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作者：女丞相

简介：
穿越了，走投无路的少女失足卖酒，本想赚点起步资金就收手，一不留神却成了艳压群芳的花魁，半座城的贵妇与千金小姐们已然倾倒在她裙下——另一半在排队。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你们只不过是没了性命，而我失去的，确是最最宝贵的道德啊！”
在神话生物与传奇英雄谱写的史诗中，卖酒女郎拾起剑，杀出一条波澜壮阔的封皇血路。
【橘子/坏女人/每天保底四千字/母牛】 

第一章 2
银月之森与梦魇沼泽的交界处，一座沧桑而生机蓬勃的城池巍然耸立，布满碧绿藤蔓的城墙沐浴在落日的金色余晖中，恢宏、圣洁却不失祥和；城池以南，数口流淌着熔岩的火山氤氲着炽盛霞光，偶有清亮的凤啼之音荡过层层云烟，山口的火云随之沸腾，把大片天穹映得通红，欲要与大日争辉，让下位生灵顶礼膜拜。
这里便是闻名遐迩的自然系堡垒，凤凰腾飞之地，洛西布鲁克。
一名黑发披肩、眉目如画的少女站在树荫下，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十字军队列在街道上巡视，迈着整齐划一步伐、锃亮钢甲发出“咔咔”响动；
不远处一座瞭望塔高高耸立，一群扑闪着五彩斑斓翅膀的妖精正绕着瞭望塔飞舞嬉闹；
流光溢彩的精灵龙幼崽试图和一只通体燃烧火焰、疑似幼年凤凰的生物贴贴，发出清亮而愉悦的声音。
“我这是……穿越到奇幻世界了？”
李霏连续数次拨打“110”与班主任电话无果后，懊恼地把手机塞回校服衣兜里，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明明走在人行道上，却在猝不及防下被迫与一辆疾驰而来的、十数吨重的泥头车贴贴后，意识陷入黑暗又苏醒的李某人就出现在了这片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这场始料未及的穿越给李霏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惊魂未定的她用力捂住胸口，心中没有半点安全感。
要知道，穿越前的李霏虽然举目无亲，除了几名女友外并无太多牵挂，可好歹有逝者遗留给她的存款、房产，吃喝不愁；如今却骤然降临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孤身一人，语言不通，连吃饭都成问题！
最可怕的是，李霏在今天早上出门前，没有删除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夹……
“冷静，李霏……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一份‘有手就行’的工作，免得饿死街头。”
李霏烦躁地揉着头发，在原地来回踱步，口中也不停地碎碎念，努力让自己维持理智。
当这名放学后就赶着去隔壁学校见女友、结果却一去不复返的女高中生在陌生的城市里徘徊不定时，街道上穿流如梭的不同种族生灵也为少女而侧目。
李霏那身蓝底白纹的高中校服与脚下那双印有匡威标识的经典款红色高帮帆布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莫名有些土气，却又难掩亭亭玉立的身段线条；白皙清丽的面容，比之精灵也毫不逊色。
得益于洛西布鲁克独树一帜的风俗，很大一部分人形雌性生物，都对少女投来了颇感兴趣的目光。
少女慌乱不安时，忽然一道热气喷在她脸上，掀起一缕青丝。
李霏侧目，却发现一头皮毛雪白、神骏异常的生灵不知何时凑近了她，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充满了灵性。
这是一头体形类似马匹的生物，头生犄角，背部鬃毛更是闪烁着彩虹版的梦幻色泽，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独角兽。
李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正要惊呼，却猛然瞥见独角兽身侧晃荡着两条纤长雪白的腿，堪堪遮住脚踝的棕色短靴也跟着一晃一晃。
她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身材欣长、气质出尘的绿发美人，由藤蔓与树叶编制成的衣物根本无法掩盖住盈白肌肤，面容精致而朗丽，绿色的双眸如一汪湖水，澄澈透明。
李霏的目光，最后停留于束在耳后的一侧浅绿色长发上，耳朵的轮廓是尖的——电脑里存了大量女精灵蛊惑魅魔之类“短篇漫画”的李霏明白，这是某种名为“精灵”的幻想生物的特征。
“芙芙，虽然你也是女孩子，但也不能这么冒失地靠近别人！”
以精灵的标准来看仍称得上少女的碧翠丝，轻声斥责了一句身下的独角兽，心里却默默记下了她替自己创造交流机会的功劳。
接着，碧翠丝抬起头，青葱指尖熟练地将一侧长发撩到脑后，对李霏露出带有歉意却无比明媚的笑容：
“抱歉，这孩子不听话，打扰到你了。”
李霏无法理解异世界的语言，只能仰着头，对背负弓箭的精灵少女耸了耸肩，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还不会联盟通用语吗？”
看到李霏的表现，碧翠丝有些错愕，却也没有多少意外。
洛西布鲁克是举世闻名的自然阵营堡垒，也不乏黑发黑瞳、温婉似水的东方大陆女子慕名来此游玩甚至定居，总有些初来乍到的东方人还无法掌握通用语。
独角兽芙芙侧过脑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辛苦创造的这场邂逅，也一如既往地无法让自己的契约伙伴在几个月后的成年礼前打破单身魔咒呢。
有一说一，这种和女孩子搭讪的时候还骑着独角兽、让人家仰着脑袋说话的榆木脑袋，活该单身十八年零几百个月。
“那个……我叫碧翠丝，这是给你的赔礼，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在长达几秒、令人尴尬的沉默后，碧翠丝抛来一枚黄橙橙的果实，有些局促地结束了这场惊鸿一瞥的邂逅。
李霏并未目送碧翠丝那看起来有些沮丧的背影远去，而是愣愣盯着手中陌生的水果。
[橙叶果]
[描述：橙叶树结出的果实，无毒。]
脑海深处，忽然浮现出了这样一条信息。
“啊这……”
热衷于网络文学的李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在心底迫不及待地发出呼唤：“系统？”
紧接着，一片光幕出现在了她的视网膜内。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0
序列等级：无
经验值：0/200
职阶：无
传承：无
法力值：0
力量：3（爆发力、负重能力等相关）
敏捷：6（柔韧性、协调性、神经反射速度等相关）
体质：3（恢复能力、适应性、防御力、生命值等相关）
智力：7(记忆力、逻辑运算速度等相关；开启知识树后与法力值上限、法力值回复速度、法术效果等相关）
魅力：80
道德：2
注：1、健康成年男性的力量、敏捷、体质、智力、魅力、道德平均值为5点。
2、智力能让你变得更聪明，却不代表知识与智慧。
幸运：1
统率：0
资质：0
成就：无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
知识树：未解锁
潜能点：0
法术：无
战技：无
评价：姐妹们，音游真的有助于提升敏捷属性。
【消息面板】
[橙叶果]
……
【商城面板/未解锁】
提示：获得财富后可解锁商城面板。
【抽奖面板/未解锁】
提示：升级后可获得抽奖机会。
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系统面板，李霏捂住嘴，才没让自己丢人的哭出声来。
生活……有着落了！！！
很显然，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系统，将会是自己今后的安身立命之基。
李霏一字一字地凝视着系统面板里的内容，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7点智力，本姑娘果然是天才。
——若所料不差，自己只需要获得足够的经验值，就能升级变强；等以后有钱氪金了，商城面板会让自己变得更强。
——至于获取经验的方式……估计是击败甚至击杀敌人，或许还会有别的途径，需要以后慢慢摸索。
——沉沦是个好技能，本班花可太清楚“魅力”的价值了，每天早上都有人给我准备早餐来着，但也会惹来麻烦，要慎用……
——为什么我的道德值只有两点？我家里可挂着三好学生奖状！难道早恋或者姛也是不道德之事吗？这系统也太古板了吧……哦差点忘了，本姑娘高一开始就脚踩好几条船，那没事了。
……
李霏的嘴角一点点上扬，不论如何，系统的出现安抚了她的情绪，十几分钟前的惶恐与不安一扫而空，甚至内心涌现出蠢蠢欲动的豪情与野心。
她若有所悟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后，爬上不远处一方被苔藓覆盖的瞭望台。
无视了停下追逐、用好奇目光打量自己的妖精们，李霏扶着栏杆远眺，这座安定、繁华的城市，连同城墙外飘渺苍茫的陆地被她尽收眼底。她眯起眼，凝视着远方的落日，缓缓伸出胳膊，素白的小手摊开，又用力并拢五指——似乎要把太阳握在手心。
“看来，以后的日子会很有趣呢。”
李霏嘴角噙起，啃了口精灵少女碧翠丝赠送的果实。
柑橘味儿，清甜。
……
一个月后，李霏拖着疲惫的身体，脸上勉强维持着公式化的假笑，从老板娘罗琳女士那儿领来了当天的工钱——七十八枚铜币。
奇迹与魔法也是需要成本的，在拍死几只虫子、拎着棍子追杀掉一只老鼠却发现没有经验入账后……李霏意识到，或许只有击败或者击杀足够“强大”的生物，才能获得经验值。
而在此之前，她得填饱肚子。
值得庆幸的是，她曾有过报考对外汉语专业的打算，以便于领略国外橘子风俗……啊不，领略各国风土人情，会在假期时抽空与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姐姐交流，对于怎样在语言不通的情境下完成沟通，还是颇具经验的——超出平均值的智力，也证明了李霏的天赋。
在一番手舞足蹈的交涉后，饥肠辘辘的李霏如愿在一家餐馆争取到了工作机会，管吃住，每天十枚铜板，日结。而经历过中考、本该备战高考的卷王，则充分向异世界的打工者们诠释了什么叫“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认真完成端盘子、清理卫生等任务，并在短短几天内凭借虚假却甜美的笑容吸引到了不少回头客后……李霏趁着老板娘罗琳女士心情愉悦时提出了某项建议，罗琳女士也从善如流，给李霏分派了新的任务——空闲时去街上揽客，每拉到一位客人，就额外给她一枚铜币的酬劳。
于是，靓丽颜值与暑期兼职发传单的经验又派上了用场……
“霏，以前每个店员的周薪也就一枚银币加四十个铜板，你来了之后，我每天结算的工钱都不止这个数了。唉，这么下去，我都要发不起薪水咯。”
年过四十、已显富态的老板娘罗琳女士笑吟吟地冲着李霏抱怨。
嗯，您老人家不光每天打烊数钱的时候，要耗费更多时间去清点那起码上涨了四位数的营业额，还要额外在我们打工人身上付出上百枚铜板的成本……我们赚了，你亏了，亏到姥姥家了。
摸爬滚打一个月，凭借不俗的语言天赋已经能连蒙带猜大致推断出罗琳女士谈话内容的李霏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一边在心里说着怪话，一边逗弄着赖在自己怀里的、罗琳女士的亲闺女。
一直等到罗琳女士称量、核算过当天营业额，心情最愉悦的时候，李霏才凑上前去，露出乖巧的表情，向她请教一些关于通用语的问题。
……
半个小时后，李霏向罗琳女士道了晚安，拖着沉重的身子走进员工宿舍——被闲置了许久的一方木屋。
她从床底摸出一只沉甸甸的陶罐，把今天的工钱抛了进去，铜子儿碰撞发出脆响，让她内心的疲惫稍稍缓解。
李霏又翻开记事本，记录下今日的收入，以及一些不动声色打听来的、值得记住的情报，比如魔法学院招生日期将至，超凡者晋升序列需要完成特定“仪式”等。
一个月的努力，换来十五枚银币，日均收入约五十枚铜板——再减去必要的开销，比如购买衣物与少量零食后，还剩下十四枚。打开【商城面板】，瞄了眼自己仍然是“0”的财富值，李霏默默关掉了系统面板。
穿越到异世界，语言不通又无亲无故，只能在餐馆里打黑工，每天挂着假笑工作十多个小时，甚至要穿上亲手裁剪的短裙去街上揽客；下班后还得腆着脸请求同事与老板教自己异世界语言，能够改变命运的“系统”毫无用武之地，几乎每一分每一秒，对李霏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隐忍，李霏！现在不是摆烂的时候，只要攒够起步资金，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李霏安慰着自己，从屋外打来一盆井水，仔细清洗着身子。
现在的温度还算宜人，但被井水沾湿的布条在身上擦洗，还是让李霏感受到了凉意，微微打着哆嗦——厨房里的木料可以免费取用，但烧水太费事了，李霏能维持三天一次的热水澡频率，已经是她比较讲卫生的结果。
并不让人舒适的洗漱后，李霏躺在有些硌人的木板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明明已经很疲惫，但她横竖睡不着。
对于未来，李霏已有规划，但蝴蝶破茧而出前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她看着系统面板里那串一成不变的数据，野心与空虚如蚂蚁般撕咬着她的内心。
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恩洛斯大陆上，有骑士与魔法，也有形形色色的传说生物；无尽城邦林立，四海为家的吟游诗人们传唱着英雄的史诗；诸多王国生生灭灭，唯有六大阵营与世长存。
李霏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片风起云涌的世界谱写出自己的故事，将美人与财富……啊不，事业与爱情收入自己囊中，可在攒够钱买下最基本的武装之前，她什么都做不到——李霏推断，自己恐怕要击败或者击杀序列9的敌人，才能获得经验值。
毕竟在恩洛斯大陆，只有跨入序列9，才算得上“作战单位”，但哪怕是最弱小的序列9，对于一个孱弱的少女而言，也是难以战胜的可怕敌人。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某些家喻户晓的故事中，总会出现卑鄙的反派用淬毒弩箭偷袭正派人物的剧情，就算是序列9甚至更高序列的正牌角色被暗算后也会领便当……这给了李霏灵感。
她早就去武器铺打听过弩箭、毒药的价格，以自己当前的收入，需要攒钱一年，就能买下最便宜的弓弩、一瓶毒药。
打工！搞钱！买弩箭！本姑娘就不信，弄死序列9的作战单位，狗系统也不给我经验！有了经验竟能变强，变强就能搞更多钱、更多经验……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当然，李霏还听过另一类剧情，出身贫寒的主角，在没有踏上超凡之路前，就用祖传的破烂装备，凭借过人的智慧、才能或运气，战胜超凡生灵，并在不断的生死磨练中，发掘自身天赋，登上强者之路……
十四枚银币，买弩箭不够，买最便宜的木盾与铁剑倒是相差不多，但李霏绝不会效仿第二种做法。
开玩笑，本姑娘隐忍一年，就能用安全高效的手段轻松收割经验，从此开挂变强，飞黄腾达，为什么要玩儿命？
本姑娘就是打工累死，睡木板床被硌死，也绝不会像个莽夫一样走近战路线的！
胡思乱想了许久，李霏才缓缓合眼。

第二章 天不遂人愿
打工一年，然后开挂。
抱着这般坚定的信念，李霏次日醒来后，强打起精神，一番洗漱，坚持晨跑了半个钟头，才匆匆赶赴店内领了份早餐，准备早些上街揽客。
不得不说，罗琳女士虽然有些贪财，但人还不错，起码没怎么在伙食上克扣，卖给客人的早餐，店内员工也能随意取用——当然，真正随意取用的只是面包而已，若煎蛋香肠牛奶什么的敢领第二份的话，呵呵。
面包掰开丢进牛奶，泡软后用勺子舀着吃，在晨跑后有些饥饿的李霏看来是不逊色于油条豆浆的组合。美中不足的是店里没有酱油，让煎蛋少了些灵魂——如果是淋了酱油的煎蛋，李霏就算冒着被罗琳女士穿小鞋的风险，也要一口气吃三个！
八分饱后，李霏略带遗憾地揉了揉肚子，起身开始忙碌，收拾餐桌，招呼客人进店享用早餐……直到下午。
“东方人，你在这家店里工作？”
店外的街道旁，一个气度不凡、面容英俊的金发青年停下脚步，颇为满意地审视着李霏，出言询问。
“抱歉，我的通用语不是很好，无法听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有兴趣来店里享用美食吗？我们店里的土豆炖牛肉可是广受好评呢……”
李霏脸上维持着得体的营业式笑容，麻木地重复着这句话。
“语言通识。”
金发青年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忽然诵念出一段紧凑而极富韵律的咒语，紧接着湛蓝色光辉开始在李霏身上闪烁。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顺利地交流了。”
金发青年挂着矜持的笑容，询问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来自东方的美丽女士。”
魔法！
原本有些犯困的李霏精神一震，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店员而已，不值得尊贵的法师大人大费周章……”
对通用语只剩说是略懂一二的李霏，竟然能准确、清晰地听懂金发青年所说出的每一个字，自己也能顺利地口吐一连串通用语。
但此刻，不是感叹魔法的伟大之时，因为李霏意识到，陌生的法师毫无征兆地对自己释放魔法，还询问自己的名字，肯定有所图谋！
作为从不缺少追求者的班花，李霏明白，恐怕麻烦要来了。
“微不足道的小法术罢了。”
金发青年用温和的语调打断了李霏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告诉我，你的名字。”
但凡有点脑子都明白，李霏已经表明了态度，转移话题是对他所提请求的婉拒，可显然，金发青年并不打算尊重李霏的意愿。
如果在地球上，李霏绝对丢下一句“关你屁事”就扭头走人，但在恩洛斯大陆，她还真不敢得罪一位看起来就来历不凡的法师老爷。
于是，她低下头，垂下的发丝掩盖了她眼中的不满与无奈，如实回答道：“李霏。”
“肯尼斯·梅蒂斯”
金发青年显然不打算在贫寒的少女身上耽误太多时间：“我想你需要一份更好的工作，比如梅蒂斯家族的高级女仆。”
肯尼斯并非不懂礼仪，而是长期以来的经验让他明白，只有对待具备超凡力量或贵族身份的女性时才需要更多诚意，至于平民女子？
在外偶然遇到感兴趣的目标，亮出梅蒂斯家族身份，再稍稍彰显下财力或者法术就能手到擒来的经历，肯尼斯已经有过太多次，以至于他很难对这些目标抱有足够的耐心。
李霏：？
这就图穷匕见了？恩洛斯的法师都跟撕葱一个尿性吗？以为只要亮出身份就能让别人乖乖就范？
虽然初来乍到的李霏不清楚“梅蒂斯”有多大份量，但从肯尼斯身后的随从、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傲慢来看，多半是个大人物……惹不起，暂时。
李霏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怒吼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挤出笑容道：“抱歉，我没有换一份工作的打算……”
“你会需要这份工作的。”
出乎意料的，肯尼斯并未纠缠，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扬长而去。
身后跟着的几名随从里走出一人，将一枚印章递到李霏跟前，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着她，意味深长道：“拿上印章，去梅蒂斯府邸，会有人给你安排好工作的。”
从未被如此轻视的李霏，很想把印章砸在他脸上，但考虑到得罪法师的后果，还是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它。
忍！等本姑娘飞黄腾达，叫你们好看。
那随从很快跟上了队伍，不知道跟自己的同僚嘀咕了些什么，忽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边笑还边回头看着李霏。
“梅蒂斯……”
几人渐行渐远，李霏仍伫立在原地。她的脸上再无法维持笑容，死死攥着那枚印章。
本想放些狠话，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她清楚，对着空气说出毫无份量的威胁，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丢人。
一年还是太久了，我要想办法尽快获得经验……
好一会儿，李霏才沉着脸，想要回到餐馆里，却发现有些腿软。
被不怀好意的、掌握着“魔法”的大人物盯上，没有力量傍身，也不知该向谁求助的少女，在不甘之余，难免心生惶恐。
街道上依旧人来如梭，李霏却莫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
“霏，买新衣裳啦？不错不错，但我觉得还是原来那条裙子好看哦。”
第二天上午，罗琳女士扭着富态毕露的腰身，慢悠悠来到餐馆，李霏一如既往地在门口招呼坑人，往日那赏心悦目的小裙子却不见踪影，脆生生的长腿被一条长裤遮住。
“老板娘早。”
李霏笑了笑，没有多言。
前些时日，李霏通过观察发现自己所处的城堡“洛西布鲁克”有着相当不错的治安水平，街上不断巡视的十字军、精灵弓箭手，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安全感。
那时，在亲眼确认街道上没有什么黑恶势力欺压平民、强抢民女后，李霏也咬咬牙，买了条及膝短裙，露出让女朋友们爱不释手的双腿，这让她街头拉客的成功率得到了立竿见影的进步，唯一令她疑惑的是，店里的客人，尤其是被自己带进来的客人，以女性居多。
尝到了甜头的李霏，甚至把裙边又裁短了些，露出小半截大腿，赚钱的速度也着实更快了。
若这座城市里只有女性的话，李霏恐怕就要泳装拉客了。
直到昨天，肯尼斯的出现让李霏不得不收敛，以免惹来更多麻烦——昨晚她在旁敲侧击后打探到了不少情报，胆敢在洛西布鲁克为所欲为的贵族，尽数被那位流淌着东方血脉的城主养女，号称“四千年一遇天才”的白梦婷给吊死在市政大厅旁的路灯上了，这让她内心稍安。
就算是古老的、祖上出过侯爵的梅蒂斯家族，也不敢公然挑战洛西布鲁克的规矩！毕竟白梦婷吊死的公爵都不止一个了。
这就意味着，那个不可一世的贵族法师肯尼斯·梅蒂斯不敢做得太过火，或许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发育……
“你们这汤里怎么有虫子！”
店内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李霏和老板娘赶忙跑进店里，看到一个男人用筷子夹着一条虫子，大声嚷嚷着，展示给店里别的客人，与他同桌的几人也在起哄。
“放屁！”
罗琳气得破口大骂：“老娘每天也在店里吃饭，厨房里还撒了药剂工会的清洁药剂，怎么可能有虫子？”
这并非谎言。
清洁药剂，可不是地球上几块钱一瓶的洗洁精，而是带有神秘性质的产物，只有药剂师们用独特的材料与技巧才能炼制出来，无毒无公害，有杀毒、驱虫等功效。
“那虫子哪儿来的？别抵赖了。”
“我看你根本没用清洁药剂。”
“……”
几名闹事的男子还不罢休，让本打算进店就餐的客人默默转头离去。
“你们等着！”
罗琳咬牙切齿，上街寻来了负责维护治安的精灵士兵，一番盘问后，很快拆穿了谎言，将闹事者拷走。
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可店里也冷清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招呼客人啊。”
罗琳还生着闷气，催促手底下员工干活。
“好嘞。”
闲下来的员工们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堆着笑上街吆喝起来。
李霏却隐隐有些不安。
中午。
店里重又恢复了热闹，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人声鼎沸，罗琳在柜台后盘算着今天的营业额，笑得合不拢嘴，腰上的肉一颤一颤。
意外再一次发生。
“哎呦，肚子疼！”
一名客人忽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我也是！肯定是这菜不干净！”
同桌几人也很快跟着呼喊，嚷嚷着让老板娘给个说法。
隔壁桌的食客见状，顿时觉得嘴里的番茄牛腩不香了，默默放下了餐具，很快，整个餐厅的客人都停止了进食。
……
晚上，一个醉鬼掀翻了桌子，呼喊闹事，又当众呕吐，发出刺鼻的气味。
目睹这一切的李霏，心里彻底没了侥幸的念头，内心一片冰冷。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肯尼斯昨天撂下的话：
“你会需要这份工作的。”
罗琳这一回反而没有动怒了。
她板着脸，找来精灵治安官架走醉鬼，又给干净利落地给客人全部免单，逐一赔了不是后，送客、关门。
“看来……咱们这小店是得罪人了啊。”
见店里只剩下自己人，罗琳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问题。”
李霏没有隐瞒：“我辞职。”
“你们先回去吧。”
罗琳眉头一皱，先是让别的员工离开，才拉着李霏的手腕，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询问道：“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别看我这店小，在洛西布鲁克还是认识些大人物的……”
“梅蒂斯家族的人打算让我去他们那儿当女仆。”
李霏扯了扯嘴角：“高级女仆。”
罗琳的话戛然而止。
老牌伯爵家族，她惹不起。
她迟疑了会儿，才开口道：“我带你去市政厅，他们不会坐视贵族……”
“不必了。”
李霏摇了摇头。
经常在假期兼职、跟黑中介勾心斗角的她，还是有些社会阅历的。
洛西布鲁克再怎么法度严明，也不可能因为贵族法师老爷搅黄了一家路边小店的生意，就大动干戈的。
毕竟肯尼斯都不用自己出面指使，他的下人就会抢着代劳，逼迫自己就范。
罗琳盯着李霏，良久才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台里拿出十枚银币，装进布袋里，强塞到李霏手中：
“我能帮你的不多。”
罗琳很清楚被迫当了高级女仆意味着什么，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遇上这种事，她哪怕闹得倾家荡产，也绝不会有半点退让。
而李霏，终究与她非亲非故。
“谢谢老板娘，我会记住您对我的帮助。”
李霏并未推辞，收下钱袋后耸了耸肩：“那个，我先回去啦？”
罗琳女士的确是个好人，此刻的她面色沉重，隐隐有愧疚之意。可她嗫嚅了下嘴唇，终究没能说出挽留的话。
反倒是李霏笑着起身，礼貌地与罗琳女士道别。直到李霏推门而出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才荡然无存，神情变得森寒而凝重。
她回到木屋，取出陶罐里所有的钱，一枚一枚清点了遍，再抬起头时，倒映着月光的瞳孔中只剩下一片决然。
“看来，我没有很多时间了呢。”
李霏透过漏风的窗户，看了眼还不算浓的夜色，快步走向了依旧灯火通明的武器铺。
等她走出店铺时，二十四枚银币所剩无几，手中却多出了一块还算坚固的木盾、比菜刀锋利些的铁刀。
序列9，是超凡之路的起始，也是无数平民可望不可即的目标。
但序列9，也是有高下强弱之分的。
在恩洛斯，身强体壮的农夫用锄头锤死最弱小的序列9作战单位，比如月光狼、骷髅之流，也不算稀罕事。
而李霏早早打听过，洛西布鲁克的城外，就有一片狼窟，是月光狼聚居之地。
本来，李霏打算安心赚钱、发育，当个狼窟法神。可惜，天不遂人愿，身为贵族法师的肯尼斯只是一时起意的欲念，就把李霏逼到了绝路上。
“既然时不我待，那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不知为何，李霏这一晚没有失眠。
次日清晨，李霏深深呼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压制住内心的紧张与不安，提着刀与盾，独自走向城外。

第三章 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皮革短靴坚硬的靴底踏在松软土地上，碾倒一簇野草。
走出城门，朝着东北方向直行，就能看到一片狼窟，与洛西布鲁克仅两英里之隔——拱卫城市的卫兵们可以轻易铲平这些隐患，只是为了给战争学院的小家伙们留下一些能够见血的磨练场所，才刻意把那些凶残桀骜的狼群圈禁在这里。
出城半个多小时后，李霏就看见了歪歪斜斜钉在路边的一块木制路牌。
“请检查好武器，时刻观察四周，除非你打算用自己的胳膊喂狼。”
李霏不识字，自然无法理解路牌上的内容，但她分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具灰白的骸骨，从骨架形状来看，应该是月光狼的尸体。
旁边还生长着几棵高大而茂密的树木，有绿发绿衣的精灵倚靠在树冠上，透过树叶的间隙，隐隐能窥见她光洁而粘着泥土的赤足与纤长身姿。
“胆敢越过路牌的狼都会被射杀么……”
李霏心中做出了猜测，放下盾牌，把刀刺进泥土，活动了会儿有些发酸的手腕，又取下腰间的水壶，大口大口地饮下小半壶水，才擦了擦嘴角，眯起眼睛直视前方。
铁刀重约两斤，仅仅是拿起来并不费力，但如果提着刀徒步行走三公里的话，还是颇为损耗体力的——因为买不起刀鞘，李霏只能一路拎着刀与盾赶路……
若非一个月来坚持晨跑锻炼，让体质从3点上升到了4点，某位少女恐怕此时已经气喘吁吁。
当然，比起对体力的考验，内心的难关更让李霏困扰。对于一名连鸡都没杀过的高中生而言，要与月光狼搏命，内心难免会有怯意。
心中复盘了好几次战斗预案后，李霏重又举起武器，深呼吸几轮，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与恐惧。很快，她发现这样并无卵用，于是咬咬牙，用力踏出一步，越过路牌。
“再不玩儿命，就要被贵族胁迫当绒布球了！更何况，本姑娘可是堂堂穿越者，命定的女主角，区区新手村级别的对手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李霏内心不断给自己打着气，只是她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跪坐在树枝上的精灵，无声凝视着那持刀姿势极不标准、步履之间也毫无章法的身影，默默摇了摇头。
在此驻守多年的她，见过太多不甘于平凡的少年少女，试图效仿传记里的英雄，通过战斗与厮杀来改变命运，可其中的绝大部分，走的并不安详，最后他们的家属甚至无法拼凑出囫囵的尸骨替他们下葬。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
……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哪怕放慢了脚步，李霏也在短短十几分钟后，瞥见一头在溪边饮水的月光狼。
灰白相间的皮毛，匀称有力的四肢，外观倒是挺符合李霏的审美……她在城内近距离观察过几头被驯服的月光狼，除了个头大一些，双瞳是月光般的银白色外，与上辈子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狼别无二致……
自己这体形，恐怕也就是它几天的口粮。
不过没关系！
生死厮杀可没必要讲武德，我可以趁它喝水，偷袭它的要害。
况且，现在是白天。
要知道，序列9是超凡之路的起点，哪怕在序列9中战斗力垫底、被视作炮灰的月光狼，也有一定的神异之处——当沐浴在月光下时，月光狼的速度、力量与恢复力，会得到不小的提升。
那么反过来理解，白天的月光狼，就是垫底中的垫底……
手握利器，杀心自起，坚硬的刀柄给李霏带来了些许信心，帮助她压下了“这次先溜，下次做好准备再来试试”的念头，猫着腰，慢慢绕到月光狼身后。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不发出任何响动。
十米……五米……
汗水从白净的下巴滴落，还好李霏事先将长发扎成马尾，才没有让汗水沾湿刘海干扰视线。
三米……
李霏强压住内心的雀跃，攥住刀柄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李霏，你可以的！
现在优势很大！
只要再挪动几步，自己就会让这头愚蠢、迟钝的月光狼明白，什么叫菊花残、满地伤。
杀了月光狼，肯定有经验！有经验就能变强，变强又能高效获得更多经验……到时候，梅蒂斯家族，呵呵。
就在此时，月光狼忽然竖起耳朵，警觉地转过头，桀骜野性的目光恰好与李霏对上。
月光狼：？
李霏：……
几乎是瞬间，它就把身体转向李霏，腰部微微拱起，尾巴高竖，发出带有威胁意味的低沉闷吼声。
那双充斥着兽性与疯狂的绿色狼眸，让李霏的大脑陷入一瞬间的空白，而双足直立猿隐藏在基因深处的捕猎本能，又立刻席卷了她的思维，驱赶掉一切的恐惧。
犹豫就会败北。
没有任何征兆，李霏发出清丽嘹亮的怒吼，直接冲了上去！
喝呀！
疯狂跳动的心脏，挤压着血液向全身供能，让李霏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刀裹挟着凄厉的破风声，劈开皮毛、血肉，最终顿在了骨头上。
月光狼发出一连串尖锐而短促的哀嚎，却又被疼痛激发了凶性，不退反进，后腿一蹬扑了上来。
李霏心中早有预案，举起盾牌护住了上肢要害——可这畜生的冲撞力度却远比李霏想象中更大，在狼头与盾牌相撞的闷响中，李霏重心失衡，向后栽倒。
不妙！
李霏心头警铃大作，疯狂挥舞着长刀，试图把恶狼逼开，可惜未能如愿。
发了狂的月光狼并未放过栽倒在地的李霏，一口咬在了她大腿上，强有力的下颚推动着尖锐腥臭的獠牙，刺穿长裤布料，深深扎进了血肉中。
刚一照面，局势就彻底失控。
“我……”
李霏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思维，面色显得有些扭曲，双目泛红。
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暂时忽略了身体的疼痛，彻底把事先精心构想的“要是狼扑上来，本姑娘一个侧身避开，再一刀剁了它狗头”等方案抛在脑后，口吐一连串“信、达、雅”的母语，一手抓着盾牌疯狂捶打狼的头颅，另一手不断挥舞铁刀，疾风骤雨般的“夏姬八砍”落在狼背上，转瞬间就将它砍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可月光狼在危急时刻爆发出凶戾与野性远超李霏的预料，连劈十数刀，狼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露出森森白骨，这头畜生却没有丝毫退意，仍旧在闷吼声中撕咬李霏的大腿，不断甩着头颅向后扯动，要把整块腿肉给扯下来。
滚烫的鲜血成股流淌，浸湿了李霏的裤管。
急转直下的局势让李霏意识到，就算此刻宰了这头畜生，自己也未必能活着回到城里了……哪怕没有失血过多而死，这条腿，多半也是废了。
区区一头新手村的杂鱼，竟然让我……
思维彻底狂乱的李霏，已经忘了“治疗魔法”与【商城面板】里的药剂，甚至连口吐芬芳都顾不得了，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直接甩开盾牌，双手握住刀柄。
弄死你，弄死你！
噗哧！
刀锋贯入狼的左眼，透颅而出。
月光狼终于松开了口，又一次发出刺耳、凄厉的哀鸣，肢体在地上翻滚、抽搐了几下，才彻底失去活性，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草地，又渗入土壤。
想必这里的野草，来年会更加繁茂。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我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李霏瘫软在地，刚喘了两口气，便在心底涌现的强烈求生欲下挣扎着坐起身，甚至顾不得翻看系统面板。
她双眼噙着泪，默不作声地扯下外套，强忍着剧痛，试图扎住自己大腿根止血。
几秒后，李霏的动作顿住了。
另一头饥肠辘辘的月光狼，嗅着血腥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瞥了眼被丢在几米外的盾牌，又试着动了动大腿，除了钻心的疼痛外，一无所获。
呵……就这么葬身狼腹了吗？真是滑稽的死法……肯尼斯要是知道自己还打算报复梅蒂斯家族，恐怕做梦都得笑醒。
心中有了某种觉悟后，李霏惨笑一声，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
现在磕头求饶的话，它能给我留条全尸吗？
恐怕不行。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霏擦了擦泪水，放下了心中全部的恐惧，任由泪痕挂在那张沾满血液与泥泞的小脸上，倔强地与那双冰冷、贪婪的狼眸对视。
月光狼在几米外徘徊，一点点逼近。
李霏一声不吭地盯着它，丢掉了内心残留的最后一丝丝侥幸心理。
一番令人窒息地对峙后，月光狼终于失去耐心，发出嘶吼，扑了上来。
李霏面无表情。
盾牌掉了，我还有胳膊。
她高举胳膊，血红狰狞的狼口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小臂。
李霏趁势翻滚，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卡住了狼的喉咙。接近八十斤的体重，加上人在生死关头竭尽潜能爆发出的握力，足够让这头畜生窒息。
李霏在左手失去知觉前，用力把拳头杵进月光狼那湿滑黏腻的喉咙里。
胳膊上细嫩的皮肉被不断张合、撕扯的狼牙搅碎，鲜血顺着嘴角浸满狼头的毛发。可她只是无声地哭泣着，紧紧扼住狼的咽喉。
锐利的狼爪在李霏身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李霏仍旧不为所动，泪珠与汗水成串掉落，眼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色。①
……
不知过了多久，李霏躺倒在散发着刺鼻血腥气的草地上。
身边是两具断了气的狼尸。
想吐。
好冷。
大量失血让李霏开始犯困，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回到洛西布鲁克了。
还没来得及弄死肯尼斯，报复梅蒂斯家族。
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还没删除。
我不想死……
罢了，至少给自己整理下遗容吧。
左手、右腿彻底失去了知觉，她吃力地取下腰间水壶，清水浇在脸上，试图把自己清理得干净些，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一声张狂而威严的咆哮让李霏放弃了幻想。
有点像小时候在《动物世界》这档节目里听到的虎啸。
这不是狼群的老巢吗？为什么会有老虎？
要不是本姑娘动弹不得，非得给你表演个滑铲……
李霏的精神开始恍惚，十几年的记忆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过，她胡思乱想着，竟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又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淌到鬓角。
怎么变成爱哭鬼了？丢人……
李霏自嘲地撇了撇嘴，努力摆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平等死。大脑里的走马灯临近尾声，最终定格在了穿越前的约会上。
好不容易与隔壁学校的音乐老师确定了关系，本打算周末带她回家，与这位漂亮又有气质的姐姐完成“成人仪式”……在摸清了她的喜好后，李霏甚至特意没在约会前把校服换了……早知道就不那么挑挑拣拣了，初恋学妹不就挺好的……
思维变得模糊，李霏合拢眼皮，脑海里只剩下最后的念头：
若还有机会，我定当及时行乐。
若能逃得一命，我定凡事谋而后动，谨小慎微。
若侥幸不死，此次教训，定可活用于下一次……
天暗了。
一头展翼足十余米、鹰首狮尾的矫健生物盘旋着，遮蔽了日光，最终降落在李霏的身旁。
一名拿着烟斗、风姿绰约的女子站在狮鹫背上，她头戴紫色面纱，贴身紫色长裙勾勒出曼妙成熟的曲线。
女子低头打量了下地面的两具狼尸，以及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气息愈发微弱的少女，眉角一挑，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
“阿拉阿拉，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落难的神秘少女。”
女子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唇线上调：“本以为只有在传记小说里才会有这种‘出门捡到重伤的异邦美少女’这种剧情呢……”
魔力涌动间，女子从狮鹫背上漂浮到李霏身边，打量着那张湿漉漉的俏丽小脸儿，笑得意味深长：“刚好店里还没有东方血统的公关呢……黑发黑瞳的美少女，应该会大受欢迎吧。”

第四章 坚 守 底 线
李霏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着精美烛台上跃动着的火光。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床垫、被子里似乎都填充着某种动物的绒毛，且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无比的温暖、舒适——在老板娘提供的木板床上睡了一个月后，这份体验就显得尤为宝贵。
我不是应该……葬身在狮腹中了吗？
李霏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丝质睡衣，相当丝滑，一看就价格不菲。
倦意瞬间一扫而空，李霏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又举起左臂细细打量了会儿，竟连一丝伤痕都没找不出，肌肤光洁如玉，足以致残、致死的伤势竟不翼而飞，
“你醒啦？”
耳边传来令人骨头酥软的声音，李霏转过头，心脏猛的一跳。
好漂亮的大姐姐……
坐在床边的女人生得一张珠圆玉润的鹅蛋脸，容貌贵气而艳丽，栗色长发在脑后盘起，插着一支紫色的发簪；直视着李霏的温润双眼中流露着关切与慵懒的气息，又仿佛蒙着一层妩媚的雾气；莹润饱满的红唇微微上挑，带着丝丝魅意。
这一刻，李霏似乎看见了一尊破败的圣母像，一朵绽放在毒药中的紫罗兰。
李霏有些局促地垂下视线，映入眼帘的就是被紫色纱衣包裹的、丰腴圆润的线条，让李霏见识到了独属于成熟夫人的胸怀，有容乃大。
可恶！完全就是自己的理想型！根本招架不住！
意识到了李霏的紧张，紫衣女子斜倚在床榻上，耸了耸肩：
“不用担心，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李霏的视线却被那似是不经意间露出的白皙肩膀所吸引，她悄悄捏了下自己的大腿，努力组织着贫瘠的词汇量：
“你，拯救，我？”
“嗯，顺便请牧师替你治疗了一下。”
紫衣女人笑了笑，忽然吟唱出一串急促、玄奥的音节，接着她的手指绽放出蓝色光芒，轻轻点在了李霏的额头：
“语言通识，一个简单而实用的小戏法，有了它的帮助，接下来几个小时内，你就不用担心交流不畅的问题了。”
这一下，李霏清晰、准确地理解了女人话语间的涵义。
这个法术，肯尼斯也对自己使用过！
李霏不懂魔法，但她对科学略知一二。
能无视不同语言的阻碍，让不同国家、甚至不同种族的人轻松展开交流，如此惊人的“同声翻译”技术，意味着什么？
如果出现在地球并普及，谦虚点说，能让世上九成九的翻译官失业、相应的培训机构也会统统倒闭。
客观点说，这能改变世界格局。
而眼前这个女人，用了不到一秒钟时间吟唱咒语，就实现了这样的奇迹——如果没记错的话，肯尼斯用了两秒，并且法术效果只有半个小时。
所以……自己是被实力强大的法师姐姐救了吗？
李霏一时间思绪混乱，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她意识到，这名神秘而美貌的成熟女子并未缩回手，而是顺势把玩着自己的发梢，这让李霏的呼吸更急促了。
“那个……我叫李霏，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哦？我喜欢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紫衣女子冲她眨了眨眼：“不如以身相许怎么样？”
啊这……
还有这等好事？
李霏内心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可她并没有意识到，女子所说的“以身相许”，和她所理解的，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你可以称呼我为格奈娅夫人。”
还没等李霏反应过来，紫衣女人就转移了话题：“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会孤身前往狼窟吗？”
夫人？
对洛西布鲁克还不够熟悉、并没有意识到这座城市里有七成以上的家庭是由两位或多位“太太”组成，而不需要“丈夫”这一角色的李霏，下意识有些失望。
直女啊，还是结了婚的……
我可以！
阿不，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本姑娘才不是牛头人啊啊啊……
道德值还不够低的李霏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杂念：“我……想要报名战争或者魔法学院，打算通过狩猎来赚取学费，顺便也能磨砺一下自己……”
这是早就想好的借口，本来打算应付老板娘罗琳女士的。
哦，缺钱吗？
格奈娅夫人嘴角笑意更甚，继续用关切的声音搜集着必要的信息：“那你的家人……”
“我与他们再无瓜葛。”
李霏给出了语焉不详的回答。
胡编乱造很容易露出破绽，倒不如给出尽可能简单的回答，让别人自己猜测，他们总能脑补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比如逃婚、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之类的……
在确认眼前的少女没有说谎后，格奈娅夫人不动声色地解除了“甄别谎言”法术，轻轻握住李霏的手：“我想，你需要一份收入优渥的工作，恰好我自己在经营一家酒馆，不如你来我这儿上班吧。”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嗨呀，如果是当初这位大姐姐打算雇我当搞姬女仆的话，哪还犯得着玩儿命啊……
温暖、柔软的双手让李霏心脏怦怦直跳，但“酒馆”“上班”之类的字眼还是让她本能地出现了一丝警惕。
这工作……正经吗？
我可不是沙优！①
格奈娅夫人敏锐察觉到了李霏表情上的细微变化，温柔而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这间酒馆，只接待女客。”
在李霏沉睡的这一天里，她已经打探到了李霏的情报——这个连通用语都没有掌握，连续窝在小餐馆里打工一个月的东方女孩儿，恐怕还不清楚洛西布鲁克的“独特民俗文化”，单凭“只接待女宾”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打消警惕。
不仅如此，能被落魄贵族梅蒂斯逼上绝路，显然没什么后台；李霏都没察觉到的“甄别谎言”法术，则是最后一道保险。
没了后顾之忧，这种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得晕头转向的小姑娘，不弄来店里卖酒，简直糟蹋了这么漂亮的样貌。
“那个……抱歉，我得罪了梅蒂斯家族。”
李霏苦笑。
“不必担心。”
格奈娅夫人的手已经顺着发丝摸到了李霏的耳朵上，温软的指肚轻轻摩挲着李霏的耳垂：“梅蒂斯家族的人，还没有资格在我的酒馆里造次。”
态度比想象中更强硬……
对于格奈娅夫人的回答，李霏并不惊讶。
毕竟能把命悬一线的自己救回来，彻底修复伤势，不论是使用治疗药剂也好，释放治疗魔法也罢，都是普通人倾家荡产都无法做到的；而刚刚格奈娅夫人所展现的，比肯尼斯更精湛的魔法造诣，也在不经意间让李霏意识到了这个美貌女人的不凡之处。
那么，要答应吗？
李霏蹙起眉头，表情有些挣扎。
穿越者去当卖酒女朗给客人陪酒，属实有些丢人，但险死还生的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招待的是女客，自己还能卖着卖着怀孕不成？
可被黑中介忽悠的惨痛教训仍历历在目，哪怕是救命恩人，李霏也不敢彻底放下戒备，要象征性的犹豫下——事实上，李霏心底已经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来，除了格奈娅夫人，恐怕自己很难找到无惧梅蒂斯家族的东家了；二来，救命之恩加上难以想象的医疗费，格奈娅夫人没提，不代表自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记得你们东方人有一句箴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格奈娅夫人挂着温柔的笑意，循循善诱道：“纵使你仍打算狩猎，也总要有一套好的武器装备吧……还有各种用来保护自己的道具、药剂也必不可少。”
李霏闭上眼，完全无法拒绝格奈娅夫人给出的诱惑。
她呼吸急促了起来，不仅是因为耳朵被摸得很舒服，也是因为回想起了被肯尼斯逼到山穷水尽时的耻辱与不甘……被野兽撕咬血肉时的痛苦……还有那份濒临死亡时的绝望与恐惧……
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一点风险都不敢冒的话，还不如乖乖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梅蒂斯府上算逑。
卖酒就卖酒吧，反正都是女客，大不了让她们搂搂腰……嗯，长得漂亮又阔绰的话允许摸一下腿……总之，只要坚守住底线，稍微做出点妥协，是完全没问题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格奈娅夫人补上了最后一刀：“战争学院也好，魔法学院也罢，每年至少两千枚金币的学费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你工作表现出色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资助哦。当然，就算你拒绝，我也会替你安排好住处。”
这并非谎言。
她并不吝啬于“员工培训”，毕竟女英雄的身价可比普通姑娘高多了，她能抽取的利润也会更多。
似乎感受到了格奈娅夫人的诚意，李霏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夫人。”
……
金橘子酒馆，是洛西布鲁克最为有名的销金窟。
店内环境并不奢华，却极具情调；店员们也仪态端庄、举止得体——这让很多富家千金、贵族太太甚至女英雄们产生了自己不是来做交易的，而是来“谈恋爱”的错觉。
众所周知，哪怕是富人在消费时，也总会在意自己吃亏与否，不肯当冤大头；可为了谈恋爱而一掷千金的话，哪怕吃糠咽菜也甘之如饴。
说白了，贩卖“皮囊”，哪有贩卖感情赚得多？
当然，为了维持客户体验，一些必要的“妥协”，也在所难免……
换衣间的镜子前，第一天上班的李霏换上了类似襦裙的东方服饰，凝视着镜中温婉可人的少女，眼神有些茫然：
为什么，就忽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去招待你的第一位客人吧，霏。”
格奈娅夫人推门而入，带着香风凑近她，手指轻点她额头，“语言通识”法术悄然生效。
“夫人，我……有些紧张。”
李霏眼巴巴地看着她。
“爱撒娇的孩子。”
格奈娅夫人抱住李霏，轻抚着李霏纤美的后颈与背部，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成熟而知性的风情。
“嘶哈……”
李霏近乎贪婪地吸着格奈娅夫人身上的香气，感受着柔软胸怀的温度，过了十几秒才直起身子：“夫人，我好了。”
“再让客人等两分钟也没问题哦。”
格奈娅夫人冲她眨了眨眼。
李霏眼中闪过不舍，但很快又坚定了起来，认真地回答道：“我没问题的。”
“好孩子。”
格奈娅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十八号包间。”
“嗯。”
李霏点了点头，步伐比深入狼窟时更为缓慢。
但换衣间到包厢的距离并不算远，李霏很快就驻足在包厢门外。
她闭上眼，暗暗告诫着自己：赚够武器装备的钱，偿还掉金橘夫人替自己寻求治疗的费用后就收手……一定要坚守底线，不能为金钱蒙蔽双眼……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李霏忽地睁开眼，耸肩笑了笑。
我到底在瞎担心什么呀。
对于自己的品行，李霏还是蛮有自信的。
于是她面带笑容推开了门。
这一推，就再也回不去了。
……
走进包厢，李霏的呼吸一滞。
她看到了一朵肆意绽放的红玫瑰。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脑海中格奈娅夫人的身影一下子淡去，只剩下热烈夺目的红色秀发，与娇艳端丽的笑容。
“请坐。”
看出了李霏的拘谨与局促，客人却没有丝毫不快，脸上却仍旧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看来这位美丽的小姐刚来这里工作不久。”
“嗯，这是我第一天上班……”
李霏有些晕头转向地坐在了红发女子的身旁，悄悄用余光瞥着客人的样貌。
梳向脑后的长发比晚秋枫叶更为明艳，露出那张典雅而妖的面庞。温柔而细腻的红眸弯成新月，薄薄的唇角噙着笑意。
红色的法师袍已经挂在了衣架上，贴身的白色衬衣勾勒出客人削瘦、秀美的肩部线条，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推倒；领口的两枚纽扣敞开，露出奶白色的纤细脖颈以及半截锁骨。
嗯，完全是自己的理想型。
“哦？我是你的第一位客人吗？看来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红发美人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嗯，这样的日子值得开瓶好酒庆祝下……请给我来一瓶‘天使之羽’，谢谢。”
接受过三天培训的李霏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出了这瓶酒的价格，以及自己能拿到的提成。这让她发现了一个有些难以接受的事实——仅这一瓶酒带来的收入，就超出了自己在餐馆累死累活打工一个月的薪水……
这一刻，李霏悟了。
原来，女人并不会拖累我升级的速度。好看又有钱的女人，还能资助我买更好的装备。
在略带恍惚的思绪中，李霏耳边又响起了红发美人的声音：
“对了，我叫珊妮娜·温莎。”

