魔胎不知何时现身在前,抬手直接抓住了兵刃,消弭剑气于无形。同时其佝偻身形蠕动震颤,仿佛有一根根骨刺透体爆出,再度燃起杀机四溢的血焰。 “哈!!” 蓦然间,混元魔胎咆哮嘶吼一声,扭曲成长刀形状的右臂一闪。 符霄牙关紧咬,立刻反手凝聚黑剑横拦身前,只来得及感受到一股无比恐怖的力道贯体,当即被一刀砍飞至数里之外,炸起滔天烟尘风浪。 施全明平静道:“杀了东符王、吞噬其肉身魂魄,再去将古界之人尽数斩杀,不要留下哪怕一人。” “吼……吼!!” 混元魔胎仰头长啸间,周身魔威爆发,宛若血色雷霆般腾挪闪烁,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追击符霄而去! 罗星九尊顺势暗施仙术,重新藏匿身形。 其中一人喘息嘶哑道:“这混元魔胎,修为实力怎称不上至强……” “其刚诞生于世,本就需要汲取诸多天地之力,以此反哺自身。”施全明镇定解释道:“但我等刚才为斩杀林天禄,屡施天地之法,方圆千里内天地之力不存哪怕一丝,它自然虚弱无比。” “如今……” “它会越来越强,强横到足以逆天而行、杀光丰臣内外所有违逆者。” “吾等罗星,依旧胜券在握!” …… 百里之外,古界众人一阵沸腾。 “东符王未死!” “林仙尊并未真正封印,我等还有机会!” 几道虚影见时机千载难逢,蓦然大喝道:“众军听令,结古玄万华阵,斩尽这些入魔地脉。斩杀罗星的唯一机会,就在眼前!” “是!” 古界诸王凛然应声,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冲至大阵最前方,率先施术结阵。 万军将士们咬牙奋起,不顾满身伤势,提起兵刃怒吼冲霄,战意燃烧不断。 轰隆——!! 大地再度震荡破碎,原本沉寂片刻的妖鬼帝脉似恢复力气,欲听命肆虐全境,铲除众生。 亿万狂乱的根须脉络破土而出,耀武扬威般扭曲挥舞,如几乎望不到尽头的人间深渊,触目惊醒。凝神细望,更似步入至无间地狱,唯有无边的恐怖在其中酝酿蠕动。 但 伴随古界通道倏然炸裂,数道神威如狱的威严身影破界而至,与几道浮空虚影重叠融合。 霎时间,三尊境界的仙人之威猛然爆发,在战场上再度刮起汹涌澎湃的灵气之潮! 古界长老……或者说,几位古界真正的创立者,如今皆神色肃穆庄严,拂袖负手,朗声大喝:“——出战!” 话音一落,万军齐出! 霎时间,两方正面冲杀一团,如同两股洪流激荡冲撞,炸起惊天动地的战势烈火! “符霄小子,你可要撑住!” …… “噗!” 鲜血洒遍长空,倒飞着摔进废墟,一路犁至数百丈外才勉强停下。 符霄几乎咬碎牙齿,满脸浴血地挣扎爬起,目光森然地眺望远处。 就见那混元魔胎正癫狂混乱的仰头咆哮,周身气息仿佛永无止境般喷涌暴涨,魔焰滔天。 “可恨!” 他身形摇晃地重新站直,微抬白骨累累的双手,黑剑再度凝成。 “本王一世威名,岂会栽在你这等狂徒手中。” 符霄面容满是狂怒,发丝倒竖,爆喝一声猛然挥剑连斩,汇聚极致剑意的无暇剑招霎时迸发,笼罩混元魔胎杀去。 “哈——” 但面对这无缝攻势,混元魔胎却裂开一抹诡谲狞笑,数对臂膀从背后伸出,幻化成兵,黑光闪烁间便将所有剑芒击碎。 气劲一震,方圆数里地势为之一沉,似有纵横交错的无形刀芒划过,大地当即破碎炸裂! 砂石飞扬间,符霄踏空怒袭,手中剑光爆闪,环身千剑汇集如龙,攻势连绵无穷。 混元魔胎闪转腾挪,六臂刀芒交错飞舞,狞笑着斩龙破剑,两股杀意冲霄的气势当空急速碰撞,炸裂出道道惊雷天火。 刀剑嗡鸣响彻云霄、剑意如龙、刀罡如魔,战至惊天动地,黑云盘旋…… 数千里外的京城之地。 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昌盛,硝烟密布,惊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皇宫内部,大量根须撕碎宫殿,疯狂破坏粉碎着四周一切。 禁军将士怒吼着挥兵抵御,战况惨烈。 但随着金芒倏然爆发,一抹身披霓裳凤霞的高傲身影屹立当空,娇喝着连挥数掌,将下方地脉根须尽数碾碎。 “帝……王……帝王……!” 隐约间,有声声尖啸从地底深处传出。 洛妃娇容一肃,指印捻动,从地缝中霎时喷涌而出的龙形地脉生生凝固冻结,维持着利齿獠牙大张的势头,停顿半空。 嘭! 两道身影蓦然踏空腾飞,如霜剑意齐齐绽放,凌厉锋锐的剑芒陡然交错划过。 地脉倏断分裂,嘶吼着砸落大地,扬起大片烟尘。 “皇宫内的龙脉……由我镇压!” 洛妃凛然娇喝道:“这受污地脉阴气难伤,兵刃斩击最佳,你们快去京城外协力相助!” “好!” 华舒雅与谈子笙神情沉着,挥剑一转锋芒,当即踏空翻身,穿梭腾挪之际剑芒闪烁,顺势又斩断不少破土而出的地脉。 “莫段嫣,为我护法!” “是!” 莫段嫣蓦然从废墟中杀出,扭荡丰腴娇躯,刀罡凶猛凌厉,修为似更有长进。 不远处,唐千门正驾着胯下的美霞骏马,仿佛化作残影飞奔迸跃。她则专注心神,聚腹内灵气,构筑照宵与绫罗两股秘法大阵,正欲一击铲除在京城内部肆虐作乱的所有根须,暂除祸患。 “皇城龙脉……可由不得你们肆意妄为!” 京城上空娇喝回荡,金芒四溢,恍若烈阳霞光,洒遍全城各地。 洛妃与唐千门携手运法,席卷强横皇威镇压大地,寸寸妖邪地脉崩溃碎裂,遇阳消融。 …… 广元城塞。 此地并未陷入混乱无序,面对突然破土而出的无数根须,幽罗早已布置好应对之策,唤来所有势力联手抵御,抗击地脉之威胁。 城门内外,数千名妖鬼术者结阵抵御,上万将士更是战意澎湃,犹入无人之境般在根须海洋中冲杀收割,沐浴鲜血、迸发着无穷无尽的热血激昂。 “可恶……” 剑怜急忙闪开划来的根须,满脸焦急地挥剑斩断。 但转眼一瞧,城外又有恍若浪潮般的根须涌来。 “这些地脉究竟还有多少!” “大师姐,小心!” 后方惊叫连连,引得剑怜心头微颤,连忙反身挥剑斩开两道根须,却仍被锐利风浪擦过面颊,带起一缕发丝血渍。 “怜儿!” 倏然间,一道丰腴身影从天而降,猛然挥掌将方圆数十丈内的根须尽数碾碎。 剑怜喘息一阵,面露惊喜:“师、师傅?” “慈航庄援兵皆至!” 乌月明将启小心搀扶,神色冰冷地环顾四周。 与此同时,后方又有数十道气息浑厚的慈航庄之人飞速赶到,力战不休。 “这些怪物,究竟是从何处来?” “徒儿不知。” 剑怜擦掉额角鲜血,摇了摇头:“据玄女大人所言,好像与罗星有莫大关联!” “广元城四周战况如何?” “勉强僵持不下,正由玄女大人亲自坐镇……赤羽和绫罗谷的援兵都在数十里外与地脉交锋,马上就能汇合!” “来了——!” 秋水涵的一声幽然娇笑由远及近,众人抬头远眺,很快发现数十道芳华曼妙的倩影正踏空而至。 随着一阵流光四溢,原本正攻势凶猛的地脉根须,仿佛遭受桎梏般变得迟缓无力,隐约细瞧,便有无数根银丝交织缠绕,弥漫覆盖至整片战场。 “吼!!” 与此同时,在远处又有一声沛然兽吼,一头无比巨大的山岭巨兽猛然拔地而起,咆哮着踏足震地、抬手挥掌间撼动山岳,炽火澎湃,恍若一轮烈日熊熊燃烧,惊雷四起。 “那是……赤羽的秘法!” 见此援兵,众军战意高昂,冲杀嘶吼间更无所畏惧,浴血奋战。 而在城墙上 幽罗坐于木椅,目光森然地环顾战场四处,眼神闪烁不定。 “玄女大人!”满脸血污的陆敏萱飞奔而来,抱拳急声道:“受您命令,虽提前斩断了城内地脉,让城内百姓免遭侵害。但城外的动静……” 她咬紧牙关,脸上满是焦躁不安。 将士和诸多势力战意澎湃,占得一丝上风。 但她身为四军首之一,能看得清局势战况。 那些地脉根须虽不是刀枪不入、不死不灭,可数量实在无法预估。再拖延下去,定然极为不利! “玄女大人!牛安村告急!” “大人!林阳县危在旦夕啊!” “……” 一声声报告传来,引得指挥众人脸色愈发难看。 虽有诸多妖鬼之势相助协力,可这场仗终究来的太快太急,最先遭殃的,还是那些无力抗衡的寻常百姓。 “再坚持。” 幽罗神色渐沉,低声道:“再坚持半炷香,我派人暗中布置的‘秘术’便会起效,足以让方圆千里的地脉尽数腐败自灭。”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然,默默相觑,渐起决然之意,纷纷转身飞跃至城外,投入战局之中。 幽罗回首看向一旁,低吟道:“你可做好准备?” “没想到,你竟料到会有此事发生。” 叶玉心从阴影中现身走出,淡漠玉颜上泛起一丝波澜。 “但,此计若是不成,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呵!那罗星都豁出性命拼死一搏,我等又为何要退避自守?” 幽罗眯起双眼,逐渐扬起冷傲不逊的笑容。 “他们愿意拼命一搏,那我们照样也能博弈一番,一较高下!” “林天禄他如今……” “我寄存在其体内的分魂,没有任何反应。想来是遭遇了意外情况。”幽罗眼神微沉,道:“但现在,我们不可再依靠林天禄能远隔万里前来救援。须得拼尽自己的手段,拯救茂环省……乃至半座丰臣国境内的亿万百姓!” 叶玉心神情微震,默默看着其脸上的郑重肃穆,油然升起一丝敬佩之意。 怪不得,这‘玄女’会如此受林天禄信任,得万民尊敬。 她并非所谓依服,而是当真有勇有谋、更有拼搏抗争的求胜之心,这等不羁桀骜,足以与天地争辉! “如今,该破灭罗星的最后一丝希望。” 幽罗浑身金雷闪烁,银牙紧咬,将一轮瑰丽阵图从胸口中缓缓取出。 “既然罗星污染地脉、意欲灭尽丰臣万民。” “那我浊世帝姬就汇集万民心意,以广元、长岭、京城三地为锚,连通丰臣全境,再造崭新地脉、彻底更换此方天地之主!” …… 长岭县内 县城中央处,云玥正独自盘膝而坐,闭眸吐纳,周身流转着旖旎月色。 身后九尾流转,仿佛月霞披盖胴体,四周闪烁覆盖方圆百丈的大阵,玄奥密文逐一显现,月华荧光汇入至大地深处。 县城内原本要破土而出的地脉根须,轻颤抖动,似受安抚般渐渐安定下来,并且重新收回至地底。 “——罗星、竟施展如此恶毒之法。” 云玥渐睁美眸,暗自轻叹。 玉指轻抚地面,仿佛还能感受到来自于地底深处的澎湃煞气。 但好在长岭之地福泽深厚、久得天禄周身仙运庇佑,此处地脉并未遭受太大影响……或者说,藏匿在地脉之中的妖邪之气早已被驱散不少,只留一丝,以她如今修为暂可安抚压制,让县内百姓免遭危难。 只是 云玥抬起螓首,眺望远端,隐约可见县城外战火冲天,似有冰火凤凰盘旋长啸,仙灵之气四溢弥漫,抵挡着外界侵蚀。 而大长老等人同样在外竭力而战,意在尽快救出临近几座镇县的无辜百姓。 “玥儿,可还撑得住?” 随着香风拂来,婀娜魅影悄然前来。 武静云眉眼微垂,媚颜上泛起丝丝沉重。 “我……能护住长岭不受侵害已是竭力。”云玥轻吁道:“其他镇县,虽有鬼冥宗及麾下诸多势力,但他们终究挡不住太久。” 武静云沉默片刻,蓦然盘膝坐下,捻指启印。 云玥一惊:“武姨你……” “此地是天禄故乡,我决计不能眼睁睁看一切都化为灰烬。” 武静云娥眉紧蹙,额头隐现香汗,低吟道:“哪怕是豁出这条性命,我亦要帮天禄守住这里的一切,无论是长岭县、还是西马郡都不例外!” 随着其毫无顾忌地将一身修为汇入大阵,原本安稳运转的复生镇魂之阵倏然暴涨扩散,转眼便扩大至长岭半境。 云玥张口欲言,最终只化作一声淡笑。 “天禄有你相随,实在幸福。” 她倏定心神,运法融气,试着稳固大阵之势。 “我、我们也来帮忙!” 恰至此时,几道娇滴滴的喊声一同响起。 云玥回首,讶然见雪杉几人竟也飞奔而来。 “丫头——” “我们已是修士,自然不能视之不理!” 雪杉率先入座,有模有样地一同捻印入定,严肃道:“师傅教导过我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时今日,便是发挥自己一身修为之时!” “雪杉姐姐说的没错!” 林绫稚嫩的脸蛋上也浮现坚定,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唔呶呶地嘀咕着,强行催动起体内极为微弱的灵气之流。 “绫儿不能像之前一样哭啼啼的……绫儿要守好师傅的一切、要保护好娘亲!” “云夫人,抱歉啦。” 尚涵俏皮一笑:“我实在看不住这两个丫头,索性前来略尽绵薄之力。” 话虽如此,但她眼中含泪,似强忍悲伤般猛地坐下,低吼间,霎时爆发出颇为不俗的阴气修为。 锵! 剑鸣倏动,槐剑陡然从天而降,插入进大阵阵眼之中。 而幻化出少女身影的‘槐剑’眸光幽幽,紧捏着剑柄,将一身至纯灵力奉献而出。 “我、帮你们。” 嗡! 刹那间,玄阵急速扩大,月华柔光闪耀长空,仿佛将整座长岭县都笼罩在旖旎月色之下。 还没等云玥反应过来,大阵四方陆陆续续又有诸多阴气、灵气传入,或是隐世居住的修士、或是投靠拜服的妖鬼术者,在这一刻再无丝毫保留之心,协力稳固玄阵,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辉! 县城之外 大长老手持利刃,狂舞锋芒之际,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嘹亮娇喝间,不知挥洒出多少惊天动地的反攻之势,杀的城外地脉步步后撤,更难以靠近县城分毫。 愈战越狂、越杀越快,丰盈曼妙的无暇胴体中激荡无穷之力,肆意挥洒着令苍生胆寒的凶猛魔威,挥剑一扫间,便有高山断裂、大地崩坏,破灭境之极限已尽数迸发! 但这一刻,她却突然感到一丝温暖之意传来,低头一瞧,赫然见温软月霞已覆盖至此地,那些地脉刚靠近,便立刻冒起青烟,连连后缩退避,仿佛碰见了天敌一般! “云玥那狐狸——” 她猛然回首,脸色又惊又喜。 “她陪着天禄许久,竟然还有这等悲天悯人、净化万物之能……深藏不露啊!” 一头妖狐、每日耕耘间竟成了仙人,当真奇也怪哉! 心中虽呼喊不断,但她还是哈哈一笑,相当干脆地抛出刹神剑:“去!杀个痛快淋漓!” 而她立刻一掌拍下,将沸腾汹涌的破灭极致修为全数灌入玄阵。 再度幻成大长老模样的刹神悬空而立,冷眸漠视着阵外地脉,双臂一挥,便化作修罗恶煞冲入其中,肆意畅快地横扫虐杀。 而见此异景,不仅是大长老如此反应,镇守于长岭各方的六长老等人同样抉择痛快,当机立断地入座阵中。 赤灵渊与赤仙儿两头凤凰则趁势遨游啼鸣,盘旋振翅,随着急速扩张的玄阵横飞,席卷仙灵之息,净化驱散妖鬼帝脉! 势头丝毫不减、更随着县外妖鬼、宗门加入,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扩散至整片西马郡!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一缕银光骤至,携带着洪流般的澎湃灵气狂涌而来。 入座大阵中央的云玥等人心头巨震,渐露惊喜。 是幽罗相助! 九省六郡,如今已由广元城牵头串联融汇、重塑天地灵脉长河! 俯瞰丰臣苍生,便可见昏暗无边的国度之中,一抹银光倏亮闪耀,如同划破黑暗的一缕光芒,自广元为首,霎时弥漫至西境西马郡、北至京城,宛若长龙遨游,连通成一片耀眼夺目的光辉之路! …… 滋滋滋 几缕电芒闪烁,引得罗星九尊倏然睁眼,面露惊异。 “不对劲!” “吞噬的速度太慢……妖鬼帝脉被何人挡住了!” “怎么可能、明明林天禄如今已被封印至地底,此世间又有何人能拦得住我们?!” “该死!不会来不及——” “不。” 施全明蓦然出声,侧首微瞥:“妖鬼帝脉侵蚀之势虽受阻,但我等还剩下这个底牌。” 罗星九尊顺势一瞧,很快心头渐定。 伴随着一道身影如流星般坠落大地、鲜血喷溅,断裂黑剑飞旋着插入焦土之上。 “混元魔胎,已成仙魔之灾,再无人可挡!” “吼——!!” 扭曲身影当空而立,仰头咆哮,震撼当世众生。 废墟中,符霄浑身已几乎尽断,口吐鲜血,目光死死凝视着当空魔影。 “……本王、怎能……” “杀!” 仙魔之灾猛然低头,诡异狞笑,身影仿佛撞碎空间般腾挪而至,抬刀迎面奋然斩落! “住手!” 霎时间,两道身影齐齐而至,含怒联手迎击。 仙魔之灾视线微扫,反而裂开猖狂诡笑,六臂一震,尖啸怒吼着齐运魔招邪道,正面硬撼二人丝毫不落下风。 “是他们……” 远处的罗星九尊见状神情一沉。 “不顾寿元强行出世再战、他们同样也豁出了性命!” “仙魔之灾如今还不足以灭杀他们,施全明,我们该怎么办?” “再拖延下去,一刻钟一过,那林天禄很有可能破封而出!” “再无计策后手,我等罗星千年计划,便将要功亏一篑!” “……” 施全明神色平静,摇了摇头:“再无底蕴后手。” 罗星九尊脸色陡变,死死瞪视着远处的仙魔之灾,暗中祈求其快些大显神威,斩杀那两个古界的老不死! 但,他们却未曾发觉 施全明双眼微垂,不着痕迹地捻动印诀。 随着一丝古怪动静自数百里外荡开,他暗自准备了千年之久的密招,已然开始运转。 “——道界苍生,使命已尽。” “万物归一之时,便在今日。” 轰! 战场上,古界长老们拼尽全力奋然激战,秘法尽出、神兵挥舞。但随着仙魔之灾奋不顾身的狂怒长啸,魔焰迸发,强行将合围之势生生震散! “这怪物……修为还在不断暴涨!” “若无法将之一击斩杀,究竟会变成何等恐怖的存在?!” 两名长老强定心神,一转古界秘法,准备酝酿杀招拼上一把。 但仙魔之灾却猛然再度看向下方,癫狂无度的大笑尖啸,更似疯狂般直坠俯冲! “糟——!”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霄儿!” “快拦!” 两名古界长老面色急变,闪烁疾驰,欲要出手招架。 但仙魔之灾在这一刻爆发出的神速却快到匪夷所思,连踏脚步,似有时空扭曲碎裂,一息之间便已带着滔天灭世般的魔威血焰,一刀重重劈下! “霄儿!” “符霄!” ——噗嗤! 入肉之声蓦然响起。 古界长老们、乃至在远处暗中窥探的罗星九尊,皆神情一怔,失言茫然。 因为被利刃撕裂洞穿之人,并非符霄。 而是,仙魔之灾。 一柄黑剑从裂缝坑洞中探出,已然洞穿其头颅,待攻势微滞,三十二柄黑剑爆射而出,刺穿其全身各处,倒飞至高空。 “哈……” 旋即,浑身浴血的符霄从中缓缓站起。 他抬起布满裂纹的猩红血眼,低喃道:“此世间,能敌得过本王的唯有一人,你……还不够格。” 压榨出最后一丝心血之力,颤抖着抬起右手,并指点出,右臂刹那间化作风沙消散无踪。 “林天禄,多谢你一番指点。” “这一剑,便是我回报你的……” ——剑芒,一闪。 无声无息、无风无浪。 唯有王者狂傲、汇集一点,绽放灭魔一剑。 仙魔之灾神情呆滞,疯狂挣扎间,已然被悄无声息地斩成了两半。 “……” 符霄渐渐垂首、闭眼仰天倒下。 一名古界长老腾挪而至,连忙将其抱住。 “霄儿你……做得好!” 这一剑,可称名留青史! 一剑风采,万古罕有! 但两名长老还来不及感慨,心头微震,猛然再回首。 本该死去的仙魔之灾,其断裂身躯竟开始重新聚合,躯体再度扭曲蠕动,变得更为壮硕膨胀,闷声低吼之际宛若天雷震荡、九幽怒嚎,令他们都为之心惊胆寒! “它竟、置死地而后生?!” “不对!它还未彻底化解霄儿留下的剑意,我们快联手——” 传音未至,仙魔之灾刹那间便出现在二人之间。 “什——” 古界长老面露骇色,立刻运掌回击。 但随着魔影一闪,二人右臂瞬间尽断,口喷鲜血,急退至数百丈开外。 看着笼罩在仙魔之灾周身的层层法则之力,他们眼中渐现不可置信之色。 “这怪物……它在逆转天地法则加身!” “符霄、是我的猎物。” 喑哑冷笑蓦然在背后响起。 抱着符霄的古界长老瞳孔骤缩,立刻穿梭时空腾挪欲避,但仙魔之灾却裂开狰狞笑容,抬手轻松洞穿层层空间壁障,席卷起无边魔威倾轧抓来。 ——铛! 危机刹那,金铁碰撞之声蓦然荡开。 仙魔之灾扭曲笑容微滞,踉跄着飞速后退。 两名长老惊魂未定地急促喘息,定睛一瞧,讶然发现竟是两名女子突然现身,挡下了仙魔之灾的恐怖之势! “你们是……” “二位先带东符王退避疗伤,此地由我们处理。” 清冷悠远的女声传来,令二人心神顿时一轻,被魔威震慑侵蚀的心神清醒不少。 他们连忙颔首应声,迅速退走,暗中回眸打量,眼中唯有惊艳敬佩。 “她们的身份是——” 如此风貌、难不成是万年前的两位绝世仙尊? “还好来得不算太晚。” 雪发飘飘、月纱霓裳裹身荡漾,皓腕轻抬,玉色细剑直指前方强敌。 茅若雨微睁清冷双眸,无暇勾魂的倾世容颜上唯有淡漠,耸峰高隆、曼妙性感,却依旧如天山之莲般不染纤尘、如降下凡间的缥缈女仙。 “夫君受困,如今就由我们……暂代战局。” 一旁的血发美人双眸深幽,红纱披身,玲珑婀娜的倩影仿佛染上猩红之色,如沐浴无边血海,自杀孽罪业中诞生现世的妖孽血莲。 如玉秀足轻点生莲,滚滚血光萦绕回转,仿佛将方圆百丈化作奔流血海,绝艳人寰。 程忆诗微垂眼帘,寒声道: “罗星有染,必杀之。” 第五百四十八章 仙魔之灾,镇压万世 “这两个女人……从何而来?!” 藏身暗处,罗星九尊面露惊诧,心底更渐起骇然。 这等深邃无垠的气息、甚至还凌驾于那几名古界长老,难道又是三尊极境之存在? “是天海之主和南屿孤星。” 施全明蓦然开口,眼神愈发阴冷:“没想到,她们竟还有法子转世重生!” 锵——! 剑鸣倏动,荡开一缕澈声。 茅若雨执剑横扫,看似轻柔地挡下了仙魔之灾突如其来的正面一击。 半截断刃,倒旋横飞。 眨眼间,胜负便已分出。 “……” 水波无声掠过身躯,仙魔之灾呆愣一瞬,维持着挥刀姿势,六臂连同头颅便滚落在地。 鲜血喷洒的瞬间,就被彻底冻结凝固,绽放出数朵晶莹雪花,瑰丽美艳。 “——别乱动。” 茅若雨冷眸轻吟:“污秽之物,安心消亡便是。” 听得此言,仙魔之灾壮硕身躯剧震,血肉蠕动,裹身冰晶寸寸崩裂,似在疯狂挣扎。 但程忆诗霎时出手,抚手一划,血斧虚影刹那间横掠扫过,狂风骤起,连同数里外的连绵山岳一同拦腰斩断! “可悲。” 茅若雨皓腕微抬,冷艳仙颜上唯有清冷淡漠,玉指连点,被血斧斩碎成数十份的残躯肉块,霎时被冰雪封印冻结,宛若一朵朵冰雪之莲盘旋上空,连其透体散发的魔气与杀意都被一同冰封,眨眼冻出一座足有百丈之高的冰雪雕塑。 似有狰狞骇人的恶魔虚影在怒吼咆哮、血焰滔天,但这一切都成了栩栩如生的冰晶之山,再无一丝动静。 “邪修创造的邪法、竟被后人不断改良,演变成这幅模样。” 茅若雨柔夷轻握,冰山当即泯灭成漫天晶莹,悄无声息地尽灭消亡。 “罗星之人,应该就藏身在四周。” 