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铁道：从被卡芙卡领养开始 作者：一头石狮子

简介：
那是一个傍晚，漫天的灰烬缓缓飘落，那女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下层区孤儿院的门口。 　　 　　
“既然你此间心愿已了，便跟我走吧。” 　　 　　
“我想再和你确认一下，你确定家里是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哥哥，和一个沉迷网瘾的妹妹。你离异丧偶，前夫已埋?” 　　 　　
“当然!” 　　 　　
“你保证这是一个正常的温馨家庭，而不是什么臭名昭著的星际犯罪组织?” 　　 　　
“不然呢?”女人面不改色。 　　 　　
…… 　　 　　
多年以后，楚牧想到这一幕，都不禁大骂一句—— 　　 　　
“坏女人误我!” 　　 　　
……

第1章 【第一卷：孤儿院的孩子】
雅利洛六号星，巨城贝洛伯格，位于地底的下层区，铆钉镇孤儿院。
“在很多年前，我们星球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没有一望无际的冰雪，没有恐怖的裂界。人们可以自由的行走在大地上，穿梭于绿色的森林里，享受阳光播撒的温暖。”
孤儿院的课堂上，老师语调饱满的念着绘本上的内容。
那本儿童绘本已经被翻得有些破烂，但那插图中暖黄的太阳，绿色的森林……不管看多少次，依旧让她感受到无比的憧憬。
“那时候的人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温暖的，满足的……里面有泥土的香气，有青草的芬芳，这是来自森林的味道……”
说到这，她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
可惜，在下层区，空气里面充斥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
孤儿院的供热装置也有些老化了，吸入鼻子里的空气都是冰凉的，刺的肺部隐隐作痛。
申请维修的报告很早就提交上去了，但是现在的下层区需要修缮的地方太多。毕竟对于上面的大人物来说，比起孤儿院，那些采矿设施才是最重要的。
下层区矿场开采出来的地髓，是天然的供热燃料。在这颗被冰雪覆盖的星球上，地髓庇佑着整座城市!
对于贝洛伯格而言，地髓就是这座城市的血液!
虽然孩子是贝洛伯格的未来，但没有现在，谈何未来呢。
年轻的老师想到这，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老师，现在还有森林吗?”一名银发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道。
“森林……当然有。”年轻的老师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只是现在的森林，都被冬天留住了。”
说完，她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暖甜美的笑容，笑道：
“不过，冬天终究会过去的。每年的煦日节，都是庆祝春天到来的日子。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迎来真正的春天，届时，所有的种子都会在春天里发芽。”
“哇!”一众小孩发出憧憬的轻呼。
“哇呀哇呀哇!”一名小孩的呼喊似乎有些突兀且敷衍。
“楚牧!”年轻老师立即瞪向了那名小孩。
那是一名黑发黑瞳的小孩，年纪约莫六七岁的样子，长相和其他小孩颇为不同。
听孤儿院的院长说，这孩子是两年半之前由银鬃铁卫在城外捡到的，当时发现他时是在一颗金属的蛋里，这才没被冰雪冻死。
不过，根据上层区的研究员所说，那并不是什么蛋，而是飞船的逃生舱。这孩子是一名异乡人，也不知道他父母是遭遇了什么意外，把孩子送到了雅利洛六号星上。
雅利洛六号并不是星际逃生的好选择，这里在七百多年前，就已经变成一颗被寒潮诅咒的星球，地面的大部分区域都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唯一的聚居地贝洛伯格，既是人类的庇护所，也是人类的囚牢。
单靠这座城市的资源，是永远不可能造出飞船，离开这座星球的。
这里的人类文明，已经被禁锢在了摇篮里!
对于这名来自星际高等文明的后裔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他的父母或许还活着，但他可能直到老死在这颗星球，也无法和父母相聚。
年轻的老师想到这，心中的恼怒不禁变成了怜悯。
“楚牧，下课后你留一下。”
听到老师的吩咐，楚牧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随后一点点垮掉。
旁边的小孩纷纷看向他，眼神中都满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神情。
只有同桌那名银发女孩，眼神中有着担忧。
“牧哥哥……”女孩声音低低的道。
“吾命休矣。”楚牧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小布，恐怖的孤儿院大魔王终于要对我下手了，此去难回也!”
“不会吧。老师虽然严厉了些，但只要你认错态度好，只用抄写孤儿院守则就好了。”名为小布的女孩劝慰道。
“罚抄?这是何等恐怖的恶毒攻击!”楚牧痛苦的捂住了心脏，“小布，吃席你记得坐小孩那桌，大人那桌要喝酒的，你把握不住。”
“牧哥哥，你看这是什么?”小布将一页纸递了过来，上面抄写着一份幼儿园守则。
楚牧看了一眼，不禁疑惑道：
“我怎么不记得我抄过一份这个?”
小布露出甜甜的笑容：
“牧哥哥，我帮你抄的，模仿了你的字迹，不会露馅吧。”
“小布，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腐蚀未来的筑城者意志接班人!”楚牧义正言辞的训斥道，“你让我很痛心，真的，我把你当亲妹妹，你竟然拿这个考验我!腐败，太腐败了!”
“牧哥哥，我，我没有!”小布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哼，这东西我就扣下了，我要留作罪证，留着以后好好的批判!”楚牧将那张纸认真的叠好，收在荷包里。
小布急得都要哭了!
这时，老师的厉喝传来：
“楚牧，小布，你们两个人在后排窸窸窣窣干什么呢？这么喜欢讲话，我把讲台让给你，你们两个上来讲!”
楚牧和小布瞬间坐直。
孤儿院大魔王，恐怖如斯!
一直熬到下课，小布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念念不忘，对楚牧解释道：
“牧哥哥，我不是……”
“别解释了!”楚牧打断道，“这次我既往不咎，没有下次了!”
小布点了点头，满是委屈的跑了出去。
楚牧看到这一幕，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让人头疼的妹妹，如果不这样对她，恐怕她还会熬夜抄更多的罚抄交给自己，以求换取自己的好感。
说到底，这是一种不平等的自卑心理作祟。生怕对方讨厌自己，于是拼命的讨好对方。
孤儿院的孩子，多少有些这种问题。
楚牧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心安理得的坐视这种事持续下去。
虽然现在委屈一点，但总比熬夜罚抄好吧。
而且，这种委屈，待会哄哄就好了。
楚牧的小心思十分活泛，思维更是超越了同龄人。
周围人对此的解释是——
不愧是来自高等文明的孩子啊。
就是太闹腾了点!
“楚牧，下次上课，还请你配合我一点。”这时，老师走到楚牧的桌前，轻声叹气道。
“报告老师，我觉得我已经很配合了。”楚牧活跃的举起手。
“所以你哇呀哇呀哇?”老师不禁无奈的看向楚牧，“为什么每当我编织谎言的时候，你总是要将其打破呢。”
“谎言……”楚牧收敛神情，静静的迎向老师的视线，“老师，你也知道是谎言啊，春天根本不会到来，对吗?”
“春天或许下一刻会来，或许永远不会。”老师看向窗外远处的矿场，庞大的机械发出轰隆的巨响，即使传到这里也依旧清晰。
无数矿工，就好似一个个蚂蚁，围绕着这些机械运转。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但是，希望总要有的，总是要有的!不是吗？难道我要告诉孩子们，你们永远都会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困于冰雪围堵的孤城里。教你们读书，把你们培养出来，只是为了让你们当一名合格的下层区矿工吗？”
说到这，她的声音变得无比苦涩：
“春天，呵。森林，呵……我自己都没见过，我却要教孩子们去相信。”
儿童绘本上的内容，虽然描写的是数百之前的真实景象，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就像是一则虚幻的童话故事。
没有人亲眼见证过那些景象，但每一代的孩子，都会从大人那里听到这样的故事。
代代相传。
就好似在传播一颗种子，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但是，这些孩子真的能等到种子发芽的那天吗?
已经数百年过去，寒潮依旧没有止歇。
孩子终会长大，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一则谎言，也会维护这则谎言。
这个绝望的世界，总是要有一些希望的。
哪怕，是假的。
“老师对不起，是我太调皮了。”楚牧小小的手放在老师沾染粉笔灰的手上，似乎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在此刻传递。
老师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对楚牧轻声道：
“你来自异乡，你一定见过真正的森林，对吗？”
“嗯。”楚牧轻轻点头，“我可以讲给你听。”
“不，不用了。”这一刻，老师慌忙的摇头。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慌乱，或许，森林这个概念已经在她心中无比完美，她十分害怕真正的森林，和自己心中的想象有所出入。
“就到这里吧。”老师惆怅的结束谈话。
楚牧点头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一份面包塞入他的怀里。
“老师?”
“拿去吧。”年轻的女孩挥了挥手，“下次上课，给我配合点!即使是谎言，你也不能说出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老师万岁!”楚牧一个敬礼，把老师逗笑了。
“我只是来院里做一阵子代课义工，并不是真正的老师。”女孩摇了摇头，温柔恬静的面庞露出笑颜，“等这学期的义工结束，我会在下层区开一间诊所。到时候，你就得叫我娜塔莎医生咯。”
“是!娜塔莎医生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2章 兄妹
离开教室，楚牧走出孤儿院的大门，便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坐在台阶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抵御寒冷。
“地上这么凉，快起来。”楚牧拉了小布一把，将其从地上拽起。
“牧哥哥，你出来了!”小布惊喜的看向楚牧，又向教室的方向看了看，“娜塔莎老师没为难你吧?”
“当然不会，娜塔莎老师可是大大的好人!”楚牧由衷的赞叹道。
“可是你之前还说是大魔王来着……”小布眨了眨眼。
“有吗?别瞎说。”楚牧机智的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牧掏出了藏在背后的面包。
不同于下层区那种掺杂谷糠的黑面包，娜塔莎给的面包，是十分稀有的白面包!
即使隔着油纸袋，也能闻到黄油的香甜，感受到面包的松软!
“老师给的，我吃过了，剩下给你了。”楚牧说这话的时候，悄悄咽了口口水。
他当然是没吃过的，但妹妹比自己更需要这份营养。
小布的年纪还小，肠胃弱，多吃这种精致的面包，也对身体好些。
至于自己，吃粗糙一点没什么。
“牧哥哥，你真的吃过了吗？”这时，小布低低的声音传来。
“当然，老师给了很大一块，我本来是一点不想留给别人的，毕竟你哥我出了名的自私鬼，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我实在吃不下了，就剩这么多了。”楚牧说到这，还打了个饱嗝。
但小布还是迟疑的没有接过面包：
“牧哥哥，我不能要……”
楚牧于是强行抓起她的手，把面包塞入她的怀里：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啰啰嗦嗦的跟大人物开演讲会一样，你以后是想当大守护者啊?”
说完，他接着吓唬道：
“我今天就在这盯着，你要是不当着我面吃完，以后就没我这个哥哥了。”
果然，小布听到这话，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她害怕失去哥哥，这个孤儿院对她最好最好的人!
“牧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小布声音有些哽咽。
“废话，我不就只有你这一个妹妹?难道还有其他人?”
楚牧的这句话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语气。
这种语气，让人很安心。
楚牧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便催促道：
“快吃吧，就在这里吃完，待会被别人看到，他们就要来抢了。”
小布听到这话，不禁想起以前的事，心中又是一痛。
她和楚牧是同时来到孤儿院的，那时候楚牧四岁，她三岁。
两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结为兄妹。
在孤儿院，外面镇子上那些有父母的孩子总喜欢到这里来玩，并欺负院里那些新来年纪小的。
小布那时候身体单薄瘦弱，而且一头十分稀有的银发，于是被人嘲讽为老太婆，处处受到排挤。
她喜欢的玩具，总会被人抢走。甚至有时候连手上的面包也保不住，饿的有上顿没下顿。
楚牧察觉这件事后，当时就去找那些欺负小布的人打架。
但年龄的差距摆在那里，他的体格怎么可能打赢呢？
没有什么哥哥一怒，伏尸百万的爽文戏码，只有一次又一次，被人揍的很惨。
对面甚至失去了欺负小布的兴趣，而是集中精力对付楚牧，每天固定找上门揍他。
那时候小布哭着求楚牧不要出去，但楚牧不为所动。
傻孩子，他们不揍我，就又得欺负你了啊。
直到有一次被对面再一次找上门的时候，他袖子里藏了一根削尖的铅笔，狠狠地刺入对方的大腿上。
那铆钉镇的混世小霸王，当时被刺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打架见了血，便失去了原有的限度。
对方一伙人下手无疑是往死里去的，但楚牧也是跟疯魔了一半，铅笔断了，就用牙咬。幼儿的牙齿本就脆弱，他咬的一口牙都断了大半，满口渗血，也不知这血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别人的，活像个魔王!
那伙小孩被这不要命的劲给吓住了，最后一哄而散，哭着回家喊爹喊妈去了。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铆钉镇的镇长，他儿子就是那被铅笔刺中的小胖子。他当时就找到孤儿院的院长，要求对方一定要把楚牧开除!
但老院长没有同意这个要求，毕竟这么小的孩子，没爹没妈的，离开孤儿院的庇护，怎么去生存呢？
老院长不答应，对方却没有善罢甘休，而是把这件事在下层区大肆宣扬。
人人都知道孤儿院有一条嗜血的疯狗，见人就咬，没人想去领养这个孩子。
在孤儿院，孩子被领养的最佳时间，是六岁以内。
年纪大的孩子，就很难融合到新家庭里面了。
楚牧今年已经六岁半，算是有些超龄了。本来以他的样貌和机灵劲，四肢又健全无疾病，是不愁被人领养走的。
虽然孤儿院会抚养他到长大，但有爹妈的孩子，和没爹妈的孩子，成年后面临的困境天差地别。
在贝洛伯格的下层区，如果没有父母的人脉安排工作，那就只能去做待遇最差的工种，或是去做一名流浪者!
当年这件事，对楚牧影响太大了。
在小布心里，这是她过不去的一道坎。因为自己的无能，耽误了哥哥。
如果自己那时候能掩饰的好一些，不告诉哥哥那些事，现在哥哥一定能在新家庭里面，坐在大大的暖炉旁边，吃着松软香甜的食物，生活的很幸福吧。
小布小口咬着手中的面包，泪水从脸颊滑落，混杂在面包上，味道微咸。
面包，很好吃，或许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包。
但为什么，心总在痛呢。
楚牧蹲在一边，目睹着小布将面包一口口吃下，胃中不禁酸水上涌，烧心般的难受。
但他终究没有提出要品尝一口，哪怕这面包是他得来的。
好不容易等小布吃完，他才如逢大赦般站起来，欣慰的笑道：
“不错，多吃一点，面色都好很多了。你啊就是太瘦了，要是白白胖胖的，早被人领养走了。”
“小布不要被人领养，小布想一直待在院里和哥哥一起。”小布看着楚牧，眼眶微红，泪水在眼里打转。
“你啊，说什么胡话。”楚牧伸手揩去小布眼角的泪水，叹道，“我们总会长大的，孤儿院不能待一辈子。”
见小布眼中有些茫然，楚牧摇了摇头，转移这个话题：
“对了，拜托你一件事，下午我有事，就不上课了，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没看见我，不知道我在哪。”
“牧哥哥，你又逃课去矿上?”
“嘘!都让你给我保密了!”
“可是，矿上很危险……”
“哪有的事，矿上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危险呢。”楚牧笑了笑，“别瞎想了，我走了，记住我交代你的事。”
“嗯，牧哥哥一定要早点回来，小布会等你!”
“放心吧，六点前一定回来!”
……

第3章 大矿场的孤儿
在贝洛伯格的下层区，绝大多数人都靠着矿场过活，采矿相关的产业遍布各个小镇。
孤儿院所在的铆钉镇，便是主要负责机械制造与维修，因此比其他小镇富裕不少。
不过，楚牧在这个小镇交“友”广泛，全都是能为他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楚牧想找到活干，只能去大矿场。
一些入口狭窄的矿道，有时候小型机器人进去都容易卡住，反倒是他这种小孩容易钻进去。
大矿场的一些工头，很喜欢聘用他这样的小工人。
毕竟这里是下层区，人多的就像地洞里的地鼠，命如草芥。相比起来，机器比人命可珍贵多了。
楚牧离开孤儿院后，照常来到矿场，找到相熟的工头。
那大叔一看到楚牧，就喜上眉梢：
“谢天谢地!小子，你终于来了，上午有个矿道入口塌方，里面还有一车地髓没运出来，你来了正好，把那车货掏出来。”
楚牧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
“头儿，上次答应给我涨的工钱?”
“小子，你知道的，用你这种童工我可是要担风险的，被银鬃铁卫逮住，罚款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工头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头儿，矿场并不只有你一家招人。”楚牧懒得废话，抬起脚作势就走。
“艹，你小子赢了!”工头见状做出决定，大声道，“就按上次说的，十冬城盾，不能再多了!”
“这还差不多。”楚牧这才露出笑容。
虽然成年人的工价是二十冬城盾一车地髓，但小孩能拿到一半已经算不错的了，很多工头只给小孩五到七枚冬城盾。
毕竟，能到矿场找活的小孩，都是没有靠山的，大部分都是孤儿。
但凡有个能干事的家人，小孩也沦落不到这里。
“小子，你真的是鬼精鬼精的。”工头一边给楚牧穿戴装备，一边不禁感叹道，“我家那个要是有你这脑子该多好，哈，可惜现在家里资金周转不开，等哪天我有钱了，我肯定去院里把你领养了。”
“那我一定努力挖矿，争取让老板赚到大钱!”楚牧信誓旦旦道。
“哈哈，你小子!”工头拍了拍楚牧的后背，将他送入矿道。
等楚牧下去后，旁边的工人忍不住问工头：
“头儿，你还真打算领养他?铆钉镇的人可说这家伙是养不熟的疯狗!”
“场面话说说罢了，干这种活，说不准哪天就折在矿道里。这些年死在矿洞里的小孩你还见少了？”工头发出嗤笑。
工人听到这，瞬间恍然大悟。
进入这种坍塌矿道挖地髓的小孩，很可能面临二次坍塌的危险。何况，矿道里泄露的毒气，也可能随时悄无声息要了他的命!
这种孤儿的命，是矿场里最不值钱的。
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上门要赔偿!
世道就是这般的残酷!
这时，工头突然悠悠道：
“不过，如果他到了十来岁还大难不死，我倒是可以考虑收养他。毕竟，自己的孩子给自己干活，哪有找老子要工钱的道理。”
一旁的工人听到这，发出由衷的感叹：
“难怪你能当工头哩!”
这心真黑!
此时，在幽静漆黑的矿道里，楚牧顺着窄小的缝隙爬行。
他的耳边听不到一点声音，肉眼所见也是一片漆黑，只能靠双手去感知前方的路。
每当这时，他的心中都有着一种没由来的恐慌。
他知道，那种疾病又要发作了。
随着心跳剧烈的一声跳动，他的耳膜好似被刺穿一般，大量的杂音涌入。
眼前的黑暗也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宛如星空一般璀璨!
“杀敌!杀敌!杀敌!”
“杀敌啊!”
……
嘈杂的声音，就好似置身于生死厮杀的战场!
突然，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眼前的星海也渐渐黯淡，一道苦涩且遥远的叹息响起——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吗?”
……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浑身的大汗，以及心脏的悸动，在证明这一切都不是虚幻。
自从两年前开始，楚牧只要是身处幽静无人的环境，或者是睡梦中，就会频繁的见到这样的景象。
而且，他也总是见到一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片段。
就好似，把很多记忆，打碎了塞入自己的脑子。
这或许也是他比同龄人成熟的原因。
关于他的疾病，孤儿院例行体检的时候，只查出贫血的毛病，鉴定为营养不良。
至于那些奇怪的梦境，大人都说小孩子做梦是正常的，但楚牧是真的觉得自己不正常。
哪有做一次梦，就要丢掉半条命的!
楚牧痛苦的蜷缩在狭窄的矿道里，心脏的剧烈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这种痛苦，并没有随着他习惯而减轻，而是一次比一次痛!
在宿舍的时候，他经常半夜从梦中惊醒，痛的不敢喊出声，怕惊扰室友，只能用力的咬住被子，以至于经常被宿管老师责骂，让他别天天咬着被子磨牙。
楚牧有一种预感，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痛死在矿道里。
只希望，自己能坚持到把小布送出去那天。
不然，那傻丫头该哭的多难受啊。
楚牧发出一声叹息。
等心脏的疼痛稍微缓解，他便继续往前爬。
突然，他身上的绳子被人拽了几下。
当他想继续往前爬的时候，那人却拽着不松手!宛如铁锁一般!
楚牧敢保证，那绝对是一个力气极大的成年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楚牧往回爬去，直到钻出矿道，见到拽住绳子的那人，心中顿时叫苦一声——果然是他!
“奥列格长官!您找我有什么事?”楚牧露出讨好的笑容。
来人正是负责下层区治安的银鬃铁卫兵长，奥列格!
“又是你小子!你真不要命了？”奥列格脸色黑的可怕。
一旁的工头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这两人认识，嘴巴张了张，终究是一句话没说，放弃了狡辩。
奥列格怒气冲冲的走到那工头面前，一拳砸在他脸上，骂道：
“这就是你说的二十岁侏儒工人?这小子是孤儿院的人，今年才六岁，你怎么敢的?”
在下层区，可没有什么文明执法的概念，对于不守规则的无赖，拳头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规则!
那工头捂着脸，根本不敢反抗奥列格，心里却满是委屈——
他要是知道楚牧和奥列格认识，说什么也不会用这小子啊。
当然，这种心里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这工头也是狡猾，挨了一拳，顺势一倒，根本没受多少力，索性装昏过去。
妄想通过这方式逃脱惩罚。
但奥列格却不想惯着他，直接对手下挥了挥手，吩咐道：
“带去治安所，关黑屋里，好好给他治治!”
那工头听到黑屋二字，顿时吓得手直哆嗦。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本来交点罚款能了事的，现在少不得吃点苦头。
工头被拖上车前，特意怨恨的看了楚牧一眼。
楚牧见状，不禁心中一沉。
看来自己这下要上矿场的黑名单了，以后别想在这找到活，没有工头会用他这个“煞星”。
如果不能去矿场，自己又不可能去镇上找活，那就只能去北边的大垃圾场了。
想攒到钱，恐怕更困难了。
楚牧心中满是苦涩。
……

第4章 男孩与机器
“小子，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逮住你了。上次你和我说是家里有个酒鬼父亲，还有个重病在床的妈妈，所以只能你一个人出来做工。还说你已经十二岁了，是营养不良显得小。”
奥列格看着楚牧，恼怒的继续道：
“我当时虽然把你放了，但也留了个心眼，后面特意跑去铆钉镇孤儿院调查。好家伙，你小子果然是院里的人，今年才六岁，你夸大了整整一倍!”
“哦，我说怎么老院长突然把我关了一礼拜的禁足，原来是这样。”楚牧恍然大悟。
“结果刚禁足完，你又溜出来了?得亏我留了个心眼，在这里盯着你，果然被我给逮住了!你现在怎么想的!”奥列格严厉的看着楚牧。
“我觉得……嗯……”楚牧支支吾吾起来，“我觉得，大叔你心眼挺多的。”
“嗯???”奥列格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别耍滑头了!”奥列格更加愤怒起来，“你知不知道，这矿道里的活有多危险?要是坍塌了怎么办？你就埋里面了啊!你以为那些黑心的家伙会救你出来?他们只会把绳子割断，然后把洞口掩埋，当做无事发生一样!你这个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好可怕!”楚牧露出害怕的表情。
“你真的意识到害怕了吗？”奥列格气不打一处来，“哪怕你小子运气好，次次都撞大运，一路无惊无险活到成年。但这些年的采矿工作，你以为对身体一点损害没有吗？就拿矿工最常见的尘肺病来说，你百分百会得，以后二三十岁的大好年华，你就只能躺在病床上，成为一个废人!”
“可是，哪怕我现在不去采矿。我们这些孤儿院的孩子，成年后不也得去做这样的工作吗？”
楚牧这句话一出，空气都好似宁静了几分。
奥列格的面部猛的抽搐了几下，他想反驳什么，但好像什么也反驳不了。
终究，他只能无力道：
“但是，至少你现在还小，孤儿院会供你一口饭吃，不用去下矿干活。你至少，还能度过一个相对快乐的童年。”
“童年……我们这种人，无父无母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还有什么童年可言。”楚牧倔强的抬头看向奥列格，“奥列格长官，对我来说，童年本就是痛苦的。”
这一刻，男孩那澄澈的眼神，就好似一把刀，深深的刺痛了奥列格的双眸。
奥列格不忍的转过头去，叹息道：
“这件事我不会和你们院长说，以后别来矿上了。”
“嗯，奥列格长官，你是个好人”楚牧点了点头，背起地上装矿石的的空编织袋，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奥列格的视线里。
奥列格看向一旁的士兵，严厉道：
“以后你们把这里盯紧了，不准一个小孩进来!”
“是!”铁卫敬礼道。
这时，一名铁卫笑着道：
“长官，我想他以后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
“他这样的人，被铁卫点过名的，以后矿场没人敢雇佣的，他来了也会被赶走。”
“那他以后还能做什么?我是说他成年以后?”
“不知道，大概去捡垃圾吧。他不是捡了个编织袋走吗？这些小孩就像地洞里的地鼠，总能找到活干，别担心他们成年以后的事啦，这下层区有多少人能活到成年呢?长官你就是心太软了，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奥列格听完铁卫的调侃，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是原本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佝偻起来。
他感受到深深的无力。
楚牧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回响——
奥列格长官，你是个好人。
那男孩没有责怪他断了自己的生计，反倒是感谢。
这让奥列格无比的难受。
为什么，自己是个好人，做一件好事，却害了人。
为什么，被害的人，不用力的去骂自己!那样自己还能好受些。
这世道，真是糟透了，糟透了!
……
大垃圾场。
楚牧踏入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双腿打颤。
作为掩埋垃圾的地方，市政厅可不会在这里安装任何供暖设备!
不过万幸的是，这里是地底，即使没有供暖，温度也比地面要好很多。
至少，勉强能行动。
“半小时内，不会被冻死。”楚牧自言自语道。
根据楚牧的经验，半小时够自己转一圈了，找到目标后就回来取暖，等身子回暖再继续挖掘。
垃圾场虽然大部分是垃圾，但也有可能捞到好货。
下层区经常流传这样的传说，谁谁谁挖到战前时代的宝物，拿到市场上卖出了天价，直接暴富，一家人都搬去上层区住了。
但是，垃圾场的垃圾都已经被拾荒者掏了数百年，等到了现在，这里早就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了。
楚牧对此也不抱希望，能捡到点废旧零件，按斤卖给废品收购商，一斤也能卖个一冬城盾。
而那些商人收到零件后，则是从中找到好的零件修复出来，单卖出去就是几十冬城盾的售价。
两者的利润差了几十倍。
楚牧对此只能感叹一句，技术无价。
自己要是能学会一门技术，那也算是直接改变命运了。
可惜，在下层区，技术的传播是极其保守的，人们不会把自己赖以生存的门当，轻易传授给别人。
楚牧对这绝望的世道发出一声叹息，但也无可奈何。
来到大垃圾场，他还特意去看了一位老朋友。
“史瓦罗，我又来看你了。”
楚牧来到一堆钢铁废墟之前，将上面的积雪扫开。
一个巨大的人形机器人就被掩埋在废墟之下，只露出头部。
楚牧还贴心的给它头上搭了几块钢板遮挡风雪，但没什么用，半个月的功夫，积雪便会重新盖过钢板。
楚牧于是定期过来扫雪，也陪老朋友聊聊天。
虽说是老朋友，但认识也不过一年而已。
不过，楚牧在这世界本就没什么朋友，年纪又小，说史瓦罗是他老朋友，真的当之无愧。
虽然，是个机器人。
“你，比，上一次，晚了六天，八小时十七分，二十四秒。”
史瓦罗的语言模块似乎有些故障，但楚牧知道，语言模块已经算是他身上故障最小的一个了。
天知道这机器人经历了什么!
“抱歉，出了一些事，被院里禁足了。”楚牧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和，我，道歉。”史瓦罗一字一句道。
“不，我既然答应你的事，要一周给你扫一次雪，答应你的事，我就会做到，除非我哪天死了。”
男孩的嘴里，死似乎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你，不会，死。”史瓦罗静静看着楚牧。
“不，史瓦罗。”楚牧摇了摇头，看向远方的炉心，那是整个地下世界的最中心，巨大的熔炉好似撑天的巨柱，联通上下两界。
男孩的声音无比轻盈：
“史瓦罗，我快死了。”
史瓦罗眼中的红光猛的闪烁，终究是没有说话，和楚牧一起看向远处的炉心。
或许对于它而言，能做到的只有陪伴。
将死的男孩，和破旧的机器人，共同看向这苟延残喘的世界!
……

第5章 男孩与商人
“史瓦罗，我最近对机械一道有所顿悟，感觉能帮你修好你的动力模块。”楚牧又恢复了活泼跳脱的样子，对史瓦罗笑着提议道。
“根据，计算，结果，你，修好，的，概率，为，百分之，零点零一。你，修坏的，概率，为，百分之，三百。”史瓦罗静静的给出计算结果。
“怎么会超出这么多?我不接受，我修坏的概率最多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楚牧不服气道。
“通常，你维修，一个模块，的时候。会烧坏，另外两个，模块。”史瓦罗给出理由。
这让楚牧颇有些尴尬，因为史瓦罗的语言模块就是这样烧坏的。
当时为了给史瓦罗维修动力模块，结果把语言模块和引擎模块烧坏了。
得亏引擎没爆炸，不然下层区恐怕得来一场小小的核爆震撼，让本不富裕的生态环境雪上加霜。
楚牧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这时，史瓦罗突然道：
“计算结果，开放权限，允许，楚牧，维修。”
“啊?”楚牧惊讶了，拍了拍史瓦罗的脑袋，“完了，逻辑芯片也烧坏了，这次不是我动的啊!”
史瓦罗静静的看向楚牧，眼里的红光无比温和：
“楚牧，你要，相信，计算的，结果。”
“我就开个玩笑，我的技术我自己是知道的，对机械电子这些的一窍不通，哪能真的给你修，你还真不怕我修坏啊?你不怕我还怕呢。”楚牧连忙摇头，拒绝了史瓦罗的提议。
两人又聊了会天，主要是楚牧在说，史瓦罗在听。
楚牧还吐槽了一番奥列格，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着重说了一番，但最后的他还是说了一句：
“奥列格大叔是个好人，我知道我不该怪他。我也不知道这该怨谁，是怨自己运气不好?还是怨这个世界?哈哈，或许错的就是这个世界吧。”
“世界，需要，改造。”史瓦罗机械语音响起。
“或许是吧，但一个小屁孩，一个不能动的大机器人，坐在垃圾场改造世界吗？史瓦罗，我没有改造世界的能力，我们都没有，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能力的话，那就是被世界毒打的能力。”楚牧发出自嘲般的感叹。
楚牧不知道的是，所有的这些画面，都被史瓦罗记在了自己的内存上，还是等级最高无法删除的那类!
若干年后，楚牧提起这件事，都会痛苦的捂住脸，史瓦罗这是收集我黑历史啊!
而现在，对此一无所知的楚牧，还对着史瓦罗扮起了鬼脸：
“我走咯史瓦罗，一周后见咯。”
“你，不准，死。”史瓦罗那机械的语气中，竟然听出了一丝严肃。
“嘻嘻，收到长官!我保证下周不死!”楚牧敬了个礼，身影消失在岔道口。
史瓦罗眼里的红光渐渐黯淡，但却没有彻底熄灭，而是开始了计时。
“一，二，四……”
按照男孩和它的约定，六万八千四百下之内，他会再次出现。
这一次，不会再出意外。
……
和史瓦罗告别后，楚牧按照之前制定的方案，在大垃圾场开始了工作。
他将行动定位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看，看中了有用的废品就标记起来，先不挖。
等第二阶段，则是直奔废品所在地，开启挖掘。
这使得他的效率提高不少，一下午的时间捡了小半袋的废品。
走出垃圾场的时候，一道轻佻的声音叫住了他：
“哎哟小哥，收入颇丰呀!考虑把这些东西卖给我吗？老桑博我一定给您一个公道合适的价格，这也省的您把东西拎去镇上再卖，省了不少力气不是?”
楚牧闻言，觉得言之有理，便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那是一名蓝发的青年，发型有些不太符合下层区主流审美，颇为的飘逸。
青年的脸上热情洋溢，似乎意识到楚牧在盯着他头发看，于是得意的吹了吹额前飘逸的刘海，笑道：
“哥们，考虑的怎样?要不要把货卖给我?”
“称重吧。”楚牧点了点头。
“好嘞，就欣赏你这么爽快的老哥!”桑博麻溜的接过编织袋。
“我怎么感觉我在你嘴里年纪越来越大了?从小哥，到哥们，再到老哥?”楚牧不禁吐槽道。
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虽然自己的心智可能确实有点成熟。
“这你就说笑了，在我老桑博看来，年纪只是个数字罢了，并不能衡量一个人的成熟，心智才是最重要的!在老哥你的身上，我简直看到了悠久的岁月长河在流淌啊!”桑博一边说着夸张的话语，一边给废品称重。
这让楚牧感到有些风趣：
“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我这可不是说玩笑话，我老桑博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老哥您不是凡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桑博现在抱您大腿还来得及吗？”桑博说着奉承的话。
在楚牧看来，这些商人的嘴大概是天底下最灵巧的事物，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他则是丝毫不为所动，毕竟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门清。
别说以后了，自己能不能活过七岁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楚牧脸上的笑意渐渐放了下来。
“称好了。”桑博示意楚牧去看重量表，“一共八斤，给您八枚冬城盾，这是一个合适的价格，毕竟去镇上卖也是这个数，老哥你应该是门清的。”
“嗯。”楚牧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的走到称面前，然后突然一个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秤砣下摸出一块吸铁石!
“这是什么?”楚牧发出冷笑。
桑博一看，顿时额头冒出冷汗，急忙道：
“小的有眼无珠，见大哥您是个生面孔，想着从您这占点便宜，没想到大哥您懂行的啊！这下是我有眼无珠了。”
说着，他从兜掏出十个大子，讨好道：
“您的货本该是九斤，我不该贪那一斤。这样，我补偿大哥您一个子，十枚冬城盾，我都收了!这次绝无弄虚作假!”
“我只要我应得的。”楚牧从桑博手上拿走九个子，淡淡道，“以后我还会和你做生意，别妄想贪我的利润。”
“不敢了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桑博急忙点头，“哎哟喂，要我说大哥不愧是做大事的，这格局，啧啧，比我们守护者都要强了，下一任守护者非您莫属了啊!”
桑博语不惊人死不休。
……

第6章 一枚冬城盾
楚牧听到桑博的话，则是头也不抬，淡淡道：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这话要是被银鬃铁卫听去，和你较真起来，不死也要掉层皮。你自己作死，血别溅我身上。”
桑博见状，立马点头如捣蒜道：
“大哥说的是，我懂我懂，这种事怎么能到处说呢，桑博保证保守秘密!大哥慢走，大哥记得再来啊！老桑博随时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然后，楚牧却是静静的盯着他。
“大哥，您，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被一个小孩这样静静看着，桑博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
“你。”楚牧指了指桑博的身后，“编织袋没还我。”
“那玩意不是矿场到处都有的吗？”桑博瞪大了眼，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要求。
“但是我需要。”楚牧的语气不容拒绝。
毕竟，他可不想再去矿场了，被工头看到少不得一顿报复。
拿到编织袋后，楚牧正准备离开，却被桑博叫住：
“大哥，你是不是铆钉镇孤儿院的?”
“不是。”楚牧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暗暗警觉。
“我就当你是好了，最近上层区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位上任不久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大人，似乎想来下层收养一个孤儿，当做下任大守护者来培养。”桑博笑着摇了摇头，讽刺道，“这件事，在高层会议上已经吵疯了呢，下层区却一点消息没有。”
“和我无关。”楚牧脸上不动声色，他也不确定桑博为什么说这些。
这是个来历可疑的男人!
桑博则是露出神秘的笑容：
“虽然高层还在吵，但大守护者做出的决定，那些老头子恐怕很难更改她的意志。最多一个月时间，结果就要出来了，铆钉镇孤儿院将诞生下一任大守护者!哈哈哈，下层区出身的第一位大守护者啊!”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楚牧不再掩饰，直接明牌问道。
“我说了，我看到你有成为大人物的潜质。”桑博用手指了指楚牧，认真道，“毕竟，如果您成了大守护者，我或许能成为您宫廷里供您消遣逗乐的弄臣。”
“这什么昏君行为。”楚牧鄙视道。
“哈哈，如果你知道现任大守护者要做的事，你就会觉得昏君也不错了。”桑博讽刺道。
“收养下层区的孤儿，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至少打破了上下层之间的隔阂。”楚牧疑惑不解。
“你觉得是好事，那就是吧。”桑博摇了摇头，“反正该提醒的我也提醒你了，你必须把握机会，成为这下层区唯一的幸运儿，才有一丝生机，你也不想捡垃圾的活干一辈子吧？”
楚牧闻言，嗅出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于是问道：
“大的要来了?”
“前面的情报属于友情赠送，但这份情报可不是免费的。”桑博摆出情报商人的架子，“这份情报，至少价值，九亿冬城盾。”
“你去抢克里珀堡吧!”楚牧嗤之以鼻，懒得再和这神神叨叨的家伙废话，直接走了。
桑博则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大守护者的居所，克里珀堡，他怎么知道我想抢这里的。
“等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来下层区孤儿院，正是克里珀堡防卫空虚的时候
“我大哥果然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我的想法!”
……
楚牧离开大垃圾场，却没有立即回孤儿院，而是去相邻的磐岩镇转了转。
比起富裕的铆钉镇，磐岩镇虽然面积大很多，但却更加拥挤!
这里住满了矿工和他们的家属，烟火气息十足，吃的喝的玩的都丰富许多。
楚牧吸了吸鼻子，闻到从小吃摊传来的香味，不禁胃里有些饿的发慌。
自己今天只吃了早上一餐，中午就出来找活了。而且这时候回孤儿院，晚饭肯定是赶不上了，现在不吃点东西，得捱饿一晚上，到明早才有的吃!
这年纪的小孩，正是怕饿的时候，楚牧太清楚饥饿的感受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几个冬城盾，下意识的走到小吃摊前，咽了口唾沫问道：
“老板，你这里最便宜的怎么卖的?”
“最便宜的?我这倒是有套餐里免费赠送的杂菜汤，你如果单买的话，一枚冬城盾给你盛一大碗!”老板说完，指了指一旁的汤桶。
楚牧看了一眼，只见那汤稀的几乎可以照镜子，但一枚冬城盾，还能买到什么呢？
下层区不生产食物，生活物资都得靠上层区供应。大家辛辛苦苦挖到的地髓矿，只能低价卖给上面，高价换取食物，造成这里的物价居高不下!
一日劳作，只够三餐，这就是下层区居民的常态，他们拿最少的钱，干最苦最累的活。恶劣的环境时刻都在催生着一幕幕人间悲剧，或许在此刻，就有矿工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致死。
矿工病造成的人均寿命短暂，没有几个人能够安然终老，这也是下层区孤儿众多的原因。
眼前的一碗杂菜汤，虽然只要一枚冬城盾。但是，楚牧想要赚到这样一枚冬城盾，却要冒着手指被冻掉的危险，在雪地里刨一个小时!
楚牧想了想，终究还是遗憾的摇头，转身离去。
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一顿两顿也饿不死。
何况，哪怕顿顿吃得饱又有什么用呢？下一次疾病发作的时候，自己可能就死了。
楚牧一边按着肚子，一边为自己的决定找出理由，试图用这种方式抵挡饥饿。
路过一个卖玩具的小摊的时候，楚牧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颗雪景球。
他拿起雪景球，里面是一只他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大鸟翱翔于天空，正在捕猎地上的一只兔子。
可惜的是，里面的电路早已经损坏，无法营造雪景播放音乐，这大概是从大垃圾场淘来的废品。
“多少钱?”楚牧问道。
“一百枚冬城盾。”那卖家笑嘻嘻道。
“我最多给你一个冬城盾，这是一个合适的价钱。”楚牧淡淡的给出自己的报价。
“喂，小鬼，你这砍价也太狠了，直接抹两个零了啊!”老板皱起眉头，“这可是战前时代的宝物，一百枚冬城盾已经是给你极大的优惠了，你懂不懂行啊?”
“战前时代并不什么都是宝物，绝大部分都是战前留下的垃圾。”楚牧抬眼看向老板，“大垃圾场的废品什么价格，我并不比你少了解多少。”
“嘿，你这小孩懂得还挺多。”老板不禁乐了，“行行行，一冬城盾你拿走，我这也快收摊了，不想又背回去。就按你说的价格办，我就当交了你这个朋友!”
楚牧付了钱，将雪景球小心的包在编织袋里。
回去带给小布。
……

第7章 拳馆的女孩
楚牧至今还记得，小布以前也有一个雪景球，还是完好的会发光唱歌的，从她来孤儿院那天就拿在手上。
可惜，后面被铆钉镇的那伙小孩给抢走砸掉了。
那一天，小布哭了很久很久，那雪景球对她来说似乎有着非凡的意义。
楚牧将这一切记在心底，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回到孤儿院，将礼物带给妹妹!
一枚冬城盾能买到，真的很值。
此时的楚牧，俨然忘记了自身的饥饿。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磐岩镇。
楚牧过去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地方，觉得拥挤，嘈杂，昏暗且逼仄。
但现在，他竟然觉得这地方有些可爱了。
这里的人和事，都很有意思。
当然，除了楚牧最讨厌的拳馆。
路过磐岩镇那家名为搏击俱乐部的拳馆时，即使楚牧刻意躲着，还是被眼精的老板给看到了。
“哟!楚牧，铆钉镇的疯狗!”拳馆老板史考特发出夸张的惊呼，拦住楚牧的去路，笑嘻嘻道，“小子，准备什么时候来我们拳馆打拳?你的名声肯定能赚到很多门票。”
“我没兴趣。”楚牧摇了摇头，“而且，你问一个六岁的孩子打不打拳，你觉得合理吗？”
“这很合理!”史考特语调提的很高，甚至有些尖利，像一只公鸭子那样聒噪，“众所周知，我们磐岩镇的拳台是整个下层区最公平的了，我们不问出处，不限制种族，性别，更别说可笑的年龄了!在台上，六岁小孩的刀和二十六岁成年人的刀是一样的，都能杀死人!”
“但用刀的人不一样，力气也不一样。”楚牧摇了摇头。
“我可以安排你们这些小孩决斗，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馆里现在就有一批小孩，我随时能给你安排!”史考特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你从哪搞来那么多小孩?”楚牧感觉内心十分的不愉快，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呵呵，下层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随时都有人死在矿难里，随时都有孤儿寡母流离失所，甚至还有家里养不活，被父母卖到拳馆来的，呵呵。”史努克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意。
曾经，他的妻子因为看不惯他经营拳馆，选择带着孩子离开他，结果死于车祸。
从那以后，史考特变得更加的疯魔，热衷于看到家庭不幸，别人越痛苦，他越快乐!
楚牧本来不想再搭理这个疯子，但他又想起什么，还是按着耐心继续问道：
“我能进去看看那些，你给我安排的对手吗？”
“当然!”史考特眼前一亮，以为是楚牧心动了。
他可是知道，这小子就是个财迷，任何赚钱的活都干。
这小子的才能，去矿道掏地髓也太屈才了，还是拳台更适合他!
反正都是个死!死在矿道无人问津，死在拳台好歹能让自己这个老板赚到钱!
大把的钱!
史考特激动的把楚牧引到后台，楚牧在那些孩子中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紫发的女孩手握着一把铁片磨成的小刀，正对着墙角的空气练习着挥刀。
楚牧走上前去，一把将其拉到自己的面前。
“希儿，你怎么在这?”
“老大?你怎么也来了？”名为希儿的女孩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笑着道，“这里的老板说打赢一场就给二十冬城盾，而且对手也是一样年纪的小孩，我一听这不是送钱吗?”
楚牧听完，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严厉道：
“什么都别说，跟我走。”
“老大，那可是二十冬城盾啊!”希儿露出惋惜的表情，但还是乖乖跟在楚牧身后。
老大的话就是天!
史考特见到楚牧向自己走过来，以为楚牧做了决定，于是笑着道：
“小子，我就说吧，这边都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打起来你绝对占优势!这简直拿麻袋捡钱啊!”
“对不住了老板，我和她选择退出。”楚牧一口回绝，拉着希儿就要走。
“退出?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这是救济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史考特伸手拦住二人，面色有些狰狞。
他指着希儿，大声道：
“你小子可以走，但这丫头是走不了了!她已经签了合同，不打完一场是走不了的!而且合同上还说了，在合同终止前，她这条命属于我!”
史考特说这话的时候，几名拳馆的打手也围了过来。
“你真签了?”楚牧回头看向希儿。
“我，我不识字啊。”希儿面色发白，感受到莫大的恐惧，“他之前没说这些，只让我在那填名字，说填了才会付给我报酬。”
“我知道了。”楚牧轻轻点头，看向史考特，“那就只能留下来打一场了。”
“哎哟，你可算想通了。”史考特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女孩你既然认识，待会我给你俩安排一场，观众最喜欢看这种手足相残的戏码了！我给你们加双倍!四十冬城盾，不对，五十，给你们一人五十!”
楚牧闻言，回头看向希儿：
“希儿，都听到了吧？”
“嗯，既然是我惹得祸，待会老大就揍我，你拿双份，也能给他一个交代。”希儿面容苦涩的道。
史考特闻言，心中发出冷笑。
这两个人上擂台，他只会让一个活着下来，赢家通吃。
那冬城盾，就是买命钱。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活下来那个，拿着本来属于两人的一百冬城盾，会露出怎样崩溃的表情呢？
想到这，史考特简直激动的想要颤抖，不禁催促道：
“不错不错，你们简直钻了我的空子，但谁叫我好心呢，就让你们钻吧!怎么说，你们怎么想的?”
““你真是个畜生啊。”楚牧冷冷的道。
每到这种时刻，他的心情都无比平静。
希儿手上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被他拿到手上。
希儿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用力握住了楚牧的另一只手，手心开始出汗。
“啊，你说什么?”兴许是拳馆太过于嘈杂，又或者他不敢相信楚牧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史考特表现的好像没有听清说了什么，好奇的把脸凑了过来。
“去死吧老地鼠!”
楚牧在这一瞬间出手，一刀刺入史考特的右眼眼眶!
刀尖拔出的时候，那本就粗糙的铁片小刀，直接把一颗惨白的圆球带了出来。
楚牧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眼珠甩到地上，用力一脚踩碎。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那些旁观的打手都吓得愣住了。
楚牧用力推了希儿一把，大吼道：
“跑!去找奥列格!”
随即挥舞着小刀，向那些打手扑去!
……

第8章 好心的代价
磐岩镇的街道上，紫发的女孩赤着双足狂奔。
石板铺成的地面好似冰块一样寒冷，冻得两脚几乎麻木了。
破碎的酒瓶碎片刺伤了她的双足，鲜血淋漓，她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径直朝着磐岩镇治安所的方向跑去!
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奥列格，找到奥列格，找到奥列格!
只有奥列格，才能救下楚牧。
不然，他会被打死的……
悔恨的泪水在女孩脸颊上流淌，冷风将这一抹悲伤刮去，化作晶莹的冰晶，在石板上摔成一道道碎尘。
终于，当治安所的大门被推开，女孩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呐喊：
“奥列格大叔，救救楚牧!”
此时的奥列格，正在为中午矿场发生的事情郁郁寡欢，没想到在傍晚又听到楚牧的名字。
还是从希儿的嘴里。
这名深蓝发色的女孩，和自己这个治安兵长算是老相识了。
希儿和楚牧一样，也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她放着孤儿院不去，天天在外面流浪，只是偶尔会去孤儿院门口讨口水喝。
这让奥列格搞不明白，这些孩子明明还这么小，为什么一个个要把自己逼成大人的模样。
或许就像楚牧所说的，他们的童年，本就是痛苦的。
想到楚牧说这话的神情，那双平静的眼眸就好似穿透了时空，再一次刺痛了奥列格的心。
“楚牧怎么了?”奥列格拿起墙上挂着的装备，“他现在在哪?是大垃圾场，还是又回矿场了?”
在他看来，楚牧八成是在这两个地方遇到了危险。
“在史考特的拳馆!”希儿用力拽着奥列格的袖子，语气哽咽中带着慌张，“史考特要杀了他!大叔，求求你快去吧，他会被史考特打死的!”
“拳馆?他怎么去这里了？史考特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下手?”奥列格感觉满脑子问号，但面对希儿的请求，他丝毫没有怠慢。
或许换做别的大人，对于这些小孩子的话都是不当一回事。但奥列格明白，这些下层区的流浪儿，如果不是发生万不得已的大事，是不会来找自己帮忙的。
“我先带她过去，你们几个穿好装备跟上!”奥列格对着下属吩咐道。
“收到长官!”几个下属瞬间收起安逸懒散的态度。
希儿见状，立即跑到门口，一下都不敢耽搁。
“丫头，你等一下!”奥列格看了眼希儿那满是鲜血和泥垢的脚，默默的蹲了下来，将希儿扛到自己的肩头。
做完这一切，奥列格大步向门外走去，语气凝重道：
“你把事情经过，都讲给我听!”
……
“打死他!打死他!给我把这小畜生往死里打!”
拳馆里，史考特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大喊。
一旁的驻馆医师正在给他包扎伤口，酒精灌入空荡荡的眼眶，疼的他嘶哑咧嘴，内心更是怒火大起!
楚牧为了掩护希儿逃走，主动留下来牵制那些打手。
但他一个小孩，怎会是那些成年人的对手?
对方的体格，是自己两三倍不止!
等对方回过神，几乎是瞬间就把他撂倒了。
变成单方面的毒打!
有打手良心未泯，似乎并不想对一个小孩下手，毕竟自己家里的那个，也是差不多年纪。
那打手看向史考特，为楚牧求情道：
“老板，这只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真要下死手把他打死不成?”
“打死也算便宜他了!他可是踩碎了我的眼珠子!我绝对要杀了这小子!”史考特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愤怒冲昏了他的理智。
“可是，他是孤儿院的孩子，到时候老院长找来……”那打手面色犹豫，似乎想用老院长来唤醒史考特的良知。
在下层区，若说谁的名声最好，那一定是大公无私的老院长!
即使是道德低劣的流浪者，提起老院长，也会由衷的竖起大拇指!
“呵呵，那个老女人，如果是几十年前，她还是千金大小姐的时候，我还会畏惧她。现在，一个家族破落的死老太婆罢了，我会怕她?”史考特发出冷笑，“孤儿院的孩子又怎么样，打死了就丢进炉心里烧成灰，那老太婆想找，就让她来找我!”
那打手听到这，痛苦的闭起眼睛，大声说道：
“老板，这是不道德的!”
“道德?又是该死的道德!”史考特愤怒的站起身，“我那死鬼妻子当初是这么说，那些卫道士也是这么说!我开个拳馆就好像十恶不赦一样!可是，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想看，愿意花钱买这个门票，我的拳馆会开到现在?”
史考特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坐下来，冷冷的看着那名打手，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打手似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于是卸下手上的拳套，“我叫科鲁泽!”
“你以后不用来了。”史考特发出嗤笑，“呵呵，本来还想着重培养你的，老子真是看走眼了。”
科鲁泽听到这，脊背都不禁弯了一分。
史考特看到这一幕，露出心满意得的表情，充满快意的讥讽道：
“滚出去吧！没用的地鼠，给我滚出这个拳馆!”
科鲁泽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拳馆大门。
身后传来史考特那公鸭一般的大喊：
“剩下都都看到了没有!不服从我，就只有收拾东西滚蛋这一条路可走!你们给我听着!把这小畜生给我打死，不要用刀，给我用拳头砸，给我慢慢的砸死他，今晚我给你们一人奖励十个冬城盾!”
科鲁泽听到这，心中又不禁苦涩了几分。
他离开拳馆，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一只手紧紧握着兜里的几个冬城盾。
这点钱，可没办法回去和妻儿交代啊。
孩子正是缺营养的年纪，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拳馆打拳，现在这条生计也断了。
巨大的恍惚感涌上心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只能无力的靠在墙边，用那粗糙的大手捂住眼睛，泪水浸润了手上未愈合的伤口，很痛，很痛。
这名高大坚毅的男人，即使在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也不想让周围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科鲁泽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这世道，做一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
想不明白啊！
……

第9章 疯狗？英雄！
当奥列格一脚踢开拳馆的大门，冲到拳馆后台的时候，便看到那一张张或迷茫或恐惧的幼小面庞，那是被史考特诱骗来的小孩。
比这更刺眼的，是一地的鲜血，男孩就静静的趴在那里，没有动弹。
“都给我停手!”奥列格发出愤怒的痛喊!
那些打手见下层区治安兵长到来，便识趣的后退一步。
奥列格急忙冲到楚牧面前，恐慌的喃喃道：
“别死，别死!小子，别给我死在这里!”
他将楚牧翻过身，男孩的腹下紧紧抱着一个编织袋，他那蜷缩着的瘦小脊背，似乎一直在保护这袋子中的东西。
编织袋已被鲜血染红。
奥列格看向男孩的脸，见到那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形貌的凄惨面容，心中痛的简直无法呼吸。
就在半天前，这小子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
奥列格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去试探楚牧的鼻息：
“臭小子，你来自星海，不能死在这样一个肮脏的地方。这地方真的太脏了，太脏了。”
奥列格眼眶通红，这话不知道有几分是对楚牧说的，有几分是对自己说的。
“大叔，我没死。”楚牧抬起肿胀的眼眸，用尽力气，也只能睁开一条小缝。
即使是这样小的动作，也痛得他表情有些抽搐。
但楚牧知道，自己安全了。
希儿找来了奥列格。
这位大叔虽然和他有着并不愉快的过往，但楚牧明白，这真的是一位好人。
在这样的世道，好人真的很难得。
“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奥列格见到楚牧张嘴说话，不禁反复说了三声，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
一旁的希儿见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索性坐在一边放声大哭起来。
她真的很需要大哭一场!
从楚牧把她推开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太压抑了，太压抑了!
这时，楚牧挣扎着看向奥列格，气息微弱，但格外认真道：
“大叔，拜托你一件事。”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奥列格没等楚牧说出口，就保证道。
但楚牧却摇了摇头，艰难的转头看向屋内那些被史考特诱骗来的孩子们：
“请救救他们，拜托了。”
奥列格在这一刻，感受到内心极大的震撼!
这究竟是怎样的觉悟?即使自己被打成这副模样，几乎失去性命，却依旧想着其他人的福祉?
这就是别人口中的，铆钉镇的小疯狗?孤儿院的守财奴?大矿场的亡命徒?
不，这是英雄!
作为下层区治安兵长的他，不能让这名小英雄心冷!
“放心交给我吧!”奥列格神情认真道。
此刻的奥列格明白，希儿说的都是真的。毕竟拳馆的人证物证都在，史考特知道他要来，甚至没有把这些收起来，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摆在自己面前。
可见这家伙有多么猖狂!
然而，作为一名拳馆老板，他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毕竟，来拳馆看黑拳的，经常有来自上层区的大人物。
自己这一个下层区的银鬃铁卫治安兵长，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或许在下层区有几分薄面，但面对上层区的大人物，一个小小的兵长什么也不是。
史考特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是有恃无恐，就面带笑意的看着奥列格这边。
这时，治安所的下属们终于到来，奥列格当即吩咐道：
“找个板子来，把这孩子送去诊所，路上手脚轻一点，别颠着他。”
“是!”下属看到地上鲜血淋漓的楚牧，都暗自咋舌。
对一个孩子，下手这么重!这拳馆老板真不是东西!
史考特看到众人仇视的目光，自己反倒觉得有些愉快。
他当即冷笑道：
“呵呵，就想这么走了?这小子把我眼睛弄瞎了一只，不赔偿就想走?”
奥列格则是压抑着内心的愤怒，问道：
“这孩子几岁?”
“六岁，怎么了?”史考特皱了皱眉头。
“根据当初筑城者制定的法律，这个年纪的小孩犯事，不承担刑事责任。如果你想要民事赔偿的话，请找他父母，或者其他的监护人。”奥列格语气冷冷道
“他父母?”史考特就像是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发出尖利的嘶叫，“他父母都死了!飞船爆炸恐怕早就炸成灰了，我上哪去找他们!”
一旁的楚牧听到这话，眼眸不禁晦暗了几分。
虽然自己能坦然自称没爹妈的孤儿，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自己听着终究是有些刺耳的。
“那你也死了去下面要赔偿吧!”一旁的士兵忍不住出言讽刺史考特。
这把史考特气的七窍冒烟。
“那就让他监护人来!他监护人应该就是孤儿院那死老太婆吧！”史考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如果不能要了楚牧的命，那他就要最大化获得利益!
“对老院长放尊重点!”在场几人立即呵斥道，吓得史考特缩了缩脖子。
“不能先让他去诊所吗？他需要立即得到救治。”奥列格暗暗握起拳头，真的很想给史考特这张令人生厌的丑脸来上一拳。
史考特眼精的看到这一幕，心知不能在逼迫了，要真让这小子死在拳馆，奥列格怕不是会拆了他的骨头!
“不能放他走，我这也有医师!不过医疗费到时候也得一起算给我。”
奥列格听到史考特的提议，只能点头同意。
拳馆的驻馆医师拿起药箱来到楚牧身边，给楚牧包扎。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这医师的手法疼的楚牧十分难受。
不过相比于自己病发时心脏的疼痛，这还算不了什么，能忍。
史考特见状，不禁皱起眉头，疑惑的看向那名医师。
那医师急得额头出汗，动手更加粗暴起来。
在场的几人都是外行，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以为药油直接灌到伤口里是正常操作，还觉得是拳馆里的秘方呢。
但医生知道，这药油是活血化瘀用的，别说伤口上，哪怕脆弱一点的皮肤，沾到这个都会辣的死去活来的。
然而，楚牧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一般，不为所动。
史考特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在楚牧包扎的这个空当，奥列格也没闲着，而是交代两名下属，一个去孤儿院通知老院长，一个去治安所调集更多的援兵过来。
同时，他还安排希儿离开拳馆，去帮他做一件事。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楚牧救下来，但奥列格还记得楚牧的嘱托，自己要救的，还有那些无辜的孩子们。
想到这些，奥列格就不禁暗骂一声——
这该死的史考特!
……

第10章 监护人
“老院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麻烦您尽快过去，我先赶回去集合了。”
铆钉镇孤儿院，前来送信的银鬃铁卫说完这话，便告辞离去。
院长室的门外，孤儿院的代课老师娜塔莎正好往这边走来，看到从里面走出的士兵，眼中不禁浮现一抹疑惑。
那士兵也惊讶的看了一眼娜塔莎，这名长相温婉的年轻老师，气质和下层区的女性十分不同，看着倒像是上层区的大小姐。
但他很快就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谬，上层区的那些小姐贵族们，怎么可能下来这个肮脏潮湿的下层，做一名孤儿院的老师。
或许是铆钉镇某个小商人的女儿吧。
士兵对娜塔莎笑了笑，便离开了此地 。
娜塔莎走到院长室到门口，刚才的士兵没有关上大门，娜塔莎于是站在门口敲了几下大门。
“娜塔莎老师，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一道慈祥和煦的声音传来，只是这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有种淡淡的莫名悲伤。
院长室内并没有点灯，只有地暖那幽幽的橙黄色光芒，那名衣着朴素，但气质清隽的老太太，就坐在地暖旁的沙发上。
“老院长，我必须向你反映一个情况!”娜塔莎语气中带着怒气，“今天下午的课，楚牧那小子又旷课了!虽然他脑子聪明，次次都能考满分，偶尔旷课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但是，这小子现在都没来!这都晚上八点了!他自己不当一回事，别人却为他担心啊!”
顿了顿，娜塔莎继续道：
“我下午上课的时候，问了他的同桌小布，小布怎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他去了哪。但就在刚刚，小布哭着跑来找我，求我帮她找哥哥，说楚牧这小子去了矿场，现在还没回来!
“老院长，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去矿场做什么？在那里玩多危险啊！这孩子怎么这么顽皮!明明才关他一礼拜的禁足，他怎么一点都没改!”
娜塔莎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娜塔莎，他并不是去矿场玩。”老院长语气幽幽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去玩还能干什么?”娜塔莎皱起眉头道。
“他去矿场，给那些工头做工，利用体型的优势，爬进坍塌的矿道挖掘地髓，一次能赚八个冬城盾。”老院长痛苦的闭上眼睛，“楚牧，就是去矿场干这个的。”
“怎么会?”娜塔莎震惊的瞪大眼睛，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信息，“他，他，他才这么小的孩子，赚钱做什么？爬进坍塌矿道这么危险，我们孤儿院明明会供他一口吃的，他还要赚钱做什么？”
娜塔莎不理解!出身于下层区，但自幼就被上层区养父母领养的她，自己的童年绝不会想着怎么去赚钱，自己周围的孩子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童年，不就是快快乐乐的玩耍吗？
这时，老院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楚牧说，既然长大也是做矿工，现在做又有什么不同呢。他还说，他们的童年，本就是痛苦的。”
娜塔莎闻言，似乎感觉心中的什么东西碎裂了。
童年，是痛苦的。
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他说的话，有错吗？
娜塔莎无法反驳，只觉得满腔的苦涩。
她过去一直把楚牧当做贪玩调皮的小孩，但现在，她对楚牧有了新的认识。
“娜塔莎，我们做错了吗?”老院长的话打断了娜塔莎的思索，“我创办这座孤儿院，却无法给孩子们一条好的出路，甚至给不了他们一个快乐的童年。因为我，让他们这么痛苦。”
“老院长，绝对不是这样的!”娜塔莎看向老院长，只见这名老太太眼中流淌出泪水，在地暖的光芒下闪烁着悲恸的光。
这位来自铆钉镇富商家族的千金大小姐，将所有财富，甚至家族的祖宅都献给了孤儿院的福利事业。
她最伟大的奉献，是献出了她的一生。
她终身未婚，曾经的她漂亮明艳，穿着华丽服饰，带着珍贵珠宝，穿行于上流舞会之间的大小姐。
现在她已经面容老去，朴素的衣着下，包裹着下层区最璀璨的一颗心!
“老院长，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让我很佩服，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如果没有你，这些孩子的人生只会更加艰难!”娜塔莎上前握住老院长的手，眼中也流出两行清泪。
她继续道：
“你说给不了孩子一条出路，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原因，也不是孩子们的原因。这样肮脏的下层区，这样腐朽的贝洛伯格，出生在这里的孩子，还有什么出路可言的?”
说到这，娜塔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老院长，我想改变这样的世界。我会一直留在下层区，这也是我原本的志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成为孤儿院下一任监护人。”
“孩子，你!”老院长难以置信想看着娜塔莎，摇头道，“成为监护人的代价，你是明白的，孩子，你还年轻。”
“代价，不过是终身不得组建家庭，无法生儿育女。”娜塔莎抹去眼里的泪水，笑着摇了摇头，“老院长，我已经有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家庭，那就是这座孤儿院，所有这些孩子，都会是我的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明明，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老院长听到这，便心知无法再劝。
在娜塔莎的身上，她恍惚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是这般的倔强。
现在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逐渐退化，她总会想起以前的事。
自己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性。如果没有创办这座孤儿院，自己或许能坐在上层区暖气充足的洋房里，享受着午后的阳光，穿着柔顺华美的衣裳，品尝精致的糕点。
这也是当初父亲为自己铺平的道路。
自己当初倔强的选择另一头道路，拒绝了轻松惬意的人生，错了吗？
不，自己这一生，是无悔的!
自己的每一分钱，都没有花在奢靡的享受上，而是救活一个个小生命!
这种救人的欣喜，是她最初的的动力，也是她一生的信条。
这是她奋斗一生的事业!她只有满满的骄傲，怎么会去后悔?
而现在，她的事业后继有人，对方就像是年轻时候的她。她相信这事业会好好的传承下去，这让她心中最大的遗憾得到圆满。
老院长想到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收起脸上的悲伤，说道：
“孩子，虽然我很想把监护人的位置传承给你。但很抱歉，现在还不能。”
老院长抬头看向窗外，看向磐岩镇的方向，露出坚毅如战士一般的眼神：
“现在，我还需要以监护者的身份，去完成一场战斗，迎回我们院里的小英雄!”
……

第11章 妹妹的等待
孤儿院的门口，身体瘦弱的银发女孩，蜷缩着坐在台阶上，身体冻得不住的发抖。
在下层区虽然看不到太阳，但也是会分昼夜的。
两者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夜晚会降低供热装置的热能输出。
小布就坐在台阶最上面，如果哥哥回来的话，自己就能一眼看到他。
现在已经很晚了，以往哥哥旷课回来，往往是赶在七点钟之前。
小布每次都会坐在这里等楚牧，楚牧让她进屋等，不要待在外面，小布偏偏在这件事上不肯听他的，倔强的依旧是每次都坐在外面等他。
楚牧见到这种情况，后面就每次回来的早很多，六点前就回来了。
六点，是供热装置调低温度的节点。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楚牧得中午提前出发，往往顾不上吃中饭。
楚牧每晚回来的时候，是小布最开心的时候。
有时候他会带给小布一块亮晶晶的石头，那是没找到什么活的时候。
有时候他开工有了收入，便会带回来一块捂在怀里，还冒着热气的面饼。
每次他都是笑着大度的说，我已经吃过了，剩下的给妹妹你吃。
小布想到这些，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楚牧还和自己说，六点前一定回来。
小布等啊等，等啊等，六点盼到七点，七点等到八点。
台阶下的路口处，始终没出现那一道瘦小单薄的身影。
哥哥真是个大骗子!
小布又哭了。
“小布，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去卧室里待着吗？”
这时候，娜塔莎正好从门口走出来，一看到小布，顿时心疼的将她拉起来。
“哥哥，我哥哥还没回来。”小布泪流满面，“我要哥哥。”
“你哥哥……”娜塔莎正要说什么，但想到刚刚老院长告诉自己的情况，顿时不知道怎样开口了。
这时，老院长在一旁说道：
“楚牧没什么事，小布，回去睡一觉吧，明早你就能看到你哥哥了。”
听到楚牧没事，小布止住了泪水，看向老院长，问道：
“哥哥，在哪里？”
“嗯，他，他只是在外面，被一些事耽搁了。”老院长摇了摇头，“我们正要去处理这件事，放心吧小布，我们会处理好的，对吧娜塔莎老师?”
老院长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愣了一下，急忙点头：
“对，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出门就是去做这个的。小布，别担心，你哥哥没事的，回去睡吧。”
听到两人给出相同的回复，小布也不得不相信了。
在她的意识里，这两位是不会骗人的!
“对不起，院长奶奶，娜塔莎老师。”小布低下头，“我哥给你们惹麻烦了，请你们不要处罚他，是小布劝不住哥哥，都是小布的错。”
娜塔莎看到这一幕，看向了老院长，彼此都从互相的眼神中读到同一种情绪——
心疼!
真是懂事的让人怜爱的妹妹啊。
“放心吧小布，我们不会惩罚他的。”老院长承诺道。
“你哥哥，很勇敢。”娜塔莎轻轻抚摸着小布的头，翠绿的光芒在指尖萦绕。
“勇敢，是，什么意思……”小布的语气越来越微弱，浑身好似突然得到放松，莫大的倦意袭来，竟然直接睡去。
娜塔莎扶住小布，将她抱起，小心的放置在自己的卧室里，并轻轻的合上了门：
“抱歉了小家伙，老师骗了你，但老师一定尽力让你在明天见到你的哥哥。晚安吧，做一场好梦。”
一旁的老院长听完，感叹的道：
“你竟然掌握了命途的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丰饶命途吧？”
“老院长是有见识的。”娜塔莎点了点头，“或许是在医学院学习期间，见到了太多了生命苦楚，让我觉醒了相关的命途。”
“很好!”老院长赞赏道，“有一名命途行者成为下一任监护人，我真的很高兴。”
她露出斗志昂扬的表情：
“走吧，娜塔莎，去磐岩镇，让我们会一会那只老地鼠!”
……
磐岩镇，当老院长和娜塔莎赶到这里的时候，这座名为搏击俱乐部的拳馆，已经被围满了人。
银鬃铁卫封锁了这里，但看热闹的民众却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矿场施行两班倒的制度，现在正是白班下班的时间。这些矿工正准备来拳馆找点乐子，没想到遇到更大的乐子。
拳馆的老板史考特，在下层区可以说是臭名昭着的人物。这个唯利是图的老地鼠，在他手上造成的人伦惨剧简直数不胜数!
如果说孤儿院的老院长是下层区善的极致，那史考特无疑是恶的极致。
本来善恶两面互相都看不惯，平时也离得远远的，互不干扰，两边基本没有交集。
而今天发生的情况，却让善恶两面有了正面交锋的战场!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但战斗的结果，毫无疑问会影响到整个下层区的未来。
人们心中衡量善恶的天平，也会因为这场战斗而发生倾斜。
此时的楚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而孤儿院的老院长和娜塔莎，在来的路上已经复盘了整场事件，得出一致的结论。
今晚，不仅仅是为了楚牧，更是为了整个下层区的未来!
如果孤儿院在这次事件输给了拳馆的史考特，那么将来孤儿院孩子们的处境，将更为困难。
因此，一定要让史考特付出代价!
一个惨痛的代价，足以震慑后来者不敢再作恶!
这一老一少两位女子，此刻就像是奔赴战场的女战士!
人群自动为她们让开道路，有人大声的鼓励!
“老院长，我们支持你!”
“别让史考特得逞!”
“一定要赢!”
……
听到这些话，两人心中收到到莫大的鼓舞，也感受到这份责任沉甸甸的重量。
终于，当老院长和娜塔莎穿过人群，进入拳馆大门。
大门开启又再度合上，将一切都喧嚣挡在门外。
“奥列格，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让铁卫封锁我的拳馆，今晚的生意全都泡汤了？不让我少赚很多很多钱!”
两人一进门，便听到史考特那公鸭一般的嚎叫。
“呵，这难道不是你求来的吗？你既然要在这里协商，那我自然有责任把场地腾空，保证双方不被打扰。”奥列格冷笑的反讽道。
他这样做，自然是有私心的，否则只用封锁后台一处区域就行了，不用封锁整个拳馆。
不过，能看到这个老地鼠气急败坏的样子，奥列格感受到莫名的快意。
“奥列格，你就得意吧，你猖狂不了多久的，我一定会找人把你撤了!”史考特恼羞成怒。
这时，他眼睛瞥到老院长走了过来，立即大声嚷嚷道：
“喂，你来了正好。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还有我垫付给他的医药费，以及今晚拳馆的损失，你都得一起赔给我!另外，出于我史考特个人对你的一点敬重，我可以考虑抹零凑个整，只要十万冬城盾!”
……

第12章 史考特的条件
十万冬城盾，是什么概念?
一名年富力壮的矿工，一天在矿上能赚到一百冬城盾，差不多够一家人的吃喝。
下层区没有什么攒钱的概念，因为根本攒不下什么钱。
上层区的规则设计者，通过调控物资的价格，精准的回收每一枚冬城盾。
换言之，下层区的人，永远都会是穷人，从他们的祖祖辈辈，到他们的孩子，永无出头之日。
甚至家里但凡多生几个，桌上多几只碗，都是养不活的，只能卖掉。
史考特提出要十万冬城盾，对于孤儿院无疑是天文数字!
作为救济点的孤儿院，账上几乎没有什么余钱。老院长在这份事业里耗尽了所有的家资，现在只能靠每个月市政厅的一点拨款。
这个款项，每个月一到账上就会被用掉。孤儿院甚至还欠了不少外债，哪里拿的出十万冬城盾?
“我们，拿不出这么多。”老院长苦涩的摇头。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她，十万冬城盾只需要对父亲撒个娇。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一枚冬城盾都需要精打细算。
“我早料到你们没钱!”史考特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你们孤儿院现在住的地方，不是你们家族传承的庄园吗？产权不是在你手上吗？呵呵，你知道怎么做吧！”
史考特说出自己的计划，他似乎早已经预料了这一切。
老院长的到来，也在他的计划当中。
“可是，那样的话，孩子们住哪?”老院长面色发白道。
“孩子?那些没爹妈的野种关我什么事?他们愿意死哪就死哪去吧！我只关心我的损失!”史考特如鸭子一般大叫着。
他激动的道：
“如果你能把庄园转让给我，我还能补偿你几万冬城盾呢，够你在别的地方租个小一点的院子了，到时候你愿意养着他们，就养着他们吧!
“嘿嘿，我早就想试试，下层区最好的庄园，住起来是什么滋味了。把它作为孤儿院，给那些该死的野种折腾，在墙上乱涂乱画，简直是糟蹋了东西!”
“我们不会给你一分钱!”这时，娜塔莎大声道。
此刻，她正蹲在楚牧的身边，检查过楚牧的伤口，不禁眼眸通红。
她愤怒的道：
“这是药油，活血化瘀用的药油!用到伤口上，不仅不会止血，反倒会恶化伤口，造成无法凝血愈合!这是谁给他包扎的，这简直是在杀了他!”
“什么?”奥列格惊声道，随即愤怒的寻找那名驻馆医师。
但那家伙，早已经跑没影了。
奥列格憎恨的看向史考特，一字一句道：
“你让人干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也许是那家伙学艺不精吧。”史考特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他学艺不精，怎么不往你眼睛里面灌药油!”奥列格愤怒得几乎咬碎牙齿。
“你问我，我问谁呢？你说我干的，麻烦拿出证据来。长官，别以为你是个官就能欺压我了!”史考特笑的就像一只阴沟里吱吱作响的地鼠。
另一边，娜塔莎已经在用自己带来的医药箱，重新给楚牧处理伤口。
拆开原有的绷带，伤口在药油的浸润下已经泛白，刺鼻的药味混杂着血腥味，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鼻腔。
“那么痛，你是怎么忍的。”娜塔莎心疼的无以复加。
“习惯了。”楚牧语气平静道。
这这话在娜塔莎耳里，却好似惊雷一样炸响!
她翻找着医药箱，手却总拿不稳东西，心情似乎难以平静。
终于，当她抑制住鼻酸的感觉，对楚牧轻声道：
“二次处理会很痛，我需要把里面的药油用酒精给冲洗出来。这种没办法麻药，你需要忍一忍。”
“老师，给你添麻烦了。”楚牧艰难的睁开眼，自责的道。
“你少说话，别动，不要扯到伤口。”娜塔莎瞪了楚牧一眼，眼神中却没有恼怒，只有温柔的责备。
这孩子，和自己道什么歉呢？
我还是你的外人吗？
都是一家人了。
“嗯。”楚牧闭上眼，不再言语。
娜塔莎细心的给楚牧处理着伤口，她没有动用丰饶命途的力量。原因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的力量如果被他人知悉，就会被调入官方的紧要部门，成为服务于达官贵人等少数人的宫廷御医。
这和她的志向相违背。
当然，现在的伤口处理只是暂时，等把楚牧带回去，她会动用能力治愈这个孩子。
毕竟，自己可是答应了小布，要在明早给她一个完好无损的哥哥。
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妹妹看到，该多伤心啊。
直到娜塔莎做完包扎，楚牧都一声不吭。
作为一名医学院出来的医生，虽然现在是代课老师，但娜塔莎并非什么经验都没有。
恰恰相反，她跟随她哥哥进行过多场手术。她清晰的知道，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对伤口进行直接处理，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即使是银鬃铁卫里的硬汉，也很少有人能撑得住这种痛苦!
但眼前的少年，却是面容平静。
娜塔莎目光复杂的看着楚牧，她本以为这是楚牧天生的痛觉阈值高，比常人感知更迟钝。
但楚牧额头的虚汗，证实他刚刚明明在忍着!
或许真的如他所说，习惯了。
“老师，你真的会是一个很出色的医生。”楚牧睁开眼，对娜塔莎赞叹道。
“都说了让你别乱动!”娜塔莎埋怨的看了楚牧一眼，“待会还有一次治疗，你先等着。”
说完，娜塔莎站了起来，看向老院长，又看向史考特，红宝石一般的眼眸里满是愤怒：
“老院长，我们不需要和这种人渣谈任何条件!”
“我，我只是想听听他的条件，没想到他这么漫天要价。”老院长面容苦涩，“果然，我不该心存侥幸，这种人提出的条件，根本不是我能接受的。娜塔莎，我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种人啊。”
“老院长，这不是你的错。对待人渣最好的手段，从来不是心平气和的谈判!”娜塔莎怒视着史考特，“接下来，就都交给我吧!”
“喂，你，你别乱来啊!别以为你是上层区来的，有点背景，我就怕你了？谁没有背景啊!呵呵，你真愿意为了一个孤儿，来得罪我吗？得罪我背后的大人物吗？”史考特发出有恃无恐的怪笑。
这时，拳馆的大门被推开，希儿的声音传来：
“奥列格大叔!我把人请来了!”
……

第13章 法典
希儿的到来，为原本僵持的局势，引入了一条变量!
来的人是炉心的司炉长，外表就像一个年老的锅炉工，身穿着沾染着矿灰与油污的破旧工装，头发花白，身体佝偻。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视这位，看起来样貌平平无奇的老人——
在他的手中，此刻正抱着一本厚重的法典!
这是下层区唯一一本法典原本，传承自七百年之前，一手缔造贝洛伯格这座存护之城的筑城者!
手持这本法典，便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筑城者意志——
替那位数百年之前的伟大人物，执行他当初定下的公义!
因此，当这名司炉长走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向他致礼。
向他手中那筑城者留下的原本，致以崇高的敬礼!
史考特看到这位人物出现在这，心中不住的暗骂：
“该死的，这老不死怎么来这了!”
那年老的司炉长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声，平静的看向史考特，说道：
“有孩子告诉我，这里需要我来践行公义。”
“是的，大人!”史考特强忍住内心的不快，“这里的确有人需要公平正义，那个人就是我!你看看我，我的眼睛都瞎了一只!”
说着，他仇恨的看向屋内的众人，公鸭般的嗓子大声嚷嚷道：
“哦，大人，您瞧瞧我，瞧瞧可怜的老史考特，从今以后只能用一只眼看人了。这些孤儿院的家伙，还有银鬃铁卫的长官，却仗着自己的名声和权力，肆意的欺压我!捂住我的嘴不准我说话!大人，您必须为我讨回公道啊!”
“谁捂你的嘴了？”奥列格的额头爆出青筋，显然是愤怒的无以复加。
“啧，你看看，这还不是捂嘴吗？”史考特装作一副畏惧的模样，“大人，您一定得帮帮我啊!”
一旁的娜塔莎见状，直接大骂：
“恶人先告状，无耻至极!”
希儿也附和道：
“真不要脸!”
老院长则是看向那位司炉长，语气恳切道：
“大人，我一张嘴说不过他。但我希望您能根据现场的证据，秉公执法，不要偏袒任何一方，更不要辜负筑城者的意志。”
“我会的。”老司炉长点了点头，随即在桌子前坐下，翻开厚重的法典。
来自悠久岁月的气息，在此刻充盈着整间屋子。
他那深邃的眼眸看向众人，开口问道：
“这里的情况复杂，需要拆分来分开裁定，你们商量一下，先裁定哪件?”
娜塔莎和老院长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决议。
当务之急，当然是救出楚牧!毕竟这孩子受伤严重，在这里不方便治疗，急需离开这里换个环境。
但奥列格却先一步开口，说道：
“大人，请先裁定史考特与这些孩子签订的合同，是否生效?”
说完，他拿出早已经搜集整理好的合同，双手递到司炉长的面前。
一旁的娜塔莎和老院长都疑惑的看着他。
奥列格小声道：
“这是楚牧的意思，他想先救出那些孩子，再去处理他的事情。”
“这!”娜塔莎瞪大了眼睛，再次感受到深深的震撼。
老院长则是回头看向地上的楚牧，对娜塔莎道：
“这是我们院里的英雄，对吗，娜塔莎?他从星海来到我们身边，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
此时的老院长，眼含热泪。
多年之后，人们提起雅利洛六号，或许并不知道这颗星球位于何处，对于这里的的贝洛伯格更是所知甚少。
但是，只要一提起铆钉镇孤儿院，他们顿时会想起来。曾经，有一个男孩，便是从这里走出。
老院长一生救助过无数人，但她真正被整个星海的人所记住，是因为楚牧!
当然，现在的老院长，并不知道楚牧日后的成就。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她本就是这样一位没有私心的人，一位可敬的人。
很大一定程度上，她影响并塑造了楚牧。
“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也要把他从这带出去。”老院长的语气中满是坚定，“他的妹妹，还在院里等着他。”
“是啊，小布还在等他。”娜塔莎轻声道，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悲伤。
自古英雄出少年，但少年成材的英雄，命运总多坎坷，让人不忍。
此时，另一边，史考特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对着司炉长嚷嚷道：
“大人，我这些合同可都是合法合规的啊!你看看，上面都有他们的签名，还有手印!你可以和他们的指纹相对照，这做不得假的!这是他们亲手签的合同啊！”
希儿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道：
“你放屁!我们根本不识字，你合同上写的，和你说给我们听的，根本是两码事!”
“你有证据证明吗？你录音了没有?”史考特反问道。
“我们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希儿摇了摇头，“你别狡辩了，你就是骗了我们!”
“呵呵，骗不骗的，不是你说的算!”史考特冷笑连连，“你们的手印至少是真的，你说我骗你，请拿出证据。”
“但你就说骗了我们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不是证据吗？”希儿不服气道。
一旁的奥列格见状，拦下了希儿，叹道：
“交给那位大人裁定吧。”
这时，那名年老的司炉长站了起来，抱起厚重的法典。
众人见状，也站直身子，表情肃穆起来。
“现在宣布裁定结果。”老司炉长看了一眼众人，“根据三号法案第二十六条，疑罪从无原则，宣布，希儿指控史考特刻意欺骗，该论述并无充分证据，不予成立。”
“怎么会?”希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就说吧!”史考特得意洋洋，“大人英明!不愧是公平正义的化身啊！”
一旁的众人见状，表情都不禁晦暗了几分。
“被告人史考特，请别打断我的发言!”司炉长严肃的看向史考特，呵斥道。
“还没念完吗？”史考特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就放松下来，“没关系，反正单凭第一条，我就已经大赢特赢了？”
一旁的众人则是没有理会史考特，都紧紧的盯着那位司炉长。
只听那司炉长缓缓开口：
“根据七号法案第十三条，八周岁以下儿童签订的合同，由于其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该合同无效。”
史考特听到这句话，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涣散。
他脑海里只回响着两个字——
无效!
无效!!
无效!!!
……

第14章 一万冬城盾
“孩子们，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拳馆后台，司炉长看向那些被史考特诱骗来的孩子，慈祥的说道。
那些限制他们的卖身合同，此刻正在火盆里熊熊燃烧着，化为灰烬。
与之一同寂灭的，还有史考特的野心。
“谢谢爷爷!”
小孩们做着最后的道别，今晚发生的一切，对他们的冲击很大。
奥列格安排银鬃铁卫把他们带去治安所，但这些孩子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地上遍体鳞伤的楚牧，一个个鞠躬，然后无声的告别。
他们明白，今晚，是他救了他们所有人!
等人走后，楚牧忍不住嘀咕道：
“这些小屁孩，从哪学的这套。一个个鞠躬跟开追悼会一样，我还没死呢。”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还说别人小屁孩。”娜塔莎笑着看向楚牧，此刻她的心情也好受了大半。
那位司炉长则是看着楚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时，史考特发出一一声不甘的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
娜塔莎闻言讥讽道：
“输了吗，你刚刚不还说大赢特赢吗？怎么公平正义一不站在你这边，你就无法接受了?”
“大赢特赢!”希儿模仿着史考特的语气，把史考特刺激的眼眸通红。
“你们，你们，你们别得意太早了!”史考特指向楚牧，“这小子的事，还没完呢！我不信这次你们还能赢!”
众人闻言，原本放松的神情，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第二场裁定，恐怕没办法赢了。
毕竟，楚牧真的把对方一只眼睛剜下来了，这是做不得假的。
老院长见到众人表情凝重，于是语气平静道：
“该我们赔偿的，赔给他就是。毕竟我们是楚牧的监护人，他做的事，我们替他担着!只希望大人能裁定出一个合理的赔偿价，别让他漫天要价。”
司炉长闻言，微微点头：
“我会按照法典来。”
接着，他分别倾听了两遍的诉求。
史考特不再提出十万冬城盾的报价，现在的价格，是二十万。
似乎把那些小孩的损失，也一并加了进来。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好事，都是楚牧给破坏的!丝毫没有想到，若不是自己当初拦住楚牧，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楚牧在娜塔莎的搀扶下，也用简洁但清晰的语言，完整叙述了事发的整个过程，包括前因后果。
这种远超同龄人的语言表达能力，让司炉长不禁又高看楚牧几分，看向这孩子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欣赏起来。
当然，这种好感，并不会影响他的裁定。
相应的，他再怎么不喜欢史考特，也不会让这种情绪带入到法典里。
这种信念，正是他能成为法典保管者的原因。
老人再一次站起身，翻开手中的法典。
所有人静静等候他的裁定。
“根据双方的供词，楚牧对史考特出手在先，存在主观过错，但考虑到其年仅六岁，心智尚不成熟，故裁定为主观过错中的过失罪。”
“他心智还不成熟?”史考特指着楚牧，那是又惊又怒。
楚牧见状，只是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还是个孩子。”
娜塔莎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楚牧。
这时，司炉长继续道：
“根据七号法案第五条，由于其未满十周岁，不给予刑事处罚，改为监护人负责民事赔偿。民事赔偿计算结果如下……”
司炉长开始念起每一项的条目，这个价格不一定是最准确的，但一定是最公道的。
史考特提出的一系列赔偿，其中大部分，包括拳馆到门票损失，小孩的合同作废损失，都没有得到应允。
“我不接受!”史考特没等计算完，就大声喊道。
“那就默认你放弃索赔，裁定立即终止。”司炉长幽幽的看向史考特，“你确定吗？”
史考特只能乖乖闭嘴。
终于，计算完成，司炉长给出最后的结果：
“根据计算结果，楚牧的监护方，铆钉镇孤儿院，需要向史考特支付赔偿一万三千枚冬城盾!”
“这不公平!我一只眼睛怎么只值这点!”史考特骂骂咧咧，“那可是我的血肉啊，得加钱!”
“我说了，裁定结果已经给出，你不接受，就默认放弃索赔。”司炉长最后看了一样史考特，便不再搭理。
“感谢您的公道!”老院长感激的看向司炉长。
“这是大法典做出的裁定，我只是遵从筑城者的意志。”司炉长认真道。
随即，他合上法典，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和善许多，脸上的严肃也收了起来，对着老院长笑道：
“我相信，这个赔偿价位，应该是你们能力范围之内的。”
“是的。”老院长点了点头，但很快，脸上又露出尴尬的神情，“不过我们可能得分期支付，现在账上的钱，并不怎么富裕。”
司炉长闻言，摇头道：
“这就需要和他谈谈了。我的裁定已经给出，赔偿金怎么支付，要看你们怎么协商。”
老院长于是看下史考特，轻声道：
“史考特先生，我想和你谈谈赔偿金的支付问题。”
“有什么好谈的?现在立刻马上，把钱给我!”史考特恶狠狠的盯着众人，“别想着分期支付，我丢掉了一只眼睛，你们还想拖着钱不给吗？你们真的合起伙来欺负我!”
“不是不给，是实在没那么多余钱啊。”老院子苦涩的摇了摇头，“现在账上只有几千冬城盾，后面每个月的拨款可以抽一部分出来，但抽多了，大家就都吃不饱饭。史考特先生，我不求您为了那些孩子，就当我舍下这张老脸，我求求你，能宽限我们一年吗？一年内，我一定给您结清。”
老院长的话，让众人的心头都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
这位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为了孤儿院的孩子，被区区一万冬城盾所难倒。
甚至，不惜如此卑微的，去求一个骨子里透着肮脏的烂人!
“你，你这张老脸有什么用？看看你现在都老成什么样了?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那个漂亮大小姐呢？”史考特公鸭般的嗓子发出刺耳的嘲笑!
老院长听到这话，不禁无力的后退几步，面色苍白。
一旁的娜塔莎扶住了她，怒视着史考特：
“你说够了没有?”
“我真的想打死你，我真的想打死你!”奥列格捏着拳头，两眼通红。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仇恨的看向史考特!
史考特看到这一幕，踉跄的往后退，惊慌道：
“你们别乱来，别乱来啊!这里有监控，大法典也在这里!你们怎么都欺负我，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眼珠钱，我有什么错!错的难道不是你们吗？还有公道吗？”
这时，一直躺着的楚牧开口了：
“大法典一号法案第十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史考特老板，你要公道，我还你公道!”
……

第15章 以眼还眼
大法典一号法案，诞生于一个残酷且血腥的年代。
那时候的雅利洛六号，文明破碎，秩序崩溃。在巨大的冰灾和有限的资源面前，人们化作互相攻击的野兽。
在这种背景下，缔造存护之城贝洛伯格的筑城者们，制定了最初的一版法典。
那便是一号法案!
这个法案充斥着原始且暴力的条文，在现在的人看来简直愚昧。但对当时的人们来说，却是迅速靠这一套建立了初步的秩序。
在这之后，法律不断完善，一直增加到了十三号法案。
但一号法案，作为筑城者最初的意志体现，并没有删减，反倒一直保留下来了。
楚牧虽然没看过法典的原本，但孤儿院图书室有一本厚重的复制本，楚牧曾经细心研读了上面的条文。
据他所知，在贝洛伯格现有的法律体系中，裁定官通常不会引用一号法案，因为这太过于蛮荒原始。
但是法案既然没有被删减，那就具有法律效力!
只要当事人主动提出实行一号法案，裁定官不得拒绝。
就像楚牧现在的情况。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年老的司炉长静静看着楚牧，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看不透这孩子了。
“我明白，我很确信自己在做什么。”楚牧强忍住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再一次复述道，“裁定官大人，我申请采用一号法案。”
“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司炉长默默的点头。
他再次拿出那本厚重的法典，这一次，他不需要翻页，因为一号法案就印在封面上。
大法典的书封，就是曾经的一号法案!
“小子，别冲动!”奥列格大声劝道，“趁着裁定还没开始，还有机会拒绝!”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啊!”希儿意识到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紧紧的抓住楚牧的手。
娜塔莎和老院长彼此看了一眼，双方的眼里都是难以置疑的讶然!
丰饶的力量可以治愈肉体的伤痛，但此时的楚牧，是不可能知道娜塔莎有这种力量的。
也就是说，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是真的准备牺牲一颗眼珠的。
“孩子，真的没必要这样做。”老院长悲恸的看向楚牧。
她知道娜塔莎会治愈一切，但她也不想楚牧承受剜眼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去承受这一切，把自己的眼睛给那老地鼠!
“老院长，我一直给你添了太多麻烦。”楚牧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释然笑容。
现在的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的生命本就如一缕烛光，即将燃尽，何必再连累其他人呢?
若是看到孤儿院的大家，因为自己而节衣缩食，那他这所剩不多的余生，都将是不好受的。
不过是剜一只眼，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只是，瞎了一只眼，回去可没脸见小布了啊。
到时候，小丫头又会哭了。
楚牧抬头看着那刺眼的白炽灯，伸出手挡住一侧的光芒。
以后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这下变得和独眼的史瓦罗一样了，这下成独眼兄弟了，两个人只能凑出一对眼睛。
想到这，楚牧不禁笑了。
史考特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道：
“你笑什么?”
史考特想不明白，这邪门的小孩，这种时候怎么还会笑出来!
这时，司炉长念出他在此地的最后一句话：
“应当事人要求，现更改为实行一号法案第十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念完裁定词，他没有留在这里，而是抱着法典离开。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他不想再看到了。
他毫不怀疑，那个孩子会剜下自己的一只眼，践行这个裁定。
但这恰恰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裁定出的结果，不再感觉自豪。
甚至，有一种在心头萦绕不散的压抑感，压的他无法喘气。
筑城者的意志，一定正确吗？
自己，做错了吗？
人生的信念受到巨大的冲击，他或许今晚很难再睡着了。
……
拳馆内，楚牧捡起地上的小刀，把上面的脏污细细的用绷带搽干净，然后向史考特问道：
“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史考特露出愉悦的表情，但他似乎又想起更好的报复方式。
他摇了摇头，笑道：
“不，我想了想，还是你来吧。我要看着你把眼珠剜出来。我失去了右眼，你也得剜掉右眼，然后，我要看着你亲自把它踩碎!”
“你真是个魔鬼!”奥列格大骂道。
“楚牧，别听他的，裁定里没说这些，你不必按他的要求满足他!”娜塔莎提醒道。
至于希儿，此刻已经泣不成声。
在她看来，一切因自己而起!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楚牧也不会遭受这些!
可现在，为什么剜去眼睛都不是自己?
希儿隔着泪水看着眼前的一幕，莫名的悲伤将她几乎压垮。
那史考特，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自己多想把他打倒，把他剁碎!
如果，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有了力量，就不会受人欺负。
有了力量，就能保护身边的人。
而不是被身边的人所保护。
希儿的瞳孔渐渐变得猩红，遥远的伟大存在隔着亿万光年，往这里投来一瞥。
命途的力量在此刻种下种子。
而此刻，楚牧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白炽灯，刺眼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眼睛，让他不禁流出泪来。
但眼前的这一幕，是这般的美好，这般的让他不舍。
最后一眼吗？
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他不禁想起一个问题——死去的眼睛，可还会梦到星辰?
他又笑了。
史考特瞪大了眼，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楚牧为何发笑。
但男孩的小刀已经落下，扎向自己幼小的面容。
当他再度看向史考特的时候，右眼已经变成一处血红的空洞，仅剩的左眼则是冷漠至极的看着他。
那枚惨白的眼珠就串在刀上，握在男孩的手里。
男孩面无表情。
史考特没由来的感受到一股心悸。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催促道：
“踩啊，快踩啊!不踩一脚就不好玩了。”
“我有更好玩的方法。”男孩笑着开口，惨白的牙齿上还挂着一缕缕血丝。
他张开嘴，一口咬下刀上的眼球。
嘎吱，嘎吱……
男孩面无表情。
就静静的看着史考特。
嘎吱，嘎吱……
史考特被这一幕折磨的疯了!
……

第16章 大人物
当史考特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拳馆内只剩下他一人。
之前发生的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
但地上刺眼的血迹，让他明白这一切不是假的!
那个男孩，是魔鬼，是魔鬼!
史考特哆哆嗦嗦的走到保险柜面前，费劲的去拨一个密码，但手指仿佛不听使唤一般，总拨不对。
男孩那平静的没有一点波动的眼神，至今还烙印在史考特的脑海里。
他毫不怀疑，如果给这个男孩机会，一定会杀了自己!
虽然，楚牧才六岁，自己已经快六十了。
但是，男孩终将长大，变得年富力强起来。而自己，却在无可挽回的走向衰老。
当力量的天平一旦失衡，就是自己丧命之时!
想到这一幕，史考特几乎寝食难安。
他发誓，用尽一切代价，他也要杀了楚牧，绝对不能给这小子成长的机会!
因此，当他打开保险箱，里面躺着的，是一部长相相当怪异的机器。
他拥有一个老旧的显像管屏幕，屏幕一左一右两个古铜喇叭，上面是一个泛着红光的摄像头，下面则是一排按钮，以及带有密集孔洞的收音装置。
就像是用废品东拼西凑出来的一样。
史考特拨下几个按钮，怪异的机器开始点亮，屏幕上出现雪花一般的画面。
通讯正在连接，趁这个空档，史考特特意摘下右眼的绷带，直接把伤口暴露在外。
这时，只听“啵”的一声，屏幕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一个身穿浴袍的肥胖中年男子，出现在屏幕里。
“史考特，这个时候找我，是有什么事?”男子笑眯眯道。
史考特见状，却是头皮发麻。他可是知道的，这位上层区的大贵族，虽然脸上总是笑嘻嘻的表情，心里却是出了名的残暴!
和其他的贵族不同，这位大人每次到下层区拳馆看拳，兴致来了都会直接上场的!
每当他上场的时候，他的对手必死!一方面，史考特不允许他们赢，免得扰了大人的兴致，因此比赛前一定会恐吓加威胁，让拳手打假赛。
另一方面，这名大人从来不会允许对手投降。哪怕对方打出白旗，跪地求饶，他也不会停手，直到对手被砸成肉泥!
史考特在这位大人身上，损失了不止一位精英选手。但他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这名大人，正是他的靠山!
因此，史考特急忙解释道：
“大人，要紧事是，有要紧事啊!有人要杀了我!”
“你这不还活着吗？”那肥胖男子依旧笑容满面，不以为意道，“既然你知道谁要杀你，你杀回去就好了。”
“可是大人，银鬃铁卫的治安兵长奥列格，和他是一伙的!”史考特悲伤的放声控诉道，“还有下层区大法典的持有者，他们合起伙欺负我，我甚至被他们剜去了一只眼睛!”
“你的眼睛?”男子眯眼凑到屏幕面前，这才发现史考特的异样，立即破口大骂道，“你个老地鼠，你真是昏了头了，露出个窟窿吓唬谁呢？给我捂住了，别恶心我!”
“大人，我!”史考特心中涌起莫大的委屈，但还是乖乖的捂住那只眼睛，“大人，您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当然，你是我的狗，我不可能不管。”让人暖心的话语从机器中传出来，那男子露出思索的表情，说道：
“奥列格，还有下层区那位司炉长，可都是上层区下来的人。史考特，他们欺辱你，是不是在暗中敲打我?你把我是你保护伞的信息，说出去了？”
男子眼里露出危险的光。
史考特闻言，立马摇头道：
“没有没有!我哪敢说啊，我只说过我上层区有大人物在保着，没说是您，他们不可能知道是谁。”
“这还差不多，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到时候议会那帮老东西，免不得又弹劾我。”男子微微点头道，“既然不是我的原因，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史考特将今晚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当然，少不了一顿添油加醋。
“竟然是这样的，史考特，你被一个孩子欺负成这样，你可真是没用啊!”那男子露出愉悦的笑容。
史考特见状，忍不住道：
“大人，他们哪是在欺负我啊，他们这简直是在打您的脸!”
却不想，这句话直接触怒了屏幕背后的男子!
“够了，史考特!”胖男子大声道，“我不可能为了你这老狗一只可有可无的老花眼，主动去和其他人起冲突。
“那名治安兵长是没什么跟脚，但那位裁定官，人家可是出身名门，即使大守护者也必须叫他一声叔叔!我是昏了头吗，和这样的人起冲突，暴露自己在下层区的灰色利益?”
说到这，胖男子语气逐渐平复下来，继续道：
“最后，关于铆钉镇孤儿院，我不允许你对这里下手。否则，我会先杀了你!”
“可是，可是，我的眼睛!”史考特委屈至极，“我的眼睛，难道就白瞎了吗？”
他不甘的看向胖男子，问道：
“那些上层区的大人物我动不了，我认输，吃这个亏。但是，那个孤儿院的小畜生，我也不能动吗？为什么?难道我在您眼里，地位还比不上一个没爹妈的孤儿?”
他真的有些绝望了，自己每个月给这位大人上贡这么多钱，换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此时，他甚至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恨不得拉着这个上层贵族和自己一起埋葬!
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帮我!
“史考特，你要相信，我并不是不帮你，而是为了你好。”这时，男子好似隔着屏幕看透了史考特的心思，温声道，“下层区孤儿院，即将发生一件大事，在这件事结束前，我不允许有任何因素干扰那里。”
“是什么事，比我的眼睛还重要?”史考特苦涩道。
“你的眼睛?呵呵，哪怕搭上我的性命，在这件事面前，也不值得一提。”胖男子冷笑道。
史考特闻言惊讶了，忍不住问道：
“大人，究竟是什么事?”
“你无权知道，我说了，不允许任何因素干扰那里。现在那个地方，可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胖男子严肃的看了一眼史考特，随即笑道，“放心吧史考特，最多一个月，事情也结束了，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报复。到时候，我也会去你们下层区。毕竟自家的老狗，哪能真的不管呢。”
胖男子的这番话，让史考特心中一甜。
“大人，我时刻感念您的恩德。”史考特行礼道。
“呵呵，这种场面话就不要说了。你真想报答我，就给我安排几个搏击俱乐部的明星选手，最好是三冠王五冠王那种的，我要打十个!”
“是，大人!”史考特保证道。
通讯挂断，史考特锁上保险箱，发出冷笑。
呵呵，一个月吗？我可以等。
小子，就让你再蹦跶一个月，你活不久了!
此刻，在史考特的心中，楚牧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丧钟已然敲响!
丧钟为谁而鸣?
……

第17章 星神，命途
老院长等人带着楚牧离开拳馆后，没有立即回到孤儿院，而是来到了歌德大饭店，开了一间下房。
但歌德大饭店的老板娘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个钱，甚至主动把下房升格为了最高标准的上房!
这种档次的房间，一直只有上层区下来的贵族才住得起。
这让老院长感觉颇为的不好意思，但年轻的老板娘歌蒂只是指了指楚牧，赞扬道：
“这是我们下层区的英雄，不是吗？”
老院长听到这句话，骄傲的点了点头：
“他是了不起的孩子!”
今晚发生的事情，楚牧以眼还眼的壮举，可谓是震撼了所有知情者!
可以预见的，等明天这件事在报纸头条上刊登，整个下层区都会为之轰动!
歌蒂将一行人送到住处，认真说道：
“老院长，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如果非要说欠不欠的，我们下层区所有人都欠你一个感谢。今晚你们就在这里过夜，需要什么和我说吧，嗯唔，我先给这孩子拿套睡衣来吧，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
“太感谢了!”老院长由衷道谢，没有再拒绝。
“别谢我，我可担当不起!我歌蒂做这些，可是有私心的!如果这小子以后成了大人物，这件血衣或许也你让那个成为我们歌德大饭店的镇店之宝了。”歌蒂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图谋。
但正因为这种大方，反倒让人觉得她这人还不赖。
不过，对于她所说的话，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下层区的孩子，哪怕顺利活到成年，了不起也就成为一名矿队队长。
再往上，就很难了，毕竟上层区贵族也有自己的孩子。
歌蒂也明白这点，她所说的一切，只是为了调剂气氛罢了。
歌蒂安顿好众人，送来一套做工精细的儿童睡衣，便下楼离去了。
奥列格也没有久待，而是带着希儿走了。
这孩子今晚受了太多的刺激，已经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房间里，只有老院长，娜塔莎和楚牧三人。
此时的楚牧躺在床上，右眼的眼窝凹陷，那里空无一物。
失去一侧的视线，让他感觉十分的不适应。
除了视野范围的缩小外，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对距离的感知变得迟钝了。
双眼健全的人，看到的事物都是立体的，每一只眼睛看到不同的面，从而确定事物与自己的距离。
而现在的楚牧，看到的东西都是平面的，丧失了对距离的把控。
这种强烈的差距，让他一时间无法习惯。
当然，时间会磨平一切，自己终将适应这样的生活。
这时，娜塔莎来到她的身边，轻声道：
“你很勇敢，楚牧。”
她坐在床边，握住楚牧的一只手，缓缓问道：
“楚牧，你知道星神吗？”
“星神?我知道存护之神，克里珀。最初建造贝洛伯格的筑城者，就是这位星神最虔诚的信徒。”楚牧回想起书上的记载，笑道，“老师，怎么突然给我讲起童话故事了，我可已经过了幼稚的时候。”
“这不是童话。”娜塔莎认真的看向楚牧，“楚牧，星神是真实存在的。”
楚牧闻言，惊讶的看向娜塔莎。
此刻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情绪，随即便是强烈的震撼!
他牢牢记得!在自己每一次发病的时候，最后都会听到那样一句叹息：
“这就是，神明的伟力吗？”
这里的神明，说的就是星神吗？
自己为什么会有星神相关的记忆?
自己，来自哪里?
曾经的楚牧，坚定的认为自己是飞船失事，才被父母安置在逃生舱的。
毕竟，周围的人都这样说。
可现在，结合星神的存在，自己那诡异的病症，以及凌乱的记忆，自己对这种说法，也开始不自信起来。
这一刻，楚牧感觉有些嗓子发干，问道：
“星神，是什么？是只有一位，还是有很多位?祂对于我们凡人，有什么影响?”
“你知道星神的存在后，能一下问出这么多问题，很不错。”娜塔莎赞赏的看了一眼楚牧的脸。
她随即叙述道：
“星神，是星海之中最神秘的存在。祂们强大，诡异，掌握着名为“命途”的宇宙法则。祂们当然不止一位，毕竟世间的命途何止一条呢?你所知的存护之神克里珀，正是执掌存护命途的星神。”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
“对于我们这些凡人而言，能和星神的唯一交集，便是踏上星神所掌握的命途。凡人一旦觉醒成为命途行者，便能掌握所在命途的能力。”
楚牧闻言，思索了片刻，问道：
“凡人，会和星神战斗吗？”
“如果你指的是凡人挑战星神，那不可能，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个维度的生命。”娜塔莎摇了摇头，“不过，星神之间并非是和平的，祂们麾下的凡人信徒会彼此征伐。我们星球的灾难，正是起源于七百年前，毁灭之神纳努克麾下的派系，对我们发动的一场战争。”
“星神，为什么要彼此征伐?”
“或许是理念不同吧，星神各自掌握不同的命途，有的命途天生就相互排斥，就好比存护和毁灭。有的命途却彼此重叠，就好比同谐和秩序。”娜塔莎发出感叹，“凡人对星神了解的太少，但星神的战斗一旦波及凡人，便是无数的星辰破碎。”
“混乱，无序。”楚牧做出点评，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星神是天生就是星神，还是后天成为的?”
“很多都是后天的，有些之前是人类，有些是别的物种。祂们成神之后，所执掌的法则便形成了命途。
“不过，有一种说法，智慧生命一旦成神，执掌整条命途之后，生命就换了一种形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而是高度凝聚的哲学概念化身。”
娜塔莎说到这，看向楚牧，笑着道：
“你问的问题还挺多，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一个。”楚牧静静的看向娜塔莎，“老师突然和我说这些，是因为，老师也是一位命途行者吗？”
“聪明!”娜塔莎眨了一下眼，“你猜对了，老师该怎么奖励你呢？”
……

第18章 丰饶
安静的房间内，翠绿的光芒从娜塔莎的指尖流淌，随即覆盖楚牧的全身。
楚牧感觉身上的伤口都痒痒的，尤其是右眼的眼窝。
密集的肉芽钻破伤口处的血痂，带来愈合的喜悦。
这种感觉一旦习惯，便会觉得很舒服，就仿佛躺在梦幻般的草地上，微风轻轻吹过面颊。
楚牧现在觉得，很放松，很放松。
长久以来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疏解。
他不禁睡了过去。
梦中，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停的下坠。
四周一片黝黑。
当下坠的趋势停止，他再看向四周，只看到繁星点点，自己仿若置身于星海。
他的心情瞬间紧张起来，因为他每次发病的时候，都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但是，这一次，他的耳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星海中一片寂静。
在他面前，无数发光的星尘开始流转，彼此融合，形成一个巨大人形。
那人额头长着高耸的鹿角，浑身泛着温和的光芒，看不清面庞，甚至看不清衣着，那三双细长的手臂尤为瞩目。
楚牧只是看祂一眼，便感觉到无比的慈爱，以及无尽的悲悯!
他的眼里不禁流出眼泪。
那六手的巨人向着他走来。
每走一步，跨越亿万星辰。
每走一步，身形都缩小一分。
当巨人终于来到楚牧的面前，已经变成正常女子的大小
祂嘴里似乎对楚牧说着什么，但那些话在男孩的耳朵里，就仿佛混乱的呓语，根本听不清任何词义!
祂缓缓的走到楚牧的身后，一双手抱着楚牧的腰，一双手搂着楚牧的脖子，还有一双手，则是盖住楚牧的眼睛。
耳边的呓语更加清晰了，那女人仿佛就靠在楚牧的耳边低声喃喃。
楚牧不明所以。
他感觉，那女人把自己抱的越来越紧了。
耳边的呓语，开始变得急促，语气变得癫狂!
楚牧感到害怕了!
他用力的甩开盖住他眼睛的两只手，却看到了让他惶恐的一幕!
只见女子的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道漆黑的狭长裂缝。
突然，那些裂缝猛的张开，一只只猩红的眼球就镶嵌在这些漆黑的眼眸中。
每一只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楚牧!
那些眼睛，充斥着诡异与邪恶!
耳边的呓语，变得极端狂躁起来，吵的楚牧的脑子几乎炸裂!
那女人的另外四只手用力的箍着楚牧，剩下的两只手则是在楚牧的脸上摸索，直到扣住他的眼窝——
用力摁下!
“啊!”
随着楚牧的一声惨叫，那女人仿佛突然回复了神智，一把将楚牧推开。
楚牧的双眼流出血水，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
耳边，只听到一道幽幽的哭泣。
渐渐的，那哭泣声也远去了。
那女人离开了这里。
楚牧醒了过来。
晶莹的泪珠滴在他的额头上，他此刻正枕在娜塔莎的腿上。
年轻的医生流出泪水，声音哽咽，不住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楚牧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右眼，那里依旧是空无一物。
而自己仅剩的左眼，现在视力也模糊起来，像是蒙着一层绿色的轻纱。
楚牧明白，他的治疗失败了。
不仅仅是失败，甚至可以说是发生了惨痛的医疗事故。
老院长悲怆的话语传来：
“刚刚，娜塔莎为你治疗，其他伤口都恢复的很好。但是，为你重构右眼的眼球时，当眼球形成的那刻，便直接破碎掉了。后面无论如何使用力量，都不再有反应。甚至，你左眼的瞳色，也不知为何变成了绿色。”
说这话的时候，老院长不禁流出泪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命运总是折磨苦命的人?
这孩子，已经够痛苦的了，上天却要一次次夺走他的希望!
“对不起，对不起。”娜塔莎不住的哭泣。
“不怪你，娜塔莎老师。”楚牧伸出手，轻轻的抹去娜塔莎的眼泪，“这是我的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无比平静。
娜塔莎听到这话，更是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的又涌了出来。
你哪怕像别的孩子那样，大哭大闹的去责怪我，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可为什么，你要这么懂事!
但楚牧没有想那么多，他真的觉得这是自己的命，怪不得别人。
他缓缓坐了起来，看到身上愈合的伤口，笑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愈合了，明天这样去见小布，不用担心她哭鼻子了。”
他看向娜塔莎，由衷感谢道：
“老师，谢谢你。你以后绝对会是下层区，不对，整座贝洛伯格最棒的医生!”
娜塔莎瞪着一双泪眼，看着楚牧久久无言。
老院长走过来，拍了拍娜塔莎的肩膀，鼓励道：
“楚牧都这么坚强了，孩子，你也应该振作起来。治疗的失败，不是你的错误，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或许真如楚牧所说，这就是命吧。
“但是，我想说，一时的命运并不代表所有。人生的尺度很长，命运是分阶段不断变化的。娜塔莎，打起精神来，你我的存在，便是为了改变他，改变下层区无数孩子原本的命啊！”
老院长的话，让娜塔莎的眼神中恢复了那一抹坚定。
她振作起来，重新看向楚牧，问道：
“治疗中，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感受?你的左眼，现在是什么情况?”
“特别的感受，就是痒痒的，很困。”楚牧隐瞒了梦中的一切，“至于左眼，没什么感觉。”
楚牧不想让这些关照自己的人过分担心。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看东西偏绿，视线模糊一点罢了。
“真没什么问题?”娜塔莎皱眉道。
“真没有。”楚牧摇了摇头。
娜塔莎低头沉吟片刻，突然，竖起手指对楚牧道：
“这是几?”
“二?不对，是三吧。嗯，好像是四来着。奇怪，怎么数着有六根。”楚牧露出尴尬的神情。
见瞒不过，他只能笑道：
“好吧，娜塔莎老师，我骗了你，我好像视力有点下降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娜塔莎眼中闪着波光。
“不想多花钱了，配眼镜还挺贵的。”楚牧挠了挠头。
娜塔莎闻言，和老院长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里几分悲伤，几分怜惜。
晶莹的泪珠从娜塔莎眼中滑落：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

第19章 兄妹团聚
楚牧终究是没有配上眼镜。
倒不是老院长不舍得。事实上，第二天一早就拉他去眼镜店了。
结果更大的噩耗传来。
楚牧视力下降太快了!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个月，他仅剩的左眼也会瞎掉!
得知这消息的娜塔莎，当时又哭了一场。
老院长于是让她先回孤儿院，随后独自把楚牧带去了义眼店，为他的右眼挑选一颗合适的义眼。
人的眼球从出生开始，一直到老去，都不会怎么变化。因此，一颗合适的义眼，是能陪伴楚牧一生的。
楚牧挑选了一颗黑色的义眼，这和他原本的瞳色一致。
老院长以为楚牧在怀念以前，但楚牧给出的解释是，一只和原来一样的眼睛，会让人觉得绿色的左眼才是假的。
楚牧小小的恶作剧。
即使到现在，得知自己以后会双目失明，楚牧也没有任何怨天尤人的情绪，更没有自暴自弃。
下层区的义眼分成两类，一种是宛如玻璃球的义眼球，还有一种是片状的义眼片。
义眼片的好处是，可以跟随眼部肌肉运动而活动，形成一定程度上和真眼一致转动，不会像笨重的义眼球那样，左眼转右眼不转。
义眼片的美容效果更好，价格也更高。因为义眼片的安装，需要先在眼窝内植入球形的义眼台，这项手术可以有效防止眼睑凹陷畸形。
下层区义眼店的技术传自战前时代，已经可以做到手术加安装，在两小时内完成。
楚牧本来选择了义眼球，但是老院长了解两者的差别后，强硬的选择了义眼片，不容楚牧拒绝。
发起火的老院长，是让楚牧都恐惧的存在。
虽然，这位慈祥和蔼的老太太，由于自身良好的素养，脸上很少露出怒容。
但这种人发起火来，才是最为可怕的。
楚牧只能接受老院长选择的义眼片。
当手术完成，义眼装上的时候，老院长露出笑容，夸道：
“不错，很帅气，和以前一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含着泪水。
离开义眼店的时候，老院长还从店员那了解到，在上层区有一种机械义眼的技术，可以让盲人重见光明。
虽然，这个价格很贵，远超下层区居民的承受水平。
但总归是有了一丝希望。
老院长算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每个月攒一部分钱出来，在楚牧成年的时候，能为他装上一颗机械义眼。
到时候，就把这当做给这孩子的成年礼吧。
按照孤儿院的规矩，成年了，就该离开孤儿院了。
虽然只有一颗机械义眼，但总比盲眼更容易找到工作。
当然，自己不一定能活到这孩子成年的时候，自己太老了，长久的节衣缩食，缺乏营养，以及孤儿院寒冷潮湿的环境，使得身体并不怎么健康。
但是，老院长相信，娜塔莎会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放心的托付给他。
老院长想到这些，回去的时候步伐都轻松许多。
两人回到院里的时候，娜塔莎已经先回这里了，安排早饭，进行上午的课程。
老院长把楚牧送到教室门口，笑道：
“上课去吧，孩子!”
“啊?”楚牧瞬间苦着脸，“我以为今天可以不用上课的。”
“但我也不会放你出去胡来。”老院长摇了摇头，“比起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你还是待在课堂才更让我放心。”
“好吧。”楚牧点了点头，乖巧的走进教室内。
一进入教室，一群小孩就惊讶起来!
“楚牧!”
“大哥!”
“你昨晚去哪了？”
“牧哥哥……”
拳馆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孤儿院，大家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一点——楚牧彻夜不归，老院长和娜塔莎老师都去找他了!
娜塔莎老师今早回来的时候，眼睛都红红的，大家都猜测是被楚牧气哭的。
现在他竟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上课，没被老院长关禁闭?
而且，身上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以前身上可总是脏兮兮的，跟矿洞里打过滚一样。
不对，他一只眼睛怎么是绿色的?
众人议论纷纷。
“安静!”娜塔莎喝止了众人，随即看向楚牧，轻声道，“回座位吧。”
“收到老师!”楚牧点了点头，提着袋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原本染血的编织袋，已经留在了歌德大饭店，现在手上的是饭店装睡衣的布袋子，蛮结实的。
里面装着的，是给小布的礼物。
“牧哥哥……”小布看着楚牧，眼眶微微红肿。
“小布。”楚牧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
小布却哼了一声，将头转了过去，埋怨道：
“哥哥一点都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了，六点回来，可是你六点没有，七点也没有，八点还是没有回来……哥哥，真是大骗子。”
“小布，我也不想的，是发生了一些事。”楚牧拉了拉小布的手，“好啦，就这一次啦，真的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下次绝对不会迟到!”
“哥哥不准骗我!”小布转过头，眼里满是泪水，“我们，我们拉钩。”
“拉钩拉钩，拉大份的!”楚牧伸出小拇指，“如果再有下次，我就被雷劈死!”
“不准说这样的话。”小布隔着泪眼看向楚牧，声音低低的道，“如果再有下次，小布还会等你回来。”
“嘻嘻，妹妹最疼我了。”楚牧露出笑容，“不枉费我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小布疑惑道，看向楚牧怀里的布袋子，“是那个吗？”
“嗯。”楚牧点了点头。
他刚要拿出来，却被小布打断道：
“牧哥哥，你左眼怎么了，变成绿色了。”
“酷吧!”楚牧笑了，夸张的睁大左眼，看向小布，“邪王真眼，发动!”
“啊?”小布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你一点都不配合，你现在应该表情痛苦，捂住自己的的心脏位置，说，好厉害的邪王真眼……”楚牧惆怅的摇了摇头。
“啊，好厉害的邪王真眼!”小布配合的道。
不过表演出来的效果，那生硬的表情，机械般的棒读，只能说演的很好，下次不要在演了。
“所以，你左眼为什么变绿了?”小布再次问道。
“这是一个秘密。”楚牧故作神秘道，“这涉及到宇宙的诞生与湮灭，任何知晓秘密的人，都将承受无边的痛苦与孤寂。因此，为了你的身心健康着想，这份秘密就由我来守护吧。”
但小布不为所动，而是死死的盯着楚牧，问道：
“为什么你两只眼睛动起来怪怪的，牧哥哥，你那只眼睛是不是假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布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了。
……

第20章 娜塔莎的吻
会发生这种情况，早在楚牧的预料当中。
小布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其实也很早熟，对身边的一切都观察入微。
义眼片虽然能模仿真眼的运转，但终究是义眼，和真眼是有差距的。
乍一眼可能看不出来，但多观察片刻，便能发现两者运动时的不协调之处。
但是，楚牧之所以选择黑色义眼，为的不就是这种时候吗？
他当着小布的面，遮住那颗右眼的义眼，用那翠绿的左眼看着小布，说道：
“你随便用手比个数，我都能说出来。”
小布闻言试了几次，果然如此。
“不是假的?”小布惊讶道。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楚牧目光温和的看了一眼小布，“你啊，就是想象力太丰富。我都说了，这是邪王真眼，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哦。”小布点点头，此时她心情已经好了很多，“邪王真眼是什么?”
“这个嘛，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你也别问，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没有好处。懂得人已经懂了，不懂得人我也没有办法。你硬要问的话，我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文字资料都已经删了，所以，总结就是一句——”
楚牧看向小布，一字一句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这时，娜塔莎的声音响起：
“楚牧，你坐到第一排来!”
楚牧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对小布哀怨道：
“哥这下被你害惨咯。”
他一边收起书本，一边指着桌子下的布袋，叮嘱道：
“现在不准拆哦，下课才能打开。”
“嗯嗯!”小布点了点头。
楚牧这才不情不愿的挪到第一排，在娜塔莎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位置并不是原本的第一排，而是娜塔莎在原本的第一排前面，单独加的一套桌椅。
这位置，基本就靠着讲台边上了。
楚牧觉得，这应该叫做第零排，才更为的贴切。
坐上这个位置，就完全在娜塔莎的眼皮子底下，楚牧什么小动作也不敢有。
虽然黑板看的更清晰了，但粉笔灰也更加的多了，这让楚牧颇为郁闷。
这一堂课，过得那叫一个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楚牧虽然眼睛看着黑板，但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
自己只有一个月的光明了，这点时间，需要好好利用起来，不容浪费掉。
因此，等一下课，他便追到了外面，在办公室找到娜塔莎，诚恳的请求道：
“娜塔莎老师，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娜塔莎看向楚牧的脸，目光在楚牧那黑色的右眼上停留刹那，又仿佛触电一般将视线闪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轻声问道：
“坐那个位置，黑板还看得清吗？”
“嗯嗯，看的很清楚。”楚牧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叹道，“老师，我很抱歉又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接下来只有一个月的光明，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了。我希望可以旷掉这一个月的课，你知道的，现在课本上的那些知识，对我已经没有帮助了。”
“一个月不来上课?你又要去哪？”娜塔莎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如果你说是去矿场做工，亦或者去捡垃圾，那我是不会依你的。”
“不会了，不会了。”楚牧连忙摇头，“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一个月时间，我要在图书室里独自看看书。毕竟，以后再想从书本上学习知识，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
“我可以念给你听。”娜塔莎的眼眸中波光如水，无比柔和。
“嗯，但老师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是吗？在下层区开一间诊所，那是非常伟大的一件事。”楚牧笑着摇头。
他看向窗外的远方，轻声道：
“我不希望老师将救死扶伤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毕竟，我的目标并不是成为什么学者。下层区的孩子，也没有成为学者的可能。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掌握一些必须的知识了，还能有时间做一些别的事情。”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娜塔莎闻道，此时她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我还想利用这段时间，把下层区好好的走一走。比如从这里到磐岩镇，需要走多少步，路上哪里需要转弯，哪里需要避开。我可以趁着还能看到的时候，把这些记下来，以后就不用麻烦别人了。”楚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旧。
但娜塔莎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这孩子所做的的一切考量，都是尽可能的不去麻烦别人。
这让娜塔莎怎能不心疼呢。
娜塔莎蹲下身子，抱住了楚牧。
“老师?”楚牧惊讶道。
“别说话。”娜塔莎声音哽咽道。
楚牧于是闭上嘴，一动也不动。
终于，当娜塔莎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眼眶通红的看着楚牧，说道：
“你说的这一切，老师我都同意。但老师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这段时间不管去哪，都要和我说。没有我陪着，你不准出这里的大门!明白没有!”
“明白了。”楚牧点了点头。
娜塔莎再度叮嘱道：
“还有，院里图书室并不怎么齐全，你需要什么书，跟我去说，我给你去上层区借。”
娜塔莎是上层区的居民，而且还是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可以很轻松借到上层区的一些书籍。
“谢谢老师!”楚牧由衷的感谢道。
娜塔莎则是静静看着楚牧，突然，她抱住楚牧的头，在前额轻轻吻了一口。
“你是好样的。”娜塔莎语气复杂的感慨道。
楚牧一直到离开办公室，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貌似还是第一次被人吻?
楚牧摇了摇头，走回教室。
下课后的教室已经空荡荡的，但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依旧坐在位置上，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等楚牧一出现，小布就惊喜道：
“牧哥哥!”
“你还没拆?”楚牧则是看了眼桌上的布袋子，疑惑道。
“礼物，当然要在彼此的见证下，才能拆开!”小布认真道。
“嗯。”楚牧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小布的对面，轻声道，“现在拆吧，我看着。”
教室的灯光已经熄灭，墙角的地暖发出橙黄色的光芒，照映着男孩异色的眼眸。
黑色的眼眸反射着温馨的暖光，绿色的眼眸则是满眼的柔和。
女孩在哥哥的注视下，满怀期盼的打开布袋。
礼物露出的那刻——
泪水奔涌而出。
……