第五章 -4
次日清晨，李霏从柔软的大腿上醒来。
自己还在包厢里。
她揉了揉脑袋，稍加思索，恍然大悟。
昨晚，她与珊妮娜相谈甚欢，主动饮下一杯“天使之羽”。
然后暴露了某些本性。
比如试图与珊妮娜交流**********，炫耀自己苦练多年音游而锻炼出的********，还拍着**说什么“我超勇的”……
好在，珊妮娜是一位真正的淑女，才让某位信誓旦旦要坚守底线的少女，没在上班第一天就****。①
后来，李霏醉倒在珊妮娜的怀里，枕着她的双腿睡着了。
尽管当时已经喝醉，李霏仍清晰记得珊妮娜的膝枕带给了自己怎样的温暖与安定感。
珊妮娜熟睡未醒，李霏愣愣凝视着那张恬静美好的睡颜，良久后才如梦初醒地环顾四周。稍显心虚的目光略过紧闭的房门，李霏轻咬下唇，屏息凑近珊妮娜的眉心，偷偷留下两瓣带着湿气的唇印。
红发美人的唇角微微扬起。
……
李霏的记事本：
8月6日，阳光明媚。第一天上班，提成两枚金币外加3枚银币。加油李霏！坚持到发薪日，就能买下全套精良防具还有弩箭了！
8月7日，阴天。魔导师姐姐太会撩了，从头到尾都在脸红。
8月8日，晴。昨晚珊妮娜又来了。
8月9日，小雨。天使姐姐好美！！！出手也很阔绰。允许她搂我的腰了。
另：道德值下滑了1点是怎么回事？
8月10日，晴。昨晚珊妮娜和格奈娅夫人都夸我变漂亮了。
8月11日，多云转晴。昨晚的客人并不淑女，毛手毛脚的……看在她点了两瓶“月亮甘霖”的份上，原谅她。如果多点两瓶的话，让她膝枕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另：道德值又下滑了。
8月12日，大雨。“沉沦”这个天赋看来还是有点作用的……预约我的客人竟然开始排队了，看来到月底，我还能额外添置一柄不错的武器。
8月13日，起雾。“语言通识”法术太离谱了，竟然连诗词都能翻译，并且对仗工整、韵律优美，突出一个“信雅达”。昨晚接待了一位来自东方大陆的世家千金秦知画，几首诗硬是把人家听哭了，还说要替我赎身，带我离开金橘子酒馆。开玩笑，这么好的工作上哪儿找第二份去？吓得我赶紧劝她多点了两瓶“妖精蜜”，灌醉了事。
另：为什么我的道德值一口气跌了两点？
8月14日，晴。“沉沦”简直是神技啊……酒馆里都在传，新人李霏有花魁之资。不过这两天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8月15日，小雨。昨晚的客人竟然是格奈娅夫人……这算什么？老板让员工在工作时间给自己陪酒？不过很开心。
8月16日，晴。祭祀姐姐好高冷啊，想踩她或者被她踩。
8月17日，晴。我想起来了，这几天忘了晨跑了！李霏啊李霏，业精于勤荒于嬉，怎么能因为赚了亿点点钱，就忘掉初心了呢？打铁还需自身硬，再厉害的装备，也无法弥补自身的弱小！明天一定要恢复锻炼。
8月18日，雨天。下雨了，休息一天，明天一定。
8月19日，晴。我对珊妮娜一心一意。
8月20日，晴。啊，秦知画小姐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呀……忍不住又为她搬运了几首诗，这次道德值只下滑一点。
我有个猜测：或许做出同样的举动，对属性的影响并不固定？
比如我晨跑一个月，能让3点体质提升为4点，但如果体质破百的英雄呢？同样晨跑一个月，恐怕无法让体质得到提升吧？
道德值同理，也许道德值上百的淑女，说一句脏话就会让道德值下滑；而道德值负一百的穷凶极恶之人，哪怕做出小奸小恶之举，也无法让道德值继续跌落，甚至从负一百提升到负九十九？以后要继续观察。
8月21日，阴。昨晚接待了一位贵客。那位家喻户晓的城主养女，惊艳绝才的白梦婷……没想到她也是……
8月22日，晴。再也不怕手机没电了，好耶！
8月23日，晴。悄悄摘下一根天使姐姐的羽毛，她竟然脸红了？还有为什么本姑娘的道德值又双叕下降了？一根羽毛而已耶，不至于吧系统？
8月24日，晴。哦，原来天使族有互赠羽毛来示爱的意思啊……
8月25日，晴。格奈娅夫人有些醉了，她说有些后悔让我来店里上班，早知道我这么有潜力的话，她会留着我当私人助理。呵，女人，不来店里上班，道德值怎么下滑？魅力值怎么上升？
8月26日，晴。珊妮娜送了我一朵花，和她头发一样的颜色，很漂亮，我很喜欢。
8月27日，晴。祭祀姐姐被我撩脸红了。看来就算没有系统帮助，我也有花魁的天赋嘛……等等，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而感到得意？清醒点啊李霏啊啊啊……
8月28日，晴。魔导师姐姐又来了，可我已非吴下阿蒙，这次轮到她脸红了。不过她听说我来这里卖酒是为了攒钱入读“魔法学院”后，表示愿意帮助我，还送了我一件法师袍。
8月29日，晴。来了位新客人，她像是黑夜一样深邃、迷人……赠送的见面礼竟然是一柄匕首？哪有送女孩子这种东西的……看在她是盗贼公会副会长的份上，我与她一见如故，顺便委托她替我查了一些资料。
8月30日，小雨。发薪日到了，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
夜色已至，洛西布鲁克被濛濛雨幕所笼罩，满城绿叶在细雨浸润下娇翠欲滴，只是细密的雨声让李霏觉得厌烦。
矮人圆盾、锁子甲、十字弓、破甲箭、秘制毒药、燃烧药水、治愈药水……
一个月前想都不敢想的装备、道具整齐地摊放于长桌之上，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可李霏却惊恐地察觉到，自己竟然无法提起一个月前那般的斗志。
她总算明白了那句老话——美人乡，英雄冢。
贫困、疲惫、痛苦、恐惧……这些都未能压垮她的意志，金橘子酒馆却让她沉湎。
现在，只要把这些装备丢进垃圾桶，她就可以在酒馆里洋溢着的熏香与乐曲中醉生梦死，随便搬运一些诗词就能轻松得到千金小姐与优雅贵妇们的赞美与景仰，每天都会有一个接一个的美人儿排着队撒着钱哄她开心，锦衣玉食、温香软玉唾手可得。
能躺赢，为什么要拼命？
什么，梅蒂斯？现在女侯爵想让本姑娘陪酒，都得排队！区区伯爵家族，我李某人只要抱紧美腿，在·鼓·唇·弄·舌间，·弹·指可灭！
一边是温柔乡，另一边是在尸骨累累的狼窟中，流着血、忍着痛，与群狼甚至更可怕的生灵搏杀……
内心的天平在不断晃动，此刻的李霏，就像是受了挫折后发誓要奋发图强让别人另眼相看的懒狗，等坐到书桌前，却无法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就连自己遭遇的耻辱、痛楚与恐惧，都在美人们散发的馨香中一点点淡去。
李霏的面色阴晴不定。
罢了……先上班。
李霏叹了口气，撑起一柄桃红色的纸伞，穿过一条街道就来到了金橘子酒馆。
踩着柔软的地毯踏上台阶，两名高挑清丽的精灵侍女替她推开门，优雅清扬的曲声就从酒馆里飘了出来。
一个打扮素雅的迎宾少女走上前，乖巧地从李霏手中接过伞，细心收拢。
“看，李霏。”
“哦？那位新晋头牌……咳咳，花魁？”
几位女士窥见了李霏的身影，厅堂中顿时响起一阵切切私语声。
美貌而阔绰的客人们纷纷放下酒杯，或期待或随意地瞥向门口。
在这家美女如云的金橘子酒馆里，有一名风头正劲的新人，在出道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就一路摧枯拉朽，让无数美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隐隐有花魁之势，谁人不知？
酒馆里，所有人都看向门边，李霏走进来了。
而她并未让翘首以盼的夫人与小姐们失望。
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细细的草绳束起，搭在柔软纤细的肩头；那张楚楚动人的瓜子脸上一对柳眉如画，漆黑湿润的眸子如初生的小鹿般澄澈，偏偏又流露着些许慵懒与颓丧，仿佛童话里的黑色林，有着让人沉沦的魔力。
白皙精致的锁骨下，是一袭得体而简约的素白长裙，勾勒出纤软的腰肢与朦胧的曲线，让人想要一窥究竟，既保守、又暧昧。
不经意间抿住的唇与微蹙的双眉，让李霏看起来有些忧郁、颓废，却无法让她的有所魅力失色，反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婉约气质。
满堂女宾不禁屏息，她们似乎看到了正在凋零的鲜活玫瑰，滚落到夏娃脚边的禁果，油画里娇艳欲滴到近乎糜烂的蜜桃……那是让人想要染红的纯洁，想要沉沦的病态。
两个月前还在为高考后再也无法见到隔壁班花而烦心，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懊恼得直蹬腿的小姑娘，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短短两个月里就有了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出落成优雅致命的尤物。
而她所付出的，不过是灵活地调整了下道德底线而已。
沉沦：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魅力：142
道德：-4
……
“嘶……名不虚传。”
“我好了。”
“我记得东方有一个词，叫做国色天香，用在她身上，那是在适合不过了。”
“格奈娅夫人，我要预约她！”
“本姑娘要包月！！”
沐浴在形形涩色少女与夫人的视线中，李霏挂着得体的笑容，欣然提起裙摆，双膝弯了弯，单手做出并不标准的提裙礼——这让她显得更娇俏了。
接着，她款款走向格奈娅夫人，打了声招呼：
“晚好，夫人。”
格奈娅吐出一口烟气，目光复杂：“霏，你更受欢迎了。”
“是因为夫人送我的这身裙子好看。”
“我本来更喜欢紫色的……不过显然，只有白色才配得上无与伦比的你。”
“其实我喜欢粉色呢。”
李霏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摸出白梦婷送她的那盒女士烟卷，抽出一支送到嘴边。
嚓。
“ignitio”
啪。
生于东方名门的世家闺秀秦知画点燃火柴，递到她跟前；金发碧眼的女巫抽出魔法短杖，轻吟咒语，跃动的火光在杖尖跃动；魔导师阁下打了个响指，指尖便冒出一缕火苗；还有一些不太熟悉的女人，也争相为李霏效劳，展现自己的淑女风度。
十几团火光，簇拥着着李霏，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明灭不定。②
灰色束发披在肩头、知性温婉的魔导师妮可出手最为阔绰，所以李霏用她指尖的火光点燃烟卷，并游刃有余地安抚了其他女士。
“那么，妾身先告辞了。”
欠了欠身，李霏走上酒馆二楼，推开包厢的木门。
今晚的客人仍旧是珊妮娜·温莎。
不得不说，这位红发美人是一名近乎完美的淑女，美丽、优雅、风趣且阔绰，能让一整晚时间变得很短暂。
在李霏见一个喜欢一个的美人中，珊妮娜是最让她悸动的那个。
“霏。”
珊妮娜的笑容依旧柔和而朗丽，她伸手轻轻摘下李霏手中的烟卷，丢进水杯：“你还没有成年。”
“哼，只差区区几个月了。”
李霏把脑袋埋在珊妮娜肩头，感受着她的温度与衣物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指尖拨弄着一缕红发绕圈圈：“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
珊妮娜笑意微敛，认真地回答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李霏的指尖顿住，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
“……不打算回来了吗？”
“除非我死。”
“那要多久？”
“顺利的话，一年半载。”
“哦，那就去呗，告诉我干嘛。”
李霏撇过脑袋，抓住烟盒，又收回手。
“和你道别。”
珊妮娜握住了李霏的手。
“诶？”
李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要清醒一点，李霏，珊妮娜只是客人。
你应该洒脱而有风度地向她道别，像个成熟的淑女一样……
某位高中生在心里暗暗提醒着自己，幼稚的话却脱口而出：
“你干脆邀请我一起走得了。”
“这次的旅途并不安全。”
珊妮娜的眼中带着歉意与眷恋。
“嗯对，你可是序列3的法师大人，我在你身边，确实会拖你后腿。”
李霏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仿佛有一枚砝码轰然砸下，落在摇摆不定的天平上，让横梁朝着某一侧倾倒。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抱歉……”
在重重的关门声中，珊妮娜·温莎怅然若失地垂下了头。
……
李霏与略带诧异的格奈娅夫人道了别，接过伞，却没有撑开，直直地闯进雨幕。
回到住处，李霏扑通一声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垫里，可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沉。
她索性下了床，倚在窗台边，点燃了一支烟卷，火光印在她瞳孔里，飘忽不定。
当烟盒见底，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李霏忽然自嘲地轻笑一声，悠然走向桌案，踢掉高跟，褪下长裙，换上锁子甲、马靴……她有条不紊地穿戴好每一件装备，最后披上魔导师妮可阁下送的法师袍，提起长剑推门而出，迎着泛白的天色下踏上行程，在地面上拖出一道决绝向光的人影。
出城，杀狼。

第六章 升级
“早安。”
李霏与隐藏在树冠中的精灵女士打了声招呼，一步跨过路牌。
精灵没有回应，她的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默默打量着李霏，心情复杂。
黑发少女右手的刺剑，做工精良，剑柄上还有流畅的附魔纹路，估计顶得上自己三个月的薪水。
左手的圆盾，一看就是矮人族工匠的杰作，至少是自己一年的收入。
从法师长袍突起的线条轮廓来看，这名东方少女，应该还准备了小尺寸的弩箭、标准规格的药剂包……
最离谱的还是那件银灰色法师袍，祖上阔过的精灵小姐隐约判断出，这玩意儿或许能被鉴定成“满月级宝物”，是自己买不起的模样——她的收入水平，就算在序列8里，也不算低了！！！
另外，少女的容颜更为迷人了，似乎成长了不少……
精灵小姐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名拎着破铜烂铁玩命博出路的少女，在短短一个月内积攒下了如此惊人的财富，还变得如此美貌？
她不禁俯首打量着跟随了自己很久的制式长弓，目光迷茫，对本该韬光养晦的职业规划产生动摇。
等今后跨入英雄序列，想必能得到族群的支持，就算如此，多攒点钱也没坏处……不能这么咸鱼下去了！
听说，金橘子酒馆最近生意兴隆，正在招人，要不要……
……
重临狼窟的李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让值守于此的精灵小姐开始怀疑人生，而是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就算鸟枪换炮了，她也绝不会放松警惕，再次让自己陷入险境。
很快，李霏找到了目标。
一头月光狼，正在啃食鸟类的尸体，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牙齿与毛发被染红。
李霏默不作声地将剑插进泥土，掏出弩箭，瞄准狼头。
李氏战斗准则第一条：能偷袭绝不打正面。
嗖。
扣动扳机后，箭矢破空，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扎进了狼背。
果然射偏了，这么贵的十字弓竟然没有自动瞄准爆头功能，差评！
【S-12型袖珍十字弓】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杀伤力Ⅰ级，有效射程200码，可连发三次。
眼见爆头失败，但李霏没有补上一箭的想法，毫不犹豫地后退！
李氏战斗准则第二条：能远程攻击绝不近身。
月光狼哀鸣一声，头颅猛然抬起，冰冷狼眸牢牢锁定住李霏，迈开矫健的四肢向她奔跑，打算把这个打扰自己进餐的卑鄙两脚猿撕成碎片。
可它跑出没两步，忽然一阵抽搐，栽倒在地，在一连串凄厉的哀嚎声中，不断抽搐、翻滚。
“没想到吧，我的弩箭淬毒了，**。”
李霏冷笑一声，颇有报仇的快意。
李氏战斗准则第三条：能用淬毒武器绝不用常规武器。
当然，她并未急于靠近，而是保持二十米距离，冷眼看着月光狼咳出一口有一口发黑的血液，直到它不再动弹，才抽剑上前，捅穿它的脑袋。
李氏战斗准则第四条：看到经验提示前必补刀！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一个月前险些让李霏丧命的序列9作战单位，如今被轻而易举的杀死，李霏低头打量着狼尸，有些不真实感。
不过考虑到这场战斗的成本，她又释然了。
做工精良的连发弩箭，售价28金币——事实上考虑到这种精密的器械容易出现故障，李霏买了两个，随身携带！
配套的常规箭矢每根都要一枚银币，一次性买一百二十根可以打折，售价1金币。
对付绝大部分序列9都能在一分钟内毙命、序列8中招也有性命之危的烈性毒剂，一瓶售价10金币，保质期一周，大约能给20枚箭矢淬毒。
如果自己还在小餐馆揽客，一年收入未必能有两金币，不吃不喝攒钱五年，也就够买一瓶毒剂——别忘了，作为“业绩冠军”李霏，提成收入比另三名店员加起来还多！
“果然，有钱才能变强。”
盘算着身上携带的药剂数量以及能够换取的经验值，李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企鹅帝国诚不我欺。”
小心翼翼地补上箭矢，李霏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
……
魔法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
这座古老的、几乎垄断了超凡教育资源的学府坐落在城市南侧，与战争学院成掎角之势拱卫市政厅。
作为法师的摇篮、培育出一位又一位高序列自然系法师的洛西布鲁克分院，似乎连校门口的地砖都散发着宁静而深邃的味道。
砰。
一个高挑明艳的金发女人推门走进院长办公室，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两扇宽大透明的窗户，窗台边摆满了奇花异草，沐浴在日光中放肆扭动着藤蔓与枝叶。
而召见她的院长阁下正耐心而专注地烹煮着一壶红茶，被绳结束起的灰色长发一如既往地搭在肩头，动作不疾不徐，流露出优雅、知性的风情。
金发女人的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是沉醉于芬芳茶香，还是碧绿瞳孔中映出的侧影。
当妮可转过身时，金发女人已经恢复了往日随性的样子，她丝毫不见外地坐在办公桌前，翘着腿道：“院长大人，喊我过来有何贵干？”
金发女人的双腿欣长而笔直，交叠起来后，连法师袍的宽松下摆都快被提到了膝盖，透着肉色的丝质长袜紧紧绷在腿上，看不到一丝褶皱。
“梅洛蒂亚，过几天你的班上会有一名特招生。”
妮可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先替金发女人倒了杯澄澈芬芳的红茶，才将一叠档案推到她跟前。
特招生？还是院长亲自推荐的特招生？
上一个以这种身份入学的，现在已经是学院里最年轻，甚至可以用年幼来形容的助教了……
梅洛蒂亚坐直身子，翻开档案第一页，自语道：
“李霏……东方人？”
“嗯。”
“真美。”
梅洛蒂亚看着档案里的魔法肖像，嘴角勾了勾：“看来，院长阁下又要有一位‘干’女儿了①，不怕我……的爱徒小伊蕾娜吃醋哦。”
“我是看中了李霏的才能。”
妮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学手续就拜托你了。”
“真的假的，这个李霏不会也是伊蕾娜那种破格级别的天才吧？要不我给她安排场资质测试，也方便因材施教？”
习惯于调节心态的梅洛蒂亚很快将丝丝酸楚的情绪埋藏在心底，颇感兴趣地问道。
“不必了。”
妮可浅笑：“她现在需要的是打牢基础，记住一些常识。”
事实上，作为大魔导师的妮可早就能做出判断，如果让李霏去做入学测试，对资质的评价绝对是零蛋，属于那种不给学校捐个几十万金币盖图书馆，就不可能让她入学的程度。
但这不代表李霏没有潜力，妮可确信，只要安排妥当，李霏今后的意义与价值，绝不会逊色于伊蕾娜，甚至自己。
“好吧。”
梅洛蒂亚耸了耸肩，将冒着腾腾白雾的红茶一饮而尽：“通往维拉尼安的传送门要搭建了哦，打算去看看吗？”
“那里有魔女吗？”
妮可边给她添茶，边慢条斯理地反问。
“真不知道魔女集会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梅洛蒂亚眯起眼，嗅了嗅红茶的香气，接着又一饮而尽：“除了魔法和金橘子酒馆以外，我从未见你对什么事像讨伐魔女这么上心……”
“啊对了，说起金橘子酒馆，今晚一起去玩玩吗？听说那里来了位新人，艳压群芳呢。”
妮可笑而不答，只是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份新的文件。
梅洛蒂亚好奇地凑过脑袋，赫然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的考核档案——魔法学院每年都会对教职人员做出考核与评价，优赏劣罚，以起到鞭策、激励的效果。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妮可在考核档案的“师德”那一栏划了个醒目的红叉。
“你！”
梅洛蒂亚顿时像屁股着火一般站起来，义愤填膺道：“你明明去得比谁都勤快！”
面对指责，胸怀宽广的妮可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
她素手一挥，院长室外的投诉箱就在“法师之手”的牵引下漂浮了过来，悬在梅洛蒂亚的身前：
“请。”
“……”
梅洛蒂亚不吭声了，露出悲愤的小表情。
“写投诉信的时候需要我回避一下吗？为了避免被投诉者·蓄·意·报·复，所以设立的是不记名投诉箱呢。”
妮可贴心地追问道。
“院长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听信谣言。”
梅洛蒂亚摆出了标准的、能从领口窥得深深沟壑的鞠躬道歉姿势，向院长势力低头：“以后谁再造谣您去风月场所，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态度倒是挺端正，至于考核档案……”
妮可俏皮地眨了下右眼：“得看你今后的表现了呢。”
……
“真恶心。”
李霏望着脚下又一具狼尸，眉头蹙起。
刺鼻的血腥味与腹部创口流出的内脏让她有些反胃，但她强迫自己盯着尸体。
毕竟今后肯定要面对更多的鲜血与死亡，不早点适应，恐怕会吃大亏。
良久，她略微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寻找下一个猎杀目标。
经验值：198/200
每杀一头月光狼，李霏都会忍不住打开系统面板，看着经验值一点点朝着升级界限而跃动。
快了。
李霏压住内心的急迫，深呼吸着平复情绪，让自己以尽可能冷静的姿态对待战斗。
很快，她就找到了新的目标。
瞄准、放箭、保持距离、等待毒发、补刀。
没有丝毫意外，月光狼在李霏的剑锋下咽气。
经验值：209/200+
再次打开系统面板，积攒的经验值终于突破两百大关，后面也多出了一个明晃晃的加号。
李霏意识到，只要点下那个加号，自己停留两个月的等级，恐怕立刻就能从0变成1。
但她闭眼、吸气，忍住了立刻升级的冲动，毫不停留地扭头离开狼窟，甚至忘了和镇守此地的精灵女士道别。
万一，升级时自己会昏迷过去呢？
万一，升级时自己会全身发光，冒出苦海种金莲、海上升明月之类的异象呢？
小心无大错！
步伐匆匆的李霏一直回到自己住处，锁好房门、拉上窗帘，又打开在白梦婷帮助下充满电量的手机，开启摄像功能并把镜头对准自己，才迫不及待扯掉法师袍、卸下碍事的装备，稳稳坐在了沙发上。
万事俱备。
“终于……”
李霏捂住噙起的嘴角，却再也无法控制雀跃的情绪，双眼眯成了两道迷人的月牙儿：“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系统，给我升级！”
面板中绽放出一片耀眼的金芒，又在片刻后散去，李霏睁着亮晶晶的眸子，仔细审视起各项属性的变化。

第七章 我李某人有宗师之资!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1
序列等级：无
经验值：9/300
职阶：无
传承：无
法力值：0
力量：4→5
敏捷：6→7
体质：4→5
智力：7→8
魅力：139→141
道德：-4
幸运：1
统率：0
资质：0
成就：无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
知识树：未激活
潜能点：1
法术：无
战技：无
评价：花魁之资。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257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1
“嗯……每次升级，力敏智体各加一点，并获得一次抽奖机会与一个技能点吗？虽然能给我带来立竿见影的提升，但我觉得系统的作用应该不止于此……毕竟这系统怎么看都是点娘的画风，而非某些轻小说网站的拉胯系统，以后还得继续摸索。”
李霏原地跳跃两下，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又对着空气劈出几剑，也是呼啸生风，发出慑人的破空声。
“很直观的长进……但这远远不够！”
李霏嘀咕着，目光在魅力、资质两项数值上停留了一会儿，遗憾道：“升级竟然不加魅力和资质，头大。”
锻炼可以增长力量、敏捷与体质，做出背德之举会让道德值下滑，这让李霏早早总结出了规律——自己与系统是存在双向反馈的，系统加点能让自身获益，而自身做出的改变也会体现在系统面板内。
但在洛西布鲁克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变化最频繁的绝非力量与体质，而是魅力——李霏起床换一身衣服，魅力值就能变好几次！
脱下后睡裙后上涨一些，套上丝袜后再上涨一些，最后穿戴整齐后则会下降一些。
她曾关上门来实验过，除非刻意扮丑，比如泥巴糊脸之类的，不然魅力值变动的区间会在±3以内。
在大部分情况下，李霏的魅力都能维持在137~143的水准——主要是战斗时严严实实的装备会影响魅力，而上班时选一身好看的裙装，起步妥妥141。
因此，尽管系统面板上的魅力值提升到141，却并非得益于升级，只是因为李霏脱下了法师袍而已，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只穿普通单衣的情况下，魅力值就是141。
纸笔记下属性值的变化后，李霏心念一动，打开系统面板里的“知识树”。
霎时间，九座高大巍峨的门户浮现在李霏眼前，散发着古老、宏伟的气息。
每一扇门户上，都雕刻着不同的文字与图案，有扎根于大地、枝干刺破云层的参天巨树，有纯白的天使之翼，有狂乱猩红的火雨……
“这是……九系超凡知识！”
李霏呢喃自语，回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微醺的夜晚——
气质优雅的灰发魔导师妮可女士搂着她的腰肢，温声耳语道：“霏，掌握超凡力量的途径有很多，可不论是生来决定尊卑的血脉序列也好，一步蜕凡登高的仪式序列也罢，都有着太多制约，几乎不可能打破极尽；只有踏入“知识序列”，掌握一系超凡知识，才会有无限可能！”
李霏小口抿着杯中的“魔女之血”，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格奈娅夫人和我说过，知识序列也被称作英雄序列，很帅的称呼呢……妮可姐姐，你也是知识序列的嘛？”
“魔法学院与战争学院，自创立以来就专注于培养知识序列的超凡者。”
妮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在李霏崇拜的眼神中，继续为她诠释着超凡知识的意义：“对于知识序列的生灵们而言，‘序列等级’只是开启‘职阶’的钥匙，真正决定实力强大与否的，还是被世界法则所认可的、尽头疑似神灵的九系超凡知识！”
“这九系超凡知识，分别是‘秩序、混乱、生命、死亡、自然’这五大派系魔法，与‘战斗、战术、贵族、侦查’这四大战争类知识。”
“可惜，总有驽钝的学生容易本末倒置，盲目依仗血脉、仪式、秘药等助力，获取或开发出新的“职阶”，晋升到更高的序列等级，才回过头修行领悟更高阶位的知识，真是令人苦恼呢。”
……
“难道说……”
早就决定了今后在魔法学院进修哪一派系魔法的李霏，扫了眼自己升级所获得的一点潜能点，又把目光放在有着巨树图案、绿意盎然的那一面门户上，颤声道：“系统，给我加！自然系魔法！”
绿色门户轰然洞开，如同神圣崇高的自然女神掀起了裙底，让李霏窥得自然法则最本质、最美妙的一角。
这一刻，李霏的思绪恍若穿梭到了世界尽头，见证着一株娇翠欲滴的嫩苗拔地而起，成长为一颗接通大地与苍穹的参天古木；丑陋孱弱的幼虫破开虫卵，一点点长大，又把自己缚在茧中，最终破茧化蝶……浩如烟海的知识在李霏的脑海中涌动，诠释着自然之璀璨、生命之绮丽。
李霏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又瞥了眼系统面板，这下她懂了。
法力值：0→40/40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自然法术。
潜能点：0。
“啊这……我……”
李霏有些语无伦次。
那一晚与妮可后续交谈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当然，也不能全怪那帮学生。”
妮可把杯中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语气似怜悯似嘲弄：
“毕竟，要具备足够的资质才有望踏上知识序列——尽管能通过入学考核的学生，都有最基本的天分，大概万中挑一吧，可资质的高下，仍存在天壤之别。”
“资质不足，就只能不断攀登更高序列，让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更加贴近法则，才有希望揭开笼罩着超凡知识的面纱……”
花魁小姐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人物面板】里资质那一栏刺眼的“0”，酒醒了。
她默默放下酒杯，双手环抱妮可的胳膊，亭亭玉立的人心贴上去来回晃动，同时把下巴搭在妮可肩头，压住柔顺丝滑的灰色长辫，亮晶晶的大眼与妮可对视，语气中带着紧张与企盼：
“那个……入学考核是怎么回事？必须参加吗？”
妮可面带笑意，揉弄着李霏的发丝：“入学考核可是一项要务，关乎到魔法学院乃至整片大陆的未来……就算身为院长的我，也不能轻易破坏考核的公允性呢。”
“不能轻易破坏……那就是可以咯？”
李霏的眼神更亮了，那是对超凡知识憧憬的光芒。
就算早恋也不忘学习，立志要考一本的她，可太清楚系统性的学习有多么重要了。
那一晚，在温暖旖旎的求知道路上，花魁小姐在道德值险些跌落的边缘疯狂试探，终于心满意足地获取了妮可女士“替自己搞定入学名额”的承诺，一件充当入学礼物的法师长袍，还有记事本里满满当当记载了两页的、关乎到超凡之路的常识。
当然，道德值最终没有跌落，并非花魁小姐有多么坚定的底线，而要归功于妮可女士的温柔。
抛开花魁小姐打算在考核中走后门还反向收礼的事情不谈，她从妮可口中软磨硬泡来的消息，也是非常有价值的：
按照妮可女士的说法，魔法学院里那帮“驽钝”的学生们，在跻身序列9前，根本无法领悟到晦涩深奥的超凡知识。
他们必须凭借种种资源与手段，晋升序列9，加深与超凡知识的契合度，才能勉强掌握“入门级知识”，接着不断修行、学习、战斗，搜集仪式与秘药的材料……直至晋升序列8，再去领悟“基础知识”，如此往复，向着高序列迈进。
只有资质绝顶的天骄、被法则所垂青的宠儿，才能在踏上超凡之路前，驾驭魔力，掌握魔法！比如妮可阁下的干女儿伊蕾娜。
如果把序列9、序列8、序列7比作初中、高中、大学，那么入门级魔法、基础魔法、中级魔法就是对应阶段的教材。
有的人，上了初中才开始翻看初中课本，对里面的知识百思不得其解；有的人，却在小学就把初中知识融会贯通了！离高一新生只差两场考试！
事实上，对于这类凤毛麟角、震古烁今的天才，万族生灵只会用一个词来形容：
宗师之资。
在恩洛斯大陆，宗师二字重若神山，能够压塌无尽城邦与国度，非有大气运、大才华者不可承受。
毕竟纵观世间，序列2的宗师们无异于行走在人间的神邸，高居云端俯瞰众生；
史诗级的存在几乎不可见，仅遗存下一鳞半爪的痕迹，被某些国度、族群奉作图腾，日夜顶礼膜拜；
至于那些传说级的生灵，早就被历史的长河所掩盖，只留下一段段匪夷所思、如同神话的故事被吟游诗人们歌颂。
本来还在为资质而头疼的李霏，不经意间就获得了足以让洛西布鲁克震动的“天分”。
“不愧是我。”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李霏，开心得扑在床上，把脸蒙在枕头里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翻过身来，双手叉腰：
“看来我李某人，有宗师之资！”
良久，李霏才从床上坐起，小脸仍旧红扑扑的，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
“膨胀了膨胀了，潜力再大也要转化成实力才好使……树大招风，天才易早夭，本姑娘还是微小谨慎些好。”
“那么接下来……”
搓着手，李霏把目光停留【抽奖面板】上：“就是激动人心的抽奖时刻！”
【抽奖面板】中央，是一枚巨大的圆形轮盘，被不同颜色分割。
轮盘上有一大半是白色，接近四分之一绿色，大约百分之五的银色，还有几乎微不可查的金色。
轮盘正上方，是一枚指针；轮盘下方，还有两行字：
剩余抽奖次数：1
中奖纪录：无
系统，抽奖！
李霏意念一动，抽奖次数立刻清零，硕大的轮盘也开始滚滚转动，不断提速。
“一发入魂！金色闪光！……”
李霏死死盯着轮盘，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在李霏屏住呼吸的几秒后，轮盘缓缓停滞，而那枚红色指针停留在了……
白色区域。

第八章 护体石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有了足够的经验可以升级，也有了抽奖机会。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又可以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①
李霏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口中也在碎碎念着一段满是怨念的台词。
“或许……就算是最垫底的奖品，也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帮助呢？”
抱着最后的侥幸，李霏用希冀的眼神看向系统面板。
[获得自然系知识之书——增益类魔法——一阶——护体石肤，是否使用？]
“……”
李霏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冷冷扫视着面板内的消息，一副冷漠而嫌弃的样子。
知识之书，是好东西，李霏早就对系统商城浩如烟海的知识之书垂涎已久。
这玩意儿的效果，类似武侠小说的“醍醐灌顶”、无限流小说的“主神兑换”，可以让超凡者光速掌握一门法术或者战技。
但有个前提：适合自己。
妮可的教诲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魔法五大派系，各有独到之处。”
“比如生命系魔法，就有包罗万象的增益、治疗类法术；混乱系魔法，则涵盖了大量杀伤性法术；死亡系法师，是凭借操控死灵与诡异的诅咒让人颤栗；相对而言，秩序系法术涉及到内容的最为全面，硬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应该是比较擅于玩弄‘空间’与‘心智’吧。”
“至于自然系，素来以召唤术见长，洛西布鲁克作为自然阵营的城池，这一派系的法师也最为鼎盛。”
“当然，你必须记住一点，我刚才提到的，只是各系魔法大致的特征，毕竟象征着破坏与毁灭的混乱系法术中，也不乏增益类法术；很多专精生命魔法的牧师，也往往会隐藏着一两手杀伤力不俗的底牌。”
……
在获悉九系超凡知识的特色后，李霏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首先，牢记“安全第一”的信念，拒绝近身作战的李霏，直接排除了侦查、战斗这两系知识；其次，钱多人多的感觉虽爽，但李霏更倾向于“伟力归于己身”的路线，因此又排除了领导与贵族。
至于从生命、死亡、秩序、混乱、自然这五大魔法派系中挑选一个，着实让李霏纠结了很久。
最终，李霏在深思熟虑后选择自然系魔法，当然是冲着五花八门的召唤法术来的——召唤出一堆炮灰肉盾和敌人厮杀，自己躲在后面放冷箭，岂不美哉？
可这狗系统，竟然给自己抽到了一门增益类法术，还是被开发出特殊用途后大受欢迎，唯独在战斗中无人问津的护体石肤！
难不成要尊贵的法娘对着自己释放一发“护体石肤”，然后像个粗鲁的野蛮人一样，挥舞着法杖和敌人近战？
不，绝不！
“罢了罢了，抽奖机会以后多的是，我就不信次次抽到增益类法术……真要那样，我就当场，把这个苟系统给吃掉！”
李霏脸色臭臭的，满是怨念地安慰着自己，同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诚实地选择了“确认使用。”
一本灰色书籍浮现在李霏面前，又轰然裂开，化作一片支离破碎光点涌入李霏的眉心。
咒语、模型构架、法术节点……深奥、晦涩的知识在李霏脑海中涌现，深深刻印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护体石肤（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防御力提升25％，同时会降低10％的灵活性。
持续时间：30分钟
冷却时间：1分钟
法力消耗：8
升级所需：0/100
“这玩意儿……就是法术模型？”
李霏感受着思维深处多出的那枚不规则立体符号，下意识地念诵出一串简短的咒语：
“Corpuslapis”
紧接着，脑海里那枚象征着“护体石肤”法术模型的符号开始颤动，绽放豪光，原本蛰伏于体内的魔力在模型的支配下，遵循着某种规律不断涌动，贯穿了肌骨、血液与灵魂。
魔力流淌过的路线往复交织，最终搭建出一个复杂、抽象的模型，竟与脑海里的符号别无二致！
当法术模型搭建完毕，李霏的咒语吟唱声也恰好停止，李霏意念一动，灰蒙蒙的魔力迸射而出，覆盖在了她的右臂上。
白皙的肌肤此刻泛着灰色，李霏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右手，明显变得迟钝了些。她又用抬起左手，青葱指尖对着灰色部分戳了戳，发现触感变得有些坚硬粗糙，不复以往那样细腻，右臂的知觉也变得有些麻木……
没来得及吃猪肉但在网络上见多了猪跑的李霏，算是明白这门法术为什么在风月场所那么受欢迎了。
“一阶魔法这么坑的吗？”
李霏鼓起腮帮子，气呼呼道：
“不能说一无是处，只能说是屁用没有。”
一边抱怨着，李霏一边掏出盗贼公会副会长海瑟薇女士送给自己的匕首，稍稍用力，在胳膊上划了下，打算试验下护体石肤的防御力——她没有意料到的是，她低估了Ⅲ级锋利度与“枯萎”的效果，名为黯夜的匕首轻轻松松就在胳膊上划了道细细的口子出来。
李霏：……
【黯夜】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锋利度Ⅲ级，耐久度Ⅱ级。
附魔效果：杀意隐藏（Lv1）、枯萎（Lv1）。
枯萎（Lv1）：降低目标护甲。
瞅了瞅系统对黯夜的描述，又看了看胳膊上的血线，李霏沉默着咬住下唇，最后一跺脚。
都是海瑟薇的错！都不晓得提醒我这匕首有多危险！
下次海瑟薇再点名自己，生气给她看！
不点个三五瓶售价18888银币的“黑夜礼赞”哄不好的那种。
什么？系统面板里有装备描述？
这不重要，就算花魁小姐有99％的错误，难道客人就没有1％的责任吗？
话说回来，这黯夜值多少钱呀，我花27枚金币买的长剑，在这匕首面前简直就是个弟弟……
小心翼翼地擦拭过匕首，李霏才给自己上了药，用纱布缠好伤口。
“接下来，要冒点风险了……”
李霏取出一瓶蔚蓝色的药剂，打开瓶口，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
【Ⅰ型精神修复药水】
药剂评级：萤火
药效：缓和法术反噬造成的副作用。
“Corpuslapis”
魔力在体内流淌，一层灰色覆盖了李霏的脚踝。
“C……”
没有丝毫停留，李霏又一次吟唱起护体石肤的咒语！
妮可提醒过她，中低序列的法师，在释放过某种法术后，必须等待一定的冷却时间，才能重新释放该法术，否则就会遭到反噬；只有高序列法师，才能无视大部分法术的冷却时间，在顷刻间掀起绚烂而致命的法术狂潮！
值得庆幸的是，低阶法术的反噬一般不会太过严重，甚至意志足够坚定的法师，能够硬撑着反噬效果，在法术冷却期间强行释放该法术！
药剂在手，护体石肤又仅仅是一阶法术，李霏觉得自己可以逝逝。
显然，李霏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咒语的第一个音节刚念出口，思维深处的那枚法术模型就开始不断震颤、变形，还浮现出大大小小的气泡，像是一锅被煮开的沸水。
“不能继续了！”
李霏她面色一白，强行中断了施法——尽管如此，她还是受到了不怎么严重的反噬。
脑海中晕晕沉沉，李霏伸手拿起准备好的药剂，送到嘴边又停下。
“这瓶药剂还蛮贵的……能省则省吧。”
李霏揉着太阳穴，本打算去床上躺会儿，可刚才随手对着脚踝释放的“护体石肤”，却让关节行动受阻，脚步踉跄的李霏啪唧一声栽倒在了沙发上。
“1，2，3……27，28。”
顾不得撒漏了半瓶的药剂，李霏强行维持着思考，心中默数时间，约莫过了半分钟，施法被终端的副作用才开始消散，并在两分钟后，法术模型重新恢复稳定。
“大概摸清‘冷却时间’的规律了……”
肉疼地收拾好只剩下半瓶的药剂，李霏苦着脸翻开记事本，提笔记下方才冒险换来的发现：
法术冷却期间强行施法，会导致法术模型需要双倍乃至更多的时间来冷却；
我或许能硬撑着反噬作用释放出法术，但后果想必会更加严重……轻则法术模型损毁，重则变成白痴或者当场暴毙。
另：护体石肤或许能当成诅咒类法术来使用。
放下笔，诸事告一段落的李霏长长伸了个懒腰，纤软腰肢折成一道勾魂夺魄的曲线。
“下次去狼窟，得找头月光狼做逝验，看看我的新思路到底靠谱不靠谱。”
李霏起身拍了拍肚子，嘀咕道：“另外往好处想想，知觉略有麻木，也意味着这个魔法有止痛的效果……先去吃饭，下午还要上课！”
她拿起手机，先扫了眼时间，才开始播放刚刚录制的视频。
屏幕里那个黑发如墨、身着单衣，露出大片莹白肌肤，身材纤细妖娆，大部分时间在发呆，偶尔对着空气傻笑、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看起来不太聪明却倾国倾城的美少女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
“本花魁真是太可爱了。”
反复确认过升级、加点、抽奖时不会有异常现象后，李霏毫不犹豫地删除了视频，将这段足以让“至仁至善恩赐女皇”社会性死亡的黑历史彻底抹除。

第九章 私の午後のソロを教えている女教師
换上一件纯白还带着蕾丝边的短袖衬衫，系好天蓝色领结，李霏捏起裙角转了一圈，黑底白纹的百褶裙顿时像鲜花般绽放，一如身前落地镜中的黑发美人，清纯烂漫，又娇艳欲滴。
又从衣柜里翻出两条黑色中筒袜，熟稔地卷了几圈袜口再用力撑开，弯下腰用袜口套住绷直的细嫩足尖，扯着袜沿往上提——被透气黑袜紧紧裹住的纤细脚趾灵活地蜷起又往上撑开，确认舒适后才松开手，绵柔的袜筒在“啪”的清脆声音中贴在了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勾勒出紧绷笔直的线条，在丝滑的黑中还能隐隐窥见几分肉色。
最后，李霏选了双棕色的小皮鞋，浅浅的鞋帮刚好能露出被轻薄黑袜裹住却仍旧清晰而秀美的脚踝轮廓。
扫了眼提升到143的魅力值，李霏满意地哼了声，推门而出。
此刻恰好是饭点，街道上人流如梭，四下洋溢着扑鼻的香气。
李霏就近挑了家面馆，刚一落座，穿着围裙的店员姑娘就热情地上来招呼：
“你好，打算……吃什么面？我们家的……呃，那个……”
话说到一半，看清李霏样貌的店员姑娘一下子脸红了，讲话都变得支支吾吾。
“最拿手的是什么面？”
李霏托腮询问。
“油泼面，是从东方人那里学来的手艺……”
小姑娘垂着头，不敢与李霏对视。
“哦？麻烦来一碗，加两个煎蛋，谢谢。”
李霏眼睛一亮。
她不再是对大陆历史、常识一窍不通的小白了，至少李霏听说过，在恩洛斯大陆以东，尽头是浩瀚海洋，与东方大陆隔海而望。
千年前，竖立着大商旗帜的巨船乘风破浪而来，毫无征兆的战火点亮了波澜诡橘的历史迷雾。
遥远的航程给后勤与联络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就连超凡力量也难以弥补——两片大陆的战事持续了十余年就草草收场，宣告新时代的到来。
原本用来运输武器与士兵的航路，变成了家喻户晓的“香料航线”，一支支船队不断往复，支撑其东西方大陆的商贸事业，给恩洛斯大陆带来了香料、瓷器，还有黑发黑瞳的东方人，又满载金币、魔力水晶与五花八门的机括驶向归途……
不知为何，东方大陆的文化、饮食等，像极了李霏那古老的故乡在千年前的样子。
不多时，面条端上了桌，蘸满调料与辣子的宽面还在冒白烟，点缀着零星葱花，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李霏挑起根面条送入口中，味道果然和记忆中的油泼面别无二致，至于手艺嘛……路边摊水平，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是店家很舍得放辣。
不得不说，饥饿才是最好的调料，一碗手艺平平的油泼面，李霏却连淑女风度都顾不得了，几乎把脑袋埋进碗里，吃得虎虎生风，不多时一碗面连同俩流黄的荷包蛋就下了肚。
李霏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本想再来一碗，却忽然察觉到周围的食客都在偷看自己……于是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调整好坐姿，很是淑女地掏出手帕拭去额头的汗珠，浅笑道：
“买单。”
……
身穿素色长裙的女子坐在客厅的桌案前，不断翻动手中的纸张，蹙起的眉宇间流露着化不开的忧愁。
她的身后悬着一个时钟，指针在表盘上转动，细微咔哒咔哒的声响让女子更加坐立不安。
当时针指向两点时，敲门声恰好响起：“安妮老师，在吗？我到了。”
如梦初醒的安妮·特蕾莎站起身，准备好的教案却不慎滑落在地，她手忙脚乱地拾起纸张，才匆匆打开屋门，李霏那张明媚而绮丽的笑脸跃进了她湛蓝的瞳孔。
“午安，安妮老师。”
李霏捧起安妮的手，在手背上虚吻，安妮甚至能感受到温暖而湿漉的水汽，让她有些颤栗：“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嗯……嗯，午安，霏。”
安妮慌乱地抽回手，回到了桌案前，伸手对着在自己对面的那张座椅示意道：“来，坐吧，我给你准备了红茶和点心。”
李霏捂住心口，如珊妮娜初次与自己相识那般，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我一直对您的红茶念念不忘呢。”
安妮夫人是格奈娅夫人出钱替自己请来的通用语教师，一对一授课。
本来李霏对于授课老师不是格奈娅夫人还有些失落，但与安妮夫人初次会面后，心中的小情绪顿时一扫而空——谁叫安妮夫人恰好是她的理想型呢。
安妮等李霏落座后，把冒着芳香的红茶推到她面前，毫不停留地缩回手，又摊开准备好的学习资料，垂眸道：“这是今天下午要学习的内容……”
啊，早就学会了。
李霏瞥了眼纸张上写满的文字，漫不经心地想着。
毕竟花魁小姐经常在工作时间里，坐在客人充满弹性的大长腿上，一边撒娇一边学~外~语~，颇有《人民的名义》里陈大院长之风范①，属实是寓教于乐了。
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女人们，哪招架得住香香软软的花魁小姐一边在耳边吐气撒娇喊着“Sensei~”②一边请教语法知识时那勾魂夺魄的小眼神？
很快李霏就发现，在工作时学习，酒反而更好卖了……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
而格奈娅夫人在听闻客人的赞许后，一时间对花魁小姐的“创意”惊为天人，果断联系了设计师，打算把一部分包厢装修成魔法学院教室或办公室的样子，将花魁小姐独立研发出的特“色”服务推而广之，进一步打响金橘子酒馆的招牌，并用半生不熟的东方语言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天不生李霏，公关万古如长夜。”
道德值一路下跌的李霏反以为荣。
你要说我李某人有宗师之资，可能其中有一定的开挂成分。
但我李某人有震古烁今的花魁之资，那绝对是名副其实的。
“霏，那我们……开始吧？”
安妮夫人见李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暗叹。
“啊？在这儿？”
本以为只是在客厅享用午茶的李霏眉角一挑，扭捏道：“在客厅里……不太合适吧，不如和以前一样，去老师您的卧房？”
“那里还是拥挤了些，而且客厅光线更好……”
安妮夫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些日子两人紧挨着坐在卧房里的书桌前传道受业时，李霏的胳膊、大腿总是不经意间蹭在自己身上，滑嫩的肌肤触感与发梢间传出的淡雅香气，让安妮夫人心神摇曳。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这位学生的魅力愈发迷人了，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活生生的禁果，每一根发丝都像是飞舞的蛇，安妮夫人几乎在每个夜晚都辗转反侧，脑海里、睡梦中尽是李霏挥之不去的容颜。
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失控，做出罪不容恕之事，冒犯甚至伤害这个无辜且信赖自己的好学生。
为避免犯错，安妮夫人才下定决心与李霏保持距离。
毕竟李霏还很年轻，应该找一位与她同样灿烂的少女花前月下，而不该被失去理智的自己所伤害……
“啊……”
李霏撅了撅嘴，露出失望的表情。
安妮夫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呢……人家还特意换了身JK校服来着。
“那么，我们开始吧。”
安妮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指着教案上的文字道：“上次说过，通用语总共有八种句型，这次我们要学习的是第七种……”
她的手似乎比李霏还要娇小，肌肤看起来白嫩而温软，无名指上还带着银色的婚戒。
李霏托着下巴，目光并未放在教案上，而是欣赏安妮夫人的容颜。
安妮夫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她那袭得体而略显保守的贴身长裙，总会在不经意间被瘦弱却不失母性的婀娜身姿描绘出柔美的曲线；柔顺的金发盘在脑后，在灯光下流烁着黯淡、温暖的光泽；她的面容有些憔悴，乳白肌肤上看不到多少血色，眉毛微蹙，温婉的蓝色瞳孔里总是带着些许娇柔与凄苦的味道，似乎随时会泛出泪光。
如此楚楚动人、年轻丧妻的妇人，还是自己的老师，让夜夜笙歌的花魁小姐也忍不住心生垂怜。
安妮不经意间抬头，恰好视线与李霏相对。
在那张活色生香的脸蛋上，噙着笑意的黑色双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让安妮夫人的内心一阵悸动，感觉自己是一只猎物，但却提不起多少逃跑的念头，那种致命魅惑感令她窒息却又沉沦。
“不……不可以。”
“我曾向妻子发誓，会为她守节……”
“况且她还是我的学生，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怎么可以对这样纯洁美好的女孩儿心生龌龊的念头……”
安妮夫人侧过脸，苦苦克制着内心的火焰，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教的，记下了吗？”
“完全记不住呢，安妮老师。”
李霏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苦恼神情。
安妮夫人的笑容更加勉强了，带着丝丝凄苦的意味。
她给李霏授课快一个月了。
一开始，李霏的表现相当出色，对陌生知识的掌握速度很快。
但不知为何，这一个月来，李霏越来越心不在焉了，学习进度不断减慢，让她焦虑不安，同时心生愧疚。
“一定……是我的过错。”
“我竟对如此聪慧善良的孩子产生了罪恶的念头，以至于无法专注教导她……自然女神啊，请惩罚我的罪孽吧，也一并抹除我心中的黑暗。”
“爱丽丝，对不起。但请相信我，我绝不会犯下更大的过错……”
安妮·特蕾莎闭目忏悔，自责不已。
可这一切，真的是她的错误吗？
当然不是。
事实上，智力的进步能让李霏学得更快——原本要一晚上才能背下的内容，智力足够高的话可以过目不忘；一分钟才能完成的运算，智力提升后或许只要几秒。当然，智力不代表智慧与知识，原本就不会做的数学题，智力提高一千点还是不会做。
毫无疑问，李霏学习效率变慢，是因为道德值降低了。
李霏很早就察觉到，系统面板内改变的数值会反馈到自身，而自身的改变能影响到系统面板内的数值——可她把目光局限在了体质、力量、魅力等会对自己造成非常直观反馈的属性上，却在有意无意间忽视了道德的影响。
就如同努力锻炼，可以增强体质，而系统直接加点，也能给予李霏更强大的力量一样——李霏做出背德之举，会让道德值降低，而道德值降低后，李霏的性格也会在潜移默化间朝着黑暗、自我、混乱的那一面靠拢。
显然，弱气而单纯安妮夫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位乖巧可爱的学生，有着一颗不断被染黑的心，而自己却在不设防之下，透露了太多消息。
比如，妻子不知所踪的安妮夫人囊中羞涩，需要为进修于魔法学院的女儿筹措学费；
又比如，李霏的外语家教，是她能找到的兼职中，收入最高的那一份；
以及，如果教学进度不佳，格奈娅夫人可能会开除她——事实上，在李霏的魅力值不断提升后，格奈娅夫人已经隐隐在后悔替她请家教这件事了，多次暗示李霏，愿意抽出白天的时间亲自替她授课。
简而言之，安妮夫人非常需要这份收入优渥的工作，而李霏，可以决定她的去留。
“高达”-4的道德值，在不知不觉间，促使李霏做出了一些有利于实现内心欲望的事情。
“哪里不会？我仔细给你讲。”
安妮夫人睁开眼，勉强维持着苦涩的笑容。
担忧于失去工作、内心也在自责中饱受煎熬的她，此刻方寸大乱，甚至顾不得保持距离了，起身坐到李霏身边，摊开教案，有些急切地问道。
“这里。”
李霏伸手在教案上指了指，青葱指尖看似不经意间略过安妮夫人的指腹。
她的手好软……
安妮夫人的身体又是一颤，她触电般缩回手，用力握住无名指上的戒指来回摩挲，试图回忆起妻子的音容样貌。
很快，她悲哀地发现，脑海里尽是挥之不去的李霏的影子。