程忆诗血眸四顾,神识如天眼般扫尽四方。 旋即,她眼神微凝:“找到了。” “嘶——!” 霎时,依靠仙法藏身的罗星九尊呼吸一滞,面露骇色。只觉如怒涛般的尸山血海之势狂涌而来,轰然淹没心神,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突然迸发。 “这、这女人……发现我们了!” “莫急!” 老妇状的九尊之一恨声道:“仙魔之灾尚存,而且我们还有……这一招!” 随着其并指上挑,大地又一阵剧烈震颤。 茅若雨与程忆诗眼波微动,隐觉脚下地面有异。 轰隆! 顷刻间,方圆百丈当即被无穷无尽的地脉骇浪吞噬,亿万根须脉络相互绞缠蠕动,势头迅猛的破土直冲天际,仿佛开花结果般不断蔓延扩散。 “哼!” 血光倏现,根须浪潮突然鼓胀膨大,直至炸成漫天碎屑。 程忆诗悬空而立,神色冷漠地手持战斧,周身血影缠绕,将靠近而来的所有地脉根须尽数撕碎。 “距离罗星之地愈近,这些地脉根须的数量和强度也随之上涨……果然源头的‘污染’最为严重。” “或许,能一劳永逸。” 身旁并肩而立的茅若雨一指点下,澎湃寒流猛然倾轧轰落,下方仍在涌出的亿万地脉竟急速冻结凝固,一路蔓延至地面之下。 随着程忆诗拍出一道血色掌印,漫天根须当即彻底炸碎。 “竟、当真无穷无尽。” 看着地底深处仍蠕动奔流的地脉之海,她们二人的脸色都略显凝重。 无论二人修为再强横,面对这地脉异变,终究力所难及。所能做到的,唯有将之暂时击退,一时难以消灭。 毕竟一身阴气与灵气,依旧要循环于天地之间,这些地脉自然能源源不断地复生再现。 茅若雨稍定心神,平静道:“你去剿灭罗星之人,我去助古界一臂之力。” “——你们,为何要走?” 但在这时,一丝幽媚浅笑从背后蓦然响起。 茅若雨和程忆诗瞳孔骤缩,猛然回神,冰晶光涟与猩红符印霎时回身轰出。 咔嚓! 可随着双手十指滑落,两股蕴含着三尊极境的攻势,竟被轻松擒于掌心,轻轻一捏,碎成点点流光。 “这、怎么会……” 茅若雨面露一丝惊异。 程忆诗眼神骤凝,掌下暗中再聚战斧之影。 ——如今出现在两人眼前的,赫然是一名陌生女子。 其身段高挑婀娜,胴体缠绕着青红丝纱,仿佛化作一袭如梦似幻的琉璃仙裙,如轻烟荡漾,水波弥漫,不知是何等的丰腴性感,引人血气涌动。 此女身份 “混元魔胎?” 茅若雨眼神闪烁,低吟道:“怎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得多谢你们二人相助。”仙魔之灾垂下皓腕,妖艳红唇微抿轻挑,妩媚婉转道:“让我体会了一番刻骨铭心,知晓为何真正的仙魔之力,什么才是真正的至强无敌。” 霎时,在其背后竟升腾起一轮冰晶玉环、血焰盘绕,仿佛一朵血染冰莲,妖冶而又无暇。 但茅若雨和程忆诗见此异景,心间却不禁狠狠一震。 这混元魔胎,竟吸收领悟了她们二人的功法?! 褪去疯狂癫狂之状、得取智慧灵光,如今其这番身姿状态“真、真正的仙魔之灾!” 暗处的九尊皆激动狂喜:“这般模样,才是真正足以灭世破界的至强存在,领悟仙魔两道、穿过生死之境,哪怕林天禄再度出世……或许都无法与之匹敌!” “我不知你们二人身份。” 仙魔之灾轻抚自己的白皙面庞,妖异笑道:“不过这番恩情,我得好好回报才行。” 凛冽杀意扑面而来,似化作无数血锁,遍布苍天各地。 茅若雨面色微沉,暗中传音道:“忆诗,你去消灭罗星九尊,我来阻拦这混元魔胎。” 程忆诗立刻闪身腾挪,欲要追击罗星藏身之地。 但她刚穿梭出百丈不远,身形便猛然停顿下来。 “——你们二人,谁都别想走。” 仙魔之灾不知何时已阻拦在前,仿佛得到心爱玩具般年幼少女一般,天真无暇的娇笑道:“留下来,陪我好好玩一会儿。” “哼!” 程忆诗眼中杀意闪烁,当即屈指轻弹,环状符印染血爆燃,化作数道足以灭神弑仙的血色暗芒。 叮叮叮——! 仙魔之灾嬉笑连连,长袖连舞,转瞬间便将血煞锋芒尽数卷入暗中。 同时墨发一甩,仿佛化作遮天黑幕猛然洒出,强行挡下了旁侧袭来的冰雪剑锋,连同其中的寂灭剑意与寒冰之意都全数泯灭撕碎,强横到匪夷所思! “你们二人的底细,我都已看穿啦。” 双臂一震,仙魔之灾嘴角笑意化作诡谲,身形爆闪,恍若重重神威倏然迸发! 程忆诗与茅若雨眼神微变,立刻转攻为守,横转锋芒,无数极致玄芒缠绕周身。 轰隆——! 宛若天雷撼世,两道身影猛然从天而降,被轰入至大地深处,炸起滔天风浪。 “咳、三尊境界……不,这怪物如今已踏过了三尊极境。” 废墟之中,茅若雨目光幽幽地仰望着上天。 正欲起身,倏觉身下异动连连,连忙反手一掌拍下。 冰雪与地脉猛然碰撞,震开一阵惊天动地的冲击。 自烟尘内破空横飞而出,茅若雨心弦陡颤,立刻旋腰回身,一剑横扫。 叮! 仙魔之灾已然徒手挡下了这一剑,暧昧巧笑道:“你,似乎变弱了?” ——不妙! 茅若雨眸光一闪,猛然抬臂抵挡。 但在下一刻,其身影就被轰飞至数里外,撞进摇摇欲坠的山岳之中。 仙魔之灾双眸微转,霎时腾挪闪身,避开了几乎擦着肩头滑落的血煞锋芒。 纤细玉臂宛若刀斧横扫,大笑着轰击在身后的程忆诗身上,逆转五行之力、凝锁时空之能,刹那迸发凌驾三尊境界的恐怖之威! “噗!” 血影倒飞撞进下方地底,不知贯穿撞碎了多少层岩壁,地势翻腾涌动,层层岩土翻卷着炸开。 “呵、呵呵呵……” 两招轻松击飞纵横仙界的绝世女仙,仙魔之灾虚握着双手,笑声愈发畅快淋漓。 “原来不是你们变弱了,而是我——已成无敌!” 她揪住薄纱衣襟,仰头视天,呓语轻吟道:“仙与魔,再也制衡不了我分毫,我已真正跳出诸天万界、成就无上之存在!” 难以言喻的快意在心头奔涌、无与伦比的自豪感涌上心间。 不再是往日的混沌无智、也不再是错乱癫狂的嘶吼咆哮,只能受人操控、如同一团肉瘤般嗷嗷待哺。 在这一刻,仙魔之灾发自心底的体会到了‘理智’的存在、‘自我’的感动。 “——我,终究成为了‘人’。” 仙魔之灾笑意渐敛,似面露悲悯惆怅,俯瞰向下方硝烟弥漫的焦土大地。 “……” 无言间,其身姿倏然一闪,刹那间便出现在了罗星九尊的身前。 罗星九尊神情一惊,但很快狂喜道:“不错!快些杀了那两个女人,再将那些碍事的古界之人尽数斩灭!” “蝼蚁。” “……什么?” 仙魔之灾勾起一抹鄙夷冷笑,屈指轻点,一抹黑幕倏然将他们几人尽数封印在内。 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再无丝毫感应外界的方法途径。 而在黑幕封闭之前,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庞映入眼帘,满是滑稽可笑。 “一群无能蝼蚁,怎敢对我指指点点。我这幅身姿,也不是你们这些卑贱存在所能目视。” 仙魔之灾眼神闪烁,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施全明被困的位置。 但其他人暂且不论,此人…… 刚才其一瞬目光,令她很是不快。 不过她也无暇再去理会这等琐事,侧身回望,就见远处两道倩影再度浮空而起。 这两位镇压一世的至强女子,早已夺去了她的所有兴致。 “我们,还能嬉闹很久。” 仙魔之灾诡异邪笑,负手飘飞至上空。 “呼——” 茅若雨呼出一口浊气,冰眸流转,周身浮荡气息愈发沉静。 程忆诗神色冷漠,抚上胸间,一柄妖红如血的长刀倏然拔出,盘旋于掌心之中。 “你们……” 见二人气势又有所提升,仙魔之灾面色微凝:“竟还有底蕴未出?” “只是重获修为,一时施展不便。”茅若雨玉颜淡漠无波,皓腕微抬,似冰雪锻造而成的细剑已然入手,气势一震,好似千里冰河,苍生尽结。 程忆诗沉默无言,唯有红芒覆身,恍若身披血甲战裙,恍若身化杀孽之炎,裙发燃烧不断。 “——好啊!” 仙魔之灾不惊反喜,唤出一刀一剑,诡笑道:“你们既要继续反抗,那就尽管出招。尔等一身底蕴,我便提前笑纳!” 茅若雨柳眉渐皱,剑光倏起,源自于万年前的绝世剑法再度现世! 仙魔之灾畅快娇笑,奋然迎击,刀剑交汇如龙,怒啸长空,刹那间与万千剑影正面硬撼! 嗖 程忆诗刹那挪移至罗星九尊所在,当即挥刀斩落。 但随着刀锋斩中黑幕屏障,大地崩塌,这一层黑膜却仅碎裂开一角,令她眼中泛起一丝惊异。 “老老实实与我厮杀个痛快!” 自黑膜内蠕动出仙魔之灾的身影,其狞笑着陡斩刀罡,强行将程忆诗逼退至百丈之外。 再度仰头一望,就见仙魔之灾本尊竟震退与之缠斗的茅若雨,怒笑急坠,带着沛然撼世之威一刀斩来。 光流一闪,在大地上斩出一道绵延至百里开外的无底深渊,逆乱五行的恐怖刀气四溢弥漫,寂灭万物! …… 重塑地脉之阵,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扩张,已覆盖至国度半境。 耀眼又柔和的点点霞光洒遍诸县,受灾的万民百姓们纷纷走出屋宅,似感应到来自脑海的温柔呼唤,带着激动与感恩合十双手,与地底之中新生的地脉逐渐呼应相应,生机律动渐起。 在这一刻,亿万生灵便是这崭新地脉的‘根’。 丰臣万民,化作足以抵御任何妖邪的勃勃生机。 “——成、成了!” 战势陡止,原本在县城外奋战不休的士兵与术者们,放下染血兵刃,畅快淋漓地高声大笑。 地脉之暴动,几乎已不复存在。 放眼所及,丰臣大地都被无暇光芒所笼罩,仿佛亿万生灵都维系一起,共同感受这份置死地而后生的欣喜雀跃。 而在光辉阵心之中,叶玉心将悬浮的玄阵核心缓缓压入地底,这才长吁一声。 “幸不辱命。” “太好了、终于……” 一旁护法的慈航庄众人都不禁喜极而泣。 终于,阻止了这场惊天之灾。 五长老急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叶玉心,关切道:“娘亲,可还撑得住?” “无妨,只是耗尽体力,并未受伤。” 叶玉心摇了摇头,再看向坐在木椅中的娇柔倩影。 “倒是你,当真无妨?” “咳……” 幽罗脸色惨白,勉强笑了笑:“这本就是我浊世帝姬的职责之一。能为苍生选得新主,我这数千上万年来的使命,也算有始有终。” “这番仪式,本该由天禄亲手而为。” “地脉新成,乃万民维系而生。国运之未来,终究要看天禄他自己如何决断。”幽罗回眸眺望远方,轻笑道:“至于现在,我们速速整装待发,或许还能前去助天禄一臂之力。” …… 皇城之中。 洛妃调息吐纳片刻,扬起一抹凛然笑意: “那玄女当真有一手,竟能施展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再造一个全新的丰臣之国。” 华舒雅等人已迅速赶回皇城,皆难掩欣喜之色。 “此番天地异变,定然是罗星所为。” 唐千门抹掉嘴角鲜血,冷着脸道:“如今已解决地脉之变,该由我等前去出口恶气才行!” “没错。”谈子笙神色郑重道:“如此异变,天禄一方或许正需我们率兵相助。” “报!” 皇天阁之人飞奔而至,满脸血污,焦急道:“据哨兵所传,古界与罗星正激战不休,林天禄似被罗星封印!” 众人闻言一阵惊愕。 “天禄他——” 华舒雅猛然咬牙回身,欲要离开此地。 莫段嫣急忙将其拽住:“华夫人,还请冷静!” “怪不得,会有这等异变发生。” 洛妃略作思忖,当即下令道:“修为稍弱者、禁军皆留京城,守卫救治百姓。其余人结成新军,一同前去战场之上助一臂之力。” 谈子笙语气肃杀道:“但两地距离如此之远,哪怕全力奔袭,或许都要半天时日。” “无妨。” 洛妃冷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本宫有一法门可用,足以将得力之军传至战场。” …… 丰臣各地的反应都无比迅速。 在解除危机的瞬间,不少人都已想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纷纷出谋划策,欲要相助平定此番灾劫。 而在长岭县内,玄阵中央处 雪杉等丫头们已竭力昏睡,诸多修士们瘫坐不起,仰天长叹。 云玥与武静云相互搀扶坐稳,相觑之间,不禁莞尔失笑一声。 “看来,勉强还留得一条性命。” “玥儿当真辛苦。” “只是……” 云玥柳眉渐锁,惴惴不安道:“刚才大阵掠过丰臣半境,虽受外力干扰阻挠,但我借此感应罗星战场,却并没有捕捉到天禄的气息。” 武静云脸色微变:“究竟发生了何事?” “罗星战场的方圆数百里地内,笼罩着极为恐怖的浊气。甚至要凌驾于幽冥界之威,哪怕借万民之意凝塑而成的地脉,一时都难以靠近。” “我去一探究竟。” 大长老不知何时来到身旁,脸上唯剩稳重正色:“你们如今都已精疲力竭、无力再战,我还算留些力气。” “但,两地之间路途如此遥远,大长老又该如何——” “修为至三尊境界,距离之限制便不再是问题。” 大长老抚了抚自己的勾纹平腹,轻笑一声;“那小子可赠送了不少‘宝贝’,如今已触及三尊壁垒,赶段路程自然无妨。” 听闻此言,云玥和武静云都是脸颊微红,无奈轻叹。 嗡——! 突然间,前方不远蓦然崩裂出数道空间通道。 大长老见状眉头微挑,凛然笑道:“看来,丰臣内如此想的,并非只有我们几人。” “这是……” “当初天禄能从京城一跃来到长岭,或许就是借助此法。”大长老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想来便是那名为‘洛妃’的女子相助?” 武静云温润一笑:“那位姑娘也相安无事。” “那你们先在此地休息,我——” 话音未落,大长老身形猛然一顿。 见其突升异状,云玥眉头微皱,连忙道:“怎么了?” “不对劲。” 大长老突然沉着脸,低喃道:“有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不妙?若是危险,大长老也不必强行……” “并非战场。” 但大长老却连连摇头,脸色极为难看地回首道:“是在长岭,有危险!” 与此同时,不仅在长岭县内发生异动,远在广元和京城中的修为高强者,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一丝异样,心底愈发忐忑难安。 仿佛大灾将至、灭顶横祸近在眼前! “——苍生,危矣!” 照宵院内,原本正盘膝坐镇的西圣母神情陡变,当即闪身踏至上空,高喝道:“尔等立刻前去战场,支援茅若雨和程忆诗!” 说罢,便不顾身上未愈伤势,飞速穿梭层层界域壁障,化作一道黑影跃向茂环省方向。 她原以为激发出天海之主与南屿孤星二人潜力,以两位仙尊之威便可助一臂之力,稳定战局。但万万没想到,后世之中竟还有这等危机! 她现在要做的…… 便是竭尽全力,保住广元城的一丝火种! “林天禄!还要被困到几时!你再不现身出世,这苍生当真要被屠戮一空了!” 巫娆几乎燃烧精血疾驰飞掠,几息间便横跨千里之地,踏至茂环省境之中。 但还未至广元城所在,她本就惨白的脸色猛然大变。 “糟糕!” “……” 异变,渐生 广元城外,原本还在欢呼庆贺的将士们,神情渐至呆滞茫然。 县城内外,万民皆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此刻,正有丝丝缕缕的灰雾从地缝之中冒起。 那并非什么妖气、阴气、又或是灵气仙气之流 而是,魂魄。 “这、怎么可能?!” 叶玉心急忙闪身至城墙,俯瞰下方,瞳孔顿时一缩。 一具具破碎身躯自大地之中浮现、一位位当初在战场上被歼灭的强敌重新复苏。 直至一名男子背负双手,自沉眠中再度醒来,目光平静地眺望广元城内的万千将士术者。 “尹、子烨?!” 惊雷炸响,恐怖阴云倏然笼罩苍生。 无数身死道消的妖鬼术者,自地府之中再度现身爬出、带着满腔怒火与憎恨再掀战乱。 幽冥再启,数十位三尊境魔尊踏出幽冥禁地,震天咆哮,撼动全境。 千年血战消亡之存在,纷纷化作扭曲恶魂再临人间,肆意毁灭眼中一切,只为报得往日血仇、毁灭此界生灵一同陪葬。 而这一切,便名为 “——‘冥途人间、唯罗星耀世。’” 罗星废墟内,黑膜屏障寸寸碎裂。 施全明的身影从中再度显现,轻捻印诀,古井无波的面庞上唯有悲悯。 在其身旁,罗星九尊皆已化作青烟散尽,汇入其体内成为养料。 “嗯?!” 正在激战不休的仙魔之灾猛然回首,眼中泛起惊异之色:“你、做了什么?!” 茅若雨和程忆诗一齐急退,颇为错愕地看向战场 原本被妖鬼帝脉所撕碎的千万罗星之军、执魂者,竟在大地深处重新浮现! 并非复生之术、亦不是操控尸傀之法。 这分明是一道道本该进入六道轮回的游荡魂魄! “我问你……你这蝼蚁究竟做了些什么!!” 仙魔之灾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她如今君临天下,即将要掌控苍生万物,如何容得这只蝼蚁再搅风雨! 但在下一刻,一股震撼万物的恐怖之威泯灭轰碎大地,直贯云霄而起! “什——”仙魔之灾陡然哑然收声,娇躯后仰,怔然看着从无穷洪流中逐渐显现的傲然身影。 待看清其面庞后,不禁双眼圆瞪,心弦猛颤:“你、你……” 至强存在! 只一眼,仙魔之灾心底便升起无边狂喜。 她尖啸狂笑着,手持刀剑飞扑袭来。 “来与我厮杀——” 轰隆! 黑白玄光霎时贯穿妖鬼道界、撕裂苍穹寰宇,仿佛将此方世界都为之洞穿! “啊啊啊啊啊?!” 骤遭此击,仙魔之灾蓦然发出惨烈哀嚎,刀剑破碎、身形融化扭曲,在无穷洪流之中渐渐溃散。 林天禄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拂衣袖。 玄光倏散,残破焦黑的身影便从空中坠落,掉落进不知何等深邃的深渊之中。 “——我,现在没兴趣与你厮杀。” 旋即,他侧首瞥向远处的盘坐身影。 “有此玩弄轮回之手段,你不仅仅是八族后裔。” “林天禄,你应该能看见这一切。” 目睹这当世无敌之姿,施全明岿然不动,漠然道:“冥途仪式,并非馈赠授予,而是连通六道之秘仪。 经千年布置、早已贯通全国各地地脉深处,再由罗星万幽塔为基作法。待尽数运转,便可瓦解六道轮回,无论是千年前战死屠灭的妖鬼、还是今世被你亲手一一消灭的强者,都将会重现人间。” “轮回——” 茅若雨和程忆诗闻言神色陡变。 那些已逝的存在,都将从六道轮回之中重生?! 如此说来,长岭县、广元城……如今没有天禄镇守,怎能抵挡的住! “——丰臣,完了。” 施全明冷然淡语,道出一声惨烈现实。 “而你——” 他眼中渐显寒意,抬手直指,字字珠玑道:“只能亲眼所见,丰臣万物的末路。” 林天禄侧耳一听,仿佛便有声声哀嚎惨叫传来,苍生恸哭、人间惨剧似已展现。 地脉之变故、已耗尽苍生之心力。这一次,幽罗她们再料事如神,终究无力再抵挡一场灭世之灾。往日强敌来袭,唯有引颈受戮,凄惨横死。 丰臣百姓,更无法再屡次经历,生与死的离别。 “……” 旋即,他收敛心中万般浮荡,双眼深邃无垠,漠然并指叩印。 见其脸上没有丝毫该有的悲痛后悔、甚至还欲要施术,施全明眉头骤锁,猛然低吼道:“哪怕你修为再强,也不可能挡得住这场灭世之威!还作何无用之功!” “……呵。” 林天禄蓦然一笑。 这古怪反应,令施全明心头一震。 “你、究竟想做什——” “刚才那半刻钟,我闭眼沉思了不少。” “因此,也已解万年心结、感受到往日肩负使命之重。” 他眼中唯有睥睨,一字一顿道:“此世,由我镇守。” 展臂双手一抬,阵起、仙宝现! 于璇灵翩飞出世,仙裙飘飘、面露秀气笑颜,捧玉朝天,袅袅仙音回荡世间:“心海冥灵,生死轮转!” 源于万年前的魂灵仙器再现惊世玄妙,蕴藏多时,在这一刻尽绽芳华! 随着少女仙灵娇喝念诵:“仙界神威,再临人间!” “六道轮回,当由我重塑再造!” 林天禄眼中精芒暴起,似有无穷神光迸发。 “死者永眠,生者不死,此番祸乱……” “我来,一手镇压!” 第五百四十九章 苍生尽复,域外之变 霞光,倏然笼罩苍穹天幕! 施全明脸上再不复之前的镇定平静,神色大变地猛然仰头,瞳孔紧缩,呢喃道:“这、这究竟是什——” 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万年前的仙道之理! 他所隶属的远古八族对仙界一切秘闻都探索彻底、学尽万千仙法之术,深知所谓仙人虽寿命悠久、实力强横,但也绝非无所不能! 哪怕是再强横无边的仙界之尊,终究不可能以术笼罩一界天地……更遑论这片作为诸天万界之根基的道界! 六道轮回破灭、生死循环被干涉……哪怕再是高深玄妙的仙法,都不可能让一切秩序都恢复往常。 可林天禄此人却要 “这怎么可能?!” 施全明心下巨震,骇然站起:“你究竟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刀剑之影倏然从茅若雨和程忆诗手中斩落,顷刻斩断其四肢,令其残躯扑通一声倒下。 但他却恍若未闻般瞪大双眼,死死瞪视着苍穹之上的身影,以及这番惊天动地的异变! 他不相信 此世间,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 霞光所及之地,似万物复生,焦土消散,再度显出勃勃生机。 原本狂呼大笑的罗星之军,在错愕惊恐中,再度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天地。 而不久前刚被罗星‘死者’反击杀死的古界之人、陡然从噩梦中惊醒,茫然万分地环顾四周。 他们,在鬼门关内走了一回。 …… 照宵院内。 原本在发狂破坏的赵极天面容一僵,在侍女与香主们惊疑注视下,倏然全身崩裂炸碎,徒留一声悲惨哀嚎,捏拳轰出,也只在最后荡起一阵淡淡清风。 …… 广元城塞。 触目惊醒的血腥城外,无数具四分五裂的尸躯陡然微颤,血肉凝聚、魂魄再生,惊魂未定般猛然挺身坐起。 独自抵挡在广元城门前的叶玉心,虽浑身伤势,但她很快发觉身上的伤口正在迅速痊愈、一身内伤不翼而飞。 讶然回首间,更瞧见城内诸多死者也纷纷复苏重生。 “咳、咳咳——” 幽罗踉跄着从破碎木椅中站起,仰头望向漫天霞光,不禁扬起一抹淡淡笑意。 “终于回来啦。” “不……可……能!” 不远处,尹子烨正面目扭曲地挣扎嘶吼,身形愈发模糊不清。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自地府复生,刚以为能报仇雪恨,又突然间要重归冥府,转世投胎。” 