第21章 种子
拳馆的事，就此暂且告一段落。
楚牧以眼还眼的壮举，在下层区引起短暂波澜后，又迅速沉寂。
倒不是这件事不够震撼，而是有一条更为博人眼球的消息传出，将楚牧这场事件给盖过了。
据上层区某消息人士透露，贝洛伯格新任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大人，正在筹划彻底关闭上下层通道!
消息一出，火速登上各大报刊头条。
虽然官方很快就在第二天发布了辟谣，并回收了所有刊登不实信息的报纸，甚至逮捕了几个造谣分子。
但是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下层区居民心中种下。
人们的心情都开始变得浮躁起来，每个人心中都洋溢着不安的情绪。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楚牧却是度过了最安逸的一段时光。
白天在孤儿院里学习，傍晚则是在娜塔莎的陪同下走遍下层区的大街小巷。
一百三十六步，是教室到孤儿院大门的距离。五十二阶，是孤儿院通往铆钉镇的台阶长度。再走上一万两千七百六十五步，可以到磐岩镇的治安所。
楚牧将这一切记在心上，在他的脑海里，一座模糊的下层区正在不断变得清晰起来。
光明逐渐远去，黑暗接纳了他，他也将拥抱黑暗。
值得一提的是，楚牧拜托娜塔莎从上层区大图书馆借来了很多星神相关的书籍。通过这些书籍，楚牧得以证明一个猜想。
那一晚的治疗期间，他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个诡异女人，竟然就是执掌丰饶之道的星神，药师!
当然，对神明而言，祂们已经成了法则概念的化身，称呼祂为女人是不准确的。神明应当是无性的，祂们的本体是最完美的造物，无漏无缺。
男神女神的区别，只在于祂们在凡人面前展露怎样的姿态。楚牧这里称呼药师为诡异女人，其实是有些大不敬的。
凡人如何能假定神明的性别呢？
楚牧现在不明白，药师为什么要对自己出手，最后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开，并发出哭泣的声音。
自己，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吗？
曾经他以为虚幻的那些记忆，真的是虚幻的吗？
楚牧在这一刻，对自己的身世涌现出巨大的困惑。
他开始有一种渴望，那就是离开雅利洛六号，离开这颗星球，回到星海中，找出真相，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
但是，贝洛伯格的科技水平，不可能把人送到蓝天之上。
七百年前科技高度发达的贝洛伯格或许能做到，但现在的贝洛伯格，还未从文明的倒退中走出来，甚至在冰雪的肆虐下摇摇欲坠。
楚牧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发病过了。那种痛不欲生的病痛，仿佛消失了一般。
但楚牧绝不相信疾病得到治愈!它只是暂时潜伏起来了，下次发作，必将是一道难渡的死劫!
这让楚牧的心头又沉重了不少。
时间很快来到七天之后，到了和史瓦罗每周约定的日子。
周末的傍晚，楚牧在娜塔莎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垃圾场。
“楚牧，为什么要来这里?”娜塔莎问道。
楚牧的眼睛上蒙着一条黑纱，如今的他视线已经很微弱了，视力下降比当初预想的还要快。
而且，还出现了畏光症状，在平常人眼里看起来温和的光线，在他眼里却好似灯泡抵在眼球前面，灼烧的他疼痛难耐。
楚牧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反倒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伪装。毕竟义眼不像真眼那样会有瞳孔收缩的反应，遮起来还能防止被小布识破。
小家伙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楚牧的右眼是假的。楚牧跟他说眼睛上的黑纱是为了保护凡人，防止他们被自己的邪王真眼照死。
“可是小布也被邪王真眼看着，并没有被照死啊。”小布当时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
“因为你是特别的。”楚牧这样回复道。
小布于是不再问起，但每次看向楚牧的时候，都会在他的眼睛上停留许久。
或许，小家伙已经发现什么了吧。
楚牧毫不怀疑小布的观察力，但有些事，彼此不说破，也是一种默契。
既然哥哥说是邪王真眼，那一定就是邪王真眼。
有时候，撑起一个谎言，比承认真相更需要勇气。
楚牧对小布说过无数的谎言，是因为他把小布当妹妹，不想她担心。
但在这个世界，在这冰雪覆盖的垃圾场中，还有一个废旧的大机器人，是他唯一能说真话的朋友。
机器不会谎言，真诚只用倾诉。
“史瓦罗，我来看你了。”楚牧将积雪一点点扫去。
钢板的遮盖下，机器人眼里的红光亮起，看向楚牧：
“六万，两千，八十一，秒。这次很，准时。”
说完，他看向娜塔莎，问道：
“这位，是?”
娜塔莎看到突然说话的机器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楚牧拉住了娜塔莎的手，安抚道：
“老师，史瓦罗是我的朋友。”
随即，看向史瓦罗，介绍道：
“这是我们孤儿院的老师，娜塔莎。”
“正在，评估……娜塔莎，人类，成年女性，已标记，列入，友好生物档案。”史瓦罗机械的声音响起，看向娜塔莎，“你好，娜塔莎，女士。”
“你，你好!”娜塔莎紧张的握住裙摆，“你好，史瓦罗，先生?”
“叫我，史瓦罗，即可。”史瓦罗扭过头看向楚牧，“我是，楚牧，的，朋友。”
“老师，史瓦罗很好相处的。”楚牧笑着道。
娜塔莎则是心中暗自咋舌，她对机器人的见识比起楚牧更为多一些，眼前这大家伙明显是一台战斗机器人，估计是战前时代的造物了。
也不知道怎么瘫痪在下层区的大垃圾场，过了几百年，竟然还能动吗？
“老师，我和史瓦罗说会话，你回路口那里等我吧。”楚牧对娜塔莎道。
路口处有市政厅安装的供热装置。
“嗯。”娜塔莎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去路口，而是离远了一点，把空间让给楚牧二人。
楚牧见状，只能对史瓦罗道：
“看来我们只能聊快一些了，我不能让老师冻着了。”
“你眼睛，怎么了？”史瓦罗没有耽搁，立即问道。
他眼里的红光，仿佛能看穿楚牧眼部的黑纱。
“如你所见，现在成独眼了。”楚牧笑了笑，“史瓦罗，我们可以组团出道了，我是独眼小宝，你是独眼大宝。”
“可，以。”史瓦罗点了点头，“谁干的。”
“我自己剜的。”楚牧摇了摇头，“和其他人无关。”
这时，史瓦罗继续问道：
“是，因为，左眼的，问题吗？”
“左眼?”楚牧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的右眼现在是一颗义眼，左眼虽然变绿了，视力下降，但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问题。
“你的，左眼，有一颗，种子。”
风雪呼啸，史瓦罗那机械的音调却好似一道惊雷，在楚牧耳边炸响!
左眼，有一颗，种子?
……

第22章 奥列格的邀请
离开大垃圾场后，楚牧更加变得心事重重。
史瓦罗指出绿色的那颗左眼里有一颗种子，但具体是什么类型的种子，它也没有答案。
只知道，这和星神的力量有关。
确切的说，是星神。
这颗种子并非种在凡人所生活的这个维度，因此无法被娜塔莎等人感知到。
但史瓦罗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数据堆砌的洪流。
楚牧的左眼，就像是这数据世界里的一个突兀的黑点，联系着更高维度的世界。
传说，高维度是星神所在的世界。
楚牧的这颗眼睛，就是两个维度世界的交汇点。
一颗奇异的种子就种在这个交汇点上。
史瓦罗没办法将它拔除，星神种下的种子，只有星神的力量能够拔除。
楚牧想过直接把左眼挖出来，但史瓦罗说这样做是徒劳的。
即使剜掉这颗眼球，种子还会在眼窝里。
因为你能剜掉的，只是长在这个维度的肉眼，而不是更高维度的种子!
楚牧只能打断这个念头。
他现在很想去问问那位丰饶之神药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做!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哪怕见到那位星神，也注定从祂嘴里得不到答案。
那位神明的状态，很不正常。
楚牧能做的，似乎只能等待种子发芽的那刻，祈祷这颗诡异的种子不会夺走自己的生命。
这让楚牧的心情跌入谷底，先是不知何时会发作的病症，现在又多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发芽的种子。
回孤儿院的路上，他都沉默寡言，娜塔莎看出他有心事，也没有过多的打扰他。
傍晚的下层区，路灯的亮度开始降低，楚牧在这种时刻，才能摘下眼睛上蒙着的黑纱。
他眼里的世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所有事物都蒙着一层绿光。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色调，这会让他想到那丰饶的神明。索性闭着眼，按照自己脑海里记住的路线图，一步一步走回孤儿院。
一直到达孤儿院门口的台阶处，楚牧才再度睁开眼。
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坐在台阶上，看到楚牧的出现，便惊喜的跑了下来。
银发的女孩手里抱着一颗雪景球，圆形的球体上，有一条血红色的裂缝。
那是在拳馆的时候，楚牧把雪景球护在怀里，但终究是抵不过那些打手的殴打。雪景球上被压出了一条裂缝，他的鲜血也渗透到了裂缝里。
当然，楚牧给小布的解释是，铁锈的锈迹。
毕竟，垃圾场掏出来的宝贝，怎么可能没点锈迹呢。
小布却不信，非要检查楚牧身上有没有伤口，直到没发现伤口才放下心来。
大概真的是锈迹吧。
楚牧那时候见把小布糊弄过去了，心中还在感谢丰饶的赐福，竟然能把他一身的伤都治愈了。
除了眼睛……
现在楚牧得知了种子的事情，对待这件事有了更多的看法。
丰饶如果是敌人的话，没必要治愈自己。
但如果不是敌人，当时为什么又要按瞎自己的眼睛呢？
楚牧想到之前娜塔莎给他介绍的星神知识，凡人成神后，就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而是融合宇宙规则，变成了哲学概念的化身。
对于这样高维度的存在，活在低维的凡人，无法用他们的逻辑去揣度一位神明!
楚牧猜不透丰饶之神药师的想法，他也只见过这一尊星神，或许神明就是这样诡异无常的。
因此，对于药师在他左眼种下的那颗种子，楚牧也无法判断是福是祸。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昏黄的路灯下，娜塔莎牵着楚牧的手，楚牧牵起小布的手，三人一同走上台阶。
未来的事，留给未来就是了!
至少现在足够美好，那就够了!
……
第二天清晨，周一，奥列格来到孤儿院，敲响图书室到大门。
楚牧很早就在里面看书，这些天他睡眠时间很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光明。
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失去光明，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种紧迫感，让他对知识的汲取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段，能自由阅读书籍的时间。
奥列格进入图书室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坐在加热器旁边的楚牧，成堆的书籍堆在他的身边，男孩宛如置身于书海!
“你要看这么多书?”奥列格忍不住震惊道。
“这是看完了的。”楚牧抬起头看向奥列格，啪的一声合上手上的书籍，“大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小子，今天别看书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好玩两天!”奥列格上前拉起楚牧的手。
“附近我都已经走遍了，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楚牧摇了摇头，“抱歉，大叔，我不想辜负你的好意，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花在玩乐上。”
“嘿，你小子!”奥列格叉起腰看着楚牧，“难道你不想再看看真正的蓝天和白云吗？”
“大叔，你是说去上……”
楚牧话还没说完，就被奥列格捂住嘴：
“嘘，你知道就好，别说出来。”
“嗯嗯。”楚牧点了点头，又疑惑的看向奥列格，“大叔，我听说这里的居民，想去那里很困难。必须有正当职业，而且还得打申请，申请通过后才能坐上缆车。我这种，是无论如何也去不了的吧。”
“呵呵，你说的是官方的正规渠道，你当然去不了。”奥列格拍了拍楚牧的肩膀，笑道，“小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叫做，偷渡?”
“……”
楚牧虽然很想大声的斥责奥列格，指出这是违法行为，跟我去自首。
但是，蓝天白云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错过这次机会，等自己眼瞎后，更加没办法见到这些了。
不过，楚牧思索再三，还是选择了拒绝：
“大叔，我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奥列格是银鬃铁卫的治安兵长，如果被人发现利用职位之便偷渡下层居民到上层，后果很严重。
但是，奥列格听到这话，则是认真的看着楚牧，说道：
“小子，我来不是征求你意见的，今天你不去也得去!这由不得你!”
事实上，奥列格之所以安排这场偷渡，就是为了让楚牧今后的人生，尽量的的少一些遗憾。
他从老院长那里得知，楚牧即将失明后，便一直在谋划这次的行动。
哪怕楚牧不愿意，他绑也要把楚牧绑到上层去，让这位来自星海的孩子，再看一眼蓝天白云，再看一眼星河灿烂!
毕竟，根据他所得知的消息。现在不去，以后就再也没可能去到上层了。
上下层通道，很快就要关闭了。
……

第23章 偷渡
楚牧最终还是没办法拒绝奥列格。
如果说楚牧无法拒绝老院长，是害怕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发火。
他无法拒绝奥列格，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家伙的力气太大了!
别人嘴里说“绑也要把你绑去”，是一句不折不扣的玩笑话。
但换到奥列格嘴里说出来时，他手上已经拿好了绳子。
楚牧只能乖乖的跟在奥列格身旁，来到一个隐秘的地点，钻进奥列格准备好的偷渡道具——
一个巨大的补给袋!
奥列格给出的解释是：
作为一名治安兵长，我的补给袋比别人大个几倍，这很合理吧！
楚牧在这硕大的补给袋里，还见到一个熟人。
“老大!”希儿惊喜的看向楚牧，“我一直想去孤儿院找你，但害怕被逮住留下来上课，老大你是知道的，希儿最讨厌上课了。”
希儿本来是孤儿院记了名的孤儿，但正因为排斥上课，以及不想被人管着，索性跑到外面做起了小流浪，只有偶尔会回孤儿院讨口水喝。
下层区水源宝贵，可安全饮用的水更是稀少，作为流浪儿，并不是时刻都能找到水源。
突然，希儿注意到楚牧左眼的绿光，哪怕隔着黑纱都能看的清晰。
“老大，你眼睛怎么了？为什么要蒙着一条带子?”希儿关切的问道。
“哼哼，说出来你可别被吓到。”楚牧掀开黑纱，露出绿色的左眼，“这可是能够杀人于无形中的，宇宙最强真眼，邪王真眼!”
“哇，真的吗？”希儿瞪大了眼睛，“邪王真眼!好厉害的名字!”
“桀桀桀，难道不觉得邪恶吗？”楚牧怪笑道，“这可是拥有邪恶力量的眼睛，来自宇宙中最最可怕的怪兽。等这颗眼睛成长起来，眼里发射的激光足以湮灭亿万星辰!”
“好，好厉害!”希儿瞠目结舌。
“害，也没那么厉害了，现在还很弱小，它还是个宝宝。”楚牧将黑纱重新盖上，“超能力彻底觉醒前，我还不能让它暴露在大众面前，所以，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明白!保证保守秘密!”希儿立马恭敬道。
这让楚牧很满意，如果小布也能这么配合，那就好了。
他不禁想到和希儿认识的时候，那是在孤儿院的门口，希儿到这里讨水喝，正好看到楚牧在给一群小孩讲故事。
那是光之巨人，战胜邪恶怪兽的故事。
希儿鬼使神差的，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离开孤儿院，而是蹲在一旁，听楚牧把故事讲完。
光之巨人战胜了怪兽，却因为力量耗尽，变成了无法动弹的石像。
故事的最后，楚牧问出这样一句话：
“你们相信光吗？
“相信光的人，每人上交给我一块冬城盾，我需要这笔钱制造强大的发光装置，唤醒光之巨人。相信我，将来光之巨人苏醒，将会赐予你们打败怪兽的力量。”
孤儿院的孩子早就吃腻了这一套，白嫖完故事便一哄而散，气的楚牧破口大骂。
这时，一只小小稚嫩的手，举起一枚闪亮的硬币，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期盼：
“给!请一定要唤醒光之巨人!”
楚牧看向这个女孩，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还有那格外干净的眼眸。
“你也相信光吗？”楚牧笑了，并没有收下女孩的钱，“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光之巨人的人间体。刚才只是对你们的考验，恭喜你通过了!从现在起，你叫我一声老大，以后我都罩着你。”
“老大!”女孩的眼里满是崇拜。
就像此刻一样。
“老大不愧是老大，我就不行了。”希儿摇头叹息道，“最近奥列格大叔说我觉醒了巡逻的力量!但是我根本没什么感觉，反倒吃饭的胃口更大了。”
“巡逻的力量是什么？”楚牧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不是记错了?是不是巡猎?”
“对，记起来了，是巡猎!”希儿点头如捣蒜，“巡逻巡猎都差不多嘛，一个意思，我现在跑步可快了，比那些大人跑的还要快!”
“恕我直言，阁下的速度虽然快，但如果我祭出我的邪王真眼，假设眼里的激光每秒发射三十万千米，并且无限向前延伸，发射间隔能做到毫秒之间，形成饱和式弹幕攻击，你又该怎么闪避呢？”楚牧开始巴拉巴拉念经。
“啊?老大，我没想和你的邪王真眼比啊!”希儿连忙摇头，诚恳道，“比不过的，肯定比不过的。”
“你已经赢了。”楚牧发出感叹。
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收来的便宜小弟，竟然率先觉醒了命途。
而且还是十分强势的巡猎命途!
楚牧这段时间恶补了很多这方面的隐秘知识，他可是知道的，巡猎途径的命途行者，主攻击，擅杀伐!
更值得一提的是，巡猎和丰饶据说是死敌!
巡猎在星海中四处追杀丰饶孽物，这是一个大背景。
不过，在雅利洛六号，官方信仰是存护之神克里珀，这位神明专心筑墙，他的信徒也跟着一起建筑巨城。
因此，存护信徒倒是和其他派系没什么矛盾，只是偶尔被毁灭信徒找上门来。
毁灭信徒是一群疯子，见谁咬谁。
七百年前，雅利洛六号便是被毁灭麾下的反物质军团入侵，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如今的星球，存活的人们本就不多，命途行者更是少的可怜。
楚牧却认识了两个，丰饶命途的娜塔莎老师，巡猎命途的希儿。
巡猎仇视丰饶。
希儿痛恨上课。
难道说，这就是希儿觉醒巡猎命途的诱因?
说起来，被丰饶药师种下种子的楚牧，现在也算是半个丰饶孽物了。
有一个巡猎命途的小弟，总感觉怪怪的。
楚牧看了希儿一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奥列格压低声音道：
“都别说话，检查的来了。”
此时的奥列格，正用小推车推着补给袋，来到了缆车的上车点。
一名安检员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补给袋，见上面堆着的都是一些熏肉，还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肥油，他也就没有用手去碰。
楚牧和希儿正顶着一块木板，躲在这堆伪装下面。
“都是一些下层区的特产。”奥列格笑着道。
“特产……”那安检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毕竟，对于上层区而言，会对这些下层区的肮脏吃食感兴趣吗?
上层区有着太阳天然晒干的腌肉，下层区只能用供热管道的温度去熏干!
一直以来，都只看到有人带上层区特产去下面，还没有像奥列格这样反过来的!
十分的可疑!
安检员正要动作检查，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前不久有一则流言，说大守护者要关闭上下层的通道。
这个奥列格出身于上层居民，还在银鬃铁卫担任要职。
莫非，他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毕竟，通道要是关闭了，在上层区可再也吃不到下层区风味的熏肉了!
更可怕的是，身为缆车安检员的他，也要失业了!
想到这，安检员顿时惆怅起来。
他让开道路，对奥列格挥了挥手：
“过去吧。”
……

第24章 在蓝天下
缆车缓缓爬升。
透过补给袋的破洞，可以看到缆车的窗外。
那座位于地底的破败城市，压抑，逼仄，却是无数下层居民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而此刻，楚牧正在离这里越来越远。
对于地面的居民而言，离开地面进入太空，是文明的一大步。
但对下层区居民而言，能够坐上这个缆车，就已经算是跨越一大步了。
看到这一幕，楚牧和希儿都很安静很安静，只是静静的看着。
至于他们此刻的心情，震撼，激动，还是迷茫，悲怆?
或许都有吧。
当缆车再度停下，已经到达了终点站，一处地下车站。
只要穿过那条通道，就能走上通往地面的台阶。
奥列格推着补给袋前进，一步步走上台阶。
上午的阳光撒在地下车站的出口处，那种和煦的光芒，是地下世界任何一种光源都无法比拟的。
楚牧的左眼被这光芒灼的流出泪来，却依旧不肯移开目光。
希儿则是死死的握住他的手，对即将来临的场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他们来到了真正的地面，站在真正的蓝天之下!
宽广明亮的城市，巨大巍峨的克里珀堡，在蓝天白云之下，在真正的太阳照耀下，明亮而刺眼，深深的灼烧两个下层区孩子的心!
楚牧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但上一次还是两年半之前，他刚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
那时的他，记忆还很模糊。
真正开始记事，还是来到下层区之后。
此刻，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电车在车站前停靠，响起悦耳的铃声，衣着光鲜的人们从奥列格身边走过，从那补给袋身边走过。
他们的脸上大多洋溢着笑容，而不是下层区那样麻木疲惫的神情。
这一幕，比起那明晃晃的太阳，更让两个孩子感受到难言的震撼!
原来，在上层区生活，真的很快乐啊!
远处的歌剧院，传来悠扬的歌声，当歌声停止，轰鸣的掌声响起。
达官贵人从歌剧院走出，豪华的汽车早已经在门口等候。
汽车轰鸣而去，一声声油门仿佛轰在两小孩的身上。
希儿看向楚牧，问道：
“上层区很大吗？为什么他们要坐那个铁盒子，也不肯动脚走几步?我们下城区不管去哪，都是走路。”
希儿说这话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赤脚。下层区的人，不仅坐不了汽车，甚至很多鞋子都没有，只能光脚踩在冰冷刺骨的石板路上。
“上下层是差不多大的，下层是上层的投影。”楚牧看向那些歌剧院门前的大人物，“但是，哪怕贝洛伯格只剩下两个人，也会有一个在下面挖矿，一个在上面享受。”
“为什么？”希儿不服气的道，“难道不能换他们挖矿吗？”
“很遗憾，现在还不能。”楚牧摸了摸希儿的头，“除非我们足够强大，强大到让他们不得不听我们的。”
希儿闻言，没有再说话。
奥列格将他们带到了住处，洗去身上的异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一身上层风格的服饰。
希儿别扭的提着裙摆，感觉走路姿势都被禁锢住了，大跨步都做不到。
更别扭的是，脚上穿着的黑色小皮鞋，穿着让她感觉不会走路了。
她用力蹬了蹬脚上的皮鞋，发出哒哒的声响。
在她面前，楚牧身穿白色整洁的衬衣，搭配熨烫过得裤子，身姿笔挺。
他的眼睛依旧绑着一条黑纱，透着几分神秘的气质。
如果不知道他底细的，多半会以为是哪家贵族的小公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超越这个年龄的良好素养，显然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
楚牧看向一旁的希儿，说道：
“你可以假想自己是一个上层区孩子，将自己带入这个身份，否则会露馅的。”
偷渡到上层区并不是一劳永逸的，街道上的银鬃铁卫会盯着路过都每一个人。
如果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员，便会上前检查身份。
因此，下层区居民想偷渡到上层区生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牧和希儿，是禁不起查的。
虽然银鬃铁卫很少去注意一个孩子，但希儿如果表现的太突兀，还是可能会引起铁卫注意的。
希儿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尽力的去代入这个角色，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代入。
上层区小孩是怎样的人生，她完全没经历过，甚至闻所未闻，怎么谈代入呢？
楚牧见状，只能叮嘱道：
“路口如果遇见银鬃铁卫，你就低着头，只看自己的脚尖，少说话，能做到吗？”
“这个简单!”希儿脸上露出笑容，“只要不给大叔添麻烦就行。”
楚牧揉了揉希儿的头，三人再度出门。
走在大街上，希儿就按照楚牧说的，每到有银鬃铁卫执勤站岗的路口，就低着头走路，活像一个社恐女孩。
就这样，一路有惊无恐，没有铁卫将他们拦下。
三人来到行政广场，便看到一尊巨大的雕塑。
这雕塑整体由蓝色的晶体，和巨大的齿轮所组成。
希儿本以为这些晶体是什么宝石，但楚牧告诉她，这就是地下随处可见的地髓矿，只是经过了特殊加工。
在这座雕塑上，蓝色的晶体象征着寒潮的冰晶，钢铁齿轮则是象征着知识与工业力量。
两者紧密结合，齿轮束缚着冰晶，代表着筑城者们对寒潮永不屈服的精神!
这就是贝洛伯格的象征，永冬铭碑。
此时纪念碑前，有老师带着一群孩童到这参观，对他们讲述永冬铭碑的历史。
楚牧和希儿就混在一旁，白嫖了一场讲解。
结果却闹了个乌龙，那老师带着孩子离去时，误把楚牧和希儿也当做班上的孩子，催促道：
“你们怎么磨磨蹭蹭的，还不快跟上?”
“老师，我们不是你班上的学生。”希儿快言快语道。
一旁的楚牧闻言，顿时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那老师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今天是周一，学校都在上课，只有我们这个班组织出来参观。你们是哪个班的，为什么不去上课?和老师请假没有?怎么在外面瞎溜达?”
希儿闻言，顿时慌了，结巴道：
“我们，我们是……”
“果然是逃课出来的吧!把你们学号和姓名给我，你们哪个班的，带班老师叫什么名字?”那老师不依不饶起来。
在他身后，那些上层区的孩子都往希儿这看过来，眼神中有好奇，有鄙视，有幸灾乐祸。
他们都是和希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但希儿可不会觉得自己和他们是同类人。
这些来自异类的眼神，让她感觉十分的难受。
“这位女士，你吓到我妹妹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眼睛蒙着黑纱的男孩，静静看向那名老师，淡淡道：
“我们不上公学，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身边的这位银鬃铁卫兵长交流。”
奥列格也上前一步，展示自己的徽章，声音严肃道：
“你好，这是我的兵长徽章。”
那老师听到这话，瞬间脸色都白了。
不上公学，也就是说，是独立在外的私学?
那男孩的气质谈吐，以及身边护卫的银鬃铁卫长官。
无一不在说明一点——
自己，冒犯了一位贵族!
……

第25章 规则
在贝洛伯格，教育都有统一的公立学校，上下层各一所。
因此，那名老师看到希儿不是班里的人，就下意识的以为是其他班逃课来的。
但是，在上层区，还有独立于公立教育之外的一套体系，那便是专供贵族的私立学校。
这些私立学校的学生，他们的父母是贝洛伯格真正的大人物。他们长大以后，也将成为贝洛伯格的高层精英。
这里的学生，不管哪一位，都不是公立学校一个小老师能够招惹的。
因此，她当时不顾在场众多学生的目光，十分卑微且惶恐的对希儿道歉，如果不是奥列格拦着，她甚至恨不得跪下来。
得到楚牧不会追究的保证后，她才诚惶诚恐的离去。
“哈哈哈哈，她当时好狼狈，走的时候还摔了好几个跟头!”
广场的长椅上，希儿大笑着谈论刚才发生的一幕，夸赞道：
“老大，牛哇牛哇!一句话就搞定她了!”
当楚牧却是面无表情。
希儿见状，歪了歪头，问道：
“怎么，希儿又说错话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楚牧看向远处的克里珀堡，漫长的台阶通往这座宏伟的宫殿，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是大守护者的居所，那位年轻的可可利亚.兰德大人，此刻就坐在这其中，居高临下审视着整个世界。
她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男孩的声音缓缓传入希儿和奥列格的耳朵，他这样说道：
“在下层区的时候，我以为我们的头顶，只有上层区居民。可到了上层区，却发现这些居民的头顶，还有一层贵族。贵族的头顶，还坐着大守护者。大守护者头顶，就没人了吗？我看未必。这个世界一环压着下一环，每个人都不想被压着，每个人又都压着别人。”
他回过头，看向希儿和奥列格，问道：
“这样的规则，带给人们这样多的痛苦，越是底层，越是痛苦。规则为什么存在?又为什么是这般模样?是一直如此，还是现在如此?”
“孩子，你说的太深奥了。”奥列格摇了摇头，“至少七百年前，这套规则就实行至今。在寒潮肆虐的星球上，这套规则存护了整座贝洛伯格。
“只是，这套规则的运行，付出了一些代价，一些必要的代价。但是，这是值得的，部分人的牺牲，存护了更多人，这就是存护的意志。”
“可是，为什么，我们成为代价?”希儿突然低声道，“为什么，牺牲的是我们?”
“希儿，我明白你的情绪。”奥列格看向希儿，“我给你讲讲我没进入下层区服役之前，我心里的一些想法吧。
“那时候的我，觉得我们上层区居民才是最辛苦的。我们从公学毕业后，大多数人只能进入军事院校。
“毕业后，我们便加入银鬃铁卫，和裂界的怪物战斗，不断的战斗。随时都有人死去，随时都有新兵拿起枪，加入这个绞肉场。
“在上层区，很多城区其实都已经沦陷，我们只能在这些被裂界侵蚀的巷子里战斗，阻止怪物入侵到主城区。
“那时候，在我们眼里，下层区就是一群生活安逸的人，只用挖点矿交给上面就好，又不用跟怪物战斗。
“但是，当我来到下层区后，我才发现，你们竟然过得这么苦。这些苦难，上层区绝大部分居民，都是一无所知的!”
奥列格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着悔恨，以及愤怒!
“大叔，这不怪你，是有人在蒙骗我们，刻意挑起双方的对立。”楚牧听到歌剧院传来的音乐，目光幽幽。
有人在痛苦，有人在愉悦。
楚牧看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克里珀堡，很想去问问那位年轻的大守护者。
你，知道人们的痛苦吗？
如果知道，会怎么去做?
还是，什么也不做?
你不做的话，将来别人来做，你会怎么办呢？
再牢固的规则，也是能被打破的。
“大叔，接下来我们去哪。”楚牧站起来，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我想着听听你的计划。”
“可以啊。”奥列格笑道，“我可是特意请了两天的假，今天在广场先转一转，傍晚去餐厅吃个饭，晚上在歌德宾馆住一晚，明天上午去参观历史博物馆，下午再回去，我都安排好了!”
希儿闻言，则是问道：
“上层区也有歌德大饭店?”
“上层区的是歌德宾馆，老板是老歌德。下层区的歌德大饭店，老板是歌蒂，他们是同一个家族，都是歌德家族。”楚牧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希儿崇拜道。
“我只是恰好知道一点。”楚牧诚恳道。
真的是恰好知道，那晚入住歌德大饭店，在老板娘和老院长闲聊时听到的。
“那我可以问点别的问题吗？”希儿期盼道。
“想了解些什么？”
“我想知道，如果，我是上层区的孩子，我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希儿露出天真的表情，“老大之前不是让我代入角色吗？我想认真代入一下。”
楚牧见状，却是知道，刚刚纪念碑下的那些孩子，让希儿心中产生了一些触动。
那些同龄人，有着和下层区孩子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个应该问奥列格大叔吧。”楚牧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刚刚大叔也说了啊，读完书毕业了就去当军人，九死一生的。”
“老大，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骗我!”希儿气鼓鼓的看着楚牧，“大叔也说了，那只是一部分人会去军事院校，但其他人呢？”
“希儿，你是问其他人吗？”奥列格露出回忆的表情，“我想想啊，班上学习好的有去医学院的，也有去学音乐的，学美术的。那个黄金歌剧院，有个歌唱家就是我同学，你们如果要去看，我还能试着找他搞到票。”
“这么多选择啊……”希儿表情有着迷茫，有着向往，有着哀伤。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奥列格看向楚牧。
楚牧则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希儿的脑袋：
“喂，醒醒!”
“怎么，老大?”希儿抬眼看向楚牧，眼中闪烁着波光，“他们的未来，好丰富。”
“所以我让你醒醒。”楚牧轻声道，“你也不想想，你这种不爱学习的性格，在上层区还不是只能进军事学院。”
“对哦。”希儿恍然大悟。
“所以，本质上你并没有什么选择。”楚牧耸了耸肩，“当一名巡逻也挺好的。”
“是巡猎!我之前说错了!”希儿纠正道。
“有区别吗？”
“额，好像没有。”希儿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能无奈点头。
如果她多读点书，一定会写一篇至少一万字的论文，论证巡猎和巡逻的区别，好好驳斥楚牧的偏见!
但很可惜，她做不到。
楚牧这一打岔，成功化解了希儿心中的抑郁情绪。
……

第26章 来自星海，困于孤城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一处坐落于行政广场旁的餐厅内，希儿大快朵颐。
上层区的精美食物，远远不是下层区那些粗食能比的。
“慢点吃，别噎着了。”奥列格在一旁笑着道，“不够还有，我去再点一份。”
希儿点了点头，继续大口大口吃着，生怕耽搁一下。
在下层区，作为流浪儿的希儿，对于每一份得来的食物都看得极其宝贵，丝毫不敢浪费。
而且，自己要是吃的慢了，就被别人抢走了 。
因此，哪怕坐到上层区的餐厅里，她依旧改不了往日养成的习惯。
一旁的楚牧则是一边吃，一边心中惋惜：
如果小布在这就好了。
餐厅实行的是分餐制度，每个人面前都有独立的一份餐食。希儿已经快吃完她那一份了，奥列格也吃完了，高端餐厅的分量这么少，是他来之前没有想到的。
奥列格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餐厅，尝试了一把高端的消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有钱人都是喜欢饿肚子的吗？
他看向楚牧，发现楚牧只吃了四分之一不到，每样都只尝了一点。
“是吃不习惯吗？”奥列格关切的问道。
“不是。”楚牧摇了摇头，“我想留一部分出来，打包带去下面。”
奥列格闻言，愣住了好半晌，眼神复杂的看向楚牧，叹息道：
“你这孩子。”
随即，他叫住餐厅的侍应生：
“麻烦再来三份!”
“大叔，你这太破费了。”楚牧有些局促道。
“出来玩，就要尽兴一些!”奥列格瞪了楚牧一眼，“就吃这么点，饿坏肚子了怎么办？”
楚牧本想说自己饿习惯了，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认真道：
“我会把我那份吃完的。”
说完，便埋头吃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拘谨。
奥列格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
……
此时，餐厅的一角，在奥列格等人没有察觉的地方，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姐姐，那桌的人有点古怪。”淡金发色的青年男子表情凝重道。
坐在对面，被他称为姐姐的年轻女子，同样是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有几缕头发还做了紫色的漂染，带有一丝叛逆不羁的气质。
这种淡金色的发色，在上层区，基本是贵族的标志。
那位新上任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大人，同样是这样的发色。
此时，正在餐厅用餐的姐弟二人，便是来自大名鼎鼎的朗道家族。
弟弟杰帕德，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现在在银鬃铁卫担任分队副队长一职。
姐姐希露瓦，则是大守护者可可利亚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在一秘密研究机构担任研究员。
她和可可利亚的关系很亲近，是最要好的闺蜜。
不过，自从这位闺蜜当上守护者之后，两人之间便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此时，希露瓦顺着弟弟杰帕德的指向，看向那一桌形迹可疑的客人。
“不就是普通的一家人吗？父亲带着俩孩子出来吃饭罢了，那男孩的装扮倒是挺酷的，我喜欢。”希露瓦看向杰帕德，“老弟，你是不是神经紧张过头了，怎么疑神疑鬼的?现在是下班时间，别把你上班那一套带过来。”
“不是，姐姐，你难道没发现吗？”杰帕德神情严肃道，“那两孩子吃的太干净了!”
何止是干净，盘子简直像洗过了一样，一点汤汁都被用面包细细的搽干净了。
“噗!老弟，节俭也是一种错误了？”希露瓦笑的直不起腰，“老弟，你真的是想笑死我吗？”
“姐姐，别笑了。”杰帕德认真的看向希露瓦，“那两个小孩有问题，我怀疑这其中一定有案情!”
“你是说，他们是被绑架来的?”希露瓦收起笑容，“你见过哪个绑架犯，把人绑了还带出来，还跑到这么热闹的餐厅，请人吃大餐的?这餐厅位置还要提前一周预约呢。老弟，你觉得合理吗？”
“我不是说绑架。”杰帕德摇了摇头，“那两个孩子，不像是上层区的孩子。姐姐，我在下层区服役过，这俩孩子，和那里的孩子很像。”
“所以呢？你是要正义的站出来，高喊着有人偷渡，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抓起来?给那个好心的大叔判刑?”希露瓦的面色变得冷漠起来，“杰帕德，我已经尽力阻止你去践行你所谓的正义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提?”
“姐姐，我不是!”杰帕德睁大了眼睛，“只是，这件事确实是违法的啊!”
“哈哈，违法!”希露瓦看着杰帕德，质问道，“一个好心的大叔，不惜代价带两个下层区的孩子上来，只为了让他们吃一顿大餐。就这样一件简单而美好的事情，你都要将它破坏掉吗？”
“可是，大守护者不允许这样做。”杰帕德摇了摇头，“最近禁令又加强了，严禁下层区的上来。”
“杰帕德!”希露瓦愤怒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你守护的是冷冰冰的法律，还是你面前活生生的人民?我就问你，你为保护谁而战?”
杰帕德闻言，久久的沉默了。
终于，他目光变得澄澈，低声道：
“没有人的存护，是毫无意义的。姐姐，我明白了。”
……
“我们没点这个。”
餐桌边，侍应生推来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大蛋糕。
奥列格急忙站起来拒绝，这蛋糕绝不是他能消费起的。
但侍应生却笑着看着他，说道：
“先生，这是那桌的客人赠给你们的。咦?那两位客人呢？怎么走了?”
“能为我们说说那两位好心的客人吗？我想如果以后能见到，能当面感谢他们。”奥列格诚恳道，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一对姐弟，淡金色头发，姐姐头发做了紫色的漂染，看发色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吧。”侍应生感慨道。
等侍应生离去，希儿看着桌上的大蛋糕，叹气道：
“看来贵族也不都是坏人嘛，还是有好的。我本来还想着，把贵族都通通打倒呢，现在看来是不成了，误伤了好人怎么办?”
“每个阶级都有这样的人，个人能背叛阶级，去做一些好事，但阶级不可能背叛个人，都去做好事。”楚牧轻声道，“我们不想压迫别人，但也不能被人压迫。所以，有些东西，是必须打碎的。”
“小子，你想的还挺深奥，把我都绕进去了。”奥列格看来一眼楚牧，“这种事情，交给大守护者思考就好了，我们思考也没用，反倒会痛苦。所以，吃吧，别想那么多了。 ”
“嗯。”楚牧点了点头。
三人分起了蛋糕，每人都分了一小块，剩下的则是让侍应生打包好了。
在等候打包的这个间隙，希儿百无聊赖的观察起其他客人。
此时天色已晚，有客人陆续离开。
他们的桌上还剩下很多没吃完的食物，都被收拾桌子的侍应生直接倒在了潲水桶里。
“他们，就这样倒掉吗？”希儿问道。
“嗯，这里的客人不可能吃别人的剩菜。”奥列格点头道。
“他们知不知道，下层区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希儿的脸上浮起一抹阴郁。
奥列格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复这个孩子。
楚牧则是看向窗外天空的星辰，他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夜幕上点缀的斑斓光彩。
每一片斑斓，都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自己，来自浩瀚星海，却困于冰雪孤城。
这时，希儿抓起他的手，小声道：
“老大，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去了。”
“嗯。”楚牧点了点头，看向奥列格，“大叔，我们回去吧。”
……

第27章 蛋糕大战
“小布，你怎么还在这里?”
孤儿院前的台阶上，娜塔莎看着坐在那里的银发小女孩，眼里满是心疼。
她继续劝说道：
“你哥哥和奥列格叔叔去上面了，明天才能回来。”
“我知道，哥哥走之前跟我说过了。”小布声音低低的，似乎冻得有些鼻塞，“但是，如果牧哥哥提前回来，在这里看不到小布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她怀里紧紧抱着那颗雪景球。
娜塔莎闻言，走到小布的身边，缓缓坐下来，和小布依偎在一起：
“最后一班缆车是十点到，老师在这里陪你等到那时候，好吗？”
小布惊讶的看向娜塔莎，局促道：
“老师，地上很凉。”
但娜塔莎却用温和的眼神打断她，轻声道：
“为了等候重要的人，这点困难算什么呢?小布，楚牧也是老师心中很重要的学生呢。”
“嗯。”小布点点头，依偎在娜塔莎的怀抱里。
下层区并没有星辰流转的天空，但气温的下降，依旧能让人感受到时间流逝。
娜塔莎的怀抱很舒服，很舒服，让小布感觉不到寒冷，甚至有一丝困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布看到那台阶下路口处，灯光照耀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布揉了揉眼睛，那道身影越来越近了。
娜塔莎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惊讶的看向走来的那人，又看了看小布。
竟然真的回来了!这就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吗？
“牧哥哥!”小布这时已经向台阶下跑去 。
“慢点，别磕着。”楚牧关切的道。
小布却已经冲到楚牧的身前，紧紧的抱着他。
“只是离开一会而已。”楚牧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举起手中的打包盒，对娜塔莎道：
“老师，看我带了什么。”
“嗯?奶油的香气。”娜塔莎嗅了一口，往打包袋里看了一眼，一眼看到那奢华的大蛋糕。
娜塔莎惊讶的道：
“奥列格竟然买这么贵的东西?”
这种蛋糕，在上层区都是极为奢侈稀有的!
“不是，好心人送的。”楚牧摇了摇头，“可惜我们直到离开，也没有遇见那两位好心人，没办法当面感谢他们。”
说完，他顿了顿，对娜塔莎微笑道：
“老师，拿去分了吧，这也是大叔和希儿的意思。想必那两位好心人也希望，他们的善心被分享给更多的人。”
“嗯。”娜塔莎点了点头，拎着蛋糕先回院里了。
楚牧又拿出一份小的打包袋，这是他在餐厅没吃的那份餐点。
回来的路上，楚牧一直把它捂在怀里：
“现在吃吧，特意留给你的，不准拒绝!这次我真的吃过了!”
“嗯。”小布点了点头，眼眸中又浮起波光。
“怎么老爱哭鼻子。”楚牧揉了揉小布那一头柔顺的银发，“教室现在空着，去那吃。”
兄妹来到教室，小布在楚牧的注视下品尝着餐点。
和希儿那粗犷的吃相不同，小布吃的很慢，很斯文。
就像要把这一刻的美好，细细的嚼碎，喂进心里。
突然，教室的门被打开了，娜塔莎走了进来：
“你们果然在这里!”
她手上还端了一碟切好的蛋糕，笑道：
“已经分好了，他们这时候都已经睡觉了，明天才能吃上。这些是我们三个的，现在吃吧。”
楚牧闻言摇了摇头：
“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就不能再吃了吗？我都已经分好了。”娜塔莎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递到楚牧的嘴边，“你不吃就要掉下去了哦。”
楚牧无奈，只能张嘴吃了一口。
三人一人一口，分起了碟子里的蛋糕。
楚牧似乎被这情景触动，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
“老师，上层区人吃蛋糕的时候，会不会玩蛋糕大战，互相把奶油糊在脸上?”
“喂，你想什么呢？”娜塔莎抿了一口叉子上的奶油，“即使在上层区，蛋糕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确切的说，大部分人都没吃过蛋糕，能得到一块小蛋糕就很珍贵了，怎么舍得玩你说的蛋糕大战。”
“原来如此。”楚牧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了？”娜塔莎突然问道。
“嗯。”楚牧眼神浮现出一丝追忆，“很模糊的记忆。”
在他发病的时候，总是能见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其中有一幕，便是玩蛋糕大战。
蛋糕大战的主角，是自己这个视角。视角旁边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银发孩童，对面是一个白发女子，同样看不清面容。
当时看到那一幕的感受，他忍不住流出泪水，觉得很温馨，很悲怆。
此时，楚牧又不禁想起这一幕，心中的情绪也不禁波动起来。
突然，一抹冰凉粘在他的面颊。
娜塔莎用手指挑起一点奶油，笑着道：
“富有富的玩法，穷也有穷的玩法，你说是吗？”
“老师，你这是在浪费粮食!”楚牧回过神，痛心疾首的斥责道。
“啊?”娜塔莎傻眼了。
突然，楚牧嘴角微微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沾起一抹奶油，点在娜塔莎的脸上!
“好你个楚牧!竟然不讲武德，偷袭老师!”娜塔莎脸上佯装生气道，但眼神里没有半点愤怒。
反倒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楚牧见势不妙，立马开溜。
娜塔莎当即和楚牧在教室内追逐起来。
“我，我该帮哪边?”小布不知所措道。
“当然是帮老师了!”娜塔莎毫不犹豫的道。
此刻她正在苦恼，楚牧利用身体灵巧的优势，躲到了桌子底下，总是趁她不备从背后发起偷袭。
这时，小布走了过来，趁着娜塔莎弯腰找人的功夫，突然一指奶油抹在娜塔莎额头上。
“对不起老师!”
小布低头道歉，然后迅速也溜到了桌子底下。
“好妹妹!”楚牧当即赞叹道。
“哇，你们兄妹合伙欺负我!”娜塔莎气恼不已。
蛋糕大战，最终已楚牧和小布的惨败落下帷幕。
虽然他们是二打一，但娜塔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漏洞。
那就是只要自己站起来，这两孩子就够不到自己的脸!
娜塔莎利用这个漏洞，成功扞卫作为老师的尊严。
不过，蛋糕大战有多欢乐，清理起来就有多难受。
小布用手刮着脸上的奶油，再一口抿掉。
她忍不住问道：
“牧哥哥，你以前玩完，也这样清理的吗？”
“不记得了。”楚牧摇了摇头，悠悠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直接洗掉的。”
“这样好浪费啊。”小布惋惜道。
“是啊。”楚牧一边抿着手指上的奶油，一边低声道，“或许是我们现在太穷了。”
他看向自己的妹妹，语气无比认真道：
“小布，我不会让你一直在这的。”
“牧哥哥，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小布看了眼远处坐着的娜塔莎，低声道，“老院长，娜塔莎老师，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现在还小。”楚牧摸了摸小布的头，“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完，他心中暗暗的道了一声：
以后的路，我恐怕没办法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

第28章 卡芙卡
从上层区回来后，楚牧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日继续从清晨开始看书，傍晚和娜塔莎一起出去压马路。
他的视力下降的更厉害了。
这些日子，陆续有人来孤儿院打探楚牧的消息，表现出领养楚牧的兴趣。
当初楚牧自剜右眼的壮举，让下层区很多人对他的印象改观。
哪怕他瞎掉一颗眼，哪怕他已经超过最佳领养年龄，依旧有家庭愿意领养他。
但不幸的是，当老院长将楚牧即将失明的消息和他们一说，这些人就纷纷沉默了。
在下层区的家庭，都过得不富裕。人们或许愿意领养一名独眼的小英雄，但没人愿意养一个瞎眼的累赘。
瞎眼，意味着一辈子干不了力气活，一辈子要家里养着!
这些人哪怕自己愿意养，也得为自己的其他家庭成员着想。难道等自己死后，让自己的儿子孙子接过这个累赘?
因此，楚牧被领养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楚牧也乐于这样的结果，事实上，在小布被领养走之前，他是不可能离开孤儿院的。
自己要是提前被领养走了，谁来保护这傻丫头啊!
楚牧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在上层区，他命运中的转机悄然降临。
“喂，银狼，听得到吗？”
贝洛伯格行政区的大街上，一名身姿窈窕的职业装丽人，正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耳边的紫色秀发。
一枚微型耳麦，此时正放置在她的右耳里。
“听得到，卡芙卡。”耳麦那头传来略微失真的声音，但随着沙沙几声，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这颗星球的气象太紊乱了，影响了通讯，我现在已经调整好了。”
这位名为银狼的通讯对象，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
她顿了顿，好奇问道：
“对了，卡芙卡，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突然改道降临在雅利洛六号?又是艾利欧给你的‘剧本’?”
“小银狼真聪明。”名为卡芙卡的美艳女子微微一笑，“不错，在艾利欧看到的未来里，我会在这里领养一个孩子。”
“什么?”银狼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领养孩子，你?”
“有什么问题吗？”卡芙卡一边隔着墨镜打量着街道上的行人，一边轻声笑道，“艾利欧这次可把我害惨了，我还这么年轻，却要有一个孩子了。你知道的，在如今的星海，带小孩的未婚单身女士可是很难找到下家呢。哎呀，我也太可怜了，你说对吧，银狼?”
“呵呵。”银狼发出冷笑，“我觉得比起你，那个孩子才更可怜些。”
卡芙卡闻言，挑了挑眉：
“哦，何出此言?”
“摊上你这么个母亲，难道不可怜吗？”银狼叹息道，“让我们为这孩子祈福吧，我感觉他会被你坑死。”
“孩子不就是用来坑……咳咳。”卡芙卡咳嗽几声，“银狼，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这段时间把你也带的不错啊，可见我还是能做一名合格母亲的。”
“带的不错，指压榨童工。自己在下面逍遥快活，留我在上面看管舰船。”银狼冷冷道。
“这不是能者多劳嘛。”卡芙卡愉快的笑了，“银狼，身份伪造好了吗？”
“你看，你甚至都不愿意多敷衍我几句，就迫不及待催促我做事。”银狼颇有些愤愤不平。
但她还是认真回复道：
“都伪造好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克里珀堡负责内务的女官，只有大守护者和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内务官是谁，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因此，只要你别主动去克里珀堡挑衅，这个身份足以让你通过车站封锁，安然去到下层区。”
“不愧是银狼!办事真可靠。”卡芙卡夸赞道。
“别人夸我我兴许会高兴，但你夸我只会让我警觉，是不是又藏着什么坏心思。”银狼吐槽着卡芙卡。
突然，她似乎发现什么，声音提高一个度，惊声道：
“卡芙卡，仪器刚刚扫描到，这个星球竟然有一颗星核!只要我拿到这颗星核，就能完成新手任务吧!”
银狼的声音满是兴奋，只要完成新手任务，她就能成为星核猎手的正式成员，和卡芙卡平起平坐，脱离被坏女人剥削压榨的日子!
但卡芙卡接下来的话语，给她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别想了，银狼。艾利欧并没有提到这颗星核，就说明这颗星核有别的作用，不需要我们收取。至少，现在不需要。”
银狼闻言，不甘道：
“艾利欧就不能遗漏了吗？”
“艾利欧不会遗漏。”卡芙卡淡淡道，“你要相信，他所选择的未来，一定是最好的那个。”
“好吧。”银狼颓丧道，“错过这颗，下一颗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别担心，等这里的事忙完，我和阿刃会带你去找到星核，完成你的新手任务的。”卡芙卡劝慰道。
“嗯。”银狼的声音低低的，“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你也学会说话说一半，故意吊着人胃口了？”卡芙卡笑了。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赶快回来，领养个小孩也不需要多久，以你的能力，会让他们乖乖听话的。”银狼结束了通讯。
卡芙卡则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银狼那番话，是舰船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舰船上现在只有银狼和刃，发生的事，多半和刃有关吧。
她从包里掏出证件本，一张伪造的证件已经在上面生成。
卡芙卡拿起证件，向着地下车站走去。
突然，她的脚步停住了。
她将墨镜推了上去，眸子里满是欣赏的看着橱窗里的衣物。
里面的店员看到这一幕，急忙跑出来，笑着殷勤道：
“客人，您是对我们店里的大衣感兴趣吗？不瞒您说，我们这店已经开了七百多年了，自从筑城纪元开启之时，便有我们这家店了。据说，筑城者就是穿着我们店里的大衣，建造贝洛伯格的呢!”
但卡芙卡只是从包里掏出几张蓝色的卡片，淡淡的说道：
“打包。”
“信用点!”那店员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有什么问题吗？”卡芙卡皱眉问道，“难道你们这不收信用点?”
星际和平公司发行的信用点，在星海里可谓是硬通货。
“没，没!”店员急忙接过卡片，那蓝色的卡片摸在手里，让她觉得有些烫手。
雅利洛六号已经封闭了七百多年，但来自公司的货币依然可以在这座星球流通，是官方认可的货币。
但是，这里的大多数居民，都是拿不出信用点的，他们手里只有冬城盾。
只有少数人能拿的出来自数百年前的信用点，而且还是如此大量——
这种人，就是筑城者和他们的后裔!
店员满是敬畏的看着卡芙卡，让卡芙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只叫银狼伪造身份，没叫她修改大脑啊!
……

第29章 密谋
当天傍晚时分，下层区，一处隐秘的巷道。
“波桑先生，我想和您再确定一下，后天行动的细节。”中年矿工面色紧张的看向对面的老人，“你知道的，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别这么说，伙计。”名为波桑的老人拍了拍矿工的肩膀，“大矿区谁不知道，你班尼是玩炸药的一把好手?你只需要把那堵墙想象成一座矿山，你在那里埋好炸药，然后引爆，就可以离开了。”
被称为班尼的矿工闻言，忍不住道：
“可是，那是克里珀堡的墙!”
“嘘，伙计，别说这么大声!”波桑看了眼巷子的入口，确定无人后，才放下心继续道，“所谓富贵险中求，你知道的，如果这一单能成功，你将获得多么丰厚的报酬!你也不想在矿场当一辈子爆破手吧！”
班尼闻言沉默了。
矿场上的爆破手，收入不高，危险系数却高的离谱!
那些黑心的矿长，总是用一些劣质的炸药，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事故。
如果面前的老人之前所说属实，自己的确能赚够一辈子花不完的财富。
前提是，能够成功。
“波桑先生，您确定在上面安排好了一切吗？”班尼心有不安的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足够多的好手，这次只会成功，不会失败!”波桑保证道。
“好吧。”班尼点点头，面色变得犹豫起来，“波桑先生，这是我跟你的第一次合作，我需要，需要看到一些，诚意。”
“呵，你早说嘛！真是个滑头!”波桑骂骂咧咧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冬城盾，放到班尼手上，“拿去买酒吧！班尼，我警告你，我是干大事的，不差这点钱。但你三番五次这样，我会考虑撤销你的资格。你知道的，大矿区不缺你这一个爆破手。”
最后一句话，带有威胁的意味。
表面上，指的是随时可以找人取代班尼。
更深层次，则是指班尼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哪怕退出，也只有死路一条!
班尼闻言，不禁缩了缩脖子。
“是，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班尼拿过钱，急匆匆离开了巷子。
波桑则是等了一会，躲在阴影里对脸上抹了一会，才慢悠悠的从另一边巷子口走出。
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青年模样，一头飘逸的蓝色刘海下，脸上带着欢愉的笑意。
“我是该称呼你什么呢？桑博先生，还是波桑先生?”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巷口一侧响起，把桑博吓了一跳。
他回头看过去，只见楚牧正靠在墙边，眼睛上还蒙着一条黑纱，旁边则是站着一位长相温婉的年轻女子。
“我去，大哥!”桑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心脏病都要犯咯。”
他看向娜塔莎，问道：
“这位是?”
“这是我老师，娜塔莎。”楚牧介绍道。
又看向娜塔莎，为她介绍道：
“这是桑博。”
“原来是大姐头!”桑博立马咋咋呼呼的叫道，“在下老桑博，见过大姐头!”
娜塔莎则是疑惑的看向楚牧，眼神中似乎在问：
你怎么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楚牧耸了耸肩，说道：
“老师，桑博是我的老熟人了。虽然他脑子不太好，小时候被挖矿机打坏了脑袋，但他这人其实挺有趣的。”
“喂，大哥，挖矿机打到脑袋应该活不下来吧，那玩意好几百吨啊!”桑博忍不住吐槽道。
他摩挲着下巴：
“不过我倒是认可后半句，我这人确实挺有趣的，这真是对我最好的夸奖，谢谢。”
“不用谢。”楚牧自然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娜塔莎感觉自己似乎难以融入这个氛围，只能无奈道：
“你们聊吧，我去那边逛逛。”
等娜塔莎离开，楚牧走到巷子里，说道：
“放心，娜塔莎老师没有听到你刚才的对话。”
楚牧现在的听力变得很敏锐，这或许是视力退化的原因，身体对其他感知器官进行了加强。
因此，刚才的那番话，只有楚牧听到了。
“谢天谢地!”桑博忍不住双手合十祈祷道，“大哥，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真要炸克里珀堡?”楚牧疑惑道，“你怎么这么胆大?”
“不是我胆大，是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再等几十年都不一定有啊哥哥!”桑博激动的道。
一声哥哥，叫的楚牧浑身恶寒，急忙道：
“你别那样叫我，我怕我忍不住打你。”
“好的哥，啊不，大哥!”桑博急忙改口。
楚牧则是若有所思，问道：
“你这么急着动手，是不是因为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事?大守护者要来孤儿院了?”
“不愧是大哥!”桑博竖起大拇指，“不错，根据可靠消息，后天中午，大守护者便会离开克里珀堡，乘坐缆车去往铆钉镇孤儿院，亲自挑选她的继承者。大哥，我可是很看好你啊！小弟我的富贵就拜托你了!”
“你都要炸克里珀堡了，还惦记这事?”楚牧忍不住乐了，“去那里抢一次还不够你花的吗？”
“炸克里珀堡也就图一乐，我觉得成功率最多只有五成。”桑博笑嘻嘻道，“而且，光有钱有什么用啊？能成为守护者身边的红人，才是我老桑博追求的啊!”
楚牧见状，鄙夷的道：
“你都炸了守护者的房子，还想成为他身边的红人，你觉得可能吗？”
桑博则是丝毫不以为意，笑道：
“波桑先生炸的，关我老桑博什么事?”
楚牧只能为他的厚颜无耻竖起拇指。
闲话说完，楚牧没忘记正事，于是问道：
“对了，你上次说的价值九亿冬城盾的情报，是不是就是指的，大守护者要封锁上下层通道?最近下层区都在传这个消息。”
“是啊，我本来还想捂着情报赚大钱，结果他们高层斗争，有人突然把这情报散布开了，搞得我花大力气弄来的情报，成了一张废纸。”桑博表情十分郁闷，“大哥，你可别再提这件事了，提起来我都那个心痛唉。”
楚牧则是径直问道：
“通道大概什么时候封锁?”
桑博闻言，收起脸上的浮夸表情，认真道：
“我猜就是后天傍晚，大守护者领养到接班人后，下层区对她而言就可以封闭起来了。”
楚牧静静的看着桑博，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看你不慌不忙的样子，封闭后，你也有办法去到上面吧？”
“啊？”桑博瞳孔猛的缩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笑道，“大哥，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走过正经路子?没封锁的时候，那缆车也不对我开放啊。对我而言，封不封锁都一个样!”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楚牧这才放心的笑了。
……

第30章 哥哥能做的事
楚牧独自从小巷里走了出来，桑博则是从另一边走掉了。
他们方才谈了一些事情，可以说是解了楚牧心中的一个心结。
首先可以确定，即使上下层封锁，桑博也能通过特殊渠道去上层。
其次，桑博在上层有人脉。
最后，桑博可以把小孩带到上层去，交给一户人家收养。
有户人家的女儿因为风寒病死了，身份还没注销。对方愿意领养一个听话的孩子，但需要整容成他们女儿的样子。
很病态的需求，因此，他们无法从官方渠道领养一个孩子，官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们委托桑博，求桑博从下层区带一个孩子上来——
一个乖巧的女孩。
桑博当时的话语，还在楚牧脑海里回荡：
“大哥，你知道吗？即使是这样病态的一个委托，只要我把消息放出去，我身边分分钟就能围满人!对于这些下层区的孩子来说，别说换脸成为上层区的人，哪怕让他们当一只上层区的老鼠，也比待在下层区要强啊!”
下层区，是没有未来的。
这个道理，桑博明白，楚牧也明白，下层区无数人都明白。
楚牧毫不怀疑桑博所说的真实性，他手里就有那对父母的委托函，还有几张照片。
从照片来看，那是一个生活优渥的中产家庭，夫妻双方都是医学院的大学教授，还是老来得子。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唯一的孩子因为不起眼的风寒病死，他们才会那么难以接受吧！
他们需要一个替代品，一个赝品。
但毫无疑问，即使是赝品，也会受到他们无尽的宠爱，继承他们所有的财富!
桑博还没有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但出于商人的直觉，他毫不怀疑这个消息的价值。
那些身无分文的流浪儿，桑博不会去考虑，他不是来做慈善的。
他的目标客户，是那些下层区孩子的父母!
你希望你的孩子去上层区生活吗？将来孩子继承家产，你们家也能一起翻身咯!
毫无疑问，这些下层区的矿工们，会挤破头的把自家孩子往这里送!
一方面，是希望孩子过得好。
另一方面，正如桑博所说，有一个翻身的希望!
对下层区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希望更宝贵呢？
楚牧明白这其中的价值，他倒是不奢求什么翻身，只求妹妹小布能有一丝希望。
待在孤儿院，短期内看起来都很美好，衣食无忧。
但是，长大了呢？
长大了，就得自己谋生了。
女孩只能早早的嫁人，因为矿场很少招收女矿工，小布的身板也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
矿场是唯一能填饱肚子的低门槛工作，至于其他的低门槛工作，连糊口都难，都是给结婚的女工补贴家用的。
未婚女子因为找不到工作糊口，被迫堕入风尘，这是下层区常有的事情。
楚牧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陪妹妹长大只能是一个奢望，自己那诡异的病症，能多活一天都是一种恩赐。
所以他没办法对小布承诺什么，只能趁着还活着，尽力去做些什么。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攒一笔钱留给小布，让她长大被迫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不至于顷刻穷困潦倒。
而现在，似乎有了其他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可能会被小布不理解，甚至被她怨恨。
楚牧毫不怀疑这样做的后果，人性是最难捉摸的。
你自以为对她好，帮她做了正确的选择。但如果换来的是她余生心理上的痛苦，那这种好，是真的好？还是一厢情愿造成的惨剧?
因此，他会把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给小布。
丫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死后，剩下的路就得你一个人去走了，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两个通往人生不同走向的选择……
你决定吧，趁我还活着，还能见证你的选择。
如果你选择离去，我会为你祝福。
如果你选择留下，那就陪我度过最后的时光吧。
我希望你选择第一条路，陪伴一个将死之人是毫无意义的。
但我更希望你这一生是快乐的，是无悔的。
这就是，一个没办法陪你长大的哥哥，能为你做的全部。
……
桑博给楚牧提供了折扣价，只要一千冬城盾。
楚牧掂量了自己的存款，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在还没被奥列格逮到之前，自己下一次矿，能赚七八个冬城盾。
可惜现在没办法再下矿了，矿场那边上了黑名单，眼睛也要失明了。
对于失明这点，楚牧一直很看得开，毕竟本来就活不久，提前瞎了也没什么。
只是对于没办法赚钱这点，他一直抱有遗憾。
收到桑博的报价后，楚牧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要求桑博等两天。
后天大守护者就来孤儿院了，会挑走一位幸运儿。
楚牧心里其实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如果挑走的是小布呢？
那就不用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
至于大守护者会不会挑他，楚牧并不觉得会。
下一任大守护者，不可能是个异星人，更不可能是个瞎子。
桑博倒是很看好楚牧，也不知道这家伙脑袋是不是真被挖机撞过，多少有些昏了头。
收到楚牧延后两天的提议，桑博痛快的答应了。
他这两天还要忙着抢克里珀堡的事情，实在没空处理那对夫妇的委托。
楚牧要求延后，那索性卖给楚牧一个人情。
两人的交谈就此结束。
娜塔莎这时候也找了过来，正好看到在巷口等候的楚牧，于是上前牵住楚牧的手，叮嘱道：
“楚牧，以后少和这种油滑的人来往。”
“可是他叫我大哥诶。”楚牧轻笑着道。
“他还叫我大姐头呢!”娜塔莎气愤道，“可恶，竟然把我拉到和你一个辈分。”
“老师是为这件事生气?”楚牧惊讶道。
“怎么可能?”娜塔莎气鼓鼓的，“我只是现在才想起来，我怎么跟你一个辈分了？”
“不吧，老师你比我多一个字来着。”楚牧调侃道，“大姐头，唔，好霸气的称号。老师，你说不定有成为社团头目的潜质哦。”
“不可能吧。”娜塔莎拨了拨耳边的秀发，“我可是立志做一名爱岗敬业的孤儿院代课教师，救死扶伤的下层区医生，是遵纪守法的贝洛伯格好公民，怎么在你嘴里和犯罪分子预备役一样。”
“老师，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楚牧笑道，“不想做社团头目的老师不是好的医生。”
“啊?”娜塔莎被绕晕了。
此时，街道的一侧，叮当叮当的铃声响起，有一班缆车到站了。
这让楚牧有些感触，再过几天，等上下层封锁，就再也听不到这铃声了吧。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向孤儿院走去，随着铃声一起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缆车内，一双紫色的眸子隔着车窗，正在默默注视着这对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

第31章 妈妈
身穿修身职业装的紫发丽人，已经换了一件新的白色皮草大衣，上面还有金色的华丽线条，十分具有雪原特色。
据说，是用次元扑满的背部皮革制成，十分的珍贵。
如今的贝洛伯格，由于寒潮的肆虐，野生动物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一件皮草大衣更是天价!
女子的这件大衣，可以说是贵气逼人，让人忍不住猜测她的身份。
紫发丽人最后一个走下缆车，用手轻抚右耳的秀发，轻声道：
“银狼，我好像看到目标了。”
“这么快?你不是刚下缆车吗？”通讯那头的女孩惊讶不已，“我看了地图，离铆钉镇孤儿院还有一段路吧。”
“但我一下车就看到了，我直觉就是他。”卡芙卡淡淡道，“我相信我的直觉，不会错的。”
“什么直觉?你还有这本领?”银狼发出疑惑的声音。
“倒也不是什么本领。”卡芙卡微微一笑，“只是，在这样一颗与世隔绝的星球上，看到一个面貌迥异的仙舟小孩，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什么?”银狼突然提高音调，似乎被惊到了，“这里不是存护的地盘吗？怎么会有仙舟的孩子?而且你怎么判断他来自仙舟的?”
“他身上有仙舟人的气韵。”卡芙卡轻笑道，“所以，我也很好奇，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其中一定有故事。”
银狼闻言，疑惑道：
“艾利欧之前没跟你说过吗？让你领养一个仙舟出身的孩子?”
“艾利欧没告诉我太多，他只是告诉我，说我只要一到这里，便知道目标是谁。”卡芙卡一边向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一边道，“事实果然如此，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这就是缘分吗？”
“这是命运。”银狼吐槽道，“你怎么也学仙舟人那套，还相信什么缘分的。”
“银狼，你开始无趣起来了。”卡芙卡叹了一口气，“果然，孩子大了和娘不亲。”
“滚啊!去找你的新孩子去啊！”银狼怒怼道，随即意识到自己落入言语陷阱，“我什么时候成你孩子了？卡芙卡，你的母性意识是开始觉醒了吗？怎么开始母爱泛滥了？”
“呵呵，这叫提前代入所要扮演的角色。”卡芙卡丝毫不理会银狼的回怼，“小银狼，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啧啧啧，坏女人，你好会骗人啊！”银狼咋舌道。
卡芙卡耸了耸肩：
“我就当你在夸我咯。”
“你当是就是吧。”银狼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别再给我找事了，之前一大堆衣服让我给你传送回星舰，我修改现实坐标的能力不是这样给你滥用的，谢谢，请尊重我，拜托了!”
“可是，真的很好用啊。”卡芙卡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佯装着委屈，“而且，我也不是只给自己买了，不是还给你带了礼物吗?”
“我真是谢谢你给我送的一双袜子了，买大衣附赠的是吧。”银狼语气中满是生无可恋的无奈，“总之，别再烦我了，我打游戏去了。”
“哎，孩子沉迷网瘾怎么办，头疼。”卡芙卡语气凄惨道，但银狼已经挂断了通讯。
卡芙卡则是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说道：
“出来吧!”
“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们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嘿嘿，老大，这娘们好漂亮啊!”
“她身上的衣服很贵，弟兄们别弄脏了!”
偏僻的小道上，几个流浪者从角落里钻出来。
那为首的流浪者头目看着那紫发的丽人，眼里浮现出一丝贪婪的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大声说道：
“你已经被包围了!”
“哦?”卡芙卡双手伸到背后的大衣里，徐徐道，“看来有人撞在枪口了。”
她的手猛的甩出，手上已经多了两把造型奇特的枪。
枪管很短，但弹夹很长!
扳机一扣，一秒钟就能宣泄出足足二十发子弹!
那伙流浪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成了筛子!
“怎么，这么快?”那流浪者头目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血滚滚流出，“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出手，你以为这是玩回合制游戏吗？什么杂兵偷袭都能出一轮手?”卡芙卡嗤笑道。
流浪者头目闻言，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卡芙卡吹了吹枪口的硝烟，便离开这里。
黑暗中还有不少眼睛在看着这里，但已经无人敢跳出来触怒这尊煞星了!
等治安兵长奥列格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被冻得冰凉的尸体。
奥列格用镊子夹起一枚弹壳，眼神中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子弹?
下层区虽然保留了一部分的老旧火器，但他还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子弹。
是什么人，来下层区大开杀戒了?
奥列格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下层区这段日子本就不稳定的局势，如今又增添了一份混乱。
风雨欲来啊!
……
孤儿院内，楚牧傍晚散步回来后，又钻进了图书室。
他的视力已经快要消失了，如今得贴着书才能看清字。
饶是如此，楚牧也没有放弃阅读。
虽然这样的阅读方式很辛苦，但真正失明后，阅读就变成奢望了。
楚牧明白，在如今的贝洛伯格，可没有什么盲文教育的说法。
整座城市总共都没多少人口，不可能为了极少数盲人去耗费资源。
更别说，还是下层区的盲人。
此时，楚牧就坐在供热装置旁边，借着一点橙黄色的光，阅读书上的内容。
这时，一道成熟的女声响起：
“你就是这样看书的吗？”
楚牧放下书本，看向说话的那人。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这女人的面容，只看得到大概的身形，紫色的秀发，精致的下巴，以及别致的服装。
楚牧能确定，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也很可疑!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楚牧看了眼图书室的门，大门微微打开一条缝，这女人似乎就是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一路来到图书室。
“唉，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警觉。”那紫发的丽人欣慰的笑了，“你难道不觉得，对我很熟悉吗？”
“熟悉?”楚牧眯了眯眼，努力想看清这女子，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也或许是我忘了。总之，能和我再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女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温柔的笑道：
“好啊，你听我说。”
她看着楚牧，缓缓道：
“孩子，我是你妈妈啊！”
……

第32章 建木之种
女子说这话的时候，紫色的眸子里绽放出微光。
楚牧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似乎真的沉湎进去了。
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那名紫发的丽人就静静站在那里，静静站着。
我此刻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楚牧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从飞船逃生出来的小孩，父母或许还没死，有朝一日会回到雅利洛六号，来找寻自己。
但是，在楚牧每次发病所看到的碎片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紫发的女人!
记忆殿堂里，没有你的位置!
楚牧在这一瞬间，眼神变得清澈，语气幽幽道：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玩笑，你说对吗，女士?”
“哦，是我露出破绽了？”女子露出迷人的笑意，“能和我说说破绽在哪吗？”
“或许，是你太年轻了，欠缺一点气质。”楚牧叹息道。
“确实，让没有生育分娩过的女士，来假扮一位成熟的母亲，的确是一件难为人的事。”女子走到楚牧对面，随意的坐在书堆上，修长紧绷的腿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
她摘下右手的手套，伸出手，笑道：
“初次见面，我叫卡芙卡。”
“楚牧。”楚牧伸出手，只轻轻握住了卡芙卡的半掌，随即松开。
“果然是仙舟的孩子啊。”卡芙卡听到楚牧的名字，忍不住感叹道。
“仙舟?”楚牧微微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卡芙卡看了一眼楚牧，“看来你的记忆损失很多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在这星海之中，有什么比失忆的神秘小孩更好玩的呢？
“的确。”楚牧看不清卡芙卡面上的表情，继续诚恳的问道，“你说我来自仙舟，是有什么依据吗？能和我说说这个地方吗？”
“你身上有一道独特的气韵，这个气韵只有仙舟子民才有。”卡芙卡饶有兴致的盯着楚牧，“仙舟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他们并不在任何一颗星球，而是生活在巨型的星舰上。每一颗星舰都是独立循环的生态系统，里面别有洞天。这样的巨型星舰，现在共有六艘，组成一个强大的仙舟联盟。”
说到这，卡芙卡叹息道：
“抱歉啊，我只能看出你来自仙舟联盟，具体哪艘仙舟，这我就不知了。”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楚牧点了点头，喃喃道，“仙舟，就是我的故乡吗？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
“回去?你想什么呢？”卡芙卡看向楚牧的左眼，震撼道，“你知不知道，你左眼里有一颗什么种子，是建木!建木的种子!”
“建木，那是什么？”楚牧没想到这女子一出现，短短几句话，就解开了自己心中这么多疑惑。
先是知道自己故乡的名称，现在又知道那颗诡异种子的名字!
“建木，是丰饶之神药师种在仙舟的一种巨树。”卡芙卡露出兴奋雀跃的神情，“传说中，这棵巨树产生的果实，能够让人长生不老，仙舟人的祖先就是靠这实现长生。 ”
“药师。”楚牧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忍不住疑惑道，“这样说来，仙舟是这位药师的地盘?”
“有一段时间，确实是这样。”卡芙卡伸手取下楚牧眼睛蒙着的黑纱，静静的注视那颗翠绿的左眼。
此时，她的脸和楚牧靠的很近，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就吹在楚牧的脸上。
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幽香。
卡芙卡轻声道：
“可惜，在数千年前，仙舟人开始反抗这位神明，双方之间成了不死不休的存在。如今的药师，被仙舟人称为寿瘟祸祖。而你，则是仙舟人人喊打的丰饶孽物，还是最顶级的那种。在你身上，可是能长出一棵建木的!”
楚牧闻言，忍不住问道：
“仙舟人，为什么要与丰饶为敌?”
“因为所谓的长生，并不是一件十全十美的好事。”卡芙卡耸了耸肩，“这是仙舟官方的说法，不过在我看来，最本质的原因，是仙舟出了一位星神，也就是巡猎。”
说到这，卡芙卡嗤笑道：
“出了一位星神，他们当然得跟着自己的神明走。要知道巡猎还没成神的时候，他反对丰饶的主张是一直不被认可的，巡猎甚至还因为破坏建木，被仙舟高层冷冻起来关了许多年。结果巡猎一成神，这些家伙立马就步调一致反对丰饶了。”
“难怪，巡猎和丰饶会是死敌。”楚牧感觉莫名的震撼，“原来，巡猎就是仙舟人。”
“所以，你懂了吧。”卡芙卡点了点楚牧的额头，“你现在这个状态，回仙舟只有死路一条。”
楚牧闻言，眸子不禁变得黯淡了些。
回不去的故乡，比起不知道故乡，更让人难以接受。
楚牧苦涩的声音响起：
“对于这颗建木种子，你也没有办法，对吗？”
“这可是星神的布置，直达命途本源的力量。”卡芙卡摊了摊手，“除非你能让巡猎对你眼睛射一箭，但以祂的作风，大概率会连你整个人一起抹除。”
她一边优雅的重新穿戴好手套，一边轻声问道：
“对了，你这颗种子怎么来的?你有这方面记忆吗？还有你的右眼，怎么是一颗义眼?”
“这件事，说来话长……”
幽静的图书室内，在供热装置的暖黄色光芒照耀下，楚牧缓缓的讲起这些天发生的事。
卡芙卡就默默听着，表情无比恬静，没有出言打断。
终于，但楚牧不再说话，卡芙卡才感慨的道：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她打了个响指，解除了控制。
楚牧这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处于莫名的影响当中。
之前他以为挣脱了，但那只是一个错觉。
卡芙卡高明的误导了他，让他放松警惕，在之后的谈话敞开心扉。
所以，楚牧才能理所当然的相信她说的一切，把她当成能够信任的人，讲述自己的隐秘。
楚牧此刻回过神来，后背都不禁出了一声冷汗!
还好，自己只讲了拳馆之后的事情，并不涉及之前的诡异病症。
那些随着发病一起出现的记忆片段，是他之所以早熟的原因，也是他最大的隐秘!
楚牧心有余悸的看向卡芙卡，忍不住道：
“你真的很危险!刚才你和我讲的那些，关于仙舟，关于建木，是真的?还是和你之前所说的是我母亲那样，也是纯粹的虚构?”
“放轻松点，小楚牧。”卡芙卡轻笑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刚才对你施加的影响，只是为了快速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点必要的手段罢了。
“你知道的，小楚牧，一些不必要的猜忌，不仅会让人心生出隔阂，还会浪费很多时间。在我们这个维度，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呢。”
说着，她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之前所说的我是你母亲，这并不完全是骗人哦。如果把时间的尺度打乱，我兴许真是你母亲呢？”
“什么意思?”楚牧不禁皱眉。
“意思就是。”卡芙卡靠近楚牧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领养你了，小楚牧。”
……

第33章 命途觉醒
图书室内，刹那间陷入诡异的宁静。
“你很可疑，卡芙卡女士。”楚牧往后退了一步，主动打破平静，“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你叫卡芙卡，对于你的来历却一无所知。我想我现在，并没有对你信任的基础。”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紫发的丽人佯装抹了抹眼泪，但她很快便想起来，面前的男孩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索性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语气幽幽道：
“即使，我能给予你力量?你也不愿意跟随我吗？”
“力量?”楚牧微微皱眉，“如果你指的是让我吃一餐饱饭，多长点力气的话，那我只能说我无福消受了，您爱找谁找谁去吧。”
“呵呵，你真幽默。”卡芙卡不禁乐了，“星际旅行的时候带上你，想必会有许多乐子。”
“这算是给我画大饼吗？”楚牧稚嫩的面庞上满是认真，“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出星际航行的事。其实是为了诱惑我，告诉我只要跟随你，就能离开雅利洛六号，是这个意思吗？”
楚牧说到这，静静看向卡芙卡：
“多谢你提供这样一个信息，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猜测，你要么是来自星海的旅行者，要么就是上层区的大骗子。”
“倒也不用这样认真推理。”卡芙卡微笑着摆了摆手，“好啦，说正经的，你想不想觉醒力量?我说的是，命途的力量。”
“命途?”楚牧惊讶的看向卡芙卡，
随即摇了摇头，“命途的力量，都是偶然之间得到星神垂青才能觉醒。卡芙卡女士，请别再逗我了。”
“没逗你啊。”卡芙卡微笑道，“我虽然不是星神，但你身上已经有一份命途的馈赠，你却一直没有打开，我所做到的，就是提供给你一把钥匙?”
“命途的馈赠?”楚牧疑惑了，“是指的我左眼吗？”
“你左眼那个，我不好说。”卡芙卡看了眼楚牧绿色的眼睛，那幽绿的眼眸，总让她感觉药师在隔着眼睛看着这边。
她急忙移开视线：
“总之，你身上的馈赠，和丰饶无关，而是存在于你的意识海里。”
之前干涉楚牧潜意识的时候，卡芙卡便发觉到，这个男孩的意识中，存在一种命途的力量。这股力量被封藏在深处，从没有得到利用。
如果楚牧是命途行者，卡芙卡想要影响他的认知可没那么容易。
只有命途的力量，才能对抗同样来自命途的力量。
命途行者对普通人，就是力量层次的碾压。
而现在，卡芙卡将帮助楚牧成为一名命途行者!
“我的意识海?”楚牧更纳闷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卡芙卡拍了拍楚牧的肩膀，“我对你也有很多疑问，你身上很多秘密需要解开。但我旅行至今的经验告诉我，对于星海中的秘密，最好不要抱有太强的好奇心，你永远不知道这背后是哪个隐秘存在。”
说着，她掏出一把造型简朴的钥匙，递给楚牧：
“握着它，用它打开那份馈赠吧。你或许会见到一些奇异的景象，听到一些诡异的声音，不要去想，不要去问。”
“这个，真能打开我意识里的东西？”楚牧手上拿着钥匙，冰凉的触感让他毫不怀疑——
这真的就是一把普通的大门钥匙!还是铁的!
这怎么打开?对大脑钻个锁眼吗?
他疑惑的看向卡芙卡，似乎想要确认，这女人是不是又在戏耍他?
“这的确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卡芙卡的语调十分轻柔，“但是，你手上拿着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脑海里有一份馈赠，然后，打开它。”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楚牧的心脏猛的悸动一下。
楚牧用力的捂住心脏。
这种感觉，是又发病了吗？
四周，又是幽邃的星海。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音乐的声音。
那悠扬的音乐起初还很远，现在却越来越近!
一支乐队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一边敲锣打鼓吹号，一边踏着正步向他走来!
这些乐队的成员，每一个都造型浮夸，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戴着夸张的面具。
面具上的图案不断变化，变得越来越快。
突然，楚牧在上面看到自己熟悉的人脸。
桑博!
随着他的瞳孔收缩，那些面具也不再变动。
此时，乐队已经停下脚步，并排站在楚牧面前，每张面具都定格为桑博的模样。
戴着桑博面具的伶人在原地踏着步，奏着乐。
音乐声在此刻无比喧嚣!
这时，一个发条人偶从乐队正中间钻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箱子。
发条人偶来到楚牧面前，便静止不动。
楚牧看向那个箱子，下意识的伸出手准备打开。
这一刻，音乐声停止了，那些桑博面具的伶人都死死的盯着他
面具下，是猩红的眼眸!
打开吧，打开吧!
打开它，你就加入我们!
打开吧，打开吧!
打开它，我们一起列队!
打开吧，打开吧!
打开它，音乐永不停歇!
……
突然，楚牧的手止住了。
“你并不聪明，阿哈。”楚牧声音压低道，“你错了一个细节。”
伶人们没有说话，但面具上的浮夸表情变得冷漠起来。
楚牧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水：
“阿哈，我瞎了啊。”
丰饶之神当初的那一指摁下，不仅造成他现实的失明，在这个空间也同样失明了!
他怎么可能，看的这么清楚!
因此，楚牧断定，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些奏乐的伶人，只可能是那位星神的手笔——
欢愉之神，阿哈!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桑博的脸?
或许，桑博是一名欢愉信徒。
又或许，他就是阿哈的化身。
楚牧并不敢往深了猜测。
果然，随着楚牧这一句话说出，四周的景象开始破碎。
那些伶人一寸寸的破裂成碎块。
发条人偶也失去动力，倒在了地上，嘴里一张一合——
“……真没面子……阿哈……真没面子……”
随着这道声音的消失，楚牧的视线变得雾蒙蒙的。
后天失明所看到的景色，往往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片永远无法拨开的浓雾。
楚牧眼里的浓雾，还是绿色的。
楚牧以前很排斥这个色调，这会让他想起让自己失明的元凶。
但现在，这种色调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楚牧明白，能看到绿色，意味着阿哈已经走了，现在是安全的。
他伸出手，缓缓的向前摸索着。
直到摸到一个平台。
平台上，摆放着一座黄金冠冕。
触碰到冠冕的这一刻——
宏伟浩大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可见者不可见的，是无眼者之馈赠。”
“戴上冠冕，祂将进入祂的国!”
……

第34章 未知的命途
“卡芙卡，你还在吗？”
图书室内，楚牧的声音打破平静。
“我就在这里。”卡芙卡注视着楚牧的眼睛，“你已经看不到了，对吗？”
楚牧的瞳孔已经彻底涣散了，晶状体完全转化成了翠绿色。
他此刻的视线里，只有一片绿色的浓雾。
永远无法驱散的浓雾。
出乎卡芙卡意料的是，楚牧此刻并没有表现出失去光明的恐慌，也没有自怨自艾的悲怆。
他那无神的眼眸看向卡芙卡，轻声道：
“没想到，你会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卡芙卡闻言，刹那间感觉心弦被拨动一般，出现了一丝触动。
她伸出手，捧着楚牧的脸：
“这就是命运，小楚牧，命运使我们在此时此地相遇。命运使我，成为你光明消散前，见到的最后一人。”
“命运啊。”楚牧发出悠悠的感慨，“这一切，都是我的命吗？”
他已经获得了命途的力量。
这是一条未知的命途，来自一位无眼的神秘星神。
在这浩瀚无垠的星海，被人熟知的神明只有寥寥十几位，但世间的法则又岂是只有那几条?
总有未知的存在，在人类还未察觉之时，悄悄的融合法则，执掌新的命途。
并不是所有的星神都喜欢出风头，绝大部分星神都不会出现在人类的视线中。
研究者只能根据一些特定的现象，去找寻一位星神留下的痕迹，从而印证这位星神的存在，挖掘出新的命途。
而楚牧此刻所踏上的命途，恰恰属于难以被发现的那类!
这位星神和祂的命途——
可见者，不可见!
研究员不可能刺瞎自己的眼睛，去感知这位星神的存在!
而一个瞎子，又很难进入到科研体系。
更何况，这位无眼的星神，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这尊星神已经陨落!
楚牧之所以还能获得命途的力量，是因为命途一旦开启，便无法关闭。
即便星神陨落，后来者也能沿着这条命途，继续向上攀登。
直到他到达顶端，成为新的星神，执掌命途全部的力量!
而出于同一条命途的感知，楚牧能知道，那尊星神早在悠久岁月之前，就已经陨落了。
祂留下的命途，早已经沉寂于星海中。
楚牧如今是这条命途唯一的觉醒者。
他直接获得来自那位陨落星神的馈赠，现在是比命途行者更高一级的存在，命途令使!
命途行者是靠自己努力，从而和命途的力量契合，偶然间被星神瞧上一眼，踏入命途。
这些命途行者，只能从命途中汲取少量的力量，毕竟星神只看了他一眼。
如果想获得更多的力量，只能不断卖力表现，吸引星神什么时候再次回眸。
命途令使则不同，这些就是星神眼里的红人，享受着星神直接灌注的命途力量!
因此，命途令使的力量极为恐怖。只要星神愿意调拨力量，每一名令使都能发挥出燃烧整个星系的力量!
欢愉之神阿哈，就曾经有过一项‘丰功伟绩’。祂把整条命途的力量都灌注给一条虫子，那虫子在那一刻，就相当于一位星神!
楚牧此刻就是这未知命途的令使。
只是，他的神明，早已经陨落。
他想要获得力量，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慢慢和这条命途相契合。
如今的命途，星神已死，但还保留一道法则。
楚牧与这条命途越契合，法则就会调拨更多的力量给他。
楚牧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份命途的馈赠。
这条命途，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不，不能说是量身定制。
而是丰饶星神，将自己改造成了契合这条命途的模样!
使自己眼瞎，便是为了让自己走上这条命途!
丰饶星神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初药师的哭泣，又是为谁哭泣呢？
楚牧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去想这些。
他今天傍晚还在谋划后事，晚上就见到了奇怪的女人，成为了命途觉醒者。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就好似做梦一般。
此刻，从卡芙卡口中听到命运二字，却是让他不由得生出一股悲凉的情绪。
是啊，一切都是命运。
这是陨落的星神给自己安排的命，这是丰饶药师给自己安排的命。
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即使死了也要留下布置。
祂们，可以随意去作弄自己这个凡人的命运。
唯独自己，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他的眼前，是一片无法被光明刺透的浓雾。
卡芙卡轻柔的声音传来：
“抱歉，我明白你的感受，命运的存在，让人心生颓然。但是，小楚牧，命运的丝线并不只有一条啊。在很多条丝线里，我们至少能选择一个好的未来。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你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力，这是神明也无法干涉的。”
楚牧闻言，低声道：
“你似乎对于命运这个词，很热衷?”
“或许是因为，我认识一位命运的奴隶?”卡芙卡用手捏了捏楚牧的脸，“以后介绍给你认识，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前提是认你当妈对吗？”楚牧嘟囔着移开卡芙卡不安分的手，“卡芙卡，今天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自始至终说着怪话。”
“然而，我说的那些怪话，都是真的啊。”卡芙卡略有遗憾的收回手。
她看向楚牧，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现在已经获得那份馈赠了吧，你快试试你的能力，我看看什么命途?”
“我试试吧。”楚牧低下头，认真感受来自虚空的那股波动。
那是命途的律动。
来自命途的虚数能量向着楚牧靠近，慢慢钻入他的身体。
光线幽暗的图书室内，楚牧骤然消失了!
卡芙卡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这一刻，她不仅看不到楚牧，甚至感知不到!
可见者，不可见!
突然，一只小手在后面拍了拍她的后背。
楚牧就站在卡芙卡的背后，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他是怎么移动的?
卡芙卡抓起楚牧的手，激动的说道：
“你再试一次!”
“嗯。”楚牧点了点头，他的身影再度透明。
卡芙卡本来用力抓住楚牧的手，这一刻却突然失去了感知，手掌直接握成了拳。
不是光学层面的隐身，而是彻底消失在这个维度!
而在楚牧的视角里，他隔着一层绿色的雾气，‘看’到了那间图书室!
但是，这并非真正的那间图书室，而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那间!
是他无数次用脚步度量，从而在脑海中构建出来的那间图书室!
这间图书室，由简单的线条和平面构成，只有纯粹的白与黑，楚牧甚至不愿给它渲染过多的色彩和纹理。
只追求最精确的模型数据!
此刻，他就漫步于这个虚构空间!
只有无眼者才能‘看’到的空间!
不可见者，可见!
……

第35章 最好的命运
此刻，楚牧的听觉无比的灵敏。
他甚至能听到卡芙卡的心跳声，年轻，而充满活力!
根据这个声源，他可以精确定位卡芙卡的位置。并在自己构建的黑白空间内，还原卡芙卡所在的位置。
“你在哪儿?”
卡芙卡的声音传入楚牧的耳朵，无比的刺耳!
这句话，仿佛无数道声音叠加在一起。
楚牧明白，这是声波在室内撞到物体，反射回来的回声。
根据这个回声，他可以进一步精确自己所构建的黑白空间。
比如四周的墙壁，他现在可以更精确的知道，这些墙壁所处的位置。
甚至，他可以分析出书架的位置，书架上面有没有摆满。
以及，卡芙卡现在是站着还是坐着?大概的身高，体型是多少?
回声传入他耳朵的瞬间，也将这些信息一起带了回来。
楚牧现在掌握的命途力量有限，能分析出来的信息很有限。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恐怖了!
如果能力进一步提升，能够分析复原出来更多细节，那算不算另一种层面上的重见光明呢？
如果再进一步，执掌整条命途，升格为星神，会不会构建出一整个宇宙?
这就是无眼者命途的能力!
无眼者，是楚牧为这条命途取的代号，来自触碰冠冕时听到的那句话。
这条命途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恐怕早已经遗失在星海。
楚牧不得不感叹，这条命途简直是失明者的福音!
如果一个人是先失明，再觉醒这个命途，那绝对是感激涕零。
但楚牧是为了适应这条命途，被丰饶星神强行戳瞎的!
让自己绝望，又给自己希望?
这是为什么?
……
楚牧意念一动，便从黑白空间脱离。
再度出现在卡芙卡面前时，他已经坐回了原位。
“这很像隐身术，但比寻常的隐身术更高级一些。”卡芙卡评点道，“我猜应该是巡猎命途，巡猎的行者就有隐身能力。”
说着，她饶有兴致的看向楚牧，调侃道：
“被丰饶种下建木的种子，又打开巡猎的馈赠。你身上是在上演仙舟简史吗？两个敌对神明竟然选中同一个人，有意思，真有意思。”
“请不要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已经能想象出你那欢快的神情。”楚牧一边给眼睛蒙上黑纱，一边嘟囔道。
他并没有纠正卡芙卡的错误，也不想把无眼者命途和陨落星神的事讲出去。
他明白，这种事情涉及星神埋下的布置，讲出去并不一定能得到解决的方案，反倒可能害死更多的人。
因此，卡芙卡就因为一个错误的判断，得出的结论也就偏离了真相十万八千里。
这种错误的结论，反倒保护了她。
此时，卡芙卡走到楚牧面前，拉着他的手，笑盈盈道：
“我现在更想领养你了。”
“知道我身上有两只星神打架，不更应该敬而远之吗？”楚牧淡淡道。
“怎么会!你现在简直就是星海里的灭星级武器，遇到事了被人困住，你只要说我眼里有一颗建木种子，引出建木，巡猎马上就闻着味杀到战场，拉开大弓，连着星球一起射穿。呵呵，谁敢拦你?”卡芙卡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拍了拍楚牧的后背。
她看向楚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稀世珍宝。
楚牧则是语气淡漠道：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遇到事被人拦住，逼得使用灭星级武器，难道是星海通缉犯吗？我想我不是这样的角色，也不需要用建木恐吓对方。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需要。”
“额咳咳咳。”卡芙卡低头咳嗽几声，“哪有的事，这就是一个玩笑，我可是星际守法好公民。”
楚牧闻言，只是用那无神的双眼，看着卡芙卡的方向。
卡芙卡明知楚牧看不见，但还是有些心虚的撩了撩耳边的秀发。
“说说你的情况吧，卡芙卡女士。”楚牧的声音再度响起，“作为领养者，你有义务向我公开你的工作情况，以及家庭成员结构。”
“领养需要和孩子说这些吗？”卡芙卡皱眉道。
“别的孩子不需要，但我需要。”楚牧淡淡道，“所以，能和我说说吗？”
“好啊。”卡芙卡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的工作，是一名星海旅行家，擅长交际的我常常能和原住民迅速打成一片……呵呵，那真是一段值得怀念的经历。”
说着，她顿了顿，表情忧伤道：
“曾经的我，在星际冒险中投入太多精力，当青春逝去，容颜渐老，我觉得是时候结束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回归家庭了。”
突然，她抓住了楚牧的手，饱含深情道：
“所以，我想领养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阿牧。”
“倒也不用这么肉麻。”楚牧把手抽回，“我觉得，一个未婚未育的女性，应该不会产生这么强烈成为母亲的想法。”
“但我就是想啊。”卡芙卡低着头，“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
“只有诚心是没用的。”楚牧摇了摇头，“毕竟，孤儿院在程序上，也不允许未婚女性领养孩子。”
“我也可以结婚。”卡芙卡低声嘟囔道，“不过多走个程序罢了。 ”
“那被你骗婚的男人可真可悲。”楚牧鄙夷道，“这种闪婚骗取领养资格的行为，也是明令禁止的。”
卡芙卡闻言，语气瞬间悲恸：
“事实上，我曾经也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这给我带来很大的心理伤害，也是我之前一直不愿意提及的原因。好消息是，我前夫现在已经埋了。”
“希望不是你亲手埋得。”楚牧低声吐槽道。
卡芙卡：“……”
还让不让人好好编了?
“我告诉你这个，不是让你吐槽的。”卡芙卡点了点楚牧的小脑袋，“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合法的领养你，而且，你不用担心家里还多个爹。”
“卡芙卡夫人，您真是费心了。”楚牧感慨道，心理默默加了半句——
费心的骗我。
但他并没有选择戳穿，而是继续问道：
“家里还有其他成员吗？”
“你终于对加入我们有了兴趣吗？”卡芙卡欣喜道，“我跟你说，我们家的氛围十分的好，你只要加入这个家庭，便能收获一个全宇宙最靠谱的妈妈，还有一个话不多，但对你很好的哥哥。”
卡芙卡顿了顿，继续道：
“还有个天天玩游戏，重度网瘾的妹妹。”
这话说出，微型耳麦那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
卡芙卡面带微笑，当做没听见，继续对楚牧介绍道：
“总之，你在这个家庭，可以享受极大的个人自由，以及丰富的成长空间。此刻他们就停留在这颗星球的轨道上，你随时可以随我登船，心动吗，小楚牧?”
“我只有一个问题。”楚牧轻声道，“我在这里还有一个妹妹，可以一起吗？”
“两个人?”卡芙卡皱起眉头。
“有问题吗？”楚牧问道。
“我想，你那位妹妹，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命运。”卡芙卡叹息道。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卡芙卡静静的看着楚牧，“命运的轨迹上，只有你一人登船，也只许你一人登船。”
楚牧闻言沉默了。
良久，他轻声问道：
“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命运?”
“嗯。”卡芙卡轻轻点头。
楚牧无神的眼看向卡芙卡的方向：
“那我妹妹呢？她的命运呢?”
“人各有命。”卡芙卡握住楚牧的手，“命运是一团互相交织的丝线，有时候解开线团，是为了让两人的命运都能延伸向更好的未来。”
“再给我两天时间吧。”楚牧轻声道。
“可以，明天我会再来看你。”卡芙卡说完这话，便松开楚牧的手，离开了图书室。
耳麦内，银狼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不把他妹妹带上船?我们不一定要追求最好的命运，第二好也行吧，兄妹团聚总比分离要好啊。”
“但如果第二好也不行呢？继续退而求其次?”卡芙卡叹息道，“如果他妹妹上船，只是简单的多一张嘴吃饭，兄妹团聚其乐融融，那艾利欧不会拒绝这个未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
“艾利欧之所以选择只有楚牧上船的未来，那就是其他的未来足够坏，坏到没办法选择。”
“哦，那可真是一个悲剧。”银狼闷声闷气道，“真是难为您了，靠谱的卡芙卡妈妈。”
“不客气哦。”卡芙卡露出迷人的微笑，一字一句道，“沉迷网瘾的银狼囡囡。”
“啊啊啊啊!坏女人我要和你拼了!”银狼尖叫道。
……

第36章 看不见了
第二天，楚牧的心中一直有些思绪不宁。
昨晚和卡芙卡的会面，可以说是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自己成为了觉醒者，掌握着无眼者的能力!
而且，还有了登上飞船，进行星际旅行的机会!
回归星海，是楚牧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
他本就来自星海，身上的谜团，也只有进入星海才能够解开!
卡芙卡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虽然，这个女人给他神秘莫测的感觉，嘴里的话更是听起来半真半假。
关于工作和家庭情况那段，更是通篇胡扯!
楚牧现在有很大的把握，认定这女人和她的同伙，一定是星海中的某个犯罪团体!
大概率是星际海盗那种的吧。
楚牧也曾经幻想过，加入星际海盗船，从一名底层船员开始做起。
毕竟，星海茫茫，在雅利洛这种偏远星系，能遇到公司商船的概率，远远小于星际海盗的概率。
商船大多数都有固定的航线，不会浪费能源跃迁到无关的星系。
也只有星际海盗，才会往这种穷乡僻壤的星系钻!
因此，卡芙卡是一伙星际海盗，这是楚牧可接受范围之内的。
结合这家伙神神叨叨的话语，大概率是海盗船上的女祭司，如果船上有这个职位的话。
至于为什么会找到自己，大概是某位星神给这伙海盗降下指引吧。
目前为止，楚牧已经正面接触过丰饶和欢愉两个神明。
这两家伙看着都不正常!
再加上那尊陨落的无眼神明，这就是三个了。
这伙星神为什么找上自己?
自己来到雅利洛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这些问题，坐在下层区的图书室是得不到答案的。
楚牧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前往星海!
哪怕卡芙卡这个女人很可疑，但至少现在没表现出恶意。
老实说，楚牧也并不在乎什么恶意。
这个世界的恶意，他已经习惯了。
因此，就算卡芙卡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女人，那又如何呢？
雅利洛六号只停着她一艘星舰，下一艘不知何时会来，即使来了也不一定降落在地面，更不会来到贝洛伯格的下层区。
楚牧本质上，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想明白这一切，他心中有了决定。
他会等到明天中午，等大守护者在孤儿院挑选出继承人。
如果挑中了小布，那皆大欢喜。
如果挑不中，那就把之前的计划告诉小布，让她自己选择，是冒名顶替进入上层区那个家庭，还是留在下层区?
小布留在下层区的话，楚牧便会跟卡芙卡谈判。
在楚牧看来，一切条件都是可以谈的，只看给出的价码是否合适。
就像自己当初和矿场的工头谈判那样，为什么别的小孩只能拿六块冬城盾，楚牧能拿十块?
很简单，楚牧不要命!他敢往最危险的矿道钻，其他人不敢!
这是楚牧的优势!
他更大的优势，就在于他并不胆怯，敢和那些大人谈条件!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黑暗世界生存，最重要的是认清楚自己的优势!
楚牧对卡芙卡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卡芙卡求着他上船!而不是他现在求着卡芙卡!
大不了，谈判破裂，楚牧也能靠着能力，在下层区做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赶在下次发病之前，必须去做!
即使现在成为了能力者，楚牧依旧没对自己的病症掉以轻心。
那种直击心口的痛苦，是他唯一恐惧的东西!
楚牧没有告诉卡芙卡关于疾病的事情，他如果跟着上船，也许在某天就暴毙在旅途中。
但正是因为这样，在这死亡阴影之下，他才想去做一些事情，去完成一些心愿，解开一些心结。
回归星海，是他的一桩心愿。
但妹妹小布，才是他放不下的心结。
两年多的相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
不知是不是幻听，楚牧听到了一声低呼：
“牧哥哥……”
楚牧愣了愣神，才发觉这声音离自己很近。
“小布，你来了。”楚牧轻声道。
他看向声音的方向，但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妹妹了。
黑纱蒙住他那瞳孔涣散的眼睛，即使到现在，楚牧都没有告诉小布自己视力下降的事。
不过，小布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最多只是猜到楚牧视力不如以前。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哥哥，现在已经失明了!
“牧哥哥，外面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大姐姐，现在正在院长室。”小布声音带着压抑，“院长让我来这里找你，说那位大姐姐愿意收养你。”
说着，她抓住楚牧的手，低声道：
“牧哥哥，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小布，小布，好为你开心啊。”
“傻妹妹，开心的话，为什么还要流泪呢?”楚牧伸手擦去小布面颊上的眼泪。
虽然他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但有些人，哪怕你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她的样子。
傻妹妹在哭啊。
“牧哥哥，我没有。”小布紧紧握着楚牧的手，“小布真的，真的，不想再拖累哥哥了。你走后，小布会难过，会哭，但小布更不想哥哥因为我，又拒绝掉一次机会。”
这已经不是楚牧第一次拒绝了!
“小布长大了啊。”楚牧摸了摸小布的头。
突然，他拉起小布的手，向着门外走去：
“一起去吧，去见见那位女士。”
……
院长室内，卡芙卡正和老院长以及娜塔莎交谈甚欢。
娜塔莎感慨道：
“真没想到，芙卡女士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统领克里珀堡内务的总长官了，想必您一定很受大守护者青睐。”
“能为大守护者效力，是我的荣幸。”化名为芙卡的女人表情肃穆，随即叹息道，“但正因为将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这崇高的事业，也不想牺牲更宝贵的时间在备孕备产上，我现在才迫切的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芙卡女士，您是一位高尚的人。”娜塔莎赞叹道，语气中充满着惺惺相惜。
决定将所有献给下层区福利事业的娜塔莎，何尝不是这样一个人呢？
一旁的老院长则是关切的问道：
“芙卡女士，关于领养小孩的事，您的丈夫不会介意吗？抱歉，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我们很关心孩子在新家庭的成长环境，楚牧又是我们院里最优秀的一个孩子……”
……

第37章 眼里，心里
老院长的话，透着她心中的担忧。
毕竟，经过拳馆的事件后，老院长对楚牧就格外看重。
如果领养家庭没办法善待楚牧，那还不如留在孤儿院。
至少，自己会攒钱给楚牧配一只眼睛，一只能看到的机械义眼，作为他将来的成人礼。
“我知道，老院长。”美丽的女人握住老院长的手，眼眸中微光波动，“事实上，我的丈夫是一名银鬃铁卫的军官。早在两年前，就牺牲于一场和裂界怪物的战斗中，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嫁。”
老院长闻言，一时愣住了，忘记了言语。心中止不住的懊恼，后悔逼人提起这件伤心事。
娜塔莎在一旁出言救场，怜惜道：
“节哀，芙卡女士。”
老院长这才回过神来，紧紧的握住女人的手，眼眸湿润道：
“你们一家都是好样的，楚牧能进入这样的家庭，真的很好。”
“可是，我这种丧偶的家庭，我平时又忙于工作。”女人轻声叹息道，“唉，我很担心，没办法给予他太多的关爱。”
“这点完全没必要担心!”老院长摇了摇头，“楚牧是一个很自立自强的孩子，给他一个空间，他能把自己管理的很好。”
说着，老院长顿了顿，满是感慨道：
“您能不介意这孩子的眼疾，甚至愿意带他去治，享受上层区最好的医疗，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芙卡女士，您一定是最适合楚牧的家庭了，没有之一!”
娜塔莎也由衷的附和道：
“您很适合做一位母亲，芙卡女士，楚牧能有您这样一位妈妈，那是他的幸运。”
名为芙卡的女人闻言，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没想到，我能这么受到你们的认可。”
正这时，院长室的门被敲响。
得到应允后，楚牧牵着小布走了进来。
他现在的听觉十分敏锐，早已经把院长室里的话听了个大概。
此时，他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似乎想说——
卡芙卡，你是真能编啊！
然而，卡芙卡现在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牧身旁的女孩，一时忘记了言语。
小布害怕的往楚牧身后靠。
楚牧捏了捏妹妹小布的手，随即说道：
“我就一个要求，要领养的话，就领养我们两个走。”
“牧哥哥!”小布惊讶的看向楚牧。
“楚牧!”娜塔莎也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老院长发出叹息。
熟悉的场景，当初这孩子也是这样。
然后领养的事就作废了。
现在这一幕，仿佛时间回溯一般。
这让老院长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牧如此的成熟，在有些事情上，却显得这么幼稚呢？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了，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这样做呢？
老院长看向卡芙卡，露出尴尬的神情。
但她此时还没有放弃，依旧尽力的挽留：
“芙卡女士，这个，其实还是可以谈谈的，您不妨说说您的意愿?小布其实也是很可爱很听话的孩子。”
娜塔莎则是看向了楚牧，却发现楚牧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没有任何东西。
娜塔莎的心中，陡然一惊，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她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又不想被房间里的客人看见。
她捂着脸，对老院长道：
“我出去一下。”
老院长点了点头，视线一直在卡芙卡身上，没有移开，也就没有注意到娜塔莎的异样。
这时，卡芙卡也站起来，说道：
“这种情况，我需要再考虑一下了。您知道的，上层区居民领养下层区的孩子，有着诸多限制，我现在手头也只有一个名额。唉，明天再给您答复吧。”
“好，好的。”老院长遗憾的站起身，送别卡芙卡离开这里。
她明白，所谓的明天答复只是客套话罢了，结果已经出来了。
领养终究是黄了。
离开院长室前，老院长看了楚牧和小布一眼，不禁叹了一口气。
院长室内，只剩下楚牧和小布两人。
“牧哥哥，为什么，为什么……”小布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楚牧揉了揉小布的头，“我是你哥哥啊，当然是要走两个一起走了。”
说着，他顿了顿，认真道：
“有些事，答应了，就是一辈子。”
哪怕，哥哥这一辈子，会很短暂。
小布哭的更加难以止住了。
楚牧索性两手一摊，摆烂道：
“哭也没用了，人已经走了。”
但于事无补，根本止不住小布的泪水。
这时，一只手抓住楚牧的胳膊。
娜塔莎那压抑着悲伤的声音响起：
“楚牧，你跟我来一下。”
楚牧这才从小布身边离开，被娜塔莎拽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娜塔莎捧着楚牧的脸，哽咽道：
“你，还能看到我吗？”
“看不到了。”楚牧没有再隐瞒，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欺骗一位专业的医生。
娜塔莎摘下楚牧眼前的黑纱，男孩的眼里已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娜塔莎的眼泪滴在楚牧的脸上，哭泣道：
“这一天，怎么来的这么快。”
原本的预料，楚牧还有一个月的光明。
现在才过去半个月不到!
这个时间差，让娜塔莎措不及防。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她还想带楚牧去看看医学院保存的动植物标本，在光明消散之前。
而现在，都来不及了。
娜塔莎哭的泣不成声。
楚牧伸出小手，用袖口擦去娜塔莎都眼泪，声音淳朴道：
“老师，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说命运无法更改，那我便用最好的姿态去接纳这份命运。
“我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至少，我和那些先天盲眼的人不同，我还见过光明。
“在我还拥有光明的时候，我见过许多许多的人，小布，老院长，你……你们的相貌，此刻都印在我的脑海里，是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小布不会长大，老院长不会衰老，娜塔莎老师永远年轻美丽。
“所以啊，老师你看，这是命运对我的馈赠，是我此生最宝贵的财富。
“你为什么，还要为我而哭泣呢？”
娜塔莎闻言，紧紧的抱住了楚牧。
“老师，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我还想像正常人一样和大家相处，如果再有人为这个事哭，我会很难过的。”楚牧恳求道。
“老师，答应你!”娜塔莎哽咽道。
楚牧则是心中一叹。
刚刚的话，不仅是对教室内的娜塔莎说，也是对外面走廊的女孩说。
有些事情，瞒不住了，就用这种方式说出口吧。
银发的女孩此时就瘫坐在教室的门旁，心中如刀绞。
哥哥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妹妹。
哥哥的心里，装满了妹妹。
……

第38章 封锁
孤儿院门口，紫发的职业装丽人独自走下台阶。
见四下无人，她轻声道：
“银狼，你绝对想不到，阿牧的妹妹长得真的和你很像，我当时看到都震惊了。”
“你就编吧，卡芙卡!”微型耳麦里传来银狼鄙夷的声音，“再像能有多像?而且人家还没答应被你领养呢，怎么一口一个阿牧了，腻歪不腻歪啊？”
“呵，我给你传张照片，你自己看。”卡芙卡点了点自己的墨镜，发送了一张偷拍照片。
耳麦那边传来滴的一声，银狼接收了照片。
对面沉寂了一会，随即大声道：
“修图可是坏文明!”
“你可以用技术查验，看看这张照片有没有修饰过。”卡芙卡轻笑道，“真有意思，宇宙中竟然还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她不是我。”银狼声音低了一个度，随即提高数个分贝，“我去这小孩怎么跟我这么像!”
“性格差异还是很大的。”卡芙卡摇了摇头，“她看着就比你乖。”
“哼，这种乖小孩一看就笨笨的，我比她聪明多了!”银狼不服气道。
卡芙卡闻言，嘴角微微微微翘起：
“但是，你们除了相貌，还有一个点是共通的。”
“什么共通点?”银狼下意识问道，随即就发觉自己似乎陷入了语言陷阱。
果然，卡芙卡的声音传来：
“共通点就是，你们都是阿牧的妹妹。”
银狼：“……”
她嘟囔道：
“谁会认那个小屁孩当哥哥啊?他懂骇客技术吗？他会使用网络吗?他生活在那种旧时代的文明环境，恐怕连电子游戏都不会玩吧!”
“可是，阿牧是我的孩子。”卡芙卡微笑道，“你也是我的好孩子，对吗？”
“对你个大头鬼啊!”银狼这才恍然大悟，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自降了辈分。
我明明是你的同事!
她正要说些什么，卡芙卡却突然打断道：
“先不说了，有人过来了。”
随即挂断通讯。
此时，一队银鬃铁卫正向着她这边走来。
为首的队长来到卡芙卡面前，头盔下的眼神透着疑惑。
下层区的孤儿院，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光鲜亮丽的女子登门拜访?
“有什么事吗，长官?”卡芙卡打断了对方的思索，主动问道。
“这里已经被封锁戒严了，请你尽快离开。”队长严肃道。
说完，便带着他的队员，往孤儿院匆匆赶去。
卡芙卡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
孤儿院内，队长找到了老院长。
他摘下头盔，露出那坚毅正气的面庞。
是奥列格!
“老院长，这两天得请你们都待在院里了。”奥列格传达着上面的指令，“任何人不准外出。如果有现在还在外面的，让他们在今晚之前赶紧回来!”
说着，他顿了顿，语气低了一个度，问道：
“人都在院里吗？”
“我需要核对名单，清点过后才能给您答复。”老院长看了眼奥列格身后列队的士兵，惶恐的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孤儿院都是一群女人和孩子，不会卷入什么犯罪……”
“放轻松，老院长。”奥列格劝慰道，“只是有上层区的大人物要来这里，所以为了大人物的安全，以及必要的保密工作，我们小队必须对这里实施戒严，希望您能理解。”
“大人物?”老院长惊讶的看向奥列格，“能说说，是哪位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奥列格摇了摇头，“这种级别的隐秘，不是我这个职务能接触到的。”
“好吧。”老院长无奈的点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这时，奥列格想起了什么，出言问道：
“老院长，刚刚你们院里是不是来过一个女人，紫色头发的?”
“您是说芙卡女士吗？”老院长反问道。
“芙卡女士?”奥列格疑惑了，显然对于这个名字很陌生。
“对，芙卡女士，她是克里珀堡负责内务的女官，年轻有为，却丝毫没有什么架子，反倒十分平易近人。”老院长忍不住赞叹道。
但很快，眼眸又低垂下来，叹息道：
“唉，她本来是想领养楚牧那孩子的，还拿到了特殊的许可，能够打破上下层之间领养的障碍。可惜，出了一些事情。”
“克里珀堡的内务官……”奥列格皱起眉头，“您看了她的证件吗？”
“当然，她进门就主动出示了证件，我没看出什么问题。”老院长说着，抬头看向奥列格，小心翼翼的问道，“关于她的身份，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我只是觉得，克里珀堡的内务官，应该不会一个人来到下层区。”奥列格拍了拍身上的盔甲，“这种大人物出行，往往会提前和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在此接应，就像现在这样。”
“或许，芙卡女士比较低调。”老院长下意识的为对方辩解。
但她的语气显然不自信起来。
毕竟，芙卡女士那奢华的装扮，似乎和低调沾不上边。
“如果她下次再出现，我会亲自查验她的证件。”奥列格表情严肃，“她如果想带走楚牧，我们就必须替孩子把好这个关口。如果她真的是内务官，我会承担冒犯上级的责任。如果不是，那她就是一个危险的罪犯!”
奥列格此时有一个猜想，昨晚那死掉的几个流浪者，以及地上的精致弹壳，或许就和刚刚路上见过的神秘女人有关。
在下层区濒临动荡的时候，这女人出现在这，还提出想领养楚牧，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
无论如何，奥列格绝不会让阴谋得逞!
老院长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道：
“下次她再出现，我一定会通知你，不会立即把楚牧交给她。”
奥列格闻言，缓缓的点头。
他随即安排手底下的士兵，将孤儿院的大门封锁，并且在各个重要位置安排岗哨。
孤儿院的孩子看到这一幕，没有害怕，反倒是觉得有些有趣。
这年纪的孩子，对未知的事物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有的孩子跟随士兵一起挺起军姿站岗，手上拿着一根破桌腿充当武器。
有的甚至跟在士兵的背后，一同踏着步子四处巡逻，和跟屁虫一样。
那些执勤的银鬃铁卫对于这些孩子们也没有防备，在休憩的间隙，还从兜里掏出糖果，分给这些孩子。
驻守孤儿院，比起驻守在危险的流浪者营地，无疑是轻松许多的，甚至可以说是惬意。
与这些没有威胁性的孩子相处，不用担心什么冷枪冷箭，只需要用真诚回应真诚。
这些银鬃铁卫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巴不得大人物永远不要来，一直在这驻守下去。
他们不禁幻想，如果下层区的生活，一直是这样轻松惬意——
那该多好啊。
……

第39章 闪亮的人格
傍晚的时候，孤儿院的食堂飘出久违的肉香。
在这驻扎的银鬃铁卫分享了他们带来的肉罐头，一起切碎扔到厨房的炖菜里去煮。这种罐头的主要成分是蜥蜴肉，另外含有少量的红鱼肉。
在冰雪覆盖的星球上，只有相对温暖的地洞深处，以及地下暗河当中，存在少量生命。
孤儿院的孩子，一个月才难得沾一次荤腥，还是买的最便宜的动物内脏。
老院长也想过让孩子吃的好一些。
但是，下层区需要救济的孩子太多，有太多张嘴要喂。
这里节俭一些，兴许就能多活一个人。
因此，孤儿院的孩子大多瘦弱，在外面总是被那些长得壮硕的孩子欺负。
也正因此，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出门。
除了楚牧这个例外。
他那时候经常溜到外面，不吃中饭晚饭。
回来被老院长逮住，他总是说吃过了。
其实，他哪里吃过呢。
有时候运气好能在矿工营地混一顿饭，那是有活干的时候。
没活干，对人没有利用价值，就是走进去，都会被人嫌弃的赶出来。
楚牧明白，自己少吃孤儿院一口饭，就能让其他人多吃一口。
尤其是老院长。
孤儿院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营养不良的毛病，但老院长，其实才是最欠缺营养的。
楚牧曾经偷听到医生对老院长说的话，大概的意思就是——
你的身体很虚弱，如果再不停下来调养，生命也许只剩这几年时光了。
老院长从那以后，便不再看医生了，只让医生给孩子们做体检。
楚牧看过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画像。
那是孤儿院的一条走廊，挂着许多人物肖像画，记录着一个下层区鼎盛家族的兴衰。
走廊的最后一幅画，里面是三个人。
一对年迈的夫妻坐在沙发两边，中间是一位青春明媚的少女。
少女握着父母的手，大方的看向前方，眼眸明亮。
楚牧无数次的看到，老院长就站在那昏暗的走廊尽头，静静抬头看着那幅画。
画中的少女在看着未来的她。
画布之外的人，形容枯朽，眼眸黯淡。
此刻的她，心中又在想着什么呢？
楚牧在那一刻，心中感受到莫名的震撼。
可以说，老院长影响并塑造了今日的楚牧。
他自认为是一个自私的人，做不到和老院长那样大公无私。
但正是这样的人，却总在关键的时候，奋不顾身的站出来。
在铆钉镇，他为了妹妹，和镇长的儿子血拼，咬出“疯狗”的恶名。
在拳馆，他救下了被骗的希儿，保全了很多无辜的孩子。
史考特想让孤儿院的孩子吃不上饭，甚至侮辱老院长的人格。
那好，我赔你一只眼睛!
某种意义上，他和老院长是同样的人。
都有着闪亮的人格!
这种人，往往能在这个世界有一番作为。
世界往往因这种人的存在，而发生改变。
老院长的孤儿院，给下层区种下一颗种子。这些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将在未来改变整个贝洛伯格!
而楚牧，他将改变的，是整片星海。
不过，在这一刻，楚牧只想低头干饭。
他坐在食堂里，大快朵颐。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很饿。
坐在他对面的小布，依旧眼眶红红的。
在楚牧面前，她依旧表现得像是不知道楚牧失明那样，默默配合楚牧的表演。
这也是楚牧在教室说那番话的本意。
他并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失明而伤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大家都别知道这件事。
也正因此，小布没有戳穿这一切。
这就是兄妹两人之间的默契。
“牧哥哥，我再去打一份吧。”小布低声道。
“好妹妹，还是你体贴!”楚牧竖起大拇指。
小布见状，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嗯嗯!”她用力点了点头，端起餐盘，便离开了座位。
楚牧继续坐着吃饭，这时，一道风迎面袭来。
对方坐在楚牧的对面，双手按着桌面，把餐盘都震了一下。
奥列格的声音传来：
“小子，胃口这么好?上次在餐馆怎么吃的那么拘谨?”
“大叔，餐馆得花钱，今天这餐是免费的。”楚牧轻笑道，“这能一样吗？”
“你倒是挺为我的钱包着想。”奥列格感慨道，“那天早知道提前一天回来，就多点些吃的了，你看我，好多预算都没花出去，什么时候再带你们去玩一玩。”
“等有时间吧。”楚牧低声道。
随即，他换了个话题，问道：
“希儿呢，她怎么没来?她也是我们孤儿院的啊。”
“那丫头不想来，生怕被困在这里上课。”奥列格笑着道，“她不愿意来，我也抓不住她，她现在跑的真快!窜出去跟炮弹一样。”
“可惜了。”楚牧叹气道。
“可惜什么？”奥列格有些不明所以。
“大叔觉得，明天大人物来访问，真的只是简单的访问吗？”楚牧放下手里的餐具，认真道，“下层区有这么多重要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孤儿院被重点关注了？对于上层区大人物而言，那些矿场和熔炉才最重要吧。孤儿在他们眼里算什么，恐怕还不如熔炉里的薪柴吧?”
“你说的，虽然偏激了点，但还真有点道理。”奥列格摸了摸下巴，“对啊，这大人物来孤儿院是做什么？”
“这取决于孤儿院里有什么。”楚牧幽幽道，随即继续埋头干饭。
小布已经端来了一份新的餐食。
今天的食堂不限量供应，所有人都能吃饱吃撑!
奥列格则是站了起来，嘴里念着楚牧说的那句话：
“孤儿院里，有……”
他看向四周，看到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庞。
奥列格的嘴不禁张大，随即猛的闭合。
“必须把希儿找回来!”
他当机立断，向着门外走去。
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是谁，但倘若真的有大人物要在这里收养一位孤儿。
毫无疑问，那将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奥列格明白，上下层即将封锁，眼下的这个机会，是这些孤儿院的孩子，最为宝贵的一次机会!
无论如何，希儿也不能错过!
奥列格虽然一直想要收养希儿，但他明白，自己的条件，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比起来，只能说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大人物可以逾越规则，把下层区的孤儿带到上层，培养成贵族。
但他呢?
他奥列格，作为上层区出身的居民，如果没有大守护者颁发的许可，根本不允许越过限制，领养下层区的孩子!
这些由上位者制定的规则，他根本无法打破!
……

第40章 卡芙卡的优势
当天晚上，楚牧照常待在图书室。
他已经看不见了，但依旧延续这个习惯，只为了让老院长能够安心。
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如果知道他这么快失明的事，恐怕会掉很多眼泪的。
年纪大的人，最忌讳情绪剧烈波动。
因此，楚牧和娜塔莎商议，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先瞒住。
此时，楚牧依旧扮着看书的样子，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卡芙卡的声音响起：
“书拿倒了。”
楚牧却不为所动，淡淡道：
“我之前做了标记，折痕都在下边，不可能拿倒。”
“好吧，骗不过你。”卡芙卡坐到楚牧的面前，肆意的伸展一双美腿。
但楚牧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问道：
“今晚这么多人驻守在这里，你竟然还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看来又是用了你那修改认知的能力吧?”
“倒也没有修改认知那么强啦，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暗示，让他们听我说说话而已呀。”卡芙卡耸了耸肩，“你应该了解的吧。”
“别再对我用了，否则我不会再听进去你的任何一句话。”楚牧想起当初的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差一点，自己当时就说出所有的秘密了。
“好啊。”卡芙卡点了点头，“我本来也不会再对你用了，毕竟，我们之间已经积累了足够的信任，对吗？小楚牧?”
“呵呵。”楚牧干笑两声，不置可否。
“听说，这里明天有大人物要来。”卡芙卡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楚牧摇了摇头。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卡芙卡看向楚牧，“否则，你昨天不会说要等两天。难不成你未卜先知，提前预知到明天要发生大事?”
“好吧，我承认瞒了你。”楚牧装作无奈的道，“明天确实有大人物要来，而且是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她会来这里领养一个孩子，作为她的继承者，也就是下一位大守护者。”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卡芙卡疑惑的看向楚牧。
“别瞎想，不是预知能力，而是我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恰好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楚牧轻声道。
顿了顿，他继续道：
“所以，你明白了吧。如果我能被大守护者挑中，那该多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楚牧的小脸上浮现期盼的神色。
卡芙卡见状，顿时明白楚牧在故意气她，这小子扮作这么孩子气的模样，一定是另有所图。
索性，就配合孩子的表演吧。
她伸手捏住楚牧的脸，佯装气恼道：
“好啊，原来是拿我当备胎是吧!”
楚牧后退一步挣脱，随即用双手护住脸，声音闷闷的道：
“没办法，两条路子，我肯定选择更好的那条。能成为下一任大守护者，那多威风，多有面子。”
“呵呵，你就这点出息?”卡芙卡气的发笑，“就一个遭受冰灾的星球，一座小小的城市，总共没多少人口，科技落后，民众愚昧。你就愿意当这样一个土城主的儿子，也不愿意跟我走?”
楚牧闻言，迟疑道：
“可是，如今的大守护者还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据说很漂亮呢。”
“我不漂亮?”卡芙卡反问道。
“抱歉，我当初没看清你的脸。”楚牧叹气道，“你或许很漂亮，也或许……”
“没有或许!”卡芙卡柳眉倒竖，“这件事，没有或许的余地!”
“好吧。”楚牧颓丧的点了点头，“那你能说说你的优势在哪吗？就凭你有一艘飞船?”
楚牧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不服气。
“就凭一点，她能给你的，我能给。她给不了你的，我还能给。”卡芙卡表情无比的郑重。
“那我能带我妹妹上船吗？”楚牧终于图穷匕见。
“啊?”卡芙卡看着楚牧，愣住了。
你绕一圈，就为了提这个要求?
这已经是第几次提了?还没放弃吗？
明明知道我办不到，一直提，会让我很为难的啊。
卡芙卡想到这，埋怨的瞪了楚牧一眼。
这刹那间，风情万种。
可惜，楚牧看不到。
更遗憾的是，即使楚牧铺垫了这么多，卡芙卡依旧没有答应。
楚牧于是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明天我被大守护者选走了，你会怎么办?”
“你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卡芙卡嗤笑道，“我当然是把她打趴下，把你抢回来。”
楚牧瞬间无语，只能心中暗道，这女人绝对是星际海盗!
“夜已深了，我该去睡个美容觉了。”卡芙卡伸了个懒腰，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
“明天见，小楚牧，你也早点睡哦。下次见面，你就该跟我走了呢。”
她留下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这间图书室。
楚牧闻着屋内持久不散的幽香，若有所思。
……
第二天。
从清晨开始，孤儿院的众人便在等待那位大人物的到来。
上午的时候，更是安排了十分丰富的课程，充分展示孤儿院小而精的教学面貌。
娜塔莎讲的嗓子眼都要起火了。
希儿听得耳膜都要炸了!
魔音贯耳啊，魔音贯耳啊！
她痛苦的抓挠着桌板，有一种发足狂奔的冲动。
但就在窗外，奥列格正幽幽的看向这边。
希儿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
她的心中不禁悔恨，人情这东西真不应该欠下的。
自己就是欠了奥列格太多的人情，以至于失去自由!
今日，重回牢笼也!
希儿不禁看向独自坐在第零排的楚牧，眼神中充满着崇拜!
不愧是老大!
听最猛的魔音，吸最浓的笔灰!
比起老大，自己的意志磨炼还差的远。
此时的希儿，就坐在楚牧之前的位置上，同桌是小布。
小布好奇的看向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女孩，她很少在孤儿院见到希儿。
像这么近的坐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喂，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希儿看了眼小布，问道。
“对，对不起。”小布急忙道歉，尴尬的低下头去。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希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要看就看呗，我脸上又不会少块肉。”
小布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希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害，我难得回一次教室，能和你成为同桌，也是一种，一种……额……”希儿想了想，始终想不起来这里该用什么词。
索性直接跳过，径直问道：
“喂，要不要交个朋友”
“好啊。”小布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物到了!
……