第十章 -5
“还是不会呢，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
李霏有些沮丧地抓住安妮夫人的衣袖。
“不，霏。”
安妮夫人强笑着鼓励李霏：“你只需要一些专注……”
“可是……这里的环境我不太习惯，很难静得下心。”
李霏眨了眨眼：“要不，还是去您的卧房吧？”
话一出口，系统面板内就出现了变化：
道德：-4→-5
魅力：142→152
而安妮夫人愣住了，深深看着李霏。
“……怎么了？老师。”
李霏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没什么。”
安妮夫人闭上眼又睁开，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来我房间吧。”
她推门而入，一把扯开窗帘，迅速整理好卧房里的书桌。
接着，安妮夫人的动作稍稍停顿，以微不可查的动作挪动了下椅背，让书桌前本就挨得很近的两张椅子，彻底并在了一起。
“来，坐。”
安妮夫人把头转向李霏，戴着婚戒的左手无声背在了身后。
被拉向两侧的窗帘又荡回去了些，遮住一部分阳光，交错的光影在安妮夫人身上留下一道界限，让她左半边身子被蒙在了阴影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霏觉得安妮夫人此时的笑容比往日更加沉重。
……
“啧，序列9，就这？也太不经杀了吧。”
暮色中，李霏俯视着脚边的狼尸，露出嫌弃的表情。
前天初次升级后，李霏以每天提升一级的稳定效率在狼窟快速收割经验——早餐、杀狼、午餐、学习通用语、杀狼、晚餐、上班、睡觉。
除了偶尔与好闺蜜白梦婷约饭以外，李霏把大部分空余时间都放在了狼窟内。
三天来的努力，让她有了非常丰厚的回报。
“统，升级。”
低语声中，新生的魔力在体内滋生，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李霏明白，这是来自系统的神秘力量在改善自己的身体，实现生命层次的跃迁。
“呼……”
李霏闭上眼，静静体会着躯体乃至灵魂上的蜕变。她从上一次升级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探索自身乃至系统的奥秘了，直觉告诉李霏，这么做对自己的将来有益处。
片刻后，李霏睁开眼，四下打量了番，确认没有月光狼偷偷近身，才打开系统面板。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3
序列等级：无
经验值：2/500
职阶：无
传承：无
法力值：26/50
力量：6→7
敏捷：8→9
体质：6→7
智力：9→10
魅力：149
道德：-5
幸运：1
统率：0
资质：0
成就：无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自然法术。
潜能点：2
法术：护体石肤Lv1
战技：无
评价：卖酒的天赋远在战斗之上。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288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2
各项属性的变化完全在李霏的意料之内，她略带遗憾地环顾四周，叹了口气：“看来系统无法帮助我跨越序列等级……我必须要自己搜集材料、完成仪式、服用秘药，才能晋升序列9。”
不仅如此，李霏也察觉到，狼窟区域内的月光狼数量有限，前前后后干掉82头月光狼后，在狼窟外围搜寻目标的效率已经降低了不少，导致她必须在狼窟更深处收割经验——按照李霏的推算，自己最多再升个三五级，狼窟这个新手村就很难榨出油水了。
狼窟法神的梦想，破灭！
看了眼天色，李霏不再贪恋经验，扭头准备打道回府。
再拉胯的序列9也是有超凡力量的，月光狼也不例外，李霏可不想领教月光下的狼群会有什么样的实力。
况且今晚的客人是妮可女士，千万不能迟到了，毕竟在获悉自己打算报考魔法学院的意愿后，妮可女士拿出了自信满满的态度承诺给自己弄来入学名额……
眼见魔法学院的招生日期所剩无几，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入读魔法学院的事儿应该已经办妥了，今晚可以从妮可女士那儿听到好消息，接着顺理成章的开几瓶好酒庆祝——当然，这些消费会由妮可女士买单，虽然她帮了花魁小姐很大的忙，但上班时间总要在商言商嘛~
嗯，如果我今晚表现得好一些，把妮可女士伺候开心了，兴许还能省下每年两千枚金币的学费……这不比格奈娅夫人提供的无息、还款期三十年的助学贷款香多了？
忽然，李霏脚步一顿。
不远处，有五名男子结伴走向狼窟深处，就前行路线来看，刚好会与李霏打个照面。
狼窟人迹罕至，但偶尔也会有超凡者踏足这里——大多是战争学院或魔法学院的新生。
毕竟实战才是检验战力的唯一标准，对于低序列的超凡者而言，月光狼是还算不错的小白鼠，可以来试验新掌握的法术或战技，李霏也这么干过。
护体石肤（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防御力提升25％，同时会降低10％的灵活性。
持续时间：30分钟
冷却时间：1分钟
法力消耗：8
升级所需：9/100
事实证明，施加了“护体石肤”后，再去抹月光狼的脖子，确实会比平时费力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李霏惊喜的发现：每次施法后，自己离法术升级就会更进一步。这就意味着，除了用经验或道具强行提升法术等级外，自己也能凭借不断施法，凭借“熟练度”来掌握更高等级的法术——而相应的制约，是“冷却时间”与“法术值”。
李霏前几回在狼窟碰到陌生人，都会默不作声地避开，但这次不同。
五人中为首的那个褐发男人，是肯尼斯的手下，李霏记得他的脸。
一个月前，就是这家伙把梅蒂斯家族的印章交给李霏，还用恶心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她……对李霏而言，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巧了吗这不是？”
李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
“艾迪，你这家伙可以啊，这么快就掌握了‘魔箭’”
一个肌肤黝黑、体形魁梧的男子粗着嗓门道：“肯尼斯少爷今后肯定会重用你，说不定还能送你去魔法学院呢，到时候一定要搞几个女学生介绍给兄弟们啊，哈哈哈……”
“以后就跟着艾迪混咯。”
几人说说笑笑，全然不把随时可能冒出来的月光狼放在眼里。
“只是一阶法术而已，多大点事。”
艾迪故作矜持地笑着：“找两头月光狼练练手，今晚回去带你们爽爽，都安排好了！等我晋升到序列8，整个洛西布鲁克，想吃什么、玩什么，随你们挑！”
“真的假的？我听说金橘子酒馆里面的姑娘档次蛮高的……”
“那你得把那玩意儿切了才行。”
“拉倒吧，只要钱到位，还怕没得玩？我跟你们说，什么只招待女客肯定都是糊弄人的，那些贵族老爷，肯定去玩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诶，那儿有人。”
正在和好友们谈笑风生的艾迪闻言，侧目朝李霏瞥了一眼。
然后他的脚步与笑容就一同被凝固了。
艾迪至今仍记得，获悉李霏出现在金橘子酒馆后，肯尼斯少爷露出了多么阴冷的表情——本该唾手可得的猎物，还是区区平民，竟敢忤逆梅蒂斯家族的意志，这对肯尼斯而言，是少见的、值得他动怒的事情。
更气的是，金橘子酒馆里的人，肯尼斯不敢动……“贵族老爷去了不知道多少回”这种话，私下说说图一乐也就罢了，谁敢站在金橘子酒馆门口说，哪怕神秘的“格奈娅夫人”不动手，被冒犯到的客人所宣泄出的怒火，也足以让梅蒂斯家族永无宁日。
艾迪死死盯着脱胎换骨般的李霏，心情复杂。
该死，一个月前这女人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千里挑一的美女吗？短短一个月，怎么变得这么妖？魅魔血统觉醒了吗？
幸好肯尼斯少爷没看到李霏现在的样子，后来也并未继续关注这个女人，否则他的不满，就不是摔碎一个茶杯能解决的了……
“哟，这妞……”
大嗓门的肌肉男黑石塔沙面露惊艳之色。
“她是金橘子酒馆的人。”
艾迪冷声提醒同伴，免得他口无遮拦。
“档次这么高？快去问问多少钱……”
另一人却接过话柄。
“闭嘴！”
艾迪脸一黑，本以为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私下里调侃几句图一乐，结果竟有蠢货当真了，敢在员工面前诽谤金橘子酒馆……
真把金橘子酒馆的人，和两银币包夜的那种当成一路货色了？
还打听价格？
不会吧不会吧，在场几个序列9的垫底超凡者，不会真以为自己的收入水平能赶得上人家卖一瓶好酒吧？
万一人家回去添油加醋告了状，又被某个高序列的老相好记在心上，这种多嘴的家伙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艾迪打定主意从此以后和这位没脑子的“好兄弟”老死不相往来，板着脸挥手：“别管她，我们走。”
李霏目不斜视，无视了其中一两人充斥着邪念的目光，径自往前走，与艾迪一伙人隔着十多米交错而过。已经明白了洛西布鲁克社会规则的李霏很清楚，梅蒂斯家族的人不敢动自己——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走出百余米，她才扭头，确认一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
上个月，那位声名赫赫的天才、城主养女白梦婷来酒馆里寻欢作乐，李霏随口夸了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白梦婷立刻接了句“奇变偶不变”……然后就是他乡遇故知、义结金兰的戏码——白梦婷甚至用魔力把李霏的手机改造成了超凡物品，电量十年不会枯竭，并且只要两人相隔不超百里，就随时能煲电话粥……
拨通白梦婷的号码，无形的魔力波动掀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
手机铃声是《少女歌剧》的片尾曲。
十几秒后，电话中传来了慵懒、澄澈，如同玫瑰上的露珠般娇艳欲滴的声音：
“霏宝~想妈妈了？”
“爬。”
此时的李霏并不想与这位一见如故的好闺蜜打嘴炮，直入正题：“我在狼窟碰到了几个仇家，把他们宰了，会有麻烦吗？”
毕竟是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哪怕是城外狼窟，严格来说也算洛西布鲁克的辖区，没有事先通气，李霏也不敢贸然杀人。
“啧，法律嘛，要有人性化，要有弹性。”
白梦婷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果是你的话，不让人看到就没事了。”
“那就好。”
李霏松了口气。
对于李霏而言，白梦婷是特殊的——就算是妮可女士许诺她会安排好魔法学院的名额，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李霏也会抱有一定的怀疑，但白梦婷说出的话，李霏愿意付出足够的信任。
不仅仅因为她们是老乡，也不仅仅因为白梦婷的能力与地位、两人臭味相投……啊不，相性很高的性格，更有某种发自内心的、不讲道理的主观情绪。
“话说，你自己能搞定吗？需要我去帮你吗。”
白梦婷见李霏还没挂电话，有些迟疑地问道。
“就等你这句话呢。”
李霏笑了笑：“最好你帮我把他们打成重伤，让我补刀。”
“欸？我在忙耶……”
“重色轻友的家伙！”
李霏对着空气竖起中指。
刚一接通电话，白梦婷那头就一直有细微的、压抑着的、奇奇怪怪的声音传来，李霏不用思考都知道她在忙什么。
“我这儿信号不好，挂了啊。”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挂断电话的李霏敛起笑容。
当初肯尼斯把自己逼上狼窟，险死还生之仇，李霏本来也没打算假手于人——区区梅蒂斯家族，土鸡瓦狗耳，根本不值得本姑娘请外援。
因为……
李霏打开手机里储存的相片，里面赫然有着多达几百页的资料。
这是前几天晚上，李霏委托盗贼公会副会长海瑟薇女士替自己打探的、关于梅蒂斯家族的情报。（见第四章李霏的记事本8月29日）
只用了一天时间，梅蒂斯家族相关人员包括职务、法术列表、装备等信息在内，不论是不是隐私的全部资料，都被打包送到了李霏家门口！
肯尼斯，半个洛西布鲁克的大人物都是我的恩客，你拿什么和我斗？！
区区梅蒂斯，弹指可灭！
李霏很快锁定了五个人的资料，翻看着贫乏的法术与装备列表，握紧手中的弓弩，语气森寒：
“咱们的帐，就从你手下的狗开始清算吧，肯尼斯……”

第十一章 备用弩箭
艾迪一行人踩着坑坑洼洼的草地前行，队伍的气氛有些凝重，几人脸上再找不出刚才神采飞扬的表情。
不多时，他们搜寻到了目标的踪迹。
一头月光狼低伏着身子，尾巴高竖，露出獠牙，向不断逼近自己巢穴的侵入者发出满是威胁意味的低沉嘶吼——它本能地察觉到自己不是这五个双足直立猿的对手，可嗷嗷待哺的幼崽就在身后的巢穴里。
“吵死了。”
艾迪皱着眉举起法杖，在一连串紧密而抑扬顿挫的咒语声中，体内魔力不断涌动：
“magicaesagitta”
魔力化作箭矢，在空气中拖着一道炽盛的尾焰，精准命中狼首，炸开一朵散发着肉香的血色烟花。
不俗的威力让艾迪的神色稍稍缓和，冷哼道：“不知死活的畜生。”
“序列9，恐怕很难有人挡得住这么一下吧……”
大嗓门的肌肉男黑石塔沙缩了缩脖子。
“哼，那是当然……”
艾迪面有得色：“单论威力而言，除了蠢笨的火球术，魔箭堪称一级魔法之最……”
“火球术？只有蠢货才会被火球术炸死。”
黑石塔沙扯着嗓子吹嘘道：“任何一名合格的‘蛮武士’，都能用灵活的身手、千锤百炼的步伐躲开这种蠢笨的法术。”
“躲火球太简单了，我可是连弩箭都能躲。”
另一名身着黑衣的矮小男子见气氛活跃了些许，也接过话茬：“真不是我吹，上次有个小崽子想用弩箭偷袭我，结果被我全部躲开，然后我上去一刀就……就……”
他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一支暗处飞来的弩箭贯穿了他的脖子，飙出一股鲜血，溅了艾迪满脸。
蒙中了竟然……
藏在暗处的李霏眼见一击毙敌，不禁翘起嘴角，手中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在清脆的机括声中，又是两发弩箭射出，对准另一个背负弓箭的男子。
这五人小队，包括两个战士、一个盗贼、一个弓箭手、一个法师。
李霏优先攻击的目标，当然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盗贼和弓箭手！
嗖，嗖，啊！
破空声中，第二箭落空，第三箭则一头扎进了目标的大腿，让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小心！”
肯尼斯发出惊怒的吼声，甚至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鲜血，就扯着负伤的射手藏在一颗树后，两个战士也立刻卧倒，寻找掩体。
“是谁！”
黑石塔沙猫在一方土坡下，惊怒道。
“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金橘子酒馆的碧池！卡德，侦查一下她找了多少帮手。”
艾迪面色阴沉，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印象中那个孱弱好欺的异邦少女，竟敢主动袭杀自己一行人！
她不知道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就算成功了，她不怕报复吗？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梅蒂斯家族的手下，哪怕家族不可能为了替自己报仇付出太大代价，但至少向执法队施压，逼迫金橘子酒馆交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似乎……就她一个。”
腰间悬着钉头锤的光头壮汉掏出一支材质黄铜色泽的单筒望远镜，来回巡视，可视线中除了那个东方少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怎么可能……亚尔曼，你怎么了！”
艾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刚想反驳，却发现正在包扎伤口的射手忽然全身颤栗，一口泛黑的血液连同刚灌下的解毒药剂一同呕了出来。
“箭上有毒……很烈，我的解毒药剂没用。”
亚尔曼惨笑着倒在地上，眼中布满血丝：“帮我……照顾……”
艾迪则想起刚刚溅在自己脸上的血，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快速从身上翻出一瓶解毒药剂，一饮而尽。
而亚尔曼剩下的半句遗嘱却注定无法交代出来了，他像是大虾般弓着身子，在地上翻滚了半分多钟才瞪着眼停止呼吸，走得并不安详。
“我会替你照顾家人的。”
艾迪垂眸，伸手替这位儿时一起长大的玩伴合拢眼帘。
“现在怎么办？那个碧池就躲在东南方向的那颗树后。”
光头壮汉急切道：“我的侦查装备是从盗贼公会那儿买来的，除非那个碧池的帮手拥有‘基础潜行’的能耐，否则绝不能可能躲过我的查探！”
“弄死她，最好能打残了抓住。”
艾迪眯着眼，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愤怒与悲痛：“仅凭淬毒弩箭这种龌龊的伎俩，就敢主动挑战五名知识序列的超凡者……我要让她为自己的幼稚与狂妄而悔恨。”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放声道：“李霏！我知道是你！咱们可以谈谈吗？”
李霏没有回应。
谈？
开什么玩笑。
花魁小姐是个心眼儿很小并且缺乏安全感的人，肯尼斯与她结了仇，那么理所当然的，她要把肯尼斯、当初与肯尼斯同流合污的帮凶，以及所有妨碍到自己寻仇的家伙一并弄死，斩草除根，否则念头不通达，寝食难安。
忽然，一道焰火冲霄而上，在云层下炸开，交织成一枚形似独角兽的印记，李霏认得，那是梅蒂斯家族族徽的模样。
“我已经放出了求援信号。”
艾迪继续开口，试图瓦解李霏的斗志：“等梅蒂斯的援兵带着执法队的人来了，事情就无法收场了！现在，只要你放下武器，给死者足够的补偿，看在‘格奈娅女士’的份上，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艾迪的语气恳切而真挚，似乎发自内心。
“援兵来了确实会比较棘手……”
李霏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剩下三人的情报与自己拥有的装备，又打开系统面板，扫了眼剩余潜能点、财富值后，快速展开了一番操作。
短暂的沉默后，李霏终于开口，用惊惶不安的语气道：“真的……还能和解吗？”
“有！我想你应该清楚金橘子酒馆的地位吧？不到万不得已，就算是梅蒂斯家族，也不想做得太过！”
艾迪眉角一挑，语重心长道：“执法队的人肯定已经动身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包围这里！你的时间不多了，收手吧，我们好好谈谈。”
“好，好吧……”
李霏把重新填装满箭矢的十字弓藏在法师袍下，才掏出备用的弓弩走出掩体，当着艾迪的面放在地上，眼中噙着泪光，像是做错事的小姑娘，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非常抱歉，我一时冲动……”
艾迪默默举起法杖，准备吟诵咒语时，李霏却忽然缩了缩身子，一副随时打算溜走的模样，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你们不是打算和谈吗，怎么不出来？不会打算偷袭我吧？”
会不会有诈？
艾迪稍加思索，心中有些迟疑。
超凡者之间会有模糊的感应，他可以断定，李霏绝对没有踏足序列9。
只要拉近距离，三个超凡者对付一个小姑娘，不是随便宰割？她根本没有回头捡起十字弓再填装弹药的机会！
除非她还能再掏出另一件暗器……
艾迪考虑到一种可能，本打算让李霏掀开法袍消除隐患，不过看着她那副时刻准备逃走的惊惶表情，忍住了。
他心里清楚，能轻易射杀序列9的暗器，可比常规的“萤火”级武器贵了几倍！
李霏不过是刚进金橘子酒馆一个月的新人而已，又不是头牌，能买下一件暗器已经是非常吓人的收入了！还想买第二个？
绝无可能！
心中有了决断后，艾迪也动身展露自己的身形，对着李霏挑了挑下巴道：“你离弩箭太近了，再往前走几步。”
“好……”
李霏一手攥着法师袍，战战兢兢地向前迈出几步。
艾迪用诚恳、温和的眼神打量着李霏绮丽绝伦的容颜，一边向她凑近，一边盘算着将她生擒后的一万种玩法。
与他同伙的两个战士也各自钻出掩体，一步步逼近李霏。
在他们看来，李霏不是超凡者，没有魔力，不可能用法术卷轴偷袭自己；现在弩箭又被丢在了地上，这个被他们目光牢牢锁定、形影单只的小姑娘已经不可能再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了。
当然，这两人可没艾迪这么好的演技，不怀好意的笑容已经浮现在了脸上。
为确保偷袭时的精准度，李霏放冷箭时离他们只有五十多米，在急切而亢奋的步伐下，距离不断缩短。
四十米、三十米……
“你们真好骗哦。”
李霏忽然展颜一笑，在昏黄暮色中流露着妖艳而病态的味道，像是油画里的吸血鬼公主，花瓣上滴落的血珠，危险又娇俏的魅力让两名战士不禁脚步一顿。
话音未落，李霏一掀法师袍，露出的不仅仅是被黑色长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还有一柄被体温捂热的十字弓，装填满了涂抹着致命毒药的箭矢。
和解？
你们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李霏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在一挑三的局面下抢先开团。
这个女人……笑得真妖。
这是光头壮汉死前最后的念头，李霏的第一发弩箭命中他小臂，第二发命中眉心，三十米左右的距离，让弩箭能保持充沛的动能，直接贯穿颅骨，箭头从后脑勺穿出，带着一蓬污血。
当！
在刺耳的碰撞声中，黑石塔沙举起盾牌，格挡住了第三枚弩箭。
作为序列9的蛮武士，黑石塔沙不单单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与体质，掌握了“入门级战斗”的他，在反应力上也不是光头壮汉这种空有序列等级的水货能够媲美的，李霏射出第一箭时，他就抓住了稍纵即逝的反应时间，摆出教科书式的防御姿势！
粗壮的双腿如磐石扎根大地，“Ⅰ”级杀伤力带来的强大动能也仅仅是让他向后倒退了一步。
紧接着，黑石塔沙发出一声嘹亮的怒吼，双眼之中迸现出血光！
一阶战技“狂热”，提升20％的爆发力与行动力，代价是“狂热”持续期间失去一部分理智。
与此同时，脸色铁青的艾迪毫不犹豫地撕开一张泛黄的皮质卷轴。
法术卷轴中蕴藏的魔力瞬间被激活，澎湃而炽热的火光在他掌心跃动，又轰然撞向李霏！
法术卷轴有很多缺点，比如昂贵，又比如释放出的法术因得不到装备、职阶、序列等级、属性等一应加持所以威力会大打折扣，再比如严格的使用要求……
但仍有无数贵族与法师对法术卷轴趋之若鹜！
因为法术卷轴可以做到近乎瞬发！还不会消耗法力值！
在危急时刻，这是可以扭转战局的好东西。
比如此时此刻。
艾迪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出门带着两副弓弩。
他更无法确定，李霏的弩箭到底能连射几次，以及她能不能掏出第三张弓弩。
但这不重要了。
任凭你风华绝代，狡诈如狐，在咆哮的火球面前，也只能化作一抔焦土！
艾迪冷笑，眼含杀意，期待着咆哮的烈焰将这名冰肌玉骨的少女吞噬，变成一具焦尸。
他打算趁热撒泡尿，以解心头之恨，也算是祭奠好友的在天之灵。

第十二章 -8
刺眼火光在瞳孔中放大，热浪让李霏的脸庞有些干燥。
“呵，就知道你会来这手。”
李霏冷笑着，拍苍蝇似的一甩手，法袍的袖口跟着被拂动，直直迎上了火球。
下一刻，来势汹汹的火球如同泡沫般消失。
艾迪：(⊙ｏ⊙)
哼，区区一阶火球术就想炸死我？你也太小看花魁这个副职业了吧！
李霏自得地扬了扬下巴。
【守护者法袍】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充能后可抵挡三次“Ⅳ”级及以下层次的伤害；自动充能，充能时间24小时。
穿上妮可女士送的这条法师袍，李霏敢用脸去接炎爆术，接三次！
毕竟这玩意儿是凭借自带的魔力来抵御伤害，哪怕是脸部这样没有被法袍覆盖的地方，也能被保护到！
不再为目瞪口呆的艾迪而分心，李霏将视线转向朝着自己发起冲锋的肌肉男，一边后退，一边吟唱咒语：
“Corpuslapis”
当两人的距离还剩五米时，李霏食指轻点，灰蒙蒙的魔力涌向了……黑石塔沙的脚踝。
护体石肤（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防御力提升25％，同时会降低10％的灵活性。
持续时间：30分钟
冷却时间：1分钟
法力消耗：8
升级所需：10/100
狂热状态下的肌肉蛮子，脑海里只剩下将李霏撕碎的念头，全速向李霏狂奔。
这种紧要关头，脚腕活动受阻，会发生什么？
序列9的蛮武士一个趔趄栽倒，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滚了老远，身上沾满了泥土与支离破碎的野草。
事实证明，副作用比较大的增益法术，在恰当的时刻，也能当成诅咒类法术来用，并且收效不错。
“吼！”
狂化能够减轻痛觉，鼻青脸肿的蛮武士很快就缓过劲来，通红的眼中充斥着杀意，晃了晃脑袋就要起身，不把李霏碾碎不罢休。
咔嚓。
闷响声中，坚硬的皮靴靴底重重踏在后脑勺上，让猝不及防的黑石塔沙重新趴回地面，鼻梁骨一下被压碎，温热的鲜血顿时浸满口鼻。
刺骨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正准备用暴力掀翻李霏的蛮武士艰难地用余光向上一瞥，恰好对上了那双冰冷的、俯瞰自己的眼神：“刚才，你的嗓门很大。”
“我隐约听见，你喜欢躲火球是吧？”
“请开始你的表演。”
李霏嘴角挂起残忍而戏谑的笑容，一把扯开刚刚用15点财富值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火球术卷轴，激活沉睡在卷轴中的魔力。
轰！
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蛮武士的上半身，他的两腿疯狂蹬动，被烧毁的声带在烈火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哀嚎，李霏不为所动，死死踩着他的脑脑袋。
在守护者法袍的加护下，躁动的火舌也对李霏退让三舍，橙红火光映亮她放肆愉悦的笑容，像是被绑在燃烧的火刑架上仍狂笑不止、大声亵渎亚当的魔女，又如同沐浴在地狱熔岩中高歌的魅魔女皇，邪异、病态，沉沦众生。
“怪物，怪物！”
回过神来的艾迪思绪一片狂乱，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所目睹的一切。
本来，他用一秒钟时间想通了一切，认出李霏身上的装备——守护者法袍！
守护者系列法袍，精灵工匠的巅峰之作，每一件都堪称传世之宝，是让连矮人皇庭都心悦诚服的杰作！
梅蒂斯家族有一件祖传的“晨曦”级守护者法袍，被当成传家宝供着，肯尼斯平时都不舍得穿出门！
艾迪发誓，如果金橘子酒馆一个月的薪水能买得起这玩意儿，他会毫不犹豫地挥刀自净，挤破脑袋去那里上班！
当然，光是钞能力还不足以让一个序列9的‘纵火者’如此失态，可李霏接下来吟唱咒语并成功释放出“护体石肤”，却彻底粉碎了艾迪的认知，甚至念诵了大半的“魔箭”咒语都断在口中。
超凡者之间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序列层次——前提是实力没有太大差距，或被潜行类的装备、技能所干扰。
而李霏，一个“非作战单位”，释放出一阶法术，这意味着什么？
宗师之资！
去魔法学院不用交钱，还能倒贴奖学金的那种！
素来对自己天赋颇为自得的艾迪，可是在跨入序列9后的足足一年，才领悟“入门级混乱魔法”，又用了接近一个月，才释放出人生的第一个法术！
一个平民出身的卖酒女郎，竟然有宗师之资？
吟游诗人讲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如此离谱的一幕，却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眼前。
艾迪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竟然连一个女公关都不如？现在的公关行业，都这么卷了吗……
最后，李霏激发出火球术卷轴，更是让艾迪的大脑彻底宕机。
众所周知，法术卷轴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拿到手就能用的，序列9的炮灰用禁咒卷轴秒杀高序列强者根本不现实——因为只有掌握了前置知识，才能激活卷轴！
落魄法师捡到一张混乱系禁咒卷轴“末日审判”，想要用来报复社会？可以，请先掌握宗师级混乱魔法或宗师级贵族知识，然后就能实现这个梦想了。
这就意味着，能够先后施展“护体石肤”与“火球术”两大不同派系法术的李霏，哪怕借助了卷轴，也必然掌握了入门级自然魔法+入门级混乱魔法，或入门级自然魔法+入门级贵族知识！
这算什么？
双倍的宗师之资？！
艾迪当然不知道，李霏只要一点潜能点就能瞬间领悟入门级混乱魔法，他望着步步逼近、慢条斯理填装着弩箭的黑发女人，斗志彻底被击溃。
艾迪一边倒退，一边疯狂挥舞着法杖，目呲欲裂地吼道：“你不要过来啊！”
噗通。
一直后退的艾迪栽倒在地，他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绊倒自己的竟是好友亚尔曼的尸体。
熟悉又狰狞的面容驱散了艾迪的恐惧，他咬牙掏出另一张魔法卷轴，正准备和李霏玩命，耳边就听到了愉悦的声音：
“来呀，看看是你的法术快，还是我的弩箭快？你大可以试（逝）试（世）。”
手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艾迪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几乎要怼在自己脑门上的十字弓，冰冷漆黑的凹槽给他带来几乎窒息的恐惧与压迫感，不断渗出的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艾迪闭上眼，视线中满是好友惨死的面庞，再次睁眼时，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决断！
他麻利地跪好，咚咚咚磕着响头，求饶道：
“求求您，饶我一条狗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放过我吧，求您了……”
“你现在的表现，我很满意。”
李霏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我爽够了，你可以死了。”
不足一米的距离，弩箭根本没有射偏的可能，李霏轻轻扣动扳机，把艾迪钉死在了地面上。
李霏很清楚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但敌人死前的恐惧与痛苦实在太让她愉悦了，忍不住浪费了些时间——杀死蛮武士后跌落到-8的道德值，在不知不觉间给李霏造成了更大的影响。
“所以，用过于酷烈的手段残杀同类，哪怕是敌人，也会导致道德值降低么？”
李霏扫了眼系统面板的变化，若有所思道。
道德：-5→-8
魅力：149→179
“算了，这不重要。”
李霏很快把目光从道德值上挪开，慢悠悠地抽出一支烟卷，在缭绕的烟气中盯着暴涨了一大截的经验值，轻轻笑着：“今天，可真是个大丰收的日子啊。”
[你杀死了梅德马瑞克，获得135点经验]
[你杀死了亚尔曼·贝利克利，获得240点经验]
[你杀死了卡德·布朗，获得30点经验]
[你杀死了黑石塔沙，获得140点经验]
[你杀死了艾迪·史密斯，获得360点经验]
同样是序列9，血脉序列的月光狼只有11点经验，而走上知识序列的四人，却给自己送上了875点经验值！
哦对，还有个丢人的光头，只有30点经验值，算是个添头。
除此之外……李霏用脚尖挑起从肯尼斯掌心滚落的法杖，摸着下巴道：“人杀了，也该摸尸了呢。”
明明是初次沾上人命，李霏的心态却没有半点不适，甚至有些迷醉于胜利后的喜悦，以及手刃敌人的快意中。
她把为了迎合气氛、舒缓心情而点燃的，还剩大半截的烟卷随手一丢，略带嫌弃地扫视着七横八竖的尸体：“以后出门得随身带手套了，否则还真是不方便。”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说不幸，道德值跌落到一定程度的李霏，做出了不顾草原火灾风险、乱扔烟头这等小奸小恶之事，道德值竟毫无变化……
皱眉扯下肯尼斯的法师袍摊开，将搜寻来的一大堆药剂、法杖、砍刀丢上去，再使劲扎好，李霏提起简易的包裹吭哧吭哧往回走，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给白梦婷发了个窗口抖动。
悸动战士：？在忙。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我前几天买了不少东方大陆的香料，已经能自制麻辣烫了，味道蛮好的。
悸动战士：霏宝，饿饿，饭饭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人我已经解决了，你帮我打个招呼，别让卫兵把我当坏人抓起来。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点击加载图片
在一处华美堂皇，连魔力水晶铺就的地砖都散发着穷奢极欲味道的寝宫中央，摆着一张直径十余米的柔软大床。早早过上了李霏梦寐以求生活的白梦婷枕在一双丰腴柔软的雪白大腿上，撩开粘在脸上的如墨青丝，点开手机聊天界面内发来的自拍。
映入眼帘的，是如血残阳，与一个妖媚勾魂的黑发女人，她背着可疑的、满是血污的包裹，属于卫兵看见了一定会请到局子里喝茶盘问的那种。
“去，吩咐一声。”
白梦婷摆摆手，助理女士依言起身，穿戴齐整推门而出，而白梦婷则揽过另一名精灵美妇，素手一挥，对着床榻前婀娜多姿的舞女、乐师们吩咐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在靡靡之音中，寝宫内重又恢复了纸醉金迷的氛围。
白梦婷打了个响指，在匪夷所思的魔力作用下，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竟然漂浮而出，变成一副巨大的画卷，笼罩住雕梁画栋的屋顶。
“好姐妹，帮你这么大的忙，借你照片助助兴，不过分吧。”
白梦婷平躺在塞满了天使与凤凰绒毛的床垫里，迷离湿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好姐妹的自拍，继续“忙”。

第十三章 特招生
三支蜡烛插在精美的烛台上，火光摇曳间，映亮花魁小姐愈发绮丽的容颜。
她双手托腮，一边等着接客，一边留意系统面板内的动向。
法力值：28/55→29/55
见法力值恢复了一点，李霏立刻按停手机的计时器，时间停留在“27：29”。
或许有一两秒偏差，但结合前两天的观测、计算过的数据，已经足够让她得到准确的结论。
切换到计算器页面啪啪按了一通，李霏点头：“验证出的数据与前几次别无二致……”
她发现，每点智力可以增加5点法力值上限，以及0.2/小时的法力恢复速度。
干掉艾迪五人后，李霏在短短一天内提升了两级，Lv4的她智力已经攀增到11点，每小时回蓝2.2。
这就意味着，花魁小姐差不多四小时就能攒够一发“护体石肤”的法力值，半个月出头就能提升法术等级。
“不够，远远不够。”
李霏锁着眉，有些苦恼。
开玩笑，区区一级法术都要半个多月才能升一级，那高级法术呢？法力值消耗肯定更多，升一级要到猴年马月去？
况且，意识到潜能点的价值后，李霏本就没打算专修自然魔法，刚好击杀黑石塔沙时心血来潮地想要装一波，又把一点潜能点加在了“入门级混乱魔法”上，才顺利激活“火球术”卷轴——这就意味着，今后至少有两系法术等着她去升级，甚至更多。
一念及此，花魁小姐不禁点开了【商城面板】，又很快露出贫穷的眼神。
面板内能够回复法力值的药剂、装备倒是琳琅满目，但它们的标价确是李霏负担不起的。
每赚取一枚金币，财富值就会提升一点，并且就算把金币花掉，财富值也能保留；但涉及到法力值的药剂，哪怕是最便宜、一次性的“小净化药水”，也要十点财富值！
[小净化药水]
药剂评级：萤火
药效：在三十分钟内恢复一百点法力值，冥想状态下方可生效。
且不说李霏还不会冥想，就算会，也不可能砸出去上百财富值，就为了提升一级“护体石肤”！
另外，狗系统对财富值的判定卡得很严，花魁小姐发现，自己的工作收入、杀人越货后的战利品才会被算作财富值，客人们赠送的一些“小礼物”，则不计算在内。
否则小净化药水什么的，每次完全可以买两瓶，喝一瓶倒一瓶。
“还是得打听打听怎么加快魔力恢复速度，不能完全依赖系统……”
李霏叹息着自语：“尽管一直在想方设法恶补种种常识与超凡知识，但时间太短，又没有系统性的学习，我的知识盲区还是太大了……但愿今晚妮可女士能带来好消息吧。”
此时，包厢的房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
李霏侧躺在沙发上，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
一袭紫裙的格奈娅夫人推开房门，挽着一位灰发美人的胳膊，两人言笑晏晏，像极了一对花容月貌的妇妻。
妮可女士毕竟当之无愧的大主顾，只要她进店消费，格奈娅夫人也得亲自招呼，以求巩固客户黏度。
“霏，客人都来了，你都不起来迎接，像什么话。”
格奈娅风情万种地瞪了李霏一眼，故作嗔怪道。
“我今天好累~”
李霏撒了个娇，效果拔群。
“真是个率性可爱的孩子。”
妮可女士的笑容如往日般温柔而包容，只是她的目光难以从李霏身上挪开，蔚蓝眼眸中满是惊艳之色：“霏，你比窗外的月色更加迷人。”
短短一个月，稚气未脱的小花魁就出落成了祸国殃民的尤物，很难想像她是纯血人类，而非魔女与魅魔女皇的私生女。
“喜欢么？”
李霏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落地镜，不知是因为突飞猛进的魅力，还是因为体质、年龄的上升，镜面里那个黑发如瀑的美人在不知不觉间有了高挑而曼妙的成熟曲线，慵懒却顾盼生辉的眼眸，与记忆中的美少女高中生渐行渐远。
“谁能不为如此瑰美的珍宝而倾心呢。”
灰发魔导师发出由衷的赞叹。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祝两位有个美好的夜晚。”
格奈娅夫人款款笑着退出门外，替她们关上房门。
等包厢的门被合拢，格奈娅的笑容变得有些晦暗，带着难言的酸涩与嫉妒。
像极了亲手把娇妻送到贵族府邸中的商人。
“霏……”
她无力地靠在门扉上，轻声呼唤着李霏的名，将烟斗递到嘴边，又深深吐出一口满是忧郁的烟气。
……
李霏枕在妮可怀里，素色长裙的领口“不经意间”顺着一侧肩膀滑落，露出纤美无暇的项颈与肩部曲线，半截雪嫩精致的锁骨深埋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桌上已经开了一瓶售价28888银币的“独角兽的祝福”，比下午用掉的卷轴昂贵十倍以上。
场子已经暖得差不多了，该切入正题了。
于是花魁小姐转过身，下巴搭在妮可的肩膀上，正欲开口，跃进瞳孔的典雅容颜却打乱了她的思绪。
灰发魔导师那张知性温婉的侧颜似乎比油画里的蒙娜丽莎更为神秘、圣洁，可那被酒液浸湿的唇线又摇曳着让人一眼深陷的风情。矜持齐整的法师长袍也掩盖不住成熟柔美的曲线，或许法袍下的风情比自然之母的裙摆更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不经意间收入眼帘的绝景，让已经能够安心对妮可撒娇的花魁小姐也不禁微微一窒，把灰发美人的样子深深烙印在漆黑瞳孔里。
短暂的失神后，李霏怀揣着砰砰的心跳声，抱住灰发美人柔软纤细的手臂问道：“妮可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去魔法学院上课呀。”
妮可把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取出一枚勋章：“这是入学凭证。”
李霏好奇地接过勋章，青铜色泽的勋章中央映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鸽，振翅欲飞，如同那稍纵即逝的灵感。
[Ⅴ型魔法学徒胸针]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增加1点智力。
附魔效果：魔力鉴别（Lv5）、信息存储（Lv1）……
直径寸许的胸针，竟然有着足足五种附魔效果！没事儿就把【商城面板】当成淘宝逛的李霏，很清楚附魔物品的含金量。
当然，智力+1的属性也很实用。
“妮可姐姐真是太好了……”
李霏把胸针攥在掌心，欢呼一声扑进客人柔软芬芳的怀中，小脑袋拱来拱去，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这就满足了么？”
妮可嘴角勾着笑，又拿出另一枚徽章。
“诶？这是什么，让我康康。”
发丝有些散乱的花魁小姐好奇地探过脑袋，摸了摸第二枚徽章。
同样是白鸽的图案，但这枚徽章却是以银色为主基调。
[Ⅳ型魔法学徒胸针]
装备评级：星光
属性：增加2点智力。
附魔效果：清洁术（Lv1）、魔力鉴别（Lv5）……
清洁术（Lv1）：清除污垢。
第二枚徽章，不单能增加两点智力，附魔效果也变成了六种！而能够自动充能、每24小时可以释放一次并且不会损耗法力值的清洁术，更是让花魁小姐垂涎不已。有了这东西，可以轻松让物品或身体变得清洁……
虽然在魅力值破百后，李霏的体质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就算在夏天穿着靴子奔走半天，脱下后也不会有生化武器般的杀伤力——李霏曾经怀疑过，脱下靴子后要凑近了才能闻到的、恰到好处的异味，到底是魅力值对自己的改造不够彻底，还是系统有意为之？毕竟在合适的氛围下，一点点细微的体味或许比香喷喷的脚丫更能起到助兴的效果……
但这并不代表清洁术就失去了价值，起码以后杀人越货，不用费老半天劲清洗指甲缝里凝固的血污！
花魁小姐的眼中仿佛亮起了两颗小星星，熠熠生辉。她没有说话，而咬着下唇，双手抱胸，直勾勾地望着妮可女士。
这一次，妮可没有轻易让李霏得逞，而是自顾自添了杯酒，慢条斯理道：
“拿着第一枚胸针，能够以普通学徒的身份入学。”
“第二枚胸针，则是特招生。”
“特招生自然会有特殊的待遇……比如，免除每年两千枚金币的学费、更久的‘法力之泉’停留时间、允许学习更多更深奥的法术知识、提升德鲁伊教堂的拜访次数、甚至自然神祠开启后的名额……总之挺多的，我记不清了。”
妮可不仅把最无关紧要的“免除学费”说在了最前面，还特意点明“两千枚金币”这种对她而言不值一晒的金额——不出所料，花魁小姐此刻就像是被坏心肠主人用小鱼干逗弄的猫咪，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
不得不说，李霏在公关行业内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刚一入行就凭借无师自通的茶艺混得如鱼得水，可她却忘了：能在金橘子酒馆消费的，无一不是尊贵、富有的女性，其中少部分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贵族千金或许真被李霏忽悠得昏头转向，但剩下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又有几个能被轻易拿捏？
平日里陪这个媚骨天成的处女碧池玩玩养成游戏也就罢了，毕竟如此千载难逢的花魁苗子着实令人惊叹；可一旦她们展现出成熟而智慧的一面，李霏那仍显稚嫩的茶艺，真的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伎俩了——
比方说，当花魁小姐为格奈娅夫人明里暗里表露出的“我养你”的想法而窃喜时，就忽视了一项事实：她让自己接客的时候从未含糊过，事后99％的抽成也一个铜板没少拿。
如今，妮可信手撒了一把鱼饵，花魁小姐却很难不咬钩。
她只能如往常一样，将公关造诣发挥到极致，企图白嫖特招生名额——她玩弄着手指，微微垂下头，又恰好能让妮可女士看到紧抿的唇瓣，还有羞怯而委屈的眼神。
“你知道么，霏。”
妮可轻轻晃动着杯子，晶莹剔透的酒液绕着杯壁旋转，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漩涡：“曾经，梅蒂斯家族为了从我这里拿到特招生名额，打算贿赂我一盒献祭宝石。”
李霏悄悄打开【商城面板】，找到献祭宝石，瞄了眼高达六位数的单价，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们失败了，毕竟我打算把名额留给更让我满意的人。”
妮可眼神温柔到有些滚烫：“霏，你会让我满意吗？”
“妮可姐姐……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呢？”
花魁小姐忐忑地攥紧了裙角，鼻息竟有些颤抖。
说实话，她早渴望着与美丽的客人们发生点什么。
但花魁小姐有个愿望——至少初次的“成人礼”，要有仪式感，不该是在这种场合下。
她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孩或大姐姐，在花前月下，托付彼此。
之后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关大业中，以花魁之名不择手段地攫取养料，供养自己在超凡之路上走得更远——关于这一点，李霏与其说是做好了觉悟，倒不如说是满怀期待。
正是为了浪漫的、梦想中的成人礼，花魁小姐才一直克制自己，在这片红尘之地守身如玉，至少没做出过线的举动。
说白了，就是道德值偏低，但还不够低。
似乎看穿了花魁小姐的心思，妮可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放心吧，不会太过火的。”
听到这话，李霏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呢。”
花魁小姐捂着心口，撅嘴道：“妮可姐姐是坏蛋。”
“姐姐，可不是个让人满意的称呼哦。”
妮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温和而坚定地挑起了花魁小姐的下巴。
花魁小姐回想起了妮可女士上回的“玩笑”，看着眼前端庄而知性的女人，心中暗叹。
虽然人类的XP是自由的，但我建议你自首……
然后，她红着脸，细若蚊喃道：“妈妈。”
说起来，妮可女士已经有个干女儿了吧？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呢……抱歉了，素未谋面的伊蕾娜小姐，你要喜当姐了……
晕乎乎的花魁小姐，并未察觉到妮可女士湛蓝瞳孔中晦暗而混沌的目光，以及嘴角失序的弧度——她仍以为妮可只是单纯地馋她身子而已。
“仪式的第一步再无阻碍，我所背负的使命是凌驾于众生的荣光，我们所追逐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妮可发出无声的欢呼，神情肆意而傲慢，脸上泛起大片潮红，可等李霏回过神来后，眼中映照的仍是那个星空般典雅的美人。
正当花魁小姐沉迷于妮可的美色时，妮可忽然提问：“霏，你喜欢什么味道？”
“橘子。”
“我明白了。”
妮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橘子味糖果，送进嘴里。
闻弦而知其意，看到妮可的动作，花魁小姐马上猜出她准备做什么。
带着水果味的kiss？
就这？
我原以为妮可阁下这般卓尔不群的成熟女性，来到金橘子酒馆里，在我堂堂花魁面前，必有高招。
结果就这？
本姑娘高一时候玩剩下的，笑死。
花魁小姐的双眼弯成月牙儿，似乎回忆起了费列罗巧克力在学妹冰凉唇瓣里融化后的甜腻味道。
下一秒，妮可伸出指尖轻点李霏的额头。
澎湃魔力顺着眉心的温软触感将花魁小姐包裹……周围的一切事物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不断放大。
“诶？”
片刻后，缩小了十倍的花魁小姐抱着胳膊，瘫坐在滑落的衣物中，目瞪口呆。
妮可伸出手，用温软雪白的掌心将小小的花魁托起，眼含笑意：
“霏，准备好了吗？”
红唇轻启间，呵出一阵阵热气，充斥着浓浓的橘子香气。
“诶？”
瑟瑟发抖的花魁小姐，在弱小、无助又有些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被含进了温暖黏腻的口腔里。

第十四章 -9
“坏掉了……”
李霏瘫软在沙发上，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有亭亭玉立的胸膛在起伏，时不时还绷紧足尖哆嗦一下，像极了重度缺氧的样子。
天亮了，从妮可妈妈口中滑出来也过了好几个钟头，可花魁小姐仍没有缓过劲儿来，搭在肩头的青丝明明梳洗过，李霏仍觉得湿乎乎、黏答答，抽走了她的所有力气。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代表特招生名额的勋章，就如同给为妹妹凑学费而被迫委身于富家千金的姐姐，事后抓着白富美留下的一沓钞票般，一分一秒也舍不得松开——我李某人付出那么大代价，不就图个更好的教学资源吗？
道德：-8→-9
魅力：182→192
虽然没有越过底线，但做出了这等交易，道德值下跌显然是不可避免的。
临近中午，李霏才缓过劲来，随意披上件衣服下了地。
“呜呜呜，人家不干净了。”
象征性地为自己并不怎么在意的节操叹息两声，李霏喜滋滋地别上胸针：“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智力：11→13
周树人说过，窃书不算偷。
今我李某人为了崇高的知识而献身，日后回忆起，未尝不是一桩雅事？
况且还超爽的。
魔法学院后天开学，李霏打算在开学前争取再升个一两级，顺便处理下包括潜能点在内的战利品——毕竟开学后自己恐怕就得过上白天学习、晚上卖酒，中间还得抽空打野、学外语的繁忙日子了。
当然，在此之前，要先吃饭。
李霏瞥了眼墙上悬着的挂钟，见时间还算宽裕，就随便踩了双凉鞋，懒洋洋地推门而出。
出门没走几步，她就闻到一股子隐隐带着柴火与葱花味的香气，从昨晚到现在除了满肚子柑橘味金津玉液外粒米未进的李霏，顿时走不动道了。
她侧目，瞥见街面上新开了一家东方人经营的馄饨铺。
“喝碗馄饨垫垫肚子，到了安妮夫人那儿再整些茶点，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
抱着如此打算，李霏走进这家其貌不扬的小店。
一个壮实的女人坐在椅上擀着面皮儿，旁边是一锅刚拌好的肉馅；五大三粗的男人则站在大锅前，用大号漏勺捞出滚滚沸水里沉浮的馄饨——让李霏意外的是，店里还有一口油锅，炸出来的东西竟然是油条！
李霏盯着熟悉的食物，愣愣出神。
东方大陆的饮食文化，与她记忆中的一切相似度太高了……
“东方大陆，不会真和地球有什么联系吧。”
李霏没有深究，坐在椅子上，扫了眼张贴在墙上的菜单，叫了份小碗馄饨。
“还挺讲究……”
不多时，冒着白雾的馄饨就端到了李霏跟前，她用勺子一搅，发现汤里竟然还有虾米、紫菜等辅料，一下子拔高了李霏的期待值。
舀起一只馄饨吹了吹，有些烫嘴的馄饨与少许汤汁一下子滑进口中，咬开薄嫩却颇为劲道的面皮，弹牙的馅料里汁水充盈，调味也恰到好处。
李霏眉角一挑，没想到这家不起眼的馆子，竟让自己尝到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馄饨。她不禁加快了速度，连汤里的紫菜都被送进肚子时，馄饨汤还在冒着热气。
本来只打算随便吃点垫垫肚子，没想到这馄饨甚是鲜美，一碗馄饨下肚，反倒给开了胃。
摸着肚皮一口闷掉半碗馄饨汤，李霏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唇，又抬头看看菜单，冲老板挥手道：“再来碗馄饨，大碗，还要俩卤蛋俩油条。”
油条很快被送上桌，刚出锅不久，隐隐有些烫手；装在大碗里的馄饨也上了桌，碗里还隐约能看见两颗圆滚滚的蛋。
李霏掀开桌上的罐子，连舀三勺红油辣子，在汤里搅和几圈，才用瓷制小勺捞起一颗馄饨，吹了几下，有些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馄饨肉馅相当扎实，咬在嘴里，能尝出丝丝鲜咸的味道；馄饨皮的厚度也敲到好处，不显得过于软烂，也不会喧宾夺主；最鲜美的还是飘着虾米的馄饨汤，让李霏心生“这馄饨汤泡饭都好吃的想法”。
几颗馄饨下肚，李霏还不忘抓起油条，“咔嚓”一口咬下，表层出乎意料的脆爽，但里层仍是软糯扎实的口感。
略一犹豫后，李霏直接把油条怼进了馄饨汤里，一口红油馄饨，一口浸满了汤汁的油条，吃得酣畅淋漓，不多时额头就开始渗汗。
当碗里再也捞不出馄饨时，李霏就着馄饨汤，一口咬下半个卤蛋，鲜美汤汁与熬煮入味的卤蛋，为这顿午餐画上完美的句号。
抽出餐巾纸擦去额头的汗珠，李霏摸着肚子，记住了这家东方小店的招牌：
刘记馄饨。
……
“市政厅的人，真是这么说的？”
肯尼斯坐在大厅正中央，笑容和煦地俯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下属。
“是，是的大人……他们告诉我，经连夜查证，艾迪等五人死于野狼袭击，再无他人动手的痕迹……”
下属不敢抬头，冷汗涔涔地回答道。
“不愧是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
肯尼斯嘴角翘起讥讽的弧度，鼓掌感叹：“五个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序列9，不明不白死在了狼窟，一个被烧焦，四个死于弩箭，尸体上还有明显中毒的迹象……”
“我很好奇，城外那群肮脏的畜生什么时候会锻造弩箭和下毒了？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火球术？”
我特么哪知道……
下属这么想着，一只茶杯忽然被摔得粉身碎骨，吓得他两腿一颤。
“不是你的错，不必担心。”
肯尼斯摆了摆手：“我就算拿珍爱的茶杯出气，也不会迁怒无辜的下属，退下吧。”
“是。”
见识过肯尼斯疯狂一面的下属松了口气，应声告退。
没过多久，另一名下属匆匆赶来，单膝跪地。
“是谁下的手。”
肯尼斯问道。
“一个叫李霏的女人。”
“李霏？”
肯尼斯挑了挑眉。
他自然记得那个不识好歹的平民女人，毕竟当初获悉本该唾手可得的猎物有了金橘子酒馆当靠山之后，他可是摔坏了一个珍爱的茶杯。
始料未及的是，在自己快要淡忘那件事的时候，那个东方女人竟还敢主动寻衅？
于是肯尼斯眯着眼追问：“那个金橘子酒馆里的娼妇？”
“是的，她在一个月前投身金橘子酒馆，并闯出了花魁的名号……我们在多方查证后发现，李霏这几日来，每天都会去狼窟……”
下属如实回答道。
花魁？就这？
听着下属打探到的情报，肯尼斯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轻蔑之色。
就那种姿色，没见过世面的平民见到了或许会惊为天人，可在自己看来，还是比真正的美人逊色一筹……不曾想到了金橘子酒馆，却能当上花魁？看来闻名遐迩的金橘子酒馆，不过如此。
但很快，肯尼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短短一个月时间，那个女人到底是抱上了多粗的大腿，才有挑衅梅蒂斯家族的勇气？她的帮手是谁？
杀掉那五个废物并不难，可能够影响到市政厅的人……
“去盗贼公会！不管花多少钱，我要知道李霏这一月来都接待了哪些客人！”
肯尼斯差点失态，他冷着脸喝道：“立刻。”
任何高档的、带有私密性质的场所，必然会对客人信息保密，日薄西山的梅蒂斯家族根本无法打听到被金橘子酒馆刻意保护起来的情报，只能委托盗贼公会。
下属的身影风一般消失在视线内，肯尼斯则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思忖着种种可能。
狼窟杀人和城内杀人还是有区别的，洛西布鲁克法度言明可不是说说而已——如果是前者，在人脉和利益的运作下，还有收买市政厅的可能，如果是后者，仍能被市政厅包庇的话，肯尼斯会毫不犹豫地告知族人，连夜转移财富与人员，举族迁徙。
不论如何，那个走狗屎运的平民女人肯定在这一个月间傍上了某位大人物，才能干涉到市政厅。肯尼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人名，并思索着相应的对策，或怀柔，或强硬——他本能地避开了某个名字，但到最后，谨慎与理智让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也许李霏在这短短一个月内，结识了那个女魔头！并像自己那个不知廉耻的姐姐一样，用肮脏的手段抱住了女魔头的美腿……
一想到这种可能，肯尼斯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炼狱般的绘卷：黑发如墨的白梦婷靠坐在鲜血王座上，双腿交叠，脚踩怒目圆瞪的头颅，托腮娇笑。
这个永生难忘的场景曾让他、乃至每一个在清算中幸存的贵族们在无数个深夜被噩梦惊醒。
肯尼斯的眼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惊恐，倒退着坐回座位。
自从白梦婷那个女魔头横空出世后，梅蒂斯家族，乃至整个洛西布鲁克的贵族，都活得很窝囊——以前哪个平民有幸被贵族看上，根本用不上某些小伎俩，只要在谈笑间吩咐一声，手下当晚就会把她们“请”到府上，毕竟强掳个把民女这种小事，根本没人会管——直到女魔头的出现。
那个女魔头划下了一条线，哪个贵族敢越线，她就会兴冲冲地带队抄家，男的一律杀头挂路灯，女眷统统送到自己府上！
贵族们不甘低头，为捍卫家族的荣耀与权益而抽刀，可在女魔头的血腥镇压下，贵族们所组成的利益集团被杀得人头滚滚，市政大厅每天都在立起新的路灯，曾经高昂的、尊滚的头颅，像是风干的腊肉被紧挨着悬成一列又一列，在风中摆动——女魔头的宫殿则在不断扩建，规模竟比市政厅还大，否则无法容下堆积如山的财富与源源不绝的如花美眷。
在女魔头的铁拳下，曾经风光无限的贵族们一直温顺到现在；而白梦婷的恶行，从洛西布鲁克到矮人皇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梅蒂斯家族当初也在反抗军之列，上任家主在白梦婷的剑锋下枭首；家族能够逃过清算，还是因为那个让家族蒙羞的伯爵大夫人牵着嫡女联袂去女魔头府上拜访，用下流手段取悦了女魔头，才得以保全家族。
而伯爵二夫人，也就是肯尼斯的生母，则在那场清洗后掌权。
肯尼斯端坐在厅内静静等候，只是天气似乎热了些，导致他时不时抬手擦汗。
一直到清晨等到晌午，心腹手下安南才赶回到肯尼斯身前，从怀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纸条。
“有……那个人吗？”
在自己的心腹面前，肯尼斯并未隐瞒自己的忌惮。
“没有。”
安南摇头。
“那就好。”
肯尼斯松了口气。
从盗贼公会购买的情报，肯尼斯还是放心的，毕竟盗贼公会的信誉，就像洛西布鲁克的法律一样可靠——城内的法律。
狼窟这种地方执法有弹性也就罢了，但只要踏入这片城池，没人可以违背女魔头厘定的法规，包括女魔头自己在内，毕竟她有着随时随地修改法律的权力……同样的，想在盗贼公会的情报上做手脚？据肯尼斯所知，只有正副会长才有这样的权能。
哪怕是花魁，短短一个月时间而已，能傍上一个大人物已经算那个东方女人手段了得了，她还能一并勾搭上盗贼公会的会长，合伙用假情报愚弄自己不成？
似乎想到了某个不切实际的玩笑般，肯尼斯噙着笑意，缓缓摊开纸条，上面记录着李霏这一个月来的动向。
根据情报显示，这三十天来，李霏每天都在重复接待同一名客人。
注视着客人的名字，笑意凝固在了肯尼斯的脸上。
不是最令他担忧的结果。
确是最让他愤怒甚至嫉妒的结果。
肯尼斯颤抖着伸出手，温柔摩挲纸条上所记载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
“为什么是你，妮可……妮可……妮可……”
肯尼斯不断重复着心心念念、爱而不得的院长阁下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心酸、苦闷与不甘，到了最后，已经变成撕心裂肺的低吼。