秋水涵一行结伴缓缓走来,身上的伤势都在霞光招摇下渐渐愈合。 直至,幽罗抬手直指而来,粉唇微扬,勾起一抹好似讥嘲般的冷笑:“这般又死又活、希望落空的感觉,可让你感到惬意高兴?” “玄女啊啊啊!”尹子烨狂啸爆吼,怒火滔天燃起。 但不等他冲上前,半身便已溃散成漫天尘埃,随风而去。 无数残魂一同席卷上空,汇集如同奔流,直至在霞光照耀下彻底消散,魂归该去之处。 …… 哭喊声骤止,染血月色之下,渐起一丝希望。 大长老独自杵剑而立,捂住沉重伤口,惊讶回眸,看着本该已重伤倒地的长老们重新站起,几乎已被移平的长岭县,也好似时光倒流般重新复原,万民复生。 “这是——” “是天禄和……璇灵!” 赤灵渊抱着渐醒的赤仙儿,倏然从半空落下。 三人再抬头望去,原本幽冥滔天的惊世浊气,竟开始迅速收敛回缩,那仿佛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攻势也猛然一滞。 几乎无可阻挡的数十名魔尊似乎也察觉到了异状,纷纷惊怒狂吼,抬手指天,怒骂出声:“林天禄!你休想逃过我等永生永世的——” 噗嗤! 随着剑影一闪,这些魔尊当即被拦腰斩断。 大长老目光阴冷,寒声讥笑道:“早死早超生吧,一群可悲的丧家之犬。” 清风吹拂,从幽冥界涌出的幽冥之军也在不甘嘶吼中再度消散,一切归于宁静安定。 …… 这一刻,万物复苏、死者尽灭。 笼罩天地的造化之术,已然绽放出绝无仅有的耀世光辉。 林天禄眉头渐皱,周身灵气狂涌,仙器尽出,背后更有无垠仙界浮现人间。 悬浮上空的于璇灵面色愈沉,抿紧粉唇,嘟起脸颊再度催动体内玄力。 此番造化之术,终究是准备的急躁了些、底蕴尚浅、一时有些“我们来助一臂之力!” 倏然间,茅若雨和程忆诗已然飞身而至,眸光闪烁,仙韵萦绕,当即翻手将澎湃之力注入玄阵阵眼之中。 眼见悬浮在前的熟悉黑剑,茅若雨更是一把握住,气息相互补足激荡,倏然再提升三分! 她们虽不曾见过此阵虚实、但亦知晓心海冥灵坠之根基、且与璇灵和天禄二人有同源修为,足以从旁辅佐一二。 于璇灵见状甜美一笑:“两位夫人变得好生厉害!” “终究……还得看天禄所为。” 她们二人心头渐起波澜,目光怔然地看向林天禄的宽厚背影。 待灵气介入玄阵,才深切感受到,这份足以改天换地、再创六道轮回的造化之阵,其中究竟蕴含震荡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此法之消耗,绝非几名仙尊所能抵挡,单论她们二人,可能连半息时间都难以支撑“……不可能!” 施全明的怒吼声蓦然响彻云霄。 即便四肢尽断,他依旧面露狰狞,低吼道:“怎么可能办到这种事!” 哪怕是三尊极境的存在,亦无法触及天地根源的六道轮回之法。即便是突破生死之境的仙魔之灾,终究只能保得自身不死不灭。 可这个男人,哪怕修为远凌驾于仙魔之灾之上,又怎可能当真成了‘仙神’,执掌天地循环之理?! 林天禄一言不发,沉默间只分出一缕心神,灵光闪烁,倏然化作天地之威倾轧砸落,当即将施全明整个人碾碎成漫天齑粉,连同魂魄都彻底泯灭。 “——嗯?” 但,他脸上很快露出一丝讶然。 因为本该彻底死去的施全明,竟在不远处又悄然复生凝聚,重构魂魄轮廓。 并非仙法所致,而是 “此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仙魔之灾!” 施全明趁机蓦然怒吼出声:“立刻现身,破坏此方天地之术!” 咚! 伴随地裂崩落,一道残破身影腾空飞起。 “她、竟还活着?!”茅若雨和程忆诗见状都微微一惊。 只是再想腾出手将之击退,体内灵气却是一乱,连忙定神收心,额间渐生冷汗。 林天禄维持着造化之法,目光一瞥,便瞧见那仙魔之灾如今依旧昏迷不醒、浑身焦黑皲裂,显然只是通过某种方法被强行操控而行动。 “用尽全力,扰乱大阵运转!”施全明的咆哮声回荡不休。 而仙魔之灾也依言在掌中汇集诡异邪气。 “住手!” 远处,古界几名长老已发觉此地生变,正无比急切地腾挪逼近。 但瞬息刹那,却如天堑之隔般难以跨越,只能眼睁睁看着仙魔之灾猛然挥斩,邪光一闪,刀罡朝着上空飞掠而去! 施全明咧起笑容,欲畅快怒嚎,这场交锋终究是林天禄棋差一招,败给了他们罗星铛! 一声嗡鸣,蓦然震响。 天地一静,众人神情随之一变。 施全明笑容陡滞、呆然喃喃道:“这、是什么……” 一道身影正浮于高空之中,挡下了本该破坏干扰玄阵运转的凶猛刀罡。 其一身素白长裙裹缠玲珑身段,身姿虽是婀娜、墨发飘飘,但周身气息却极为清冷,仿佛无心无情,唯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煞寒意。 其手中黑刃弥漫丝丝青烟、缺口崩裂,就连皓腕柔夷上都裂开道道血口,显然刚才挡下这一击已是竭尽全力。 但这些伤痕,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愈合修复。 白裙少女轻咳血渍,眸光清澈地回眸瞥来:“我来报恩。” 林天禄颔首示意:“多谢姑娘。” 而施全明此刻已是瞠目,错愕道:“这种力量、这般体质……怎么可能会是——” “凡事,讲究一饮一啄。” 林天禄淡然出声,威严沉着地嘹亮之声响彻天地。 “施全明,你罗星当初创立先天阁,欲要研究混元魔胎之术。害死不知多少平民百姓、犯下累累血债罪孽。 而时至今日,便是由你们罗星创造的女子,前来彻底断了你最后的一丝侥幸。” “我,曾是你们制造的魔胎。” 白裙少女神色冷漠地踏空缓缓走下,长剑愈合修复。 “但今日,我并非是杀人如麻的魔物,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特意前来为生母报仇,只欲斩杀尔等奸佞邪徒。” 话音一落,她当即迸发不俗之威,怒目圆睁,娇喝着急坠飞落,一掌直接将仙魔之灾轰进地底之中。 剑光爆闪间,已然与遭受操控的仙魔之灾激烈酣战一团。 施全明瞠目呢喃:“区区魔胎、如今怎会……” 他心头震颤回神,猛然再怒吼了几声:“莫要拖延纠缠,快先破坏玄阵!” 仙魔之灾从地底中倏然腾飞而出,正欲出手。 但下一刻就被爆散出的无数血丝死死缠住全身,让白裙少女强行猛砸回地底深处。 不多时,几名古界长老都已赶到,奋力出手协力压制,很快就将仙魔之灾彻底禁锢。 甚至就连本该在地底肆意破坏的妖鬼帝脉,如今都已受林天禄之威而难以动弹,蜷缩地底之中恍若沉睡。 “——该死!” 施全明怒火冲天,当即捏紧双拳。 但还不等他再拼尽全力出手干扰,一股无可阻挡的澎湃威严便轰然落下,将他强行砸回焦土之中。 ——玄阵,渐渐熄灭。 并非遭到了破坏干扰。 而是此方天地之间的六道轮回、天地之理,已尽数落入林天禄之手,皆焕然一新、化作崭新有序的循环之理。 ——换天之法,已顺利运转完成。 “哈~” 随着玄光消散,于璇灵顿时软绵绵地从空中飘落,一脸疲倦。 茅若雨和程忆诗连忙将之搀扶抱住,三人目光交汇间,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历经诸多艰难困苦,终于是解决了一切的麻烦,天地之间再无阴谋恶计,能威胁到亿万生灵。 “……” 与此同时,林天禄背负着双手,飘落至施全明身前。 “——尔等罗星,败的透彻。” “……” 施全明神色呆滞,双眼空洞地看着天空。 沉默片刻,他仿佛抽搐般扯着嘴角,干涩一笑。 “竟然就这样……成了?” 他,还不敢相信。 六道轮回之理,这样就已被林天禄彻底修正? 他在这千年来所做的一切精心布置、远古八族传承了几近万年的研究成果、无数仙法、秘闻的收集与探索、历代的前人先辈之夙愿汇集一起…… 就在这个男人手中,尽数都化作乌有。 “可……可笑……” 施全明浑身颤抖,仿佛疯癫般抽笑起来: “我等那么多年来的准备……竟如此可笑……可悲?” “确实可笑。” 林天禄神色无波无澜,平静道:“花费数千年处心积虑,便是为了毁掉这丰臣基业、害死亿万无辜生灵。尔等存在,从最初就是一场可笑滑稽的戏剧。” “害死……生灵?毁了……基业?” 施全明低吟,渐渐裂开扭曲诡笑:“万物生灵、与我又有何关系……丰臣基业……不过是虚名利禄。将道界内的蝼蚁与我相提并论,林天禄,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何救世之人……妄以为我是……” “——域外之人。” 林天禄神色淡然,抬手直指:“对于你这域外之人来说,道界亿万生灵是死是活,的确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施全明瞳孔猛然一缩,哑然失声地怔怔望来。 “你、你怎么——” “你与我一样,体内有‘无’的印记。” 林天禄反手一掌将其魂魄打碎。 而下一刻,施全明的魂魄再度以超乎常理的法则,凝聚复生。 他脸上满是错愕,不可置信般瞪大了双眼:“原来你、你还是异域的……” 话音未落,他猛然仰天大笑。 笑的癫狂、笑的凄凉自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众人已渐渐围拢而至,眼神复杂的看着此人。 罗星之主,谋划了数千年之久的阴谋家,如今却已是这般疯癫。 “但是啊——” 施全明扯起一抹无比癫狂魔怔的笑容,敞开双臂,咧嘴道:“我还是与你林天禄不一样,我并非与生俱来就有这份圣印,而是后天获得。” 众人闻言眼神一闪。 此人究竟还想说些什 “数千年前,一场侥幸研究,让我借此机会亲眼领略了那份恢弘、那份波澜壮阔!” 施全明眼中迸发出无边狂热,大笑着比划起双手:“什么人间绝景、什么仙道文明,与圣尊相比不过是一介尘埃! 悟道修行之尽头,才是那圣境之钥匙。唯有得到圣尊的指点,才能成就真正的永世不灭,离开这片污浊天地,前往我等罗星向往的无边圣域!” “哈哈哈哈!” 在众人错愕注视下,施全明自顾自的狂笑不止,双臂朝天,歌颂呐喊般大声道:“唯有吾主、才能净化一切! 唯有吾主、才能创生毁灭万物! 这份强大、这份凌驾于所有法则的存在,才是真正的至高无垠!” 高喝间,其眉心处闪烁起一轮极为诡异的印记。 施全明脸上陡露狂喜之色:“圣尊显灵!我……终究是成功了!” 众人心头猛然一紧。 刹那间,天地竟再度风云变色,雷鸣忽现。 施全明笑意渐敛,仰望着开始支离破碎的天空,喃喃道:“但既然任务失败,便献祭圣印,交由圣尊出手,彻底毁了这个无药可救的残破世界。” 风雷骤起,道道裂纹在苍穹之上炸裂破碎! 古界众人早已看得心惊胆战,瞠目结舌,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何等恐怖存在!? 而茅若雨等人的脸色却更为难看,心间浮现出一个可怕预感。 难道说 这施全明有手段能将域外的未知存在,召唤至此方天地之内!? “——你们,都要死。” 施全明歪头望来,狰狞笑道:“圣尊亲临,一击便可覆灭苍生、碾碎此方天地。无论你们是什么古界、什么仙尊……都要死于葬身之地,跟这个世界一起彻底泯灭!” 如其所言,随着天空凹陷崩塌,仿佛天地失色,万物俱籁。唯有一股足以令苍生都为之惊惧的‘存在’逐渐显现。 那是、一双来自世界之外的手掌。 仿佛横穿万里、笼罩天幕,遮天蔽日的五指缓缓张开,带来难以言喻的震撼之威。 “圣尊亲临、亲临啊!” 施全明蓦然狂吼大叫出声,眼中唯有无边的狂热崇拜,连连叩首大呼。 而随着他眉心间纹印破碎,其神魂倏然崩裂,消散在即。 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痛苦绝望,唯有快乐喜悦,仿佛下一刻,他就能借机离开此方天地,前去向往千年之久的圣域之地“林天禄,你们彻底完了!” “而我,将会在圣域复生、褪下凡尘污浊,真正的……” 旋即,他看见了一旁的凛然笑容。 施全明忽隐忽现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茫然。 “你、怎么还在……笑?” “为何不笑?” 林天禄莞尔一笑。 旋即,反手将其魂魄彻底拍碎。 而这一次,没了‘无’的庇护,其魂魄已然彻底湮灭,不留丝毫痕迹。 “毕竟,有你这一番相助,我才有机会亲自去提前会一会那域外存在。” 茅若雨脸色陡变:“相公,你这是要——” “等我回来。” 林天禄回首温和一笑。 衣袖一拂,在场众人还来不及出声,便当即被腾挪转移到了数百里之外。 “——接下来,便是你。” 焦土之上,唯有一道屹立身影缓缓浮空而起。 万雷轰鸣,天道渐临。 林天禄发丝乱舞,双眼精芒流转,无边神威弥漫迸发,踏足虚空,登上破碎崩塌的寰宇之境。 “域外之人,现身与我一见!” 第五百五十章 天外异域,真章浮现 见巨手横贯天地,欲要倾下。 林天禄神情凛然,当即抬掌迎上。 ——轰! 两股极致之力似正面相撞,霎时引得天地崩塌、法则倒转。 “……” 声音消弭、光辉尽散。 四周一切都仿佛随风远去、事物的轮廓形状全数扭曲泯灭。 林天禄屹立于虚空之上,冷然目光环顾微瞥,便知自己已被强行震出了道界天地。 而身处之地,为一片暗淡无垠的天外异域。 是施全明心心念念、无比向往崇敬的圣域。也是万年前诸多仙尊们为之戒备警惕的恐怖之地,蕴含着足以毁灭苍生的力量与存在。 但放眼所及,并没有所谓的金碧辉煌、缥缈玄奥。也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恐怖、宛若九幽地狱之景。 四顾当下,唯有一望无际的纯粹黑暗,仿佛混沌初开、寰宇新生。 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灵气、阴气之流,亦没有生命的气息与波澜,毫无尘埃,有的只是空洞与寂寥“——还不现身么?” 林天禄蓦然开口出声,神情镇定依旧。 “……” 四周一片寂静。 而他的一声轻喝,仿佛泥牛入海般销声无息。 林天禄眯起双眼,冷声道:“万年来一直对道界虎视眈眈,但待我来到此地,你反而藏头露尾,难不成想继续装神弄鬼下去?” “——要想构筑出你们的语言,需要些许时间。” 恰至此时,一声平静无波的声音悠然响起。 只闻其声,音调似男似女、极为和缓。 林天禄猛然回首望去,在远处赫然瞧见一轮身影渐渐浮现。 这,便是天外异域之人? “——你说、构筑语言?” “人类的生命形态、人类所创造的语言,都需要一定的学习时间。要与你正常交流,更不能出错。” 平淡轻缓之声不断传来,而这道模糊不清的虚幻身影也逐渐凝实。 片刻后,直至显露出一具白皙无暇的躯体,匀称纤细,仿佛由完美比例生成,宛若绝美圣洁的雕塑玉器。 但,在其身上看不出丝毫男女区别。 待面庞显现,却见其脸上有男子的阳刚俊朗,亦有女子的婉约柔媚,双眸一黑一白,发丝柔软披肩,仿佛均衡调和的阴阳之体,难辨雌雄。 “——现在,我来见你了。” “……” 林天禄眼神闪烁一瞬,继续道:“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称呼?” 其似思酌般垂首沉吟片刻,低声道:“以人类的认知和描述方式,你,可以称呼我为‘母体’。” 母体? 林天禄心头微动。 天外异域之存在,他的了解只停留在万年前‘自己’的探索与研究上。 只知在天地之外,存在着一股无比庞大的力量。而自己则是作为天外异域投放进道界的‘尖兵’。 受其指令,意图从内部破坏苍生秩序。‘无’的力量,更似生命存在的反面、能吞噬一切力量、亦能毁灭万物众生。 但这所谓的母体又是 “你,有很多的疑惑。” 母体脸色古井无波,平静道:“我可以与你细聊一番。” 林天禄凛然一笑:“没想到,你这天外异域之存在竟转了性子?” “你希望,我怀着敌意来见你?” “不。” 林天禄饶有兴致道:“我或多或少料到,你并不会一见面就要与我厮杀一场。” 在发现施全明体内埋藏的印记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所谓母体,在天外天境存在之际,依旧有手段和方法,联系并干涉道界内部。 这其中可能有某种限制禁锢、又或是某种巧合所致。 但,施全明体内的印记,毫无疑问是被母体所收走,再被他顺利击杀这又是一个巧合么? 或许,不是。 “看来,我赠予你的那份见面礼,打消了你的些许戒备。” 母体语气平缓道:“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施全明,并非丢弃无用的弃子。 而是这母体故意为之,将其送到面前,让他将其顺利杀死。 林天禄沉着道:“你,果然知晓在道界内发生的一切。” “那份‘气息‘乃是延伸的触须,借‘施全明’此个体的存在,我得以重新观测到道界内部的动向与发展。” 言至此,母体仿佛神袛般超然平静的双眸之中,仿佛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抬起右手,轻指而来:“你,也一样。” 林天禄眼神微变,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 这种可能,他当初也有过几分猜测。 如今听得现实真相,虽有惊讶,但并未出乎意料。 ——自己,一直在天外异域的监察之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在襁褓之中、身为婴孩之际。一直到长大成人,成为道界之中的魁首领袖。” 母体仿佛如数家珍般缓缓道:“直至你魂散天外,流浪诸天万界,再回归此地道界,转世重生,成为一名……书生。” “还真是看了不少。”林天禄镇定依旧,挑眉道:“但,在我重新取回力量之后,你应该再不能窥探到我的一切。” 母体垂下手臂,道:“没错。那份力量已为你所有,我无法再直接窥探,只能略作感知你的存在。” 林天禄笑了笑:“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花费万年之久都不曾放弃。这道界之地,对你当真有如此吸引力?” “道界,很有趣。” 母体给出了一个颇令人意外的回答。 林天禄眼神微凝:“有趣?” “微观闭合、自我循环的封闭宇宙,一切都自给自足,生生不息。”母体略微侧身,抬手示意向后方:“你看。” 见其指引,林天禄心思一动,顺势抬眼望去。 旋即,他很快露出一抹惊讶怔然。 星球似的瑰丽圆状晶体,正漂浮在远处,宛若琉璃瓷器般流转着旖旎色彩,荧光闪烁。更有一根虚实不清的圆柱横穿其中,撑开一层淡淡的闪耀光膜。 “这是——” “道界。” 母体淡淡道:“其中还包括你们炼制成至玄圣柱的诸天万界。” 林天禄心头微震,眼中泛起丝丝惊异。 这片道界之地,果真充满了奇异玄妙,更广阔的超乎想象。 而且偌大宇宙竟浓缩于一点,万物能量源源不绝,在其中不断循环往复、维持着平衡秩序。 正如母体所言,就像一个微观的封闭宇宙。 “在道界最深层内,存在某种基石,才能稳固住道界聚合不散,维系至今。”母体依旧语气平淡道:“这一现象,令我很感兴趣。” 林天禄稍定心神,沉声道:“所以,你才会想着直接吞噬毁灭整个道界?” “汲取生命信息、获取结构分布,这是最有效的方法途径。” 母体一脸漠然地说出了惊人之言:“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林天禄眼神闪烁。 如此说来,道界绝非母体盯上的第一个猎物。 在这之前,或许就有难以数清的寰宇被其吞噬,并借此学习、提升,才让其对此举那么习以为常。 “不过,我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反抗挣扎。” 母体再侧首看向后方远处的道界,淡淡道:“道界之中,拥有着知性生命体,拥有着其他宇宙所没有的人文道德、环境体系。甚至在发觉外界的危险之后,直接对我发起了反击。” “什么?” 但,林天禄听得一阵狐疑。 ——反击? 天外异域之存在,似是他当初最先发觉的,又何来反击? 而细细回想,在双方交锋抗衡之前,他又是为何会被大费周章地投入到道界之中,变成一个寻常凡人重新修炼长大? 又是谁,在与母体交战? “你与我在认知上有些偏差。”母体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和缓道:“与道界初次接触,是在四万年前。” 四万年? 林天禄脸色微变。 如此久远,似连仙道文明都还不曾扩散,世间更无仙人之存在。 “那是在道界内生存的原始种族,名为太古母族、又或是大地母族。” “……” 林天禄眼神闪烁不定,一时哑然。 “她们守护着道界,不允我染指半分,双方僵持不下,我也只能在道界之外游荡等待机会。”母体话锋一转,脸上再起一丝波澜:“机会,在万年后到来。” “太古母族,最终因为无谓的仁慈大意,覆灭于自己诞下的后裔子嗣手中。 他们屠尽所有太古母族血脉,将她们的尸骨埋入至道界大地之下,化作镇压诸天万界的基石之一,再夺走天道之理、天运之机,成为道界真正的主人。” 母体字字珠玑,无比清晰地道出了数万年前的太古灾难。 而这一切,听得林天禄更是脸色变幻。 竟有如此无人知晓的隐秘? “——而那些后裔,自称为‘神’。” 母体没有丝毫停顿,继续道:“在万年的演变之中,那些‘神’历代更迭,文明不断发展延续。直至万年后,能够掌控天地的存在,渐渐便被称作‘仙’。” 林天禄已然沉默无言。 怪不得,当初万年前之际,对大地母族的记载会如此浅薄稀少,不过寥寥几语。 而天外异域的侵袭,更似突如其来,原来是在数万年前,就有一番后人不知的纠葛冲突。 若其所说无错,此事当真是…… 可悲的惨剧。 “但——” 林天禄稳住心神,隐觉古怪,皱眉道:“太古母族俱灭、而道界后裔并不知你的存在。这难道不是进攻道界的大好机会?” “若论双方实力,我的确要凌驾于道界之上。” 母体坦然道:“但,那些太古母族的尸躯化作了屏障,在死后依旧笼罩并保护住了道界,亦如你们所创造的至玄圣柱一样。 