第41章 可可利亚
大队的银鬃铁卫，向着孤儿院方向进发。
从缆车站到这的道路都已经封锁，人们只能隔着老远眺望。
但那神秘的大人物被人团团簇拥，一群高大的卫兵举着巨盾，将里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巨盾之内，金发紫眸的年轻女子看着身边的老人，赞叹道：
“叔叔，我一直很敬佩你。下层区充斥着无知的愚民和嗜血的暴徒，犯罪率居高不下。你当初却不惧艰辛，主动来这儿做裁定官。”
那背负法典的老人闻言，只是叹息道：
“可可利亚，下层区的居民，同样是人，和上层区居民没有区别。这里的无知和暴力，并非人的因素，而是环境的原因。”
说着，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眸，静静看着金发女子，说道：
“可可利亚，你需要做的的，是改变这样的环境，给予贝洛伯格人民更好的未来。这是我们兰德家族的使命，更是你这位大守护者的责任!”
巨盾内的两人，正是下层区的司炉长，以及他的侄女，贝洛伯格的现任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
司炉长看着面前的侄女，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之前。
那时候的可可利亚，才刚刚成为大守护者，还是一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对于政治显得很笨拙，眼神中满是惶恐不安。
但现在的可可利亚，眼神中已经没有当初的稚气，而是变得无比深邃，看不透她的想法。
三年的政治斗争，高层的尔虞我诈，使得她更成熟内敛了。
司炉长听说，在不久前，可可利亚突然提出要去收养一位下层区的孤儿。
结果可想而知，高层的贵族们极力反对!
但是，反对无效!
这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少女，不再任人拿捏!
这三年里，她笼络了一大批银鬃铁卫的年轻军官，提高他们的待遇，许诺晋升的希望!
向我效忠吧，我会给予你们荣耀!
年轻的军官在军营发起了行动，将原本掌握军事大权的贵族给拉下马，使得兵权回到大守护者手中。
可可利亚用这种方式，向贵族们展示了她的铁腕，让众人知道，当初懵懂的女孩，已经成长为冰雪之城的女王!
贵族不敢再忤逆她，所有的荣耀重归于大守护者!
如今的可可利亚，已经是纯粹的政治生物。
司炉长对此，却是十分的欣赏，忍不住赞赏这位侄女：
“当初选你作为大守护者，真的没有选错。我本以为你需要至少十年，才能把那些贵族大臣熬死，收拢散落的权力。但你只用了三年，就做到了这些。”
他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继续道：
“有了权力，很多事情就没有禁锢了，可以放手去做了。可可利亚，这是我这些年的一些思考和建议，关于下层区如何发展。
“我希望你能看一看，改善下层区这些居民的生活处境。我相信，你既然愿意收养一位下层区的孤儿，一定是想做一个表彰，改变这一切的!”
老人的话有些激动起来。
“叔叔，不用这样着急。”可可利亚按住司炉长的手，轻声道，“我会改变这一切的，改变贝洛伯格所有人的命运。叔叔，我已经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可以引领所有人去往新的世界。”
“新的道路，新的世界?”司炉长有些迷茫的看向可可利亚，“这是什么？你的执政口号吗？”
“可以这样理解，但这绝不是过去那些假大空的口号。”可可利亚语气有些昂扬，“我找寻到的这条道路，是历代大守护者都不幸错过的道路，我会用余生去实现它，让所有人都能生活在一个没有寒冷，没有饥饿的国度。”
顿了顿，她的语调开始下降了一个度，低声道：
“只是，这条道路，会有一些曲折。”
“所有的伟大计划，实践初期都是会经过民众的不理解的。”司炉长劝慰道，“你能够有自己的计划，这很好，至少行动起来了，而不是安于现状。”
他收起自己的笔记本，笑着道：
“你说得对，的确不能着急。看到你有自己的想法，我更不该着急了。可可利亚，你先忙你的吧，这本笔记本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
“嗯。”可可利亚点了点头。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孤儿院的台阶前。
可可利亚缓缓走上台阶，涌起一些思绪。
可可利亚在心中问道：
“我做的事，真的正确吗？”
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
“你当然是正确的，可可利亚。下层区的地髓资源只能再维持十年，可可利亚，你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我的道路。”
可可利亚表情晦暗，又问道：
“那些死在裂界的人，真的还活着吗？”
“当然，我给你展示过了，他们只是换了一种生命形式，生活在这个安静平和的世界。”那诡异的声音蛊惑道，“这里没有冰雪，没有饥饿，所有人都生活在美好的天国中。这就是，我给予你，给予你的人民，一个崭新的世界。”
可可利亚沉默了。
“可可利亚，你没有选择!”心中的声音嘶吼道，“十年之后，地髓耗尽，你们一样会被冻死!在这颗与世隔绝的星球，你还期望，等一位救世主吗？”
“我不期望。”可可利亚淡漠道，“救世主如果要来的话，七百年前就该出现了。”
贝洛伯格已经在寒潮中坚守了七百年!
曾经的这颗星球，科技发达，人口茂密。
当寒潮降临后，一部分人选择乘坐飞船逃离。
剩下的人，则是留下来坚守。
这些留下的人，都是最虔诚的存护信徒!
他们与大自然对抗，在冰雪中存护人类的文明。
但是，七百年了，寒潮依旧没有消退。
文明倒退，资源耗尽，科技遗失，这里的人们失去了探索星空的能力。
也失去了逃离这里的选择!
作为大守护者的可可利亚，接过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烂摊子——
一座没有希望的城市，一座濒临崩溃的城市!
十年内，如果找不到新的地髓矿，所有人都会冻死!
上一任大守护者动用大量资源，探查了附近所有的地脉，都没有发现可替代的地髓矿脉。
可可利亚不可能再继续往外探索，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现有的资源，已经没办法让众人迁徙，再造一座贝洛伯格。
因此，留给可可利亚的，只有等死一条路!
她会是最后一任大守护者!
因此，正如那诡异的声音所言：
“你没有选择，可可利亚。”
……

第42章 调度令
“守护者大人，我们到了。”
手持巨盾的年轻军官撤去盾牌，此时已经进入戒备森严的孤儿院内，不再需要严加防护了。
“一路辛苦了。”可可利亚微微点头，“退下吧，杰帕德。”
“不辛苦!这是我的荣耀。”杰帕德满是受宠若惊的道。
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大守护者能记住每位基层军官的名字，和之前的大守护者很不一样。
可可利亚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想起了杰帕德的姐姐，希露瓦。
这也是自己的大学闺蜜，是一个很外向活泼的人，叛逆，玩世不恭。
弟弟的性格，却和她截然相反。
内向，忠诚，为人正派。
这种品性，简直是天生的军人，值得培养。
可可利亚于是吩咐道：
“你放下盾牌，跟在我身旁护卫吧。”
“是!”杰帕德一切照做。
一行人向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此时，院长室内，老院长和娜塔莎都被单独关在了里面，房门紧闭。
一名管家装扮的老人坐在门口，笑着道：
“两位稍安勿躁，只是出于保密工作的需要，您二位现在还不能出去。”
他说话很是客气，脸上更是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先是把我们调走，然后把那些孩子都关在教室里，任由他们在那哭，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访问吗？”娜塔莎的脸上挂着怒气，“什么大人物，这么大的排场?我们这些平民看一眼都是罪过了？”
“您这话就说的太过分了。”老管家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让您们走出这个房门，其实也是为您们好。”
“为我们好?”娜塔莎气的发笑。
想到她被卫兵带走时，教室里孩子们那恐慌的眼神，她就觉得心口发疼。
这些上层区的大人物，究竟在搞些什么?
娜塔莎盯着那个老管家，问道：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想我作为贝洛伯格的公民，应该具有知情权。”
“很抱歉，这个也没办法透露。”老管家依旧微笑道。
顿了顿，他安抚道：
“按照时间安排，十分钟后我就会离开这里，我想这么短的时间，不至于对您们院里的孩子造成太大伤害。”
老院长这时突然问道：
“先生，您来自上层区，是否认识一位叫做芙卡的女士?她自称是克里珀堡的内务官。”
“芙卡?内务官?”老管家心中嗤笑。
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女骗子?下层区的人已经愚昧到相信这种骗术了吗？
克里珀堡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内务官?
她如果是内务官，那自己是什么?
坐在你们面前的，才是克里珀堡真正的内务官!
当然，出于保密条例，他还是摇头道：
“抱歉，我并不了解克里珀堡的内部情况，那和我不是一个部门。”
“好吧。”老院长面露遗憾道。
娜塔莎则是盯着那位老管家：
“我只等十分钟!”
“感谢理解，两位女士。”老管家微笑的致礼。
……
教室外，可可利亚隔着窗户，观察里面的小孩。
杰帕德在走廊出路口护卫，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此时，奥列格正向着这边探头探脑，表情焦灼。
就在刚刚，一队从外面来的银鬃铁卫，将这里的岗哨接管了过去。
并且蛮横的将老院长和娜塔莎从教室里带走，不知道关哪去了。
留下教室里的孩子，此刻正恐慌的发出一阵阵哭声。
奥列格来到走廊外面，却没办法进去，更没办法见到那大人物一眼。
拦住他的这些银鬃铁卫，都是铁卫里的精英，身上带着淡淡的煞气，俨然来自一支级别很高的裂界作战分队。
银鬃铁卫内部也是分等级的，下层区的治安队，算是级别最低的了。
毕竟，上层区的队伍要和裂界怪物拼杀，下层区只用管理一些不安分的流浪者。
目前为止，下层区还没有裂界出现。
奥列格猜想，能够调动作战分队来当保镖的，这位大人物至少是议会坐在前几排的存在。
这种人，竟然会想着收养一位孤儿?
还是说，有别的图谋?
奥列格心里乱乱的，毕竟希儿还在里面。
这时，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军官朝他走了过来。
“您好，我是这支队伍的副队长，杰帕德。”杰帕德看着眼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伸出了手。
“我是下层区治安队长，奥列格。”奥列格握住了杰帕德的手，问道，“请问，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听见孩子们都在哭啊，我很担心。”
“抱歉，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忽略了孩子们的感受。”杰帕德诚恳道，“里面的情况出于保密条例，我没办法对你说。但我可以保证，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作为贵族子弟，杰帕德是知道内情的。
大守护者会在这里秘密挑选一个孩子，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好吧。”奥列格叹气道。
杰帕德见状，问道：
“里面有你认识的孩子?”
“嗯。”奥列格点了点头，“有两个我很在意的孩子。”
杰帕德闻言，心道一声果然。
那晚在上层区的餐厅，他所看到的奥列格身边两个小孩，竟然就是孤儿院的孤儿。
万幸的是，自己的姐姐希露瓦当初也在，深刻教育了自己，才没有酿成大错。
就像姐姐当时说的，一个好心的大叔带两个可怜孩子吃一顿大餐，有错吗?
没错!
如果有错的话，那一定是规则本身就出了问题!
“奥列格队长，你真是一个好人。”杰帕德不禁感慨道。
奥列格惊讶的看了眼杰帕德，似乎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说这话。
突然，他注意到杰帕德那淡金色的头发。
再结合当初餐厅侍应生的形容。
一个猜测在奥列格心中涌起，忍不住道：
“你，你是……”
看到杰帕德此刻的眼神，奥列格瞬间确定，当初在餐厅赠送昂贵蛋糕的人，就是他!
他下意识想要说出来，但很快意识到这里不适合说这些，于是低声感激道：
“谢谢，谢谢。”
“奥列格队长，我没资格接受你的感谢，你应该感谢的是我姐姐。”杰帕德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她的劝阻，我当时差点犯下大错。”
奥列格闻言，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个小兵跑过来，举着一封信，气喘吁吁道：
“长，长官，这里有封信，是给你的!”
奥列格拿到信件，先是看了眼上面的印戳。
来自银鬃铁卫司令部。
奥列格拆开信，是一份调度令——
“兹命令你接到此令，迅速集结队伍，跟随孤儿院现驻守部队，共同执行下层区封锁任务，不得延误!”
……

第43章 小布
“叔叔，您帮我把把关，看看哪个孩子合适。”
教室外，可可利亚对站在一旁的司炉长说道。
“这些哭个不停的肯定不能要。”司炉长看向教室里面，“这几个没哭的孩子，品性要更好一些。如果想要成为下一任大守护者，一颗坚定的内心很重要。”
说着，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一个方向，久久说不出话。
可可利亚向着那个方向看去，惊讶道：
“哦，那个孩子?”
“楚牧。”司炉长叹息道。
半个月前，他亲自裁定了楚牧的案件，那件事对他的震撼很大。
“我记得这个孩子，从天外来的。”可可利亚回忆道，“当时，议会为了这件事吵了许久，有人说这是天降不祥之物，也有人说他身上可能带着外星病毒。总之，都是逼着我杀了他。”
“但你没有，而是保全了他，把他送到远离风波的下层区孤儿院。”司炉长感慨道，“可可利亚，是你的仁慈救了他。”
“叔叔，我可没有这么高尚。”可可利亚耸了耸肩，“当初我刚上位不久，那些家伙无非是借着这孩子的由头，给我使绊子，验证我是否软弱没有主见。
“我如果真杀了这孩子，那就彻底顺了他们的意了。但我当时又没有能力和他们翻脸，索性把这孩子发配到这里，也算平息了这起风波。”
“可可利亚，你说这么多，都是政治层面的考量，但你心中当时真没有一点对这孩子的怜悯吗？我看未必吧。”司炉长叹息道。
可可利亚沉默了。
司炉长接着问道：
“如果那孩子不是两年之前落下，而是现在落下，落在这个手握大权的你手上，你会怎么去做呢？”
“我会把他留在身边，好好的培养。”可可利亚看着屋内的孩子，语气平静，“但是，我不会让他成为继承者，因为他是异星人。即使我能够接受，下面的人也无法接受。”
顿了顿，她疑惑道：
“那孩子眼睛是怎么蒙着一条布?”
“他有只眼睛瞎了。”司炉长叹息道。
“怎么回事?”可可利亚皱眉道，“这里孤儿院的人虐待他?”
“不是这个原因。”司炉长语气有些感伤，“是他自己剜了自己的眼，依据一号法令第十条。”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可利亚念出法令的内容，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这孩子身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件事一时是说不清的。”司炉长叹息道，“总之，如果论起品性，这孩子无疑是这里最坚毅的，其他的人，都差他很远。”
“叔叔，很少见你这样夸一个人，还是一个孩子。”可可利亚惊讶的看向司炉长。
随即，她还是摇头拒绝道：
“异星人，瞎眼，这两条锁死了他的未来发展。抱歉了，叔叔，我必须为整个贝洛伯格考虑。”
“没必要道歉，我理解。”司炉长摇了摇头。
他继续看着教室内，视线在男孩身边停下：
“那个女孩呢？她的底子很不错，这么年轻就觉醒了命途。”
“我看到了。”可可利亚点头道，“我一直在观察她。”
“哦，你对她很满意?”司炉长惊讶道。
“只是第一眼很满意。”可可利亚叹了一口气，“我看了她一分钟，她的小动作没停过，品性急躁，很不安分。”
“确实，性格欠缺沉稳。”司炉长认可了可可利亚的说法，“那你有看中的吗？”
“已经有了。”可可利亚看向一个方向。
“她?”司炉长眯了眯眼，“很瘦，看着有些懦弱，一直缩在被人背后。”
“瘦可以补营养补回来，她年纪还小，只要营养跟上了，不会影响到以后体格的。”可可利亚盯着那女孩的方向，语气轻柔，“而且，她并不是懦弱，只是她身边恰好有可以依靠的人。你看她的眼睛，明亮，没有畏惧，就知道她内心有多坚韧。”
“看来你决定了。”司炉长感叹道。
“嗯。”可可利亚微微点头。
……
教室内，希儿坐在桌子上，抱怨道：
“这伙人把我们关在这里干什么?不让我们出去，还在窗户外面对我们指指点点的，好不爽!”
“快结束了!”楚牧轻声道。
他正握着妹妹的手，紧紧握着。
“小布。”他忍不住道。
“牧哥哥，怎么了？”小布好奇问到。
“没，没什么。”楚牧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这时，教室的门再度打开。
两个银鬃铁卫走了过来，来到楚牧几人面前。
“你，跟我们出来一下!”
高大的士兵指了指小布。
“我?”小布疑惑的看向那两位士兵，紧紧抓着楚牧的手。
但此刻，楚牧先是紧紧握住妹妹的小手，又缓缓松开。
他轻声道：
“和他们走吧，小布。”
“牧哥哥?”小布看向楚牧，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惊慌。
“别害怕，只是出去一会而已。”楚牧看向士兵所站的位置，问道，“对吗，长官?”
其中一名士兵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说实话，但被另一名士兵撞了一下，抢先开口：
“没错，我们只是请这孩子出去，陪我们大人说会话，很快就回来。”
楚牧于是看向小布，轻声道：
“你听到了吧，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小布点了点头，“小布会尽快回来，牧哥哥，等我。”
她把怀里的雪景球拿出来，放到桌上，对着雪景球里的两只动物玩偶自言自语道：
“你们，也要在这里等我。”
此刻的小布，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但是，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反抗的啊。
两名高大的铁卫站在小布的身旁，隐隐呈现挟持的阵势，催促道。
“我们走吧。”
三人往门外走去。
踏出门的那刻——
突然，楚牧喊了一声：
“小布!”
小布回过头，那盲眼的男孩就坐在那里，泪水打湿眼前的黑纱。
小布的泪水也不禁涌了出来，她想跑回来，抱一抱自己的哥哥。
但身后的银鬃铁卫已经将她推到了门外，一把关上了门。
小布就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女孩在门外痛哭，她已经明白，自己是最后一次看见哥哥了。
但哥哥眼里早已经看不见妹妹。
门外的士兵开始移动，哭声渐渐远去，希儿忍不住的道：
“那伙人，怎么跟人贩子一样?老大，你妹妹出去真的没事吗？”
“小布，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命运。”楚牧低声道。
男孩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在某个时刻，突然消失在了这里。
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唯有桌上的雪景球，静静的摆在那里。
……

第44章 杀一只地鼠
磐岩镇的一处小巷，楚牧显露出身形。
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大哥!”桑博惊讶的声音响起，“现在孤儿院里不是正在举行选拔仪式吗？你怎么来这了？”
“所以我没希望了。”楚牧低声道，“失望吗桑博?你曾经那么看好我?”
“大哥，你这是说什么话，我老桑博是那么势利的人吗？”桑博义正言辞的道，“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城主罢了，我大哥瞧得上就有鬼了!大哥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困在这种地方?”
“我依旧不知道你的迷之自信来自哪里。”楚牧幽幽的道，想到了欢愉之神阿哈。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不是今天中午去炸克里珀堡吗，怎么还在这里?”
“他们听波桑先生的指挥去炸克里珀堡，关我老桑博什么事呢？”桑博摊了摊手，“何况，这计划百分百要失败了，可惜咯。”
“是因为时间提前了?”楚牧问道。
“可不是嘛!”桑博郁闷至极道，“本来我收到的情报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大守护者从克里珀堡出发，我趁她到了下面，再去炸她的克里珀堡。
“结果这位大人提前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那些十二点去炸克里珀堡的人，正好撞到她回来的时候!我怎么这么倒霉!”
顿了顿，桑博话锋一转，叹息道：
“也不知道孤儿院哪个幸运儿中了，她一定是带走了我所有的运气。”
“我不在孤儿院，我也不知道。”楚牧不动声色，“对了，跟你打听个事，搏击俱乐部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外面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还能有什么情况，史考特上贡的上层区靠山来了呗。”桑博耸了耸肩，“那死胖子多少有点精神变态，每次来下面都要去拳馆擂台打拳，不打死人不松手。”
说着，他嗤笑道：
“其实就那头肥猪的本事，上擂台只有被虐的份。但谁叫史考特巴结他呢？逼着那些冠军选手放水，然后活活被那肥猪打死。
“所以你看啊，拳脚练的好有什么用，人家怕你会打拳啊？你跟他比拳，他跟你比钱比权，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竞争。”
楚牧闻言，默默点头。桑博这番话，放到整片星海都是通用的。
“对了，大哥，你问这个干什么?”桑博突然问道。
“我要去杀一只地鼠。”楚牧淡淡道，“一只老地鼠。”
“我去，别冲动啊！”桑博急忙劝阻，“我知道你和史考特的恩怨，但是，你可以选一个更好的时候啊。你就说十年后，你十六七岁年富力壮，他史考特一把年纪动弹都难，这杀起来不是更容易更解气吗？”
“桑博，这不是为了恩怨。”楚牧轻声道，“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现在去做。”
他不再说话，转过身，向着拳馆的方向走去。
小布被大守护者领养，楚牧前往星海也没有了顾虑。
但是，在离开雅利洛之前，他必须去做一些事。
杀史考特，是第一件事。
他不想自己离开后，再有孩子被史考特蒙骗。
更何况，希儿还在下层区啊。
史考特和她是有仇的，一定会报复这丫头!
……
此时，搏击俱乐部，后台的更衣室内。
史考特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另一只眼则是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奸笑道：
“科鲁泽，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计前嫌，让你回到俱乐部，甚至培养你成为五冠王吗？”
科鲁泽，正是半个月前，在拳馆替楚牧说话的打手。
因为那件事，他被赶出了拳馆，之后一度穷困潦倒，家里饿的有一顿没一顿。
好在，在一周之前，前老板史考特又找到了他，让他回到了拳馆。
他一回来，就接连参加了多场比赛，无一例外都是胜利!
科鲁泽本以为自己饿了一周，状态会很不好，但没想到比赛竟然这么顺利。
甚至原本风头正盛的冠军选手，都不敌他!
就在昨晚，科鲁泽成为最荣耀的五冠王!
而现在，他将冲击史无前例的六冠!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科鲁泽觉得简直像做梦一样。
自己一个拳馆的边缘拳手，因为得罪的老板被开除，又在绝望之际被老板找回来，并且一连拿下多个冠军!
这一周，家里的氛围都好了很多!每晚自己都能带回来钱，家里的餐桌甚至出现了肉!
虽然是最便宜的岩居蟹蟹肉，但那也是过往不敢想象的美食。
吃的好了，妻子蜡黄的脸色都好了很多，年幼的孩子睡觉也变得安稳了，不会在半夜饿醒。
此刻的科鲁泽，对于史考特只有感激，甚至听不出史考特话里有话。
史考特见状，索性摊牌道：
“喂，科鲁泽!你小子不会真以为天上能掉馅饼吧?还是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凭实力赢来的?你那点本事，我如果不安排人故意输掉，你还想拿五冠王?我呸，你能拿个保底安慰奖都困难吧!”
说着，他点了点科鲁泽的脑袋，公鸭般的嗓子大叫道：
“现在我让你成为五冠王，你好好的想想，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做善事?你当我是孤儿院的那个死老太婆啊？给你做慈善?”
“老，老板?”科鲁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在说什么啊？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啊？”
此时，科鲁泽的眼里满是不解，以及对未知的惶恐!
史考特闻言，拍了拍科鲁泽的脸，说道：
“你也是我们拳馆的老人了，虽然过去没什么成绩，但是，你应该听过，那位大人吧。”
科鲁泽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那位大人’，是拳馆一位神秘选手的代号，科鲁泽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人说过，那位大人专门猎杀冠军拳手。
没人知道那位大人来自哪里，但他出现在擂台的时候，一定会活活打死俱乐部当下最有名的拳手!
而现在，最有名的拳手，就是自己，科鲁泽!
科鲁泽感觉嗓子有些沙哑：
“老板，我，我不想打了。今天我放弃，我甚至可以把五冠王的荣誉让出来。”
“你想什么呢？这时候提退出?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死吗？”史考特大骂道，“那位大人，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上层区的大人物!轻轻一指能碾死我们这些蚂蚁的存在!”
他揪住科鲁泽的领口，恶狠狠道：
“你以为我培养你是干什么的?就是让你送死的!现在外面围满了那位大人的护卫，你根本走不出这一步!”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
“擂台上，你只准输，不准赢!”
“可是我会被他打死!”科鲁泽痛苦的道。
此刻他才明白，命运的一切馈赠，早已经标注好价格!
“你死，还是你和你家人一起死，选一个吧。”史考特的独眼泛着幽光，“科鲁泽，我可是知道你家在哪，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顿了顿，他微笑着拍了拍科鲁泽的脸，愉悦道：
“放心，你不会白死的，我会从今天的门票收入给你留一笔钱。你孩子还很小吧，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呢。有了这笔钱，你妻子至少能撑到再嫁的时候，你孩子也不会饿死了。哈哈，谁叫我仁慈呢，最看不得家破人亡了。”
科鲁泽闻言，张了张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重重的低下了头。
……

第45章 见一位朋友
拳馆二楼的包厢，史考特敲响门，得到回应后，便满脸谄媚的走了进来。
沙发上，肥胖的中年男子已经换上了拳击服。
两个面容秀丽的女子，正在给他按摩着胳膊。
中年男子露出安逸满足的神情。
史考特恭敬的站在一边，笑着道：
“大人，都安排好了，下面这场比赛，你将对决这里的五冠王。”
“嚯?五冠王?”中年男人睁开眼，看着史考特，“我之前也就打过三冠王，你这次给我安排五冠王，是想让人打死我啊？”
男人在此刻露出怒容!
史考特闻言，瞬间吓得冷汗直流，急忙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敢有这个心思啊!只是，大人的实力强悍，就应该匹配更强的对手，方能衬托出大人的英勇啊!”
“你这话说的我很满意。”男人的表情回归平静，得意道，“不错，上次那个三冠王太弱了，完全是被我压着打。这次换个强的，我希望能打的有来有回，这才有战斗的乐趣啊!”
“大人说的是!”史考特巴结道。
那中年男人说到兴头上，继续滔滔不绝：
“在我看来，你们下层区的人都是一群废物。哪怕最能打的拳手，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你们下层区男人的拳头，全都软趴趴的，跟舞会上的小姐一样，真是让人作呕。
“呵呵，所以我一直和那些老东西讲，下层区跟我们上层区，根本不可能是一个物种，这些贱民只是和我们长得相似罢了。下层区的人，都有地老鼠的基因。
“我们之所以是贵族，是有原因的，谁叫我们血统高贵纯正呢，我们的血里都蕴含着力量，最原始的力量，我们的血……”
说话间，一只小手摸在了他的脖颈。
男人以为是旁边按摩女人的手，并没有在意。
直到他看到史考特那惊恐的神情。
一道利刃，已经割破了男人的喉咙。
“血……血……喝呲……喝呲……”
男人瞪大了眼，猩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襟，甚至向外溅射!
锋利的刀片，这时又往回拉了一道。
男人伸手捂向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创口。
血液在流逝，身体在变凉，自己在死去!
明明，自己这么高贵，生来要什么有什么 。
居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地鼠窝里!
男人哭了，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被割开的气管，发出一阵阵宛如风箱般的啸叫!
恍惚间，他的耳边，传来恶魔的声音：
“在下层区，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能杀了你。”
“你在哭吗?有着高贵血统的贵族老爷?”
“你的血，和我们下层人的血，除了油腻粘稠些，好像没什么不同。”
楚牧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小刀依旧在缓缓划动。
这是希儿的刀，但自从楚牧用它剜了两只眼睛之后，就被他留在了身边。
并且研磨的更为锋利!
“魔鬼，魔鬼!”史考特瘫坐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旁边的两个女人，更是吓得晕厥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楚牧听到史考特的声音，只是轻声道：
“别急，快轮到你了。”
沙发上，男人的身体发颤，似乎还没断气。
男孩在等他断气。
史考特惊慌的想往外面逃去，但他的腿一站起来，就又摔倒了。
史考特用力的捶打自己的双腿，但腿始终生不起力气。
他不明白，楚牧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人对未知总是充满着恐惧。
此刻的史考特，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科鲁泽的感受，体会到无数被他胁迫害死之人的感受。
他看向楚牧的方向，却发现楚牧突然消失了，只留下沙发上一具断气的尸体。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史考特崩溃的大喊，“我求求你，你别过来了!”
但楚牧没有出现。
史考特惊慌的道：
“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都在保险柜里，我都给你!”
说着，他自顾自的念起保险柜的位置和密码 。
但楚牧依旧没有出现。
史考特缓缓的坐起来，慢慢积蓄力气。
“你走了吗?”史考特问道。
楚牧依旧没有出现。
史考特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沙发上那死掉的胖男人，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惧。
这家伙的死讯如果传出去，自己一定会完蛋的!
而且，根本瞒不住，他的护卫就在楼下!
自己必须逃了，在找到新的靠山之前，隐姓埋名，能藏多久是多久!
史考特小心的来到沙发背后，撕开后面的布套，露出一个嵌在框架里的保险柜。
他输入了密码，看到里面的蓝色卡片，心中一阵失神。
一辈子的积蓄，现在只能拿去打点给那些上层区贵族了。
胖子虽然死了，但剩下的贵族很快便会占据他的位置，他们依旧需要狗。
史考特就是这样一条狗，只要他能带来利益，谁能拒绝一条好用的狗呢？
保险箱里的蓝色卡片，是来自星际和平公司发行的信用点。
在上层区贵族之间，这种货币比起冬城盾更受欢迎。
史考特伸手摸向蓝色卡片。
一只手也搭上他的脖颈。
史考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利刃已经划下。
和胖男人不同，他的脖颈没有厚厚的肥肉遮挡，只有一层干瘪的外皮。
一刀，即杀。
宛如宰掉一只聒噪的地鼠。
史考特倒在他的保险柜前，即使到死，他也没能摸到自己珍藏一生的积蓄。
楚牧掏空了里面的钱财。
他并没有去尝试史考特之前说的保险柜位置和密码，因为他不相信这老板会这么好心。
很多时候，人的厄运，往往由贪婪所引发。
事实也证明，史考特指引的那个保险柜，里面藏着满满一柜的炸药。
拉开柜门，直接爆炸。
这个验证，来自若干年后，一伙倒霉的小偷。
……
此刻，楚牧已经离开了这座拳馆，出现在外面的小巷里。
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
“一个人吃独食，可是不对的哦，小楚牧。”
“如果你把这称为吃独食，那我无话可说。”楚牧轻声道。
“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玩的事，应该叫上我?”女人点了点楚牧的额头，轻笑道，“毕竟，我可是很担心你的安危的。”
“不，你都说了，你只是觉得好玩。”楚牧语气充满无奈，“卡芙卡，你怎么找到我的。”
“可能，这就是母子之间血脉的联系吧。”卡芙卡叹息道，“虽然你一直不承认。”
楚牧丝毫不理会她的调戏，说道：
“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卡芙卡问道。
“去见一位朋友。”楚牧轻声道。
“去和他告别吗？”卡芙卡点了点头，“你这一走，回来不知道要多久了，是该好好告别一番。”
“不是告别。”楚牧的语气无比轻盈。
他那无神的眼睛看向一个方向：
“我想，请他遗忘我。”
……

第46章 一直记得
大垃圾场，楚牧依照记忆，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过去这一年里，他每周末都会过来，只间断过一次。
但今天，比往常早了几天，地上的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
看到男孩的出现，那瘫坐在废墟里的机器人，眼里的红光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发出声音：
“四万，六千，二百，七十一秒，这次，你，早到，很多。”
六万八千四百秒，这是一周的时间，也是楚牧和它的约定。
一般情况下，楚牧会在六万秒之后才会出现，也就是周末的白天。
“史瓦罗，我周末不会来了，所以提前来看看你。”楚牧低声道。
“好的，我理解。我会，再等到，下个周末。”史瓦罗温和道。
楚牧沉默了。
这时，史瓦罗看向楚牧背后的美丽女子，核对了一下友好生物档案，说道：
“这位，不是，上次，那位，女士。”
“是的。”楚牧点了点头，为他介绍道，“这是卡芙卡。”
卡芙卡此时惊讶的看着史瓦罗，又看了看楚牧，似乎在震惊于这孩子的交友广泛。
史瓦罗的声音响起：
“你好，卡芙卡，女士。我是，史瓦罗。楚牧，的，朋友。”
“原来阿牧说的朋友就是你。”卡芙卡嘴角微微上扬，“我听阿牧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史瓦罗闻言，疑惑道：
“请问，你是，楚牧的……”
“我是阿牧的母亲!”卡芙卡抢先道。
史瓦罗眼眸里的红光不禁闪了一下，看向楚牧，问道：
“这是，真的，吗？”
“卡芙卡很会开玩笑，你不要当真。”楚牧摇了摇头。
“唉，你这样说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卡芙卡佯装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史瓦罗则是看向楚牧，询问道：
“那她，是?”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楚牧叹息道，“不用管她是谁了，这无关紧要。”
“她，看起来，和你，很，亲近。”史瓦罗声音低沉，“需要，把她，列入，友好生物，档案吗？”
卡芙卡闻言，蹲在楚牧后面搂住他的腰，在他头边耳语道：
“你看，你朋友都说我们很亲近了，可见我们之间相处的很好啊。”
顿了顿，她轻声道：
“我想要进这个档案，可以吗？”
楚牧被她呼出的风吹的耳朵痒痒的，但还是摇头道：
“这没必要，卡芙卡。”
“可是，我也想得到来自阿牧朋友的认可啊。”卡芙卡语气中佯装着醋意，“你上次也带了别的女士过来，她进了档案吗?如果她能进，为什么我不能呢？”
“那是我老师。”楚牧叹气道，对卡芙卡充满着无奈。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楚牧想不明白。
这时，卡芙卡轻笑道：
“看来，我得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这份认可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史瓦罗的面前，问道：
“你身上都有哪些模块损坏了?”
“你会维修机器人?”楚牧惊讶道。
“我不擅长，但谁说一定需要维修呢。”卡芙卡耸了耸肩，“直接换个新的不就行了吗？”
楚牧闻言，立即对史瓦罗道：
“史瓦罗，开放维修权限!”
“收到。权限，已，开放。”史瓦罗眼中的红光开始变得黯淡，进入维修状态。
这个状态下，触碰史瓦罗的关键零件，不会触发自毁程序。
楚牧挪开为史瓦罗遮挡风雪的铁板，那巨大的机器人有半截身子被卡在废墟里。
“我来吧。”卡芙卡按住楚牧的小手，轻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要打开哪些地方?”
“谢谢你，卡芙卡。”楚牧诚恳道。
“你啊，跟我说什么谢谢。”卡芙卡点了点楚牧的额头，“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随即，卡芙卡在楚牧的指挥下，拆开史瓦罗身上覆盖的装甲，露出里面的结构。
有几个模块明显已经损坏了，上面的电路都烧黑了。
卡芙卡将这些照片拍下，上传给飞船上的同伴。
银狼收到照片后，对于型号进行了一番查阅，笑道：
“竟然是星际和平公司旗下生产的芯片，已经是好几百年之前的老古董了，看来这颗星球以前还和公司的商船打过交道。”
“这么老的芯片，会不会已经停产了?”卡芙卡问道。
“当然是停产了。”银狼语气不紧不慢，“不过这种芯片从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迭代更新的需求，新的芯片是可以兼容在这个旧平台上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给这大家伙换上更好的。你等等啊，我去找一找。”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找到了，飞船上送餐机器人的芯片恰好符合需求，我们可以给他换上!”
“送餐机器人，怎么会有战斗机器人的芯片。”卡芙卡看了眼史瓦罗的大块头，疑惑问道。
“先后顺序反了。”银狼吐槽道，“你应该问问当初的科学家，为什么要把送餐机器人的芯片，装到战斗机器人身上?”
卡芙卡哑然。
过了不久，银狼将拆解好的芯片传送了下来。
安装很简单，只需要抠下损坏的芯片，再安上新的。
一些其他没坏的芯片，但是有些老化的，卡芙卡也一并更换掉了。
当然，最重要的记忆模块没碰。
楚牧一直在旁边等着。
大垃圾场很是寒冷，但卡芙卡为了获得那一份认可，一直留在这里忙这忙那。
这让楚牧心中有了些许触动。
他明白，卡芙卡不只是为了史瓦罗的认可，更是为了得到来自他的认可。
这女人，其实还挺靠谱的。
随着维修工作大功告成，史瓦罗眼里的红光渐渐亮起。
比之前更加明亮!
它那许久无法动弹的身躯，此刻发出微微的颤动。
动力在缓缓释放。
引擎在发动，在咆哮!
四周的碎石滚落，它正在从那埋葬它许久的废墟爬出。
终于，它又一次站在了地面。
巍峨的金属装甲，很高大，充满着威慑力。
但男孩看不到这一幕，这他期待已久的一幕。
他感受着四周的动静，问道：
“史瓦罗，你出来了吗？”
“我出来了，楚牧。”史瓦罗将楚牧举起来，让他站在自己的肩上。
“史瓦罗，你还记得这个。”楚牧的语调带着莫名的感触。
“我一直记得。”史瓦罗低声道。
曾经，男孩和废墟里的大机器人约定，等机器人被修好了，他就要站在他的肩上，站在最高的位置，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去俯视这片废墟。
如今，男孩已经站在了最高处。
却看不到了。
……

第47章 忘记我，挚友！
“史瓦罗，你自由了。”
站在大机器人的肩头，楚牧轻声道。
“以后，我会保护你。”史瓦罗目光看向远方的城镇，“过去那些伤害你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楚牧闻言，沉默片刻，叹息道：
“史瓦罗，答应我一件事吧。”
“不用问我的意见。”史瓦罗语气温和，“你只需要提要求。”
“嗯。”楚牧点了点头，“我想请你，忘掉我。”
男孩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轻，听不出他的情绪。
但卡芙卡知道，这孩子一定在压抑着心中的悲伤。
她不明白，为什么楚牧一定要史瓦罗忘记，仅仅是因为没办法完成以后的约定吗？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这时，史瓦罗沉默了许久，问道：
“为什么?”
“我要走了，没办法再完成和你约定。”楚牧轻声道，“下个周末，我不会出现，再下个周末，我依旧不会出现。”
“我可以一直等下去，朋友。”史瓦罗语调有了波动，“六万八千四百秒等不到，我可以等六十八万秒。六十八万秒等不到，我可以再等六百八十四万秒。楚牧，我，总会在这里等你的。”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越漫长，越痛苦。”楚牧叹息道，“史瓦罗，遗忘我吧。”
史瓦罗闻言，眼中的红光微微闪烁。
他想起了半个月前，男孩说的一句话：
“史瓦罗，我快死了。”
史瓦罗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不会再回来了吗？”
楚牧轻声道：
“如果有回来的那天，我们再重新认识吧。”
顿了顿，他再次道：
“忘掉我吧，史瓦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你的请求，我无法拒绝。”史瓦罗将楚牧从肩头放下。
它静静的看向这位挚友：
“关于你的记忆，我无法删除，但我会封锁这段记忆。朋友，如果将来再见面，请激活我这段记忆，我还能再想起你。”
楚牧点了点头，叹息道：
“史瓦罗，再见了。”
他心中有些遗憾，即使到分别的这刻，他也没办法睁眼看看这位挚友站起来的样子。
男孩转过身，一道晶莹的泪滴落在地上，化作积雪上的冰晶。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渐远去。
史瓦罗眼里的红光渐渐熄灭。
当红光再度亮起，它从雪地中站起来，打量着这片废墟。
“我叫史瓦罗，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贝洛伯格下层区的存护而来!”
史瓦罗大声念起自己的使命。
它已经忘记了，在一年之前，有个男孩误打误撞把它唤醒，也听到了这句话。
男孩后面总是拿这个调侃：
“史瓦罗，什么时候去存护下层区啊?或者存护我也行。”
史瓦罗那时在心中给出答案：
“我存护下层区的时候，便是在存护你。”
现在，史瓦罗已经忘记了这一切。
他向着矿场的方向走去，去践行它的使命。
直到若干年后，一个叫做克拉拉的小女孩，误打误撞激活了它尘封的记忆。
史瓦罗那时才明白，自己存护了整个下层区，却没办法存护那位朋友。
自己遗忘许久的挚友啊，早已离开了这里。
……
“为什么一定要让它遗忘你呢？”
回去的路上，卡芙卡忍不住问起这个问题。
“因为史瓦罗和我们人类不一样。”楚牧低声道，“它是机器人，这意味着它的记忆无比清晰，永远不会淡忘，它会一直在那数着每一分每一秒，等候我的归来。”
“那你就回来啊。”卡芙卡点了点楚牧的脑袋，“我们反正有飞船，可以跃迁的飞船!隔个几年回来一次不是很容易吗？”
“我以为飞船航行都需要冷冻几十年上百年，原来可以跃迁吗？”楚牧叹气道，“那就几年后再见吧，它的记忆还在，可以恢复的。”
“得亏记忆还保存着。”卡芙卡笑道，“现在这结果也不错，只是暂时遗忘而已，就和人类一样，淡化的记忆不再想起，但并未真正遗忘，在某个时刻，故人重逢，记忆会再度涌上心头，多美妙啊，像美妙的歌剧一样。”
“是啊。”楚牧微微点头，似乎有所感触。
自己这一去，回来的希望渺茫。
随时可能发作的病症，都会要了他的命!
他并不抱有回来的期盼，所以在离别之际，他希望尽量不留遗憾。
现在，已经完成了三桩心愿。小布的领养，希儿的隐患，以及史瓦罗的修复。
楚牧正想着出神，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
爆炸的方向，是炉心枢纽!
此刻，那通天的熔炉冒出滚滚浓烟，划破黑暗的流火就像一道道陨石，砸向四周的城镇!
一幅宛如末日的图景!
……
时间来到半小时之前。
在炉心枢纽处，奥列格正跟随杰帕德的部队一起，在这里执行封锁任务。
大守护者已经乘坐最后一班缆车上去，从此以后这条线路就会荒废，不会再有新的缆车下来。
但在炉心枢纽，还有一条石质的阶梯，沿着熔炉盘旋向上。
当初的筑城者不知为何会留下这一道科技原始的阶梯，上下层的居民根本就不会走这条路，因为太过于漫长，走上去太累了。
但现在，这里将是唯一一条上下层通道。
银鬃铁卫正在封锁这里。
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缆车站的不对劲，缆车站已经关闭了!而且没有任何关于何时开启的通知。
再结合银鬃铁卫在炉心的动作，下层区居民猛然想起之前的一条流言。
大守护者要封锁上下两层的通道!
地下的人们，将永远失去沐浴阳光的机会!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人们发了疯似的向着炉心处涌去，使得这里银鬃铁卫的防守压力瞬间暴增!
杰帕德和一群高大的士兵举着巨盾，挡在最前面，但依旧有些招架不住，被逼的连连后退。
奥列格站在后面，在涌来的人潮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们有的是磐岩镇街边的摊贩，有的是拳馆的拳手，还有的是大矿区的矿工。
自己本来和他们共同维护着下层区的秩序，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
他不禁喃喃道：
“大守护者，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

第48章 战争的边缘
上层区，地下车站。
大守护者可可利亚一行人走出站台，身后的缆车将永远停靠在这里。
它再也不会承载来自下层区的期盼，因为大守护者已经给所有人规划了一个更好的未来。
她自以为更好的未来!
在她身边，年迈的司炉长已经在缆车上听完了她的计划，关于封锁下层区的计划。
可可利亚的解释是，为了收缩防线，调集更多的银鬃铁卫对抗上层区的裂界侵蚀，因此，决定放弃下层区。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司炉长本来还在构想着下层区的美好未来，结果却听到这样一个结果。
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难道你领养一个下层区的孤儿，不是为了做出表彰，而是决定让其他人都去死?
此刻的他忍不住呐喊：
“可可利亚，你在将所有人拖入地狱!”
可可利亚闻言，回头看向自己的叔叔，淡淡道：
“我们已经在地狱了。”
司炉长沉默了。
下层区的地髓矿，只能维持十年。
这是只有大守护者知道的秘密，可可利亚却告诉了他，告诉这位她曾经最敬爱的叔叔。
司炉长明白，这绝不是这位侄女对自己坦诚相待。
这位曾经天真可爱的侄女，如今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生物，对待事物只有政治考量!
因此，自己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是为什么呢？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司炉长看着可可利亚，眼神中满是痛惜。
他可以大声的反对可可利亚，斥责这个侄女。
但他却没办法去更改一位大守护者的想法，更没资格去干涉她的方针!
亲情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我需要封锁下层区。”可可利亚淡淡道，“你在下层区最有威望，替我去安抚那些下面的民众吧。”
“安抚，呵呵。”司炉长自嘲的发出嗤笑，“我还能怎么安抚呢？什么安抚能让他们安心去死?”
这时，一个秘书跑了过来，汇报道：
“守护者大人，三分钟前，克里珀堡遭受炸药袭击，现场发现来自下层区矿场的炸药，并抓获几名嫌疑人，据他们交代，他们是听下层区一位名为波桑的老者指挥。”
顿了顿，她继续道：
“另外，接到下层区传来的紧急电话，有一位贵族被发现死在了拳馆，死因割喉，凶手割了不止一刀，带有侮辱泄愤的意味，疑似有针对的虐杀。毫无疑问，这是针对上层区居民的无差别报复!
“现在，已经有大量下层区凶徒聚集在炉心枢纽，冲击铁卫的防守线。如果被他们得逞，必将对上层区造成极大的破坏。议会已经通过紧急法令，允许大人采取武力，对下层区的暴动展开肃清行动!”
这一番话，瞬间让贝洛伯格进入内部战争的边缘!
明明，只是一个油滑的商人，一个瞎眼的小孩，以及一些惶恐的下层区居民，所引发的一系列偶然事件。
但得出的结果，却是和真实情况大相径庭!
可可利亚看向了司炉长，说道：
“我会安排人送你从炉心下去，你将主导接下来的半小时。”
言外之意，如果司炉长不能在半小时内平息纷争，那么她将采取武力介入!
到时候，下层区就不知道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了。
司炉长看了一眼可可利亚，这位侄女此时在他眼里，很陌生，很陌生。
……
“我们孤儿院不见了两个孩子，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六岁左右。男孩黑头发，眼睛蒙着一条布，女孩银色头发……”
炉心枢纽前，娜塔莎对着人群喊道。
但没人理会她，她的声音顷刻间被更嘈杂的人声淹没。
娜塔莎被挤到了巨盾面前。
突然，巨盾分开一道口子，一只臂膀将娜塔莎拽了进去。
奥列格问道：
“娜塔莎，你来干什么?”
“楚牧，小布，他们两个不见了!”娜塔莎看到熟人，急忙求助道。
“什么?”奥列格大声道。
这时，杰帕德的声音响起：
“不用担心那个女孩，她没事。”
此时，杰帕德正举着巨盾，表情有些吃力。
他亲眼看见那女孩被带走了，此时应该已经在上层区了。
“那楚牧呢？我是说那个男孩?”奥列格急忙问道。
“抱歉，我没见到那个孩子。”杰帕德低头道。
他不再说话，奋力举着巨盾。
“楚牧他现在视力不好，一个人能跑哪去，应该不会乱跑的吧？奥列格表情阴郁，“现在下层区乱成这样，我们该怎么找。”
“楚牧已经失明了!”娜塔莎痛苦道。
“就失明了?”奥列格震撼的瞪大了眼睛。
能看到一点，和彻底看不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一个盲眼的小孩，在这种动乱的时候，在外面别说瞎跑了，就是生存都是问题!
“我必须去找他!”奥列格开始脱掉身上显目的盔甲，露出里面的便装。
他对杰帕德说道：
“抱歉，我现在必须离开。”
“你现在走了，就没办法回来了。”杰帕德看了眼奥列格，“通道就要封锁了，你会一直留在这里。”
“我这个年纪，已经快退伍了。”奥列格摇头道，“与其待在上面不时悔恨，不如留在下面，至少不留遗憾。”
“奥列格，虽然我只认识你不到一天，但我会一直记住你。”杰帕德看向奥列格，移开巨盾，大吼道，“就现在，快!”
奥列格顺势钻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娜塔莎也跟着一起钻了出去。
这位看起来温婉柔弱的女子，在这一刻爆发出超出常人的勇气!
她明明也可以留下来，一起撤离到上面的。
娜塔莎和奥列格一样，都是上层区居民。
但现在，他们都选择留在了下层。
杰帕德心中深受震撼。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那来自炉心枢纽的高处，一圈能够响彻整个下层区的高音喇叭。
“孩子们，停手吧。”
是司炉长的声音!
下层区的众人也看到了这位裁定官的身影，他就站在铁卫身后的高台上，面对着话筒。
他的手里举着大法典。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司炉长，将裁定一切的纷争!
……

第49章 灰烬之下，地火燃起
“我以大法典之名义，命令你们，下层区所有的银鬃铁卫，放下你们的武器，不得伤害我们的子民!现在，立即回归你们的军营!”
司炉长的声音落下，民众爆发出欢呼。
那些银鬃铁卫面面相觑，但收到长官的命令后，还是低垂着头，默默收起武器，退回炉心枢纽，沿着台阶回到上层区。
底下围观的民众看到这一幕，都很是痛快，高喊着司炉长英明。
人群喧闹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并没有人冲击通道。
司炉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以大法典之名义，命令你们，下层区所有的居民，解散这里的集会，离开这里!”
“大人，要是我们走了，他们又封锁这里怎么办啊？”有民众大声的道，“现在也没个准信，究竟会不会封锁。”
“对啊，缆车那里也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
“我就是开缆车的，我连复工的通知都没收到。”
“大守护者究竟有没有下达封锁命令，我们今天就是想知道这个!”
人们议论纷纷。
司炉长见状，举起了大法典：
“以大法典的名义，他们不会再下来了!”
“也就是说，没有封锁了?”民众问道。
“他们不下来怎么封?至少下面得有人看着吧。”
“是啊，总不可能把阶梯炸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态都放松了许多。
司炉长看到这一幕，浑浊的眼眸中不禁流出泪水。
集会的民众渐渐散去，离这里越来越远。
突然，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照耀整个下层区!
人们回头看去，只见那通天的台阶已经破碎。
炸药引动了正在冶炼地髓的熔炉，滚烫的熔岩化作一道道火流星，划破黑暗。
一道道惊愕的眼神看向高台之上的司炉长。
此时，那瘦削的老人，正一手抱着法典，一手拿着笔记本，步履蹒跚，向着火光中走去。
法典，是筑城者的意志，代表着筑城者存护文明的信念。
笔记本，记录着他这些年对下层区的思考，以及基于这些思考产生的想法，如何让下层区变得更好，这代表着希望。
而现在，大守护者放弃了下层区。
一个自生自灭的下层区，不会有信念，更不会有希望。
司炉长在这一刻，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男孩。
到头来，裁定一切的自己，自以为公道的自己，却亲手葬送了所有人的希望。
抱歉啊，孩子，让你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老人走进了熔炉，火焰将他吞噬。
这一刻，下层区民众失去了他们的裁定官，但无形中，有更宝贵的东西也失去了。
……
上层区，明亮而奢华的宫殿内，小布被摘下头上的遮挡。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金发紫眸的女子。
金发女子看着小布，询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布布。”小布低声道，“我哥哥叫我小布。”
“呵，粗鄙的名字。”女子嗤笑道。
她看着小布，语气充满着威严不可拒绝：
“从现在起，你叫布洛妮娅。布洛妮娅.兰德，你会是我可可利亚.兰德的女儿，贝洛伯格正统的大守护者继承人。”
“大守护者?”小布畏惧的看向四周，“我哥哥，我哥哥能上来吗，我想和他一起……”
“适可而止了，布洛妮娅!”可可利亚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下层区的人都会死，只有你能活下来!你应该感恩，感恩我赐予你新的生命!”
可可利亚的语气中带着怒气，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小女孩这么大火气。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失去了一位很敬爱的叔叔吧。
这让她的心中有些不平衡起来，凭什么，我都失去了至亲，你却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念念不忘?
她伸手捧住小布的脸，说道：
“记住，你没有什么哥哥。你叫布洛妮娅，你是我的女儿，你最尊敬我，你只听我的话!忘记下层区的一切吧!”
说完，她在心中呼唤起那个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一直在等候着，此刻适时的响起：
“可可利亚，我可以洗去她的记忆。”
“洗去吧!”可可利亚吩咐道，“她只能记得一点，她叫做布洛妮娅，是我可可利亚的女儿!”
“如你所愿。”那诡异声音带着怪笑，钻入女孩的脑袋。
女孩昏厥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一切，问道：
“这是哪里，母亲大人?”
“先不急。”金发紫眸的女人微笑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女孩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一丝痛苦，一丝挣扎。
最后变得宁静：
“我叫，布洛妮娅……”
晶莹的泪水从面颊滑落，不知为何而流。
……
下层区，孤儿院内。
娜塔莎失神的看着窗外。
孤儿院所处的地势很高，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景色。
此刻，到处都有着火的房子，有着哭嚎的人。
这时，奥列格走了进来，叹息道：
“我跟希儿又去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楚牧，外面已经彻底乱了。”
他看向娜塔莎，问道：
“还需要去找吗？”
“不需要了。”娜塔莎摇了摇头，“下层区现在有很多灾民，需要我们去救治，我们不能把力量光浪费在找人身上。楚牧也不希望，我们因为找他，而放弃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是啊，楚牧是这样的性格。”奥列格叹息道。
他想起来当初在拳馆的时候，楚牧让他别管自己，先救其他孩子。
那时候，奥列格就被这孩子所震撼了。
这时候，娜塔莎继续道：
“奥列格，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必须要联合更多的人，现在下层区被封锁，没有银鬃铁卫负责治安，这里顷刻间就会乱掉。”
顿了顿，她接着道：
“上层区还需要我们的地髓矿，因此一定还会和我们交易，但物资一定会比以前更贵更短缺了，毕竟我们没办法不吃饭，他们的矿石储备却有富余，能耗得起。
“因此，我们必须尽快建立一个组织，恢复部分区域的治安，然后拿到物资交易的议价权。”
奥列格闻言，连连点头，随即问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说的我都很赞同，但是，组织人手是要钱的，不是靠理想。在下层区，钱比理想更能打动人。我们虽然有理想有方针，但哪里有钱招揽人手?”
“奥列格，这些够吗？”娜塔莎拉开抽屉，里面是泛着蓝紫色光芒的卡片，还有上千枚冬城盾。
“这是!”奥列格忍不住睁大眼睛，“怎么有这么多信用点。”
“我不能说。”娜塔莎的眼眸泛着波光。
奥列格瞬间明白，又想起了那个盲眼的男孩。
那些冬城盾，是这孩子在矿场一点点攒起来的吧。
至于信用点，拳馆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保险柜被掏空。
随着银鬃铁卫的撤离，这起案件不会再有人调查了。
即使有民间势力调查，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会是一个小孩动的手。
“组织的名字叫什么?”奥列格轻声问道。
娜塔莎看向窗外，眼眸中倒映着火光：
“就叫地火吧。”
……
漫天的灰烬缓缓飘落，紫发的丽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下。
“既然你此间心愿已了，便跟我走吧。”
“我想再和你确认一下，你确定家里是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哥哥，和一个沉迷网瘾的妹妹。你离异丧偶，前夫已埋?”
“当然!”
“你保证这是一个正常的温馨家庭，而不是什么臭名昭着的星际犯罪组织?”
“不然呢?”女人面不改色。
“那我们走吧。”男孩点了点头。
女人将男孩拉到伞下，随即撩起耳边的秀发，轻笑道：
“银狼，传送。”
……

第50章 【第二卷：深蓝，巨鲸之歌】
“嗨，欢迎回来。”
飞船内，银发的女孩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传送到这里的两人打着招呼。
如果楚牧能看到的话，他一定会惊讶于女孩和自己妹妹小布的相似度。
她比小布更高一些，外观上已经是一名少女了，但五官和发色都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是，她们的眼神截然不同，穿着打扮也不同。
这意味着，两者的性格有着显着差异。
在盲眼的楚牧感知里，面前的少女很活泼，精力无限。
也正因为失明的缘故，他不会再因为外貌而给两个人简单的画等号，而是用心去体会每一个人的性格。
于是他回应着对方的招呼，说道：
“你好，我叫楚牧。”
“我知道你的名字。”银发少女走到楚牧的面前，“卡芙卡一直在通信中提起你，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你比我想的还要小一些。”
她顿了顿，笑道：
“初次见面，我叫银狼，卡芙卡说的那个沉迷网瘾的妹妹。”
“你似乎比我年长很多。”楚牧利用能力感知到银狼大概的身形，确定对方比自己要高大一截。
卡芙卡这时候开口了，说道：
“阿牧，对于星际文明而言，年龄是没有意义的。在星际航行中，一次旅途动辄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冷冻仓的存在让年龄的尺度失去意义。科技的发展一次次拓展寿命的极限，神明的赐福更是能成就永生。”
她温和的看着楚牧，继续道:
“你如今步入星海，便应该舍弃来自落后文明的一些观念。在这片星海，衡量一个人是否成熟的不是年龄，而是心智。”
楚牧闻言，若有所思。
最后一句话，他听桑博说起过。那个下层区的商人，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这时，卡芙卡耸了耸肩，说道：
“毫无疑问，你的心智比银狼成熟许多，当她的哥哥很合适。”
“别听这女人瞎说!”银狼的声音响起，“楚牧，我直接告诉你真相吧，不能再让坏女人骗你了!”
“女儿，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认我这个母亲!”卡芙卡佯装着楚楚可怜，“你告诉妈妈，是妈妈哪里做的不好吗？”
银狼闻言大怒：
“卡芙卡，人都已经拐上船了，就没必要继续骗了吧!”
这时，楚牧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她在骗我。”
“你知道了?”银狼惊讶的看了一眼楚牧，随即看向卡芙卡，笑道，“卡芙卡，看来你的谎言早就被识破了哦。”
“我知道啊。”卡芙卡目光柔和的看向楚牧，“我早就知道，阿牧知道我在骗他了。”
楚牧点了点头：
“我也早就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在骗我了。”
卡芙卡嘴角微微上扬，笑道：
“我也早就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在……”
“停!”银狼打断了二人的无限套娃，不可思议的问道，“既然你们都知道，那重复这个谎言的意义是什么?”
“我是为了配合她的表演。”楚牧轻声道。
卡芙卡则是埋怨的看向楚牧：
“我是为了配合你的表演。”
“结果你们两个都在演，就我一个老实人?”银狼语气幽怨道。
“你如果不戳破的话，我们能够一直演下去的。”卡芙卡叹息道。
“怪我行了吧，都怪我。”银狼满是无奈的看向卡芙卡和楚牧。
这时，楚牧认真的问道：
“所以，现在能把真相告诉我了吗?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为什么找上我?”
“别急，阿牧，我会慢慢的讲给你听。”卡芙卡的音调轻缓，“这一切，要从一个叫做艾利欧的人说起……”
卡芙卡的叙述娓娓道来。
楚牧第一次听到艾利欧这个名字，也终于明白卡芙卡当初所说的‘命运的奴隶’，究竟是谁。
世界终将迎来末日，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存护星神克里珀不停筑墙，记忆星神浮黎搜集记忆，都是为了应对这一天的到来。
艾利欧的眼中，可以看到无数个未来。
在无数未来的可能性中，他能够选择出最好的那条。
为了走向这条未来，团结在艾利欧周围的组织出现了，便是星核猎手。
卡芙卡就是星核猎手的成员，银狼则是处于新手考核期，还需要完成一次新手任务。
飞船上还有一个正式成员，名为刃，是个沉默少语的人，此刻并没有出现。
星核猎手的人不多，卡芙卡也没有告诉楚牧其他成员的情况。
甚至，对于星核是什么，她也没有解释，只是说这不是楚牧现在应该了解的。
星核太过于危险，卡芙卡并不想楚牧卷入有关星核的事件当中。
那是她们这些星核猎手的事情。
楚牧听完这些，则是幽幽一叹：
“所以，我被艾利欧选中，是因为他已经看到我的结局了吗?我在他所看到的未来里，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
“艾利欧并没有告诉我太多，只让我把你从这颗星球带出来。”卡芙卡抓住楚牧的手，“我知道你心中的感受，但艾利欧看到的只是可能性，真正命运的走向由你自己抉择，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我明白。”楚牧微微点头。
这一生也许会很短暂，面临不了太多选择，但他希望每一个选择是无悔的。
不愧对过去，不荒废今天，不期盼明天，这就是楚牧现在的状态。
他于是不再纠结所谓的未来，转而问道：
“星核猎手既然是拯救宇宙的组织，想必在星海中名声很好吧。”
“噗!”正在吸着饮料的银狼一口喷出，然后急忙道，“咳咳，呛到了，你们聊，你们聊。”
卡芙卡看了眼银狼，随即看向楚牧，叹息道：
“星核猎手是一个秘密组织，因此，你明白的，很多人并不理解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对外解释，唉。”
“我明白了。”楚牧点了点头，“那我能否换一种问法，你们身上背了多少张通缉令?”
“不多，目前就只有一张。”卡芙卡笑着道。
楚牧放下心来，问道：
“哪个势力在通缉你们?”
卡芙卡轻轻握着楚牧的小手，说道：
“星际和平公司。”
楚牧默默的将手抽回：
“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哈哈，你真幽默。”卡芙卡再度抓起楚牧的手。
这次死死不放。
……

第51章 启航，驶向深蓝！
和贝洛伯格最初的筑城者们一样，星际和平公司同样信奉着伟大的存护之神，琥珀王克里珀。
不过，两者的理念略有不同。
在漫长岁月之前，人们观测到巨大的星神在星海中建筑障壁，将一个个文明互相隔绝。
一类人心有所感，效仿这位星神的做法，在地面建立起高墙堡垒。
这类人，被称为筑城者。巨城贝洛伯格，便是这种信仰下诞生的产物。
另一类人，则是想着星神在筑墙，那他们就去给星神输送物资，协助星神筑墙。
于是“后援队”成立了。
起初，后援队只是在周围的星系采购一些木材钢铁混凝土。
然后将这些建筑材料运送到克里珀身边的星球。
后来，后援队的生意越做越大，也不止局限于几个星系，更不只是交易建筑材料。
再后来，后援队改名为星际和平公司。
他们利用星神赐予的力量，自由的穿梭于那些被障壁隔绝的文明，成为遍布星海的强大势力。
也正因此，星际和平公司发行的货币信用点，能够在各个文明间流通!
即使与世隔绝的雅利洛六号，依然存在着这种货币!
星际和平公司，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后援队。
当然，他们并没有忘记当初的信念。
海量的建筑材料，堆满了克里珀周围的星球。
但克里珀自始至终，没有动用这些建筑资源。
因为祂筑墙用的是自己的神力，而不是钢筋混凝土。
琥珀王克里珀每隔数十年到上百年，才敲动一次锤子。这也意味着一个纪元的结束，下个纪元的开始。
这种纪年方式，被称为琥珀纪。
如今是2158纪。
克里珀被誉为最古老的星神，祂麾下的派系星际和平公司，是宇宙中最庞大的势力。
这也意味着，不论身处于哪个星系，只要拥有星际文明，都存在公司的势力。
星核猎手被公司通缉，就等于上了全星海的黑名单。
楚牧虽然说着想下船，但他也明白这贼船是下不了了。
这比之前预测的星际海盗，还要恶劣无数倍。
在公司的眼中，海盗和这群星核猎手比起来，都能算得上是人畜无害了。
此时，卡芙卡拉着楚牧的手，向着别的舱室走过去，安抚道：
“星海这么大，存在文明的星球很少，在旅行中大部分时间，我们其实都遇不到什么人的。所以不用担心那么多啦，我先带你参观参观这艘星舰吧。
“这艘船还蛮大的，有主副两个结构，里面各种设施很完备，你会有单独的舒适房间。我带你去找阿刃那家伙，你都来了这么久，他竟然还不出来打个招呼……”
正说着，突然，银狼的声音响起：
“卡芙卡!”
“怎么了?”卡芙卡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等你回来我有件事告诉你。”银狼叹息道，“现在我该告诉你了。”
“是有关阿刃吗?”卡芙卡问道。
“嗯。”银狼点了点头，“他现在不在船上。”
见卡芙卡没有说话，银狼一口气道：
“在你离开这里后，刃便驾驶主舰离开了，说是找到了仇人的踪迹。然后，在四个系统时之前，这里的监测显示，那艘主舰启动了自毁程序。”
说到这，银狼低声道：
“抱歉，我没拦住他。”
一旁的楚牧闻言，感受到莫名的震撼。
之前卡芙卡跟他说星核猎手的工作很危险，他并没有太多感觉。
但现在，一个他即将去打招呼的人，却毫无预兆的死了。
楚牧对他的印象，只有卡芙卡的那一句形容——沉默寡言。
这一刻，他感知到了卡芙卡身躯的颤抖。
楚牧握住卡芙卡的手，轻声道：
“节哀。”
“阿牧，我好心痛。”卡芙卡压着声音，“在它身上，有着我很多的心血。我把我的爱，都留在它那里了。”
“他，是你的爱人吗？”楚牧问道。
“啊?你在讲什么?”卡芙卡看了眼楚牧，“我说的是我的飞船!我这些年收藏的大衣都在上面，这下全没了啊!”
楚牧：“……”
他默默的抽出手，后退一步，鄙夷道：
“你好冷漠，卡芙卡。你的同伴死了，你竟然在关心你的大衣。”
“你想什么呢?那家伙不会死。”卡芙卡点了点楚牧的脑袋，“他身上有着不死的诅咒，此刻估计正在哪飘着等复活呢。”
楚牧：“……”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在这么短的时间无语两次。
这时，银狼走了过来，说道：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虽然没办法阻拦刃，毕竟他是正式成员，但我把你所有的大衣都搬出来了，现在都堆在这边的舱室。”
“小银狼，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卡芙卡忍不住抱向银狼。
银狼侧身闪开，继续道：
“不听听坏消息吗？跃迁引擎搭载在主舰上，我们这艘副舰只搭载了亚光速引擎。现在，我们距离这片星系里最近的跃迁通道，隔着至少三光年，这需要航行足足四年!”
“四年而已，睡一觉呗。”卡芙卡并不在意。
“我的新手任务，看来又得拖四年了。”银狼叹了口气，“而且，刃不知道何时才能和我们汇合。”
“先不用管他了，我们先到下个接头点再和他汇合。”卡芙卡摇了摇头，“穿过跃迁通道，我们必须换一艘船，一艘可以跃迁的飞船。”
说完，她好奇的问道：
“那个跃迁通道的对面是哪里?”
“这就是我之所以说是坏消息的原因。”银狼看向卡芙卡，“那里是深蓝星。”
“公司的那颗资源星?”卡芙卡惊讶道。
“是的，星际和平公司在那里布置了大量的武装力量。”银狼叹气道，“我们即使在那抢到跃迁飞船，也很难把船开出来，安全的启动跃迁。”
飞船跃迁需要一个充能过程，这个过程是不能被干扰的。
这时，楚牧问道：
“我们有其他选择吗？比如，绕开这颗深蓝星?或者选择其他跃迁通道。”
“很遗憾，没有。”银狼摇了摇头，“这个跃迁通道直接联通深蓝星的接驳码头，进去容易出来难。而这片星系另一个跃迁通道，在数万光年之外，我们即使能源耗尽也无法抵达。”
“那还犹豫什么呢，启航吧。”卡芙卡露出迷人的微笑，“驶向深蓝星!”
……

第52章 巨鲸没有说话
为楚牧举行了一场简单的欢迎宴会之后，卡芙卡便打着哈欠躺进了休眠仓。
楚牧并没有立即进入休眠，而是在飞船上缓缓走动着，四处摸索。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感知这个地方。
副舰很小，只有三个舱段。
最前面的是主控舱段，中间是生活舱段，最末尾则是动力舱段。
动力舱段的门锁着，楚牧没办法进去。
生活舱段很狭窄，摆了几具休眠仓，以及卡芙卡堆积在这的大衣，基本没多少剩余空间了。
主控舱段内，银狼正在打着电子游戏。
她听到楚牧进来的脚步声，开口道：
“你没必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就当这是睡一觉的地方就好了，到了深蓝星这艘飞船就得换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依旧盯着屏幕，手里的手柄没有停下。
按钮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银狼玩的游戏机，在星海中属于很古老后的版本，只有一些落后文明的游戏室里才有这种东西。
现在最先进的游戏设备，已经完全可以实现意识层面的模拟，宛如进入真实的世界。
但银狼追求的，依旧是通过手部乘区，实现极限操作带来的爽快感。
这些落后于时代的游戏，也是她难以割舍的情怀。
然而，即使是这样古老的游戏设备，楚牧都是闻所未闻的。
当他从银狼那里得知这叫做电子游戏之后，他叹息道：
“如果下层区有这个，拳馆就能少死很多人了。”
银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手柄，看向楚牧，说道：
“看来你的童年比我要悲惨多了，我没办法想象，连电子游戏都不存在的世界，该有多么无趣。”
说着，她把手柄递给楚牧，邀请道：
“来一局吗？”
“我没办法看见。”楚牧摇头道。
“但电子游戏之所以伟大，就是它不像财富与地位那样有着诸多门槛，游戏世界对所有人开放。”银狼点开屏幕上的一款游戏，画面纯黑。
她拿起耳机戴在楚牧的头上，问道：
“仔细听，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有脚步声，他在移动。”楚牧点头道。
“很好，那接下来操纵这两个摇杆，试试有什么反应。”银狼伸出手，帮助楚牧将手指放在手柄摇杆上。
楚牧尝试了之后，惊讶道：
“我能够移动，并且，转动我的方向!”
“很好，那就尝试去追逐他!”银狼鼓励道。
在银狼的指导下，楚牧很快就上手了电子游戏。
结束一局之后，他忍不住惊叹道：
“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为失明者制作这样的游戏。只凭借听觉感官的刺激，却能让人如此沉浸进去。”
在追逐那个声音的时候，某个瞬间，楚牧甚至遗忘了自己失明这件事。
银狼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禁浮现起笑容。
长久以来，她都是独自打着游戏。
加入星核猎手之后，同样没有人陪她玩游戏。
现在，终于被她等到一个能够理解游戏乐趣的人。
虽然这家伙是个盲人，但银狼可以闭上眼睛。
游戏的乐趣，在于共享。
于是，她给主机接上第二个手柄，邀请道：
“双人模式，再开一把!”
……
这一天，银狼陪楚牧尝试了很多盲人游戏。
她惊讶的发现，当楚牧变得熟练之后，操作变得极为恐怖!
他的手仿佛和游戏摇杆天然的适配，时间精确到毫秒之间，不会有一丝的失误。
以至于玩一些对抗游戏，银狼竟然输给了楚牧。
这让银狼有些抓狂，明明这家伙摸到游戏机才一天不到啊!
楚牧对此的解释是：
“或许是因为我是盲人，其他感官比你敏锐。你陪我一起玩这类游戏，本身就是吃亏的。”
银狼这才心情好受了一些。
她看向楚牧，雀跃道：
“等你恢复视力，你一定要来尝试我常玩的几款游戏。”
“我的眼睛，还能恢复吗？”楚牧低声道。
“当然能了!”银狼拍了拍楚牧的肩膀，“你不要太低估现在的科技水平了，这种级别的小伤很容易治愈的。现有的义体水平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自身的器官。甚至很多视力健全的人，还把自己眼睛摘了改成植入义体呢。”
楚牧闻言，心中有了一线希望。
如果自己没有因为疾病早夭，这有生之年，或许还能重见光明。
“这个手术贵吗？”楚牧问起关键的问题。
“卡芙卡有钱。”银狼耸了耸肩，“关键是，她愿意为你花钱。”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牵着楚牧来到休眠仓前。
银狼扶着楚牧躺了进去，在合上仓盖时，轻声道：
“好好睡一觉吧，楚牧。晚安，好梦。”
随即，仓盖合上，银狼在外面设定休眠程序。
楚牧缓缓睡去。
……
楚牧又一次做梦了。
依旧是那片璀璨的星海。
他在不停的坠落，不停的往下坠落。
直到坠入深海。
在深海中下降了不知多久——
他，看到了。
苍白的巨鲸，一眼望不到全貌。
祂已经开始腐烂，肿胀裂开的皮肉下，是森森的白骨。
巨鲸的一只眼睛，对着楚牧的方向。
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深潭，透着令人绝望的死寂。
又像是深海之下的一面巨大镜子——
楚牧看到了自己。
无数交缠的触手，不可名状。
巨鲸静静的卧在那里，没有说话。
但声波从祂身上散发，从那口深潭中迸发。
“背叛!背叛!背叛!”
声音伴随无尽的愤怒，蕴含无尽的绝望。
巨鲸静静的卧在那里，没有说话。
……
楚牧醒了。
休眠仓的低温先是让他麻痹，但来自心脏的悸动很快便冲破了这层防护。
那是宛如煎熬灵魂的痛苦!
这时，仓盖被打开。
卡芙卡紧张的声音响起：
“银狼，怎么回事?程序设定出错了吗？”
“是正常解冻的，如果程序出错，他现在就是一具冰雕。”银狼疑惑的看着这一幕，“难道是第一次使用休眠仓产生的不适应症?”
“你感觉怎么样?”卡芙卡将手放在楚牧的额头。
男孩满头的虚汗，让她心中止不住的担忧。
慢慢的，楚牧原本狰狞的神情，开始舒缓下来。
“我没事了。”楚牧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你刚刚那情况真是吓坏我了。”卡芙卡将楚牧扶起来，“可惜主舰没了，不然还能用那的医疗舱给你做个体检。”
“抱歉。”楚牧愧疚道。
“你脑袋冻坏了吗？这跟我说什么道歉。”卡芙卡点了点楚牧的额头。
这时，楚牧换了个话题，问道：
“要到深蓝星了吗？”
“穿过这个跃迁通道就到了。”卡芙卡看向窗外，为楚牧描述着看到的情景，“这是一个很大的圆环状金属造物，直径大概有二十千米，整体呈现亮金色光泽。星际和平公司在圆环中心束缚了一个小型人造虫洞，对面就是深蓝星。”
顿了顿，她继续道：
“深蓝星，一颗大海占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星球，那里有一种体型巨大的鲸鱼，人们生活在巨鲸的背上。”
……

第53章 深蓝的阴影
无垠的星空之中，巨大的金属圆环就仿佛一道时空之门。
星际和平公司在各大星系放置了无数这样的跃迁通道，使得文明之间的交流不再困难。
存护星神克里珀在各个文明之间建筑障壁，但祂的信徒星际和平公司却在障壁之间钻出一个个孔洞，这两种做法似乎相互违背。
但克里珀却默许了这种行为，甚至在星际和平公司中诞生了来自存护的令使，这真是耐人寻味。
楚牧此刻，就处在距离雅利洛六号星三光年之外的跃迁通道前。
从疼痛中恢复之后，楚牧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自己沉睡了四年，再度醒来却感觉只是过去了一瞬。
上一刻，还在和银狼一起玩着电子游戏，下一刻，却来到了四年之后。
自己的身体，还是六岁半的模样，一如当初离开贝洛伯格之时。
而留在那里的故人，如今却已经成长了四岁。小布，希儿，娜塔莎老师，老院长，奥列格大叔，他们，还好吗?
楚牧在这一刻，深深体会到了星际文明和星球文明之间的巨大鸿沟!
之前卡芙卡说过，在星海中年龄毫无意义，正是这个原因。
楚牧进入星海，便意味着他和贝洛伯格的故人之间，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或许，当若干年后，少年再度踏上故土，只见到几处孤坟，埋葬着故人的骸骨。
这种事，并非不会发生。
假如，休眠仓不是四年，而是四十年，哥哥还停在六岁的模样，妹妹却已经走过人生的大半了。
楚牧在这一刻，心中涌现出一丝悲凉。
他并不奢望能够回去，因为自己的病症并没有消失。发病的时候，越来越痛了。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有机会回到贝洛伯格，等到了那时候，那里还会有人等待吗？
旅途的终点，是什么？
楚牧想到这，表情变得有些晦暗。
这时，卡芙卡突然抱住了他，轻声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曾经也有这样的感触。但是，阿牧，你知道吗，即使我们和他们行走在不同的时间尺度上，彼此的旅途，也终会有交汇的那天。这一天何时到来，取决于你们双向奔赴的决心有多大。”
“这个饼我吃下了。”楚牧低声道。
“才不是画饼呢，我这次说认真的。”卡芙卡埋怨道。
“喂，我说你们两个，别在那打情骂俏了。”银狼正操纵着主控面板，吐槽道。
随着设置完成，她大声道：
“坐稳扶好，准备跃迁咯!三，二，一!”
飞船停在圆环正中，在某个瞬间，突然消失。
……
“一，二，一……一，二，一……”
深蓝星，太空星港，飞船接驳码头，一队队整装待发的士兵从运输船上下来。
这座太空港位于大气层之外，宛如一棵巨大的蘑菇，下方的太空电梯连接着深蓝星唯一的陆地。
这片人造陆地，同样也是深蓝星的首府，名为斯科林特。
如果翻译成星际通用的语言，这名字就有些不太文雅了——
骸骨之城。
飞船内，卡芙卡给楚牧介绍外面的一切。
在楚牧重见光明之前，卡芙卡选择成为他的眼睛。
楚牧听到骸骨这个名字，不禁想起之前做的梦，脑海里浮现出深海之下的巨大尸骸。
如今疼痛消散，他的思绪得以恢复平静。
他现在有个疑问——
那就是，丰饶药师已经在各种意义上抹除了他的视力。
即使是梦中，自己也不应该看得到!
那自己之前所见的巨鲸，以及那不可名状的倒影，究竟是怎么来的?
有什么东西，绕开了药师布置的限制，从而使得自己‘看’到这段记忆?
能够对抗星神的，只可能是另一位星神!
如果不是阿哈，那就是又有一位未知的星神，参与了楚牧的命运。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牧毫不怀疑，梦中的那片深海，就是现在的深蓝星!
而现在，自己已经来到了深蓝星。
这里，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了自己!
想到这，楚牧握住卡芙卡的手，认真道：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说完，心中默默补了半句——
如果能逃掉的话。
“的确得离开。”卡芙卡看向窗外。
此时，在深蓝星的外围轨道，正巡弋着密密麻麻的武装飞船。
还有一些工程船游走在轨道上，安装着公司制造的天基武器。
这些在轨道上巡弋的强大武器，通常都是用来打击天外目标，保护星球表面。
但卡芙卡现在看到的，这些天基武器的朝向，却是对着地面。
此时，附近的数个跃迁通道中，还有着源源不断的飞船从中涌出。
卡芙卡甚至看到一座长度数万米的巨大星舰，正停在远处的轨道。
这是一艘指挥舰，来自公司的开拓部。
星际和平公司的开拓部，是一群狂热的扩张主义者所建立的部门，武力强横。
此刻，来自开拓部的士兵正排列在太空星港的码头，整装待发。
毫无疑问，深蓝星现在有大事发生!
卡芙卡所在的飞船，和其他商船一道，此刻都挤在码头外面，等候接驳。
四周的武装巨舰，将这里堵的水泄不通。
银狼看到这一幕，问道：
“卡芙卡，这怎么抢船?”
即使抢到，也开不走!
星核猎手实力再怎么强横，也扛不住一轮歼星炮集火。
不是所有人都像刃那样，背负不死的诅咒，怎么浪怎么作死都行。
“走一步看一步吧。”卡芙卡摊手道。
“艾利欧不是能看到未来吗?这也在他的剧本里吗？”楚牧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艾利欧有这个能力，但能力不是滥用的，他只会在关键的时间点做出预测，然后把剧本交给我们去行动。”卡芙卡笑了笑，“所以，现在没有预测，就意味着这里不是关键的节点，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可以放心了。”
这时，银狼叫住了卡芙卡，说道：
“卡芙卡，别说闲话了，有检查的过来了，你来应付。”
“到了我擅长的地方了。”卡芙卡走到窗边，看着向这边靠近的公务飞船，“看来，又有人过来，听我说说话了。”
然而，那艘公务船却突然停住了，没有继续过来。
“奇怪，明明之前给我们发了信号，怎么停那了。”银狼疑惑道。
突然，她面色一变，大声道：
“情况有变!”
她的手指飞快的点动，操纵飞船猛的下沉!
飞船虽然有着模拟重力，但在这一瞬间也难以应付这样紧急的机动。
楚牧在这一刻被惯性抛飞起来，所幸被卡芙卡抓住了。
一道巨大的光束，轰击在飞船刚刚停留的位置!
……

第54章 背叛无处不在
异变突如其来!
“被认出来了？”卡芙卡心有余悸道。
“我伪装了飞船的全套识别码，并且骇入了他们的港口系统，他们不可能认出来。”银狼面色凝重。
这时，卡芙卡的眼睛渐渐瞪大：
“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窗外，无数的飞船互相轰击。那艘来自公司开拓部的巨舰被集火最多，断裂成数节!
其中有一节，在无数人恐惧的眼神中，缓缓压向那座太空星港!
星港一点点破碎，下面的太空电梯开始一节节断裂。
更远处，跃迁通道被这场异变所波及，巨大圆环顷刻碎裂成数段，失去束缚的人工虫洞开始坍缩。
一个个小型黑洞开始形成，附近停留的的亚光速飞船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开动所有引擎尝试逃逸，但依旧被身后的黑洞一点点吸过去。
这个博弈过程，在飞船中的人感知里，会很短暂，也许只是几分钟。
但在外人的观测中，会持续很久很久。
黑洞会使附近的时间流逝速度变慢，黑洞旁待一小时，现实可能已经过去了数年。
理论上讲，他们如果能够超越光速，是有希望逃离的。但对于这些亚光速飞船，一旦被黑洞视界所捕获，将永远也无法逃逸!
突然出现的黑洞，就仿佛一张贪婪的嘴，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银狼看到这一幕，有些头皮发麻，喃喃道：
“他们，为什么自相残杀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楚牧问道。
卡芙卡将窗外的情况，跟他大致的讲起来。
星际和平公司的武装飞船，突然就互相打了起来，卡芙卡甚至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缘由。
但楚牧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两字——
背叛。
在未知的影响下，一部分人背叛了存护的信条。
随后，同归于尽!
结合那诡异的梦境，楚牧得以将线索串联起来，隐隐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或许，在此刻的深蓝星，背叛无处不在。
此时，银狼驾驶着飞船在大气层之内闪躲，借着云层的掩护，躲避轨道上正在发生的星际大逃杀。
“这游戏太刺激了!”银狼在一次次极限操作中找到了游戏乐趣，“大逃杀，星际战争，空战，躲猫猫，这么多元素夹杂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酷的呢？”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
“宇宙或许就是一个大型游戏。”
“那我们是什么?”卡芙卡问道。
“一起推主线，攻略副本的同伴啊！”银狼大声道，“这种说法是不是很酷?”
“唉，这孩子网瘾没治了。”卡芙卡佯装掩面道。
楚牧则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提醒道：
“银狼，小心来自地面的攻击!”
星际和平公司之所以在这里囤积重兵，毫无疑问，是为了镇压来自地面的危险!
此刻银狼行驶在深蓝星的大气层之内，很可能已经被地面上的人所侦测到!
银狼经过楚牧的提醒，瞬间想明白这一切。
她嘴角微微勾起，笑道：
“有意思，看来这游戏又多了一个游玩元素。”
说着，她打开了地形探测装置
大气层之下，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这片海域极其的深，探测装置的强度只能深入水下两千米。
这个深度，似乎只是这片深海的一层皮毛而已。
探测装置传回的画面里，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景象。
比如，一条长达数千米的海蛇，就潜伏在下面，被天空的异变吓得不敢钻出水面。
飞船继续往前行驶，遇到了一片陆地，上面有着拥挤的城镇。当地人用废旧的铁皮搭建房屋，几乎占满了每一寸土地，这座小岛上至少容纳了十万人。
但在探测到的画面中，这片陆地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座漂浮在海面的垃圾山!
卡芙卡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
“怎么回事?资料上不是说，这里的人们生活在巨鲸背上吗？巨鲸呢？”
“卡芙卡，你没发现吗?我们一路上都没遇到过巨鲸。”银狼调出了一份地图，说道，“按理说，根据这里的城镇密度，我们至少会途径七个巨鲸之城。现在却一个都没看到，只看到一个垃圾城。”
顿了顿，她说道：
“飞船的动力舱段在之前的机动中过载起火了，现在虽然火灾被系统自动扑灭了，但动力在不断衰减。这颗星球很大，我们不一定能在坠毁前遇到下一个更好的城市。
“卡芙卡，我的意见是降落在这个垃圾城，等候天空的异变结束。”
“我觉得可以。”卡芙卡拍了拍楚牧的后背，问道，“阿牧，你呢?”
“只有这个选择了。”楚牧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想尽快离开深蓝星，现在却不得不困在这里。
这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银狼操控着飞船从云层中脱离，缓缓向着垃圾城靠近。
她已经发送了信号给对面的塔台，对方很快给出回应。
飞船在接驳员的指引下，降落在一片空地。
这颗星球的土着居民已经在外面等候。
他们的皮肤呈现着热带岛民特有的黝黑色，这和这个行星系的两颗太阳脱不开干系。
一般而言，在双恒星体系里，因为自身轨道紊乱，很少会诞生行星。
但深蓝星就是一个例外，不仅没被太阳吞噬，反而存在着大量的液态水资源，并形成了稳定的运转轨道。
两颗太阳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互相环绕，深蓝星则是绕着这两颗太阳运转。
这导致星球上有个特有的景象，那就是每隔七天，便会发生一次日食。
这是由于暗的那颗太阳，挡住了明亮的那颗，两颗太阳和深蓝星处于同一条直线上。
楚牧乘坐飞船来到这颗星球的前一天，刚好经历了一次日食，下次得等到六天之后。
此时，飞船的门打开。
卡芙卡率先走了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面色一僵。
这里的气候太闷热了!
穿着全套职业装，还披着一层大衣的她，和这里的风格格格不入。
面前的土着，大多数是光着膀子的，只有女人会在上身围着一块粗布。
人群最前面，有一个穿着白衫的老者，算是里面为数不多还穿着上衣的男性了。
身边几个女仆挥舞着巨大的扇叶，给他带来丝丝清凉。
老者看到卡芙卡的出现，见卡芙卡穿着最多的衣服，瞬间认定卡芙卡就是飞船的领导者。
至于旁边的银狼，穿着太过于清凉，一看就没什么地位。
倒是楚牧，让他忍不住看了几眼。
尤其是楚牧眼前蒙着的黑布，老者似乎对这个很是在意。
……

第55章 危机
卡芙卡很会聊天，三两句就让老者相信她是一位星际行商。
土着老者对着卡芙卡一阵叽里呱啦，楚牧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时，银狼给他耳后贴了一个贴片。
瞬间，楚牧听懂了老者的语言。
他的耳朵里听到的还是叽里呱啦的声音，但他的脑海里能直接理解这所有的意思。
银狼淡淡道：
“这是星际公司发行的联觉信标，能够将一切肢体动作以及声音波动，都转化成思维脉冲发射出去。这样一来，你能听懂他的话，他也能听懂你的话，双方只要有一个携带该设备就行。
“你现在这个只是低配版的，高配版甚至能读懂光闪信号和气味信息，实现跨物种交流。”
“公司的技术力真强啊。”楚牧忍不住感叹道。
“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能有什么技术力，你应该说公司真有钱啊。”银狼语气中带着嘲讽，“这是公司花钱垄断的技术，每年还得给发明者不少专利费呢。”
楚牧闻言，问道：
“你似乎对公司不太看得惯?是因为通缉令的原因吗？”
“我还没上通缉令，当然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银狼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你亲眼见证过公司的行事作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看不惯了。”
楚牧若有所思。
这时，老者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件事我必须和你们提醒一下，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小孩，麻烦他不要戴着那条黑布了，这在我们这是某个禁忌教派的象征。”
老者顿了顿，看向楚牧的方向，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来自天上，和那个教派没关系。但是，他们的教派成员，曾经做了一些很荒唐很恐怖的事。这副打扮走在大街上，是会引起民众恐慌的。”
“好吧，谢谢提醒。”卡芙卡点了点头。
谈话结束之际，卡芙卡又想起了些什么，问道：
“对了，你们这里不是号称鲸背上的文明吗？为什么我都没看到巨鲸。”
“别提那些该死的畜生了!”老者的神色变得暴怒起来，满眼的红血丝，“那些畜生背叛了我们!它们就是一群可耻的叛徒，竟然背弃了我们先祖和它们签订的契约!”
“看来你们星球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卡芙卡轻笑着，丝毫不被老者的情绪影响，“我们这些外乡人，来的看来不是时候。”
老者的情绪也渐渐缓和起来，说道：
“飞船修好，就赶紧离开这里吧。还有，晚上的时候，一定不要出来，一定不要!”
“晚上出来会看到什么？”卡芙卡问道。
她的眼眸微亮，让老者不自觉的开口：
“深海的亡灵……”
老者说到一半，急忙捂住了嘴。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卡芙卡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人离开了。
老者应当也是个命途行者，才能稍微对抗卡芙卡种下的心理暗示。
他在这里留了几个持枪的士兵看守，防止有不识好歹的盯上这里。
卡芙卡带着银狼和楚牧回到了飞船。
一关上舱门，卡芙卡就快速的脱去大衣，衬衫的衣领也解开几个扣子，露出一抹雪白。
外面太热了!
银狼看了眼卡芙卡，说道：
“飞船外壳的感温装置在大气层摩擦中烧毁了，我没办法预知这里的天气，我猜这里应该有四十度。”
“三十八度。”楚牧精准的报出温度，“这里主要是没有风，气候潮湿，显得很闷。”
在下层区的生活中，楚牧早就养成了根据温度变化预估时间的技巧。
毕竟，他可买不起钟表，只能通过感受供热装置的温度，判断是什么时间，需不需要回孤儿院。
回去的时候，有个女孩总会坐在台阶那里等他。
想到这些，楚牧不禁有些感触。
这时，卡芙卡问道：
“阿牧，你不热吗?”
楚牧身上穿的是飞船休眠仓配套的蓝外套，很是严实。
但楚牧的额头一点汗水也没有。
他轻轻摇头，笑道：
“习惯了。”
在下层区，一些靠近炉心区域的矿道里，闷热潮湿的环境和这里很相似。
但卡芙卡却是关切的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
“奇怪，真没出汗，这是什么体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楚牧摇了摇头，“我感觉很好。”
卡芙卡闻言，却紧锁着眉头，看着楚牧，埋怨道：
“又是这样，之前从休眠仓出来那次也是，问你什么都不肯说。等哪天有了条件，我真得带你去做个全面的检查才行。”
一旁的银狼听到这话，说道：
“这里就别指望了。”
“是啊，这里落后的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卡芙卡附和道，“这里作为星际和平公司的资源星，每年产出那么多生物材料，这里的土着竟然还跟原始人一样，手里用的还是火药枪，仿佛还停留在蒸汽时代。”
“公司的作风不就是这样吗？”银狼嗤笑道，“这里有着在整片星海里都算先进的太空星港，下面的人却连网络是什么都不知道，更玩不到电子游戏。”
“你不提电子游戏，还能勉强算得上一番严肃而不失深度的对话。”卡芙卡耸了耸肩，索性换了个话题。
她指了指头顶，问道：
“上面的混战结束了吗？”
“半个系统时前，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庆贺吧，我们成了这场大逃杀游戏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银狼的语调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和语句相对应的激情。
“其他的幸存者都去哪了？”卡芙卡问道。
“一部分跃迁飞船已经跃迁，跑了。剩下的亚光速飞船，有的和我们一样进入大气层内，还有的向着星海深处进发了，距离这里五十光年之外，还有一个跃迁通道。”
这些逃离深蓝的飞船，将会在星海中漂泊数十年。
楚牧这时问道：
“他们为什么不留下来呢？星际和平公司不可能放任这里不管吧!”
“公司当然会来收复这里，但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卡芙卡叹了口气，说道，“公司不止一个部门，开拓部捅了这么大篓子，其他部门肯定会介入的，然后是漫长的会议论证阶段，互相踢皮球，直到有一个人出来背锅。
“再经过漫长的会议研讨，讨论出一个复兴方案。有了方案，又得经过反复的模拟论证。呵，等他们真正来这里，说不定就几百年后了。”
楚牧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悲凉。
竟然要等几百年吗？
“等不了那么久的。”银狼仿佛在响应楚牧此刻的心声。
她淡淡道：
“现在这个行星系里，有几颗黑洞正在不断扩大，甚至相互融合。最多一年，这颗星球就会被黑洞吞了。”
楚牧听完，更加沉默了。
……

第56章 阿兰
人心是很奇怪的
当你知道，你将困在一个地方几百年的时候，你或许会悲伤，会彷徨。
但如果和你说，你最多只能活一年的时候，你或许就会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直接哀莫大于心死。
心死者，无所畏惧。
“一年内，把飞船修好，我们就赶往五十光年外的跃迁通道吧。”银狼摊了摊手，“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不可能指望公司那群家伙，一年内就能摆平危机。”
“这里科技这么落后，能修吗?”楚牧问道。
毕竟卡芙卡也说了，这里还是蒸汽时代，比贝洛伯格还要落后!
把一台蒸汽机装在飞船上，就好比把蒸汽火车开到星海里!都是天马行空的事。
这合理吗？
“所以我们需要等一阵子。”银狼耸了耸肩，“天上会陆陆续续掉些零件下来，这些土着一定会打捞的，我们到时候直接买就行了。”
卡芙卡闻言，也点头道：
“要是能拼凑出跃迁引擎，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番话，瞬间给楚牧注入希望。
虽然他也明白，卡芙卡又在给他画饼。目前为止，他已经收到一堆画的饼了。
但是，就像当初在下层区时，娜塔莎对他说的话：
希望，总是要有的。
这时，银狼问道：
“楚牧，下午打游戏吗?”
楚牧还没来得及回答，卡芙卡就替他拒绝道：
“不行，阿牧下午得陪我去逛街。”
“额，我还是更想留在飞船里面。”楚牧诚恳道。
“难得出来一次，怎么能窝着不动呢。”卡芙卡搂着楚牧的脖子，“阿牧，你就当陪我走走嘛。毕竟，女孩子在外面如果孤身一人，身边没个伴，很容易被坏人欺负呢。”
“我觉得坏人更怕被你欺负。”楚牧淡淡道。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下午会陪你出去的，不过天黑前必须回来。”
楚牧还记得之前老者所说的，深海亡灵的事。
……
垃圾城的街道上，一个土着男孩正在低头快步走着，怀里似乎护着什么东西。
和其他土着不同的是，他长着一头白发，显得有些异类。
这也导致他在这个年纪，遭受到许多的排挤。
有人说白发是不详的象征，又有人说这是携带什么传染病。
因此，没人愿意和这样一个异类相处。
也正因此，他们更能有理由的去欺负这个异类。
“哟!瞧瞧，大家快来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幸运的阿兰吗!”
一个头上长着癞疮的光头少年拦住男孩的去路。
在他身旁，还跟着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跟班。
这些人的衣服和男孩一样，都是破破烂烂的，只围住了下半身，身体瘦的好似麻杆。
似乎都是流浪儿。
但流浪儿之间，也是会互相欺压的。
身处于社会底层的他们，学不会团结二字，而是被生活折磨的只知道弱肉强食。
“阿兰，你不是被天上来的大小姐选走了吗？”
“嘿，她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吗？”
“我当时听的仔细，大小姐是说过几天来接他，这种一看就是敷衍人的嘛!”
“也就呆瓜阿兰会相信这些了。”
“诶，你们也不能这么说，大小姐人还是很好的，至少给了我们很多吃的，她还说今天上午还会来一趟。”
“呸，现在都下午了!那娘们就是个骗子!”
“我估计她一定是死了，之前那么大爆炸你们看到没?天上跟下火雨似的。”
“死了?那可惜了，可惜没多吃她一顿的。”
被称为阿兰的小孩，听到这番话，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的右手还包扎着绷带，这是那位好心的小姐给他包扎的。
阿兰抬起头，露出如狼一样冷冽的眼神，说道：
“你们，说够了没有?”
“嚯，想打架啊?”癞头少年得意的笑了，“阿兰，你忘记你手怎么伤的了？我承认你打架很厉害，但你打得过我兄弟们吗？”
说完，他命令道：
“兄弟们，上!他怀里有东西，把那东西抢过来!”
瞬间，一群小孩围着白发的男孩，拳打脚踢。
起初男孩还能招架一二，但很快就被突破防线。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男孩此刻只有左手一个拳头空出来，缠着绷带的右手则是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
这时，癞头少年走了过来，他比男孩要年长许多，身高长了一大截。
他抬起麻杆一样的脚，对着阿兰的后背就是一脚。
阿兰没吃住力，怀里护着的东西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是一个陶罐。
陶罐破碎，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顺着街道的缝隙消失不见。
垃圾城作为建立在垃圾之上的城市，街道只是用大小不一的铁板铺了一层。
那些殴打阿兰的流浪儿看到这一幕，先是一呆，随即都往陶罐扑去。
他们疯狂的舔舐着铁板上残留的水迹，但炎热的天气下，铁板滚烫，水迹顷刻不见。
只有陶罐的碎片上有着湿润的一层，即使这点都没被他们放过!
这是淡水，无比珍贵的淡水!
垃圾城没有海水过滤设备，要想获得淡水要么靠接取雨水，要么蒸馏海水。
但上一次下雨，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至于蒸馏海水，产出慢，能源消耗也大。即使可以采用太阳能蒸馏，也没办法满足这么多人口。
因此，如今的垃圾城，淡水资源是极其稀少的。普通人每天只能得到一点配额，这点淡水只够一个人勉强活着，稍微多出一点汗都可能渴死。
当然，还有一种淡水获取来源，那就是采集露水。
可是，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露水的获取途径就断绝了。
……
此时，那群流浪儿舔舐完地上的水迹，便抛下阿兰，离开了这里。
他们现在只想找个阴凉的地方瘫坐着，而不是浪费力气和水分，去欺负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流浪儿钻进街边的小巷，身影消失在其中。
在垃圾城，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用铁片搭建成的。这些房子建设之初就没有任何规划，这也造就了垃圾城数不胜数的小巷。
阿兰所处的这条街道，算得上垃圾城唯一一条大路了，连通着码头和总督府。
看到流浪儿消失在巷子里，阿兰明白，自己想再追上这伙人，已经很难了。
他心中有着愤怒，有着不甘，有着彷徨。
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他身后，静静道：
“你最大的弊端，就是在打架的时候，竟然心存犹豫。”
……

第57章 深蓝往事
街道上，楚牧牵着卡芙卡的手，站在男孩的身后。
这个男孩的遭遇，让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经常被铆钉镇的小孩欺负，被找上门殴打。
他一开始，也想着忍气吞声，不把事情闹大，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但后来，当他将那根铅笔插进对方的肉里，听到那家伙宛若嘶鸣的嚎叫，楚牧瞬间想的通透了——
你都来欺负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畏畏缩缩，考虑后果?
后果，难道不是你们这些欺凌者该考虑的吗？
你们比我人多，比我强壮，但你们每个人也只有一条命。
巧了，我也是一条命。
你惜命，我可以不要命。
当我的心中没有犹豫，你还敢跟我打吗？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此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现在，在阿兰的身上，他明显是陷入和楚牧当初一样的心地，欠缺一次顿悟。
论格斗技巧，阿兰比当初的楚牧高上太多，本不该这么狼狈的。
果然，阿兰眼眸黯淡，说道：
“他们也是流浪儿，都是可怜人。”
“你不可怜?”楚牧直接问道。
“我……”阿兰嘴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啊，都是可怜人，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我?我替他们考虑，他们谁替我考虑?
阿兰心中隐隐有了领悟。
他回过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也是个男孩，比自己还要矮小几分，黑色头发，皮肤白皙，戴着墨镜。
在男孩身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同样戴着一副墨镜。
这两人的外貌，都不是本地人，和之前天外来的那位善良的小姐很相似。
阿兰瞬间想起来今天中午降落的那艘飞船。
“你们是天外来的?”阿兰问道。
“是的。”楚牧点了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人?”阿兰急忙问道，“一个小女孩，年纪八岁左右，粉色头发，她之前说今天要回来这里的，她在你们飞船上吗?”
“我们没有这样的船员。”卡芙卡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道你说的女孩是谁，没办法给你有效的帮助，抱歉了。”
“没，没必要，和我说抱歉。”阿兰慌忙的拒绝道，他似乎很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
这时，楚牧开口道：
“我叫楚牧，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吗？”
楚牧伸出了手。
“可，可以!”阿兰急忙抓住楚牧的手，“我叫阿兰。”
“去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天吧。”楚牧轻声道，“事实上，我们对这里欠缺了解，需要一个土着朋友为我们补充相关的知识。抱歉，阿兰，我利用了你。”
“别，别这样说。”阿兰急得满头大汗，对于这种文绉绉的场合应对的十分艰难。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竟然误打误撞说出了一番颇有哲理的话：
“朋友，都是从利用开始的。”
“我喜欢你这个说法。”楚牧笑了笑，“但这种利用得是相互的，友情才能稳定。你说对吗，朋友?”
一旁的卡芙卡看到这一幕，颇为惊讶的看了楚牧一眼。
她知道楚牧交友广泛，机器人都能处成朋友。
但你交朋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而且这并没有像卡芙卡那样用到心理暗示，只是单纯的真诚换真诚。
楚牧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图谋，他需要一个本地的向导，于是他就大大方方的讲出来了。
如果是卡芙卡的话，大概率是种下心理暗示，从而获取情报。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
卡芙卡并不知道两种路线孰好孰坏，因此她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阿兰陪楚牧回到了飞船。
在路上，阿兰发现楚牧的视线很奇怪，有一种僵硬的不协调感。
但他并没有问。
反倒是楚牧察觉道这种心思，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我是个瞎子。”
阿兰瞬间惊讶，急忙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低声道：
“你不要讲出来。”
“为什么?”楚牧问道，“之前那个总督也是说，不让我给眼睛蒙上黑布。现在你又说不能把这件事讲出来，这难道也是某种禁忌吗？”
“这里不方便说。”阿兰摇头道。
众人回到了飞船。
在阿兰的讲述下，一些往事被披露。
在很久很久以前，现在的人们已经不知道这个久指的是多少年了——
这颗星球最初的人类，和巨鲸的头领，在深海缔结契约。
巨鲸率领它的族群浮出海面，给予人族可以生活的土地。
人族则是帮助巨鲸，保护它们的族群。
在这种互利互补的关系下，人类在这颗星球繁衍壮大。
巨鲸时代，就此开启。
直到数万年前，星际和平公司的人找到这里，将这里定位成资源星，猎取这里的生物资源。
起初，公司的人只是猎取巨鲸以外的海兽，这也是他们和土着签订的合同上着重强调的。
深蓝星的土着，对于公司的人是很欢迎的。他们可以将无用的资源卖给公司，换取宝贵的科技和稀缺资源，从而使文明快速发展。
那段时间，两方处于蜜月期。
直到后来，一名公司的研究员在给巨鲸做体检时，偶然在巨鲸的骨髓内发现了一种神秘物质，据说可以抗衰老。
研究发出后，公司的人按照和土着民签订的合同，并没有对巨鲸下手。
但他们在这里修建了数个跃迁通道，吸引无数的捕猎船，雇佣兵，甚至星际海盗，这些人都能到这捞上一笔。
公司再从他们的手中收购。
不违背合同，又达成了目的。
土着民发现公司的策略后，与公司之间的矛盾开始激增。
在五千年之前，这片星球的土着人为了保护巨鲸，曾经举兵反抗过公司。那时候土着人的文明并不落后，但他们的所有科技都来自于公司，公司当然有着更高级的，甚至克制他们的。
战争过后，土着文明直接被打回了冷兵器时代。
据说，那场战争，原本遍布整座星球的巨鲸，只留存了不到原来的万分之一，无数城邦都湮灭了。
从那以后，公司就对与土着人的交易采取了严格的限制，刻意锁死土着人的文明进程。
再后面，有人发现了另一种可替代的抗衰老物质，针对巨鲸的猎杀热潮才到此结束。
那场战争之后的年代，被称为公司纪元。
时间来到十年前，在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周末，日食发生，黑日当空。
巨鲸突然背叛了人类，向着深海中潜去。
无数建立巨鲸背上的城邦，在这一刻文明破碎。
背叛纪元开启了!
阿兰就是在这个动荡的背景下出生，然后流离失所，一个人来到了垃圾城。
巨鲸背弃契约之后，人类只能生活在这些漂浮的垃圾之上。
当然，这片星球是有陆地的，那就是首府斯科林特，太空电梯的所在地。
但是，那里只有公司职员和他们的家属能够居住。像阿兰这样的土着，连进去当仆人的资格都没有。
机器仆人早已经取代这些土着的工作!
更何况，机器人不会背叛，土着人是会背叛的。
阿兰讲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都带着悲怆。
突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说道：
“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知道，你们总督说了，晚上会有怪事发生。”卡芙卡不以为意，“我们不会离开飞船的。”
“但只满足不出门这个条件是不行的!”阿兰眼神中慌张，“你们门口缺少祭品，那么你们就是祭品!这种情况，待在里面更加危险!”
……

第58章 亡灵归来
阿兰的话，透着一丝惊悚。
楚牧则是不慌不忙，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就要从一场持续至今的干旱说起了。”阿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深蓝星已经两年没有下雨了，明明拥有如此丰富的水资源，雨天是不应该少的。
但偏偏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干旱，水蒸气不断在空中凝结，形成一片巨大的乌云。
如今，乌云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南半球，却没有一滴雨落下。
据说，乌云之下，仿佛身处黑夜一般，人根本无法在里面长久生存。
也因此，人类只能躲在北半球避难。
垃圾城就是北半球众多聚居点中的一个。
这里的人们虽然过得日子贫苦，但在总督鲁万先生的统治下，一直没出什么乱子。
直到一年前，一个信仰黑日的教派，突然在城中传播。
没人知道最初的传教士是谁，来自哪里，但每个信徒都声称得到了来自黑太阳的神启!
黑太阳，就是两颗太阳中光线黯淡的那颗，另一颗被称作赤日。
深蓝星每七天发生一次的日食，便是黑日挡在了赤日的前面。
因此，这在黑日教派的人眼里，就是黑日终将吞食赤日的证明!
再结合南半球密不透光的乌云，而且乌云还在不断扩大——
黑日教派于是开始四处宣传，世界终将归于黑暗!
黑暗，是黑太阳的国度!
起初，垃圾城的总督鲁万并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教派。
毕竟对于身处背叛纪元的人来说，最欠缺的就是希望。
信仰能够给予人希望。
但是，黑日教派后来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们的信众开始给眼睛蒙上黑布，宣称这样做可以进入黑太阳的神国。
这种装扮，几乎成了黑日信徒的标配。
但很快就有信徒站出来，声称得到黑太阳的神启——
给眼睛蒙上黑布，见到的并非纯粹的黑暗，也无法进入真正的神国。
那是赤日伪造的国!
要想真正进入黑日的国度，必须刺瞎自己的眼睛。
只有这样做，他们方能看到——
神国，在他们眼前打开!
于是，在某个周末，那一天似乎和往常一样平静。
直到日食发生的时候，一个个眼睛上蒙着黑布的人走出来，聚集在垃圾城唯一的街道上。
黑日当空，虔诚的信徒跪倒在地上，摘下眼前的黑布，手持利刃，刺向自己的眼眸。
他们唱着颂歌，空无一物的眼眶仿佛一轮黑日。
当黑日落下，赤日重现。
无数民众看到这血腥而荒唐的一幕，心中仿佛被烙下了印子。
总督鲁万先生在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
他将黑日教派列为禁忌教派，头戴黑布条成为了违法行为。
对于那些剜去眼睛的虔诚信徒，鲁万先生更是做了一件震撼所有人的事。
他准备了一艘废旧的大船，将那些盲眼信徒赶到船上，站在岸边目送大船离开港口。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盲眼的人根本没办法驾船航行。船上那台破旧的蒸汽机，能够开出港口就已经算得上奇迹。
鲁万总督，无疑是逼着这些人去死!
在他这种铁血手段的威慑下，毫无疑问，城里的人不敢再谈起黑日教派。
风波就此平息。
直到半年之前，陆续有人声称，他们看到了那艘大船。
那艘船，行驶在深海中。
所有的信徒就静静的站在甲板上，抬起脖子，用那没有空无一物的眼眶，看着海面上的人。
而且，那艘船，正朝着垃圾城缓缓驶来!
起初，并没有多少人没有在意，觉得只是谁编造的恐怖故事。
直到某一天开始，居民收集的露水被一夜盗空。
在这个干旱的时候，露水是很宝贵的，家家户户都会在空地上摆放露水收集器。
人们发现露水被盗，于是有住户连夜蹲守。
果然，在半夜，那伙偷露水的贼又出现了。
住户影影绰绰的看见，街道上有着身穿黑衣的人影。
一开始，是一个两个。
慢慢的，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从港口的方向，沿着大路，一路向着总督府走来。
人们看到了那些身影，足足有上千人。
他们的眼睛，都蒙着一条黑布。
其中有人黑布滑落，露出空荡荡的眼窝。
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当初的黑日信徒!
看到此事的人，在第二天将这些告知给众人。
深海的亡灵回来了!只有把露水献给他们，才能保得平安!
然而，依旧有人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故意撤去了家门口的露水采集器。
结果，第二天那户人家就失踪了。只有洞开的大门，证明有人进出过。
人们都传说，那户人家是被亡灵带走了。
有人甚至在深夜里，在那伙亡灵的队伍里，发现了那户人家——
他们的头上，戴着黑布条。
……
“从那以后，将露水献祭给亡灵，成了城里的传统。”阿兰说到这，幽幽一叹。
“你们的总督，鲁万先生不管这件事吗？”楚牧好奇问道。
“有人看到那伙亡灵的头目，在深夜进入了总督府。”阿兰低声道，“第二天，总督府就开始强制检查每家的露水收集装置，并按照家庭人口凑齐。另外，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
“看来铁血的总督大人，和曾经的敌人达成了友好协议。”楚牧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揶揄，“既然摆一套露水收集装置就可以，那我们现在补上不行吗？”
“所有的露水收集装置都是总督府按照人头发放的，有着明确的编号。”阿兰摇了摇头，“你们外乡人，不可能申领到的。你们自制的收集器，是不被亡灵认可的。”
“这么说，总督大人是故意坑害我们，让我们去送死了?”楚牧问道。
“我不知道鲁万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兰摇了摇头，“但总之，在天黑之前，你们一定要飞离这里，才能避开这场灾祸。”
楚牧闻言，转向银狼和卡芙卡的方向：
“你们怎么看?”
“想走是不可能了，就在你们下午出去逛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动力系统，发现飞船已经彻底趴窝了。”银狼语气不咸不淡，“所以，我们没有选择，只能留下来。”
“留下来打亡灵吗？”楚牧笑着道。
“飞船上有一架重机枪，共十八根枪管，一分钟可以倾泻两万发子弹。”银狼咬着嘴里的糖果，“卡芙卡买枪附赠的，但收到后发现携带不便，丢给我当房间摆件了。我一直找不到使用这种老式武器的机会，现在貌似正好合适。”
她顿了顿，说道：
“亡灵，机枪。这两个游戏元素叠加，一定很刺激。”
……

第59章 最好的伙伴
银狼说完这番话，就去主控舱段找这把枪了。
等银狼拽着比她人还高一截的重机枪走出来，阿兰看的不禁眼睛一突。
这家伙来真的!
他急忙制止道：
“你们不会真的要和亡灵开战吧？他们可是亡灵啊，杀不死的存在啊!”
“没杀过，怎么知道杀不死?”银狼一边检查着枪械，一边说道，“这不是你们那种装填黑火药的燧发枪，这是实打实的热战重武器。身躯只要被这把枪扫到，立马就会碎成碎渣。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亡灵，能抗住这个火力。”
阿兰张了张嘴，无法反驳银狼。
他看向楚牧，劝诫道：
“和亡灵开战，太过于冒险了，我们没办法知道对方是什么攻击方式。”
“阿兰，你之所以有这些顾虑，是因为你太相信亡灵的存在。”楚牧摇了摇头，“虽然我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亡灵，但我觉得，亡灵索要露水这件事，太过于离奇，亡灵天天泡在水里，还需要喝水吗?”
楚牧顿了顿，问道：
“难道那些家伙，需要用露水制作滴眼液吗？”
“额……”阿兰挠了挠头，“亡灵的事，谁知道呢。”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没有眼睛的亡灵，对着自己的眼窝里灌露水。这画面，有些一言难尽。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卡芙卡终于说话了：
“如果人死后能变成亡灵，拥有和生前一样的肉体，甚至可以和人正常交流谈合作。那这不叫亡灵，这叫永生。
“在星海中，永生可是被无数人狂热追求的呢。然而，已知的永生方式都有很大的弊端。你所说的亡灵，我却看不出任何一点弊端。一群有着自我意识的亡灵，只有收集露水的癖好，这永生也太惬意了。”
她看向阿兰，笑着道：
“你知道吗，这消息如果放出去，得有多少星际富商，乃至于帝国皇帝，都得跑到你们这座城市，故意把大门敞开被亡灵带走，成为永生的一员。”
顿了顿，她缓缓道：
“当然，这种永生得是真实的，而不是某些人装神弄鬼。”
阿兰闻言，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
他喃喃道：
“可是，我看到了，很多人也都看到了。在他们之中，有着没有眼睛的人。垃圾城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这种人早就被总督关到了那艘船上，在我们所有人的见证下!”
“事情真相如何，我们今晚会去查明白的。”银狼擦拭着一旁的多管重机枪，“其实，我也希望他们是亡灵，如果是人类假扮，那未免太无趣了。”
阿兰闻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看了眼窗外，叹息道：
“快天黑了，我该回去了。明天我会来找你们，希望你们是正确的吧。”
“朋友，明天见。”楚牧站起来告别，同时拉了拉卡芙卡的衣袖。
卡芙卡瞬间明白什么意思，她从冷藏柜里拿出两瓶水，不由分说塞给了阿兰。
阿兰下意识的拒绝，但楚牧的声音响起：
“拿去吧，就当做我利用你一下午的报酬。朋友，这次别被抢了。”
“嗯。”阿兰点了点头，“这次再遇到他们，我不会犹豫了。”
舱门再度打开，阿兰回头说了声：
“朋友，保重。”
便离开了此地。
舱门再度合上后，卡芙卡对楚牧得意道：
“我配合的是不是很不错?”
“嗯。”楚牧微微点头，“很有默契。”
“那是因为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卡芙卡这次没有胡扯什么血脉联系，反倒出奇的正经。
这让楚牧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卡芙卡会来一句母子连心啥的。
“你怎么了？”楚牧忍不住道。
“没怎么。”卡芙卡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情绪，“只是突然觉得，真诚也挺好的。”
阿兰给三人提供了很多的情报，这都是楚牧的功劳。
卡芙卡扪心自问，凭借自己的心理暗示能力，也许能获得同样多的情报，但也少了许多东西。
或许，是那一句真心实意的“朋友保重”吧。
卡芙卡想到这，忍不住拉住楚牧的手，问道：
“阿牧，你觉得，我对你真诚吗？”
楚牧闻言，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卡芙卡的脸，停在额头，轻声道：
“没发烧。嗯，这是什么新型的骗术吗？”
“我在尝试真诚!”卡芙卡拿开楚牧的手，羞恼道。
“除了你当初对我使用能力那一次。”楚牧握着卡芙卡的手，“其他时候，都挺真诚的。”
“那是第一次，我们还不熟悉。”卡芙卡脸上浮现出笑容，“以后不会了，毕竟啊，我们是一家人了。”
她转头看向银狼，问道：
“对不对，银狼。”
“算是吧。”银狼抬头看了一眼，“但我绝不可能是你女儿。”
“好吧，看来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无法得到大家的认可，这是我的错。”卡芙卡佯装失望的表情。
随即问道：
“那阿牧呢?他是你什么?”
“最好的游戏伙伴。”银狼理所当然道。
……
时间来到夜晚。
深蓝星是一颗孤星，周围没有围绕它运转的卫星。
因此，这里的夜晚，几乎是一片漆黑的。
垃圾城的街道上，有着燃烧油脂的路灯。
这里的人们会从海兽身上获取脂肪，提炼出可供照明的油脂。
这种油脂灯的亮度很低，离远点看就像是一点微弱的烛火。
夜晚的气候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是闷热潮湿，晚上则是刺骨的寒冷。
时间来到凌晨，随着港口传来一声汽笛的鸣响，所有还未睡着的人都知道，那艘船靠岸了!
亡灵们从港口走出，四处收集着祭品，也就是露水。
一处简陋的铁皮屋内，阿兰蜷缩在角落里，丝毫不敢睡着。
他在等，等一道枪声。
阿兰并不希望听到枪声，这意味着朋友和亡灵打了起来。
那个认识不到半天的朋友，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在阿兰看来，楚牧有着超越年龄的心智。
或许天外来的孩子都这样?
阿兰想起来前几天见到的大小姐，那位粉色头发的善良女孩，说过给自己介绍工作，还说会来接自己。
但她并没有出现。
阿兰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被骗，他只是希望，那么善良的人，不要死了。
在深蓝星，死亡，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

第60章 亡灵的真相
“银狼，有发现吗？”卡芙卡的声音响起。
“有热源反应，看来是活人。”银狼此时正站在飞船顶上，旁边还架着重机枪。
她放下手里的热成像仪，淡淡道：
“要打一梭子弹确定一下吗？可能是有心跳的亡灵呢?”
“我们还要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别这样闹。”卡芙卡摇了摇头。
“我知道，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而已。”银狼从飞船上跳了下来，“游戏副本变更，阻击尸潮副本变成悬疑探案副本。”
说着，她看了眼四周，问道：
“楚牧呢？刚刚还在这里。”
卡芙卡说道：
“阿牧已经过去了。”
“你在开玩笑吗？”银狼皱眉看着卡芙卡，“他现在还是失明状态。”
“但就是这种状态，他在贝洛伯格的下层区，独自宰过两个人。”卡芙卡面带轻微的笑意，“阿牧是巡猎命途，有隐身能力。他似乎还有根据声音准确判断对方位置的能力，我从没看到他撞到过东西。他一直瞒着我这点，但我还是察觉出来了，或许这是丰饶带来的器官强化?”
“藏的真够深的。”银狼的眉头舒展开来，“巡猎和丰饶，这两种力量结合，他的未来要么无比璀璨，要么……”
银狼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单凭那颗建木种子，他就是丰饶孽物，还是最顶级的丰饶孽物，却偏偏被巡猎赐福了，两者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卡芙卡叹了口气，“阿牧如果不能很好平衡这两股力量，一旦哪方占据上风，他都得死。”
巡猎一旦得到机会，会毫不犹豫诛杀丰饶孽物。
建木一旦发芽，则是会毫无节制的抽取宿主的生命活力。
“那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想办法取出其中一种力量。”银狼顿了顿，“要么，引入第三条命途。”
“两条已经够乱了，第三条你是怕死的不够快吗？”卡芙卡埋怨道。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银狼淡淡道，“而且，我们可以引入均衡的力量。”
“那位星神吗？”卡芙卡若有所思，“的确可以尝试，前提是，去哪里找祂?”
均衡星神互，形态不明。
“如果楚牧真的需要均衡，祂会出现的吧。”银狼耸了耸肩，“毕竟，巡猎和建木的组合，在宇宙中都很少见，那位星神会感兴趣的。”
……
此时，被误以为是巡猎命途，实际为无眼者命途的楚牧，正漫步于他虚构的黑白空间之内。
这个空间基于声音而建立，声音越嘈杂，数据越精确。
理论上，如果一个人不发出任何声音，楚牧是没办法发现他的。
然而，人活着就有心跳。
当楚牧发动无眼者命途的力量，这些心跳声就好像擂鼓一样剧烈!
远处的细细低语，更是听的极为清晰!
楚牧很快发现了目标，选择跟踪了上去。
随着街道上的露水收集完毕，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去了总督府。
等他们再出来，已经是许久之后了，他们走向了港口，换去了黑袍装扮，恢复寻常百姓的模样。
等天色渐亮，城市中的居民苏醒，这些人也陆续混入了市民当中。
整个行动从始至终，都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总督府内，身穿白衫的老者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见一个男孩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正对着他进来的方向。
男孩有着一黑一绿的异瞳，两只眸子都有些黯淡。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鲁万先生?”楚牧悠悠问道。
“都被你看到了啊。”模样苍老的鲁万走进办公室，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叹道，“看来，我当初不应该多那句嘴，反倒引起警觉了。”
“我们更多的是好奇。”楚牧摇头道，“事实上，我们自始至终不认为这是个威胁。”
“是因为你们三个都是命途行者吗？还是专精战斗的命途?”鲁万面色苦涩，“即使没有命途，你们的飞船也不是我们几门火炮能够撼动的。文明的差距，真是让人绝望。”
鲁万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学者。他曾经研读过很多巨鲸时代的史料，对那时候的文明程度深感震撼。
那时候的深蓝人，恐怕并不比这些天外人落后多少。
可惜，对手是公司。
这时候，楚牧问道：
“你似乎也是一名命途行者?”
“是的，我觉醒了智识的命途。”鲁万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过，我没有什么战斗天赋，只是脑袋稍微比别人转的快些罢了。”
“智识只会给凡人中的天才投下注视。”楚牧赞叹道，“老先生过谦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隐隐约约的紧张，变得有些融洽。
这里的两人，一个老人和一个男孩，双方都没有敌意。
男孩好奇老人的动机，老人惊讶于男孩的成熟。
鲁万不知不觉间，对楚牧有了一丝欣赏。
他感受到楚牧的求知欲，就好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对一切知识都有着渴求。
但很可惜，当他三十岁那年，他就触碰到了那个限制——
公司给这个文明设置的限制。
老者只能手握着残稿，发出叹息。从那以后，心灰意冷的他，再也没办法沿着智识的命途多走一步了。
此刻，面临楚牧的求知欲，他像一名真正的老师那样，先反问了这位学生一个问题：
“孩子，你觉得，对于上位者而言，是否该把掌握的真相告知给民众?”
楚牧闻言，微微摇头：
“可以告知，但不能全部告知。”
这就仿佛自己和小布说，矿上很安全。这毫无疑问是假的，但却能让妹妹安心。
民众，同样需要这种安抚。
老者听到楚牧脱口而出的答案，惊讶的看了一眼楚牧，随即点头：
“没错，你已经掌握了最基础的统治智慧，单凭这点，你至少能管理一支十人的小队。但对于百人，千人，万人，甚至十万人，情况就得改变了。”
他顿了顿，说道：
“很多时候，仅仅隐藏真相已经无法应对所面临的局面了，所以，我们得加一点阴谋与诡计。”
……

第61章 父与子
接下来，鲁万为楚牧展示了，一个当权者，是如何在一个绝望年代，维系着十万人的生命。
深蓝星已经两年没有下雨了。
即使总督府下发了露水收集器，依旧有很多人渴死。
人们都想多喝一口，他们会互相争夺水资源，露水成为了争夺的首要目标。
以至于，每个清晨，街道上都会多出几具尸体。
鲁万也尝试过派人在清晨维护秩序，但这种尝试收效甚微。
人心中的恶魔一旦释放，是管不住的。
那么，如果伪造一只更恐怖的恶魔呢？
如果有这样一个存在，没人敢抢夺祂的露水，甚至为了自保，还得上交露水给祂。
那么，祂将能够安全的收走所有露水，再公平的发放给所有人。
这样一来，因为露水所引起的流血事件，都将消失!
鲁万就是虚构了这样一个恶魔!
谁能想到，总督府每天发放的淡水，都是被亡灵收走的呢？
否则，仅仅凭借蒸馏海水，如何能供养这十万张嘴?
自从深海亡灵出现之后，每个人都在收集露水，这些露水转了个弯，又回到他们身边。
就是这一个弯，少死了多少人!
楚牧听完这个故事，不禁为鲁万的智慧而感慨。
如果不是文明的落后限制了他的发展，他的成就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垃圾城总督。
哪怕把他换到贝洛伯格，他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那户失踪的人家，看来还活着。”楚牧道。
“当然，不仅活着，还加入了我的亡灵大军。”鲁万笑了笑，“多亏他们的配合，吓得市民都以为不交露水，就会变成亡灵的一员了。”
“那么，那个没有眼睛的人呢，他怎么来的?”楚牧再次问道。
这一次，鲁万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头，说道：
“跟我来吧，孩子。”
……
总督府，一间阴暗的房间。
窗户都被用砖块堵死，一个青年被绑住四肢，躺在床上。
楚牧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感知到房间的大致结构，以及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男人。
鲁万举着烛火走了进来，青年依旧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烛光照在青年的脸上，两个空荡荡的眼窝宛如深潭。
“我绑住了他，是因为他现在有很强的自残倾向。”鲁万轻声道，“一开始，他还不是这样的。他那时候还能够交流，能理解我的做法，会跟着我行动。”
顿了顿，他静静道：
“那时候，他还会叫我，父亲。”
楚牧在这一刻，心脏仿佛被猛的揪了一下。
“不可思议吧，总督的儿子竟然也信仰黑日。”鲁万看着床上的青年，目光满是悲怆，“他比我年轻时候还要聪明些，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触碰到了那个限制。从那之后，他就变得很痛苦。
“一个学者，明明知道前方还有无尽的知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越过那道锁死文明的限制，这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所以啊，他换了一条道路，沉迷进了虚无缥缈的神学。他那时候，和我说的是，他在研究星神，我还和他探讨了许多命途知识。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是老糊涂了，太过忙于工作，以至于忽略了他。自己的孩子明明已经不正常了，却还没有察觉。如果我那时候能拉他一把，也不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黑日教派，就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他自称得到了黑日的神启，并且告诉我，黑日是比星神还要伟大的神明!
“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教派的危害性，所以默许了黑日教派的传播，就像我默许其他教派一样。这个城市有很多宗教，深海，赤日，甚至信仰钢铁巨鸟的。
“这都是一些胡编乱造的东西，我只会暗中监督，一些不好的苗头就及时扼杀。
“我以为，黑日教派也会这样。
“但我的儿子，他太了解我了。
“他知道我工作的每一个细节，所以他建立了一明一暗两个组织，我所监控到的，一直是明面上那个，遵纪守法的黑日教派。
“直到那个日食之刻的发生，我才明白，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傻瓜。
“我的孩子比我聪明太多，但这个聪明，却没有用对地方。
“看过他的教派纲领后，我深知他所创办的这个教派，有着怎样的破坏力。他已经建立起了完善的逻辑闭环，对人心的蛊惑力太强了。如果我不阻止，这个城市将遍地是瞎子，只会走向毁灭。
“我别无选择，只能用最冷酷的手段，把那些信众赶上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是一名总督，该为民众做的事，那就是断绝所有的风险。
“但是，出于父亲的本能，让我保全了自己的孩子。
“我明白，这件事如果曝光出去，我没资格继续做一名总督。
“毕竟，那艘船上，有多少也是别人的孩子呢？我杀了他们的孩子，却保全了自己的。
“我的孩子最后疯了，我的保全也成了一个笑话，一个笑话啊。”
鲁万的脸上挂着凄凉的神色，看向楚牧，继续道：
“孩子，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你可以把它告知给民众，也可以隐瞒，你会如何选择呢？”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但做题的心境却发生了改变。
面前和蔼可敬的老师，成为了等候发落的老人。
终究，楚牧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是这里的市民，也无意参与这里的政治。你做了一名父亲应该做的，也尽力做到了一名总督应该做的，我有什么权利出来指责你呢？”
鲁万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渴望楚牧去揭发的。
他已经太累了。
“离开这里吧，他喜欢独处。”鲁万最后看了床上的青年一眼，随即拿起蜡烛，颤颤巍巍向着门外走去。
大门再度合上。
楚牧灵敏的听觉，却听到了屋内细微的声音：
“主啊，我看到了……您的神子，将会回归您的国……”
“黑日……神国终将降临……祂在深海的倒影里……”
“当……背叛……将会……冠冕……”
声音转为了呓语，渐渐低弱，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楚牧和鲁万告别后，便离开了总督府。
走在路上，他若有所思——
巨鲸背叛了人类，潜入深海。
职员背叛了公司，互相残杀。
儿子背叛了父亲，信仰黑日。
在深蓝星，背叛真的无处不在。
……