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到底……是卖酒赚钱太快，还是这几个家伙太穷呢？”
饭后，李霏用一发清洁术去除掉战利品上的血污，托着腮帮子沉思。
把法杖、金匠券等战利品打包带回来后，她的财富值从273上涨到517点——加上昨晚的点名费、卖酒提成，财富值总额达到528点。
这让李霏又总结出了新的规律：只要把“无主之物”变成自己的，系统就会根据物品价值，给自己增加相应的财富值。
可惜，客人向花魁小姐送上的“一点心意”无法让财富值提升，否则李霏分分钟找来好姐妹卡BUG，我送你一百金币你再送给我，就能拥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值，顺便为洛西布鲁克的GDP做一份贡献。
而令李霏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五个序列9的遗产，还没自己卖酒一个月的提成高啊？
“首先，这几个家伙肯定有一些固定资产、存款，没有随身携带。”
“其次，他们把一部分收入用在了知识、进阶魔药与仪式，还有各种日常开销上。”
“但就算如此，还是不够看啊！”
李霏分析了半天，最后发出了无奈的抱怨。
优质的装备，无异于超凡者的第二条生命，尤其是武器、法杖、法师袍、甲胄等，没有任何超凡者会在武装自己时吝啬。
这就意味着，超凡者，或者说低序列的超凡者，赚钱并没有那么轻松……
这一刻，花魁小姐终于回想起了在罗琳女士手下打工的日子，明明只隔了一个月，却让她差点忘了金币的购买力。
她记得，在自己提议“揽客赚提成”前，店内员工的收入是每天20铜板，包吃不包住——落魄的花魁小姐由于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还要管住宿，每天的工钱仅10枚铜板。
“所以，大部分人一年都未必能赚到一枚金币么……”
李霏嘀咕着：“序列9的超凡者，与普通人并未拉开本质上的差距，哪怕收入翻十倍，每年也就几枚金币……这么一算，两百多枚金币，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这么说来，我现在的收入，或许能比得上某些序列8，甚至序列7的超凡者？不，不仅如此，除了薪水本身以外，我还能收获一份额外的财富值……所以我现在算得上是富婆了？”
“姛的钱真好赚啊……”
在由衷的感叹声中，花魁小姐又陷入了沉思。
平日里接待的客人们，她们在风轻云淡间点几瓶酒水的钱，已经远超花魁小姐每月的收入了——也正是她们挥金如土的表现，让李霏产生了“超凡者都巨有钱”的错觉。
本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们一样阔绰？
意识到贫富差距的李霏，露出了贫穷的眼神，搞钱的信念也更加坚定。
于是她动力满满地开始处理赃物。
“这个法杖太拉胯了，卖掉。”
“锁子甲不合身，而且被讨厌的人穿过，卖掉。”
“这玩意儿也配叫刀？破铜烂铁，卖掉。”
“咦，这个挂坠还可以，留着。”
“……”
一番挑挑拣拣后，李霏打算留用的物品只剩下一个挂坠，还有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是五花八门的药剂。
智力挂坠：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增加1点智力。
对李霏而言，智力是来多少都不嫌多的，这项属性对自己的作用太大了，且不说对记忆力、法术效果的强化，单单是法力值上限与回蓝速度的进步，就让她心动不已了——事实上，李霏保留着潜能点与抽象次数没有贸然使用，但经验值却有多少用多少，就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智力，以便于提升法术的熟练度。
至于药剂……不得不说，城里人很会玩儿，除了医疗药剂、祛毒药剂、昏睡药剂等标配之物，还有不少只有大人才懂得用途的好东西。
李霏自然是照单全收，今后或许能用在一些有趣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该去哪儿销赃呢？”
李霏稍加思索，掏出手机给好姐妹发了几道填空题。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她唇之（）
悸动战士：下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声铃鹿
悸动战士：无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神乐（）
悸动战士：光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角魔族
悸动战士：街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
巴
（）
美
悸动战士：麻
悸动战士：下午逛街嘛？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好哒ヾ(≧▽≦*)o
悸动战士：下午要跷课？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才不会跷我老婆的课呢，四点下课，四点半到我家。
悸动战士：好，我把手上的事忙完过去
李霏嘴角漾着笑，把注意力转移到系统面板内。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自然法术。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混乱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混乱法术。
等级提升到Lv4的李霏，还剩下2点潜能点，3次抽奖机会。
抽奖机会先攒着，攒够了来个十连抽，不信抽不出好东西。
“那么潜能点该怎么分配呢……”
李霏用指尖拨动着发梢，心中迟疑不定。
自然系法术以召唤见长，而混乱系则是以杀伤力、破坏力称尊，掌握这两系法术，就可以召唤出一堆肉盾顶前面，自己蹲在安全的地方甩技能，想必会有不错的战术效果，这是李霏在获悉潜能点的价值后，很快构思好的修行路线。
因此，李霏昨天选择入门级混乱魔法，这其中或许一定的、心血来潮想要装一波的成分，但绝不能说是乱加。
现在，她很想再学一系超凡知识，却又担心潜能点不够用。
要知道，九系超凡知识中的每一系，都包含着一项核心知识、两项附属知识与一项特殊知识。
就拿自然系来说，核心知识就对应着“自然魔法”，两项附属知识则是“冥想”、“循环之理”，特殊知识为“召唤魔法”；而混乱系知识则囊括了“混乱魔法”、“冥想”、“占火”与“咒术”。
这就意味着，每晋升一次序列，李霏至少要获得八点潜能点，才能把两系知识给点满！且不说越来越高的经验需求，更让她担忧的问题在于：
更高级的超凡知识，是否会耗费更多潜能点才能升级？
潜能点充裕的话，李霏当然愿意把九系知识点满，近可徒手扼杀比蒙，退可死亡一指点杀天使，但潜能点捉襟见肘的李霏，势必要做出一些取舍。
“后天就开学了，作为特招生，应该不难获得晋升序列9的资源……优先升级自然系，别的超凡知识等晋升序列9再考虑吧。”
李霏左右思忖，终于有了决断。
“系统，给我加！”
光怪陆离的知识在李霏脑海中涌现，诠释着自然的奥秘与本质，让她恍惚了片刻。
回过神来，系统面板内已经有了变化，象征自然系超凡知识的嫩苗似乎变得茁壮了些许。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自然法术。
入门级循环之理（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循环之理”）：
自然系法术效果增加10％。
入门级召唤魔法：
每天自动召唤出忠诚于你的自然阵营单位。（数量、阶位取决于召唤魔法等级）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混乱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混乱法术。
潜能点：0
李霏本想选择“冥想”与“循环之理”的，可前者并未解锁，需要自行搜集或从【商城面板】内购买“冥想法门”。
后天就能入读魔法学院了，能白嫖的东西傻子才自己买。
潜能点消耗殆尽后，李霏才换上清凉的吊带背心与热裤，裹着透气白棉袜的纤细足尖用力踩进新买的小蛮靴，准备与亲爱的安妮夫人会面——魅力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肆无忌惮地穿搭，不用担心难看或者熏人。
……
素雅的卧房里洋溢着淡淡的木料香气，温柔端庄的妇人与靓丽妩媚的花魁小姐紧挨在柔软的床单上。
“安妮老师，轻点儿，疼~”
李霏弦然欲泣的大眼与娇柔的痛呼声，让安妮·特蕾莎的心都要融化了。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安妮夫人温声抚慰着她。
花魁小姐享受着老师温暖的膝枕，柔若无骨的左臂摊开，如同含羞待放的郁金香，精致而迷人。
安妮一手捧着李霏细嫩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棉签，细心地帮她涂抹药膏。
前段时间，安妮夫人若有若无地与李霏保持着距离，甚至打算把授课场所从卧房转移到客厅，自然对花魁小姐胳膊上的纱布视而不见——直到昨天，花魁小姐以最最宝贵的道德从-4下滑到-5为代价，总算撬松了安妮夫人的心房，师生二人比以往更为亲密。
因此，在今天的课程开始前，安妮夫人忍不住拿出家里的药膏，要替她上药。
“怎么会伤到自己呢，粗心的孩子。”
安妮夫人有些心疼道。
试验法术时低估了【黯夜】的杀伤力，并为自己的大意得到了教训？
花魁小姐深谙“语言的艺术”，于是对事实稍微做出了一点点加工：“安妮老师总用美味的茶点招待我，我也想亲手为安妮老师制作一份晚餐，处理食材时一不留神被划到了……”
“不小心”说漏嘴的李霏连忙捂住唇，眼神有些羞涩，又有些沮丧：“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你……”
丝丝甜蜜从安妮夫人心头漾开，她一时间有些语塞，顿了会儿才红着脸道：“喜欢我……的点心，以后就给你多准备些，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认真学习。”
她不敢再看李霏，目光集中在那道不仔细看甚至会被忽略的划痕上，一遍又一遍涂抹着早就匀称覆盖在伤口处的药膏。
李霏分明感觉到，束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温软小手加重了几分力度，掌心渗出的汗液浸润着被两人体温所包裹的婚戒。
并未再说什么，李霏静静枕在安妮夫人的怀里，仰头凝视着那张恬静温柔的面庞。
带着栗色的金发随着安妮夫人的动作若即若离地垂落在李霏的眉眼间，痒痒的，隐约能嗅到淡雅的馨香；白皙的脖颈、耳垂有些泛红，出卖了她内心的悸动；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满是怜爱与母性，让李霏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宁与舒适。
“还是成熟体贴的大姐姐会照顾人……”
李霏合拢眼皮，徜徉在静谧倦懒的午后时光中：“或许以后玩累了、打算收心了，和安妮老师结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卧房里只剩下匀称的呼吸声，纯美的情愫在悄无声息间生根发芽。
床头挂着一张半人高的魔法画像，画像中两名身披素色婚纱的女子，十指紧扣。依偎在安妮夫人怀中的银发新娘，将爱妻最为细腻柔和的一面尽收眼底，脸上一如既往凝固着甜蜜幸福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十年前温馨浪漫的彼此，又似乎在鼓励苦苦守候的爱人放下执念，拥抱下一份温暖的归宿。
因为这张床上再也找不出她残留的气息。
……
“丁寧丁寧丁寧に描くと~”
疲惫一扫而空的李霏，边在厨房里忙活，边哼唱着《新宝岛》。
油亮的红汤在锅里翻滚，辣椒与香料上下浮沉，散发出浓郁香气。
李霏盘算着时间，三两下捞走料渣，倒入一盒从金橘子酒馆里顺来的独角兽奶，才满意地盖上锅盖，躺回沙发等待好闺蜜的到来。
太阳一点点落下，李霏的脸色也由晴转阴。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眼神中流露出鲨意！
好你个白梦婷！
本姑娘假装没听懂安妮夫人请我共进晚餐的暗示，还亲自下厨忙活老半天，你竟敢迟到！
笃，笃。
紧闭的大门终于被叩响，李霏嘴角扬了扬，又很快板下脸，匆匆打开门。
看清来人的样貌，李霏的面色更加阴沉了。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英俊的金发男人。
“肯尼斯·梅蒂斯前来拜会。”
他躬身，用无懈可击的贵族礼节向李霏发出问候。

第十六章 为何前倨而后恭?
看到肯尼斯的一瞬间，李霏心中立刻涌现出拔腿就跑的念头，她怀疑这家伙是打算不计后果，直接在城内寻仇了。
好在，快速恢复冷静的大脑让她抛掉了丢人且不明智的想法，冷冷扫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事实上，李霏在干掉艾迪一行人后，就做好了梅蒂斯家族找上门来的准备——今天甚至暂停了狼窟刷经验活动，转而约好姐妹出去逛街，可不单单是为了销赃，也是让必然会盯上自己的梅蒂斯家族在动手报复前掂量掂量花魁小姐的“人脉”。
她没想到的是，肯尼斯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肯尼斯抬起头来，李霏脱胎换骨般的样貌与气质让他呆愣了一瞬，差点深陷在如渊如海的魅力中。
这女人是觉醒了魅魔血脉么？不，不对，等闲魅魔可比不上她……
肯尼斯轻咳两声才回过神来，颇有风度道：“打扰了，李霏女士。”
“有屁快放。”
对于早就结下仇的不速之客，李霏根本没给好脸色，垮着个小猫批脸，用随时准备关门逐客的冷淡语气道。
“女士，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会。”
李霏冷漠不耐的神态并未触怒他，肯尼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谦和有礼道：“如果曾经冒犯了你，我感到非常抱歉。”
装得倒是人模狗样。
李霏垂下眼帘，对一副风度翩翩绅士模样的肯尼斯置之不理。
要不是你当初狗眼看人低，觉得可以轻松玩弄平民于股掌之间，本姑娘何苦去玩儿命？
“为了表达诚意……”
见李霏沉默不语，肯尼斯仍旧放低姿态，准备拿出梅蒂斯家族的诚意。
亲眼见识了近两百点的魅力是何等震撼人心后，肯尼斯很快就意识到，李霏能被妮可院长看中绝非偶然。这女人除非立刻暴毙，否则今后肯定会傍上更多有权有势的女人——这就意味着，哪怕多付出些代价，也要尽可能化解彼此的矛盾。
若任由这女人隔三差五在城外袭杀自己的手下，天天对着客人吹枕边风，哪怕是家大业大的梅蒂斯家族，恐怕也会鸡犬不宁。
“我准备了一些……”
肯尼斯说到一半的话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李霏的那枚银色胸针上。
象征着特招生名额的胸针。
那是家族下了血本，甚至掏出祖先遗存下的老底，打算为自己争取到的东西！
这一刻，肯尼斯脸色发绿，前所未有的嫉妒之火在胸膛燃烧，让他的脸色都隐隐有些狰狞，难以维持风度。
这份嫉妒不单单来自这枚胸针，更来自妮可阁下——特招生名额固然宝贵，但献祭宝石这种足以让高序列超凡者侧目的珍贵之物，哪怕仅仅是一颗，价值也并不逊色于特招生名额。
梅蒂斯家族送上的那一盒宝石，是对妮可阁下的试探！
肯尼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资质，甚至能够媲美一手创立梅蒂斯家族的那位先祖。
在漫长的岁月里，梅蒂斯的血脉不断开枝散叶，家族地位却在逐渐没落，再无人能创造出先祖那般的辉煌夺目的功绩——直到肯尼斯的资质测试完毕，家族成员才看到让梅蒂斯之名再次伟大的那一线曙光。
整整数百年，再无第二位后人，拥有比肩先祖的资质。
而当魔法学院的考核告一段落后，前途无量、意气风发的肯尼斯，在宁静的走廊上，与优雅而神秘的妮可院长擦肩而过——灰发美人惊鸿一瞥的身影，让年少慕艾的肯尼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肯尼斯很快得到了家族的支持，毕竟在家族成员，尤其是肯尼斯的母亲看来，梅蒂斯的启明星若能与魔法学院的院长珠璧联合，必然会给家族带来极大助力，才会下血本掏出一盒“献祭宝石”。
遗憾的是，梅蒂斯家族的诚意被妮可女士在轻描淡写间拒绝了——这并未让肯尼斯死心，反正没有旁人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而他坚信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踌躇满志的肯尼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未来，他有着足够的自信跨入高序列，重振家族荣光，更把尊贵美貌的妮可院长视作囊中之物……横插一脚的李霏，却让肯尼斯的美梦浮现出一条醒目的裂痕，如同腐烂发绿的食物，再也无法变回原样。
几小时前买下的情报已经让肯尼斯忧心忡忡，此刻他又亲眼看到，那枚对自己而言意义非凡的胸针，被李霏明目张胆地挂在了胸口！
古老而伟大的魔法学院，英雄序列的摇篮，数千年如一日培育着知识序列天才们的圣地，什么时候沦落到让一个酒馆里卖笑的碧池来当特招生了？
妮可院长还和这个碧池夜夜笙歌……
该死！她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亲近！
她们到哪一步了？
妮可会不会已经被玷污了？
仅存的一线理智让肯尼斯垂下头，不让李霏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孔。
李霏立刻就察觉到了肯尼斯的异常。
“啊，妮可女士似乎提起过，梅蒂斯家族试图高价拿下特招生名额来着……难道就是给肯尼斯准备的？”
意识到仇家求而不得的好东西被自己牛到手中后，花魁小姐的心情一下子愉悦了起来，她下意识挺了挺腰，发育到“C”并向着“D”靠拢的大包子把银色胸针高高顶起，分外惹眼。
几秒后，肯尼斯又抬起头，脸上仍是温和有礼的笑容，眼中却浮现出一些血丝：
“我准备了些礼物，希望能让你忘掉以往的不快。”
“呵。”
李霏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肯尼斯摆摆手，身后的随从立刻走上前，双手托着一方精美的木盒。
掀开木盒，里面齐齐整整铺着十行金币，每行十枚，各个光洁锃亮，倒映着光芒。
金灿灿的美景让李霏有些失神，但旋即她又回过神来，嗤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收买我？你当初对我打得什么主意，我想你心里清楚！这份耻辱，我就算饿死街头也绝不会忘记，又岂是区区金钱能够买通的？”
——一百枚金币，点瓶酒都不够！打发叫花子呢？
话音刚落，又一块木盒被打开。
李霏面色更冷：
“我本清白女子，被逼进了那风尘之地，现在出趟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以后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两百枚，唔……差了点意思，无法弥补本姑娘的精神损失费。
贪婪的女人。
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做好加码打算的肯尼斯还是让下属呈上了最后一盒备用的金币——一盒金币足够雇佣序列9的超凡者好几年了！
“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李霏的脸色稍有缓和：“当初一点小小的冒犯，我早就不记在心上了。”
“既然如此，那么……”
肯尼斯刚松口气，李霏就打断了他的话。
“但昨天，你的手下见我孤单一人，竟主动袭击我，意图不轨！”
李霏义正言辞道：“我需要一个公道。”
你杀了我的人，还跟我要公道？
贪得无厌的碧池！
肯尼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顿了顿才愤怒道：“他们怎敢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幸好没伤害到你……”
“我差点死在城外。”
李霏晃了晃安妮夫人亲手缠在胳膊上的纱布，意图表达得很明显：
少废话，加钱。
肯尼斯咬牙，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淡黄色药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这是Ⅱ级治疗药剂，想必能帮助你尽快恢复伤势……”
Ⅱ级治疗药剂？差不多值百金。
李霏迅速判断出药剂的价值，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梅蒂斯家族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
肯尼斯诚挚地回答道。
“说起来，以后咱们可是校友了呢。”
花魁小姐轻抚胸针，抱以同样真诚的眼神，明知故问道：“肯尼斯学长想必也是特招生吧？”
“很遗憾，不是。”
肯尼斯云淡风轻地摊了摊手，只是笑容隐隐有些扭曲。
“啊，抱歉，我以为……”
李霏惊讶地捂嘴致歉，可那双似笑非笑的大眼分明传递着“特招生名额”真棒的意味。
肯尼斯将攥紧的右拳背在身后，李霏的眼神被他自动领会成了“你的梦中情人妮可女士真棒”。
显然，花魁小姐并未意料到自己牛来的远不止一枚胸针，肯尼斯心中的苦闷也远比自己脑补中的更为沉重，在不经意间就做出了险些让大家鱼死网破的嘲讽。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肯尼斯觉得自己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否则恐怕会情绪失控，让眼前的碧池血溅五步，也把梅蒂斯家族拖入深渊。
“不送。”
李霏敛去笑意，倚在门边。
她点燃一支烟卷，凝视着肯尼斯与手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的滋味却与一个月前截然不同。
“为何前倨而后恭？”
良久，李霏才随手一弹，把烟蒂丢到无人角落，弯腰将几盒黄金搬进屋门。
……
“如何？”
肯尼斯面无表情地询问随行法师。
序列7的幻术师摊开手，掌心是一片刺目红光。
“甄别谎言”是一门非常多见且实用的秩序系法术，除非被更高层的超凡力量所干扰，否则能够准确侦测出他人的欺骗，湛蓝魔力光芒也会变成醒目的血红色。
“呵，果然。”
肯尼斯耸肩：“看来那位美丽却小心眼的女士并不打算与我们和解。”
此番结果并不让肯尼斯意外，他此行的目的，只不过是达成一份暂时免战协议罢了。
毕竟梅蒂斯家族目前拿李霏没什么办法，而李霏却能在城外不断袭杀落单的梅蒂斯家族成员，让家族颜面尽失，陷入被动局面的肯尼斯只能寻求和解。
只要李霏能消停下来，梅蒂斯家族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让她为自己的冒犯发出悔恨的哀鸣。
心腹下属安南默默递过来一个茶杯。
砰！
上一秒面色如常的肯尼斯，五官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他一把夺过茶杯，狠狠砸烂在地上。
“一个娼妇，竟敢如此勒索我？”
“该死的碧池！该死的白……女魔头！”
心中燃烧着熊熊暴怒与嫉妒之火的肯尼斯，甚至差点喊出白梦婷的名字，幸好他及时住嘴，才没有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毕竟那个女魔头的能力已经强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只要在洛西布鲁克说出或写下她的名讳，就必然会被察觉——这是贵族们在付出惨痛的代价后才推断出的结论，并对此秘而不宣。
砰！砰！砰！
一连砸了三个茶杯，肯尼斯才停下动作，深深喘息着。
“若少爷实在愤怒……我可以趁她出城，让她死于‘意外’。”
安南请缨道。
“那个碧池还不值得我们冒着得罪妮可阁下的风险除掉她。”
肯尼斯阴沉道：“我记得，魔法学院的招生还没有截止……亚尔曼的妹妹似乎资质不错？我要见她。”
安南立刻会意，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肯尼斯转头望向魔法学院的方向，冷笑道：
“特招生？死在试练中的特招生，可不止一个啊……”
……
李霏刚把金币取出，就听到一阵拍门声，同时伴着甜美悦耳的呼唤：
“开门开门。”
“家里没人！”
李霏看了眼时间，赌气地躺回沙发，不去理会迟到的好姐妹。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传来密集的振动。
李霏抄起手机一看，顿时气笑了。
悸动战士：口令红包（霏宝我错了）【未领取】。
悸动战士：口令红包（别生气嘛~）【未领取】。
……
本姑娘都穿越了，你还给我发十几个线上红包！
李霏鼓起包子脸，气呼呼地跳下沙发，光脚走到门前，隔着猫眼确认门外没有陌生人后，才一把将门口那个援气满满的黑长直美少女扯进屋。
嘭！
重重关上门，李霏把迟到两个钟头的家伙摁在门上就地正法，双手挠她的腰，将好闺蜜收拾得喵喵叫。
“知道错了吗？”
“咕，杀了我吧……”
“嗯？还敢嘴硬？”
李霏眼中闪烁着鲨意，手中也加大力度：“以后还敢不敢了？”
“呜，再也不敢了。”
令贵族们闻风丧胆的女魔头终于屈服在音游达人那双灵活而无情的素手之下，发出耻辱的求饶声。
“没有诚意，喊妈妈。”
“妈妈，妈妈……”
“大声点，我听不见！”
足足五分钟后，李霏才神清气爽地收回手，而白梦婷已经瘫软在地上气喘吁吁，挺立的巨大包子上下起伏，似乎随时可能把上衣的纽扣撑坏；棕色小皮鞋也在笑闹中掉了一只，被黑丝包裹的脚掌看起来温软纤细，精致的脚趾无力耸拉着，很涩。
好姐妹被折腾成这般模样，并不能归咎于李某人心狠，不顾闺蜜情谊，而是手感实在太好了，她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洗手，帮我做饭。”
李霏摆出一副提上裙子不认人的势头，起身直接进了厨房，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道。

第十七章 欺诈之石——粉
说是一起做饭，实际上李霏早就把食材准备完毕，切好洗净的蔬菜叶片上还残留着水珠，娇翠欲滴，只要按照次序把它们倒进用小火维持温度的汤里就可以了。
白梦婷哼哼唧唧半天才支起身子，蒙着水雾的大眼弦然欲泣，委屈地看着李霏。
洛西布鲁克的骄傲，四千年一遇的天才白梦婷，看起来正值二八芳华。
她有着一双水光盈盈的黑色眼眸，比初生小鹿更为清澈、灵动，只是瞳孔深处隐现着似有似无的红芒，又被暧昧的雾气所遮挡，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肌肤莹白到几乎反光，绸缎似的黑发散乱在肩头，娇艳欲滴的朱唇比玫瑰花瓣更为惹眼，偏偏脸上还残留着可疑的红晕，黑白红三色交织成一张清纯又下流，甜美又极具侵略性的少女面容。
而白梦婷那******身材，也充分诠释了“**”二字。她的上衣是红底黑纹的修身小西服与纯白衬衫，*******************************************；而明明在**部分还紧绷到疑似会让少女呼吸困难的布料，到了盈盈一握的腰肢处，却显得宽松了不少，贴着平坦的小腹遮住裙腰，*********************************。
欣长双腿被****黑丝紧紧包裹，很难想像那********蕴藏着多么惊人的弹性。一只小皮鞋刚被蹭掉，柔软光滑的**仿佛还冒着热气，不安分地扭动着，系在秀美脚踝上的红绳也跟一晃一晃，如夜色中凋零的玫瑰，天使唇边流淌的血液，鲜活而罪恶。
李霏抽空瞥了她一眼并觉得很涩，可以说是理想型中的理想型。
但由于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所以李霏心中并没有太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在厨房里招手道：“快来快来。”
“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白梦婷踢掉另一只鞋子，走到李霏身后，从后面抱住她，慢悠悠地把脸埋在李霏的后颈上，在深呼吸间嗅着发丝中的香味。
“不要用营养过剩的欧派顶我。”
李霏扭了扭身子，嫌弃道：“还想不想吃饭了。”
“连果体围裙都不穿，肯定做不出好吃的。”
白梦婷瓮声瓮气道。
“呵，真有人穿那种东西做饭？”
李霏嗤笑。
“我家的厨娘都穿那个！”
白梦婷理直气壮地回答。
“狗大户。”
李霏愤愤握紧了拳。
……
饭后，李霏斜躺在沙发上，慵懒地吐出一口烟气。白梦婷枕在她肚子上，信手摘下李霏指尖的烟卷，几秒的间接kiss后，吐出的却是一连串灰色的爱心。
“说好的洗碗呢。”
李霏推了推白梦婷的脑袋：“刚吃过饭，不要压我肚子。”
“洗好了。”
白梦婷打了个响指，桌上碗筷瞬间焕然一新，齐齐整整地叠在一起。
“要手工洗碗才有灵魂！而且要洗七遍，否则会被开除的。”①
李霏玩起了这世上恐怕只有自己和白梦婷才能听懂的梗。
“纯属谣言，我去国外玩的时候，雇人在下水道里找了半天，根本就没有用油纸包起来的工程师嘛。”②
白梦婷扭动身子，后脑勺在李霏身上蹭来蹭去，终于心满意足地枕进了柔软而充满弹性的沟壑间。
“唉，我还没出过国呢，就给泥头车送到异世界了，这算什么事嘛。”
李霏叹息，又接过白梦婷指缝间的烟卷。
“诶，那你穿越前，有没有那个过啊？”
白梦婷顺理成章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私房话上。
一聊起这种事，李霏也精神了，动作变得活跃起来。
在一阵“霏姐不要啦”、“让我康康”的笑闹声中，烟卷掉落在地，直至燃尽。
“肘，出发。”
李霏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与长发，在白梦婷圆润的臀线上轻轻拍了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去哪儿？”
“带我去黑市之类的地方，我要把战利品卖了。”
“我就知道！”
白梦婷鼓脸：“我把你当好闺蜜，你把我当工具人。”
“婷宝~妈妈爱你。”
这回轮到李霏哄白梦婷了，在一阵软磨硬泡、捏脚揉腿后，白梦婷总算念头通达了。
“喏。”
白梦婷递过来一枚晶莹剔透的粉色宝石，被嵌在小巧的金色外壳中，后者状若宝塔，底部平稳圆润，像是一只倒扣的碗，顶端则是流畅的水滴形。
“这是啥？”
李霏接过这枚看起来很像精美坠饰的小玩意儿，稍一观察，就觉得有些眼熟……
“认不出来么？”
白梦婷斜眼笑。
“灵魂之石？小圆用来变身那个？”③
大名鼎鼎的、百合浓度极高的神作《魔法少女小圆》，李霏当然看过。而白梦婷给她的东西，像极了那部动漫里用来承载主角们魔力与灵魂的“灵魂之石”，每当魔法少女们打算与魔女战斗或者内战前，总要掏出这玩意儿让自己变身。
“哼哼。”
白梦婷双手叉腰，露出明艳的笑容：“我就猜到你今晚约我肯定是准备去销赃的，不做点伪装怎么行？”
李霏默默拉开系统面板。
【白梦婷的欺诈之石——粉】
装备评级：烈阳
属性：帮助持有者伪装成特定身份。
“我拷，还真能变身啊？真刑啊姐妹。”
李霏瞠目结舌地盯着装备描述，良久才回过神来，发出赞叹。
据她所知，超凡装备的评级分为萤火、星光、新月、满月、晨曦、烈阳、璀璨、不朽、史诗这九个档次，对应序列9到序列1。
通常而言，烈阳级装备，已经能影响到序列4级别的超凡者……
“这可是我亲手制作的好东西哦。”
白梦婷解释道：“只要把魔力灌注进去，再喊出‘魔法少女变身’的咒语，就能变成另一个人。除非是高序列超凡者，或者掌握‘专家级侦查’，否则根本别想识破。”
“我才不信。”
李霏怀疑的并非伪装能力，而是变身步骤。她省略了六字咒语，直接用意念操控魔力注入欺诈之石，柔和的魔力光芒立刻喷涌而出，将她笼罩在内。
“欸……”
套路被戳穿的白梦婷不禁鼓脸，不甘地关掉了手机的摄像功能。
变身远比李霏想象中更快，瞬息之间，“灵魂之石”的光芒就敛去了，李霏几步走到落地镜前，打量自己的变化。
“啊这……”
镜中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她有着粉中透白的松软长发与红宝石般水润剔透的眸子，项颈与肩膀构成白皙纤美的线条；橘红色裙袂比晚秋枫叶更为夺目，只是过于大胆惹火了些，领口还勉强能遮住半截锁骨，再往下则一路岔开，酥软雪嫩的南半球与白皙柔软的小腹一览无遗，如同凤凰绽放的羽翼，美轮美奂，娇艳迷人。
裙下没什么好说的，美腿黑丝小短靴罢了，舔就完事儿了。
不得不说，欺诈宝石可以让李霏彻头彻尾变化成另一个人，并且赏心悦目，在功能上完全达标了，可李霏对着镜子打量半天，眼神有些复杂。
“你家圆神长这样？”
李霏指着镜中的那个明明穿着下流裙装却看起来甜美纯洁的美少女，面无表情地质问白梦婷：“这分明就是楪祈嘛。”④
李霏虽然没看过《罪恶王冠》，但楪祈和御坂美琴的全彩百合小漫画还是用过的！
“好姐妹，你觉得我制作欺诈宝石是做什么用的？”
白梦婷摊手：“你得理解我的苦衷呀。”
李霏蹙眉，稍加思索。
她也在吟游诗人们口中听到过白梦婷的名字。
幼年被洛西布鲁克的城主所收养，十五岁前不显山不露水，人们只是听闻尊贵的伊丽莎白女士悄悄在府中养了一名美貌惊人的东方少女。
直到一手遮天的公爵向城主伊丽莎白逼婚，这种试图给白梦婷戴帽子的做法，惹恼了整日宅在城主府中寻欢作乐的女魔头。
女魔头出山，一夜之间夷平公爵府，顺带扫荡了一番城中贵族，把洛西布鲁克搅得天翻地覆。
十五岁的少女竟跻身高序列，用匪夷所思的实力平推贵族集团，如此震古烁今的资质让六大阵营为之震撼，“四千年一遇的天才”之名也不胫而走——毕竟只有在四千年前，那个诸神未隐、混乱神秘的年代里，才可能有类似的奇迹发生，并留下只言片语的传闻被世人传唱至今。
那么问题来了：
纵横无敌、未尝一败的白梦婷，对外行事又乖戾霸道，显然不需要隐藏身份……另外李霏得到的是【白梦婷的欺诈之石——粉】，那么必然有成黄、蓝等一系列成品……所以，白梦婷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制作这些物品，意图何在？
与好姐妹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的李霏很快猜到了用途。
说的文雅点，叫“趣味”用品，就和李霏从战利品中挑出来的、打算留着今后自用的某些药剂一样。
“难怪……圆神很难涩得起来，还是楪祈更合用一些。”
李霏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立刻追问：“你给我的这个……没用过吧？”
“当然是用够了才给你的。”
白梦婷理直气壮道。
李霏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天晓得这“灵魂之石”是从哪儿给自己抠出来的。
“艾呀，梅事的，已经好好清洗干净了才给你的。”
白梦婷笑吟吟地摆摆手，又掏出好几枚颜色各异的欺诈之石：“还有别的款式哟。”
【白梦婷的欺诈之石——黄】、【白梦婷的欺诈之石——黑】……
李霏伸出食指与拇指，用指尖夹起一枚“灵魂之石”，打量着上面残留的可疑水珠，沉默不语。
“快试试呀。”
白梦婷把脑袋探过来，催促道。
“嗯，我也很好奇。”
李霏图穷匕见，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好姐妹摁倒在沙发，趁势跨坐在她的肚子上，双腿紧紧夹住她的腰，一边挠痒痒一边掏出手机，逼迫她逐一试用五颜六色的“灵魂之石”。
四千年一遇但很怕痒的女魔头反抗未果，屈辱就范。
薇尔莉特、千反田爱瑠、雪之下雪乃……
本该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丽人们被迫摆出种种不堪入目的姿势，又被李霏拍摄在镜头下。
李霏折腾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弱小、无助又很涩的好姐妹，收下【白梦婷的欺诈之石——粉】，并打包收拾好一堆金币与赃物。
“往哪儿走？”
变成楪祈模样的李霏拎着大号背包站在门口，扭头询问道。
“跟着我就行。”
白梦婷匆匆穿上小皮鞋，挽着李霏的胳膊向城市东侧而去。
……
刺目雷霆划破夜幕，圣洁的独角兽在哀鸣中喋血。
灰发及腰的美丽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独角兽尸体前，抽出小刀划破它的胸膛，取出滚烫的、还在颤动的心脏。
“独角兽之心……进阶“傲慢魔女”所需的最后一剂秘药材料也准备齐全了呢。”
灰发少女露出甜美而欢快的笑容。
“伊蕾娜……真的，要这么做吗？”
在她身后，同样身着法师袍的黑色短发少女颤抖道：“如果被妮可院长发现的话……”
“就算是高序列的魔导师，也无法窥探到别人的‘职阶’哦。”
伊蕾娜收好独角兽的心脏，歪着脑袋靠近黑发少女，安抚道：“放心吧，我也会帮助你晋升到‘愤怒魔女’的。”
“可是，可是……”
黑发少女几乎要哭出声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过去，现在与未来必将属于魔女。”
伊蕾娜伸出浸满血液的小手，在月色下捧起黑发少女俏丽的面庞：“沙耶，咱们不是约定好了么？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陪着我的。”
隔着朦胧泪眼，伊蕾娜纯美无暇的笑容在沙耶视线里变得扭曲、模糊了起来，还隐隐笼罩着一层血色；唯独湛蓝色的双瞳，永远是那么的瑰美迷人，让沙耶的一切思想沦陷其中。
“嗯，对。”
眼泪与涂在脸上的血液混合，变得猩红，又顺着下巴淌落，沾湿领口。
沙耶的眼神逐渐晦暗下来，如跪拜在神像脚下的虔诚信徒，口中不断吟诵着教义：“不管怎么样都要和伊蕾娜在一起……伊蕾娜，伊蕾娜，伊蕾娜伊蕾娜伊蕾娜……”
“感受到你对我的贪婪了。”
泛着血腥味的月光中，伊蕾娜温柔地亲吻着黑发少女的额头：“沙耶以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魔女呢。”
……
“这地方能销赃？”
李霏指着“雇佣兵工会”的招牌，疑惑道。
“当然。”
白梦婷似乎有些困倦，挂在李霏的胳膊上，打了个呵欠：“零零碎碎的东西，根本没必要送去自由市场或拍卖会，太耽误时间。直接交给雇佣兵工会或者盗贼工会来处理就好了，一般而言，会给你个公道的价格。”
“那肯定去盗贼工会呀，我和会长有点交情……”
李霏提议。
“几件萤火级别的东西，你让会长来处理？你不如把自己洗干净去她家里得了，事后给你包个红包，也比这么点赃物值钱。”
白梦婷否决了李霏的打算：“况且，你不觉得自己需要注册一个雇佣兵的身份么？”
“哦不对，是两个。”

第十八章 雇佣兵公会
雇佣兵公会这等家喻户晓的超凡势力，李霏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恩洛斯大陆至少有半数超凡者与雇佣兵公会进行过交易，这个庞然大物的触角几乎蔓延到了大陆的每一处角落，就连荒无人烟的“死亡沙漠”、冰天雪地的阿伦戴尔堡垒，甚至是“埋骨森林”、“恶魔之扉”等生灵禁区，都不乏佣兵们活跃的踪迹。
洛西布鲁克作为自然阵营的战略要地，也坐落着一处规模可观的分会。
对雇佣兵公会有大致了解的李霏看来，雇佣兵公会说白了就是一个权威的、庞大的中介平台，雇主们交钱并发布委托，公会则转手把任务交给形形（色）（色）的佣兵们，并抽取一定的提成，在此过程中要肩负起厘定价格、资质考核、信用担保等使命。
“你先用楪祈的马甲注册一个佣兵公会的身份，再用自己的身份注册一个。”
白梦婷提议道：“多个身份好办事。”
“欺诈之石连雇佣兵公会都可以瞒过去嘛？”
李霏好奇地侧过头。
“某些穷乡僻壤的分会，或许可以蒙混过关，但在洛西布鲁克，光靠欺诈之石当然不行。”
白梦婷拍着自己饱满的人心道：“不过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嗯……好吧。”
李霏歪着脑袋想了想，采纳了好姐妹的建议。
“哦对了，等等。”
李霏鬼使神差地摸出一枚青铜胸针。
【Ⅴ型魔法学徒胸针】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增加1点智力。
昨天那个漫长的夜晚中，花魁小姐虽然在密不透风的口腔温泉里泡得晕晕乎乎，但天亮后还是顺手把另一枚代表魔法学院普通学员名额的胸针塞进领口并带回了住处。
既然雇佣兵身份能注册两个，魔法学院的名额是不是也能……
尽管还不清楚这么做是否能带来好处，但李霏寻思着可以试试。
表面上看，我是个就读于魔法学院的粉毛佣兵。
实际上，我是兼职当花魁和佣兵的魔法学院特招生！
“有搞头……嘶。”
李霏本想把胸针别在心脏前，可裙子实在太薄了，一不留神戳到了肉……
“哎呀，没事吧，我帮你揉揉。”
白梦婷一下子就不困了，伸出手试图抚慰人心。
“啪”地一声拍开好姐妹试图让友情变质的手，李霏直接把胸针别在项圈般的领口。
本该庄严、崇高，象征着知识与智慧的胸针，顿时显得不怎么正经了。
“走。”
一切准备就绪，李霏一把挽起白梦婷的胳膊拾级而上。
佣兵公会的正门前有几十级台阶，左侧还立着一尊巨大的鸟类雕像，利剑般的羽毛根根直立，张开鸟喙向天空嘶嚎，颇有气吞日月的霸道。
“那雕得是个啥？还蛮帅的。”
李霏冲着石像扬了扬下巴。
“雷鸟，‘力量’阵营的神话生物。”
白梦婷讲述道：“论颜值的话，在序列3的生灵中算是数一数二了，比某天堂的闪电鸟好看多了。但战斗力么……跟三神鸟一样拉胯。”
“据说，诸神即将隐匿、神话时代快要落幕时，旧时代的秩序轰然倾覆，新纪元的规则却迟迟未能创立……恩洛斯大陆处处动荡，众生苦难。血族、九头蛇等强大而贪婪的族群横行无忌，食尽生灵，吞山饮海……”
“在那个黑暗血腥的年代里，雷鸟载着一位传说英雄如雷霆般撕碎夜幕，他手握冰霜战锤，身披巨龙胸甲，荡平邪恶与暴乱，为恩洛斯大陆撑起一片朗朗晴空。”
“后来，他一手创立雇佣兵公会，募集世间超凡者，接受万族委托，让弱小的生灵也能得到护佑。”
“然后呢？”
“然后？”
白梦婷促狭地笑了笑：“传说英雄们与诸神一同消失在了四千年前的那场迷雾中，仅有雇佣兵公会、盗贼公会等寥寥几个古老的势力遗存至今……”
“可惜，力量阵营的那群蛮子脑袋里长满了肌肉，实在不善于经营……他们接受了贵族们的‘善意帮助’，结果显而易见，祖宗辛辛苦苦创立下来的雇佣兵公会，现在差不多变成秩序阵营的形状了。”
“啊这……”
李霏露出羡慕的眼神：“看来贵族们还真是生财有道啊。”
几句话功夫，两人已经跨过层层台阶，站在公会的大门前。
洛西布鲁克已经被夜幕笼罩，雇佣兵公会却仍旧灯火通明。不得不说，作为垄断了雇佣兵生意的庞然大物，雇佣兵公会的门面相当气派，初来乍到的李霏打量着大厅内一尘不染的地砖，来来往往的不同种族，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于是她悄悄捉住了白梦婷的手，白梦婷则熟练地转过掌心，与她十指相扣。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美丽的女士。”
不算漫长的等待后，一个穿着整洁、发型干练的男人走上前，热切地问候李霏。
“我要加入雇佣兵公会。”
“请随我来。”
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李霏领口的胸针，强忍住视线继续下移的冲动，招呼李霏走向一处工作台。
显然，公会里的工作人员专业素质相当高，李霏尽管变成了粉毛美少女，但系统面板里的魅力值却维持在“190”，面对如此惊人的美貌，男子却没有丝毫分心，还是颇让李霏诧异的。
更让她诧异的是……
“为什么他把你无视了？”
李霏把嘴唇贴在白梦婷耳边低语道。
“秩序法术：存在感消除。”
白梦婷不以为意地解释道：“除非这儿有高序列超凡者，否则哪怕我这些人眼前大喊大叫，他们也会本能地忽略我的存在。”
李霏立刻回想起妮可妈妈的教导：秩序系法术善于玩弄“空间”与“精神”。
“秩序系法术真好用呀……”
经常浏览某些网页的李霏一下子脑补出了这门法术的一百零八种用途，语气酸溜溜的。
“这算什么？”
白梦婷意味深长地笑着：“就算我和某位萍水相逢的美丽夫人发生了一场浪漫的邂逅，在‘存在感消除’的作用下，那位夫人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绯色之梦罢了。”
“……”
李霏鼓了鼓脸，一把甩开白梦婷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可恶！
为什么我做不到这样的事呀！
等今后潜能点富裕了，一定要把秩序系魔法点满！
“请填写一下资料。”
男子把李霏领到工作台前，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递来纸笔：“请如实填写，为确保信息的真实性，我们会用一些必要的手段对您填写的内容进行侦测……当然，我们会对您的资料进行保密。”
“随便填。”
白梦婷幽怨地在李霏身后用手指画圈圈，还不忘出言提醒她。
李霏点头，提笔之后却愣住了。
两个月的学习，她基本能做到和别人口语交流了，但写字什么的……
白梦婷故意没说话，窃笑着左顾右盼。
对面的男子仍用殷切而礼貌的眼神注视着李霏，试图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给这个生平仅见的绝色少女留下好印象。
李霏挂着尴尬而不失优雅的笑容，拿着表格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勉强能认出几个字……
“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吗？”
男人见李霏迟迟不动笔，热心询问道。
难道我堂堂花魁，就要社死在这里了吗……白梦婷，枉我把你当好姐妹，你竟然见死不救！绝交绝交绝交……
李霏越想越羞恼，越想越委屈，眼中蒙上了水雾。
道德值降低给李霏带来的影响是非常复杂且全面的，不能完全与厚脸皮划上等号。事实上，私底下百无禁忌，人前光鲜亮丽，才是道德沦丧之人应有的追求。
“不闹了，乖。”
带着湿气的耳语中，一只温暖的轻轻抚上李霏的额头。
悄无声息间，“语言通识”加持在李霏身上。
鬼画符般的文字在李霏眼里一下子变得简单易懂了起来。
“哼。”
李霏轻轻踩了下白梦婷的脚，递过去个“才不会轻易放过你呢”的眼神，才撩起一侧青丝，俯首填写表格。
姓名：鹿目圆
年龄：18
……
填到专长那一栏，白梦婷又开口提醒：
“对于大部分超凡者而言，‘职阶’都是要保密的，你只要大概填写自己擅长的战斗技能就可以了，比如法师、杀伤性魔法之类的。”
李霏不动声色地写下“混乱系魔法”。
序列等级：
李霏顿了顿，一只手伸到桌底，钻入裙摆，隔着黑丝用指尖写下几个字：
真的随便填？
“别太离谱就行。”
白梦婷眯起眼，像是在主人抚摸下而舒适到困倦的小猫，甚至不经意间夹了下李霏的手。
李霏呼吸一窒，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作捂嘴沉思状，嗅着指尖若有若无的香气。
红云从脖颈蔓延到耳垂，耳边只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
“怎么了？”
职业素养不俗的男子敏锐察觉到了李霏的异样，关切道：“身体不适吗？”
“啊，嗯，没什么。”
李霏连连摇头：“你们的工作台真有弹性……啊不，我是说你们的椅子真丝滑……哦不是，我是说你们的黑丝，不是，工作用品真不错，以后我也要置办一套。”
在白梦婷的窃笑中，平日里能言善道的花魁小姐语无伦次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在序列等级那一栏落笔。
序列等级：4
正琢磨着怎么跟精神病美少女交流的男子一下坐直了身体，神情变得紧张、忐忑。
不多时，李霏填完资料，把表格递给他，男子下意识地起身，双手接过表格，颤声道：“请，请稍等。”
他取出一支封存着“甄别谎言”的钢笔，扫过整张表格。
在白梦婷的视线下，钢笔上的魔力水晶仍闪烁着蓝色，并未冒出刺目红光。
男人的冷汗刷一下冒出来了。
序列4，可是仅次于高序列的大人物了！
还是混乱系的法娘！
这种级别的超凡者，已经能倾斜一场低烈度战争的天平，收割灯神、吸血鬼等传奇生物的性命！
天呐，她才18岁啊。
难道尊贵的妮可阁下或者伊丽莎白女士，又悄悄养了新的女儿吗？
“抱歉，我的权限不足以处理您的入会事宜，请跟我来。”
男子躬着腰，把李霏领进一间设计精巧的会客厅。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李霏悄声询问：“不会翻车吧？”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白梦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洛西布鲁克，姓白。”
可恶，又被她装到了……
李霏鼓脸，正准备说些什么，红檀色的厚重大门就被推开。
她侧目，瞥见一抹高挑的红向她走来。
火红卷发似晚秋中的重重枫叶，随着她的紧凑有力的步伐荡起涟漪；黑丝大长腿每迈开一步，鲜红裙袂就跟着摆动，红色高跟鞋在地毯上戳出一枚枚绽放的凹痕，如同踩在了李霏的心上。
成熟明艳的妆容是飞舞的蛇，猩红唇瓣是盛开的毒药，让李霏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完全是理想型呀……”
李霏呢喃自语。
“你第一次见到我也这么说的。”
白梦婷不满地戳着她的腰：“不过黑丝红高跟确实是最完美的搭配。”
“姐妹妻，不可妻。”
李霏嘀咕了句，站起来伸出手道：“你好。”
比玫瑰更为夺目的女人见到李霏的一瞬，碧色瞳孔中也闪过惊艳之意。
她的红唇不禁上调，走到李霏面前，轻轻握住白皙纤软的手指，在手背上印下丰润唇印：“初次见面，你的美貌令人惊叹，鹿目圆小姐。”
李霏本想和往日接待客人一样，用欲拒还迎的表情回应她，却忽然意识到，既然自己打算弄个新马甲，那么行事风格也要有所变化。
天天装受心累，现在马甲都换上了，干脆大胆一点，随性一点。
于是，她反握住红发美人滚烫柔软的手，嘴角噙着笑：“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鬼使神差地，李霏还用指尖在她的指腹挠了挠。
红发女人愣住了。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萌清纯的粉发少女，性格竟是如此的……魅魔。
“蕾欧娜。”
红发美人给李霏倒了杯茶：“请坐。”
“嗯。”
李霏摊开双手，揽着白梦婷，摆出黑涩会大佬谈判般的姿态直入正题道：“请问……我的入会手续有什么问题吗？”
“申请加入雇佣兵公会时就达到序列4的情况比较少见。”
蕾欧娜端起茶杯，对“鹿目圆”小姐搂着空气的别扭姿势视而不见，坦然回答：“所以需要一些必要的审核。”
“没问题。”
“请稍等。”
蕾欧娜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放在李霏刚刚填写的资料上。
“这东西的附魔效果是十级的甄别谎言。”
白梦婷耸肩：“可惜，没用。”
水晶球里浮现的依旧是一片蓝光。
“看来是我们过于谨慎了。”
蕾欧娜收回用魔力水晶打造的超凡物品，凝视着李霏的双眼：“但让我不解的是……同为序列4，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超凡力量的存在呢？”
“鹿目圆小姐毕竟是法师，而非盗贼，恐怕很难遮掩超凡气息吧？”
“我很好奇。”
李霏翘起腿，神情自若地回答道：
“我有一件‘烈阳’级别的超凡物品，可以隐藏我的超凡力量。”
白梦婷的小手悄悄按上李霏的后腰。
下一秒，蕾欧娜露出惊愕的眼神。
混乱失序的魔力在山崩海啸间涌动而出，形成一个扭曲的、狂暴的旋窝，近乎实质化的魔力甚至干涉到了现实，让屋内橙黄灯光变得忽明忽暗，桌上茶杯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锐声响。
而外表甜美纤弱的少女端坐在旋窝中央，纤长笔直的双腿交叠，满头粉色长发舞动，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十九章 “狗都不用”
在街角变回原本的模样后，重返雇佣兵公会的花魁小姐成功获得第二枚枚雇佣兵勋章。
【佣兵胸针——黑石】
属性：力量+1
附魔效果：灵魂标识（Lv1）、信息存储（Lv1）……
李霏别上胸针，却发现系统面板内的属性毫无变化。
“公会里的人不是告诉我，戴上这枚胸针可以感受到力量的增长嘛？”
李霏跺脚：“我好像被骗了，退钱！”
以“鹿目圆”的马甲注册第一个雇佣兵身份的时候，由于等级较高，所以免了“手续费”；但在办理第二个身份时，李霏可是实打实缴纳了一枚金币！
“同类型超凡装备的属性是无法叠加的哟。”
白梦婷吐出一口烟气：“否则贵族老爷们早就天下无敌了。”
“不许吸烟。”
李霏扯掉白梦婷嘴边的烟卷，一脚踩灭。
花魁小姐并没有烟瘾，只会在“应景”时点上一支，享受那种烟雾缭绕的颓废感；另外，她不喜欢别人身上的烟味。
本姑娘抽烟，行！
你让我吸二手烟，不行！
在白梦婷的一番“科普”后，李霏很快弄清了超凡物品的使用规则。
同类超凡物品的属性增幅效果无法叠加，但附魔效果可以。
打个比方，足够有钱的贵族法师，可以一口气买下十枚“智力+10”，并带有不同附魔效果的戒指，每根手指上戴一个。
在戴上这十枚戒指后，智力只会提升十点，但戒指的附魔效果，确是可以享受到的。
如果佩戴了多个同类超凡物品，那么评级更高的装备会优先生效；若等级一致，生效的就会是最先用上的那个。
“凭什么！”
李霏愤愤到。
“世界万物，都要受到法则的约束。”
白梦婷意味深长道：“苹果会向地面坠落，太阳在东方升起……就连超凡力量，也不过是法则的衍生物罢了，除非点燃神火，否则终究无法忤逆法则。”
“点燃神火？什么意思。”
李霏好奇道。
“等你晋升高序列就明白了。”
白梦婷摊手：“不是我要当谜语人，而是你的序列等级太低，过早接触到太高层次的超凡知识，会有失控的风险，变成长满触手的八爪鱼……”
“哼。”
李霏并未深究，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我要去买根法杖。”
……
夜幕降临，洛西布鲁克的“自由市场”刚开市不久，一派门庭若市、人声鼎沸的繁荣面貌。
人类、精灵、兽人……不同种族的商贩们铺开摊子，摆出或真或假的“超凡物品”，在街道旁吆喝售卖。
寸土寸金的市场中央，坐落着一间古色古香的木制阁楼，阁楼门前挂着铁画银钩的招牌：
秦记药铺。
不少行人路过这家药铺时，都会在门前驻足，面露纠结之色，最后悻悻离去；只有少部分气度不凡的客人，才会昂首挺胸掀开门帘。
药铺顶楼，一名黑发如墨、身着绣裙的年轻女子托腮凝视窗外，口中轻吟着倾慕之人随口吟出的几句残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两情若在长久时，尤其在朝朝暮暮。”
“……”
她眸如春水，仿佛跨过厚重夜幕，见到了那个女子活色生香的笑靥。
秦知画今日静心梳妆过，换上了最为珍爱的、连未婚夫都未曾见过的长裙，欲和心心念念之人相会——可格奈娅夫人却告诉她，花魁小姐今晚休沐，所有预约要往后推迟一天。
“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秦知画幽怨地垂眸，总算明白了这短短八个字饱含着何等的寂寥与忧愁。
随后，她的目光变得惶恐起来——哪怕是千载难逢、才冠古今的花魁，若非心有所感，如何能用这短短八字道尽苦情之人所哀所叹？
莫非……她已有心上人？
正当秦知画惴惴不安时，一道温婉的女声打断了她：
“知画，还在叨念那位李霏小姐么？”
秦知画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红云：“嫂嫂，我……”
雍容华贵的美妇伸出食指轻轻摁在秦知画的唇瓣上：
“知画，你有得天独厚的药剂学天分，为了你的前程，家族才容许你到这蛮夷之地修学。”
“你一个孤守空闺，难免想寻个中意之人说些体己话，嫂嫂并不想当恶人。”
“但别忘了，再过些时日，你就要回去与孔家世子大婚——千万不要自误，否则不光秦家颜面扫地，孔家也会震怒。”
“呵。”
秦知画撇过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她刚出生时，就与孔家立下了婚约——年幼时又凭借不俗的天赋，被游历于东方大陆、探索东方草药学奥秘的师尊所看重，带到恩洛斯大陆教养。
她的师尊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连显赫而作风古板的秦家也无法拒绝师尊的善意，将秦知画托付给她——得益于师尊的照拂，家族原本在恩洛斯大陆不温不火的生意，也在短短十多年里变得如日中天，每年赚取的黄金要用好几艘楼船来运载。
尽管如此，家主仍不忘巴结孔家，惦念着过去的婚约，时不时来信催问自己何时回去成婚。
孔家世子固然声名在外，文韬武功出类拔萃，但与他没见过几面的秦知画，连孔家世子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对这门亲事自然是无比抗拒——更何况在秦知画眼里，那个颇具诗才的孔家世子，连花魁小姐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有师尊撑腰，秦知画的婚事一拖再拖，可压力终究越来越大。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秦知画在药剂一途天资卓绝，又如何能违逆？
嫂嫂刚才话里的意思也很清楚了：
她可以对自己做些虚龙假凤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成亲时要有一纸落红，否则不光秦家颜面扫地，孔家也会震怒，招来天倾地覆之灾。
“唉。”
美妇似乎看穿了秦知画的心思，悠然长叹，抚着她脑后的青丝：“嫂嫂今晚有事外出，店里还要你照看下。”
“嗯。”
……
“神话时代遗留的神兵残片，售价300金币！”
“亡灵君主亲手撰写的法术笔记！只卖999金！”
“潘多拉魔盒，挥泪甩卖。”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市场中，李霏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神话兵器的残片？我可以看看吗？”
牵着好闺蜜的小手手驻足在一处摊位前，李霏指向一枚颜色黑漆漆、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询问摊主。
“没问题，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可是从‘古神之径’中流传出来的，为了争夺那一片遗迹，死了老多人了，我也是险死还生……”
无视了摊主绘声绘色的描述，李霏摸了摸据说是神话兵器残片的物件，系统面板里顿时浮现出一片提示：
【做旧后的幻石碎片】
【描述：做旧工艺费拉不堪。】
李霏差点笑出声，头一回看到系统在给自己评价以外的地方这么皮。
饶有兴致地听着摊主天花乱坠的故事，李霏冲白梦婷挤了挤眼：“这不就是洛西布鲁克版潘家园么？”
“嗯哼。”
白梦婷靠在李霏的肩头：“偶尔还是能淘到好东西的，大部分时候也就图一乐。”
“奥……”
李霏点头。
“真打算买货真价实的东西，还是得去实体店铺。”
白梦婷指着街道两侧灯火通明的店铺道：“现在去吗？”
“不急。”
李霏勾起嘴角：“再逛逛。”
开着透视去路边彩票亭刮奖，怎么输嘛？
“好，我买个潘多拉魔盒玩玩。”
白梦婷拽着李霏，走到另一处摊位上，买下一支黄橙橙的盒子。
“这是啥？让我康康。”
李霏好奇地在盒子上摸来摸去。
【潘多拉魔盒】
描述：被幸运女神潘多拉女神封印的盒子。
“不知道来历的盲盒，但在大陆的各处禁地、遗迹中，总能找出一些。。”
白梦婷笑道：“里面可能开出价值连城的宝物，也可能带来厄运与灾祸。”
“哦哦……”
李霏不动声色地点头，心中却波澜起伏。
连系统都无法提示自己潘多拉魔盒里有什么？
恩洛斯的幸运女神名为潘多拉？
“曾有个好运的家伙，在打开魔盒后得到了一名天使的效忠，从此他俩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好日子。”
“诶？还能开出活物的嘛。”
“嗯，也有比较倒霉的家伙，开出了恶魔大君、神话级装备……”
“等会儿。”
李霏打断了白梦婷的话：“开出神话级装备，那不是运气爆棚了吗？”
“呵，那倒霉鬼是当众开的。”
白梦婷嗤笑：“引来一堆宗师，以他的住处为战场展开了一番交锋，几百里山河破碎，山峦都被夷平了，当地领主甚至统计不出死亡数据。”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除了落败而逃的宗师外，没有伤者了吧。”
望着好姐妹幸灾乐祸的笑容，李霏陷入沉思。
为什么你能这么兴高采烈地说出这种惨绝人寰的地狱笑话啊？
看来，白梦婷不光魅力比自己高，道德值也比自己低……
可恶！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一边和好姐妹聊天，李霏一边东摸摸、西看看，试图在系统的帮助下找出好东西——要不是看到了交易时的惊人价格，李霏也想买一个潘多拉魔盒试试手气的。
“次品药剂，一金币十个，快来看看哟……”
李霏瞥了白梦婷一眼，心心相印的好姐妹立刻读懂了她的眼神，讲解道：
“药剂是一门精巧而高深的学问……就算是技艺精湛的药剂师，在理想的条件下，也无法做到制作出的每一瓶药剂都是合格的，难免会有或多或少的残次品，不光药效会有影响，还会多出奇奇怪怪的副作用。”
“有些残次品，只是药效打了些折扣，也没有多少副作用，直接销毁掉太可惜，所以会低价售卖给囊中羞涩的客户……”
“当然，残次品药剂的药效是难以鉴别的，只有喝下去才会生效……运气好，可以用低廉的价格买到一瓶近乎合格，甚至药效超乎寻常的药剂，运气不好……嘻嘻。”
“要我说，潘多拉魔盒也就图一乐，真要图一乐，还得看残次品药剂。”
“原来如此。”
李霏点头，做出评价：“风险这么大，狗都不用。”
话音刚落，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一瓶残次品药剂。
【Ⅰ阶昏睡药剂（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让目标昏睡12小时，但昏睡期间意识维持清醒。
心不在焉地打量了一眼，李霏抱着“捡漏”的打算，和好姐妹手牵手，继续深入自由市场继续淘宝。
“嗯？！”
李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跨出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白梦婷鼻子撞在她肩上，气呼呼地戳她的腰。
李霏拉开商城面板，飞速检阅里面的商品，很快找到了目标。
【清醒之梦】
药剂评级：新月
药效：让目标昏睡4小时，但昏睡期间意识维持清醒。
售价：999财富值。
李霏：(⊙ｏ⊙)
李霏早就对系统商城里的好东西垂涎已久，虽然大部分都买不起，但没事儿总会看看，也能望梅止渴。
而在包罗万象的药剂中，除了战斗、医疗、毒害敌人那一类的，某些“粉色”药剂，李霏也是很眼馋的。
比如清醒之梦，可以让服药之人陷入睡眠瘫痪，也就是鬼压床状态，花魁小姐早就脑补过很多有趣的用途，不管是用在客人身上，还是用在自己身上。
得益于此，李霏才能在看到残次品药剂的描述后，第一时间联想到【清醒之梦】。
“老板，你这残次品药剂怎么卖？”
心跳骤然加快的李霏转过身，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询问摊主。
来了客人，还是两位如此美貌的客人，摊主立刻来了精神：“十五银币一瓶，一金币十瓶。”
“唔……我挑几瓶。”
“哎呀，不用挑，都是残次品。”
不知是因为李霏的魅力太高，还是因为摊主是个实诚人，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李霏：“就算是真正的药剂师，也要大费周章才能做出鉴定，而且未必准确。”
“闭着眼睛挑，运气好那就算碰着了，运气不好死了算逑。”
“我要挑几瓶颜色好看的。”
李霏抿嘴一笑，摊主心跳骤停，沉迷在了波光粼粼的眸光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狗都不用，狗都不用，狗都不用……”
白梦婷趴在李霏肩上，指尖拨开她的长发，在李霏耳边碎碎念道。
“汪。”
李霏小脸微红，轻轻叫了声，继续挑选药剂。
几千倍的利润，就算是用来吊死自己的绳子李霏都愿意卖，更何况区区一点尊严？