而且,我心中已起了几分兴趣。” “我想看看,消灭了太古母族的后裔仙神究竟要做什么、此方天地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这个宇宙之中的亿万知性生命体,又会有何种走向。” 母体一脸平静道:“我很好奇,想亲临道界,想要一探究竟。” 林天禄脸色复杂道:“然后你就——” “待天地屏障渐弱,漏洞微显。我便趁机将你投入到了道界之中。” 母体毫无波澜地说出了震惊之言:“你并非天道所创、亦非所谓的天降之子。而是由我观察道界众生而仿制捏造的人类。依靠你的存在,我才能一览道界风光,领略更多的信息。” 母体抬手轻抚过薄唇,淡淡道:“这与单纯的进食,有些不同,很奇特。” 林天禄心跳隐隐加快,复杂低吟道:“既然你对道界如此感兴趣,又为何在数千年后再启攻势,意图入侵道界掀起灭世之灾。埋藏于我体内的‘无’,也充斥着毁灭苍生万物的指令?” “那是我的职责与本能。” “你说……什么?” “我是——” 母体话语微顿,第一次露出些许困惑思忖的模样,螓首微垂,发丝轻荡。 薄唇张合片刻,她才继续开口道:“以人类的通俗话语而言,我是‘刽子手’。” “刽子手?” “我会清除沿途路上的所有障碍、吞噬所有诞生的宇宙。”母体柔夷抚上心口,淡漠道:“是万千宇宙的吞噬者、是不可名状的混沌怪物。我自因果虚无矛盾之地诞生,存在于此的意义便是清扫、消灭那些不该存在的事物。” “我虽怀有兴趣,但道界就是那不该存在的宇宙之一,而且观察的数千年,对于道界的一切我已渐渐失去兴趣。” 母体抬手指来,道:“你体内的‘无’,源自于我,那些生命的信息素源头,自然而然刻满了杀戮。” 林天禄眼神渐渐沉下。 所谓母体,现在听来更像是一种‘清扫机制’,无意识地在破坏着一个个宇宙和世界。 其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毁灭’,亦如天地之中的法则一般。 他略微侧首看向一旁的漆黑混沌,沉声道: “——这片区域的真相,是什么?” “没有称谓。” 母体依旧毫无波澜,不急不缓道:“道界是第一个诞生出知性生命体的宇宙,自你之前,也没有任何存在踏出过道界半步,对于这里的一切认知,仅局限于‘天外异域’,没有相应代称。” 林天禄沉声追问道:“那对你来说,这里又象征着什么?” “……或许可以用‘原点’称呼。” 母体停顿片刻,很快继续道:“事物演化的基点、秩序与混沌的根源。 从无到有、从零至一。 或许是难以计数的庞大量数之下的自我运转、又或是某种物质堆积下的一次爆炸迸现。 毫无疑问,这里便是万物诞生之地、亦是万物归一之所,你所能想象的终点末路。” 林天禄神色愈发凝重。 “知性生命体若离开其所在的宇宙,来到这片境界,会在瞬间泯灭消散。”母体略微张开右手,在掌心之中仿佛流转着诸多颗粒。 “这些宇宙内部的法则,不适用于此地,肉体的构筑、精神的组成,在脱离宇宙的刹那便会分离崩解,无声无息地彻底消散。” “而像施全明那种人类,通过一些取巧手段探测到此境,哪怕肉身尚存,但他的精神早已异于常人,扭曲成怪异模样。” 母体轻轻握起右手,这些颗粒便化作齑粉尘埃,直至分解成难以观测的粒子。 她双眼平静无波,道:“所以,他才会将我视作崇高神圣的存在,此界则成了他口中完美无瑕的圣域神境。” 林天禄勉强扯了扯嘴角:“只是观测到了你,仅此而已?” “我对于庞大集群中的某个微小个体,没有兴趣。这个生命体也不值得我为他主动干涉。”母体一脸淡然地解释道:“他身上的所谓印记,只是在观测窥探之际沾染上的,再顺势利用。” “至于你为何还能维持形体、保持自我。” 母体指了指后方的道界:“因为你已成了与道界相差无几的存在,这里允许你的活动。” 林天禄眼神闪烁一瞬。 仅几番交谈,他便知晓了诸多往日决计不曾知晓的秘闻,心中更是复杂万分。 而对于眼前的母体 “接下来,你又要怎么做。” 林天禄定下心神,郑重道:“要与万年前一样,继续吞噬道界?” “是。” 母体给出了回答。 林天禄转而凛然一笑:“如此说来,我现在身处此地,终究要与你正面厮杀一场?” “你若要与数万年前的太古母族一样,选择保护道界,我们的确要分出胜负。” 但母体在这一刻却没有露出丝毫敌意、亦没有摆出任何架势。 她只是摇了摇头道:“不过,还有百年期限。” “……你果然知道。” “名为于璇灵的存在收集了‘无’,我借此了解到天外天境和至玄圣柱的秘密,并不稀奇。” 林天禄笑了笑。 没想到,倒是那丫头的不经意之举,暴露了道界最后的一丝秘密。 但,对于这等存在而言,这份秘密是否暴露,又能隐瞒多久时日,或许也没有多少意义。 “不过,你要是在此地杀了我——” “你的存在,让我很感兴趣。以人身承载法则,内显寰宇,亘古至今你是第一个。亦是此境第二个拥有自我意识和知性的存在。” 母体眼中倏然泛起一丝波澜:“至少在我尚有兴趣之际,我不会与你动手。你想知道的信息,我也可以告诉你。” 林天禄略感讶然。 待沉默片刻后,他才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能让你如此在意,算是我的一番荣幸?” 母体没有在意这番调侃,已然恢复了平淡,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已告诉了你。如今,你可以返回道界之中。” 林天禄眼神骤凝道:“此番相见,你没有其他想法?” “没有。”母体眨动了一下双眼:“你也可以直接留在这里。” “此事可敬谢不敏。” 林天禄笑了笑,随意四顾周围:“话虽如此,我还不知你这母体称谓的意义。难道你麾下有一批强横军队?还是与道界一样,乃是一个宇宙、一个国度?” “不。” 母体平静道:“我、即为‘我’。所谓母体,只是承载意识的一副生命物质躯壳,你所说的军队、宇宙、国度,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林天禄心下微惊,正欲开口再问,却见母体指了指下方,语出惊人道:“你,从一开始就在我的身上。” “什——!” 林天禄双眼瞪大,猛然低头。 直至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非漂浮在虚空之中,在双足之下仿佛有一层淡淡的薄膜,承载住了他的身体。 “看。”母体再指向一旁:“那是我。” 林天禄顺指怔然望去。 旋即,他渐渐流露出震撼神色。 笼罩整片视野的庞然大物,慢慢映入了眼帘。 漆黑混沌的不可名状之物在虚空之中蠕动盘绕,仿佛有‘头部’这种部位正在靠来,却如整个宇宙般难以观测估量,浩瀚无边,哪怕是林天禄下意识以神识探查,一时都难以窥探清其身躯大小。 “你们所说的‘无’,便是我身体上飘落的一缕气息、些许信息。” 母体再指向‘远处’的道界:“若非有至玄圣柱阻拦,仅是气息,便可腐蚀溶解道界的一切。” 林天禄脸色愈发沉重的再度望去。 直至这时,他才发现在道界四周并非虚空。 而是无穷无尽的漆黑身躯层层盘旋缠绕,将整个道界围困在其中。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道:“至玄圣柱能挡得住你,实在是匪夷所思。” “没错。” 母体眼中泛起丝丝涟漪,轻声道:“了不起。” 林天禄神色一怔,猛地再看向母体的面庞。 刚才那一瞬间 “回去吧。” 母体蓦然再度开口,脸上再看不出一丝波澜。 “百年时间,这是道界的最后期限。待至玄圣柱碎裂崩塌,我便会拧碎此方宇宙,让其回归原初混沌。” “……我若不允,又如何?” “百年后,你会再给出答案。”母体目光平静的望来:“我,也期待着你的选择和回答。” 林天禄沉默无言。 但随着母体一招手,其身后便渐泛黑光,隐约浮现出道界天地的虚影。 “走吧,再不离开,裂缝便会愈合修复,你再想回去,可能还要花费不少功夫。” 林天禄能感觉道身后传来阵阵拉扯吸力,略微回首一瞥,很快便转回目光。 母体淡淡道:“还想问什么?” “你若与我们一样存在知性,又何必受本能的驱使俘虏,成为本能的奴隶。” 林天禄沉稳严肃道:“你与道界之间,没有斗争到底的必要。” “……或许吧。” 母体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旋即,她微挥右手,后方吸力再度猛增。 一时难挡吸力,身形开始不断远离,几乎已要回到道界之中。 但在这时,林天禄猛然大笑一声:“母体!你送我一颗施全明的头颅,盛情难却,不妨就接好我的这份回赠见面礼!” 话音刚落,其身影便被卷入闭合裂缝之中,彻底回归了道界。 “……” 但,母体此刻却面露一丝怔然。 因为在她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条飞射而来的翠绿灵锁。 锁链一端似是断裂垂地,但其实际上却如无垠无尽,虚实模糊间,仿佛远隔着数道寰宇壁垒,与某人紧紧相连。 “见面礼……么?” 她默然回首,遥遥眺望着远方的道界天地,将翠绿灵锁轻轻握于胸前。 没有时间、没有风浪。 她只是漠然无言的屹立于混沌外境之中,目光悠远而又平和。 第五百五十一章 波澜渐止,盖世英雄 “……” 林天禄感觉身形微沉,心下已然知晓自己离开了那片外域之境。 双眼视线扫过两旁,暗淡无光的无序虚空映入眼帘,耳畔风声呼啸,仿佛从高空往下坠落。 这里,应该是道界与天外异域之间的夹缝? 或许坠落至极限后,便会真正回到道界之中。 但,他如今并没有在意此事,神情沉重,环抱起双臂,正暗自思忖。 ——天外异域的存在,比他料想中的还要更…… 中立。 并没有猜想中无穷无尽的庞大军队、也没有想象中的凶恶与癫狂。恰恰相反,那母体所展现出的态度举止,反倒更为平和淡然,并没有任何欲望与渴求。 母体,只是在遵循着本能行事,仅此而已。 而且,即便这是一头遵循本能而肆意破坏的怪物,可她的身上却依旧存在着知性。 在与其交谈之中,感觉不出对方的疯狂与混乱。 甚至,与人类十分相似。 那究竟是拟态伪装出来的模样与理智、还是其本就如此? 回想着母体所说的一句句话语,林天禄脸色愈发凝重,眉头紧锁。 而念及至此,他试着虚握右手,仍能隐约感觉到与天外异域的一丝微弱联系,只是相隔两界,双方显然不能直接沟通。 不过,唯一知晓的是 “融汇仙气与‘无’的灵锁,果然能顺利穿透并连接两界。” 将来,或许能有联系上的机会。 林天禄暗自沉吟,已慢慢下定尝试一番的决心。 这百年时光,他或许能做出些改变。 不仅是集结道界亿万生灵、合众生之力与天外异域的母体抗衡交锋,或许,能让双方能借此更进一步的沟通理解。 他,是道界与天外异域之间的桥梁,让将来不必再有冲突。 “——天禄此番之举,当真是齐天之功。” 但在此刻,一丝轻笑陡响。 林天禄眼神骤凛,略微侧首,就见自身下坠之势彻底凝固,而四周的虚空混沌也一并冻结,霎时一静。 这是,三尊极境的凝锁时空之能。 “——能顺利离开道界、前去与天外异域的存在沟通交流,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成就。” 林天禄缓缓站稳身形,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道:“你能听见天外异域的交流?” “当然不能。” 伴随着丝丝温柔女声,临月谷主的婀娜倩影从云雾之中慢慢现身走出,如踏氤氲仙气,圣洁超然。 谷主执手交叠于腹前,神色柔和道:“但,‘道界’却能听得见。” “谷主你……不对!” 林天禄心神微震,眼中泛起丝丝惊色。 “你,不是谷主!” 虽气质容貌依旧圣洁超然,但在其身上却能感觉到一股匪夷所思的气息萦绕! 这股气息有些陌生、但也无比熟悉! 分明就是 ‘天道’。 神识扫过,其体内恍若有烈日升腾,耀眼无边。 在道界之中,也唯有道界本身有如此存在感。 可随着仔细观察,这份气息又有些古怪诡异,仿佛又是谷主本人现身于此,没有丝毫掩藏与伪装。 “——是、或不是,并无多少区别。无论身怀何种力量,我都还是你记忆中的临月谷主。” 谷主无暇娇颜依旧满是温柔笑意,模棱两可道:“你听完母体与你阐述的太古秘闻,应该知晓我们大地母族的身份来历。” 见其态度依旧平易近人,林天禄逐渐镇定下来。 但回想大地母族的存在,他脸色仍不太好看,沉声道:“在仙神存在前,大地母族便已存在于道界数万年之久。” “准确来说,是二十六万年。自那时起,我等大地母族诞生了近似于人类的知性。” 谷主玉手微拂,四周仙雾弥漫环绕,高空景色随之逐渐变幻。 林天禄暗瞥一眼,发现二人竟出现在一片荒芜干涸的黄土荒野之上。 “你,想让我看什么?” “这里,便是最初孕育生命的地方。” 谷主面露温和浅笑,玉指轻拂,四周景色也在不断闪烁变化。 如同物种的不断进化与改变,自荒土内爬出的人首蛇身的怪物,慢慢掌握了初等的知性理智。 她们开始试着用语言、用文字交流、使用工具,并出现对于未知的敬仰,朝上天祈求叩拜、期间还不断地繁衍后代但在某一天,这一切却发生了改变。 ——天空,崩塌了。 并非夸张说辞,而是这片道界的苍穹当真内凹塌陷,仿佛天崩地裂之势,万雷惊变,恍若末日来临之灾。 下方的数百母族之人,正围聚一起,无比恐惧地瑟瑟发抖。 “这里,便是我等大地母族迎来转变的时刻。”谷主笑吟吟地抬手指去。 林天禄凝神细望,很快发现崩塌的苍穹之上渐露出‘某种东西’。 似是,一枚结晶状物体? 而随着结晶飘落,很快落入至大地母族首领的眉心之中,四周毁天灭地般的恐怖风浪,倏然间烟消云散,一切都回归安定平静。 “这究竟是——” “此物,便是‘道界之源’、乃是凝塑道界天地的基石,道界万物诞生的源头。” 谷主淡淡一笑:“接受此物,便是天道本身、大地之母。” 林天禄面色陡变,怔然道:“‘道界’将此物……交给了你们?” “在与之融合后我们才知晓,这并非道界的无私恩赐、而是本该如此。” “这是何意?” “道界的存在形态,太过危险。只要有一次过于剧烈的冲击与变故,便会导致自身的分崩离析,迎来自毁灭亡的下场。” 谷主眉心间泛起一丝柔光,浅笑着抬手轻点:“经历亿万年的演变,道界本身诞生一丝灵智,其推算出道界的发展与安稳,需要一个‘代行者’,借此法来稳固道界本身、亦可去照料引导界内诞生的无数生灵种族。” “所以,道界挑中了你们?” “因为我们正是道界中唯一的知性存在。” 谷主轻笑道:“在融合后,我们大地母族便成为了天道代行、大地化身。直至经历数万年后,随着演化加深,我们与天道之间再无一丝一毫的区别…… 我等母族,便是‘道界’本身。” “她选择了我们,同样也是我们选择了道界,二者之间互依共存,密不可分。” “再由我们不断创造孕育,让道界一直发展至今,自蛮荒之中逐渐凝聚文明、创造人类,延续出后世的所有一切事物。 所以,我们才会被称作‘大地母族’。” “……” 林天禄听得神情愈发沉重。 大地母族存在之重要,他愈发深有其感。 但,再回想母体之前所说的,大地母族在数万年前经历的凄惨遭遇,这又是“种族的发展延续,便是这般悲哀。” 谷主眼中泛起波澜,轻叹一声:“我等创造的人类,终究不甘于外族统治。 向我们露出獠牙、现出凶器,在一次次的阴险歹计之中将我们尽数屠戮,妄图夺走天道之源、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人。” 林天禄面容凝重,低声道:“你们,没有过怨恨?” “当然有。”谷主展颜轻笑道:“背叛之恨,灭族之仇,那份仇怨深刻在血脉之中。 即便在道界各地流浪奔波、终究不会忘却当初的仇恨、那些人类的丑恶与罪孽。 即便血脉延续至今已甚是稀薄,十不存一,但在‘我’心中,这份来自于太古时代的永世之仇始终难忘。” 她抬手朝天一指,在温柔笑意下,一轮光环自虚空之中徐徐展开,突然间展露出了狠戾凌然。 林天禄神识扫过,心头顿时一凛。 此法所蕴之威,怕是丝毫不逊于他之前所施展的造化之法,若彻底爆发,仅是余波或许就足以将道界中的亿万生灵彻底害死! “你们,究竟是从何时准备的……” “从含恨而死的那一刻起。” 谷主脸上笑意依旧,却渐渐带上几分森然,令人不禁背生寒意。 “代代延续、代代传承,我们一直都在准备着反攻的那一刻。不求什么地位与回报,只求让众生都品尝灭族之痛,与我们大地母族一样迎来覆灭末日。” “我们虽被夺走天道恩惠。但我等依旧还是大地之母……这片土地,痛恨着寄宿在身上的所有生灵!” “当然——” 谷主深吸一口气,似令失控暴怒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这一切,还得多谢天禄你才行。” “是你帮我们度过了几番危险、又帮我解开了封印,得以取回往日的一切。“林天禄脸色沉着,道:“你拥有窥探未来的本领,一切的选择和决断,都是为了今时今日的复仇?” “没错。” 谷主神情愈发肃然,苍穹豪光映照下,其面庞上唯有暗淡无光的冷酷阴影。 “你从一开始,就是我所看好的棋子。借助你的力量,我们才能重唤往日荣光。也正是你的存在,才能帮我们铲除遍布各地的势力,避免再生意外波折。直至如今,你还为我们争取来了这最后的百年时光——” “足够我尽施底蕴,彻底毁了道界的一切。” 谷主冷然直指而来:“我遵循与你的约定,不会落井下石伤了你和那些丫头们。但这道界苍生,我却从未允诺过,不伤分毫。” 声声凛然如锋、杀机四溢。 那埋藏数万年之久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显无疑,毫无保留的表露在前。 “……” 但听闻此言,林天禄捏紧双手,神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 “谷主,时至今日,还要再继续与我逗趣?” “哦?” 谷主娥眉微挑,蓦然扬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何出此言?” “一次两次倒好,但谷主你几次三番都是如此,实在让人难生敌意。”林天禄无奈笑道:“况且,灭尽众生之举,又何必特意跑来与我当面夸夸其谈。” 谷主放下右手,轻笑道:“或许,我只是想夸耀一番?” “你可不是这般性子,莫要再胡闹。” 林天禄指了指四周的诡异景色:“若当真如此,又何必来这片危险之地特意寻我?” “……很清醒。” 谷主笑着叹了口气,柔夷微拂,这片笼罩苍穹的豪光玄阵便渐渐消散。 见其当真散去了漫天玄阵,林天禄心头稍定。 但他如今同样心情复杂,低声道:“话虽如此,当初的仇恨……” “我会铭记在心,大地母族将来也不会对人类有丝毫恩惠照料。” 谷主眸光逐渐温和下来,淡淡道:“但,我愿意给你一份机会。” “我?” “至少,我们都相信你能干出一番事业。”谷主拢发柔和道:“而且,你不会背叛我们临月谷的信赖……是么?” 林天禄心头微震,隐觉其言语中的一丝酸楚无奈,立刻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绝不会辜负诸位长老和你的一番信赖,更不会重蹈数万年前的覆辙。百年之后,定竭尽全力从天外异域手中保护好道界内的一切。” “……这份承诺,希望你能一直谨记。” 谷主依旧圣洁无暇,浅笑着侧身拂袖,笼罩四周的凝锁时空之能散去,返回道界的隧洞随之展开。 她身姿轻盈地漂浮而来,温柔地牵手并肩。 “我们该返回道界了,离开如此之久,那些丫头们实在伤心不已。” “所以,谷主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当真是专门前来接我的?” “我觉醒力量后,便已恢复天道的部分管辖之能,当然得前来将你接回去才行。” 谷主略微侧眸,抿起一抹圣洁端庄的浅笑,柔嗔道:“要是不来帮你一把,你虽有滔天之能,但还得在两界夹层之中飘荡许久。” 林天禄眼神微动,哂笑道:“不知我已离开了——” “三个月。” 谷主笑意微敛,轻声道:“你当初踏出道界至今,那场大战的风波已近乎平复。如今丰臣上下都在休养生息,不少人在猜测你是否已身死道消,魂散天外,再也不会现身。” 林天禄面庞一抖,强笑道:“误会不少。” “所以,你得回去好好解释一番才行。丫头们可都一直在等着你。” 二人并肩朝着下方飞去。 但谷主在不易察觉间,悄悄拂过了纤指。 两界壁垒之间,最后一缕玄光在暗中消散熄灭。 而这点微小波澜,同样没有逃过林天禄的感知。 他脸色复杂,低声道:“谷主,你当真无妨?” “仇恨难消、实在心中烦闷。若是可以,我的确想毁掉一切。” 谷主眼帘微垂,幽幽道:“但相较于过去,我如今已心怀寄托,自然不能意气用事。 不过,你若当真死在天外异域,再也无法回来。我索性干脆行事,假戏真做,毁了道界便是。” 听得此言,林天禄不禁哂笑道:“看来我当初情急之下的一番威逼激吻,还算行之有效?” 算是误打误撞之下,让这位蛰伏许久的大地之母暂缓复仇之心,免去了一场浩劫灾难? “哎。” 谷主略感无奈道:“就算你不占便宜,我也不会如此极端暴躁。毕竟谷内还有诸多丫头们,怎会当真毁了一切。” 林天禄尴尬地轻咳一声。 “不过——” 谷主侧眸瞥来,倏然道:“此事倒让我知晓,你还是太年轻气盛。 往后可得再多历练成长,尤其是不能对女子这般粗鲁。若换作旁人女子,非得叫你尝些苦头才行。” “咳!谷主教训的是。” “但,你此番守护道界有功,不仅拯救了天下苍生、亦算再救了我这大地之母一命。我便……依你一个愿望。” 谷主噙着暧昧笑意,拢发倚靠而来,附耳呓语呢喃一声。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 林天禄怔然片刻。 但暧昧撩人的气氛,并未让他有多少胡思乱想,反而渐渐攥紧二人相握的手掌,沉吟道:“我不奢求谷主能放弃往日仇恨,只希望……谷主将来能放下些重担,好好生活。” “噗——” 谷主蓦然扑哧一笑,笑吟吟道:“便是这个愿望?” “没错。” 林天禄长叹一声:“再真不过。” “没想到,反而让你这小辈担心可怜了一番。”谷主笑意渐柔几分,莞尔道:“放心吧,我不会食言的。” 二人再相顾无言,只留下一丝笑意,很快便离开了这片虚无之地。 …… 距离那场惊世之战,已过去三月有余。 