第62章 淡水商人
楚牧回到飞船的时候，卡芙卡正着急的坐立不安。
看到楚牧出现，她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卡芙卡忍不住抓住楚牧的手。
“我已经查明了真相。”楚牧这次没有挣开卡芙卡的手。
他轻声道：
“是鲁万。”
“果然是他!”银狼恍然道，“我之前就觉得他不对劲，原来是关卡隐藏boss。”
顿了顿，她反问道：
“鲁万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救人。”楚牧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当然，他刻意隐瞒了鲁万和他儿子的事情。
银狼听完，不禁感慨道：
“没想到还是个好人，可惜，如果不是公司弄出的这一堆破事，他能有更大的成就。”
“的确，智识命途的觉醒者可很少见。除了少数浪费天赋不思进取的，其他基本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卡芙卡赞叹道，“难怪，他能在这种灾难年代，把十万人管理的井井有条。”
话音刚落，这时，门外传来喊声：
“楚牧，你在里面吗？”
舱门随即打开，阿兰正站在外面。
看到楚牧等人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进来坐会吧，阿兰。”楚牧招呼道。
阿兰刚落座，一瓶水就递了过来。
“不，不用!”阿兰急忙摆手拒绝，说道，“昨天的，我还没喝完。”
“这是今天利用你的报酬。”楚牧摇了摇头，“收下吧，否则我们都不好向你提问了。”
阿兰这才勉强收下。
“说到提问，我现在倒有问题要问你们。”阿兰看着飞船里的众人，“昨晚，亡灵没来找你们吗？”
银狼和卡芙卡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依旧是楚牧开口，说道：
“昨晚我们去了总督府，你们的总督鲁万先生给我们提供了庇护，他那有几套多余的露水收集器。阿兰，我收回昨天的言论，你们这里确实存在亡灵。”
说完，他在心中默默补了半句：
一群善良的亡灵。
“果然，你们也见到了!”阿兰语调提高了一个度，“还好，鲁万大人帮助了你们。昨天你们说不知道祭品的事，我还真以为他要害你们呢。”
“那只是他遗忘了，毕竟这种大人物，天天都很忙，不可能事无巨细。”楚牧摇了摇头。
他随即换了个话题，对阿兰问道：
“你觉得你们的总督，是一个怎样的人?”
“很威严，大家都很怕他。”阿兰认真道，“他对黑日教徒的处置，使得很多人背地都骂他是残忍的刽子手。”
“这样啊。”楚牧幽幽一叹。
他倒是觉得那个老人挺和蔼的，丝毫没有体会到什么威严与恐怖。
这或许就是观察角度的不同，使得同一个人，在不同人眼里，有了两种面孔。
接下来，楚牧又和阿兰聊了一些关于这里的风土人情。
垃圾城的路网结构很乱，城市建设存在着诸多不合理之处。
但最初的垃圾城，本就是一群难民，在一堆漂浮垃圾上胡乱用铁皮搭建的聚集地而已。
那时候的人，哪里有什么规划意识。他们连明天的太阳都不希求能看到，都是活一天算一天。
直到一对学者父子，登上了这座聚集地，这里的人才有了制度，有了计划。
鲁万能把这样绝望的聚集地，发展成如今十万人口的城市，可以说能力很强了。
但很可惜，最初的胡乱搭建，使得城市的布局一团糟。越来越多的人口，更是使得每一块地都建起了铁皮房子。
鲁万也只能勉强规划出一个港口，以及一条稍微宽广一点的街道，其他道路全都是错综复杂的小巷，有的巷子宽度只有几十厘米。
像楚牧这样的异乡人来到这里，只能在大街上走走，根本没办法深入了解这座城市。
银狼接下来需要对飞船的动力系统进行维修，需要在这里采购零件。
因此，他们必须打听清楚，哪里有靠谱的市场，专门出售打捞残骸的。
“你如果要找打捞残骸，我知道城西有一家商铺，那个老板正在囤积这种货物。”阿兰认真道，“今天我就看到有船只拖着一块很大的飞船残骸进港了，被那家商铺的老板花大价钱收走了。”
他顿了顿，说道：
“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真是太谢谢了!”楚牧由衷的道谢。
“不，不用，谢。”阿兰挠了挠头，“我们不是朋友吗？”
……
得知有残骸被打捞上岸后，几人立马赶往那个商铺。
银狼这次也跟着出来了，虽然她喜欢窝在飞船里打游戏，但她更担心卡芙卡错过了什么重要的零件。
阿兰在前面带路，通往城西商铺的道路颇有些曲折，有时候甚至得从别人的家里穿过。
“这种道路，你们竟然也能忍下来?总督府不管吗？”银狼忍不住问道。
“这条路已经算宽的了，刚才我们穿过的那几户人家，就是总督府管理的结果，否则就是一条死路。”阿兰摇了摇头，“这里还有更狭窄的道路，只有小孩那种体格的能穿过去。”
银狼或许也勉强能穿过，但卡芙卡是万万不行了。
所幸，通往城西的道路不存在这种难堪的情况。
这时，楚牧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选在这种地方做生意，这位老板做的生意恐怕不太能见得光吧。”
正常情况，店铺开在大街上或者港口边上，才是最好的!
开在这种小巷子里，实在可疑。
果然，阿兰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那个老板是做倒卖淡水的买卖，这是总督府严令禁止的行为，总督希望所有人都把每天的淡水配额喝到肚子里，但总有人节省出来，换点钱花。那老板就靠这个，赚了很多很多的钱，现在更是垄断了打捞残骸的市场。”
楚牧闻言，不禁感慨道：
“果然，赚大钱的方法都是写在法案上的。”
一旁的银狼则是好奇问道：
“没人举报他吗？总督府应该是会给举报人报酬的吧，我不信没人想要这笔报酬，是我的话肯定狠狠滴举报。”
“他上面有人，每次总督府布局来抓他的时候，士兵还没集合，他就已经知道了消息。”阿兰耸了耸肩，“等人来了，他早跑没影了。”
银狼听完，不禁哑然。
……

第63章 大哥！
“来一来看一看咯，走过路过的都来瞧一瞧啊，今日饮用水大甩卖咯!原价一万信用点一升，现价不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也不要八千九百九十九!我报一个数，三千九百九十九!”
“活动价只限今天一天，好姐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什么?你不买，你是来卖水的?”
“你不早说啊，浪费我的这些口水，都至少损失十个信用点了。”
“卖水的话，一升两千信用点，你有多少?”
城西的一处小巷内，淡水商人传出的声音充斥着油腔滑调。
蓝色铁皮搭建的店铺内，他从对面那个中年女人手上接过陶罐，再从桌子下掏出一个玻璃量具。
青年商人举起陶罐，正要往里面倒水。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他难以置信：
“桑博。”
青年抬起头，望着店铺门口的方向。
看到那个人影的瞬间——
他的身子剧烈抖了一下，陶罐砸碎在地上。
泪水夺眶而出。
旁边的中年女人开始大声的斥责，要他赔偿自己的损失。
但青年商人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是从抽屉里胡乱抓了一把钱，塞到那咋咋呼呼的女人手里。
中年女人抓着钱，用手捏了一下，根本没数，就面带喜悦，急忙的跑了，生怕在这多留一下。
青年商人终于开口了：
“大哥!”
这时，楚牧已经走到他的面前，叹息道：
“你怎么到这了。”
“事情要从四年前说起了。”桑博抹着眼角的眼泪，“那时候下层区封锁，大哥你又失踪了，我跟没了主心骨一样，浑浑噩噩的，每天活的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做什么都没有动力，甚至恨不得一死了之。”
一旁，银狼和卡芙卡以及阿兰，都懵逼带疑惑的看着楚牧。
那眼神似乎在问：
你在贝洛伯格结交的朋友，是怎么跑到这来的?还有这友情怎么听的有些奇怪啊？
“倒也没必要这么强行煽情。”楚牧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桑博的话语。
“唉，我对大哥都是真心实意啊，完全都是真真切切的情感啊。”桑博叹了一口气。
他甩了甩头发，继续道：
“两年前，我在大垃圾场收废品的时候，收到一个奇怪的东西，跟我人差不多高，像是一个球，上下插着两根金属棒。
“我收回来后，就试着给那两根金属棒通电，用手摸了一下，结果那玩意漏电，把我手吸住了，人都给电麻了，等我回过神我就来到这里了。当时在公司的太空星港，被他们当做小偷狠狠打了一顿，再后面就流放到这了。”
“你说的，很像公司研发的小型跃迁装置。”银狼怀疑的看着桑博，“但据我所知，那东西属于公司的战略物资，每一台都有对应的编号，散落在外面成为废品的概率，极低。”
“概率低，不代表着没有。”楚牧这时为桑博解围，“雅利洛六号曾经和毁灭星神的反物质军团发生过战斗，那场战斗说不定公司的人也参加了，从而把跃迁装置遗落在了哪里。”
“你这个解释也有道理。”银狼叹了口气，“但我还是觉得可能性太小了。”
这时，卡芙卡开口了：
“好啦银狼，这片星海最不缺的就是奇迹，或许阿牧的这位朋友，就是遇到了这个奇迹呢？无论如何，在异乡遇到故人，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顿了顿，又转头对楚牧说道：
“你离开了下层区四年，我相信你有很多想跟这位朋友聊的。不如你们先聊吧，我和银狼去别的地方逛逛。”
说完，她叫上阿兰带路，便搂着银狼的胳膊离开了这里。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这让楚牧若有所思——
看来卡芙卡已经猜到了什么。
楚牧叹了口气，对桑博说道：
“和我讲讲下层区的事吧。”
……
上下层通道关闭后，由于银鬃铁卫的撤离，下层区也陷入了一阵子动乱。
但很快，便崛起了两支新的势力。
一支是原治安兵长奥列格所统领的地火组织，他们接管了铆钉镇和磐岩镇的治安。
另一支，则是由一个名为史瓦罗的机器人统领。没人知道这个铁皮疙瘩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这个大家伙靠着蛮横的武力，一举解放了下层区所有的机器人。
它统治着这些机器人，甚至弄出来一个机械族的营地。
铆钉镇的工厂主为了拿回自己的财产，组织人手对这个营地发动了几次进攻。但都被打退了，甚至可以说是溃败，以至于没人敢去招惹这伙机器人。
史瓦罗经常带着一群小机器人，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很少参与人类的事务。因此，两者也算相安无事。
但是，下层区的治安并没有因此而完全恢复。
地火的成员很少，只能覆盖镇上的一小部分。
在难以管理的矿区，很多矿道已经成为流浪者的聚集地。
下层区被封锁后，流浪者的数目开始激增。
这里的主要原因，便在于下层区能够获取的物资太少了。
虽然和上层区的矿石交易还在继续，但这种交易完全被上层区所压制。
不仅价格压的极低，想要的物资也得不到供应保障。
比如医药资源，自从封锁之后，下层区就没办法获得医药了!
毫无疑问，这是在逼着下层区的人去死!
桑博虽然能搞到药物，但也只限于少量，不可能覆盖整个下层区。
下层区的药价疯涨，很多人拿不到药，小病拖成大病。
诊所也不好受，拿不到新的药物，诊所也只能关门。
这导致，整个下层区只有一家诊所还开着，那就是娜塔莎的诊所。
楚牧的这位老师，果真实现了她的理想，在磐岩镇开了一家诊所。
她的诊所之所以能开下去，是因为她能够培育出草药，替代一些药物。
没人知道娜塔莎的草药是怎么来的，但这确实是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下层区的人都尊称她为娜塔医生。
不过，桑博却一直保留最初的称呼，叫娜塔莎为大姐头。
他经常帮这个大姐头从上层区搞些药物下来，毕竟草药并不是万能的。
楚牧从桑博这里得知娜塔莎的消息，不禁为曾经的老师而感到欣慰。
他还得知了希儿的消息。
希儿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地火组织正式成员了，胳膊上戴着标志性的红丝巾。
她还从桑博这里弄了一把镰刀，比她人还要高的大镰刀。
桑博当时还在想，这么小的孩子拿的动这把大镰刀吗？
结果希儿不仅拿动了，还跑的飞快!
奸商于是在后面大喊：
“钱没给够啊!”
……

第64章 噩耗
桑博在两年前离开了下层区，因此，楚牧只能知晓前面两年的消息。
下层区，搏击俱乐部的血案发生之后，曾经短暂关门过一段时间。
后面又再度开启了，原本拳馆的解说掘掘博士将拳馆盘了下来，重新开业。
下层区的人需要娱乐活动，拳馆似乎是他们唯一的慰藉，尤其是在这个被封锁的的绝望年代。
而在上层区，大守护者多了一个女儿。上面的平民都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甚至不允许讨论这件事。
大守护者经常带着这个女儿出席各种重大场合，通过这种方式磨炼孩子的品性。
桑博曾经远远的站在人群中看过一眼，那女孩穿着精致的服装，站在台上丝毫没有怯场，声音清晰而有力，表情无比自然。
楚牧听到这些，表情不禁舒展许多。
当桑博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
“老院长死了。”
楚牧闻言，木然了许久，才艰难的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人老了，营养不良，身体撑不住了。”桑博叹了口气，“那时候遍地都是受伤的灾民，大姐头出去开诊所后，孤儿院一时也找不到新的代课老师，老院长就重新当起了老师，又得负责做饭，又得负责卫生，还得负责教课。这些，她年轻时候还勉强撑得住，但她已经六十多岁了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
“后来啊，一天夜里，老院长回房间休息。她这人节省惯了，晚饭又没吃，人犯晕摔倒了，磕到了床沿，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声音也叫不出，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当时是送到了诊所，人还有一口气。但是她的身子已经垮了，东西吃进去根本没办法吸收，全呕了出来。头上的伤口还恶化了，没有药去处理。
“当时大姐头叫我去上层区找消炎药，找静脉注射的营养液，我发誓，那绝对是我最用心的一次，但我回来的时候，诊所的隔间已经挂上了白布。
“老院长就这样走了。
“我后面听人说，她当时苏醒了一次，和大姐头单独说了一会话。老院长下葬后，大姐头就把诊所开在了孤儿院，一边给人治病，一边照顾孩子。”
桑博说到这，看向楚牧，说道：
“我问过大姐头为什么这样做，明明可以把孩子都寄养出去，不用这么劳累。你知道大姐头当时怎么和我说的吗？
“她说，这是老院长的遗愿。
“有一个孩子从这走丢了，她很担心，那孩子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家。”
楚牧在这一瞬间，大脑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恍惚。
他想起来那位慈祥的老太太，想起了那条走廊，想起那幅画像。
在无数个午后，那位老太太就静静的站在走廊，抬头看着那画像里的少女。
楚牧至今都不知道，老院长看着画像的时候，究竟在想着什么。
这个问题，不会再有人为他回答了。
那个在拳馆为他落泪的老太太，那个在义眼店对他生气的老太太，再也见不到了。
某个清晨，还未完全失明的他坐在图书室里看书。
老院长端着早饭走进来，看着他一口口吃下。
那位慈祥的老人啊，当时就坐在男孩的身边，笑着道：
“等你成年那天，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成年啊，那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了。”男孩惆怅道，他彼时还为自己的疾病而忧虑。
“是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老人感慨道。
她轻声喃喃：
“为什么，我的一生，这么快就老了呢……”
那一刻的图书室，两人各有各自的情绪。
男孩觉得自己活不到成年，老人遗憾自己陪不了男孩长大。
只是，那时候的楚牧，并没有读懂老人的思绪。
他至今也不知道，老院长为他准备的成人礼是什么。
但此刻的他，已经收到了最为宝贵的礼物。
这份礼物，在很久以前就收到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楚牧。”孤儿院的门口，男孩奶声奶气。
“楚牧!”老人抱起男孩，向着门内走去，“我的身边，又来了一位小天使啊……”
……
卡芙卡和银狼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楚牧和桑博的聊天早已经结束了。
楚牧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很安静，很安静。
他似乎和之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了。
卡芙卡走上前去，忍不住握住楚牧的手，问道：
“你还好吗?”
“我没事。”楚牧摇了摇头，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最好真的没事。”卡芙卡轻轻捏了捏男孩的手，语气有些埋怨。
“聊正事吧。”楚牧将手抽了出来，“我刚刚和桑博达成了合作，由他来收购这附近所有的飞船残骸，再交给我们，从中挑选出有用的部分。”
“多少钱?”卡芙卡问道。
“不要钱不要钱!”桑博急忙走了过来，“我和大哥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谈钱多伤感情啊，我们之间的情谊，那可是比雅利洛的白雪还要纯，比深蓝星的海水还要深啊!”
“桑博希望我们走的时候带上他，事实上，他收购残骸就是想拼凑出一艘飞船。”楚牧直接说出桑博的图谋。
桑博瞬间露出尴尬的神情，讪笑着看着卡芙卡：
“这个，还是要大姐您同意的。我只是和大哥说说，没想到大哥往心里去了，直接说出来，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银狼直接开口道：
“我觉得还是用钱更稳妥，你这家伙一看就很可疑啊，让你上船谁知道会出什么情况呢？”
“别，别啊!我不差钱，我现在就差一艘船!”桑博急忙道，“而且我不会一直待在你们船上，你们把我送出这个星球，随便找个星港把我丢那就行，我自己会想办法回到雅利洛六号的。”
“但我还是觉得，让你上船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银狼皱起眉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隐藏精英怪!”
“哈?”桑博迷茫的看着银狼，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这时，卡芙卡把银狼拉到身后，随即对桑博道：
“我接受你这个提议，希望你尽快凑齐我们需要的零件!”
“大姐英明!大姐万岁!”桑博激动的竖起大拇指，“大哥能有大姐这样的女人在身边，真是莫大的福气啊!”
……

第65章 陪伴
和桑博敲定了合作的细节，卡芙卡便带着楚牧和银狼离开了。
阿兰则是留在桑博的店里，作为店里的伙计兼眼线。
等回到飞船，舱门一关上，卡芙卡瞬间放飞自我，开始夸张的表演：
“哟，让我看看是谁的福气这么大，原来是楚牧楚大哥啊。”
她从背后搂着楚牧的脖子，佯装楚楚可怜，对着楚牧的耳朵吐气道：
“能成为大哥的女人，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大哥，莫要辜负了小女子一片……”
“我要恶心吐了!”一旁的银狼听不下去了，一把拉过楚牧，将他脱离坏女人的魔爪。
然后对着卡芙卡鄙夷道：
“你是不是看多仙舟言情剧了？那家伙说啥你就信啥?那个桑博明显有问题，嘴里还油腔滑调的。总之，他让我很不爽，我觉得你有必要重新考虑和他合作的事情了。”
“我知道啊，这个人的确有很大问题。”卡芙卡耸了耸肩，“但我们只能和他合作，他已经垄断了所有的飞船残骸交易。”
“难道真要让他上船?”银狼皱眉道。
“你是不是傻啊。”卡芙卡指了指银狼，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们是什么身份?”
“都是女性。”银狼淡淡道，“我觉得这件事和性别没关系。”
“我们是通缉犯，通缉犯!”卡芙卡大声强调道，“通缉犯需要遵守契约吗？”
“是啊!”银狼恍然大悟，“等飞船修好，我们就骗他没修好，然后跑路。”
“你终于想明白了!”卡芙卡赞叹道，“那家伙的确出现的诡异，仿佛黏在阿牧背后一样。星海这么大，他正好找到跃迁装置，正好来到深蓝星，正好来到垃圾城，正好遇到楚牧。这些概率叠加起来，无限等于零。”
说着，她看向楚牧，笑着道：
“阿牧，我这么分析你这位朋友，你不会介意吧？”
“我觉得你们分析的有道理。”楚牧点了点头。
“那我们选择欺骗你的这位神秘朋友，会不会显得我们很坏?”卡芙卡抓起楚牧的手，轻声道，“我想知道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就照常履行合同。”
银狼见状，也点了点头：
“虽然我很看不惯那家伙，但卡芙卡说的没错，你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那毕竟是你的朋友。”
“他并不是朋友，而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只是我身上恰好有让他渴求的东西，或许是力量，或许是乐子，谁知道呢？”楚牧苦笑着摇了摇头。
桑博在垃圾城的出现，更让他确信，这个下层区的倒货商人并不简单。
他大概率是欢愉星神阿哈的令使，甚至可能就是阿哈的套皮化身。
一名普通的命途行者，可没有这种跨越星海的力量。
楚牧甚至开始怀疑，当初他在休眠仓苏醒，梦境中看到的那一幕，极有可能就是阿哈搞的鬼!
这位恶作剧的星神，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自己出手了!
祂大概率缠上了自己。
但楚牧并没有选择和桑博撕破脸皮，因为他知晓自己没这个实力。
阿哈要是把命途的力量都灌给桑博，那桑博就相当于是一名星神!
一指碾碎深蓝星的那种!
更何况，桑博截止目前，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甚至提供了不少助力。
楚牧何必和桑博翻脸呢？
假装不知道桑博的诡异，然后继续薅着桑博身上的羊毛，最大化获取利益，这才是应该做的。
因此，回归正题，关于要不要把桑博抛下，楚牧是想抛的，然后等着这家伙在某地又跑出来，编出一堆瞎话继续表演。
但是，在哪里抛下他都行，就是不能在深蓝星抛下。
他们已经和桑博签订了合同!撕毁合同，就意味着背叛!
在如今的深蓝星，背叛无处不在。
但越是如此，楚牧越不能陷入这种氛围。
他身边的卡芙卡和银狼，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苗头。
是本就如此，还是被影响了？
楚牧想到这些，说道：
“我不赞成把桑博抛下，至于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
“我尊重你的意见。”卡芙卡笑着道，“你一定有着自己的考虑，虽然现在不告诉我，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跟我说的，对吗?”
“嗯。”楚牧点了点头。
这时，银狼叹了口气：
“如果他上船了，我能申请动用那把重机枪吗？”
“最好别吧。”楚牧摇了摇头。
“那好吧。”银狼撇了撇嘴，“那我会盯着他的。”
飞船内的简短会议，到此结束。
银狼回主控室打游戏了，楚牧本想走过去陪银狼待一会儿。
他哪怕看不到屏幕，也能感受到银狼的快乐，这会让他心情好受许多。
但卡芙卡却拉住了他，轻声道：
“你今天自从见了那个桑博，情绪就一直藏着压着，到底发生什么了?”
“有吗?”楚牧摇了摇头，“我情绪很好。”
“如果你情绪真的很好，我之前调戏你的时候，你不该是一言不发，而是像往常那样怼一句回来。”卡芙卡叹了口气，“我希望你有什么情绪，都能对我们说出来，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啊，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待的呢？”
楚牧闻言沉默。
良久，他抬起头，问了一个问题：
“卡芙卡，死去的人，会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星海中确实有人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但他们是为了追求长生的目的去的，自然也没有结果。”卡芙卡摇了摇头。
顿了顿，她继续道：
“有人在死前上传记忆，永远活在了网络里。但他的家人却不承认这个复制人，声称自己的亲人早已经死了，这个只是一个赝品。而活在网络里的那个人最后也疯了，他察觉到自己是虚假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可以调节的参数。
“那个人为了永生而上传记忆，最终却得不到安息，直到现在还关在某个储存介质里，成为研究者的实验道具。”
说着，她缓缓抱住楚牧，轻声道：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一定是有对你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对吗?
“我理解你的不甘心，但是，阿牧，不要试图去惊醒死者的长梦，你唤醒的往往会是似是而非的东西。
“你所不舍的那个人，她已经把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你了，那就是与你相处的记忆。只要你没有忘记，她便一直陪着你，只是换了一种陪伴方式。”
楚牧闻言，也轻轻的抱住了卡芙卡。
老院长，你在看着吗？
我，有家了。
……

第66章 逃生舱
周一发生的外太空异变，使得大量的飞船碎片坠落到深蓝星的大气层内。
很多小碎片已经随着大气层的摩擦而烧成了灰，反倒是那些大的结构件保存了下来，借助自身的浮力飘在海面上。
因此，出海打渔的船只，经常能拖回来一整节的飞船舱段，里面很多物资都是完好的。
鲁万得知了这件事，便开始对残骸的交易实行了严格的监管，不再允许私人买卖，而是由总督府统一收购。
这位聪明的老人，已经在这其中看到了文明突破限制的希望!
飞船里不管哪一样东西，都是远远超过现在的蒸汽文明的。
至少，这些土着人通过对这些飞船残骸的研究，使文明进程达到电气时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过，鲁万没预料到的是，自从法案颁布后，港口就再也没有飞船残骸进来了!
那些渔民都说找不到飞船残骸，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鲁万让下面的人去暗中调查，结果调查的人也说没发现问题。
这位总督见状，并没有天真到相信这些人。
他深感麾下无人可用，只能自己偷偷调查。
结果就发现，这些残骸都被一个叫做桑博的商人收购走了!
总督府挂多少价格，桑博能直接翻倍!
那些打捞者自然不愿意低价卖给总督府，都是偷偷在港口外面卖给桑博。
桑博有一艘大船，如今专门用来收集这些残骸。
自从和楚牧达成合作关系之后，这位来自下层区的倒货商人，便充分发挥出了他的商业实力。
桑博用这两年倒卖淡水的获利，大肆收购一切与飞船有关的残骸，甚至不计成本的溢价。
除此之外，他甚至吃住都在船上，很少上岸。
他这种积极投入的合作态度，让楚牧都不禁夸赞：
“桑博，我开始对你印象改观了。你这人靠谱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桑博对此急忙叫喊：
“大哥冤枉啊，我什么时候不靠谱过?大哥你这完全是偏见，是对我幼小心灵的巨大伤害!”
“克里珀堡。”楚牧淡淡道。
“额。”桑博沉默许久，才握紧拳头，“如果我能够回去，我迟早再炸它一次!让大哥看到我老桑博真正的实力!”
“你真正的实力?这是我能看的吗？”楚牧轻笑着道。
“大哥，你这说的，我有什么是敢瞒着大哥的呢。”桑博低着头，幽幽道，“我老桑博是什么样的人，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了吗?”楚牧反问了一句，表情丝毫没有惊慌，“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了?还是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了?”
桑博对此，看了一眼楚牧，随即如往常一样嬉笑道：
“大哥可真会开玩笑，成功把我绕晕了。”
一段蕴含机锋的对话，就此结束。
……
时间一晃来到周末。
银狼和楚牧应邀来到船上，检查桑博这几天的收获。
这次卡芙卡没有出来，她此刻正留在飞船上，给她珍藏的大衣做着保养。
银狼对此不禁问道：
“你就这么放心把楚牧交给我?”
“没有啊。”卡芙卡露出迷人的微笑，“我放心的是，把你交给阿牧。顺序弄反了哦，小银狼。”
银狼：“#\u0026*#!”
因为这么一闹，一直到了桑博的船上，银狼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再加上她对桑博的戒备，脸色就更坏了，以至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自顾自的去研究飞船残骸了。
桑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悄悄问楚牧：
“大哥，这位姑奶奶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你可以再大点声，她兴许能喂你吃枪子。”楚牧淡淡的调侃道。
桑博吓得急忙捂住嘴：
“可不敢再大声，这可使不得啊。”
楚牧换了个话题，问道：
“阿兰呢？怎么不在船上?”
“在外面，有一批货还没调进来。”桑博回复道。
这时，银狼停在了一个残骸前。
那是类似圆锥形的金属装置，差不多高五米，底座直径七米左右。
金属表面有着灼烧的痕迹，圆锥的上面有着对接飞船舱门的圆形卡口，底座则是有着三个发动机喷嘴。
银狼淡淡道：
“这是一个逃生舱。”
“逃生舱?里面岂不是有人?”桑博惊讶道，“我这东西周一就拖回来了啊，今天已经周末了，放在这一直没动静啊，我这岂不是把人饿死了?”
楚牧闻言，认真道：
“桑博，这回你真的得跟我去自首了。只有鲁万总督的监狱，才能安抚你那躁动的灵魂。”
“别啊大哥!”桑博急忙走到逃生舱面前，“这玩意怎么开的啊?里面有没有人?有人就回一声啊!不然我大哥真要拉我去自首了!我灵魂这么有趣，不能关在监狱里啊!”
一旁的银狼见状，直接冷冷道：
“你这种外行的样子，就别在我面前晃悠了，一边去别挡着!”
“好嘞姑奶奶!”桑博颇没骨气的后退了十多步，“姑奶奶，我站这可以吗？”
银狼懒得搭理他。
这时，楚牧走到银狼的身边，问道：
“这逃生舱是什么样子的?所有逃生舱都是这种外形吗？有没有类似一颗金属蛋的?”
银狼于是为楚牧大致描述了一下逃生舱的形状：
“……这种锥形设计，算得上是经典款式了。其他型号的单人紧急逃生舱基本也大差不差，我还没见过蛋形的。不过星海浩瀚，无奇不有，或许真有哪个文明能设计出这种逃生舱呢?”
楚牧闻言，微微点头。
他对于自己的过往，只知道自己是上层区的研究员，在一颗蛋形的逃生舱里找到的。
现在结合银狼的这番话，他不禁开始疑惑，那真的是逃生舱吗？
楚牧陷入沉默。
另一边，银狼则是开始动用随身携带的微型设备，尝试骇入面前的逃生舱。
“这种逃生舱内部有着休眠装置，人一旦进去，会自动陷入冷冻休眠状态，最长可维持三百年。逃生舱落入地面后，会通过各种方式发送坐标信号，只有持有密钥的人前来，才能打开它。”
“这样岂不是很麻烦?”桑博忍不住问道，“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救他，如果那个人不来找他呢？即使遇到我们这样的热心群众，我们想救他也救不了啊!”
银狼闻言，淡淡道：
“对于你的一切问题，我拒绝选择回答，这是我的态度。”
……

第67章 艾丝妲
“好吧，我闭嘴。”桑博可怜巴巴。
这时，楚牧开口道：
“逃生舱里的这个人，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不会有人落下他不管。即使公司在深蓝星全面溃败，持有密钥的人也一定会来救援他。”
他顿了顿，认真道：
“我们可以利用他，围点打援。”
桑博闻言，立马拍马屁道：
“虽然我不太能明白围点打援是什么意思，但我毫不怀疑，我大哥又提出了一个伟大的战术，可以一举扭转当下的局面!”
银狼则是把这家伙的话当做空气，对楚牧说道：
“我和你的想法一致，逃生舱里的这个人对公司一定很重要，来接他的人一定有飞船，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一边找材料修缮我们的飞船，一边等着天上送新的飞船下来。”
楚牧点了点头，问道：
“密钥能破解吗？”
“不复杂，这种逃生舱不敢设置密码试错限制，更不敢弄超过限制自动爆炸那套，那么我只需要跑一遍密钥库就行。”银狼手指飞快的点动虚拟屏幕，“看，密钥跑出来了。”
“这么快?”楚牧有些惊讶。
他并不了解网络，对于骇客技术更是一无所知。
银狼笑了笑，脸上有一些自豪：
“想学吗?回去我教你?虽然修改不了账户里的信用点余额，但破解个大门密钥还是很轻松的。”
“嗯，请务必教我!”楚牧点头道。
后面的桑博见状，也想举手说想和大哥一起学，但又怕被银狼骂，只好缩在那里不敢说话。
这时，银狼给逃生舱输入了密钥，那个逃生舱终于有了反应!
白色的寒气从逃生舱的底部喷出，这是在卸去休眠仓的气压。
楚牧等人又等了一会，逃生舱上盖的舱门嘎达一声，猛的弹开。
银狼看了桑博一眼，吩咐道：
“你上去。”
“姑奶奶，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桑博不放心的道，“万一他有枪呢？”
“你可以尝试用嘴接住子弹，我相信你能办得到的。”银狼浅笑道，“你也不想你的大哥对你失望吧。”
“焯!拼了!”桑博握紧拳头，“大哥，见证我!”
“抱歉，我看不见。”楚牧摇了摇头。
桑博：“……”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在银狼的注视下，他爬上了逃生舱，缩着头小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惊讶道：
“里面有人，还是个小女孩!”
桑博于是放下戒备，把手伸进去道：
“孩子别怕，叔叔我啊，可不是什么坏人乐乐乐乐乐乐乐……”
飞船内，那年幼的小女孩举着电击器，直接摁在桑博的手上!
桑博瞬间麻了，舌头都电的咧出来了，直接翻起白眼!
银狼见状，不禁骂道：
“蠢货，连个小孩都搞不定!”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严加防备的可疑家伙，就这种智商，究竟值不值得自己防备?
有一种和一只扑满斗智斗勇的荒谬感。
自己的智商都被他拉下来了!
银狼叹了一口气，一个跳跃，直接跳到了逃生舱的上盖。
她对着里面的女孩冷声道：
“放下手里的武器，自己爬上来。”
“你，你们，不要过来!”小女孩缩在舱内的角落里，眼睛浮现出泪光。
银狼不禁有些头疼，说道：
“为什么不是一个成年人?我最讨厌应对这种心智不全的小屁孩了。”
楚牧除外，他的心智已经不能当小孩看了!
“呜……妈妈……”女孩哭的更大声了。
这时，楚牧的声音传来：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按照她说的做。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服从是你能实行的最好策略。”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愿意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们都是一群不坏的人，不愿意伤害你一个小孩。但这不代表我们就是你的仆人，什么都依着你，你只要哭个鼻子撒个娇，世界就能为你改变。所以，这位大小姐，请收起你的天真吧，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说着，他的语气带有一丝恐吓的意味：
“当然，你也可以再等等，等这个被你电晕的家伙醒来。到时候，你的处境，会是怎样的呢？”
女孩闻言，哭声渐渐止息。
她从逃生舱里爬了出来，看了一眼趴在那嘴歪眼斜的桑博，表情不禁变得恐惧起来。
“你们，快，带我离开!”女孩哽咽道，“我不想，和这个怪叔叔待在一起!”
“如你所愿，这位小姐。”楚牧对着女孩的方向行了个礼。
银狼则是拽着女孩的后领，直接从逃生舱上面跳了下来。
“楚牧，怎么处置她?”银狼问道。
“带回飞船吧。”楚牧淡淡道，“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专业人士。”
两人于是便带着女孩离开，丝毫没有理会身后趴在逃生舱上不省人事的桑博。
在楚牧看来，对一名资深表演艺术家最大的尊敬，那就是不要干涉他的表演。
愿意趴着就趴着吧。
两人离开港口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眸子，一直在观察着大船这边的动静。
……
回到飞船后，卡芙卡陪女孩聊了会天，成功降低女孩的警惕心理，甚至一度把卡芙卡当做了资深大姐姐。
顺理成章的，道出来许多情报。
艾丝妲，女，粉色头发，八岁左右的模样，天真烂漫，看着人畜无害。
她出身于星海中的名门，家里长辈在星际和平公司高层有着一席之地，家族甚至持有一定数量的股份。
也正因此，她生来便拥有着数不胜数的财富。
该怎么形容这种财富呢?
就拿银狼打比方吧!银狼一直想方设法攻破星际和平公司的信用点体系，从而实现财富自由。
但有些人，生来就拥有着天量的财富。他们的信用点账户，是银狼哪怕能修改，都不敢修改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钱，只是他们账户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串数字而已。
毫无疑问，艾丝妲是一个富婆!整个星海都找不出多少比她富裕的了。
而且，这个富婆还这么年轻，是最容易骗……咳咳，最容易打好关系的年纪!
卡芙卡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楚牧的肩膀，说道：
“阿牧，能不能弄来一艘歼星舰，就靠你的了。”
“你既然有言灵术能够让人听你的话，就直接和她说呗。”楚牧淡淡道。
“那不行，那样只能捞一次，还容易被公司拦截，冻结掉订单。”卡芙卡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还是你的真诚最能打动人。”
“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楚牧淡淡道，“她那种大小姐，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

第68章 对不起
“但你们都是人啊，哪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呢。”卡芙卡温柔道，“莫非，你还自卑了?”
“没有。”楚牧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经历过的童年，什么都有。那种环境长大的人，真的和我这种很不一样。”
楚牧的童年，是痛苦的。
艾丝妲可以自由的追逐爱好和梦想，家里也大力支持她去追寻自己的爱好，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能够用上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满足自己观测星星的爱好。
但如果换做楚牧，他只会思考两件事——
我该怎样才能赚钱?什么途径赚钱更快？
在这种环境长大，楚牧压抑了内心太久，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的爱好是什么。
至于理想，楚牧更加不会奢求。
那种东西，离自己太遥远了。
艾丝妲跟随母亲去过许多星系，下层区的孩子却连沐浴阳光都是一种奢望。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恐怕比下层区的地鼠和流浪者之间的差别还要大!
也正因此，和艾丝妲同处在一个舱室，楚牧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已经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明明，他们才是飞船上年龄最相仿的二人。但成长环境的不同，造就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楚牧不会自卑，也不会羡慕，这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和艾丝妲是一路人。
他们此刻的相处，只是彼此人生路上的一个交点罢了。
两条直线相交之后，便会越离越远。
因此，认清了这点，楚牧只把艾丝妲当做飞船上一个匆匆过客，连交朋友的心思都没有了。
卡芙卡察觉到楚牧的这种情绪，也就没有再劝。
虽然她很希望楚牧和艾丝妲处好关系，但这一切，还要看楚牧自身的意思才行。
……
被扣在这里当作人质的艾丝妲，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向卡芙卡保证，如果家族的人来找到自己，那么她一定会带着卡芙卡等人离开这座星球。
她们甚至为此签了一份合同。
卡芙卡并没有找她要歼星舰，毕竟这种人质交易，哪怕真换来了歼星舰，卡芙卡也不敢开。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隐藏装置呢，半路开爆炸了可不是好玩的。
卡芙卡甚至没找艾丝妲要赎金，毕竟对她来说，要多了拿不下，存账户上又容易被追踪，要少了还不如不要呢。
索性做个人情。
只要求一点，如果飞船修不好，艾丝妲就有义务带着众人离开。
艾丝妲欣然同意，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质，而是在尽自己所能，帮助这群可怜的人脱离困境。
因此，她非但没有埋怨银狼破坏了她的逃生舱，反倒觉得这件事是迫不得已的，自己很高兴能帮到大家。
银狼只当她脑袋冻坏了，便独自回主控舱段打游戏了。
卡芙卡则是继续保养着她的大衣，给皮衣细细的上油。
生活舱段里，只有楚牧静静的坐在那里。
艾丝妲于是来到楚牧面前，诚恳道：
“之前的事情，我还没给你说谢谢。”
“不用。”楚牧摇了摇头，“事实上，你留在那也没什么，那家伙和我们是一伙的，他当时只是想拉你出来。”
“啊？”艾丝妲傻眼了，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电他的。”
“电了也没事。”楚牧耸了耸肩，“他虽然还没亮血条，但我猜这个血条一定很厚。”
陪银狼待久了，楚牧也学了一些游戏词汇。
“但是，他会不会，记恨我啊？”艾丝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要不要也电我一顿，给他解气?”
“我们不是见谁咬谁的疯子，不至于和一个小孩置气。”楚牧的脸色冷漠起来。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艾丝妲慌忙的摆手，“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太擅长和我们这种人相处，对吗？”楚牧淡淡道，“艾丝妲小姐，恕我直言。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其实不用太在意我们在想什么，因为你终将会回到你那个世界的。”
艾丝妲闻言，垂下头去，低声说道：
“可是，我们本就在同一个世界，同一片星空下啊。”
“艾丝妲小姐，我理解你的想法。”楚牧淡淡道，“但就像你陪着你母亲做义工的时候，看到台下那些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伸着手向你乞讨。此刻的台上和台下，是同一个世界吗？”
艾丝妲闻言，脸色一白。
她想起来之前来到垃圾城，给这里的人施舍食物和水。那些同龄人的眼神，让她感受到，有一丝恐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母亲说，自己随手买的一个望远镜配件，就能买下这整个垃圾城。
这样的垃圾城，却是十万人赖以生存的家。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明明，都是站在同一片星空之下啊。
但正如楚牧所说的，形成了两个世界。
艾丝妲感觉嗓子有些发干，不敢再去看楚牧的脸。
她还没想好问题的答案。
只能喃喃的重复一句：
“对不起。”
这时，飞船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快，快开门!桑博老板被抓走了!”
艾丝妲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这时，舱门打开——
阿兰站在门外，瞬间就看到了里面的艾丝妲。
“艾丝妲小姐!你怎么在这？”
他随即看向卡芙卡，那迷茫的眼神似乎在问：
你之前不是说船上没这个船员吗？怎么突然出现了?
“路上再解释吧。”楚牧站了起来，说道，“桑博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吗，怎么还被抓了?”
“我也不知道，我去港口的时候就看到他跟喝醉了一样，被人绑起来拖走了。”阿兰焦急道，“人现在已经在总督府了，船也被扣押了。”
“他不是喝醉了，他是被电麻了。”楚牧悠悠道。
一旁的艾丝妲羞愧的低下头，说道：
“对不起。”
“艾丝妲小姐，这已经是第几句对我说对不起了。过度的礼貌会让人觉得虚情假意，请你知晓这点。”楚牧说完，便走向主控舱段。
“这次该卡芙卡去了。”银狼大声道。
“好吧，我去吧。”卡芙卡站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楚牧的后背，低声笑着道，“你还说你们没有共同语言，我看你们关系进展还挺快的。唉，什么时候能开上我家阿牧给我挣的歼星舰呢？”
……

第69章 第三份合同
总督府。
阿兰和艾丝妲留在了外面等候，楚牧则是带着卡芙卡进去找鲁万。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鲁万的办公室，这位老者早已经在这等他。
就像上一次，他在办公室等着鲁万一样。
“那名商人没有事，你进来的那刻我就让人把他放了。”鲁万表露了诚意，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觉得我们该谈谈合作了，关于怎么处理那些飞船残骸。”
楚牧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需要残骸是为了修复我们的飞船，我想知道总督大人需要它做什么?”
“我们同样有需要修复的东西，那就是我们的文明。”鲁万叹了一口气，“那些残骸，让我看到了文明复兴的契机，这也是我们结束背叛纪元的希望。”
“我们只需要修补飞船的动力部分，多出来的残骸我们都可以留给你，以及你所守护的文明。”楚牧不紧不慢道，“这是我的合作方案。”
“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案了!”鲁万欣喜的站起来，“作为回报，我会扩充出海打捞的船队，一切收获统一交付给那位桑博先生。”
一老一少三言两语之间，合作的细节就已经敲定。
双方甚至签了一份合同。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份合同了，一份和桑博的，一份和艾丝妲的，现在又有一份和鲁万的。
在这个处处充满背叛的世界，楚牧却意外收获了三份契约。
卡芙卡代替楚牧签完字，便幽幽道：
“我感觉这里没我也行。”
“严格意义上，由于年龄限制，我所签订的合同都是无效的。”楚牧摇了摇头，“所以，必须有一个能签合同的人。”
“监护人是吧?”卡芙卡笑着问道。
“大差不差了。”楚牧没有否认，“你把我领养走，监护人的职责就从孤儿院过渡到你身上了。”
“阿牧，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卡芙卡轻轻捏了捏楚牧的手，“看来我已经获得了你的认可。”
两人说话的时间，鲁万已经在合同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你我各自保留一份。”鲁万将一份合同递了过来，欣慰道，“楚牧，这份合同的意义也许你们今天还没办法领会。但如果我成功了，这份合同将被视为文明复兴的起点，你我的名字都会被载入深蓝星史册的!”
鲁万的心情有些激动，毕竟，对于一名学者来说，有什么比青史留名更让人兴奋的呢？
将来的学者都会记住他这位前辈的!
“愿你和你的文明，都能取得成功。”楚牧轻声道。
他的心底却微微叹了一口气，毕竟银狼告诉过他，这颗星球最多一年就会被黑洞吞噬掉。
但楚牧实在不忍心浇灭，老人此刻心中的希望。
在这个绝望的年代，希望总是最宝贵的。
“孩子，感谢你的祝愿!”鲁万笑着道，“对了，马上就到中午了，你们留意一下天上的太阳，会有日食发生。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到深蓝星的日食吧，可不要错过了。”
楚牧点了点头，和卡芙卡退出办公室。
他牵着卡芙卡的手，笑道：
“芙卡女士，看来你要载入史册了。”
“你怎么知道我签的是芙卡。”卡芙卡笑道，“不过，我还签了你的名字。唔，如果这颗星球还在的话，并且正如鲁万所说实现文明的复兴。那么，芙卡和楚牧，两个拯救文明的外乡人，被无数深蓝人所纪念，这将是多么传奇的星际冒险故事啊。”
“就像美妙的太空歌剧一样，对吗？”楚牧模仿着卡芙卡的话语。
“对，就像美妙的太空歌剧一样。”卡芙卡重复道，“阿牧，你真是越来越懂我了。”
两人走出总督府的大门，桑博的声音立马响起：
“大哥!大姐!”
他小跑着过来，对楚牧低声问道：
“大哥，那个粉头发的小孩是怎么回事啊，一直围着我对我说对不起的?还说不小心电了我巴拉巴拉的，我寻思我哪怕真被她电晕过去了，我又没被电死，她一个劲的道歉干什么?这种事提一句不就得了?”
“你不记得了?”楚牧问道。
“记得什么?”桑博挠了挠头，“难道我之前真见过那小孩?”
“那你想得起来，自己是怎么到总督府的吗？”楚牧继续问道。
“我就在船上睡一觉，不知道怎么的 ，从昨天睡到了现在，还被人偷袭绑到这来了。”桑博眨了眨眼，“大哥，难道我的记忆出错了？”
“某种意义上，也没错。”楚牧轻声道，“你只是忘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真的无关紧要吗？”桑博看了眼楚牧，又看了眼艾丝妲，陷入沉思。
良久，他抬起头来，说道：
“我一定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大哥你就别藏着了。”
“真的无关紧要，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楚牧摇了摇头，牵着卡芙卡的手就走，不再搭理站在原地的桑博。
此时，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些思绪。
桑博被电就会失忆?
这是真的，还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如果能一直装下去，这和真的失忆又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桑博为什么要卖这个破绽给他?
楚牧现在还想不明白。
艾丝妲这时走了过来，小声道：
“谢谢你，为我遮掩了这件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一直不肯接受我的道歉。”
“我不是在为你遮掩。”楚牧摇了摇头，但也不想解释太多。
艾丝妲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女孩内心并不幼稚。
如果是别的孩子，是想不到这么多的，可能就木木的站在那里。
楚牧隐隐有一种判断，那就是艾丝妲很聪明，只是她长久养成的观念，让她总是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
她的一些行为，比如不停的道歉。在上流社会或许是最诚挚的礼仪，但在底层人看来，这就是一种虚情假意的做作，有一种小题大做的浮夸感。
我都没说什么，这事也就过去了，我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你一个劲的道歉做什么?是不是阴阳怪气我?
但艾丝妲却觉得，道歉没有收到当事人明确的原谅，那就必须一直道歉下去。
也因此，她和楚牧相比，只是人生欠缺一些磨炼，还不能洗去那份富足环境养成的天真观念。
这让楚牧不禁感叹，同样心智的人，成长在不同环境，结出的果实也不同了。
这涉及到一个困扰人们许久的问题，先天和后天，哪个更重要?
楚牧目前还没办法解答这个问题。
……

第70章 黑日食赤日
在深蓝星，每到周末的正午时分，天空都会上演日食的奇观。
楚牧看不到，自然对这个没兴趣。银狼更是觉得，有这时间不如打两把游戏，卡芙卡则是还有很多的大衣需要打理。
本地人阿兰，以及半个本地人桑博，对于每周一次的日食都已经见怪不怪，两人直接回船上整理货物了。
因此，在此刻的飞船上，反倒是艾丝妲最为兴奋，显得和众人格格不入。
她找卡芙卡借了一副墨镜，便跑到舷窗前，一直抬头看着天空。
卡芙卡见状，于是微笑着提议道：
“艾丝妲小姐，我们家阿牧看不到，你能跟他讲讲这次的日食吗？”
“没问题!”艾丝妲点了点头。
楚牧来不及拒绝，就被卡芙卡推到了艾丝妲旁边。
“日食还有三分钟开始。”艾丝妲看了一眼天上的景象，那轮黑日正在缓慢靠近那轮赤色的太阳。
艾丝妲不由得感触的道：
“我这次来深蓝星，就是为了观测这里的日食现象而来。宇宙中的双恒星系统并不少见，但像深蓝星这样，双恒星还伴随生命行星的，就只有这里了。”
“我以为你是来做义工的。”楚牧淡淡道，“原来是追逐星星。”
“义工，只是我和我母亲来到这里后，因为我们的特殊身份，所以必须做一些表率。”艾丝妲的语调低沉，“我们并不是合格的义工，只是人们希望我们出现在这里，仅此而已。”
“看的出来，你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真是大人物的烦恼啊。”楚牧感慨道。
“我很希望，自己能帮到这些人，但我真正去做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艾丝妲表情有些郁闷，“我提议给这里的人装上海水淡化装置，建设发电厂，配备信息网络，想让他们摆脱贫穷的现状。
“我甚至用自己的零花钱去采购这些东西，但我的订单要么是被拦截，要么就是说这里不在配送范围。总之，他们在找各种理由推脱。
“这让我觉得，自己的义工活动是毫无意义的，我只能送一些食物给他们，但对他们的未来毫无帮助。
“我和我母亲，只是台上的一个无用的摆件，供人拍几张照片，拿去营造公司热心于土着慈善事业的美名。”
楚牧闻言，不禁沉默片刻，然后叹道：
“星际和平公司一边限制土着的文明发展，一边假惺惺的做着慈善表演，这可真是充满着讽刺。”
艾丝妲闻言，没有否认，但家族和公司的关联，还是让她不由得小声辩解道：
“公司太大了，里面有着很多种意志。有热心的，有冷血的，有大公无私的，有唯利是图的。这些意志单独拿一个出来，都没办法代表整个公司。”
“但是对于土着民来说，他们接触到的只有一种意志，这种意志摧毁了他们的文明。”楚牧摇了摇头，“你难道要告诉他们，公司里有很多好人，只是他们恰好遇到一个坏人，被这个坏人打了吗？”
艾丝妲小嘴张了张，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沉默了。
这时，楚牧说道：
“三分钟快到了。”
“啊!”艾丝妲急忙抬头看去，只见那一轮黑日已经离赤日很近了。
黑日缓缓的接触到赤日，再一点点盖住。
赤日就好像被一张无形的大嘴，一点点吞掉。
大地慢慢变得昏暗起来——
直到黑日彻底盖住赤日!
艾丝妲激动的说道：
“就是这一刻!日食最圆满的一刻!啊，如果我带了天文望远镜来就好了，我就可以用照片定格这一瞬间。”
“它已经在你记忆中定格了。”楚牧说完，便转身离开。
自己已经完成了被卡芙卡强行塞过来的任务，没必要再留着了。
但这时，他听到港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悠扬的汽笛声，就像每天晚上听到的那样。
楚牧下意识的在想：
鲁万总督在搞什么鬼?现在又不是晚上，放什么汽笛?
但紧接着，他听到远处街道上慌乱的声音：
“亡灵，亡灵!深海的亡灵来了!”
艾丝妲震惊到近乎失声的话语也响了起来：
“赤日，不见了!”
……
时间拨转到三分钟前，总督府内。
鲁万端着烛台，打开走廊尽头那间紧缩的房门。
他走了进去，看着床上的无眼青年，叹气道：
“孩子，我来看你了。”
青年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鲁万早就习惯了这一幕。
对他而言，青年这副安静的姿态，总好过每次日食之时，那种疯魔一般的躁动!
再过三分钟，自己的孩子就又要发狂了。
也因此，每到日食来临前，鲁万都会来到这里，陪着青年渡过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鲁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被绑在床上的无眼青年，开始自顾自的叙述道：
“孩子，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会像往常那样频繁过来了。
“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成功了，我们的文明将进步一大步。
“公司在深蓝星的溃败，让它们加在我们文明之上的限制，产生了一丝松动。
“我会尽力去破除这个限制。
“到那时，不会再有学者对未来产生绝望，从而走上错误的道路。
“孩子啊，如果你现在还能陪着我，那该多好。你一向是比我聪明的，我现在太老了，老到甚至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推动这个未来。”
鲁万说到这，老泪纵横。
他握住青年那骨瘦如柴的手，说道：
“孩子啊，我感觉，我已经失去你了，我只是守着一具躯壳。
“你上次清醒过来，和我聊天，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好想再和你说说话，你哪怕对我说一声加油，我都能多出一些信心。
“我想创造一个你不会受伤的新世界，但你却把自己，永远留在了旧世界。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走下去……”
老人的语调渐渐放低。
这时，青年的四肢突然绷直!
他终于开口了：
“神国!神国!神国，降临了!”
充满癫狂的语气，让鲁万心中忍不住的痛惜。
“祂，来了!”青年那凹陷的眼窝对着港口的方向，“他们，在召唤我!他们将，在骸骨之地，为我加冕!”
一声悠扬的汽笛，在此刻响起!
……

第71章 巨蛇
“怎么突然这么大浪?”
港口外，桑博紧紧抱着桅杆，巨大的波浪将船只瞬间抬高十几米，又猛的落下!
由于没有月球的存在，深蓝星的潮汐力比起其他星球会弱小许多，像此刻这样巨大的波浪，是极其少见的!
桑博看了眼远处的海面，发现其他地方都风平浪静，只有自己这一片波涛汹涌!
船上经验老道的了望者瞬间察觉到异象，开始拼了命的大喊：
“离开这里!海里有巨物!”
船上的蒸汽机在这一刻开足马力，想要逃离这里!
但那片汹涌波涛，渐渐的往港口的方向涌过去了。
等船只安稳下来，桑博才松开手，从桅杆上下来。
他从兜里拿出伸缩望远镜，咔哒一声拉开，望向港口的方向。
桑博隐约看见，在水面下，有着一条巨大的海蛇!
蛇身整体呈现斑驳的青黑色，和深海仿若融为一体。
这条巨蛇，足足有数千米!
海蛇在港口内钻出水面，露出巨大的头颅。
它的头顶，有着一艘锈迹斑斑的大船!
那艘船内好似有什么生物，从船底伸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触手，扎入巨蛇的脑袋。
而大船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穿着黑衣的人。
望远镜看不清太多，但桑博可以断定，那艘船一定是当初流放黑日教徒的大船，船上的人，都没有眼睛!
随着日食之刻的到来——
悠扬的汽笛响起，这声音不是蒸汽的鸣叫，而是无数张嘴仰天发出的啸叫!
桑博忍不住捂住耳朵，喃喃道：
“我去，谁把这家伙搞来了?这下玩大了啊。”
……
巨大的海蛇并没有在港口停留，而是直接向着总督府的方向碾压过去。
这座城市本就建立在一堆漂浮垃圾之上，上面的建筑也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铁皮屋子。
唯一气派一些的总督府，其实也是用一艘报废的大船改出来的。
巨蛇的动作，瞬间让垃圾城沿着它的行进路线，裂成两半!
产生的连锁反应，更是导致无数地块开裂，房屋倒塌!
整个垃圾城到处充斥着哭喊，宛如人间炼狱。
终于，那巨蛇到达总督府前，主动把头沉了下来。
那艘锈蚀的大船，正对着总督府的大门。
无数身穿黑衣的教徒，开始晃晃悠悠走下甲板，向着总督府内挤进去。
他们身体已经被泡的肿胀了，破损的皮肤也没有血液流出，只有蠕虫在里面交织蠕动。
这些黑日教徒，浑身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死人!
总督府里的人吓得慌忙逃命，但那些教徒根本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向着一个方向挤过去。
走廊的尽头，老者死死的抵住那扇门!
“你们，别想带走他!”鲁万大声的喊道!
但那些亡灵却不说话，只是不断的往这边挤，往门上挤。
门框已经挤得变形，金属的锁舌扛不住变形力，骤然断裂，
积压的力量在这一刻突然释放，鲁万被猛的往后挤了一步。
那些黑日教徒，已经有人把手伸了进来!
鲁万紧咬着牙，怒目圆睁，用力将门往回推。
这个身材瘦削的学者老人，在这一刻不知哪里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竟然硬生生抗下挤满整个走廊的亡灵!
“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休想，带走我的儿子!休想啊!”鲁万大声吼道。
在他身后，被绑在船上的青年此时陷入癫狂：
“我见到了!我见到了!无光的世界里，无明的加冕者!”
门外的教徒传来吟唱：
“可见者不可见的，是祂的国。”
这一刻，他们的力量猛然增加了许多，门板彻底被打开!
鲁万被压在门板背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教徒用牙齿咬断绳索，将无眼的青年举起!
“为你加冕，为你加冕!”教徒们高颂道。
“我将，得到冠冕。”青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孩子!你要到哪里去啊!”鲁万忍不住的大喊。
青年在这一刻，突然愣了愣神。
他的表情充满了痛苦：
“爸，救我!”
但那些教徒已经拥着他离开，越走越远。
鲁万从房间里追出来时，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穿着黑衣的教徒堵在走廊里，青年早已经被送到了大船上。
教徒们缓缓退去。
鲁万抽出走廊上悬挂的弯刀，对着那些教徒追砍!
但对方丝毫没有躲避，即使被砍下半个脑袋，他们也只是晃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鲁万看到，在他们的皮囊下，是密密麻麻的蠕虫。
这些蠕虫交织在一起，有些长相奇异的巨虫，甚至可以发出声音!
“你们是什么怪物!”鲁万发了疯似的砍去，但没有任何作用。
即使被砍下的肢体，也能分出一条由蠕虫交织的尾巴，缓慢向着一个方向爬去。
鲁万看到这一幕，都要绝望了!
这时，他听到“哒哒哒”的声音!
在总督府外，银发的少女站在重机枪前，疯狂扣动着扳机!
一分钟两万发子弹，被打到的怪物直接炸开!
“这次我看了，是真的亡灵!”银狼的声音充满着畅快，“楚牧，你要不要也来打几梭子?”
“我就不用了。”楚牧摇了摇头。
此刻他脑海里正有些思绪。
之前调查完亡灵事件，楚牧便不再对这件事上心。
殊不知，这起事件其实是半真半假。
还记得事件最开始的起因吗？
有人看到大船行驶在水面下，上面站满了亡灵。
这个描述，正好和现在相对应。
但显而易见，当初的鲁万总督，并没有去验证这个流言的真实性，只是利用了这个流言带给人的恐惧。
毕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一幕会是真的?
鲁万的这个失误，使得危机真正到来的时候，才这么措不及防!
这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艾丝妲担忧的问道：
“我们这样开枪，会不会吓到那条大蛇?”
“你会在意灰尘打在身上吗？”楚牧反问道。
银狼的重机枪虽然火力强劲，但对于数千米长的巨蛇而言，只能算是微风拂面，丝毫不为所动。
“银狼。”楚牧叫住了银狼，“这条蛇，是不是我们当时探测器看到的那条?”
“很可能哦。”银狼点了点头，“卡芙卡已经尝试去和那大家伙交流了，看看这背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扮作亡灵天灾呢，我看是虫族崛起还差不多!”
……

第72章 虫群
银狼的备弹很快就打光了。
在大船的甲板上，无数黑日教徒聚在一起，四肢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
银狼的枪口主要对着那里发泄，但那些躯体被打烂之后，里面的蠕虫还附着在上面。
形成一个巨大的蠕虫之球。
这让银狼看的不禁有些皱眉，旁边的艾丝妲更是表情痛苦。
这一幕的精神污染太强了!
楚牧看不到这一幕，反倒是几人里面最自在的。
这时，巨蛇缓缓下沉，直到消失不见。
卡芙卡从远处走了过来，叹息道：
“抱歉啊，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让你们失望了。”
“你的言灵术失效了？”银狼问道，“还是那大家伙太蠢，没脑子?”
卡芙卡的言灵术，配合联觉信标，可以对绝大多数智慧生物施加心理暗示。
“那艘船里有东西，控制了它的大脑。”卡芙卡耸了耸肩，“那东西有一丝概念性的力量，我现在没办法处理。我怀疑那和星神有关，说不定是陨落星神的残躯呢。”
“繁育?”银狼惊讶道，“陨落星神，再加上虫群，我只能想到繁育了!”
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又被称为虫皇。祂曾经掀起一场席卷星海的虫族天灾，最后被几大星神围攻。
繁育星神尝试凝聚所有的力量壮大自己，于是停止了自我分裂，选择融合所有个体。
这和繁育的命途是相违背的。
结果，当祂选择背叛命途的那刻，祂也就迎来了死亡。
如今，虫皇已经陨落许久，但他遗留下来的虫群，依旧在星海中肆虐。
“不对啊，如果这里被虫群选中，这些虫群不应该疯狂分裂吗？”银狼皱眉道，“怎么还搞起特别行动来了?这一点都不符合虫族的特性。”
“所以并不能认定为繁育。”卡芙卡摇了摇头，“对了，你就不好奇我听到什么信息了吗？那大家伙虽然被控制了，但还保留了一点点自我意识。”
“你都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银狼丝毫不以为意。
“确实，都是一些呓语，碎片化的词语，没办法连成句子。”卡芙卡耸了耸肩，“什么无明者啦，什么骸骨啦，什么冠冕啦，就重复这几个词。”
“仅凭这个什么也推断不出来，都是些没有价值的情报。”银狼淡淡道。
一旁的楚牧心中却掀起惊天骇浪!
无明者这个词，很像自己命途的无眼者，只有一字之差!
要知道，楚牧当初知道无眼者的概念，是来自于他觉醒命途之时，触摸到冠冕时听到的那句话——
“可见者不可见的，是无眼者之馈赠。”
至于冠冕，则是对应另一句话——
“戴上冠冕，祂将进入祂的国!”
卡芙卡说的三个词，由两个对应上了。
那么剩下的那个骸骨，对应着什么呢？
楚牧想到了深蓝星的首府，斯科林特。
又叫骸骨之城。
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深蓝星，一定和自己的无眼者命途，有着某种关联!
自己这一路的旅程，自始至终，都是星神布置的一个局!
丰饶促使自己走上未知的命途，阿哈指引自己来到深蓝星。
阿哈想干什么?
楚牧想起了和阿哈的第一次交锋，那是觉醒命途之前，那些戴着桑博面具的乐队伶人，想方设法误导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识破假象，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伶人中的一员。
楚牧隐隐有一种猜测——
阿哈，并不想自己走上无眼者命途。
第一次阻扰不成，第二次就指引自己进入深蓝。
这里，或许埋藏着关于这条命途的真相。
但是，阿哈的这些动作，药师会不知道吗？
还是说，药师全都看到了，药师没有干预，此刻正在默默憋一波大招?
楚牧想到这，心中有了些许凝重。
他左眼里的建木种子，就是药师埋下的布置。
这时，卡芙卡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
“怎么这么沉默?在想事情?”
“嗯。”楚牧微微点头，“我在想，为什么我们走到哪，哪里就会有灾害发生。”
到了深蓝星的太空星港，壮观吧，炸了!
到了下面的垃圾城，安逸吧，毁了!
这接二连三的巧合，让卡芙卡都有点不自信起来，疑惑道：
“对啊，怎么回事呢？”
银狼见状，理所当然道：
“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是这个宇宙的主角，最为有力的一条证据!要知道，在各大游戏中，主角的标准模板就是到哪哪出事。”
卡芙卡闻言，当做没听到银狼的话，而是看向楚牧，问道：
“垃圾城经过这个变故，一时半会是好不起来了，留在这里恐怕还要生出不少事端，我们看来要去寻找下一个聚居点了。”
卡芙卡这番话，道出了当下的危机。
如今的垃圾城难民遍地，总督府短期内是没办法恢复治安的。飞船停在这里，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有人过来抢还好，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但如果是一堆老弱病残跪在外面乞讨呢，给还是不给?
更何况，失去秩序的垃圾城，打捞残骸的工作都没办法展开了，那些有船的人接下来一定会离开这里。
飞船的主要目的，就是借助残骸修复动力系统。如果垃圾城不能达成这个目的，那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这时，艾丝妲的声音响起：
“可以去首府斯科林特，我就是从那里来的。我看过地图，距离这里差不多两万公里。那里有公司的职员驻守，我能带你们进去。”
“两万公里，如果是桑博那个蒸汽船，中途需要停留四次补充能源，大概要航行一个月左右才能到达。”楚牧心算了一下，给出结果。
“这个结果还能接受。”卡芙卡抬起头，看着天上的那轮黑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了。现在这个情况，其他聚居点很难说能维持多久。如果去晚了，恐怕连能源也没办法补给了。”
如今天上挂着的这轮黑日，并不是彻底的漆黑，只是相比于赤日，光线非常黯淡，只能勉强看得清东西。
如今天上没有了赤日，仅仅凭借那轮黑日，植物的生长都是一种问题。
更何况，这种情况对人心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人心中若是生出绝望，恶魔也就出来了。
……

第73章 模仿
桑博把他的船直接开到了城里，如今的垃圾城已经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飞船就停留在其中一块大点的平地上。
他安排水手把飞船拉到船上，便匆匆的找楚牧献殷勤。
当他找遍船舱，也没看到楚牧的身影。
明明亲眼看到大哥进来的啊!
等桑博在船舱外面找到楚牧的时候，却看到楚牧正对一个人说着什么。
那人穿着黑色的袍子，戴着兜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你想好了吗？”楚牧叹息道，“你作为这里的总督，如今民众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可我的孩子在对我求救!”鲁万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找他!”
顿了顿，他继续道：
“我已经为了这座城市，付出了太多太多了。当初如果不是忙于公务，我也不会忽视自己孩子的想法。
“我也曾经规划过很美好的未来，你也知晓我的规划，对吗?可是，当灾变来临，我的规划就成了一个笑话。黑日当空，深蓝星的文明，还能维系多少年呢？
“楚牧，我为这座城市付出了整整十年，为这个文明更是付出了一辈子。但现在，我已经很老了，我想把剩下的时间，留给我的孩子。”
楚牧闻言，轻声道：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鲁万先生，有些事一旦做出决定，就回不了头了。”
“我明白，但我不后悔!”鲁万认真道。
“你可以上船了。”楚牧点了点头。
鲁万感激的看了楚牧一眼，随即拉了拉兜帽，向着舱门走去。
桑博目睹了这个过程，等鲁万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来到楚牧面前，问道：
“鲁万总督不干了?”
“现在该叫他鲁万先生了。”楚牧摇了摇头，也向着船舱内走去。
他有些感慨——
到最后，总督也背叛了他的民众。
在深蓝星，背叛无处不在。
……
大船拉响汽笛，驶离支离破碎的垃圾城。
这里即将成为人间炼狱，失去总督的维系，十万人最终恐怕活不到一千人。
那位被人称为刽子手的铁血总督，这些年一直在用自己的智慧去维系着这么多人的生命。
如果不是他早已经走上智识的命途，他恐怕能在存护的命途上走上很远。
曾经他担任总督的时候，人们从不感念他，都觉得这人冷酷而奸诈，制定出一堆严苛的律法限制民众。
但当他消失后，恐怕会有不少人对他评价反转。
人类只有失去秩序的时候，才会怀念秩序。
鲁万的目的地，也是深蓝星首府斯科林特。
楚牧在和他的对话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尤其是鲁万儿子最后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见到了，“无光的世界里，无明的加冕者”。
楚牧思索着，这不就是自己觉醒命途的时候吗？
同样可疑的，还有教徒说的那句话：
“可见者不可见的，是祂的国。”
楚牧寻思着，这不就是自己的命途能力吗？
自己早在四年之前，和卡芙卡在图书室相见的那晚，戴上冠冕，觉醒了命途。
那么，问题来了——
冠冕已经被我戴了，你还去加冕什么?
无眼青年说，他要去骸骨之地加冕。
楚牧不知道骸骨之地在哪，但知道首府斯科林特的别名就是骸骨之城。
鲁万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也登上了这艘船。
他要去救自己的孩子，原因在于青年最后清醒过来时，说的一句“救我”。
这让楚牧有了猜测——
这个所谓的加冕，和自己当初的加冕，恐怕很不一样。
会不会是阿哈的把戏?通过观察自己的加冕过程，然后蛊惑这里的土着也去加冕?
自己加冕，是四年前。
黑日教派的出现，是一年前。但鲁万儿子在正式创办教派前，其实已经钻研半年了。
也就是说，从自己加冕，到鲁万儿子得到所谓的神启，中间隔了两年半。
那时间，自己还在飞船的冷冻仓里。
巧合的是，自己在从来到雅利洛六号，到觉醒命途，中间的时间差，也是两年半。
黑日教派的一些行为，给眼睛裹上黑布，刻意的刺瞎眼睛。
这似乎是在复刻自己的失明历程。
当初失明之前，楚牧没办法直视亮光，于是娜塔莎给他用黑纱做了一个眼罩。
后面，自己的视力慢慢衰弱，在戴上冠冕的那刻，彻底失明。
黑日教派当初说，戴上黑布，看到的是赤日伪造的国，只有刺瞎眼睛，才能进入真正的神国。
对应的似乎就是这种变化。
楚牧还有视力的时候，行走在光明反馈的世界。
失明后，才能进入那个黑白的虚构空间。
楚牧现在将这所有的线索串联，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自己，似乎成了被模仿的对象!
黑日教派所谓的神启，会不会就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可惜，这个教派的信徒都已经变成了蠕虫，只有鲁万的儿子，处于生死未卜的状态。
楚牧只能压下心中的思绪，乘坐船只前往斯科林特。
他有一种预感，到了那里，谜团将会揭开。
……
桑博的船依靠蒸汽驱动，本质就是烧开水依靠水蒸气驱动。
水用淡水最好，也可以直接烧海水，就是有点废锅炉。毕竟海水产生的水垢，是会极大影响发动机寿命的。
开的越久，水垢越多，动力衰减越快。
不过，蒸汽机在这个星球，基本大一点的聚居点都会有，完全可以到一个聚居点换一套新的。
根据计算，路途上会遇到至少十个大型聚居点，越靠近首府的地方，聚居点越密集。
蒸汽船只用每周在一个聚居点停靠就行，补充必要的能源，淡水就不指望了，人喝的都够呛，拿去烧锅炉是不可能的事。
买淡水可比买一套新的锅炉要贵得多!更何况，旧锅炉还能回收，抵扣一部分价钱。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星球的能源，都是用各种海兽的油脂提炼而成。
这里的海域深不可测，凭借土着人的科技水平，无法在这里勘测地下的煤炭与油气资源。
星际和平公司倒是有这个技术，但不知为什么，公司没有去做这件事情。
他们宁愿花大价钱从别的星系运能源过来，也不去勘测海底资源。
或许，海底有着让公司也为之恐惧的东西吧。
……

第74章 骸骨之城
在黑日教派的教义中，一直宣扬着黑日终将吞食赤日，世界终将归于黑暗。
那些自称得到神启的传教士声称——
黑暗，是黑太阳的国度!
而现在，赤日真的消失了，如今的深蓝星一片黯淡，呈现出一种青黑色，再也不是原本蔚蓝无垠的模样。
闷热的气候也随之转换，如今是又冷又刺骨，空气中的湿气仿佛一道道冰锥，扎入人的骨髓。
楚牧这种来自雅利洛六号的，倒是可以抵抗这温度。
现在的深蓝星温度才十度左右，比起贝洛伯格的零下二十度，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这种急剧发生的气候变化，对人的身体影响是巨大的。
尤其是老人。
波桑号航行了两天，鲁万就因为风寒而病倒了。
楚牧来到船舱看望他。
“人老了，不中用了。”鲁万脸上满是羞愧，“没帮到你们什么忙，反倒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只是顺路捎一程而已，何况之前你也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帮助。”楚牧摇了摇头。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关于深蓝星历史的。”
“可以。”鲁万点了点头，“我们文明传承至今的历史文献，我都记在了脑子里。不过，我只提供转述，真实性我并不能和你保证。毕竟历史上的事情，太多修改过的了。”
鲁万的话，透露出他身为学者的严谨。
楚牧知道，自己这算找对人了。之前他找阿兰也打听过深蓝星的历史，但阿兰知道的太少了。
他于是问出心中积攒已久的问题：
“首府斯科林特，为什么要叫做骸骨之城?”
“这涉及到很久之前的事了。”鲁万悠悠道，“要给你讲清这个缘由，我得给你从我们文明的诞生那刻，开始说起……”
在土着民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深蓝文明的发展，起源于他们的先祖，和巨鲸头领在深海中签订的一份契约。
但是，所有的文献记录中，对于巨鲸时代开启的具体年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有说几万年前的，有说几十万年前的，甚至干脆不编了，说是很久很久以前。
鲁万当初接触到这个史料的时候，也十分好奇，为什么连文明的起源时间都遗忘了?
这明明是最不该遗漏的东西啊!
要知道，深蓝星没有陆地，这些土着民的先祖，极有可能是外星移民!
也正因此，他们才能够在深海里签订契约。
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那是因为深蓝星的物种，和人类差距太大了。
如果人类是本土演化出来的，那么深蓝星一定存在人类的近亲。
不说出现美人鱼，也至少也得出现个水猴子吧!
因此，外星移民的概率，基本可以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但是，外星文明，在初期就应该拥有发达的文化，怎么可能遗失掉这段历史记载呢？
这一切充满着谜团。
巨鲸时代的过往，对于所有研究深蓝星历史的学者来说，都是一场无法拨开的迷雾。
在深蓝星，承载文明的巨鲸死亡之后，也会带着背上的遗迹而坠入海底。
学者要想考古挖掘真相，就得进入深海，但以土着现在的科技，是没办法做到的。
除非，去那个地方。
“深蓝星本没有陆地。”鲁万露出感伤的面容，“但是，在巨鲸纪元的后期，我们拥有了一块陆地。
“当初和我们先祖签订契约的巨鲸头领，在自己身死后，用自己的骸骨创造了这块陆地。
“这，就是骸骨之城的由来。
“直到五千年前，星际和平公司和我们的一场战争过后，巨鲸时代结束，公司纪元开启。
“公司占据了深蓝星唯一的陆地，建立起了首府斯科林特。
“我们文明的遗迹，历史的真相，都埋藏在那座城市，但我们这些学者，却无法进入那里。”
鲁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有几分愤怒，几分悲伤。
楚牧听完，对公司的所作所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公司引以为傲的太空星港，原来就坐落在一具骸骨之上啊！
或许，在建造之初，这座星港覆灭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楚牧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思绪。
他又问道：
“鲁万先生，你说你们的文明来自外星球，那你们知道这颗星球是叫什么吗？”
“很遗憾，这个记载和他们来到这的时间一样，都是不为人所知的。”鲁万叹了一口气，“事实上，对于和巨鲸签订契约的那些先祖，我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都是一群瞎子。”
“瞎子?”楚牧惊讶道。
“对，瞎子。”鲁万看向舷窗之外的大海，失落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关键的信息都没有传承下来，反倒传下来一个最匪夷所思的。我的孩子当初就是研究这个课题，想尽一切办法去论证先祖是不是瞎子，最后却把自己弄成了那副样子。”
说到这，他看向天上的那轮黑日，喃喃道：
“我原本以为，我的孩子是单纯的臆想。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动摇了。我的孩子，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啊，比我聪明太多了。但这样的世界，越聪明，越痛苦……”
他回头看向楚牧，语气有些颤抖：
“抱歉，我可能需要独处一会。”
楚牧闻言，轻声道别后，便离开了船舱。
他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甲板上下来，一路小跑到楚牧面前。
艾丝妲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大概猜到赤日消失的真相了!”
“嗯?怎么说?”楚牧停下来脚步。
“首先，黑日吃掉赤日，这是完全错误的宗教观念!我们应当用科学的角度分析这件事!”艾丝妲叉着腰，脸上露出一丝傲然，“而我，恰好懂一点天文知识。我现在有个猜测，赤日并没有消失!”
楚牧脸色微微一滞。
这时，艾丝妲继续道：
“赤日只是坍缩成为了黑洞，根据我的计算，这种大小的恒星，坍缩成黑洞后，直径只有四千米左右，我们不借助专业设备，根本无法观测到!”
……

第75章 师兄妹
楚牧听到艾丝妲的推论，不禁好奇问道：
“黑洞不会把黑日也吃了吗？”
“不会啊，它和黑日还有一段距离，自身的质量也没有改变，因此产生的引力还是一样的，两者依旧是一个稳定的双星结构，互相绕着旋转。”艾丝妲认真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消失了一颗太阳，这些星球却还停留在原本的轨道上运转，丝毫没有紊乱。”
顿了顿，她继续道：
“综上所述，赤日并没有消失，只是没办法被观测到了!我们可不能被宗教神棍给骗了啊!”
“你有把握吗？”楚牧问道。
“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毕竟赤日消失的太快了，我还从没见过哪个恒星这么快就坍缩成黑洞的，中间的流程全都跳过了。”艾丝妲叹气道，“但是，我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去了斯科林特，自然就知道真相了。”楚牧淡淡道。
“也对，到那就可以用那里的观测设备了。”艾丝妲又展露出笑容。
两人结束对话，楚牧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随后，发动命途能力，进入了那个黑白虚构空间。
楚牧抬头往上看去。
黑白的线条之上，一轮猩红的太阳，宛如一只血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楚牧心中微微一沉。
这轮太阳，比起昨天，离自己又要更近一点了。
楚牧甚至能感受到太阳传来的灼热。
自从黑日吞食赤日之后，楚牧的黑白虚构空间就出现了这样一轮太阳。
他毫不怀疑，那就是那轮消失的赤日!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离自己越来越近?
如果再靠近些，自己会不会被烧成灰烬?
如今，一切的谜团，都在指向一个地方——
骸骨之城，斯科林特。
……
波桑号航行第四天，室外气温九度，遇到第一个聚居点。
这还是楚牧等人第一次接触到垃圾城以外的城市。
这座城市由许多艘船连在一起，号称千船之邦，实际上也就百来艘，总人口大概几千人。
波桑号到达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民众正在砸碎船与船之间的连接，各自驾船离开这座城市。
灾难来临，人们不愿意在依附于小的聚居点，纷纷去投奔大的城邦。
其中有不少甚至想去投奔垃圾城，这也侧面反映了，鲁万统领下的垃圾城，在这一块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势力了。
在这个绝望的背叛纪元，十万人口的垃圾城，足以算得上超大城邦了。
可惜，繁华都是过眼云烟。
波桑号在这里补充了一些物资，顺带劝阻了几个想前往垃圾城的，便再度启程离开这里。
……
波桑号航行第九天，室外气温七度，到达路线上第二个聚居点。
这个聚居点同样建立在漂浮垃圾之上，人口规模只有几百人。
但就是这几百人，在灾难来临后，产生了严重的内乱。
总督被杀，劫后余生的人只有几十人。
波桑号并没有在这里停留，但岸上那些表情呆滞的人，看到有船靠岸后，便激动的往这边游过来。
最终，也就只有一个幸运儿爬上了船，其他人都力气耗尽，沉入了深海。
那个幸运儿为众人带来聚居点发生的故事，让船上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
……
波桑号第十三天，室外气温四度，到达路线上第三个聚居点。
这个聚居点处于闭锁状态，不允许任何船只进港。
虽然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结合望远镜里观察到的硝烟，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看来这里也乱了。
原本的计划里，船上的锅炉是一周一换的，但前两个聚居点都没有买到锅炉。
波桑号上有一套备用的，在五天前就已经拿出来用了。
如果接下来两天再没买到锅炉，船就开不动了。
众人心情更加糟糕了，就像越来越糟糕的天气一样。
……
波桑号航行第十五天，室外气温三度，蒸汽机的锅炉已经被水垢堵满了，动力损耗的很厉害。
幸运的是，在这一天，众人到达一个很大的聚居地，足足有五万人!
这里的女总督曾经也是一位学者，和垃圾城的总督鲁万关系密切，是年轻时一同求学的挚友。
得知波桑号从垃圾城来，这位女总督更是亲自来到这，向船员打听起自己老朋友的近况。
被问到的那名水手，并不知道鲁万隐姓埋名在船上。于是将垃圾城的遭遇如实告诉了这位总督，并告诉她总督府异变后，鲁万可能已经死了。
这位女总督顿时无比感伤起来，叹息道：
“黑日当空，所有城邦都无法从这场灾祸中幸免。我的师兄一直是我的榜样，但即使是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情况啊。人类在自然面前太过于渺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守住这座城邦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些，她便下令给予波桑号全力的支持，给船上换上了全新的蒸汽动力系统。
或许，在她看来，这艘远离垃圾城的船只，承载的是自己师兄所守护的一把炬火。
作为师妹，她选择为这把炬火，再添一份光热!
鲁万躲起来，并不敢去见这位故人。
毕竟，自己这样一个放弃总督誓言的师兄，有什么资格去见这位还在苦苦维系着城邦的师妹呢？
离别的时候，波桑号缓缓驶离码头，一名老人在岸边挥手告别，另一名老人在病床上泪染衣襟。
两人都不是当年模样，但在鲁万的记忆里，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绕着他转的师妹，再度浮现在他脑海里——
“师兄，今天导师给我课题了，你帮我指导一下吧!我待会请你吃大餐!”
“师兄，你毕业以后想干什么，继续历史学研究吗?”
“师兄，我也要转学历史!学机械制造没什么意思。”
“师兄，听说你恋爱了？嫂子长啥样?快带我看看!”
“师兄，这是你的孩子?真乖啊……”
“师兄，不要问我找对象的事啦，我还没有看对眼的。”
“师兄，好久没有联系了，你还好吗？”
“师兄，我们都老了啊。”
“师兄，背叛纪元开启了，我们这些学者的身上，都有着维系文明的使命。”
“师兄，等文明复兴，我们结束身上的使命，再见一面吧。”
“到那时，我有很多的话，要对你讲。”
……

第76章 幼鲸
波桑号新换上的蒸汽机比原先的要好上不少，速度是原来的一点五倍!
而且，锅炉更大一些，至少两周都不用换新的锅炉。
根据计算，单靠这个蒸汽机，足以开到首府斯科林特也不会坏!
波桑号航行第十八天，室外气温一度，遇到一个已经成为废墟的聚居点，上面的民众躲在其中苟延残喘。
波桑号航行第二十天，室外气温零度，又路过一个聚居点，这里似乎正在备战，港口的船只都做了装甲改装。
波桑号逃也似的离开了。
波桑号航行第二十三天，室外气温零下二度。
船上的淡水储存装置都挪到了靠近蒸汽锅炉的船舱，不然都会被冻裂来。
大海由于高盐分，以及流动的原因，暂时还没有结冰，不影响航行。
海里活动的生物越来越少的，之前经常看到有鱼跃出水面，现在很少看到了。
偶尔看到几条鱼，也是半死不活的，在水里漂着。
波桑号在这一天遇到一个聚居地。
明明这个聚居地的规模不低于三万人，算是一个大型城邦了，但此刻却一个人也没看到。
这里透露着诡异，但船只必须停泊在这里，补充能源和淡水。
这是最后一次补充物资了，接下来一周将直达斯科林特。
因此，船只停靠在码头后，船员们便下船探索这座城邦。
“那些虫子来过。”卡芙卡用紫外光手电照向地面，只见地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荧光，那是蠕虫爬行后留下的粘液!
“这座岛的人，全都被虫子吃了?”艾丝妲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重点不在这，而是它所透露的线索。”卡芙卡摇了摇头，“那条巨蛇和我们同一路线，而且那些蠕虫正在加速繁衍。”
她顿了顿，继续道：
“我有种预感，前面的聚居点也会遭遇不测。”
“那斯科林特呢？那条蛇朝着那边过去的!”艾丝妲喃喃道，“如果斯科林特陷落了，我们怎么办?”
“公司对于虫灾有着丰富的经验，我想我们不用担心。”卡芙卡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作为被星际和平公司通缉的星核猎手，此刻她对公司的信心，反倒比公司背景出身的艾丝妲还要大。
这时，楚牧说道：
“这里还有活的生物，我听到声音了。”
“不会吧，虫群还会遗漏?”卡芙卡惊讶道。
“我不会听错。”楚牧拉着卡芙卡的手，向着一个地方走去。
那是一处被巨网隔开的水域，里面正游弋着一条长约五十米的灰色鲸鱼。
这种鲸鱼的造型奇特，从头部到背部，都是宽扁的。
卡芙卡将所见到的描述给楚牧听后，他立马有了判断：
“这应该是巨鲸的幼崽。”
很快，就有船上的水手赶过来，他们经历过背叛纪元之前的年代，见过真正的巨鲸。
他们肯定了楚牧的判断。
“这伙人把巨鲸幼崽绑在这里干什么?”艾丝妲疼惜的看着被圈养的巨鲸，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想培养它长大，重新回到背叛纪元之前的模样，生活在巨鲸背上，又或许。”楚牧顿了顿。
他继续道：
“通过幼崽发出的声音，可以引诱巨鲸的母亲过来。当地人可能想用这种办法，召唤那头成年巨鲸。”
这段时间，楚牧跟鲁万学了不少关于深蓝星的知识。
他知道，巨鲸的寿命漫长，成长缓慢。
这头五十米长的幼鲸，至少也活了五十年了，其中有十年恐怕都是被关着的。
不知为何，幼鲸的母亲一直没出现。
成年巨鲸，对于土着人来说，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这种巨鲸可以轻松活个几千岁，长度可达数千米!
传说，以身化作骸骨之城的那条巨鲸头领，长度有数十万米。
如果传说属实，岂不是巨鲸头领活了数十万年?
那该是多久之前?那时候恐怕现如今的很多星神都没诞生吧。
楚牧并不明白，为什么当地人要禁锢这条幼鲸。
如果是养成的话，那要等太久太久了。
如果是等幼鲸母亲的话，他们根本无法驾驭成年的巨鲸!
但可惜，这座空城中，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直到这些居民被蠕虫吞噬殆尽，幼鲸的母亲也没有出现。
说起来，蠕虫为什么没有吃掉这条幼鲸?
是遗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
搜集完物资后，波桑号重新启程。
那条幼鲸已经被释放出来，但它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潜入深海，反倒是伴随在波桑号旁边。
鲁万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楚牧感慨道：
“我理解他们的做法。他们召唤巨鲸前来，或许只是为了问一个问题，也是困扰在无数深蓝人心中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你也许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愿意冒着触怒巨鲸，付出生命的风险，也要召唤它。但我能理解，我们所有深蓝人都能理解。
“我们太想知道答案了，甚至愿意付出死亡的代价!
“当初，巨鲸突然的背叛，让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们做错了什么?让巨鲸这样对待我们?
“五千年前，为了守护巨鲸，我们和公司打了一仗，整个文明都倒退到冷兵器时代。
“在开战前我们其实就明白，那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但为了巨鲸，我们可以说是尽了全部的力气。
“如果巨鲸是责怪我们当初没有守护好它，那为什么这五千年里，一声不吭，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潜入深海?
“它但凡告诉我们理由，给出我们时间来准备，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啊!你问问现在的这些深蓝人，谁没有在那场灾变中失去亲人?”
鲁万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的风寒持续到现在，一直没好，反倒越来越重了。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鲁万看了一眼手帕，那一抹猩红有些刺眼。
他默默的收起手帕，声音嘶哑道：
“还有多久到斯科林特?”
“七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楚牧轻声道。
“七天啊。”鲁万躺在床上，默默闭起眼睛，喃喃道，“还有七天么。”
……

第77章 在无光之海
波桑号航行第二十四天，室外气温零下三度，到达新的聚居地，里面已经被虫群光顾过，空无一人。
波桑号航行第二十五天，室外气温零下四度，海面开始析出晶莹的冰花，虽然还不会对航行造成影响，但总归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这天傍晚时，再度遇到一个聚居地，依旧空无一人。
船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那些来自垃圾城的水手们，脸上都带着惶恐。
之后一连几天，每天都能遇到新的聚居地。
这里已经很靠近深蓝星首府斯科林特了，所以聚居地也分外的密集。
但这些聚居地，都没有人。
波桑号在船长桑博的指挥下，继续沿着路线前进，一往无前。
船上的水手总是偷偷聚在一起，似乎在密谋什么。
波桑号航行第二十九天，室外气温零下八度。
前方的天际，出现了密不透光的乌云。
原本笼罩南半球的乌云，如今已经侵蚀到北半球了。
处于赤道上的首府斯科林特，现在也在乌云的笼罩下。
桑博向着乌云，下达前进的指令。
……
“不能再忍下去了!”船舱内，一名水手惊怒道，“船长已经疯了，为了几个外乡人的委托，连命都不要了!”
在桑博给船员的解释里，他是送几个外乡人去首府，赚取一笔不菲的佣金。
并且许诺事成之后给这些船员足够的报酬，这才让众人安心为这艘船卖命。
然而，他们卖命赚钱，并不想没命花钱!
毫无疑问，那群从垃圾城出发的虫子，此刻就在路线的前方!
在往前走，必然会遇上!
更何况，乌云之下，谁知道会有什么邪门玩意?
这些经历过黑日教事件的水手们，如今已经开始相信起黑日教的教义。
毕竟，当初黑日教宣扬的，如今可都是真正实现了的!
但是，相信归相信。联想到黑日教徒那副模样，众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仰黑日的!
甚至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我们必须告诉船长，让他收回他那危险的命令!”一名水手大声道。
“呵呵，他已经被钱财迷了眼，你去低声下气跟他讲，只会被他的靴子狠狠的踢一脚!”一名水手冷笑道，“只有这个，才能教会他看清楚事实!”
水手拍了拍腰间的弯刀。
“可是，他毕竟是船长，雇我们来的。”有水手不放心的道，“如果不是他，我们留在垃圾城，可能早就死了。”
话语一出，瞬间引起一片反驳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们留在那会死?你不了解垃圾城的现状，凭什么乱下定义?我只知道我们进了那片乌云，就一定会死!”
“说的有道理，那么，行动计划呢？”一道声音问道。
“计划我早就有了。”那水手冷笑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堵住船长室，把船长先做了。另一路则是封锁舱室和甲板的通道，挟持里面的人质。这几天我瞧了，只有一个病人，几个小孩，一个女的，我们随手就能搞定。”
这名水手夸夸其谈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在他面前，另外几名水手惶恐的表情。
“不错的计划!”一只手拍向水手的肩膀，“我老桑博无条件支持你!咱什么时候动手啊?”
那水手瞬间浑身僵硬起来，看向身旁。
只见船长桑博，正笑眯眯的盯着他。
“兄，兄弟们!抄家伙和他拼了!”那名水手激动的大喊。
但另外几名一同密谋的水手，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此刻拼了命的远离他。
“船长，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这家伙一个人的主意!”
“是啊，我们都是被他蒙骗的!”
“我们怎么可能真正背叛船长呢!我们这是在卧底收集证据啊。”
“对对对，我们是卧底!”
一群水手三言两语之间，就出卖了那名出头的水手。
桑博忍不住笑道：
“有意思，这么短的时间里，背叛竟然发生了两次。”
他打量着水手那表情各异的脸，似乎颇为满足。
随即，便失去了兴致。
“都回各自的岗位去吧。”桑博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船舱内，那些水手面面相觑，忍不住道：
“他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还能有什么阴谋!”最开始那名出头的水手，立即大声的叫唤起来，“毫无疑问，桑博船长是一位仁慈的大人，有着崇高的道德!我将誓死追随这位大人!”
经历生死之间后，这个叛乱事件的主心骨，此刻却成为最忠诚的。
背叛之花，竟然结出忠诚之果。
其他水手见状，不禁哑然。
一场叛变，悄无声息的被化解。
……
波桑号航行第三十天，室外气温零下十五度。
船只已经进入到乌云之下，这里的气温急剧下降。
水面上，已经能看到不少的浮冰。
幸运的是，这里的浮冰还没有形成巨大的冰盖，否则真是寸步难行。
此刻，越进入乌云深处，光线就越加黯淡。
再往前，就是一片漆黑，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嘴。
这里已经进入到首府斯科林特的海域范围，由于公司的领海安全条例，这片海域是不允许土着人开辟聚居点的。
因此，波桑号航行了一天，都没有见到聚居点。
海面上漂浮着很多来自太空星港的残骸，甚至还有一段长达数百米的太空电梯，在海浪中起起伏伏。
这对航行造成了一定的阻碍。
艾丝妲看到这一幕，心中止不住的忧愁。
一个月前，她离开这里前往垃圾城的时候，自己的母亲还停留在太空星港。
如今星港坍塌，母亲生死未卜。
艾丝妲握着手机，上面已经没有信号许久了。
自从异变发生后，深蓝星就没办法和外界联系了。
这让银狼极其的不爽，很多游戏不联网就玩不了了啊!
波桑号航行第三十二天，室外气温零下二十度。
海面已经出现大型的冰山了，波桑号只能打着探照灯，缓慢的行驶。
如今已经进入公司海域三天了，却一艘巡逻船都看不到。
海面漂浮着碎冰和残骸，一片死寂。
波桑号行驶在这片无光之海，船头压碎浮冰的声音，不绝于耳。
波桑号航行第三十三天，室外气温零下二十二度。
很难想象，赤道附近会出现这样的极寒气候。
那头伴随波桑号的幼鲸，已经很少浮出水面了。
在这天的中午，望远镜内出现陆地的轮廓——
骸骨之城，斯科林特。
……

第78章 真理之钥
三十三天的航行，一路的经历，让波桑号所有船员都感觉筋疲力竭。
此刻，在漆黑的海面上，出现在眼前的明亮城市，就仿佛一道救赎的希望之光，照在这些船员的心头!
前方的海域不再有冰山阻隔，波桑号开足马力，向着目的地驶过去!
经过星际和平公司长达五千年的占领，这座骸骨之城已经丝毫找不出任何原始的痕迹。
从外表上看，完全就是一座建设在海面的钢铁堡垒!
作为深蓝星的首府，斯科林特整体呈现圆盘型，直径有数十万米。
在城市的边缘，是高出海面一千米的钢铁巨壁，望之令人叹息。
毫无疑问，这种规格的防御，完全是奔着准军事化的方向去实行的。
但公司为什么要耗费如此多的资源，在这里打造一座军事堡垒?
是因为存护筑城的信念?还是有什么敌人，需要公司这么防备?
土着人的科技水平，是没办法突破这道钢铁防线的。要知道，公司开始建造斯科林特的时候，这里的土着已经被揍成了冷兵器文明。
而深蓝星的那些深海巨物，很少进入人类的领地。只有巨鲸算是个例外，主动融入到人类文明中。
不过，这些生物对公司都不算什么威胁，反倒公司对它们算是威胁。
星际和平公司每年在深蓝星猎取大量的生物资源，导致首府斯科林特附近成为海洋生物的禁地。
因此，当楚牧从卡芙卡口中得知斯科林特的外观，便觉得十分的疑惑。
他心中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
在艾丝妲的出面担保下，斯科林特的水道闸门缓缓开启，波桑号得以驶入内港，那头幼鲸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留在了外面。
一进入这座城市，众人所见的并非繁华，而是满目的疮痍。
位于城市最中心的太空电梯已经垮塌，以至于城西的高墙被砸烂，大量的海水涌入，部分低洼地区被海水淹没。
按理说，在城市建造中，应该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去。
但在公司的预案中，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敌人从外太空进击的可能性。
整座城市的空中区域，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以至于太空电梯的垮塌，直接摧毁了半个城市。
此刻的斯科林特，可以说是自建城以来，最破败的时刻。
但在波桑号上，来自垃圾城的船员们看到这座城市，依旧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作为深蓝星的土着，他们是第一次进入到这里!
这座曾经属于他们先祖的城邦，如今已经完全改造成公司的模样了。
明明都是在一座星球上，这里的景色就仿佛是到了外星球一般。
高楼林立，光影错乱。
水道的闸门缓缓关闭，在高墙上，已经有数道探照灯照在波桑号上。
这艘蒸汽轮船，和港口内的其他船只相比，简直格格不入。
艾丝妲已经下船了，她需要和这里的总督会面，为波桑号船员拿到通行证。
没有这张证件，他们只能待在船上，哪里也去不了。
当然，作为保险，卡芙卡也说要陪着她一起。
看似陪伴，实为监视。
艾丝妲知道这是自己不被完全信任的表现，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委屈。
经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依旧不能成为你们的同伴吗？
因此，当她听到楚牧劝卡芙卡不要去，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甜甜的喜悦。
原来，你并非对我真的那么冷漠，心底里其实还是信任我的。
艾丝妲不知道的是，楚牧之所以劝阻卡芙卡，是因为他觉得卡芙卡这样一个公司通缉犯，跑去对方的地盘晃悠，多少有点危险了。
卡芙卡明白楚牧的意思，心中也不禁有些欣慰。
我家阿牧还是很体贴我的啊!
于是她顺理成章的让银狼出去。
银狼：“???”
坏女人又压榨我了是吧?
但她想了想，船上确实只有自己能陪同着去了，总不能交给桑博吧。
银狼不甘的放下手柄，心底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正式成员，争取登上公司的通缉令，从而避免被卡芙卡使唤的命运。
临行前，卡芙卡还对她道：
“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好看的大衣哦。”
银狼冷笑一声，左手比了个中指。
似乎觉得一个不够分量，右手又比了一个。
“唉，孩子太调皮了。”卡芙卡佯装苦恼道，“到叛逆期了呢，头疼。”
这一刻，银狼只恨自己不是药师，不能比六个中指!
……
船舱内，病倒在床上的鲁万艰难的睁开眼睛，问道：
“我们到了吗？”
“到达斯科林特了。”楚牧轻声道，“希望这里的医生能帮到你。”
等艾丝妲拿到通行证，就可以去找医生了。
公司据点的医疗水平，无疑会比船上高太多太多。
“我，没那么多钱。”鲁万面色苦涩，摇了摇头，“何况，没必要给一个老人身上浪费资源。”
“资源只有花出去了，才不叫浪费。”楚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睡了一觉，好很多了。”鲁万颤颤巍巍摘下脖子上的吊坠，递给了楚牧。
他满怀愧疚的道：
“抱歉，我身上只有这件东西，能够拿得出手了。”
“这是?”楚牧摸着那个残留体温的吊坠，似乎是一把钥匙。
“这是我们学派世代相承的一把钥匙，传说它能打开我们这个文明尘封的秘密，让我们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又该走哪里去。”鲁万的语气充满缅怀，“我得到这把钥匙的时候，导师告诉我，这是一把真理之钥，更是一把勘破迷雾之钥，拥有它，便不会感到迷茫。”
顿了顿，他感伤的道：
“我戴着这把钥匙，做了一辈子的历史研究，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我后来想把它传给自己的儿子，但我的儿子疯了。
“我最后想戴着它去打开文明的枷锁，但我们的文明已经快要灭亡了。
“所以，楚牧，你看啊，我明明拥有一把勘破迷雾的钥匙，但我却早已经迷失在迷雾之中了。”
楚牧闻言，轻声问道：
“为什么要给我?”
“这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鲁万苦笑道，“你可以把它卖掉，或许能值个几万信用点。但我更希望，你能持有它，当你面临抉择的时候，能够想起来，曾经，有一个失败的学者，不称职的父亲，毫无信义的总督。
“他自以为理性了一辈子，为了这份理性抛弃了太多太多东西。直到人生走到尽头，才放弃这可笑的理性，做出来真正无悔的选择。”
他闭起了眼，继续道：
“这是一把真理之钥，但真理是一场迷雾，人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却迷失了自我，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是由真理取代自己来做出选择。这些选择，往往都是痛苦的。
“楚牧，人这一生是为自己而活的，不要让规则取代自己的思考，不要让自己为不从心的选择而痛苦。”
楚牧闻言，默默收起了那把钥匙。
这一刻，学者背叛了真理。
……

第79章 理解，支持，配合
艾丝妲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带回通行证。
斯科林特已经全面戒严了!
事实上，早在波桑号到来之前，这里已经经历了好几轮虫群袭击，但都被公司的部队所击退了。
和卡芙卡说的一样，公司有着对抗虫群的丰富经验。
然而，太空星港的异变之后，这里的据点就成为了一座孤城。
比虫群更可怕的，是城内涣散的人心。
土着民尚且为黑日当空而恐惧，斯科林特居住的公司职员则是比土着看到的更多。
现在任谁都知道，如果放任外太空的几颗黑洞发展下去，深蓝星最多一年就会覆灭!
身为公司的职员，他们更悲观的意识到，自己所供职的公司，是怎样的庞大且臃肿。
一年内，绝对等不到救援!
即使有救援，也是少数的达官贵人先走。
斯科林特的总督深知底下的人不好糊弄，只能采用强硬的姿态戒严整座城市。
不过，虽然他不允许波桑号众人下船，但允许艾丝妲带一支医疗队上去，并竭力给予波桑号船员最好的待遇，淡水和食物都是管够的。
毫无疑问，这位总督是在讨好艾丝妲。毕竟比起公司高层家族的千金，他这种外派到殖民星球的总督，充其量只能算个小角色。
艾丝妲明白总督的意思，索性趁机多要了更多医疗资源——
比如，一支专业的义体团队。
卡芙卡对此很是惊讶，看向艾丝妲的眼里也充满了赞许与欣赏。
然而，当医生给楚牧检查之后，给出一个不好的消息：
“通常情况下，我们并不推荐你这种体质的人做义眼手术。”
“什么体质?”卡芙卡问道。
“这是仙舟的小孩吧。”那医生叹息道，“仙舟的天缺者，你们有听说过吗？”
“天生残缺的长生种，对吗？”卡芙卡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阴郁了。
“对，天缺者做了义眼手术，只能享有十天的光明，义眼就会被肉体排斥出去，这个过程极端痛苦。如果没办法承受这种痛苦，还会堕化成神志不清的怪物。”医生摇了摇头，“所以，在现有的医疗技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前，我不建议做这个手术。”
“可是，这孩子之前是能看到的。”卡芙卡问道，“会不会是你们诊断出错了?”
“我们的测验是多次结果叠加，不会出错的。”医生否认道。
随即，他道别离开了这里，将船舱留给病人和他的两位家属。
银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会不会是那颗建木种子的原因?”
“应该是吧。”卡芙卡伸手抚摸着楚牧的脸，“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能够看到。”
“不用为我难过，我已经习惯黑暗了。”楚牧摇了摇头。
他遗憾的笑道：
“卡芙卡，你是我失明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但我始终没看清你的脸。”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
“银狼，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模样。”
“其实，我和你那个妹妹挺像的。”银狼语气闷闷的道。
“这样吗？”楚牧轻声道，“但你和她，给我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谢谢你的肯定。”银狼欣慰道。
这时，楚牧对卡芙卡道：
“等回贝洛伯格的时候，让我去做这个手术吧。”
“那样会很痛苦，而且，只有十天的光明。”卡芙卡摇了摇头，“我不允许你这么折磨自己。”
“这不是折磨，如果不做这个选择，我会更痛苦。”楚牧叹息道，“我想看到你们，看到贝洛伯格的大家，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卡芙卡，我很害怕遗忘掉他们的样子，忘掉自己的过去。”
“你先不用想这么多。”卡芙卡摇头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会带你去治好你的眼睛。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再考虑义眼的事情，好吗?”
楚牧闻言，点了点头。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谁也没有聊起义眼的事情。
卡芙卡打开舱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艾丝妲一直在外面等候。
“楚牧在里面，他想和你说说话。”卡芙卡说完，便拉着银狼离开了。
楚牧：“……”
艾丝妲已经走进了舱室内，说道：
“你的事情，我听医生说了……”
“鲁万怎么样?”楚牧直接打断，主动换了个话题。
“不太好，似乎不是感冒的问题，医生还在制定手术方案。”艾丝妲摇了摇头，“你的眼睛……”
话没说完，再度被楚牧打断：
“之前公司的星舰为什么会互相攻击，这边现在有调查结果了吗？”
“有了，初步认定是雇佣兵的背叛。这次行动，公司开拓部并没有动用太多自己的部队，而是雇佣了许多其他势力的武装商船。雇佣兵背叛的原因，总督并没有告诉我。”艾丝妲叹了口气，“楚牧，你的眼……”
“你有收到关于母亲的消息？”楚牧再次问道。
“没有，我只知道她当时在太空星港，之后就失联了。不过，她身边的安保力量，只要不是灭星级武器直接攻击，都不会有什么大碍。”艾丝妲看向楚牧，不理解的问道，“这些事情，你都看的比你的眼睛重要吗？”
“嗯。”楚牧点了点头，“这些都很重要。”
鲁万的病情，是因为他和鲁万一路上的师生情谊。
这位老者，教了他很多东西。
外太空的异变，则是事情的起端，楚牧必须弄清楚这个线索。
至于艾丝妲的母亲，则是关乎众人何时能够离开深蓝星。
要是她母亲还在，不可能放任女儿在这不管。
然而，在艾丝妲的心里，却有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他这么关心我的母亲，是不是在侧面关心我?
他果然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艾丝妲不禁对楚牧的好感大增。
这时，楚牧诚恳道：
“谢谢你为我找医生看病，解除了我心中很多疑惑。艾丝妲小姐，我为之前说过的话道歉，即使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是能够站在同一片星空下的。”
“楚牧，你终于理解我了。”艾丝妲激动的抓起楚牧的手，“这算是你对我的一种支持吗？”
“我坚定不移的支持你。”楚牧认真道，“请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这是一条很宽广的道路。”
“那我也坚定不移的支持你!”艾丝妲甜甜的笑道。
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打开了，那是来自命途的馈赠。
……

第80章 社会工程
和艾丝妲聊完之后，楚牧又去了鲁万的舱室。
这位老人已经陷入昏迷了，医生给他植入了维生管。
他身上的多处器官已经衰竭，很难想象，他竟然以这样的状态支撑到现在。
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先采取保守治疗，看看大脑能不能苏醒过来。
如果能够苏醒，再根据他的意识情况，以及本人的意愿，考虑是否更换义体器官。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义体改造的，所以为了避免后续纠纷，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
如今，船舱内已经布置成了无菌病房，楚牧也只能在外面停留片刻。
病房的各种仪器的滴滴声，血泵的嗡鸣声，让人听的心情有些低沉。
这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声音。
这个老人在中午的时候，还和自己聊着天，下午就昏迷不醒。
这让楚牧想到了老院长。
死亡为什么总来的这么突然呢？
楚牧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这里。
他想去银狼那边待一会，这个少女在游戏中总是欢乐的，能够治愈楚牧有些压抑的心情。
不过，当楚牧找到银狼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打游戏。
“我正在破解这座城市的局域网络。”银狼大大方方的向楚牧展示自己的图谋，“你之前不是说想学吗?现在我正好有空教你。”
“之前不是说教我破解大门密钥吗?”楚牧好奇道。
“这就是网络世界的大门，只要我推开这扇门，整座斯科林特的秘密都将对我展开。”银狼兴奋道，“有没有觉得很有趣?”
“我恐怕学不来这么复杂的。”楚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能从最基本的概念学起吗？”
“唔，也行，我本来还头疼该怎么教呢。”银狼点了点头，“我和你从信息的采集开始说起吧，关于怎么去抓取一个数据包，并利用它进行模拟攻击训练，首先，我们尝试找到端口，发送一个信息……”
楚牧有些后悔到这来了，他仿佛回到了课堂时代，有十个娜塔莎对着他耳边念课文。
银狼是一个沉迷于个人世界的人，从未有人像楚牧这样愿意走进她的世界。此刻，她情不自禁的把积压许久的倾诉欲，都给到楚牧身上。
好在，这种教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银狼的破解工程有了进展!
“成功了!”银狼激动的看着屏幕，“让我看看，这里都藏着些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很快，她的的视线定格在一行文字上：
“关于星港雇佣兵叛乱事件的调查报告?”
她点开文件，里面是一篇抹除相当多重要词条的文章——
“……由开拓部主管*****.***主持的特别行动，目的是为了强制停止深蓝星内部的***。由于该行动过于冒进，无法被理事会认可。故***以个人名义单独行动，招揽了来自****和*****的佣兵。这些佣兵在到达深蓝之前，并不明白自己面临的是****。因此，行动计划公开后，佣兵出于绝望选择反攻了督战队。”
银狼念完，忍不住疑惑道：
“奇怪，那伙雇佣兵不是唯利是图的吗?竟然还有令他们都绝望的东西?”
楚牧则是问道：
“为什么关键信息都隐藏了?”
“我们拿到的只是局域网里的加密复制件，真正的无加密原件应当在一台单独的服务器内。”银狼耸了耸肩，“对于网络安全而言，不联网就是最大的安全。”
“那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了？”楚牧又问道。
“这种情况，就凸显出社会工程的重要性了。”银狼笑着道，“所谓的社会工程，就是骇客采取网络攻击以外的手段去获取信息，比如潜入对方的机房，找到那台没有联网的主机，直接拷贝所有的数据。”
“看来，不会潜入的骇客不是好的游戏玩家。”楚牧吐槽道。
“说的有理。”银狼拍了拍楚牧的肩膀，“楚牧，反正船上这么无聊，我们去偷……不，我们去进行一场社会工程现场教学吧!我的传送加你的隐身，我们一定能成为最好的搭档!”
“卡芙卡不是你的好搭档吗？”楚牧问道。
“她的言灵术确实方便，每次都能大大方方的进去。但正因为这样，我总感觉少了一丝潜入游戏的沉浸感。”银狼摇了摇头，看向楚牧，“怎么说，要不要来一场激动人心的大冒险?”
“我觉得我无法拒绝。”楚牧点了点头。
“那坐稳扶好，副本车队发车咯!”银狼拉着楚牧的手，消失在原地。
……
根据之前获取到的信息，银狼推测服务器应该放置在一栋大厦的中间层。
如果是正常人，想要穿过一层层的封锁到达机房，那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但银狼直接传送到了目标楼层。
“我们需要找到那台未联网的服务器。”银狼说道，“但这里的服务器太多了，而且我们没办法确定那台在不在这里，只能试一试了。”
银狼看向眼前的机房，高达两米的服务器整齐排列在这里，足足有数百台。
“听声音能不能分辨?”楚牧问道。
“未联网的主机，由于不参与主网络的运算，发出的声响应该更小一些。”银狼随手点开虚拟屏幕，植入了一个信息炸弹。
顷刻间，海量的病毒数据瞬间将主网络的算力调用到极致。
机房内嗡鸣的声音瞬间提高几十分贝，甚至发出了啸叫!
楚牧静下心去感受。
突然，他的身影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停在一台服务器前，说道：
“应该就是这台了。”
“先拷贝吧，这里的动静一定会引起警觉。”银狼说着，拿出了拷贝装置连接到服务器。
正在拷贝读条的时候，银狼还在抽空观察着主网络的动静。
突然，她皱了皱眉，说道：
“怎么这个网络又有人发动信息炸弹?这些家伙，设置这么大的攻击量不怕触发报警吗?”
话音刚落，机房已经亮起了红灯，服务器超载运行，甚至绕开了温控限制!
“这个型号的服务器有自爆装置，那伙骇客故意激发了这个装置，真是一伙疯子!”银狼说完，便直接断开了拷贝装置，带着楚牧传送离开。
这种情况，留在这拷贝数据已经很危险了。
而此时，在斯科林特，网络大瘫痪只是拉开了一场更大叛乱的序幕。
自感没有救援希望的平民，选择拉着这个城市所有人一起陪葬!
……

第81章 错误答案
滴呜～滴呜～滴呜～
凄厉的警报声在城市的大厦间回荡，其中混杂着人们愤怒的吼叫!
存放服务器的大楼已经燃起了大火，巨大的光亮仿佛连云层都烧红了。
“所有市民，一律在家，不得外出!”
“所有市民，一律在家，不得外出!”
“所有市民，一律在家，不得外出!”
“五分钟后，展开肃清行动，滞留街道的叛乱分子，一律歼灭!”
……
来自总督府的广播，响彻整座城市。
“这些家伙，就不担心这样会激化矛盾吗？”艾丝妲忍不住的喃喃道。
这时，楚牧和银狼已经传送到船上。
楚牧淡淡道：
“矛盾不是现在才有的，也不差这一次的激化。双方形势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了，谁也不会退的。”
楚牧有些感触，他也来自于存护势力所打造的巨城堡垒。但所有的巨城，往往都是从内部失衡而开始崩溃的。
虫群的进攻打不倒斯科林特，但这些叛乱者，可比虫群还要了解这座城市。
“阿牧，你到哪里去了?”卡芙卡走了过来，又看向一旁的银狼，皱眉道，“你刚刚把阿牧拐哪去了?”
“我!”银狼一时有些面红耳赤，“喂喂喂，什么叫做拐啊？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我告你诽谤啊!”
“是我自己想学的。”楚牧开口道。
他面向银狼所在的方向，笑道：
“如果非要说拐的话，那也是我这个学生把老师拐走了。”
“是这样吗？”卡芙卡审视的看了看楚牧，又看了看银狼。
楚牧看不到，表情依旧自然。
银狼则是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不禁把头低下去。
“呵。”卡芙卡发出一声冷哼。
银狼忍不了，当即抬起头去，准备狠狠滴反击卡芙卡!
老师带学生有错吗？没错!
非要有错的话，也是你这个做家长的管的太严!这是畸形的掌控欲!
然而，没等银狼开口，卡芙卡就已经转过身去，淡淡道：
“这座城市已经乱了，你们都回自己的舱室吧，不要走动。”
三言两语之间，这件事就此揭过。
银狼话堵在喉咙里，顿时憋的有些难受。
于是她决定回去打游戏。
楚牧也往回走去，这时艾丝妲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
“我也没想到，来斯科林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反倒把你们拖入了危险当中。”
“已经来了，就不要想这么多了。”楚牧摇了摇头，问道，“艾丝妲小姐，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艾丝妲疑惑道。
“没错，命运，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楚牧淡淡道，“来到这里，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事。”
说完，他不再言语，而是向着船舱内走去。
这时，有医生从鲁万的病房走了出来，大声问道：
“谁是楚牧?麻烦过来一下。”
楚牧闻言，心中一怔，随即有莫名的悲怆涌上心头。
他走上前去，说道：
“我是楚牧。”
“进来吧，病人想见你。”那医生轻声说道。
“嗯。”楚牧点了点头。
病房内，消毒药水的气味有些冲鼻。
“楚牧，你来了。”鲁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气流音，他此刻的呼吸全靠机器供氧维持。
楚牧没有说话，上前静静握住老人的手。
“楚牧，我终究，还是倒在了最后一步。”鲁万沙哑道，“明明，已经来到了骸骨之城，我的孩子就在这里，但我却没办法去找他了。”
他看向楚牧，继续道：
“我这一生，很多事情都留有遗憾。在我的学术研究上，我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背叛时代的到来，让我不得不中断研究，去做一名总督。
“我曾经自豪于能够守护十万人，是学派里最为成功的范例。但灾变的到来，这座城邦毁于一旦。
“到老了，我终于鼓起勇气去进行一段旅程，却依旧没办法坚持到终点。
“我这一生，愧对很多人。
“我的孩子，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年轻时有过一次探险，那个人为了保护我，主动牺牲了自己。我领养了他的孩子，这一生未婚。
“我和师妹本来互有好感，但是，我没有信心，让一个未婚的女性，去接受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当时骗她自己已婚，想让她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她那时候不缺优秀的追随者，我自以为这样做是对她好。其实到头来，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
“我师妹后来独自去了很远的巨鲸之城，我们断绝联系了二十年。再见面，已经是背叛纪元了，学派召集我们参与复兴会议。
“我那时候才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未婚。
“我很悔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说谎。一个谎言，造就彼此二十年的痛苦。
“我们年轻时没能在一起，所以我们约定，等背叛纪元结束，再见一面。
“我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可我终究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辜负了自己的恩人，没有照顾好他的孩子。我辜负了自己的师妹，没有回应她的感情。
“这些事情一旦发生，等开始悔悟的时候，都没办法挽回了。
“所以，楚牧你看啊，人的一生是多么的短暂。
“我们在出生时获得了一张试卷，但直到面临交卷那刻，才发现填错了答案。
“楚牧啊，你的人生还在起点。你才刚刚拿到试卷，你将填写上属于你自己的答案。
“每个人的题目都是不一样的，所要填写的答案也不同。但我希望，我这一生的错误答案，能给你提供些许的做题思路。
“这就是，我能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鲁万说完这番话，便看向手中的按钮，沙哑道：
“我向医生要了安乐的药剂，这兴许能让死亡来的并不是那么痛苦。这糟糕的人生走到尽头，我希望自己的死亡是体面的，给这一生划上一个句号。”
他按下手中的按钮，声音无比轻盈：
“楚牧，我要走了。”
药剂缓缓沿着管道注入，鲁万紧紧握着楚牧的手，随即慢慢变得松弛。
肌松药的作用，使得他的表情变得宁静。
他缓缓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一条生命就这样消逝。
机器发出“滴”的连续声响。
医生走了进来，看了眼床上的老人，说道：
“他已经痛苦了太久，死亡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楚牧没有说话，离开了这里。
……

第82章 科考船
水道的闸门缓缓打开，停留在内港的船只争相往外逃去。
波桑号的动力缓慢，落到了后面。
这反倒躲过了一劫。
几发飞弹直接打到了那些拥堵的船只中间，造成一连串的爆炸!
这座城市的人已经疯了，甚至连负责镇压的卫队都已经疯魔了。
任何妄图逃离这里的，都是背叛!
背叛者，都应该诛杀!
波桑号趁着港口的浓烟，从破损的水道冲了出去。
再度见到高墙外的世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波桑号开足马力，持续远离这里。
这时，身后的海底传来几声闷响。
紧接着，整座钢铁巨城在缓缓下沉。
船员们看到这一幕，眼睛都不禁瞪大了。
有人炸断了海底的支撑!
整座城市沉的越来越快，直到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些沉没之际爆发的哀嚎和惨叫，仿佛还停留在众人耳边。
骸骨之城，斯科林特，这座矗立五千年的城市，从此成为历史。
此时，海面上只剩几艘侥幸逃出的船，以及几架盘旋空中的飞机。
飞机在一艘大型的科考船上降落，这艘船缓缓向着波桑号靠近。
波桑号的那羸弱的蒸汽发动机，一会功夫就被追上了。
“艾丝妲小姐在上面吗？”科考船上，一个中年男人语气谄媚的问道。
“我貌似不认识你。”艾丝妲疑惑的道。
“总督和副总督都已经死了。”中年男人满脸遗憾，“按照顺位，现在由我担任代总督。”
波桑号的甲板上，桑博发出嗤笑的声音：
“看来又来了一个想蹭大小姐救援飞船的了。”
“额。”中年男人颇有些尴尬，但还是鼓起勇气，“艾丝妲小姐，现在这里十分危险，虫群不知道何时会到来，您留在这艘土着的蒸汽船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代总督大人，您的意思是?”艾丝妲问道。
“我建议您换一艘船!”中年男人大声道。
“我，我需要和我的同伴商量一下。”艾丝妲犹豫道，“请你等我一下。”
她随即小跑着回到船舱，找到卡芙卡和楚牧，小声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他的船抢下来。”
顿了顿，她继续道：
“那伙人绝对不是官方的人，因为我之前去总督府，从没见过那几张面孔。我怀疑，他们是叛军。”
在星际和平公司，对于这些殖民地的叛军，通常只有绞死一种刑罚。
因此，这些叛军绝不会老老实实的接受救援，他们大概率会挟持艾丝妲，抢夺飞船，索要一笔赎金，去星海里当星际海盗。
如果这伙人再偏激一些，大概率是会撕票的。
因此，艾丝妲想到了先下手为强。
“艾丝妲小姐，我们就几个弱女子，几把破枪，怎么打的赢那些装备精良的叛军呢？”卡芙卡似笑非笑道。
艾丝妲闻言，轻声道：
“芙卡女士打不赢他们，但星核猎手卡芙卡一定可以。”
“看来你早就认出来我了。”卡芙卡收起笑容，淡淡道。
“在公司，你的赏金很高。”艾丝妲叹了口气，“第一次见面聊天后，我察觉到中了心理暗示，便大概确定是你了。”
“那我们岂不是比叛军还要危险？”卡芙卡问道，“为什么还要求助我们呢？”
“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总之，经过这些天都相处，你们不像是坏人。”艾丝妲摇了摇头，“你们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只是这种准则和公司冲突罢了。”
“你这话说的很漂亮，不过，坏人可不会把坏字写脸上呢。”卡芙卡轻笑道。
她看向楚牧，问道：
“阿牧，对于艾丝妲小姐的提议，你的意见如何?”
“我觉得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楚牧本打算略过这个话题，但卡芙卡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
他只好点头道：
“我坚定的支持!艾丝妲小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艾丝妲闻言，目光灼灼的看着楚牧，以至于脑海里自动过滤掉了‘们’字。
卡芙卡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撩起耳边的秀发，说道：
“银狼，起来干活了，试着骇入那艘船，看看能不能接管。”
“之前停在港口的时候，我就把那边的船都试着破解了一遍。”银狼的声音从微型耳麦那传来，“那艘科考船可以全自动化运行，你不用特意留下船员。”
“收到。”卡芙卡挂断耳麦。
……
卡芙卡这次并没有浪费子弹。
她只是走到船边，和那个所谓的代总督说：“听我说，我们换艘船吧，这艘蒸汽船对你来说，更具有驾驶乐趣。”
然后那家伙就神魂颠倒的，带着自己的小队换了船。
下面的队员似乎都很畏惧他，不敢否定他那离谱的决议。
不仅如此，他们还帮助波桑号的船员，把那艘破损的飞船运到科考船上。
离别之际，代总督还笑容满面的道：
“谢谢啊!”
等船只渐渐驶远，他才恍然大悟。
“我怎么到这艘船上了?”他愤怒的看着自己的小队成员，“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怎么不提醒我?”
下面的队员噤若寒蝉。
这时，一人抬起头，低声道：
“长官，我们本以为，你自己有打算呢，原来你也有犯错的时候啊。”
“你这家伙，说什么东西?”中年男人皱起眉头，“你在反对我的意见吗？我们大不了再去抢一艘船!这叫做战略转进!你们必须相信，我不会错的，永远不会!”
但那名队员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噗呲!
一刀刺入中年男人的腹内。
更多的队员抬起头，走了过来。
噗呲，噗呲，噗呲!
男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些懦弱的士兵，竟然敢背叛自己这个长官!
“你，你们!”他嘴里涌出血沫，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随后，撞到栏杆。
噗通!
男人跌入海水!
……
噗通!
科考船上，船员按照深蓝星习俗，给鲁万的身上绑着重物，推入海中。
这个海葬的习俗，似乎传承自很久很久以前。
学者们推测自己的先祖来自外星，他们很疑惑，为什么先祖要采取海葬的方式，而不是通过火葬魂归天际。
在历史上，也确实有人发起过海葬到火葬的变革。
但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对于如今的深蓝人而言，自己的祖辈，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在海里。
海葬，是一种回归。
……