第二十章 我李某人有贵族之资
掏出三枚银币，李霏买下两瓶药剂。
除昏睡药剂外，她还挑了瓶治疗药剂。
【玛格丽特版治愈药水（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体质不满20，服用后三分钟内死亡。
虽然无法准确判定超凡者的体质，但李霏估摸着，序列9的超凡者，甚至是序列8的法师，喝下这玩意儿都抗不过三分钟……
“大朗，该喝药了……”
李霏嘴里嘟囔着，小心翼翼地装好药剂，向摊主道别。
白梦婷跟在李霏身旁，上下审视着她，像是妻子在检查半夜回家的爱人，身上有没有口红印之类的可疑痕迹。
“看我干嘛……”
李霏有些心虚。
“好姐妹，你是不是有系统之类的？或者有药剂师老爷爷的灵魂跟着你……”
白梦婷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好奇之色：“我才不信你是随便挑的。”
“噫。”
李霏打了个寒颤：“我又不是肖火火，要是身边带着个神出鬼没的老爷爷，洗澡如厕甚至半夜摸进小女孩房间‘温养身体’的时候都随时可能被偷窥，一点隐私都没有，我会崩溃的。”
“那就是有系统咯？”
白梦婷语气酸溜溜的：“我要举报，有人开挂。”
“我李某人，没有开挂。”
李霏坚决不承认，嘴硬道：“我选药剂，靠得是直觉。”
“这么说来……你或许有能够趋吉避凶的天赋专长哦。”
白梦婷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发达了，好姐妹。”
“哦？天赋专长是什么。”
李霏瞥了眼自己的天赋专长“沉沦”，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天赋专长是法则的恩赐，一种难以复制的、持久生效的能力。一般而言，知识序列的超凡者在晋升序列9、序列6、序列3的时候，都有概率觉醒一项‘天赋专长’。”
白梦婷解释道：“大多数天赋专长还是比较鸡肋的，偶尔会有非常出类拔萃的类型，能给超凡者带来极大的裨益……魔法学院等组织数千年来从未放弃过钻研天赋专长的奥秘，也摸索出了一定的规律，可以帮助核心成员提高觉醒优质天赋专长的概率。当然，天赋专长最深层的秘密，至今没有被摸索透彻……”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天赋专长的觉醒概率、品质与类型，和超凡者的职阶、资质、掌握的超凡知识、性格、灵魂甚至命运有关，各大势力也是从这些方面着手，帮助核心成员觉醒更卓越的天赋专长。”
“当然，也不乏某些幸运儿，或者血脉强大的族群，生而拥有一项乃至更多的天赋专长。”
“比如血脉序列的TOP1，黑龙，‘法术免疫’专长是所有法爷的噩梦。”
李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追问道：“那有什么手段可以侦测出别人的天赋专长吗？”
“多着呢。”
白梦婷轻笑：“拷问、绑架、诱骗、读心术、精神控制……”
“打住打住，我说的是不采取极端手段的情况下。”
李霏补充。
“这不都是正常手段吗？”
白梦婷诧异道。
“嘶……”
李霏倒抽一口冷气，意识到好姐妹的道德败坏程度远在自己之上。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嗯……我的意思是说，在不冒犯他人的情况下，可以判断出别人的天赋专长吗？”
“不行。”
白梦婷听懂了李霏的意思，摇头道：“已知的任何物品、技能，都无法窥破他人职阶与天赋专长，只能通过一些常用手段，进行观察推断。”
好耶！
李霏兴奋得握了握拳。
今后使用系统不担心露馅了！有什么问题就甩到天赋专长上面去！
心情愉悦的李某人毫无心理负担地向好闺蜜套话：
“原来如此……好姐妹，不瞒你说，我好像有一种能够甄别物品价值的专长，大概是什么水平？”
“起码是黄金级。”
白梦婷道：“根据魔法学院界定的标准，天赋专长分为青铜、白银、黄金、水晶、宝石五个等级。你的专长虽然对战斗无益，但超凡知识毕竟有九系，对贵族系超凡者而言，这种专长可以带来非常可观的收益。”
“原来我李某人有贵族之资？”
李霏一手叉腰，得意地哼了两声。
“苟富贵，勿相忘。”
白梦婷配合地抱住李霏的胳膊，露出求包养的表情。
“放心吧……话说，你的天赋专长是啥？”
李霏好奇地询问道。
“没有哦。”
白梦婷云淡风轻地回答。
“诶？”
李霏错愕：“你可是……”
话说到一半，她反映了过来。
没有天赋专长，白梦婷仍是四千年一遇的天才！这说明什么？
总感觉又给她装到了……
李霏鼓脸，别过脑袋不去看她。
白梦婷依旧笑着，只是柔和的眸光中带着些许无奈，那是关爱智障闺蜜的眼神。
就算是高序列强者，也只能一眼观测出李霏对超凡知识的亲和度是“0”，毫无资质可言；唯独白梦婷对蛰伏于李霏体内、时刻维持着活性的魔力洞若观火。
很显然，并未跨入序列9的李霏，至少掌握了一系超凡知识，才能初步让沉睡的魔力苏醒——事实上，忙里抽空的白梦婷隔着几公里瞄了眼艾迪几人的死亡现场后，脑海中立刻就推演出了战斗过程，察觉到李霏至少掌握了两系超凡知识……
那么问题来了：
资质为零的好姐妹，凭什么能做到魔法学院无数天骄都无法企及的事？
宗师之资不可怕，但明明没有资质却拿出如此妖孽的表现，一旦让某些高序列超凡者察觉到，李霏可就麻烦大了。
有着太多知识盲区的李霏，并不清楚高序列强者就是人形资质检测器，在不经意间暴露了太多破绽……白梦婷不在乎李霏身上藏着什么秘密，甚至能随手替她清理掉狼窟袭杀艾迪一行人的交战痕迹，让肯尼斯误以为李霏是请了帮手袭杀他的手下，但别的高序列强者若发现李霏的异常，未必不会动歪脑筋。
当然，白梦婷也并未太过在意此事，只是默默地欣赏着好姐妹的表演——毕竟这些年来，她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了，无敌的资质、气运与魅力，不仅让白梦婷太轻易过上了神仙都要脸红的日子，也让她失去了奋斗的过程。偶尔蹦出来几个不开眼的贵族，也太不经收拾，还没怎么发力呢，就全被挂在路灯上了。
与李霏的相逢，唤醒了沉溺在纸醉金迷的枯燥生活中的白梦婷，她很好奇这个与自己相性极高的好姐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这让她回忆起了曾经每天追读连载小说的乐趣。
“走快点。”
李霏紧扣白梦婷的手，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
跟在李霏身后，白梦婷恍若看见一扇门户轰然洞开，门后是璀璨的光，李霏牵着她的手跨门而入，呈现在白梦婷眼前的，是她所期待的、无法预测的命运的舞台。
“好耀眼……”
白梦婷呢喃自语。
“你说啥？”
李霏奇怪地回眸。
“没什么。”
白梦婷嘴角噙起愉悦的笑，小跑着跟上，挽住李霏的胳膊。
……
“姐，你真的打算……”
金橘子酒馆门前，绿发绿瞳、高挑清丽的少女不安地摆弄着衣角，欲言又止。
如果李霏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是她来到洛西布鲁克后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美人，碧翠丝。
“嗯。”
一个面容与碧翠丝有七八分相似，同样绿发垂腰，唯独眼瞳是金色的精灵女子站在碧翠丝身前，神色淡然地点头。
碧翠丝用力抚摸着独角兽“芙芙”彩虹般的鬓毛，纠结良久，才试探着问道：
“姐，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你真的没必要……”
“我已经决定了。”
伊莎贝拉眼中露出一丝柔和，平静而坚定地拒绝了妹妹的资助：“碧翠丝，我与你不同，你生来就有不俗的资质，逃离了血脉的桎梏，早早踏足知识序列。”
“而我必须渡过‘血精灵仪式’，才有望提升资质，触及更深层的超凡力量……若真能走到那一步，我就要从头开始，攀登超凡知识这座大山。”
“族群的支持是有限的，超凡之路对资源的渴求却是无穷的，我理当提前做好打算，为自己筹措资粮。”
“况且，镇守狼窟这么些年，我已经厌倦了，想要看一看不同的风景。”
“可是……”
碧翠丝跺脚：“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上个月，我见到一个寻死的东方少女，只身闯进狼窟。出来的时候，她躺在盘旋的狮鹫上，气息奄奄，是格奈娅女士救了她一命……”
伊莎贝拉叹息道：“前两天，我又见到她了。”
“所以呢？”
碧翠丝不解道。
“那个东方少女身上一件法袍的价值，就超过了我全部的积蓄。”
伊莎贝拉扯了扯嘴角：“你知道的，金橘子酒馆就是格奈娅女士经营的，我也想试试。”
碧翠丝瞠目结舌，望着姐姐走向金橘子酒馆求职的背影，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甚至自己都有些意动。
卖酒这么赚钱嘛？才打工一个月欸！超凡者虽然赚钱快，但永远跟不上花钱的速度来着……
要不我也……
不，不行！
我可是序列6的“驯兽师”！要矜持，要有尊严。
不过那个东方女生到底有多漂亮，才能让客人舍得为她花这么多钱？
不知为何，碧翠丝又回想起了两个月前的那场邂逅，她至今仍记得那个服装奇特、明眸皓齿的东方女孩儿的样貌。
她……学会通用语了吗？
……
“啊啊啊，骗子骗子，全是骗子。”
浪费了一个小时却没有什么新收获的李霏，来回晃着白梦婷的胳膊发出抱怨。
各种稀奇古怪、让人目不暇接的超凡物件，大部分是用来骗傻子的假货！
少部分好东西，价格又死贵。
就连兜售残次品药剂的地方，都再难找出第二家。
花魁小姐东摸摸西碰碰，手指都快秃噜皮了，以后还怎么谈恋爱！
“有眼光的人可不在少数，便宜哪有那么容易捡。”
白梦婷幸灾乐祸道：“至于残次品药剂……一来保质期有限，二来风险太大没什么人敢买，三来万一喝死人卖家很容易被报复，所以愿意做这类生意的人不多……”
“哼。”
李霏一跺脚，鼓着脸不说话。
“不过……你刚才逛的都是路边摊，还没去正经店铺呢。”
白梦婷提议道：“去生意比较好的药剂铺问问，应该不乏残次品药剂。”
“不早说。”
“不把这里的摊位都逛一圈，你晚上回去睡得着么？”
白梦婷调侃道：“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淘到好东西来着。”
李霏脸一红，快速把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一家店铺上：“先去那家店看看吧。”
“秦记药铺？行呀。”
白梦婷话音未落，就被李霏拽向了药铺大门。
掀开门帘，立刻有熏香的味道钻进鼻孔，遮掩住了并不算刺鼻的药味。
店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顾客在与店员交流。
“二位需要点什么？药材还是药剂？”
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店员立刻迎上来，脸上挂着得体笑容。
“我想购买一些残次品药剂。”
李霏露出了尴尬而贫穷的笑容。
店员小姐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如此花容月貌的两名美女竟然是穷鬼……就算是囊中羞涩的超凡者，他们也至少会购买一两瓶合格的药剂，剩下些零碎钱再买几瓶残次品药剂，等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赌命。
但一上来就直奔残次品药剂的客人，还真是头一回碰见。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笑意不减：“好的，两位稍等，打算买哪一类残品药剂？我给二位取过来。”
“那个……”
李霏有些不好意思道：“能把所有的残次品药剂拿出来让我挑选一些吗？”
“啊这……”
店员小姐又是一愣，旋即解释道：“仅从外观，是不太可能判断出药效的……”
“我从小就运气不错，我亲手挑出来用起来会更放心一些，拜托了。”
李霏双手合十，轻咬下唇，用茶到不行但求女人办事时非常管用的眼神看着她。
本姑娘这个媚眼，近两百点的魅力，你顶得住嘛？
店员小姐没顶住。
她的心跳一下子就变快了，晕晕乎乎答应了李霏的请求，转身走出好几步才意识到不对：
从小就有好运的话，怎么会沦落到购买残次品药剂？
这理由太牵强了……
于是，她在取药途中轻拍了下同事的肩：“请知画小姐下来看着点，新来的两位客人有些奇怪。”
接着，店员小姐才麻利地搬来一箱药剂。
“谢谢。”
李霏活动了下灵巧白皙的手指，心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情绪。
颇有种带着透视眼镜去路边刮彩票的感觉。
接下来，是开挂时间。

第二十一章 金色闪光
【Ⅰ阶法力恢复药剂（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饮用后恢复50点法术值，同时陷入沉睡。
【玛格丽特版解毒药剂（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饮用后可清除体内毒素，并在三十分钟内春心荡漾。
【秦记金疮药（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止血并加速创口愈合，但接触到创口后会造成剧痛。
……
素白柔荑漫不经心地略过箱内满满当当的药剂，李霏很快就有了收获。
光是残次的法力药水她就挑了两瓶，一瓶副作用小的，可以给自己用；一瓶副作用大的，留着暗算别人。
还有非常适合用来拷问敌人的金疮药、一不小心就买下的解毒药剂……
李霏一目十行扫视着面板里的信息，时不时抽出一支药剂准备买下。
【Ⅱ阶幸运药剂（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饮用后增加20点幸运，持续4秒。
李霏的动作稍稍一顿。
这么一瓶药剂能增加20点幸运，也太夸张了！比合格的药剂还要惊人……本姑娘的幸运一直是孤零零的“1”。
可惜，只有四秒……能拿来干嘛？开盲盒么？
我又买不起潘多拉魔盒……
盯着那瓶药剂，李霏稍稍犹豫，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罢了。”
抱着“买残次品药剂也要花钱，能省则省”的打算，李霏正准备缩回手，耳边忽然听到白梦婷的声音：“看你买个药就跟抽奖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霏一个激灵，双眸瞪大。
抽奖……抽奖！
对啊，本姑娘还在系统里存着好几个盲盒没拆来着！
如果“幸运值”提升后，【抽奖面板】里能抽出更好的东西……
李霏毫不犹豫地取出那瓶“幸运药剂”递到店员手上，用力攥着白梦婷的手道：“就这些吧，麻烦替我打包。”
“挑到好东西了？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白梦婷好奇道。
“没问……”
李霏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不可以！”
声音空灵婉转，明明带着急切之意，也仍旧能听出几分柔美的味道。
李霏身体一僵，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呀……
她不动声色地松开好姐妹的手，回眸惊呼：
“知画姐姐。”
一道窈窕轻盈的倩影撞入李霏的瞳孔。
她肤白胜雪，身姿婀娜，一袭澹雅的白裙上绣着牡丹，朗丽却又不失古意；乌黑秀发高高盘起又如星河般披挂而下，上面斜插着一支银色发簪，有精美流苏垂落。清丽温婉的脸蛋上，绛唇似樱，眸光若秋水，里面倒映着李霏的样貌。
她快步走下台阶，长裙如流云般曳舞，可耳环与发簪上的流苏却几乎没有晃动，端庄优雅的风范展露无遗。
完全是李霏理想型的古典气质大家闺秀，可花魁小姐此刻见到她却开心不起来，甚至有点尴尬。
没记错的话，今晚预约自己的客人就是秦知画小姐来着……
把客人鸽了，牵着别的女人出去浪，还被抓了现行怎么办？
在线等，急。
虽然心里很慌，李霏脸上却维持着一副惊喜的表情，向秦知画招了招手。
“重色轻友。”
白梦婷幽幽道。
“天热，手汗多……”
小声解释了一句，李霏走到楼梯前，亲昵地牵起秦知画的手，假装没发现白梦婷怨念深重的鄙视眼神。
被日思夜想的之人捉起小手，本就生性内敛的秦知画顿时脸红了起来，但她强忍着羞意，与李霏对视道：“霏，你怎么……”
“魔法学院快开学了，我得采买一些物品。”
李霏惊喜道：“人家还以为要等到明天才能与知画姐姐见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你想见我，随时可以……”
秦知画用余光打量着白梦婷，声音变低了几分。
“嗯，对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好姐妹白梦婷。”
李霏立刻转移话题。
开玩笑，饥饿营销可是销售行业最基本的道理，作为金橘子酒馆的头牌公关，李霏从不在工作时间以外与客人碰面——她们在店里点名预约自己，那可是要付出真金白银的，要是都在外面私会，本花魁还赚不赚提成了？
为避免被白嫖，李霏至今没有和别的客人在工作场合以外的地方见过面。
当然，白梦婷例外，她是特殊的。
“多日未见，白小姐还是如此光彩照人。”
秦知画颔首，向白梦婷发出问候。
“嗯哼，知画的风采也更胜往昔。”
白梦婷下巴微扬。
“诶？”
李霏愣住了，你俩认识啊？
后来者竟是我自己？
“白小姐与家师相识，我也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秦知画红着脸解释了句，话锋一转，问起了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霏，你是打算买残次品药剂么？”
“嗯呢，毕竟准备入读魔法学院，手头有些拮据……”
“太危险了。”
秦知画咬唇，很想立刻抱出一堆药剂送给李霏，又担忧伤及李霏的颜面，于是凑过脸，小声道：“你缺什么，可以直接从我这里取……”
“无功不受禄。”
很要面子的花魁小姐装模作样地拒绝道。
“不必见外，我会制作药剂，店里的药剂也卖不完，你取走一些不打紧。”
秦知画捧着李霏的手，急急劝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霏看着那双波光澹澹、满是羞意，却时刻凝视着着自己不肯挪开的眸子，感觉快要被炽热又柔软的眸光融化了。
“能帮上你的忙，我也是很开心的。”
秦知画小声说出了心意，脸色越来越烫，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落荒而逃，把脸埋进枕头里的打算：“霏，白小姐，还请随我上楼，容我沏壶茶招待二位。”
三人拾级而上，走进一处幽静的包厢，四面挂着水墨字画，古意昂然。
秦知画取来茶具，烫壶、温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赏心悦目，连李霏这种只喝咖啡的人，都不禁托腮欣赏。
一双灵巧的纤手婉若游龙，动作迅捷又不失稳定，一副从容不迫的势头。
“知画姐姐的手真好看，手指也好长，以后她的女朋友恐怕会幸福到死过去吧……”
茶杯递到跟前，想入非非的花魁小姐才回过神，默默咽下口水，笑着接过茶杯：“真香。”
“这是咱们家乡武夷山上的茶叶。”
秦知画介绍道：“有提神醒脑、清热润肺之效。”
李霏诧异地侧过头，与白梦婷的视线相交。
连武夷山都有？东方大陆和地球的相似度真是比想象中还要大……
两人默契的小动作被秦知画尽收眼底。
眼前两个花容月貌的黑发少女，如同并蒂莲花，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诱人沉沦。就连素来克制守礼的秦知画，也不禁心生涟漪，想要把她们拥入怀中，又觉得自己与她们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始终无法融入。
秦知画低头饮了口茶，只觉得滋味比往日更复杂一些。
“以后千万记得不要使用残次品药剂。”
品完茶，秦知画对李霏叮嘱道：“否则很危险，后果难料。”
我知道的，知画女士……毕竟我包里就揣着瓶能让人分分钟暴毙的“治疗药剂”。
忽然，李霏灵光一闪，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
“不瞒你说，知画姐姐。”
李霏抓住秦知画的小手，用诚挚的语气说出谎言：“其实我有一项天赋专长，能够判定药剂的药效……”
秦知画闻言，一双美眸睁大，露出惊愕之色。
这是何等惊人的天赋！
“我有个主意……”
李霏笑着提出自己的想法。
……
“这瓶法力回复药剂，药效并未受到影响，副作用是让饮用者沉睡。”
“这瓶金疮药，在接触到伤口后会带来剧痛。”
“幸运药剂，药效远比同款产品强大，可惜持续时间很短。”
在店员小姐和秦知画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李霏把残次品药剂一瓶一瓶的摆上桌子，逐一描述功效。
“知画姐姐经营着这么大店铺，想必残次品药剂不会少吧？不妨雇用我替你们鉴定，你们也能把残次品药剂卖出一个理想的价格。”
李霏十指交叉，嘴角带着笑意。
白梦婷已经踢掉了小皮鞋，温热纤细的黑丝小脚丫踩在椅子边缘，胳膊环着腿，脑袋搭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围观好姐妹装——哔——现场。
店员小姐犹豫了下，拿起那瓶金疮药，用小拇指的指甲轻轻挑起一些，又掀起裙摆，把金疮药送到膝盖的伤口上。
“嘶……”
瞬间，店员小姐疼得直冒冷汗，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脸蛋变得通红。
半分钟后，疼痛感消除，店员小姐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瘫在椅子上喘着气。
“失礼了。”
秦知画俯下身子，轻轻掀开裙摆，捧起她的小腿，仔细审视。
“伤势没有恶化……霏，你的鉴定没错。”
“刚才很疼吧？”
李霏也一脸关切地在店员小姐的腿上摸来摸去：“这伤口真白……”
“让我康康。”
白梦婷也伸出手。
店员小姐的脸更红了，双眼变成桃心，几乎要昏过去。
她本来只是打算在老板面前表现一下，争取留个好印象，没想到能享受到这种被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簇拥着嘘寒问暖的待遇。
感受着腿上几只素手的温软触感，嗅着她们身上的香气，听着三人悦耳的声音，还时不时有发丝略过她的肌肤，柔顺酥痒的感觉撩得店员小姐心头小鹿乱撞，晕晕乎乎地说不出话来。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今后恐怕再也无法喜欢上男人了。
秦知画取出自己亲手调制的药剂，敷在店员小姐的伤口处，又缠上几圈纱布才起身安慰道：“好了，以后不要这么冒失。”
“嗯……”
店员小姐快要哭出来了，眼中带着一丝不娶何撩的幽怨。
“还要再试试别的吗？”
“嗯。”
秦知画的神情略有些局促。
她相信李霏，可药剂关乎到客人的安危，容不得她不谨慎。
“就这瓶幸运药剂吧。”
白梦婷提议道：“我会东方的观气术，可以观测出幸运的变化。”
李霏欲言又止。
这瓶幸运药剂是打算自己带回家用的……不过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否决好姐妹的提议，再加上自己确认过抽奖时旁人无法察觉到异样，干脆闭口默许。
在这里实验也是一样的。
见无人反对，白梦婷打了个响指。
李霏体表浮现出一层白光，非常微弱，模糊不清；秦知画身上则有金光呈现，明亮却并不刺目，氤氲的光芒中有朵朵莲花若隐若现。
“那我呢那我呢。”
店员小姐话音刚落，她的身上就浮现出粉色光芒。
“桃花运不浅，看来以后会有不少女朋友。”
白梦婷的评价让店员小姐露出欣喜的眼神。
“你们的运气真好啊，不像我这么倒霉……”
李霏语气酸溜溜的，来回扫视着秦知画与店员小姐，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微小的光芒，气得鼓起腮帮子。
“我喝下试试吧。”
安慰了一番李霏后，秦知画端起药剂送到嘴边。
出于对李霏的信任，还有大量珍贵的药剂傍身，区区二阶的残次品药剂罢了，秦知画并不担忧出现意外。
可药剂刚与唇瓣接触，秦知画就觉得手中一空。
李霏晃了晃手中的药剂，笑道：“试药这种事，我怎么忍心让知画姐姐去做呢。”
同时心中松了口气。
一个不留神，差点让人家把自己的幸运药剂给白嫖了。
虽然没付钱，但它已经被本姑娘看上了！
“不，万一……”
被感动到的秦知画心中一揪，她刚要劝阻，李霏就仰起脖子，把药剂一饮而尽。
接着，李霏身上白光大盛。
幸运：1→21
抽奖面板，开！
五颜六色的圆盘在李霏的视网膜中浮现。
“变了！”
李霏睁大双眸，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她记得清清楚楚，原本的轮盘，大半是白色，四分之一的绿色，加上少许银色、几乎能忽略的金色。
而此刻，白色几乎从轮盘上消失！
接近一半的绿色，三分之一的银色，十分之一的金色，以及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的暗金色。
时间还剩三秒，李霏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积攒抽奖次数将来十连抽的打算，在心中发出呐喊：
系统，给我抽！
轮盘滚滚转动，李霏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在白光散去、幸运值重新跌落到1点的前一刻，轮盘也恰好停下。
充斥李霏瞳孔的，是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
噫！好！我中了！金色闪光！
“看来鉴定出错了呢，刚喝下的那瓶药似乎有让人亢奋的副作用。”
白梦婷用关爱智障闺蜜的眼神盯着独自傻乐的李霏，伸出素白小手撩开她额前的发丝，又把柔软的掌心贴在额头上，确认李霏的体温没有异常。
秦知画也揪着裙角，一脸关切。
“啊，没事，我就是忽然想起了开心的事。”
李霏连忙捂住通红的小脸。
不，不行，现在还不能笑，我要忍住。
可月牙般眯起的眸子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巨龙之力
“好姐妹，你吃啊。”
白梦婷撕咬着一根鲜嫩多汁的肋骨肉，还不忘撅起泛着油光的小嘴招呼李霏。
“我不饿……”
李霏咽了口唾液，幽幽道。
在确认了李霏的“天赋专长”后，秦知画当即拍板，打算代表“秦记药铺”与李霏签订一份法术契约，雇佣李霏替药铺甄别全部的残次品药剂，根据甄别数量来结算酬劳。
按照东方的习俗，谈生意自然要在饭桌上进行，除了李霏、白梦婷与秦知画这三名黑发黑瞳的纯血东方美人外，就连店员小姐都有一半的东方血统……在秦知画的带领下，四人很快来到一间看起来格调就很高的餐厅洽谈生意事项。
于是李霏的煎熬就开始了。
中午在馄饨店饱餐一顿，下午享用了不少安妮夫人亲手准备的餐点，晚上又和好姐妹哄抢着分掉一锅麻辣烫……今天的热量摄入必然超标了——职业素养很高、非常注重身材管理的花魁小姐，面对满桌珍馐根本不敢动筷。
而白梦婷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高序列的超凡者能够吞山饮海，根本不用担忧发胖。
“没事的，霏宝，你就算胖了，妈妈一样爱你。”
白梦婷边用叉子往嘴里送着淋满番茄肉酱的面条，边挤眉弄眼地怂恿道。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李霏转过脸，对好姐妹的鬼话半个字都不信。
她以前也是混过饭圈的人，关注过一阵子国内规模最大的女子偶像团体……每当小偶像开启直播或者发微博抱怨自己发胖时，李霏总会和别的粉丝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说：
“宝贝太瘦了，要注意营养。”
“拒绝白幼瘦审美，瘦不拉几的哪里好看了，肉肉的才可爱。”
“……”
但要是哪个小偶像要是真信了邪，把身材吃走形了，不愿透露姓名的李某人绝对是最快取关脱粉的那一个。
秦知画安静地剥着虾，目光落在李霏与白梦婷身上，满是温柔，又带着微不可查的羡慕与失落。
她们的关系真好啊……完全没有自己插入的缝隙。
“可恶！等我成了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超凡者，一定要天天山珍海味！”
李霏满是怨念地盯着大快朵颐的白梦婷，对超凡者的憧憬更为强烈了。
为分散注意，她询问秦知画：“知画姐，咱们店里每天有多少残次品药剂需要鉴定呀？”
“大约……一百瓶吧。”
秦知画稍稍思忖后，如实回答道：“店内在培养一些新人药剂师，所以萤火级的残次品会多些；制作星光级药剂的都是老手，残次品较少，一般不会超过十瓶；新月级药剂一般是我来制作，很少有残次品。”
“原来如此……”
李霏立刻开始盘算了起来。
按照说好的约定，鉴定费是萤火级药剂每瓶一枚银币，星光级十枚、新月级百枚——更高级的药剂基本都是客人订制，不会长期制作。
“唔……每天可以多出两三枚金币的收入，除此之外还能免费挑走几瓶残次品药剂……什么嘛，竟然还没卖酒来钱快……都怪知画姐姐的失败率太低了。”
推算出结果后，李霏发出由衷的祝愿：
“希望知画姐姐今后状态不佳，制作高级药剂的时候多出现一些失误吧……”
秦知画显然没有听到李霏的心声，她下意识地伸手取虾，却发现盘中已空，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手边堆满的虾壳。
擦去手上的油渍，秦知画将整盘剥好的虾肉递到李霏面前，目光飘忽道：“以后我会差人把药剂送到你的住处……”
“啊，好的，我住在……”
李霏盯着盘里饱满诱人的虾肉，内心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并未留意到秦知画与店员小姐同时发亮的小眼神。
——送药这档任务，舍我其谁?
店员小姐小口饮着麦酒，用余光偷瞄李霏那张绝色无暇的脸，红着小脸暗暗思索明天的穿搭。
钟爱的那件天蓝色长裙肯定要穿上的。
成熟点的黑丝、清纯点的白丝，还是光腿？透明的那双丝袜也蛮好看的耶……不知道李霏小姐喜欢哪一款……
纠结不已的店员小姐未曾料到，自家大小姐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
而李霏终于向盘中齐齐整整摆放的虾肉下手了。
“知画姐姐辛辛苦苦剥虾，盛情难却，一口不吃也太失礼了……”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李霏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虾子送入口中。
油爆出来的大虾，尾部还被切开，取走虾线填上蒜蓉，滋味咸香诱人。紧实而充满弹性的鲜美虾肉，让花魁小姐发出了丢人的鼻音。
“只吃两个，应该没问题的。”
“我记得虾肉不容易变胖的，再来两个吧。”
白梦婷用油腻的小手抓来一根点缀着葱花、还在滴落油脂的烤羊排，发出恶魔的低语：
“好姐妹，别挑食呀，这家店的羊排也不错的，尝尝吧。”
“呜……嗯。”
等李霏回过神来的时候，餐盘前的骨头已经堆成了小山，容量一升的酒杯也见了底，透明握手上还残留着油乎乎的手印。
“宝，我会负责的，好好养胎。”
白梦婷一脸宠溺地摸了摸李霏变圆的小肚子。
“去死！”
李霏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气呼呼拍掉白梦婷的手。
秦知画出神地看着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
酒足饭饱，生意也谈妥，与秦知画、店员小姐道了晚安后，四人在夜色下两两结对分开。
“去挑法杖吧。”
李霏挂在白梦婷的胳膊上，慵懒道。
“预算多少？”
“打算挑根萤火级的，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李霏并没有打算第一次就买太好的法杖，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天赋与智慧，再加上系统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帮助，自己不会在低序列停留太久。
等入读魔法学院，对超凡知识有了更深刻的见解，跨入序列9甚至序列8，再斥资打造豪华装备也不迟。
“明智的选择。”
白梦婷点头：“等你掌握了完整的法术体系，我给你推荐个大师，可以根据你的专长、喜好与战斗风格，替你量身定制法杖。”
李霏动了动嘴唇，忍住了询问一句“请客吗”的打算。
好姐妹和客人毕竟是有区别的，李霏不想和她索要东西。
夜色已深，微醺的花魁小姐把重心压在好姐妹身上，悄悄打开系统面板。
为避免在“谈生意”时分心，李霏刻意忍着没有查看刚刚在【抽奖面板】获取的奖品。
现在，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
金色大奖……会是什么呢？
李霏的视线中，浮现出现一本金灿灿、夹杂着丝丝绿意的知识之书。
！！！
搭在白梦婷肩头的小脑袋噌一下立起，眼中满是惊喜之意。
这种一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质地，是上回抽到的【护体石肤】根本无法企及的——如果李霏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门八阶自然法术！也是商城里售价最高的那一类，那一长串数字组成的标价，是花魁小姐卖酒一百年也望尘莫及的。
李霏捂住嘴，才维持住了自己的仪态，没有笑出猪叫。
“喝多了？”
白梦婷奇怪地看了李霏一眼。
“没有没有。”
李霏重又把头埋下去，暗暗告诫自己：“冷静，李霏，冷静！这是个开始！你可是以五系传奇为目标的女人……”
嗅着白梦婷发丝间的香气，李霏艰难地平复下了心情。
得益于妮可妈妈在闲谈间透露出的知识，李霏很清楚八阶法术意味着什么。
在某些人眼里，八阶法术等同于禁咒。
显然，这是错误的认知。
禁咒必然是八阶法术，而八阶法术却未必是禁咒。
但这无法否认，八阶法术的强大。
这是整片大陆最巅峰的法爷与法娘们，足以睥睨天下、执掌生死的根本。
破格召唤·凤凰、碎裂、死亡之手……
任何一门八阶法术，都有着通天彻地的威能，是无数法师们毕生追逐的力量。
“破格召唤术？凤凰、仙女龙都行，自然之怒也凑合……啊对了，恶魔之门似乎也是自然系技能呢。”
心脏砰砰跳着，李霏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向了面板里的描述，内心满怀期待。
[获得自然系知识之书——增益类魔法——八阶……]
诶？
增益类？
李霏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双眼失去神采，如同新婚前夜被姐姐夺去贞操的少女，眸中灰暗一片。
[获得自然系知识之书——增益类魔法——八阶——巨龙之力，是否使用？]
“呵，好得很呢。”
李霏面色冰冷地扯了扯嘴角。
这种一看就是蛮子才会用的法术是怎么回事？狗系统一定在针对我！退货！！！
花魁小姐差点气得姨妈回流，闷闷不乐地鼓起脸，戳戳白梦婷的腰：
“跟我说说‘巨龙之力’。”
“忽然问这个干嘛？”
白梦婷捏捏好姐妹忽然垮下的脸，头疼地解释道：“巨龙之力被誉为增益类法术的巅峰之作，可惜当今世上会这门法术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学会了这门法术。”
李霏面无表情。
“醒醒，法杖店快到了。”
白梦婷指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店铺道。
“哦。”
李霏默默领取了奖励，紧接着知识之书破碎，化作点点荧光，飘向她的额头。
大量深奥、玄妙的法术知识顷刻间涌入李霏的脑海。
巨龙之力（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力量、体质提升100％。
持续时间：5分钟
魔法消耗：增幅的属性点×2+100
升级所需：0/4620000
李霏深深凝视着法术介绍，紧咬后槽牙。
不得不说，这门法术的增幅效果非常惊人，双属性百分百的增幅只是基础，还能与装备、超凡知识、职阶等方面的增益效果叠加。
就连都能李霏凭借“入门级循环之理”，把巨龙之力的提升倍率拔高到110％；可想而知，若是装备豪华的高序列法爷释放这门法术，效果必然是非常夸张的，哪怕比不上超级赛亚人变身，也可以说是魔法版界王拳了。
但本姑娘是立志要当法娘的人，要这玩意儿有啥用呢？
难不成给自己套一堆BUFF，挥舞着法杖近身格斗么？
无比纠结的李霏，甚至来不及为新发现的系统规律而惊喜——知识之书可以无视“超凡知识”的等级，帮助自己强行掌握某项法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发现抽奖的诀窍，也是第一次抽到金色大奖。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双目失神的李霏口中碎碎念着，像是没了魂儿，呆愣愣地被白梦婷拽进法杖店。
“欢迎光临奥利凡德魔杖店。”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挂着和蔼的笑，站在柜台后向客人发出问候。看起来并不大的店面里，密密麻麻堆满了不同样式的法杖。
屋顶照射而下的橙黄灯光让李霏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无精打采道：
“我要买一支萤火级的法杖。”
“是要长杖，还是短杖？”
老妇人播弄了下眼睛上的镜片：“喔，两位小姐是我今年见过的最可爱的客人，我还以为今晚有天使降临到了我的小店里。”
“您过奖了。”
店长风趣乐观的态度让李霏打起了些精神，并向白梦婷丢去个询问的眼神。
“短杖轻便、灵活，施法更快，缺点是有限的材料无法承载太多附魔纹路，对法术的增幅效果也相对有限；长杖笨重，施法慢，但能够存储的魔力更多，对法术的增幅更强。”
白梦婷很快给出了答案：“通常而言，短杖在小规模的厮杀中效果拔群，可以抢占主导权；而长杖则适合军团作战。”
李霏瞥了眼“巨龙之力”的描述，咬牙切齿道：
“麻烦给我来一根长杖！要最硬的、能增加魔力总量的，越多越好！”
“如你所愿。”
店长笑意不减：“请稍等。”
半分钟的翻找后，老妇人双手捧起一根欣长的、顶端镶嵌着一枚绿色翡翠的褐色法杖递给李霏：
“恒春树枝干加上妖精森林的翡翠，应该符合这位小姐的要求，试试吧。”
“嗯。”
李霏接过法杖，单手掂了掂，就把法杖重新递回去：“太轻了，换一个。”
“啊这……”
白梦婷捂脸吐槽：“好姐妹，你当是在东海龙宫里挑金箍棒呢？”