随着六道轮回的重塑,造化之阵的笼罩覆盖,这才让这场席卷全境的旷世之灾,伤亡降到了最低。 万民庆幸与感激、亦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忐忑中挣脱,得到了再渴求不过的安宁和谐。 丰臣内各省各郡的秩序在重新稳固、分崩离析的民心在重新聚拢。在末日灾劫后,丰臣万民渐渐重整一心、在灾难中重新建造自己的家园、在战争后安抚着心灵。 但,正在复苏的丰臣,却唯有一片地区,是为不可靠近的禁地。 ——罗星战场、遗址废墟之中。 此地早已化作一片辽阔无际的废墟焦土、千里之地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哪怕再是勇敢无畏的英雄豪杰,都不会愿意踏足这片炼狱所在。 经京城皇族昭告天下,如今亿万生灵都已知晓,是名为‘罗星’的势力在丰臣背后搅风搅雨,维持了千年之久的弥天大谎。 但,正是这片无人靠近的人间炼狱之地。 如今却有几道身影盘膝而坐,默然无言地入定等候。萧瑟风沙吹拂,雷雨倾盆,她们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 “……” 烈日之下,寂静依旧。 茅若雨渐睁疲惫双眼,看向手中玉坠,清冷面庞上泛起苦涩忧伤。 而一旁的程忆诗闭眼沉寂,唯独在默默等候着郎君归来,再不闻外界丝毫。 伴随着一丝轻盈脚步,早已闻讯连夜兼程赶来的华舒雅,暗自轻叹着,将食物与清水端到她们身旁放下。 ——三人,不曾开口。 但彼此之间,皆已心知肚明,相顾入座,一如既往,默默等候着那道熟悉身影的到来。 她们已坚持了三个月之久。 每一日、每一夜,唯有天地荒芜作伴。 而在心间,早已被那道身影所填满,无言守望,只为了重逢那一刻的慰藉与安心。 ——定然不会出事的。 她们在心底祈祷,亦是盼望。 在不远处,同样有几道了无牵挂的倩影安静守候,心怀期望,等待着那位盖世英雄与往日一样,安然归来。 直至,心想事成。 苍穹雷鸣,霞光四溢,恍若来自上天的恩惠与祝贺,两道身影从烈阳照耀下倏然现身,缓缓飞落。 众人猛然仰头眺望,双眼大睁。 有惊讶、有悲伤、有恼怒、也有无比的喜悦。 旋即,众人纷纷起身,欢呼着、尖叫着、哭笑着蜂拥而至。 唯有那一道身影。 他展露着一如往日的温和笑容,摆手大声道: “——诸位,我回来了!” 一切,便尘埃落定。 此时此刻,满是欢欣与温情,重逢再见,更有喜极而泣亦如,人间百态。 第五百五十二章 群势纷至,柔情似水 半日后 古界、东界王宫大殿之中。 殿堂内如今已坐了不少人,有来自古界的诸王、也有照宵院、赤羽等等势力。 但他们如今却无一例外都面露喜色、欢欣雀跃地谈论不休。 因为,他们都已知晓 林天禄,安全无忧的再度现世。 而随着一道倩影踏入殿内,他们很快肃起神情,连忙起身拱手示意。 “武夫人。” 瞧见来者端丽倾世的容颜美姿,在场众人心底虽赞叹不已,但终究不敢再多看几眼,唯有佩服敬意。 因为这之前的三个月,在没了林天禄庇护后,便是这位武夫人执掌起了大局,在与诸多势力轻松周旋、应对自如、可谓是女中豪杰。 “多谢诸位前来问候。” 武静云衣裙华贵雍容、莲步款款,面含一丝笑意道:“如今各地都百废待兴,还特意抽空前来拜访,实在感激不尽。” “武夫人哪里的话。”坎王轻抚长须,乐呵笑道:“林夫子他为丰臣、乃至整个苍生铲除了罗星之祸,仅这份功劳,便足以受天下人的敬仰。 只是前来探望一二,算是我等这些受了恩惠之人的分内之事。” “说的不错。” 不远处另外一名古界之王也感慨道:“林夫子如此神威,我等敬佩不已。能前来见上一面,已是吾等福气。” 也有赤羽之人皱眉道:“不过,林夫子如今状况如何?” “天禄刚从天外之境归来,精疲力竭,还得好好休息一番。可能暂时见不了诸位。” 而在这时,谈子笙的丰盈倩影也缓缓走来,神色清冷道:“诸位有何话想说的,待过几日再前来不迟。若有急事相告,告知我们代为转达便可。” “谈夫人放心,我们此番前来可没那些心思。” 在场众人相视而笑,拱手道:“林夫子能选择我等古界入住休息,已是荣幸至极。如今前来,只为送上一些问候贺礼,聊表心意。” “我等赤羽也是如此,得宗主传令,奉上疗伤至宝。” …… 再寒暄祝言片刻后,大殿内众人很快便陆陆续续地散去离开,没有再多作久留。 片刻后,殿内已只剩几道身影。 “呵呵——” 两名古界长老的虚影悄然现身,慈祥笑道:“希望这些小辈没有打扰到诸位。” 谈子笙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前辈无忧,只是些小事而已。” “林仙尊时隔万年,如今再度扬名天下,即便在我等古界之中亦是声名大噪,诸境万民都崇拜万分,希望几位夫人们能海涵一二。” 古界长老哂笑道:“大抵少不了一些小辈想攀附关系,多有打扰。” “古界能提供暂留之地,已是感激,哪还有何怨言。”武静云温文尔雅道:“况且东符王麾下禁军亦帮忙阻拦,无闲人打搅,算不上麻烦。” “不过,两位长老突然造访,难道是与那些古界诸王一样,特意前来拜访送礼?” “林仙尊何等尊贵超然,我们二人手中的凡俗之物,哪还有脸面拿得出手。” 古界长老们轻笑道:“当时林仙尊突然消失无踪,我等古界也不曾违逆过契约分毫,至始至终愿当丰臣皇室的同盟。 而如今林仙尊重归道界,古界索性便心服口服地归顺丰臣,希望能为丰臣之建设共出一份力气。” 很显然,他们二人是特意前来交‘投名状’的。 “——多谢。” 谈子笙神色渐肃,颔首道:“这番话,之后会妥善转告给天禄。我等亦清楚古界这段时日以来的善意,都会如实告知。” “那就有劳夫人。” 双方再交谈几番后,两位古界长老没有再多作久留,很快便化作青烟离开。 “……” 武静云与谈子笙对视一眼,暗中苦笑。 她们很清楚,经历这场罗星大战后,如今这‘林天禄’之名,可当真彻底大放异彩,天下尽知。 这三个月来,不仅听过诸多奇怪传闻、天禄更是有被奉为人皇、天下第一之类的奇怪名头,地位与名声可谓前无古人,亿万民心所向。 而天禄安然归来的消息若彻底传出去,怕是要引得道界诸国都为之震动,绝非现在的小场面可以比拟。 届时,怕是要有山呼海啸般的来客前来,麻烦不少。 “——两位夫人。” 皇天阁的侍女屈膝浅拜道:“皇上安然归来的消息,如今已派人尽快传至京城。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要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 “天禄他既是当朝皇上,终究是要告知境内的亿万百姓,以稳定民心。” 谈子笙略作思忖,轻吟道:“况且,虽有皇后和千门她们稳定朝纲局势,但一日无君、终究是有些不太平。” “奴婢这就——” “等等。” 但武静云很快微抬右手,出声制止道:“将此消息告诉那些个丫头们便可,暂且不必声张。” 侍女轻咦道:“武夫人?” “天禄遭遇这番惊世骇俗的经历、无异于从生死门前走过一遭,既是精疲力竭,眼下还是让他放松歇息几日吧。” 武静云面露温润柔和的笑意,道:“朝廷琐事、天下舆论,虽同样重要,但再拖延几日倒也无妨。 况且,如今几大势力的人手都已知晓此事,不必刻意命人传讯,想来再过段时日同样会天下尽知,到时候自有应对之法。” “这……” 侍女暗暗看了眼一旁的谈子笙。 “听她的话,下去吧。” 谈子笙轻叹一声,拂袖道:“皇后她既然坐了三个月的皇位,再让她坐上几天也无甚区别。” “是。” 侍女垂首退去。 直至这时,谈子笙才冷眸瞥来,轻哼道:“虽早有听那些丫头们说起,现在看来,你当真是溺爱天禄的很。” 武静云掩唇轻笑一声:“这难道有何不可?” “天禄如今身居高位、总归得认真些才行。太过宠溺关爱,当真会让其沉迷享乐之中。”谈子笙言至此,朱唇微抿,原本肃然冷艳的神情蓦然泛起一丝怅然。 “不过,现在……” “你当真想让天禄早些回京城?”武静云莞尔道:“莫不是,想去与天禄再多聊聊,以解相思之忧?” “……“ 谈子笙闪躲开视线,低声道:“长岭县那边,可有派人传消息过去?” “大长老她们都已知晓,正朝此地赶来。” 武静云眼波流转,柔和道:“不过,现在还是交由她们吧。这段时日以来,这些丫头们也的确担惊受怕了许久。” …… 内殿后院 此地风景秀美、似四季如春般淡雅温馨。 而在树荫笼罩的凉亭内,正安静坐着两道身影。 碧青裙纱随风轻荡、墨黑束裙顺腿披散,两抹绝世芳姿在亭内闭眸静候,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亦如山巅上的并蒂雪莲般冷傲出尘,只可远观叹止。 不同于过去的姿态,她们如今胴体玉肌流转光晕仙泽,如蒙霞光清流,显然因修为境界之缘故而更显绝美气质。 精心更换上的裙纱,又是妖冶撩人、媚色尽露,分外旖旎动情。 “呼——” 只是,在听得一声轻佻轻吁后,她们脸上冰冷如霜的神情倏然一动,仿佛冰雪消融般泛起涟漪,齐齐陡然站起,循声望去。 “让两位娘子久等。” 林天禄抚了抚身上的干净衣袍,正沿着走廊悠闲走来,爽朗笑道:“奔波许久,能入浴洗漱一番,实在惬意舒服,忍不住就享受了片刻。” 自从天外异域归来后,他便跟随众人来到了古界,暂作留宿。 自然,得换掉那一身早已破破烂烂的衣物。 虽是当初叶玉珺帮忙精心缝制而成、强韧无比、刀枪不入,可在天外异域、两界交接的混沌虚空之中奔波几回,即便有灵气护体,终究已成了一条条碎布片。 可没法再穿出去见人。 “我们——呃?” 但话音未落,两道倩影便已闪身而来,香风拂面,扑入至怀中。 林天禄愣神一瞬,很快露出温和笑容,轻抚美人玉背。 “让你们担心了。” “何止是担心。” 茅若雨微扬螓首,眼眶微泛起水光,仿佛又要大哭一场似的。 林天禄赶忙讪笑道:“还请娘子原谅,我也是不知两地来回一趟,竟不知不觉就过了三个月之久。要是知晓,定会在离开前先知会叮嘱一声。” 他现在实在有些心疼。 自家娘子跟随自己一年时日,时至今日都不曾有过几回伤心。 但半天前,双方重逢相见之际,却是毫无顾忌地哭泣了一次,着实是让他很是自责。 “……我们能理解。” 程忆诗幽幽出声,眼神分外幽怨:“但,夫君将来还会消失不见么?” “娘子放心!接下来我可哪里都不会乱跑了!”林天禄连忙拍着胸口保证。 瞧他一副悻悻然的紧张模样,茅若雨不禁破涕而笑,抹了抹眼角泪花。 “相公不必如此紧张,我们二人又不是当真来逼迫审讯的。” “先来坐下吧。” 程忆诗无奈轻叹,牵起二人手腕,一同走回到凉亭内入座。 只是刚一坐下,林天禄顿时感觉到双臂被一左一右死死抱住,仿佛要揉进胸口之中。眼角微瞥,两美包裹在丝纱衣襟中的柔物都好似要挤压溢出。 “两位娘子,还那么担心我会不翼而飞?” “很担心。” 茅若雨明眸抬起,直勾勾地相视道:“奴家这三个月以来,不知已做过多少回噩梦,在梦中眼睁睁看着相公一次次离开。” 程忆诗也轻颤低吟道:“这般心痛欲裂的感觉,实在是此生难忘。” 林天禄听得更为愧疚,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是好。 但,茅若雨也没有纠结抱怨太久,轻叹一声,很快便扬起丝丝笑意道:“相公既然下了保证,我们今晚或许能久违的睡一场安稳觉了。” “夫君可否说说,这三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程忆诗稍定心神,血眸微眯,轻声道:“刚才夫君回来的太过突然,只匆匆说了几句,我们便赶回古界落脚,但还是不太清楚这其中——” “我去了道界之外。” 林天禄神色微肃道:“或者说,当时在罗星之主体内发现了‘无’的痕迹,我便顺藤摸瓜的前去一探究竟,会一会天外异域的存在。” “那夫君可有收获?” “收获……” 林天禄感慨一叹,很快将母体的存在、以及双方交谈的话语和盘托出。 而听见在道界之外竟有这等恐怖存在,她们二人都有些心惊。 哪怕是以仙尊见识来看,此事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当初仙界众至尊汇聚一起,共商应对之策,或许从未有想过,在天外异域要面对的‘敌人’会如此惊世骇俗。 程忆诗下意识攥紧双手,低吟道:“多亏有夫君制衡,才能让道界暂避了这场灾难。” “是啊。”茅若雨面露担忧道:“而且在百年之后终究还要有一场交锋,这是不是太过危险了些。” 她们二人眼下已大致清楚了来龙去脉。 心中明白自家相公虽凌驾于道界生灵,强横无敌,可面对那超乎想象的母体,实在是危险重重。 毕竟,那可是能碾碎整个道界的恐怖存在。 甚至连天禄体内的部分力量,都来自于母体,又该如何胜之? “呼~或许没那么紧张?” 但在这时,一丝狡黠轻笑蓦然响起。 林天禄轻咦一声,很快循声望去,赫然见到华美盛装的仙子倩影自亭外飘落,嫣然巧笑着蹦跳而来。 “璇灵?” 一段时日未见,其一身气质似变得更为高贵典雅,白纱长裙、裸肩赤腰、婀娜迈步间便是风姿荡漾、波涛荡漾。 “灵儿听见老爷刚才说的话啦。” 于璇灵踩着轻快步伐而来,笑吟吟道:“那母体虽强横无边,但终究肯跟老爷交流沟通,正是证明她并非不可理喻之辈。 而且呀——” 她侧靠在茅若雨肩旁,暧昧笑道:“老爷当初既然是母体捏出来的小人儿,岂不是说,那母体算得上老爷的亲娘?” “……” 三人一时错愕哑然。 程忆诗一脸茫然,讷讷道:“好、好像当真算得上这层关系?” “相、相公?”茅若雨连忙转头望来,娇颜上的表情甚是复杂微妙。 几分纠结、几分担忧、还有几分的战战兢兢。 “她当真、算得上是婆婆吗?” 林天禄表情僵硬道:“来去匆忙,我都从来没想过这层关系。” 此言一出,茅若雨和程忆诗的脸色都是一阵变幻。 暂不论双方将来还会不会是敌人,可那所谓的母体,当真要成了名义上的婆婆,这实在是称之为此世最令人胆寒的婆婆也不为过。 其当真发怒,整个道界或许都要遭殃有难。 “咳咳!” 林天禄连忙讪笑,扯开了话题:“也不必太过纠结了,对母体而言,如今实在没什么人类情感可言。 倒是你们二人,体内修为似乎变化不小,当时我离开的着急还未细究,不知那段时日你们在照宵院内有何经历?” “此事——” 茅若雨和程忆诗对视一眼,笑道:“多亏西圣母鼎力相助,让我们修为大涨、甚至取回了前世的全盛修为。” “只可惜,这份力量只是暂时的。”一旁的于璇灵摇晃着玉指,笑吟吟道:“待战事结束后,婵贞姑娘就从茅夫人体内分离了出来,修为随之一分为二。 程夫人身上血气尽消,要想恢复当时的全胜修为,还不知要再修炼多久。” “丫头,又多嘴!” 美人嗔怪,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娇嫩脸蛋。 林天禄略作思忖,很快温和笑道:“能有这样一番建树,想来你们也经历不少艰难困苦,我这当丈夫的,得以两位娘子为荣才行。” “相公莫要戏弄我们啦。”茅若雨脸颊微红。 “前辈!茶点来了!” 不远处,熟悉声音很快传来。 林天禄略微侧首,就见华舒雅与杨婵贞正各自端着茶点瓜果而来。 “怎得是你们准备起这些?” 华舒雅将餐碟木盒放至桌上,回眸笑道:“前辈突然消失的这三个月,两位姐姐茶不思饭不想的,便是我们在帮忙准备些饭菜,一来二去之下变渐渐熟悉了。” 茅若雨和程忆诗脸色愈红,喏喏道:“此事、的确是舒雅和婵贞在照料我们。” 林天禄莞尔一笑,又看向一旁依旧性情清冷的道杨婵贞,“婵贞,多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杨婵贞仍是那一袭优美性感的穿着打扮,面纱遮颜。但相较往日的神秘宁静,如今她眉眼间含着几分温柔,显然同样是欣喜万分。 林天禄捧起茶杯,心下一时感叹。 三个月时间,家中众人都有了些许改变。 待众人抿茶尝糕之际,茅若雨心头微动,很快低吟道:“相公,今晚若能遇见谷主的话,还请定要再感谢一番。” “嗯?” “当时相公离开道界,足足一整天都不曾归来。我等焦急万分之际,是谷主她二话不说立刻独自飞上了高空。” 茅若雨面露丝丝感慨,道:“我从小到大至今,虽不曾见过谷主几回,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谷主她如此的阴沉忧伤。” “三个月时间,她曾带着满身伤势回来了两次,我们才知晓她一直都在危险至极的虚空之中寻找相公的踪影,不曾有过一刻停歇。” 一旁的程忆诗垂眸轻叹。 林天禄怔然无言,听得百感交集,一时竟难以想象之前还在与他嬉戏调笑的谷主,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不。 那只是,她不曾对自己当面表露而已。万千思绪波澜都深埋在心底深处,亦如其性子一般。 让人猜不透、但又令人向往着迷。 “我会、向她再认真道谢。” 林天禄微微颔首。 但在这时,脚步声骤然由远及近。 众人侧目视之,很快瞧见一道丰盈倩影正急切飞奔而至。 “先生!” “吟姗?你怎么也来——” 林天禄连忙抱住扑进怀里的成熟美人。 一旁的于璇灵轻蹭而来,娇媚耳语道:“老爷虽说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对我们而言,可过了足足三个月。 如今,可正有不少夫人们要陆续赶来见老爷呢。说不定今晚可有一番‘大战’。” 第五百五十三章 阴阳陡转,水色如梦 众人寒暄温存许久,渐解相思之苦。 或许是经历这一遭天地异变、浩瀚灾劫之故,原本还甚是内敛的任吟姗与杨婵贞都显得更为亲密几分,似心中仍怀着几分患得患失。 但好在有于璇灵这丫头从旁嬉笑打趣,亭内气氛逐渐温馨欢快不少,不再有哀怨忧愁。 毕竟林天禄此番虽突然消失三个月之久,但终究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道界,身上也不曾留下什么伤势,自然让在场众女都放宽心不少,总不至于再提心吊胆的。 而借着众人之口,林天禄也渐渐了解到这段时间以来,丰臣各地动荡、还有亲朋好友们的来往动向。 莫段嫣如今似正带着宗门人手,与官府接触合作。 巫娆似再度闭关修炼,照宵院则交由广元城帮忙打点指挥。 祝夫人依旧还在长岭县内,照料着家中的一众孩子们,如今还有七长老等人相伴,也算安全无忧。 而其他诸位临月长老、唐千门等人都在广元城与京城两地来回奔波,帮幽罗与皇后洛妃稳定丰臣残局,并趁这场天地大变之势,迅速笼络接纳各地的妖鬼势力。 赤羽、照宵、慈航庄等等势力,对于如今这番诏安也不曾有丝毫拒绝之意。正是她们的大力运作,这看似不长不短的三个月时间,原本遭受这场灾难而几近崩溃的丰臣民心,如今已迅速安定了下来。 …… 走廊间。 林天禄正与任吟姗暂离后院,并肩而行,准备先出面见一见此地之主,以表收留谢意。 但在前行之际,他还是不免微瞥身旁随行的典雅美人。 见其如今一袭如墨黑裙裹身缠腰、臂弯环绕烟纱,雍容性感的令人目眩沉醉。婀娜迈步间更是风情荡漾、仿佛比当初还要丰腴美艳几分,眉宇间都似满溢着春水柔情。 “林郎许久不见,难不成忘了妾身是何模样?” 任吟姗玉手微抬,掩唇优雅一笑:“还望林郎莫要嫌弃妾身今日的打扮,实在来的焦急。” “咳、没有的事,吟姗瞧着倒是更漂亮许多。” 林天禄老脸一红,哂笑两声。 见他这幅反应,任吟姗玉颜微红,抿起一抹欣喜绵柔的笑意,就连裙纱下玉足脚步都轻快不少。 轻吟浅哼间,风雅美人微拂青丝秀发,莞尔道:“或许,这也算林郎的功劳?” “我?” “当初与林郎恩爱一晚,妾身修为便有一番长足长进,自然多亏了林郎那番耕耘操劳。” 任吟姗面颊泛羞,但眉眼间的笑意依旧温润似水,眼含秋波。 林天禄略显尴尬的捂嘴轻咳。 “不过……” 任吟姗眼帘微垂,不知不觉间已倚靠挽臂,相依低吟道:“林郎能安安稳稳的,总比什么事都好。” 林天禄怔然一瞬,眼神闪烁,轻声道:“任姑娘,你如今来了古界之中,那楼中的小姑娘们又该……” “妾身临行前便已妥善安排,有鬼冥宗相助把守,如今也无人胆敢僭越。” 任吟姗轻轻一笑:“本想吩咐好一切,前来与几位夫人们一同等候。没想到路至半途,便突然听见了这番喜讯,实在是天降喜事。” “让吟姗操心了。”林天禄苦笑道:“是我当时考虑不周。” “林郎不必如此。” 任吟姗抬起玉指拂唇而过,淡笑道:“为救苍生天下一往无前,如此豪迈气概,又怎会是错事。 只是如今再无忧愁外患、妾身总归想着要抓住机会,能与林郎多多温存,免得将来会心怀遗憾。” “那吟姗之后是要……” “随林郎一段时日无妨。” 任吟姗温柔浅笑道:“林郎到哪儿,妾身便到哪儿,可得多看紧些才行,不能再叫林郎从眼前溜走。” 二人气氛温和、情意浓浓,莞尔调笑间,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一座大殿之前。 门外有诸多侍卫持兵镇守,但在瞧见林天禄后,他们顿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连忙齐刷刷地放下兵器,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林夫……皇上!” 林天禄摸了摸自己的面庞,轻笑道:“你们都认得朕?” “回禀皇上,如今不仅丰臣万民尽知,我等古界众生亦再清楚不过!”为首的侍卫满脸激动崇敬道:“皇上能在此地逗留休憩,乃是我古界万民之福分!” 听得此言,与林天禄挽臂相依的任吟姗不禁抿唇暗笑,心底亦有几分欣慰感慨。 当初相逢之际,她绝没有想过,自己看上的这位林郎能有如此成就。 “此言就太过夸张了。” 林天禄笑了笑:“朕此番是想来见见东符王的,听闻他自当初那场大战后,一直都在殿内休养生息,不知如今状况如何?” “此事——” 侍卫们面面相觑,脸色都略显古怪。 林天禄眉头微皱:“发生了何事?” “主上他当初伤势极为沉重、足足昏迷一个月有余才勉强苏醒。只是到了如今,他都不曾踏出过大殿哪怕一步,一直都不见外人。” 侍卫苦恼道:“如今也只有几位古界长老入殿探望过,我等终究不知状况究竟如何。” 