第83章 朋友的定义
楚牧找到银狼的时候，银狼正在一边打游戏，一边盯着副屏的动静。
之前拷贝的数据，还有几层加密，她正在尝试破解。
看到楚牧过来，她开口说道：
“破解估计没这么快，我还在配置解密器。”
“那打游戏吧。”楚牧提议道。
“正合我意。”银狼将一个手柄塞入楚牧的手中，“上次那个游戏，我最近闭着眼睛练了练，发现闭眼玩比睁着眼更好一些。”
“因为睁眼会分散注意力。”楚牧附和道。
虽然换了新的船，但银狼的游戏室，一直都在飞船的主控舱段内。
这艘破旧飞船之所以一直留着，无非就是两点，主控舱的游戏设备，以及生活舱卡芙卡收藏的大衣。
第二点占据绝大部分因素。
卡芙卡此时正在整理大衣，之前搬运时的颠簸，衣架都倒了不少。
艾丝妲走了进来，似乎在找人的模样。
等她走到主控舱的门口，脚步不禁停住了。
她看着里面的银狼和楚牧，没有说话，默默离开了这里。
银狼欢乐的笑声传入卡芙卡的耳中，她顿时生起了拔掉游戏机电源的念头。
所幸，这种念头被压下来了。
毕竟阿牧还在玩，这孩子难得能放轻松些。
来到深蓝星后，卡芙卡能够明显感知到，楚牧的心情一直是紧绷着的。
楚牧说以后会告诉她原因，所以她也就没再问过，怕给楚牧增添心理负担。
对于家人来说，互相理解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
等楚牧从主控舱走出来的时候，卡芙卡对他说道：
“你最好去找找艾丝妲，和她聊聊。”
“平白无故找她聊干嘛?”楚牧不以为意。
“阿牧，你不想给我挣歼星舰了嘛?”卡芙卡的声音楚楚可怜，“而且，她刚刚来找过你，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呢。”
楚牧感觉一阵恶寒。
他走出飞船，来到甲板上，桑博正在这里巡视着崭新的波桑号。
看到楚牧的出现，桑博赶忙上前现着殷勤，说道：
“大哥，您出来啦!小弟在餐厅特意给您备下了一桌宴席，全都是船上的珍贵食材啊。”
“你这话听着，跟接我出狱似的。”楚牧皱了皱眉，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艾丝妲?”
“啊，她之前不是去找你了吗？还是我给她指的路呢?大哥你没遇到她?”桑博惊讶的道。
“我没注意。”楚牧想起了之前听到的脚步声，但当时声音停在门外，并没有进来。
他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随即，不顾桑博的苦苦哀求，离开了这里。
……
船长室内，艾丝妲正在阅读船长日志。
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分心。
阿兰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几句。
艾丝妲当即站了起来，但又缓缓坐下，竭力绷着脸。
这时，楚牧走了进来，问道：
“艾丝妲小姐，你之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艾丝妲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意味，“我以为，没事的时候我也能去找你。”
“没事的时候为什么要找我?”楚牧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在他看来，除了最亲近的家人，人在社会中，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是建立在互相利用之上的。
出身于下层区的他，更是深知这一点。
他在矿场做工的时候，工头才会允许他进窝棚吃一顿饭，和窝棚里的矿工一起谈天说地。但如果他没有工作，失去利用价值，跑去窝棚里都会被人赶出来，更别说蹭饭了。
这种环境成长出来，他的性格相比艾丝妲，是有很大差异的。
艾丝妲被楚牧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你是大忙人，只有谈重要的事才能找你，对吗？”艾丝妲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恼，几分委屈，“可是，你打游戏就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那是因为我需要游戏来转移注意力。”楚牧点了点头，“在某些时刻，它很重要。”
“你!”艾丝妲瞪大了眼，“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我不理解。”楚牧靠在墙边，问道，“为什么我打游戏，你会生气?”
“我不是为你打游戏生气!”艾丝妲脱口而出。
这时，阿兰小声对楚牧道：
“小姐是因为没带她打游戏而生气。”
“阿兰!”艾丝妲的脸瞬间红成了柿子。
“小姐，我只是感觉，你们这样说下去，只会越偏越远。”阿兰挠了挠头，“总感觉你们在说两种东西。”
阿兰很疑惑，艾丝妲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种时刻就转不过弯来呢。
楚牧这时候恍然大悟：
“原来你也喜欢玩游戏吗？”
“嗯。”艾丝妲发出闷闷的声音，低下头去，不敢看楚牧了。
“那下次你跟银狼一起玩呗。”楚牧笑了，“我本来还很遗憾，不能陪银狼玩她喜欢的那些视觉游戏呢。你和她玩，就没有这个遗憾了。”
艾丝妲：“……”
她沉默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
楚牧回到主控舱段后，对银狼感慨道：
“真没想到，艾丝妲也喜欢玩游戏，下次你能跟她一起玩了。”
“她?”银狼嗤笑了一声，“不可能的，她就不是一个喜欢玩游戏的人，我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她那种贵族乖乖女，没有游戏发烧友独有的叛逆气质。”
“如果说这种气质的话，我应该也没有。”楚牧摇头道。
“然后把把超神对吧？”银狼看了楚牧一眼，“你说，那个大小姐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玩游戏是假，想借此接近你才是真。”
楚牧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
“你看多言情剧了？”
“没办法，卡芙卡老是刷这个。”银狼撞了撞楚牧的胳膊，“你就说有没有嘛!”
“都是小屁孩，我自己都不往这方面想，你属实想太多了。”楚牧摇头道。
“你和她，心智都不算孩子的范畴。”银狼摇了摇头，“而且，青梅竹马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局。一切感情，都是从友情开始变质的嘛。”
“没可能的。”楚牧摇了摇头，“虽然我们还站在同一片星空下，但我和她都是要回归各自世界的。”
“所以连朋友也不做了？”银狼问道，“倒也不用这么绝吧。”
“朋友应该还是可以的。”楚牧缓缓点了点头，“毕竟我们和她现在互相利用，她需要我们保护她，我们需要她家的救援。”
“你对朋友的定义真是简单粗暴啊。”银狼感慨道，“不过我也没好哪里去，我朋友都是自己捏的。”
……

第84章 深蓝的真相
“自己捏的?”楚牧疑惑道。
“对啊，人工智能知道吧，我按照自己喜好编写了几个朋友，哪天调出来给你认识下。”银狼悠悠道，“人际交往太累了，虚拟朋友就不需要费心费力维护关系了。”
这时，卡芙卡站在她的背后，用手按住银狼的肩膀，笑道：
“小银狼，又在教坏我们家阿牧啊。”
笑容极其危险!
“喂，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银狼大叫一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卡芙卡把楚牧拉到自己的身前，对他亲昵的道：
“阿牧，你可不能被她带坏了啊！”
“喂喂喂，什么叫我带坏他啊!”银狼皱眉道，“虚拟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吧，我还准备给他写个人工智能，专门负责口述镜头内看到的一切呢。”
“这个好!”楚牧忍不住赞叹道。
自己目前最大的痛点，就是自己面前的景象，不能及时的转化为自己听到的，这完全取决于旁边有没有人帮他转述。
如果有一个不知疲倦尽职尽责的人工智能，那将极大解决楚牧的烦恼。
“好什么好!”卡芙卡掐了掐楚牧的肩膀，“有我当你的眼睛还不够是吧？”
“我觉得不能总麻烦你。”楚牧摇头道，“而且有时候我也要单独行动的。”
“可是，你有了她，那我呢。”卡芙卡楚楚可怜道，“我被抛弃了嘛？”
楚牧再度感觉一阵恶寒。
银狼则是提议道：
“那我可以给这个人工智能取名为卡芙卡，训练它模拟你的音色和情感，这你总没问题了吧。”
“有问题。”卡芙卡慢慢道，“它应该叫卡芙，我才是卡芙卡。而且它只能有转述功能，不能添加各种杂七杂八的语音聊天功能，还有……”
卡芙卡像一个产品经理那样，给银狼提出了一大堆要求。
银狼听的头大，忍不住道：
“看来某人真害怕被人工智能给取代掉呢。”
“银狼，你比我更明白，机器相比于人的恐怖优势。”卡芙卡淡淡道。
银狼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似乎想起某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你有空录制一段音频给我，我拿来训练合成音色。”银狼嘟囔道。
这时，一旁传来“叮”的一声。
银狼看向副屏，欣喜道：
“破解成功了!”
她打开数据包，检索起里面的文件，随即大声道：
“淦!那份文件都没有拷贝进来!缺失了近五年来的数据!”
“那看看之前的吧，看看有什么线索。”楚牧淡淡道。
“你们之前就是去偷别人机密数据了？”卡芙卡惊讶问道。
“我们只是复制了一份，没有偷走。”银狼理直气壮道，“我给他们保留了原本的文件!”
楚牧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
“这么好玩的事，又不叫上我是吧？”卡芙卡语气有些幽怨，“阿牧，上次你也是吃独食。”
“下次一定。”楚牧点头敷衍道。
这时，银狼已经检索到一份关键文件。
“深蓝星海底科考记录。”银狼一边念着，一边打开文件。
文件的抬头写着年份——
深蓝历元年。
五千年前，公司占领骸骨之城，正式确立了在深蓝星的殖民统治。
公司将这一年定为深蓝历元年。
银狼见状，不禁嗤笑道：
“竟然不是采取琥珀纪来记录的，看来公司的科学家也觉得琥珀纪难用啊。”
琥珀纪的每一个纪元长短，都不是固定的，完全取决于琥珀王克里珀什么时候敲锤子。
银狼划动文件，往下面看去。
“下降三千米，没有触底，这里生活的生物体型十分巨大，是理想的捕捞深度。
“下降一万米，没有触底，这里的生物相貌丑陋。”
“下降五万米，没有触底，这里已经很少看到生物了，但出现的生物体型都十分巨大，考虑到性价比，不建议深入这个深度捕捞。或许我们能用深水炸弹逼它们浮出水面。”
“下降七万米，没有触底，真是惊讶，我们沿着骸骨之城的基座而下，一直到达这个深度，依旧能看到层层叠叠的骨骼，当初那个巨鲸头领到底有多大?
“下降八万米，没有触底。这个深度，每下降一米都是一种生死挑战，谢天谢地，潜艇的制造商没有偷工减料，否则我们已经被压成铁饼。
“下降九万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生物出现了，这里已经是一片纯黑。如果不是深度仪还在提醒，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上升还是下降。”
“下降十万米，我们终于触底了。这里有着层层叠叠的尸骸，有人类的，有巨鲸的，有其他生物的。海底有许多种群靠这些尸骸维持，这些种群都没有眼睛，长期的无光环境已经把这个器官退化掉了。”
“经过海底考古确定，深蓝星，是一颗人造星球。很难相信，数十万年前，人类竟然有如此发达的科技。深蓝星的海底，可能埋藏着黄昏战争之前的文明遗迹!”
银狼看到这，和卡芙卡面面相觑。
楚牧则是问道：
“黄昏战争是什么?”
“发生在数十万年前的一场战争，最古老的星神，存护星神克里珀就在那场战争的幸存者。有学者认为，以前是没有星神的，星海是由古兽这一种族所主宰。但黄昏战争后，古兽就消失了，星神取代了古兽。”卡芙卡淡淡道。
银狼闻言，立马纠正道：
“并不是立即消失，前几个琥珀纪还是能看到古兽的，只是后面越来越少了。而且，现在还有一位星神，前身就是古兽吧，祂应该是现存唯一的古兽了。”
“的确，贪饕星神，奥博洛斯，祂倒是很好继承了古兽的习性呢，对吞噬世界有着极端的渴望。”卡芙卡笑道，“学者对祂的评价是，一个会思考的黑洞。”
“所以说，这颗星球和古兽有关?”楚牧问道。
“我已经在检索了。”银狼输入了检索词，念道，“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古兽和该文明有关联。该星球生物的异常庞大，似乎和生物技术有关。”
她说着，点开那份文件的详情，继续道：
“深蓝星的本质，并非古文明遗迹，而是一个正在运作的孵化器。种种迹象表明，它正在孵化一尊星神!”
银狼倒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人造星神?”银狼难以置信道，“那祂的命途从哪里来?”
“如果是陨落星神呢？”卡芙卡幽幽道，“星神开启了命途，祂死后，命途也不会关闭。复活的祂，会比任何人都适合这条命途，直接一步成神。”
……

第85章 推理
有一尊陨落星神，正在深蓝星等待复活!
卡芙卡的推论，让银狼有些恍惚，忍不住道：
“之前我们在这看到了虫群，所以，是繁育在这里?”
“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传说祂被众神围攻之时，就聚合所有的力量，形成一个星球大小的胚胎。”卡芙卡轻笑道，“以星球为孵化器，这的确很像祂的作风。”
“难怪公司一直不敢动这里，难怪雇佣兵得知真相后会绝望选择背叛。”银狼叹了口气，“即使是陨落的星神，也终究是超越常理的力量，人类不可与之为敌。”
能够对抗星神的，只有可能是另一位星神!
星际和平公司信仰存护星神克里珀，这尊星神一直专心于筑墙，是不可能回应信徒的祈愿，来这里消灭正在复活的繁育。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理事会一直不同意对深蓝星孵化器采取行动。没有星神的出场压阵，来再多人也是送命!
难道要让伟大的琥珀王放弃神圣的筑墙事业，来这里消灭一只虫子吗?
更何况，繁育如果复活，当初那些围攻祂的星神是不会放任不管的，公司何必提前插手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楚牧突然问道：
“如果公司选择袖手旁观，那为什么开拓部主管还雇佣这么多人，想要停止孵化器?他难道不知道星神和人类的力量差距吗？难道花这么多资源，就为了拉一堆人到这送死?”
顿了顿，他继续道：
“那位主管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猫腻，看到了停止孵化器的可能性。”
“你说的很有道理。”银狼点了点头，“不过，开拓部都是一群疯子，没办法用常理来推断。假使真的有这种可能性，他们也彻底失败了。”
银狼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检索着文件。
她找到一份文件，里面集合了历年来的深海考察记录：
“有意思，公司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哪尊星神的孵化器，因此不敢妄动，只是一直监控着。直到三十年前，公司监测到繁育的力量滋生，才确定这是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的孵化器。十年前，公司检测到孵化器传出奇异的波动，巨鲸正是受到这种波动的影响，潜入深海。
“那之后不久，斯科林特附近的海面开始剧烈翻涌，有人看到有流星从海底飞出，但从监控上看只能看到一束光。
“公司对海底的监控一度中断，等再度恢复的时候，只看到巨鲸都已经死了，层层叠叠的尸体环绕在先祖的遗骨旁，虫群在啃食着它们的遗骸。
“这之后，虫群彻底占据海底，监控也随之断绝了。”
银狼说完，卡芙卡和楚牧都陷入了思索。
“我有个不成熟的推测。”银狼说道，“或许，巨鲸是响应繁育的召唤，主动潜下去成为虫群的养料。”
“那道光又是怎么回事呢？”卡芙卡问道，“有什么东西从孵化器里面出来了，那很可能是之前孵化的未知星神，这之后占据孵化器的才是繁育。那位开拓部主管，或许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才决定趁着孵化器没有稳定，将繁育歼灭。”
“你这样说貌似更合理些。”银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那位主管已经大败特败了。我们管那么多干嘛呢？抓紧跑路才是真的。”
银狼自以为已经推理出了真相，对于这个解密游戏也就失去了兴趣。
“最近异象频生，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卡芙卡叹息道，“如果艾丝妲家族的救援还没有到来，我们很可能遇到复活的繁育。”
“呸呸呸!”银狼赶紧叫停，“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她随即看向楚牧，问道：
“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打游戏吗?”
出乎意料的，楚牧这次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好吧，明天再找你玩。”银狼遗憾道。
楚牧微微点头，离开了这里。
银狼看向卡芙卡，叹气道：
“看来鲁万的事对他影响很大呢。唉，人际交往就是这样，带来欢乐，也会带来悲伤，还是虚拟朋友好，只要有电就永远不会分开。”
卡芙卡听完，难得的没有吐槽银狼，而是轻声道：
“如果只是鲁万的事，就好了。”
“要不要问问他?和他谈谈心?”银狼表情认真道，“你不是很会聊天吗？”
“等事情结束，我会和他聊一聊的。”卡芙卡摇了摇头，“现在，我能给予他的，唯有信任。”
……
楚牧回到舱室内，桑博给他安排的这间舱室很是安静，尖锐的桌角还特意做了包边处理。
楚牧缓缓闭上眼睛，走进了黑白虚构空间。
他抬起头，那轮赤色的太阳已经一眼望不到边际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赤日在不断向他靠近。
按理来说，这种距离下，人早就该被太阳烧成灰烬。
但楚牧依旧只是感受到些许的灼热。
这给他一种感觉，这颗赤日，很温顺。
楚牧的心中微微一沉。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自从自己来到深蓝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恐怕就是从深蓝星出来的!
十年前的那道流星，会不会就是那颗刚孵化出来的蛋?
在星海中漂泊了四年，这颗蛋到达了雅利洛六号，被上层区的研究员误认为是逃生舱。
这和自己的外貌都对应到了，那时候自己就是四岁的模样!
或许，如果研究员没有提前把蛋砸碎，自己是能够一直在里面发育，直到破壳而出的一天，以最完美的姿态降临到尘世。
研究员的那一锤子，砸出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早产儿。
如果楚牧真的是那未知的无眼星神，那自己的完美姿态应当是天生失明的。
也正因此，药师按瞎自己的眼睛，是为了让自己回归完美?
那自己离开雅利洛六号，被阿哈指引回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拿回遗落在这里的东西吗？
这些星神，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楚牧想到这些，感觉脑子里有点乱。
他总感觉遗漏了些什么东西。
如果缺乏关键的信息，整个推理都会变得似是而非。
……

第86章 深入虫巢
斯科林特沉没之后，这片海域的气温越来越低了。
科考船可以全自动化运行，因此没有船员愿意待在甲板上。
也正因此，当楚牧出现在甲板上的时候，无人注意到他。
“你，还在吗？”楚牧站在船沿，开口问道。
一声鲸鸣在水面下响起。
那头灰色的幼鲸拱开海面上的浮冰，来到楚牧身边。
这大家伙的智商不怎么高，只有人类两岁孩童的智力。
星际和平公司驻扎在深蓝星的科学家，曾经对巨鲸做过研究，确认了这是一种生物技术改造的产物。
这种违背进化规律的物种，虽然短期内获得了难以想象的提升，但从长期来看，它们没有进化的可能性，反倒会慢慢退化。
如今的巨鲸，和最初的巨鲸，不仅智力低下，体型也小了很多。
但即便如此，这头所谓的幼鲸，也有着五十米的长度。
它大概是这座星球，最后一头巨鲸了。
十年前那些下潜的巨鲸，都成为虫群的养料。
楚牧耳边戴着联觉信标，里面储存了上亿种语言，但却没有记录巨鲸的语言。
对于全宇宙而言，巨鲸这个种族真的很小很小，小到没人在意它们说什么。
但对于深蓝星的土着而言，巨鲸很大很大，大到承载整个文明，在它们的脊背上演绎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
楚牧伸出手，靠在幼鲸的身上，说道：
“你这一路跟随，果真是为了我。”
幼鲸发出低声的轻吟。
它听不明白楚牧的话，楚牧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彼此的情感是联通的。
楚牧能感受到幼鲸的兴奋，仿佛被冷落许久之后，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幼鲸则是能感受到楚牧的心情，有些悲凉。
它轻轻摇曳着尾巴，用前额磨蹭着楚牧的手。
“带我下去吧。”楚牧下了决心，“带我回到那里。”
“阿牧，等一下!”卡芙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她走出了舱门。
“卡芙卡。”楚牧回过身来，静静道，“来到这里，是我命中注定的事，我没办法再逃避下去了。”
”嗯，我知道，你一向有着自己的主见。”卡芙卡走上前，脱下身上的大衣，系在楚牧的身上。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大衣。
她轻声道：
“我们会等你回来。”
“嗯。”楚牧转过身，向着幼鲸走去。
“回来的时候，再把故事讲给我听。”卡夫卡的声音有些压抑，“好吗?”
男孩点了点头，越过船舷。
幼鲸张开巨嘴，将他接住。
灰色的身影缓缓下沉。
……
越靠近海底，楚牧越能感受到那道呼唤。
那是一道奇异的律动，让他感觉无比的熟悉，无比的具有安全感。
他愈加确定，十年前的那道流光，就是自己!
如今，他在未知的力量指引下，将要去揭开自己身世的谜团。
在这个过程中，他将直面繁育!
毫无疑问，十年前的异变，和繁育有着直接的关联!
否则，自己应该安然的待在海底，等候破壳的那一天。
而不是被繁育挤出孵化器，在星海间漂泊。
这位早已陨落的虫皇为了完成复活，强占了孵化器。
而如今深蓝星的异变，和祂有着直接关联!
楚牧隐约有一种猜测，或许，星神们指引自己成为无眼者，回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繁育!
这是自己的使命，确切的说，是命运!
如果自己不去做，卡芙卡和银狼她们都会陷入危险。
星核猎手很强，但相比于真正的星神，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有星神才能对抗星神。
这个星球上，能打败繁育的，只有无眼者!
楚牧将在这里，铸就神格——
这是无眼的星神为他铺就的道路。
楚牧并不确定，这份馈赠，会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就像那位老人说的，做出从心的选择，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
理智上，楚牧应该等下去，或许艾丝妲家的飞船下一刻就来了，自己就能离开这里。
但是，如果飞船下一刻没有来，下下一刻也没有来?等繁育完成复活，所有人逃无可逃，自己再去悔恨为什么没有去提前制止祂吗？
很多事情，提前去做，就是为了避免将来会悔恨。
鲁万到死都留有遗憾，他不希望楚牧学他。
楚牧明白这一点，他本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希望用自己一人的牺牲，换取所有人都保全。
楚牧已经做好牺牲的觉悟。
他想起了那一晚，在下层区的歌德大饭店时，娜塔莎对他说的那番话：
“智慧生命一旦成神，执掌整条命途之后，生命就换了一种形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而是高度凝聚的哲学概念化身。”
换言之，成为星神之后，便只能做和自己命途相关的事。如果违背自己的命途，星神就会陨落。
无眼者命途的体现是什么，楚牧至今都不知晓。
他执掌命途后，陨落的无眼星神将会在他体内复苏。到时候，原来的楚牧还剩下多少呢?
“卡芙卡，我恐怕没办法回到你身边了。”
深海之下，楚牧悠悠叹息。
幼鲸已经不知下沉了多久。
在巨鲸这个种群中，进行深海潜行的时候，幼鲸通常是被父母含在嘴里。
原因就是幼鲸的身体强度，没办法承受这个压强。
它下潜已经很吃力了，体内的器官甚至血管破裂。
这时，无尽的虫群从深海中涌出。
幼鲸很害怕这些虫子，想要躲避。
但这些虫子却游的很快，将它一层层包裹住。
幼鲸身上的压力骤然消除。
它觉得很舒适，很怀念，就仿佛回到了母亲还在的时候。
幼鲸不再反抗。
虫群包裹着幼鲸，缓缓下沉到最底层。
这里有着密集的骸骨，在骸骨之下，有着人造建筑的痕迹。
那些未知的金属建筑，构造都十分的简朴，只有简单的线条，或是方形，或是三角形，没有任何复杂的几何形状。
在楚牧的黑白虚构空间中，可以轻易绘制出这些建筑的样貌。
这样的建筑，似乎遍布整片海底。
虫群推动着幼鲸穿过骸骨的缝隙，进入幽深的海底通道。
这条通道十分漫长，当幼鲸进入后，通道入口缓缓关闭。
这里的水压缓缓变小。
楚牧听到了心脏的跳动——
砰，砰，砰!
这股跳动，来自通道深处。
……

第87章 戴冠者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黑白的虚构空间内，楚牧见到了一个青年，他高坐在王座上，已经戴上了冠冕。
楚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青年，他毫不怀疑，这就是鲁万那疯掉的养子，最早的黑日教教主。
如今，他已经踏进无眼者的命途，进入了所谓的黑日神国。
青年的语气透着一丝苍老，叹息道：
“你是我所选中的神子，我本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承给你。
“我的一缕残识，为你护道了悠久岁月。直到三十年前，有人把繁育的残骸投放到了这里，使得虫群在十年前攻破了孵化室，我不得已，只能将你转移到天外。”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和繁育，都是陨落的星神，谁也奈何不了谁。之后，我和祂进行了数年的博弈，终于达成平衡。
“我们共同占据了孵化室，因为你和这里的联系，我们能看到你的视角。
“我很欣慰，你成功获得了我的馈赠。
“但繁育这个蠢货，竟然妄图效仿你的命途之路，祂蛊惑一个人见到所谓的神启，一步步效仿你，最后果真被他开启了命途。
“繁育迫不及待想要进入新的命途，和那个青年融合了。
“然后，我就把祂吞了。”
青年说到这，露出诡异的微笑。
楚牧闻言，轻声道：
“你爹死了。”
青年脸上一刹那间，出现了愕然，悲伤，但这个表情一闪而逝。
楚牧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表情，在这个空间内他的感知无比敏锐。
楚牧轻声笑道：
“繁育，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繁育已经死了!你在说什么?”那青年驳斥道，“祂踏上我的命途那刻，祂就已经被我吃了!”
“不，繁育把你们都吃了。”楚牧摇了摇头，“繁育原本的命途，是不断的分裂。但祂在陨落之时，尝试逆转了这个规则，选择不断融合，结果造就了祂的陨落。”
顿了顿，楚牧无神的眼睛看向青年的方向，淡淡道：
“在陨落之后，祂的残骸依旧保留这种意识。十年前，繁育的残骸进入这里，把你们都融合了，我说的对吗?”
“这只是你毫无根据的胡乱揣测罢了。”青年的脸上满是冷漠。
“如果你的融合再完美一些，我也许没办法察觉。”楚牧不紧不慢道，“但你的融合有很大弊端，你没办法统一所有的意识，你是繁育，你是残魂，你是鲁万的儿子，你也是巨鲸。所以，你会为鲁万的死讯而难过，你会不由自主的去保护幼鲸。”
青年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道：
“你让我开始失望了，看来你被放逐的十年里，忘记了服从。”
“服从?”楚牧恍然道，“这就是这条命途的体现吗？”
楚牧的心中生出一丝明悟。
正因为无眼者命途强调服从，所以这颗星球才会出现这么多背叛!
无眼者命途就像是一棵巨树，上面结着服从的果实。
当巨树枯萎，果实坠落，背叛的花朵便从中绽开。
鲁万的养子之所以能开启命途，恰恰是因为，他一直服从着所谓的神启。
这时，青年发出尖利的声音，说道：
“你很聪明，竟然看穿了我们的本质。”
说话间，无数的触手从青年的皮囊间涌出，楚牧这才看清，所谓的触手其实是一条条蠕虫。
那些蠕虫交织成一个诡异的人形，盘踞在王座上，傲然道：
“你已经进入了我的巢，除了和我融合，没有选择!”
“是吗?”楚牧轻轻的摇了摇头，“在我看来，是你进入我的国。”
他的位置不断拔高，直到俯视着那青年。
“你所捏造的，只是一个赝品。”楚牧指了指对方的王座，“冠冕早已被我所戴，你拿什么给他加冕?”
说话间，崭新的王座在他的身下铸就，闪亮的冠冕在他头顶具现!
对面的那个蠕虫人见状，竟然产生了一丝下跪的冲动，但被硬生生止住了。
楚牧察觉到这个变化，愉悦道：
“看来，你所融合的那个，并非星神的残识。”
“你成长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蠕虫人的声音仿佛无数只蠕虫发出尖叫，“该死的药师，如果不是祂作梗，我也不会遗漏最关键的四年!”
楚牧失明之后，繁育就没办法通过孵化器，获取到他的视角。
在祂看来，楚牧四年前还是一个懵懂小孩，怎么四年后就成长从这样了？
“你想多了，我这四年什么也没干，只是睡了一觉。”楚牧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会信吗？”蠕虫人冷笑道，“一个只入世两年半的小孩，能有你这心性?”
“我也疑惑，活了这么久的星神，怎会这么幼稚呢。”楚牧摇了摇头，叹道，“或许，繁育本就不以智力见长。”
“说我智商低可以直说，我不反驳。”繁育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的单体智慧确实不高，但在星海中，个体的智慧并没有那么重要。
“曾经，我所分裂的虫群席卷整片星海，有多少自诩为聪明的种族被我所覆灭呢？虫族看似没有智慧，但把所有的个体联合在一起，我们将掌握比智识还要恐怖的智慧。”
“但你的融合失败了。”楚牧淡淡道，“上一次失败，这一次也会失败。塔伊兹育罗斯，你所选择的道路可真是坎坷。”
“哼，我大抵是被算计了。”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冷冷道，“在这片星海，我留下的虫族还在不断分裂，我的其他残骸还会继续我的意志。终有一天，席卷寰宇的虫灾，会再度爆发的，到那时，我们再正面对决吧!”
“不是，你这是准备放弃了?”楚牧有些惊讶，“你不应该和我打一架吗？”
自己还藏着一轮大招没放呢!
“你命途走在我的前面，而是还是强调服从的命途，你觉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你就这么想羞辱我吗？”繁育的声音充满着怨恨，“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
说完，祂干脆利落的选择了自我湮灭。
蠕虫化作了一摊肉糜。
楚牧在原地愣了许久，似乎不敢相信，一尊星神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
即使是陨落星神的残骸，打起来也至少得是星辰破灭吧。
没大打出手就算了，甚至话都没有多聊几句。
自己，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的。
“我来回答你的疑问吧。”一把奢华的金色王座在黑白空间内构建。
一个穿着宽松白衣的年轻人斜坐在王座上，举止透着慵懒与不羁。
祂的头上戴着金色的冠冕，眼睛一黑，一赤，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你好啊，未来的我。”
……

第88章 背叛，还是背叛
无眼星神，是整片星海最无耻的星神。
祂在很多岁月里，都在持续的做一件事情——
拉来一个具有生命的行星，然后放置一黑一赤两颗太阳。
赤日给予光明，黑日降下黑暗。
每当星球的生命繁衍到极致的时候，他就散播黑日的教义，撤去赤日。
让黑暗笼罩大地，也让人心放弃光明。
只要这些人都变成无眼者，自己就是这颗星球唯一的主宰。
能够踏上无眼者命途的人，便有了在黑暗中重见光明的能力。
这些人会对祂无比的感激，对祂唯命是从。
无眼星神对于这种服从，感到无比的满意。
在祂陨落前，祂拉来一个星球大小的孵化器。
祂把最忠诚的信徒都安置在这里，然后给这颗星球注入大量的海水。
信徒们生活在漆黑一片的海底，这就确保了，他们的子子孙孙，也必须走上无眼的命途。
祂还给这片海洋里放入恐怖的巨兽，这些巨兽都是祂光明正大，在某星球的生物研究所‘借’来的。
这些巨兽对祂感激涕零，无比服从。
祂很满足这种服从。
于是祂叮嘱信徒看护好自己的孵化器，叮嘱巨兽看护好信徒。
祂说，自己将会归来。
起初，信徒们很好的履行了这个职责。
他们在海底繁衍生息，从未觊觎光明。
但他们太久没见到自己的神明了。
有人开始质疑，为什么要刺瞎孩子的眼睛，为什么不去真正有光明的地方?
有人开始不给孩子做刺眼之仪，神罚没有降临。
慢慢的，深海中出现第一批双眼完好的人。
父母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见不到光明，于是他们欺骗了巨兽，说：
“孵化计划已经失败了，我们该离开了。”
最为天真的巨鲸相信了他们的谎言。
无眼的令使和巨鲸的头领，在深海签订了契约。
这是第一次背叛。
那位无眼令使和那头巨鲸头领，都活了很久很久。
巨鲸头领老去时，无眼令使说：
“带我回海底吧，我想陪伴在神明的身边。”
巨鲸头领用自己的骸骨，搭建了深蓝星唯一一块陆地，骸骨之下，就是孵化器的入口。
那位无眼令使从背叛的那刻，就已经失去神明给予的力量。但他早年随神明游历星海时，身上背负着永生的诅咒。
如今，他回到了海底，想要杀死自己侍奉的神明。
因为他明白，那位神明一旦复活，自己的子孙后辈都将遭受荼毒。
他在海底活了很久很久。
直到三十年前，繁育的残骸找到他：
“帮我进入孵化器吧，我能杀死那家伙!”
无眼令使和繁育达成了协议。
然而，无眼令使并不被神明所认可，他失去了进入孵化器的力量。
唯有心怀忠诚，才能打开孵化器。
十年前，孵化器传来波动，那位神明复活了。
巨鲸发觉自己被欺骗，潜入了海底，决定拱卫自己的神明。
无眼令使欺骗巨鲸，说：
“打开孵化器吧，神明的状态出问题了。”
天真的巨鲸再度选择了相信。
它们生来对神明无比服从，毫无阻碍的打开了孵化器。
繁育在这一刻不再忍耐，大开杀戒。
他已经饥饿了太久，深海之下，能够获得的养料太少了。
巨鲸被屠戮。
它们不会说话，但亦知晓自己被背叛。
无眼令使跪倒在它们的尸骸面前，竭力的忏悔。
他此时才明白，自己在和怎样一个恶魔合作。
虫群吞噬了他，从此和恶魔融为一体。
孵化器里诞生的幼体被发射了出去，繁育来不及追击。
祂只能停留在孵化器内，尝试孵化自己的身躯。
但祂的新道路并不顺利，这种程度的融合，无法形成崭新的命途。
祂只能觊觎无眼者的命途，试图抢夺这条命途。
祂观察着男孩的动静，开始着手复制这条命途。
祂相信，哪怕自己比男孩晚一点进入命途，自己也能反超回来。
命途就好像攀登高峰，一时的快慢并不能算得了什么，关键的要看谁先到达顶峰。
登顶者，即可执掌整条命途的能量。还在下面攀登的人，祂可以随意把他们踢下山崖。
繁育选择制造一个无眼者出来。
祂选中了鲁万的养子。
事实上，这个孩子他很早就已经选中了，在祂刚到这颗星球的时候，就已经筹划一切了。
繁育并不蠢笨。
但当祂发觉骗不了那个男孩，并且对方爬的比自己还要高的时候，祂便放弃了希望。
作为星神，祂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命途竞争是如何的残酷。
差一丝，也不行。
繁育如果没踏上这条命途，祂还不会死。但正因为祂踏上了，祂才利落的选择了结自己。
“事实上，繁育是很难杀死的。当初把残骸投入这里的人，恐怕也想借着我的命途杀死祂。”异瞳男子轻笑道，“当然，也可能是想杀死我。总之一定会死一个，真是好算计。”
“所以你的命途体现是什么，盲目，服从?”楚牧并没有接过男子的话，而是自顾自问道，“还有一个词呢?”
一般而言，命途体现都会是三个词，用来精准的表达这个命途是怎样一种概念。
最后一个词最为核心。
“不错，你猜出了两个。”异瞳男子笑了笑，“可惜，剩下那个词，我还不准备告诉你。”
“为什么?”楚牧皱了皱眉。
“这是我给你留的一个题目。”异瞳男子看着楚牧，“由你去寻找答案。”
“由我?”楚牧皱了皱眉，“你不准备在我体内复苏吗？”
“我是上一世的你，但如今的你，似乎并不想接纳这条命途。”男子自嘲的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狂妄自大，卑鄙无耻?”
“如果我的游戏伙伴在这，她应该会说你是当之无愧的五星好市民。”楚牧摇了摇头，“我不会继承你的命途，我不想自己的身边只有低头的奴隶，和随时会背叛的刀子。”
“你似乎走上一条和我不同的道路。”异瞳男子笑道，“可是，你真心对待别人，就不会遭受背叛了吗？”
“我，不知道。”楚牧摇了摇头，“我入世的时间还太短了。”
“我遭受过很多次背叛。”异瞳男子叹息道，“但从没想过，所遭受最大的背叛，竟然是来自于自己。”
顿了顿，他看向楚牧，幽幽道：
“你，背叛了我，也背叛了这条命途，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

第89章 背叛之花
金色的王座上，异瞳男子的语气隐隐带着威胁。
祂的长相很是俊美，让楚牧怀疑，自己长大后真的会是这副模样吗？
祂做过的那些事，高高在上的捉弄凡人的命运，让楚牧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一个无耻卑劣的星神，就是自己的前世?
楚牧无视了异瞳男子的威胁，冷冷道：
“你只是困于孵化室内的一道残识，还以为是当初那个主宰万物生死的神明吗？”
楚牧顿了顿，继续道：
“这条命途，我并未登顶。即使背叛，也不过是像那位无眼令使一样，失去命途所赐予的力量。”
“的确，只有星神，背叛命途才会陨落。”异瞳男子轻笑着，“星神是执掌命途的伟大存在，也是被命途限制的可怜虫。”
他幽幽的看着楚牧，说道：
“我所开启的这条命途，下位者必须服从于上位者。谁在命途上走的最远，谁就能统领其他人，你可以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拉入这条命途。至少，在你陨落之前，他们都不会背叛你。”
“我说过，我不会继承你的命途。”楚牧的声音有些愤怒，“我看过你的记忆，你也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极端?”
“你看过我的记忆?”异瞳男子的脸色变得冷漠起来，“呵，浮黎。”
“记忆星神，浮黎?”楚牧恍然道，“我看的那些记忆，是祂塞给我的?”
“除了祂，还能有谁呢?”异瞳男子冷冷道。
“我以为是阿哈。”楚牧摇头道。
“阿哈?”异瞳男子讶然道，“祂也参与进来了?”
“嗯。”楚牧看向异瞳男子，问道，“你是阿哈吗？”
“看来你被阿哈骗过。”异瞳男子轻笑道，“这种情况，不管我说是还是不是，你都会怀疑我是不是阿哈。”
“的确。”楚牧点了点头。
从异瞳男子出现那刻起，楚牧就怀疑祂的身份。
但他也知道，纠结这个没有意义。不管是不是阿哈假扮的，自己都没办法验证真假。
且当祂是真的吧，从祂嘴里多套一点情报。
楚牧于是继续问道：
“为什么那么多星神找上我?药师，阿哈，浮黎，祂们的目的是什么?”
“祂们想复活我。”异瞳男子看着楚牧，“确切的说，祂们想让我，在你身上，真正的复活。”
楚牧顿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浮黎给自己强塞记忆，药师让自己变成无眼，都是在促进自己向着前世靠近。
但阿哈呢？祂的目的是什么？
楚牧有一种感觉，自己当初如果打开阿哈送的盒子，自己就不会成为无眼者了。
这时，异瞳男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回想起那些记忆，是不是会觉得很痛苦，很痛苦?”
“痛的想死。”楚牧诚恳道。
“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回想起这些。”异瞳男子悠悠道，“我希望复活后的自己，是一张白纸，由自己去书写答案。但对祂们来说，祂们更希望我回来。”
“你回来了，我就得消失了。”楚牧叹息道。
“是啊，你的人生还太短暂，短到没办法容纳那么多记忆。”异瞳男子的表情变得柔和，“接受了那些记忆，你就会成为我。那么，这一切，和上一世就没什么两样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鼓励我背叛你?”楚牧疑惑的看向异瞳男子，“我背叛了你，背叛了你的命途，你不应该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祂认真的看向楚牧，“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这条命途，下位者服从于上位者，那上位者服从于什么呢？”
“从心。”楚牧瞬间有了明悟。
“我早已陨落，如今你是这条命途走在最前面的人。正因为你背叛我，选择忠于自己的本心，所以你才能沿着这条命途走下去。”异瞳男子的脸上露出笑容，“背叛之花，会结出忠诚之果。”
“所以，我从未偏离这条命途?”楚牧看着异瞳男子，“这就是你的布置?”
“这是考验。”异瞳男子轻声道，“恭喜你，通过了这个考验。”
祂头上的冠冕渐渐变得虚幻，楚牧随即感觉自己戴着的冠冕慢慢加重。
他在这条命途上，更近了一步!
“赤日在你那里吧？”异瞳男子笑道，“那家伙看来和你的相性很高，要不要容纳它。”
“怎么容纳?”楚牧说着，伸手召唤出一颗赤色的珠子。
那是之前不断向他靠近的赤日，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成为了可以收纳的珠子。
楚牧信念一动，就能从宝珠中催生出赤日的虚影。
他本来藏着这轮大招，是准备对付繁育的。
“你的右眼不是空的吗？把赤日装进去吧。”异瞳男子淡淡道，“本来，按照原本的孵化计划，你会在这里呆二十年。第十年的时候，为你装上赤日，第二十年的时候，为你装上黑日。这样，你破壳而出的那天，就是天生的星神。
“可惜，计划完全乱了，你觉得遗憾吗？”
“我不遗憾。”楚牧摇了摇头，“正因为这被打乱的计划，我才能得见几年光明。”
“光明，呵。”异瞳男子嗤笑一声，但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我来为你容纳赤日吧，顺带把你缺失的进程给补回来。”
楚牧点了点头，问道：
“你真不是阿哈?”
“你都知道问出来也没结果，何必一直问呢?”异瞳男子轻笑道。
“我只是想问。”楚牧淡淡道，“你可以不回答。”
异瞳男子不再言语，祂接过楚牧手中的赤日。
“我的那颗义眼，不要损坏了。”楚牧轻声道，“我需要保留着。”
“你要求真多。”异瞳男子嘟囔道，“我的下一世怎么会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我也没想到我的上一世会是这种人。”楚牧回怼道。
“可惜，十年后你还得和我再见一次。”异瞳男子淡淡道，“到时候，我会助你成神。”
“可以现在吗？”楚牧问道，“主要是不想让孤寡老人再独守空巢十年。”
“呵呵。”异瞳男子冷笑，“我现在可以给啊，但是你左眼里那是什么东西?”
“建木种子啊。”楚牧问道，“你可以让药师取了吗？药师和你不是很熟吗？否则祂也不会想复活你。”
“我们的确很熟。”异瞳男子幽幽道，“祂复活我，是因为祂的命途是无私利他的。但我毫不怀疑，如果我真的复活，祂拼着违背命途陨落的风险，也要亲手杀我一次。”
楚牧：“???”
你对药师做什么了?
……

第90章 真心不会背叛
异瞳男子并不愿意告诉楚牧关于自己的往事，这让楚牧有些警觉。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好像卡芙卡当初在图书室，宣称自己是星际守法好公民一样。
结果是通缉令五星罪犯。
楚牧觉得，自己以后必须离丰饶势力远一点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异瞳男子已经为他容纳了赤日。
原本的义眼片，被拆下来作为纪念。
楚牧的左眼变得异瞳男子一样。
不过，异瞳男子只是一道残识，楚牧却是真的。
他可以随时从左眼里召唤出赤日的虚影，对敌方进行天降正义!
楚牧现在的战力，和令使还有一定的差距，毕竟令使有着星神作为后盾，随时可以调动整条命途的力量。
楚牧只是走到命途的中段，最多只能调动半条命途的力量。
火力全开的话，楚牧是打不赢令使的。
更何况，命途的强弱有差异，战斗经验也存在不同的加成。
考虑到这些因素，楚牧如今的实力，只能算令使以下罕有敌手。
“如果你的战斗方式是丢一轮太阳砸人，那我只能说你太暴殄天物了。”异瞳男子嗤笑道，“在动辄焚灭星海的战力面前，一颗太阳算得了什么?赤日就不是这么用的!”
他顿了顿，说道：
“赤日，能唤起人心中的希望，这是精神攻击的奇物，光芒所照都会受到影响。你却拿去打物理攻击，这和法师挥舞着魔杖打近战有什么区别?”
“照你这么说，赤日的功效更多的是辅助?”楚牧若有所思道，“队友出阵的时候，我在后面放一轮赤日鼓舞士气?”
“如果你的队友很强，你可以这样用，赤日的加成是很恐怖的。如果你队员都是废物，那还是直接用太阳砸人吧。”异瞳男子叹息道，“不过，你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强劲的队友。”
楚牧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赤日是希望，那黑日岂不就是绝望了？”
“显而易见的事。”异瞳男子淡淡道，“赤日和黑日组合使用，你就能摆脱纯辅助的地位。一手希望，一手绝望，这是真正的神之权柄。”
“这样吗?”楚牧点了点头，说道，“深蓝星的轨道上，还有几颗黑洞，最多一年，这颗星球就要没了。这种情况，的确挺绝望的。”
“黑洞?”异瞳男子看了楚牧一眼，“这是一颗人造星球，我换个轨道不就行了吗？”
“那换到离黑日近些的地方吧。”楚牧轻声道，“即使是象征绝望的太阳，人们依旧渴望它的光芒。”
“你不打算让他们成为无眼信徒吗？”异瞳男子叹息道，“路我都已经给你铺好了。”
“这条命途，不需要奴隶般的追随者。”楚牧摇了摇头，“你说过让我来书写这一世的命运，便应当知道我和你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路。”
“好吧。”异瞳男子露出遗憾的表情，“我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别让我在你体内复苏。”
祂顿了顿，说道：
“有人从上面下来了，看来我们的对话要结束了。”
“那是来接我的人。”楚牧脸上浮现出笑意，“她们还是不放心我啊。”
“这就是你用真心换来的结果吗？”异瞳男子表情落寞，“可是，越是付出真心，越容易被伤到。”
“她们不会伤害我。”楚牧摇了摇头，“她们，是我的家人。”
“家人，呵。”异瞳男子发出低低的嗤笑，但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祂看向楚牧，淡淡道：
“同步一下你和孵化器的进程吧，你该长大了。”
楚牧点了点头，周身被金色的光芒包裹。
……
深海内，一艘潜艇沿着科考船缓缓下落。
紫发的丽人盯着深度仪上的指数，不发一言。
一旁的少女手持着掌上游戏机，但只是亮屏看了看，并没有点开任何游戏。
“你不是说要信任他吗？”少女嘟囔道。
“银狼，这不冲突。”紫发丽人轻声道，“我信任他，并不代表我就放任不管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下来找他。”
“那我们可能要直面繁育了，卡芙卡。”银狼淡淡道。
“只是陨落的星神罢了。”卡芙卡的声音充斥着不屑，“你害怕了吗？”
“没有。”银狼摇了摇头，“我既然下来了，就不存在害怕的情绪。”
顿了顿，她继续道：
“艾丝妲和阿兰本来也想下来，看来楚牧交的朋友都挺靠谱的。”
“当然，毕竟是真心交来的朋友。”卡芙卡悠悠道，“只有真心，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啊。”
“那桑博呢？”银狼问道，“那家伙也想下来。”
“所以我让他们几个都留在上面。”卡芙卡淡淡道，“那家伙很诡异，我们离开深蓝星后，一定要甩掉他。”
“就怕甩不掉唉。”银狼叹了一口气。
深度仪的指数不断攀升。
通过潜艇的探测器，银狼看到了海底的景象。
“好多骸骨。”银狼惊讶道，“这是那些巨鲸的?”
“十年前的那些巨鲸，看来都死在了这里。”卡芙卡微微一叹，“深蓝星的巨鲸时代，看来是回不去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问道：
“地上那一层是什么?”
“好像是那些虫子!”银狼放大了图像，“繁育的虫群怎么都死了?”
“看来是我们家阿牧赢了。”卡芙卡的脸色变得放松了许多。
“能够打败一位星神的，只有另一位星神的力量。”银狼幽幽道，“卡芙卡，你我深知这点。楚牧如今要么成为星神令使，要么升格成为星神。如果是后一种，他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吗？”
卡芙卡闻言，变得沉默。
许久，她轻声道：
“即使成神，也不妨碍我们送上一句祝贺。毕竟，祂的体内，容纳了我们认识的那个人，我们的祝贺，他会听得到的。”
“祝贺完毕后，就会抛弃我吗？”一道声音在潜艇内响起。
卡芙卡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欣喜，几分庆幸。
“说什么呢，我才不会抛弃你。”卡芙卡温柔的埋怨道，“永远不会。”
银狼则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孩，绝望的大叫道：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窜这么高了啊!”
……

第91章 早就是了
平心而论，楚牧并没有长太高。
也就一米五左右的高度，符合十岁男孩的身高范畴。
银狼现在是比他要高一些的。
但是，银狼已经很难再长高了，楚牧却才刚刚进入身高快速增长的最佳年龄段。
如果不出意外，他再过几年，银狼就得仰视他。
这一刻，银狼觉得内心无比的挫败。
“我答应过，回来的时候，把故事讲给你们听。”楚牧轻声道，“现在，要听听这个故事吗？”
“我一直等待着。”卡芙卡温柔道。
楚牧点点头，开始了叙述。
潜艇开始缓缓上浮，楚牧也慢慢讲述自己的过往。
这一次，没有隐瞒。
能为了你不惜性命深入虫巢的家人，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当这个故事讲完，连银狼都忘记了身高的事情。
“能被这么多星神选中，真是不可思议。”卡芙卡喃喃道，“难怪，艾利欧会让我领养你。”
“艾利欧在这之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银狼问道。
“显而易见，没有他，我就不可能来到深蓝星，也不可能接触到真相，我大概率会在雅利洛度过短暂的一生，疾病随时会要了我的命。”楚牧叹息道，“从这点上，我感谢艾利欧，他的确帮我选择了最好的命运。”
“或许该让你们见一面。”卡芙卡认真道，“你的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艾利欧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猜他不会告诉我。”楚牧摇了摇头，“正因为我一无所知，才会为了解开谜团而踏上旅程。如果我知晓一切，那旅途就提前终结了。”
“我有一个问题!”银狼举起手，“如果那个，你的前世残影，没有欺骗你，那你十年后再回来，你就会成为星神!”
“可我还是觉得祂是阿哈。”楚牧摇头道，“自从被阿哈欺骗后，我看到可疑的人，就觉得是阿哈。”
“你不怕我们是阿哈吗？”卡芙卡笑着问道。
“那我只能认命了。”楚牧耸了耸肩，“我如果活在一个全是阿哈的世界，那世界上就不存在阿哈了。”
阿哈如果能一直演下去，演到楚牧咽气那一天，那演不演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时，卡芙卡认真道：
“那个所谓的前世，的确可疑。如果十年后再来，我们必须积攒起足以对抗星神的力量，这样方才保险。”
她真的在替楚牧考虑。
这让楚牧有些感动。
这时，银狼说道：
“我觉得那个建木种子更危险吧!药师明摆着和他前世有仇，这种子一看就不安好心啊，我们必须尽快把它去除掉。”
“这件事，的确更为紧急。”卡芙卡点了点头，看向楚牧，“浮黎还在给你塞过去的记忆，但每次复现记忆，你都会痛不欲生，这个问题同样很严重。”
“这个，其实现在很少会发病了。”楚牧摇了摇头，“只有关键的时刻，才会触发记忆，我相信浮黎会把握那个度，不会真的触发极限，把我给痛死。”
“药师是明确和你前世有仇的，浮黎是成分不明的，阿哈是乱来的。”卡芙卡叹了口气，“这都是现存的几位星神，却都盯上了你。”
“走一步看一步吧。”楚牧摇头道。
他看向卡芙卡，说道：
“离开深蓝后，我想回一次贝洛伯格。”
卡芙卡沉默了，轻轻拍了拍楚牧的肩膀。
……
潜艇浮上水面后，艾丝妲便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深蓝星正在改变轨道，向着黑日靠拢。
黑日并不是纯粹的黑暗，只是光线黯淡许多。
靠的越近，光线越亮。
最终，深蓝星跃迁到一个合适的轨道。
那些黑洞和太空垃圾都被甩在原有的轨道上。
这之后，深蓝星下了一场持续数月的大雨。
笼罩半个星球的乌云飘散，雨后的天空，甚至出现了彩虹。
在一个清晨，艾丝妲趴在船舷边看着天边那一轮巨大的太阳。
楚牧走到她的身旁。
如今的楚牧，比艾丝妲还要高些。
“这颗星球今天变得怎么样了？”楚牧照常问道。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问着相同的问题。
“今天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呢。”艾丝妲轻松道，“现在的阳光恰恰好，不晒人，也不暗淡。上次见过的那个女总督，已经利用飞船残骸研究出了很多电力装置。她发电报说，这里的背叛纪元结束了，接下来是希望纪元。”
艾丝妲看向远处，一头幼鲸正在水面嬉戏。
“听桑博说，你家族的救援船已经到了。”楚牧轻声道，“他们去了原来的轨道，现在正在赶来这里。”
“嗯。”艾丝妲声音低低的道，“我们就要分开了。”
“不会的。”楚牧摇了摇头。
艾丝妲欣喜的抬起头，看向楚牧。
楚牧淡淡道：
“艾丝妲小姐，你还有一份合同没有履行，得把我们送出去才行。”
艾丝妲：“……”
“你只想着合同。”艾丝妲的语气有些埋怨，“你和阿兰只认识几分钟，就彼此确定了朋友关系。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你对我还是这么客气。”
她顿了顿，说道：
“我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朋友?”楚牧面向艾丝妲的方向，“我们不是早就是了吗？”
“早就是了？”艾丝妲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个，也要说出来吗？”楚牧笑了笑，“从我们互相利用那刻开始，就已经是朋友了。”
“可你对阿兰都说了啊!”艾丝妲有些气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楚牧闻言，摇头道：
“阿兰心思单纯，所以我大大方方说出来，想交他这个朋友。你心思活泛，我以为你自己心里明白的。”
“我不明白!”艾丝妲捏了楚牧的胳膊一下，埋怨道，“我才没那么多心眼呢。”
“心眼多也不是坏事啊。”楚牧收起胳膊，摇了摇头，“这是个复杂的世界，单纯的人很容易受伤害呢。”
“那我要做一个心眼多的坏女孩。”艾丝妲露出甜美的笑容。
天边开始闪烁亮光，巨大的飞船缓缓降落在海面。
要离开深蓝星了。
楚牧在这里获得了三份合同。
一份答应鲁万，复兴深蓝星文明。
一份答应桑博，带他离开深蓝星。
一份答应艾丝妲，我们保护你，你带我们离开。
三份合同，全部履行。
……

第92章 【第三卷：砂海，向死而生】
这艘救援船是一艘可跃迁飞船，因此，众人离开深蓝星后，便来到一处太空星港。
艾丝妲会在这里停留一周的时间，等她的母亲过来与她汇合。
楚牧本想直接离去，但艾丝妲说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他，所以请他多留一周的时间。
楚牧很想拒绝，但卡芙卡掐的实在太痛了。
没办法，他只能在这里等着。
由于是公司的太空星港，卡芙卡不便在外走动，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那艘破旧的飞船里。
银狼则是沉迷于打游戏，再度接触到网络的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肝游戏进度。
至于桑博，这家伙此刻已经被楚牧扫地出门了。
“之前说好的，带你离开深蓝星后，随便找个太空星港把你放下去，你自己会想办法回雅利洛六号。”楚牧淡漠的道，“我问了艾丝妲，今天正好有一艘商船从这里出发，可以直达雅利洛六号的相邻星系，你就坐这艘船吧。”
“不是……大哥！”桑博瞪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道，“小弟我那只是客气几句啊，哪想真正和大哥分开啊！留在大哥身边多有意思，谁愿意回冰天雪地的雅利洛六号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
“大哥，我们这么多天的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积累下的深厚情谊，难道你就忍心这样抛弃我吗？抛开不靠谱的事情不谈，我还是一个很靠谱的小弟的。大哥，我想永远追随你啊！”
“桑博，你这是典型的享乐主义思想！”楚牧义正言辞的批判道，“现在的贝洛伯格下层区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你难道不知道吗？物资匮乏，缺医少药，正是需要你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倒货商人的时候。比起我，下层区的民众更需要你！”
“可是……大哥！”桑博恳切的道，“小弟我也需要大哥你啊！”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回到贝洛伯格。”楚牧叹息道，“你就当提前回去，为我探探路吧！”
“大哥终于要回去打倒可可利亚了？”桑博惊喜万分，“小弟这就回去为你打探好情报，保证完成任务！”
“我就送你到码头吧。”楚牧轻声道。
“大哥，你真好，真的。”桑博感动不已。
等他登上船，楚牧从港口慢慢的往回走。
艾丝妲把他拦住了，问道:
“桑博呢？”
“已经送上船了。”楚牧不紧不慢道，“我刚从六号码头回来，怎么了？”
“那艘商船晚点了。”艾丝妲瞪大了眼睛，“六号码头哪里有船啊？”
“……我看不到船号，但那里的确是停了一艘船的。”楚牧耸了耸肩，“无所谓，船已经开走了。”
“你这态度……桑博不是你的同伴吗？”艾丝妲有些不敢相信，楚牧竟然是这么薄情的人？
“我觉得，他不会有事的。”楚牧摇了摇头，“你应该担心那艘船的船员。”
“我去查查那艘船吧，试试能不能召回。”艾丝妲叹了一口气道。
“召回就没必要了，你查查那艘船是去哪的。”楚牧顿了顿，“最好给它加一段航程，去的越远越好。”
艾丝妲:“……”
等楚牧回到了破旧飞船里，银狼便笑着道:
“刚刚有一伙海盗想要进入星港销赃，我看他们的骇入技术实在太低端了，就帮他们远程骇入了港口接驳系统，赚了一笔佣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骇入的是六号码头。”楚牧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主要是六号码头的船晚点了，码头空在哪里等待接驳，我只需要伪装一个识别码就行。”银狼忍不住感慨道，“有网络就是好啊，接单都方便了。”
“让我们为你的雇主默哀吧。”楚牧叹息道，“桑博上了那艘船。”
“噗……哈哈哈哈！”银狼忍不住大笑，“怎么这么巧！这下这家伙得流浪星海了！”
“希望下一站不会碰到他。”楚牧摇了摇头，问道，“卡芙卡呢？”
“去购物了呗。”银狼耸了耸肩，“采购一些新的大衣，顺带给我们带两双袜子。”
“在公司的星港这么高调，真的没事吗？”楚牧有些不放心。
“无所谓，正常人哪怕看到她和通缉令很像，也多半不会联系到一起。至于公司的人脸识别监控系统，我都已经篡改了。”银狼耸了耸肩，“我反正就是她的苦力来着，没有成为正式成员，我就没办法摆脱她的魔爪。”
“你什么时候做新手任务？”楚牧问道。
“这取决于我们什么时候找到星核。”银狼看着楚牧，“雅利洛六号有一颗星核，但艾利欧不让我去取，我猜那颗星核被留给了你。”
“留给我？”楚牧有些惊讶。
“怎么，你难道不想加入星核猎手吗？”银狼笑着道，“如果我们中间出了一位星神，那公司的通缉令该怎么写呢？通缉一名星神？大家一定都会觉得星际和平公司疯了。”
“那件事还太远了。”楚牧摇了摇头，“下一站去哪，卡芙卡有说过吗？”
“我猜卡芙卡想带你去治好眼睛。”银狼声音放的平缓，“如果把建木种子祛除，你左眼说不定能恢复一阵子光明。”
顿了顿，她继续道:
“所以这就是卡芙卡不同意，立即回贝洛伯格的原因，她想让你能看到她们。”
“也看到你们。”楚牧轻声道。
“噫，怪肉麻的。”银狼拿出手柄，递给楚牧，“打游戏吗？”
“来吧，闲着也是闲着。”楚牧接过手柄。
银狼熟络的一边选择游戏，一边道:
“上次说的那个人工智能，我已经快做好了，就等卡芙卡来验收了，她的要求实在太多了。”
“比如呢？”楚牧问道。
“比如，要求追踪定位功能，以及反追踪功能。”银狼幽幽道，“两个完全矛盾的功能，却要我集合在一起。如果一样东西我能追踪到，那别人也能想办法破解，真是头大。”
“别人也能破解你的程序吗？”楚牧惊讶道。
“我不想提起那家伙。”银狼点开游戏，“打游戏！”
……

第93章 两份礼物
“我回来了！”
飞船的舱门打开，卡芙卡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送货机器人。
等机器人把大包小包放置好，舱门再度关闭。
卡芙卡亲昵的招呼道:
“阿牧，快过来试试衣服！”
银狼不屑的吐槽道:
“几双袜子有什么好试的？”
“我这次可没买大衣哦。”卡芙卡笑着道，“这些都是给阿牧买的。”
银狼:“……”
“所以我连袜子也没了？”银狼闷声道。
“你们两个体型不是差不多嘛？都来试试呗。”卡芙卡轻笑道。
“我感觉有被冒犯到。”银狼有些羞恼。
这时，卡芙卡走了过来，说道:
“阿牧，快来试试衣服。”
“等下，打完这把。”楚牧依旧坐在原位。
银狼这才感觉好受些。
等一局游戏打完，楚牧放下手柄，立马被卡芙卡拉走了。
卡芙卡一边给他试衣服，一边问道:
“艾丝妲说要送你礼物，你猜她会送什么？”
“我哪知道。”楚牧耸了耸肩，“她送啥我就接啥呗。”
“你有没有跟他说，你想要歼星舰？”卡芙卡追问道。
“不，是你想要。”楚牧摇了摇头，“礼物是要礼尚往来的，我倒希望她送点不值钱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歼星舰在她眼里就是不值钱的呢？”卡芙卡幽幽道。
楚牧:“……”
“等明天吧，反正明天就揭晓结果了。”楚牧叹息道，“下一站，你想好去哪了没？”
“我知道你想回贝洛伯格，但我希望你能以更好的状态回去。”卡芙卡一边帮楚牧整理着领口，一边道，“所以，再等几个月吧，看能不能把那颗种子拿掉。”
“嗯。”楚牧轻轻点头，“我都听你的。”
……
第二天，楚牧和阿兰聊完之后，与艾丝妲再度见面。
艾丝妲惊讶的看着楚牧，换了一身衣裳的他，看着很是不同。
有种莫名的贵气。
艾丝妲开口道:
“桑博上的那艘船没办法追踪，对方是通过伪造识别码的方式进来，初步怀疑是一伙星际海盗。”
“放心，桑博会没事的。”楚牧摇了摇头。
“好吧。”艾丝妲叹了一口气，“之前说的礼物，给你。”
两张卡片被塞入楚牧的手里。
“一号码头停着一艘歼星舰，我本来想买限量版的，但是发货太慢了，考虑到你们急用，就买了个加强版的，搭载四门歼星炮，主副双跃迁引擎，全自动驾驶模式。”艾丝妲轻声细语的道，“这样，你们的旅途再也不会因为飞船故障而停滞了。你刷这张小点的卡片，就能领走这艘歼星舰。”
“另一张卡片呢？”楚牧问道。
“这是深蓝星的星球卡。”艾丝妲说道，“公司把深蓝星挂了个一信用点的价格，被我买下来了。”
“一信用点？”楚牧有些难以置信。
“深蓝星就是一个大麻烦，公司的人根本不想去处理，所以就标了个这种价格转让给有能力的大家族，麻烦也就出清了。”艾丝妲解释道。
“深蓝星的土着，都不知道自己加起来只值一个信用点，更不知道自己被买卖了。”楚牧讽刺道，“公司的作风，可真是傲慢。”
艾丝妲闻言，没有再为公司而说话。
她看向楚牧，说道:
“现在星球卡给你了，我相信，你会给这颗星球一个好的未来。”
楚牧默默点头，他明白，艾丝妲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
艾丝妲继续说道:
“我母亲来了。”
“嗯。”楚牧点了点头。
“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艾丝妲补充道。
“我们也准备走了。”楚牧附和道。
“我们要见不到了。”艾丝妲埋怨的看了一眼楚牧，“下次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啊。”楚牧感叹道，“我们要回归彼此的世界了。”
艾丝妲闻言，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
“即使不在同一个世界，你也要记得，我们曾经站在同一片星空下。”
“你总喜欢用这个来比喻，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天文学。”楚牧轻声道。
“只是我的梦想。”艾丝妲低声道，“虽然，一直不被家族的大人们认可。”
“梦想并不需要他人的认可，只要你自己认可就够了。”楚牧认真道，“去追逐星星吧，艾丝妲，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在各自的旅途中，我们会再相遇吗？”女孩问道。
男孩想了想，点头道:
“一定会的！”
“嗯！希望那天不会来的太晚！”女孩破涕为笑道。
……
“女儿，那就是你的朋友吗？”雍容华贵的女子看着男孩离去的背影，轻声问道。
“对！”艾丝妲坚定的点头。
“真好啊，我女儿也有自己的朋友了。”女子感慨道。
她看向艾丝妲，认真道:
“女儿，这一次的事故，我一度觉得自己失去了你。这种感觉很难受，很难受。”
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
“母亲。”艾丝妲轻轻握住女子的手。
女子也握紧自己女儿的手，说道:
“我已经想明白了，艾丝妲。人的一生就应该是开心无悔的，你出生在这个家庭，不用为生计而奔波，那就尽情的去实现自己的的梦想吧，你不用再管家族里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我，你的母亲，会竭力的去支持你的天文爱好。”
顿了顿，她继续道:
“黑塔女士正在物色一名空间站的代理站长，我们家族对她的事业资助颇多，能够要来一个面试名额。我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如果成功了，你也能远离家族里的尔虞我诈。”
“母亲，我会努力的。”艾丝妲点了点头，“不过，我想知道，面试是什么时间，内容是什么，地点在哪？”
“没有时间，没有内容，没有地点。”女子摇了摇头，“我只是和她说，让她考察考察你。但她会采取什么方式考察，什么时候来，都是未知数。所以，你就尽情的做你自己就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艾丝妲点了点头，喃喃道:
“黑塔女士，听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呢。”
……
“阿牧，你做到了！银狼，快看！歼星舰，阿牧给我挣的歼星舰！”
港口内，卡芙卡看着眼前的巨舰，忍不住两眼放光。
星核猎手虽然经费充裕，但要想买一艘歼星舰还是有些困难的。
她忍不住抱住楚牧，对着他的脸颊点了一口。
楚牧擦着脸上的口红印，不禁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卡芙卡挑起眉头，“竟敢嫌弃我！那我必须给你更多了！”
“别，黏糊糊的，有点难受。”楚牧皱眉道。
一旁的银狼忍不住道:
“淦，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

第94章 歼星舰
歼星舰总体呈现三角形，前尖后宽，长四千米，宽两千米，五百米的厚度。
灰色的舰体上，搭载了四座直径三百米的歼星炮，炮体比飞船本身还要突出一大截。
看着就非常不好惹。
更丧心病狂的是，飞船内搭载了足足一万具作战机器人，可以应付空战，陆战，甚至海战。
这机器人比史瓦罗还要先进许多。
不过，作为公司的量产机器人，这种型号严禁产生自我意识，只是纯粹的战斗兵器。
这样做，牺牲了很大一定程度的灵活性。
但星际和平公司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经过两次机械危机后，公司对于人工智能就极其的恐惧，一度采取行动消灭所有的智慧机械生命。
不过，这个计划并没有得到成功。原因在于机械生命中出了一个非凡的存在，使得公司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同机械生命达成和平协议。
公司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在公司的核心力量中，是很少用到机器人的。毕竟曾经产生的人工智能背叛，还历历在目。
不过，这不妨碍公司继续生产机器人，作为商品卖出去。
如果是机械战争之前，艾丝妲想要买到这种战斗机器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现在完全放开了，如果加价的话，甚至可以给机器人加装情感芯片。
这让楚牧有了一种认知，星际和平公司或许有很多种意志，但核心只有一点，那就是利益。
谁都知道机器人可能叛变，但现在这不是和平时期吗？继续生产机器人，等叛变了打坏一批，再继续生产一批。
源源不断的生意。
“有这些东西，我们至少可以征服一座星球。”银狼一边给机器人连接上终端，一边说道，“下次星核任务，我们能轻松许多了。”
“这玩意要是开到雅利洛六号去，恐怕得吓坏不少人。”卡芙卡端着茶点走了过来，“来，吃点东西，别累到了。”
“你的大衣少囤一点，我或许还能不那么劳累。”银狼看了卡芙卡一眼，“下次目的地，想好去哪了吗？”
“砂海。”卡芙卡悠悠道。
“那伙背弃药师之人？”银狼惊讶道，“也对，那伙人估计有办法，他们可是全星海唯一摆脱丰饶赐福的啊，这是连仙舟都没做到的事情。”
说着，银狼皱起眉头:
“那伙人可不好接触，听说都是一群苦修士，疯疯癫癫的，你确定能找他们要到秘方？”
“无非就是让他们听我说说话罢了。”卡芙卡耸了耸肩，“还有，我们的歼星舰是摆设吗？”
银狼闻言，叹息道:
“可怜的砂海人，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怎样的灾难，让我们为他们祈祷吧。”
“我觉得，比起祈祷，你更应该珍惜当下的机会。”卡芙卡淡淡道，“砂海可没有电力和网络，那里的人跟原始人一样。”
“淦！”银狼当即跑去找游戏了。
卡芙卡微微一笑，便去找楚牧。
歼星舰很大，楚牧正在试着熟悉这个地方。
他的右眼虽然容纳了赤日，但对他的视力没有任何帮助。
无眼者命途，盲目是必要的。
如果恢复视力，楚牧会失去命途的力量，直到瞎了才会恢复。
但他愿意用力量，去换取几天的光明。
如果他此生从未见过光明，或许便不会产生这种强烈的渴望。
有些人，必须去见到，才能不留遗憾。
因此，楚牧对卡芙卡的安排并没有异议，他反而感激卡芙卡，能为自己这样着想。
如果卡芙卡只是为了糊弄他，大可以把歼星舰开到雅利洛，牵着他在那转一圈。
自己是回去了，但想见到的人，依旧是见不到。
楚牧希望，自己能够回去，能够见到。
这样才能不留太多遗憾。
“又在想事情？”卡芙卡从背后走过来，温柔的问道。
“嗯，已经开始期待，能看到的样子了。”楚牧轻笑道，“到时候，第一眼就让我看到你吧。”
“为什么？”卡芙卡轻声问道。
“因为最后一眼的时候，我并没有看清楚你的脸。”楚牧摇了摇头，“我希望能够弥补这个遗憾。”
上一眼是你，这一眼也是你。
卡芙卡觉得有些莫名的感动，轻轻抱住楚牧，说道:
“会看到的。”
“卡芙卡。”楚牧轻声道，“谢谢你，你的确给了我最好的命运。”
如果没有卡芙卡，楚牧现在估计早已经死在那个见不到太阳的下层区。
“还客气什么。”卡芙卡轻声的抱怨道，“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为家人做事，说什么谢谢。”
“嗯。”楚牧点了点头。
“去陪银狼打会游戏吧。”卡芙卡说道，“她这段时间做你那个人工智能，其实挺劳累的。”
“你可以少提点要求给她。”楚牧叹气道。
“我提的要求早就做完了。”卡芙卡也叹了口气，“很多东西都是她自己要加的，银狼虽然不太会表达，但她对你其实很看重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
“虽然她总是一副沉迷游戏的模样，但几个副屏其实一直在工作。这些我都看在眼里，银狼不想告诉你，所以当着她的面我也一直没和你说。”
“怪不得她这段时间游戏操作总跟不上。”楚牧心中恍然，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告别卡芙卡，来到银狼的游戏室。
银狼熟络的掏出手柄，说道:
“来一把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楚牧大大方方的接过手柄。
银狼接着道:
“那个人工智能，我已经做好了，你试一试。”
说着，她将一个耳麦塞入楚牧右耳里。
这个耳麦突出了一截，贴合在脸上。里面集成了摄像头，探测仪，一堆杂七杂八的功能。
它的语音播报速度极快。
正常人是听不惯这个语速的，但楚牧可以清晰的听明白。
这个名叫“卡芙”的人工智能，能够将楚牧面前的信息反馈给他。
前方有什么，长什么样子，距离多少。
这都是楚牧想要的功能，可以和自己的命途能力配合。
它的音色来自卡芙卡，但由于语速的原因，听起来感觉就很不一样了，是那种很尖利的声音。
卡芙卡的声音，很轻缓，很温柔。
当然，楚牧可以设置低语速模式，这样声音就很还原了。
但是，没这个必要。人工智能的作用，就是要让他尽快的获取最多的信息，而不是语音陪聊。
卡芙卡如果知道，自己花那么多功夫念稿子训练人工智能，是这么个结果，不知会作何感想。
……

第95章 砂海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星球呢？
纯粹的土黄色，除了南北极的白色冰盖，其他地方看不到一点绿色或是蓝色。
这颗星球的表面，完全由砂石所覆盖。
稀薄的大气下，白天的地表温度能达到六十度。
晚上则是骤降到零度以下。
当地人居住在地下的洞穴里，这里的温度相对恒定。
也正因此，从飞船上观测这颗星球，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工痕迹。
“怎么说，要不要开一炮宣称主权？”银狼一边操作着歼星舰的主控面板，一边对卡芙卡淡淡的道。
“你想用经费给这里做慈善吗？”卡芙卡摇了摇头，“砂海星之所以能维持这么多年的独立自主，就是因为他们太穷了。穷到连矿产资源都探不出来，否则星际和平公司早就闻着味来了。”
“也就是说送出去都没人要咯。”银狼淡淡道，“这伙人是怎么摆脱丰饶赐福的？”
“这就需要我们去查明了。”卡芙卡看着屏幕，嗤笑道，“看来，不止我们对这里感兴趣。”
银狼放大屏幕，惊讶道:
“仙舟的星槎！”
那是一艘停留在砂海星轨道上的破旧商船，几艘小的货运船从中进出。
大商船的外形是星海中比较常见的，是星际和平公司生产发行的经典款式。但那几艘小的货运飞船，长得十分奇特，就好像木质的扁舟一般。
这种名为“星槎”的飞船，来自仙舟联盟。
确切的说，来自六艘仙舟之一的，罗浮仙舟。
“应该是罗浮天舶司的商船，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商会的。”银狼疑惑道，“话说仙舟不是有大型的斗舰吗？怎么还用公司生产的商船？”
天舶司，是仙舟主管内部空域和星际航行的部门，同时也负责星槎，斗舰和飞舸的保养维护。仙舟和其它智慧文明的交流与贸易，也由这个部门负责。
天舶司旗下，有七家商会。
卡芙卡看着屏幕上的商船，笑道:
“毫无疑问，仙舟也是为了摆脱丰饶赐福之法而来的。毕竟，仙舟的那些长生种，难逃堕入魔阴身的命运。”
“魔阴身是什么？”一直沉默的楚牧，终于开口问道。
“这得从仙舟的由来开始讲起了。”卡芙卡悠悠道，“数千年前，古国的帝皇为了寻求长生，派遣求药使乘坐仙舟去寻访丰饶星神药师，求得永生的药方。药师平等的赐予仙舟人永生，正常人的细胞繁殖五十代就会死亡，但仙舟长生种的细胞能无限繁殖，永远不会凋零。”
顿了顿，她继续道:
“但是，永生是有代价的。且不说人口无限增长带来的人均资源匮乏，就单单从人本身说起吧，人那孱弱的意识，真的能适应永生吗？也许一百年两百年没问题，但到了七八百年，每一颗细胞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人的大脑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身体，那么人也就成了只有嗜血本能的孽物。
“这就是魔阴身的由来，是仙舟长生种没办法摆脱的诅咒，不论是什么文人雅士，还是侠客豪杰，只要到了某个节点，就会变成只知道吞噬血肉的怪物。”
楚牧闻言，不禁有些震撼，喃喃道:
“无私之神的赐福，造就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祂的确无私，但祂的赐福，我们无福消受。”卡芙卡摇了摇头，“希望就像艾利欧说的，你和银狼都能在这里了结一桩心愿。”
“艾利欧说了？”银狼惊讶道。
“他只说了这一句。”卡芙卡耸了耸肩，“那家伙越来越谜语人了，以前好歹能给个完整剧本的。”
“我的心愿，就是完成新手任务！”银狼欣喜道，“莫非这里有星核？”
她调用星核探测器监测，随即皱起眉头，疑惑道:
“奇怪，这里怎么有这么强的屏蔽层？”
“看来我们必须得下去一趟了。”卡芙卡轻松道，“就跟着那伙仙舟商团吧，他们肯定和我们是一个目的！”
……
“好热，这里的气候怎么这么干燥，尾巴上的毛都要分叉了啊。”
缓缓下降的星槎上，狐人少女手摇着聚骨扇，额头上沁出几点香汗。
在她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轻轻晃动着。
“停云小姐，这一路多亏了您呐。”一名老者走过来恭维道。
“诺顿老先生哪里的话，大家都是生意人。星海浩瀚，危机四伏，生意路上难免遇到麻烦，谁都有求人的时候，我们理应互相扶持。”名为停云的狐人少女摇了摇头，叹道，“只是，小女子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偏远星系，竟然也能遇到星际海盗。”
“若非停云小姐牺牲自己的斗舰，阻拦那伙海盗，我们恐怕没办法逃脱。”老者诺顿忍不住摇头道，“不，是一定没办法逃脱！”
停云闻言，问道:
“老先生专做这条航线的生意，以前可见过这伙海盗？”
“没有。”诺顿摇了摇头，“我在这条航线经营了三十年，最多只见过几个蟊贼，像这种装备精良的海盗，闻所未闻。”
顿了顿，他继续道:
“毕竟，砂海的贫穷，停云小姐应该有所耳闻。我所赚取的，也只是一点薄利而已。他们哪怕把我这一艘船都给抢了，也不够他们跃迁能源的损耗。”
“如此看来，这伙海盗来的实在蹊跷。”停云微微挑起好看的眉头，“莫非，是冲着我们鸣火商会来的？”
停云所在的鸣火商会，是罗浮仙舟天舶司旗下七家商会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在仙舟，并非只有仙舟人一个种族。
这些狐人并非仙舟最初的子民，而是仙舟随巡猎征伐时，从一伙丰饶孽民手里解救的奴隶。
狐人的寿命只有数百载，当时深受另一伙长生种兽人的压迫。
被仙舟人解救后，他们便留在了这里，利用自己闪电般的神经反射和敏锐的感官，在仙舟的诸多行业大放异彩。
停云，便是鸣火商会的首席代表，被人称赞为圆转如意，八面玲珑，慧心妙舌，是天生做生意的奇才。
此时她觉得有些疑惑，明明自己这次前往砂海，是隐秘行动，事先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的。
那伙星际海盗，是怎么精准阻截她的？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

第96章 酋长
停云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在那伙可疑的星际海盗身上，此时她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她开口问道:
“小女子初来此地，对这里的风俗人情多有不解，不知老先生能否指教一二？”
“太客气了，停云小姐。”诺顿赶忙摇了摇头，“指教谈不上，就是一点经验之谈。停云小姐救了我们的性命，我必定不敢藏私。”
说完，他开始介绍起这颗星球。
砂海星的人们，主要生活在地下，这里有着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穴，地底甚至有暗河。
砂海文明采取古老的部落制度，酋长决定部落的一切事务。
这里有两处部落的规模最大，分别位于赤道南北。
南边的那个部落比较血腥野蛮，北边相对文明一些，诺顿主要和北边做生意。
“对了，停云小姐，我必须跟你说明白一件事。”诺顿满脸郑重的道，“你如果要和这里的人打交道，一定不要试图和他们走的太近。这里的人极度的自私！极其的贪婪！”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总之，如果是生意上的事，就只停留在生意上，不要有过多其他的接触。”
“小女子谨记老先生的教诲。”停云点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诺顿便回到了船舱。
这时，有个下属来到甲板，对停云低声道:
“小姐，这个诺顿会不会有问题啊？”
“怎么说？”停云看了眼船舱的位置，低声问道。
“这个砂海这么穷，竟然还和这里做生意，他拿什么赚钱啊？”那下属有些不解，“我看了他的货物，都是些包装食品，利润低还占位置。”
“或许他能卖出高价呢。”停云不以为意。
“可是，砂海人给得起这个价格吗？”下属摇了摇头，“砂海人要是这么富裕，星际和平公司会不做这里的生意？”
“行了，那是别人商业上的秘密。”停云收起笑容，淡淡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我就担心，海盗和他是一伙的。”下属担忧的摇了摇头，“在很多偏僻航线，行走在那里的商船，往往是身兼商人和海盗两个身份。打得过就是海盗，打不过就是商人……”
“别太多虑了。”停云摇了摇头，制止了下属的话语。
……
星槎在一座类似金字塔形状的建筑前落下。
这座金字塔有足足两百米高，在部落文明里造这样一座建筑，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金字塔下，已经有人在等候。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终于来了，这次你可有些不太准时啊。”一名极其臃肿的男子被人用轿子抬了过来。
他那耷拉下来的脸皮看不出表情，那双绿豆一般的眼睛就仿佛嵌在一坨肥油里。
这里等候的土着民都是棕色的皮肤，地位越高的人，皮肤颜色越深。
那名肥胖男子尤其如此，皮肤呈现一种深褐色，上面还泛着油光。
“抱歉，尊敬的酋长大人，这路上出了一点意外。”诺顿低下头去，“所幸，货物都没有损失。”
“哼，和我们做生意，让你赚了那么多钱，你应当上点心！”肥胖的酋长冷冷道，“你知道的，这个利润说出去，不缺你一家到这做生意！”
“是，是，酋长大人教训的是。”诺顿急忙点头，抹了抹额头的虚汗。
这时，胖酋长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瞧见了从星槎上下来的狐人少女，顿时眼睛仿佛定住了一般，挪不开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胖酋长语气谄媚的道。
“停云。”停云用扇子轻掩着脸，“酋长大人，你的眼神，让小女子好生惶恐。”
“惶恐什么？不，不怕。”胖酋长一边催动着下面抬轿子的人上前，一边道，“停云小姐，干嘛挡着脸呢，你这么好看，让我看看你吧。”
“不要这样。”停云后退了几步，“再过来，发生的事情就很难预料了。”
“哦？停云小姐，是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吗？”胖酋长抓了抓耷拉下来的脖子，心痒难耐道，“那我更应该，再靠近一点了。”
“大人，你的火气有点重啊。”停云娇笑道。
“都怪你，长这么好看。”胖酋长像苍蝇那样搓了搓手，“这火气，只有你能给我消啊。”
“那你可真找对人了。”停云手上的骨扇悄然分出几道锋利的骨刃。
她有很好的消火办法。
然而，一道枪响之后，胖酋长的头仿佛西瓜一样炸开。
红的白的飞溅了一地。
一个穿着清凉的少女站在远处的沙丘上，手里举着一杆狙击枪，淡淡道:
“今天准头不错呢。”
“看来枪战游戏没少玩。”一旁的紫发女子笑道，“银狼，都说了不想占领这里了，你上来就杀了一个酋长。”
“没办法，他又不是鲁万那种好说话的。”银狼冷哼道，“这种上来就黑化的蠢东西，放到游戏章节里都活不过第一关。”
顿了顿，她继续道:
“何况，我们不杀，也有别人杀。”
“那让别人杀呗。”卡芙卡耸了耸肩。
“不想错过首杀。”银狼认真道，“这是一场游戏，对任何一个游戏玩家而言，在自己眼前看到怪被别的玩家抢掉，都是不可接受的。更何况，这还是buff怪，能给我们团队全体上增益效果的。”
“什么增益效果？”楚牧问道。
“部落仇恨度加九十九，恐惧度加一百，获得弑君者称号。”银狼淡淡道。
“酷！”楚牧竖起大拇指。
几人说闲话的功夫，金字塔下面已经乱了起来。
抬轿子的轿夫赶忙把无头的尸体抬回金字塔去，大量的士兵仿佛蚂蚁一般从地下涌了出来。
他们手持着弯刀，对沙丘那边的三人发出怒吼，随即开始冲锋。
卡芙卡打了个响指。
众人感觉大地仿佛震了一下。
偌大的星舰缓缓从云层中往下压迫，一架又一架高达三米的机器人从天空落下。
冲在最前面的弯刀卫士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的溜圆。
银狼鼓起掌，说道:
“恭喜啊，卡芙卡，你终究是征服这里了。看来，现在该叫你卡芙卡酋长了，想好怎么用经费救济你的子民吗？”
卡芙卡眨了眨眼，看向楚牧，亲昵道:
“阿牧，看，这都是我为你打下的疆土，喜欢吗，送你了。”
“抱歉，我看不到。”楚牧摇了摇头。
“没关系，重点是后三个字。”卡芙卡微笑道。
楚牧:“？？？”
……

第97章 梦中少女
楚牧没想到，自己来到砂海星后，会获得这样一个魔幻的开局。
选他当部落酋长，疯了吧？
不仅楚牧这样觉得，那些部落士兵同样这么觉得。
但卡芙卡的武力威胁，让他们无比拥护这样一个决定！
事实上，只要拥有绝对的武力，哪怕拴一条狗在王座上，都没有人敢反对。
真理只在歼星炮射程之内，卡芙卡所说的就是真理！
这个部落名为“炽”。
炽部落今天迎来了一位有着远见卓识的年轻酋长。
他身边有着两位长老，银长老温柔恬静，紫长老淳朴守序，是人间至美至善的象征。
传说中，酋长随手一招，就能唤来无数天兵天将。
唯一的问题是，这三位皮肤都太白了，不太符合上位者的气质。
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停在金字塔外的歼星舰，酋长和两位护法的居所，会压下一切质疑的声音！
“这合理吗？”
歼星舰内，楚牧质问道。
“这很合理。”卡芙卡点头道，“你的前世有治理星球的经验，你治理一个小部落，算是大材小用了。我相信，你能在不动用经费的情况下，把这里保持住现状。”
“你也知道是前世啊。”楚牧叹息道，“卡芙卡，我们不是来玩过家家的，我们是来找秘方的。”
“可是，这就是为了实现我们的终极目标，必须完成的一环啊。”卡芙卡认真道，“砂海人背弃药师，是不知道多早以前的事情了。但这之后陆续有被药师赐福的人来到这里，在这里生活，这些人都活下来了，直到安然老死。他们一定是融入这里后，找到了秘方。”
顿了顿，她继续道:
“所以核心是什么？是融入！难道我们去随便逮住一个人，拷问他秘方是什么吗？我刚刚已经试了，那些人根本不知道秘方的事，甚至很多人连星神的概念都不了解。这座部落有数万人，看到你忍心看着我用言灵术一个个问过去嘛？”
“所以，需要融入这里，发现这里的蛛丝马迹？”楚牧轻声道，“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我们需要发掘出可疑的线索。”卡芙卡温和道，“比如，有没有近些年进入这里的丰饶民。再比如，那伙仙舟人在做什么，他们了解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不要打草惊蛇，跟着他们即可。”
一旁的银狼闻言，忍不住道:
“卡芙卡，你好深的心机啊。”
“哦？你不打算找星核了？”卡芙卡轻笑道，“或许我们寻找线索的时候，正好有线索和星核有关呢。”
银狼:“……”
这时，楚牧开口道:
“如果要征集线索的话，我们这种外来者的身份，现在又身居高位，是不便去下面走访的。所以能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提高在这里的声望，让人们自发的信任我们。从而把力量攒在一处，凝聚成一个拳头打出去。”
“不错，你比我想的更适应这份工作。”卡芙卡赞叹道，“那你想好怎么办吗？”
“原来的那个酋长制度，一定积攒了大量的冤案。”楚牧认真道，“我打算开办一个小法庭，用来清理这些年的积弊，一方面可以征集线索，另一方面，则是可以拉进我们和这些民众之间的距离。”
“刷地区声望是吧，这种任务很枯燥呢。”银狼嘟囔道。
“没办法，主要是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楚牧叹气道，“艾利欧说的，我和你都能在这里实现心中的一桩心愿，所以尽量都乐观一些吧。”
“嗯嗯。”银狼点了点头，“待会打游戏吗？”
“看来你已经开始乐观起来了。”楚牧笑着道，“我今天先不玩了，想想怎么去办好明天的小法庭。”
楚牧说完，返回自己的舱室。
银狼看着楚牧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道:
“卡芙卡，你真是给楚牧找了不少事情呢，他都没空打游戏了。”
“他对待任何事情都很认真。”卡芙卡叹息道，“说实话，明天的小法庭，我并不希望他办下去。”
“为什么？”银狼问道，“担心他办不好吗？”
“我相信他能办好，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卡芙卡摇了摇头，“可是，正因为能办好，我才会担心。”
她顿了顿，说道:
“银狼，我的言灵术对很多人用过，我听过无数人的心里话。但还从未有哪个文明的人，内心是这样的肮脏，脏到甚至对我的精神形成了污染，这也是我没办法继续使用言灵术的原因。”
银狼闻言，忍不住道:
“连你也扛不住，那得是多脏？”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太纯洁了。”卡芙卡淡淡道。
“呵呵。”银狼冷笑。
……
舱室内，楚牧在人工智能卡芙的帮助下，阅读屏幕上的文件。
这里虽然没有网络，但歼星舰强大的服务器，足以组装一套内网。
查文件什么的都是很方便的，就是银狼没办法玩联机游戏，队友全是电脑人。
楚牧对法庭知识进行了一番恶补，一些关键点甚至记录了下来。
忙完这些，已经是深夜了。
卡芙告诉楚牧，今晚砂海星的月亮很大。
卡芙叮嘱楚牧，该睡觉了。
楚牧躺在床上，卡芙放慢语速，说道:
“晚安。”
这是卡芙卡录制的原声，是没办法加速的。
在另一个舱室，卡芙卡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提醒，嘴里也轻声道:
“晚安，阿牧。”
银狼握着游戏手柄，眼睛盯着屏幕，说道:
“啧啧，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
一阵莎莎的声音响起，仿佛风吹过树叶。
楚牧缓缓睁开眼。
他站在一棵巨树上，前面有一座树屋，门并没有关死，露出一条缝。
楚牧推开门。
穿着嫁衣的少女静静坐在那里，红色的盖头下看不出容貌。
只露出一个下巴。
尖尖的，很精致的下巴。
泪水划过她的面颊，从下巴滴落。
楚牧没由来的觉得一阵伤感。
随即，是无尽的愤怒！
“连你也背叛了我？对吗？”
“自私自利的女人啊，我诅咒你……”
“……我明明，把心都给你了……”
……

第98章 三人的推测
楚牧醒来的时候，卡芙卡和银狼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他此刻正躺在歼星舰的医疗舱，人工智能卡芙监控到他的心率异常之后，第一时间发出报警。
这是当初卡芙卡强调要加的功能，为的就是防备这种情况。
楚牧尝试着起来，但心脏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自理的力气。
即使容纳赤日，掌握半条命途之力，在这种疼痛之前依旧毫无抗争之力。
“止痛剂已经注入，你有没有感觉好点？”银狼关切的问道。
楚牧小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有了说话的力气，声音沙哑道:
“好多了。”
“你缓了这么久才说话，看来止痛剂毫无作用。”卡芙卡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种痛苦，还得你自己扛着。”
“毕竟是星神留下的布置。”楚牧叹息道，“甚至砂海星，也是这布置的一环。”
“你这次梦到的记忆，和砂海有关？”卡芙卡问道。
“我猜的，这些记忆，总在关键的时刻跳出来，用一些不知所谓的片段，指引我去发觉真相。”楚牧缓缓自嘲道，“深蓝是这样，砂海也是这样，我们的每一步都在星神的布置之内。”
“那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银狼提议道，“用歼星炮把砂海星直接炸了，管他什么布置，统统轰碎。”
“可是，艾利欧说的，你和我都会在这里实现一桩心愿。”楚牧摇了摇头，“何况，我身上的谜团太多，被太多星神关注，我的实力不足以支撑我去逃离祂们的掌控。这种局面，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好不爽。”银狼忍不住嘟囔道。
“目前来看，星神们只是引导我去发掘真相，那我就顺着祂们的意愿吧。”楚牧低声道，“正好，我之所以选择进入星海，就是为了解开自身的谜团。从这点看，我和祂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好吧。”银狼点头道。
一旁的卡芙卡这时问道:
“能说说你梦里都梦到些什么吗？”
“我正要给你们说这些。”楚牧点了点头，随即将梦中的一切详细说出。
“很大的树？”银狼疑惑道，“砂海星一点植物都没有，哪来的巨树。莫非，是别的星球，亦或者很久以前的砂海星？”
“红色嫁衣这点看，和仙舟文化似乎出于同源。”卡芙卡认真道，“不过，仙舟文明出自于古国，古国文明更是太过久远不可考了。因此，不能看到类似的服装风格，就认定是仙舟。”
“你之前不是说我身上有仙舟气韵吗？”楚牧想起当初在下层区图书室和卡芙卡的对话，好奇问道。
“我当时的确感知到了那个气韵。”卡芙卡语气中带着疑惑，“可是，你觉醒命途之后，那道气韵就消失了。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昨天查阅了仙舟历史后，我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楚牧轻声道，“无眼星神的孵化计划，至少从数万年前就已经开启。但仙舟的诞生，距今只有八千余年。如果我身上有仙舟的气韵，那是怎么来的呢？”
“淦，毛骨悚然了！”银狼抱了抱胳膊，“难道是无眼星神给你伪造了仙舟气韵，亦或者，你其实不是深蓝星出来的那颗蛋？”
“我也不明白，深蓝星的历史断的太诡异了，公司纪元之前的历史，完全是一团迷雾，没有任何的史料留下。”楚牧摇了摇头，“这其中，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布置。”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卡芙卡淡淡道，“是我当时感应错了呢？”
“淦！”银狼破口大骂，“你早说啊，害得我们在这分析半天。”
“没办法，毕竟我不是仙舟人，对气韵的感知并不太敏锐。”卡芙卡摇了摇头，“或许，这是古国的气韵，那是仙舟人起源的地方，不排除两者气韵有相似性。”
“如果那样的话，倒是能够解释。”楚牧缓缓点头道。
这时，卡芙卡笑着道:
“你不好奇梦中那个女孩是谁吗？”
“我不知道，好奇也没用。”楚牧摇头道。
“前世的孽缘唉。”卡芙卡轻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药师？无眼星神之前的那番话，很符合情人之间相爱相杀的剧本。”
之前无眼星神说过，药师复活祂，是为了杀了祂。
“你果然看了太多言情剧。”楚牧叹息道，“星神之间的纠葛，不会这么简单的吧。”
“是啊，而且药师不是男的吗？”银狼忍不住道。
楚牧闻言，惊讶的问道:
“男的？”
“诶，你惊讶了，说明你也觉得那是药师，对吧？”卡芙卡仿佛看到了什么乐子，忍不住笑道，“放心啦，星神作为概念神，应当是无性的。药师的画像是男身女相，但祂本人不能称之为男神女神，祂就是药师，象征着无私，利他，治愈的概念。”
“可男可女，好怪哦。”银狼说道。
“或许祂成神之前，真的是个女的呢。”卡芙卡说道，“她背叛了我们家阿牧，借助神之心成为新的星神。”
“喂喂喂，你是不是偷看我玩游戏了，神之心是什么鬼啊？”银狼吐槽道，“星神都是靠和哲学概念融为一体才能成神，哪有靠一颗心就行的啊？不好好分析就别捣乱行吗？”
“我只是觉得，越狗血的剧情，越可能发生。”卡芙卡悠悠道，“现实可比游戏还要荒诞离谱呢。”
“药师是无私的象征，如果那女孩真的是她，为什么会被骂作自私自利呢？”楚牧摇了摇头，“真相未出之前，不能下定义。”
“或许，是因为她嫁给了别人？”卡芙卡笑着道，“是谁撬了我们家阿牧的墙角？唔，我越来越期待真相了。”
“大可不必这么兴奋。”楚牧无奈道，“好了，先别想这件事了，今天我准备在这里开小法庭，计划已经拟定好了，我们去实行吧。”
“遵命，酋长大人。”卡芙卡娇媚的道。
“法庭上可以玩游戏吗？”银狼问道。
“你可以装作在记录文案，实际在打游戏。”楚牧提议道。
“不错。”银狼竖起大拇指，“我喜欢这个提议，比打游戏更爽的是，上班摸鱼打游戏！”
这让楚牧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怎么感觉自己才是这个家最成熟稳重的？
这合理吗？
……

第99章 自私之民
楚牧记得，这个家其实还有一个成员——
刃。
这个被卡芙卡称之为沉默寡言的家伙，到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迟迟没有和其他人联络。
从这点看，他应该也不怎么靠谱。
……
歼星舰那巨大的喇叭，将开办小法庭的通知传遍整座部落。
这座位于金字塔之下的庞大部落，下方的洞穴无比密集。
这里的砂岩结构松散，十分适合开凿洞窟。
银狼用仪器扫描了一下这下方的洞窟，发现整体结构就像地下蚁穴一般，一层叠着一层，大大小小的洞窟足足有上万个。
大部分的洞窟都十分窄小，中大型机器人是没办法进去的，出入口处甚至还做了围挡。
这也就意味着，楚牧是没办法在这里建立有效的统治。他只能占据地面那座属于酋长的大金字塔，地下世界有着自己的一套秩序。
事实上，之前那个胖酋长也是同样的情况，他只是把持住地上的通道，从而控制贸易。地下的情况，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因此，楚牧想获得地下区域的详细资料时，金字塔内的官员根本没办法回答。他们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去过地下，这里的每一层洞窟都有着严格的划分。
越靠近上层，越高贵，皮肤颜色越深。
越靠近下层，越低贱，皮肤颜色越浅。
下层人是不可接触者，是不能到上面来的！
同样，上层人也不愿意到下层去。
这里的洞窟足足有两百三十层，但金字塔里的住民，最多也只去过地下五层。
这些士兵，也基本来自于靠近地面的几层。
他们，只占整个部落的很小一部分，却通过贸易控制了整个部落！
砂海星没办法栽种任何植物，只有地下会长出一些真菌。
这些真菌，对于整个部落的数万人口来说，是不够的。
因此，炽部落每年都会和天外来的行商做生意。
砂海星的地下，能开采出金砂！
炽部落利用这些金砂，和商人交换食物。
谈及这个，部落民忍不住咒骂:
“那个天杀的诺顿，从我们这里赚取那么多利润，却只给我们一点点食物！这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坏的了！他背地里竟然还跟其他人说闲话，说我们坏！骂我们自私贪婪！明明他才是最自私最贪婪的那个！”
楚牧闻言，默默记下诺顿这个名字，然后问道:
“你们对他这么多怨言，为什么不换一个人交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他背地里说什么？”
“哼，还不是有人看不惯他，把他的事说给我们听了！”部落民冷哼道，“我们早就不想跟他做生意了，但这么多年，只有他的船来这里，否则哪有他的机会？”
“你身上有金砂吗，拿出来。”楚牧淡淡道。
“酋长大人，这是我的金砂啊！”那部落民瞪圆了眼睛，“你应该拿什么来换！”
原来的胖酋长，都不敢直接抢夺民众手里的金砂！而是通过食物换取。
砰！
一声枪响，卡芙卡吹去枪口的轻烟，说道:
“酋长大人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不懂这个规矩吗？”
“好，好吧。”部落民不甘的掏出荷包里的金砂。
黄灿灿的。
银狼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着屏幕，嗤笑道:
“这不是愚人金吗？”
“愚人金是什么？”部落民疑惑的问道。
“愚人金，又叫黄铁矿，成分是二硫化亚铁。”楚牧念着人工智能卡芙给出的提示，淡淡道，“你手里的，根本就不是黄金。”
他之前就在疑惑，砂海星如果真的有金砂存在，那一定有着大储量的金矿。
虽然在如今的星海，信用点已经取代黄金成为主流货币。但如此储量的黄金矿，公司会坐视不管吗？
要知道，公司在宇宙中可是致力于消除黄金的货币地位，破坏所有金本位的经济制度，从而使它发行的信用点成为各大文明的唯一选择。
星际和平公司也许对黄金不太需要，但一定不会坐视黄金作为货币大量流通。
砂海星的金矿，简直出现的莫名其妙。
如今得知是黄铁矿，瞬间真相大白了。
但那部落民只是短暂的失神，随即言之凿凿道:
“什么黄金，什么黄铁矿？我只知道这是金砂！这玩意能换吃的！诺顿那家伙收这东西，肯定有他的用处！他难道还能亏本不成？他肯定从我们这里赚了很多的钱！”
“他是怎么和你交易的？”楚牧问道。
“五克金砂，换一百克压缩食品。”部落民大声嚷嚷道，“要我说，五克还是太多了，应该降成一克才行。”
“别说五克，就是用五斤黄铁矿来换都是亏的。”银狼冷嘲道，“如果是交易这种廉价矿石的话，那恐怕连飞船能源的损耗都不够。你们遇到这样的大善人，就知足吧。”
“别一口一个黄铁矿了！”部落民愤怒道，“这是金砂，我们这就叫它金砂！他收走的也是金砂！那就按照金砂的价格来！”
“所以说，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就是黄铁矿。”楚牧叹息道，“你只是自私自利，不肯承认真相，还想继续占便宜。你甚至不愿意对人家说一声道谢，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继续咒骂他，欺压他。”
“酋长大人，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部落民冷笑道，“看来，你的法庭给不了我们什么公道。”
“我只是给不了对你们有利的公道。”楚牧纠正道。
“那就不是公道！”部落民大声道，“只有对自己有利的，才是正确的！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
楚牧闻言，问道:
“上一任酋长是怎么给你们主持公道的？”
“上一任从来不做这些事情。”部落民摇头道，“对于纠纷，我们都是自己解决，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对的。”
楚牧不禁恍然。
只要不审理案件，就不会制造冤案。
所以楚牧在这坐了半天，也就只有一个人站出来控告诺顿。
这数万人的部落，哪里有冤啊？
于是楚牧释然的靠在椅背上，笑道:
“既然谁的拳头大就是对的，那么，我说的都是对的，对吗？”
部落民瞬间傻眼了。
……

第100章 狐人停云
“大，大人？你要做什么？”那部落民惶恐道。
“这样一个商人，三十年如一日的持续这个善意的谎言，给你们提供近乎免费的食物，却还要遭受你们的咒骂和不满。”楚牧语气带着些许怒意。
顿了顿，他着重道：
“你们都应该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
“可是，我们费这么多功夫挖掘这个金砂，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挖，在我们心里这就是金砂啊！”部落民不服气的道，“他干脆不做这个生意，我们回到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既然他已经做了这个生意，还做了三十年，那他就应该继续下去！”
他说到这，语气有些愤怒:
“这么多年了，他至少害了我们几代人，就应该对我们负责！”
“从始至终，你们只想着自己。”楚牧叹息道，“你们这些人，不应该得到善意。”
“我们从来都不需要善意，全都是他自以为是，害了我们！”部落民愤怒道，“他应该赔偿我们更多！既然金砂对他没用，他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挖？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食物给我们！他就是一个坏种！没人比他更坏了！”
“不一定哦。”卡芙卡轻笑起来，她此刻的笑容很危险，很冷漠。
她用枪指着那个部落民，说道:
“很遗憾，真正的坏人是不会给你们食物的。”
“你，你要干什么！”部落民惶恐道。
“喂你吃花生米咯！”银狼嗤笑道。
“花生米是什么？”部落民表情疑惑。
“退下吧。”楚牧挥了挥手，并没有难为这个部落民，而是让他离开了。
他对卡芙卡叹息道:
“这里的问题，似乎不是简单的杀一个人，审理一起案子，颁布一条法令就能解决的。”
“你已经察觉出问题了？”卡芙卡轻声问道。
“嗯，隐隐有猜测了。”楚牧轻轻撕碎桌上放着的法案，那是他耗费了一夜的成果。
他继续道:
“这个人的心有问题，自私自利的那一面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没办法理解善意。这样的人，在这个部落，恐怕不是少数。”
人会影响环境，环境也会影响人。
当你看到一个自私鬼的时候，整个部落恐怕早就全是这种人了。
“你觉得这是由什么造成的？”卡芙卡问道。
“我本以为是这里的环境太过于恶劣，但细想又觉得，恶劣的环境更应该让人守望相助，自私的人是没办法凝聚在一起抵抗灾祸的。”楚牧摇了摇头，“所以，我猜测这是丰饶命途的反面，无私对应自私。就像无眼者命途，服从对应背叛。”
楚牧在这里套用了深蓝星的经验，经过上次的旅程，他对待处理事情有了自己的一套认知工具。
深蓝星处处充满背叛，砂海星处处充满自私。
从这点看，这两颗星球的模板很像。
楚牧似乎已经触及真相。
但是，套用同一套认知工具，得出的结果真的可靠吗？
楚牧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毕竟，自己正身处星神的布局里。对于一切巧合，都应该去思考，这是事情的真相，还是星神故意为之？
“我需要再思考一会。”楚牧说完这话，卡芙卡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再说话。
银狼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没有按动手柄按钮。
这座位于金字塔内的临时法庭，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之后许久没有人再进来了。
“没想到，今天一天只判了一件案子。”楚牧悠悠叹道。
“但也获得了可疑的线索。”银狼开口道，“那个诺顿，一直在这里做亏本的买卖，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
“或许他是纯粹的大善人，撒了一点善意的谎言，让这里的人获得食物，心中又不会产生负罪感。”卡芙卡淡淡道。
“那他可太成功了。”银狼冷笑一声，“这里的人何止没有负罪感啊，简直一个个把自己当大爷了！要我说，查明真相后，首先就是要给诺顿正名！”
“诺顿想要的，恐怕不是正名。”楚牧认真道，“他比我更清楚的认识这些人，如果他是为了名声的话，就不会去做这件事。”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恩公大人在这里吗？”
楚牧闻言，笑道:
“看来是找你的，银狼。”
“有没有一种可能。”银狼看着楚牧，“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只有你是公的？”
楚牧:“……”
“进来吧。”楚牧在椅子上坐直身体，等听到那轻盈的脚步声走进，问道，“有什么案子？”
“小女子不是为这件事来的。”狐人少女用扇子轻掩着半张脸，“昨日之事，停云还未向恩公当面道谢。”
“停云小姐，如果你要谢恩的话，应该朝那边。”楚牧指向银狼的方向，“是她开的枪。”
“哦，那可能是小女子昨日看错了。”停云看向银狼，正要开口，被银狼直接打断。
“不用谢。”银狼头也没抬，“我想，狐人的视力不至于这么差。难道我和他很像吗？可能身高是差不多，但这也不是你认错的理由！”
银狼有些羞恼，觉得这狐狸是故意消遣自己。
作为一名游戏宅女，她本能的对停云这种社交属性点满的人物有些不爽。
“恩公，我这是说错话了吗？”停云看向楚牧，可怜巴巴的道。
楚牧闻言，无奈道:
“如果没有什么案情，就尽快离开这里吧。”
“恩公是仙舟人吗？”停云目光灼灼的看着楚牧，“小女子来自罗浮仙舟，不知恩公出身何处？”
“你的话未免有些多了。”楚牧有些反感起来。
停云闻言，有些惊讶。
自己这般的身段和模样，如此竭力的摆出姣好的造型，对方竟然不为所动？
殊不知，楚牧是听着人工智能卡芙给出的提示，感觉有些头大:
“狐人停云晃了晃又大又蓬松的尾巴。”
“狐人停云立了立毛茸茸的耳朵。”
“狐人停云轻轻勾起圆润的左腿。”
“狐人停云对你眨了一下右眼。”
……
楚牧忍不了了，指了指自己眼前蒙着的黑纱，问道:
“停云小姐，麻烦收起你的那些小动作吧，你看不出我是瞎子吗？”
“呀！”停云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

第101章 重启调查
停云头脑嗡嗡的，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瞬间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停云难以置信的看着楚牧。
楚牧则是指了指自己耳边，说道：
“我能听到，有问题吗？”
停云瞬间明白这大概是某种人工智能播报，她试着脑补了一下那情景，顿时觉得更羞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那种程度。
“狐人停云尾巴急剧的晃动着……”卡芙静静的给出播报。
楚牧于是再度下达逐客令：
“停云小姐，如果没什么事就离开这里吧。”
“一定有案子才能待在这里吗？”停云哀怨的问道。
“不然呢？”楚牧反问道，“这里是法庭，没案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好吧。”停云叹了口气，“案子的话小女子这没有，不过，小女子可以给恩公提供一条情报，和我同行的商人诺顿有些可疑，恩公要不要查查他？”
楚牧闻言，淡淡问道：
“具体说说，哪里可疑？”
“诺顿说这里的民众都是自私贪婪的人，但小女子的和这些民众交谈后才得知，这三十年来，诺顿一直在用廉价的包装食品换取金砂。”停云微微一笑，“这样看来，诺顿才是最自私最贪婪的那个。”
顿了顿，她继续道：
“恩公如果要治理这里，一定要盯防这些黑心商人啊！”
“看来，你自以为找到真相了。”楚牧悠悠道，“停云小姐，你看过那些金砂吗？”
“没有，那些人不肯展示出来。”停云摇了摇头，“难道那些金砂有问题？”
“呵呵，笑死。”银狼发出一声嗤笑。
停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银狼依旧头也不抬的打游戏。
这让停云不禁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这时，楚牧问道：
“停云小姐，能说说你来砂海星的目的吗？如果是为了经商的话，不至于连对方的资源成色都漠不关心吧。”
停云闻言，收敛被银狼扰乱的心神，说道：
“恩公何必明知故问，我们来到砂海星，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吗？”
顿了顿，她一字一句道：
“摆脱丰饶赐福之法。”
楚牧沉默了，这让停云更加认为说中了真相，于是娇笑道：
“恩公是来自仙舟的天缺者吧，否则早已经装上可用的义眼，恩公来这里，可是为了恢复光明？”
“猜中了大半吧。”楚牧神情自若，“不知停云小姐是为何而来？狐人并非长生种，没必要摆脱丰饶赐福吧。”
“没错，但小女子如果能拿到这个法子，那么我们鸣火商会必将获得无尽的殊荣，以及丰厚的利润。”停云用扇子轻轻掩着下半张脸，一双狐媚的眼睛看着楚牧，“恩公，我们目的一致，是否可以共享资源，通力合作。”
楚牧闻言，却没有立即回复。
在原本的计划里，他们是准备追踪仙舟一伙人的动向，从而获取到线索。
但没想到，这伙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如此看来，这位停云小姐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楚牧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
“合作可以，在你们来之前，仙舟没有派人过来调查吗？”
“如果恩公问的是民间的考察团队，那一直都有的。不过，他们一直没什么进展，六十年前还出了一次意外，考察团遭遇星际海盗，全军覆没。从那之后，就没有考察团再过来了。”停云叹了一口气。
她摇了摇头，哀叹道：
“直到今年，小女子这个不成器的商人被派到这里探路。结果差点死于和前辈们同样的死因，主力的斗舰都被海盗击沉了。好不容易降落到地面，又差点被歹人轻薄，幸而遇见恩公，否则小女子真不知道怎样才好。”
“怎么这里一股子茶味啊。”银狼再次突然的开口道。
楚牧则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要是来晚一步，现在这个酋长就是你了。”
“恩公就不要取笑我了，酋长和歼星舰孰轻孰重，小女子还是分得清的。”停云缓缓晃着尾巴，“说起来，恩公还没告诉我，您来自哪艘仙舟呢？”
“抱歉，家里叮嘱过，不让说这些。”楚牧表情诚恳道。
“唔，果然是世家子弟啊。”停云若有所悟。
难怪感知不到仙舟气韵，看来是家族给了遮掩气韵的宝物。
她看向卡芙卡和银狼，那个总是呛她的女孩正在盯着屏幕，另一个紫发女人则是幽幽的盯着她。
停云觉得这女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再加上对方正盯着她，这种莫名的压迫感，使得她不敢一直抬头对视着。
停云只能乖巧的低下头，尾巴也不晃动了。
“我叫楚牧。”楚牧的适时开口，算是做了个自我介绍。
随即便立即进入正题，淡淡道：
“说说你掌握的情报吧。”
“六十年前那批覆没的考察团，并没有把情报带出来，小女子所掌握最新的，都是一百年前的。”停云叹了一口气，“我尝试对比了一下，发现很多东西都对不上了。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炽部落，在一百年前的情报中根本没有记录。小女子猜测，当初的考察团，应当是在别的地方考察。”
楚牧闻言，随即问道：
“仙舟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得知，这里的人能够摆脱丰饶赐福的？”
“砂海星起初不为人知，直到两百年前，星海中突然有人传闻这里能够摆脱丰饶赐福。”停云耸了耸肩，“因此，仙舟得知的并不比其他文明要早，但仙舟绝对是最积极的想要摆脱丰饶的文明。也正因此，当时仙舟元帅觉得这是一个针对仙舟设置的陷阱，并未理会。但仙舟民间的考察团来的不少，一直没什么收获，直到六十年前那场意外，民间考察团才断绝了这个心思。”
“一口一个民间考察团，看来停云小姐代表的是官方咯？”楚牧轻笑道。
“鸣火商会的确有官方背景，但又没那么官方。”停云轻掩着嘴，“所以，我们来打这个头阵，是最适合不过的。”
楚牧瞬间明悟：
“官方时隔六十年，重启调查，看来必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但这个消息又不太确切，以至于仙舟官方不方便直接下场，而是派出你们。”
……

第102章 狐人的尾巴
楚牧和停云又聊了一会。
停云手上的情报，由于太过于老旧，再加上地理位置对应不上，以至于有价值的线索很少。
当时的仙舟研究员考察了砂海的人文地理。
那时候的砂海人口很少，文明极其原始。
很难想象，这里的人明明有着正常人类的智商，文明进程却还停留在一个原始人社会，只有简单的石器。
他们没有像样的工具，因此都是居住在自然形成的洞窟里。
研究员对洞窟进行了详细调查，在洞窟的内壁上发现了类似树皮的纹理。
再对洞窟的全貌进行测绘，他们惊讶的发现，这些洞窟就好像一棵巨树！
在部落的中央，那个直上直下的巨大天坑，就是巨树的主干，那些横着的洞窟，就是巨树的树枝。
那些被地下暗河掩埋的深坑，就是巨树的根系。
像这样的部落，大大小小遍布整个砂海星。
这种种现象，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曾经的砂海，其实是长满巨树的，只是经过某个变故，巨树被砂砾掩埋，形成地下的巨大洞窟。
楚牧闻言，不动声色。
在他所在的炽部落，由于铁质工具的传入，原本的洞窟结构早已经被挖的面目全非，但在金字塔之下，确实掩盖着一个直上直下的天坑。
如今的炽部落，足足有数万人。但在一百年前的调查里，他们发现的最大部落，也才百人左右。
那时候的砂海人，靠着地下真菌长出的蘑菇为食物，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现在的砂海人，是怎样暴增这么多人口的？
哪怕有诺顿这样的大善人，他也只是和炽部落这一个部落做生意罢了。
要知道，砂海星大大小小的部落可不少，南边还有个比炽部落还要大的部落，叫做烬。
两边彼此敌对，炽部落有装备优势，烬部落有人口优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烬部落是如何在更落后的环境里，维持那么多的人口？
难道是培养出了变异蘑菇？
楚牧的心里充满疑惑。
而停云在得知金砂的真相后，也一时无言了。
“恩公，小女子先失陪了，我想我该回去和诺顿聊一聊了。”停云的表情有些晦暗，“一是为了我的无知愚昧而道歉，二是，诺顿一定知道些什么，从他那里或许能得知什么线索。”
“那就有劳停云小姐了。”楚牧站起身来，“下次见面，你直呼我名字就好了，恩公听着有些怪怪的。”
“好的，牧公子。”停云微微点头，娇声喊道。
她正要离去，这时卡芙卡站起来，笑着道：
“停云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楚牧本能的觉查到有些不妙。
这女人憋了这么久没开口，这时候突然说话，肚子里肯定是藏有什么坏水！
果然，当停云礼貌的应允后，卡芙卡微笑道：
“听我说啊，停云小姐，你能让我们家牧公子，摸摸你的尾巴吗？”
楚牧：“？？？”
卡芙卡你在搞什么啊？
停云再度脸红起来，惊惶的看着楚牧，可怜巴巴道：
“公子，狐人的那里，是不能乱给人摸的。”
“放心，我家公子愿意负责的。”卡芙卡蛊惑道。
“那，那……”停云张着小嘴，表情有些迷惘。
楚牧感觉头疼，直接叹道：
“别闹了。”
命途的力量叠加，停云从莫名的影响中醒来。
她的脸瞬间红成了柿子。
“狐人停云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跑出门了。”卡芙淡淡的播报道。
“卡芙卡，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楚牧疲惫道。
“不觉得挺好玩的吗？”卡芙卡笑着道，“狐人的尾巴耶。”
“我觉得，这样滥用言灵术很危险。”楚牧摇了摇头，“对方回去之后，肯定会和那张公司的通缉令联系到一起。”
“无所谓啊，她那种精明的商人，迟早会察觉我们的身份吧，早点挑明也好。”卡芙卡耸了耸肩，幽幽道，“狐人的尾巴耶。”
“别一直念了。”楚牧感觉极其的心累。
“可是，阿牧不想摸她的尾巴吗？”卡芙卡蛊惑道，“狐人的尾巴，毛茸茸的，很松软的。”
“没有！”楚牧义正言辞道。
不过，内心却有些痒痒的。之前人工智能卡芙就一直播报毛茸茸的尾巴，现在卡芙卡又不停的蛊惑，反倒激起了好奇心。
这时，卡芙卡来到他身边，在耳边吹风道：
“狐人的尾巴诶。”
“你是不是看中她经商有钱了？”楚牧问道。
之前的聊天中，停云透露过，自己在仙舟有很多家商铺。
“阿牧，你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我？”卡芙卡哀怨道，“那么大的歼星舰，能源消耗确实大了些，但我绝对没有出卖你去获取利益哦。“
她的语调变得无比恳切：
“宝，我只是想让你多交一些朋友，不要像家里另一位宝子那样，困在网络世界。”
一声宝，让楚牧在炎热的砂海星，感受到深入脊背的寒意。
银狼更是气的不行，怼道：
“卡芙卡，你坑楚牧的时候，能不能别带上我？”
“坑了吗？那么大的歼星舰是假的吗？”卡芙卡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当然，歼星舰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我们家阿牧收获到真挚的友谊。”
“呵呵。”银狼冷笑。
楚牧则是走到银狼身边，问道：
“打游戏吗？”
用这种方式，向卡芙卡表达抗议！
卡芙卡见状，只能哀叹道：
“看来，离开这里后，得把歼星舰卖了换艘小的，可惜某人的超大游戏室了。”
银狼：“！！！”
她轻轻的收起手柄，对楚牧义正言辞道：
“我觉得，抛开没道理的地方，卡芙卡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人确实要多交一些朋友。\"
楚牧：“？？？”
怎么连你也叛变了？
这个家全靠我支撑呗？星核猎手的经费呢？
卡芙卡好似知道楚牧的想法，叹息道：
“组织经费是不能乱花的，我们得把钱花在刀刃上。”
“比如呢？”楚牧问道。
“比如，买衣服啊，上次那些衣服可是很贵的呢。”卡芙卡楚楚可怜的道。
这时候，银狼不咸不淡道：
“什么时候给我打点钱给游戏氪金？我抽的池子又沉了。”
“你账号全在公司网络上，哪天被封了不就白充钱了。”卡芙卡拒绝道。
“笑死，我几十个账号封的完一样。”银狼不以为意。
……

第103章 拆除
停云留下的情报，让楚牧开始确信，自己梦中的场景，就在砂海星！
但砂海星是如何从一个生机盎然的绿色星球，变成现在这种荒芜的模样呢？
曾经的那些巨树，为何被埋在砂砾之中？
砂海星的人口暴增，是由什么引起的？
这些，都是正等待楚牧去解开的谜团。
……
小法庭第二天没有再开办，因为这个部落的问题已经不是小法庭能解决的了。
炽部落足足有两百三十层洞窟，每层洞窟的人只能在固定的范围内活动，超过这个范围，人身安全就不受庇护。
因此，即使是金字塔内的统治者，也最多只统治着下面靠近地表的五层。
对于更下面的两百二十五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里面分成了多少势力，都是未知数。
这给调查增添了许多阻力。
他毫不怀疑，在这种组织架构里，这地底的大部分民众，恐怕都不会在意换了个酋长。
楚牧如果想管好这座聚居地，就必须破除这个现象。
怎么破除呢？
楚牧打算把金字塔拆了！
这座金字塔下面压着一个直径上百米的天坑，那是巨树的主干，就仿佛一口巨大的竖井。
所有的洞窟，都有一个出口对着这口竖井。
只要把金字塔拆除，就相当于掀掉了竖井的盖子。
歼星舰的战斗机器人就能毫无阻碍的，深入到最下层送温暖。
楚牧拟定计划，就召集歼星舰里的一万机器人准备开始拆除金字塔。
银狼觉得拿歼星炮轰一炮更便捷，但卡芙卡觉得能源损耗实在太大了。
这艘歼星舰虽然搭载了四座歼星炮，但如果火力全开的话，一轮蓄能炮击就能把能源储备从满降低到零，当场表演一次坠机。
这种恐怖的消耗，是当之无愧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何况这还是花的自己的钱。
除非有人报销。
正想念着，这人就主动找上了门。
“你们是准备拆了金字塔吗？”停云关切的问道。
“你有何指教？”楚牧问道，那些高达三米的机器人已经化身熟练拆迁工，正在砸碎金字塔的外墙。
“你们必须停下来！”出乎意料的，停云并没有提供什么支持，反倒直接叫停。
“为什么要停？”银狼正操作机器人正玩得起劲，听到停云的话，不禁皱起眉头。
“如果挖开金字塔，下面养的蘑菇接触到阳光，会瞬间死去。”停云叹气道，“还是说，你们愿意养着这几万人？”
拆迁工程立马停止。
“我阅读过你留下的资料，里面并没有提到这点。”楚牧语气有些疑惑，“一百年前的砂海星，天坑都是露在外面的，没有什么金字塔，这也是我拆除的依据。”
“但这一百年，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停云摇了摇头，“砂海星的地下出现一种蘑菇，见光就死，但在无光的环境下可以不断繁殖，这就是砂海人口暴增的原因。”
“怎么这么听着像是丰饶孽物。”楚牧皱了皱眉，“这是诺顿告诉你的？”
他顿了顿，又摇头道：
“不对，如果真的能够无限繁殖，为什么诺顿还要给这里带压缩食品，这其中疑点重重啊。”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诺顿。”停云叹息道。
“找到诺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失踪了？”楚牧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怪我放松了警惕，昨天小女子和他聊完之后，约好了今天一早来见你，但哪知他半夜就失踪了。”停云哀叹道，“现在不知去了哪里。”
“不论他去哪，我们都得先把炽部落的真相给弄清楚。这个真相，就在金字塔下。”楚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抱歉了，我有必须拆掉金字塔的理由。否则，真相将永远埋在地下。”
他向停云问道：
“诺顿带来的包装食品，能够维持多久？”
“如果是这座部落的话，大概一年吧，他都是精准算好了的。”停云叹息道，“他每年都会来。”
“这么说，这里的人靠的根本不是蘑菇。”楚牧有了猜测，“那些蘑菇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楚牧于是对银狼道：
“继续拆！中午之前必须拆掉！我要让正午的太阳，垂直照进那口天坑！”
这一刻，再也没什么能够阻拦他的了。
这股由内而外的豪气，让停云有了一刹那的失神。
“保证完成任务！”银狼笑道。
这时，卡芙卡走了过来，打招呼道：
“停云小姐，又见面了，你是来完成昨天未完成的事吗？”
“呀！”停云瞬间转过身去，尾巴都贴紧了身子。
“卡芙卡喜欢开玩笑，你不用太在意。”楚牧安抚道。
“哦？那可是狐人的尾巴诶！”卡芙卡靠在楚牧背后，幽幽道。
“我没想摸！”楚牧大声的斥责道。
这时，停云微微吐了一口气，叹息道：
“星核猎手卡芙卡，果然是你啊。另外两位，是你们组织的新成员吗？”
“我觉得，把组织换成家，更为妥当。”卡芙卡微微一笑，“停云小姐，我听过不少你的事迹。”
“没想到，小女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也能被您这种大人物记住。”停云轻声道。
“名不见经传，指的是凭借一己之力，为仙舟连接起十六个世界的贸易航线吗？甚至和星际和平公司重新签订了一份互惠协定，要知道，很少有人能从公司那里占到便宜呢。”卡芙卡夸赞道。
这都是昨晚查询出的结果！
果然停云听到这些，虽然嘴上还是谦虚着，但眉眼已经舒展开了，不再那么拘束。
“停云小姐，和我这样的通缉犯合作，会不会很为难你呢？”卡芙卡问道。
“哪里的话。”停云摇了摇头，“你并未被仙舟通缉，那在小女子眼里，就不存在通缉犯这个概念。”
说着，她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这次来到砂海星，是为了治好牧公子的眼睛吗？”
“嗯。”卡芙卡轻轻点头，“我说过，他是我的家人。”
“家人啊。”停云颇为感触，传说中凶神恶煞的星核猎手，也有这么柔情的时候。
这个人，貌似还不坏的样子。
这时，卡芙卡幽幽的看着她，问道：
“所以，能给我们家阿牧摸摸尾巴吗？”
……