第二十三章 食人魔法杖
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木已成舟，为避免“增益类法术的巅峰之作”在自己手上被埋没，李霏不得不挑一根趁手的、还能增加大量法术值上限的法杖。
这么一来，李霏就能在必要时给自己刷一发巨龙之力，用又重又硬的法杖掀开敌人的颅骨，让他们领会什么叫法娘的愤怒。
李霏悄悄瞄了眼系统面板，在特招生胸针、智力挂坠的辅助下，自己的智力已经达到14点，法术值上限足有70——可一发巨龙之力的蓝耗，哪怕不算“循环之理”的增幅，也高达132点。
接近一半的法术值缺口……李霏打算用法杖尽可能弥补，再用财富值从商城里添置一件心心念念已久的、性价比极高的装备，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把巨龙之力的法术值也给凑出来！
“这个呢？”
“还是太轻。”
“试试这个。”
“还能再重一些吗？”
“……”
奥利凡德太太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有些无奈。
对于法师而言，灵活又强大的法杖才是梦寐以求的。
这就导致了，哪怕是看起来臃肿不堪的长杖，匠人们也会呕心沥血地在选材、工艺流程等方面下功夫，把重量控制在两到三磅。
李霏现在具备8点力量，考虑到等级提升、巨龙之力的增幅，这么轻的法杖锤起人来肯定不够尽兴。
“有食人魔法杖么？”
白梦婷忽然插嘴道。
她已经看穿了好姐妹试图当近战法师的意图，并大为赞同。
近战，是人类的浪漫！
“有，不过……”
奥利凡德太太有些迟疑。
“让我看一下吧，麻烦您了。”
李霏双手合十。
“好，请稍等。”
奥利凡德太太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李霏胸口的银色胸针，转身走进一处狭小逼兀、两侧堆满木盒的通道。
李霏转头看向好姐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白梦婷就抢答道：“食人魔法师，序列5，力量阵营少有的‘法系作战单位’。”
“食人魔法师也被誉为法系作战单位之耻，因为这帮绿皮蛮子的力量甚至凌驾于十字军与土元素之上，而它们掌握的唯一一项法术，就是‘嗜血术’……这个族群的战斗风格，就是给自己与盟军来一发嗜血，然后用又大又硬的法杖敲碎敌人颅骨，再生吞活剥。”
“而会陪伴它们一生的食人魔法杖，沉重、坚固，连巨人的脑袋都能锤爆，应该会符合你的要求。”
“啊这……不是，这店可以分期嘛？这可是序列5……”
李霏的思维一时间有些混乱，她刚想询问下价格，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于是打住了自己的问题。
奥利凡德太太略显吃力地抓着一根黝黑、粗壮，快赶上李霏身高的崎岖柱子走到李霏面前。
法杖顶端，赫然是一个泛黑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眶让人不寒而栗。
李霏想要伸手接过法杖，可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的杖身，奥利凡德太太就阻止了她，面色严肃地提醒道：“孩子，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一柄被诅咒的武器……”
李霏若有所思地看着系统面板，比起别的超凡物品，这根法杖多出了一行描述。
【食人魔法杖】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力量+10，体质+5，法术值上限+200
附魔效果：嗜血术等级+5（最多提升至Lv10）
描述：“当你在深夜把耳朵贴近头骨，可以听到血亲相残时最凄厉的那一声哀嚎。”
长期使用该法杖，道德值会持续降低，最低跌落到-5。
很好，满月级的法杖，除了智力什么都加……该死的，谁能跟我解释下，为什么这根法杖这么合适自己？
李霏嘴角抽了抽，眼神复杂。
“据说，食人魔一族的血脉仪式，是杀死与自己一并降生的血亲，用兄弟姐妹的颅骨制作出必将被罪孽与血腥所缠绕的伴生法杖。”
“若贸然使用这根法杖，意志又不够坚定，自己也会变得残酷、易怒，甚至丧失人性……你确定要买下它么？”
奥利凡德太太仔细盯着李霏的双眼，只要她的眸中有一丝迟疑，自己宁愿把法杖重新丢回箱子底下吃灰。
可在那双比星辰更为迷人的瞳孔里，老妇人见到了前所未有的从容与自信，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放心吧，女士，我相信不论多么邪恶的诅咒武器，都无法扭曲我内心的光明。”
李霏轻笑：“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这玩意儿最多把道德值扣到-5，本姑娘现在-9！这要是能影响到我，我就当场把这个破系统吃掉。
“我看得出来，孩子。”
奥利凡德太太似乎被那璀璨的自信所震撼道了，长舒一口气，把法杖递到李霏手中：“你有着相当宝贵的意志，我相信你可以驾驭它。”
“您过誉了。”
“嗯，它的价格是三千金币。”
“……”
远比预想中的售价更低，可李霏笑容还是僵在脸上……
“那个，可以分期付款嘛？”
李霏盘算着自己的收入与【食人魔法杖】对战斗力的增幅，有些心虚道。
“当然可以。”
奥利凡德太太的笑容依旧和蔼慈祥：“魔法学院的好孩子，想必不会欺骗我这么一位可怜而孤单的老人家。”
“加上利息的话，我算算……每个月三百枚金币，还款期一年。”
好家伙，一年要两成的手续费啊？
“能便宜点吗……”
李霏咬着唇，委屈巴巴道。
“这……”
奥利凡德太太迟疑道：“我收购这根法杖的时候，就用了两千八百枚金币，看在非常合适你的份上，才给了最低价……一年两成的费率，也是咱们这条街上一直以来的规矩。”
好在，近两百点的魅力是男女老少通杀的，奥利凡德太太终究败在了水汪汪的眼神下：“好吧，只要还十一个月就可以了。”
“还能再便宜点嘛？仁慈慷慨的奥利凡德太太……我的好姐妹可穷了，每天都卖……打工赚学费的。”
白梦婷不知何时走到李霏身旁，摆出企盼的小表情。
李霏侧目，用余光瞄着好姐妹比自己更为标准、援气满满的姿势，心头大为叹服。
明明我才是卖酒的，为什么你比我还要熟练啊……
“白小姐，怎么你也……”
知道白梦婷身份的奥利凡德太太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虽然满头白发的奥利凡德太太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但不代表她不会对可爱的事物心软，她左右为难了好一阵，才叹息着摆摆手：
“算了，不要你们的手续费了。每个月三百，十个月还清。”
“谢谢您。”
“太感谢了。”
道谢后，李霏扯了扯白梦婷的衣袖，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白梦婷会意，她打了个响指，身前顿时浮现出一个漩涡，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泽。
“喏。”
白梦婷指了指漩涡：“传送门，进去就是你家。”
咕嘟。
李霏吞了口唾液，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跨进漩涡中。
片刻功夫，李霏就端着三只箱子从漩涡中走出，恋恋不舍地放在柜台上，一个一个尽数打开，三百枚金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让花魁小姐露出肉疼的眼神。
下午刚从肯尼斯那儿敲来的一笔横财，就这么没了……
“它是你的了，可爱的小姑娘。”
奥利凡德太太和蔼地笑着，把这根从战场上白捡的法杖递给李霏。
好沉……这重量差不多有十磅了吧？
这是李霏接过【食人魔法杖】后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澎湃的力感从四肢百骸中涌现，这是种令人迷醉的感觉，仅次于和美人们贴贴，李霏不禁闭眼，克制自己不发出丢人的喘息声。
力量：8→18
体质：8→13
法力值：70→270
双眸再次睁开时，漆黑眼瞳深处中浮现出一缕血芒，李霏心头莫名涌现出躁动不安的破坏欲，她握紧粉拳，很想一拳把旁边的墙壁捅穿，宣泄体内几欲沸腾的力量——但考虑到赔偿金与损失的形象，她很快就克制了如此野蛮且愚蠢的念头。
眼中血芒一闪而逝，这种级别的“诅咒物品”，能让道德-9的李霏心烦意乱两秒，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奥利凡德太太的眼神依旧慈祥而和蔼，藏在手掌中的短杖悄无声息间被收回袖口。
她适时补充道：“它的重量是9.7磅，如果没有法术辅助的话，想要使用它还是比较费力的。”
“谢谢，它很适合我。”
李霏用拇指摩挲着隐隐泛着血色的法杖，诚恳地回答道。
有了这根法杖，她的力量攀增到18点！
暴涨到270的法术值上限也足够释放出巨龙之力！
另外，法杖还有嗜血术等级+5的附魔效果，这是二阶混乱系法术，也能大幅度提升力量……李霏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天赋，再加上一本知识之书，她能在不远的将来彻底掌握这门法术！
到时候……
超高的力量属性+护体石肤+六级嗜血术+巨龙之力，李霏很怀疑，序列9的超凡者有几个能抗住自己一榔头？！
不过，自己这法娘之路，是不是有点走偏了呢……
走出奥利凡德魔杖店，李霏站在街边愣愣盯着法杖，心绪起伏。
我本来，只想买一根萤火级法杖凑合用的……怎么莫名其妙背上了两千七百金币的债务？这得卖多少瓶酒才能赚回来呀。
一定是白梦婷的错！她蛊惑了我！
反应过来的李霏转头，摩拳擦掌，正欲收拾一番好姐妹，胳膊就被挽住，卡在柔软的人心间，让她动弹不得。
“买都买了。”
白梦婷劝说道：“虽然超出了预算，但对于近战法师而言，这根法杖用到序列7不是问题。”
“你才是近战法师！”
李霏鼓脸。
“诶？不打算当近战法师，为什么会看中这根法杖呢。”
白梦婷笑吟吟道。
“……”
李霏脸一红，果断转移话题道：“你刚才不是说，食人魔法师是序列5的作战单位么？为什么它们的法杖才满月级，还只卖三千？”
剧李霏所知，序列5的超凡者，一般用的是“晨曦级”超凡装备——就算是满月级法杖，商城面板里的标价也是五位数起步的。
“序列歧视。”
白梦婷小脑袋一歪，搭在李霏肩头，细细解释道：
“大部分情况下，知识序列的超凡者，在收入水平、战斗力等层面，是同等级血脉序列的超凡生灵无法媲美的。”
“食人魔法师是血脉序列的，伴生法杖能有满月级，已经不错了。”
“另外，‘诅咒装备’拿出来卖，起码要打个对折，更不用说这种增幅效果非常偏门的法杖了，三千枚金币是个合理的价格。”
“好吧。”
李霏欲言又止，觉得好姐妹说得很有道理，她根本挑不出错误。
但旋即，她就回过神来。
欺压好姐妹的时候，为什么要讲道理？
于是，她亲昵地带着毫无防备的白梦婷拐入一处无人的小巷，五分钟后出来时，债务带来的压力一扫而空。
白梦婷气喘吁吁地整理衣衫，眼中似乎能滴出水：“魂淡，为什么你不怕痒……”
李霏笑而不语。
自己怕痒的地方是脚心，而白梦婷处处是弱点，求饶的当然是她。
“晚上去我家睡嘛？”
看了眼天色，李霏发出邀请：“好姐妹，一被子。”
“去我府上做客吧，你还没来过呢。”
白梦婷意味深长道：“我家很大，玩累了可以直接睡。”
“唔……也不是不行。”
李飞稍加思索后，点头同意，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笑那么开心干嘛？”
“没什么，肘。”
白梦婷生怕李霏反悔似的，用力挽住她胳膊。
……
“水，给我水。”
次日，李霏睁开眼，嘴唇泛白。
一个娇小精致的美人儿扇动着斑斓的翅膀飞到床前，把一杯温水递给李霏。
“谢谢……”
李霏扶着腰坐起身，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妈妈身体不舒服么？”
小妖精抱住李霏，满脸关切。
？？？
李霏惊骇欲绝地瞪大眼，打量着眼前可爱又迷人的粉发妖精。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李·妖精之母·霏
一头齐肩粉色短发、瞳孔也是粉色的小妖精，满脸担忧地在李霏身旁飞上飞下，替她按摩太阳穴。
李霏终于捋清了思绪。
花魁小姐始终期待着有一场浪漫的“成人礼”，因此在工作时间一直都比较注意分寸，艰难地克制着自己。
＃你知道花魁小姐有多努力吗＃
结果昨晚去好姐妹家做客，在荒唐的招待下，险些没把持住。
还好，花魁小姐悬崖勒马，总算守住了底线，囫囵回到自己家中。
至于多出来的女儿……
李霏目光复杂地瞥了眼系统面板中的知识树。
入门级召唤魔法：
每天自动召唤出忠诚于你的自然阵营单位。
显然，花魁小姐喜当妈，要归功于入门级召唤魔法。
召唤法术与召唤魔法是两个概念，前者要消耗法术值，召唤出一定数量与种类的作战单位，它们是魔力的化身，受到召唤时间的限制，并能被净化、驱逐等法术轻易摧毁；后者则是法则的馈赠，真实降生于此方世界的生灵。
比如眼前的小妖精。
可以说，她是李霏与自然女神的女儿；不仅如此，李霏以后每天都可以喜提一枚可爱又忠诚的女儿。
“未经人事的妈妈……好涩哦，不知道以后谁来接盘。”
李·妖精之母·霏捂脸，开始思索“女儿”们的用途。
对于常见的自然阵营超凡生灵，李霏还是有所了解的，比如“妖精族群”。
如果说月光狼是最战斗力最拉胯的超凡生灵之一，那么妖精绝对是正面作战能力最拉胯的超凡生灵，没有之一。
但这个古老的族群能从神话时代的浩劫中延续下来，并成为自然阵营不可或缺的存在，妖精一族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不逊色于魅魔、天使的颜值，接近人类的智商，灵活的移动力，出色的繁衍能力……不论是在战场上充当哨兵和炮灰，还是在各种行业里分摊一些简单的工作，她们都有着不可取代的价值。
毫不夸张地说，她们为自然阵营的繁荣所做出的贡献，就连高序列生灵都未必能媲美。
“变成经验值实在太可惜，毕竟是乖巧伶俐又好看的廉价劳动力呀……”
道德值-9的李霏在心中思忖着，很快有了大致的规划。
留一部分给自己当女佣。
剩下的拉出去打工，工钱则交由李·妖精之母·霏“代为保管”。
今后数量上来了，或许自己也能像格奈娅夫人那样创业，经营一家妖精特“色”风格的橘子自助餐酒馆……
李霏终于露出笑意，招了招手：
“过来，让妈妈抱抱。”
小妖精闻言乖乖钻进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薄而半透明的翅膀贴在光洁白皙的背部，触感滑滑软软的。
她的身材非常娇小，身高只有李霏胳膊那么长，但比例匀称，肌肤和脸庞看起来也非常精致。
“你能听懂我说话？”
李霏打量了她一阵，开口问道。
“嗯。”
小妖精抬起头，用纯洁湿润的粉色大眼看着她，白皙无暇的小脸上写满了依恋。
“生而掌握至少一种语言么……是妖精族群的血脉能力，还是‘召唤魔法’所赋予的？”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更加向往明天的开学日。
“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哦。”
李霏试探着小妖精的“忠诚度”：“以后你还会有更多妹妹需要照顾，妈妈养你们很辛苦的，可能需要你们分忧……”
“妈妈……我会听话的。”
小家伙急急抱住李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
李霏露出欣慰之色，抚摸着小妖精柔软的粉色短发。刚降生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小妖精则眯起眼，发出舒适的鼻音，还望李霏怀里拱了拱，渴望更多贴贴。
“给你起个名字吧。”
李霏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噙起笑意：“就叫……拉姆怎么样？”
“嗯嗯，拉姆喜欢这个名字。”
刚获得名字的小妖精雀跃道。
“很好，下午我会教你一些常识，你要好好学，今后教导你的妹妹们。”
李霏披了件衣服起身下床，匆匆洗漱后推开屋门，明媚阳光让她眯起眼。
懒得换衣服，李霏几步走到隔壁屋前，依在门扉上扣指轻敲：
“有人吗？”
李霏的住处是格奈娅夫人帮忙安排的。
不得不说，99％的抽成虽然黑心，但员工们的福利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财大气粗的金橘子酒馆，给店内的小姐妹们包下了一整条环境不俗的住宅街充当员工宿舍——毕竟工资往死里压、福利使劲往上提，是不管在哪个世界都通用的、防止人才流失的手段。
每到夜色降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好姐妹们就三三两两结伴出门上班，让整条街区都洋溢着香气。
有些姐妹甚至直接同居了，谈起职场恋情，白天在一张镜子前描眉梳妆、你侬我侬，晚上手挽手去店里接待美貌而慷慨的客人们。绿不绿不知道，反正花魁小姐并不排斥这种随性、无拘无束的生活——大家都出来卖酒了，谁还能比谁更高贵不成？
在李霏眼里，这儿就是一片乱花横生、姹紫嫣红的花丛，生长的每一支花都美艳而病态，浪漫而扭曲。初时她还有些不适应，道德值变成负数后，花魁小姐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有花丛，自然就有园丁，格奈娅夫人雇佣了专业的服务人员，做一些洒扫庭除、维护治安之类的事情——事实上，治安方面根本无需担忧，天晓得住这里的女人们昨晚是与贵族千金们花前月下，还是在与序列3的天使寻欢作乐？惹不起。
“你好，李霏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一个穿着简谱干练的少女快步走到李霏面前，呼吸一窒。
李霏的长发有些散乱，还带着枕头上残留的温度；身上随意批了件外套，里面是轻薄的米色丝质睡裙与裹胸，莹白精致的锁骨与纤美的腰肢若隐若现；裙下笔直匀称的双腿，仿佛泛着荧光，就连踩着拖鞋的小脚丫都晶莹剔透，活色生香。
毕竟整条街上都是自己的好姐妹，随性些也无妨。
“有空吗？帮我一个忙。”
李霏眼含笑意。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喜欢看到女人为自己的美貌所倾倒时，紧张羞怯的样子——尤其是直女。
反正撩了不用娶。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少女侧过视线，不敢直视她。
“替我去安妮老师家请个假，地址是……”
李霏一边说着一边接近她，差点带球撞人。
“好的，我知道了。”
少女用随身携带的钢笔与记事本抄录下地址，脸上浮现红云。
“谢谢。”
李霏道谢，素手探入领口，两指夹出一枚温热的银币，递到她掌心：“不要推辞，这是你应得的。”
能够用来储物的“空间戒指”实在太过昂贵，低序列超凡者根本消费不起，花魁小姐一时半会儿也买不起，也不打算买，她不信没客人送。
两百点魅力不行就三百点，再不行就一千、一万点，花魁小姐坚信，只要魅力足够高，哪怕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有美人儿用禁咒替她轰下来，没必要自己花这冤枉钱。
暂时先用自带的“储物空间”凑合下，也蛮方便的，就是塞硬币进去会有点凉。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少女的脸更红了，她发现自己鼻孔痒痒的，连忙用力捂住，以免出血，那样太丢人了。
“哦对了。”
李霏继续道：“再帮我联系一名女佣，要专业的，能给我的妖精提供一些教导。当然，我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自己掌握“入门级召唤魔法”的事根本无法隐瞒，也没必要隐瞒，问就是宗师之资、天赋卓绝，总之没有开挂。
“您是……德鲁伊？”
少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捂嘴道。
金橘子酒馆并不乏超凡者公关，毕竟卖酒提成实在太香了，这条街上就有一名同样掌握“入门级召唤魔法”的员工。
“还不是。”
李霏谦虚道：“我对仪式什么的一窍不通，入读魔法学院后才有希望成为超凡者呢。”
这句话的信息量极大，让一直憧憬着超凡力量的少女愣在原地。
“那么，拜托你了。”
李霏挥手道别，少女凝视着那双晃眼的长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宗师之资……都来卖酒了吗？金橘子酒馆，已经扩张到这种程度了？
“我还矜持什么呢？继续像现在这样打工攒钱，还要多久才能触及超凡领域？”
少女呢喃：“要不我也……”
……
不得不说，专业人员办事相当利索。
不多时，就有裹着白色过膝袜的女仆敲响房门，耐心而专注地指导拉姆如何侍奉主人。
李霏耐着性子陪了一会儿，很快就变得心不在焉。
明天就是开学日了，自己还特意请了假，为的就是去狼窟狠狠收割一波经验，顺便试验新法术、新装备。
“拉姆，妈妈要出门了，你要认真记下哦，以后给妹妹们做个好榜样。”
李霏揉着拉姆的脑袋，叮嘱道。
“嗯嗯。”
拉姆用力点头，干劲满满：“我会努力的！”
士气不错，可堪一用……
李霏对拉姆的表现非常满意。
虽然雇佣女仆不算贵，但钱都是省出来的嘛，自己也不容易，还背负着2700枚金币的巨额债务呢。
“对了，替拉姆也订制几套女仆装吧。”
李霏吩咐道。
似乎早猜到李霏会有这般打算，女仆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您可以选择款式，如果没有您中意的，也可以单独订制，我们可以替您联系设计师。”
“让我康康。”
李霏打开精美的图册，上面不光有各种女仆装的款式，还有穿在女仆小姐身上后的“买家秀”。
“就这两款吧，每款来……十套。”
李霏稍加思索，觉得十个妖精应该勉强够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了，小手一挥道：“丝袜所有款式所有颜色多来几套，网状的不要。”
“好的。”
“这本图册我先收下了，以后说不定还要从你们这儿订货。”
李霏仿佛漫不经心地把图册丢到床头柜上：“你们先忙，我出门了。”
……
无垠草场中央，立着一道高挑而挺拔的身姿。
她身披银色法袍，足踏长靴，手中高举着一支漆黑可怖的法杖，法杖顶端是森寒露骨。
“Magnusetnobilisdracodeus……”
咒文响起的那一刻，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笼罩四野，隐隐有苍茫的龙吟之声响起，如威如狱，似乎连天空都变得昏暗了，连法则都在颤栗。
魔力在咆哮！在沸腾！沿着玄奇的轨迹而行进，诠释着法则的真谛。
“DracoPower！”
李霏的眸光无比璀璨，炽盛魔力交织成精美而恢宏的模型，沿着魔杖呼啸而出，化作一道魔力瀑布，灌注在李霏身上。
巨龙之力（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力量、体质提升100％。
持续时间：5分钟
魔法消耗：增幅的属性点×2+100
升级所需：8/4620000
八阶法术，蕴藏着本该独属于序列2的威能，足以让中低阶超凡生灵顶礼膜拜，此刻却被“非作战单位”所掌控，这无疑是对古往今来每一个宗师级存在的亵渎、对法则本身的嘲弄，冥冥中似乎有无上存在从沉寂中苏醒，发出咆哮，要修正扭曲的秩序。
系统面板绽放出李霏无法察觉到的豪光，就让一切重归于平静，只留下不知名维度的一声叹息：
“是沉沦……”
“啊，这种程度的力量。”
李霏面色潮红，口鼻间呼出发烫的热气，手中的食人魔法杖轻颤，发出咔咔哀鸣，仿佛不堪重负。
一步踏出，松软的土地支离破碎，李霏如炼魔魔神降临世间，浑身上下散发着高序列强者才能拥有的可怖气息。
李霏险些迷醉于前所未有的力量中，她艰难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拉开系统面板。
力量：37（18）
体质：27（13）
法术值：260/270→94/270
“竟然是37而不是38……”
李霏自语道。
入门级循环之理，可以让自然系法术效果增加10％。
18×210％=37.8。
自己的力量竟然没有四舍五入到38点，而是直接把尾数抹去了，停留在37。
“狗系统中饱私囊了？”
李霏快速做出猜测：“还有一种可能，力量属性对我的增益效果是递增的……”
“另外，八阶法术每次释放可以增加8点熟练度。”
“以后再慢慢试验吧。”
巨龙之力的持续时间只有短短五分钟，李霏不打算耽误，狞笑着走向一处月光狼巢穴，暴涨的力量让她在草地上留下两串浅坑，坑里躺着野草的尸骨。
一直以来，李霏都在用下毒袭杀落单月光狼的方式赚取经验，安全但效率有限。
现在，是时候尝试下更高效的方式了。
这并非膨胀轻敌。
手持满月级【食人魔法杖】，身披满月级【守护者法袍】，兜里藏着新月级【黯夜】，还有八阶巨龙之力的BUFF，在白天，打序列9的月光狼。
装备属性双双碾压的局面下，仍选择低效且高成本的狩猎方式，那绝非谨慎，而是愚蠢。

第二十五章 -10
“呜嗷，嗷嗷嗷……”
月光狼夹着尾巴悲鸣，浑身颤栗。
高位格的超凡气息，把它们从沉眠中惊醒，又瓦解了一切的斗志与野性，让饥肠辘辘的凶残狼群，变成待宰羔羊。
咔嚓。
示弱的哀嚎并未让侵入者心软，法杖裹挟着凄厉的破风声砸在狼首上，发出一连串犹如装满枯树枝的麻袋被越野车轮胎狠狠碾碎般的脆响，血肉飞溅了数十米。
[你杀死了月光狼，获得11点经验]
“斯巴拉西❤”
病态嗜虐的女魔头彻底敞开了自己最混沌最纯粹的一面，她瞳孔中迸射血光，发出阵阵放肆而柔媚的娇呼，连表情都愉悦到扭曲。飞溅的血液像花瓣一样在她脸上绽放，如同鲜血盛宴中沐浴高歌的血族女皇，又像是一株在毒药中绽放的玫瑰，肆无忌惮地释放着甜腻妖娆的魅力，腐朽堕落，又美绝人寰。
聚居着数十头月光狼的洞窟，此刻彻底化作人间炼狱，铺满骸骨与血肉，连墙壁上都被四溅的血液挥洒出抽象诡谲的猩红水墨画。
哀嚎不绝于耳，鲜血汩汩流淌的血液溢出洞口，被土壤所吞噬。
“啊❤大脑在颤抖。”
被杀戮取悦到的李霏伸出香舌喘息着，乌黑秀发被汗水打湿，黏在潮红美艳的面庞上。
“·乖·乖·站·好。”
她摇摇晃晃走到最后一头月光狼身前，面带甜美到腻人的笑，用无比温柔娇媚的声音说出叮嘱，同时摆出高尔夫球的持杆姿势，银蛇般的腰肢拧动间，法杖抡出一道优美饱满的轨迹，带着狂猛巨力，把月光狼连同急促尖锐的惨嚎声一同拍在了洞窟顶端。
[你杀死了月光狼，获得11点经验]
“诶？没有了吗？”
温热鲜血从洞窟上方滴落到李霏脚边又摔得粉身碎骨，她歪着脑袋，环顾四周，再找不出一头站着的月光狼。
潮红小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李霏食指轻点嘴唇，对着洞窟深处呼唤道：“别躲啦，出来呀。”
忽然，她侧耳倾听，很快露出喜悦的表情，甚至哼起儿歌，脚步轻快地走向洞窟深处。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在满地残肢碎骨中，长靴溅起一蓬蓬鲜花，面庞染血的女人举着颅骨法杖，哼出悦耳欢快的儿歌，在寂静洞窟内回响。
走到一半，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巨龙之力的持续时间结束了，潮水般涌现又褪去的力量，让李霏双腿发软，可她扶着墙走出几步，很快就挺直了身体，眼中闪烁着期待而喜悦的光芒，如同沙漠中走向水源的旅人。
“找~到啦。”
洞窟深处，堆积着白骨、腐烂的羽毛、鹿角，还有一些人类的衣物。
李霏跨过一具人形骸骨，炯炯目光盯着一窝毛茸茸、圆滚滚的狼崽子。
“卡哇伊。”
李霏将法杖抱在怀里，双手相扣，一条小腿抬起，眼中冒着小星星。
小狼崽子们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四肢乱拱。
“肚子饿坏了吧？”
李霏满脸怜爱：“乖，一会儿就不饿了。”
干净利落地送它们与亲人团聚后，经验值又窜了一截。
道德：-9→→-10
魅力：190→200
并未留意道德值的变化，李霏背靠在崎岖墙面上，悠悠点了支烟，用发颤的食指将其送到唇边。
烟卷被燃烧成烟灰，她的脸色也一点点舒缓下来，恢复平静。
力量是野蛮的，而混乱与秩序交织的、膨胀到近乎失控的超凡力量更是让李霏心中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破坏欲，唤醒了她心中的深渊。
就连李霏都无法判断，不断下跌的道德值到底是深渊的源头，还是仅仅扮演着催化剂的角色。
但这不重要了，反正回不去了。
烟蒂被丢进血水里，在滋滋声中冒出一缕青烟。
李霏轻轻舒展四肢，露出惬意的神情。
平日里总要顾及形象，连撩人的时候都不能做得太露骨，如今酣畅淋漓地宣泄一回，让她身心都无比轻快。
“真是大丰收呢……”
粉嫩舌尖舔了舔嘴唇，李霏慵懒地拉开系统面板，审视暴涨的经验值，发出由衷的感叹。
效率太高了。
这一大窝月光狼，如果挨个袭杀、补刀，再算上搜寻目标所耗费的时间，天晓得要花多久。
要知道，月光狼习性是夜间活动、白天在巢穴中睡眠，它们总会在月光下成群结队出动，把猎物从巢穴中拖出来撕碎，填入无底狼胃。
只有少数被饿醒的倒霉蛋，才会在白天出来碰碰运气，这严重拖累了李霏的狩猎效率。
但反过来说，正得益于这样的习性，李霏才能在巢穴里堵住这么多猎物——而战斗过程也远比她设想中顺利。
传闻中，高序列强者在生命层次上已经与凤凰、泰坦那等神话生物无异了，只要稍稍放出一缕气息，就会给下位生灵带来如威如狱的压迫感。
而八阶法术本就是高序列超凡者才能触及到的禁区，是法则深层力量的体现，能够唤醒中、低序列生灵最本能的恐惧，失去反抗甚至逃跑的勇气。
归功于此，李霏才能轻易完成收割。
“还继续么……”
唾手可得的丰厚经验值让李霏心痒难耐，她在考虑要不要一口气把狼窟这个“经验副本”给榨干，踩着累累尸骨，供自己在超凡之路上爬得更高。
“一不做二不休，干了！”
李霏很快就做出决断，自语道：“早也是死，晚也是死，不如帮它们早点解脱，我可真是个大善人。”
法力值不够？没关系，先喝药，把经验赚到手要紧。
用完了再去“秦记药铺”买，区区一阶法力药水，知画姐姐还好意思跟自己收钱不成？
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身上携带的法力药剂不够用，毕竟巨龙之力的蓝耗太多了，看来待会儿还要去买一趟……
李霏从订制的腰包中摸出一瓶法力药剂，拔开瓶塞正准备送到嘴边，动作却忽然顿住。
她想起了自己玩某款MOBA游戏时学会的一个小技巧。
使用补给品前，先把装备丢下……
食人魔法杖此刻浸满血液，黏糊糊的。
让人诧异的是，这件被诅咒的物品竟然在悄无声息地吞噬血液，仿佛有生命的魔物，妖异而可怕。
李霏并未在意，区区诅咒装备而已，还能比老娘更妖？
把法杖丢到一旁，摘下胸针与挂坠，李霏再次翻开系统面板。
事实上，感受到体内衰减的魔力，李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法力值：94/270→19/55
“果然……”
李霏嘴角上翘。
两个多月来，她一直在探索系统的奥秘，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收获与回报，这次也不例外。
“Corpuslapis”
一瓶萤火级法力药剂能补充50点魔法，为避免浪费，李霏顺手给自己来了发护体石肤，静静等待法术冷却，打算刷两点熟练度再喝药。
这刚好能给自己留有一定的思考时间。
不知是因为酣畅淋漓的杀戮还是因为刚刚发现了新的系统规律，此刻李霏的思维无比活跃：
装备脱手就会失去效果，那么自己在与敌人战斗时，是不是可以设法打掉敌人的装备，让其战斗力大减？
另外，“丢装备喝药”这么简单的规律肯定不止被自己一个人所发现……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可以趁别人卸下武装喝药时去偷袭？
当然，自己同样要堤防敌人在自己喝药时放冷箭。
最后，既然能丢装备喝药这种操作，那是不是也能“切假腿”？比如，战斗前先换上对体力、力量增幅最大的装备，释放巨龙之力后再换上别的？
大量想法在李霏脑海中浮现，她默默记在心里，打算今后逐一验证。
“坏了。”
很快，第二发护体石肤刷在身上，李霏忽然一拍脑门，看着仅剩3点的法术值，面色颇为不爽。
她意识到，刚才犯了个不算严重的小失误——自己应该在装备齐全的情况下，来个十一发护体石肤，再丢装备喝药的！
反正也耽误不了几分钟……
“算了，待会儿拿月光狼出气吧，不知道今天能升几级。”
熟练地转移矛盾并将法力药剂一饮而尽后，李霏嘟囔着整理好装备，迈步跨出狼窟。
随机抽一窝月光狼赠送天堂门票，不知道下一窝幸运家庭在哪儿呢？
……
残阳下，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在草地上留下一串淌血的轨迹。
“呜……谁能帮帮我。”
颇为艳丽的女人此刻俏脸惨白，时不时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呼救，接着用惊恐的眼神环顾着四周，生怕听到自己求救声赶来的不是救援者，而是饥肠辘辘的月光狼。
几里外。
脸上蒙着米色面罩、手拎米色小包裹的李霏走出洞窟，这是她扫荡的第六处狼穴。
每处巢穴都聚集着大量月光狼，少则二三十头，多则五六十头，具体多少李霏已经数不清了，但这一下午功夫，她连升四级，收割了两三千点经验。
而在最兴奋的状态过去后，李霏有些难以忍受狼窟里的气味，干脆扯下贴身衣物裁剪成面罩；剩下的面料也没浪费，被她当成小布包了，用来存放战利品。
狼窟里有一些人形骸骨，美丽而贪婪的入侵者把住户们变成经验值后，还不忘四下翻找，硬是搜刮出少许战利品。
三枚金币，十五枚银币，铜子儿懒得捡。
稍微值钱些的，是一件超凡物品。
【妖精手环】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魅力+1
这玩意儿李霏没打算自己用，毕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价值不超过十枚金币的便宜货，让花魁小姐有些嫌弃。
况且魅力这种属性，今后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走出几十步，李霏才扯下面罩，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可鼻腔里仍残留着淡淡的腥臭味道。
“再给我一个下午，狼窟应该就能清扫干净了吧。”
李霏抬头望了眼天色，轻抚银色胸针，释放出一直没舍得用的“清洁术”，把身上的血污清理一空。
“统。”
在轻呼声中，一面光幕瞬间在眼前拉开。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8
序列等级：无
经验值：124/1000
职阶：无
传承：无
法力值：85/270→85/290
力量：18（8）→22（12）
敏捷：10→14
体质：13（8）→17（12）
智力：14（11）→18（15）
魅力：200
道德：-10
幸运：1
统率：0
资质：0
成就：无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自然法术。
入门级循环之理（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循环之理”）：
自然系法术效果增加10％。
入门级召唤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召唤魔法”）：
每天自动召唤出忠诚于你的自然阵营单位。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混乱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混乱法术。
潜能点：4
法术：护体石肤Lv1、巨龙之力Lv1
战技：无
评价：掌握八阶法术的非作战单位。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940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6
“很好，狼窟的经验值比我预想中更多，剩下的月光狼应该够我再升两级……当务之急除了学习和晋升序列9以外，得尽快找到下一个能刷经验的地方了……对了，我还需要寻求提升幸运的途径，抽奖机会老攒着也不是事儿。”
李霏慢悠悠地行走在归程中，盘算着今后的规划，越想越头大：“差点忘了，还有每天多出来的一只小妖精，不能养着吃闲饭，得找一个能让她们发光发热的地方。”
“还有巨龙之力，咒语吟唱时间太久了，碰上遭遇战根本没机会释放出来，念咒的时间都够别人杀我好几回了……况且，这门法术绝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否则，非作战单位掌握八阶法术这么离谱的事一旦传出去，恐怕整片恩洛斯大陆都要地震，就算是好姐妹也未必能保得住我吧……”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
忽然，长吁短叹的花魁小姐蹙起眉，驻足聆听。
“有女人在呼救……”
李霏露出古怪的笑容。
终于要来了吗！
穿越两个多月了，终于要碰到那种英雌救美，从此美人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事情了吗？
“可是，对本姑娘芳心暗许，想要投怀送抱的美人多了去了，我也不缺这一个呀……”
花魁小姐有些苦恼，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我到底……救是不救？”

第二十六章 肥羊
李霏在一番踌躇后，动身走向传来呼救声的地方。
这当然是因为日行一善的花魁小姐无法见死不救，而非求救的声音还蛮好听，有些柔媚，带着惶恐无助的味道。
而提升到Lv8的等级、价值数万金币的装备，也给了她稍许信心——有妮可妈妈送的守护者法袍在，李霏觉得就算有什么意外，自己也能溜掉。
当然，出于必要的谨慎，李霏还是饮下法力恢复药剂补充满法术值，又仔细检查了填装满淬毒箭矢的弩箭。
不多时，一块巨石后悄悄探出一颗小脑袋，无声窥探着求救的女性。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金发女人，面容姣好，身材惹火，身上的法袍满是血污。
她面色惨白，看起来非常虚弱，拄着法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带血脚印，似乎随时可能栽倒。
鲜血浸透浅绿色法师长袍，下摆被撕裂了，雪白的大长腿仿佛裹上了血色丝袜，相当晃眼。
是学姐耶！姑且算半个理想型吧。
李霏盯着挂在饱满人心上的青铜色胸针，稍稍放下了些警惕。
“看来你需要一些帮助，女士。”
李霏从巨石后走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感谢自然女神……”
女人见到李霏，差点惊呼出声，又连忙用染着血迹的手捂住嘴，眼中泪光盈盈。
李霏的美貌让她惊艳，哪怕在这种危难时刻，她也本能地愣了两秒，才哽咽着继续开口，有些语无伦次：
“请你帮帮我……我叫萨拉，是魔法学院的学生，我刚学会新的法术，和爱丽丝相约来这里试验……狼群包围了我们，只有我逃出来了，爱丽丝她，她……”
学姐，试验新法术需要这么深入狼窟吗？魔法学院的学生都这么心大？
从只言片语中，李霏对萨拉有了大致的印象——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当然，她说的未必是真话。
在某姛社交论坛被骗了几百块的注册费后，李霏一直对来路不明的“艳遇”相当谨慎。
见李霏沉默，萨拉继续乞求道：“请你把我带回洛西布鲁克，路易斯家族会报答你的……求你……”
路易斯家族？
嗨，这我熟呀，你们的族长，那位侯爵女士总想着照顾我生意，可惜至今还在排队预约中，毕竟其他女士给的更多……
不知不觉间，李霏放下了些许防备，毕竟贵族出身的魔法学院学生，犯下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错误，在吟游诗人们日夜传唱的故事里，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情节了，非常符合人们的认知——通常而言，故事的主角总会碰到一些这样的贵族少女，在英雄救美后，财色兼收……
忽然，萨拉栽倒在地，李霏下意识地走上前，伸手扶起她：
“看来是失血过多呢，你需要治疗……”
刚刚被扶起的萨拉却站不稳身子，又一头栽进了李霏的怀里。
充满弹性的贴贴让李霏颇为受用，就是硬梆梆的胸针顶得自己有些痛。
鬼使神差的，李霏扫了眼系统面板。
【青铜胸针】
【描述：精心仿制的胸针。】
我拷！骗子！
李霏看着消息面板里的内容，心中警铃大作。
她回想起客人们在闲聊时提起过，有一些蟊贼会在大陆各地流窜，干着杀人越厚的勾当，大多是低序列超凡者……
李霏的脸色瞬间变冷，一把推开了她，同时后退一步，让萨拉狠狠跌了个屁股墩儿：
“不好意思，我是直女，有女性接触恐惧症。”
“唔姆……”
猝不及防的萨法痛苦地揉着后腰，垂下头，以免被李霏看到自己愤怒的表情。
你特么……洛西布鲁克有直女？
老娘在这儿落脚半个月，已经被睡了七回了！
现在打算美人计钓鱼，干一票跑路了，让我碰到个直女？
还有，不是你先上手扶我的吗？
萨拉咬牙，在心底咆哮了一阵才仰起头，脸上是可怜委屈、弦然欲泣的表情：
“抱歉……我流了很多血，实在走不动路了，你可以扶我回去吗？如果弄脏了你的法袍，我一定会赔你件新的，拜托了……”
“没事儿。”
李霏掏出治疗药剂：“我有药。”
萨拉双眼一亮。
肥羊！
她早就看出李霏的法师袍与法杖价格不菲，却没想到这个美貌到惊人的少女，随手拿出的药剂，都是售价十枚金币的高档货。
只要干了这一票，自己就能离开这见鬼的洛西布鲁克……算了，不如直接这头肥羊掳走算了，用她的钱，逼她给自己暖床，那多逍遥快活……
“那……谢谢。”
萨拉露出感激的、近乎受宠若惊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去拿药，另一种手悄然摸向怀中的匕首。
“不客气，二十枚金币。”
李霏摆摆手，挂出营业式笑容。
萨拉：……
十金币的药，你卖我二十？
肥羊竟是我自己？
萨拉咬牙，一边接近李霏，一边用尴尬、委屈的语气恳求道：“我身上没带钱……等我回去后，赔偿你双倍，好不好？”
这洛西布鲁克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见鬼的直女，见鬼去吧！
李霏：？
在我李某人的字典里，赊账就等于白嫖！
魔法学院院长，盗贼公会副会长，甚至是洛西布鲁克的无冕之皇白梦婷……她们都不敢白嫖我！只有我白嫖她们的份！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霏默默记下了这笔账，把药剂抛给她：“好吧。”
【玛格丽特版治愈药水（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体质不满20，服用后三分钟内死亡。
“面冷心热的姑娘……是哪家贵族或者商人的千金么？”
萨拉接过药，心中暗暗思忖。
虽然眼前的少女让自己摔了屁股墩儿，但能主动过来帮助自己，显然内心是善良的。
至于高价药剂……可能是被黑心商人忽悠了？
“你怎么不喝？你喝呀。”
李霏双手抱胸，催促道：“你都流了这么多血了。”
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姑娘……
萨拉拿着手中的药剂，心中有些迟疑。
作为序列9的盗贼，她能感受到眼前的少女并没有超凡气息，显然还是非作战单位……超凡者都算不上的小法娘，被超凡者盗贼近了身，哪怕配备的装备再值钱，也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
而萨拉身上的伤势、血液、是通过特殊手段伪造的……这么好的一瓶药剂，直接喝了太浪费。
不装了！
“别动。”
萨拉身形如鬼魅般贴近李霏，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李霏的脖颈，刀锋处还有一层诡异的蓝色，像是淬了毒：“♀乖♀乖♀站♀好，否则姐姐的匕首，可能会划破你这张漂亮的小脸哦……抱歉了，单纯的小姑娘，姐姐也是给你上一课，今后可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TNND，为什么不喝啊？
李霏心中颇为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乖乖举起手，摆出标准的髪国军礼，同时拉开系统面板。
【麻痹匕首】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锋利度Ⅰ级，敏捷+1。
附魔效果：麻痹之刃（Lv1）
萤火级匕首，穷鬼一个……
刀架在脖子上，李霏却并未出现慌乱，思维无比冷静。
在恩洛斯大陆，财富永远是和实力成正比的，至少李霏确信，这萤火级的破匕首不可能捅穿守护者法袍的防线……
我能反杀！
就在此时，萨拉吹了声口哨，一道模糊的人影从不远处蹿出，快速向两人靠近。
“有同伙……两个人的话就有些棘手了。”
李霏眯眼，悄悄调整重心，准备先解决掉一个。
“别动哦。”
萨拉敏锐察觉到了李霏的小动作，戏谑地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身上会带些能防身的好东西……所以千万别动，万一吓到姐姐，把你这张小脸刮花了，姐姐可是会心疼的哦。”
“不过放心吧，等把那个讨厌的家伙解决了，姐姐会好好向你♀赔♀罪的。”
正欲动手的李霏，听到后半句话，忽然觉得可以再观望一会儿，于是装出生气的样子，冷冷道：
“卑鄙的小人。”
不知为何，被李霏用鄙视、愤怒的眼神盯着，萨拉感到一阵莫名的愉悦，于是她笑得花枝乱颤：“还嘴硬？不过姐姐告诉你，再嘴硬的小姑娘，身上也总有软的地方呢……”
“变态。”
听闻此言，萨拉更愉悦了。
很快，她的同伙到了。
一个削瘦而皮肤苍白的男人，面容阴柔，颜值挺高。
“萨拉，辛苦了。”
男人先是温柔地轻唤了萨拉一声，才把目光转向李霏，眯眼道：“快动手吧。”
作为序列9的盗贼，男人的目力相当不俗，隔着老远就看清了李霏的样貌。若是单独擒下这样的肥羊，他肯定要拖到没人的地方享用过再下手的，可在萨拉面前，他把小心思深深藏了起来。
“这姑娘还蛮善良的，我有些不忍心杀她呢。”
萨拉蹙眉道。
“那我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男子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匕首，眼中杀机毕露。
洛西布鲁克他是一秒都不想待了，刚踏入这座城市，就总有女人在有意无意间把目光停留在姿色不俗的萨拉身上——更让他担心的事，自打到了洛西布鲁克后，萨拉对自己也愈发冷淡，连话都说不上两句了。
自己可是用了三年功夫，才得到萨拉的信任！到洛西布鲁克半个月，两人立刻就从交情不错的合作伙伴变得几乎形同陌路。
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得知有一些低序列的超凡者会在狼窟拿月光狼试刀，他立刻催促着昨晚外出搜寻情报却彻夜未归的萨拉来这里设伏。
现在猎物上钩了，看起来还是一头身价不菲的大肥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劫财跑路，盗贼女神都阻止不了自己！！
噗哧。
匕首刺入胸膛，滚烫鲜血从断裂的动脉中迸射出老远。
男子目呲欲裂地瞪着萨拉，可匕首的“麻痹”效果却生效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很烦，知不知道。”
萨拉手一挥，匕首在脖子上划过一条血线。
劫走李霏，想必独吞掉的收获足够自己找一处僻静的地方享受生活了，合作伙伴也就没了价值。
合作伙伴躺在地上变成一举死不瞑目的尸体后，萨拉才把脑袋转向李霏，目光从冷淡变得炽热。
“现在，没人可以打扰我们了。”
萨拉舔了舔嘴唇，挑起李霏的下巴：“丢掉法杖、脱掉法袍，动作慢一点，千万别做出什么让我害怕的动作……”
“别碰我！”
目睹了一场好戏，李霏的心情莫名愉悦，于是摆出宁死不从的表情，打算再演一会儿。
“呵，还挺倔。”
萨拉露出得意而戏谑的笑容，如同戏弄老鼠的猫：“直女是吧？姐姐告诉你，你喜欢男人，是因为没尝过女人的好，乖乖听话，姐姐会帮你矫正错误的思想……”
“咕，杀了我吧。”
“哼，嘴硬也没用，现在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萨拉冷笑，左手伸向李霏饱满的人心。
大胆！
不消费个几百金币，就想上手？序列3的天使都没你这么过分！
李霏不演了，一步踏出，势若崩弓，窈窕纤长的身躯迸发出狂猛迅捷的力量，晶莹如玉的粉拳挥出，裹挟着劲风，狠狠捶在萨拉柔软的小腹上。
拳头在肚皮上砸出一道深陷的拳印，猝不及防的萨拉整个人都弓成大虾，吐出一口夹杂着酸液的血水。
“好强的力量……”
蓝灰色的瞳孔因痛苦而布满血丝，萨拉实在难以置信，为什么肥羊忽然变成了猛虎。
李霏感受着指骨与充满弹性的皮肉相交，碾压到肺腑的触感，不禁露出陶醉之色，又一把薅住她头发，用力把脑袋掼向地面，同时抬膝，上顶。
22点力量的膝顶毫无保留地撞在鼻梁上，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够了！”
萨拉眼中满是惊怒，身经百战的她本能地握紧了匕首，并未让武器脱落，她强忍疼痛，匕首划过一道阴冷的弧线，刺向李霏的侧腰。
匕首离李霏越来越近，萨拉猛然仰起满是鲜血的脸，看起来狰狞而凄惨，可她竟发出一声冷笑。
为什么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已经不重要了，但萨拉坚信，只要匕首捅穿她的肌肤，“麻痹”效果就能瓦解她的一切战斗能力，这是用敌人的鲜血浇筑出来的信心。
纯靠蛮力平A的李霏，在近距离格斗的情况下，当然不可能避开这一击。
但她是氪金选手。
守护者法袍绽放荧光，让匕首不得寸进。
“诶？”
瞪大的蓝灰色瞳孔中满是骇然之色，萨拉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无往不利的【麻痹匕首】会捅不进看起来柔软而舒适的法袍。
嗤。
匕首从垂落的掌心中掉落，扎进土壤。
萨拉跪伏在李霏身下，绝望地看着乌黑、粗壮的法杖在视线中放大，遮蔽了光线，砸向自己的面庞。

第二十七章 陪嫁丫鬟
李霏扯着金发拽起萨拉的上半身，血肉模糊的面庞上还在不断淌血，细细血线沿着下巴坠向地面。
“唉……”
说实话，李霏挺舍不得杀她的，近来自己的内心总会涌现出施虐欲，这显然不太适合向亲近的人宣泄，送上门来的萨拉让她颇为意动，打算将其拷在地下室里慢慢磨。
可惜，李霏实在不敢信任她，斩草不除根很容易出事……况且，萨拉对自己不怀好意在先，真要把她带回去鞭挞，她岂不是还赚了？
在小小的惋惜过后，花魁小姐还是做出了辣手摧花之事，一榔头下去，美人香消玉殒，变成了李霏的经验值。
“我现在是怎么了？”
踩着萨拉的尸首，李霏蹙眉，不得不正视“道德值”给自己带来的干扰。
她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心态，像极了各种故事里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低级反派……还是卑鄙又酷虐的那种，再这么下去，李霏觉得自己早晚得做出色令智昏之事。
比如当街调戏民女，被路见不平的热血少年教做人，死前还高呼“我闺蜜是白梦婷，你怎么敢杀我”……
李霏打了个冷颤，快速提升等级的决心更加坚定。
只要够强的话，就算染上些贪财好色、睚眦必报、打架时候骚话多之类的小毛病，那也是可以的吧？
戴上手套将战利品搜刮干净，李霏才踏上归程。
越过熟悉的路牌，驻守于此的精灵女士却不见踪影，反而多出了一株奇形怪状的植物，比李霏的个头还要高大，根茎不断扭动，顶端呈灯笼装。
李霏认得，那是序列5的毒蜂草，一种寿命悠长、生长困难、行动力缓慢，但战斗力拔群的植物类超凡生灵。
她意识到，精灵小姐的工作，恐怕被这株毒蜂草取代了。
“看来，以后再也见不到精灵女士了呢……”
李霏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迤迤然返回城内。
不出所料，她被拦在了城门口。
“请跟我们走一趟。”
精灵治安官小姐从梦魇的背部翻身而下，挡在李霏身前。
她留着一头垂落到脚踝的栗色秀发，比东方大陆的绸缎更为柔亮，脑后还环着一条精心编制的小辫；一袭洁白制服纤尘不染，面容也白皙无暇，宝石般闪耀栗色的双眼莹润又不失英气。
治安官小姐有着高挑挺拔的好身材，视线恰好与李霏持平，笔直匀称的双腿被白丝袜裹着，袜口收束在浑圆修长的大腿上，勒着雪嫩的肉，紧绷的线条优美而富有力感。
气质圣洁、正直又莫名涩气，让人很想以她为原型创作奇奇怪怪小漫画的治安官小姐，把目光牢牢锁定在李霏身上，亮出印有“亚丝娜”三字的证件。
李霏面容平静。
每天一次的清洁术已经用掉了，自己身上还残留着萨拉的血，背着可疑的包裹，不被盘查才是怪事。
“抱歉，我还有事。”
李霏笑了笑，摸出好姐妹给她的通行证。
那是一张魔法画像，两个黑发少女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看起来稍矮的那个撅嘴亲吻另一个少女的面颊，被亲的少女满脸嫌弃。
有了这张与白梦婷在一起的自拍，洛西布鲁克里基本可以横着走。
亚丝娜瞳孔放大，莹白手指紧扣掌心，显得有些纠结。
眼见李霏就要与自己擦身而过，她的目光不再动摇，一把拽住李霏的手腕，语气无比坚定：“你不能走。”
“不管你和白梦婷小姐有什么关系，洛西布鲁克的法律也会一视同仁。”
“请跟我走一趟，配合我的调查。”
啊这……
李霏略带诧异的捂嘴。
治安官小姐，你这么勇的吗？
不怕被穿小鞋？
亚丝娜直视李霏，面色决然，眼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白梦婷是亚丝娜的偶像，当年白梦婷一手肃清贵族的混乱风气，为各族平民撑起一片朗朗乾坤，让洛西布鲁克焕发出崭新的面貌，变得空前繁荣安宁。
但亚丝娜并不会选择性无视偶像的缺点，她很清楚白梦婷小姐私德有亏，府中女眷比黑龙的鳞片还多，并且任人唯亲，治安官队伍的高层尽数是与她有染的女人。
可亚丝娜坚信胜利必将属于正义，在加入治安官队伍前就曾立志，要捍卫并发扬白梦婷亲手创立的法度，并亲手纠正白梦婷犯下的过错！
不论眼前这个少女有多么惊人的美貌，不论她与白梦婷有怎样的关系，亚丝娜也难以坐视她践踏律法。
“亚丝娜，这个人我带回去处理吧，你继续巡视治安。”
一个看起来颇为成熟温婉的女性忽然走来，轻抚亚丝娜的肩。
“可是……”
亚丝娜隐约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唉，我的小亚丝娜才刚上任，就不听我这个上司的话了呢……”
美妇唉声叹气。
“……我明白了。”
亚丝娜的手握紧又松开，最终低下了头，落寂地转身离去。
她加入治安官的初衷是贯彻内心的正义，但这显然无法当作抗命不尊的理由，况且这位上司对自己不薄，这些天来照拂颇多。
有趣的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李霏噙着嘴角，目送那道有些萧瑟失落的背影渐行渐远。
“好妹妹，以前没见过你，是咱们家的新成员么？”
美妇挽着李霏的肩，亲昵地问道。
“呃……不好意思，我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李霏有些疑惑。
“装糊涂。”
美妇轻戳李霏的额头，悄悄掀起裙摆。
浑圆丰腴的大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以“白”字居多。
接着，她凑过脑袋，对瞠目结舌的李霏耳语道：“今后咱们要相处的时间还很长……若妹妹有兴趣，晚上来我房里，我再约几个姐妹，咱们关上门来好好熟悉熟悉。”
“那个……不好意思，我和她只是朋友。”
李霏的身体有些僵硬。
好姐妹！你的翅膀打结成毛线团了啊啊啊！
哦对，她好像知道，那没事了。
李霏记得，那晚去她府上做客时，白梦婷阐述过自己的抱负，她觉得只有自己开后宫是对女朋友们的不尊重，她立志要组建一个彼此相亲相爱的大大大大大家庭，每个人都在开后宫，这样大家就平等了。
如此格局，让李霏叹为观止，并因为自己的道德值不够低，而觉得与好姐妹格格不入。
“哦？”
美妇脸上笑意不减：“那有兴趣和我也交个朋友么？”
“抱歉，姐妹妻，不客……不可欺。”
李霏婉拒，并打定主意在完成“成人礼”前绝不跨入白府半步。
……
秦记药铺。
店员小姐趁着空闲，快步走到更衣间，换上天蓝色短裙与高跟凉鞋，又对着镜子拨弄了半天头发，确保每一根发丝都服服帖帖，才提溜着药箱推门而出。
“玲儿，你要去送药么？”
秦知画恰好走下阁楼，捏着手帕的素手一紧。
“是的小姐。”
苏玲儿点头，眼中带笑。
“今天店里很忙吧，你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秦知画缓缓走到她身边，温声道：“刚好我有空闲。”
“这哪行呀。”
苏玲儿连连摇头，茶色马尾在脑后晃动：“这种跑腿的活儿哪能让大小姐去呀，我来就好。况且大小姐整日忙于炼药，难得有空闲歇歇。”
秦知画面露笑意：“无妨，我恰好想出去走走，顺便拜访一下李小姐。”
“好，好吧……”
苏玲儿耸拉下脑袋，白皙秀气的小脚趾蜷起，缓缓将药箱递给小姐，再无刚才的朝气。
“好好歇息。”
秦知画接过药箱，看着无精打采的苏铃儿，神情复杂。
苏玲儿自小在店里帮工，秦知画虽与她交谈不多，但玲儿平日里伶俐努力的一面她都看在眼里，颇为中意这个姑娘，素来多愁善感、待人温善的秦知画，明知道玲儿有着什么小心思，见她这般失落，还是有些心生怜惜。
她搅弄着手帕，紧咬下唇。
罢了……万一孔家之事真有转机，她又不嫌弃自己蒲柳之姿，今后总需要个陪房丫鬟的。
“罢了，你与李小姐也算相识，还是随我一同去吧。”
秦知画垂眸，幽幽道。
“真哒？”
苏玲儿的双眼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嗯。”
……
“妈妈！”
刚进家门，拉姆就扑扇着翅膀飞进李霏怀中，小脑袋拱来拱去，粉色发丝蹭得李霏脖子发痒。
“今天学得怎么样？”
李霏拍拍拉姆的小脑袋，笑吟吟道。
“拉姆把今天学的都记住了。”
拉姆仰起脸，认真道。
“拉姆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妖精。”
一旁的女仆有些羡慕地看着与李霏亲昵的拉姆，由衷赞叹道：“或许要不了几天，她就是合格的女仆了。”
“辛苦了。”
李霏掏出几枚金币递给她：“这是服装费和你的酬劳。”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女仆行了一礼：“那么我先告辞了。”
“嗯，送你的。”
李霏又把顺利买的点心递给她。
“这，这怎么可以……”
女仆红着脸，连连推辞，最后才受宠若惊地捧着礼物告辞。
“拉姆今天也辛苦了，这是给拉姆的礼物。”
李霏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罐蜂蜜。
妖精以露水、花蜜果腹，相当好养活……
新生的小妖精被这份小惊喜感动到无以复加，红着脸把脑袋扎进李霏领口，良久才探出头来吃力地喘息，差点被自己闷死。
“来，妈妈喂你。”
李霏抱着拉姆洗干净手，才用手指挑出蜂蜜，给拉姆投食。
拉姆抱着李霏的手腕，吃得香甜，粉雕玉砌的侧颜惹人怜爱，睫毛一颤一颤，像是一只舔奶油的小猫。
湿湿的，痒痒的，李霏心神摇曳，悄悄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拉姆转过头，把“食物”推给李霏。
“妈妈也吃。”
李霏心中一颤。
她缓缓把手指送进嘴里，品尝着上面残留着的，清甜透明的蜜水，眼神朦胧。
李霏总算明白，同样是“女儿”一词，为什么有人能听出母性，有人能听出兽性。
可惜，啊不，幸好没有血脉关系……
李霏并未留意到，看着自己舔食蜂蜜的样子，拉姆的眼神也在变化。
仿佛被粉色药剂浇灌的青涩柑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步入成熟，等待着主人的采摘，甚至会自己坠落到主人的怀里，拨开橘皮，绽开菊瓣，再撬开主人的唇齿，迸射出甘美的汁水，哪怕主人没有做好准备。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比两百点魅力更强效的催化剂了，如果有，那也是两百点以上的魅力。
忽然，李霏听到三道轻柔的、不徐不疾的敲门声。
她抱着拉姆开了门，两位璧人在门口等候。
秦知画今日一袭桃色长裙，青丝如瀑，气质飘然若仙，仿佛画中人，苏玲儿跟在她身侧，手提药箱，脸上挂着灿烂明艳的笑容，水蓝色裙摆在膝盖处摇曳，脆生生的小腿莹白如玉。
“妈妈，她们是谁。”
拉姆好奇地看着两个漂亮的大姐姐。
……妈妈？
秦知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温婉得体的笑容变得凄苦起来，苏玲儿的眼神也是一黯。
“这是秦知画姐姐和苏玲儿姐姐。”
察觉到异样的花魁小姐面不改色，殷切介绍道：“这是拉姆，召唤魔法赠予我的女儿，快进屋吧。”
召唤魔法……
二人迅速捕捉到重点，心中松了口气，而秦知画更是面露惊讶之色。
她在李霏身上，感受不到超凡者的气息……
宗师之资？！
没想到花魁小姐不光才华冠古今，就连修行天赋也是如此卓绝……
招呼二人进屋，李霏家里没茶，给她们泡了两杯咖啡：“尝尝，我泡咖啡的手艺如何。”
“别具一番风味。”
秦知画轻轻饮了一口，称赞道。
“好喝。”
苏玲儿也连连点头。
其实，我只不过是往咖啡粉里倒了热牛奶和水罢了……
李霏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喜欢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以后常来喝呀。”
秦知画已经有了生意往来，那自然不能遵循“只在店里见面”的规矩了，以后还指望从她这儿白嫖药剂呢。
几杯咖啡下肚，李霏开始鉴定残次品药剂，苏玲儿逐一记录并贴上标注。
不多时，药剂鉴定工作完毕，李霏面带羞涩的笑容，抽走两瓶药剂。
“还没吃过饭吧？今晚我请客，想吃什么。”
李霏打算尽一尽地主之谊，反正知画小姐肯定会趁自己不在意把账结了的。
“霏，快到工作时间了吧，咱们直接去金橘子酒馆吧，那里的餐点也滋味甚佳。”
秦知画忽然提议道。
“我不介意晚上多招待一位客人哦。”
李霏托着下巴，心中有些警觉。
今晚的客人是秦知画，她多带一个人来，就得点双倍的酒水和餐点，自己也能拿双倍提成，但秦知画怎么舍得分享和自己的独处时间的？
难不成……她养了别的女人了？
花魁小姐眯了眯眼。
“啊，我没事的。”
苏玲儿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局促地摆摆手，红着脸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晚上还得工作……”
“今晚算你休沐。”
秦知画握住她的手腕，眼帘低垂，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同去吧。”
若有朝一日真能挣脱金锁，得偿所愿……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陪嫁丫鬟，总比陌生的强……