林天禄听得眉头紧锁,低声道:“那我如今入殿探望,可否?” “您、您自然无妨。”侍卫连忙道:“主上当初苏醒之际,就得以命人再三吩咐过的。若是皇上您亲自前来,不许有任何人阻拦,让您进殿便是。” “这位东符王,想来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任吟姗柔声道:“林郎快些进去探望一番吧,妾身就在殿外等候便可。” “这、这位夫人,您若要一同入殿也无妨的。”侍卫又连忙道:“主上吩咐,只要是跟着皇上一同前来的,无论何人都不必阻拦。” “这……” 任吟姗略感讶然。 但林天禄很快颔首道:“你们平身吧,继续安心驻守此地便是。朕先进去瞧瞧。” “是!”侍卫们急忙起身拍开队列,恭敬相迎。 随着一步步踏上大殿长阶,林天禄带着任吟姗缓缓踏入到了大殿之中。 虽对古界之地的环境还不太熟悉,但以符霄的性子,总归不会躲藏在什么奇奇怪怪的阴森角落之中。 不多时,两人很快在殿内看见一张垂帘玉榻,其中似有人影斜靠而坐。 任吟姗脚步微顿,闭眼回身,免得失礼。 而林天禄便轻笑着开口道:“符兄,一段时日未见,你一身伤势可有修养好?” “……你来了?” 纱帘后方,传来一丝低吟:“之前不少人都说你已魂飞天外,本王终究还是信你能安然无事。 如今看来,本王猜测果然很准。” “嗯?” 林天禄却听得面露一丝讶异。 因为符霄此刻发出的声音,比之往常要尖细轻柔不少,全然没有之前的阳刚浑厚。 “符兄,你现在……” “当初那场交战,让本王身受重伤,身躯也油尽灯枯,彻底衰败腐朽。” 随着纱帘缓缓拂开,一名略显中性的‘长发女子’顺势出现在了眼前。 林天禄如遭雷击般瞠目哑然。 ‘长发女子’身裹丝绒薄被,双眸微抬,平静道:“怎得?难不成当真以为本王变成了女人?” 林天禄连忙回身,愕然道:“等、等一下,符兄你这幅模样究竟是……” “肉身崩裂,自然得再造一副驱壳。”‘长发女子’一脸淡然道:“当时伤势严重,来不及拖延,情急之下,几位古界长老便从那仙魔之灾的身上取走血液,借此来为本王重塑崭新肉身。” 这样也行? 林天禄一时呆然。 但仔细一想,那仙魔之灾虽诞生于邪法,可屡次得以进化后的肉身,乃是不容置疑的强横坚韧、更有不死不灭之能。 以此来作为肉身根基,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 林天禄讪笑道:“所以,符兄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符霄眼神淡然道:“有何不可?” “没、没有。”林天禄连忙摇了摇头:“符兄能满意就好。” “虽说变了模样、体型也与当初不同,抬手举止间也古怪了些。不过——” 符霄垂首轻咳两声,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病态苍白。 待喘息片刻后,她才继续低声道:“有你当初那一番指点,本王也借此机会破茧重生、连破数层桎梏,修为大涨。对于此番变故,本王心中没有丝毫后悔。” 林天禄心头微动,感慨道:“符兄对修炼一道有如此热忱,实在令人敬佩。 但如今符兄身上旧伤未愈,可要我来帮忙疗伤——” “不必。” 符霄微抬右手,轻声婉拒道:“本王与你已恩怨两清,可不想再欠你多少恩情。这些伤势,本王自会慢慢修养,不劳费心。” 他虽换了一身女子相貌身段,但性情倒依旧直来直往,干脆道:“如今仙魔之灾正被关在古界的天牢之中,有古界长老们全力镇压封印。你可要去瞧一瞧?” “封印可是牢固?” “她之前受你一击、哪怕还留着命,也是心神重创、无心再反抗挣扎。”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关一段时日。”林天禄轻笑道:“也算是为符兄出口恶气?” “……本王还用不着你可怜。” 符霄抿唇沉默片刻,似要开口。 可话至嘴边,他又摇头轻叹一声,摆了摆手:“你带你的女眷回住所吧,本王要继续休息了。” “符兄,你刚才是想问……” “本想问问你这三个月来究竟经历了何事,但想来你这一番闯荡定是惊世骇俗。我若知晓,也无异于自寻烦恼。”符霄已然恢复平静,淡然道:“待本王将来变得更强、再去细究这些琐事无妨。” 林天禄失笑一声:“符兄如此专心致志,算是好事。” “本王就不送你了。”符霄回身侧躺入榻,头也不回道:“入夜后,宫殿内外不会有任何外人靠近,守卫极为森严。你想怎么与你的妻妾们欢闹嬉戏都无妨,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 当然,本王也没兴趣在意你的这些琐事,更不会听见丝毫动静。” “咳!”林天禄尴尬讪笑两声:“符兄,怎得一说起来就是……” “听闻你三个月都在天外异域游荡,想来甚是烦闷劳累,与妻妾们欢好温存一番,总归能提起些精神。”符霄右手微拂,纱帘便悄然间自行合拢,挡住了视线。 “这几日你就尽管放松休憩,本王会命人帮忙拦下那些麻烦。但等你重整旗鼓后,希望你早些重新回到丰臣皇宫,当好你的丰臣皇帝。” “……多谢。” 林天禄略微正色,拱手离开。 …… 片刻后,与任吟姗一同离开了大殿。 行走之际,任吟姗不免回眸望了眼宫殿所在,轻声道:“这位东符王虽然嘴上冷冰冰的,但对林郎当真是掏心掏肺。” “确实如此。” 林天禄感慨道:“如此一来,倒是我欠了他些人情,往后可得多与他切磋几番才行。” 任吟姗收回目光,轻柔一笑:“东符王若知晓,定然心满意足。” ——嗡! 恰至此时,异响蓦然传来。 任吟姗都未察觉之际,林天禄已然抬手横栏在旁,结结实实攥住了挥舞而来的粉拳,炸开一声气浪脆响。 “咦?”任吟姗急忙定神一瞧,顿时面露讶然道:“赤姑娘?” 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正是许久未见的赤灵渊,其依旧是一袭火红长裙打扮、媚腿交错,丰盈爆满的玉体几乎裂衣荡漾。 但她如今却面露着丝丝恼怒之色,轻斥道:“你这负心汉!” 林天禄本想嬉笑问候,但听见这番话,不禁讪笑道:“灵渊,怎得如此怒气冲冲的。” “还需要我再说一番呀?” 赤灵渊狠狠瞪来一眼,没好气道:“突然失踪了那么久,长岭内的小丫头们都急的整日哭哭啼啼,叫我怎能睡得安稳!” 林天禄一时更显尴尬自责。 但一旁的任吟姗面露担忧,连忙劝解道:“赤姑娘莫要急燥,林郎他当初突然离开,事非得已,这才出此下策。 如今还是相互体谅一番便可,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呼——” 赤灵渊怔然片刻,收回拳头,垂肩长叹一声。 “罢了,任姑娘说的不错。这一拳算让我出了点恶气……太埋冤你,也的确说不过去。” 她抬起金红凤眸,轻吟道:“不过,既然此生认定了你,我等赤凰一族定会生死相随。 将来莫要如此胡来,白白让我们担心挂念许久。若非坚信你定然还活着,我与仙儿可能早已挥刀自刎,下地府去找你了。” “嘶!”林天禄倒吸凉气,连忙按住其袒露香肩:“灵渊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平日里瞧着大大方方的,没想到其竟用情如此之深,听得人有些后怕。 “……你如今没事就好。” 赤灵渊眉宇神色逐渐舒缓下来,微抬玉指在胸口戳了戳:“最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危,可比什么都要重要。将来可不要如此胡来了。” “灵渊说的是!” “……噗!” 赤灵渊扑哧一笑,莞尔道:“看来,你这番说辞,可还得复述好几遍才行。” “嗯?” “不仅是我,不少人都陆陆续续赶来见你啦。” 赤灵渊轻笑道:“今晚,可有你好受的。” …… 夜色降临,安宁清幽。 只是,在这片足有数里广阔的园林内,林天禄正慌忙逃窜至浴池之中,围上浴巾,入座长吁一声。 “还真是——” 他不禁仰头感慨。 今晚,的确是一番‘苦差事’。 诸位临月长老、广元城派来的叶玉心、秋水涵、唐千门等人都已陆陆续续而至,上来便热切寒暄问候,更有甚者还后怕激动到垂泪哽咽,让他安抚的手忙脚乱。 当然,如今总算解释清楚,心头的一颗大石总算是彻底放下。 “仔细想想,应该只有长岭内的丫头们还没收到消息。不知玥儿她如今——” “不知,如何?” 恰至此时,耳畔旁传来一丝慵懒媚笑。 林天禄神情微怔,连忙侧首,赫然见月霞狐尾弥漫扭动,绝美玉容顿时映入眼帘。 “玥儿?” “难道,真以为我还在长岭?” 云玥如今正微裹着丝纱浴袍,面露轻柔笑意,姿态撩人诱惑地撅臀屈膝坐下。 “只是见那么多莺莺燕燕与天禄你嬉闹的开心,便没有出声打扰,坏了你的兴致。” 林天禄讪笑两声。 不过二人再度重逢,倒没有再诉苦寒暄,仿佛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狐美人便噙着温润媚笑俯身而来,环颈勾肩的亲昵相拥。 面庞几乎深陷入绵密幽香的波涛之中,林天禄顺势扶住狐女的柔腰丰臀,轻笑道:“这段时日来,也让玥儿劳累许久。” “不必说这些话啦。”云玥娇颜微红,更似温柔如水般轻蹭呢喃道:“我可是心甘情愿的,能叫天禄欢喜满足就好。” 林天禄感受着怀中再熟悉不过的柔软丰硕,心间愈发安宁。 “玥儿不好奇我那些遭遇经历,还有之后的安排?” “天禄既然胸有成竹,还有可问的。”云玥莞尔道:“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我等定然会倾力相助。” 她又颇为俏皮的窃笑两声:“别听灵渊姑娘她们嘴上气恼埋怨,但实际上天禄消息的这段时间,她们可实在伤心欲绝,用情深厚的很。” “此事,我都心知肚明。” 林天禄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面庞一僵,挺着腰杆吸了口凉气。 “这——” 连忙定睛细瞧一眼,才发现在浴池之中早有一道熟悉倩影,如今正姿态撩人勾魂的趴伏埋首,乌发荡漾间,更有点点水波涟漪从水下弥漫泛开。 云玥悄然下身相倚,轻笑道:“天禄放松些便是,今晚便由我们来好好侍奉你一番。” 说着,身后更有浅浅脚步传来。 随香风萦绕,又有一抹婀娜妖艳的魅影拂腿跪坐在旁,在水汽弥漫下,依旧清晰可见丝缕未着的曼妙胴体,每一道妖冶异纹都闪烁着邪魅暗芒。 “叶、叶夫人?” 叶玉心温柔抱起了他的右臂,眼帘中荡漾着丝丝异彩,轻柔附耳道:“——今晚,你哪儿都别想跑。” 任吟姗从旁游水现身而来,面露红霞羞涩,但与云玥对视一眼后,很快强忍芳心荡漾,纤柔玉指悄然间探入水下。 绝世狐女与她一左一右挤压倚靠,浮凸高隆,妩媚尽显,仿佛携手共施,情意绵绵地耳语呢喃间,便有阵阵足以令人销魂蚀骨的绝美快意涌现。 耳畔间浅羞低吟:“天禄,闭上眼睛吧——” 林天禄闭眼渐至享受,只觉如漂浮云端之上。得如此爱意侍奉,实在是世间绝有。 美色环绕周身,更尝人间极乐。 不多时,水雾缭绕的浴池之中便上演了一番活色生香之景。 媚色交缠不离、香艳迷情不休。 似有艳女俯身尽显绝世舞姿、亦有无边爱意化作缠柔似水、源源不绝。 熟润曼妙依次横呈、每一寸旖旎丰盈都尽在掌握、拍打间的声声悦耳此起彼伏、更让人沉醉不已。 水浪四起,声色不止,直至深夜三更也不曾有丝毫停歇。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夜月迷醉,启程赴京 待春色渐消,几乎已至四更时辰。 浊流横生、媚嗔柔语,一具具丰腴身子相依缠来,耳鬓厮磨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渐渐入眠休憩。 似早有准备般,来自于皇天阁的侍女们悄然而至,帮忙照拂事后残局。 但林天禄定睛一瞧,发现其中还混着芬儿等几个丫头,正脸色微红地踏入池中服侍照料起酸软乏力的一位位‘主母’,再看向自己的眼神,也甚是欢欣含羞,喜意洋溢。 性子大胆外向的芬儿甚至主动相拥而来,将丰腴熟媚的青春身子一个劲的往怀里拱,更是又哭又笑地耳语不断,仿佛要将这段时日来的诸多烦心之事都一股脑倾诉而出。 一旁的其他几位侍女欲言又止,但林天禄很快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丫头,没事了,接下来我可哪里都不会乱跑。你将来就跟你的好姐妹们,安安心心当府内侍女,不必再整日忧心忡忡的。” “嗯……” 侍女们都面色泛羞,或许是早已在旁听闻许久的靡靡之音、身子火热躁动,一番挖心掏肺的倾诉后,体内不自觉地涌起几分热意。 而芬儿眼波流转间更是微撅蜂腰,俏脸娇艳欲滴,已然在浴池中轻轻摇荡起柔韧身子,池水翻卷波动,荡开丝丝水波涟漪。 “——你还真是兴致盎然。” 背后悠然响起一丝调笑。 林天禄回首一瞧,缠着黑丝的匀称美腿轻轻摇荡,视线往上一抬,顿时看见大长老正环臂抱胸,笑吟吟地坐在窗边,及膝裙摆下风光若隐若现、分外诱人夺目。 “无泪?” “这一声名字,唤的我很是满意~” 宫无泪妩媚一笑,仿佛引诱般挑了挑玉指:“先来与我到外头吧,让这些美人们歇息会儿。侍女应该也能照顾好她们。” “……好。” 林天禄收回目光,再与坐怀相依的芬儿对视一眼。 童颜丰硕的小侍女顿时调皮吐舌一笑,红着脸已然松开了怀抱。 “奴婢就不打扰少主与夫人们嬉戏啦。” “嘴甜的小丫头。”还未离开的宫无泪笑嗔一声:“谈子笙能养大你这性子的侍女,还真是稀奇。” “殿下她可好了,不然奴婢哪能长的白白胖胖的~” 芬儿也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甜甜笑着挺起胸口,那尺寸不小的硕物一阵蹦跳乱抖,洒开丝丝温热池水。 宫无泪摇头失笑,迈着曼妙步伐背身离开。 林天禄笑着掐了掐这小丫头的嫩脸:“帮忙照顾一下玥儿,莫要调皮了。” “少主放心吧~” “还有,你似乎消瘦了几分。” 林天禄又顺势滑落双手,勾住少女蜷曲跨踩在两旁的圆润粉腿,抱着颠了颠,笑道:“多吃吃多喝喝,可别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知、知道啦。”芬儿羞涩娇嗔一声,又分外调皮缠人地在水下嬉闹磨蹭了一阵,这才分外不舍地任由林天禄起身离去。 直至这时,芬儿才红着脸看向一旁。 “……” 云玥似早已清醒过来,满脸妩媚春潮,慵懒侧躺在软毯绒垫之上,朝她露出暧昧笑意。 “云、云夫人?” “过来吧~” 云玥酥媚出声,笑吟吟地招了招手。 芬儿划水而来,还未开口,便被数条绵柔狐尾裹住身子,从水里捞出。转眼间便落入到了狐女无比熟媚柔软的胸怀之中。 …… 古界夜空,与外界并没有多少不同。 林天禄仰头打量了几眼,很快看向庭院方向。 宫无泪正笑吟吟地勾指调笑道:“不来坐会儿?” “无泪怎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我刚才已从静云她们口中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笑意微敛,分外感慨道:“我虽一直坚信你能平安无事,但没想到你竟当真跑到了苍生诸界之外,又碰上匪夷所思的怪物,实在是难以想象。” 林天禄轻笑着入座,道:“但大长老看起来,还算冷静?” “比起所谓怪物,在我看来,还是你更‘怪物’些。” 宫无泪雍容邪魅地交叠起美腿,轻吟道:“天禄,既然你见过了天外异域的真正外敌,将来之事……你可要继续坚持下去?” 林天禄微微颔首,沉稳道:“此番道路,并不会因此改变。况且铲除掉罗星之后,的确还需要有人接过旗帜,重新引导尚且混乱的丰臣。” “可不仅是丰臣。” 宫无泪莞尔一笑:“道界之中的诸多国度,都是如此。” 林天禄神情微怔:“无泪的意思是……” “此番天地大变,不仅是丰臣受创、道界内的诸多国家都逃之不过。”宫无泪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似听闻你林天禄失踪的消息,如今在丰臣之外似乎还有几个国家蠢蠢欲动,在其背后妖鬼势力的撺掇下想来攻打一番。” 林天禄眉头一皱,暗自沉吟思索。 乱世之中多起战事,本就稀松平常。 只是当真轮到自己当家做主、该如何应对外部的战事,的确还得深思熟虑一番。 “不过——” 宫无泪身姿妖娆地撑膝托腮,轻笑道:“想来天禄你总归能妥善处理,如今这道界之中,也无人会是你的对手。” “治理国家,可不是件简单小事。”林天禄失笑道:“仔细想想,便是一阵头疼的很。” “既然天禄要当皇上,这点职责总该肩负的。” 宫无泪眼神闪烁一阵,目光似有些出神悠远。 但她很快扫清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蓦然妩媚一笑:“只是这几日,天禄就老老实实地在此地与我们排忧解难一番吧,权当是你‘抛弃’我们三个月的小小惩罚。” “嗯?” 林天禄神情一愣。 但很快从旁伸来玉手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一抹风姿魅影倏然跨坐入怀,冰冷龙眸死死凝视而来。 林天禄顿时表情微僵,悻悻然道:“碧、碧影长老?” “当时,造化之法刚一结束,你就将我丢了出去。” 柴碧影朱唇轻启,俯瞰冷淡道:“我虽知晓你此举是为了我好,但总归心有不快。” 林天禄苦笑一声:“是我不对。” “……不必自责。“柴碧影眼波闪烁,低声道:“想到你安然归来,我便放心不少……只是,略施小惩总该要有的。” 低语间,其韧劲十足的蛮腰倏然一抖一扭,黑纱裙摆起伏荡漾,转眼间便扭出千般妩媚柔情,更带着几分娇蛮狠嗔。 林天禄连吸冷气,下意识扶住其起起落落的蜂腰美腿,再抬眼一瞧,又有两道勾魂倩影从旁侧靠近而来。 “嘶……武姨、谈娘?” “叫那些丫头们胡闹许久。”武静云面露温润柔笑,俯身亲昵相依。“今晚这番……就当是为天禄接风洗尘便是。” 林天禄眼角微抖,讪笑道:“此事哪里还算接风洗尘……嘶!” 谈子笙悄然俯首亲吻了一下,温和道:“天禄既然任性了一回,也总该让我们也胡闹一番,不是么?” “咳、确实是这个理——” “呼呼~” 宫无泪笑眯眯地从旁凑近而来,抚唇媚笑道:“今晚呐,可得切切实实叫天禄你叫苦连天一回才行。任由你再怎么求饶哭喊,我们可都不会松口饶你,定要让你知晓……弄恼了自家长辈们,会是何等‘下场’。” 武静云眼波流转间,连忙伸手拦了一下,柔嗔一声:“天禄若当真不舒服了,就莫要再纠缠胡闹啦,可别当真伤了身子。” “放心。”入座怀中的柴碧影娇颜微红,颠簸起落间轻哼道:“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说着,宫无泪与谈子笙便如缠人魅蛇般缠绕而来,春色渐起。 一旁的武静云掩唇脸红了一阵,但芳心轻颤间,还是不免柔情似水地依偎而来。 “唔——” 林天禄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层层丰腴肉浪便如汹涌浪潮般迎面扑打而来,媚色交叠挤压,仿佛沉溺深陷于无边的欲望之中,足以销魂蚀骨的连绵快意似要吞没意识,长吁短叹间,便已荡起阵阵声浪。 …… 直至许久过后,声色仍是未消。 宫无泪正满脸迷醉恍惚地趴伏在走廊间,似已半昏半醒,与趴在身下的柴碧影相拥无言、媚态尽显。 而谈子笙与武静云二人正一左一右相依紧拥,衣衫凌乱、胸怀大敞,满是活色生香之景。 柔语间玉手轻拢慢捻,仿佛手织细工般舒缓温柔,潮红娇颜上还留有妩媚春意未散,更有几分爱意母性,只是水润眸光一剜,便叫人一阵心酥情荡。 环腰拥抱着两位美人,隐觉其蜂腰轻颤,林天禄温柔拂过他们的额间秀发,细腻灵气缓缓晕染其身,帮忙消除疲惫酸疼。 “忙活许久,能有这番温情之景,将来可得好好珍惜呀。” 耳畔间响起一丝轻柔浅笑,温润纤细地娇躯也从身后紧贴而来,环颈勾肩,分外亲昵地从身后枕靠在肩。 略微侧首,便瞧见识魂的俏丽玉容映入眼帘,展露着宛若宠溺慈爱般的笑意。 林天禄坦然一笑:“自然如此。” 不过,识魂刚一现身,身旁的武静云与谈子笙便是一阵娇躯紧绷。 而识魂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们心中所想,伸手牵过两女柔夷,巧笑道:“虽经历遭遇各不相同,但如今我们皆算天禄的‘长辈’,往后得和睦相处才是。” 武静云眼波流转,情不自禁地拂过其容颜,笑道:“瞧着这张脸蛋,我都想好好疼爱亲家母你一番。” 谈子笙无奈一叹,仿佛嗔怪般剜了林天禄一眼,仿佛在抱怨他怎认了三位‘娘亲’似的。 “但,不知天禄你对那位母体,又是如何看待?” 识魂话锋悄然一转,附耳低吟道:“当时我被困于你体内难以现身,但终究能看得见你将灵锁交付于她手中,是想借此机会多做沟通、避免这场冲突?” 听得此言,身旁的武姨与谈娘都略微蹙眉。 她们已然知晓那母体就是创造了天禄的‘亲娘’,只是双方之间的关系“若能取得联系,我自然是想与她再好好沟通。”林天禄神色微凝,虚握了一下右手。 “但或许是我对体内这股力量掌握的还不算纯熟,与其感应也断断续续,要想借此沟通,实在困难了些。” “如此说来,天禄这些年可得再好好修炼一番才行?” “修炼之事……” 识魂蓦然一笑:“我或许能指点一二?” 三人神情微怔,就见其淡淡笑道:“在天外天境之中闭关万年之久,多年琢磨下,总归会有些收获。” 谈子笙急忙道:“快些说说。” “此事——” 识魂露出略显神秘的笑意,悠然道:“灵气与‘无’,便如天地阴阳二气一般。或许‘无’会消融灵气、泯灭万物。但在天禄你体内却能顺利交融、互增互补,可证道法有效。 若要再提升自身修为,无妨以阴阳两道之理推衍融汇,借阴阳调和之法,来让体内的灵气与‘无’融合的更为紧密无间。” 林天禄听得脸色愈发古怪,不禁小声道:“你的意思是……” 宛若瓷偶般的倾世少女狭促一笑,道:“便是叫天禄你多与妻妾们阴阳调和、互赠心得体会,自然而然,便能让你有更多体悟。” “……” 此番话,言下之意已再清楚不过。 