第104章 两百年风云
楚牧现在满脑子都是卡芙卡的那句“狐人的尾巴”，宛如魔音贯耳。
他甚至一度怀疑，卡芙卡是不是对他用了言灵术。
好像不摸一下，心中会生出许多遗憾一样。
不过，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感性。
他挡到停云和卡芙卡之间，羞恼道：
“再说一遍，我没有想摸停云小姐的尾巴！”
“你怎么跟银狼一样，学会口是心非了？”卡芙卡愉悦道。
银狼传来恼怒的叫声：
“没完了是吧?”
楚牧懒得搭理卡芙卡，对停云认真道：
“你不用太在意卡芙卡说的话，她这人就喜欢开玩笑。还有，我没有想摸你尾巴。”
“看，看出来了。”停云惶恐的道。
“狐人停云伸手护住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卡芙静静的播报道。
卡芙卡绷不住，发出了一道笑声。
楚牧瞬间明白一切！
“你是不是能听到卡芙说什么？”楚牧冷笑道。
“这不是为了监督它工作情况嘛？有什么错漏我也能及时指正。”卡芙卡耸了耸肩，“就是语速太快了点，音色一点都不像我，必须差评。”
“打差评前麻烦把劳务费结清一下。”银狼淡淡道。
楚牧则是极其的心累，说道：
“这人工智能还有多少功能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嘛，咳咳，卡芙肯定是不会害你的。”卡芙卡语气有些尴尬，“卡芙卡也不会。”
楚牧无奈的点了点头。
拆除金字塔的空当，他在人工智能卡芙的帮助下继续阅读停云昨天留下的文档。
在已知的情报里，砂海星第一次在宇宙中引起轰动，是两百年前，有消息声称这里能够摆脱丰饶赐福。
当时的情报里还说，砂海星有一群清贫的苦修士，这些人曾经都是丰饶孽物，但在砂海星的未知影响下，维持了理智，并逐渐摆脱赐福。
消息一出，在网络上引起不小的轰动，这也是银狼能够检索到相关信息的原因。
但是，当时的人们只把这当做一条奇谈逸闻，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自己都没得到丰饶赐福呢，怎么可能有动力去摆脱赐福呢？
对于那些富商贵人来说，他们想要的是长生之法，而不是摆脱长生之法。
因此，也只有仙舟人这些异类，获得了长生，但把长生当做一种诅咒，当成可怕瘟疫，他们甚至把丰饶星神药师称为寿瘟祸祖，对宇宙中的丰饶孽物赶尽杀绝。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仙舟人同样也是丰饶孽物。
毫无疑问，砂海星的这条消息，简直就像是为仙舟人量身定做的！
当初的仙舟元帅尝试追踪消息的源头，但发现没办法追踪，于是认定这是一条引诱仙舟人上钩的假消息。
极有可能，是那几个和仙舟敌对的丰饶势力，特意打造的假消息！
因此，两百年里，官方对于砂海星始终是严禁接触的。
但是，仙舟民间对砂海星的渴望是压不住的，毕竟每一个仙舟长生种，都有堕入魔阴身成为怪物的一天。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希望，哪怕是假的，他们也希望去试一试！
因此，两百年里，民间组织的砂海考察团层出不穷，其中以六十年前那次规模最为浩大！
那一次的考察团，里面有商人，有佣兵，有学者。他们在仙舟出发之时，光斗舰就有五艘，足足出动了数千人。
结果，全军覆没。
官方启动调查，却连飞船的残骸都没捞到，就匆匆给出一个遭遇星际海盗袭击的结论。
但是，那些遇难者的家属对这个调查结果是不服气的。毕竟，考察团出发之前，就已经把海盗的因素考虑在里面了。
这条航线偏僻，上面的海盗团根本不足以对五艘斗舰形成威胁。
哪怕真的不幸遇到海盗团围攻，海盗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撕票吧！在星际海盗的业务中，赎金是极其重要的，没人愿意杀掉人质。
因此，在星海航行的潜规则里，海盗一旦成功登船，船员们只需要投降等待赎人即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毕竟买了保险的话，隶属于星际和平公司的保险部门是会赔付这笔赎金的。
相应的，公司为了降低航线中的意外，减少赔偿支出，是会严厉打击星际海盗的，部分重要航线，都有武装舰船护航。
这也导致了，星海中很少有大的海盗团出现，一旦海盗团成长起来，就意味着公司的制裁要到来了。
也许有聪明人会想到和海盗合作骗保，但星际和平公司的通缉令会让这些聪明人追悔莫及。
如今的星海，海盗只能算分散的小股势力。
在这种背景下，仙舟官方说考察团是被海盗覆灭，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服众的。
就说最基本的，如果真的是被海盗击沉，好歹拿出事故相关的残骸出来吧！
但官方连这个都没有。
几千名考察团成员，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官方愿意给个调查结果敷衍大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对于砂海的考察，本就是官方明令禁止的，出了事情，责任不可能怪到官方头上。
你当初在港口申报的时候，是说去公司总部做生意，结果半路改道去了砂海，这能怨官方没尽责吗？
事实上，由于砂海的特殊性，官方当时根本没对这里进行详细的调查。
所谓的星际海盗袭击的调查结果，是来自考察团最后发出的一道求助信息，里面记录了海盗袭击事件。
可惜，仙舟官方联合星际和平公司，一起召开发布会公布了求助信息的记录，但家属依旧不肯相信，他们坚信自己的亲人还活着。
但在官方看来，他们只是沉迷于自己制造的幻梦中罢了。
六十年前的一场风云，最终以官方的放弃调查而平息。
但是，六十年后的今天，官方第一次对砂海星表现出了兴趣。
这种转变，极度奇怪。
楚牧现在有几个疑点——
两百年前的消息是谁放出？那些摆脱丰饶的苦修士在哪？为什么两百年里这里只发现一群部落原始人？
六十年前的那批仙舟人，是否真的死于星际海盗？
仙舟官方现在的转变，又是因为什么呢？
……

第105章 深入天坑
金字塔的拆迁，结束了。
阳光照进天坑里的瞬间，里面就听到一阵类似于嘶吼的声音。
随即，是一股黑烟冒出。
经过快速检验，这是由某种未知真菌释放的孢子。
毫无疑问，地底有着大量的畏光蘑菇。
天坑的底部本来就有着大量的水，阳光的蒸烤，让水汽弥漫上来，混杂那些黑色的孢子，让阳光难以照射到底部。
这些蘑菇进化出了自我保护的机制。
“要下去吗？”停云看着下方黑烟滚动的深坑，有些不安的问道。
“真相就在下边。”楚牧轻声道，“只是不知，下面埋藏有多少真相。”
“阿牧，我不允许你下去。”卡芙卡认真道，“我和银狼下去就可以了。”
银狼：“……”
楚牧则是悠悠的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机器人是带远程录像的。”
卡芙卡闻言，丝毫没有尴尬的自觉，笑盈盈道：
“那我就放心了，都交给小银狼了。”
“切。”银狼冷哼一声，开始远程操控一支机器人小队，进入到深坑。
……
深坑中的洞窟，共有二百三十层。
前五层是之前那位酋长所管辖的，这里开凿的洞窟相对来说比较宽阔，差不多有两米的直径，足够人正常的在里面直立行走。
这里的民众由于能上到地面，因此肤色都比较深。
再往下，五层以下的居民，是没办法接触到太阳的，他们的皮肤颜色就比较浅了。
不过，这里的土着本就是棕色皮肤，即使浅也还是淡淡的棕色，这是由基因决定的。
这些部落民站在洞窟的豁口处，神情惶恐的看着那些三米多高的机器人。
在深色的浓雾中，这些机器人的眼睛，都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此刻，歼星舰内，卡芙卡等人正观看着机器人传回来的图像。
图像被分割为几个区域，其中一个是热源感应，可以看出这个洞窟有多少活人。
这里曾经是一棵巨树，深坑内壁上每一个巨大豁口，都对应着巨树的一条枝丫。
曾经的部落民就居住在这些天然形成的洞窟内。
但自从有了铁镐之后，他们得以开凿出层层叠叠的洞窟，原有的巨树结构完全被破坏了，如今更像是一个蚁穴。
前五层洞窟人最多，差不多有七千多人。
再往下，洞窟人就少了，每层大概百人左右。
很多狭窄的洞窟都是不住人的，而是为了挖掘金砂形成的矿道。
这些部落民没有什么规划可言，矿道挖的到处都是。
值得一提的是，地下也是有光源的。
这里有一种矿石，能够发出荧光。
一百年前的考察团对于这种矿石做过鉴定，确定含有某种放射性元素。
如果长期身处这种放射源的影响下，基因产生变异的概率是很高的。
不过，相比于地表能把人烤干的太阳，地底的辐射实在不算什么。
也就减寿十年，新生儿畸变概率高一点罢了。
其实，砂海星并非没有矿产资源，恰恰相反，考察团在这里发现了多种矿产。
但是，这些矿产太过于分散了。
它们以碎渣的方式，均匀的分布在砂海星的砂石中。
矿物如果不能富集在一起集中开采，那就没有价值。
有地质学者曾经在勘探过砂海星后，留下这样的评语：
“这里的地表就好像被集中粉碎过，再均匀的铺在星球表面。所有矿产都碎成了渣，它们无处不在，但又毫无价值。”
也正因此，土着人挖矿这件事本身，就不需要什么规划。
黄铁矿在这里的储量很大，基本上每挖一方土，都能找到一点碎渣。
土着人把这当做金砂，诺顿也把这当做金砂收走。
但楚牧等人知道，这不是真的金砂，而是毫无价值的黄铁矿。
部落民知道真相后，反倒怨恨诺顿欺骗他们。你这么有善心，为什么不直接把食物送给我们？反倒让我们去挖这个所谓的金砂？
不过，楚牧知道为什么。
这里的统治架构，如果真的是免费赠送，那么只有前五层能吃饱，甚至吃撑。
越往下，越不可能收到免费的食物。
所以，诺顿需要把食物和金砂绑定。
这个金砂是假的，但是人人都能挖。这也就意味着，人人都能拿金砂换取食物。
金砂就相当于一种兑换券，这种兑换券不像权力只属于个别人，金砂对所有人开放！
这样做，才能保证这个部落，人人都能吃得到。
由此可见，诺顿的善，不是自我满足的那种善意，而是实打实的为这个部落着想。
但是，他为什么要去帮这样一群白眼狼呢？他又为什么失踪呢？
楚牧还不明白。
……
机器人缓缓下降。
这里已经深入到地下一百五十层，大概四百米深。
这里的雾气，已经很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即使开启强光，也很难看清远处的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从地下一百层到地下一百五十层，这中间的五十层基本没人。
但从一百五十层开始，热源感应里的生物明显增多。
越往下，人越多。
机器人尝试靠近一处豁口，抓拍到了里面的居民。
这些人，皮肤很白。
和靠近地表的棕色人不同，这里的人皮肤呈现一种苍白色。
毫无血色的那种！
不过，从外貌看，他们和那些棕色人应当出自同源，只是基因对肤色表达趋向于两个方向。
他们呈现一种白化症状，不仅皮肤白，身上的毛发也是近乎白色的。
随着接触样本的增多，楚牧等人发现，这些人里面有不少的畸形儿，部分畸形儿皮肤棕色，可能是被上面的人遗弃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之前的探测中，棕黑色人里面一个畸形儿也没有。
明明，在辐射影响下，畸形儿概率应当是很高的。
遗弃到下面，恰好解释了这种现象。
机器人最终在一处水潭停下。
这里已经是深坑的最底层了。
此时，已经是地下六百米。
阳光无法穿透雾气到达这里。
在水潭的四周，长满了那种畏光的蘑菇。
通过远程传来的画面，可以看到这种蘑菇大概脸盆大小，黑色，上面有着白色的纹路。
这种纹理，像一张人脸。
银狼操作机器人，切换日光灯照在蘑菇上。
……

第106章 部落的分化
人脸菇接触到日光的瞬间。
只听那蘑菇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浑身上下往外面喷射黑色的孢子。
企图用这种方式遮挡光照。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陆陆续续有机器人围过来。
一群高达三米的战斗机器人，一人手拎着一把战术手电，围着小小的人脸菇，给予它来自人间的温暖。
在这种强光照耀下，人脸菇开始发出类似哀嚎一般的声音。
它开始变得枯萎，人脸也变得扭曲，呈现出狰狞的神色。
最终，它萎缩成一团，彻底失去活性。
机器人采集了这个标本，同时采集了一些样貌完好的人脸菇。
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些皮肤苍白的居民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畏惧，也不叫喊。
这似乎是一群傻子。
于是机器人又绑走了几个白化的部落民。
那些人这时候才开始逃窜，但逃了一段路，又蹲在那里观察着这边。
他们的智商绝对有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一百年前的考察报告里，可没有记载什么地底白化人，更没有记载什么人脸菇。
为了弄清楚这其中的真相，楚牧打算每层都抓几个人出来。
于是他让银狼把更多的机器人派下去。
那些棕色的部落民比较聪明，看到机器人过来就躲，往狭窄的矿道里钻。
但机器人可不会惯着他们，直接榴弹开路。
得知机器人要在每层带走一人时，这些人毫不犹豫的把每层最弱势的那个绑了送出来。
前一百层，进行的还算顺利。
后面的几十层，只要说出来的人发一包压缩食品，那人简直是往这边拥挤。
他们和那些棕色人不同，棕色人会本能的觉得发食物是个骗局，不可能有人这么好心。
但这些白化人，天真的没有一点心机。
楚牧用这种方式，搜罗了二百多人。
地底的居民只在固定的范围活动，比如靠近地面五层是一个范围，地下五到八层又是一个范围。
每个范围只跟相邻的两个接触。
因此，楚牧做的就是把所有范围之间的隔阂打通，让线索连成线。
“剩下的就要麻烦你了。”楚牧对卡芙卡说道。
“这么客气干什么。”卡芙卡埋怨的看了楚牧一眼，“不过，对这么多人施展言灵术，确实不容易呢。”
顿了顿，她幽幽道：
“所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停云闻言，悄然后退一步。
楚牧无奈道：
“卡芙卡你看看，人家都怕你了。”
“抱歉，我没想到，这句话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卡芙卡表情诚挚道。
“没，没有。”停云急忙摇头，“我知道是玩笑话啦，我也经常开玩笑活跃气氛，这样可以更快的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尾巴对我们狐人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
停云难得的没有自称小女子，足以可见她说这番话是带了真情实感的。
“好乖啊。”卡芙卡忍不住赞叹道，“是我不了解你们狐人的习俗，没有事先做好功课，抱歉。”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停云摇了摇头，“是我开不起这个玩笑，扰了大家的气氛。”
“你好懂事。”卡芙卡看着停云越看越满意了，“能和我说说你们狐人的习俗吗？尾巴只有谁能摸呢？”
“额，这个，这个。”停云的脸色有些羞红，“这让小女子怎生开口呢……”
“人家不愿意说就别问了呗。”楚牧走过来解围，把卡芙卡推出去安排工作了。
等他回来，脑海里已经被卡芙卡一路上洗脑了无数遍“狐人的尾巴耶”。
楚牧忍不住的自言自语道：
“我才不想摸呢，绝对没有。”
停云听的更惶恐了。
“狐人停云的大尾巴立了起来。”卡芙在耳边播报道。
楚牧察觉到停云在这里，急忙解释道：
“我不是在说尾巴！我是说人脸菇。”
“是，是吗？”停云微微晃动着尾巴，表情放轻松了一些。
“狐人停云的大尾巴尖轻轻摇晃。”卡芙播报道。
楚牧难过的背过身去。
“你身后的狐人停云晃着尾巴走了过来。”卡芙播报道。
所以为什么背后还有一个摄像头啊！
楚牧有些崩溃了，逃也似的远离了停云。
停云看着紧闭的舱门，若有所思：
“牧公子为什么要躲着我？”
……
在卡芙卡言灵术的作用下，关于炽部落的隐秘被一点点揭开。
人脸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不可考了。
整个部落年纪最大的，也才五十岁出头，他说自己从小就知道人脸菇了。
因此，人脸菇的出现时间，应当是五十年前到一百年前这个时间段。
了解了人脸菇的习性后，就知道这种蘑菇为什么促进了砂海星人口的大爆发。
人脸菇极度的畏惧阳光，确切的说，是畏惧全光谱中的紫色光。
这种光，在地下是没有的，人脸菇可以在地下大肆生长。
但是，真菌的繁殖大多是靠着分解腐殖质，这种东西富含于残枝败叶中，这也是为什么蘑菇大多长在树林落叶堆中。
砂海星哪来的植物？
地下暗河倒是存在藻类等营养物质，一百年前，考察队就是在深坑底部找到一些真菌，但那时候可没有人脸菇这个品种，真菌的产量，也极其的低下。
因此，一百年前的砂海星，人口极度稀少。
但人脸菇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人脸菇，畏光，嗜血。
根据测试，正常成年人每天给人脸菇一百毫升鲜血，长出的蘑菇就能满足一天的营养需求。
人每天，能造血三百毫升。
因此，维持一个蘑菇的消耗，是绰绰有余的。
这简直就是毫无道理的部落爆兵利器，一个人不用劳作，就能养活自己。
但是，人的贪婪就像心中的魔鬼。
很快就有聪明人想到，一个人能生产三百毫升血，但人脸菇只要一百毫升就能喂饱一个人。
那么，如果有一个人一天贡献两百毫升甚至三百毫升血量，岂不是就意味着，有一个人甚至两个人，不用出血了？
部落的分化，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先是排挤白化人，声称他们是天生的贱民，就应该服务于高贵的棕色人，下辈子才能摆脱贱民的身份。
再后面，他们开始排挤畸形儿，声称畸形儿是被上天惩罚的罪民。
再后来，棕色人内部也分化了，按高低决定贵贱。
这种分化下，上层的棕色人已经不把下层的白化人当做一个物种。
……

第107章 一群傻子
砂海星的地下，是一个比贝洛伯格上下层还要残酷的环境。
白化人内部也是有分化的，智商高的排挤智商低的，健全的排挤畸形的。
值得一提的是，白化人和棕色人通婚，生育的后代同样是白化人。
这是纯粹的地下种族，他们的视力更适应暗光环境。相应的，他们如果在地上，皮肤很容易被太阳晒的红肿蜕皮。
在地下最底层生活的白化人，是这个群体中智商最低的，大概只有三岁小孩的智商，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
但是，他们不会骗人。
卡芙卡甚至不用动用言灵术，就能获取到情报。
这些傻子，甚至不懂得拒绝，你找他要什么都给。
在三十年前，这样的傻子通常寿命只有二十岁左右，长期的贫血很难让他们活过三十岁这个身体机能下降的门槛。
直到诺顿的到来，带来了金砂换包装食品的生意。
人脸菇是很难吃的，有一股浓烈的氨臭味，那是直冲天灵盖的味道。
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没人想吃这种东西。
因此，诺顿的生意在这里大获成功。
金砂人人都可以挖，这也就意味着人人都能换取食物。
诺顿是唯一一个，可以安然通过上下层的人。
每一层的居民都不会拒绝这个能带来美味食物的商人。
正因为诺顿的到来，地底的居民才摆脱了被一层层压榨输血的命运。
在诺顿消失的那一晚，他就来过这里，然后在最下层消失了。
住在地下二百三十层的傻子不会说话，嘴里只会反复念叨着几个词。
楚牧等人只能来到这一层，实地探访。
这里的傻子真的很傻。
他们挖掘金砂时，只会沿着一条矿道不停的挖，不停的挖。
通过小型机器人探路，这条矿道至少有几万米长，一直连通到另一个天坑。
那个天坑，是没有人的。
诺顿就是钻入了这条矿道，从而消失不见。
诺顿去干嘛了？这些傻子说“娘娘”。
娘娘是什么？是一个人吗？傻子点了点头。
娘娘以前和你们住在一起吗？傻子又点了点头。
娘娘离开这里了吗？傻子悲伤的说是。
所以，诺顿是去找娘娘了？
傻子用力的点头。
娘娘是怎样一个人？
“好看”，“女的”，“很好看”……
傻子七嘴八舌。
这时，停云有了发现，她抓住一个傻子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上面的木镯子，说道：
“这是本家商铺七十年前发行的款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答案不是很明了吗？”楚牧淡淡道，“六十年前那个考察团留下的。”
“这镯子，是哪来的？”卡芙卡问道。
“捡的。”那傻子指了指那个水潭，“水里，捡的。”
她顺从的褪下镯子，说道：
“给，你。”
这是一群傻子。
他们和上层那些自私贪婪的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银狼悠悠道：
“这德行很像药师，不会拒绝，莫非药师也是个傻子？”
“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侮辱一尊星神。”停云小声道。
“笑死，你们仙舟人都管祂叫做寿瘟祸祖了，谁更侮辱呢？”银狼颇为不屑。
“银狼，准备水下机器人，下去探一探。”楚牧打断了二人的不友好交流。
可惜，水下机器人并没有探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深坑的底部，曾经是巨树的根系，深深扎入地下暗河当中。
那个木镯子，很可能是被地下暗河带来的。
这颗星球，类似炽部落这样的天坑，不知道有多少，一个个探测显然不太现实。
而且，诺顿，以及那个可疑的娘娘，都已经离开了这座部落。
矿道连接着南边的无人天坑，他们从那里爬出来，向着更南边去了。
荒野的风沙掩盖了他们的足迹，线索就此断绝。
……
一行人回到歼星舰。
“看来这个部落对我们已经没价值了。”卡芙卡语气淡淡，“酋长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个部落？”
“这个部落九成都是自私贪婪，剩下一成的痴傻愚昧，给谁都是一个烂摊子。”楚牧叹了一口气，“卡芙卡，我们不是来玩过家家的，现在关键的是真相，不是治理部落。”
楚牧顿了顿，继续道：
“更不是狐人的尾巴！”
好在停云不在这里，否则又得应激炸毛了。
“好吧，那我们怎么办？”卡芙卡问道，“现在线索基本都断了。”
这时，银狼走了进来，说道：
“我合成了娘娘的相貌，那些见过娘娘的都觉得很像呢。”
娘娘，是一个居住在二百三十层的少女，三十年没变过相貌。
由于上下层彼此隔绝，娘娘的存在，只在最底层的那些傻子之间被知晓。
但是，在那一层，没有发现娘娘的任何痕迹。
那些傻子说娘娘以前和他们待在一起，却说不清娘娘住在哪个洞窟。
娘娘好像在他们之间，又好似从未来过。
但是，毫无疑问，诺顿之所以救济这个部落，就是因为娘娘的存在！
每年，诺顿都会去最下层寻找娘娘。
但这一年，娘娘不见了。
确切的说，在楚牧等人来到砂海星的那天起，神秘的娘娘就消失了。
诺顿也消失在了矿道的尽头。
银狼根据那些见过娘娘的人的描述，合成了娘娘大概的相貌。
“好看的呢。”卡芙卡笑道，“眼睛不多不少，正好有两只，鼻子恰好长在中间，嘴巴也蛮别致的。”
“光头，脸上大面积的疤痕，像是融化过一样。”楚牧淡淡道，“这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好看吗？”
“毕竟那是一群傻子。”卡芙卡叹息道，“但是，她的下巴很好看，尖尖的，很精致。”
楚牧心中微微一沉。
银狼试着给图像上的人加了一个红盖头，惊讶道：
“我去，楚牧，你梦到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她吧？”
她顿了顿，喃喃道：
“你就是被这家伙戴了绿帽子？”
“不提绿帽子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楚牧叹息道，“而且，梦里不一定就是我的视角，深蓝星那次，我梦到的就是繁育的视角，谁知道浮黎这次给我塞了谁的记忆。”
“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和你有很大关系。”银狼拍了拍楚牧的肩膀，“不过，按照这种游戏的进程，当你极力否认的时候，帽子就已经戴好了。”
楚牧：“？？？”
……

第108章 星核带来的希望
诺顿走的时候，并未把满船的包装食品带走。
值得一提的是，诺顿的商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如今的星际航行中，由于人工智能的存在，一个人操控一艘飞船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三个人还能开歼星舰呢。
诺顿和停云，是在上一个站点相遇的，两者的目的地都是砂海星，于是结为商队一同前行。
这在星海中属于相当普遍的操作，为的就是防范星际海盗。
可惜，在半路中还是遇到了一伙星际海盗，停云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斗舰，用殉爆的方式将那伙海盗阻拦住。
停云这次是带着官方给的秘密任务而来，自然不想因为海盗赎金事件，闹得人人皆知。
到时候，仙舟肯定会有人好奇，鸣火商会为什么要去砂海星。
好在殉爆这个法子成功奏效了。
这之后，就是乘坐诺顿的商船，共同来到砂海星。
银狼试着骇入商船的系统，获取到了一份航行日志。
这艘商船在三十年前购入，这些年只在一个航道跑，就是给砂海星送包装食品。
这很可疑。
毕竟，每年路上的花费才不到一个月，其他时间都停留在港口。
作为一艘商船，有哪个商人会让商船歇这么久的？
港口的停泊费，可不是一笔小钱！
他赚的那些金砂，全都是毫无价值的黄铁矿，连停泊费的零头都不够。
诺顿身上的谜团太多，解开一层，却又是更多的谜团。
炽部落掩埋的真相被揭晓，这里已经失去了获取情报的价值。
“看来，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往下一站了。”卡芙卡看向楚牧，“作为这个部落的酋长，你打算如何处置这里？”
“我不是救世主。”楚牧的语气有些冷漠，“我没有义务去拯救他们。”
楚牧自认为，自己并非一个无私的人。
如果是老院长在这里，或许会想着拯救这些人，让他们摆脱愚昧和贪婪。
但楚牧做不到，他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一个诺顿，也只能改变一个炽部落。但砂海星还有无数个这样的部落呢，即使诺顿也没办法拯救。
更何况，诺顿救济炽部落，是因为娘娘在这里。
娘娘走后，诺顿也离开了。
现在，楚牧也要离开了。
“砂海星的人脸菇，和星核有关。”卡芙卡悠悠道，“不除去星核，这个文明注定没办法解救。”
“星核？”楚牧有些惊讶。
银狼也疑惑道：
“你怎么判断和星核有关的？”
“星核，被星际和平公司称为万物之癌。每一颗存在星核的文明，都会被星核拖入绝望的境地。”卡芙卡语气不紧不慢，“但是，绝望是由希望转化而来的。星核会响应众生的祈愿，于是，在雅利洛六号，星核在初代大守护者和人民的祈祷下，爆发寒潮击退了入侵雅利洛六号的反物质兵团。
“而现在，在砂海星，我感知到了相同的信息，星核响应了土着人的愿望，赐予他们用之不竭的人脸菇。但是，凡事都有代价，星核索取的代价，就是毁灭这个文明。”
人们在绝望之中渴求希望，但他们所获得的希望，只会带来更大的绝望！
星核包裹着希望的外衣，但它的本质，却是一步步污染这个文明，从而促成文明的毁灭！
“看来我的新手任务要在这里完成了！”银狼表情开始放轻松，“这次这颗总是留给我的吧。”
“嗯。”卡芙卡点了点头，“不过，这颗星核很奇怪，我们还没发现和星核伴生的裂界。”
星核在文明中蔓延之时，会一步步侵蚀附近的空间，形成裂界，并将所接触到的事物转变为特殊的裂界造物。这些裂界中的生物还保留着生前的习性，但有着很强的攻击性和排他性。
用银狼的话来说，裂界就相当于和主世界连通的副本世界，打败副本里的怪物还能掉落材料呢。
但是，截止目前，楚牧等人都没有发现和星核有关的裂界征兆。
这颗星核，似乎处于一个很稳定的状态。
调查再一度陷入瓶颈。
好在，停云带来了好消息。
她从仙舟带来了追踪气息的宠物，可以在荒野中追寻诺顿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是穿衣服的狗吗？”银狼看着长得像是一头舞狮幼崽的宠物，问道。
“这是谛听。”停云纠正道。
“哦，穿着谛听衣服的狗。”银狼点头道。
停云：“？？？”
“就麻烦谛听了。”楚牧站出来解围道。
“你们要学习如何驱使谛听吗？”停云问道。
“我们之间有一个会不就得了。”银狼淡淡道，“为什么要学？”
停云：“……”
楚牧觉得，这两家伙不能放在一起，否则早晚要吵起来。
他再度站出来，说道：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小家伙怎么驱使的？”
“牧公子也感兴趣吗？”停云露出喜色。
卡芙卡这时悠悠道：
“我们家阿牧啊，对毛茸茸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呢。”
停云：“！！！”
“狐人停云的毛茸茸大尾巴直直的立着。”人工智能卡芙播报道。
楚牧脸都黑了。
我才不想摸！
他换了个话题，拿出娘娘的合成画像，说道：
“停云小姐，请一定要注意这个人，她就是娘娘。”
“娘娘长这样？”停云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真是不可思议，那些人不是说娘娘长得很好看吗？”
说着，她顿了顿，说道：
“娘娘这种词，一般是有夫之妇吧，我们是不是还得找到她的配偶。”
“我觉得，这个想的有点太远了。”楚牧语气有些不自然，“总之，先找到娘娘吧。”
……
诺顿的那一船包装食品，依旧是延续诺顿的做法，被楚牧换成了所谓的金砂。
楚牧并不想管这个部落，但还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些包装食品，足够这个部落维持一年。
一年后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预料。
毕竟，在星核的影响下，这个文明危在旦夕。
这让楚牧想到了雅利洛六号，想到了贝洛伯格。
那里同样有一颗星核，那里的人们也分成上下层。
砂海星和雅利洛六号，充满着诸多巧合。
巧合到，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

第109章 烬
歼星舰贴着地面缓缓飞行。
在谛听的追踪下，楚牧等人从炽部落出发，一路向着南边前进。
他们很快就遇到第一个部落。
这里没有活人，洞穴内壁存在火烧的痕迹。
似乎曾经有人在入口处放过一把大火，在地上甚至存在煤炭的碳渣。
砂海星是存在煤矿资源的，只是和其他矿石一样，都被打碎了，均匀的分布在地表的砂石中。
众人探测完这个部落，猜测是遭受了袭击，整个部落的人都被掳走了。
这里距离炽部落，只有一百公里左右。
炽部落的组织结构，是不可能，也没有动力去发动一场战争的。
毕竟挖挖矿就能换到好吃的包装食品，何必去掳掠人口。
因此，这场部落战争的发起者，来自南边。
果然，沿着南边继续走，很快就发现了第二座甚至第三座部落。
这些部落的人口都被掳掠走了，只留下火烧的痕迹。
对方似乎很喜欢在部落大门口放一把大火。
这种程度的火焰，并不足以把洞穴内的氧气耗空，因此战术意义不大。
反倒是有很强的仪式意味。
火焰，对应着某种仪式。
楚牧于是下令道：
“没必要探查其他部落了，直接去烬部落。”
烬，是一个比炽部落还要大很多的部落。
如果是从南边发起的战争，并且席卷这么多部落，那么战争的发起者只可能是烬部落！
有意思的是，炽和烬，这两个部落的名字，似乎存在某种关联。
砂海星的人说的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文字颇有深意。
歼星舰向着烬部落飞去，这让楚牧想到了在深蓝星的那段旅程。
那时候乘坐波桑号，从垃圾城前往斯科林特，路上见到很多被虫群覆灭的聚居点。
此刻，在歼星舰上，同样经过很多被覆灭的部落，不同的是，身边没有那个可疑的商人。
……
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烟雾，以及难闻的焦糊味。
这里已经靠近那个名为烬的部落了。
烬部落也有着一座大金字塔。
和炽部落的尖顶金字塔不同，烬部落的金字塔上面，是一个平台。
那似乎是一个祭台，上面凝结着一层黑色的物质，在阳光下闪烁着油光。
卡芙卡看到这一幕，冷冷道：
“烧尸台。”
“你确定是烧尸？”银狼放大屏幕，“怎么感觉像是烧活人的祭台呢？”
金字塔下，正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在最高的平台上，身上用矿石画满夸张彩绘的人，正对着歼星舰的方向疯狂磕头。
值得一提的是，砂海星的人由于缺乏纤维作物，没办法纺织衣物，因此一个个都是天体主义者。
炽部落是个例外，好歹会用包装食物的袋子遮蔽关键部位。
但眼前的烬部落，就有些辣眼睛了。
他们喜欢用色彩鲜艳的矿石涂抹全身，因此放眼望去，地上一片的小蓝人。
高台上的祭司比较特殊，胸口有着红色的花纹，像是跃动的火焰。
有几个人被用绳子绑着，这种绳子应当是用头发搓成的，楚牧在炽部落接触过这种绳子，被部落民用来结绳记事。
但烬部落的人，用这个来捆绑祭品。
那些祭品的头都被剃光了，身上涂满黑色的颜料，这种颜料应当是煤矿制成的。
高台上有一处凹坑，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如果歼星舰晚到一会，那些祭品就要被推入火坑当中了。
一切都是来的这么巧合。
歼星舰缓缓落下，巨大的舰身比金字塔还要高一些。
一万名战斗机器人从歼星舰内涌出，维持住这里的秩序。
楚牧缓缓走到金字塔上方的祭台处，那个造型浮夸的祭司发出夸张的声音：
“是神启，是神启！神启应验了，钢铁的巨鸟会带来无眼的神使，祂将使这个世界在烈火中重生！”
楚牧闻言，神情很是难看。
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某位存在的谋划之下。
他对停云说道：
“放出谛听，查查诺顿的踪迹。”
停云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怀里抱着的谛听。
她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喃喃道：
“不可能吧？”
“怎么了？”楚牧问道。
“诺顿，在火里？”停云的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诺顿死了？”楚牧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一种荒谬。
自己一路追踪到这里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这时，一名浑身涂满煤灰的祭品开口道：
“那老东西已经死了，我们亲眼看到他进去的！”
“你认识他？”楚牧问道。
“我当然认识！”那祭品喊的极其大声，“他是我们海盗团的船长，我们积累几十年的财富，全被他埋进砂海星了！现在没了，全都没了！”
大好人诺顿，是一伙星际海盗的头目。
原来，这三十年里，他靠着打劫商船获得的财富，全都换成包装食品送到了炽部落。
直到今年，海盗团想要散伙，诺顿却拿不出约定好的散伙费。
那可都是一众海盗拼命赚来的钱，留着金盆洗手安度晚年的。
现在全都没了，他们自然对诺顿恨之入骨。
这就有了截停诺顿商船的事件，却阴差阳错被停云挡灾了。
海盗船被斗舰的殉爆破坏，船员不得已乘坐逃生舱离开，坠落到砂海星。
却被这群野蛮的部落民给俘虏了。
逃生舱没有携带重武器，几把破枪对于这些蚂蚁一样多的土着而言，根本没有威慑力。
于是全部被抓起来，当成了祭品。
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祭台上他们竟然见到了诺顿。
那老家伙全身涂抹成赤红色，自愿走进了火堆里。
楚牧听到这，于是向那名祭司追问：
“之前那个涂抹成红色的祭品，是怎么回事？”
“他是自愿献祭的义人！”祭司狂热道，“因为他的奉献，才召唤了您的到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牧皱了皱眉。
他对那几名海盗船船员问道：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没，还有几个在下面。”海盗船船员愤恨道，“他们比较幸运，成为灰民，只需要在下面挖矿就好了。”
“灰民？”楚牧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这里的一种阶级划分，从下到上分别是烬民，灰民，天民。”船员语气中带着怒意，“烬民就是我们这种，天民就是那些涂抹成蓝色的家伙，真就无语了，那小子就因为头发是蓝色的，也被当成了天民？凭什么？”
楚牧闻言，心中一滞：
“你说的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

第110章 番外：贝洛伯格的一天（上）
雅利洛六号，巨城贝洛伯格，下层区，铆钉镇孤儿院。
距离上下层封锁，已经过去四年之久。
这座孤儿院以前的名字，叫做儿童之家。
娜塔莎接管孤儿院后，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现在，叫做儿童公社。
从家到公社，这种变化，也代表着监护人内心的一种改变。
原来的监护人老院长，是想给下层区的孤儿们一个家，她用自己的一生去践行这件事。
现在的监护人娜塔莎，面临的是一个比前任还要残酷的形势。
下层区被封锁，缺少物资，民众朝不保夕。
这种情况，孩子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家，还是一个能够凝聚信念的地方！
公社在这里诞生了，它将给予孩子们在绝望中前行的勇气。
如今的孤儿院，还相当于半个托儿所。
矿工下矿前，都会把自己的孩子放到这里。
一方面，这里孩子多，热闹。
另一方面，如果出意外回不来了，孩子也能得到很好的照料。
在缺少物资的下层区，采矿变得比以前还要危险。
但是，地髓矿的开采不能停止，下层区民众还需要靠着这些地髓矿，和上层区换取少得可怜的物资。
地火曾经组织矿民们停止开采地髓矿，想以此逼迫上层区提高地髓矿的收购价格，好换取更多的物资。
但是，这场罢工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下层区的物资实在太短缺了，根本耗不起！
而上层区，他们早已经有了丰富的地髓储备，根本不担心打这个消耗战。
因此，罢工行动的最后，上层区只是略微提高了一点地髓的收购价格，就将这场地火发起的行动给熄灭了。
下层区的矿工劳累一天，得到的食物依旧勉强果腹。
上层区的大人物，早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甚至让下层区连囤积物资打消耗战的可能都没有！
下层区如果能维持现状也就罢了，但雪上加霜的是，这里的环境也变得恶劣起来。
孤儿院的一间教室内，这里已经被改造成诊所，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味，以及药草的味道。
娜塔莎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白发男人，五十岁左右，面庞坚毅。
他的身上遍布血痕，但最致命的一条，是腹部那条口子，此刻正在往外涌血。
这是被利器刺伤的口子，不大，但极其容易致死。
娜塔莎只能期望没有刺伤里面的肠道，否则伤口引起的并发感染，在如今这个缺医少药的下层区，等同于慢性死亡。
虽然丰饶命途的力量可以治愈伤痛，但娜塔莎终究只是一名命途行者，不是起死回生的星神药师。她只能调动一丝命途的力量，这种程度的力量对严重伤势作用不大。
幸运的是，经过检查，利器并没有伤害到肠道。
娜塔莎做完缝合后，又用命途的力量促进伤口长出愈合的肉芽，这才将血止住。
当男人的呼吸开始均匀起来，娜塔莎的表情也变得舒缓。
她知道，男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娜塔莎取下医用手套，疲惫的靠在窗口。
“可别死了啊，奥列格。”娜塔莎喃喃自语，“还有太多的使命等着我们去完成……”
这时，窗外响起了敲击声。
娜塔莎走出门，便看到那个满脸焦急的女孩。
深蓝发的女孩手里拖着一把巨大的镰刀，问道：
“娜塔，头儿怎么样了？”
头儿，是女孩对奥列格的称呼。
她如今已经是下层区地火组织的一员，对于组织的头目奥列格，自然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叫奥列格大叔。
不过，奥列格只是明面上的组织头目，真正的头目其实就是这位相貌温婉的娜塔莎。
绝大部分人，甚至像希儿这样的地火成员，都还不知道娜塔莎的这层身份。
“希儿，奥列格已经抢救过来了。”娜塔莎轻声道，“能和我说说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是流浪者？还是和机械聚落那些机器人起了冲突？”
“都不是。”希儿摇了摇头，“是怪物！他们看着和人类差不多，打扮很奇怪，而且根本没办法沟通。我们巡逻的时候，在巷子的转角遇到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头儿在最前面，受的伤最重。”
希儿说着，鼻子有些酸酸的，但没有流眼泪。
她的眼里，只有仇恨与愤怒。
在复仇没有完成之前，所有的泪水都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那是裂界中跑出来的怪物。”娜塔莎发出一声叹息，“裂隙的侵蚀已经到了下层区了。”
娜塔莎以前在上层区银鬃铁卫的部队里当过医生，深知银鬃铁卫一直以来的敌人是什么。
那些恐怖的裂界怪物，无时无刻不在侵蚀这座城市！
如今，它们侵蚀到了下层区。
在上层区，一旦在某地发现裂界怪物的踪迹，当局就会对这附近的民众进行疏散，并且封锁这个街区。
裂界怪物是杀不完的，只要裂界存在，那里就会涌出源源不断的怪物。
更可怕的是，裂界还会同化附近的生物，让他们成为怪物的一员。
因此，对抗裂界的侵蚀，封锁是唯一的途径。
但这种单方面的防守，注定这是一场绝望的战争。
裂界一点点侵蚀这座城市，终有一天，整座贝洛伯格都将沦为裂界的养料。
娜塔莎在这一刻，体会到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所面临的局面。
但她绝不会认同可可利亚封锁下层区的理念，这是逼着所有下层区民众立即去死！
大守护者放弃了对下层区的存护，那么娜塔莎和奥列格所构建的地火组织，将肩负起存护的使命。
“你们在哪里遇到那伙怪物的？”娜塔莎问道，“必须尽快撤离那附近的民众。”
“就在铆钉镇。”希儿回复道。
娜塔莎不禁瞪大了眼睛。
“撤离，快，组织所有的地火成员，把这里的民众疏散到其他镇子去！”娜塔莎焦急道。
如果裂隙侵蚀到了铆钉镇，那毫无疑问，已经有部分居民被转化为了裂界怪物！
她转过身，大步向着孤儿院内走去。
这位地火组织的隐藏头目，现在必须去主持这场特别行动。
……

第111章 番外：贝洛伯格的一天（中）
铆钉镇开始了大撤离。
起初大多数人都不当一回事，但当他们见证了几户人家的惨状后，迅速开始了撤离。
令娜塔莎痛心的是，有很多她认识的人也被卷入了裂界。
其中有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姐姐给妹妹出门找药，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留下年幼的盲眼妹妹，孤苦无依。
盲眼，这让娜塔莎想到了曾经在孤儿院里的那个男孩。
那个叫楚牧的男孩，直到失去光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反倒是极力的安慰其他人。
他离开了这里，去了娜塔莎在下层区没办法看到的星空。
娜塔莎总会想起那个下午，自己收到的那一袋冬城盾和信用点，以及放在里面的一封信。
“娜塔莎老师，我要离开这里了，这些东西，你或许用得到。”
“我已经走上命途，将会回到星海寻找关于我身世的真相。”
“这些钱，一部分是我攒的。另一部分，是一只老地鼠从下层区盘剥的，我将它还给下层区的民众。”
“离别的这天来的太过于仓促，请原谅我没办法当面与你们告别。”
“这次前往星海，我并没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回来。书上说，星海旅行动辄花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的流速相对地面也有所不同……等待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我希望大家将我遗忘。”
“所以，娜塔莎老师，看完这封信后，请烧毁信件吧。”
“我也许会回来，也许再也没办法返回……就当我失踪了吧。”
“娜塔莎老师，我们从此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但学生希望，会有重逢的一天。”
……
这封信的内容，即使过去四年，娜塔莎也清楚记得。
她和楚牧认识的时间，只有一年而已。
但在漫长的人生历程中，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往往并不需要长久的陪伴。
也许只是一件事，一眼回眸，就已经深深烙印在心里。
娜塔莎忘不了楚牧。
不仅是她，奥列格也常常会提起楚牧。
“如果那小子还……”
他总是说出这半句话，后面就沉默了。
希儿也总是怀念这个老大，她甚至在镰刀上刻上楚牧的名字。
好像这样做，老大就一直在了。
娜塔莎又想起了老院长，三年前，老院长离世之时，和她说的遗言。
“娜塔，请把儿童之家维持下去吧，有个孩子从这里走失了，他看不见，但他记得回到这里的每一步。不要让他，找不到家。”老人在弥留之际，这样嘱咐道。
“嗯。”娜塔莎轻轻点了点头，眼含热泪，“老院长，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楚牧其实已经离开我们这颗星球了，他担心自己没办法回来，所以……”
“真好啊。”老人打断了娜塔莎的叙述，她面带释然的笑容，“来自星海的孩子，又回到了星海。”
她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在父母的陪伴下，在上层区看到的那漫天星辰。
那一夜的星辰，仿佛隔着漫长的时光，沿着她所走过的一生，再次照入她的眼眸里。
她的语气变得无比轻盈：
“真好啊……”
娜塔莎颤抖的伸出手，缓缓合上老人的眼眸。
这三年里，娜塔莎一直记得老院长的嘱咐，留在铆钉镇孤儿院。
但是，裂界的侵蚀，让这座孤儿院不得不搬迁。
地火在磐岩镇已经把孩子们安置好了，新的孤儿院比这里狭窄很多。
娜塔莎行走在这座空荡荡的庄园里，看着墙上的涂鸦，不禁颇为感触。
走到医务室的时候，她看到墙壁上的几条划痕，不禁有些失神。
“小楚牧又长高了啊！”那时候年轻的老师夸赞道。
“老师，有没有停止长高的方法？”男孩一脸苦闷。
“为什么？”那时候的娜塔莎并不理解男孩的心思。
直到后来才知道，男孩是担忧长高了，就爬不进狭窄的矿道了。
娜塔莎伸手抚摸着这条划痕，不禁喃喃自语道：
“你现在，长多高了呢？”
她继续往前走，在一处走廊停住了脚步。
走廊两边挂了很多画像，那是老院长家族的先祖们。
娜塔莎记得，老院长总是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那幅合照。
而现在，在走廊的尽头，多了一位老人的肖像画。
娜塔莎抬起头，看着那位面容和蔼的老妇人，低声道：
“抱歉，我没办法完成你的嘱咐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
“这里会封闭很长一段时间，我以后，没办法来看你了。”
娜塔莎在这站了许久。
当她走出孤儿院的时候，地火组织的成员正在清理孤儿院里的杂物，堆积在门外的空地上。
等裂界侵蚀到这里，昏暗的室内就会变成怪物游荡的巢穴，想再进入里面收集物资就难了。
娜塔莎拿出一个雪景球，放在杂物堆里。
雪景球上有着一条红色的裂痕，品相很是不好，属于丢出去都没人捡走的那种。
但娜塔莎知道，曾经有个男孩为了护住这颗雪景球，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的妹妹，无比珍视这颗雪景球。
如果回来的话，请带走它吧。
娜塔莎走下台阶，向着磐岩镇走去。
铆钉镇的疏散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这是整个下层区所以势力共同努力的结果。
里面不仅有地火的成员，还有来自机械聚落的机器人。
机械聚落的头领，史瓦罗，娜塔莎曾经在大垃圾场见过。
那时候，这个大机器人还不会动。
那时候，它还是楚牧的朋友。
但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成为机械聚落的头领，嘴里喊着要存护下层区全人类的怪话。
娜塔莎当时热情的对他打招呼：
“史瓦罗先生，很高兴看到你恢复了自由。”
“你，认识我吗？”大机器人静静看着娜塔莎。
“我是楚牧的老师。”娜塔莎当时说道。
“楚牧，又是谁？”史瓦罗试着检索自己的数据库，没有发现任何的记录。
娜塔莎沉默了。
她那时才明白，楚牧在信中说希望大家遗忘他，并不是一句虚言。
他确实这么去做了。
让最好的朋友，遗忘了自己。
等待是漫长且痛苦的，所以，这种痛苦被他留给了自己。
……

第112章 番外：贝洛伯格的一天（下）
在下层区，铆钉镇的定位是工业重镇。
其他的几个镇子，沙狐镇，白蚁镇以及磐岩镇，都需要从这里购买矿业机械。
不过，自从下层区封锁后，铆钉镇先是遭遇了史瓦罗掀起的机械起义，又遇到了物资短缺。
这座工业重镇，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辉煌。
如今的裂界侵蚀，则是彻底覆灭了这座小镇。
在地火组织和机械聚落的帮助下，铆钉镇的民众都被疏散到了周边城镇。
本就人口密集的磐岩镇，这下变得更加拥挤。
下层区的民众只能祈祷，裂界不要进一步扩大，如果再影响到其他城镇，那么必将产生更坏的影响。
铆钉镇的这次，就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一部分人选择沦为流浪者，对治安形成了很大的挑战。
如果流浪者的势力进一步扩大，甚至超过维持秩序的地火组织，没有人限制他们作恶，那么下层区将会变成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
因此，当娜塔莎来到磐岩镇后，立即开始着手扩大地火组织的势力。
有些阵地，如果自己不主动占领，那么就等于让给了敌人。
有些人，地火不去拉拢，那么流浪者就会拉拢他们！
如今的地火组织压力很大，又得维持下层区的秩序，又得对抗裂界中出来的怪物。
这是比当初银鬃铁卫所面临的还要残酷的局面。
因此，娜塔莎几乎是没有任何歇息，立即去人群中散发地火的传单。
得益于地火一直以来还不错的名声，这次招新取得了还不错的进展。
磐岩镇的诊所内，娜塔莎看着地火成员递过来的名单，念道：
“科鲁泽，卢卡……这些，似乎都是拳馆的拳手。”
“没错，他们对我们组织很感兴趣。”那名地火成员满脸欣喜，“重点是，搏击俱乐部现在的老板，掘掘博士鼓励他们加入地火！哈哈哈，要是史考特那家伙还在，看到员工把精力花在这上面，非得气疯不可。”
顿了顿，他感叹道：
“可惜，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只老地鼠是哪位义士杀的。”
娜塔莎闻言，沉默不语。
“对了，娜塔大姐头，今天的物资里面夹了一封信，是给你的。”那地火成员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封信。
娜塔莎接过信件，拆开快速看了一眼，随即神色变得欣喜起来：
“我哥哥瓦赫说想要下来加入我的事业，我和你们说过的吧，他是一名很厉害的医生。现在下层区最缺的就是医生，没想到我上次和他说了后，他果然记在了心里。”
娜塔莎心中很是开心。
在这么绝望的一天，她总算收获到了可以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
机械聚落。
这里没有供暖设备，这里的居民也不需要供暖设备。
这里有的，都是冷冰冰的机械。
在机械聚落的深处，有一座巨大的宅邸。
人们已经不知道宅邸为何而建，又为什么建在这处冰雪之地。
但史瓦罗知道这座宅邸的来历。
这里是炉心基地，由七百年前的地髓开拓团所建立。
那时候，学者们在初代大守护者阿丽萨.兰德的号召下，向着未知的地表之下进发。
他们在地下发现了大量可供取暖的地髓矿，建立起了地下的生态。
这也是下层区的由来。
史瓦罗，就是跟随开拓团下来的机器人。
开拓团离开后，史瓦罗被赋予存护下层区的使命，被留在了这里。
如此，七百年。
但是，史瓦罗检索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缺少了一截。
于是他频繁去大垃圾场巡视，企图找回自己的记忆。
他看到了一个深坑，和自己的体型很相符。
莫非，自己是从坑里爬出来的？
自己又为什么待在坑里？
史瓦罗想不明白，于是他每周都去一次大垃圾场。
这一次，他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在深坑中，一名白发的人类幼崽正蜷缩在那里，似乎是被人遗弃的。
“……发现人类幼童，名为，克拉拉，身世不明……”
“……开始哭泣，长达三小时零七分……”
“……带回基地观察，进一步收集信息，以便生成后续处置方案……”
史瓦罗抱着克拉拉，走回那座宅邸。
就这样，冷冰冰的机械聚落，第一次有了人类的温度。
……
贝洛伯格，上层区。
克里珀堡内，年幼的大守护者继承人抬头看了一眼星空，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本。
当初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如今身材比同龄人还要高挑一些。
母亲大人对自己很好。
布洛妮娅听着从黄金歌剧院传来的掌声，便知道，自己的母亲可可利亚，就要回来了。
她会例行检查自己今天的功课。
布洛妮娅从不会让母亲失望。
她的功课一向记得很好。
但是，她总也想不起来，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
“幼儿的记忆就是这样容易淡忘。”母亲大人这样解释道。
布洛妮娅只能把疑惑埋在心底。
她不敢触怒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对自己很好。
随着大门被推开，威严的大守护者走了进来。
面对自己的女儿，她露出了如所有母亲一样放松的微笑：
“今天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学完了贝洛伯格筑城史。”布洛妮娅表情带着崇拜，“历代大守护者的故事，深深激励了我。”
“哦？看来你是把他们当榜样了。”可可利亚嗤笑道，“但是，史书都是写给你们这些不知真相的白痴看的，我让你学习这本书，就是为了破除心中的痴愚。”
说完，她顿了顿，说道：
“让我告诉你真正的历史吧。”
月色下，母亲口述着历史，女儿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历任大守护者，并不都是什么伟大的存在。
他们有卑鄙的阴谋家，有被操控的傀儡，有昏庸无道的暴君。
但无一例外，当他们成为大守护者后，他们都成了伟大的存在。
“你很幸运，布洛妮娅。”可可利亚轻声道，“我为你铺平了所有的道路，你不必面临什么围绕在权力周围的阴谋诡计，就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大守护者。”
“母亲，我……”布洛妮娅情不自禁道。
但可可利亚却打断了她的话：
“明天开始，不用再看这些书了。进入银鬃铁卫历练吧，我将让你成为最年轻的代行统领。”
说完这些，她心中默默道：
“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啊。”
……

第113章 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海盗大叫一声朝我扑来，一刀把我从脖子根砍到脚底板，幸亏我是体育生，身体素质好，拿胶水粘一下就没事了，不过那种钻心的疼痛，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烬部落的地下二层，蓝色头发的小蓝人向着一众听众绘声绘色描述自己的星际冒险旅程。
这时，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桑博。”
那浑身涂抹成蓝色的男人闻言，整个脊背都颤抖下来。
他一点点转过身，声泪俱下的喊道：
“大哥!！”
楚牧脸都黑了。
阴魂不散啊，阴魂不散！！！
……
桑博洗去身上的颜料，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后，便在众人的监视下，老实交代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在太空星港，他上了一伙海盗的贼船，差点被这伙海盗当做官方探子，给流放到真空去。
好在，他凭着自身的机灵，成功混入了那伙海盗。
然后，这伙海盗就和另一伙海盗火拼，桑博成为了俘虏。
他再一次凭着自身的机灵，投诚加入新的海盗团体中。
然后这个海盗团，又和另一伙海盗团发生冲突。
桑博再一次沦为俘虏。
又再一次机灵的投诚。
如此反复，直到遇到一伙正准备金盆洗手的老年海盗团，桑博加入他们一起追踪船长索要退休金。
然后就遇到了殉爆事件，海盗船被炸毁，被迫坠落到砂海星，成为部落民的俘虏。
“然后你再一次凭借自己的机灵，成为部落里的天人？”银狼简直被气笑了。
“星海之大，无奇不有，一个人能在这么多海盗里颠沛流离，大难不死，也是一桩奇遇。”楚牧为桑博解围道。
“还是大哥理解我！”桑博竖起大拇指，“这段时间，我过得那叫一个惨哦！你们是不知道，那伙海盗是有多么恐怖！”
“我觉得比起你，那伙海盗才是最惨的，你怎么去哪哪就出事？”银狼皱起眉头，“你才是最恐怖的那个好吧！”
“好姐姐，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桑博愁眉苦脸道，“我这分明就是被他们裹挟的啊！”
这时，一名海盗船成员大声骂道：
“呸！自从你这小子上了我们的船，我们就没遇到过好事！”
“好吧，可能我这阵子确实走背运。”桑博无奈的垂下头。
“不说这个了。”楚牧摇了摇头，“你对这个烬部落有多少了解？和我们说说。”
“大哥，你这可就问对人了。”桑博立即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经过小弟这些天的摸排打听，我敢担保，在这些外来者里，没人比我更懂烬部落！”
……
烬部落，作为砂海星的两大部落之一，这座部落的人口是炽部落的三倍之多，差不多有十万人。
但是，这十万人里，真正被部落当做自己人的天民，只有六万人左右。
其他四万人，是地位相当于奴隶的灰民，他们主要负责在地底深处挖矿，少部分会充当跟随天民出征的仆从军，如果战功卓着，则有机会转化为天民。
烬部落掌握了青铜技术，可以大批量的生产青铜兵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需要这么多奴隶挖矿。
这四万的灰民，都是被烬部落的大军从其他部落掳掠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楚牧来这里的路上，会遇到那么多无人部落的。
只有健康强壮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灰民。
其他被掳掠的人呢？
都被涂抹上煤灰，推入到了火坑里。
部落的祭司声称这些人是自愿献身的烬民。
这个部落信仰太阳，但这颗太阳并不是现在照耀星球的这颗。
他们所信仰的太阳，是远古时代的那一轮太阳。
如今的这轮太阳，被部落民称之为伪日。
传说，在很久以前，远古太阳照耀下的民众，生活富饶，充满希望。
伪日篡夺了远古太阳的权柄，从此这里的人民被绝望所笼罩。
幸运的是，远古太阳并没有消失，祂只是缺少一点必然的薪柴。
在如今的砂海星，人就是最好的燃料。
烬部落的祭司声称，等远古太阳恢复力量后，那些进入火中的烬民，将会在灰烬中重生。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这颗星球的所有人都需要成为薪柴，才能唤醒远古太阳。
因此，烬部落不停的攻打其他部落，这些被教义武装起来的疯子，坚信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杀了你，是为了让你在新世界复活。
在这种教义下，烬部落附近形成了一块方圆千里的无人区。
不过，根据桑博的考证，这个道貌岸然的教派外衣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利益。
烬部落的人，同样靠人脸菇维持生存。
但是，他们发现，比起用血浇灌人脸菇，用骨粉来的更快！
所以，那些所谓会在新世界复活的烬民，其实都成为了人脸菇的肥料。
楚牧闻言，于是问道：
“他们信仰的教派是叫什么？”
“好像叫赤日。”桑博回答道。
楚牧沉默了，一旁的卡芙卡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楚牧于是站起来，说道：
“你这些天一定没怎么休息好，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不等桑博开口，就把他和一众海盗关在了舱内。
停云作为外人，并没有参与这里的对话。
因此，楚牧和银狼以及卡芙卡来到一个偏僻的舱室，进行了一场复盘。
“这桑博问题太大了。”银狼迫不及待开口，“我以前还以为这家伙是隐藏精英怪，现在看，完全就是关底boss啊，就等他黑化亮血条了。”
“但是，在他没有亮血条之前，我们还不能打这个怪。”楚牧摇头道。
“你说的有道理。”银狼点了点头，“可是，这家伙明摆着是狼啊，留在阵营里迟早要刀人的!”
楚牧闻言，叹了一口气：
“然而，在版本神装凑齐前，我们贸然开怪，很容易被boss打死。”
“你们两个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卡芙卡有些心累，深深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代沟。
银狼则是置若罔闻，对楚牧说道：
“我懂你意思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对吗？让那家伙继续待在队伍里，等离开砂海星再找机会把他甩掉。”
“就怕很难甩掉。”楚牧轻声叹道。
……

第114章 一段影像
砂海星表层的真相一点点被揭开，楚牧越发觉得，这和深海星很像。
一样有奇怪的神启，有诡异的教派。
深蓝星是黑日教派，这次是赤日教派。
这巧合，还能更巧一些吗？
楚牧想弄明白，这一次的背后，是哪位星神在设计这一切？
但他所接触到的，都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部落民，要么就是一群痴愚的傻子。
能够获得的信息太少了。
楚牧打算和烬部落的祭司聊一聊。
恰好，卡芙卡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然而，当他走出歼星舰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浓烟让他几乎没办法呼吸。
停云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疯了，这里的人都疯了!”
“停云小姐，下面发生什么了？”楚牧问道。
“有火从地下涌出来了。”停云语气有些惶恐，“灰色的人想上来，蓝色的人堵着不准上来，最后两边一起被火焰吞噬了。那些人都疯了，都疯了!”
楚牧闻言，当即说道：
“银狼，去祭台!”
银狼点了点头，对着虚拟屏幕操作几下，旁边巨大的机兵启动飞行模式，带着三人离去，消失在浓烟里。
停云站在星槎上，看了眼歼星舰，又看了眼楚牧离去的方向，咬了咬牙，吩咐道：
“我们也跟上去!”
此时，祭台上，那名胸口绘着火苗的祭司似乎早已经在这里等候，见到楚牧的出现，便狂热的大声道：
“神使!看到了吗!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如此多的薪柴，足以取悦吾主!我已经感受到祂的注视了，啊，如此的灼热，赞美吾主!”
“抱歉，我看不到。”楚牧冷冷道，“哪怕能看到，我也是看到一个可悲的疯子。”
“这个世界早就疯了!”祭司喊的极其大声，“这里充满着自私!需要一场大火将这一切烧尽，才能从余烬中诞生一个无私的国度!”
他满脸带笑的看向楚牧，说道：
“我的使命，是燃烧这个部落。您的使命，是燃烧这个世界。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
“你何时去燃烧这个自私腐朽的世界?
“神使，我期待在新世界与您重逢。”
“卡芙卡，拦住他!”楚牧高喊道。
然而，烈火从祭司的体内燃起，在众人的面前，将他烧成了焦炭!
线索又断了。
楚牧的脸色很是难看，每一次，就差这么一点，自己要接触到真相的时候，线索却在自己面前断绝!
局面极其的被动!
这时，停云乘坐星槎而来，问道：
“那名祭司说什么了？”
“一堆不知所谓的怪话罢了。”楚牧语气有些沉闷，“回去吧。”
众人返回歼星舰。
“现如今，砂海星的两大部落，炽和烬，线索都断绝了。”楚牧对停云叹息道，“调查进入了僵局，停云小姐如果有什么未公开情报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额，小女子能有什么情报呢。”停云轻轻晃动着尾巴，“该说的，我前面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啊。”
“如果你是这种诚意的话，那我们后面也没必要合作了。”楚牧面色冷漠，“直接用歼星炮把这里轰碎，大家谁也别想从砂海星得到什么。”
“好耶，终于能开炮了!”银狼兴奋的说道。
停云闻言，尾巴尖急促的晃了几下，尴尬的笑道：
“瞧我这记性，总容易忘事。小女子这才刚想起来，的确有一份情报险些遗漏，还没有向几位公开。”
顿了顿，她继续道：
“仙舟官方这次之所以启动调查，是收到了一份影像，影像中的人，正是六十年前的考察队成员。
“他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有堕入魔阴身的征兆，所以才冒险加入考察团。但是，六十年后，从影像来看，他不仅没有堕入魔阴身，反倒恢复成了正常人。”
“你确定这影像是真的吗？”银狼皱眉道，“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模拟一段影像出来，只要掌握外貌和声音数据，能完全还原。”
“我们当然是考虑到这些的。”停云叹息道，“但是，经过验证，影像没有作伪的可能，而且日期就是半年前，由不明人士传播到公司网络上的。”
“不明人士?查不到本人吗？”银狼疑惑道。
“是的，我们和星际和平公司一起调查过，这个影像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查不到从哪里上传，由谁上传的。”停云摇了摇头。
“不可能吧，网络上凡是操作过必定留下痕迹，哪怕记录删除，硬件也会留下读写信息。”银狼抱着胳膊，“看来你们被公司的那群网络工程师们给糊弄了，那都是一群菜鸟。”
“我们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我们仙舟也有派出工程师的。”停云无奈道。
这时，楚牧说道：
“停云小姐，把那份影像拿出来播放吧。”
算是终止了这个可能引起不愉快的话题，否则银狼要是来一句都是菜鸟，停云怕不是得炸毛。
“嗯好。”停云点了点头，拿出手机链接大屏幕。
影像开始播放了。
起初，屏幕一片漆黑，一道男声响起：
“我叫康烁，曾经是罗浮仙舟云骑军的一名巡防士卒。
“我今年，一千零五十一岁。
“曾经，仙舟的医士断定我活不过一千岁，就会堕入魔阴身。
“当时，我回想我这一生，真是过得飞快啊。
“我虽然有着短生种难以比拟的寿命，但仙舟的生活实在太过于无趣。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平静的等待十王司的冥差把我接走，就此结束这枯燥的一生。
“我很幸运，六十年前做出了那个选择。”
画面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起来，那是一个绿意盎然的世界，男人坐在桌前，身后巨树林立。
他面带着笑意，说道：
“如你们所见，我已经摆脱了丰饶的赐福，再也不会面临魔阴身的困扰。
“不仅是我，当初考察团的众人，都生活在这里。
“这里是一片永恒的沃土，赐予我们永久的生命。
“有什么比摆脱魔阴身，却能保留长生，更让人喜悦的呢？
“这一切，皆仰仗于娘娘的无私。
“而现在，我们想将这种无私的福泽，播撒给还在仙舟挣扎的同胞们。
“来砂海，加入我们吧。
“记住，向死而生。”
……

第115章 摆烂的楚牧
影像播完，屏幕上的光再度熄灭。
“什么鬼，神神叨叨的。”银狼嘟囔道。
楚牧则是对停云问道：
“你们仙舟官方的看法是什么?”
“诡异。”停云表情淡漠，“丰饶赐予仙舟人长生，但长生就像是一场瘟疫，滋生出魔阴身。这个人说他摆脱了丰饶赐福，却还保留长生，这简直是荒谬。”
顿了顿，她继续道：
“仙舟的长生种大多不后悔长生，而是后悔长生的尽头会堕入魔阴身。这个人说能解决魔阴身的同时保留长生，简直是专门针对长生种打造的骗术。
“所以，仙舟官方在发现这个影像后，第一时间就联系公司进行删除。
“但事后的调查是必不可少的，仙舟官方想查明是谁一直在背后蛊惑仙舟人过来。所以，小女子就作为先遣兵，被派到了这里。”
楚牧闻言，径直问道：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仙舟官方就不动心吗？”
“说不动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停云叹息道，“几位将军对此的意见也不统一，有主张大力调查的，有主张置之不理的，有主张直接毁灭的。最终，拿出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派先遣队偷摸摸的调查。”
“但调查的结果并不顺利。”楚牧轻笑道。
“是啊，那家伙说来砂海，但我们在砂海根本没有找到这些人的踪迹。”停云微微摇晃着尾巴，“我们甚至连背景里的巨树也没有找到，这里只有一处处天坑，一群群野蛮人。”
她颓丧的道：
“那家伙说的砂海，和我们去的砂海，根本就像是两个地方，所谓的向死而生究竟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要死了才能去那个砂海调查真相?谁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成功了还好，失败了就什么都没了。”
赌注太大，以至于没人敢赌!
楚牧扪心自问，是没有这个魄力的。
所以他选择摆烂。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星神，一步步设局算计我，在我追寻真相的道路上，还给我出一堆的难题。
那我选择直接交白卷，中途离开考场!
你们爱算计谁就算计谁吧！真相我也不想要了!
人只要没有需求，就没有软肋。
“卡芙卡，我们离开这里吧。”楚牧淡淡道。
“不是，这就不调查了？”停云惊讶道。
“调查有结果吗？”楚牧反问道，“两个最可能得到线索的部落，线索都断了，剩下的难道去一个个天坑探查吗？这得到什么时候?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说完，他顿了顿，放缓语气问道：
“停云小姐，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一起走。”
“我和你们一起吧。”停云权衡再三，叹了一口气，“我只有诺顿留下的一艘破商船，独自航行太危险了。而且，你说得对，留在这里也查不出结果。”
“走的时候能不能对这里放一炮?”银狼问道，“说不定能把星核炸出来呢。”
“先留着，等后续的调查吧。”楚牧摇了摇头。
他对卡芙卡轻声说道：
“这里的调查该结束了，我想装上义眼，回去看看。”
“天缺者不能装义眼的吧。”停云赶忙阻拦，“牧公子，你可能不了解，天缺者装义眼会有很强的排斥反应，这个极其痛苦。”
“我明白。”楚牧的表情平静，“多谢你的好意提醒，但我有必须要做这个手术的理由。”
这时，卡芙卡轻轻拍了拍停云的肩，说道：
“我们家阿牧，有着一定要看到的人。”
“这，这样吗。”停云震撼的看向楚牧，“就因为这个原因?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如果看不到，我可能会痛苦一辈子。”楚牧认真道。
“没错。”卡芙卡轻声笑道，“比如，毛茸茸的大尾巴。”
停云：“!!!”
楚牧：“???”
卡芙卡成功的破坏了这个严肃的氛围，但也让压抑的气氛变得欢快了许多。
或许，这正是她的本意。
……
在滚滚浓烟中，歼星舰缓缓上升。
原本人口密集的烬部落，已经没有了惨叫声，只有火苗在噼啪作响。
这些天的旅程，终究是扑了一场空。
这让卡芙卡心中有些自责。
“抱歉，没找到治好你眼睛的办法。”卡芙卡站在舷窗前，对楚牧低声道。
“都是一家人了，说什么抱歉。”楚牧笑着摇了摇头。
他轻声道：
“这就是我的命啊，卡芙卡，你已经帮我选择了最好的命运。”
卡芙卡闻言，轻轻握住楚牧的手。
这时，银狼走了过来，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桑博还关在这艘船上。他搞沉了那么多艘海盗船，不会把我们这艘船也弄出事吧。”
“差点忘记他了。”楚牧笑了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把他流放到砂海星吧。”
“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银狼微微一笑，按动一个按钮，“我已经把他们那个舱段分离出去了，他可以和那伙海盗互相折磨了。”
窗外，一截被分离的舱室迅速远离这艘歼星舰。
对于那伙无恶不作的海盗，流放他们已经算是一种仁慈。
不过，让他们和桑博待在一起，恐怕是比流放还要残忍的酷刑。
楚牧想到这，会心一笑。
这时，停云走了过来，说道：
“牧公子，我准备在跃迁后离开，所以提前来和你们告别。”
“嗯，仙舟应该还会组织人手过来调查吧。”楚牧问道。
他依旧在问砂海星的事，这让停云心中有着些许的失落。
停云点了点头，说道：
“嗯，我这次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结果，但也没受到什么损失。所以下次的调查规模，应当会比这次还要大许多。只是，下一次，就不是小女子带队了。”
“那没关系。”楚牧摇了摇头，“如果有调查的话，麻烦通知我们一下。”
“好吧。”停云无奈的点头。
卡芙卡捏了捏楚牧的手，说道：
“其实，这次砂海之行，最大的遗憾，并不是这里的真相，而是……”
“没有而是!”楚牧大声道。
停云闻言，噗呲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
楚牧终究没摸到尾巴。
不对，终究没得到真相。
银狼启动跃迁前，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哎哟喂，大家伙都在这呢？”
……

第116章 丰饶之民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银狼手一抖，差点按在了跃迁按钮上。
她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说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此时，桑博正从通风管道探出半个身子，唉声叹气道：
“别提了，那伙海盗追着我打。好在我机灵，往通风管里面钻，头都绕晕了，总算是出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通风管的出风口很窄的吧。”银狼皱着眉，“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我是体，咳咳，我比较瘦吧。”桑博解释道，“情急之下，哪管得了那么多，留在那里就要被打死了，好在被我给钻出来了。”
楚牧这时脸都黑透了。
这家伙阴魂不散啊!
“银狼，停止跃迁。”楚牧语气强压着恼怒，“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砂海星了，要回去拿一趟。”
“诶，大哥，这种小事交给我老桑博就行啊!”桑博急忙上前表忠心。
楚牧于是点了点头：
“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对银狼道：
“给他一艘船!”
桑博丝毫没有被排挤的直觉，依旧在那激动道：
“总算能为大哥做点事了。”
殊不知，如果他还在这艘船上，楚牧是不放心让飞船跃迁的。
跃迁引擎在启动时，会有一个充能过程，从而制造人工虫洞，使得飞船能够折叠前方的空间，进行超远距离瞬间传送。
这个充能过程是不能干扰的。
因此，楚牧只想早点把桑博打发走，然后快点启动跃迁离开这里。
一想到桑博一连搞沉那么多艘海盗船的丰功伟绩，再想到此刻桑博就在己方船上，楚牧就不禁为这艘歼星舰发怵。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厮赶下船!
然而，天总不遂人愿。
意外在这一刻发生。
在歼星舰的前方，空间开始波动，一支星际舰队显露出身形。
那些飞船的外观很是诡异。
它们既有钢铁的结构，又呈现出一种活的生物特征。
那些附着在飞船装甲上的细胞组织，还会缓缓蠕动。
这种诡异的飞船，让停云瞬间大呼：
“是丰饶民联军!我看到步离人的旗帜了!”
丰饶民，是仙舟的大敌。虽然同为丰饶赐福的文明，但这些丰饶民并没有像仙舟这样意识到长生的祸患，反倒完全放纵自身的贪欲，在宇宙中到处抢掠。
在仙舟历史上，仙舟联盟曾经数次和这些丰饶民大战。仙舟虽然有巡猎星神作为靠山，但丰饶民的优势则是近乎无穷无尽的个体数量，常常联合起来攻打仙舟。
截止现在，仙舟都不知道这些丰饶民的起源星是哪里。这些孽物们仗着丰饶药师的赐福，在全宇宙疯狂繁衍。
停云所说的步离人，是丰饶之民中最凶残也最强大的一支。
他们和狐人有着一定的血脉关联，但他们的外貌特征更像狼人。
曾经，狐人被步离人当做奴隶，直到被仙舟大军所解救，后面才加入到了仙舟，成为仙舟人的一员。
也正因为有这层历史的存在，停云一眼就认出的步离人的旗帜。
“这么说，这就是一群坏家伙咯?”银狼微微一笑，“我向他们开炮，没意见吧？”
“歼星舰虽然强大，但这些人的活体战舰也不可小觑。”停云摇了摇头，“他们的活体战舰，是和常规科技路线不同的一条路线，被称为兽舰。在仙舟战争史上，这些丰饶民甚至活化一颗行星当做战舰，直接造成一艘仙舟的坠毁。”
“歼星炮之下，万物平等。”银狼不以为意，“管他什么科技路线，轰一炮再说。再不行，给他们送一轮温暖。”
楚牧：“???”
我的赤日明明是辅助好吗!
“看来，砂海星的那段影像，吸引到的不只是仙舟人。”卡芙卡轻声道，“丰饶民同样对这里感兴趣，甚至兴趣比仙舟还要大一些。”
作为同样获得长生赐福的丰饶民，虽然他们不会刻意的去抵制长生，甚至放纵自身的疯狂堕落。但是，如果有能保持理智的办法，谁愿意成为一头没有智慧的野兽呢？
如此看来，那段影像被刻意公开散播在网络上，想要钓的并不只是仙舟人，更多的是这些丰饶民!
这些丰饶民舰队的规模并不大，让银狼觉得很好欺负。
毕竟，只要对面没有令使，自己这边就是安然无恙的。
这种规模的小舰队，也很少会有星神令使出现在里面。
然而，正在她蠢蠢欲动时，异变又发生了。
在歼星舰的后方，一支规模无比浩大的舰队跃迁到此。
其中最大的那艘星舰，比起楚牧等人所在的歼星舰还要大上数倍!
更恐怖的是，在那艘星舰上面，还有着数只飞行巨兽。
每一只的体型，足足有上百米，身上覆盖着厚厚的装甲。
“是末日兽!”停云惊声道，“反物质军团也来了!”
反物质军团，是毁灭星神纳努克麾下的一支大军。
他们的规模浩浩荡荡，他们的使命是毁灭所有文明!
而末日兽，是军团利用古兽的残片铸炼出来的，依靠核心的暗物质引擎驱动。
古兽作为星神之前的宇宙主宰，哪怕只是留下一点残片，能够发挥的威能也是极其恐怖的。
这是真正的灭世巨兽!
“星核周围，出现反物质军团很正常。”卡芙卡淡淡道，“这也反向验证了，砂海星真的有一颗星核。”
之前，卡芙卡推测砂海星拥有一颗星核，那诡异的人脸菇就是星核的产物，但没有什么直接的实证。
如今反物质军团的出现，恰恰印证了这个推测。
星核的存在，总能招来反物质军团。
这些军团的极恶造物们，可对什么长生之法不感兴趣，他们本就是死人了。
不过，为什么丰饶民和反物质军团同时到达这里，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此时，歼星舰就横在两方势力中间。
银狼已经没有留下来放炮的心思了，要是反物质军团里来了一位令使级别的绝灭大君，那众人就小命难保了。
绝灭大君共有七位，都是毁灭星神纳努克所选中的令使，每一个实力都极其强横。
反物质军团，就是其中一位大君所统领的。
银狼并不敢赌，对面的舰队里究竟有没有绝灭大君。
但是，末日兽都出动了那么多条，这茬子实在不好硬碰。
她当机立断，趁着两方势力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启动跃迁。
……

第117章 乱流
得益于艾丝妲所购买的加强版歼星舰，跃迁引擎的充能并不需要太久。
“大家坐稳扶好，本次跃迁即将开始，正在验证空间数据……”
银狼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数据正常，启动跃迁!”
“正在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警告!数据流紊乱!警告!数据流紊乱!”
“检测到裂界活性爆发!”
“空间读数异常!”
“主引擎失效!”
“副引擎无法调用!”
主控舱内，开始拉响急剧的警报!
楚牧虽然看不到，但这声音依旧让他心中一沉。
果然，出事了!
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可不存在安全返回的可能!
跃迁的本质是折叠空间，如今附近的空间已经完全紊乱了，变成了一团乱流!
“卡芙卡，银狼!”楚牧大声道。
“阿牧!”卡芙卡的声音传来，就在身边。
楚牧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对方，但当他就要触碰到卡芙卡的时刻，空间的乱流已经突破了歼星舰的防御。
楚牧的手只抓到了一片虚空，随即，在猛烈的颠簸中被抛起身子。
在这种空间乱流中，楚牧甚至没办法躲入黑白虚构空间，就在急剧的碰撞中失去知觉。
……
布谷，布谷，布谷～
清脆的鸟叫声中，楚牧幽幽醒来。
“不要动。”一道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楚牧这才发觉，浑身的疼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错位了一般。
“你还需要修养些日子，才能恢复过来。”那道声音淡淡说着，“这段时间，你就安心躺着，我会按时送饭过来。”
楚牧闻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问道：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所以你无需记住我的名字。”那人淡淡道，“这里是无私之地，你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那就记住娘娘的恩情即可。”
楚牧沉默了。
随即，开口道：
“这里是砂海，你是康烁。”
“哦，你认识我?”康烁惊讶道。
“我看过你录的影像。”楚牧低声道。
“影像?”康烁的语气里充满疑惑，“那是什么?”
“你没有手持智能终端吗？”楚牧皱了皱眉，问道。
他下意识的想要拿出身上的智能设备，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的所有设备都消失了。
人工智能卡芙也不见了!
“你在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康烁语气平缓，“难道是伤到脑子了吗？”
楚牧没有回复，而是跳过这个话题，问道：
“你在哪发现我的?”
“部落外面发现的，当时身上也没穿件衣服。”康烁看着楚牧，“小孩，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个部落的呢？又怎么认识我?”
“我，我不太记得了。”楚牧语气有些彷徨，“能告诉我现在是在哪个部落吗？再给我介绍一下你是谁?或许能让我想起些什么。”
“行吧。”康烁点了点头。
康烁所在的部落，叫做柏。
部落主体建在一棵巨树上。
在砂海星，这样的巨树部落有很多。
康烁是这个部落土生土长的人，他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
楚牧听完，问道：
“为什么这颗星球这么多树，却要叫做砂海这样奇怪的名字?”
“怎么奇怪了，这不是很贴切吗？”康烁问道，“你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是不是沙沙的?”
楚牧无言以对。
他只能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娘娘是谁?”
“我看你脑子真是伤太重了，竟然连娘娘都忘了。”康烁语气有些激动，“娘娘是至善至美之人!她的无私拯救了这里所有生命!如果不是她，我们这颗星球就不会存在!”
楚牧点了点头，又问道：
“哪里能见到这位娘娘呢？”
“我们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娘娘了。”康烁的语气有些落寞，“娘娘无处不在，只是我们福源浅薄，见不到她。”
他顿了顿，继续喃喃道：
“心要诚，才能见到娘娘。对，就是这样。我们不能有一点自私的情绪，自私的人是看不到娘娘的。”
“瞎子也看不到。”楚牧淡淡道。
“娘娘会治愈她眼前所有的伤痛。”康烁语气十分认真，“祂看见你了，你就看见祂了。”
楚牧闻言沉默了。
这个地方真是诡异至极。
跃迁失败后，自己竟然来到了另一个砂海星。
巨树还未消失的砂海星。
自己梦中所见的砂海星!
毫无疑问，楚牧的每一步，都在某位星神的算计中。
当他找不到线索想要走的时候，恰恰是走入对方设置好的布局里面。
现在，面临几个问题。
康烁为什么失去关于仙舟的记忆，自认为是土着人?
是他故意的?还是真的被篡改了记忆?
自己现在待在柏部落养伤，那么卡芙卡，银狼还有停云她们呢？
她们也在这颗星球吗？
如果在的话，楚牧必须尽快和众人汇合。
当然，还要提防桑博那家伙!
自从他上了船，意外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仿佛他上船的使命，就是搞沉这艘船一样!
楚牧发誓，他再也不想遇到桑博了!
遇见准没好事!
……
楚牧一连养伤了几天，康烁每天定时给他送茶送饭。
虽然现在有了半条命途之力，但无眼者命途可没有什么治愈的力量。
顶多是身体素质好点，恢复的快一些。
这些天，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和康烁拉家常，打听点情报消息。
这个世界的南半球和北半球，都有一棵巨树。
分别被两边的人当做祖树。
楚牧猜测，这两棵树应当是对应的炽部落和烬部落的两处天坑。
当初他就发现了，这两个部落天坑比其他部落要大许多。
如此看来，这两个砂海星，存在不小的关联。
为了便于区分，楚牧把这两个世界分成表里，第一个砂海星是表世界，第二个是里世界。
这种表里世界的现象是如何产生的呢？他还无法确定。
楚牧将猜想埋在心底。
柏部落位于南部，日子算是安宁平和。
但是，根据康烁所说，现在的砂海星并不算太平。
有些无人的林区，有怪物出没。
楚牧立即想到了裂界。
他和银狼在以前那个黄沙遍野的表世界，并没有发现星核的痕迹。
现在看来，星核正躲在这里，在蚕食这个里世界。
……

第118章 无私之民
三天后，楚牧已经能正常的下地行走。
他开始实地探查这个名为柏的部落。
这座部落建立在一棵直径数十米的巨树上，建筑形式各异，有在树枝上搭建树屋的，也有直接在树干挖一个洞的。
这里的巨树主干是空心的，最下面有一处水潭。
里面有发着荧光的藻类。
在和这些部落民的日常接触中，楚牧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无私。
但是，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些人的无私，给他一种虚情假意的感觉。就像是为了完成无私这个指标，刻意的强迫自己去无私。
就比如楚牧想感谢康烁，康烁就会很僵硬的说不需要感谢。明明接受一句谢谢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也能跟无私挂上钩。
这让楚牧很不理解。
这个部落所有的人都在刻意的追求无私，以求换得娘娘的再度现世。
传说，娘娘是一位无私利他的人，她会嘉奖所有无私的善行。
在这种氛围下，自私是不允许的。
楚牧甚至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商业痕迹，没有人出来做生意。
毕竟，商业是一种自私贪婪的行为。
但是，商业的存在，是有需求，才有供给。
柏部落有着大量的要求，哪怕楚牧看不见，也能敏锐的发现很多商业契机。
比如，高层居民距离水资源太远，如果有商贩可以建立高层的供水点，那自然是可以赚的盆满钵满的。
然而，在柏部落，没人去做这件事。
有需求，但没供给。
这就很奇怪，人人都标榜着无私，结果却没人愿意出头去做这件事。
高层居民，只能自己费劲去打水。
这样的无私，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
……
“过几天，枫部落的人会到我们这里来。每年一次的祖树朝觐要开始了，每个部落都要派出一个代表。”
一天傍晚，康烁和楚牧闲聊时谈及此事。
枫部落，是附近一个很大的部落。
柏部落以及周边的一些小部落，都隶属于枫部落所主导的部落联盟。
“你希望我成为柏部落的代表?”楚牧精准的察觉对方的意思。
“这……”康烁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朝觐团在到达祖树前，会把路线上所有的部落都走一遍。我想，可能帮助到你恢复记忆。”
“那太好了!”楚牧佯装激动，“请一定要让我成为这个代表!”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一定尽力帮你。”康烁点头答应道。
作为柏部落的酋长，选谁当代表，也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是，为什么他要选择楚牧呢？
楚牧心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秘，是自己还不知道的。
不过，他本就不想在柏部落长待下去。跟随祖树朝觐团多逛一些部落，说不定还能遇到卡芙卡她们。
但愿不要遇到桑博。
一定不要!
……
两天后，枫部落的人来了。
朝觐团有数十人左右，为首的那个人看了眼楚牧，对康烁小声道：
“康兄有心了，竟然找到这样好的……”
“诶。”康烁摇了摇头，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楚牧听觉灵敏，把这段对话完整听了下去，可惜，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朝觐团接走他后，便离开柏部落。
楚牧在朝觐团内部闲逛，发现枫部落也派了一位代表。
楚牧远远的听到那人讲了几句话，声音令他很熟悉。
可惜，那木头轿子被一群人护着，不准他靠近。
不过，晚上的时候，楚牧还是利用无眼者的能力，潜入到那位代表的屋内。
果然，屋内的少女是他的熟人。
“停云，没想到我第一个见到的是你。”楚牧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也成为代表了？”
没有了卡芙的提示，楚牧终于听不到毛茸茸的尾巴了，这让他心情有些放松。
不过，面前的停云却满脸紧张，缩在床头，问道：
“你，你!你是谁?为什么在这?我，我喊人了!”
“你不认得我了?”楚牧皱了皱眉，“难道你失忆了?”
“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停云疑惑的看向楚牧，“莫非你认识以前的我?”
“当然，你叫停云。”楚牧点了点头，“当然，我对你了解并不是很多。不过我知道，你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
“商人?”停云表情变得有些冷漠，“砂海星哪里有商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并不是砂海星的人?”楚牧语气幽幽，“我还知道，你有一条尾巴。”
“呀!”停云瞬间脸红起来。
对方不是一个瞎子吗?怎么知道她有尾巴的?
“你真的认识我?”停云问道。
“你会这么问，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楚牧轻声道。
顿了顿，他问道：
“你是怎么成为代表的?”
“因为，我身上有很多缺陷。”停云低下头，用力的绞着床单，“他们说，去祖树能够治愈我。”
“呵呵，看来我们都被骗了。”楚牧冷漠道，“我被选做代表，根本就没人跟我说治愈的事。”
“或许，他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停云猜测道，“虽然和他们接触不多，但我觉得，他们人还不错的样子。”
“停云小姐，你怎么失忆后，人也没以前机灵了。”楚牧叹了一口气，“我是假装失忆，你是真失忆，真是头疼。”
他现在只希望，找到卡芙卡和银狼的时候，她们还能保持记忆。
停云这失忆一次，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以前那个有点小机灵的商人，现在变得莫名的天真。
“你白天再来找我一次，那些卫兵不让我靠近你。如果是你找我，他们应该不会拦。”楚牧嘱咐道。
“好。”停云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问道：
“明天你能告诉我，我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吗？”
可惜，楚牧已经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停云主动来找到楚牧
如之前所料，那群卫兵并没有阻拦她交朋友。
楚牧就此蹭上人力抬着的轿子。
砂海星并没有什么大型牲畜，再加上森林中的路况复杂，人抬着反倒是最好的。
昨天楚牧是被人背着的，但终究是没有坐轿子舒服。
唯一的问题就是，轿子比较狭窄，得和停云挤在一起。
那大尾巴总是在背后蹭啊蹭，蹭的痒痒的。
……

第119章 缺陷
在砂海星，部落之间没有战争。
不过，根据南北两棵祖树的分布，这些部落也大体上分为南北两派势力。
枫部落和柏部落，就属于南派势力。
在这个势力里，存在很多部落联盟。枫部落所主导的联盟，算是其中一个比较大的。
每年，各个部落都要出一个代表参加祖树朝觐，由部落联盟中的盟主组建朝觐团。
从枫部落到南祖树，需要走两个月，途中经过上千个部落。
这里的部落分布很密集，基本上每一棵巨树上都住满了人。
南半球的这棵祖树位于南纬三十度左右，相对应的，北祖树在北纬三十度。
枫部落算是比较幸运的，离祖树近，只需要走两个月。
如果是路途遥远的部落，在路上的花费就得数年之久。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砂海星的部落都很无私，会无条件给这些长途跋涉的朝觐团提供吃喝与住宿。
楚牧和停云，一路上就受到不少优待。
出发一周后，他们的队伍规模已经到了数千人。
越是靠近祖树，遇到的朝觐团越多，众人目的一致，索性一同前行。
不过，令楚牧失望的是，截止目前，都没有遇到卡芙卡等人。
她们或许在很远的地方，又或许，根本不在砂海星。
楚牧的心头有些沉重。
停云倒是没什么感觉，失忆的她现在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这一天，众人遇到来自遥远部落的朝觐团，据说已经在路上走了三年，才赶上今年的朝觐。
路上的时候，他们不慎闯入禁区，还损失了一些人。
“什么是禁区?”停云憨厚的问道。
“就是被怪物占领的地方!”那支朝觐团的头领言语有些恐惧，“那里的人没有遵守无私的教诲，心中生起了私欲，所以怪物从他们身体里长出来了!”
“好，好可怕。”停云面露恐惧道。
“只要慈悲娘娘再度现世，禁区才能被解除，那些怪物才能恢复。”头领叹了一口气，“可惜，娘娘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楚牧闻言，心念一动。
他听康烁讲过类似的话。
在楚牧看来，所谓的禁区，就是星核所造成的裂界。
那些被自私吞没的怪物，就是被裂界侵蚀同化了。
不过，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星核的存在，所以一切论述都围绕着自私和无私展开。
楚牧这种知道实情的，自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如今，对于砂海星的表世界和里世界，有一个线索是能把这两个世界连在一起的。
那就是娘娘。
不管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都有这个人的存在!
虽然楚牧很不想承认，但这个娘娘，很可能就是梦中那个嫁衣少女!
只有找到娘娘，才能把真相给理清楚。
但是，娘娘在何处呢？
不管是康烁，还是其他人，都言之凿凿的说，娘娘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去哪了?
……
朝觐团出发的第三十四天。
现在，队伍的规模已经扩充到了数万人。
这里已经很靠近祖树了，部落的分布也变得更加密集。
四周巨木林立。
值得一提的是，在祖树方圆万里之内，是没有禁区存在的。
人们相信，这就是祖树对他们的庇佑。
不过对楚牧而言，这就少了一个接触裂界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他对裂界的了解，都停留在纸面上。
他很担心，卡芙卡和银狼掉到裂界里。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毕竟截止目前，他也没见过这两人表现出什么战斗力。
卡芙卡基本没出过手，银狼更是天天打游戏。
楚牧虽然有着一轮赤日，但是他自己也没用过。
上次准备用，是想对付繁育的，结果繁育直接自我了断了。
其他场合，楚牧也没有动用赤日的机会。
在砂海星的表世界，仗着歼星舰的巨炮，楚牧一登陆就是酋长。
在里世界，周围又都是一群“无私”的人。
以至于，楚牧憋着一轮大招，到现在都没找到释放的机会。
现在，来到里世界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身边的停云到现在还没找回记忆。
反倒越来越粘着自己了，和狗皮膏药一样。
这让他极其的头疼。
“停云小姐，我觉得你不用到哪都跟着我。”楚牧无奈的说道，“尤其是我想要小解的时候。”
“对，对不起!”停云脸瞬间红了，尾巴都僵住了。
“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楚牧问道，“我说过，我不会摔倒，不需要人跟着，你却还一直跟在旁边，能说说你的理由吗?”
“我害怕。”停云小声道。
“怕什么？”楚牧皱了皱眉，“这里的人又不坏，谁会害你?”
“我怕你，丢下我不管了。”停云呐呐的道。
楚牧闻言，不禁愕然了。
“抱歉，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楚牧叹了一口气，“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又是失忆的状态，难免会缺乏安全感。作为身边你唯一的熟人，我是应当顾及你的感受。”
顿了顿，他郑重道：
“以后我有行动，会和你提前说的。”
“嗯嗯。”停云乖巧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人工智能卡芙的帮助，但楚牧也能想象的到，此时停云的尾巴尖肯定是一跳一跳的。
该死，我怎么又想起尾巴了?
卡芙卡害人不浅啊!
楚牧急忙换了个话题，说道：
“最近，你观察那些其他部落的代表，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
“什么规律?”停云疑惑道。
“他们都是身上有残缺的人。”楚牧认真道，“或多或少，要么缺根指头，要么少条腿。”
不过，这些都是后天残缺的，楚牧并没有发现天生残缺的人。
失明的楚牧，看起来是天生残缺，但实际上也是后天残的。
停云倒是个异类，楚牧想不通她身上的缺陷在哪?
这时，停云小声道：
“在我眼里，大家都是健康的，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这里真正有缺陷的，只有我。”
“你没有缺陷，别被那些人骗了。”楚牧认真的摇头，“难道有尾巴长耳朵就是缺陷吗？我反倒觉得那是相对正常人的长处。”
楚牧一时嘴快说出来，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好在，停云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失落的低声道：
“我的缺陷，你看不到。”
……

第120章 大哥！！！
朝觐团出发第四十一日。
这天，路过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很热闹，似乎正在开一场公审大会。
但是，砂海星都是一群无私的人，自然没有什么法律。
所谓的公审大会，也审不出什么结果，犯人甚至嚣张的和众人辩论。
这样出奇的乐子，吸引了朝觐团不少人过去观看。
楚牧也拉着停云挤了过去，反正也没什么事。
随即楚牧脸就黑了。
正在公审大会上夸夸其谈的犯人，是一个商人。
要知道，砂海星以前是没有商人都，但自从这家伙来了，他就玷污了这片纯洁的土地!
“波桑，你，你还不知罪吗?”那部落的酋长气的一直喘着粗气。
台下，那个蓝色头发的商人神情倨傲，不屑道：
“我为什么要认罪?明明是你们有需求，我提供服务，你情我愿的东西，算什么罪?”
“你太自私了!”酋长大声道，“自私就是最大的罪!”
“喂喂喂，可别血口喷人啊!我明明是无私的提供方便快捷的服务啊，因为我的存在，部落的运转效率都提升了不少!”商人得意道，“这样算下来，我不仅无罪，反倒有功啊!”
“那你为什么要收取报酬?”酋长大吼道。
“不收酬劳，难道我去喝西北风吗？”商人皱眉道，“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这就不叫无私!”酋长无比恼怒，“无私的人，就应该不求酬劳的去做这件事!”
“哦，那为什么我来之前，没看到你们去做这件事?”商人被气笑了，“你们这些不做事的都是一群无私的人，我这种做的反倒成了自私了？”
“你这种自私的行为，会给部落招来灾祸的!”酋长愤怒道。
“好吧，假使这真的会招来灾祸，那有一件事就说不通了啊。”商人语气悠悠，“如果你们真的是无私的人，就不应该在乎灾祸。你们这么在乎，就说明你们都存在私心!”
他顿了顿，大声的道：
“好啊，原来你们才是最自私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酋长瞪圆了眼睛，“你这完全就是诡辩，是强词夺理!我们当然是无私的，所以，我们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成为这个部落的代表，去治愈你的缺陷!”
商人闻言，立即大声道：
“不对啊!我这么健康，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凭什么让我去当代表?”
“你的心缺了!”酋长大声道。
“缺心眼也算缺陷?”商人愣住了，“不对，我怎么就缺心眼了?”
可惜，酋长并不打算回答他，而是直接把他架起来，送到朝觐团里。
楚牧虽然极力的避开，但现在的情况看来是避无可避。
那商人眼尖，一看到楚牧，瞬间泪目了，哽咽的大喊道：
“大哥!!!”
楚牧不禁用力的捏了捏拳头。
阴魂不散啊！
“桑博，没想到在这遇到你。”楚牧强压着内心的恼怒，说道。
“大哥!我可算找着你了!”部落商人桑博激动的跑过来，“这些天，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大哥啊!可算给我老桑博盼到了!”
“不对，你不是叫波桑吗？”一名部落民疑惑的问道。
“滚!”桑博瞪眼骂道。
突然的嘴臭，让部落民有些不知所措。
“桑博，骂人是不对的。”楚牧劝诫道。
桑博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
“大哥说的是!小弟这就改正!”
他再度扭头看向那名部落民，笑嘻嘻道：
“能请您离开这里吗？我和我大哥说几句话，不方便有外人在这里。”
“好，好吧。”那部落民打了个寒颤，逃也似的远离这里。
在他看来，这桑博笑起来简直更恐怖!
桑博这时看向楚牧拉着的停云，讨好的问道：
“大哥，这是哪位嫂子?”
楚牧：“???”
“你没见过停云小姐吗？”楚牧问道。
考虑到桑博在歼星舰上基本都是被关着，楚牧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飞船上见过的，有想起来吗？”
“哦，是她啊!原来叫停云。”桑博恍然大悟，随即自我介绍道，“我叫桑博，大哥的忠实小弟。”
“你，你好。”停云点头道。
“嫂子打扮蛮别致的。”桑博看了一眼停云，恭维道。
“那是天生的。”楚牧皱了皱眉，“你瞎想什么呢？”
“啊这!”桑博尴尬起来，“我说怎么会动呢。”
停云闻言，顿时羞耻莫名，紧紧抓着楚牧的手。
桑博见状，赞叹道：
“大哥和嫂子感情真好啊。”
“你这人嘴里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楚牧有些反感，“你叫我大哥就算了，别看到一个女的就起哄叫人嫂子。你觉得这种玩笑很合适吗?还是觉得欺负小女生很有乐子?”
“大哥教育的是!”桑博立即双手合十，“抱歉，停云小姐，我没意识到我这不过脑子的玩笑话，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没，没事。”停云摇了摇头，小声道。
桑博立即大喜过望，笑道：
“大哥，嫂子说没事了!”
楚牧：“???”
他恼怒道：
“桑博，你脑子是被挖机啃了吧？”
“大哥，这件事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桑博可怜巴巴道，“我脑子是被挖机打过啊，还好我是体育……”
“别说了!”楚牧松开停云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拽着桑博的衣服。
随即对停云说道：
“我和他聊点事，你先回去。”
说着，便拽着桑博往灌木丛里走。
虽说是灌木丛，但其实也有十多米高了。
桑博大声的喊：
“大哥，有话好好说，别拽我裤腰啊!”
但楚牧死拉着不放。
反正自己看不到，拽下来丢人的也是你!
往大了说，那么大一艘歼星舰都被你搞沉了，拽你一条裤子怎么了?
“桑博，你出现的总是够巧的啊!”楚牧冷笑道。
“大哥，这都是因为我时刻不断的想念您啊!”桑博一手抓着裤腰，一手用力的拍着胸脯，“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我思念大哥的时候，大哥就出现在了我眼前!”
“呵。” 楚牧嗤笑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能停止这种思念?”
“大哥不想见到老桑博了吗？”桑博语气满是无辜，“其实，大哥内心也在思念我吧。所有的遇见，都是一种双向奔赴，大哥何必说的那么绝情呢？”
楚牧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想点亮一轮太阳取暖的那种!
……

第121章 祖树
楚牧终究还是忍住了召唤赤日的冲动。
主要是担心打不过!
桑博这家伙看着没什么实力，被海盗揍的鼻青脸肿，被部落民五花大绑，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但正如银狼所说，这boss没亮血条之前，谁能说得准他血量有多少?
要是一轮赤日砸下去，血条没掉一点，还给boss砸狂暴了，那就很难收场了。
因此，楚牧只能强压着内心的不愉快。
这时，桑博上前八卦的问道：
“大哥，你和这嫂子的事情，大嫂知道吗？”
“呵，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大嫂?”楚牧冷笑道。
说完，他懒得理会桑博，便走出灌木丛。
停云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处等候。
楚牧于是拉起她的手，一起回去。
自从这家伙失忆后，她就一直粘着楚牧，极其的缺乏安全感。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回记忆，一直这样还挺麻烦的。
楚牧心中一叹。
现在，他已经见到了两个熟人。
但最关键的两个，卡芙卡和银狼，音讯全无。
楚牧尝试和其他部落来的代表打听消息，但一无所获。
这让楚牧很担心。
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一点动静。
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这两位不可能这么低调的。
只能先到祖树，再谋划下一步了。
……
朝觐团出发第五十三天。
众人已经能远远看到祖树的树冠了。
那是一棵树干直径上百米的巨树，高度有八百多米。
巨大的树冠，仿佛一座凌空的岛屿。
在树冠之下，只有低矮的青草，没有其他巨树能够生存。
在此之前，朝觐团遇到最大的树，也只有四百米高。
眼前的巨树，无愧于祖树之名。
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本的预计里，朝觐团至少要花费两个多月才能到达祖树。
但是，这些天砂海星一直没有下雨，以至于路程中完全没有被天气耽搁。
因此，只用了五十多天，就到了祖树。
不过，眼前虽然能望见祖树，但真正想要到达树下，还需要一天时间。
望山跑死马，望树同样是如此。
天色渐晚，朝觐团只能在地上扎营。
这里已经到达祖树边缘了，附近的朝觐团简直密密麻麻，足足有数十万人挤在这里。
这远远超过了这边部落的接待上限。
好在，朝觐团的头领都是有经验的，在之前的路途中，都已经积攒好了水和干粮。
在砂海星一年一度的朝觐仪式中，每一个部落都会派代表参与。每个代表身边又会跟着一个或者两个的卫兵，这样下来，人数是很多的。
聚在这里的数十万人，还只是参加朝觐仪式的一部分人，还有很多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等人全部到齐，这里至少会聚集上百万人!
这么密集的人群，已经相当于一座超大型城镇了!
整个南半球的部落代表都聚集在这棵树下，有很多人还是几年前就已经从部落出发了，今年才走到这里。
这么多的人，楚牧都很难去想象，该怎么把这些人协调好，去进行一场仪式。
要知道，即使在拥有便携通讯设备的文明里，想要策划一场百万人的活动都是极其困难的。
但是，在砂海星是没有这些高端设备的，人都只能靠喊。
现在朝觐团的规模就已经有数十万人了，队伍的前端传达一条命令，得好半天才能传到队伍的末端。
而且，这途中还总是出现错误。
幸运的是，这里的人都是一群安分守己的人，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这么大的队伍，楚牧甚至没听说过一句争吵。
这样的情况，简直是让桑博如鱼得水。
这个奸诈的倒货商人，这些天无时无刻不在腐蚀这支纯洁的队伍!
晚间时分，他又抱了一堆东西回到帐篷，对楚牧激动道：
“大哥，我真是爱死这里了!啧啧，这么大的猫眼石，我只用了两块干粮就换到了!这波我直接发财咯!”
“你最好是发财了。”楚牧语气淡漠，“我还等着你买一艘歼星舰赔回来呢，对了，要加强版的。”
桑博闻言，脸色瞬间苦涩下来：
“大哥，你是知道的，我这点钱别说歼星舰了，就是买一艘游击艇都难。”
“哦?你是不认账了？”楚牧眉头一挑，“上次说好了的，你得还一艘歼星舰，或者比歼星舰更好的船回来!”
前些天，楚牧狠狠滴从这名奸商弄到了一份保证书。
奸商桑博深深的反省了自身霉运给大哥带来的损失，发誓要用余生来弥补!
楚牧当时说，余生就不必了，你能把歼星舰还回来就不错了。
歼星舰上还有卡芙卡珍藏的大衣，以及银狼的超大游戏室。
游戏室里还有很多珍藏游戏卡带。
现在看来，全都没了。
楚牧相信，这两个人现在杀了桑博的心都有了。
自己只向桑博索取一艘歼星舰，简直是仁至义尽了。
也因此，桑博现在做奸商的所有收入，都成了给歼星舰打工筹钱。
这让桑博苦不堪言。
楚牧倒是从这件事中，发觉出了压榨桑博的乐趣。
其实，桑博出去做生意，还是楚牧赶着他出去的。
否则这家伙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大哥身边。
楚牧让桑博出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他去四处打听一下卡芙卡和银狼的踪迹。
可惜，一直到了祖树边缘，依旧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楚牧心中有些沉重。
桑博见状安慰道：
“大哥，这不是人还没来齐吗？我们可以等人到齐了再问问。我听朝觐团的那个头领说，我们要在这再等一个月呢，才能到仪式开始。在这之前，我们的时间很富裕。”
“但愿如此吧。”楚牧轻叹道。
卡芙卡和银狼可能在北半球，也可能在裂界。
甚至，不在这颗星球。
要知道，银狼有传送能力。她如果在砂海的话，这两个月的时间早就能找到朝觐团了。
砂海星现阶段唯一的大事，就是朝觐祖树!她不可能放过这个线索不去调查!
这是楚牧和银狼的心有灵犀。
换位思考的话，楚牧把自己代入银狼，一定会把朝觐活动当做主线剧情，然后去推这个主线。
但是，截止目前，南半球的朝觐活动都没有任何异常消息。
卡芙卡和银狼如果在这里，不可能这么安静。
最起码的，她们会闹个大新闻，让楚牧知道她们在这。
但现在，一切都风平浪静。
她们，可能出了某种意外。
……

第122章 同登极乐
砂海星越来越热了。
这里已经三个月没有下雨了。
这让楚牧想起来在深蓝星的经历，也是一场持续很久的干旱。
不过，深蓝星好歹有一片乌云，砂海星却晴空万里。
虽然这里的植被丰富，但长久的干燥让地上的杂草树叶都有些脱水了，轻轻一捏就碎。
万幸的是，这里的地下水资源极其丰富，民众暂时没有缺水的危机。
时间来到朝觐仪式开始的时候。
祖树附近已经聚集了上百万人，但是经过这些天的打听，楚牧一直没有卡芙卡和银狼的消息。
他打算，参加完这个朝觐仪式，就出发前往北半球。
最重要的，甩开桑博！
……
祖树下，上百万人密密麻麻，占满了这方圆几公里的范围。
其中，各个部落的代表被围在中间，站在祖树的树冠之下。
那些卫兵则是手持长矛，守在祖树外围。
代表们都身穿白衣，顺从的站在那里。
没有人慌乱，没有人起哄，甚至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
除了桑博。
他低声念叨道:
“我去，这些人怎么一个个和机器人一样?一百万人就这么组织好了?这合理吗？”
“少说几句话不会憋死你。”楚牧训斥道。
“大哥，我心有不妙的预感啊。”桑博不放心的嘟囔道。
“闭嘴吧你!”楚牧脸都黑了。
看来接下来指定得遇到些事情了!
这时，头顶传来沙沙的响动。
从树冠之上，一条条宛若气根的细长根须垂下来。
末端高度正好离地一米左右，每个人伸手就能抓住。
“我去，这是啥啊?”桑博手握着绿色的根须，张开嘴咬了一口，用牙嚼了几下。
他笑道：
“大哥，这汁水还挺甜的!”
楚牧：“???”
啥玩意你也敢吃?
停云则是害怕的看着这一条条根须，问道：
“这真是吃的?”
“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吧。”楚牧说道。
“他们好像也不知道。”桑博看向四周，“那边有几个家伙也在吃呢，搞不好真是给我们提供的自助餐。”
“我们也要吃吗？”停云问道。
“不许吃!”楚牧抓住停云的手，“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们别碰，万一有毒呢?”
桑博：“!!!”
他立马苦着脸说道：
“大哥，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啊!”
楚牧懒得搭理这活宝。
这时，从巨树的主干传来一道宏大的声音。
“诸位代表，我们共聚此处，参加一年一次的朝觐活动……”
“自从慈悲娘娘消失在我们眼前，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之久。”
“在娘娘消失前，每年祖树的朝觐仪式，我们这些身怀缺陷之人，都能得到娘娘的赐福。”
“可现在，朝觐仪式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这三十年来，我们从未得到娘娘的赐福。”
“娘娘已经，彻底离开我们了!”
“难道，我们还要无休止都等待下去?继续没有意义的仪式吗？”
“不!我们应该制造一位新的娘娘!”
“诸位代表，你们的到来并不是为了一场失去意义的仪式!”
“你们肩负着更光荣的任务!”
“从你们之间，我将选择出一位真正无私之人，助祂成为新的娘娘!”
“诸位啊!你们都是光荣的护道者!”
“当娘娘再度现世，你们都将获得臻至完美的赐福。”
“你们，不会再有缺陷!”
“诸位啊!请你们放松自己的心神，口中颂念这八个字。”
“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在那宏大的声音引导下，四周渐渐响起稀稀落落的念诵声。
慢慢的，这声音变得整齐起来，变得宏大起来。
桑博看向楚牧，说道：
“大哥!刚才那声音有点耳熟啊?”
“你想起谁了？”楚牧问道。
“好像是，诺顿!”桑博皱起眉头，随即瞪大眼睛，“对，没错，就是那老家伙!他不是死了吗？”
他顿了顿，脸色变得极其惶恐，喃喃道：
“大哥，这不会是死后的世界吧！我们，难道都死了?”
“你在胡说什么?”楚牧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想起来康烁的那段影像，里面最后说的就是——
向死而生!
如今，自己来到这个诡异的砂海星，还在这里听到诺顿的声音
难道，自己真的在跃迁事故中去世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打听到卡芙卡和银狼的消息。
至少，这样她们还活着。
……
“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上百万人的语调趋于同步起来，这样发出的声音是极其壮阔的。
人群中，似乎只有楚牧，停云还有桑博这几个异类。
“大哥，逃跑还是撤退啊?”桑博紧张的问道。
“再等等。”楚牧皱眉道。
他没有加入这场集体的狂欢，他此刻正藏着一轮赤日准备释放。
一旦有什么苗头不对，他就把这里烧了。
然而，四周的人只是自顾自的念着，没人注意到他们，也没人在意他们。
“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刺痛着人的耳膜。
楚牧这种听力灵敏的，更是觉得折磨!
集体的意识汇聚成海洋，楚牧三人就是这片海洋之中的一叶扁舟。
声音越来越大，海面的波涛也越来越汹涌。
于是，一个大浪拍来，这一叶扁舟随之沉没。
没有任何征兆的，楚牧的脑子就仿佛哐当一声。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
好在，桑博和停云还在他身边。
桑博的声音传来：
“大哥，这四周环境怎么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楚牧问道。
“这是一间木屋。”桑博推开门，然后大喊一声，“我去，我们怎么住在树上了?”
“从里世界又坠落到更深层世界了吗？”楚牧若有所思。
他试着感受命途的力量，随即愣住了。
这里竟然感受不到任何命途力量!
自己想用赤日送温暖都做不到!
楚牧虽然一直没用过赤日的力量，但是，有一个大招在手上，和没有大招在手上，心中产生的思绪是截然不同的。
有命途的自己，不惧怕令使以下的力量。
没有命途，那自己就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种艰难困苦的滋味，楚牧并不想去回味。
而现在，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失忆的停云，一个诡异的桑博。
这两人，哪个是自己能依靠的?
……

第123章 木部落
三人在这里先住了下来。
这里似乎和之前的部落，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住在巨树上。
但楚牧知道，这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里世界了。
他花费几天的时间，和桑博一起把这里探索了一遍。
这里住着的居民，都是今年参加仪式的代表。
所有人对于这个世界都很陌生。
这里虽然有树屋，但并没有本土居民。
所有的巨树都是空荡荡的，好像里面的人一夜之间失踪了一样。
来到这里的代表，反倒让这些部落遗迹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过，现在的秩序都是混乱的，每个人都是各自为营，亦或者像楚牧这样，结成一个个小团体。
楚牧察觉到这种情况，立即和桑博开了一场小会：
“现在秩序还未建立，没有酋长这些手握权力的人。但是这种权力并不是不存在了，而是还没人去争夺。
“等越来越多人反应过来，就会去抢夺这个权力，到时候我们头上就多了个酋长，甚至一堆酋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的局面就很被动了。”
“大哥的意思是?”桑博眼眸微亮。
“先下手为强!”楚牧表情十分认真，“这里没有秩序，他们那虚伪的无私是没办法延续的，接下来一定会乱起来。我们不如趁着这时候，组建部落，等乱世来临，我们至少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大哥英明!”桑博高呼道。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楚牧严肃道。
“大哥委以重任，小弟一定全力以赴!”桑博无比感动。
等桑博走后，停云呐呐的问道：
“我们，是要和人打架吗？”
“我不想和人打，但我担心别人打过来了，我没办法反抗。”楚牧叹息道。
说着，他喃喃自语：
“这些伪装成无私的民众一旦失去限制，恐怕会比谁都要自私吧。”
……
桑博凭借自己在朝觐团倒卖物资积累下的人脉，很快就拉起了一个部落。
足足有数千人!
这个部落，叫做“木”。
木部落独自占据了一棵巨树，算是第一个正式成立的部落。
楚牧又当上了酋长。
桑博担任部落萨满。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新的部落成立。
这和楚牧预计的一样，权力一旦出现真空，立马就有人去填补。
这里的人，渐渐失去了原本的无私。
桑博都开始抱怨，现在做生意是越来越难了，那伙部落民不好骗了。
楚牧觉得，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他们在原本的世界之所以无私，是因为规则要求他们去这么做。
但在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规则，人心也就回归本性。
人类本就是自私的生物。
这个世界开始有了纠纷，有了争吵，有了日渐繁华的商业，多了些人间烟火。
楚牧反倒觉得，这样的世界更真实一些。
之前那个世界，实在太虚假了。
或许，这也是由于他出身于下层区的原因，对复杂的人性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他从不相信，人类能全体都是圣人，个个都无私利他。
无私者之所以伟大，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少了。
楚牧自认为是一个自私的人。
在那些部落民口中，也经常有人骂他这个酋长，说正是他开了这么一个坏头，才导致现在部落林立的局面。
这让停云有些难过，有一天回来，便对楚牧说道：
“我听到，又有人说你的坏话。”
“让他们说去呗，我身上又不会掉一块肉。”楚牧不以为意。
“他们说你是最自私的魔鬼，蛊惑了所有无私的人。”停云语气有些恼怒，“可是，明明就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们怎么能怪你。”
“人心就是这样。”楚牧幽幽一叹。
木部落发展半年后，人口已经暴涨到两万。
原因很简单，楚牧治理下的部落，在一众部落里，算是对子民最宽松的。
其他部落的酋长，已经开始大力盘剥民众了。
但楚牧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挂着一个酋长的名头，很多时候并不在部落里。
这样的后果就是部落统治很宽松，很多其他部落的人羡慕这里的氛围，纷纷逃往木部落。
楚牧瞬间又成了众人嘴里的圣人明君。
不过，对于这些虚名，他并不挂在心上。
在他看来，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只是为了选出新的娘娘罢了。
但是，很多人已经彻底融入这里了，忽略了这件事。
毕竟，没人知道考核的步骤是什么?众人就这样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被丢进这个世界。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自然不知道怎么离开。
绝大多数人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这里虽然更自私，但是比之前的世界更自在。
桑博给这里引入了丰富的的商业体系，完善了部落民对坑蒙拐骗的认知。
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商业萨满。
这个世界要是一直延续下去的话，这家伙在后世高低得封个商业之祖。
可惜的是，停云这个八面玲珑的商人，在失忆后就成了天然呆的小女孩，对于做生意一窍不通。
楚牧试着让她和桑博学着成为奸商，希望她通过这种方式找回记忆。
但结果却是失败的，停云依旧是那副天真的模样。
这让楚牧有些头疼。
这孩子跟长不大一样，总是这样呆呆傻傻的，怎么能行?
楚牧索性把停云放到自己身边带着，他组建了一支队伍，四处探访那些部落遗迹，希望能从中找到些线索。
可惜，这里原本的居民，消失的太过于彻底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部落遗迹。
“我一定要找到办法，带你们离开这里。”
一天午后，楚牧对停云认真道。
“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停云小声的道。
“不，只是看起来安宁美好罢了。”楚牧长叹一口气，“我们都有要做的事情，桑博那家伙不用管。我有必须要去见的人，你有必须要去找回的记忆，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知道了。”停云乖巧的点头。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不错呢？”楚牧问道。
“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啊。”停云看着楚牧，“只要和认识的人在一起，在哪里生活都行。”
“傻孩子。”楚牧语气中带着怜惜，“你认识的又不止是我，只是你把他们忘了。”
顿了顿，他缓缓道：
“但是，他们没有把你忘记，他们还会想念你……停云，漫长的等待，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

第124章 部落战争
楚牧率领的考察队回到木部落的时候，便得知了一个让他不愉快的消息。
木部落被攻击了!
好在只是一次试探攻击，被桑博带人击退了。
但这也将一个问题摆在了楚牧桌前。
如今的部落竞争越来越激烈，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别的不说，光桑博那坑蒙拐骗的操作，就引来了一堆纠纷。
另外，木部落对逃难民众一视同仁收容的态势，也引起了其他部落的不满。
再加上，木部落本身的人口和财富，就足以让一些人眼红了。
楚牧如果再是无为而治的状态，那么木部落就不可能有强悍的兵力，去应对这些袭击。
这一次只是试探，但等对方摸清的虚实，就是真正的部落战争了。
楚牧现在可没有什么赤日的力量，停云又是一个憨憨，桑博更是纯纯的活宝。
因此，能够依靠的力量，只能是部落自身的力量。
这也是楚牧建立部落的初衷，那就是掌握武力，不被人欺负。
“是哪个部落在对我们发起攻击，调查清楚了没有?”楚牧淡漠的问道。
“大哥，都调查清楚了。”桑博点头哈腰，“是焰部落。”
“焰?”楚牧皱了皱眉，“就是取名怪异的那些部落?”
在砂海星的里世界，部落取名都和木有关，枫啊柏啊这些。
当里世界的代表进入这个世界后，依旧有很多人沿用这种取名方式。
楚牧当时懒得想，直接给部落名取了个木。
木部落作为这里第一个部落，这似乎起来一个带头作用，于是很多部落的取名就不按规矩来了。
其中有很多部落，取名取的是和木相克的火有关。
这种取名方式，和砂海星的表世界如出一辙，比如炽部落和烬部落。
“这个焰部落，实力如何?”楚牧问道。
“实力中规中矩，部落里只有五千人左右。”桑博叹了一口气，语气一变，“不过，唉，他们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是士兵就有一千多个。
“而且，他们背后还靠着火炎联盟，那个联盟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加起来有八万多人。”
“我们部落呢？”楚牧语气平静，“我太久没回来，说说部落的近况。”
“我们木部落，虽然有两万人，但是士兵只有几百人左右。”桑博摇了摇头，“这些人，光是维持部落内部的秩序，就很困难了，这次冲突又伤亡了好几十个人，实在没有多余的去打仗。”
顿了顿，他对楚牧劝道：
“大哥，扩军迫在眉睫啊!”
“扩军的话，预计能招来多少?”楚牧问道。
“看征兵标准了，大哥你是知道的，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缺陷，缺胳膊少腿的肯定不能上战场，只能找轻微残疾的，比如只是断了一截指头的。”桑博想了想，“这样的人，我们能招来五千人左右。”
部落里断指的人不少，确切的说，大部分缺陷者，只是断掉一截小拇指而已。
出奇的一致。
楚牧曾经问过这些人原因，他们都说自己生来就是这样。
这些人的年龄，普遍都在三十岁以下。
楚牧猜测，他们或许在出生的时候，就被砍去了拇指。
这样做的缘由呢？
楚牧没有卡芙卡那种言灵术的能力，没办法探知真相。
不过，根据他的考察，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手为什么缺一截，都觉得是天生的。
但那分明是刀砍的伤口。
什么样的父母，会这样对待刚出生的孩子?
楚牧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岁，对于以前的历史都不太了解。
没人能解答他这个疑惑。
楚牧现在听到桑博讲起断指，不禁又想起来这件事。
“就按你说的办吧，征兵五千人。”楚牧平淡道。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于是问道：
“焰部落这次打过来，是不是你做生意坑了人家?”
“大哥，你这就冤枉我了。”桑博义正言辞道，“抛开过错不谈，我在这件事一点过错都没有。明明是他们自己耍赖玩不起啊，大哥你怎么能受害者有罪论呢？”
“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吧。”楚牧有些头疼。
但他并没有过多的责怪桑博，毕竟他明白，一个部落如果不强大，哪怕什么错都不犯，也会被人扣上十恶不赦的帽子。
相应的，如果一个部落足够强大，那它就是正义的。
桑博的生意只是对方一个借口，关键的原因还是木部落太弱小了。
楚牧要让木部落成为最强的那个，他并不想凭借武力欺负别人，只求自己不会被欺负。
扩军计划就这样通过了。
当焰部落再一次过来袭击的时候，密密麻麻出来的五千士兵，把焰部落的士兵吓得当场倒戈。
楚牧有些后怕，这次焰部落还请了火炎联盟里的援军，明摆着是冲着消灭木部落来的，这已经远超所谓生意纠纷的战争烈度了。
这是灭族之战!
如果没有扩军，后果不堪设想。
楚牧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顺势消灭了焰部落，把所有部落民收到自己部落。
木部落的人口暴涨到三万人。
停云目睹了这场战争，却有些忧心忡忡：
“很多人死了。”
“这本就是你死我亡的战争。”楚牧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扩军，他们杀进来，死的就是你我，明白吗?”
“明白了。”停云点了点头，“以后不会有战争了吧，不想看到死人了。战争，好可怕……”
“虽然我很想骗你，说以后不会死人了。”楚牧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扶手上，“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战争只是刚刚开始。焰部落被灭后，虽然能震慑一些宵小，但强大的火炎联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的人口是我们两倍之多，但我们的优势是一个集体，行动比他们快。因此我们必须趁着火炎联盟没有集合兵力之前，把它各个部落分而击破，从而使得这个联盟瓦解。”
顿了顿，楚牧严肃道：
“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停云闻言，抬起头看向楚牧，问道：
“所以，我们还要杀很多很多人吗？”
“那是我的杀孽，与你无关。”楚牧摇了摇头。
他此刻有些恍然，自己为了达到一个自保的目的，杀了这么多人。
但是，楚牧太害怕遇到事情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他体会过那种绝望。
在狭窄的矿道里，与死亡相伴。
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楚牧还想再见到卡芙卡和银狼，他还想回到贝洛伯格。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星神的转世，被一群部落民杀死，那该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啊!
于是，楚牧语气有些自嘲的道：
“停云，我为了自保，已经变成这个世界最自私的魔鬼了。”
停云闻言，低声喃喃道：
“可是，你也在保护我啊。”
……

第125章 苦修士
在闪电般的攻势下，火炎联盟被击溃了。
如今的木部落，人口已经暴涨到十万人。
在众多部落里，属于绝对性的统治地位。
楚牧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的去考古寻找线索了。
他来砂海星，可不是玩过家家的!
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这已经不能算是过家家了，而是真正的统治与征伐。
但楚牧心里明白，砂海星的一切都只是星神的布局，自己绝不可能在这当一辈子的部落酋长。
他没有停云那样的天真，觉得这里生活也不错。
楚牧必须离开这里!
……
时间一晃来到两个月后，这已经是进入这里的第八个月。
部落民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没人喊着要回去。
或许，他们也明白，自己是回不去的，索性死了这条心。
这一天，木部落外，来了一伙装扮怪异的人。
他们都戴着兜帽，身穿黑色的袍子，脚上没有鞋子。
他们手握着木杖，似乎是从遥远之地一路走来。
这是一伙苦修士。
楚牧这时候正好在部落里，就接待了这伙苦修士。
“我们来自烬灭之地。”苦修士自我介绍道，“我们是盲目苦修会。”
“盲目苦修会?”楚牧皱了皱眉，“我没听说过，能给我详细介绍一下吗?”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事实上，由于交通工具的限制，楚牧这八个月来，只探索到这个世界很小一部分。
“这个世界有一场大火。”苦修士的头领语气悠悠，“一场烧了很久很久的大火，火焰席卷大半个世界。我们盲目苦修会，就来自被大火吞噬的地方。”
“假使这个世界真的有这样一场大火，你们是怎么走出火焰的呢？”楚牧淡漠的问道。
他很讨厌这种神神叨叨的传教士，总是讲着不着边际的话。
如果真的有一场大火席卷大半个世界，那这里的空气早已经被污染了。
楚牧现在有点暴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变得暴戾起来。可能，是因为造就太多的杀孽。亦或者，是长久的没有找到线索。
他没有耐心听这些苦修士装神弄鬼。
想到这，他冷漠的补充道：
“如果你们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只能请专业人士让你们开口了。”
“这皆是因为我们信仰那位伟大的存在。”苦修士脱下兜帽，露出空荡荡的眼眶，“我们能够走出火焰，皆是因为行走在祂的国度里。”
楚牧闻言沉默。
这些人，是无眼者的信徒。如果是黑白虚构空间里，是不会被火焰灼烧到的。
但是，楚牧作为执掌半条命途之人，他早已经确认过了，这条命途只有他一人!
这些无眼的信徒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真正的活人吗？
楚牧决定打听更多的线索。
他的语调变得温和，说道：
“大火是如何燃起的?你们苦修会又是如何兴起的?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火的燃起，毫无疑问是伟大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惩罚。”苦修士一副狂热的语气，“我们是被伟大存在选中的人，方能在这个世界获得救赎!而现在，我们将把福音传播给你们!”
“想让我们也变成瞎子吗?”楚牧冷笑道。
“火焰终将吞没这里，要想得救，必须进入祂的国!”苦修士头领认真道。
但楚牧已经没有说下去的耐心，而是让卫兵把这伙可疑的苦修士拉下去了。
他现在更加理解鲁万了，作为一个聚居地的统治者，任何极端教派都是必须消灭的。
讽刺的事，这个极端教派和自己的前世有着不小的关联。
楚牧回想起深蓝星孵化器里那个卑鄙无耻的前世，他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折腾一颗星球上的百姓。
给予他们希望，又给予他们绝望!
难道砂海星也被前世祸害过吗？
前世和娘娘，又是什么关系?
楚牧很烦躁于这种情况，明明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要处理祂留下的烂摊子。
他叫来桑博，对他吩咐道：
“看住那伙传教的家伙，别让他们在部落里散播教义。”
“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呢？”桑博问道。
“先看着他们。”楚牧摇了摇头，“如果撕破脸，你们恐怕没办法对付他们。”
楚牧是不可能放任他们蛊惑人心的，但是监狱也关不住他们。
身为无眼者，楚牧太了解这条命途的能力了。
一旦进入黑白虚构空间，就是没有拘束的。
可见者，不可见。
不知不觉间，楚牧的心境已经变了。
不是因为不想杀，而是觉得不好杀。
停云察觉到这个苗头，小声的问道：
“你，想杀了那伙传教士吗？”
“再看吧。”楚牧不想回答停云这个问题。
“他们，不是坏人。”停云低声道。
“坏人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楚牧摇了摇头，“好人，哪怕出于好心，有时候也会做出坏事。”
楚牧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他看待事情，越来越冷酷了。或许，他本就是这样冷酷的一个人。
停云的脸色有些忧愁 。
……
第二天，又一伙苦修士来到了巨树下。
他们和盲目苦修会的人差不多的打扮，不过袍子的颜色恰恰相反，是灰白色的。
“我们是余烬苦修会。”苦修会的头领自我介绍道，“我们来自烬灭之地，为传播福音而来。”
“你们这个苦修会，又是什么教义?”楚牧淡漠的问道。
“这个世界已经燃起一场大火!”苦修士大声道，“所有人都将成为烈焰下的灰烬，只有心向无私之人，才能从余烬中复活!”
“所以，你们是复活而生的人?”楚牧语气平淡，“你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我死后，会化作灰烬。”苦修士轻声道，“你可以杀了我，验明这件事。”
“我不是杀人魔。”楚牧反感的道。
“但我一路走来，听闻你太多的事迹。”苦修士头领摇了摇头，“无明的血腥酋长，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是这个世界最自私的魔鬼。”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你注定，无法在余烬中复活。”
……