第二十八章 《白梦婷在加班》
就着几样菜，李霏埋头扒拉米饭，吃得香甜。
格奈娅高薪聘请来的东方厨娘着实手艺不俗，她并未拘泥于家传手艺，而是在不断推陈出新，根据洛西布鲁克人的口味琢磨新菜色，上个月推出的大蒜炒烈虎肝着实滋味鲜美，李霏连连动筷，很快解决掉了两碗白米饭。
秦知画托腮看着她，眼中波光粼粼。
李霏的吃相并不能说多么优雅，但又和粗鲁的蛮子不同，爽快而专注，仅仅看她吃饭就是一种享受，怎么也看不够。
苏玲儿的双眼也黏在花魁小姐身上，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吃饭都那么可爱好看，让人挪不开眼。
“再来一碗么？”
见李霏放下碗筷，秦知画询问。
“谢谢款待，饱了。”
意犹未尽的花魁小姐轻轻摇头。
——在成为超凡者之前，每顿最多两碗！本姑娘的魅力可是拿最最宝贵的道德值换来的，要是因为贪吃身材走样而下跌，那可就亏大发了。
“总觉得……李霏小姐比昨天更漂亮了。”
苏玲儿的语气颇为羡慕。
“过奖过奖。”
李霏装出羞涩的样子，若非刚吃过饭，她还得吐一下舌头。
毕竟今儿道德值又降低了一点呢……
饭毕，就该给吃播小姐刷火箭了。
慷慨大方的秦大小姐素手一挥，就点了两瓶产自东方大陆的贡酒，知道花魁小姐更喜欢麦酒的她，还特意点了几瓶产自矮人皇庭的精酿麦酒。
花魁小姐今日的提成立刻突破八枚金币，于是缠着秦知画的胳膊，左一声姐姐右一声知画，叫得可甜了，让素来性子平和内敛的秦知画，也有些心猿意马，俏脸泛红。
不多时，就有侍女进来清理桌案，送上果盘、美酒、冰块儿，苏·陪嫁丫鬟·玲儿红着脸，给两人斟酒——花魁小姐唯一要动手的工作也没了，比客人还自在。
“玲儿姐，你坐啊。”
李霏抓着苏玲儿的小手，殷切道：“你是客人，我伺候你才对。”
“啊不，没事的，李霏小姐……”
苏玲儿连连摆手。
“咱们以后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了，你这称呼太生分。”
李霏轻眨右眼：“叫我霏就好。”
苏玲儿脸色发烫，当着大小姐的面和花魁小姐眉来眼去，实在太让她害羞了。
不过好刺姬……
秦知画捧着酒杯，目光幽幽，第一次从醇香酒水尝出了酸味。
能喊你“霏”的好姐姐，到底有多少个呢？
罢了，文人素来风流，更何况是冠古绝今的才女……
“坐下吧，玲儿。”
秦知画开口，苏玲儿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李霏左边。
从未去过风俗之地的苏玲儿显得有些紧张，挨着李霏的衣角，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见她如此拘谨，素来以服务热情周到而著称的花魁小姐立刻往她身上凑了凑，香香软软的身子贴在一起，让苏玲儿的心脏如同小鹿在胸膛乱撞。
——可以卖的贵，但要让客人觉得物有所值。
与苏玲儿帖帖的同时，李霏还不忘一心二用，目光看向秦知画：
“知画姐，我想从你这儿买一些法力药剂。”
“下次给你送药的时候，给你拿上一些便是。”
“谢谢知画姐……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可以帮我联系下别的药剂商铺么？我想多做一些药剂鉴定的生意。”
“嗯……我会问下师尊。”
“还有还有，如果有增加幸运的东西，替我留意下……哪怕是有时效性的。”
“没问题。”
一连提出三个请求，除了第二项请求让秦知画略有纠结，似乎不愿牵扯到自己的师尊外，另两项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让花魁小姐都有些感动，难以消受美人恩。
“谢谢知画姐！知画姐姐真好，我干了！”
欠下这么多人情，当然是要偿还的，于是李霏先倒了杯麦酒一饮而尽，又扑到秦知画怀里贴贴，耳鬓厮磨，算是一些利息。
“霏，如果你需要一点好运的话，可以去‘彩虹坛’、‘三叶草地’、‘仙子之环’逛逛。”
秦知画轻轻喘息着，努力克制内心不让自己失态，同时还不忘提醒李霏。
花魁小姐真热情啊……
苏玲儿羡慕地看着两人，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纯真烂漫”的花魁，知书达理的闺秀，两个花容月貌的人凑到一起，看起来再般配不过了……若非大小姐和孔家有婚约，恐怕她们二人也称得上天作之合了吧。
她轻轻饮了口酒，小声道：“我听人家说起过……“骑士之庭”的‘祝福石’与‘修道院’也能带来好运，有传送通道在，应该可以做到当天来回。”
“就是传送费很贵……”
曾有过旅游打算，不过被传送费吓跑的苏玲儿回想起当时的尴尬遭遇，不禁缩了缩脖子。
“也谢谢玲儿姐。”
李霏欢呼一声，又把热情洋溢的怀抱送给苏玲儿，默默记下了二人刚刚说的地方。
苏玲儿的身体顿时僵住了，局促不安的心跳声震得胸膛发颤，耳垂都变红了。
“霏，你是什么时候领悟召唤魔法的？”
秦知画抿了口酒：“你还未曾踏足序列9吧？”
“确实没有，我是打算入读魔法学院后再筹备晋升仪式的。”
李霏摸摸后脑勺，露出娇憨腼腆的笑容：“但可能因为我这人比较热爱大自然吧，有幸得到了自然女神的垂青，昨天莫名其妙就领悟召唤魔法了。”
“天呐……你资质也太好了吧。”
这下，苏玲儿也顾不得紧张害羞了，赞叹道：“看来花魁小姐就算进了魔法学院，也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
苏玲儿的眼中满是艳羡，同时有些失落。
搂着自己的女人不光生得闭月羞花之貌，还有如此出类拔萃的资质，跟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恐怕只有自家大小姐这样才貌无双的名门千金，才能配得上她了吧。
“哪有，我不过是灵光一闪、略有所得罢了，算不得什么。”
李霏矜持地笑着：“说起来，还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呢。”
“那……白小姐知道么？”
秦知画莫名回想起了昨日李霏与白梦婷亲密无间的互动，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我这女儿就是在她床上‘生’出来的……
“还没告诉她呢。”
李霏面不改色地答道：“我跟白梦婷只是普通朋友，总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是我冒昧了。”
早就听闻过白梦婷之“美名”的秦知画，暗暗松了口气。
……
一道炽盛的轨迹划破夜幕。
那是一架华美至极的战车，通体由魔力水晶浇筑而成，璀璨夺目。
车前拴着九根金链，每根链条锁住一尊通体燃烧着金红神焰、尊贵秀美的大鸟。
拉动马车的，赫然是自然阵营的神话生物，在无数史书与传说中留下过痕迹的高序列超凡生灵——凤凰。
九凤拉车，横贯星空，高位生灵的气息弥漫，途径之处鸟兽皆寂。
车厢在震颤，奇奇怪怪的响动不绝于耳。
很快，战车降临在洛西布鲁克城外，几位须发皆白的法师早早恭候于此。
九头凤凰摇身一变，竟化作了姿容端丽的女子，她们肤白胜雪，红发红瞳，金红裙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莹白赤足踩在地面上，却纤尘不染。
这九名女子都有沉鱼落雁之貌，神情高冷清丽，让人颤栗的威严弥漫四野，只是雪白的项颈处缠着一圈金链，让九名天神般的女子画风变得涩了起来。
战车门帘掀开，一名黑发的妙龄少女捂着小裙子跳下车，脸上还残留着可疑的红晕。
虽然一发‘任意门’法术就能抵达这里，但白梦婷偶尔还是蛮乐意在车上散散心、玩玩游戏的。
“大人。”
几名气息渊深、气度不凡的法师纷纷躬身。
“准备妥当了？”
白梦婷问道。
“是，只等大人出手，就能打通‘征服之径’。”
为首的法师恭敬道。
“好。”
白梦婷正欲往前走，忽然皱眉，竖起小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
“怎么了，小可爱？”
白天替李霏解围的、腿上写满字的美妇不知何时也从车上跟了过来，见状好奇道。
似乎是位置不够了，新的字迹已经写到了小腿上。
“我听到有人呼唤我名。”
白梦婷鼓脸：“本以为又有借口把哪家贵族挂路灯了，没想到是我的好姐妹在说我坏话！”
“我辛辛苦苦大半夜出来加班，她自己寻欢作乐还不喊我！”
白梦婷越想越气，不禁捏紧小粉拳。
硬了，拳头硬了！
“是一个叫李霏的孩子么？”
美妇眼睛一亮。
“你们见过？”
“白天见了一面……看起来鲜美可口。”
美妇眼中泛起涟漪。
“建议你别打她主意。”
白梦婷闷闷不乐道：“她跟我是同类人……”
“那不是更好搞定了么？”
“但她还没有和我一样组建相亲相爱大家庭、广纳天下姛俱欢颜的远大抱负，而且她‘魅力’的提升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再这么下去，我都怀疑她会变成那种美到不可名状、让天地万物一并沉沦的存在。”
白梦婷摇头：“所以别抱有‘一三五住她家，二四六回家住’的妄想了，你去了就是白给，绝对会变成人家后宫的。”
“你要实在馋，下次再她来做客的时候让你招待，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挠我痒痒，我要好好锻炼下忍耐力。”
白梦婷咬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下回是谁喊妈妈！”
……
快到十二点，秦知画、苏玲儿依依不舍地与李霏道别。
秦知画的嫂子管教颇严，她要在子时归家。
“霏，辛苦了。”
仍旧是一袭紫裙的格奈娅夫人替她沏了杯咖啡。
“劳动最光荣，有什么辛苦的。”
连抬手斟酒的工作都被苏玲儿抢去的花魁小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大话。
“明晚的客人是玛格丽特。”
格奈娅举着烟斗，吐出一口烟气。
“是她呀……”
李霏鼓脸，想起了当初让自己仅剩的一点道德值归零的罪魁祸首。
毛手毛脚、一点都不淑女的合法萝莉。
气呼呼的李霏摘下格奈娅夫人手中的烟袋，也吸了一口，新的唇印恰好覆盖了旧的。
“间接kiss哟。”
李霏起身，口吐烟气，对格奈娅夫人耳语道。
格奈娅娇躯一颤，旋即露出欣慰又酸楚的眼神。
这孩子的业务水平……愈发精湛了呢。
并且隔三差五的，本就绝色无暇的颜值也会诡异地提高一截。
她是吃魅魔长大的么？
打理金橘子酒馆多年、经验老道的格奈娅夫人，对此也觉得离谱。
她已经不怀疑李霏是否有魅魔血统了。
若魅魔有花魁小姐这能耐，早就主宰恩洛斯大陆了。
最离谱的事，花魁小姐竟然还是完璧之身……别的姑娘们整日与女宾们坐而论道，使尽浑身解数，大道都快磨碎了，业绩还是赶不上她。
“我去和姐妹们聊聊，夫人晚安~”
花魁小姐道别后，格奈娅深深吸着烟，凝视李霏摇曳生香的背影，发出感叹：
“天不生李霏，公关万古如长夜……”
打开休息室的门，李霏愣了愣，又一把关上。
描述十秒再打开，休息室中央的二人已经穿戴齐整，围观的姐妹也意犹未尽地望向门口。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李霏调侃道。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有着魅魔血统，头生犄角的好姐妹不断晃动着末段是心形、还滴落着水渍的尾巴：“一起贴贴，岂不美哉。”
“饶了我吧，明天我还得早起呢。”
李霏摸了摸魅魔脑袋上的小犄角，触感光滑，热乎乎的。
“店里来了新人，还是超凡者呢。”
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腿上套着黑色过膝袜的蓝发美人给李霏塞了一嘴糕点，又在她委屈的小眼神中捏了捏鼓起的腮帮子。
“唉，我是没机会成为超凡者了。”
一个有着集邮爱好的好姐妹醉醺醺道：“我发誓，要在退休前和一百个职阶的超凡者美人留下浪漫的回忆，然后再找个老实姑娘嫁了……”
你们可别祸害老实姑娘了……
李霏替洛西布鲁克的老实姑娘们默哀了几秒，根据她的观察，至少有一半的姐妹，将来都打算找个老实本分又好看的姑娘接盘来着。
给李霏投食的姐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悄悄耳语道：
“怎么，觉得姐妹们配不上好姑娘？”
湿漉的耳语让李霏眯起眼，她略加思索后摇了摇头。
金橘子酒馆对于颜值和性别卡得很死，能进来上班的起码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仔细一想，能娶个花容月貌、自带丰厚嫁妆、人情练达、能言善道会哄人、技术精湛的妻子，老实姑娘其实也不亏……
“明天，你就要去魔法学院报名了吧。”
笑容温婉亲善的蓝发美人轻轻把手搭在李霏的肩上，意味深长道：“到时候，咱们可就不单单是同事了哟。”

第二十九章 母慈女孝
在花魁小姐入职前，欧若拉一直是金橘子酒馆最响亮的招牌。
她明明生得一副清冷脱俗的样貌，却偏偏是姐妹里人缘最好的那个。
欧若拉并不热衷于打扮自己，最多每天花些时间梳洗柔软的蓝色长发，偶尔会束成高马尾；粉嫩唇瓣从未染上过耀眼夺目的唇彩，但嘴角暖暖的笑意却是能让直女都忍不住饮下的毒药；她总爱穿着干净朴素的长裙，细细吊带悬在白皙莹润的肩上，李霏最喜欢用指尖将肩带挑开，然后欧若拉会把花魁小姐搂进怀中，额头抵着额头，用舍不得弄疼她的力度揉捏花魁小姐的脸，轻声细气地指责她。
多好的姑娘啊，像是照射在冰川上的一缕阳光，又仿佛童年时每回见面都会塞给自己一颗大白兔奶糖的邻家姐姐，冰蓝色的瞳孔里是无限的包容与温柔。
可惜是个渣女。
“欧若拉姐姐，你也是魔法学院的学生？”
李霏好奇道。
“你猜。”
欧若拉笑而不答。
“谜语人是没有朋友的。”
李霏鼓脸，小拇指熟练地一挑，吊带就顺着光洁肩膀滑落，欧若拉惊呼一声捂住，北半球呼之欲出。
“你挡住我了！我要康康！”
花魁小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
欧若拉咬着下唇，把李霏揽入怀中打算收拾一番，花魁小姐奋起反抗，不一会儿两人就气喘吁吁，牵手坐在了柔软的长沙发上。
李霏脑袋一歪，搭在欧若拉肩头，一名血族女郎款款走来，毫不见外地侧躺在沙发上，享受花魁小姐的膝枕。
金橘子酒馆的凝聚力远比普通店家要强，毕竟姐妹们都富得流油，人均小富婆，并没有多少竞争压力，姐妹们相处非常融洽；
不仅如此，这里的女人们大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情人很多，朋友极少。出挑的容颜与不菲的收入带给她们光鲜亮丽的生活，可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职业，确是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金橘子酒馆的女人们高傲又自卑，她们一面在锦簇花团中纸醉金迷，一面在深夜辗转难眠——只有一同沦落风尘的好姐妹才能体会到这种矛盾的心态。
久而久之，金橘子酒馆的女人们就很容易对彼此产生病态的依恋情愫，如同生长在墓地中的妖花，吸收着腐烂而肥沃的养料，彼此交颈纠缠，依偎取暖。
如今，这种风气已经深深烙在了金橘子酒馆的每一处角落，不论是高傲的玫瑰还是圣洁的莲花，只要栽种到了这片泥潭内，就会被层层叠叠的妖花所纠缠、淹没，一并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插翅难逃，连花魁小姐也不例外。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绝大部分姐妹在下班后都不会立刻打道回府，而是逗留在休息室内与熟识或陌生的姐妹嬉笑玩闹、互诉衷肠，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远比招待客人时更加真挚的笑容，五颜六色的丝袜亲昵摩挲，香艳到糜烂。
对道德值不断降低的李霏而言，这里就是洛西布鲁克最让她流连忘返的景色。
李霏轻轻抚摸着敷在血族女郎脸颊上的银白发丝，温声道：
“累了？”
“今天的客人只顾自己享受，我明明只喜欢喝血……我本想拒绝的，可她又点了两瓶‘白银之耀’。”
血族女郎侧过身子，把脸埋在李霏肚子上，环住她的腰，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惹人怜爱。
李霏并不知道血族女郎的名字，想必血族女郎也清楚两人以往的对话不超过五句，可她就这么把最难堪、最委屈的事一股脑倾诉了出来，像是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婴儿。
但在金橘子酒馆的休息室，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同病相怜的女人们会对彼此抱有最大程度的理解与关怀，不论多渣的姐妹，都能充当最最可靠、值得信赖的树洞。
血族女郎说着说着哭出了声，花魁小姐颇为怜惜地安抚着：
“小可怜，忍忍就好了，偶尔也会有不那么淑女的客人的。”
原来吸血鬼的眼泪也是热的。
李霏心想。
等血族女郎睡着后，李霏才托着她的脑袋悄悄起身，招来另一个姐妹充当人形枕头。
“告辞啦。”
李霏挥手与姐妹们道别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问你件事儿。”
欧若拉跟到门口，抓住李霏的手腕。
“嗯哼？”
“你昨天……是不是点了份‘外卖’？”
欧若拉舔了舔嘴唇。
“啥？”
李霏满脸疑惑。
“就是昨天傍晚敲你家门那个，你开条门缝就把人拽进去了，神神秘秘的。”
欧若拉嗔怪道：“我昨天路过刚巧看到……那个姑娘看起来好涩哦，能不能给我介绍下。”
你是说来我家做客的白梦婷么……
那可是深渊啊！
李霏揉着太阳穴，苦笑道：“那是我的朋友，可不是付费服务的外卖员……还有，我记得你不是有女朋友的了么？”
“嗯啊，过两天是我们恋爱一个月纪念日。”
欧若拉带着温柔的笑容：“想给她准备个浪漫又惊喜礼物，看来得换一件了呢。”
……我常常因为道德值不够低而与我的好姐妹们格格不入。
李霏捂脸，这一个月来欧若拉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模样花魁小姐仍历历在目，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为自己提供鼓励与帮助，还把销售心得倾囊相授。
多有亲和力的职场前辈啊！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差点把她当姐姐看了，可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与欧若拉相拥道别的那一刻，李霏无比怀念安妮夫人的怀抱。
……
烛光映亮李霏的面容，毫无倦意的花魁小姐推开窗，在微凉夜风中点燃一支烟卷，脑海中默默复盘着今天的连番厮杀。
“八阶法术的价值比我想象中要大，没想到低序列超凡生灵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但样本种类太少，月光狼毕竟是智慧低下的序列9，才会被轻而易举被高阶法术的气息吓破胆。不知道对付序列8、序列7，甚至是妖精这种智慧接近人类的序列9作战单位，效果还能不能如此拔群？””
“狼窟最多还够我刷一次，我得抽空去雇佣兵工会看看，或许能挑上几件又能赚钱又能赚经验的任务……我的雇佣兵勋章权限太低，选择余地有限，但鹿目圆小姐可是有着‘白银级’勋章呢。”
“另外，巨龙之力的限制太大了……动静大、施法时间长，遭遇战中根本没机会释放出来。”
前两个问题要花时间来解决，最后一个问题只能氪金。
于是，李霏拉开系统面板，看着暴涨到1573点的财富值，略显犹豫。
不得不说，四处流窜作案的萨拉与她的同伙，让李霏搜刮出了相当丰厚的一笔战利品——毕竟他们二人不需要固定资产，所有财物都随身携带，同为序列9，李霏从他们两人身上斩获的财富值比艾迪等五人多出了一倍有余！
她把目光锁定在商城面板里的一件超凡物品上，纠结良久，直至烟卷上的火苗烫到手指，才下定决心。
“统，买。”
低语声中，财富值如退潮时的海浪般跌落到73，而李霏手中多出了一串耳坠，银色细链下是黑漆漆的宝石。
【静默耳坠】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法力值恢复速度+15％，施法前奏-15％
附魔效果：静默（Lv5）
静默（Lv5）：掩盖施法时的声音与法力波动。
李霏摩挲着黑玛瑙般的耳坠，缓缓探手，将锋利的弯钩对准耳垂，用力一摁。
曾经因怕疼而不敢打耳洞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能毫不犹豫地戳穿自己耳朵。
“嘶……”
李霏蹙眉，五指紧扣窗沿，忍耐疼痛、感受疼痛。
有了这条耳坠，碰到废话比较多的对手，自己只要带上面纱掩盖口型，或许能趁对手说骚话的时候把巨龙之力悄悄放出来……然后抡着法杖让敌人感受一下法娘的力量。
“嗯？”
因撕裂而痛苦的耳朵忽然传来湿湿软软的感觉，李霏侧目，发现拉姆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闭眼舔舐着伤口。
“嗯……”
这让李霏好受了许多，她闭上眼，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放松，发出一阵悠长的鼻音。
还是女儿贴心啊，不愧是妈妈的小棉袄……
得多生！
“妈妈不痛了。”
不多时，李霏适应了残留的疼痛，她侧身将拉姆抱在怀里，轻轻啄了一口，又抿抿嘴，隐约能尝出一丝香甜的血腥味……等等，为什么是香甜的？
该死的系统，难道魅力值高到一定程度，不但能消除体味，连汗液、血液甚至别的什么都能变得甘美可口？
“睡吧，拉姆。”
抱着香香软软的妖精抱枕，李霏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
旭日升起，和煦阳光唤醒了沉睡的古城。
院长办公室内，红茶尚且温热，妮可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嘴角，阳光洒落在肩头的银色发辫上，一副岁月静好的知性模样。
叠好手帕，妮可把玩着手边的粉色宝石，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新生道谢：
“多谢款待。”
刚刚与院长完成了不可说交易的新年级女学员红着脸，一声不吭地套上银灰色法袍。
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位金色卷发披肩、身材堪比模特的女人风风火火走进办公室，浑圆修长的双腿裹着玻璃色丝袜，在迈步间掀动法师袍下摆，鹿皮长靴在光洁地面上踏出清亮脆响。
“我说院长大人，新生发言你准备好了没……嗯？”
梅洛蒂亚脚步一顿，翡翠般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名绝色少女的倒影。
“我上回抓捕的魅魔都没这么漂亮……”
梅洛蒂亚小声嘀咕了一句，才向黑发少女打了声招呼：“早安，李霏小姐。”
“您……认得我？”
原本神情困倦慵懒、仿佛刚刚泡过温泉的花魁小姐，在回头瞥见金发女郎的一瞬间，就悄悄挺直了腰身，摆出优美而乖巧的坐姿。
毕竟这种身材惹火、气质成熟而明艳的金发碧眼大姐姐，完全是花魁小姐的理想型，初次见面还是要保持下仪态的。
“哼哼，本届新生里只有两名特招生，作为老师要是认不出你来，那未免太失职了吧。”
梅洛蒂亚双手抱胸道：“更不用说，你还是院长大人的干女儿……对了，我叫梅洛蒂亚。”
“梅洛蒂亚老师好。”
李霏强撑着发软的腿站起身，伸出素白小手：“以后请多关照。”
“我也很期待，院长亲自招收的特招生会有什么表现。”
梅洛蒂亚也伸出手：“我就不信，她每个女儿都有伊蕾娜那么妖孽的资质……”
两只手相接触，温暖到近乎滚烫的柔软掌心让李霏呼吸一窒。
花魁小姐属于那种“摸起来热乎乎”的女生，导致她和大部分女性贴贴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微凉，只有柔软的人心才能让她感受到舒适的温度——李霏格外中意自己的第一位客人珊妮娜·温莎，在一定程度上就要归功于珊妮娜比李霏更高一些的体温，花魁小姐尤为贪恋那份温暖。
而梅洛蒂亚的体温比珊妮娜还要高出一截，若非看她精力充盈，还是深不可测的法娘，李霏绝对会以为她发烧了。
两人的掌心在贴合几秒后才重新分开，李霏恋恋不舍地把手背在身后，五指并拢，似乎想要留住梅洛蒂亚给她带来的温度。
握手都这么舒服，要是握在……那还不得，那还不得……
胡思乱想的花魁小姐此刻并没有意识到，随着道德值下滑、以及被金橘子酒馆混沌的习气所影响，她越来越像那种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低级反派了。
“一大早在这儿聊什么呢？”
梅洛蒂亚走向妮可，好奇道。
“一些入学事项。”
妮可微笑，把粉色宝石还给李霏：“我可爱的女儿还给我准备了一份特殊的早餐。”
李霏接过【白梦婷的欺诈之石——粉】，红着脸将其收入怀中。
魔法学院的每名学生都领到一些资源，贪心又分身乏术的花魁小姐，提早约见了院长阁下，委婉提出“能不能替自己的朋友鹿目圆留一个名额，每个月可能要旷课三十天还不交学费的那种”的小小请求——毕竟她不觉得欺诈之石能在学院内瞒过妮可妈妈的法眼。
她也在事先询问过好闺蜜，白梦婷的答复是“你可以相信妮可。”
妮可温柔地答应了干女儿的请求，但作为交换，李霏要请她吃一份早餐，以表孝心。
一回生二回熟，花魁小姐在象征性地犹豫后，欣然应允。
早餐的菜色并不复杂，但却是独一无二的，名为“花魁泡红茶”，和奥利奥蘸牛奶是同一种吃法，撕开包装，扭一扭，泡一泡……虽然食用前需要释放一发“缩小术”，并且无法填饱肚子，但色香味俱全，美味程度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媲美的。
而在洋溢着师生情、母女情的早餐后，花魁小姐如愿独吞了两个名额。
“还真是母慈女孝啊……看来李霏比伊蕾娜省心多了”
梅洛蒂亚耸肩，端起妮可面前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露出颇为惊讶的眼神：“院长大人，这茶很香啊，比以前的好喝多了，还有吗……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李霏捂脸，心虚地避开眼神。
“这是我女儿孝敬给我的茶叶。”
妮可眯起眼，露出和善的笑容：“不是随时能喝到的呢。”

第三十章 后浪
原来妮可妈妈在魔法学院里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呀……
走在白色瓷砖铺就的长廊中，李霏捂着心口，眼中满是羡慕。
方才，梅洛蒂亚因为左脚先踏出院长办公室的门，被扣光了这个月的奖金……比李霏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金发御姐，现在还抱着妮可妈妈的大腿忏悔。
“彼可取而代之！”
花魁小姐下定决心，今后要以新生的身份好好学习，将来也要像妮可妈妈那样作威作福、威风八面，毕竟老被人抱着吃软饭容易腰疼。
穿过布满壁画的长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洒满阳光的广场，中央有一眼喷泉，澄澈泉水汩汩喷涌。
李霏走上前，双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小口，滋味清甜。
【幸运喷泉】
【描述：可以带来好运。】
幸运：1→2
据知画姐姐所说，洛西布鲁克有有三处可以增加幸运的超凡建筑，分别是魔法学院中央的“幸运喷泉”、秘密花园里的“仙子之环”、独角兽森林边的“彩虹坛”——可惜，这三者只能暂时增加幸运，而非永久性提升。
从法袍中取出水囊，接满泉水，李霏今后打算天天用这玩意儿煮面吃，兴许吃多了能让幸运值得到本质上的改善呢？
“幸运喷泉的作用只能持续二十四小时，就算把泉水带走，二十四小时后也会失效。”
梅洛蒂亚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用泉水拍了拍脸，看来她也需要一些好运：
“而且这玩意儿和魔法喷泉不一样，只要接触到就能生效，不必喝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李霏取出一方干净洁白、还带着少女体温的手帕，认真替梅洛蒂亚擦掉脸上的水，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毕竟她不光是能让自己一见钟情的理想型金发御姐，还是副院长候选人，搞好关系准没错。
性格直率的梅洛蒂亚顿时脸红了，翡翠般的双眼有些飘忽，视线不知道朝哪儿搁。
“快去大厅吧，待会儿院长阁下要给新生发言。”
“老师也一起么？”
“嗯。”
“太好了，我不认识路。”
花魁小姐闻言，愉悦地牵起了梅洛蒂亚的手。
梅洛蒂亚的手白皙欣长，热腾腾的，充满弹性；指甲略长，涂着浅灰色指甲油，和妮可的长发是相同的颜色。
没想到，成熟高挑、热情开朗的御姐老师竟然是个受呢……
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指甲尖端，李霏不动声色地想着。
梅洛蒂亚身子一僵。
魔法学院、战争学院并不反对师生恋，可如果让人看到自己和入学第一天的女学生手牵手，作为老师的人生，恐怕就结束了吧……
“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李霏回眸，莹润澹雅的大眼中闪烁着纯洁的水光，梅洛蒂亚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仅从这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李霏是个单纯乖巧的好孩子呢，和伊蕾娜完全不一样……就是太容易亲近别人了，在尔虞我诈的超凡之路上，太过热情可是会吃大亏的。
梅洛蒂亚叹息，反手握住了温软白净的柔荑：
“没事，走吧。”
妮可坐在办公桌前，视线越过窗户，默不作声地看着两道并肩而去的背影。
她抽出梅洛蒂亚的档案，提笔在“师德”那一栏划上了第三个醒目红叉。
……
“同学们，对于法师而言，最重要的绝非浩瀚无穷的魔力、包罗万象的法术……超凡知识，才是我们的根基！”
“希望诸位能把精力集中在超凡知识的摸索与领悟上……”
妮可身披法袍，面带笑意，用柔美的声音向新生们发出语重心长的叮嘱。
朝气蓬勃的学员们也把目光牢牢放在院长阁下身上，心中是无限的憧憬与向往。
知性博学、成熟可靠的灰发美人谁不爱呢？
当然，数百学员里恐怕只有花魁小姐清楚，魔法学院中的绝大多数学生，在院长阁下心里都是“资质驽钝、不堪造就”的。
“新生会分成六个班级……自然、生命、混乱、死亡、秩序分别对应一到五班，已经确定了修行方向的同学可以直接申请心仪的班级，还没考虑好路线也不用心急，先在六班接受基础教学，会有老师帮助你们找到前进的轨迹……”
妮可的发言简短而务实，并没有太多形式上的鼓励，温和悦耳的语调却让新生们如沐春风。
短短数分钟，妮可的发言就告一段落，这让每回开学典礼、校运会都要在操场上傻站至少半个钟头的李霏有些诧异。
“我就不耽误同学们的时间了，接下来还是让新生代表与大家聊几句吧。”
妮可笑吟吟地把目光放在了李霏身上。
？
李霏愣住了。
之前没说有这一出呀。
“说起来，这名新生代表还是我亲眼相中的特招生呢……”
妮可边向学生们介绍，边朝李霏招了招手。
刷。
厅内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在了李霏身上，随即人群中出现小小的躁动。
“哦呼。”
“好，好漂亮……”
“有人认识她么？她有没有女朋友呀？”
“……”
腹黑的妮可女士。
暗暗腹诽后，在风尘之地磨练出来的花魁小姐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挂着优雅而不失朝气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向前台，胸前的银色胸针熠熠生辉，充分展现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应该具备的面貌。
“老师同学们好，我叫李霏，很荣幸能得到这次宝贵的演讲机会。”
李霏得体地向场下鞠了一躬，说话声并不大，却连站在最后方的学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用好奇而热切的眼神盯着生平仅见的美少女。
李霏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就把同学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意识到肯定有法术起到了话筒的作用。
“说起来，我对于魔法、对于超凡知识还没有多高的造诣呢，所以，今天就与大家聊一聊青春与梦想吧。”
被赶鸭子上架的李霏放缓了语调，同时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
得益于智力的提升，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愈发清晰，阅读过的书本、快进快退过的视频……这些埋藏在思维深处的财富，只要李霏愿意，都随时能回忆起来。
什么后浪啦、衡X中学的学霸演讲啦、落榜美术生的发言啦、让世界充满爱啦……缝一缝，搞定新生发言问题不大。
“曾经，我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对超凡者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像大多数人一样，白天和伙伴们嬉闹玩耍，晚上吹着凉风看星星，因为简单，所以快乐。”
“直到那一天，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路口，人们走向我、又路过我，他们脚步匆忙，神情麻木，像是浩瀚星河里那一颗颗黯淡无光的星辰，拿着微薄的薪水，过着周而复始、循规蹈矩的生活，一眼……看得到死。”
李霏语气低缓，神情忧愁：“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今后的自己。”
“直到遇见了妮可院长，我的人生轨迹才被改写。”
李霏的语调逐渐上扬，眼中绽放出神采：
“加入魔法学院，我才看到了人生中的无穷可能，我才明白青春可以如此绚烂多彩。”
“历代超凡者们积攒了四千年的财富，所有的知识、智慧和艺术，像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礼物。”
“我有幸遇见这样的时代，有幸步入魔法学院，有幸遇见在座的诸位。”
“东方大陆有一句箴言，长江后浪推前浪。”
“那些抱怨超凡者一代不如一代的家伙，应该看看我们。我们这股后浪，才是洛西布鲁克，乃至恩洛斯大陆的未来。”
“少年强则洛西布鲁克强，少年智则洛西布鲁克智，少年腾达于恩洛斯，则洛西布鲁克腾达于恩洛斯！”①
振聋发聩的演讲声中，连李·新生代表·霏自己都入戏了。
满座皆寂，缝合了大量名言的演讲，让学生们心潮起伏，就连不少教师都眼中异彩连连。
《后浪》这篇演讲曾遭遇抨击，因为内容脱离了普通人——可在座的学生都是什么人？
在普通平民不吃不喝工作一整年都难以赚到一枚金币的环境下，能承担得起每年两千枚金币学费的人！
《后浪》说给他们听合适么？
合适的不得了。
“这届特招生有点意思。”
有须发皆白的老法师颔首。
“希望不是个空有样貌和口才的花瓶吧。”
也有酸溜溜的声音。
“呵，她可是院长阁下的干女儿……保守估计，也有‘黄金’级别的资质。”
梅洛蒂亚嗤笑一声，毫不吝啬地献上掌声。
有人带头，很快厅内就掌声如潮。
“我的妹妹比想象之中可爱呢。”
厅外，一名灰发垂腰的少女倚在门扉上，发出由衷的赞叹：“她的美貌，不在我之下。”
“伊蕾娜的美貌是无与伦比的。”
她身旁的黑色短发少女闻言，顿时把目光从李霏身上移开，一把抱住灰发少女，用力摇着脑袋：“天日二日，我的心中只有伊蕾娜一颗太阳！”
“对于魔女而言，贪婪是美德哦，沙耶。”
伊蕾娜伸出指尖点在沙耶的额头上：“比起刺眼的太阳，你不觉得黑夜中的群星更让人迷醉么？”
……
“让人难忘的演讲。”
入学仪式结束了，梅洛蒂亚走到李霏面前交口称赞。
“没出丑就好，刚才可紧张死我了，手上全是汗。”
李霏熟练地牵起梅洛蒂亚的手。
梅洛蒂亚那张明艳成熟的面庞上泛起红晕，碧绿瞳孔有些局促地扫视着四周，果不其然发现很多学生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二人，某些相熟的教师更是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
是个容易害羞的大姐姐呢……不过既然追求刺激，当然要贯彻到底咯。
花魁小姐立刻读懂了她的心思。
觉得“撩拨老师很有趣”的新生代表双眼亮晶晶，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猎物，坏心眼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老师，我的心跳也好快……我是不是病了？”
一边说着，一边捧起梅洛蒂亚的手，似乎要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咳咳……”
梅洛蒂亚咳嗽几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个，你考虑好今后修行哪一系魔法了吗？”
“自然系和混乱系。”
李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好，以后你就在一班吧，有空可以去三班听课，学校并不反对资质出众的学员兼修多系魔法。”
梅洛蒂亚忽然得意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啊，还请老师多多关照。”
李霏露出惊喜的表情，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以后可以对我偏心点嘛？”
“不行哦，我对所有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
梅洛蒂亚轻轻拍了下李霏的脑袋：“走，带你去领教材吧。”
“嗯嗯。”
李霏跟在一旁询问道：“老师，我们要学习的东西有什么呀？”
“仪式知识、超凡物品、法术介绍、职阶特点、超凡生物、大陆历史……”
作为院长接班人、学院内的王牌教师，梅洛蒂亚对教学内容当然是烂熟于心的，她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把今后要学习的知识娓娓道来：“除此之外，每个学生还要独立选择至少一门冥想典籍……”
冥想法！
李霏双眼一亮，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本姑娘攒着的潜能点早就饥渴难耐了！
但她并未打断梅洛蒂亚的话，静静侧耳聆听。
“当然，冥想法不会和别的课本统一发放，而是学生自己去图书馆内挑选……每个学生都有一次挑选冥想法的机会，如果想要更多，要么自己想办法，要么用学分去换。”
说到这里，梅洛蒂亚顿了顿：“特招生例外，可以挑三门。”
好耶！
李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不多时，李霏捧着厚厚的一摞书本走进课堂，打量着今后要上课的地方。
不得不说，魔法学院的教学环境相当出色，校园各个角落都充斥着厚重的文化气息，就连课堂内的桌椅看起来都古色古香，后面摆着高大的书橱。
通过正规途径入学的学员们，自然早早考虑好了今后的修行规划，他们三三两两捧着书本走进教室，神情热切而忐忑。
李霏毫不犹豫地挑了张后排靠窗的座位，自顾自翻看课本。
书本内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图案，上面是包罗万象的超凡生灵，还有文字记载着他们的习性、天赋、弱点……妮可妈妈在清晨施展的“语言通识”可以持续到第二天，文字根本无法阻碍李霏的阅读。
超凡世界的奥秘被揭露在她眼前，李霏很快就看入了迷，直到被拍手声打断。
“早上好，同学们。”
梅洛蒂亚站在讲台前，短杖随着灵活转动的手腕在空气中留下一行流畅而醒目的字迹：“今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师，这是我的名字，梅洛蒂亚。”
接着，她招了招手，一名娇俏迷人的灰发少女走到她身边。
“大家好。”
灰发少女挂着甜美的笑容：“我叫伊蕾娜，会担任助教讲师，要是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指正。”

第三十一章 “李霏加十分”
“总而言之，知识序列与血脉序列最大的区别在于‘是否掌握超凡知识’，若未能掌握超凡知识，哪怕强大如比蒙、九头蛇，骄傲如天使、泰坦，也是血脉序列。”
“而领悟超凡知识需要‘资质’，资质通常可以理解为对法则的亲和度，毕竟学习超凡知识，就是对世界法则由浅入深的感悟过程。”
“需要强调的是，资质高低与实力强大与否无关，我们至今未能研究出资质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但一般来说，在知识序列上走得越远，繁衍出来的后代就更容易有出色的资质。”
“……”
“刚才我告诉大家的，是知识序列与血脉序列的区别，都记住了么？”
讲台前，梅洛蒂亚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李霏埋头，奋笔疾书，将“写”在空气中的讲义尽数抄录了下来。
这让她与别的同学显得格格不入。
尊贵的法爷法娘自然要有尊贵的待遇，更不用说能入读魔法学院的学员们基本都非富即贵，平民出生的白天鹅寥寥无几。
这就导致了，魔法学院的教学氛围比想象中更为轻松，与李霏记忆中的高中课堂大相庭径，更像是一场围绕超凡知识展开的沙龙。
教室旁甚至还有佣人候着，只要学生招招手，就会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佣人添上了新的咖啡后，梅洛蒂亚见学生们并没有疑惑之处，于是挥动短杖，抹除之前写下的文字，继续授课：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职阶。”
“超凡之路，是一条不断向上的阶梯，每层阶梯前都有一扇上锁的大门。如果‘仪式’与‘秘药’是开锁的钥匙，那么职阶就是门户洞开后法则赋予我们的宝藏。”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领悟超凡知识的过程中不断往上攀爬、沿路寻找钥匙，追求更高的序列等级与更强大的职阶，直至摘下名为法则的星辰。”
“当然，仪式和秘药只是最基本的条件罢了，大部分职阶直接都会有额外的前置要求，满足这些要求才能晋升。”
“比如我们的院长阁下，是洛西布鲁克内绝无仅有的‘魔导师’，晋升条件极其严苛，至少要领悟三系‘专家级魔法’，相信我，这比晋升高序列困难得多。”
“至于职阶的种类……太多了，仅仅是已知的就有上千种，还有新的职阶在不断被开发出来，课本中会记载大部分职阶的名称、前置要求、战斗特长……建议你们全文背诵。”
“而具体的晋升仪式与秘药配方么，就要用学分从图书馆内换取了。”
梅洛蒂亚娓娓讲述着超凡修行的一些常识，而家学渊源的学生们基本都对这些内容熟记于心，很多学生已经在东张西望，甚至悄悄打量着伊蕾娜与李霏，纠结于谁才是班花的无聊问题。
伊蕾娜此刻坐在李霏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丝不苟记笔记的“干妹妹”。
“值得一提的是，职阶有高下之分，某些职阶完全可以多次晋升……这就意味着，你们可以选择深耕某一种职阶，或搭配不同的职阶，如果有所困惑可以问我，我会给出建议，但决定权还是把握在你们手中。”
“这堂课就上到这里吧，课表已经发给你们了，各班级的教室门口也会贴一张，如果对其他派系魔法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别的班级旁听。”
“注意，虽然原则上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但如果资质没有达到‘黄金级’的话，还是专注于自然系知识比较好，不建议其他派系的超凡知识上浪费太多精力。”
开学的第一堂课迎来尾声，学员们见状纷纷放松了下来，面带笑意，交头接耳，与新认识的同窗攀谈。
“对了。”
梅洛蒂亚一口喝掉咖啡后，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专注是一项美德，我知道刚才讲课的内容都是最基础的，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懈怠。”
“整堂课，只有李霏同学在认真听课、记录……难道特招生对这些常识的理解不如你们吗？我觉得诸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李霏加十分，其他所有人扣一分，下课。”
梅洛蒂亚轻挥法杖，全体同学胸前的勋章都亮了下，只不过别人的胸针都是冒红光，唯独李霏是白光。
等波浪般的金发消失在新生的视线中后，教室里仍一片沉寂，新生们面面相觑，笑容僵硬在脸上。
学分是宝贵的，可以兑换资源与知识……新生入学，院方赠送的积分只有十点，扣一分已经是相当严厉的警告了。
教室里的学生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把目光集中在了仍在埋头做笔记的李霏身上。
“或许，这就是她能成为特招生的原因吧。”
有新生摇头感叹。
“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比你资质好的人，也比你更努力。”
也有新生自惭形秽。
嗯？
李霏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好端端的，咋就赚了十分呢？刚才那些，我是真的不太了解呀……毕竟我这特招生名额，是交易来的……
花魁小姐略加思索后，心中有所明悟。
没想到梅洛蒂亚还有加、扣学分的权力，之前的媚眼没白抛，以后得加大力度。
别的女老师也得♀打♀好♀关♀系。
……
三班。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大家好好考虑下要挑选的冥想典籍，明天会有正式的冥想课程。”
短发女教师慢条斯理地叮嘱着新生们，语气顿了顿：“如果有谁认识鹿目圆同学的话，请转告她，明天按时来上课。”
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声音中带着责怪之意：
“开学第一天就旷课，太不像话了。”
……
拥有千里挑一的资质，通过入学考核，并每年缴纳两千枚金币的学费后，才能成为魔法学院的一名普通学员，他们佩戴的胸针是青铜色，入学时可以获得十点学分。
偌大的洛西布鲁克，每年招收的新生只有百余名。
而每届招收的新生中，会有一名、偶尔是两名的特招生，他们的胸针呈银白色，有着凤毛麟角的资质，也是魔法学院的核心培育对象，入学后能得到一百点学分。
在这之上，是特级学员。
他们是不世出的天才，受到法则垂青的宠儿，有极大概率踏足高序列，潜能可以媲美甚至凌驾于纯血龙裔、泰坦幼崽。
在洛西布鲁克的魔法学院内，有资格获取特级学员殊荣的只有两人，她们被誉为学院内的“双子星”。
戴着彰显特级学员身份的金色胸针，披着一头灰色秀发，其才能与美貌所绽放出的光芒让太阳见了都要眯起眼睛的美少女，究竟是谁呢？
“初次见面，伊蕾娜姐姐。”
李霏摊开掌心，呈上一颗奶糖，笑得娇俏而调皮：“喏，见面礼。”
“啊拉，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糖果呢。”
伊蕾娜欣喜地接过糖果：“那我就收下啦，谢谢。”
随身带着糖果以便于搭讪的屑花魁给自己也剥了一颗奶糖，笑吟吟道：
“不必客气，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
厮混于金橘子酒馆的花魁小姐在情报上还是颇为灵通的，连哪家贵族夫人瞒着妻子悄悄来店里与情人幽会，却碰到妻子也在寻欢作乐，最后夫妻二人凑一个包厢这种消息都一清二楚，她当然也知道妮可妈妈的另一个干女儿名为伊蕾娜，是有着天纵之才的灰发美少女，“双子星”的名号在整个自然阵营内都能溅起小小的浪花。
当然，李霏结交姐妹并不在乎你的资质高低，反正资质再高也不可能有系统升级快。因此，花魁小姐比较注重一个人的内在，比如外观啦、颜值啦、长相啦之类的。
毫无疑问，伊蕾娜相当符合某颜狗的审美标准，灰白长发柔软丝滑，一缕发丝被编织成极富少女心的精致小辫；闭月羞花的小脸儿上挂着甜美迷人的笑，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俏皮狡黠的味道；水蓝色的双眸尤为绮丽，秀美盈润，满是灵性。
她坐在李霏身边，仪态端庄，黑色短裙安静地盖住半截大腿，奶白色针织衫与绸带领结的搭配看起来优美而纯洁；背后披着宽大朴实的深色法师斗篷，有些土气，可桌下那双轻轻晃荡的雪嫩双腿却充分诠释了美少女所独有的活力。
这种白发美少女，恐怕是每个冲国人的理想型吧？李霏也不例外。
“总感觉，初次和女孩子见面就称呼妹妹有些失礼呢。”
伊蕾娜噙着嘴角：“不过，如此可爱的美人称呼我为姐姐的感觉很不错呢。”
“那喊我‘霏’就好了。”
李霏眨了眨眼：“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伊蕾娜姐姐。”
用“霏”来称呼她的好姐姐多了去了，花魁小姐不介意再多一个。
“请多关照。”
尖尖的手指从过长的法袍袖口中伸出，伊蕾娜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事实上，妮可妈妈叮嘱过我要多加帮助自己的妹妹呢。”
“那多不好意思呀……”
“不必客气”
伊蕾娜握住李霏的手：“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更何况是自己的妹妹。”
“先去吃饭吧，下午一起去挑选冥想典籍。”
伊蕾娜热情地将李霏拽起身，同时素手一挥，桌上的课本就齐齐整整地漂浮到了教室后的书橱内。
这一手行云流水的微操需要极为精湛的魔力控制水准，可李霏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妙处，伊蕾娜也将其当做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两人在几名同学惊骇的眼神中牵着手离开了教师。
“伊蕾娜姐姐，你和妈妈好像啊。”
行走在松软的草坪上，李霏好奇地询问道。
同样的灰发蓝瞳，伊蕾娜与妮可在五官轮廓上有五六分相似，就连声线都颇为相近，听起来温和朗丽。
就算是亲生母女都未必能长这么像，更何况是义母和义女？
当然，她们的身材落差极大，妮可的身高接近李霏，曲线优美，而伊蕾娜就算加上那一撮月牙儿般弯曲的呆毛也比李霏矮了不少，并且一低头就能看到脚面。
“对此我也很苦恼呢，总会传出一些奇怪的流言。”
伊蕾娜叹息：“可我确实是妈妈收养的干女儿，或许这就是东方人所说的缘分吧。”
“好吧……不过咱们不是去吃午饭么？”
李霏疑惑道：“为什么要往院长办公室走？”
“部分菜品是收费的。”
伊蕾娜的笑容有些狡黠，葱白食指与拇指比出指尖宇宙：“但作为院长的话，吩咐餐厅多准备两份最高规格的豪华午餐这么点小小的特权，还是可以动用的吧？”
“原来如此。”
李霏大为叹服。
……
蕾欧娜从名为“征服之径”的传送通道中踏出，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土地上。
波浪般的红发被汗水沾湿在面颊上，鲜红裙袂上染着发黑的血渍，透明黑丝也破损不堪，露出大片白到晃眼的肌肤，红色高跟鞋仅剩一支，丝足染满泥土，透过朦胧的黑，能窥见足尖艳红妖娆的指甲油。
若“鹿目圆”小姐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是雇佣兵公会里替自己办理入会手续的大姐姐。
传送通道前，一个满头红发的魁梧男人在此等候。
他的身形高大伟岸，上肢萦绕着炽盛的火光，让人看不清面容。
“父亲。”
蕾欧娜垂首道。
“会长大人。”
蕾欧娜身后跟着的佣兵们浑身浴血、杀气腾腾，可在见到红发男人后，立刻躬身问候。
“维拉尼安战况如何？”
佣兵工会——洛西布鲁克分会的会长对女儿狼狈的模样视若无睹，开门见山道。
“有几头序列3的龙龟需要您出手。”
蕾欧娜回答道：“剩下的阻碍我会发布任务尽快清理掉，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占下至少三十片矿脉。”
红发男人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传送通道，在他周身数尺内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似乎被炼狱般的高温下灼烤融化，可他脚下踏过的青草却只是被压弯了身躯，并未燃烧成灰。
“一年之内还没有踏足高序列的话，就自己去白府吧，或许能生出更值得培养的血脉。”
红发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传统通道内，低沉浑厚的声音却让蕾欧娜浑身一颤，面色发白。
身后佣兵们坑着头，噤若寒蝉。
蕾欧娜这样的美人去了白梦婷府上，意味着什么？
白梦婷的抱负并非太过隐秘的消息，如此幼稚的、荒诞的、疯狂的理念，彻底坐实了她女魔头的名号。
这些年来，主动扣响白府大门的女子不在少数，再出来时，却都成了白梦婷的坚定拥趸。
那个女魔头，就像是蛰伏于迷雾中不可名状的旧神，只要沾上她的气息，思想与灵魂就会被腐化，化作一条香艳的触手，散播她那扭曲的、混乱的、糜烂的低语，蛊惑更多人永堕混沌。
事实上，白梦婷的恶名几乎要与“魔女集会”并驾齐驱。
也只有会长大人那般对法则执着到疯魔的狂人，才会在前路断绝后，以自身为试验品，反复育种，“制作”出最具潜力的后代蕾欧娜——若蕾欧娜无法让他满意，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女儿推向名为白梦婷的深渊，只要自己的血脉能触及到法则的根源，哪怕女儿沉沦在深渊中，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惹来深渊的报复，他都毫不在乎。