沉默之际,识魂便又拉来武静云和谈子笙二人的柔夷,莞尔道:“不妨,现在就让我来传授你们几招?” 她们默默对视一眼,本就春潮未散的娇容,再度泛起难言娇羞。 美目流转间,熟女们心怀柔意、终究还是温柔坦然一笑,颔首应声:“亲家母便教教我们吧。” 林天禄本想再开口,但随着识魂轻轻一拉,他顿时顺势后仰躺在其丰盈水润的嫩腿之间,一张水灵空灵的娇颜映入眼帘。 深邃双眸之中,如今正荡漾着几分似水温和,葱指轻挑,浅笑着拨弄他的额前发丝。 “这几日,天禄便在此地与诸位娘子们好好‘修炼’一番吧。” 不多时,便再度在亭间荡漾开丝丝春水柔情。 …… 数日后。 古界夜空之下。 林天禄身穿黑金长袍,独坐于宫殿顶层之上,仰头古界中的漫天星空,不禁悠然长叹一声。 这几日间,他可谓在此间宅邸内享受尽了无边艳福。 美色环绕,不知是何等的销魂蚀骨、沉醉如梦。人间绝色尽在满屋、仙姬垂青委身,尝遍几番足以令万界都为之艳羡垂涎的仙躯玉体,那声声婉转娇啼更如仙乐齐鸣,听的人如痴如醉。 而与此同时,随着他安然返回道界的消息传出,丰臣上下都已开始动荡沸腾。 时至如今,京城皇城内已有皇后命人前来寻召、镇守广元城的幽罗也暗中联系,交代一统天下之势。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只需他重整旗鼓、携众人踏上回京之路,在亿万生灵的注视下踏上皇位。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情急临时之举,而是得万民称颂拥戴、群臣忠心相迎。待登基加冕之后,他便是此国内真正的一国之君“天禄看起来,反而没那么高兴。” 倩影翩然而至,如花卉般盛放的薄纱青裙随风飘舞,勾勒着浮凸玲珑的婀娜身段。 林天禄侧首一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倒是婵贞怎得还没休息?明日我们可就要一同启程离开古界了。” 杨婵贞依旧戴着面纱,身姿轻柔地拂裙坐至身旁,淡淡道:“天禄心中忐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毕竟我们此番随行,可是要一同入宫一趟。” 正如皇帝登基,她们此番前去京城,也正是作为新皇的妻妾嫔妃们入宫宣召。 林天禄讪笑道:“婵贞对此事……” “我并无异议。” 杨婵贞紫眸转来,清冷无波的紫眸中似泛开几分涟漪:“不如说,天禄你能选我做妃,我很感激,心底里也有些欣喜。” “你这幅神情,看着可不像是高兴。”林天禄干笑两声。 虽说此事这几天都与院内众女交心商量过一番,但如今转念一想,自己此举还是有些……贪心不足。 “不。” 杨婵贞摇了摇头,青丝秀发随之荡漾。 “我当真是心中欣喜万分。不仅我是如此,其他姑娘和夫人们,心底里想来也是甜蜜不已。” “那婵贞你是……” “只是想起当初的日子。”杨婵贞双眸中似有笑意:“那时我们在泥巴院内摸爬滚打的,不料今时今日,却成了这般身份。” 林天禄心思微动,抬手揽住美人香肩,百感交集道:“将来,婵贞便与我们好好生活吧。” “我终究是不喜奢靡生活,待宣召天下后,想来会抽空回呡山去。”杨婵贞轻眨美眸道:“天禄可是会恼?” “自然无妨。”林天禄失笑道:“往后若有空闲,我们都可到呡山上找婵贞叙旧温存一番。 况且,我瞧灵渊她们也喜静的很,说不定将来还会与你一同到呡山做做客。” 杨婵贞莞尔道:“若能如此,再欢迎不过。” 这几日院内众女相处,有璇灵那几个性子外向的丫头们从旁撺掇,每日每夜都多有亲昵之际,不时还会相拥娇吟,共受雨露恩爱,一来二去之下着实熟悉亲密不少。 或许算不上情如姐妹、但众女皆有玲珑剔透心,交心共处下来,相互间的确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林天禄轻笑道:“如今夜深天凉,婵贞不妨与我回屋?” 听得此言,杨婵贞眼睫轻颤,仿佛娇羞般螓首微垂,下意识便抚向了自己的小腹。 “天禄还真是……急色。” “咳!我只是想让你回屋早些歇息,没什么其他的——” “不、不必多说啦。” 杨婵贞难得一时慌了语气,即便面纱遮颜,依旧能瞧见她面颊旁的丝丝娇红。 但美眸流转间,清冷出尘的呡山青女便瞄来我见犹怜的水润嫩眸,拢发俯身入怀。 一阵摸索后,面纱之下似有异物浮动,眼角含泪,忽起忽落,纤细如玉的秀颈间不时涨大滚动,扣指相握起双手,仿佛吹奏起空灵仙乐般悦耳轻盈。 低头看着怀中美人,面纱依旧遮挡着其绝美娇容,唯有那一双勾魂醉人的眸子,闪烁流转着未曾有过的依恋与柔意。 林天禄悠悠长吁,不禁轻抚美人玉颜,如捧至宝般小心温柔。 待几柱香后,二人便已动情相拥,相依执手,却是一同眺望着夜色长空,默默等待着晨间到来。 今后生活,将会大不一样。 …… ——翌日、清晨。 古界之地,人声鼎沸。 万民拥趸齐呼间,数辆华贵金灿的马车已然驶出,千军在前开路守未,脚步轰鸣震动、声势如龙。 两侧楼台旁、古界诸王们皆已至此,遥遥抱拳行礼,一同发出震撼古界的齐声道贺:“恭送丰臣新皇林玄帝、前去京城登基!” 礼花齐放、兵戈撼地,伴随着声声呼喝,林天禄在车队中央探身站出,身穿黑金龙袍,气宇轩昂地负手挺胸、神色泰然自若地目视着前方。 在千万生灵的欢呼声下,前方裂缝倏显,通往京城皇宫的通道已然展开。 ——此番,便是称皇成帝之路。 万事皆止、万敌皆灭。 如今,唯有帝业在前。 林天禄漠然无言,直至在万民恭送中消失在通道尽头,再度踏上京城之地。 丰臣,将要迎来一场改变。 第五百五十五章 皇城之前,登基大典 皇城门前,今时今日已是人声鼎沸,人流如海。 尽数大敞全开的皇城门外,万千百姓早已闻声汇拢而至。 不过随意眺望几眼,便清晰可见广阔壮观的皇宫内群兵排列、手持兵戟、威势冲霄。更有两侧仪仗乐师吹奏磅礴之乐,锣鼓喧天,礼法齐放,瞧着甚是热闹喜庆。 哪怕此皇城之主还未到,如此壮丽场面,便足以令人心头咂舌惊叹不已。 百姓们议论纷纷、更是不断踮足眺望,想要一睹那林玄帝的绝世风采,看一看拯救丰臣、乃至全天下的男子,究竟是何等的神异无双、威震寰宇。 即便是早已见过的,如今也想亲眼再确认一番,看看皇上又是否当真安然无忧。 直至 咔嚓咔嚓咔嚓! 天空之中,无数裂纹陡现,炸碎出无数残片。 在无数百姓们的声声震撼惊呼中,一辆辆盛丽马车似踏足虚空走出,神骏非凡。后方更有宛若天兵天将般的神兵之军相迎现身,整齐划一地重新踏入皇城大地之上。 古界众军全数退至两侧,长戟杵地,震起一阵仿佛撼动大地的闷响,宛若雷鼓震裂,引得方圆百里内的百姓们都为之噤声一颤,再无任何嬉闹、不由得凝神注目而视。 经过这三个月,他们已知晓古界的存在。更知晓古界之军是何等威风八面、地位崇高。 而如今众军接送相迎的,自然便是 旋即,他们便看见了屹立于马车最前端的男子,一袭暗金龙袍闪耀光彩,随风飘动。 哪怕仅是背影,就令无数人都为之屏息失神,其威严气势恍若仙神,浩瀚无边,只是遥遥所见,便心生崇敬之意。 ——正是此人,在不久前的天地灾劫中大显神威,悍然出手救下了苍生百姓、挽救无数人于水火之中。 “新皇、已至——!” 伴随着宫中一声嘹亮呼喊,朝野群臣纷纷从两侧走出,皆衣着官服正装、神情肃穆地跪地叩首行礼。 万军将士们同样神情庄重、纷纷单膝跪地垂首示意,放下兵刃、以表臣服之心。 马车行队缓缓行至皇宫正殿前。 而在万民讶然注视下,一位位莺莺燕燕的绝世美人从中悄然现身走出。 她们皆身着雍容华贵的金红凤袍、头戴凤霞玉钗、臂挽水色烟纱,仅横眸一瞥间,便满是犹如超脱尘世般的高贵清冷,风姿各异,又有道不尽的绵柔情谊、勾人心魂。 众女神色淡然,身姿款款地跟随在林天禄后方,凤袍华裙如瀑拖地、一同携手靠肩踏上了白玉长阶。 皇宫之外,百姓们惊艳咂舌,只觉似瞧见诸多传说中的仙子们携手降临凡尘,一阵眼花缭乱。 但跟随皇上脚步前行之际,瞧着背影又是如此般配,郎才女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又会有何人反对? 嗒、嗒、嗒 一步步踏上长阶,林天禄眼神微动,迎面便瞧见由诸多侍女们环绕的皇后洛妃从殿内走出。 在其身旁,还有幽罗被一同推着现身。 “幽罗,辛苦你了。” “无妨。这是应尽之事。”幽罗莞尔一笑,看了看他身后随行的美艳诸女,意味深长道:“就是这嫔妃们可真不少~” 林天禄失笑一声:“幽罗若是喜欢,不妨也留个名如何?” “……此事,将来再说吧。” 幽罗脸颊泛起一丝红润,羞赧道:“今日,还是你们这些事最为重要。” “听你的话,这场登基大典一切都从简便可。”洛妃在旁浅笑一声:“不过,该有的礼仪终究还是得有的。” 幽罗已恢复淡然平静,金芒电光微闪,抬起缠绕金纹的玉臂双手,蓦然一拍。 此番拍掌声,便如同一声令下,从广阔无比的皇城两侧迅速涌出诸多人影,划分列阵,秩序井然地站满了诸多区域。 其中为首者满脸庄严凝重,手捧着祝贺之礼从队中走出,遥遥高举金碟。 旋即,一名冷峻壮硕的将军踏步走出,朗声高喝道:“前有罗星之势诓骗天下、暗中统治摆布丰臣、愚弄万民百姓。亦有丰臣诸势扰乱苍生千年之久! 而眼下,吾等丰臣新皇,悍然出手斩下那罗星之主的头颅、为万民重新夺回这朗朗乾坤,叫天下百姓都知晓了这场被隐瞒了千年之久的弥天骗局!” “今日,便有丰臣诸势归降,愿献上法宝以表归顺臣服之心。自今时起,丰臣大地之上再无妖鬼诸势、更不会有妖邪魔物作祟祸乱,亿万百姓都可安枕无忧、无需再惧怕危险再至!” 丰臣诸势纷纷跪地长拜、小心诚恳,此间更无丝毫反抗之意。 而看着那些能飞天遁地的‘仙人’们都已归顺新皇林玄帝,皇城外的百姓们都是心头大定、更没由来的涌现出一股自豪快意。 这、便是丰臣的新皇。 不仅于天下苍生都有救命之恩、其无上威严浩瀚无边,足以震慑天下万妖诸邪! 如此惊世之人、可称人间仙神者,便是他们将来的皇帝! “——起!” 随着一名老者蓦然大喝,运掌一抬,丰臣诸势之首所呈的珍贵法宝纷纷浮空飞起,飞旋落入至一位位侍女臂怀金箔之中。 “此番、新皇念丰臣大地各省各县都百废待兴、物资紧缺,此番便省去诸多繁重宫廷之礼,节约下万金发放接济万民,一切从简!” “而眼下,便一并宣告天下,册封当今新皇的后宫嫔妃——” 随着老者声声高喝,众女脸色肃穆,依次回身望向皇城之外,莲步轻移,纷纷走上前来。 “册封、长岭程氏之女、青城华氏之女、云氏、杨氏为后宫四妃。” “而其余女子,则皆为‘九嫔妃’之列,不再分官职、地位高低,一视同仁!” “皇后洛氏,则成当朝太后——” 听得一声声足以传遍天下的话语,程忆诗等人暗中握紧双手,眼波流转间,心中更泛起几分感慨甜意。 她们并非在意什么身份地位高低与否、只想到自家郎君能摒弃那些往日旧礼、便是为了能让她们能舒心一些,总归会有心生感动。 当然,至于这当朝的皇后之位 众人目光所汇、茅若雨深吸一口气,娇颜紧绷地迈出了脚步。 “长岭茅氏、心怀慈爱、更有容人之量,今日起便是丰臣新朝的皇后,执掌后宫、管束群妃,兼有母仪天下之表率!” 望着城外乌泱泱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百姓人海,那一道道审视目光,哪怕难以看清她如今的神情容貌,但茅若雨仍感觉到一阵的紧张忐忑。 这皇后之位,虽是众人共同商讨推举而出,但对于美妇而言,仍有不小压力。 ——她,当真能当好这后宫之主? 又能否安稳好诸位姐妹、肩负好母仪苍生、指引天下女子的重担职责? 心头闪烁过无数思绪,令茅若雨一时垂眸难言。 直至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这番执掌朝野、统治万民的职责之重,远非想象中的简单轻松。 站在这个位置上,又会有何等的无穷压力? 但在这时,林天禄缓缓来到其身旁,轻柔握起了美人玉手。 茅若雨长睫轻颤,似是羞怯、亦有温润大方的回握浅笑:“皇上。” “若感紧张,只需看着我便是。” 一番简单话语,在此刻却是无比有力。 茅若雨神情微怔,很快便露出欣喜幸福的笑颜,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奴家、会一直看着相公的。” 后方程忆诗等人见状都暗松了口气,颇感欣慰地笑了笑。 如此看来,由若雨来当这个皇后之位,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老者正要继续开口,但林天禄很快伸手一拦: “接下来,便交由朕来吧。” “皇、皇上!可接下来是您的……” “朕既为丰臣皇帝,此番场面自然由朕来负责。” 林天禄爽朗大笑一声,抬手朝天一指: “现!” “吼——!!” 刹那间,展翼玉龙倏然咆哮升空,张牙舞抓间仿佛腾空旋舞、龙吟声震撼着苍穹寰宇,更另在场万民们为之震惊错愕。 那、那并非是所谓龙气或是幻术而成的巨龙,而是货真价实的龙族存在! “如此神骏玄妙、而且还背生羽翼……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应龙!?” “此等上古仙兽、竟听命于皇上,当真是——” “咻——!” 恰至此时、又有两声嘹亮清澈的啼鸣骤响。 在万民震撼失神的注视下,两头身缠冰火的凤凰悍然展翅遨游、朝天长吟高呼、挥舞双翼间仿佛洒落点点瑰丽霞光。 龙凤在皇城高空上盘旋舞动,龙吟风鸣此起彼伏,宛若仙乐般萦绕不休、传遍整座京城之地,甚至令不少围在外侧的百姓们都骇然坐倒。 龙凤呈祥,祥云四溢,这是天运傍身,天佑丰臣啊! “吼——!!” 恰时,苍穹之上竟又有道道龙吟咆哮,接连骤响。神威悍然降临,仿佛苍天之意亲临此地,引得京城百姓们都不禁心生惊骇之意。 旋即,赫然见数十道龙影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九龙齐出,圣洁霞光在群龙拥簇之中照耀洒落! “这、这是——” “真正的仙人!?” 百姓们满脸呆滞的仰望着天空。 在霞光映照下,一抹身着华美仙裙的婀娜倩影悄然显现、玉足轻拢、似连踏虚空般踩出几朵水波涟漪,伴随着群龙缠绕盘旋,缓缓飘落,哪怕只是背影,便令亿万生灵都为之钦慕拜服。 直至一名书生蓦然满脸震惊的开口道:“挟群龙而现、从祥云苍穹之上而来……难道这位仙女,便是此方天地之主不成!?” “吾为道界大地之母、亦是当世天道化身。” 很快、这位神秘仙姬悄然开口、平缓圣洁的女子之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当初受罗星蒙蔽、奸人从旁损害,不知天下苍生苦难。如今吾便是降临于此,以道界天道之名,承认人皇降世、将要带领此界苍生回归正轨!” 林天禄等人都有些讶然。 因为,这位突然出现的绝世仙姬 竟会是谷主。 “来吧。” 谷主自高空翩然落下,嫣然巧笑间,足下大地一阵蠕动,飞窜出无数树枝草芥交融一起,将其身姿再重新托举而起。 她展露着足以惊心动魄的绝美笑颜、如沐天道玄光,手捧着一枚指环缓缓靠近而来。 “此物,便是天地之证。带上它,你会受天道眷顾、亦能保证丰臣境内风调雨顺、膝下百姓们再不会经历战事祸乱。” 林天禄默默看了她一眼。 谷主含笑传音道:“既要登基,可不能太过落寞寒酸了,我自然来帮你们助助阵。” “但谷主这是……” “货真价实。”谷主圣洁温柔一笑:“此物,会庇佑你这番帝业万世不倒。” 林天禄脸色复杂的将指环接过。 “那谷主又该如何?” “你,今晚便会知晓的。”谷主笑吟吟地翩然远去。 随着霞光再度闪耀,其梦幻般的仙姿倩影便消失无踪,恍若所有人都做了一场梦境。 “……” 但,此刻万民乃至城中众军诸势,都已是震惊到瞠目结舌。 林天禄将指环小心戴上,右手朝天虚握,伴随着一声九霄龙吟,电芒交织闪烁间,化作一柄瑰丽如玉的龙鳞长剑落入手中。 锵——! 剑锋一转、铿锵剑鸣之声几乎在众人心头震动响起,让所有人都为之清醒、纷纷再度屏息,灼热凝视着皇城长阶之上的傲然身影。 “——朕、今日便将真正的执掌皇城之权,另立国号为‘玄’。” 林天禄将长剑插入地面,杵剑而立,神情威严的朗声大喝道:“得天道之庇佑、受仙运之熏染,必将破而后立、诞生丰臣永世之威!” 片刻沉静间,林天禄猛然再拔出龙剑,双目如矩,带着沛然巨力一剑朝天横扫、刹那间仙气剑芒涌动奔流,化作一道无比璀璨梦幻的仙氤霞光,洒落京城各地。 “——而朕、便是丰臣。” 一言出、万民震动。 旋即而来,便是永无止境般的雀跃欢呼、掌声如雷。 百姓们在歌颂、在崇拜,更有喜极而泣者。 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 丰臣,唯有这个男人能拯救于深渊。 这个男人,如今能代表着丰臣的一切。 其名,林玄帝。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后宫安宁,梦幻之夜 夜色之下,京城各地内依旧热闹非凡。 有来自于各地的百姓们鼓舞欢庆、纵歌豪饮,庆祝新皇登基、丰臣将不再混乱无主。 有文采斐然的学者书生吟诗作赋、妙语连珠,道尽诸多绚烂往事、亦对丰臣将来的种种高谈阔论、心怀无边向往。 同样的,也有些武者热血激昂,恨不得立刻便加入至皇城禁军之中,觥筹交错高呼大笑间,不知何等轻松快哉。 而在皇宫之中,如今同样是一片灯火通明。 这几日虽早有准备、但眼下各部侍女们依旧匆忙万分、收拾整顿者皇宫各院各殿、亦要重新装点好后宫新妃们的寝居之地。 “——好、好大的地方啊!” 娇俏侍女满脸紧张慌乱地环顾四周,小声嘀咕道:“不知将来清扫打点起来,会是何等的麻烦。” “你这丫头。” 程忆诗身披华美凤袍悄然走来,失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那么大的地方,将来自然不会是你一人负责,会有其他宫女们来帮你的。” “这样啊……” 娇俏侍女双眸滴溜一转,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奴婢如今算有了点官职在身,往后也能使唤其他宫女们了?” “新来的一批宫女们年纪与你相仿,将来可莫要欺负她们。”程忆诗掐了掐她的脸蛋,嗔道:“要是让妾身瞧见,定然得扣光你的月钱。” “大小姐坏心眼。” 娇俏侍女任由其玩弄着自己的脸蛋,嘟哝两声。 “但奴婢也只是说说而已,哪里还真的会对其他丫鬟们使坏的。” “只是防着你将来利欲熏心、鬼迷心窍。”程忆诗面露一丝感慨,回眸看向此殿之外:“常人都说这后宫之中明争暗斗不断、权谋暗流涌动,常年身处其中,或许难免会被氛围所染误入歧途。” 娇俏丫鬟小声道:“如今老爷……皇上坐镇,将来也会如此吗?” “夫君他虽有惊世之能、但又如何管得住人心纠纷。群臣迭代更替之际,总归会有麻烦纷至。”程忆诗眼帘微垂,淡淡笑道:“如今,妾身只希望后宫内的诸女们能和睦亲密如初、即便再过十年、百年,亦能相互体谅关切。” “大小姐成了皇妃之后,反而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啦。”娇俏侍女说的一脸淡定。 程忆诗暗暗轻叹,原本还想再‘教训’一下这个随行带入皇宫的贴身侍女,但在下一刻,她的神情便是一怔。 “忆诗姐。” 同样一身盛装的华舒雅正站在殿门前,满脸笑容地朝她摆了摆手:“希望我们没有来的太晚。” “舒雅?你不是在剑清殿住下了么,怎么突然过来……等等!”程忆诗脸色古怪道:“你说的‘你们’是——” “当然是各位了。”华舒雅略微让开身子,笑吟吟道:“现在那些宫殿内都冷冷清清的、唯有些侍女们忙活的身影,索性便应邀约一同来忆诗姐的未央宫做客。” 程忆诗讶然眨眸,就见殿外陆陆续续便走出了云玥等人的华美倩影。 “云姐姐、你们怎么全都——” “这皇宫后宫如此广阔、反倒显得有些冷清寂寥。”云玥正挽着任吟姗的玉臂,温柔浅笑道:“仔细想来,还是诸位住在一起更舒服惬意些。” “是啊。” 任吟姗柔和轻笑,回眸再看向后方:“我们因天禄走到一起、从麻雀变了凤凰,又怎能因为成了嫔妃就相互疏离隔殿而住,成了‘邻居客人’?” ——在殿外,唐千门和秋水涵正与林绫和雪杉在花园内欢笑飞奔,似是嬉闹玩耍。 叶氏母女二人正并肩而立,在花丛旁细嗅暗香,轻捻下一朵盛放的灿烂花朵,温柔细致地别在一旁尚涵的右耳上,引得少女脸红憨笑、似有几分羞涩拘谨。 莫段嫣与杨婵贞一同牵着宁静清幽的槐剑自庭院处走来,笑着朝众人摆手示意。 任吟姗悠然感慨道:“即便身处皇宫,终究不妨我们亲如一家。” 程忆诗听得哑然失笑,眼中泛起丝丝感动之色。 或许,根本无需去理会什么皇宫规矩。 华舒雅笑了笑:“我先去为大家抛些茶水。” 见其快步暂离,任吟姗美眸一转,莞尔道:“施姑娘你们怎得不出来?” “咳……” 话音刚落,施苒与剑怜二人便略显尴尬地从殿外走廊中走出,满脸的不自然。 程忆诗只瞧上一眼,心中便已了然,轻笑道:“二位姑娘难道与妾身一样,不太适应皇宫环境?” “只、只是……” 施苒与剑怜对视一眼,娇颜上都有几分忐忑拘谨。 “不必胡思乱想。”云玥已然踩着婀娜步伐走上前,笑吟吟地牵起她们二人柔夷:“虽说你们与天禄之间的关系还不算熟稔,这份婚事也有几分联姻之意,但既然进了家门、昭告天下人尽知,便放下心来与我们相处便是。” 一旁的娇俏侍女更是补了一句:“夫人们性子都很好、可不像那些乡野书生们撰写的深宫秘传似的,各个妃子们整日都在勾心斗角。” “……嗯。” 二女脸色微红,浅浅颔首应声。 虽说是联姻之举,但想到能与林天禄结为夫妻,她们心底深处终究也没抵触之意。不妨说,甚至本就有几分淡淡欣喜,而如今能得夫人们欢迎承认,更觉宽心放松不少。 “哼,此事又有何可紧张的。” 伴随着一声不屑轻哼,一抹纤柔倩影随之从阴影中走出。 程忆诗循声一瞧,很快失笑道:“白馨师妹,你对此事倒是接受的快。” 如今出现在众女眼前的,自然是从临月谷赶来的白馨——带着临月谷与皇族结亲的任务而来,不久前自然而然也踏上了皇城正殿,成了嫔妃之一。 “不过是与林天禄成婚而已。”