第126章 赤日祭司
听到苦修士的话语，楚牧端坐在王位上没有动。
他淡漠的道：
“你在试图激怒我。”
“但很可惜，你并没有被激怒。”苦修士头领叹息道。
楚牧则是问道：
“盲目苦修会，和你们余烬苦修会，是什么关联?”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从余烬中复活之人。”苦修士头领脸色有些愤恨，“那些愚蠢的家伙，非但不感念娘娘的慈悲，反倒去信奉毁灭这一切的人!”
楚牧闻言，继续问道：
“是谁燃起了大火?”
“一个卑鄙的外来者!”苦修士头领很是愤懑，“他一个瞎子，凭借着卖惨，一直缠着娘娘不放。娘娘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把树烧了，自己被烧死了不说，还把所有人都害了。
“这场火一直烧到现在，那些盲目苦修会的家伙，竟然把这种无耻的人当做神明来供奉，真是荒谬至极!”
楚牧闻言，有些愕然。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么狗血?
前世缠着娘娘不放?
结果娘娘没答应前世，那疯子就把这世界给点了?
搞不好还是用赤日点的!
楚牧第一时间觉得荒谬，但又觉得不合理中透露着一丝合理。
前世不就是这样一个无耻混蛋吗？
所以，砂海星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自己的前世?
但是，在梦里，娘娘所穿的嫁衣又是怎么回事?
她嫁给谁了？反正不可能是嫁给前世吧!
楚牧想把这一切弄清楚。
于是他问道：
“娘娘有没有配偶?”
“你在胡说些什么？”苦修士头领皱眉道，“娘娘是最无私的存在，她早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配偶?”
“这样吗？”楚牧若有所思。
看来，这位苦修士头领，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多。
他口里的真相，并不能完全相信。
楚牧让卫兵把这伙苦修士拉下去，叮嘱桑博严加看管。
停云松了一口气。
楚牧察觉到，于是问道：
“你一直在为我紧张?”
“我担心，你把他杀了。”停云小声道，“还好，你没有。”
“别被他的教义给蒙骗了。”楚牧不以为意，“那都是一伙嘴里讲话不着边际的神棍，信他的话，真一个人不杀，我早就死了。”
这个世界，弱者注定无法生存。
停云被楚牧保护的太好，才会有着这样的天真。
……
第三天，又有一伙苦修士到来。
他们的衣服是红色的。
为首的头领，楚牧还认识。
“神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头领微笑道。
楚牧瞬间明白这人是谁!
烬部落的祭司!那个把整个部落当成薪柴，自身被烈焰焚烧之人!
他不是死了吗？
楚牧还记得，当初在祭台上，这家伙对自己说：
“神使，我期待在新世纪与您重逢。”
如今，时隔将近一年，自己又见到了这家伙——
真的重逢了!
楚牧的脸色有些难看，把祭司带到单独的密室，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新世界?”
“这个世界，还欠缺一场烈焰的洗礼。”祭司笑着道。
“可惜，我并不会帮你点燃这场烈焰。”楚牧冷冷道。
当初，这位祭司说，他的使命是点燃整个部落，楚牧的使命是点燃整个世界。
楚牧对此嗤之以鼻。
无论如何，他也不是动不动就灭世的人。
他又不是前世那个疯子!
然而，祭司听到楚牧的话，微笑道：
“神使，你已经把烈火点燃了。”
“什么意思?”楚牧皱了皱眉。
“大火已经燃起了。”祭司狂热道，“火焰已经朝这里蔓延过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楚牧冷漠道，“或许，我不介意让你学习一下，如何好好说话。”
“神使，你的威胁对我不起作用。”祭司露出笑容，“死亡，并不能使我感到惧怕。”
“为什么?因为你早已死过?因为你会无限复活?”楚牧语气变得平淡，“介绍一下你的教派吧，想给我传播怎样的教义?”
当一个人不惧死亡，他就没有软肋。
很不幸，楚牧就遇到这样一个对手。
“我所在的教派，叫做赤日苦修会。”祭司语气温和，“我们信仰赤日，不是砂海星之外的那一轮伪日，而是远古之前的那一轮，真正的赤日。”
顿了顿，他继续道：
“我们，包括砂海星的所有人，都是赤日时代的子民，赤日消失的那天，燃起了一场席卷世界的大火。
“大火过后，我们在余烬中复生。但世界已经不是我们所认知的样子了，这里只有无尽的砂石。
“我们不会死亡，但也不能离开贫瘠的砂海星。
“我们，只是被娘娘用余烬捏出来的砂海幽灵。
“她自以为拯救了我们，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生活在那样的砂海星，算是什么拯救?说是折磨也不为过!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一千年前，天外之物的到来，响应了我们的祈愿。
“它帮我们打开了历史的大门，让我们回到过去的砂海星。
“一个巨木林立的砂海星!
“几乎所有人都选择进入这个美好的砂海星。
“表层的砂海星被废弃。
“但是，我们赤日苦修会知道，表层的砂海星，才是真正的砂海星!
“天外之物打造的砂海，只是模拟了曾经的那个砂海。
“它欠缺一个最重要的元素。
“那就是赤日!”
说到这，祭司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没有赤日的砂海星，注定会滋生出自私贪婪的情绪!
“你去过那个大多数人居住的世界吧，那里的人是不是很虚伪?
“他们那样无私的外表下，都藏着一颗自私的心!
“可笑的是，他们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太杂乱，从而滋生出私心，所以洗去自己的记忆，重新建立秩序。
“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那么的虚伪且自私。
“这样虚伪的砂海星，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样自私的砂海星，必须经过烈焰的洗礼!
“我们决定，唤醒赤日!
“唯有赤日降临的砂海，才是真正的砂海!
“也正因此，两百年前，我带领苦修会的成员，回到了表层。
“我们需要足够的薪柴，去取悦赤日，换来祂的苏醒。
“也因此，我选中了丰饶民。
“他们获得长生，却会给身体带来异变。
“在砂海星，我们的长生，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的负担，我们会在余烬中不断复活。
“只是，没办法离开砂海星罢了。”
祭司露出和煦的笑容。
……

第127章 在历史中燃起的大火
砂海星的真相，在此刻揭露出来。
砂海星被分为表世界和里世界。
表世界那个砂石密布的砂海星，是真正的砂海星。
楚牧后面进去的那个巨木林立的里世界，都是星核所制造的。
那是砂海星的某个历史节点，空荡荡的，没有人类的存在。
这样的历史节点，还有无数个。
只是绝大部分人，都选择居住在同一个节点内。
这些人经过失忆，已经忘记以前的事情。
只有极少数人还记得，比如赤日祭司。
这老家伙得到所谓的赤日神启，便带着他的追随者，回到表世界，重新打造荒芜的砂海星。
他的目的，是献祭很多很多人，去取悦赤日。
但是，他这种余烬中诞生的人，是没有献祭价值的。
毕竟，总不可能给神明喂二次加工的废料吧。
这老家伙为献祭的事而发愁，直到遇到天外来客，愿意提供帮助。
天外来客说，去忽悠丰饶民吧!我帮你传播信息到公司网络上。
与世隔绝的砂海人，并不知道丰饶民是什么。
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同意了合作。
反正他也没办法离开砂海星，就由着天外来客去操作。
一个消息在公司网络上流传，声称在偏僻航道有一颗砂海星，上面有一伙神神叨叨的苦修士，能够摆脱丰饶的赐福。
结果真给把人忽悠来了。
陆续有考察团过来，自称是仙舟人。
真正的丰饶民，反倒由于信息被仙舟截获，没有过来。
祭司看到这些考察团的装备，果断选择隐忍。
毕竟一炮能炸平一个部落，实在太可怕了。
祭司虽然能从余烬中复活，但也没有办法对付这些装备精良的考察团。
打一个形象的比方，一个能够无限复活的角色，手持一根伤害为1的木棍，去攻击一个防御力为9999，还会自动刷新护甲值的boss，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砂海星的人口暴增计划，一直不太顺利，只能从里世界忽悠一些人上来当演员，才能勉强骗过那些考察团。
事情的转机，是六十年前。
一伙仙舟考察团，由于海盗袭击事件，数名成员偶然在砂海星死亡。
他们触发了砂海星的机制——
死亡的人会自动在余烬中复活。
于是，他们总结出了经验，向死而生。
但是，并没有人愿意去尝试。
毕竟，用死亡去验证一个猜想，太可怕了。
直到一名军官，杀光了考察团所有人。
他们进入了里世界，困在了无数的时间节点里徘徊。
他们在表世界的一切，都被祭司所接收。
他用考察团留下的设备，造出了大量人造人。
表世界的人口进入大爆发时代。
星核再度响应人们的祈愿，出现高产的人脸菇。
这使得人口进一步暴增。
也因此，当楚牧来到砂海星的时候，这里已经住满了人。
“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唤醒吾主。为了达成这个伟大的目标，我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薪柴。”祭司语气中充满得意，“神使您的出现，则是点燃了这一把大火。”
“我至今不知道，我是怎么把火点燃的。”楚牧有些不解。
“您难道没感觉吗？”祭司语气中充满着癫狂，“曾经在某个历史节点熄灭的大火啊，现在再度重燃，正沿着历史的脉络，燃烧所有的历史节点啊!”
他顿了顿，微笑道：
“它，就要蔓延到这里了。赤日将在烈火中复苏，新的世界就要到来了。”
“又是神神叨叨的。”楚牧皱了皱眉，“我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想要回到赤日时代?那时候又有什么好的?”
“您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是不会理解的。”祭司语气变得低沉起来，“那时候，砂海星充满着希望，人人都活的很快乐，没有一点私心。
“赤日消失后，砂海星就没有了希望，假装无私也只是对过去拙劣的模仿罢了，令人作呕。”
“赤日为什么会消失?”楚牧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最无私的娘娘，出现了最不该的私心。”祭司淡淡道，“她是世界献给赤日的礼物，赤日给予她无尽的恩宠，甚至把自己的心都交给她保管了。
“然而，她却爱上了无眼者。殊不知，无眼者只是为了从她这里，骗走赤日之心，将赤日练成奇物。”
楚牧：“!!?”
黄毛竟是我自己?
不对，黄毛竟然是前世那个渣渣?
楚牧顿时感觉一阵子的失神。
好一会儿，他反应过来，疲惫道：
“这也只是你们赤日苦修团的一面之词罢了，事实上，我现在接触到三个苦修团，每一个都给我不一样的真相。”
“我只讲述我所知道的真相。”祭司淡淡道，“三个真相，取决于您自己相信哪一个。”
顿了顿，他笑道：
“看来，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楚牧则是淡淡道：
“你似乎对另外两个苦修团毫不意外。”
“当然，我和他们打过的交道太多了。”祭司语气有些冷漠，“信仰无眼者的盲目苦修团，信仰娘娘的余烬苦修团，呵呵，一个信仰骗子，一个信仰叛徒。他们的信仰，只会给砂海星带来灾难。只有我，才能给予砂海星未来!”
“我也是盲目。”楚牧压低声音，“为什么，成为你们赤日的神使?”
“神启上就是这么说的。”祭司微笑道，“无论如何，因为您的到来，赤日才得以在这里复苏。”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楚牧极其的疲惫道。
他已经推理出，这个布局的全貌是什么。
自己前往深蓝星接触前世，从而容纳赤日。
砂海星的传闻，对于失明的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自己一定会来到这里。
带着赤日来到这里!
然后，死去的赤日在这里完成复苏。
自己不是神使，还是什么?
简直是送货上门的那种!
楚牧不禁为这个布局的精妙而赞叹。
这个布局，至少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开始。
三十年前，神秘人在深蓝星投下繁育残骸。
这导致自己的提前出世，进入雅利洛六号。
下层区的经历，是磨难，也是难忘的回忆。
正因为这样，自己才会有一定想要去见的人。
自己才会想去治好眼睛。
于是，落入了这个布局中。
如此环环相扣的布局，让楚牧有些绝望。
赤日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那家伙正在历史长河中复苏!
祂燃起的大火，就要燃烧到这个世界!
……

第128章 三个真相
截止目前，楚牧收获了三个所谓的真相。
盲目苦修会的人说，砂海星的灾难，是无眼者对这颗星球降下的惩罚。
余烬苦修会的人说，砂海星的灾难，是因为娘娘没有答应无眼者的纠缠，无眼者恼羞成怒，放了一把大火。
赤日苦修会的人说，砂海星的灾难，是娘娘被无眼者欺骗感情，背叛了赤日，导致赤日陨落。
这是三个不同的说辞，三方信仰不同的存在——
无眼者，娘娘，赤日。
正因为这种信仰的差异，才导致他们口中的真相，都有强烈的主观意识。
楚牧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方，但这不妨碍他把三者的信息结合起来看。
盲目苦修会提供的消息太少，而且楚牧由于深蓝星的经历，对于信仰盲目的信徒都没有什么好感，觉得这都是一群疯子。
但是余烬苦修会和赤日苦修会，都提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无眼者和娘娘的情感纠葛。
余烬苦修会口中，无眼者是一个死缠烂打的无耻之徒，娘娘并没有答应他的求爱。
但赤日苦修会所说的，则是娘娘爱上了无眼者。
两边的说法互相矛盾，但有一点是共通的——
那就是，无眼者极其卑鄙无耻!
楚牧不否认，自己的前世确实是一个品性恶劣的人。
砂海星的大火，盲目苦修会和余烬苦修会，都说是无眼者放的。
无眼者，把赤日炼成了奇物。
楚牧还记得，在深蓝星的孵化器里，前世那家伙对自己说过，赤日主导希望。
但当时的楚牧，并不知道赤日还有这样一个过往。
赤日在被炼成奇物之前，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楚牧现在还不知道，因为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按照赤日苦修会的说法，赤日已经开始复苏了。
楚牧只要还停留在砂海星，就一定会遇到赤日!
但现在，毫无力量的他，又怎么逃脱这个死局呢？
艾利欧说，自己和银狼都会在这里实现一桩心愿。
但艾利欧所见到的，也只是诸多未来中的一个罢了。
能否达成未来，还取决于当事人如何选择。
楚牧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好运降临。
他现在获得三个真相，但如果说哪个真相他最相信，那一定是赤日苦修会的那个真相。
原因就在于，这个真相可以和自己的梦境所对应。
当初在梦中的视角里，“自己”指责嫁衣女子背叛了，还说把心都交给对方了。
如果嫁衣女子就是娘娘，那自己所梦到的，就是赤日的记忆!
这种事情，在深蓝星也发生过一次，那时候就是梦到了繁育的记忆。
这个记忆，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最具有可靠性!
也正因此，第三个真相，才是可信度最高的。
楚牧摸向自己左眼的眼眶，赤色的眼眸还镶嵌在那里。
但楚牧已经感知不到里面的力量了。
赤日脱离了掌控，等祂复活归来，会对自己施加怎样的报复呢？
被夺去挚爱，被炼成奇物，被仇人驱使。
这得是怎样的恨意?
楚牧不敢去想。
……
楚牧离开了密室，独自在走廊内缓缓踱步。
这时，停云走了过来，拉住他的手。
“我没有杀他们。”楚牧淡淡道。
“不是。”停云摇了摇头，轻轻握着楚牧的手，“我看到你很不开心的样子，不要这样。”
“并没有不开心。”楚牧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事情。”
说着，他抽开手，轻声道：
“停云小姐，你相信人会有来世吗？如果一个人前世无恶不作，直到死亡也没有做出弥补。那么，他的来世需要为这些事负责吗？”
“我不太懂这些。”停云摇了摇头，“但我觉得，如果人生真的有来世，那么前世就不是死亡，而是睡了一觉，又醒过来了。”
楚牧闻言，不禁叹息道：
“所以，哪怕来世的那个人再怎么厌恶前世那个混蛋，他们也是同一个人啊。”
说完，他失去了聊下去的兴致，心思变得更加沉重。
停云目视着楚牧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
第四天，没有苦修士到来。
楚牧于是把三伙苦修士召集到了一起。
出乎意料的，他们见面并没有打起来。
只不过，三方人都互相看不起，彼此不说一句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们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传播你们所谓的福音?”楚牧淡漠的问道。
“正是如此。”三位苦修士头领点头道。
“传播福音的目的呢？”楚牧问道。
“为了让信徒得救!”盲目苦修会大声道。
“为了在余烬中复活!”余烬苦修会虔诚道。
“为了复苏伟大的赤日!”赤日苦修会狂热道。
楚牧闻言，有些无奈道：
“投降派，保守派，激进派，这就是你们三方的主张?”
盲目信徒认为大火是无眼者燃起的，于是号召所有人信奉无眼者，剜去双眼，这是妥妥的投降主义。
而且，这还是一条死路。毕竟身为无眼者转世的楚牧，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的状态。
这些人说是信奉无眼者，但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无眼者命途。
砂海星的所有人，都是娘娘用余烬复活的!
结果这伙白痴，自以为是无眼者救了他们!
因此，这伙人看起来是楚牧前世的信徒，但也只是看起来。
反观余烬信徒，他们的主张就是保守主义。
娘娘从烈火过后的余烬中救了他们一次，那么只要维持现状，就能继续在余烬中复活。
楚牧认为，这伙人也是纯粹想多了。
娘娘如今不知所踪，而且赤日如果复苏，娘娘八成得遭到清算。
保持现状，比改变现状还要难!
因此，激进的赤教徒，反倒是最成功的!
由于神秘人的帮助，这伙人已经成功唤醒了赤日。
这伙激进主义者，认为赤日回来就能恢复如初。
但楚牧不这么觉得。
这场布局里，已经有多少星神参与其中了？
阿哈，药师，浮黎，无眼者，极可能还有毁灭的参与——
赤日这种远古时代的存在，妄想在诸多星神主导的秩序下复苏，这可能吗？
不过是被另一名星神炼成奇物罢了。
楚牧了解赤日的特性，深知这种奇物对星神的吸引力。
它相当于在星神的命途之外，额外多了一个权柄!
名为希望的权柄!
……

第129章 桑博的方法
楚牧觉得，在这场棋局中，不管是赤日，还是娘娘，亦或者楚牧自己。
无论谁胜出了，最后都会是输家。
这是星神布下的棋局!
或许，某位星神正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是哪位星神呢？
浮黎一直在给自己塞入记忆，指引自己一步步来到这里，祂很可能就是这场布局的核心人物。
两百年前在公司网络散播消息的神秘人，三十年前在深蓝星投下繁育残骸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祂。
至于药师，祂想复活自己，然后杀了自己。
前世没有在自己身上复苏之前，祂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勉强能算半个盟友。
楚牧本来认为娘娘就是药师，但是自从调查到娘娘这些年一直在砂海星，楚牧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娘娘和药师都是无私利他的存在，但在掌握所有情报之前，不能急着给她们直接画等号。
最后，是阿哈。
这家伙最为可疑!
自己旁边的那个叫桑博的家伙，和祂绝对有关联!
楚牧曾经调查过这个叫做阿哈的欢愉之神，发现这家伙的行事风格简直毫无章法。
怎么欢乐怎么来!
所以，祂缠着自己，是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乐子?
楚牧觉得有些荒谬，自己这平淡无奇的人生，哪来的乐子给祂?
因此，楚牧很难给这家伙定性。
对了，还有个毁灭!
毁灭之神纳努克，很可能也参与进来了!
楚牧并不能确定，反物质军团的出现，是不是一种偶然。
或许，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在这诸多星神中，楚牧最警惕的就是浮黎。
这家伙从未和自己见过面。
但是，祂很早就在了。
从楚牧开始记事起，诡异的病症就一直缠着他，让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于疾病。
浮黎这些年，给自己传输了太多记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使得楚牧记得清每一段记忆。
正是因为这些记忆碎片，楚牧才会比周围人更早熟。
如果楚牧一无所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在深蓝星孵化器中，无眼者说星神们想要复活祂。
所以，楚牧注定要遭受星神的摆布，不会让他安然的度过这一生。
药师复活前世，是为了杀了祂。
那么浮黎呢？祂是什么目的?
浮黎布局了太久太久，久到让楚牧觉得，浮黎对自己无害。
但越是这种放松的心理，越是藏着危机。
浮黎躲在幕后从不露面，他的图谋楚牧一无所知。
这种无力感，让他的心中生出一丝焦躁。
于是，他看着面前的苦修士，说道：
“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方去传教，这是我的回复。”
“如果不能将福音播撒下去，大家都会死的!”盲目苦修士绝望的大喊。
“你是魔鬼!你是彻头彻尾的魔鬼!”余烬苦修士大声的斥责。
“这样做，很多人就去不了新世界了。”赤日苦修士摇头叹息。
“你们本就已经死了，只是死到现在还没埋罢了。”楚牧的语气很是冷漠，“至于新世界，一伙连旧世界都不愿意建设的人，竟然妄想进入新的世界享福，多么虚幻。”
楚牧这一席话，成功把另外两伙苦修士给惹恼了：
“魔鬼!你绝对是魔鬼!”
楚牧闻言，面无表情的叫出卫兵，把这伙人押了下去。
“听到他们骂你，我好生气呀!”停云恼怒的握紧小拳头。
“没必要为这种事生气。”楚牧轻声道，“他骂他的，浪费的也是他自己的口水，我自个都没生气呢。”
只要不触及核心利益，楚牧就一直是这种淡然的样子。
不过，要是对方不是口嗨骂几句，而是做出生命威胁，楚牧就会展示出他冷酷无情的一面。
“其实，我觉得，你稍微生气一点点，会更好一些。”停云小声道。
“没这个必要。”楚牧淡淡道。
离开了卡芙卡和银狼之后，他的心就越来越冷漠了。
桑博现在都不敢在这大哥面前晃荡了，只有办理公事的时候，才会过来一下。
停云算是唯一一个，能和楚牧说几句闲话的人。
不过，停云哪怕现在再天真，也能察觉到，楚牧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变得焦躁，少言。
他和停云的聊天，也聊不到几句了。
楚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越来越压抑。
停云见到这一幕，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
“停云小姐，果然你也察觉到大哥的状态不太对了。”
树屋内，桑博看到来访的停云，得知来意后，瞬间忍不住道：
“我这些天都不敢在大哥面前多说话了，这可憋的我难受哦。这不，我找了几个很灵验的萨满，他们都说，大哥是被脏东西缠住了。”
顿了顿，桑博叹息道：
“毕竟，大哥虽然手上没直接沾血，但那些死掉的恶魂，要找麻烦肯定是找他这个部落酋长的麻烦。你想想看，那么多恶魂趴在大哥身上，那么重的阴气，他能不压抑吗？”
“这样吗？”停云有些恍然，“竟然是这个原因。”
“是啊，要我说大哥也是冤枉啊。”桑博重重叹了一口气，“大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那些恶魂来找我，还能给大哥减轻一些压力。”
“那些萨满有没有告诉你，有什么办法能应对这种情况?”停云问道。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桑博的面色很是为难，“不过，这法子我不好说。”
“怎么了?”停云歪了歪头，疑惑道。
“唉，还是不能告诉你。”桑博用力摇了摇头，“而且，大哥要是知道，绝对会杀了我的。”
“桑博先生，既然有办法，我们就应该去试一试!”停云表情很是认真。
她的眼眸变得柔和，轻声道：
“毕竟，他这样，也是为了我们。”
“停云小姐，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勉强告诉你吧。”桑博叹了口气，随即再三强调道，“事先声明啊，我只是告诉你方法，这法子我也不保证，毕竟都是部落里的偏方。你听听就可以啊，一定不要去试啊，试了一定不要说是我教的啊!”
“嗯，请告诉我吧。”停云认真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啊。”桑博看向停云，“停云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法子，叫做冲喜?”
……

第130章 大喜之日
冲喜，乃是一种风俗。
指的是，病人通过结婚，驱除身上的邪祟，从而化凶为吉。
在一些落后文明里，普遍有这种习俗的存在。
正是这种习俗，造就一堆年轻的寡妇，她们刚过门丈夫就病死了。
婆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倒觉得是女的克夫，把丈夫克死了。
如果丈夫侥幸没死，反倒痊愈了，那他们就到处宣传冲喜的好处。
这导致冲喜的习俗传播广泛。
毕竟，对于不治之症，人们总是会去求助于玄学。
反正试一试没什么，万一有用呢？
因此，桑博所说的冲喜，还真是部落萨满给推荐的。
天真的停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桑博说完，还一直在强调：
“听听就好了，千万不要去试啊!试的话千万不要去仓库拿那套嫁衣啊!大哥要是知道，一定会杀了我的!”
停云木讷的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
又是一天的劳累，楚牧拖着疲惫的脚步，往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治理十万人的部落，并不能完全的当一名甩手掌柜。
很多场合，必须有酋长出场。
很多决定，也必须要酋长治理。
楚牧不禁想起了鲁万。
那位老者，曾经也治理过一个十万人的聚居地。
楚牧自认为，自己面临的压力比鲁万小太多了。
鲁万得精打细算每一滴淡水，确保城里的居民不会渴死。
但楚牧坐拥一个十分富裕的环境，大片的森林不缺淡水和食物。
然而即使是这样，楚牧当起酋长来，依旧很是劳累。
或许，只要他昏庸一点，就能过得很自在。
但历史上的昏君，很少能有善终的。
楚牧兢兢业业，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刃口对着下面人，也对着坐在上面的自己。
之前当炽部落的酋长，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那时候旁边有卡芙卡和银狼，多少能轻松一些吧。
她们，现在在哪呢？
楚牧心中想着，脚步已经走到树屋门口。
他伸手推开门。
他在这个世界，感知不到命途的力量。
不过，长久失明养成的习惯，让他记住了屋子里的每一处布局。
进门走五步，就是床沿。
第三步的时候跨度要小一些，地板有一处翘边，很容易撞到。
楚牧按着记忆中，朝着床沿走去。
这间屋子很小，小到进门就是床，这是楚牧特意要求的。
他不喜欢大的屋子。
虽然大屋子宽敞明亮，但是，对失明者实在不友好啊。
反倒小一些的屋子，睡起来更有安全感。
楚牧走到第三步的时候，步伐缓缓停住。
他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有些急促，似乎表明了对方此刻的紧张。
楚牧扭头往外就跑!
“有刺客!”楚牧大喊道。
停云：“???”
“等一下!”停云羞愤的说道。
“停云?”楚牧愣了一下。
这时，卫兵急匆匆赶到，问道：
“酋长大人，刺客在哪里?”
“没什么，你们退下去吧。”楚牧疲惫道。
卫兵纷纷退去，有人小声嘀咕道：
“都看紧一点，大婚之日，可不容出意外啊!”
楚牧敏锐的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问道：
“谁的大婚之日?部落里谁结婚了?”
那卫兵顿时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楚牧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说!”
那卫兵一听，顿时两腿发软，急忙道：
“停云小姐要嫁给你，说是给大人您冲冲喜，好驱赶缠在您身上的恶……”
“冲喜?”楚牧直接打断了卫兵的话，语气很是冷漠，“谁提的法子?”
“这，这……”卫兵有些结巴了。
“楚牧，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停云走出屋子，小声的道。
她站在楚牧的背后，拉了拉楚牧的手，问道：
“能陪我说说话吗？”
“嗯。”楚牧点了点头。
那伙卫兵见状，心知是停云给他们解围，急忙告辞离去了。
楚牧二人又回到屋内。
停云穿着嫁衣，坐在床沿。
楚牧则是靠在窗户边，语气有些恼怒道：
“是部落里那些萨满说的吗？他们的确给我提过这个建议，当时我并没有当一回事，现在看，当初就该把他们都放逐了，留下来反倒妖言惑众。”
说着，楚牧又摇了摇头，皱眉道：
“不对，仅凭那几个老萨满，是办不成事的。这背后，桑博那家伙是不是也参与进来了？呵呵，真是会唬人，看你天真就不计后果的骗。我得想想，我该怎么惩……”
“楚牧。”停云突然开口，打断了楚牧的话。
她低着头，声音轻柔道：
“我们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我最近事情太多了。”楚牧下意识道，随即摇了摇头，“我可能，是太累了。”
“能坐到我身边来吗?”停云小声道，“不要离我那么远。”
“行吧。”楚牧坐到床沿。
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所谓的大喜之日，只是其他人弄出的一场闹剧罢了。
在他看来，停云还很天真，什么都不懂，所以被人愚弄过来，扮了这样一场家家酒。
楚牧只是把停云当做一位朋友，自然不会有什么拘谨的情绪。
他就大方的坐在停云身边，问道：
“想聊点什么?”
“嗯唔。”停云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那我送你回去?”楚牧轻声道，“放心，明天我会惩治那些愚弄你的的家伙，不会让不好的留言在部落里传播，你的名节不会受到影响。”
“我能在这里再待一会吗？”停云问道，“你不要走，也不要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走。”楚牧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在这坐一会吧，我可能要睡了。”
说着，楚牧仰面倒在床上。
月光顺着窗格照耀他的身上，他的眼眸微微闭着。
他看不见这如水的月光，也看不见少女那一袭绝美的嫁衣。
停云注视着少年的面庞，许久无言。
楚牧太疲倦了，他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直到他听到嘈杂的声响，有人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
“回来了，大哥!我们回来了!”桑博的声音无比激动。
祖树传来浩大的声音：
“诸位代表，选拔已经结束，感谢诸位的付出，我们在此危难之际，得以选出新的娘娘。”
“她将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献给赤日的礼物。”
……

第131章 不会答应
楚牧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感知命途的力量。
他再次感知到无眼者命途。
但是，赤日依旧没有响应。
楚牧的心思有些沉重。
过去八个月来的酋长生活，就仿佛做梦一样。
但楚牧明白，那不是梦境。
赤日真的复苏了!
突然，楚牧想起来些什么，于是问道：
“停云呢?”
“对啊，停云小姐呢？”桑博往四周看去，“奇怪，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出事了!”楚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停云就是那个被选出来的娘娘!该死，怎么偏偏选中了她!”
楚牧难得的爆粗口。
他已经大概猜到，考核的内容是什么了。
三个所谓传播福音的苦修团，实际上都是同一个目的!
想想这三个苦修团有什么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是从余烬中复活归来的人!
盲目苦修会信仰无眼者，但这伙人根本就没有走上无眼者命途，所谓的信仰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因此，他们要想复活，还是得依靠娘娘的力量!
余烬苦修会呢，他们虽然信奉娘娘，但过去的娘娘已经消失了，他们只能选出一个新的娘娘!
归根结底，这伙人并不是信仰某一位娘娘，而是信仰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娘娘!
因此，他们和赤日苦修会联合起来，主导了这场考核。
赤日苦修会想要复活赤日，娘娘是献给赤日的礼物。
但过去那个背叛赤日的娘娘已经不见了，现在献出的，是新的娘娘!
娘娘的特点是什么?
无私，利他。
恰好，失忆后的停云符合这两点。
她被楚牧保护的太好了!
这让楚牧有些自责，如果自己早一点想清楚这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而现在，已经晚了!
这时，有人在一旁悠悠道：
“看来，还是被这伙人成功了。”
楚牧听到这声音很是耳熟，于是问道：
“康烁?”
“是我。”康烁叹气道。
“果然，你之前只是假装失忆。”楚牧的语气有些冷漠，“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要逃离这里罢了。”康烁低沉着声音，“六十年前，我魔阴身即将发作，实在不想错过机会，便背叛了我所在的考察团。
“我把他们都杀了，大家都在余烬中复活，留在了砂海星。
“当初，我自以为自己这样做，不仅拯救自己，也是拯救了他们。
“但是，我们很快就发现，我们根本没办法离开砂海星。
“于是，我们进入里世界，这里的人都很无私，我们起初在这过得还不错。
“这里有一个无私的娘娘，会治愈所有伤痛，让每一个人都很完美。
“这里的人永生不死的活着，但也只是活着，没办法离开，没办法繁衍后代，生活一成不变，于是他们隔一段时间清洗一次记忆。
“直到表世界的人造人开始大量繁衍，里世界的部落民便去表世界抱养婴儿，带回来收养。
“他们把婴儿的手指斩断，然后向娘娘祈福，想让她给予婴儿赐福。
“娘娘会治愈所有伤痛，她会让婴儿变得完美。
“所以你看啊，这里的人，其实是多么自私啊。
“三十年前，娘娘在这里消失了，他们再怎么折磨婴儿，也没办法召唤来娘娘。
“砂海星这伙自私贪婪的人，被娘娘抛弃了。
“这里变得更加虚假，伪善的外衣下，是更加癫狂的心。”
楚牧听到这，淡淡道：
“所以，你想要逃离这里?然后正好有神秘人找上你，说可以帮你传播影像到公司网络上?”
“你猜的大差不差。”康烁耸了耸肩，“在我看来，留在这里，迟早会卷入这伙疯子弄出的大事件中，于是我想着骗一些考察团过来，引入一些变数，或许就能把这里的阴谋破坏掉，甚至找到帮我解脱的办法。
“事实上，当我意识到我当下犯下的错误后，我已经不想活了。但我却死不了，呵呵，真是讽刺，追求长生有多少狂热，寻求死亡就有多么痛苦。”
“你很成功，不仅骗来了仙舟人，还骗来了丰饶民。”楚牧冷冷道，“可惜，他们都没能解决这里的问题。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些，或许一切还能避免。”
“抱歉，当初我看你孤身一人，又是个孩子，猜不准你有多少实力。而且，你当初不也在瞒着我吗?”康烁坦诚的看着楚牧，“你在考核中的表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你能看到考核的情况?”楚牧皱了皱眉。
“我也是考核官之一。”康烁淡淡道，“否则，我为何来到这里?”
“被选出的娘娘，现在在哪?”楚牧直接问道。
“祖树之上，离地八百米的地方，也是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康烁摇了摇头，“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这一路都有重兵把守，你上不去的，而且……”
“你很啰嗦!”楚牧骂了一句，身影直接消失。
进入黑白虚构空间!
“人去哪了?”康烁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桑博拍了拍他的身子，说道：
“放心，我们大哥去追妻了。”
“不是，别啊!”康烁有些傻眼，“为了在烈火中把娘娘献给赤日，祖树会被点燃的啊!”
“你怎么不早说?”桑博又惊又怒的看着康烁。
“我哪知道他走上命途?”康烁看向祖树的方向，那里已经燃起火光。
“完了完了。”桑博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下真追妻火葬场了。”
……
这个世界已经干旱了太久。
从楚牧刚来，到结束考核，已经过去小一年了，一滴雨都没下。
楚牧知道，这是赤日复活的征兆。
这里的植物已经被烤的干枯变脆，似乎只差一点火星子，就可以引燃。
楚牧行走在黑白虚构空间，虽然不会被大火侵蚀，但也能听到四周传来的哔啵作响声。
那是木材被点燃的声音!
该死的，有人点燃了祖树!
楚牧沿着螺旋台阶向上快速攀爬，火焰在下面追赶。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
这是一场赛跑，他必须赢下来!
这些天，停云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中浮现。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楚牧不相信狡猾的部落民，也不相信诡异的桑博。
唯有呆呆傻傻的停云，是他唯一能放下心中戒备的。
一年的相处，她就像自己半个家人。
现在，你们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我不会答应!
不会!
……

第132章 家人
“咳咳，咳咳……”
紧锁的树屋内，身穿嫁衣的少女被浓烟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试着去拉开门，但钉死的门栓根本无法破开。
一不留神，尖锐的木刺扎入她的指腹，流出殷红的鲜血。
停云无助的蜷缩在门口，低声喃喃道：
“楚牧，你在哪里?”
这里虽然还没被火焰席卷到，但大火产生的浓烟，很容易导致人缺氧。
在这种情况下，呼吸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了，身上也会缺乏力气，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恍惚间，停云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醒醒，停云!”
楚牧来了!
停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孩，说道：
“楚牧!”
随即，泪水从她眼中流出：
“你真的来了。”
“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楚牧叹了一口气，“先离开这里吧，把手给我。”
停云看向四周，大门和窗户依旧紧闭，楚牧就好像突然出现在屋内。
不过，停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伸手抓住楚牧的手。
十指相扣着。
楚牧随即发动无眼者命途的能力。
深蓝星的那次强化，他不仅获得了赤日，还获得了命途力量的提升。
他能构建的黑白虚构空间更大，并且能在这个空间内瞬移。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把人拉入这个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发生跃迁事故时，他努力的想要去拉卡芙卡的手。
可惜，自己失败了，还因为这个耽搁，错失了进入虚构空间避难的机会。
如果给楚牧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去拉卡芙卡。
这是无悔的选择!
而现在，他拉起了停云。
对停云而言，她的视线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图像。
仿佛失明了那样。
不过，她能感受到，楚牧正在抓着她的手。
眼前的一切是这么虚幻，手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停云不禁想到，这就是楚牧平时所体会的世界吗？
失去光明的世界，触觉带来的感知是如此的敏锐，又是如此的珍贵。
难怪楚牧总是喜欢拉着她的手。
唯有这样，才能感知到，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这一刻，停云理解了楚牧，手上不禁握的更紧了。
当她再度见到光明的时候， 楚牧已经带她来到很远的地方。
祖树已经被大火所包裹，就像一支巨大的火炬。
而此时，这个世界燃起大火的树木，并不只有祖树。
烟雾缭绕而起的那刻，其他部落的萨满就好似看到了传递信息的烽烟，于是也点燃了自己部落栖息的巨树。
烈火在整个世界燃起，天空都被染成了赤色。
“告诉我你看到的。”楚牧轻声道。
停云据实回复，随即不安的问道：
“楚牧?我们现在去哪?”
停云不禁有一种无力感。
“我们已经没办法逃了。”楚牧叹了一口气，“赤日正在复苏，祂正在侵蚀这个历史节点，我们一定会和祂碰上的。”
顿了顿，楚牧继续道：
“我已经做完我所能做的，接下来，就是等一个希望，等一个奇迹。”
“如果希望不会到来呢？”停云小声问道。
“那便是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楚牧握着停云的手，“事实上，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活不到七岁。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她们，我才能活到现在。”
顿了顿，他轻声道：
“如果死在这里，我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陪她们继续冒险了。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们，是你的家人吗？”停云看着楚牧，问道。
“嗯，家人。”楚牧认真的点了点头，“事实上，我所等待的希望，就是她们。我知道，她们不会放弃我的，一定不会。”
“这样的家人……真好啊。”停云羡慕道，心中却有些失落。
鬼使神差的，她问道：
“我能成为你的家人吗？”
“这我得问问其他家庭成员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楚牧并没有糊弄停云，而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做出回应，“如果她们没有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我没意见啊。”
一道温柔而成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笑死，卡芙卡何止是没意见，简直是乐开花了好吗?”
一道有些清冷的少女声接着响起。
楚牧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难以置信的回过头。
停云也转过头去，见到了楚牧心心念念的家人。
她们从空间的裂隙中走出来，高挑的职业装紫发女子手持一把沾血的红色长刀。另一名穿着清凉的银发少女，手上盘着一个发出金光的圆球。
“卡芙卡，银狼。”楚牧感觉大脑有些嗡嗡的，长久以来的分别，让重聚的这一刻，竟然说不出话来。
“希望已经到来咯。”卡芙卡轻笑道，“毕竟，我们是家人，怎会抛下你不管呢。”
银狼的声音也响起来：
“跃迁事故之后，我们就被卷入了星核所制造的裂界。呵呵，这星核也是昏了头了，竟敢把星核猎手吞到肚子里。不过这家伙真的挺能藏的，我们循着裂界一路杀穿了，才找到它的藏身地。”
“你拿到星核了？”楚牧惊讶道。
“当然。”银狼表情有些得意，“现在，我是正式成员了哦，总算从某人的压榨中逃出来了呢。”
银狼已经实现了她的心愿!
艾利欧的预言，已经实现了一半。
楚牧的心情有些激动，说道：
“太好了，我们只要封印住星核，赤日的复苏进程就会被打断!”
“赤日复苏?”卡芙卡的表情有些疑惑，“你好好讲讲这件事。”
楚牧点了点头，把说知道的一切告诉给卡芙卡。
星核在砂海星创造了无数历史节点，赤日正在侵蚀这些节点!
祂的目的，是想从历史中复活!
而现在，星核被银狼拿到，这些历史节点就失去了维持它们的力量。
这些历史节点和裂界不一样，星核被封印，节点就会崩溃。
果然，这个世界开始破碎了。
这本就是虚幻的世界被叠加在真实的砂海星之上，此刻世界破碎，通往真实世界的通道也被打开了。
天空传来不甘的嘶吼，那是赤日在宣泄愤怒!
但是，战局变化，只在须臾之间。从银狼拿到星核的那刻起，祂的败局就已经注定。
楚牧拉起停云的手，笑道：
“希望已经到来，停云，我们等到了奇迹，由家人创造的奇迹。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

第133章 希望已经到来
砂海星的地表，如今宛如被陨石撞击过。
不知是何缘故，反物质军团和丰饶民，在这里大打了一场。
结果造成砂海星表面绝大部分生物灭绝。
反物质军团或许是觉得毁灭的目的达到，便离开了这里。
丰饶民在这里掘地三尺，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们也离开了这里。
这些人走后，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砂海星，虽然以前的砂海星也不怎么样，但现在环境更恶劣了。
那些居住在里世界的部落民，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他们再也没办法逃避了!
从今以后，砂海星再也没有里世界了。
在楚牧看来，这本就是砂海人的宿命。
当初他们放弃表世界，逃往里世界，毫无疑问是一种错误的行为。
他们拥有无尽的生命，如果一点点改造表世界，是能够将这里改造好的。
可惜，他们选择了最轻松的路子。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品尝到当日种下的苦果罢了。
不过好在，他们拥有无尽的寿命。
娘娘虽然不在了，但砂海星的余烬复活机制还在。
这些部落民，还有很多时间来改造这里。
不过，楚牧觉得，这些人宁愿把自己埋在地底，也不会去做一点实事的。
这群不断复活之人，早已经丧失了与环境争斗的志气。
再恶劣的环境也杀不死他们，所以又何必去花费力气改变环境呢？
人类只有面临压力，才会产生动力。
这种长生不死的人，早已失去对生命的敬畏了。
在楚牧看来，这伙人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埋葬罢了。
很多人都已经活腻了，才会一遍遍洗去记忆。
还有人，像康烁那样，追求死亡，却没办法去死。
死亡是人生的终点，这些人早已经看遍人生路上的风景，走到了终点，却没办法合上眼睛。
对砂海人来说，长眠是一种奢求。
因此，当他们进入真实的世界后，很多人选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们会在坑里窒息而死，然后在余烬之地醒来。
楚牧并没有去过余烬之地，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用银狼的话说，就是复活泉水。
很多砂海星人选择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愿意去外界。
停云看到这些部落民一心求死，忍不住说道：
“他们既然有了永恒的生命，为什么还会这么痛苦的想要去死?”
“生命的意义不只在于长度，更在于宽度。”楚牧淡淡道，“无限的生命，却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这种赐福，更像是一种惩罚。”
停云有些听不明白，目露疑惑。
一旁的银狼对她解释道：
“你可以这样想，如果给你永恒的生命，然后把你关在公司殖民地的黑心工厂里，二十四小时打螺丝，你还觉得幸福吗？”
顿了顿，银狼自问自答道：
“恐怕幸福的想死。”
停云若有所悟。
“长生需要搭配自由，才能活的无忧无虑。”卡芙卡语气平淡，“可惜，这世上的长生，往往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不聊这些了。”楚牧换了个话题，“现在有个问题，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楚牧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好甩开某人。
但那阴魂不散的声音总是适时响起：
“大哥!大嫂!”
“桑博?”银狼挑了挑眉，“又是你小子?”
楚牧则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桑博，你是来偿还歼星舰的吗？”
这句话，瞬间点燃卡芙卡和银狼的怒火。
“我珍藏的大衣啊!”
“我收藏的游戏卡带啊!”
银狼脸色很是冷漠：
“我发誓，今天一定要把你血条打出来!”
“给我留一块。”卡芙卡抚摸着手上的长刀，“正好，最近刀术生疏，拿来练刀最好。”
“大哥，救我啊!”桑博面色惨白，“看在我为你谋划婚礼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果然是你啊，桑博!”楚牧的语气满是恼怒，“你还自己承认了!”
但卡芙卡和银狼这两个没出息的，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卡芙卡看着停云，若有所思道：
“我说这衣服看着怪喜庆的，原来是婚服啊。”
银狼则是看了看停云，又看了看楚牧，咋舌道：
“你，你们!你们结婚了?这，这会不会太快了!”
“没有!”楚牧大声的否认。
“根据我的分析，你叫这么大声，那一定是有了。”银狼认真分析道。
楚牧：“???”
不会分析可以别分析!
“停云，现在你是我们家过门的媳妇了。”卡芙卡握着停云的手，“阿牧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对他啊。他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个癖好，喜欢抓毛茸……”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啊!”楚牧一把将停云拉到自己身后，“怎么桑博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他那家伙嘴上什么时候靠谱过?我和停云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们别瞎想了。”
“掩饰，极力的掩饰，是心虚的表现。”银狼分析道。
“阿牧，难道对家人还不能坦诚吗？”卡芙卡楚楚可怜道。
“我真觉得，玩笑开差不多就可以了。”楚牧语气充满无奈，“有些玩笑我知道是玩笑，但你们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人家小女孩什么都不懂，被你们这样编排，你们还乐在其中，唉。”
“阿牧，你说的没错。”卡芙卡表情认真，“所以我们得问问停云小姐的意见。”
随即，她看向停云，问道：
“能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你们真的结婚了？”
“没，没有。”停云低着头，用力攥着嫁衣的裙摆，“我嫁了，他，他没同意。”
“所以说，你其实是同意的咯。”卡芙卡嘴角泛起微笑。
“我，我都可以。”停云小声道。
卡芙卡看向楚牧，笑道：
“阿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女孩子愿意嫁给你，你不同意，就这么嫌弃她吗？停云小姐哪点不好了，又乖，又好看，又有钱咳咳有财，总之，这门婚事我替你拍板了。”
“你拍板个头啊!”楚牧忍不了了，“人家还是失忆状态，你乘人之危谋取钱财，无耻不无耻啊!”
“这不是谋取钱财，这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着想。”卡芙卡语气带着委屈，“阿牧，你对我误解太深了。”
“呵呵。”楚牧发出冷笑。
……

第134章 希望！
“她现在急需的，是恢复记忆。”楚牧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你并不是反感停云小姐。”卡芙卡看着楚牧，语气温和，“你之所以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感，是因为不确定她获得记忆后，还会不会对你有好感，对吗?”
楚牧闻言，脸色平静道：
“无论如何，在我这个年纪谈婚论嫁，都有些为时过早了。”
“那再等几年呢？”卡芙卡微笑道，“等再过几年，停云小姐恢复了记忆，还愿意嫁给你，你总该接受了吧?”
“几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楚牧摇了摇头，“现在就别想这些了。”
“你竟然没有反驳!”银狼惊声道。
楚牧：“……”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真的觉得，这些事离我都太远了。”
“你之前不是说，想让停云成为我们的家人吗？”卡芙卡微笑道，“我们同意了哦，现在是你不同意呢。”
“家人不一定要什么特定的身份。”楚牧认真道，“我想让她成为我们的家人，不代表我想这么早结婚!”
“明白了，你想再浪几年，玩够了再晚点结婚。”银狼憋着笑，强装着鄙视，“呵，渣男。”
楚牧：“???”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随你咯。”卡芙卡叹了一口气，“但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说，在家庭关系中，有一个特定的身份，关系能更牢固一些。”
“那你和银狼是什么身份呢？”楚牧淡淡道。
“这还有问吗？”卡芙卡耸了耸肩，“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我是你妈，银狼是你妹妹。”
“卡芙卡，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银狼发出连串的怒吼，“我已经是正式成员了!”
楚牧则是淡淡笑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一名母亲，那你可以把停云当女儿养咯。”
卡芙卡：“!!!”
“你竟然套路我。”卡芙卡幽怨的看了楚牧一眼，“哼，才不上你的当。”
她抓住停云的手，说道：
“来，我们说点悄悄话。”
楚牧下意识感觉不妙，急忙阻拦：
“喂，卡芙卡，你别乱来啊!”
但卡芙卡已经打定主意，趁着停云失忆青涩，好好的骗……不对，好好的聊聊天。
一旁的银狼看不下去了，说道：
“如果你想再弄一艘歼星舰的话，那大可不必费这个功夫。”
银狼在面板上点了几下，继续道：
“都别吵了，飞船来了。”
巨大的歼星舰缓缓下落。
“哪来的飞船?”楚牧惊讶道。
“艾丝妲买的加强版，还买了全额的附加保险，出大事故免费换新。”银狼淡淡道，“跃迁故障就属于大事故，所以换新的歼星舰早就传送到这里了，我刚刚才接收而已。”
顿了顿，她悠悠道：
“年少不知富婆好啊……”
楚牧：“……”
这时，桑博兴奋道：
“太好了，看来我不用打工还债了!”
“你未免想的有点太多。”楚牧语气淡漠的道，“合同已经签下来了，你欠我一艘歼星舰，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艾丝妲买的意外险是她的事，你还一艘歼星舰是你的事，这不冲突。”
“大哥!”桑博欲哭无泪，“这把我卖了也还不起啊。”
“可以卖吗？”楚牧反问道。
桑博：“!!!”
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大哥，你怎么卖了对你忠心耿耿的小弟!”
“确实。”楚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卖了确实不太好，还是直接免费送吧。”
桑博瞬间苦着脸，比哭还难看。
这时，停云小声问道：
“艾丝妲，是谁啊?”
“咳咳咳。”银狼咳嗽了几声，说道，“飞船下来了，还磨蹭什么，我们走吧。”
楚牧却皱了皱眉，说道：
“桑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
“我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留在砂海星，记录这里的后续情况。放心，一年后我就会拜托商船，把你接回来。”
“大哥，听得出来，你很不想让我上船。”桑博嘟囔道。
“不，是真的有任务交给你。”楚牧语气严肃，“这样吧，你在这待一年，我免除你歼星舰的负债。怎么样，你考虑如何?”
“大哥!”桑博顿时义正言辞，“我的赚钱能力，你是知道的，给我一年时间，别说一条歼星舰了，就是一条巡逻艇都赚不到。所以，我犹豫一秒都是对我赚钱能力的不自信，我选择留下!”
“好!”楚牧点了点头。
“大哥，一年后一定要来接我啊!”桑博苦苦哀求道。
“嗯嗯。”楚牧点头如捣蒜。
一行人钻入歼星舰内，确认桑博没跟上来，就把门一关。
“没想到，真把他甩掉了。”银狼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顺利了。”
“关闭所有的通风管道。”卡芙卡叮嘱道，“我不想再看到他从里面钻出来。”
停云则是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要甩开他?桑博先生人虽然不靠谱，但是他不坏啊。”
“仅仅不靠谱一条，就已经足够有理由甩掉他了!”银狼语气有些激动，“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一条意外命途，只要有那家伙在，意外就接连而来!”
卡芙卡则是看向楚牧问道：
“一年后你真的要接他从这离开?”
楚牧闻言，悠悠道：
“你们真觉得他能在这老实待上一年?”
银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聊他了。”楚牧摇了摇头，“准备走吧。”
“不聊他，那我们聊聊你?”卡芙卡微笑道。
“别了。”楚牧往前走去，“你要是闲不住，还是和停云聊聊天吧。”
“好啊。”卡芙卡点了点头。
她拉起停云的手，笑道：
“阿牧总算不反对我们聊聊天了，你刚才似乎有什么想问的?不如我来为你解答吧。”
“嗯。”停云轻轻点头。
银狼则是直奔主控舱段，说道：
“新飞船，我需要设置一下船上的程序，排查有没有安装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大概半小时左右才能出发，你们在这随便逛逛吧。”
说完，她叫住楚牧，大声道：
“喂，待会一起玩游戏啊!”
“没问题!”楚牧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

第135章 希望！！
楚牧用脚步丈量着这艘新的歼星舰，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都会这么做。
这也是为了完善自己的黑白虚构空间，如果有意外来临，自己可以瞬间躲入这个早已构建好的空间。
这次跃迁，他一定要握着大家的手。
楚牧心中暗暗做出决定。
他逛完一圈，回到主控舱段。
还没来得及和银狼说上几句话，停云就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我能和你说会话吗？”
“行吧。”楚牧点了点头。
卡芙卡站在停云后面，露出神秘的微笑。
她把停云和楚牧推到走廊上，说道：
“你们在这聊，我就不打扰了啊。”
说完，就把两边的舱门关上。
她虽然离开了这里，但楚牧知道，这女人肯定正抱着屏幕，监控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天知道她给停云灌输了些什么歪门邪道的思想!
楚牧想到这，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和卡芙卡刚聊完，但我想说一句，那就是不管卡芙卡刚刚对你说了什么，你都当没听过，把它从脑海里忘掉，这是为了你好。”
停云见状，有些委屈道：
“果然，和卡芙卡说的一样，你果然会这么说。”
楚牧：“???”
“卡芙卡那女人，精通人性，我的话被她说中不奇怪。”楚牧有些无奈，“总之，你不要被她骗了。”
“这句话，又被她说中了。”停云苦涩道。
楚牧：“……”
他忍不了了，问道：
“不是，卡芙卡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啊？”
“卡芙卡说，我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停云小声的道，“我在仙舟有很多家铺子，是仙舟商业界的知名人物。”
“我之前和你说过啊。”楚牧放松下来，“你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是商人，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嗯。”停云乖巧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也能给你很多很多钱。”
楚牧：“???”
还没等他开口，停云就接着絮絮叨叨道：
“我虽然，没有艾丝妲那样多的钱，但我愿意为你花钱。艾丝妲太有钱了，她的零花钱可能就是我财产的全部了，我，我和她一比，好挫败啊。我一定要加倍努力，赚很多很多钱才行，这样你才会，才会……”
楚牧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直接抓起停云的手，随即发动命途能力，来到卡芙卡面前。
果然，这女人正抱着屏幕，和银狼一起看着，乐的合不拢嘴。
“卡芙卡!”楚牧恼怒道。
“啊?”卡芙卡惊讶的看着楚牧，“你怎么跑出来了？”
“看看你做的好事!”楚牧抬了抬停云的手，“你把她教成什么样了?”
“家人的样子啊。”卡芙卡微笑道。
“你是否有些不择手段了?”楚牧斥责道。
“可是，我们是星核猎手诶。”卡芙卡耸了耸肩，看向银狼，“你说对不对啊，银狼?”
银狼闻言，不禁鄙夷道：
“星核猎手才不是这么下作的……”
话没说完，就被卡芙卡打断了：
“超豪华游戏室。”
“对，我们星核猎手就是这样的。”银狼义正言辞道。
楚牧见状，已经无奈的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失望道：
“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人了。”
说着，他离开了这里，背影有些落寞。
停云见状，喃喃道：
“我这是，被讨厌了吗?”
“应该是吧。”银狼点头道。
停云：“!!!”
她都要急哭了!
卡芙卡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也许，只有用出那招了，跟我来。”
……
楚牧独自坐在舷窗前。
虽然两位家人有些不当人，但是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也得到了松弛。
他回想起在砂海星经历的一切，离开银狼和卡芙卡后，他几乎变得不像是自己了，变得那么的冷漠。
楚牧想起那段时间的自己，简直不寒而栗。
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这样冷漠的人，只是因为身边人的存在，才变得温和少许。
毫无疑问，卡芙卡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她就像是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缕曙光，给予楚牧前行的希望。
因为她的出现，自己才得以离开贝洛伯格下层区。
而现在，自己又要回到这阔别六年的地方。
自己经历了深蓝星和砂海星的旅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弱小无依的男孩。
他将再度回到下层区，挽救那里走向灭亡的局势!
楚牧正想着，停云坐到他身旁。
“楚牧。”停云小声的道。
“你又来了。”楚牧叹了一口气，“停云小姐，现在的你还没有找回记忆，所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不完善的，我希望你在这种时候，不要下任何的决定，免得记忆回来后，会为之追悔莫及。”
“我只是失忆，不是变蠢了。”停云有些委屈的说道。
“我觉得这话说的有失偏颇。”楚牧摇了摇头，“失忆后，你确实变化很大，从一个精明的商人变得有些呆呆的。”
“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停云语气充满倔强，“那个精明的商人，也许只是我学了很多东西，为了生计，才变成那样，难道有人天生就是商人吗。”
“我承认你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楚牧点了点头，“但是，那段经历，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足以改变你的性格和观念。”
“那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可是，过去的这一年，难道就不是了吗？”停云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一年来，是谁在保护我?大火燃起的时候，是谁冲进来救的我?你明明对我这么好，为什么现在总是拒绝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不是讨厌。”楚牧摇了摇头，“我想你误会了……”
但停云不想听他说下去，打断道：
“把手伸出来。”
“啊?”楚牧有些疑虑。
“你看，你又拒绝我，哪怕这么小的要求，你也这么犹豫。”停云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吧。”楚牧伸出手来。
随即他便感知到，手心触碰到蓬松的，暖乎乎的，微微颤动的——
狐人的尾巴!
楚牧的脑海里瞬间轰的一声!
……

第136章 希望！！！
“狐人的尾巴，只有十分亲近的人能碰。”
停云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绯红。
卡芙卡特意嘱咐她把尾巴梳的十分顺滑，吹的蓬松，还抹上了保养用的精油。
手感极好。
但楚牧仿佛触电似的，弹开了手!
“你!”停云的眼眶瞬间红了。
楚牧则是急促道：
“这件事，必须要让卡芙卡给个解释，卡芙卡!”
“再不理你了!”停云跺了跺脚，抹着眼泪跑开了。
楚牧则是来到卡芙卡面前，说道：
“看看你做的好事!”
“啊这?”卡芙卡看向楚牧，“你惹下大麻烦了懂不懂?”
“难道不是你惹的吗？”楚牧冷笑道。
“你知不知道，成年狐人的尾巴，是给配偶碰的?”卡芙卡叹了一口气，“你拒绝她了，就代表她求偶失败，是很伤她的心的。”
“你这是自己编的吧？”楚牧皱了皱眉，问道。
“是啊，现编的。”卡芙卡耸了耸肩，“但她听进去了，所以哪怕是编的，也是真的。”
“卡芙卡，你害人不浅啊!”楚牧怒斥道。
“你确定不去安慰她?”卡芙卡看着楚牧，语气温和，“我真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在你眼里，只要有钱的都和我合适，对吗?”楚牧冷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卡芙卡摇了摇头，“你看艾丝妲，她这种大家族的小姐，不可能跟你东奔西跑，我就没往这方面想。但停云小姐这种，本身就在外面四处行商的，加入这个家庭也不冲突，回家还能给家里带点土特产呢。”
“特产的大衣是吧?”楚牧简直无力吐槽。
“咳咳，我的大衣确实损失太多，急需补充。”卡芙卡只是略感尴尬，但面上还是如沐春风，“而且，小银狼的游戏卡带也损失很多，她也需要啊。”
银狼闻言，没有说话。
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楚牧气的冷笑：
“所以，就把我推出去了?”
“不算推出去吧。”卡芙卡看着楚牧，“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讨厌停云吗？”
“没有讨厌。”楚牧摇了摇头，又急忙补充道，“但绝对谈不上爱上。”
“感情是可以磨合的。”卡芙卡微笑道，“比如，就在她送你一艘歼星舰的时候。”
“抱歉，我没这么肤浅。”楚牧的语气充满鄙夷，“我看是你还差不多。”
说完，楚牧叹道：
“卡芙卡，我真的觉得，婚姻这种东西，距离我很遥远。我还没学会怎样去爱人，就别催着我结婚了。”
卡芙卡却不置可否：
“竭力的去保护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爱啊。”
“我那只是为了自保，顺道保护一下周围人罢了。”楚牧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那更像是一种亲情，而不是爱情。”
“好吧。”卡芙卡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要说，亲情和爱情，本质上都是相似的情感，你觉得是亲情，她或许就不这样认为。这种认知的差异，如果不解释清楚，可是会造就很多误会的。”
“我会和她解释的。”楚牧点了点头。
这时候，银狼终于开口了：
“飞船都调试好了，可以启动跃迁了，设置目的地雅利洛六号，没问题吧？”
“没问题。”卡芙卡点了点头。
“终于要回去了。”楚牧心中有些莫名的思绪。
他接着说道：
“等到达雅利洛六号后，先不急着下去，给我做个义眼手术吧。”
虽然他的左右眼都被占据了，但是义眼可以直接外置，接驳到大脑的视界区域上。
这是很成熟的技术了，歼星舰上的医疗舱就能做。
“做手术简单，后续的排斥反应，是难以承受的。”卡芙卡轻声道。
“我早已经决定好了。”楚牧笑了笑，“做完这个手术，我就能看见你们了。”
哪怕，只是十天的光明。
卡芙卡闻言沉默。
这时，停云也走了过来。
楚牧说道：
“把手都给我吧，如果跃迁失败，我能拉着你们……”
“呸呸呸，这次不会失败!”银狼大声道，“这次我检查了所有的通风管道，里面没有桑博!”
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伸出来手。
卡芙卡也把手搭在楚牧肩头上。
只要身体接触到的东西，楚牧都能带入黑白虚构空间。
楚牧空出一只手，对停云招了招：
“停云小姐，把手给我吧。”
“不要。”停云眼睛有些红肿，俨然是刚哭完。
她蜷缩在一边，说道：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楚牧没办法，只能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苦口婆心道：
“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跃迁很关键的。”
“你不喜欢我还抓着我……”停云小声嘟囔，脸色变得舒缓了许多。
你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银狼点了点屏幕，开始设定跃迁程序。
“对了，你那个人工智能卡芙不是丢了嘛？我打算给你重新做个2.0版本的，你到时候提交个需求表，看看相对于1.0有什么要改进的。”
“1.0就很好了。”楚牧摇头道。
“不好，那次明显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遗失。”银狼皱眉道。
“好吧。”楚牧点了点头，“我到时候想想怎么填写需求表。”
“希望这次去贝洛伯格，能淘换到几件不错的大衣。”卡芙卡轻声道。
“停云怎么办呢？”楚牧握着停云的手，“一直跟着我们吗?”
“可以啊。”卡芙卡点了点头，“要么送她回仙舟。”
“我想跟着你们。”停云小声道。
“行吧。”楚牧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回仙舟好些，方便你找回记忆。要不等雅利洛六号的事情忙完，就送你回仙舟如何?”
“我都可以。”停云轻轻点头。
这时，银狼已经设定完成了程序。
倒计时响起。
“启动跃迁……”
“五!”
“四!”
“三!”
“二!”
“一!”
这一次的跃迁，没有意外。
只是楚牧的身体，在顷刻间崩解——
化作余烬。
楚牧在这瞬间，有了一丝明悟：
死于砂海星的人，会在余烬中复活。
余烬捏成的人，没办法离开砂海星。
“原来，我早就死在了上次跃迁事故中。”
“赤日会给予希望，让我一直忽略了太多疑点。”
“那家伙并非躲在历史长河中复苏，他自始至终，都在我身上啊!”
希望有多么美好，破灭的时刻就有有多么危险。
……

第137章 建木生发
砂海星，余烬之地，死去的男孩再度复活。
“赤日，你赢了。”楚牧叹道。
“无眼者，这一世的你，心肠太软弱了。”赤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我明白，我说什么也没用，哪怕我再怎么否认前世那个家伙，你也会觉得，我就是他。”楚牧语气惨淡，“你对我的恨意，不会少一丝。”
“你明白就好。”赤日的声音充满着喜悦，“这一刻，我等了太久太久。自从那个自私的女人背叛我之后，我时刻想着复仇，但你很聪明，找来黑日压制我。
“但是，再伟大的存在，也会死的，你也不例外，你的这一世，真是如此的软弱啊，如此的无力啊。”
“所以，你要占据我的身体，在我体内复苏?”楚牧问道。
“当然!”赤日语气很是癫狂，“不仅如此，我还会加入你的家庭，在她们充满希望的时候，杀死她们，看着她们迷茫不解，我喜欢品尝这种无措的猎物。”
“呵呵，代表希望的赤日，竟是如此危险。”楚牧嘲讽道，“难怪，娘娘会背叛你!”
“你住嘴!”赤日大声道。
他的声音直接在楚牧脑海里响起，以至于楚牧脑袋仿佛炸裂一般，疼的面庞扭曲。
但他还是嘲讽道：
“娘娘从未爱上你!那么无私的娘娘，也要选择背叛你，可想而知你有多么糟糕!”
“啊啊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赤日大吼着，“别再提那个自私的女人，别再提她了!”
“看来你很爱她。”楚牧强忍着疼痛，发出讽刺，“可惜，她爱的不是你。”
赤日彻底癫狂!
他发出连串的怒吼。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平静，笑道：
“你在激怒我，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看，那艘船又回来了，她们来找你了。”
顿了顿，他冷笑道：
“可惜，等她们找到这里的时候，只会找到我。我将取代你，成为她们的家人啊，我会留有一丝你的意识，让你看着她们怎么死去。”
楚牧的手不自然的扭动着，赤日正在和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但是，楚牧的意识很薄弱，很薄弱。
这时，楚牧开口道：
“赤日，你真是一个蠢货。”
“这是星神的布局，有人在借着你的手杀了我，你觉得我死了，你能活下去吗？”
“无所谓，你死了，对我就足够了。”赤日笑着道。
“我说了，这是星神的布局。”楚牧叹了一口气。
他躺在余烬里，开口道：
“药师，你当初埋下的建木之种，该发芽了。”
这是一场布局，星神们很早就已经下场。
有人想让他死，有人想让他活。
药师属于后者，但目的是为了前者。
自己，只能死在药师手上。
早已经种下的建木种子，为的恐怕就是这一刻吧!
“是吧，药师娘娘?”
这一刻，楚牧的左眼泛出翠绿的光。
种子在里面发芽，在这个维度长出。
它的根系疯狂的汲取一切能量。
男孩再度消散，化作余烬。
余烬中的复活能量被吸取，长出无比茁壮的巨树!
无数躺在余烬中的砂海人，在这一刻露出解脱一般的微笑。
他们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
或许，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颗巨树刺穿余烬所在的独立空间，一直突破砂海星的表层，直达云端!
歼星舰内，卡芙卡透过舷窗看到这一幕，眼泪瞬间流出来。
她喃喃道：
“艾利欧，这算哪门子的实现心愿。”
“这是什么?”身穿嫁衣的停云靠在舷窗上，感觉心脏莫名的疼痛。
“楚牧引爆了建木。”银狼表情有些木然，“为了杀死赤日。”
她操作着面板，面无表情道：
“走吧，建木生发，巡猎就要来了，不要浪费他给我们争取的时间。”
背过身的那一刻，她的鼻子突然一酸，喃喃道：
“明明，说好的，待会一起玩游戏。”
泪水滴答到虚拟键盘上，在光幕上划过宛如雨点般的痕迹。
这时候，卡芙卡的手机震动几下。
“晚安，阿牧。”
……
“晚，安。”
人工智能卡芙挂在建木的树枝上，一卡一卡的，自动播放着卡芙卡的原声录音。
那艘歼星舰缓缓跃迁而去。
一名老者站在巨树的枝丫上，温和道：
“无眼者，你能做出这个选择，真是令人意外。”
顿了顿，他继续道：
“你或许听过很多个版本的真相，但我接下来说的这个真相，才是最真实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的星海，主宰者还不是星神。
“而是类似赤日这样的巨兽。
“祂们有着类似星体的外表，但却有着智慧，祂们的饥饿永不满足，疯狂吞噬着万物。
“祂们被人类当做神明，但这种喜怒无常的神明，往往给人带来灾祸。
“赤日掌握希望的权柄，但那并非对人类的恩赐，而是祂用来捕猎的工具。
“希望，是危险的。
“砂海星被祂赐予希望，只是为了把这颗星球料理的更加美味。
“在这里，祂遇见了娘娘。
“这是一个无私之人，她正在践行她的道。
“这是顶级的食材。
“赤日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无私的人，祂拿出自己的赤日之心蛊惑她。
“你不就是想获得力量吗？这就是力量！
“娘娘不理会他，继续践行着自己的道。
“赤日于是留在这里，祂想要看看，娘娘究竟能不能忍住诱惑。
“如果不能忍住，祂就吃掉娘娘。如果能忍住，那就更应该慢慢的吃掉。
“对于赤日来说，心爱的人吃起来，更加美味。
“直到那家伙来了。
“那时候，那家伙还不是星神，只是被剜掉眼睛的可怜虫，被星际海盗流放到这里。
“他被娘娘救了，在砂海星生活下来。
“他看不见，总是说，娘娘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但娘娘自己知道，自己的容貌早就因为幼年的一场大火，变得面目全非。
“她无私的帮助其他人，这种劳累，能让她忘记自己容貌上的缺陷，让她觉得自己被人需要着。
“这个瞎子，竟然说自己好看。
“说什么话呢？
“也许正因为这瞎子的无耻，娘娘的心被触动了。
“后面不知是什么缘故，瞎子说要娶娘娘。
“娘娘起初只当这是玩笑话。
“但瞎子说是认真的。
“娘娘说，自己早已经许给了赤日。
“瞎子说，他可以杀了赤日。
“把赤日之心给我吧!然后，等我回来!
“那一日，娘娘身穿最美的嫁衣，等着那个人回来。
“但来的人却是赤日。
“赤日狂怒的点燃一把大火。
“原来，那个瞎子，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骗走赤日之心。
“娘娘穿着嫁衣，直到被大火吞噬，也没有离开。
“那一刻，她已经践行了自己的道。
“她无私的原谅了无眼者的背叛。
“这种无私，造就她遭受永恒的折磨。
“即使成为星神，祂也要亲手杀了这家伙一次!
“所以，睡一觉吧，等将来觉醒记忆，你会等来复仇的那刻。”
化名为诺顿的老者离开了这里。
他是药师的令使。
药师的布局，是为了杀死在砂海星复苏的赤日。
药师，就是当初的娘娘!
然而，赤日意识消散时，楚牧读取到祂的记忆碎片。
却是截然相反的故事。
赤日之心是假的，瞎子来到赤日面前，却被赤日吞噬，成为了一体。
两方互相争夺控制权，前期是赤日占优，后期是无眼者占优。
直到引入黑日，赤日才被彻底压制住。
所以，这自始至终，都是一场误会吗？
楚牧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赤日所看到的画面。
月光照过窗格，少女身穿着嫁衣，静静望着他。
那一刻，她是停云，还是娘娘?
身化建木的楚牧陷入思考，但某位星神已经循着气息找来了这里。
帝弓挽起，射碎了建木。
……

第138章 【第四卷：重返贝洛伯格】
“有趣，这木头着实有趣。”
公司的一处太空星港，少女看着眼前摊位上的商品，发出赞叹。
那是一截断木，大概一米多高。
“这位小姐是识货的。”商贩谄媚的笑着。
“真没想到，这种地摊也能遇到好东西。”少女笑着道，“看来巡猎的准头不太行啊，怎么还剩这么大一块。整个星系都被湮灭了，你又是怎么从祂箭下活下来的呢?”
“可能我是体育……咳咳。”商贩有些尴尬的抹了抹胡子，“你就说要不要吧？”
“一亿信用点。”少女淡淡开口道，“正好我缺一个这样的收藏品。”
“一亿太少了。”商贩连连摇头，“这可是我的亲大哥啊!”
顿了顿，他伸出两根手指：
“得加钱!”
“好吧，二十亿。”少女点了点头，“这下总能成交吧。”
商贩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纳闷道：
“这不是二吗？”
“你说什么？”少女皱眉道。
“好好好!”商贩大声嚷嚷着，“成交!”
双方快速的完成交易，商贩便好似做贼一样，扛着包跑路了。
少女打量着地上的断木，笑道：
“有点意思，先带回去，有空再做研究吧。”
……
“黑塔女士这次出差回来，又带回了一批奇物。”年老的科员一边推动着合金收容箱，一边对旁边的年轻科员说道，“我们应物科的职责，就是清点收容这批奇物。”
两人来到收容舱，拿起箱子里的物品。
年轻科员抱起一截断木，疑惑道：
“这块木头是什么?黑塔女士只说了是建木残骸，没有标注多余的信息。”
年老科员看了一眼，淡淡道：
“那就先摆着，等黑塔女士研究完再说。”
“可惜了，在黑塔女士做完研究前，我们没办法借出这件藏品，否则还能借此写出几篇论文。”年轻科员哀叹道。
作为空间站里所有奇物的主人，黑塔女士对奇物的研究有着严格限制，只有被她研究完，评估过危害性后，才会交给底下的研究员去研究。
可惜的是，黑塔女士堆积的奇物太多，研究的日程排的太满，这截断木，恐怕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
两个科员合力，把断木搬上收容台。
这时，对面的收容台出现了动静。
一把造型奇异的枪将枪口对着这边，在枪身上，一只眼睛突然睁开，眼球在极速的转动着。
突然，眼球定住，瞳孔对着那截断木，发出机械的声响：
“无法测定!”
两名科员见状，面面相觑。
奇物编号752，定分枪，它能给视线范围内的生物打分，评分逻辑不明。
不过，出现无法测定的情况，很少见。
更少见的是，这玩意此刻好像卡住了。
它的视线死死的盯着那截断木，不停播报着那四个字——
“无法测定!”
“无法测定!”
“无法测定!”
科员见状，只好把那截断木搬到定分枪看不到的地方。
收容舱这才安静下来。
……
“艾丝妲小姐，这些就是黑塔女士这次带回来的奇物。”白发深肤的少年介绍道。
“阿兰，我看了应物科的报表，这次花的经费太少了。”艾丝妲语气有些忧虑，“这里面最贵的只花了二十亿，据说是建木残骸，我都怀疑这么便宜是不是买到假的了。”
“黑塔女士的学识，应该不会看走眼买到假货。”阿兰低声道。
“我当然知道。”艾丝妲点了点头，“只是花钱太少，买到这么好的东西，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说着，她来到那截断木前。
“奇物编号……空的，看来还没有经过黑塔女士的详细研究。”艾丝妲看着收容台上的铭牌，念道，“来自，砂海?”
她的脸色一瞬间愣住了，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小姐?”阿兰问道。
“一年前收到的那张保险报单，我送给楚牧的歼星舰，就是在砂海星出的事故。”艾丝妲语气充满着迷惘，“他们，是遇到建木了吗？”
“可是，楚牧身边有着卡芙卡女士和银狼小姐，有她们在，不会有事的吧。”阿兰劝慰道，但语气却不是那么自信。
自从艾丝妲通过考察，成为黑塔空间站的代理站长，阿兰也成为了空间站防卫科的负责人。
他早已经不是深蓝星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他对于星海中的一些隐秘知识也有不少了解。
建木在仙舟联盟历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它被丰饶星神药师赐予给仙舟，仙舟人靠着建木的果实得到长生，但也因为长生，遭受到无尽的灾祸。
仙舟历史上的数次战争，都是丰饶民为了抢夺建木而来。
巡猎成为星神之前，据说还因为对建木射了一箭，被仙舟当时的高层给处罚了。
巡猎成神之后，所主宰的命途体现就是决断，冷酷，复仇。
复仇最为重要!
可想而知，当建木再度发芽，巡猎八成得闻着味过去再射一箭。
星神的一箭，足以湮灭一个星系!
那种程度的力量，即使是星核猎手，也很难抗衡吧。
“这一年，没有听到任何与星核猎手有关的传言。”艾丝妲语气有些悲痛，“我早该发现不对劲的。”
“小姐，一切还没有定论。”阿兰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嗓子很是干哑，说出来的话是那么无力。
他极力的劝慰艾丝妲，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阿兰，我以后不想来这间舱室了。”艾丝妲看了一眼断木，觉得心中泛起莫名的哀伤。
舱室的门再度关上，那截断木静静的悬浮在收容台上，一如既往。
……
漆黑的屏幕前，少女急促摁着手中的手柄按钮，发出哒哒的声音。
终于，她用力的按动最后一个按钮，将手柄放在桌面上。
“我赢啦!”少女大声道。
但没人回应她。
那个男孩不会在这里，微笑着附和一句：
“你赢了。”
自始至终，少女都只是在和网络里储存的游戏数据战斗。
那是基于男孩过去游戏时的操作，智能生成的对手。
此刻，少女赢得了胜利，却没有喜悦。
“如果你还在的话，我不会赢。”少女埋头伏在桌前，“玩游戏的时候，我会不自觉的，认为你还在，这让我不会去想别的事情。
“现在，这个游戏也通关了。
“我好像，更难受了。”
泪水流淌，少女泣不成声。
在门外，紫发的女子背靠着墙壁，默默的流泪。
“你消失的是如此突然，连一句道别也没有留给我们。”
……

第139章 剧本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八年以后。
位于黑塔空间站收容舱段的奇物，大多像那截断木一样，被黑塔女士收回来后，便被遗忘了，成为没有编号的展览品。
黑塔女士近来正在研究其他的课题，长久的不在空间站。
她不允许研究员触碰未编号的奇物，毕竟奇物大多有着独特的性质，这些空间站的研究员为了写出论文，又会选择稀奇古怪的课题去研究。
如果不了解奇物的性质，擅自加以研究，搞不好整个空间站都要被毁掉。
这种严格的规章制度，导致研究员只能对着未编号的奇物空流口水，然后挤破头去申请编号奇物来进行课题研究。
无数研究员对这一规则颇为不满。
但不可否认，正是这一规则的存在，才导致这座空间站从建成至今，一直没出现过大事故。
不过，这话似乎不能说的太满。
当急促的警报在整座空间站响起，众人这才意识到，空间站被入侵了。
而且，还是在黑塔女士不在的时候!
现在的空间站，只有一位年轻的代理站长艾丝妲。
她第一时间疏散了空间站的研究人员，让他们前去避难。
空间站的防御力量太弱，敌人明显是冲着收容舱段的奇物来的，这也是空间站最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在艾丝妲看来，空间站最有价值的是人。
人死不能复活，奇物丢了，大不了买回来就是了。
更何况，留在这里，凭借这点武力，也保不住奇物，反倒会人财两失。
归根结底，这是一座科研型的空间站，不擅长防御。
这让艾丝妲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买几艘歼星舰，雇佣一些佣兵护航了。
但谁能事先想到，有人敢对黑塔女士的空间站下手呢？
要知道，黑塔女士可是天才俱乐部的人，掌握着返老还童的秘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光是拯救世界这种小事，就做了几十次。
更何况，她的本体不在空间站，这里只有她留下的诸多人偶。
她一直通过远程操控来控制这些人偶，掌握空间站的方方面面。但这大半年来，她都没有上线过。
这或许就是敌人挑中这时候进攻的原因。
但艾丝妲很不解，对面是什么狂人，竟然不担心黑塔女士的报复吗？
直到出现了反物质军团。
艾丝妲瞬间明白，对方一定是解除了收容舱那颗星核的封印!
星核会招来反物质军团!
军团是一群疯狗，不存在合作的可能。
对方这样做，只说明一点——
他们闹出的声势很大，但其实他们人很少，因此，他们需要借助反物质军团的力量，把水搅浑，彻底让空间站乱起来。
这样，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能够玩这一招的，必定都是对实力有着强烈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在反物质军团的占领区，来去自如。
这种行事风格，让艾丝妲想起了几位熟人。
可惜，监控都被切断了，对面俨然有着骇客高手。
艾丝妲只能等风波过后，再回来探查线索。
……
“艾丝妲成长了许多啊，这疏散工作做的真是漂亮。”紫发的职业装丽人行走在走廊里，嘴里夸赞道。
“通道已经打开了。”一旁的银发少女点了点虚拟屏幕，“一切都按照艾利欧给的剧本进行。”
顿了顿，她淡淡道：
“黑塔收藏的玩具里，有个蛮好玩的小玩意，叫做定分枪，能给准星之内的生物打分。卡芙卡，你要不要去试试?”
“没兴趣。”卡芙卡摇了摇头，“银狼，我们不是来玩的。”
“可它在楚牧旁边诶。”银狼笑着道，“而且，你不想知道我的分数吗？”
“不想。”卡芙卡语气淡漠，“修改过的数据，毫无价值。”
“喂，女人，别血口喷人啊!”银狼恼怒道，“我告你诽谤啊!你诽谤我你知不知道!”
“叫这么大声，看来你的心情似乎很好。”卡芙卡淡淡道。
“哼，你不也是吗？”银狼看向卡芙卡，“拿到这个剧本，你心里其实乐开花了吧。”
“有吗?”卡芙卡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是帮人办事，顺带收点好处费罢了。”
“纠正，是帮星神办事!”银狼点了点屏幕，“是先去星核收纳间完成那件事，还是先去看看楚牧?”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卡芙卡反问道。
……
奇物收容舱内，大门打开。
两人走了进来。
定分枪的眼睛睁开，枪口对着银狼，大声的道：
“一百一十分!”
随即，它就陷入了一种卡壳的状态，声音仿佛被电了一半，停在那不动了。
“我说，你不会只有十分吧?”卡芙卡问道。
“胡说!”银狼难得的有些面红耳赤，“我怎么可能那么低分?”
“嗯哼。”卡芙卡不置可否，看向定分枪的隔壁，那截悬浮在收容台上的断木。
银狼走了过来，感慨道：
“真没想到，巡猎的那一箭射下来，还能幸存这样一块。”
“剧本上说，阿牧的意识就在这里面。”卡芙卡手上抚摸着断木，“可惜，我们没办法留在这里，看到他醒来的样子。”
“他能醒来，就已经足够了。”银狼小声道，“毕竟，我们曾经都以为不可能再见到他。只要他能够醒来，我们会再见面的。”
卡芙卡点了点头，温柔的看着那截断木：
“阿牧，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希望你这八年里只是做了一场长梦，而不是困在里面时刻清醒。所以，下面的话，就当作我自说自话的一点碎碎念吧。”
顿了顿，她轻声道：
“这八年里，我们从未忘记你……思念的话太多太多，我不知怎样说出口。时间也不允许我在这慢慢道来，所以，就留给以后，亲自讲给你听吧。
“我和银狼很快就要离开，没办法见到你苏醒的那刻。你会独自经历一段旅程，但你不要忘记，我们在等你回家。”
一旁的银狼见状，也补充了一句：
“到时候一起打游戏，不准再鸽我了!我跟你讲，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超厉害!”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这里。
银狼的话从门外传来：
“卡芙卡你看，这空间站到处都是黑塔的画像。笑死，这家伙自恋吧!”
可以看出，她的心情的确不错。
……

第140章 无言者
收容舱再度变得沉寂。
等再有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入侵事件之后，防卫科的安保人员进来搜寻军团遗留的怪物。
等他们走后，应物科的科员又到这里清点奇物。
发现这里的奇物没有丢失之后，他们便离开了这里。
直到有一天，一个灰发金瞳的少女溜进这里，对这里碰碰，那里碰碰。
“八十四分!”
定分枪的声音把少女吓了一跳。
她看着定分枪，定分枪的独眼也看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终究，是定分枪疲惫的闭上眼睛。
少女这才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宛如从战场得胜归来的王者!
这时，少女注意到旁边的断木。
她伸出棒球棍，敲了敲这截断木。
随即，她伸出手触摸——
瞬间，她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响起一道疲惫的声音：
“终于等到你了。”
少女瞪大了眼睛，猛的弹开手，就往外逃去。
但她跑出去没几步，又回来了。
她虔诚的双手合十，对着断木祈祷道：
“建木之灵啊，赐予我取之不竭的宝藏吧!”
“我说，别太离谱。”声音在少女的脑海里响起。
少女再抬起头，只见那截断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年。
确切的说，是一个少年人偶。
他的面容都很像真人，关节处却是人偶那样的球形关节。
少女愣了一秒，随即惊讶道：
“黑塔人偶出性转版了？”
“我说，别太离谱。”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是，你怎么在我脑袋里说话?”少女皱了皱眉头，捂着头道，“头好痒，好像进了脏东西。”
“头痒就洗头去。”少年淡淡道，“你觉得呢？”
“你没有心!”少女瞪着少年，“你再在我脑袋里说话，我就生气了。”
“请你体谅，现在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少女，“所以，我们恐怕得相处一段时间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牧。”
“可恶，这种高高在上自说自话的人，好强的压迫感。”少女咬了咬牙，“完全被压制住了。”
“我还有这本事?”楚牧疑惑道。
“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想让我当传话太监，不对，传话丫鬟!”少女面色冷漠，“我的回复是，想得美!”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卡芙卡的信息。”楚牧淡淡道，“你应该见过她吧，对她是否有很多疑问?恰好，我就是她的家人。”
这些年，楚牧虽然被困在断木内，但也能听到周围人的话。
卡芙卡在这的时候，和他提起过这个女孩。
少女闻言，面色一变，伸出手道：
“你好，我叫星。”
“星。”楚牧念了一声，轻轻握住星的半边手掌，随即松开。
他笑着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吧。”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亲口问她才好。”
楚牧讶异的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
这个看起来有些跳脱的少女，有时候竟然这么的正常。
“你很让我意外。”楚牧说道。
“可能吧，我就是这样奇怪的人。”星耸了耸肩，问道，“话说，你真的没办法说话?只有我能听到?”
“我没必要拿这个骗你。”楚牧摇了摇头。
他双眼的眼眸，都是淡淡的绿色。
他已经恢复了光明，但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这事关一个交易。
和药师的交易。
“待我苏醒之后，给予我光明吧。”
“作为代价，我会让前世在我身上复苏。”
“你会再见到他，然后，亲手杀了他。”
楚牧没办法向药师解释，赤日之心是假的，无眼者前世并没有欺骗她。
因为他无法解释，前世为什么会和赤日融合，为什么成为了星神。
这是一个谜团，这也造就了在其他人的视角，就是无眼者欺骗娘娘，借助赤日之心成神。
或许，当前世复活后，他能够向药师解释这一切，两人冰释前嫌。
但那都和楚牧没关系了。
前世在他身上复苏后，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他了。
楚牧想到这，悠悠一叹。
楚牧的失明和命途绑定，药师没办法治愈，但祂转换了无眼者命途在楚牧身上的伤痛表现，从无眼转为无言。
同时，封印了赤日。
赤日的意识虽然消散了，但力量还在，只是必须配合无眼使用。
因此，封印它是必要的，否则会把楚牧的眼睛给挤出来。
这就是楚牧获得光明的代价。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脆弱的人偶，没办法使用命途能力，没办法开口说话。
但他有着最盼望的光明。
只是没想到，睁开眼的第一眼，不是看到卡芙卡，而是看到星。
按照和药师的约定，只有第一眼看到的人，才能听到他所说的话。
楚牧可以随时放出赤日，转化为无眼者，命途的力量也就回来了。
但那也就意味着，光明消散了。
药师，只给了他这一次机会。
楚牧只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但机会。
他想去见见卡芙卡和银狼，重新看到贝洛伯格的大家。
困在断木中八年后，自己，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后，自己就要再度前往深蓝星，成为星神，也成为那个人。
说起来，自己的这个传话筒，应该，大概，估计，不会，是什么招惹麻烦的体质吧?
“喂，你干嘛那种眼神盯着我?”星皱了皱眉头，“一副不信任我的样子。不过是当个传话丫鬟而已，我保证给你伺候好好吗!”
顿了顿，她认真道：
“作为交换，你到时候必须带我去见卡芙卡!”
说着，她皱起眉头，问道：
“你真的是卡芙卡的家人?不是骗我的?”
“要不我学学卡芙卡的话语?”楚牧看着星，“听我说……”
“停停停!”星急忙拉住楚牧，“你快别说了，我相信你是了!”
“我不会言灵术，没必要这么担心。”楚牧摇了摇头。
“如果我会这招的话，我也会说不会。”星耸了耸肩，“总之，以后就我罩着你啦。”
楚牧正要说什么，这时候，舱门打开。
一个浅粉色头发，眸子仿若璀璨宝石的少女走了进来，大大咧咧的说道：
“星，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在这?”
定分枪悄悄瞄准这个少女，随即大声道：
“无法测定!”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少女看了一眼定分枪，随即看向星，瞳孔一缩，随即猛的一颤。
她难以置信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的二人：
“星，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你把人家衣服都扒光了!”
……

第141章 三月七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来就没穿衣服呢？”
星无奈的看着走进来的少女，说道：
“而且，这是木偶!”
“木偶?”少女惊讶的看着坐在收容台上的楚牧，“这是黑塔的备用人偶吗？怎么性转了?唔，做工好精致啊。”
这时，楚牧眨了眨眼睛。
少女吓得后退一步，惊叫道：
“哇哇哇，活的?”
楚牧对她微笑，招了招手。
星咳嗽一声，说道：
“他说，很高兴认识你，他叫楚牧。”
“还会说话?”少女面露疑惑，“不对，怎么是星你在说话?”
星点了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让我给你从头道来吧。”
两人聊起了天，楚牧在一旁静静坐着。
“原来如此。”少女听完星的讲述，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奇物化身的人，难怪坐在收容台上。”
她抬头看向楚牧，笑着道：
“你好啊，我叫三月七，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呀!”
少女的眸子很是璀璨。
楚牧微笑着点了点头。
三月七兴奋道：
“太好了，看来这次列车要来两位新乘客了，而且都是身怀奇物的乘客，感觉能谱写一段传奇之旅呢。”
“我还没答应上车呢。”星撇了撇嘴，“我想了想，待在空间站或许也挺好。黑塔说了，只要我参加她关于模拟宇宙的实验，我就能获得一大笔报酬。”
“不好不好。”三月七摇了摇头，“这一点也不好，你对黑塔女士欠缺了解，事实上，她从不会在一个项目上花费太多的时间，等她把你研究完了，就对你失去兴趣了，你就会被她毫不犹豫的丢掉!丢到垃圾桶里!”
“还有这种好事?咳咳，我无所谓啊。”星耸了耸肩，“艾丝妲站长答应过我，可以给我安排一份科员的工作，我听空间站其他科员说了，宇宙的尽头就是编制。现在点击就送，等于我不用奋斗，直接到达宇宙的尽头啦，为什么还要去旅行呢?”
“可是，这样你就会度过平静枯燥的一生了啊。”三月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星，“难道你不想像我一样，通过旅行去寻找身世的真相吗？你失去的记忆，以及你身体为什么能容纳星核，都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星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已经翻遍了空间站的所有宝箱，是该去征服下一个藏宝点了!”
“我说怎么一路走来，那些垃圾箱都跟遭贼了似的。”三月七无奈的扶着额头，“趁着负责这方面的科员没有发火，我们赶紧跑路吧，姬子正在月台等我们!”
“等下。”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丢给楚牧，“三月，我们得带上他一起。”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三月七举起一只手，“楚牧严格上来说，属于黑塔收藏的奇物吧。我们把她的收藏品拐走，真的没事吗？”
“放心，没事啦。”星拍了拍三月七的肩膀，“我们帮她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是我们在这打败末日兽，这里早被反物质军团给毁灭了，找她借一件奇物怎么了?”
顿了顿，星幽幽道：
“而且，你忍心让黑塔对可怜的木偶进行惨无人道的研究吗？从我对黑塔有限的接触来看，这种大科学家可没有什么同理心哦，为了实验目的，估计会把楚牧千刀万剐的。”
这话说出来，楚牧不禁感觉一阵恶寒。
虽然星这番话有危言耸听的意思在里面，但楚牧明白，自己这种建木化身的人，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确切的说，他应该属于丰饶孽物。
这个宇宙，对于丰饶孽物的处置，可没有什么人权可言。
说一句人人得而诛之，也丝毫不过分!
拿来做实验，不会触及任何的伦理限制。
千刀万剐都是最基本的了，就怕切片保存，分散到整片星海数千个实验室去做研究。
楚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月七见状，急忙道：
“别怕别怕!我们肯定不会让黑塔伤害到你的!”
楚牧闻言，感激的点了点头：
“谢谢。”
但星的转述却是：
“三月，你吓坏本宝宝了!”
楚牧：“???”
自己这个传声筒，怎么开始离谱了？
三月七闻言，自责不已，急忙拉住楚牧的手，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她就把楚牧的胳膊拽下来了。
“啊这!”三月七手持楚牧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
楚牧也没想到自己手这么容易就被拽下来，而且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伸出另一只手，对三月七招了招：
“把手给我吧。”
星闻言，于是对三月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让你赔钱。”
“我，我没钱。”三月七急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她掏出腰间挂着的相机，“这，这个可以吗？”
楚牧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星点了点头：
“不收实物，要信用点支付。”
楚牧：“???”
“我说，别太离谱。”楚牧的声音在星的脑海里响起。
“我这也是为了你能获得应有的赔偿!”星一脸严肃，“毕竟，我前面说了，以后我罩着你。”
“星，你在说什么啊?”三月七开始隐约察觉到不对。
这时，楚牧从收容台跳了下来，从三月七手里拿回自己的胳膊。
三月七起初还紧紧抓着，但意识到什么后，才急忙松开手，对楚牧露出尴尬的笑容。
“嘿嘿，你这人还怪好的。”三月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楚牧则是把胳膊对准关节处，嘎嘣一声，给按进去了。
有一种莫名的爽感，类似于人进行正骨时，喜欢听骨头发出嘎嘣的脆响。
挺解压的。
不过，楚牧更担心这么玩，闹出什么关节病。
这人偶的身子实在脆弱，恐怕还比不上空间站里的黑塔人偶。
明明，这具身子用的是建木这样的顶级材料。
建木能化死为生，能赋予人强大的体魄，甚至彻底重塑一个人的肉身。
但用建木本体幻化出来的人偶，却是如此的易碎。
楚牧安好胳膊后，便看向星：
“离开这里吧。”
“我们得偷偷的离开，不能惊动了黑塔。不过，路上的科员实在太多，避无可避。”
星说着，然后把楚牧拦腰抱起，把他的大半个身子蒙起来，只露出一小截手和腿：
“这样，那些科员就会以为我只是偷了一个黑塔人偶，谁会知道，我偷了一个奇物呢？”
楚牧：“???”
……

第142章 土特产
事实证明，星的策略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座空间站，是黑塔为了收容她的那些收藏品而特意打造的。
至于那些科员，都不过是这些收藏品的附属罢了。
黑塔收集奇物，科员守护奇物。
奇物才是这座空间站最重要的!
黑塔的人偶俨然不算。
事实上，这位天才俱乐部第八十三席的黑塔女士，作为被智识星神博识尊所青睐的八十四位天才之一，本体并不在黑塔空间站。
她在宇宙中有着诸多藏室，全靠着自己的人偶分身来远程打理。
这样的人偶并不是一具两具。
光是在这座黑塔空间站，就常驻二百四十九个人偶，以及三十二个备用人偶!
据说，她之所以投放如此大规模的人偶，纯粹是不想模拟人偶走路。
所以，她把人偶投放到空间站的各个角落，如果她要去某个区域，直接登陆那个区域的人偶即可。
黑塔本来大半年没有在这座空间站上线，但当空间站经历过反物质军团的袭击后，这些人偶又被激活了。
黑塔女士回到了她忠诚的空间站!
在她忠诚的空间站内，科员们看到星抱着一具人偶鬼鬼祟祟，竟然熟视无睹!
毕竟，这可是空间站的大英雄，黑塔女士近来眼前的红人。
她偷一具人偶，咳咳，借一具人偶，算不了什么事。
三月七本来还有些心虚的跟在星背后，不敢抬头去看。
但当她发现周围人似乎并不在意后，她也就放松下来，大大方方的昂首挺胸，和星聊起了天。
空间站的员工大多都待在主控舱段，星和三月七等人从收容舱段出发，去往月台所在的支援舱段，并不需要通过主控舱段。
到了月台前的那条通道，人就更加少了。
星穹列车就停靠在这里。
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和空间站的主人黑塔，算是老朋友了。
星穹列车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所建造的，目的是开拓宇宙未知的边界。
阿基维利被誉为最接近人的星神，祂不像别的星神那么高高在上亦或者神秘莫测。阿基维利会乘坐列车，和祂麾下的无名客一同冒险，一同饮酒作乐，一同开拓新的列车站点。
可惜的是，这位星神已经陨落。
星神陨落后，命途并不会关闭。星穹列车依旧能从开拓命途中汲取力量，继续前行。
不过，停在月台的这艘星穹列车，曾经在某颗星球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搁浅，直到被那里的科学家姬子所修复。
姬子，也就成了列车新的所有者。
但比起所有者，她更像是一个维修师。这列火车年久失修，出毛病的地方太多，姬子总能在乘客们发现问题前，把列车修复好。
列车上还有一个列车长，叫做帕姆。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男性乘客。
偌大的列车，上面乘坐的人其实很少。
很多人在某站登上列车，又在后面的站点下车。
列车上的旅程虽然丰富多彩，但再怎么精力充沛的旅行家，也会有回归平淡生活的那天。
像三月七这样一直留在列车上的乘客，反倒是少数。
三月七没有过去的记忆，她是被列车组从一块六相冰解救出来的。
因此，她没有故乡。
她只能跟着列车组前进，列车就是她的家，甚至三月七这个名字，也是取之于自己被列车组解救的那天。
用三月七的话说，她的过去，都藏在未来，所以只有不断的前行，才能获得答案。
楚牧闻言，对三月七不禁有一种惺惺相惜。
自己和她，何尝不是同一类人呢?
想当初，自己在贝洛伯格下层区的时候，对身世的迷惘几乎成了一个心结。
三月七比自己乐观太多，但楚牧觉得，她的乐观恐怕只是她扮给别人看的假象，目的是为了让其他人安心。她的内心，其实也是会迷茫徘徊的。
楚牧经历过，所以他懂得这种感受。
没有过去的人，是很难独自走到未来的。
楚牧很幸运，有几个家人陪着他冒险。
三月七也很幸运，被列车组当做亲女儿宠。
楚牧能感知到，三月七谈起列车组其他人的时候，那种喜悦放松的心情。
如果是他和其他人谈起卡芙卡和银狼，大概也会是这样吧。
可惜，自己现在的传话人是星——
这个不靠谱的!
楚牧打算上了列车之后，就找一个写字板在胸口挂着。
三月七和星聊着天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月台。
姬子经常会替黑塔收集奇物，因此，为了方便星穹列车来返黑塔空间站，这里修建了专供列车停靠的站台。
楚牧透过大衣的缝隙，第一次看到星穹列车。
这列车的模样很是古老，颇有一种贝洛伯格的钢铁粗犷风格。
很难想象，在超高科技的星海航行领域中，竟然存在这样一列火车，不仅开上了天，还开的比歼星舰都要快!
星神伟力，恐怖如斯。
然而，星的注意力却不在列车上，而是列车前的那几个人。
空间站的代理站长艾丝妲，以及防卫科负责人阿兰，正站在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身后。
少女有着浅棕色的长发，黑白搭配的裙子，以及，人偶的关节!
是黑塔的人偶!
在黑塔人偶对面，是一名火红色长发的成熟女子，她穿着一身典雅的白色礼裙，整个人显得明艳大方。
列车的领航员，也是所有者，姬子!
毫无疑问，站在她面前的人偶，一定是黑塔本人操控的!
星下意识的转过身，想要退回月台的下面。
但是，艾丝妲注意到这里，招呼道：
“星，三月!”
阿兰也看了过来，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星手里抱着的东西，立刻就不淡定了：
“星，你这抱着什么啊!”
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讪讪的道：
“我这不是想着，都要走了，就带点空间站的土特产走嘛。”
“土特产。”阿兰感觉到头脑一阵窒息，似乎不太能理解星的脑回路。
艾丝妲则是小跑过来，紧张的拉了拉星的手，小声道：
“黑塔女士就在这里。”
“看到了。”星点头道。
艾丝妲看了一眼被裹在大衣里的人偶，看到光溜溜的腿，俨然是衣服都被扒光了。
她不禁感到脑海中一片轰隆隆的。
你还把黑塔人偶的衣服给扒了?
这时，黑塔走了过来，笑道：
“土特产，很好嘛，让我看看?”
“这，这不太好吧。”星尴尬的说道。
“让我看看!”黑塔的声音提高数个分贝。
星闻言，当机立断，把大衣一抖，大喝道：
“去吧，召唤兽!”
楚牧：“???”
……

第143章 研究
事实证明，星这次的策略失算了。
当她抛出楚牧这个大杀器后，对面的少女一定会羞红着脸转过身去，然后给她可乘之机，让她带着楚牧溜进列车。
星的计划是这样的。
但计划和现实往往有着差距。
黑塔非但没有转过身，反倒目光灼灼的看着。
她似乎意识到星的伎俩，于是嗤笑道：
“呵，小鬼，你当我是没见识的小姑娘吗?这点场面就能把我镇住?”
她死死盯着楚牧，笑道：
“有趣，实在有趣，八年前带来的建木残骸，竟然成长为这样了。不愧是建木啊，星神的造物，果然神奇。”
“你，你竟然知道!”星惊讶万分。
“小鬼，你觉得收容舱是没有监控还是怎样?主人在家的时候你在里面鬼鬼祟祟，以为我看不见吗？”黑塔看了星一眼，“我早在这里等你自投罗网了。”
星：“!!!”
这时，阿兰认出了楚牧，正想和他打招呼，却被艾丝妲给拉住了。
阿兰回头看去，却见艾丝妲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楚牧为什么变成了木偶，但无论如何，这时候如果表现出和楚牧认识，毫无疑问会激起黑塔的好奇心。
毕竟，比起建木化身为人，更奇妙的是，人变成建木又变成人偶。
艾丝妲作为黑塔的空间站管家，深知这位大科学家一旦被激起好奇心，便会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冲劲。
楚牧和星不同。
虽然星体内容纳了一颗星核，但她本来就是人类，享有最基本的人权，黑塔最多让她参与模拟宇宙的实验，不会拖去实验室千刀万剐。
但楚牧呢?
他属于丰饶孽物!
哪怕曾经是人，现在也没有人权了!
至少，在星海中，没有哪家正派势力承认这些丰饶孽物的人权。
名声都被四处烧杀抢掠的丰饶民给搞臭了。
没有规则限制，黑塔必定会把楚牧这种丰饶孽物给切片研究了。
因此，楚牧不能留在空间站!
艾丝妲和阿兰虽然认出了楚牧，但为了不给楚牧添麻烦，不敢相认。
楚牧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因此，眸子只是扫过了艾丝妲和阿兰，并未久久停留。
他看向黑塔。
此时黑塔走到楚牧面前，伸出手指在楚牧的胸膛上划过，笑道：
“解剖你，是否会让我获得更多关于星神的真相?”
“不要!”三月七急促道。
艾丝妲则是看了阿兰一眼，阿兰默默点了点头，似乎做好了某种准备。
“为什么不要?”黑塔看向三月七，“难道这不是一项很伟大的事业吗？有助于我们解开星神的秘密。”
“可是，他是人啊。”三月七紧张的道，“他也会痛的啊，你是人偶，难道不能体谅一下同为人偶的他吗？”
“我只是这具远程载体是人偶，本人不是。”黑塔摇了摇头，“而且，每年因为丰饶民掀起的战争，宇宙中无数生灵涂炭。对于丰饶孽物，我想我们不应该给予太多同理心。”
“那我也不能让你伤害他。”三月七挡在楚牧身前。
这时，姬子微笑道：
“黑塔，我们刚才说过的吧，凭借这次的人情，我可以找你要一件奇物，不如这件如何?”
“你确定?”黑塔抬头看向姬子，“这可是建木，哪怕现在是人偶的样子，但依旧是建木。如果在你们列车上重新长起，引来某位星神射上一箭，可不是闹着玩的。”
顿了顿，她指了指星，说道：
“而且，这小鬼体内已经有一颗星核了。人体和星核融合的例子，仅此一例，我也不知该如何评估她的危险性，或许随时会在列车上启动星核，造就毁灭的危机?
“总而言之，你们列车已经足够危险了。作为你的老朋友，我必须提醒，危险元素一加一的结果，可能远大于二哦!”
“换个角度想想，我帮你把危险从空间站排除了。”姬子轻轻笑了笑，“你最近也没时间忙这些吧，模拟宇宙实验还在关键阶段，你也不想在这种时刻被其他项目分心吧?”
“嗯哼，总算被你说中了问题的关键。”黑塔点了点头，“行吧，你就拿去吧，反正你们列车组还要回到空间站来。我相信，等到那时候，这两样东西会变得更加有趣。”
黑塔这话说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下次再一起做研究咯。”黑塔拍了拍楚牧的肩膀，“我来研究你。”
楚牧点了点头。
下次我就不来了!
但星却是问道：
“黑塔女士，拉新人参加模拟宇宙，能不能拿额外奖励?”
“没问题，反正公司出经费。”黑塔看了一眼楚牧，又摇了摇头，“不过，他进入模拟宇宙，应该不会像你那样引起星神的注视，或许能用他来吸引药师?”
模拟宇宙，是黑塔利用庞杂的数据搭建的一个虚拟宇宙，专门用来研究星神。
里面的虚拟星神有着和现实星神相似的行为逻辑，黑塔希望能通过研究这些虚拟星神，解开现实星神身上的神秘面纱。
比如，星神是如何成神的?
黑塔将星伪装成开拓星神阿基维利，引起模拟宇宙中虚拟星神的注意力。
结果很成功，第一次进去就有好几个星神来打招呼。
可惜的是，现在项目还有很多缺陷，比如某位虚拟星神竟然意识到自己是虚拟的。
这急需修复升级。
黑塔和星约定，等模拟宇宙升级完，再来接着测试。
黑塔是一个很专注的人，一段时间内只会专注于一个项目。
或许，等她把模拟宇宙玩腻了，就会想着开始折腾楚牧了。
现在的她，对楚牧有兴趣，但没精力。
楚牧就这样逃过一劫，登上了星穹列车。
某种意义上，黑塔也算逃过一劫。
艾丝妲这个腹黑大小姐，在某个瞬间，用一个眼神，就已经和阿兰串通好叛变了。
虽然艾丝妲很崇拜黑塔，阿兰也很畏惧这位总是让他做这做那的女士。
但是，她如果敢对楚牧下手，那就把她的人偶砸烂!
……
列车响起汽笛声，缓缓驶离站台。
列车内，一行人站在车窗前，对着月台上送行的人挥动着手。
楚牧也在挥手着。
黑塔见状，不禁笑了：
“这小鬼还挺热情，不记仇。唔，更想研究他了。”
在她身后，艾丝妲和阿兰也用力挥手着。
列车走后，黑塔也就在这里下线了，艾丝妲两人一起离开月台。
艾丝妲的眼眶有些湿润，对阿兰道：
“他看到我们了。”
“是啊，看到了。”阿兰低声道。
“可惜，没来得及说句话。”艾丝妲有些遗憾，“明明有很多想说的。”
顿了顿，她自言自语道：
“给他买点用得着的东西吧，旅行装备什么的，听说星穹列车航行，基本每一站都不太平……下次列车回来的时候，送给他。”
无言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

第144章 初见列车组
铁轨在列车前方凭空生成，星穹列车就这样疾驰在宇宙中。
列车即将前往下一个站点，现在还在做跃迁前的准备。
楚牧和星作为新登上列车的乘客，受到列车组全员的欢迎。
星已经把自己当成开拓者，无名客了，决定加入列车组里了。
但楚牧对自己的定位，只是搭乘顺风车的一名乘客。
这种定位的不同，和彼此的心理活动有关。
星这种大大咧咧的，碰到愿意容纳她的团体，自然乐呵乐呵的加入。反正她也没有过去的记忆，索性把列车组当成家，跟着列车一起继续开拓之旅。
楚牧本可以这样，但他已经有了一个家，那就是星核猎手。
何况，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楚牧的计划本来是借助列车，尽快逃离空间站，摆脱黑塔的魔爪。
然后再找机会联系卡芙卡和银狼。
但下一个站点的名字，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雅利洛六号。
楚牧从姬子口中得知这个名字，瞬间坐不住了。
“怎么了?”外表明艳大方的姬子察觉到楚牧的情绪，温声问道。
楚牧拿出手机，飞快的敲打着文字。
这是姬子从自己手提箱里找到的一个备用机，外面套着三月七给的手机壳，蓝粉撞色的设计，可爱少女风格。
姬子有一个容纳百宝的手提箱，看着不大，但是楚牧眼睁睁看着她从里面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维修工具，有钢铁战锤，有单分子锯。
这个典雅端庄的女人，似乎有一颗狂野不羁的心。
楚牧还是第一次用手机打字，但他上手很快。毕竟和银狼玩游戏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学会了盲打键盘。
手机安装了一个文字转声音的程序，楚牧总算是摆脱了星这个不靠谱的传声筒。
但也可能只是暂时摆脱。
姬子本来打算给他安装某种脑波转声音的外置装置，这样就能省去打字这个环节。但很遗憾，装置戴在楚牧的头上，却读取不到脑波。
这或许是木偶的身体限制。
姬子对楚牧很感兴趣，但她终究不是黑塔那样的疯狂科学家，她还是很尊重楚牧的。
既然楚牧登上列车，就算是列车的乘客了，而不是一件会思考的奇物。
总体来说，列车组的众人对楚牧的态度都还不错。
至少，把他当人看。
这也是因为，楚牧并没有表现出丰饶孽物那样的攻击性。要是楚牧表演一个魔阴身发作，恐怕当场就被列车组灭杀了。
因此，楚牧对待列车组的众人，能坦诚的还是要尽量坦诚一下的。
星核猎手这层关系肯定不能讲，楚牧也叮嘱了星不要讲出去。毕竟，楚牧深知自己的这些家人，在星海中的口碑并不怎么好。
毕竟，她们执行艾利欧的剧本，是为了未来而服务，并不会考虑现在人的感受。
就比如这次黑塔空间站的入侵事件，即使艾丝妲疏散及时，也还是出现了伤亡。
或许在艾利欧看来，世界终将走向毁灭，他在扭转这个结局。这个过程中会出现伤亡，但也是为了挽救更多的人。
也许，等世界被拯救，真相被揭开，人们会感恩他。但现在，人们只会恨他。
艾利欧并不在意这些人现在对他的看法，否则他也不会去制作一个个剧本。
他手下的星核猎手，卡芙卡和银狼，同样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否则也不会去执行这些剧本。
楚牧作为她们的家人，却不得不在意。尤其是他独立行动的时候，必须隐藏身份，免得被人牵连丢下列车。
幸运的是，星这家伙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是替他保守了秘密。
楚牧也得以放松下来，和列车组的众人交流。
他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随即点了播放：
“我来自雅利洛六号。”
这话一出，列车组众人都看向他。
棕色头发的戴眼镜中年人，名为瓦尔特.杨，被三月七亲切的称呼为杨叔，是一个老成持重的男人。
他握着手中的手杖，沉吟片刻，问道：
“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雅利洛?又是怎么变成建木，进入黑塔空间站?”
“我离开雅利洛已经十余年了。”楚牧摇了摇头，继续敲打着手机键盘，“很遗憾，关于这后面发生的事，涉及到一些隐秘，我不能透露给你们。但我能告诉你们雅利洛六号的情况，我相信，这对你们有一定的帮助。”
楚牧播放完这段话，本以为对方会有些不开心，毕竟自己这样藏着掖着的行为，多少有些不畅快。
但出乎意料的是，列车组的众人并没有什么表情，反倒是微微点头。
姬子似乎看出了楚牧眼中的疑惑，于是笑着道：
“登上列车的乘客，多少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们列车组不会去探查这些秘密，毕竟只要在列车上，大家就都是同伴，理当互相尊重彼此的隐私。”
说着，她为了增加自己言论的说服性，指了指一旁的年轻男人：
“你看看丹恒，他就是有许多秘密的人。我们只知道他被人追杀，被迫逃亡，他有很复杂的过去。但是，我们并不在乎成员的过去。我只知道，列车上需要一名护卫和记录员，所以我便邀请了他。”
楚牧闻言，看向那名年轻的黑发男子，他穿着深青色的大衣，手持一把锋利的长枪，面容冷峻，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谁在追杀他。
名为丹恒的男子，冲他点了点头。
楚牧也微微点头。
这时，姬子笑着道：
“在列车的行驶过程中，每一站都有人上车加入我们，他们大多心有迷茫，没有想好要去哪，于是随着列车一同前行。当他们找到心中的答案，随时可以下车。”
楚牧闻言，在手机上敲打道：
“你们列车组，很包容。”
姬子微微点头。
但楚牧的下句话让她愣住了：
“如果，混进来坏人怎么办?”
“一般情况下，能够加入列车一同进行开拓之旅的，都是在某个站点经过考验的冒险同伴。”瓦尔特扶了扶眼镜，“如果真有心怀不轨的，我会盯着他的。”
“瓦尔特的实力，令使之下无敌手。”姬子笑道。
星于是挤过去，问道：
“那令使以上呢？”
……

第145章 阿哈的恶作剧
星提出的问题，多少有点找茬的嫌疑。
“令使多半没这么无聊。”姬子摇了摇头，“不过，我查阅过列车的航行历史，曾经有一位星神，伪装成普通人潜伏在列车上长达一年多，终于逮住机会，炸掉了半辆列车以及整颗星球。”
顿了顿，她笑着道：
“我把这条信息提供给了黑塔，帮助她完善模拟宇宙的项目，希望她制作的虚拟星神能还原一些。”
“那简直太还原了。”星点了点头，“祂竟然知道自己是虚拟的。”
“阿哈?”楚牧问道。
“除了祂，还能有谁呢?”姬子感慨道，“对于欢愉星神阿哈来说，乐子是最重要的。祂或许只是想整蛊阿基维利，却直接造成无数无名客的身陨，阿基维利恐怕都被祂气疯了。”
顿了顿，姬子感慨道：
“星神这种存在，对生命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敬畏。即使成神之前是人，成神之后也变得冷漠了。比如巡猎，祂对丰饶民的灭杀，往往是不计较后果的。有些时候，仙舟的士兵还没来得及从前线战场撤离，巡猎就一箭下去了。
“像阿基维利那样亲近人类的星神，真的很少有。可惜，我接管星穹列车时，这位伟大的神明早已陨落，如果能跟随祂一同开拓未知的世界，那该是多么的幸运。”
说着，她看向楚牧和星：
“所以，你们其实也不用担心什么。现在的列车组没有阿基维利，那么阿哈也不可能再来做恶作剧了。毕竟，能够吸引星神的，只可能是另一位星神。”
星深以为然的点头。
楚牧也勉强的点点头。
这事，不好说。
总之，保险起见，如果遇到桑博，别让那家伙上车吧。
“还是说回雅利洛六号吧。”楚牧点击着手机，“雅利洛六号，现在是一颗冰雪星球，寒潮已经肆虐了数百年。”
“我这看到的情报，雅利洛六号是一颗生机盎然的星球，那里的居民信奉春神雅利洛。”姬子划动着屏幕上的航线图，“看来，几千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
星穹列车上一次到达雅利洛，是数千年前。
这辆列车从开拓星神的母星出发，终点站也是母星，形成一个闭环。
姬子掌管列车后，列车正在重走以前的航路。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开拓星神阿基维利陨落后，祂曾经开辟的航道也变得不再通畅了。
姬子这一路走来，路过的站点大多都面临着种种危机。
其中，大多数是由星核引起的。
由于星核的影响，空间数据会变得异常，无法启动跃迁，列车到站后往往都会滞留在那里。
因此，列车组的成员往往化身为救火队员，封印住星核才能离开，前往下一个站点。
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当地官方势力往往并不愿意配合列车组封印星核。
列车组不可能永远耽搁在一颗星球上，因此，往往都得绕开官方去封印星核。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三月七所说的，她每隔两个星球，就得被通缉一次。
楚牧觉得，这不叫开拓之旅，而是应该叫做星核之旅。
或许，星穹列车可以和星核猎手展开合作，一个负责发现星核，一个负责收获星核。
可惜，两拨人的调性不同，星核猎手那无法无天亦正亦邪的行事风格，很难被列车组接受。
而且，星核猎手只会猎取艾利欧剧本内记录的星核。
雅利洛六号的星核，当初银狼想摘，却被卡芙卡制止了，理由是这颗星核被留给了其他人。
楚牧当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正在理解了。
看来，星穹列车，也是艾利欧所见到未来中的重要一环。
如此看来，星被卡芙卡塞入星核，留在空间站，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她登上星穹列车?
星的命运，早已经被规划好了。
楚牧的命运呢？也在艾利欧的计算当中吗？
现在这两个和星核猎手有着关联的人，都待在星穹列车上。
楚牧有一种直觉，被艾利欧写入剧本的，多半会命运坎坷。
想想自己离开雅利洛后的命运就知道了，星穹列车的旅程，必将因为星的加入，而变得凶险起来。
接下来的站点，恐怕都不会轻松啊。
楚牧不禁对星产生一丝怜悯。
哦，原来我也在车上啊，那没事了。
……
姬子又和楚牧收集了一些关于雅利洛六号的情报，便结束了会议。
对于星核的存在，她并不觉得奇怪，心中也早已做好了每到达一个站点，就封印一颗星核的准备。
了解到雅利洛六号的现状后，她选择把这里当做一次新人历练。
让新加入无名客的开拓者星，以及三月七和丹恒，再加上向导楚牧，前去执行这次的星核封印任务。
姬子和瓦尔特，则是留守星穹列车。
此时距离跃迁还有一段时间，楚牧便在车厢里闲逛。
走在走廊的时候，他就被人一把拉进了旁边的门。
只是，他的胳膊进去了，人没进去。
楚牧看着三月七，三月七抱着胳膊呆呆的看着他。
“对，对不起!”三月七尴尬得脸色通红。
楚牧接过手，对着关节窝，嘎嘣一声，摁了进去。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打字道：
“没关系。”
三月七局促的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什么事吗?”楚牧问道。
“我，我想，有件事想拜托你。”三月七低头用手绞着裙摆，语气犹豫，“我，我能给你做衣服吗？”
楚牧疑惑的挑了挑眉。
他现在穿的还是星的大衣，正缺一件合身的衣服。
但是，哪有人做好事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楚牧当即点了点头。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道：
“你会做衣服吗？”
“当然会啦!”三月七指了指卧室镜子前的几件造型小巧的衣服，“帕姆的衣服都是我缝的，你看，很可爱吧!”
这是一间十分有特色的卧室，粉色的主色调，公主床，床上和沙发上堆积的玩偶，无一不在彰显，这是一间少女的房间。
楚牧上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帕姆，这位列车长当时正在别的地方检查设备。
从衣服上来看，这人似乎是个侏儒。
楚牧仔细瞧过那些衣服的做工，摇了摇头：
“有点太可爱了，我可以提要求吗？”
“可以!”三月七点了点头。
楚牧于是低头敲起了需求表。
三月七目光灼灼的看着楚牧。
会动的等身人偶诶!
……

第146章 三月七的建议
楚牧写完需求表之后，把信息传给了三月七。
他已经添加了三月七为通讯好友。
三月七接收后，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楚牧发信息问道。
“太简单了!”三月七大声道，“颜色怎么能纯黑啊?这一点也不少女!”
楚牧：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不是少女。”
三月七：“……”
“我觉得黑色挺好，耐脏。”楚牧淡淡打字道，“如果你去了雅利洛六号，尤其是下层区，就知道这种深颜色有多实用。”
“我觉得不行。”三月七摇了摇头，“你前面说过的吧，你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那里一定有人还在等你，重逢的第一眼，一定要打扮的亮眼一些啊!就像是一束光，突然在眼前照亮的感觉。”
楚牧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三月七。
“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换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三月七笑了笑，“如果有人在等我的话，我一定希望重逢的这一刻，是很美好很美好的。”
楚牧沉默了。
这个失忆的少女，记不起自己的过去，没有故乡。但她脑海里恐怕幻想过无数次，在某个地方有人在等自己。
无数次重逢在她脑海里预演，但她始终等不到一个人，告诉她我记得你的过去。
即便如此，她还是把自己打扮的青春靓丽，时刻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所以，她考虑到了楚牧没有考虑到的。
“谢谢你替我考虑。”楚牧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好嘞!”三月七露出灿烂的笑容，“先说好啊，有意见一定要提前说，不准嫌弃我做的衣服!”
楚牧点了点头。
三月七于是拿出卷尺，说道：
“把身上衣服脱下来吧!”
楚牧大方的解开大衣。
三月七微微吸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发烫的，从后面帮楚牧测量。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
但坏就坏在，她忘记锁门。
更坏的情况是，某个刚上车的乘客，喜欢到处溜达。
“嘿，这门能拉开，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
星那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
随即，大门拉开，星的嘴张开，又合了合。
随即握紧了拳头，低下头，颤抖的道：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楚牧：“???”
“我说，别太离谱?”楚牧的声音在星的脑海里响起。
“你一点都不幽默。”星恢复了没脸没皮的样子，走进来，看着三月七，“三月，你怎么脸红了？”
“哪有?”三月七羞恼的把脸躲在楚牧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呢？”星大方的坐在沙发上，抱起上面的长耳朵玩偶，“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三月在帮我做衣服。”楚牧看了星一眼，“有问题吗？”
“淦，气场又被你压制住了。我该怎样做，才能像你一样说话这么拽。”星看着楚牧，认真求教道。
“你好好说话就行了。”楚牧叹息道。
“我一直在好好说话啊!”星不解道。
“算了。”楚牧不想搭理这个家伙。
这时，门再度拉开。
“来杯咖啡吧，尝尝我的独门手艺!”姬子端着托盘走进来。
看到卧室内的一幕，她眨了眨眼，说道：
“果然都在这呢，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在给楚牧做衣服!”三月七羞恼道。
“我证明!”星举手道，“报告长官，暂时是在做衣服!”
“罢了罢了。”姬子摇了摇头，“三月，上次没给你买到等身人偶，这次总算让你如愿了。”
三月七：“!!!”
楚牧默默的远离一步。
他在手机上打字道：
“原来这就是我登上列车的原因吗？”
“不可否认，我当时是看小三月拦着黑塔不让她碰你，这才决定救你下来。”姬子笑着道，“所以，小三月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侍寝，必须侍寝!”星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道，“如此大恩大德，唯有以身相许!”
“才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呢!”三月七羞红着脸，“我当时是觉得他人还不错，不想他被黑塔祸害了。和等身人偶没有一点关系!”
“所以，是有两点关系?”星问道。
“谢谢。”楚牧打字道，“我们当时认识并不久，你能替我拦下黑塔，我很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啦。”三月七摇了摇头，“我是真觉得，你人还挺不错的。”
三月七没说的是，她在楚牧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她也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挺莫名其妙的，以至于三月七难以启齿。
总不可能是少女怀春吧，那也太离谱了。
这时，姬子放下咖啡，说道：
“三月，我来帮你一起吧。还记得吗，你刚来列车的时候，你的衣服都是我置办的。”
“好耶!我还担心我会弄糟呢!”三月七兴奋道，“有姬子姐姐帮忙，事情就没问题了!”
姬子把咖啡放到桌上，便拉着三月七一起设计图纸去了。
楚牧重新披上大衣。
星喝了一口咖啡，便面露苦涩。
“好喝吗?”楚牧问道。
“超好喝哒!”星立即露出享受的表情，陶醉的竖起大拇指。
“你刚刚的脸色骗不了人。”楚牧淡淡道。
“那是因为入口苦，但是回味很甜!”星解释道，“你一定要试试!相信我，不试会遗憾一生的!”
“我不信。”楚牧摇了摇头，“除非你再喝一口。”
星咬了咬牙，仰起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咳，你看，就不难喝吧!现在该你了。”
楚牧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嘴：
“我是木偶，开不了口。”
星：“???”
“你欺负我!”星怒气冲冲，“我以后肯定告你的状。”
“随意。”楚牧耸了耸肩。
这时，姬子看了一眼咖啡杯，笑道：
“终于遇到一个爱喝咖啡的乘客了，黑咖啡能一口气喝完的可不多，以后我再请你喝点别的口味。”
星顿时面露难色。
这时，卧室的门再度打开，丹恒手持长枪，淡淡道：
“谁去过智库了?把里面书都翻乱了。”
星顿时心虚的低下头，颤颤巍巍的又拿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唔，好难喝。
这时，楚牧走到丹恒的面前。
星下意识觉得自己要完蛋了，这家伙绝对会大义灭亲，呸，会举报自己!
……

第147章 礼服
楚牧站在门口，低头用手机敲了一行字，递给丹恒。
丹恒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卧室门再度拉上。
星急忙放下手中的咖啡，问道：
“你和他说啥了?”
楚牧闻言，指了指桌上的咖啡：
“你喝完这杯我就告诉你。”
星的脸色瞬间变得苦涩。
楚牧本以为她会放弃，但没想到星还是咬了咬牙，仰起头将咖啡一饮而尽。
“现在能告诉我了吧!”星擦了擦嘴角，充满怨气的道。
楚牧于是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
星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关于谁弄乱了智库，我也不知道。”
星：“???”
“不是，就这?”星有些傻眼了。
“不然呢?”楚牧耸了耸肩，“难道我要说我知道?”
“当然不能说!”星大声道。
随即，她咬牙切齿道：
“就这一句话，你骗我又喝了一杯!”
“是你自己要问的。”楚牧不以为意。
“是你让我喝的啊啊啊啊!”星痛苦的抱住头。
“节哀。”楚牧点了点头。
“你总是欺负我!”星愤愤不平的道。
随即她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不理你了，我开宝箱去了。”
“大可不必把翻垃圾桶说的这么文雅。”楚牧摇了摇头。
星走后，他独自低头玩起了手机。
楚牧还记得银狼的社交账号，他曾经用这些账号登陆过游戏。
在星海中，终端设备普遍都使用星际和平公司提供的网络服务。
账号和游戏数据直接绑定。
但是，楚牧试了几个账号名，都是封禁状态。
所以说，开挂真的会封号的啊。
楚牧放弃了尝试。
他又等了一会，姬子和三月七已经把衣服做好了。
列车上有专门的制衣设备，因此，对于制作一件衣服，只需要设计和输入数据即可，最繁琐的裁剪缝合都由机器给替代了。
这极大提高了制衣效率。
楚牧换上了这套衣服，站在镜子前打量着。
这套衣服参考了雅利洛六号当年的服装风格，很是典雅。
在如今的雅利洛六号，只有上层区的贵族才会这么穿搭。
这是一套主色调为白色的男士礼服，内搭着蓝色的衬衣，以及粉色的领带?
好吧，貌似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和三月七有点撞色了，和自己的手机壳还蛮搭的。
衣服整体很是笔挺， 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很优雅。
卡芙卡曾经给自己买过很多衣服，但那时候楚牧看不到，只能感知到衣服的舒适度。
平心而论，楚牧对于穿着，并没有什么讲究的。毕竟下层区那个环境，也没有什么好衣服穿。
现在穿着这一身衣服，让楚牧不自觉的挺直身子，注意自己的仪态。
令他满意的是，这件衣服可以恰到好处的遮住身上的关节，并且，还配了一副白色的手套。
戴上去，刚好能隐藏手上的人偶关节。
全套配齐的话，从外表上很难看出是一具人偶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顶圆形的高礼帽，一件白色的披风，一副单片眼镜。
楚牧觉得这几样有些累赘了，也就没有穿戴上去。
这让三月七有些遗憾。
“衣服面料是纳米涂层，防脏防污防尘，你不用担心在下层区会弄脏衣服。”姬子微笑道。
“谢谢。”楚牧打字道，“会不会太高调了?”
“但足够亮眼，不是吗？”三月七的表情满怀憧憬，“想想看，你和故人见面的时候，她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向你奔过来，这场景，想想都觉得美好啊。”
楚牧闻言，微微点头。
这时，三月七拿起相机，对准楚牧，快门“咔嚓”一声。
“记录一下，嘻嘻。”三月七笑着道。
楚牧低头正想在手机上敲些什么，卧室门被敲响了。
瓦尔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列车准备跃迁了，到观景车厢集合吧。”
楚牧于是跟着众人，一起走出门。
他走到观景车厢，这里是之前开会的地方，很是宽敞。
隔着窗户，可以看到列车外面的景象。
此时车厢内的留声机，正在播放着悠扬的音乐。
楚牧看着四周，这时，声音在他脚边响起：
“喂，喂喂!”
楚牧低下头，看到了那名“侏儒”列车长。
它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兽类，有着很大的蓝眼睛，青黑色的皮毛，以及两只很长的耳朵。
三月七卧室内沙发上的那只玩偶，就是以它的模样为原型!
只是，当时楚牧并没有想到，这玩偶就是列车长。
“你的情况，我已经从瓦尔特那里听说了。”帕姆抬头看着楚牧，“姬子应该和你讲过列车的规矩，我就不说了帕。总之，我是本车的列车长，你在车上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楚牧点了点头。
帕姆随即问道：
“楚牧乘客，车上的垃圾桶都被打翻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楚牧看向帕姆的后方。
星此时正半只脚迈入车厢，又慢慢的收了回去。
帕姆转过身，盯着星，喊道：
“新人，站住!叫你呢喂!”
星只能老老实实走进来，讪笑着挠了挠头。
“你怎么看着傻头傻脑的?”帕姆吐槽道，“规矩我再说一遍帕，最近可能很多人告诉你，说你是特殊的。但你记住，在星穹列车，特殊的不止你一个!这里但每一个人都有着不能说的秘密，你既然上了车 ，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记明白了帕？”
星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指向楚牧，道：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要再听一遍，他却不用?”
“因为你看着就傻头傻脑的。”帕姆认真道，“身为列车长，我必须多关照你。”
“我才不傻。”星嘟囔道。
“那你从那边的车厢走过来，知道是谁弄翻了垃圾桶吗？”帕姆问道。
“好吧，我就是傻头傻脑的。”星低下头，“我不知道。”
“哼，我就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这位列车长帕。”帕姆叮嘱了一句。
它这才放心的转过身，说道：
“大家请回位置坐稳扶好，跃迁即将开始……五，四，三……”
跃迁开始了倒计时。
三月七却严阵以待的站在那里，做出全力抗争的架势，嘴里碎碎念着：
“我不会摔倒，我不会摔倒。”
楚牧看不懂她在做什么。
直到跃迁启动的这一刻，三月七一个后仰，楚牧伸手一扶。
……

第148章 日记
“嘎嘣”一声，楚牧将胳膊摁回关节里。
这已经是第三次胳膊被拽下来了，而且还都是被同一个人拽的!
三月七紧张莫名，一直说着对不起。
但楚牧却是摇了摇头，问道：
“跃迁的时候，为什么不坐好?”
“我想挑战自己。”三月七认真道，“挑战跃迁的时候，不会摔到地上!”
楚牧：“……”
这时，姬子走到窗前，感慨道：
“果然，数千年过去，智库里记载的那颗郁郁葱葱的星球，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楚牧走了过去，看向那颗白茫茫的巨大星球。
在星海中，这只是诸多星辰中的一颗。但对上面生活的人来说，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甚至，对于贝洛伯格的人们来说，他们的世界，只局限于这颗星球的一座孤城中。
下层区则是更加悲惨，一生都困在地下。
这让楚牧有些感慨，自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从天外来到雅利洛，又从这里离开，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这造成心中的思绪很是复杂。
在这里，有人在等着自己!
自己的妹妹小布，小弟希儿，娜塔莎老师，奥列格大叔。
以及，被自己强行要求遗忘的机器人，史瓦罗。
从自己离开的那刻算起，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吧。
当初的小不点妹妹，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当初的小跟班希儿，现在或许也是合格的地火战士了。
当初年轻的娜塔莎老师，现在恐怕会很威严吧。
还有奥列格大叔，希望他的身体一直还硬朗!
史瓦罗有没有好好存护下层区呢？它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楚牧有心中有着期盼，有着怯意。
他太久没有收到关于这里的音讯，他希望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他很担心大家发生意外。
楚牧知道，有一位老人始终在等自己，但自己回来后，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楚牧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希望大家都还和原来一样。
但时间是多么的残酷啊，它能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
时间，不会随着楚牧的祈愿而停滞，更不会倒流。
它会在少年归家的这一刻，把这十几年被掩盖的伤口，揭开给他看。
相见的这一刻终于到来，楚牧的眼中却出现了迷茫。
姬子转头看向他，温和道：
“大胆的下去吧，你已经期待这一刻太久，别给心中留有遗憾。”
“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啊！”三月七拍了拍楚牧的后背，“只要你还记得他们，他们还记得你，这就足够了啊!”
这时，帕姆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空间读数异常……星轨稳定率下降至百分之十二……停靠计划变动，本站停靠时间，由七天转为无限期。”
“果然有一颗星核呢。”姬子轻笑道。
“你似乎不以为意的样子。”星看向姬子，“这种事情经常有吗?”
“时时发生吧。”姬子耸了耸肩，“星核会扭曲附近的空间，对于星穹列车而言，这就像是前方的铁轨出现塌方断裂，无法继续前进。只有消除星核的影响，空间读数才会恢复正常，列车才能再度启动。”
说完，她目光扫过星，楚牧和三月七，温和道：
“这次的开拓任务，就拜托你们咯。等丹恒收集完这颗星球的数据，你们就一起出发吧。”
几人点了点头。
三月七看着外面的白色星球，忍不住感慨道：
“我的身世，会不会和这里有关呢？”
三月七是列车组从一块六相冰中解救出来的，她的能力也是偏向于冰系。
眼前的星球，同样是冰。
不过，三月七还是摇了摇头，自说自话道：
“六相冰那种东西，这颗星球很难有吧。”
六相冰不是普通的冰块，而是某种特殊的凝聚态结晶。
大自然中，很难存在这种物质。
楚牧看了一眼三月七，发现这名开朗活泼的女孩，眼底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伤感。
……
列车停靠后，帕姆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星似乎是良心不安，也跟在背后一起打扫，引起帕姆对她的好感暴增，忍不住的夸赞。
这让星更加难堪了。
她总觉得，列车上的人其实都知道是她干的，只是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件事。
毕竟，翻垃圾桶而已，只能说是爱好独特，还算不上危险份子。
三月七在等待的间隙，开始写起了日记——
“今天认识了星和楚牧，他们是列车上的新乘客!
“星是一个总能给大家带来欢乐的人，我总算有了能够聊天的人啦！不然待在列车上总是闷闷的。
“楚牧是一个人偶，我和姬子一起给他做了衣服!很帅气!
“我和楚牧，星，还有丹恒，即将一起去执行任务。
“楚牧可以在这颗星球和故人重逢，真好啊……”
这时候，星拿着扫帚走了过来：
“你还写日记?”
“我每天都写。”三月七将日记本合好，面色有些羞红。
“写出来的，还是心里话吗？”星吐槽道，“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正经人从不写日记。”
“不是这样的!”三月七摇了摇头，“我写日记是因为，我担心哪天又忘掉了，被冻到冰块里。只要相机和日记本还在，我就还能记得你们……”
三月七的声音越说越小。
星：“……”
她对自己抽了一个嘴巴子，骂道：
“我真该死啊!”
“啊这!”三月七都看傻眼了。
她看向楚牧，楚牧摇了摇头，用手机敲打出一行字：
“她这人就这样，习惯就好。”
“真的能习惯吗？”三月七弱弱的道。
楚牧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丹恒走了出来，手持着长枪：
“我已经准备好了，出发吧。”
楚牧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队伍里的武力担当。
毕竟，他在列车上的职务之一，就是列车护卫。
要知道，列车上已经有一位令使以下无敌的瓦尔特。丹恒能担任护卫，他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楚牧越发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一直追杀他。
重点是，他一直被追杀，却还活到现在。
这说明一点，追杀他的人，都死了。
究竟是什么势力，会去招惹这样一尊冷面杀神?
多少有点不明智了。
……

第149章 大哥！！！！
由于雅利洛六号的文明已经倒退到极其落后的地步，因此，姬子对这里的判断，是新手级别的难度。
凭借贝洛伯格的那点武力，不会对开拓小队造成什么威胁。
所以，她放心的让星这个列车组新人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有丹恒陪同，则是给安全性又加了一道保险。
列车会停留在轨道上，随时给予支援。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道金光划过，楚牧等人来到这里。
楚牧，星以及丹恒穿着的衣物都有锁温功能，很是保暖。
三月七穿的很是清凉，光滑笔直的腿完全露出来，看着就觉得美丽冻人的程度 。
但她完全不怕冷。
甚至有点享受的陶醉道：
“还是冰天雪地好啊。”
星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凉气，陶醉道：
“还是冰天雪地好啊!”
“喂，复读机啊你!”三月七羞恼的瞪了星一眼。
丹恒低头看着设备上的定位。
他之前在列车上的时候，就扫描了这颗星球的地理参数。
根据定位，这里是贝洛伯格的郊外。
虽然凭借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空降到贝洛伯格城内，大杀四方。
但是，作为星穹列车的开拓者，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连接站点之间的轨道，更是要连接各个文明。
因此，他们希望能给当地官方一个好的印象，就像是外来的客人那样，从城外远远走来，登门拜访。
从这点看，星穹列车和星核猎手的作风，截然相反。
楚牧想起当初在砂海星的经历，要是说出去，估计得被列车组狠狠滴批判。
当初他们可是直接把歼星舰降落到部落上面，开枪打死了对方的酋长，自己当上了酋长。
如果把砂海星替换成雅利洛六号，那就是开局把列车降落到克里珀堡，打死里面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然后光速回收星核。
这样做，星核是收走了，但是和当地文明恐怕也不死不休了。
好在，列车组没有这么做。
楚牧倒不是心疼可可利亚，事实上，他深知下层区的苦难，和可可利亚脱不开干系。
如果不是她封锁下层区，老院长也许不会因为缺药而死。
可可利亚，死不足惜，她也必须为下层区的苦难付出代价。
楚牧唯一担心的，是怕列车组乱来，牵连到妹妹小布。
现在他没有这个疑虑了。
列车组行事风格十分的友善。
更何况，这次的任务，主要是为了给予星历练的机会，丹恒并不会全力出手。
楚牧猜测，丹恒做的应该只是保住星和三月七的安全，并不会为她们提供太多助力。
“根据坐标信息，再往前走就要进城了。”丹恒淡淡道。
“这里应该会有银鬃铁卫巡逻。”楚牧打字道，“他们是贝洛伯格的卫兵。”
“我们不会和他们起冲突的。”丹恒看了一眼三月七和星，补充了一句，“尽量。”
三月七立即大声道：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星叉着腰：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三月七：“……”
“你复读的症状持续多久了？”三月七无奈的吐槽道。
“你复读的症状……”
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丹恒打断：
“往前走吧，注意警备，小心附近的怪物。”
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原中，却有怪物活动，它们的攻击性很强，一旦察觉有人进入它们的视线范围，就会展开追杀。
这就是裂界怪物!
这让楚牧不得不有些不安，裂界的侵蚀都已经到城外了。
希望没有入侵到下层区，否则以下层区的现状，拿什么对付这些诡异怪物呢？
楚牧沉默的向前走去。
这时，迎面有一个男人向着这边跑来。
跑姿妖娆。
一头蓝色的飘逸刘海，在风雪中是那么的亮眼。
“荒郊野岭，如此鬼鬼祟祟，不许跑!”三月七拉弓瞄准，趁着男人愣神之际，催促道，“星，快上，抓舌头!”
星拎着棒球棍就冲上去，跑了几步，回头道：
“舌头好恶心，黏糊糊的，我才不抓。”
但男人却反倒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三月七被整不会了，急忙道：
“让你别动，你跑什么呀!”
她又不可能真的射，只是吓吓他而已!
男人声嘶力竭的喊道：
“大——哥——!!!!”
楚牧一个闪身，男人扑倒在雪地里。
丹恒手持长枪，枪尖停在男人的喉咙处，冷冷说道：
“别动。我问，你说。你干什么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谁在追你?”
“各位英雄，有话好好说!”桑博趴在地上，“我是遇到了我的好大哥啊!楚牧大哥，快救救我啊！”
众人看向楚牧。
“你认识?”三月七惊讶的问道。
“难怪你的气势总能压我一头!”星皱起眉头，“原来你以前是黑道大哥!”
“别太离谱。”楚牧的声音在星脑海里响起。
他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走到桑博面前，播放道：
“二十亿信用点。”
“大哥，什么二十亿?”桑博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楚牧有些恼怒。
卖我卖了二十亿，反手就不认了是吧？
于是他再度敲了一句话，播放道：
“不给，杀!”
丹恒的枪尖往前送了点，脖子边冰凉的触感让桑博猛的一激灵。
“给给给!”桑博大喊道，“我给还不成嘛!”
楚牧录音为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丹恒撤去长枪，桑博这才爬起来，表情比哭都难看：
“大哥，我说，不带这样的吧！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一见面敲我这么大一笔!整整十三年啊！我老桑博对您日思夜想十三年，你就这么绝情!”
楚牧皱了皱眉。
自己明明才和这家伙分开不到八年，哪来的十三年!
“你这些年，都在贝洛伯格吗？”楚牧问道。
“当然啊!”桑博点了点头，“我就是想走，也得有艘飞船啊！只能做点没出息的倒货生意，不过，上下层封锁后，这生意还真好啊，就是没了大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楚牧闻言，眉头紧锁。
如果桑博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在深蓝和砂海见到的桑博是谁?这件事细思起来，简直毛骨悚然!
如果是假的，倒也符合这家伙的风格，嘴里没一句真话。
不过，楚牧希望是真的。
这样，也许当初在深海星听到的噩耗是假的。
老院长，也许还活着。
……

第150章 向后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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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娜塔莎医生
null

第152章 唯有陪伴
null

第153章 人与资源
null

第154章 庇护
简陋的帐篷内，一名面容晦暗的女子躺在地上，呼吸缓慢而沉重。
这是一种类似叹气般的声音，呼出去的气很轻，吸气的时候却很重。
每吸一口气，都让人觉得她呼吸起来极其艰难。
这让楚牧想起了鲁万。
帐篷里的女人，和当初病房里的鲁万一样，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
小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
“妈妈，已经躺了两天了。昨天，昨天夜里，妈妈还起来过一次，给我做了饭，妈妈也吃了一些，她还抱着我讲故事。我，我以为，妈妈的病好了……”
娜塔莎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温和的说道：
“我知道了，不要哭，我在这里呢。”
说完，她蹲在女人的旁边，用听诊器测取对方的心跳。
心率不齐，呼吸不稳。
娜塔莎作为医生，明白这意味着患者的心肺功能开始衰竭。
人在死亡前，会有一个回光返照的现象。这是由于大脑皮层释放了濒死信号，肾上腺收到信号，分泌的激素可以让人体的各个器官系统开始活跃起来。
但是，这只是一种假象，当激素开始负反馈，便不再分泌，人体的各个器官开始停止运作，便会真正走向死亡。
女人显然就是处于这最后一步了。
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娜塔莎无法拯救。
她的命途力量，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女人病了许久了，身体的多个器官早已经病变了。
娜塔莎看着女人那瘦削的脸，似乎想起了半年前，这个女人曾经到诊所问诊过。
那时候，还只是一场小的风寒。娜塔莎给了她药方，叮嘱她按时吃药，一周后回来复查。
但女人没有再来诊所。
娜塔莎那时候并不在意，因为这种情况很常见。
绝大多数病人，病情稍有好转后，便不会再来复诊。
在下层区，娜塔莎作为诊所的医生，问诊是不收费的，只收取药材的成本钱。
但依旧有很多人，连成本价的药都买不起。
娜塔莎有时候会送一些药材给这些人，但也只限于实在穷困潦倒的人。
半年前，这位母亲来到诊所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消瘦，并且掏钱买了一周份量的药材。
看起来不像急需帮助的样子。
但娜塔莎从男孩的口中得知，半年前的时候，他家里就已经出了变故。家里的顶梁柱父亲死在了矿难中，母亲也病倒了。
后面吃了一阵子的药，虽然能走动了，但总是咳嗽。
在下层区，女性的工作机会很少，这位母亲迟迟找不到工作，只能卖掉家里的不动产，带着孩子沦为流民。
再后来，她的病情愈发严重，病倒在了这座流浪者的庇护所里。
这位善良坚韧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麻烦过别人。
娜塔莎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心情很是沉重。
这时，外面传来女孩稚嫩的呼声：
“我，我找到药了!”
白发红瞳的小女孩抱着药箱，冲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袄子，脚上却光着踩在雪地上。
“娜塔莎姐姐!”女孩惊喜的看着娜塔莎，“太好了，你在这里!克拉拉找到了一些药，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这小女孩叫做克拉拉，是被史瓦罗养大的孩子。
楚牧惊讶的看向这个女孩。
这就是，史瓦罗的女儿?
克拉拉也看向楚牧，好奇的歪了歪头。
但她现在的心思，都在救治病重的女人身上。
娜塔莎接过女孩的药箱，里面的药物都已经过期了。
但在下层区，医疗药物本来就稀缺，即使过期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还存有一丝药效，也比没有药好。
然而，药箱里都是些治疗外伤的药。
这位病重的母亲，用不到这些药。
娜塔莎放下了药箱，尝试徒手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她尽最后的努力，想要救治这位母亲。
至少，让她从昏迷中醒来，和孩子再说几句话。
但是，所有的拯救都是徒劳的。
女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俨然对外界的刺激失去了反应。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迟缓。
直到最后，一道宛如长叹的声音响起，女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娜塔莎检查了心跳，那颗疲惫的心已经停止跳动。她又掀开女人的眼皮，确认瞳孔已经彻底涣散。
一条生命，就这样宣告死亡。
娜塔莎站了起来，轻声道：
“抱歉。”
男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木然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即瘫坐在地上，低低的呜咽，随即声音越来越大，嚎啕大哭起来。
从这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抱着他讲睡前故事了。
这个家，只剩下他一人了。
娜塔莎这次没有再劝慰他。
有些时候，只有哭一场把情绪发泄出来，才不会那么难受。
娜塔莎在下层区的这十几年，见过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事了。
在她所维持的儿童公社里，很多孩子都有着这样的经历。
这个男孩也会进入儿童公社，娜塔莎会像老院长那样，给予这些孩子一个庇护的港湾。
只是，这种庇护太弱小了，娜塔莎能做到的太少了。
如果她能做到更多，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遭逢不幸!
下层区该得到庇护的，不仅有孤儿，还有失独的老人，有丧偶的妇女，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他们的庇护在哪呢？地火没有能力去存护所有人啊。
做不到啊!
真正能做到这些的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却选择放弃地下的这些民众。
恐怕，在可可利亚的眼中，下层区的人已经是一群死人了吧。
此刻，又有一条生命魂归天际。
但她的离开，在这些人的心里点燃了一把火。
终有一天，这炽烈的火焰，会从地下燃烧到地上!
娜塔莎和周围的人交代了女人的后事，以及男孩的安置事项，便离开了这里。
她带着楚牧来到机械聚落的门口，那是一道高大的铁门。
旁边驻守的机器人，一直索要着通行证，才答应开门。
这时，克拉拉跑了过来。
她刚才在给流浪者营地发放药物，娜塔莎当时没找到这小家伙，现在她自己跑出来了。
“娜塔莎姐姐，等一下克拉拉!”克拉拉气喘吁吁道，“我来给你们开门!”
“史瓦罗在里面吗？”娜塔莎问道。
“在的。”克拉拉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楚牧。
她甜甜的笑道：
“史瓦罗先生一直在等你，楚牧叔叔。”
……

第155章 挚友与家人
楚牧惊讶的看着这个叫她叔叔的小女孩。
自己怎么就成叔叔了？
不对，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克拉拉似乎看出了楚牧的疑惑，于是笑道：
“我帮史瓦罗先生维修的时候，发现了有部分模块的电路没有接通，就试着接通了一下，然后，史瓦罗先生就全都想起来啦，都是关于你的事哦。”
顿了顿，她小声道：
“叔叔，你比克拉拉想的，还要年轻一些。”
何止是年轻一些，看着似乎没比克拉拉大多少。
叫哥哥似乎更合适些。
但是，楚牧是史瓦罗的朋友。
史瓦罗一手把克拉拉带大，在克拉拉心中，应该相当于父亲的角色吧。
叫叔叔，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有点怪怪的。
但更别扭的是其他人。
希儿拉住克拉拉的后领，问道：
“克拉拉，你叫我什么?”
“希儿姐姐!”克拉拉理所当然道。
“那我呢?”娜塔莎笑着问道。
“娜，娜塔莎姐姐。”克拉拉似乎意识到不对，有些不自信的道。
奥列格咳嗽了一声，问道：
“小丫头，你该叫我什么。”
“奥列格大叔。”克拉拉小声道。
“好了，我和这小子一个辈分了。”奥列格开怀大笑，拍了拍楚牧的肩膀。
娜塔莎则是轻笑道：
“不错，看来我越活越年轻了。”
娜塔莎的心态变了许多，以前的他，会因为桑博的一句大姐头而恼火，现在反倒对这种事看开了。
希儿则是像当年的娜塔莎一样，有些恼怒，并且更加的耿直，说道：
“不对，以后你得叫我希儿阿姨!”
“啊?”克拉拉傻眼了。
楚牧默默的手机上敲了一行字，播放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不该被叫叔叔?”
“对，对不起。”克拉拉小脸通红。
但她还是小声的说道：
“那我应该叫什么?”
“叫哥哥吧。”娜塔莎轻笑道，“你们本来就差不了多少。”
“楚牧哥哥。”克拉拉抬起头，看向楚牧，“这样可以吗?”
楚牧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叔叔我啊，才不想被叫叔叔呢。
气氛一时变得轻快起来，这些下层区长大的居民，从不会在一件苦难上悲伤太长的时间。
毕竟，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苦难。比起一味的伤心落泪，如何能在这个苦难的世界保持乐观，才更为重要。
楚牧几人向着炉心基地的宅邸走去，路上，娜塔莎等人向楚牧介绍这位名为克拉拉的小女孩。
娜塔莎说，这个女孩也是一名医生 不过她是机械的医生，她很擅长维修机械，从垃圾堆里拯救了很多报废的机器人。
楚牧闻言，觉得这女孩比自己厉害多了，毕竟自己可是有着百分之三百的恐怖失败率，当初给史瓦罗维修一个模块的时候，能额外报废掉两个。
奥列格则是夸赞起克拉拉，说是正因为克拉拉一直照顾这些流浪者，史瓦罗才会允许机械聚落旁边有这样一个大的流浪者聚居地。
这些流浪者，基本都是流浪者群体里最穷困潦倒的，他们大多老弱病残，都是靠克拉拉的救助才得以生存。
如果没有克拉拉调用机械聚落的资源帮助这些人，地火组织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克拉拉受到夸赞，很是紧张的说，这些大多都是史瓦罗先生的功劳。
这小女孩很乖。
希儿则是讲起她和克拉拉的几次相遇，这小女孩总是在外面翻找着垃圾堆里的可用零件。
这些零件大多都和碎铁片混杂在一起，往往，弄得一手的伤。
希儿不太理解，有必要为了修一个机器人，伤成那个样子吗？
克拉拉憨憨的笑道：
“那些机器人，都是克拉拉的伙伴啊。”
希儿沉默了，自己还砸坏过挺多发疯机器人的，在铆钉镇。
希望里面没有克拉拉的伙伴。
几人说话的功夫，便已经走到了那座宅邸前。
一个高大的机器人站在台阶上。
楚牧停下脚步，看向那具机器人。
它更加闪亮了，身上泛着金属的光泽，显然被细细擦拭过。
当初在大垃圾场，它可是灰头土脸的。
这位过去的老朋友，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人。
楚牧不禁笑了。
史瓦罗也看向这边，眼里的红光闪烁几下，光线变得十分柔和。
它迈开步子，走下台阶，问道：
“怎么，没有热源反应。”
楚牧看向娜塔莎。
娜塔莎急忙把楚牧当初的说辞，和史瓦罗又讲了一遍。
史瓦罗眼里的红光闪动，没有再说什么。
它默默蹲下身，将手掌摊开，放在地上。
楚牧走了上去，被史瓦罗放在肩上。
巨大的机器人站了起来，楚牧看到了当初所期盼的世界。
这个世界，曾经一次次的击倒他。
而今，他居高临下，蔑视这个腐朽衰败的世界!
史瓦罗低声道：
“四亿，一千零三十四万，九千七百二十二秒，朋友，我等到了你。”
顿了顿，他继续道：
“等待这件事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我存护下层区的时候，却没办法存护你。”
楚牧闻言，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播放道：
“我这些年很好，不必为我痛苦。史瓦罗，我们都有各自的家人了，真好。”
“家人。”史瓦罗看向克拉拉，说道，“我还在为她寻找真正的家人。”
克拉拉是史瓦罗捡到的。
但在下层区，没人认领这个小女孩。
她的父母，很可能已经死去了。
但无论如何，史瓦罗始终没有放弃帮她寻找家人。
虽然克拉拉是它带大的，但机器人终究没办法替换人类。
史瓦罗只在陪克拉拉玩过家家的时候，应克拉拉的要求扮做父亲。
其他时候，都是让克拉拉叫它史瓦罗先生。
克拉拉这时候委屈的小声道：
“我说过好多次了，克拉拉已经找到真正的家人了啊。”
楚牧闻言，在手机上打字道：
“史瓦罗，你既然能成为人类的朋友，当然也能成为人类的家人。无论如何，克拉拉就是你的家人，没有什么能把你们分开的。如果你不承认这位家人，那我这位朋友还能继续当下去吗？”
史瓦罗没想到楚牧来这一出，不禁愣住了。
许久，它自我论证道：
“已知，楚牧是我的挚友，这点为最高级别数据，不可更改。由此可得，人类能成为我的朋友，进一步证明，人类能同机器人建立亲密关系。同理，家人也属于一种亲密关系。综上所述，克拉拉，是史瓦罗的家人。”
……

第156章 计算
史瓦罗的话语，让克拉拉忍不住兴奋的看向楚牧，喊道：
“谢谢叔，啊，不是，谢谢哥哥!”
楚牧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希望史瓦罗这位挚友能有一个家，就像自己一样。
有家人陪伴的生活，真的很好。
楚牧和史瓦罗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叙旧，毕竟在场的还有娜塔莎和希儿等人，她们陪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楚牧于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也是娜塔莎等人一直想要问，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要封锁炉心枢纽，阻拦地火的计划?”
炉心枢纽有联通上层区的螺旋石阶，十多年前封锁上下层区的时候被炸塌了一截，但主体结构没坏，地火可以通过搭钢板架桥的方式通过。
而现在，史瓦罗封锁了这里，不准任何人类进入炉心枢纽。
地火想要知道原因，但史瓦罗一直不愿意同地火沟通。
现在楚牧在这，史瓦罗没有沉默的理由。
它声音徐徐道：
“这是计算的结果，上层区就要毁灭了，人类只有待在下层区，才能活的更久。”
“上层区毁灭?”娜塔莎觉得有些荒谬，“他们比我们过得舒坦太多，哪来的毁灭危机?”
“这些年，大守护者将太多的兵力投入到裂界。”史瓦罗语气平静，“而且是以近乎自毁的方式，我截获过上层区银鬃铁卫的信件，大守护者经常对前线士兵下达不合情理的指挥，比如射手阵地前移二十米。
“这种越级指挥，使得银鬃铁卫的士兵大量丧命。
“按照战斗动态方程的演算结果，最佳的策略，士兵面对裂界怪物时，在非必要情况下应当采取防御战术，而不是主动进攻。”
奥列格闻言，表情凝重的点头：
“我在银鬃铁卫服役过，我们当时的战略是，能不出关就尽量不出关。毕竟，我们士兵的人数是有限的，如果死在关口外面，反倒会被转化为裂界怪物，壮大敌人的势力，这对我们是极其不利的。”
说着，奥列格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大守护者为什么要下达这种不合情理的命令?”
娜塔莎则是疑惑道：
“难道她是急于求胜吗？作为大守护者，怎么会有这种急躁的心理?”
“我不擅长推演人的心理。”史瓦罗摇了摇头，“但从我的情报来看，银鬃铁卫近年来的每次重大伤亡，都是因为大守护者的越级指挥所致。
“虽然她当初把下层区的银鬃铁卫调去了上层区，但这部分力量早已经消耗殆尽，现在的铁卫防线多处出现空缺，上层区已经没有合格的士兵去填补防线，被裂界怪物突破是注定的事。”
顿了顿，史瓦罗认真道：
“在我的计算里，上层区会比下层区先灭亡。”
“所以，你阻拦我们去上层区?”娜塔莎语气有些失神。
她沉默了一会，随即抬起头，坚定道：
“即使这样，我们也有要去上层区的理由!史瓦罗，那不单单是上层区人的上层区，更是属于贝洛伯格所有人的!他们守不住裂界的关口，那就交给我们来守护!
“难道我们一直待在下层区，就有出路吗？只不过比上层区晚灭亡一些罢了!既然这样，不如到上层区一起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娜塔莎在这一刻，表现出她身为地火隐藏首领的大义。
她深知一个道理，唇亡而齿寒。
上层区没了，下层区又如何能走得远呢？
奥列格闻言，也闭上眼睛，感慨道：
“当初和我一起奋战的战友，多半已经不在了吧。我和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上层区和下层区的存护，本就是一回事。
“在裂界怪物面前，我们都是贝洛伯格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和那些怪物打一仗就是了!”
史瓦罗静静的看着两人，说道：
“还有一个计算结果，下层区可供开采的地髓矿，按照现在的开采效率，只能维持两百三十一天，正负误差不超过七天。
“地髓开采完毕后，整个贝洛伯格会停止供暖，上层区将变得不适合人类居住。”
言外之意，即使在裂界怪物的攻势下守住了上层区，也没办法在寒潮中待在上层区!
上层区的气温会下降到零下几十度，所有人都会冻死。
下层区能维持在零下几度，至少不会把人冻成冰雕。
在史瓦罗的计算中，人类只有待在下层区，才能活得更久。
但娜塔莎和奥列格明白，那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也许在史瓦罗看来，下层区的人能多活一天，就是更好的存护。
但是，如果结局必然走向灭亡，多活一天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多一天的恐慌与混乱罢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娜塔莎喃喃道。
这时，楚牧在手机上敲了两个字，播放道：
“星核。”
“星核?那是什么?”奥列格疑惑道。
虽然他在银鬃铁卫服役过，但星核的秘密，属于最高的机密。
楚牧之所以知道，纯粹是有几个靠星核刷业绩的家人。
他了解到星核的特性之后，便明白了，七百年前的那场寒潮，就是星核造成的。
要想平息寒潮，也只能从星核入手!
此刻，当楚牧说出星核这两个字，在场的人都是迷茫不解。
唯有史瓦罗转过头，看向楚牧。
楚牧敲字问道：
“你知道吗？”
“我当初在一个科研所待过，那里的博士就是研究星核的。”史瓦罗轻声道，“我储存了一份资料，级别过高，需要你发送申请，是否申请?”
楚牧点了点头。
史瓦罗于是低头看向地面，机械的声音响起：
“申请调用数据库资料，编号，，加密级别，最高。
“资料调用已批准，正在播放……”
一幕幕画面在地上播放，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楚牧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已知，史瓦罗能够播放它储存的资料。
又可知，它关于楚牧的记忆也属于资料。
所以，这是不是相当于记录了楚牧的黑历史，还是随时可以播放的那种?
楚牧想起当初在史瓦罗面前扮鬼脸，说胡话，甚至毫不避讳的解开裤子在远处嘘嘘……
呃，画面不要太美好。
楚牧看了一眼克拉拉。
如果有人看过史瓦罗的记忆，那最可能是她了!
……

第157章 大守护者与星核
随着史瓦罗所存储资料的公布，一个被掩藏已久的真相在众人面前揭露。
在寒潮之前，雅利洛六号并不封闭，这里不时有星际和平公司的贸易专员，亦或者博识学会的学者前来拜访。
直到星核的到来。
星核于筑城纪元前三十年，坠落到雅利洛六号。那时候的人们认为，星核是文明灭亡的标志，许多人出于恐惧，离开了这颗星球。
伟大的筑城者阿丽萨.兰德在这种时刻站了出来，她作为存护星神的虔诚信徒，开始带领留下的人们打造巨城贝洛伯格。
在筑城纪元前二十年，从天外入侵的反物质军团降临在这颗星球，他们一路攻城掠地，给各个避难所带来毁灭。
直到推进到尚未竣工的贝洛伯格城下。
阿丽萨.兰德带领军民抵抗了反物质军团的进攻，并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修建贝洛伯格。
巨城建成之年，被称为筑城元年。
反物质军团的进攻愈加猛烈，阿丽萨.兰德在危难之际，向星核祈愿，使得星核进入不稳定状态，爆发寒潮席卷了整个星球。
冰雪冻结了反物质军团的爪牙，巨城贝洛伯格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阿丽萨.兰德被民众称为引发奇迹之人，并拥戴其成为贝洛伯格的第一任大守护者。
那时候的人们，以为寒潮是奇迹。
但大守护者阿丽萨.兰德知道，寒潮是她向星核祈求的灾祸!
星核拥有覆灭反物质军团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人恐惧!
她组织科研者秘密研究星核，寻求破解星核的秘密。
史瓦罗作为经历过军团战争的强大机器人，被派往研究所里，负责贴身保卫主导星核研究的米尔斯海默博士。
第一任大守护者死后，第二任大守护者斯维特兰娜.兰德来到了研究所，听取了博士的报告。
博士说，他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星核就是灾祸的源头。
他向大守护者进言，想要把这个真相告知给民众。
但第二任大守护者却沉默了，选择将真相掩埋。
她不想让民众知道，是伟大的阿丽萨.兰德引来了灾祸。
但这位大守护者并没有叫停研究，而是让博士继续破解星核的奥秘，以及——
找到摧毁星核的方法!
米尔斯海默博士为此研究了一辈子，直到死后，他的助手继续他的研究。
后面，那位年轻的助手小姐也去世了。
研究所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人再进来了，史瓦罗就一直待在那里。
直到有一天，新上任的大守护者来到这里。
第三任大守护者，亚历珊德拉.兰德。
她带走了博士和助手留下的资料。
史瓦罗被她发配到地下的地髓开拓团里，参与下层区的最初建设。
后面，就一直留在了下层区。
录像到此，停止了播放。
众人沉默了许久。
终于，奥列格苦涩道：
“我和裂界怪物战斗了一辈子，那么多弟兄冻死在寒潮里，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星核。”
还是由第一任大守护者启动的星核!
这让奥列格的心中很是复杂，不知如何言语。
娜塔莎叹息道：
“当初第一任大守护者启动星核，必然有她的理由。也许，没有星核的话，这颗星球早就被军团毁灭。阿丽萨.兰德大人，给我们争取了七百多年时间。”
“但七百年里，星核依旧没有被毁灭。”希儿表情平静道，“寒潮一直都在，裂界即将吞噬贝洛伯格。这颗星球只是从一种灭亡的命运，转到另一种灭亡的命运。不同的是，现在面临这一切的是我们。”
希儿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压抑着一种仇恨。
那些上层区的贵族，隐藏着真相，已经舒坦过了数百年，只要生的早死的早，灭亡的痛苦与他们何干?
最终倒霉的，也只有希儿这一代人罢了——
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希望，在最好的年纪，却要走向灭亡的命运。
如果有选择的话，希儿宁愿这个世界在几百年前就灭亡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不是所有人，都有娜塔莎那样无私替他人着想的大义。
希儿这些普通人，更关注自己本身的感受。
谁愿意出生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年代呢？
以前过得再苦，好歹能安慰自己长大了就好了。
现在长大了，总算没人敢欺负她了，日子刚好起来一点，结果告诉她世界就要毁灭了。
希儿心中想不恨都难。
如果生来是这么痛苦，那不生在这个世界也是一种幸福。
从第一任大守护者到现在第十八任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兰德，高层用了七百年，也没有找到摧毁星核的方法。
是没找到，还是没去找?
可可利亚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刻意的助长星核的气焰。
要知道，裂界的扩张和裂界吞噬生物的数量存在一定关联，研究表明，死在裂界的生物越多，裂界扩张的越快!
裂界从生物身上汲取活体能量，一方面用来扩张，一方面制造更多的裂界怪物。
因此，银鬃铁卫一直以来的策略，都是远程攻击裂界怪物，尽量不进入裂界，尸体也要尽量回收。
但近年来，可可利亚不止一次的，命令士兵向着裂界进攻。
他们，死在了裂界，成为了星核的养料。
原有的平衡被破坏，裂界进一步的扩张，造成更多人死亡。
作为大守护者的可可利亚，难道不知道她这种行为是自取灭亡吗？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娜塔莎沉吟片刻，说道：
“星核，会不会是一种活物，能够蛊惑人的意识?否则我很难相信，历代大守护者会对星核这种危险的东西无动于衷，甚至反过来帮助星核扩张。”
“嘶，你这种想法。”奥列格惊讶的看向娜塔莎，“如果那玩意是活的，我们更没有胜算了。”
一个死物，和一个有智慧的活物，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如果星核是死物，那还能研究它的规律，找到破解的方法。
活物的话，那玩意搞不好比人类更加聪明!
而且，如果可可利亚被星核蛊惑，星核就等同于间接掌控了贝洛伯格!
娜塔莎的话让众人不寒而栗。
楚牧这时候在手机上敲了一段话，播放道：
“我这次回来，还带了几名同伴，他们能够帮助我们封印星核。”
……

第158章 激进的方案
楚牧带来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的同伴有着封印星核的本领。
坏消息是，他的同伴被桑博坑了，现在待在上层区，估计正在蹲大牢。
虽然凭借那几人的实力，很难有什么监狱能够关住他们的。
但奈何他们不肯出全力啊，只要不危及生命，他们恐怕蹲大牢都能嘻嘻哈哈的。
不，是一定会嘻嘻哈哈的!
他们根本意识不到现在问题的严重性。
可可利亚如果真的被星核蛊惑，极有可能对他们下手。
楚牧觉得，有必要去上层区把这几个人救出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众人，大家便开始想起办法。
“这件事，让桑博去最好。”娜塔莎轻笑道，“桑博有连通上下层的特殊通道，可以绕过封锁，把他们带下来。”
“你们见过他的特殊通道吗？”楚牧打字问道。
“没有，他藏的很严实，说这是自己做生意的命门，说什么也不让别人知道。”奥列格摊了摊手，“地火想找他借用这条通道，他都死活不肯。不过我们也不逼他，毕竟谁都有自己的隐私，不能真断了对方的财路。”
这些年里，桑博是唯一一个能自由穿梭来往上下层的商人。
希儿其实也有这个能力，她命途的隐身能力，可以让她从炉心枢纽上去。
但希儿不像桑博那样，在上层区有很多人脉，而且希儿也没办法捎带大量物资下来。
桑博不仅能捎带物资，还能带活人 。
不过被他带下来的人，都得迷晕了才能通过那条通道。
由此可见，桑博对自己的独家通道保守的有多严密。
不过，楚牧觉得，通道多半是假的，这家伙的真正能力应该是远距离传送。
娜塔莎和奥列格估计也猜到了，但在下层区，对于这个唯一的倒货商人，他们都有求助这位商人的时候，一些稀有的药物和武器只有他能带下来。
因此，对于桑博身上的秘密，他们并不会刨根问底的去过问。
当然，曾经有流浪者眼红桑博的生意，跟踪他想要找到那条通道。
那群流浪者后来都消失了。
从此，没人再敢打这位神秘倒货商人的主意。
在楚牧看来，这位叫做桑博的诡异存在，充满着不靠谱。
但在娜塔莎等人眼里，这个商人神通广大。
因此，她第一时间想到桑博。
“桑博会不会不太靠谱?”楚牧表达出心中的疑虑。
“虽然他这人经常做事不着调，但我观察过他一阵子。”娜塔莎笑了笑，“他其实很不想欠人人情，一旦欠下都会尽早归还。
“恰好，你的几位朋友帮过他，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桑博确实欠了他们一份人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份人情补上的。”
楚牧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打字道：
“没想到你们对他印象还不错，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可靠。”
“只要不成为这家伙的朋友，那这家伙还是挺可靠的。”希儿淡淡道，“至少找他办事，他都能办的妥当。”
“如果成为朋友呢？”楚牧又问道。
“那就做好被坑的准备吧。”希儿耸了耸肩，“什么人啊这么有底气，敢做波桑先生的朋友。”
“如果不是朋友，是大哥呢？”楚牧敲了一行字，又补充了一行，“是他自己叫的，我没认。”
希儿闻言，露出怜悯的眼神，说道：
“以我对这家伙的了解，我有理由相信，这是波桑先生一个更大骗局的前置，你当心了。”
楚牧哭笑不得：
“这样的话，还能放心把事情交给那家伙去办吗？”
“我觉得首先得找到那家伙。”希儿摇了摇头，“那家伙去大矿区给我传完信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这时，奥列格咳嗽了一声，严肃道：
“为什么，我们不想想其他的办法呢？不一定就要依靠桑博，我们可以继续原来的计划，从炉心枢纽打到上层区去!”
奥列格作为一名军人，更相信实打实的武力。
即使存在一位救世主，即使他真的能救世。
那么，然后呢？
星核被封印，大守护者迷途知返，继续当她的大守护者。
下层区这么多年的伤痛，如何平复?
上层区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永远也不会共情于下层区的苦难。
或许，他们会虚情假意的承认错误，解除上下层区的封锁。
又或许，他们根本不会承认错误，而是把下层区的牺牲当做理所当然。
然后告诉民众，看，我们等来了救世主，一点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
但下层区的人，会认可这两种回复吗？
早在上下层通道封锁的时候，地下就燃起了一把火!
每一起惨剧的发生，每一个人的逝去，都在给这把火添一份薪柴!
这炽烈的火焰，燃烧的是下层区民众的血泪啊!
无论如何，这火焰都应该烧到上层区去!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到这些底层人的愤怒!
下层区，不需要他们的道歉，不需要他们的怜悯!
他们需要的是同为人的尊严。
去质问一句——
都是贝洛伯格的子民，凭什么，我们被放弃?
身为地火明面上的首领，奥列格无法坐下来什么都不做，等着救世主去完成一切。
或许，应当让大守护者看见，即使你们放弃了我们，但我们也从未放弃自己。
也让救世主看见，这是一群值得去拯救的人，而不是坐享其成的废物!
奥列格的想法很坚决，那就是发起一场暴动，打到上层区去!
在地下燃烧的火焰，终有一天要烧到地上啊!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楚牧。
他明白，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能够协调下层区的所有力量，那一定是楚牧!
娜塔莎咬了咬嘴唇，说道：
“这是一个激进的方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尽量的减少伤亡，不要殃及无辜。”
作为地火的隐藏首领，她何尝不知道下层区人民的痛苦?
这食不果腹，缺医少药的环境害死了多少人?有些矛盾，并不是翻过一页就消失了。
下层区人民的诉求很简单，那就是希望被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而不是被抛弃的垃圾!
……

第159章 行动开始前
楚牧听到奥列格和娜塔莎的话，并没有立即点头同意。
作为曾经当过一阵子部落酋长的人，他深知挑战权威的下场。地火的行动，必将引起上位者的不满，甚至打击报复。
下层区无意挑起战争，只想表达诉求，推翻不合理的封锁政策，回到上下层团结一致没有分别的时代。
要知道，在多年之前，上层区的民众会到下层区领养孩子，娜塔莎就是这样被上层区的父母收养的。
那时候，下层区的富人会到上层区置业，上层区的破产者也会搬到下层区。
下层区虽然低人一等，但那是没办法的事，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的空气，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到这来。
但大体上，上下层至少是流动的，不至于像后来那么绝望。
由于封锁政策，娜塔莎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上层区的家了。
地火的行动，不会针对普通民众，也不会针对保卫贝洛伯格的银鬃铁卫。
这次行动，只针对封锁政策的制定者!
但这个人，恰恰是掌握一切权力之人——
大守护者，可可利亚!
楚牧想起自己当部落酋长的时候，如果下面的人胆敢质疑自己的策略，甚至公然反叛，那他一定会极其愤怒。
可可利亚作为大守护者，如果只是下层区平民的诉求，绝不可能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必须要让她看到，下层区团结一致的力量!
砂海星的经历，让楚牧总结出一个道理——
一个人能在集体中获得多大的话语权，并不是看他为集体做了多少贡献，而是看他能对集体造成多大的破坏。
楚牧当初能够统治炽部落，靠的不是他的个人口才，而是歼星炮的口径。
这个道理，换到贝洛伯格也是一样的。
下层区民众为贝洛伯格付出了许多，那么多人遭逢不幸，为这座城市牺牲了这么多!
然后呢?
贵族老爷们，会滴下几滴感动的泪水，为这些底层的矿民争取一点福利吗？
如果银狼在这里，八成会说：
“笑死，老爷们巴不得你们二十四小时在流水线上，打螺丝不带停的。”
所以啊，苦难只有在自己身上，才是苦难，永远不要指望上位者和你感同身受!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让他们惶恐的武力!
如果地火有着颠覆整个贝洛伯格的力量，那么这些贵族老爷就得战战兢兢的，为下层区民众争取好处了。
因此，楚牧看向史瓦罗，打字问道：
“如果发起这场暴动，我们成功的把握是多少?”
“正在计算。”史瓦罗眼中红光闪烁，“银鬃铁卫大多在外围防线，上层区的内部防卫力量空虚。
“如果统合地火，机械聚落和流浪者三方的势力，我们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击败克里珀堡的警备力量，占领克里珀堡，逼迫可可利亚做出让步。”
它顿了一顿，继续道：
“同时，我们能传播真相，让更多的民众理解并同情我们，这预计可以拉拢百分之四十五的上层区民众。
“最重要的，是拉拢银鬃铁卫。银鬃铁卫对于可可利亚的越级指挥早有不满，对方有百分之七十二的概率，会对这场暴动袖手旁观。
“综上所述，这次暴动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六十。”
一般以上的成功率!
楚牧看向娜塔莎等人。
几人都表情严肃，点了点头。
希儿则是笑着道：
“攻打克里珀堡的话，我来做前锋，我想第一个逮住可可利亚!”
楚牧微微点头，看向史瓦罗：
“最快什么时候能够开始行动?”
“我会打开炉心枢纽，重建那里的上下层通道。”史瓦罗语气平缓，“下层区的各个势力需要整合，共同研讨出作战方案，以免到达上层区后，毫无目的的乱窜。根据计算，这些准备工作，最快也要一天。”
奥列格闻言，点头道：
“安排的很妥当，不如现在就召集各方的头领，在这里商议如何?流浪者那边虽然近期和地火多有摩擦，但我想我们还是能坐下来谈谈的，毕竟这次行动，为的是下层区所有人。”
说着，他忍不住笑道：
“史瓦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冰冰的大铁疙瘩，现在看来，你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史瓦罗转过头，静静的看向楚牧。
娜塔莎这时候问道：
“史瓦罗先生，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地火和流浪者闹矛盾的时候，你的处理方式是把两边都赶出大矿区?”
娜塔莎一直不理解史瓦罗这样做的理由，毕竟矛盾不会消除，只会持续激化。
“这是计算的结果。”史瓦罗淡淡道，“根据计算，这样做，三十天内不会再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可是，三十天后呢？”娜塔莎追问道。
“三十天后。”史瓦罗静静的看向娜塔莎，“双方在哪里起冲突，我会去那再赶一次。”
娜塔莎：“……”
史瓦罗的处理方式，就是看到两边要打起来了，所以我选择把两边都揍一顿。
以德服人。
……
在奥列格的张罗下，下层区各个势力的头目都聚集到机械聚落，共同商议明天的特别行动。
这种商议，必然是有争吵的。
毕竟，谁去承担突击任务，谁去建立防御工事，光是这个安排，就能吵翻天来。
令楚牧惊讶的是，这些人并非是贪生怕死。恰恰相反，他们都争着要去最危险的先锋队。
这一刻，哪怕是平日里卑鄙的流浪者，都好似成为了下层区舍己为人的英雄。
楚牧有些不解。
这时，娜塔莎走了过来。
她和楚牧一样，都没有参加屋内的会议，而是坐在屋外的走廊里，侧耳倾听着。
娜塔莎认为，军事上的东西，奥列格比自己更了解。
再加上，她也不想泄露自己地火组织首领的真实身份。
即使地火将来可能取得耀眼的成绩，甚至载入贝洛伯格的史册。
娜塔莎依旧愿意自己只是一位普通的医生，自始至终，治病救人而已。
地火首领的名声，她并不在意。
娜塔莎坐在楚牧的身旁，看出楚牧脸上的疑惑，于是轻声道：
“他们已经绝望了太久，而现在，希望来临了。”
……

第160章 再回孤儿院
希望，可以让贪生怕死的人成为奋不顾身的英雄。
在黑暗笼罩的下层区，此时已经有光明在照耀。
但楚牧觉得，光明早已经在了。
娜塔莎，奥列格，每一个苦苦维持下层区的人，就是这照亮黑暗的一束束光啊!
没有他们，早在可可利亚封锁下层区之时，这里就已经毁灭了。
黎明到来前，总要有人稍稍照亮黑暗。
楚牧低下头，在手机上敲出两个字：
“谢谢。”
娜塔莎惊讶的看着他。
楚牧继续道：
“回贝洛伯格之前，我一直担心，自己回来了，却看不到你们。还好，你们都在。”
只是，那个老人不在了。
楚牧的脸上有些落寞。
娜塔莎看出了楚牧脸上的情绪，于是握住了楚牧的手，温声道：
“这里的会议恐怕要开许久，我们去别处走走如何?这次回来，你还没去过铆钉镇呢。”
“铆钉镇，不是被封锁了吗？”楚牧表情疑惑。
“的确，但是那里遗留了很多物资没有带走，我们经常要进去的。”娜塔莎笑了笑，“只需要避开那几处地方，基本没有什么危险。而且，单单做一名医生，可救不了下层区啊。”
楚牧起初并不理解娜塔莎的意思。
直到他跟随娜塔莎离开机械聚落，回到磐岩镇的诊所。
楚牧亲眼看着娜塔莎从诊所里拿出一把手炮。
还是转轮连发的!
楚牧觉得，自己对这位治病救人的老师，还是欠缺了一些认识。
或许，当初的那句“孤儿院大魔王”，貌似没叫错?
看到娜塔莎那半人多高的连射手炮，楚牧觉得很有安全感!
更有安全感的是，希儿也来了。
她手里那把巨大的镰刀，势必能扫平铆钉镇所有拦路的怪物!
整个下层区，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小队了。
当这两尊杀星踏过铆钉镇的封锁线时，整个铆钉镇的裂界怪物都在瑟瑟发抖。
几人无惊无险的穿过镇子，来到孤儿院的台阶下。
值得一提的是，铆钉镇虽然无人居住了，但街道的灯都还亮着。
毕竟，在下层区，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战斗只会更加危险。
黑暗中也会滋生裂界怪物。
因此，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小镇里，楚牧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熟悉的是，街边的店铺大体上还和他当初在的时候一样。
陌生的是，原本他觉得铆钉镇的街道很宽，巷子很长。
但现在，他觉得街道其实很狭窄，巷子也没有多长。
物是人非。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了，眼里看见的也不是孩童所见的世界。
楚牧看向孤儿院的台阶，那条以前觉得很高要走很久的台阶，现在似乎很矮，很短。
好像走几步，就能登顶了。
楚牧闭上眼睛，按照记忆中的步伐，一步一步，一节一节，慢慢走着。
娜塔莎见状，抓起楚牧的手。
就像当初那样。
年轻的老师在每个傍晚，牵着学生的手回到这里。
两人缓缓的走上台阶。
希儿的镰刀原本拖在地上，但她看到这一幕，便默默的将镰刀抬起，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想打扰到这一美好的瞬间。
慢慢的，楚牧走到了台阶的转角处。
记忆里，每到这个转角，在台阶的那头会传来惊喜的一声：
“牧哥哥!”
然后，那个小小的人，会小跑着下来，扑到自己的怀里。
楚牧会挽着她的手，那丫头的手总是冻得冰凉。
她是自己的妹妹，小布。
但那一声牧哥哥，没有在此刻响起。
楚牧站了许久，睁开了眼睛。
台阶的那头空荡荡，无人为他等候。
娜塔莎握紧楚牧的手，说道：
“明天去了上层区，我会找人打听她的下落。”
娜塔莎至今都不知道，当初来孤儿院领养走小布的人是谁，只是猜测是上层区的一位贵族。
但楚牧知道，那人就是可可利亚。
明天的行动，就是针对这位大守护者，小布的母亲啊。
楚牧希望，小布能够理解他，理解这次行动的意义。
但小布离开下层区的时候，也才六岁不到。
可可利亚养育了她十三年，是她在下层区的两倍，更是她和楚牧相处时间的五倍。
她对下层区还留有多少感情?对楚牧这位曾经的哥哥，又留有多少感情呢？
曾经，哥哥是妹妹的全部，妹妹也是哥哥的全部。
但现在，哥哥只是妹妹人生中的一小段。
没人像楚牧这样，出去十三年，有至少十一年是空白期。
困在建木中的那些年，楚牧的精神时刻保持清醒，便一一遍遍的回想起往日的记忆，用记忆消磨孤寂。
他会想起卡芙卡和银狼，会想起贝洛伯格的大家，想起妹妹小布。
所以，他就像是还没长大那般，对过去的一切还充满着回忆，饱含深情。
有多少人到了成年以后，还会记得幼儿时期的玩伴呢。
楚牧心中有些惶恐，怕小布遗忘了自己。
他听到娜塔莎的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了台阶上面。
这里是一个平台，摆放着一架滑梯。
楚牧曾经觉得这平台很大，大到容纳整个童年。
这滑梯很长，承载着整段欢声笑语。
但现在看，这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台。
那架滑梯，也变得老旧腐朽了。
通往孤儿院大门的路，都被杂物堵住了，裂界喷涌的污秽将那里覆盖。
楚牧没办法进入孤儿院，只能站在平台这里，远远的看一眼。
幸运的是，当初娜塔莎撤离孤儿院时，考虑过这种情况，孤儿院里有用的物资都搬到了平台这里。
“正好，从这带点医药回去吧。”娜塔莎轻声道，“明天的行动，可能用得着。”
如果有可能的话，娜塔莎希望永远都用不着。
作为一名医生，她宁愿这个世界无病也无灾，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没有病痛。
听到娜塔莎的话，楚牧和希儿点了点头，帮助娜塔莎翻找杂物。
这里面的药物都已经过期了，以酒精和纱布居多。
娜塔莎会检查纱布的质量，看有没有发霉，酒精也会打开来闻一下，确定酒精浓度达标。
在缺医少药的下层区，没有保质期这个概念。
在这个过程中，楚牧找到了一颗雪景球。
……

第161章 止痛剂
雪景球上蒙着灰尘，楚牧细细的将球体擦亮。
白色的雪鸮在天空翱翔，追逐着雪地里的一只兔子。
用手晃了晃，里面轻盈的人造雪花的缓缓飞舞。
在球形的外壳上，有一道红色的裂痕。
正常来讲，血迹在空气中氧化后会发黑，但这裂痕中的血液，还和当初看着一样鲜艳。
“要带走吗?”娜塔莎问道。
“放在这吧。”楚牧摇了摇头，“她说过，让它们在这里等她回来。”
说完，楚牧将雪景球又放在了杂物堆上。
他希望小布有朝一日能够回到这里。
楚牧最后看了一眼孤儿院。
由于裂界的存在，他没办法突破封锁，进入黑暗的孤儿院内。
那里面很可能已经满是怪物。
或许，等星核的影响慢慢消退，孤儿院能再度收回。
老院长所创办的孤儿院，能够再度活跃起来。
这座孤儿院，不该如此孤寂啊。
当然，楚牧更希望，下层区不再有孤儿。
这里最好改造成一个儿童乐园，时刻充满着欢声笑语。
到那时候，老院长的在天之灵，也会感觉欣慰吧。
楚牧对着孤儿院的方向，低头默哀许久。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到孤儿院了，他很遗憾没能进去，到老院长的画像前看一眼说会话。
那个慈祥的老人，对自己很好。
她在很大一定程度上，影响并塑造了楚牧这一世的人格。
可惜，当楚牧和药师达成交易后，这一世就走在了倒计时中。
上一世复苏，他也不会再是他了。
楚牧转过身，帮助娜塔莎抱起药箱，默默向着台阶下走去。
走到转角的时候，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
“楚牧哥哥……”
楚牧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白发红瞳的小女孩光着脚站在路灯下，表情满是犹豫。
楚牧面露疑惑。
这时，希儿走了过来，问道：
“克拉拉，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
克拉拉闻言，摇了摇头：
“克拉拉不是一个人，帕金斯在保护我。”
“你好，我叫，帕金斯，克拉拉小姐的警卫。”声音在台阶下方响起。
那是一台造型仿佛长腿柜子的机器人，方方正正的外壳下，是几条机械足。
它的正面，是上下一红一绿两个圆形灯具。
有腿的红绿灯。
这是矿区常用的小型机器人，型号为甲虫，灯光变换可以传递信号。
楚牧很怀疑，这小家伙能否保护克拉拉。
不过，看克拉拉的样子，似乎没少跑到铆钉镇来。
这时，娜塔莎抱着药箱走了下来，问道：
“克拉拉，有什么事吗？”
“娜塔莎姐姐!”克拉拉惊喜的看向娜塔莎，又低下头，犹豫道，“流浪者庇护所的药物不够了，克拉拉想要到这找一些，但，但是……”
可以看出来，这孩子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需要什么药物?”娜塔莎笑着问道，“我这匀一点给你。”
“啊，谢谢，谢谢!”克拉拉慌忙的道谢，小脸通红，局促道，“需要止痛剂，酒精，纱布……主要是止痛剂。”
在下层区，药物的种类太少了，很多疾病都没有针对的特效药，病人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能够提供给他们的，只有最简单的止痛剂。
谁都知道，止痛剂并不能真正的消除病痛，当药效过后，痛感会再度席卷而来。
但是，还是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人们当然知道治标不治本，但怎么去治本呢？
以小见大，如果把贝洛伯格比作一个人，星核比作病痛。
那这些年的对策，也是一样的。
这座城市一直被星核折磨着，找不到解决此事的办法。
谁都知道，一味的防守只会迎来灭亡，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至少，活过今天吧。
贝洛伯格扎了一针又一针止痛剂，直到现在，已经七百年。
到了第十八任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已经放弃了这种治标不治本的疗法，选择直接拥抱星核，和这个折磨贝洛伯格七百年的病灶共生。
但这终究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楚牧明白，星核给予的希望，只是为了收获更大的绝望!
星核是什么?星际和平公司管这东西叫做万界之癌，凡是被它沾染的文明，最后大概率会走向毁灭。
星的体内，就有一颗星核。
那颗星核来自黑塔的母星，湛蓝星。黑塔身为天才俱乐部的成员，智识星神所选中的人，竟然都没办法破解这颗星核，只能带到空间站封印，这才解决了湛蓝星毁灭的危机。
当然，这场事件，在黑塔的数十次拯救世界里面，只能算是普通寻常的一次。
但这也足以看出，星核是有多么的诡异，以至于那样的天才都无法摧毁。
星核只能封印!
雅利洛六号，并没有掌握封印星核的方法。
如果列车组没有来到这里，这个文明恐怕就会被星核给毁灭了。
明天的行动，就是为了救出列车组，也是为了向可可利亚证明，她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这条道路，只会加速文明的毁灭!
娜塔莎等人将止痛剂分出一部分，送给了克拉拉。
克拉拉连忙道谢。
娜塔莎却是感慨道：
“希望明天之后，就用不到止痛剂了。”
她和楚牧想到了一处。
几人带着克拉拉走出铆钉镇，克拉拉便挥手告辞。
去机械聚落的路，和去磐岩镇的路，在两个方向。
楚牧，娜塔莎和希儿抱着药箱回到诊所。
娜塔莎今天在其他事情上耽搁了太久，回到诊所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等候问诊的人。
因此，娜塔莎几乎是毫无休息的，立即投入到工作。
楚牧看到这一幕，便明白娜塔莎脸上的疲惫因何而来。
下层区唯一的医生，真的不好当啊。
楚牧很是心疼这位曾经的老师。
希儿也拎着镰刀去巡逻了，作为地火成员，她每天也有固定的巡逻路线，还要清理怪物什么的。
楚牧又变得孤零零起来。
他感觉，身边没有童年时候热闹了。
长大了，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自己的事情。
楚牧觉得自己很特殊。
他曾经比同龄人都要早熟，现在又比同龄人都要小一截。
彼此始终有着一种错位。
现在大家都有事情要忙，自己反倒成了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
楚牧站在诊所门口，看着繁忙的大街，却不知道要去哪儿。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喂，生面孔，你看到老巫婆回来没？”
……

第162章 漆黑的虎克大人
楚牧低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那是一个金发的小女孩，也可能是男孩，这年纪的小孩只看外表很难分清性别。
她戴着一顶毛茸茸的防风帽，脸蛋肉乎乎的，比克拉拉要小几岁，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那小孩见楚牧盯着她不说话，便皱了皱眉，奶声奶气道：
“喂，你怎么不说话?我没有在这个镇子见过你，你是从哪个镇子来的啊?”
楚牧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啊?那你能听见吗？”小孩问道。
楚牧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听好咯。”小孩叉起腰，充满义气道，“在这个镇子，大人归地火管，小孩则是归我们鼹鼠党管。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鼹鼠党的老大，你可以称我为，漆黑的虎克大人!”
说完，名为虎克的小女孩急忙摇了摇头，局促道：
“不对不对，忘记你不会说话了。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是鼹鼠党的头头就行啦，现在你就是我们鼹鼠党的队员了!得给你取个代号才行。”
“都有些什么代号?”楚牧打字问道。
“千面尤里安，狡猾的小孩子，铁臂卢卡，还有漆黑的虎克大人!”虎克自顾自的说着，随即意识到不对。
她看着楚牧，说道：
“你你你，你是怎么说话的?”
楚牧亮了亮手中的手机。
“这是什么东西?垃圾场里淘到的宝贝吗？”虎克呆呆的看着明晃晃的手机屏幕，“这一定能值好多好多钱吧。”
现在的雅利洛六号，连基本的无线通讯都没有，更别说手机这种网络终端设备了。
这里的科技实在退化的厉害。
不过，星穹列车到此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封印星核，还承担着连接失落文明的重担。
楚牧听过姬子制定的计划，等开拓之旅进行到尾声，列车组会给这里安装无线通讯设备，并发放一部分手机等网络终端。
对于这种落后地区，列车组没有时间一砖一瓦重建这里，只能给他们提供一个与外界交流的渠道。
他们可以通过网络去联系公司的贸易专员，亦或者乐于助人的星际组织，一步步的重新建立星际文明的框架。
在姬子看来，给予文明一条出路，比一味的扶持更有效。
用三月七的大白话来讲，这就是，要想富，先修路!
这时，虎克的声音传到楚牧的耳朵里，她期盼的问道：
“你在哪里挖到的?要是虎克也能挖到这样的宝贝，就能给老爹盖一间大大的房子啦。”
楚牧摇了摇头。
“好吧，询问别人的藏宝点果然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虎克颓丧的低下头，“而且这样的宝贝，肯定很难挖到。”
“不是挖的。”楚牧打字道，“事实上，过一阵子，这东西就会免费发放给你们了。”
“免费给我们?”虎克露出怀疑的表情，“你就不要骗虎克了，虎克虽然是小孩子，但不是笨蛋。这种东西一看就很贵很贵的样子，怎么可能免费给我们?”
在下层区，没人会相信有这种好事发生。
楚牧联想到自己，他在虎克这年纪，要是遇到有人说这样的话，八成头也不回的就走。
剩下两成的几率，会回来扇对方一个大嘴巴子。
什么离谱的骗子啊，桑博都不敢这么编!
楚牧想到这，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之前说的老巫婆，指的是谁?”
“当然是娜塔莎啦!”虎克奶声奶气道，“老巫婆好凶的，她不准我们中午去冒险，强迫我们睡大觉，很讨厌很讨厌!而且，她总是批评虎克!她发起火来好可怕!”
楚牧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作为娜塔莎曾经的学生，他明白虎克的感受。
想当初，自己不也背地里叫娜塔莎大魔王吗？
现在虎克背地里叫娜塔莎老巫婆，让楚牧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长大了，就不会有这样天真的时候了。
“你不要笑!严肃点啊!”虎克抬头看向楚牧，“我的同伴都被老巫婆关起来了，虎克要趁着她不在，去诊所里解救他们，联合所有的小孩子一起，推翻老巫婆的暴政，狠狠滴批评老巫婆，不让她为所欲为!”
虎克用童言无忌的语气，讲出自己伟大的计划。
这让楚牧有些恍然。
明天的行动纲领，貌似和虎克的计划差不多。
都是去推翻一个女人的暴政。
只是，虎克是出于童心。但地火的大人们，却是为了整个下层区的未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双方其实都有着共通点，那就是理想主义。
不过，虎克的计划不可能成功，毕竟娜塔莎还没脆弱到被一个小孩子给打倒。
这位和蔼可亲的医生，随时会拿出口径二十毫米的手炮，表演一个以理服人。
楚牧希望，明天的行动目标，可可利亚没有这么恐怖。
史瓦罗虽然计算出有一半以上的成功率，但终究不是百分之百。
有很多东西，是史瓦罗计算不到的。
万一，表面是个柔弱女子的大守护者，也能像娜塔莎那样隐藏真实的一面呢？
从星际旅行回来的楚牧，深知在这个宇宙，个人的战力往往能碾压整个文明。
这不是仅仅凭借人数的战争，而是看对方有没有超强个体。
就比如仙舟和丰饶民的战争，丰饶民哪怕再怎么势大，动辄就是一颗活化星球砸上来，但也架不住仙舟这边有巡猎星神助阵。
明天的行动，下层区将出动所有的命途行者。
其中希儿的作用最为关键，她将利用隐身能力潜入克里珀堡，提前逮住可可利亚。
楚牧只希望，可可利亚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乖乖束手就擒。
这时，虎克埋怨的道：
“你总是不理我，我问你话你也不回我。哼，虎克要给你取一个代号，就叫，就叫，不理人。”
楚牧：“……”
他低下头，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播放道：
“我叫楚牧。”
“代号呢？”虎克问道。
楚牧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真是一个木头。”虎克叉起腰，“就叫你木头好啦。”
顿了顿，她继续道：
“新队员，和我去冒险吧!哼哼哼，趁着娜塔莎不在，我们去解救诊所里的同伴。”
她推开了诊所的门。
……

第163章 邀约
“老，老巫……”
虎克推开门的这刻，正好和娜塔莎迎面相见。
“哦?”娜塔莎微微一笑，“虎克，正找你呢，你老爹把你放到诊所托管，你又跑哪去了？”
娜塔莎的语气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在下层区，矿民下矿工作前，都习惯把小孩放到娜塔莎这里。
一方面是这里小孩多，热闹。另一方面，如果出事故回不来了，孩子也能被娜塔莎好好照料。
虎克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沮丧了，弱弱道：
“娜塔莎姐姐。”
“去那边，和同伴一起午睡吧。”娜塔莎指向诊所里的隔间。
虎克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那边走去。
她哀怨的回头看向楚牧，说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在这里，虎克明明问了你那么多次。”
楚牧闻言，尴尬的挠了挠头。
纯粹是忘记说了。
隔间的门关上了，与之一同合上的，还有虎克刚刚燃起的野心。
娜塔莎看向楚牧，轻声道：
“虎克不是磐岩镇的人，她母亲失踪在了裂界，父亲也死于疾病，她被她父亲生前的好友费斯曼领养。费斯曼并不富裕，现在是一名流浪者，但他尽力给了虎克最好的。”
流浪者，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下层区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楚牧没想到，虎克竟然是这样的身世。
但这个小家伙，始终都很活泼很开朗，而不是苦大仇深的那种。
“虎克这孩子很闹腾。”娜塔莎静静看着楚牧，“就像当初的你一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但是吧，如果真的不吵不闹，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娜塔莎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有时候啊，我在诊所看到她那么活泼，就感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楚牧轻轻握住娜塔莎的手。
这位老师，已经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下层区。
楚牧播放着手机里的话：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可以试着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别的星球旅行。”
“好啊。”娜塔莎笑了笑，“如果上下层的封锁解除，下层区就不会那么缺医生了，我确实可以放松一阵子呢。
“去别的星球旅行吗？这听起来就像童话故事一样，我连贝洛伯格都没出过，出去见到外面更繁华的世界，会不会很局促呢?”
楚牧摇了摇头，耿直道：
“别的星球，可能比贝洛伯格更落后。”
娜塔莎：“……”
楚牧去过深蓝星和砂海星，一个蒸汽文明，一个部落文明。
而且，他和娜塔莎说这些，是因为星穹列车可以邀请新人上车，楚牧想帮娜塔莎争取一个名额。
娜塔莎是丰饶命途的命途行者，上车的机会比普通人要大许多。
毕竟星穹列车的乘客，多少都得有点本事的。
不过，跟着星穹列车的话，可能会面临很多星核危机吧。
楚牧想到这，于是在手机上补充了一段话：
“星际旅行会很危险，可能和贝洛伯格一样，面临星核危机什么的。星核不止雅利洛有，事实上，星核很多很多，在每个星球引起的灾祸都不同，但共同点是都会产生裂界，最终毁灭整个文明。”
“所以，我也能拯救别人的文明了？”娜塔莎轻声笑了，“我完全没问题啊，我们本就是被拯救的星球，理当把力量贡献出来，去拯救更多星球。”
说着，她温柔的看向楚牧，继续道：
“对我而言，目的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体验旅行的过程。这一路有你相伴，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楚牧闻言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传来病人的呼喊，娜塔莎又继续忙于工作了。
楚牧没有留在诊所干扰娜塔莎，而是出去在镇子里逛了一圈。
磐岩镇比起他记忆里的模样，变得更加的狭窄而拥挤。
楚牧路过小吃摊，摊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但卖的东西大体还是一样的，只是种类更加的稀少。
原本价格低廉的杂菜汤，由于上下层封锁带来的物资匮乏，反倒价格倍增。
蜥肉串和炸岩居蟹，这两样都是取自下层区本土的食材，价格一直维持在稳定的区间。
杂菜汤何德何能，卖的和肉一样贵。
但这世道，来自上层区的蔬菜就是贵的离谱!
楚牧看了一眼汤桶，比当年的免费汤还要稀一些。
他见状，不得不感叹下层区的生存艰难。
想当初，一大碗杂菜汤也才一个冬城盾而已。
当初的自己，却连一个冬城盾也舍不得掏出来，宁愿饿肚子。
当初的苦日子是那么难熬，现在的下层区只会比当初更难熬。
楚牧心情沉重，在大街上走着。
三月七给他做的服饰很是明亮，在灰暗破败的下层区街道，楚牧是那么的显眼。
如果不是上下层通道早已经封闭，大家多半会以为是哪个贵族公子哥下来寻欢作乐了。
街道上的人多半低垂着脊背，疲惫的拖着脚步向前走。
楚牧的腰杆挺直，步伐轻快，这更显得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个曾经灰头土脸的瘦小男孩，再度回到了这座城镇，漫步于熟悉的街道，却好像与众人行走在不同的世界里。
他不属于下层区，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但他还是回到了这里，为了不再有人像自己当年那样。
下层区需要改变!
楚牧的眼神坚定，每一步都走的是那么的昂扬。
街道上的人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这个身穿干净白衣的少年，甚至觉得自己好似看花了眼。
这样明亮的人，会出现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吗？
但楚牧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
他的脚步停在了热闹的拳馆前。
这么多年了，搏击俱乐部依旧还在。
下层区没有太多的娱乐，拳击成了最暴力，也是最吸引眼球的一项娱乐。
在八角铁笼中，有旧王黯然，有新王崛起。拳击手拿到荣誉的这刻，观众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楚牧看向这座搏击俱乐部。
在门口，那只牙尖嘴利的老地鼠再也不见了。
他被楚牧亲自送到了地狱!
楚牧当时杀死史考特的时候，也没有想着能够关停搏击俱乐部。
他那时候只想除掉史考特这个祸害，免得殃及更多无辜的人。
拳馆是关不掉的，因为它不只是开在磐岩镇里，更是开在这些观众的心里。
……

第164章 再回拳馆
楚牧推开门，走进了搏击俱乐部。
迎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汗水和机油味，这是独属于拳馆的气味。
搏击俱乐部并不是只有人类参与格斗，有时也会拉来一些机器人和裂界怪物。
拳手如果能战胜这些强大的敌人，那将是莫大的荣誉。
不过，楚牧来的不是时候。
拳馆里的观众正垂头丧气的走出。
有人哀叹道：
“如果卢卡在这就好了，今晚的比赛真的没有看头。”
“是啊，完全就是菜鸡互啄，上来表演健体操呢？”
“话说卢卡去哪了?你们有人知道没？”
……
楚牧和这些人擦肩而过。
卢卡这个名字，他听虎克提起过，貌似是鼹鼠党的成员。
铁臂卢卡。
话说，鼹鼠党不都是一群小屁孩吗？
怎么还来这里打拳?
楚牧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愉快起来。
毕竟，当初他和史考特的争端，就是因为史考特收集小孩办比赛而引起的。
不过，楚牧并没有立即冲动起来。
他相信，在地火治理下的磐岩镇，不应当出现这样的事情。
娜塔莎和奥列格，不可能放任拳馆的现任老板乱来。
凡事必有原因。
这时，拳馆的老板注意到楚牧这位衣着华丽的客人。
“哎，这位贵客请跟我来，我带您上二楼包厢。”现任老板掘掘博士小跑着过来。
这人看着很是年轻，不像史考特那暮气沉沉的样子。
他戴着眼镜，头发向上竖起，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楚牧知道这个人，以前是拳馆的解说，史考特死后便接手了店铺。
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在磐岩镇的口碑还不错。
不过，十三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得，楚牧并没有急着给这位老板下定义。
掘掘博士带着楚牧来到二楼的包厢，打开门。
楚牧有些哑然。
这是自己当初杀死史考特的地方。
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已经失明了，但是这些摆设还记在心里。
大体的摆设并没有变动，那沙发也只是换了一层布套而已。
掘掘博士不可能因为死过人，就废弃掉这个拳馆最奢华的房间。
又不是上层区的贵族家庭，哪能这么铺张浪费?
“客人请坐。”掘掘博士殷勤道。
但楚牧看了一眼沙发，并没有坐下。
他走向窗口的位置，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可以清晰看到下方的拳击台。
掘掘博士急忙道：
“这里的视角是绝对没问题的，不会错过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
楚牧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播放道：
“小孩也能来看比赛吗?”
“这当然没问题。”掘掘博士有些疑惑的看向楚牧手里的设备，心中更加敬畏楚牧的身份。
虽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讲话，但丝毫不影响这是一位尊贵的客人!
就是不知道来自于哪里?
难道上下层通道打开了，自己怎么没听到消息?
搞不好还真是，不然为什么卢卡那家伙今天一天都没来。他是地火成员，肯定是有什么任务。
掘掘博士心思急转，随即压下这些杂乱的思绪，说道：
“看拳没问题，只要不是上台打拳就行了，这个是万万不行的，地火三令五申不允许的，我可不想掉脑袋啊。”
楚牧这才放松起来，接着问出一个问题：
“我听到有人说卢卡，他是谁?”
“我们这的冠军选手，可惜客人您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卢卡请假了几天，今天和明天他都不会来这了。”掘掘博士低声的道，“客人如果是为了他而来，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我这可以安排别的比赛，有些拳手的实力和卢卡还是差不太多的，客人要不坐下来看看?”
楚牧看了一眼沙发，终究还是选择站着，继续追问：
“你们这的拳手，都成年了吧？”
“这个您绝对放心!”掘掘博士拍了拍胸口，“我们这都是合法合规的，那些不合法的，我们也不会去做。客人要是想看点不合法的，那就为难我了。”
可以看出来，掘掘博士比起史考特还是更有原则一些。
确切的说，史考特的原则是赚钱，不择手段的赚钱。
掘掘博士，则是真正的热爱拳击这项事业。
楚牧又打字问道：
“卢卡呢？为什么和一群小孩混在一起。”
“卢卡那家伙，喜欢和小孩子玩，我听说他还是什么鼹鼠党的成员吧，反正挺乐的。”掘掘博士笑了笑，“客人似乎对卢卡很感兴趣，要不留下个联系地址，等卢卡回来比赛了，我再联系您?”
楚牧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继续提问：
“这家拳馆曾经关过一阵子，是什么促使你重新开张的?”
“对拳击的热爱?我这样说客人肯定会笑话我，毕竟热爱又不能当饭吃。”掘掘博士自嘲道。
他看向楚牧，叙述道：
“事实上，当时拳馆关闭后，我们这些靠拳馆吃饭的，几乎都是饿的有一顿没一顿。我这种个子瘦小的，更是连当矿工的资格都没有。
“那时很多老观众都说，要再来个拳馆啊，没拳馆这日子就过不下去啦!但是那时候谁敢开啊？都生怕被像上一任老板那样被杀了，这拳馆白送都没人要。
“后来是实在没有办法，我饿的难受啊，只能重操旧业，找地火认领了拳馆的经营权，一步一步，担惊受怕的把这拳馆又开了起来。
“我本以为自己会和上一任老板一样，但是一晃眼，都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楚牧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追问：
“你觉得拳馆在下层区的意义是什么?”
“它只是一种娱乐方式，但可惜的是，下层区只有这一种娱乐方式。”掘掘博士坦诚道，“事实上，在这个缺医少药的环境里，开设拳馆就是在杀人，经常有人伤口恶化无药可救。这种时候，说实话我很难受。”
顿了顿，他叹气道：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地火做过统计，没有拳馆的时候，下层区的犯罪率会急剧上升。
“拳馆排解了众人心中的压力，松弛了矿民时刻紧绷的神经，让他们在下班回来后能够愉悦片刻，从而降低他们在别处惹事的概率。
“这就是拳馆那该死的意义!地火之所以同意我开办拳馆，是因为这里死一些人，能够避免别处死更多人，讽刺吗？”
……

第165章 科鲁泽
掘掘博士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最后，他仿佛卸去了所有的力气，低垂着头，叹息道：
“如果下层区再多一些娱乐方式，拳击只是纯粹的拳击，那该多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是疲惫。
楚牧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曾经，他从银狼那里刚接触到电子游戏的时候，就感叹过，要是下层区也有电子游戏，拳馆就能少死很多人了。
拳馆是下层区唯一的娱乐，这是由下层区落后的环境所导致的。
人类从不掩饰对享乐的追求。
电子游戏是一项十分伟大的发明，它只需要消耗一点电力，就能满足人的精神需求。
或许，等星核封印之后，列车组搭建信息网络，电子游戏就能在贝洛伯格流行起来吧。
楚牧看了一眼台下八角笼里的拳手，今天拳馆里没什么客人，台上两个拳手打的很是敷衍，光明正大的打假赛。
不过，楚牧反倒觉得这种表演性质的假赛，更有看头。
毕竟，在真实的格斗里，可不会有那么浮夸的动作。
或许，拳击事业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变成彻底的娱乐运动。
这时候，楚牧又想起来些什么，于是向掘掘博士打听起一个人的下落——
科鲁泽。
楚牧还记得这个拳手，在十三年前，科鲁泽是拳馆里唯一一个，为楚牧求情的人。
他甚至为此丢掉了工作。
也不知道，史考特死后，科鲁泽有没有回到拳馆。
“科鲁泽我记得，史考特最后捧起来的一个五冠王，他后来没有做拳手了，而是去了地火。”掘掘博士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半年前，他牺牲在了裂界里。”
楚牧愣住了。
死了?
掘掘博士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唰唰写了一行字，从笔记本上撕下，交给楚牧，说道：
“这是他家人的联系地址，就在磐岩镇。”
楚牧默默收起纸条，点了点头。
随即，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等楚牧离开许久，掘掘博士还呆呆的站在包厢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喃喃自语道：
“是他吗？我竟然活下来了。”
……
楚牧走在磐岩镇的大街上，心情惆怅。
他和科鲁泽，只是见过寥寥几面，从来没有说过话。
科鲁泽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憨厚的好人。
楚牧当初杀了拳馆里的上层区贵族，避免了科鲁泽的死亡。
但那时候情况紧急，他并没有时间留下来，和科鲁泽聊上几句。
本来想着，这次回来，见一见这位好心的大叔。
但没有机会了。
楚牧走到一处民房前，敲了敲门。
这是掘掘博士给他的地址。
门内传来呼应声，随即大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看着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
下层区的人衰老的快，真实年龄可能要减个十岁。
这人，是科鲁泽的遗孀。
楚牧往屋内看了一眼，房间不大，斑驳的墙壁旁靠着一台缝纫机，墙角堆放着一堆等待缝补的衣服。
下层区的妇女很难像矿工一样下矿赚钱，矿队里虽然有女性，但基本都是些技术职位，这种岗位很少很少。
大多数女性，婚后都靠着丈夫下矿赚钱，自己再做些零工补贴家用。
这才能勉强维持一家的开支。
这也是为什么，矿上一旦发生事故，镇子里就会有人流离失所。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单靠一个人是很难撑起一个家的。
所以，楚牧要特地来看一眼，他担心科鲁泽的妻儿会因为缺钱而流离失所。
妇女听到楚牧的来意后，急忙声称不用帮助。
科鲁泽牺牲后，地火组织会每月给予女人一笔抚恤金，虽然不多，但勉强能补贴家用。
而且，地火组织还会介绍一些零工的活给女人，比如屋内堆积的衣服，很多都是地火组织成员下的订单。
女人很感激于地火的帮助，在整个下层区，也只有地火会如此对待死去队员的家属。
在矿队和拳馆，都是给一笔钱就打发了，而且这笔钱最多只能维持几个月的开支，无非是把绝望的时间给延长了。
科鲁泽还有一个儿子，这会不在家里。
这孩子已经成年了，继承父亲的工作，成为地火组织的一名新兵。
今天他接到了紧急命令，便匆匆离开了家。
女人并不知道孩子去执行什么任务，她也没有去问，但她会一直在这等孩子回来。
楚牧却知道，这紧急命令，就是明天针对上层区的行动。
他和科鲁泽的遗孀聊了一会，便离开了这里。
女人在门口注视着少年的背影，她并不清楚这位用古怪方式说话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这是她在磐岩镇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少年声称，他曾经受过科鲁泽的恩惠，在很早的时候。
但自己的丈夫，在成为地火成员之前，只是拳馆的一名落魄拳手罢了。
那时候的他，自身都难保，又能帮到别人什么？
女人靠在门口，思绪渐渐飘远。
她想起来了——
在十三年前的一个饥饿的夜晚，男人很晚才回家，没有带回食物。
“抱歉，我今天没赚到钱。”男人红肿着眼睛，很是愧疚。
“孩子已经睡了。”女人轻声的道，“饿一顿没事的，你能回来就好，我很担心你在拳馆出意外。”
“不会再出意外了。”男人摇了摇头，“我丢掉了那份工作，史考特老板不会再雇佣我了。”
女人愕然的看着男人。
“对不起。”男人低着头，“我明天会去矿场看看能不能找到活，我会想办法赚到钱的，不会一直让你们母子饿肚子……”
男人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自己也没了底气。
这时，女人扑到他的怀里，用力的抱住了他，紧紧抱着。
男人那粗糙的手在空中不知所措的晃了晃，终究是轻轻放到了妻子的腰上。
他哽咽的道：
“我不明白，在这该死的世道，做一个好人，怎么那么难。”
“科鲁泽，你说了，是这该死的世道。”女人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满是温柔，“所以，错的不是你。”
“我很蠢，让你们饿肚子。”男人摇了摇头，“孩子正是缺营养的时候，我还那么莽撞……结婚的时候我答应过你，要一直保护你的，但我谁也保护不了。”
“别说这些啦，大英雄。”女人伸手捧住男人的脸，四目相对着，眼里满是温柔与鼓励，“今天就歇息一天，明天再保护我们吧。”
“嗯。”男人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
往事再度回忆，女人瘫坐在门口，泣不成声。
……

第166章 突击行动开始
楚牧回到诊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在磐岩镇转了很久，见证了太多太多的痛苦。
这时候的诊所，已经冷清了许多。
楚牧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娜塔莎正靠在窗台看着手中的病历。
她抬头看向楚牧，疲惫道：
“抱歉，今天实在太忙了，冷落了你。”
楚牧摇了摇头，打字道：
“我在镇子里转了转，现在大家的生活，很艰难。”
“这已经是地火尽力维持的结果。”娜塔莎摇头道，“这里早在十三年前就被抛弃了，这之后的每一年，都是在刷新生存的极限。”
顿了顿，娜塔莎轻声道：
“所以，明天的行动很关键，这关系着下层区的未来。”
下层区要的不是上层区高傲的施舍，而是平等的尊严。
楚牧在诊所这里又坐了一会。
这时候，下班的矿工纷纷回到诊所，接走自己的孩子。
虎克从隔间里走出来，看到楚牧的瞬间，表情变得郁闷起来。
她奶声奶气的说道：
“虎克今天写了一下午的作业。”
楚牧竖起大拇指。
虎克羞恼的看着楚牧，重新整理词句，说道：
“虎克今天被迫写了一下午的作业!”
楚牧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露出标准的笑容。
“真是一个木头呀，虎克不理你了!”虎克跺了跺脚，跑出门去了。
门外，一个白胡子的老人表情沧桑，佝偻着背站在那里。
但在看到虎克的这刻，他的眼神立即变得充满神采起来。
“老爹!”虎克欣喜的抱住老人。
两人手牵着手，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娜塔莎走了过来，说道：
“费斯曼的身体很不好，他也舍不得吃药，一直在攒钱，想着死后能留一笔钱给虎克。”
费斯曼还是流浪者，攒钱比起矿民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娜塔莎看向楚牧，轻声道：
“下层区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能维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我曾经一度彷徨于，如果结局注定毁灭，那这种坚持有没有意义?”
顿了顿，娜塔莎握起楚牧的手：
“你知道我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吗？我说，再等等吧，或许那孩子就回来了呢。等他回来，可不能让他看到一个被毁灭的下层区啊。
“幸运的是，我用十三年等到了你，在下层区濒临崩溃的边缘，你回来了，还带来了希望。”
说完，她轻轻抱住了楚牧。
她想告诉楚牧的是，正因为楚牧回来了，所以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
诊所的小孩陆续被接走，娜塔莎便关闭了诊所，挂上歇业的牌子。
明天她会一同参与行动。
至于今晚，她在歌德大饭店给楚牧订了一间房。
饭店的老板娘歌蒂见到娜塔莎带着楚牧到来，先是神情疑惑，随即恍然大悟。
她激动道：
“我记得你，小子!你是当年那个小英雄!嘿，我这还留着你的那件衣服。”
歌蒂当年为了让老院长接受那间上房，便拿走了楚牧身上那不值钱的血衣，作为一种交换。
当时的歌蒂，并没有想太多。
但那件血衣后来的异常，让歌蒂都有些心惊。
这么多年过去，那件衣服上的血液还和刚染上去一样鲜艳。
歌蒂百思不得其解，她曾经去孤儿院找过楚牧，结果得知这孩子已经失踪了。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如今十三年过去了，楚牧再度出现。
容貌竟然没变太多。
这让歌蒂心中更加惊讶。
她暗暗觉得，楚牧身上是有些神异之处的。
不过，娜塔莎在这，楚牧又是沉默不语的样子，歌蒂也没有多问。
她给楚牧安排了一间上房，还是当年的那间。
下层区封锁后，这些提供给上层区客商的豪华房间，也变得无人问津。
屋内的布置还和当年一样。
歌蒂给这里换了新的被子和床单，方才离去。
楚牧看着这间屋子，思绪不禁回到了十三年前。
当初，他剜去眼睛后，就是在这里接受娜塔莎的治疗。
楚牧还记得，在治疗中的时候，自己看到了药师。
祂按瞎了自己的眼睛，哭着离去了。
楚牧那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药师要针对自己。
但是，经历过深蓝星和砂海星的冒险后，楚牧已经明白了。
药师按瞎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无眼者。
但是，祂当初为什么要哭泣呢？
楚牧至今也不明白，药师为何而哭。
这个问题，也许以后也不会得到答案。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楚牧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目光好似要穿透一切，看到星辰。
楚牧把头转向一侧，娜塔莎已经疲惫的睡着了，她还轻轻握着楚牧的手。
楚牧把头转向另一侧，那边空荡荡的。
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已经不在这里了。
寂静的夜晚，人偶久久无眠。
……
第二天一大早，娜塔莎和楚牧便离开了歌德大饭店。
现在，各路部队已经在炉心枢纽前聚集。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商讨作战计划时，有代表提出要夜袭克里珀堡，挑在凌晨的时候进攻。
结果被奥列格当做白痴一样看。
上层区的夜晚，大街上可不会有供暖，是想大家冻死在路上吗？
因此，最好的时间，是早上出太阳的时候。
这时候地热装置已经启动，大街上会慢慢的恢复供暖。
这时候，街道的人流并不密集，最适合发起突击行动。
因此，计划定在今天的八点。
之所以选这个时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以奥列格对银鬃铁卫的了解，这时候铁卫已经布置了今日的任务，去往各自的防区。
这时候，城中发生突发事件，铁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样一来，突击队要面临的主要对手，只有克里珀堡的防卫力量。
事实上，克里珀堡地处巨城中心，这里的守卫已经几百年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保卫战了。
在奥列格的印象里，这里的防守部队，一直都是贵族子弟镀金的地方。
毕竟，这里不用上前线拼命，靠近大守护者升职又快，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工作。
奥列格有自信，一举击溃这群少爷兵!
炉心枢纽的通道已经被史瓦罗修复，随着一声令下，来自地火，机械聚落和流浪者三方的部队，向着地表行进!
……

第167章 一声炮响
贝洛伯格，上层区，克里珀堡。
巍峨的巨大堡垒，坐落于高台之上，宛如空中的一架飞船。
站在行政区的中央广场，仰头看向那通往克里珀堡的台阶，一眼仿佛望不到尽头。
这是大守护者的居所，贝洛伯格绝对的中心，克里珀堡!
以存护星神克里珀命名，代表着筑城者那崇高的意志!
此时正是清晨，电车在广场前停下，一名士兵跳下车，急匆匆的往这座堡垒跑去。
他穿戴的很不整齐，衣服的扣子都系歪了，显然是急匆匆的出门。
“完了完了，又迟到了。”士兵慌忙的说道。
“哟呵，来的够早的啊。”站在台阶下的守卫看着这位迟到的同僚，忍不住揶揄道。
“大哥行行好，让我过去吧。”士兵央求道。
说着，几张信用点被他塞入守卫的手中。
他还记得父亲的教诲，凡是遇到事情，先试着用钱解决。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情。
守卫悄悄的将信用点塞入裤兜，压着声音说道：
“上去吧。”
“谢谢谢谢!”士兵点了点头，急忙往台阶上跑去。
他的执勤岗位，是克里珀堡的大门。
等他跑到预定的岗位，和他搭伙的那名老兵忍不住嘟囔道：
“小子，你怎么又迟到了？”
“没办法，家里有点事情。”年轻士兵脸上颇为尴尬。
“是有事，还是昨晚又玩过头了？”老兵言语带着调侃，“呵呵，你们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夜生活都丰富一些。不像我们这些苦哈哈，回家倒头就睡。”
克里珀堡的防卫部队，并不全都是贵族子弟。也有一部分是像老兵这样，随机分配进来的。
毕竟，这么大一支部队，总得有几个做实事的，要是全都像小伙这样迟到早退，那就太不像话了。
“大哥，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这是刚来还不熟练，等作息适应了，以后会调整过来的。”小伙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倒也不用这么认真。”老兵摆了摆手，“反正这岗位就是一个清闲岗，来不来人都一样，就是一个摆设。”
“怎么能这么说?保卫大守护者的安全，我们可是第一线。”小伙认真道。
“呵，这算什么第一线?”老兵嗤笑道，“真正第一线的，是城外那些风雪里的士兵。当初和我同一批加入银鬃铁卫的，我运气好分到这里，那些分到别处的，基本都死咯。”
说完，他顿了顿，看向小伙，淡淡道：
“有些场面话，自己心里说说就好了，别到外面去说，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能活着站在这里，天天悠闲自在，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线?你让前线的那些家伙听到，扒了你的皮的心都有了。”
小伙闻言，忍不住缩了缩头：
“难道我们这个岗位，就一点事也没有吗?万一有图谋不轨的呢？”
“你在想什么呢？城外的那些怪物要是能突破铁卫防线进入这里，那我们也没有防守的必要了，贝洛伯格早毁灭了。”老兵语气淡漠，“至于城里的那些家伙，你觉得哪个脑子有坑，敢来对克里珀堡下手?”
“你在这这么多年，难道一点事都没遇见?”小伙疑惑道。
“倒是有一件。”老兵摸了摸胡子，“我记得还是十几年前吧，下层区封锁的那天，有一伙下层区的家伙，跑来炸了克里珀堡的一面墙，结果他们没想到，还有一面墙，直接就傻眼了，哈哈哈。 ”
“下层区的人，这么猛?”小伙惊讶的瞪大眼睛。
“不如说蠢更合适。”老兵耸了耸肩，“下层区被封锁，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敢对大守护者下手，这不是找死吗?”
“那伙人抓住了没有?”小伙追问道。
“在场的都抓住了，剩下一个叫波桑的家伙在下层区。”老兵摇了摇头，“不过，下层区被封锁后，那家伙估计也死了吧。可怜，一个人害了整个下层区。”
小伙闻言，没有说话。
作为家里有点门路的，他知道下层区被封锁的理由，和这个波桑并没有什么关系。
大守护者之所以封锁下层区，是为了调走下层区驻扎的银鬃铁卫，用到上层区的裂界行动来。
高层议会的贵族们都住在上层区，自然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毕竟，上层区有更多的士兵保护，才能更安全。
但是，谁能想到，这十几年过去，上层区的银鬃铁卫是越打越少，裂界越打越多。
大守护者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所有适龄男子都得参军加入银鬃铁卫。
小伙得亏家里有点门路，能够到这个安全清闲的岗位上来。
否则，估计早已经死在了裂界!
小伙浮想联翩的时候，这时，几名士兵从他身边穿过。
那都是参加过裂界战斗的精兵，身上的气质明显和这些守卫不同!
小伙能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
纯粹的蔑视。
这让小伙很是不爽。
但还是竭力的安慰自己，虽然对方比自己厉害，但自己肯定比对方命长啊！
精兵又如何?我怕你会打仗啊？
活下来才是真的!
小伙想到这，很没骨气的低下头。
另一边的老兵和这伙士兵核对完身份，便放对方进去了。
过了不久，这伙士兵又出来了。
跟在他们背后的，还有克里珀堡防卫部队的大部分士兵。
老兵于是好奇的问道：
“队长，你们这是去哪啊？”
“布洛妮娅统领被人掳走了，初步怀疑是进入了裂界。大守护者下令，让防卫部队加入寻人的行动!”身穿铠甲的队长沉声道。
“统领被掳走了？”老兵傻眼了，“那，那我们要跟着一起行动吗？”
“不用。”队长看了门口的两人一眼，“你们就负责在这里，守好这道门，听明白没有?”
“收到!”老兵和小伙两人立即站直大声道。
等队长走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谁把布洛妮娅统领给掳走的。”小伙悠悠道。
“肯定是昨天那伙外来者吧。”老兵摇了摇头，“今天早上，大守护者第一道命令，就是通缉他们。布洛妮娅带人去酒店堵他们了，结果这会就失踪了。”
“外来的家伙真是太没有礼貌了。”小伙语气中带着调侃，“竟然对我们的代行统领大人下手，还是进入了裂界。”
“哈，你就偷着乐吧，得亏我们今天执勤站岗。”老兵哈哈一笑，“小子，裂界可是很危险的。”
“前辈说的是，还是这里安全。”小伙点头如捣蒜。
“那是自然，这里可是克里珀堡，哪个不长眼的……”
老兵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轰隆一声。
一声炮响，彻底惊醒了整个贝洛伯格!
……

第168章 突击克里珀堡
炉心枢纽与贝洛伯格的下水道相连接，这座巨城有着极其宽阔的地下排水系统，人走在其中一点也不逼仄。
坐落于行政区中央广场的井盖被大炮轰开，这里距离克里珀堡最近，适合开展突击行动。
此时正是早晨，广场上的人稀稀落落，都被这异变给惊住了。
那铸铁的井盖被大炮轰的高高飞起，随即落下，在地上倾斜着滚动，响起哐哐铛铛的声音。
白烟渐渐在井口消散，一道红光穿透稀薄的烟雾，那高大的机械士兵站在那里，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这是上层区没见过的款式。
它就站在井口，无人敢向它靠近，越来越多的自动机兵从里面涌出。
里面很多都是矿场使用的工业机器人，但是，工业机器人既然能够切削矿石，那为何不能用来作战呢？
银鬃铁卫也装备了一些自动机兵，它们手上的武器无非是更具有杀伤力罢了，大体的型号都是一样的。
此刻，出现在广场的这批机器人，迅速被人猜出了来历——
下层区!
广场上的人四散奔逃，高喊着下层区叛乱了!
史瓦罗并没有对这些普通人下手，而是发动手下的机兵创建临时通道。
越来越多的人类士兵涌了出来。
他们没有像样的武器，甚至盔甲都凑不齐一副。
但此刻，他们的眼里满是斗志!
许多士兵忍不住的抬起头，阳光打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
他们看着蓝天与白云，看着那一轮朝阳，即使被灼烧的眼睛流出泪水，也不肯移开视线。
他们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这里的空气没有那股难闻的铁锈味，是那么的新鲜，仿佛每一口呼吸，都是那么的享受!
直到他们的长官开始催促，他们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不舍的低下头。
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
突击队按照之前的部署，攻打可可利亚所在的克里珀堡!
令他们惊讶的是，事情貌似有点太顺利了，甚至没遇到什么抵抗。
他们知道克里珀堡的防卫部队是一群少爷兵，没什么战斗力。
可是，当他们到达克里珀堡的时候，竟然连这伙少爷兵的影子都没看到。
只有零星几个守卫。
……
“妈的，跟这群地鼠拼了!”
台阶上，守门的小伙看着台阶下向这冲击的下层区士兵，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
他握了握手中的火枪，端枪瞄准，喃喃道：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背后就是克里珀堡，这里是保卫大守护者的第一线!”
他的手指挪到了扳机上。
这时，一旁的老兵抬起脚就是一下，狠狠的踹到他的腹部。
老兵呸了一声，骂道：
“你特么想死别拉上我好吗？一个月这点工资玩什么命啊?”
老兵很不理解，这个天天上班迟到的贵族子弟，在这一刻是发什么神经。
“这伙下层区的贱民!”小伙的脸色很是难看，“决不能让他们打下克里珀堡!”
作为一名贵族子弟，他绝不容许底层人对秩序的挑衅。
贵族之所以是贵族，就是在现有秩序里高人一等!
如果被这伙刁民夺权，一切的秩序推倒重来，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能维持下去吗？
他看着下面冲过来的士兵，心中满是蔑视。
自己听家里的长辈说过，对待这些底层就要像对待绵羊一样。
这群绵羊如果想挑战主人的权威，那就打死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这些乌合之众就一哄而散了。
可惜，小伙手中的枪已经被老兵夺走了。
小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士兵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的心中开始惶恐。
另一旁的老兵已经开始举手投降。
两人被突击队按在地上，用绳索捆缚起来。
克里珀堡的大门被踹开。
筑城七百年里，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这扇门。
门内聚集着贝洛伯格的顶层议员，他们的一举一动能决定城中无数人的命运。
他们是筑城者的后裔，是贝洛伯格的贵族，和大守护者一同分享权力!
而现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第一次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彷徨。
突击队的成员手持长枪，一脸冷漠的围住这些大人物——
他们的命运，将由人民来审判!
……
希儿奔走于克里珀堡的走廊内。
她看到有人仓皇逃窜，有人趁机偷窃财物，还有人躲在衣柜里，寄希望于不会被找到。
这座城堡有着紧急逃生通道，希儿必须在目标人物转移前，将她留在克里珀堡里!
她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这是一间明亮的办公室，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束鲜艳的花。
那金发的女人就站在窗前，看着广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幕幕。
执掌贝洛伯格十余年，她的暴政终于迎来了人民的反抗。
但可可利亚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
结局早已经注定，如今所有的疯狂，都毫无意义。
她看向突然敞开的门，淡淡道：
“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闭嘴!”希儿的身影在办公室内浮现，她那巨大的镰刀就抵在可可利亚的喉咙前。
或许，希儿往后一拉，可可利亚就会头颅落地。
又或许，可可利亚往前撞一下，就能从容赴死。
但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希儿忍住了内心的冲动。
而可可利亚，则是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未见的人。
“你为什么不逃?”希儿警惕道。
在她看来，可可利亚就像是特意在这等她一样。
“为什么要逃?”可可利亚耸了耸肩，“你们早已经和外来者勾结好了，这是为我精心准备的一场局，我还能逃到哪呢？”
在可可利亚看来，列车组一行人和下层区的突击队就是一伙的。
列车组在上层区吸引她的注意力，还绑走了自己的女儿布洛妮娅，导致克里珀堡的防卫力量空虚。
在这个时候，下层区发起突击!
这一环扣一环，是如此的巧妙——
天衣无缝的计划!
此时，她脑海里那个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可利亚，我说了，不要相信那些外来者承诺的希望。能够给予你希望的，只有我。”
这是，星核发出的声音!
……

第169章 审讯可可利亚
“姓名?”
“可可利亚.兰德。”
“职业?”
“曾任贝洛伯格大守护者。”
“出身?”
“下层区孤儿。”
……
坚固的囚牢里，突击队对俘虏展开了问讯。
“你来自下层区?”奥列格觉得有些荒谬，“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下层区出身的人。”
他不相信，下层区的孤儿当上大守护者，竟然会对下层区如此的绝情?
“有什么不可能呢?”雍容华贵的金发女子淡淡道，“历代大守护者都是女性，她们只是继承第一任大守护者阿丽萨.兰德的姓氏而已，并没有绝对的血缘关系。
“每一任大守护者，都是由上一任大守护者指定，亦或者高层议会选举而来。这取决于大守护者是否强势，能否压倒议会掌握自主权。
“恰好，我的上一任是一个足够强势的掌权者，让我这个她从下层区收养的女儿，得以成为第十八任大守护者。”
奥列格闻言，忍不住的驳斥道：
“你既然出身于下层区，不求你为下层区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封锁这里，为什么要把我们放弃啊？”
“这个道理，我觉得只有出自下层区的才会懂得吧。”可可利亚目光平静，“下层区本来就是没有希望的，毁灭也不失为一种仁慈。”
“让我们去死，就是你所谓的仁慈?”奥列格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你身为大守护者，怎么会这么恶毒!”
“事实上，所有人都会死，下层区的地髓矿就要开采完了，没有新的矿脉能够替代，上下层的人会一起去死。”可可利亚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她一字一句道：
“我是大守护者没错，所以我比你们知道的更多，也更绝望。”
“这不是你封锁下层区的理由。”奥列格摇了摇头，“地髓矿再怎么不够，我们还是能够尽量想办法维持更长时间的。上下层一起努力去克服困难，而不是把下层区关起来自生自灭，让上层区的士兵去送死!”
他顿了顿，说道：
“你这样做，只会加快灭亡!”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可可利亚语气傲然，“我可以像之前的大守护者那样，按照你说的去做，苦苦维持这座城市，把麻烦留给后人，反正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呢。
“但是，这样的游戏已经玩了七百年了，我作为第十八任大守护者，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无意义的游戏。我累了，那就让所有人一起毁灭吧。”
可可利亚说完这话，身体往前倾了一点，说道：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你，你!”奥列格瞪大了眼，用力摁在心口的位置，气喘道，“你就是一个疯子!”
他很难想象，自己曾经效忠的大守护者，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责任心的人!
那些被她关在下层区的人民，那些被她派遣进入裂界的士兵。
他们何曾知道，他们之所以面临这样的命运，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
仅仅是一句，累了?
一句累了，就这么多人为了你的任性而付出生命?
何等的傲慢!
奥列格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娜塔莎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的心脏不好，受不了这种场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奥列格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
娜塔莎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可可利亚。
两个女人差不多年纪，一个华丽，一个朴素。一个凌厉，一个温婉。
但她们都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她们各自统领着地上和地下。
短暂的沉默后，娜塔莎开口道：
“我不相信，一个如此精明的上位者，会有这种小女生般的幼稚。”
“为什么不能呢?”可可利亚嗤笑道，“人本身就是矛盾的集合体，你不了解我，又如何给我下定义呢?”
“不，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娜塔莎淡淡道，“是什么让你这样去做呢？”
“你不妨猜猜。”可可利亚轻笑道。
“我猜，是星核。”娜塔莎说这话的时候，可可利亚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起来。
“我的一位学生告诉我，星核能够蛊惑人。”娜塔莎看向可可利亚，“是星核蛊惑你去做的吗？”
“都这种时候了，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可可利亚冷冷道。
“恰恰是这种时候，才必须问这些啊。”娜塔莎微笑道，“这当然有意义，我们将会审判你，星核是否蛊惑了你，决定了你是主犯还是从犯。”
“审判?”可可利亚看着娜塔莎，“这就是你们和外来者一起主导的闹剧吗？”
“外来者?”娜塔莎摇了摇头，“你应该搞错了，这里从没有什么外来者，他本就是我们的一份子，只是又回到了这里。”
可可利亚闻言，皱了皱眉。
这时，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黑发少年走了进来。
可可利亚短暂的迷茫，她对这张脸很熟悉。
直到她想起来，当初在孤儿院看到的那个异星小孩。
这么多年过去，他却好像没长大多少一样。
“我记得你，楚牧。”可可利亚轻声道。
楚牧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阶下囚。
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名俘虏。
楚牧播放起手机里早已经存好的话：
“十九年前，是你救了我吗？”
“我并不觉得那是救你。”可可利亚耸了耸肩，“我只是为了甩开你这个麻烦而已，所以把你发放到了下层区。你能活到现在，真是意外，看来你果真是不凡，身上另有际遇，是我当初有眼无珠了。”
楚牧闻言，表情有些晦暗。
他继续播放下一句：
“我的妹妹小布，现在在哪?”
“她叫布洛妮娅。”可可利亚面无表情道，“你问她在哪?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她难道不是被你那三个同伴给掳走了吗？”
楚牧闻言，皱了皱眉。
星和三月七还有丹恒他们，在上层区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和小布牵扯到一起了？
“他们现在在哪?”楚牧急忙追问。
“恐怕进入裂界了。”可可利亚淡淡道，“如果我不是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寻人这件事上，你们也不会这么轻松闯进来。”
……

第170章 传单
楚牧和娜塔莎走出审讯室。
“真没想到，当初收养小布的，竟然是可可利亚。”娜塔莎叹息道。
她看向楚牧，问道：
“要分出一部分人去找他们吗？”
楚牧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相信丹恒等人的实力，不会被裂界伤到。
毕竟，自己的家人星核猎手，都能在裂界中杀进杀出。
经常和星核打交道的星穹列车，在这方面的经验，没道理不如星核猎手。
何况，楚牧觉得，这几人不一定是去了裂界。
可可利亚收到的报告，是地上突然冒出诡异的白烟，等烟雾散去，人就不见了。
楚牧觉得，这种烟雾大概率是那个家伙制造的——
桑博!
楚牧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桑博要掳走小布。
他把列车组和小布都带去哪了？
楚牧看向窗外。
此刻，在台阶处，银鬃铁卫的士兵正在和史瓦罗的机兵对峙。
还有更多的银鬃铁卫赶往这里，突击队不得不收缩防线，固守克里珀堡。
这样一来，突击队和下层区的联系就断了。
好在，克里珀堡内有着充足的补给，暂时没有饥饿的危机。
而且，突击队手里掌握大量有价值的俘虏，银鬃铁卫不敢轻举妄动。
大守护者还在突击队手里!
双方陷入僵持当中。
……
此时，在行政区的中央广场上，虽然银鬃铁卫将这里清空，但周围还是聚集了一大批民众。
地上散落着地火印发的传单，这些传单从克里珀堡的顶端往下抛洒，银鬃铁卫根本来不及收缴。
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被民众知晓。
“震惊，大守护者竟然是星核傀儡!”
“星核是什么?灾难的源头!”
“拯救贝洛伯格，上下层在一起!”
“银鬃铁卫，你们都被骗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仅让民意沸腾，还使得一部分银鬃铁卫开始怀疑起来。
确切的说，这种怀疑早就已经开始了。
银鬃铁卫的士兵，不止一次对大守护者的越级指挥颇有微词。
每次指挥，都会伤亡惨重。
以前还能说大守护者心是好的，只是太急躁了些，犯了急于求胜的毛病。
但是，如果大守护者其实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呢？
按照传单上的说法，大守护者这样做是为了满足星核，让它汲取更多的活体能量，从而扩张裂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银鬃铁卫付出这么多牺牲，裂界却越来越大。
以前的上层区还有很多繁华的街区，现在大部分街区都已经失守。
这一切，都是大守护者计划好的吗？
银鬃铁卫陷入了迷茫。
在他们设置在广场前的临时指挥部里，他们的戍卫官，杰帕德.朗道，脸色很是凝重。
他的对面，他的姐姐希露瓦.朗道则是翻看着手里的传单，脸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吗？唔，我当初关于星核的研究被叫停，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姐姐，别笑了。”杰帕德的脸色很是难看。
“别总摆着这样一副臭脸嘛!”希露瓦笑着道，“我这不是认真分析现有的情报嘛。”
和弟弟杰帕德不同，希露瓦是朗道家族的败类。
作为上层区的贵族，应当按照父母的规划一步一步前进，但希露瓦生来就充斥着叛逆。
她以前是筑城者技术部的研究员，是一名优秀的机械师。
希露瓦没有按照家族给她规划的道路前进，而是成为了一名摇滚乐手，并且在广场旁开了一间机械屋。
她的家族，对于这个女儿俨然是不满意的，甚至近乎于断绝关系，只有弟弟杰帕德会经常来看她。
她的恶名，导致她一大把年纪还没嫁出去，她也不想着嫁人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她和大守护者可可利亚曾是闺蜜。
大学的时候，她们是室友，同吃同住，关系很是要好。
但可可利亚成为大守护者后，这种关系就渐渐断了。
今天的突发事件，希露瓦算是目击者之一，全程吃瓜。
现在在指挥室里，依旧还在悠哉悠哉着。
这让弟弟杰帕德很是不满。
这时，希露瓦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认真道：
“杰帕德，我比你更在乎她。和你不同的是，你们在乎的是现在的她，在乎这个大守护者。我在乎的是当初那个，还没成为大守护者，未被星核改变的她。”
希露瓦一直觉得，现在的这个可可利亚，很陌生。
她认识的可可利亚会登上屋顶，静静的听她唱歌，但“大守护者”不会。
杰帕德看向希露瓦，说道：
“姐姐，这份传单上的谣言，并没有得到论证!这只是敌人挑拨离间的诡计!”
“是不是谣言，我们心里清楚。”希露瓦看着自己的弟弟，“杰帕德，你作为银鬃铁卫的戍卫官，应当知道大守护者下达的命令，是不是让你们去送死。
“以及，这里哪里有敌人?他们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下层区平民罢了，是我们先抛弃他们的。如果真的是敌人，也是我们主动与他们为敌!”
“无论如何，作为银鬃铁卫的戍卫官，我必须忠于大守护者。”杰帕德面色严肃，“这是，职责所在。”
这时，情报官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
“大人，已经整理好了克里珀堡的建筑结构图，有些隐秘通道并未被敌人掌握，这是我们的突破口。”
说这话的情报官，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她有着深蓝色的长发，齐刘海下是一副圆框的眼镜。
此刻，她的表情很是认真。
杰帕德记得这位情报官的名字，佩拉格娅.谢尔盖耶夫娜，军队中很少有人能念对她的名字。她曾经写过一份报告，就是关于大守护者越级指挥造成伤亡的。
这位情报官，和姐姐希露瓦走的很近，甚至加入了希露瓦组建的乐队。
“哦，我的小佩拉。”希露瓦抱住了娇小的情报官。
佩拉无力的挣扎了几下，说道：
“希露瓦，请不要打断我的汇报。”
“这种无意义的汇报就别做了。”希露瓦拿过佩拉手中的情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激化矛盾啊。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呢？我想我们和他们之间，应当是有共同诉求的。”
……

第171章 难以调和的矛盾
“银鬃铁卫，要和我们谈判。”
克里珀堡内，娜塔莎看着手中的信件，面色凝重。
她无法确认，对方是真心想要谈判，还是缓兵之计?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被围困住了。”奥列格叹了一口气，“我们手中掌握大量的俘虏，对方还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难保对方接下来会不会采取过激的行动。
以奥列格对银鬃铁卫的了解，如果让他们来救援人质，大概率会把人质和匪徒一起消灭。
好消息是，匪徒都被消灭了。
坏消息是，人质一个也没活下来。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消灭了匪徒，所以这次救援至少成功了一半。
娜塔莎闻言，微微沉吟片刻，说道：
“这个谈判，我们是一定得谈的。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至少我们要表达出我们自己的诉求。我们不是凶恶的匪徒，而是站在同一道战线的战友。”
顿了顿，娜塔莎说道：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释放几个没有威胁的俘虏吧。”
奥列格点了点头，说道：
“就把那几个守卫放了吧。”
克里珀堡的那些高层议员肯定是不能放的，放他们回去难保会疯狂报复。但是那几个看门的士兵，倒是没什么威胁。
娜塔莎权衡利弊，同意了这个决定。
……
一处临时的牢房内，几名防卫部队的士兵被捆缚在椅子上。
在他们对面，一名突击队的青年队员坐在门口，手持着火枪看守他们。
他刚加入地火组织不久，脸蛋很是稚嫩。
青年还记得他系上那条象征地火的红丝巾之时，周围的前辈们对他那鼓励期许的眼神——
这是科鲁泽的孩子!
青年的父亲是地火有名的英雄!
父亲牺牲后，青年继承父亲的遗志，加入地火组织。
说实话，他内心的压力很大。
他背负着科鲁泽儿子的光环，他很担心表现不够优秀，不仅丢了自己的面子，也辱没了自己的父亲。
因此，青年在出任务的时候，总是冲在第一线。
在突击队，他同样也是先锋部队。
这些俘虏里，有几个还是他亲手逮住的呢!
现在，上级把看守俘虏的任务交给了他，青年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的眼神宛如鹰隼，盯着临时牢房内的几个俘虏。
俘虏们纷纷低下了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屋内很是安静。
这时，被俘虏的老兵耐不住寂寞，主动搭话道：
“这位小哥，您是下层区来的?不知是哪个镇子的?”
青年看了眼他，没有说话。
“没事没事，我这人就喜欢说话，你可以不用回答，规矩我都懂得。”老兵热情的笑了笑，“我有一亲戚破产后，也搬到了下层区，好像是铆钉镇吧。唉，我都十多年没有联系他了，不知道他还好吗。”
“铆钉镇已经没了。”青年低声道，“因为裂界。”
“啊？下层区也有裂界了?”老兵很是震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们没有银鬃铁卫，是怎么对抗裂界怪物的?”
“我们靠自己，没有银鬃铁卫，但我们有自己的组织。”青年淡淡道，“铆钉镇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疏散了，你的亲戚应该还活着。”
“谢天谢地!我迫不及待的希望恢复上下层通道，这样我就能去看望他了。”老兵欣喜道。
顿了顿，他继续道：
“我听说，下层区的环境不太富裕，很多物资短缺的，我到时候带一些下去给我亲戚。小哥，你说说，下层区有什么是最紧缺的?”
“食物，日用品，都很缺。”青年低声道。
“这……”老兵愣住了，“你们下层区，难道什么都没有吗？”
“当初给我们的定位，就是开采地髓矿。”青年淡淡道，“农业，轻工业，这些都不在下层区。”
“这，封锁后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老兵难以置信的问道。
“有一条运输线，可以用地髓矿和上面换物资。”青年摇了摇头，“但是，能换到的很少很少，工作一天，勉强换到一点果腹的食物罢了。”
顿了顿，他反问道：
“你们上层区是怎样的?”
“上层区，我这点工资虽然紧巴巴的，但是还是能时不时去餐厅吃顿饭，买件新衣服。”老兵轻叹了一声，“至少，我们是不缺吃的。”
“真好啊。”青年憧憬道。
“抱歉，我以前一直对下层区有偏见。”老兵认真的看着青年，“我以前认为，下层区只是穷点，但穷不到哪去。上层区的一切都是应得的，毕竟我们要服兵役，要和裂界战斗。”
说到这，他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没想到，下层区也有裂界，下层区民众过得那么苦。这种情况下，你们竟然被封锁了十三年，这得死多少人。”
“很多。”青年表情带着悲伤，“我的父亲，就是死于裂界。”
“抱歉。”老兵诚恳道，“节哀。”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青年轻轻摇了摇头，“我听说，上层区这些年也死了很多人。”
“是的，主要是银鬃铁卫牺牲了太多，几乎要把上层区的青年给打光了。”老兵叹了一口气，“大守护者采取对裂界进攻的激进战略，造成银鬃铁卫付出巨大的伤亡。
“我是走了运，分到了这个好岗位，我的那些新兵营战友，早死在裂界里了。”
“上层区也不容易啊。”青年苦笑道，“我想不明白，不管上层还是下层，大家都不容易，那么谁在享受?”
“额……”老兵转头看向自己的那名同事。
那名年轻的铁卫小伙见状，羞恼道：
“看我做什么?”
老兵表情认真：
“我想了想，周围认识的人里面，就你小子最享受。”
“那不怪我!”小伙大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们祖辈不努力，我家祖上是筑城者，你们祖辈是逃进城的难民，这能一样吗？”
顿了顿，小伙认真道：
“我们家祖辈早在七百年前筑城的时候，就把我们这些后辈一辈子的活给干了，我享受点怎么了？我就问问你们，怎么了？”
小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倨傲。
你们这些难民的后代，如果不是我家祖辈开恩带领你们祖辈筑城，现在还没你们呢!
现在不仅不感恩，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

第172章 响亮的耳光
巨城贝洛伯格，是七百年前，由存护星神的信徒，筑城者所建造的。
筑城者不止一个人，而是有很多位。
阿丽萨.兰德是最为着名的筑城者，她也是第一位大守护者。
她死后，历任大守护者都是女性，要么是上一任指定，要么由筑城者选举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最初的那批筑城者死后，筑城者这个称号并未断绝，而是由他们的直系血脉后裔继承。
筑城者是存护的信徒，是单方面的关系。理论上，只要他们宣称自己信仰存护，那他们就是筑城者。
这和得到存护认可的命途行者不同，筑城者是单方面信仰星神，不需要星神的认可。
当然，信仰星神的人，一言一行遵守命途的体现，大概率会被命途赐予力量。
但是，数百年过去，传承至今的筑城者里面，还有多少人真正信仰存护呢？
毕竟，这七百年里，存护星神自始至终没有赋予贝洛伯格奇迹。
如今的筑城者团体里，很少有存护命途的行者。
存护命途的体现是，等待，牺牲，保护。
但现在，筑城者已经成为贝洛伯格事实意义上的贵族。
他们并没有当初那样虔诚的信仰，他们只是依靠血脉占据着高位，依靠祖辈的荣光汲取这座巨城的鲜血。
当然，也有少部分筑城者家族，依旧保持着严厉的家风，遵循存护的信条，恪守本心。
但是，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在如今的筑城者集体中，能占据多少呢？
绝大部分，恐怕都像小伙这样，把祖先的功劳当做自己的，高高在上着，洋洋得意着。
早已经有人对他们不满。
他们也明白这点，所以表面上还扯着存护的遮羞布。
很少有人，像小伙这样直白的把内心想法说出来。
也因此，当小伙说出那番话，屋内立即响起大声的斥责：
“你们祖辈付出了，我们祖辈没有付出吗？”
“当初和军团战斗的时候，我们祖辈难道没上战场吗？”
“当初建造贝洛伯格的时候，我们祖辈难道没有出力吗？”
“巨城的建成，难道只依靠几个筑城者吗？”
“筑城者号召我们筑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他们承诺的是一个这样充满压迫与不公的世界，当初我们的祖辈就不会拥护他们!”
“你以为，我们想出生在一个这样的世界?你哪来的脸让我们感恩你啊?”
“伟大的是最初的筑城者，不是你们这些蛀虫!”
……
牢房里的声响，被走过来的奥列格听到。
他询问了情况之后，便走到那名贵族小伙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响亮的耳光!
小伙人都被扇懵了，呆呆的看着奥列格。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那光荣的祖先。”
奥列格说完，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这身银鬃铁卫的皮。”
小伙既对不起自己的祖先，也对不起银鬃铁卫的身份!
小伙被打之后，便低着头，两边的脸肿起，根本不敢抬头见人，更不敢说话。
他那嚣张跋扈的劲头，在这一刻消弭无踪。
奥列格本来是想释放牢房里所有的囚犯，而现在，有一个人是走不了了。
突击队员解开其他人的束缚，唯独留下了小伙。
他追悔莫及，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会遭受怎样的处置。
但奥列格并没有理会他，也不屑于理会。
在贝洛伯格，这样的蛀虫有很多。
如果旧的秩序不被推翻，这些蛀虫便能一直逍遥快活下去。
他们是一颗恶性肿瘤，会越来越臃肿，拖累整座城市。
这对其他勤勤恳恳的市民一点也不公平。
奥列格很是义愤——
在理想主义的尸骸上，竟然会滋生这样丑陋的东西。
当初的那批筑城者，许诺的可不是这样的世界啊!
这个世界，真是糟透了。
……
谈判的地点，设置在克里珀堡的台阶下。
这也是双方防线的交界处。
银鬃铁卫的戍卫官，杰帕德早已经来到这里。
他看向那具造型奇特的机器人，心中止不住的疑惑。
这么厉害的战斗机兵，为什么上层区没有，反倒是落到了下层区?
史瓦罗的性能，放到整个贝洛伯格，都是极其先进的。
事实上，在那最初的年代，七百年前的时候，上下层并没有这么大的隔阂。
那时候的人，并不是因为没钱而去下层区生活。而是我擅长采矿，下层区需要我，所以我去。
在那样的背景下，整个贝洛伯格对下层区的投入是很大的。
但是，当时光飞逝，人们看不到希望，一切就都变了。
下层区成了肮脏落后的代名词，只有破产的穷鬼才会去地下讨生活。
史瓦罗也被高层遗忘，永远留在了下层区。
它依旧在执行数百年前，由第三任大守护者下达的命令，那就是存护下层区。
讽刺的是，在人类一代代的血脉传续里，筑城者后辈逐渐忘记了存护的使命。
反倒是机器人，始终遵守着最初的命令。
人类会不断变化，这是人类的劣势，也是优势。
在史瓦罗看来，人类的历史就是螺旋上升的。
虽然磕磕碰碰，但总体是前进着的。
可可利亚走了弯路，就会有其他人站出来，纠正她的错误。
史瓦罗，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
如今，在它的见证下，或许将记录载入贝洛伯格史册的一段会谈。
如果成功的话，史瓦罗的记忆，会转化成影像资料，将来挂到历史博物馆去!
随着奥列格一行人的到来，会谈正式开始。
奥列格释放俘虏的行为，成功缓和了场上的气氛。
杰帕德的脸色也变得舒展许多。
他看着奥列格，充满感慨道：
“又见面了，奥列格。”
杰帕德还记得十三年前，这位战友毅然决然的冲出巨盾的防护，留在了下层区。
那件事，留给杰帕德太深的震撼。每当心中徘徊不定的时候，他都会拿奥列格的事迹来激励自己。
他一直为奥列格祈福着，希望这位战友还活着。
但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两人会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他心中有着喜悦，有着沉重。
但他还是上前一步，主动缓和气氛，拉家常般问道：
“当初的那个男孩，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奥列格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他就在我身后的克里珀堡里。”
顿了顿，奥列格认真道：
“杰帕德，我们得好好谈谈了，这不仅关乎你我，还关乎贝洛伯格的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