白馨一脸的骄傲冷艳,环臂抱胸,不咸不淡道:“毕竟那么多长老们都已被俘获,我这小小的弟子又怎能逃得过,还不如老实安心一些。” 任吟姗听得有些好笑。 虽说听不出几分抱怨、但瞧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仿佛是在闹别扭似的。 “当真?” 云玥这时却眯起狐眸,笑眯眯地凑近上来。 “昨日所见,白馨妹子你知晓此事之际,脸上还露出不少喜色呢。” “你、你怎得还偷看我的表情?!” 白馨顿时一慌,表情僵硬地后退了两步。 但她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闭眼冷哼一声:“没、没什么好高兴的。无非是想到能与长老和茅若雨更亲近几分而已,至于林天禄他如何……与我无关。” 云玥分外亲昵地慵懒倚靠而来,调笑道:“成了宫中嫔妃,可迟早是要侍寝的。” “哼、侍寝之事无非就是如此罢了,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待明日一早便什么都不会记得——” “呼~”云玥凑至其耳畔,吹出撩人暗香,神色妩媚地耳语嘀咕了几句。 白馨原本还‘镇定自若’的神情,猛然间僵住,脸颊开始迅速涨红、眼中泛起水光。 直至片刻后,她仿佛是炸毛的猫儿般陡然跳开,按着肚子,满脸通红道:“他、他怎么……这么那么坏的?!” 这几番话听来,仿佛自己的肚子都已然被戳的凸起来似的,也不知是疼还是什么。 “是啊,别看天禄平日里文绉绉的,但实际上可是坏的很呢~”云玥步步紧逼,笑容更显妩媚,显然是在有意逗弄调笑。 任吟姗与程忆诗对视一眼,不禁摇头暗笑。 将来后宫之中若能整日都这般嬉嬉闹闹、或许也算欢欣快乐。 “忆诗、你们程家如今安顿的如何?”任吟姗轻声关切道:“如今你要住入皇宫之中,那程家的家业、还有家中的亲人们……” “自有几位后娘和妹妹们承担起来。”程忆诗淡然一笑:“况且,如今有当地县衙与鬼冥宗帮扶,她们总归是能安稳生活的。 而且妾身虽住进皇宫,但将来总归会有回乡之时。毕竟夫君的那栋宅邸仍在、两地之间的来回,施以仙法,无需半天便可返回长岭一趟,算不上麻烦。” 任吟姗这才温柔一笑:”如此便好。” “不过——” 程忆诗面露一丝古怪,轻捻下颔低吟道:“妾身家中的那几位妹妹,当时听闻夫君噩耗之际,她们可着实是魂不守舍了许久。听家中侍女所言,甚至还在闺房中垂泪了几番。” 任吟姗轻咦一声,美眸眨动,很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缘分还真是不少。” “此事、还是再看将来吧。” 程忆诗笑了笑。 旋即,她转而好奇道:“武姨和谈娘她们如今都去了何处?” “长老她们如今都往御厨房去了。” 白馨好不容易挣脱开云玥的‘纠缠’,皱眉嘟哝道:“说是要瞧瞧这皇宫中的下厨环境又会是如何,往后有机会得在宫中做些膳食。” “其他长老也……” “想来是身为长辈,想多照料一番宫中的晚辈们吧。”任吟姗柔和一笑,再转头瞧向殿外的欢闹嬉戏之景。 “天禄将来要忙于政务、这些丫头们可得好好照顾起来才行。” “这倒是——” “哈哈哈哈!” 但在这时,殿外蓦然响起一声娇憨大笑。 众女面露讶然,连忙转头望去,顿时瞧见一批骏马倏然从院外飞跃而来,无比欢快的踏蹄嘶鸣。 “好美霞、跳的再高些!” 而在马背之上,于璇灵正毫无拘束的驾马欢笑,紧紧抱着马背,随着美霞飞跃蹦跳而不断在半空中飞舞,秀发与凤袍华裙飘荡不休,脸上满是欢快笑容。 “丫头你这样可不行!” 赤灵渊的身影不知何时显现,从身后环住少女蜂腰,夹腿一扬,顿时引得美霞仰头嘶鸣不止,不服输般蹦跳的更为闹腾激烈。 “瞧我的!” “这、这是……” 丫头们见骏马神异,纷纷惊喜靠近而来,一时在院内闹的欢声笑语不断。 程忆诗无奈一笑:“赤姑娘她怎得也如孩子一般。” “赤姑娘她虽是高贵凤凰,但能如此平易近人、性子豪爽,实在难能可贵。”任吟姗拢发轻笑道:“将来,后宫之中或许还会有诸多欢笑喜庆之时。” “……对了。” 程忆诗瞧了眼身旁的娇俏侍女:“若雨她们身在何处?” “太后在陪识魂姑娘她们在皇宫各地转悠认路。”娇俏侍女眨了眨眼睛:“茅皇后,应该正与皇上一起在寝宫之中。” “他们二人……” 程忆诗愣了一下,很快暗笑一声。 任吟姗轻笑道:“忆诗可要去见见他们?” “若雨难得有了与夫君独处的机会,今晚便让她一回吧。”程忆诗拂发柔声道:“况且,虽说这皇后之位是我等共同推选而出,但她如今的确是这后宫之主。 入住皇宫的第一晚,由着她来便是。” 她们二人执手挽臂,笑吟吟地一同来到亭间入座。 明日……不,往后的每一天,都将会是和睦温馨之日,亦会有无边幸福快乐。 …… 皇帝寝宫门前。 林天禄在侍女们服侍下已沐浴更衣、独自回到此地。 待推开房门,便瞧见层层纱帘后方,正有一抹无比熟悉的丰熟魅影靠窗而坐,与身旁另一道纤柔倩影并肩倚靠,似在一同安静幽然的眺望无暇月色。 “——回来了?” 纱帘轻荡,隐约露出幽罗那绝美笑颜。 而茅若雨也拢发顾盼,温柔如水般淡淡一笑:“相公。” “你们二人怎得坐到了一起?” 林天禄莞尔。 幽罗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本宫倒是想走,给这丫头腾些与你独处的机会。怎料她反倒有些害羞尴尬,执意要本宫留下,只能坐在此地与她一起赏赏月色咯。” 茅若雨玉颜微红,但也没有出声反驳。 林天禄走上前,轻柔扶住两女袒露的白玉香肩,颇为感慨的仰望夜空。 “我们能再度一起共赏月色,仔细想想,当初那一切经历都好似犹在眼前。” “本宫也没料到,自己奔波辗转那么多年,最后竟会委身于一位小小书生。”幽罗调侃道:“当然,如今这书生眨眼间便成了皇上,本宫倒当真成了帝姬,往后可得更尽心尽力的服侍好夫君才行。” 茅若雨温柔浅笑道:“有幽罗相助,相公此番帝业定会顺风顺水。” “不必说这些好话啦。” 幽罗笑了笑,美眸一转,饶有兴致地看向其指间玉戒。 “本宫倒有些好奇,那临月谷主当着全天下百姓的面装神弄鬼了一回,还特意将此枚戒指赠予你,今晚又还有何惊喜要来?” “——惊喜唯有一个。” 恰至此时,一丝轻吟蓦然响起。 三人面露好奇,连忙看向窗外,赫然见一抹圣洁的丰腴胴体悄然飘来,长发飘飘,噙着暧昧轻柔的甜美笑意。 “便是,我。” 临月谷主宛若谪仙降临,美足轻盈落地。 林天禄讶然道:“谷主这言下之意是——” “此事,哪里还用得着再猜。”谷主扬起一抹圣洁超然的笑意,玉手拂过肩头,这一袭宛若仙裙仪袍般的长裙便悄然散去,化作无暇玉体轻缓走来。 她微抿朱唇,娇颜泛起一丝红润,眼中含柔道:“身为大地之母、此界天道之化身。今晚便遵守诺言,承认天禄你这丰臣帝王之身份。” 说着,如万物之母般的绝世美人张开双臂,温柔又妩媚地将三人一并揽来。 直至微踮足尖、靠近至耳畔低声一笑: “今晚,天禄便放开手脚,叫我心甘情愿的臣服吧。” 林天禄神情微怔,而茅若雨听得娇颜熏红、暗自羞涩间,谷主已然玉手一拂,两女身上的裙袍便已不翼而飞,冰凉玉指悄无声息地抚上了两女柔物,荡漾起足以令人心醉沉迷的旖旎梦景。 片刻后,便有此起彼伏的长吟连连奏响、如天上仙乐般妙不可言。 ——月色朦胧、粉霞弥漫。 这番恩爱既是激烈畅快、又是温馨惬意。 因为,此夜便是新生之时,是一切改变的开始。 柔波媚眼交汇、万般柔情弥漫,在这一刻,唯有对未来的无边畅想,声声娇啼间更含着满满的爱意与幸福。 今夜,很长。 而将来,亦是如此。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寻仙失败之后 玄丰年间,自林玄帝登基称皇,仅仅花费三月有余便重新平定丰臣全境,其势之盛,丰臣诸势无不俯首称臣、朝贡拜服,再无一丝一毫的反抗暗谋之心。 前朝余孽叛军得以肃清、奸臣被果断擒拿判罚,朝野上下风气都为之一清,联合正阳王共同商讨国策,以求将来国泰民安。 在战后迅速着手恢复往日秩序,立聂清远为相,协众臣各地之力推进教育民生,并借助丰臣诸势之能改造城镇面貌、推行术农并行之策,大大提升国境之内的粮食产能。 几番措施齐下,在年内便已迅速减少饥荒人祸的可能。 待秋季到来,各地农户更发觉土地肥沃、天清气朗,可谓百年难得一遇的硕果丰收,仿佛有天神庇佑、眷顾垂青丰臣子民,万民百姓无不歌功颂德,交口传唱。 国内局势稳定之后,立刻着手改革修缮科举制度,委以能人善者为重任,可谓求贤若渴,引来天下能人纷纷向往。 短短半年之内,丰臣国内便有翻天覆地般的巨变,一切欣欣向荣。 …… 但在半年后,因天地动荡,丰臣之外战火倏起,诸国激战不休,绵延战争一路波及至丰臣所在。 林玄帝果断派人举兵出征平乱,借丰臣诸势之力,横扫九国合围之势。 传闻麾下两位皇妃擅使兵刃、剑法通天,自战场之上取敌将首级不过心念一动,风姿之玄妙,经此一役威震道界天下。 …… 玄丰二年。 得玄帝首肯,丰臣境内陆陆续续开设正宗玄门之地,传授修炼之法门,用以强身健体。 得此番圣旨推行,鬼冥宗、慈航庄、赤羽等等势力纷纷在丰臣内名声渐显,广纳天下门徒。村县学堂之中亦开设修行之课,人人皆有修炼之机会。 而经过玄帝与古界双方大力促成,两界之地已陆续开通了稳定通道,无论丰臣还是古界,双方已再无任何地缘之分别,两地百姓一概而论,不存任何阶级高低。 仁政贤策频出、大利百姓民生,妥善管理运行朝野结构,村县与京城之间再无丝毫隔阂,得民心所向。 …… 玄丰五年。 丰臣战事百战百胜、诸位将军之威名已天下尽知,无人敢惹。 周边四国不堪战火之重担,接连归顺投降,重新纳入至丰臣国境之中。 林玄帝心怀仁慈、特下不杀之恩典,不伤各国军士、宽恕四国之皇族,下放归乡农耕自足。并召集群臣共商扩之策、恢复战乱四国之局势,解救千万在战火奔波流离的无辜百姓。 …… 玄丰六年。 传闻林玄帝自登基之日后,便不再另娶妻妾,虽已稳坐皇位数年,但从未如先朝数位皇帝一般派人在天下寻美物色、各地推举而来的美人亦屡屡婉拒,宫中嫔妃依旧如数年之前,不多不少,不增不减,不知令多少怀春少女扼腕叹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直至秋收大殿之上,林玄帝昭告天下百姓,另再娶六位妻妾,亦如六年前一样以嫔妃之名入住后宫,不做任何先后区别、没有任何地位高低不同,一时全国皆惊、随即便是欢喜雀跃,亦是艳羡、亦有叹服敬佩。 历代皇帝,又有何人与玄帝一般内敛擅政、无暇美色,哪怕后宫之广阔足以容纳世间诸美,仍是念旧如故,恩爱依旧。 当然,新妃之美貌,同样令天下万民所惊艳、亦如那几位深居皇宫内的皇妃们一样,宛若天上的仙子般美貌如画、倾国倾城。 料想唯有此等绝世美姬,才可配得上玄帝之尊贵。 但坊间亦有流言所传,那几位新妃之中,似乎还有几位是玄帝往日的徒儿,关系匪浅。反倒令天下女子们更为艳羡钦慕。 …… 丰臣十年。 玄帝携同皇后、诸妃微服私访,穿行省郡各地,与民同乐。 在此期间连斩数位污吏、洗清冤案数桩、得知不少村县内污孽暗流,龙颜大怒,愤然下令严查惩戒,并拟定重律严刑威慑宵小,重塑民间乡野之风气。 随行皇后又温柔聪慧、母仪天下,连施柔善之举,引得百姓称颂叫好。 待玄丰盛典开启,广召天下豪杰、百姓游客,共迎一场百年未有的盛世之庆。 …… 直至丰臣五十年间,天下已定。 道界四域二十六国皆已归于丰臣,开疆拓土,其势已辐射天下各地,视线所及尽为王土。 万民协力、人心汇至,亿万生灵皆已放下恩怨情仇,当世之景更为繁荣昌盛,再难瞧见衣衫褴褛之人在外游荡乞讨。 无数诗人走上街头吟诗作赋、午后闲暇休憩、茶楼间嬉笑调侃、武场之上兵刃交加,如火如荼有温馨和睦的家长里短、有秩序井然的农商之道,亦有恢弘发展、令人目不暇接。 此番,便是丰臣景色。 …… 次年,林玄帝离开皇宫。 他交代好了所有人、托付了所有事,与皇后一同踏上通往天外异域之路。 并非是百年之期。 他,想要提前做个了断。 …… 直至三年过后,二人再度回归道界大地。 但略有不同的是 在皇后怀里多出一位襁褓中的可爱女婴,而在玄帝身边还多出一位纤细恬静的长发少女,细声婉约、典雅温顺。 后世皆称其为‘梦妃’,便如梦境之中走出的绝世妃子,令人心生爱怜。 而灭世之灾、万界之祸,在悄无声息间便已随风消散,无人再知。 唯有在道界寰宇之外,那伟岸无穷般的混沌身影缓缓蜷曲盘绕,极为温柔地包裹住道界所在,再无丝毫毁灭吞噬之意,唯有呵护之心。 …… 长岭县。 此地在百年前便被称作玄丰圣帝之故居,这些年来,无数人都会来此地朝圣游玩,想要一睹林玄帝往日的故土风情,瞧一瞧那位纵横道界百年屹立如初的大帝,在百年前又是过着何种恬静生活。 不过,拜此番想法所赐,长岭县已变得愈发昌盛繁华,不仅镇县之规模远比当初更扩张数倍有余、这人潮之汹涌更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吆喝喧哗之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 “——听说了吗?那一年一度的御前大比很快就要开始选拔了!” “当真?” 茶楼之中,有中年汉子听得面露讶然:“今年这全国大比怎比去年还早了几日?” “听闻是有万界中的三界要一同加入,为求两地时辰公平,这才稍作提前。” “没想到,就连几年前还神神秘秘的诸天万界,如今都已纳入国土之中,也不知道我们何事能前去游玩一番,瞧瞧那三界风情景色又是如何。” “可惜!咱家的孩子实在是爱偷懒,练武不成、学文不行,整日就喜欢在外花天酒地的,今年这大比怕是要糟,哪里还有游玩的雅兴。” 有人满脸愁容、与朋友们喝着闷酒。 但也有不少人颇感好奇,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今年这文、玄、武、乐四科,你们这长岭县内又有几位年轻人才初露锋芒?” “说道人才,那自然是唐家的四子,听闻其八岁学武、九岁撰玄、十岁之际便不俗文学涵养。乃是我们长岭内人尽皆知的神童,有先祖之风。” “虽是聪慧,但与其他宗门后裔相比,怕是还要差上一筹。” 不远处,有一名中年书生抚须感慨道:“今年正巧是那年轻一代成年之际,这御前大比怕是甚为激烈。” 众茶客倍感惊异,纷纷追问道:“先生不妨详细说说?” 中年书生莞尔一笑,放下茶杯,拂袖道:“传闻那慈航庄内有一天才少女,年纪轻轻便已剑道通神,被誉为丰臣诸势第一之选,无同辈是她的对手。 照宵院内有一书童展现慧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实乃异于常人。得修玄法后更是如鱼得水,甚至早与宫廷有不少合作,名声大噪。 还有离长岭颇近的鬼冥宗内,都有几位惊才绝艳的才子佳人横空出世……” 书生妙语连珠、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般将丰臣各地内的传言风波一一道来,听得楼内茶客们惊叹连连。 在听得这些年轻人们更是出身诸多名门正派之际,众人心中亦颇为感慨。 这些年来,这丰臣诸势虽同样照拂门下其他势力与学堂,但要想当真入的了宗派,终究还得经过层层筛选、入宗门者无一不是当世的青年才俊。 能在这些宗门内出人头地,想来在御前大比中定能大放光彩,被顺利招入至皇城之中,一见玄帝之面。 “……” 在偏隅角落之中,一位身披斗篷的少女却格格不入般,暗自轻叹。 “才俊……么?” 她饮尽最后一口茶水后,便起身悄然离开了茶楼。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少女微捻帽檐,深吸一口气定下决心,再无犹豫地迈出脚步匆匆而行。 “什么御前大比,什么青年才俊……百年后,再是荣华富贵,到头来还不是要变成一摊白骨。” 少女微撅粉唇,脸上泛起几分忧愁黯淡,仿佛回想起伤心之事。 虽经历百年发展,百姓人人都略有涉猎玄法修行之术、但无天赋者终究难有寸进,只能算作强身健体。哪怕一生无病无灾,可百岁后终究会有寿元将尽之时。 至少,最疼爱她的祖父,半个月前便已辞世离去。 少女伤心不已。 被好心收养的她无父无母、更无亲友,如今再无牵挂依靠,所能靠的便只有自己。 而黯然神伤的少女,只是想到了过往的传说 ‘在高山密林之中,或许会有传说中的仙人居住。伊儿将来长大了,不妨便亲自去瞧瞧如何?’ 祖父的慈祥轻笑,仿佛犹在耳畔。 少女擦掉眼角泪水,默默独自地走在前往城外山郊之路。 她在年幼之时,最喜欢看的便是玄丰圣帝之传,瞧着皇帝陛下这百年来的点点滴滴、看着文中虽描绘的诸多华美异景,少女稚嫩幼小的心中早有千般畅想。 正因如此,祖父才会这样对她说起。 而她,现在便怀着这最后一丝希望 寻仙问道。 …… 沙沙沙 杂草树叶被逐一扫开、呸掉嘴里的尘土,满脸泥泞的少女呛咳两声,这才弯腰撑着膝盖喘起粗气。 “这山路、竟如此难走。” 少女身上的斗篷早已被刮花撕坏,变成破布般一条条挂在身上,狼藉不堪。 她擦了擦汗水,再仰头看向山路之上,一时也估算不准自己究竟还要走多远、爬多高。 可再回头一瞧 下方似无底深渊般难见山脚,更陡峭万分。 少女抿紧粉唇,略有惊慌的脸蛋上,却渐渐泛起毅然果决之色,银牙一咬,当即再提起力气继续爬山而行。 她如今已孑然一身、又还有何惧之。 传闻那玄丰圣帝当年便是以凡人身躯、不屈不挠的爬上一座仙山山巅,得以获长生之能,威震天下万界。 她了无牵挂,又为何不能效而仿之,登上这座西马郡地界内最高的山峰,找寻到一位仙人……哪怕是仙人传承也好! …… 莫约两个半时辰后。 满身湿透的少女几乎是打着滚地爬上了山顶,双腿抖若筛糠。 她脸色苍白地环顾四周,眼神却渐渐失去光彩。 “……” 因为在山顶之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传说中仙气缭绕的仙门宗府、也没有神秘莫测的仙人,有的只是满眼杂草碎石,与寻常山堆无甚区别。 “……哈、哈哈……” 少女彻底软倒在地,仰头惨笑。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构的故事而已。 这世间,哪有什么爬个山就能找到仙人的好事。若当真如此轻松,这天下群山岂不是早已被万民都生生踏平,怎还会有何仙人的清幽居所。 ——此地,不会有什么仙人的。 而所谓仙人,或许跟那些大宗门内的修士们无甚区别。 “到头来,还是我在自欺欺人……” 少女抬手捂住双眼,似哭似笑般流下了眼泪。 她早该知晓的。 只是、心底深处或许还留有那么一丝希冀,骗着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当真会有传说中的仙人被她的坚持毅力所感动。 “……” 少女挪开手掌,呆呆仰望着愈发暗淡的天空。 可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少女没了悲喜,想要起身,但很快发现全身都已累的没了力气,苦笑一声,索性便直接躺倒在地。 或许,今晚她会被冻死于此。 但那又如何,如今她已了无牵挂,再无后悔之意。 可能,自己此番执意登山,心中便早有了寻死之心而不自知。 少女疲惫的闭上双眼,幽幽叹息。 若幼时所看的圣帝传记并非虚构,当时林玄帝再登上山巅之际,他又是见到了何等奇幻绚烂之景? 又或者,林玄帝他没有寻找到仙人所在,心中会有何感想? “——丫头,还是快点坐起来吧,免得着凉。” 一声温和轻笑蓦然响起。 少女猛然睁开双眼,骇然坐起,直愣愣看着出现在身后的男子。 “你……你怎么会——” 高山山巅之上,怎会有其他人影!? 而且瞧着不像什么飘渺神秘的仙人、反而更像邻家兄长一般温善亲切。 “这山后头,就是我的家。” 男子展露着亲和笑意,温柔道:“听见动静便过来瞧瞧。” 少女听得一呆,结结巴巴道:“山……你、你难道就住在这里?” “年轻之时有些武艺修为傍身,不怕冷的。”男子笑了笑:“当然,我们并非一直都居住再此地。只是近些时日公务清闲,才会携家眷们一同到山中享享清福、看看美景。 待过个十天半月,我们便会离开此地。” 男子又指向自己的面庞,莞尔道:“我叫林天禄,还不知姑娘名讳?” “我……”少女欲言又止。 此名与玄帝一样、而且此人又瞧着形迹可疑,难不成是有意诓骗但想到自己如今处境,她还是颓然叹息一声,随口道:“我名为严伊。” “严伊?” 林天禄怔然一瞬,很快便失笑道:“当真是个好名字。” “爹爹!” 恰至此时,山峰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少女娇呼:“几位娘亲已经开始生火烧饭啦,快些过来帮帮忙呀!” “来咯!”林天禄回头遥遥招呼一声。 严伊面露一丝讶然。 这位男子瞧着年轻俊朗,没想到竟已有一位如此大的女儿? 但在愣神间,就见林天禄蓦然转回目光,饶有兴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姑娘可否答答看?” “问题?为何要……” “我瞧姑娘满身狼狈,要么是被仇敌追杀奔逃上山,要么就是想登山探险一番。” 林天禄嘴角微扬:“为了……寻仙?” 少女面色一黯,幽幽道:“你说的没错。” “可惜,此地的确没有你要找的神仙。”林天禄将右手缓缓伸到她面前,轻笑道:“不过,姑娘若想找仙人学些防身之术,我倒是能代为教上几手。” “多谢。”少女抿唇低声道:“但我如今没有什么……” “所以,我才要问你一个问题。” 林天禄笑意温和,侃侃而谈道:“你将来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将来? 少女一时沉默。 但林天禄很快一把将其右手牵住,强行从地上拉起,温柔道:“你若想不出来,不妨就跟我来吧。” “你、你这是要……” “作为过来人,给你引条路。毕竟——” 林天禄帮忙掸掉其一身泥土,笑道: “寻仙失败之后,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