第三十二章 冥想法
“鬼斧神工。”
李霏仰视着数十米高的镜面，呢喃自语道。
魔法学院的图书馆呈三角形，上尖下宽，由三面光洁硕大的紫色镜面堆叠而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璀璨无瑕，找不到丝毫缝隙，显得崇高而神圣，仿佛神明亲手浇筑出的工艺品，让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用来存放知识的图书馆当然要尽心尽力去打造。”
伊蕾娜笑着解释道。
李霏轻轻触碰镜面，系统面内顿时浮现出一行消息。
【魔法图书馆——027】
装备评级：不朽
……
李霏惊愕地瞪大眼，她完全没有意料道，这庞大恢宏的建筑竟然是一件超凡物品！密密麻麻的附魔效果看得李霏头皮发麻，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厉害，但直觉告诉她，这尊庞然大物一旦苏醒，就算是高序列的可怕存在，恐怕也会被镇压成灰。
这就是顶级势力的底蕴么？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般伟大的力量……
李霏心潮起伏，燃烧着野心的目光深陷在这奇迹般的建筑上，难以自拔。
“快进来吧。”
伊蕾娜摘下胸针，贴在紫色晶壁上，耀眼紫光顿时将她笼罩。
“嗯。”
李霏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等眼前紫光散去，自己已经踏足到了另一片空间内。
脚下是莹白地砖，环顾四周，高大的书架有序排列着，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边。
这座图书馆从外面看上去面积有限，可内部却别有洞天，这显然要归功于诡秘莫测的空间法术。
“跟我来。”
伊蕾娜牵起李霏的手，直奔存放冥想典籍的区域，而花魁小姐恍恍惚惚跟着姐姐走，脑中情不自禁地开始想桃子吃。
魔法学院归妮可妈妈管。
如果，自己愿意……交易多少次，妮可妈妈愿意把这图书馆打包送自己？
“到了。”
伊蕾娜忽然停下脚步，正在胡思乱想、哄抬身价的花魁小姐一头撞在伊蕾娜身上。
“啊，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李霏揉揉伊蕾娜的脑袋，有些尴尬道。
“没关系，毕竟不论是谁初次来到图书馆都会惊叹呢。”
伊蕾娜善解人意地摆摆手：“看，那儿收录着全部的冥想典籍。”
李霏侧目，长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本，不少书籍的纸张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一二三……六排？”
李霏数了数，有些诧异。
魔法学院的分级标准，大多是按照青铜白银黄金钻石宝石五个档次来厘定的，用来界定天赋专长的优劣、学员的等级、资质的高下……眼前的书架却有六排，其中五排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最顶上那层却孤零零放着一本厚重的、崭新的典籍，让人不得不在意。
“作为特招生可以挑选三份冥想法，当然只能自用。”
伊蕾娜贴心地扮演起了解说员的角色：“冥想修行的作用在于感悟超凡知识、提升魔力质量、加快魔力回复速度、淬炼精神……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些特殊的增益效果，每本冥想法都是独树一帜的。”
“当然，每个人只能修行一种冥想法，如果选择了不合适的冥想法再替换重修，必然会耽误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诶？那为什么我会有三次挑选资格。”
李霏疑惑道。
“比起普通学员，特招生具备更卓越的资质，也需要更多选择的机会。”
伊蕾娜轻轻摘下大号的巫师帽抱在胸前，耐心解释道：“大部分学员，都是专修一系魔法，他们只需要挑选对应的冥想法虔心钻研就能不断进步；而特招生则会尝试不同派系的魔法，想找到契合自己的冥想法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特招生是有任性的资格的，得益于得天独厚的资质，哪怕受到一些挫折，往往也能比别人走得更远。”
“原来如此……”
李霏大概懂了。
这种规矩的潜意思就是：资质愚钝的废柴，请踏踏实实修行，今后能踏足中序列就不算辱没母校了，别想些有的没的；资质出众的天才，请放心大胆地去尝试、创新，学院可以提供试错成本。
原来超凡者世界不光有“序列歧视”，还有“资质歧视”呀……哦不，不对，产生序列歧视的根本，不就是因为资质不足者终生无望于知识序列么？
“至于挑选哪一种典籍，可以参考入学考核时评估出的资质等级。”
伊蕾娜继续说道：“青铜对青铜、黄金对黄金……越高等级的冥想典籍，参悟就越是困难，如果资质有限还强行选择高等级冥想法的话，结果往往是浪费一百点学分。”
嗯？
李霏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如果免费挑选冥想法的次数用尽，再次挑选冥想法时，不管选择什么等级，都只要一百点学分么？”
“没错。”
伊蕾娜肯定地点了点头，银灰色呆毛也跟着晃动：“妮可妈妈巴不得每个学员都能修行最高等级冥想法，并且修炼有成呢……之所以做出限制，只是为了让部分自我认知不清醒的人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并为自己的错误而得到小小的教训罢了。”
“那么，你打算挑选哪个等级的冥想典籍呢？”
伊蕾娜露出狡黠的笑容，她很好奇李霏的资质到底是什么层次。
“资质评价不是只有五级么？”
李霏并未回答，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多了一层。”
“时代变了，霏。”
伊蕾娜叹了口气：“众所周知，当今超凡者的资质共有六级。”
“青铜、白银、黄金、钻石、宝石、白梦婷。”
说出最后三个字后，伊蕾娜侧过头，对着空气眨了眨眼，似乎在向某个友人打招呼。
“所以……”
李霏嘴角抽了抽，她意识到了什么。
“最上层的冥想法，是白梦婷编写的。”
伊蕾娜耸肩：“至今没有第二人能学会呢。”
可恶，又被她装到了！
我李某人岂能让臭妹妹专美于前。
李霏微不可查的鼓了鼓脸，然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指着第六层的典籍道：“那么，我就选这本吧。”
“啊咧咧咧。”
伊蕾娜头一回露出惊愕的表情，连头顶的呆毛都竖直了：“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姑且试试吧。”
李霏嘴角上扬√，慢条斯理道：“对于资质，我姑且还是有些信心的。”
资质：0
潜能点：4
……
冰冷的地下室内。
少女被细细的金色锁链缚在十字桩上，摆出一个大字。
她浑身发红，莹润的肌肤上淌着汗珠，乌黑秀发被汗水与唾液沾湿在唇边，白皙足弓紧绷着，圆润的脚趾死死向内蜷曲，身子不断扭动，发出屈辱的悲鸣。
几名身着治安官制服的女人神情冷漠，手持毛刷、棉签等刑具，对眼角带泪的少女处以极刑。
“那里，那里不可以……”
白梦婷的眼中满是水雾，隐隐翻着眼白，红润甜腻的舌头也伸出口腔，呼出腾腾热气。
“才这种程度就不行了？”
腿上写满字的紫发美妇神情冷漠：“还没挠脚心呢。”
“杀了我吧，杀了我……呜。”
白梦婷哀鸣连连。
忽然，她转过脑袋，仿佛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稍稍发了会儿呆，白梦婷小脸鼓起，嘟囔道：“敢选这本冥想法，你还说你没开挂……”
“哦？还有空关心别人？”
紫发美妇双眼眯起，舔了舔嘴唇：“看来，你需要更多的疼爱呢。”
逐渐沙哑的求饶声被锁在了厚重的铁门之下，并不清楚好姐妹正在挨收拾的花魁小姐捧着一摞书本回到家中。
刚一进门，浓郁的牛奶香气就直往鼻孔里钻。
“妈妈。”
拉姆和另一只栗发小妖精雀跃地挥舞着翅膀从厨房里飞出，围着她飞来飞去，时不时往怀里拱，前者还接过李霏手中的书本，细心摆在桌案上。
“真乖。”
李霏一手把栗发妖精抱在怀里，一手揉着拉姆柔软的粉色短发，脑海中却回忆起了课本上对妖精的描述。
妖精是单纯善良的种族，天生的飞行能力让她们具备不俗的机动性，在战场上是廉价好用的炮灰与哨兵；不仅如此，妖精也具备着相当于幼年人类的智慧，且心灵手巧，虽然无法承担重体力活或高技术含量的工作，但完成一些低门槛的手工任务、或用在服务业上，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任何族群都有资质高下之分，今天早上虽然出门匆忙，但仅凭出门前短短几分钟的交流，李霏已经能察觉到，今天召唤出的栗发妖精更符合课本上的描述，就是好忽悠的小女孩，而拉姆，则是比成年人更聪明的“神童”，尽管内心纯洁得像一张纸，可学习能力、理解能力却让李霏大为满意。
“大人。”
女仆小姐也从厨房中走出，她手中端着餐盘，里面摆着刚出炉的小面包。
“她们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两位小姐学习得都很认真，拉姆小姐尤为出色。”
女仆称赞道。
——翻译成人话，就是栗发妖精表现平平，拉姆比同类更优秀，对吧。
李霏点头，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反正以后每天都能抽一次卡，抽到SR就放在自己身边养着，R卡就送去流水线打工吧……
等妖精多了，或许置办一些产业，水银工坊之类的，最好能承包一片“秘密花园”，为资本的繁荣做出贡献。
一念及此，李霏望着栗发妖精的眼神更温柔了，轻轻抚弄着绸缎般的长发，像是农家少女看到了自家田里长势喜人的韭菜。
“这些蛋糕是两位小姐亲手制作的。”
女仆把餐盘递到李霏跟前：“我品尝过了，这份蛋糕比我自己做出来的还要美味。”
“嗯。”
李霏拿起一块蛋糕，触感极为松软，两指轻轻捏着，就把蛋糕挤到变形，微微有些烫手。
一口咬下半块，香甜馥郁的牛奶味道就充斥着整个口腔，还能尝出鸡蛋的绵滑口感……如果搭配上一碗独角兽奶，那将对花魁小姐形成绝杀。
“美味，宝贝们真棒。”
李霏意犹未尽地吞掉剩下半块蛋糕，由衷夸赞道。
若非院长级别的豪华大餐已经把花魁小姐喂饱，李霏还挺想多来几块儿的。
“这都是拉姆姐姐的功劳，我只不过添加了些炼乳和蜂蜜……”
栗发妖精羞赧地垂下头。
“蜂蜜的比例也很重要的。”
拉姆认真地鼓励着妹妹。
“两位小姐很有美食家的天赋。”
女仆小姐适时出声：“想要成为合格的女仆，难免要经历一些挫折，制作蛋糕的时候我并没有插手，只是把流程告诉她们后在一旁指点……”
“没想到的是，拉姆小姐有着惊人的记忆力，第一次上手就顺利完成了各项步骤……另一位小姐不慎添加了更多的蜂蜜，而拉姆小姐果断决定舍弃白糖以免蛋糕太甜。”
“显然，拉姆小姐的决定是正确的，两位聪慧且好运的姑娘研制出了独一无二的妖精牌蛋糕。”
女仆夸赞着，将一张纸条递给李霏：“这是我记录下的配方比例。”
“没想到我的女儿们这么出色。”
李霏捏捏妖精的小脸儿，满脸欣喜，心中也有一些想法在浮动。
——要不要搞个蛋糕店呢？名字叫85°C还是元祖好呢？
——还有，女仆小姐你这么培养新人，万一食材浪费了，试错成本谁报销呢？鸡蛋可不便宜，本姑娘辛辛苦苦卖一瓶酒，也买不了几吨鸡蛋……算了，本姑娘大度，不计较了。
“我只是喜欢花蜜……”
被发自内心爱慕景仰的母亲大人如此夸赞，栗发妖精小脸发红，声音细若蚊喃。
“好运与灵感才是成功的关键哦。”
李霏轻轻拍着栗发妖精的背：“该给你起个名字了。”
栗发妖精闻言顿时扬起头，扑闪扑闪的大眼中满是期翼。
澄澈的眼神让道德值-10的李某人都有些负罪感，心虚地偏过头，可她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
“拉姆，这项使命交给你了。”
“诶？”
正在安抚妹妹的拉姆愣住了，小脸上写满错愕。
“妈妈我呀，最爱你们了。”
李霏垂下眼帘，声音落寂而愧疚：“可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无法时刻陪伴你们姐妹……”
“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实在没有给你们起名的资格。”
“妈妈！”
小妖精急了，扯住李霏的衣袖，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拉姆，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长姐如母，我把起名的任务交给你，是希望你今后能当一个好姐姐，多多照顾你的妹妹。而被你起名的妹妹，想必也会更加听你的话吧……只要你们姐妹能亲密无间，同甘共苦，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也算是安心了。”
李霏捧起拉姆的脸，凝视着那双粉色的眼瞳，自责而认真地说道。
“……嗯。”
几秒后，粉色瞳孔中的光芒从不安变得坚定，拉姆用力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好搞定的妖精。
李霏欣慰地把姐妹搂入怀中，默默松了口气。
开玩笑，要是每天至少一张白送的R卡都要本姑娘亲自起名，还不得累死？
可为什么女仆小姐看我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鄙视的味道呢……
人家这么好看，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吧？

第三十三章 学外语
“安妮老师！”
安妮·特蕾莎打开门，让她日思夜想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门前。
李霏今天的穿着简约而清爽，上衣是一件白色衬衫，纤细腰肢与不断膨胀的包子勾勒出赏心悦目的曲线；下身是休闲长裤与短靴，脸上挂着欢乐而明媚的笑，像是夏日午后在河边绽开的一朵小白花，让人想要揽入怀中，细细把玩。
李霏手中拎着一个纸袋，单肩包挂在身后，额头微微见汗，呼吸也颇为急促，安妮连忙将她拉进屋，直接用手拭去她额头的汗珠，嗔怪道：“有什么急事吗？都出汗了。”
“两天没见到安妮老师了，我很想你。”
李霏甜甜地笑着，新戴上的耳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一记直球命中安妮的心脏，让她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这些年来古井无波的心湖漾起层层涟漪。
“傻孩子，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安妮把李霏牵到沙发旁：“休息休息，我给你泡杯茶。”
“嗯嗯。”
李霏把手中纸袋递给安妮夫人，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摇着尾巴等待主人抚摸的小狗：“我亲手做的蛋糕，老师你快尝尝，趁热。”
安妮接过纸袋，还能感受到蛋糕的余温，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她匆忙跑来，是怕给我做的蛋糕冷掉么。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抱入怀中，像是对待一件珍宝，生怕用力太猛让它受损。
哎哟，你脸红啦。
李霏深深看着安妮夫人，若有所悟。
素来穿着矜持而保守、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安妮夫人，今天换上了一条短袖长裙，露出雪嫩无暇的藕臂。
青色中裙的下摆堪堪能覆盖双膝，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纤细柔软的小腿裹着玻璃色丝袜，腿肚子上的一颗小痣若隐若现。
隔着近乎透明的丝袜，可以窥见脚趾上的淡粉色指甲油，让本就秀气可爱的双脚看起来更加粉嫩可口了。
始终有些苍白的面庞上也多了些生气，红扑扑的，薄薄的嘴唇泛着水润荧光，显然是抹上了无色的唇膏。
那株弱不禁风、与世无争的紫薇树，在悄无声息间绽放出了妩媚精致的花朵，摇曳于婀娜窈窕的树干上，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引人采摘。
电脑与手机的磁盘总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李霏，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给李霏身前的茶杯沏满红茶后，怀中仍抱着纸袋的安妮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而李霏适时出声替她解了围：
“试试看，我的蛋糕怎么样。”
乌黑的眼眸中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几个字，安妮自以为将少女单纯的心思一眼看破，不禁捂嘴，拉开纸袋。
正欲伸入纸袋的左手忽然一顿，安妮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哀愁了起来，用另一只没戴婚戒的手取出蛋糕。
“能制作出这些蛋糕，还有安妮老师的功劳呢！”
李霏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昨晚我尝试着做蛋糕的时候，忽然想起安妮老师，不小心走了神，蜂蜜倒多了……为了避免蛋糕太甜导致食材被浪费，我干脆用蜂蜜取代了白糖，没想到做出来的蛋糕出乎意料的美味。”
听着李霏的话，安妮默不作声地品尝了一口蛋糕。
口感像少女的内心一样柔软、温暖，蜂蜜的甘美味道从舌尖甜到心底，中和掉了那份苦涩与寂寞，让妻子朦胧的身影更加模糊了。
“好吃吗？”
李霏的身子越凑越近。
“真甜……”
安妮夫人呢喃着，不知说的是蛋糕，还是人。
抬起头时，她愕然发现李霏的面庞已经与自己凑得极近，安妮的眼神闪躲着、挣扎着，可最终还是融化在了少女澄澈的眸光里，变得朦胧而柔软。
房间……怎么越来越热了呢。
躁动的火苗点燃了枯柴般的心脏，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轻轻在李霏的耳垂轮廓上摩挲，目光停留在黑色的耳坠上：
“疼么？”
“疼。”
李霏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随即绽开笑容：“老师亲一下就不疼了。”
话刚出口，李霏就心头一紧，她意识到这句话有些露骨了。
安妮的拇指加重了几分力度，在李霏耳朵上掐出浅浅的指甲印。
看似带着撒娇意味的玩笑话，却在不经意间捅穿了薄薄的、只能用来自欺欺人的那一层窗户纸，安妮·特蕾莎回忆起李霏之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无法再用年龄与师生关系来麻痹自己，她彻底明白了李霏的心意。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地板上，空旷的客厅里，柔美弱气的老师与靓丽动人的学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对视着，彼此的眸光在不断升温，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的面颊。
安妮夫人感到一阵晕眩，窃喜与痛苦，甜蜜与羞愧同时在心头涌现，五味杂陈，她愣愣盯着学生那张活生色香的脸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老师？”
李霏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纠结的眼神，安妮老师那双细细的眉毛蹙起，嘴角时而上扬时而下撇，领口下的曲线深深起伏着，娇躯发颤，仿佛深陷泥潭的人挣扎到精疲力竭的样子，一面徒劳地坚持着，又想撒开手，不再折磨自己，堕入黑暗的潭底。
只需要再轻轻推一把……
李霏眼帘下垂，她之前千方百计想要打开安妮夫人的心房，如今真的到了临门一脚，她却有些彷徨，心头百感交集。
要做吗？
现在？！就在这里？！
“我曾发过誓，会为她守节……”
安妮夫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丝丝祈求的意味。
颤抖的声音惊醒了踌躇的野兽，李霏一把握住了安妮夫人的手，柔软、细腻，掌心是滑滑的汗水。
还在犹豫什么呢？李霏。
没说成人礼必须在卧房进行吧。
青春，就是燃烧的荷尔蒙！
李霏呼出炽热香甜的鼻息，一只脚跪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把面色坨红的安妮夫人堵在了沙发的一角。
滚烫而露骨的眸光将安妮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她能读懂这样的眼神。
新婚之夜，妻子也是用同样的眼神剥开自己的婚纱。
安妮夫人想从李霏的掌心中抽出手，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花魁小姐为了梦想中的成人礼而辛苦克制，守身如玉，与女儿相依为命的安妮夫人又何尝不寂寞呢？
她才三十多岁啊，正是花儿从漂亮变得美丽，盛开着散发出醉人香气的年龄。
指尖顺着指缝穿插而入，少女那只白皙欣长的手与妇人那柔弱无骨的小手交叠在一起，十指用力相扣。在两人体温与汗液的浸润下，无名指上的婚戒变得更加温润光洁，嵌进发红的肌肤，留下深深的印痕。
“对不起，我食言了……”
安妮夫人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
李霏舔了舔红润的下唇，紧紧捏住安妮柔弱纤细的肩膀，往后一推，金色长发如绽放的百合，在沙发上铺开。
学生俯下身子，老师本想推开她，却不慎触碰到柔软的人心，把葱白指尖弹了回去。
片刻后，颤抖的指尖重又伸出，绕过雪白的项颈，穿过乌黑的秀发，深深陷入背部的肌肤里，留下长长的抓痕。
“我回来啦！”
金发双马尾的少女一把推开屋门，迈着欢快的跳步蹦进客厅内。
“诶？”
下一秒，少女如同被四阶混乱系法术“石化”给命中了，僵硬在原地，双眼陡然间失去高光。
衬衣半解的黑发少女如受惊的兔子般从沙发上窜起，素来端丽稳重的母亲脸色通红，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
“出去出去，赶紧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黑发少女随手拽过一条薄毯捂在胸前，愤怒地呵斥着：“我在学外语呢，赶紧给我出去！”
莉莉丝·特蕾莎大脑宕机了好几秒才认出来，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竟是上午发言的那名新生代表，她的演讲给自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可莉莉丝实在无法将那个仪态端庄、大方得体，让自己惊为天人的新生代表，与眼前这个暴躁的、粗鲁的，甚至有些狼狈的少女联系起来。
李霏麻利地穿好衬衫，莉莉丝却清晰看到了雪白背部上红红的抓痕，她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趁着学院假期外出完成了一趟序列7的晋升仪式，回来之后就发现母亲可能给自己找了个后妈。
后妈还是自己的学妹。
“这种事绝对不要啊啊啊！”
想通了的莉莉丝，终于发出刺耳的尖叫。
……
“为什么！”
李霏咬牙喘着粗气，挥动沉重的法杖打出一记漂亮的全垒打，食人魔法杖划出圆润的弧线，碾过三只狼首，浓稠鲜血糊在顶端的颅骨上。
“为什么！”
一步踏出闷雷般的响声，李霏腰身拧动，长腿如鞭甩出，狂猛的爆发力从小腿倾泻到柔软的狼腹处，月光狼带着一串哀鸣撞在墙壁上，吐出大片鲜血与内脏碎块，抽搐着滑落在地。
“气死我了。”
眼见没了活口，李霏把法杖重重杵在地面上，震耳欲聋的回音在洞窟内回荡，细碎的泥沙顺着顶部掉落。
神圣的、伟大的成人礼竟然被继女打断了！
在莉莉丝回来后，不论花魁小姐怎么劝说，安妮夫人都一言不发，李霏只能在央求的眼神中告辞。
她此刻的愤懑之情，恐怕丝毫不逊色于苦心筹备多年、试图冲击史诗境界却折戟沉沙的宗师们。
作为一个善于让女人为自己花钱的、精通人性的女公关，李霏很清楚，感情是复杂且细腻的，这次若能一鼓作气完成“仪式”，事后木已成舟，不论莉莉丝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慢慢解决。
可如今，在安妮夫人眼看着就要沦陷的关口，被女儿撞破抓了现行，在场的另一人还是自己的学生、女儿的学妹……难以想象安妮夫人心中是何等的羞愧与不安，留下心理阴影也并非不可能，哪怕以花魁小姐的能耐，想要牛回来，也绝非易事。
有气没处发的花魁小姐，只能化身无情的杀戮机器，血洗狼窟，不断上涨的经验值与偶尔拾取到的战利品让她的心情有所缓和。
走出洞穴，李霏才发现夜幕已至，天上一轮银月高悬。
可狼窟却再没有此起彼伏的狼啸之声。
拉开系统面板后，花魁小姐意识到，狼窟副本彻底被自己吃干抹净了。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10
序列等级：无
经验值：785/1500
职阶：无
传承：无
法力值：32/290→32/300
力量：22（12）→24（14）
敏捷：14→16
体质：17（12）→19（14）
智力：18（15）→20（17）
魅力：197
道德：-10
幸运：2（1）
统率：0→1
资质：0
成就：狼窟灭绝者（统率+1，对狼类生物杀伤力+10％）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自然法术。
入门级循环之理：
自然系法术效果增加10％。
入门级《五行冥想法》（晋升序列9后解锁“基础《五行冥想法》”）：
全系施法速度增加20％；全系法术效果增加10％；全系法术穿透增加10％；全系法术冷却时间缩减5％；全系法术消耗缩减5％；全系法术等级+1。
可进入冥想状态，冥想状态中法力值恢复速度提升50％，并逐渐提升智力、魅力、经验值、法力值上限与感知力。
注：入门级《五行冥想法》最多可提升10点智力、5点魅力与100点法力值上限。
入门级召唤魔法：
每天自动召唤出忠诚于你的自然阵营单位。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一阶混乱法术。
入门级《五行冥想法》：
……
潜能点：5
法术：护体石肤Lv1、巨龙之力Lv1
战技：无
评价：月光狼们走得齐齐整整，但并不安详。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102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8
“看来这阵子得用冥想来取代睡眠了。”
李霏凝视系统面板良久，揉着太阳穴叹息道。

第三十四章 玛格丽特
冥想法与斗气典籍，是超凡者们最根本的修行途径，前者淬炼精神与魔力，后者锤炼体魄与斗气，它们也在九系超凡知识的范畴内，脱胎于包罗万象的法则，却又带有浓浓的个人风格，诠释着超凡者对法则的感悟与见解。
而在法则的约束下，冥想法具备着唯一性——哪怕是高序列的超凡者，若打算重起炉灶，换修或自创新的冥想法，那么从以往的冥想法中所获得的一切益处都会烟消云散，承受魔力消退、智力下滑等代价。
因此，法师们对冥想法的选择，素来是慎之又慎，李霏也不例外。
她选择白梦婷所创的冥想法，可不单单是为了装杯，而是这门冥想法确实最适合她——《五行冥想法》单独一项增益拿出来并不吓人，强就强在这玩意儿太全面了，没有丝毫短板，只要能学会，妥妥的六边形法娘。
要知道，绝大部分冥想法的增益效果都是局限于某一系超凡知识的，比如“自然系法术效果增加10％”等，双系增幅的也不算罕见，三系增幅就非常稀缺了——而《五行冥想法》能增幅五系法术，则是绝无仅有的。
显然，《五行冥想法》对别人而言可能华而不实，毕竟哪怕是举世难寻的魔导师也不过专精三系魔法而已，剩下两系的增幅效果纯粹属于浪费，但花魁小姐不同，有了这门冥想法，今后的潜能点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事实上，在中午拿到这门冥想法，看到系统给出的描述后，李霏很想当场加点装一波大的，不过那实在太离谱了，让花魁小姐忍住了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我这属性，就算ban掉猛犸……啊不，ban掉巨龙之力、守护者法袍和淬毒弩箭，也能抗衡序列9的知识序列超凡者了吧？嗯，前提是掌握两门靠谱些的法术。”
李霏嘀咕着，暗暗盘算着自己的战斗力。
守护者法袍和巨龙之力就是BUG，有着俩玩意儿在，序列9的超凡者在自己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弩箭+下毒的战术也多少有点上不得台面。
以前没得选，李霏只能下阴招、用装备碾压，现在等级提上来了，花魁小姐觉得自己又行了，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战意。
“以后有机会试试吧。”
李霏自语着，一发清洁术洗刷掉身上的污垢，魅力值提升到199的花魁小姐迈着轻快的步伐，披星戴月踏上归程。
上班肯定迟到了，不过没关系，谁叫今晚的客人是那个一点也不淑女的臭妹妹呢？
且让她等着吧。
……
嘭嘭嘭！
“李霏李霏，我要李霏！”
金橘子酒馆的包厢内，一名金发萝莉站在沙发上，野蛮地拍着桌子，用稚嫩的嗓音催促叫嚷，身后毛茸茸的狐尾也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忽然，她停下了动作，柔软的狐耳高高竖起，随着门外走廊的脚步声而转动角度。
“来了，催什么催。”
风尘仆仆的花魁小姐一把推开门，冷冷道。
虽然在狼窟已经用掉过一发清洁术，但消耗的体力可没那么容易恢复，李霏迎着朦胧月色，一脚深一脚浅地从狼窟赶回城里，鹿皮靴与裤脚处还是难免沾上了些许泥点，衬衫也被汗水打湿，沾在皮肤上。
若今晚是别的客人，花魁小姐无论如何也要先洗个花瓣浴，换上小裙子，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迟到也无所谓，香喷喷的花魁小姐钻到怀里，再大的火气也能化成满腔柔情。
但考虑到今晚的客人是玛格丽特，一只毛手毛脚还总爱惹恼自己、被骂的时候尾巴摇得贼欢快的涩狐狸，李霏不但没有洗澡，连表情都臭臭的，一副嫌弃的样子。
“你迟到了，罚酒三杯！”
玛格丽特踩在沙发上道。
“来姨妈了，不喝。”
李霏关上门，一把扯掉身上的斗篷，径直走向沙发。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金发萝莉鼓起小脸，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谎言，水汽充盈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李霏，试图用眼神让她心生愧疚。
“我失调。”
李霏毫无诚意地敷衍了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陷下去十多公分，黑纹虎皮毛所提供的柔软温暖触感，让疲惫的花魁小姐舒适到发出低低的喘息。
“你骗人。”
玛格丽特握紧拳头，狐尾用力拍着沙发，留下一道道凹痕。
“爱信不信。”
李霏伸直双腿，用桌角垫着小腿肚，欣长笔直的线条让小萝莉羡慕得直流口水。
玛格丽特眼珠子一转，膝行着从柔软的沙发上爬到李霏身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粉色药剂，双眼亮晶晶的：“我有药，喝了之后什么病都能治好。”
李霏瞥了她一眼，指尖拂过冰冷的器皿。
【玛格丽特版爱情药水】
药剂评级：满月
药效：日久生情
检测完毕，蒙汗药里面没有一滴水……
李霏眉角一挑，虽然能猜到她拿出来的必然是电脑配件，但满月级真的离谱……自己可是连萤火级法力药水都要省着喝。
“你自己留着喝吧，找几条母狐狸生崽去。”
李霏对客人吩咐道：“我饿了，想吃炒虎肝、美人鱼刺身、番茄烩牛肉……再来两瓶月亮糖吧。”
“才不要呢。”
玛格丽特气呼呼地转身，把尾巴对着她。
“哦？”
李霏把目光放在了那条晃来晃去的尾巴上。
不得不说，这条尾巴相当可爱，金色毛发蓬松而柔顺，尖端呈奶油色，摸上去也暖呼呼的，跟那头灿烂的金发一样柔软。
花魁小姐轻轻抱住尾巴，娴熟地抚弄着，时不时把五指指尖环在热腾腾的尾巴根上，轻轻抓挠。
公关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作为千载难逢的奇才，花魁小姐有着一手无师自通的精湛手艺。
不一会儿，狐耳萝莉仰倒在了李霏怀中，金发散乱，被轻而易举拿捏得气喘吁吁，小脸红得像苹果。
她的身子娇小而轻盈，粉雕玉砌的脸蛋看起来纯洁可爱，瞳孔金灿灿的，温暖柔和，如夜色中亮起的烛光，惹人怜爱。
多好的狐耳萝莉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惜粗鲁好涩又有受虐倾向。
花魁小姐眼帘低垂，不动声色地叹息着。
“耳朵，耳朵也要……”
玛格丽特目光迷离，软绵绵地央求道。
李霏玩味地笑着，俯下身子轻轻揪起兽耳，对着粉嫩的耳洞吹了口气，指腹每一次摩挲、捻动，都能让怀中的小小兽耳娘跟着颤抖。
很好，试用部分结束了……
花魁小姐忽然收回手，慢条斯理道：“饿了，没力气了。”
呜……
玛格丽特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扒拉着李霏的衣袖，奶油色的尾巴尖端急得在沙发上蹭来蹭去，央求道：
“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李霏盯着手指发呆，对客人的乞求充耳不闻。
小萝莉急了，抱住尾巴往李霏的唇边送，花魁小姐蹙眉，冷冷道：
“别用那条肮脏的尾巴碰我，天知道你用它干过多少龌龊事。”
玛格丽特急得团团转，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趴在桌案上连连晃动服务铃，呼唤道：
“来两瓶……五瓶月亮糖！”
五瓶？
花魁小姐眉角一挑。
看来今天，有希望创下业绩新高啊。
玛格丽特转过身，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李霏。
“仔细看看，这尾巴还蛮可爱的。”
李霏摸了摸小萝莉头顶光滑柔顺的金发，目光幽深。
她忽然伸手，攥住狐狸尾巴，五指用力并拢，玛格丽特疼得身体一僵，但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力度，缓缓放松下来，趴在李霏腿上。
……
幽静的房间里，秦知画手一颤，滴管中激射出一滩透明粘稠的溶液。
溶液落入透明的器皿内，原本橙黄色的药剂顿时变得浑浊了起来。
“又失败了……”
秦知画幽幽一叹。
身旁的柜子上，已经摆放了一整排橙黄色的残次瓶药水。
吱呀——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推开，身着雍容长裙的妇人端着餐盘走到秦知画身旁。
“知画，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吃饭。”
妇人嗔怪道。
“忙着研究药剂。”
秦知画露出笑颜：“麻烦嫂嫂了。”
“药剂这门学问深着呢，急不得，别把自己累坏了。”
妇人扫了眼桌上所剩无几的材料，询问道：“知画怎么想起来钻研强效幸运药水的？”
“师尊今天给了我‘幸运女神的微笑’的配方。”
秦知画答道：“她建议我先拿强效幸运药水练手。”
妇人显然对秦知画提到的药剂有所耳闻，啧啧赞叹道：“传说中能够夺天地之造化，扭转命运，永久性增加幸运的药剂啊……若真能制作出来，咱们秦记药铺的名声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秦知画谦逊地颔首，心头却浮现出一个黑发少女因自己不尽如人意的气运而闷闷不乐，腮帮子鼓起的可爱表情。
不知道幸运女神的微笑，能不能换来她的微笑呢？
“维拉尼安的传送通道已经开启了。”
妇人的话打断了秦知画的思绪：“我们与雇佣兵公会达成了协议，等安排好人手，需要你跟着走一趟，搜集一些药材。”
“嗯。”
秦知画轻轻点头。
……
在工作时间大吃大喝一顿后，李霏放下筷子，不无嫌弃道：“你要在我腿上坐到什么时候？”
玛格丽特捧着一杯酒坐在李霏腿上，偶尔洒落的酒液给衬衫留下浅浅的水印。
“我是客人！想坐多久做多久。”
萝莉仰起头，理直气壮道：“不让我满意，我就找格奈娅夫人告状。”
“对待不淑女的客人，没有一味忍让的必要呢。”
李霏冷冷道。
“你是我见过性格最恶劣的酒保！”
玛格丽特控诉道：“你会后悔的。”
“让我后悔？”
李霏嗤笑：“我倒很想见识见识客人的手段呢。”
玛格丽特从李霏怀中钻出，双手叉腰：“我本来打算和你谈生意的，但现在，生意黄了！”
“呵。”
李霏冷笑。
自己现在是有做生意的打算，比如盘下一处魔力水银工坊或者面包坊，给自己的妖精女儿们提供一个展现自我价值的工作平台，不过这种事只要和好闺蜜招呼一声就行了。
除此之外，秦知画也会委托师尊，替自己寻来一批“药剂鉴定”的订单。
毫无疑问，这两件事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而别的生意李霏根本没精力去搭理，单单是上学、卖酒和刷经验就够自己忙活的了。
而玛格丽特竟然拿莫须有的生意来威胁自己？
完全不带怕的嘛。
小小狐耳萝莉，可笑可笑。
啪。
玛格丽特把一张法术契约拍在了桌面上。
“哼哼，我的好徒弟，今天可是一大早就来拜访我，央求我和某位酒保小姐谈一笔药剂鉴定的生意呢。”
玛格丽特得意地笑着，狐狸尾巴左右晃动。
啊这……
花魁小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尽管是外行人，但李霏也清楚玛格丽特是赫赫有名的药剂大师。
毕竟她不止一次见到过【玛格丽特版治愈药水】、【玛格丽特版解毒药剂】、【玛格丽特版法力恢复药剂】……
可让李霏始料未及的是，玛格丽特竟然就是秦知画的那位师尊！
她总算明白，为何秦知画总对自己的师傅避而不谈了……对于知书达理、仪态端庄的世家闺秀而言，有个涩萝莉师尊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啧。”
花魁小姐不爽地撇过头，不去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的狐耳萝莉。
“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玛格丽特双手叉腰，毛茸茸的大尾巴欢快地晃动着。
“有什么目的你就直说吧。”
花魁小姐仍端着架子，试图站着把钱挣了。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玛格丽特昂首挺胸，仿佛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飞机场。
“大不了不做了。”
花魁小姐嘴硬到。
“哦，是么？”
玛格丽特凑到李霏耳边，发出精灵蛊惑魅魔般的低语：“我这里，每天都有上千瓶残次瓶药剂哦……”
“……你想怎么样。”
客人给得实在太多了，花魁小姐发出了颤音。
“我需要一份下酒菜。”
玛格丽特图穷匕见，抱起李霏的一条腿，长度已经接近她的身高。
花魁小姐颤了颤，紧咬下唇，眼中浮现出挣扎之色。
可想到每天上千瓶药剂所能带来的效益，李霏最终闭上眼，摆出一副默许的姿态。
“嘿嘿。”
玛格丽特用力扯下鹿皮短靴，又随手丢到地上，像是饥肠辘辘的人打开午餐肉关头一样，急迫而粗鲁。
当靴子被摘下，穿着白色短棉袜的脚就暴露在了空气中，还冒着湿乎乎的热气。
纯白棉袜被汗水沾黏在脚趾蜷曲的缝隙间，足尖与脚心处还有半透明的水渍，可以看到白里透红的肉色。
凉飕飕的感觉让李霏不禁绷紧了足弓，脚尖内扣。
玛格丽特捧着秀美纤细的脚，面露陶醉之色，仿佛在端详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还用手轻轻抚摸，感受着白棉袜上散发出的热气，最后用力把脸贴了上去。
花魁小姐本能地缩了缩腿。
“别乱动。”
玛格丽特捏着细细的脚踝，粗鲁地拍打了下脚面，含糊不清道。
死狐狸，你给我记着……
李霏睁开眼，面容冰冷，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与厌恶：
“吃完赶紧滚。”
玛格丽特动作一顿，旋即毛茸茸的狐尾摇得更欢快了。

第三十五章 鞭刑
清晨，刺耳的闹铃声把李霏从冥想状态中惊醒。
她穿着睡裙，盘膝坐在床上，连眼睛都没睁，就熟练地关掉了枕边手机的闹铃。
智力20（17）→21（18）
法力值：300/300→303/303
查看属性值的变化后，李霏艰难地睁开眼皮，嘟囔道：“好困……看来无法用冥想取代睡眠，至少现阶段如此。”
修行冥想法可以全方位提升超凡者的素质，但存在瓶颈，所以不可能出现那种“序列9闭关冥想百年，出关秒杀高序列强者”的情况。
“按照这个进度，大概一个月就能把入门级冥想法修行圆满吧。”
李霏长长伸了个懒腰，赤足下了床。
干劲满满的妖精女仆，昨晚用毛巾一寸寸擦洗了地板，让宽敞的房间看起来锃亮如新，一尘不染，丝丝凉意从地板传到脚心，驱散了李霏的困倦。
一把扯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李霏刚走到卧室门口，就闻到浓郁的奶香味。
三只娇俏可爱的妖精扑闪着翅膀飞来，围绕母亲上下飞舞，李霏露出笑容，把她们揽入怀中，一一蹭了脸颊。
“辛苦了。”
李霏揉着拉姆的脑袋，颇为欣慰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母亲大人。”
拉姆依偎在李霏怀中，感受着柔软掌心传来的温度。
不得不说，女仆小姐的培训卓有成效，或许也要归功于拉姆做事细心周到，短短两天功夫，花魁小姐的生活品质就提升了一个档次。
走进盥洗室，被开水烫过的毛巾尚且温热，连牙膏都挤好了，谁不喜欢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呢？
贵族老爷们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惜上完厕所还要自己擦，细节上还有值得改进的空间。
坐在餐桌前，花魁小姐如愿享用到了新出炉的松软蛋糕配上独角兽奶的美味早餐，期间拉姆还替她扎了个双马尾的发型。
虽然更喜欢黑长直，不过看在女儿一片孝心的份上，李霏也并不介意偶尔尝试下新发型。
“明天早上煎几个鸡蛋，再倒一叠酱油出来。”
李霏心满意足地吩咐道。
“嗯。”
颇有几分女仆长风范的拉姆颔首，记下了母亲大人的要求。
饭毕，李霏又亲手给三只妖精喂食了花蜜，在短暂的闲聊中，她很快察觉到，今早降生的小妖精也是R卡水平，呆萌得很，可胜在听话乖巧又长得好看，能凑活着用。
“人人都讨厌贵族，人人都想当贵族……”
在连拉姆都难以理解的感叹声中，李霏迎着明媚的朝阳走向学校。
……
“猜猜我是谁。”
校门前，李霏双手蒙住灰发少女的眼，瓮声瓮气道。
“沙耶？”
伊蕾娜摸了摸李霏的手。
“猜不出来的话会遭受鞭刑的哦。”
李霏的笑容变得危险起来。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安妮西亚。”
伊蕾娜哂笑道。
呵，渣女。
李霏鼓了鼓脸，气呼呼地松开伊蕾娜，用力晃动脑袋，双马尾像鞭子一样甩在她身上。
“啊，早安，霏。”
伊蕾娜捂着脑袋，试图狡辩：“我刚刚猜出是你了，只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
“哼。”
李霏不再搭理她，自顾自走进校门。
伊蕾娜哂笑着跟在她身后。
忽然，一头碍眼的金色短发映入李霏眼帘。
那是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色法袍，他跟在一名短发少女的身后，口中不断说着什么，可少女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脚下步伐急促。
李霏愣了几秒，随后露出玩味的笑容，一把揽住伊蕾娜的胳膊，几步跟上了不远处的金发青年，笑吟吟地问候道：
“哟哟哟，这不肯尼斯学长嘛？几天没见，怎么……怎么风采依旧呢。”
肯尼斯身体一僵，转过头，脸上是谦和有礼的笑容：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李霏小姐。”
紧接着，他看清了伊蕾娜的面容，目光在二人挽住的胳膊上顿了顿，心头一紧。
该死！这才入学第二天，她怎么就勾搭上“双子星”了！
联想到伊蕾娜和妮可之间的关系，肯尼斯的心脏重重下坠，可他还是挤出笑容，颔首问候道：“伊蕾娜小姐。”
交际是贵族的基本功，作为校友，肯尼斯与伊蕾娜以往还是有过几次简短的对话的。
“早安。”
伊蕾娜得体而礼貌地回应道。
“姐，我跟你说啊，我跟肯尼斯学长关系可好了。”
李霏热情地介绍道：“我以前在餐厅端盘子的时候，学长担心我待遇不好，盛情邀请我去他府上当高级女仆；前阵子我不小心伤了他几个手下，学长也非常大度地原谅了我呢。”
“啊这……”
茶言茶语让伊蕾娜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李霏的意思，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显然，花魁小姐的一番话，成功让“双子星”之一的伊蕾娜对肯尼斯的好感度降为了负数。
肯尼斯脸上维持着和煦的笑意，一只手却默默背在了身后，用力攥紧，指节发白。
一旁，短发少女也听到了李霏二字，脚步一顿，好奇地转过头来。
显然，入学典礼上的那场《后浪》演讲让某位新生代表在魔法学院内有了些知名度。
真美啊……
近距离看到李霏的容颜，短发少女呼吸一窒。
她在看着李霏，李霏也在看着她。
少女看起来十五六岁年纪，细碎亚麻色短发看起来柔软蓬松，发梢垂落在肩头；她的肌肤莹白剔透，却并非牛乳一样的纯白，而是颜色很浅甚至有些透明的色泽，像是一块无暇的冰面；青色的眸子明亮而带带着丝丝锐气，五官立体精致，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淡，很难找出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与烂漫。
轻便的褐色皮甲紧贴在纤瘦却挺拔的身躯上，这在魔法学院内是比较少见的装束，但最令李霏侧目的，还是别在胸前的那枚银色胸针。
特招生必然会得到银色徽章，但也有过入学时资质平平无奇的学生，凭借出类拔萃的表现不断升格，把青铜色徽章换成银色甚至金色的例子。
但花魁小姐还是听妮可妈妈说过本届新生中仅剩的另一位特招生的。
“是格蕾丝么？”
李霏径直越过肯尼斯，走到少女跟前，乌黑的双马尾也跟着一晃一晃，显得俏丽可爱：“很高兴认识你。”
“你……认识我？”
格蕾丝似乎有些不适应如此热情的问候，指尖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表情纠结。
“嗯哼，毕竟这一届就咱们两名特招生嘛。”
李霏伸手道：“我是李霏。”
在说道特招生三个字的时候，花魁小姐的语调似乎稍稍拉长了几分。
在场四个人，两个是特招生，还有一个更是佩戴者金色胸针的首席，剩下那个恐怕会尴尬到无地自容吧？
你说是吧，肯尼斯。
格蕾丝稍稍迟疑了会儿，才握住那只白皙的手：“我也认识你。”
“那太好了。”
李霏敲到好处地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那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空多交流呀。”
“……嗯。”
短暂的沉默后，格蕾丝低声回应道。
“肯尼斯学长，你的朋友真漂亮啊。”
李霏转过脸，愉悦地赞叹道。
刚才，她可是亲眼目睹了格蕾丝对肯尼斯不厌其烦的态度，否则花魁小姐更愿意把有限的时间投资到♀师♀生♀关♀系上。
——快，让我康康你嫉妒的表情啊。
“我和他不是很熟。”
出乎意料地，格蕾丝适时补充了一句。
敏锐地观察到肯尼斯抽搐的嘴角后，心满意足的花魁小姐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还有事，告辞了。”
肯尼斯终于难以再维持风度，他冷着脸，扭头离去。
“果然。”
穿过一片长廊，彻底脱离李霏的视线后，肯尼斯忽然冷笑出声。
……
“想要彻底悟透一门冥想法绝非易事，我要抱有足够的耐心与专注，由浅入深，直到进入最深层的冥想状态。”
讲台前，梅洛蒂亚向学生们娓娓讲述着冥想的奥秘与诀窍。
她今天换了件深蓝色法袍，点缀着星空图案，下摆只能遮住半截大腿，浑圆匀称的大长腿上是一层半透明黑丝，隔着深邃朦胧的黑，可以看见迷人无暇的白。
李霏托着下巴，努力维持着好学生的形象，思绪却已经飘到天外，盘算着昨晚♀忍♀辱♀负♀重签下的契约能换来多少收入。
毕竟以李某人的天纵之资，一秒钟就能掌握入门级冥想法，这部分知识对她而言毫无作用。
反观别的学生，却都在用心听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是因为昨天的扣分警告起效了，还是因为梅洛蒂亚的教学水平出色，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启迪与收获。
“当然，在冥想过程中，我们所得到的不仅仅是更浑厚的魔力、更强大的精神，更能对法则有所感悟。”
“法则的一角碎片，会在冥想时呈现在你们的思维中，或许是跃动的符号、或许是斑斓的颜色、或许是神秘的字符、或许是扭曲的图案……探索它们，可以加深对超凡知识的感悟。相信我，这才是超凡之路的根基，远比增加一些魔力、提升少许法术效果更有价值……”
梅洛蒂亚娓娓授课，时不时信手挥舞魔杖，在空气中描绘出抽象的、意义不明的符号。
嗯？
李霏蹙眉。
为什么自己在冥想的时候，感受到的只有空洞与虚无？
她又仔细盯着梅洛蒂亚勾勒出的光怪陆离的符号，左思右想试图琢磨出点什么东西来，最终发现这玩意儿比微积分还让人难以理解，让人一无所获。
又瞥了眼别的同学，他们都聚精会神的凝视着那些符号，时不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像是考试时解开了一道压轴大题。
唉……
李霏泄气了，靠在椅背上，默默翻开系统面板，看着资质那一栏晃眼的0，不满地撇了撇嘴。
不加资质的废物系统，真会拖本姑娘的后腿呢。
“还有什么疑惑的么？”
授课环节告一段落，梅洛蒂亚一口干掉咖啡，等待学生发问。
“老师，我昨晚在研习冥想时，确实感悟到了一些法则碎片。”
一位女同学举手问道：“可我根本无法理解它们……”
“不要去理解，要去感受！”
梅洛蒂亚强调：“解析法则、驾驭法则，那是高序列强者的领域！你们要做的，是熟悉法则，融入法则。”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女同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当然。”
梅洛蒂亚瞥了眼李霏：“如果资质足够高的话，在低序列时也可以本能地窥探到一丝法则的本质……但这至少是‘黄金级’资质才能触及的奇迹，我希望诸位能脚踏实地，不要白白耽误自己的时间。”
瞅我干啥？
本姑娘的资质可是连青铜级的标准都达不到呢……
李霏心中抱怨着，脸上却仍旧是一副乖巧的表情。
“学院会给大家提供晋升序列9的一应资源，包括仪式知识和秘药，不出意外的话，各位在近期就能踏足序列9。”
梅洛蒂亚十指交叉：“到时候，谁能最先掌握入门级冥想法，我会以个人名义奖励一门稀有法术。”
听闻此言，原本心不在焉的李霏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学生们闻言也顿时活跃了不少，开始窃窃私语。
很多同学都把目光放在了李·班花·新生代表·《后浪》演讲者·特招生·霏身上，跃跃欲试者有之，脸红心跳者有之，也有几人在暗暗腹诽，觉得老师偏心，这奖励纯粹就是给李霏内定的。
“再透露一下，我准备的奖品是二阶法术——‘幸运术’。”
梅洛蒂亚续上一杯咖啡，笑吟吟道：“虽然在战斗中未必能起到多少作用，但是在某些时刻，比如在晋升仪式中释放，或许能让你们获得足以受益一生的天赋专长。”
“加油哦。”
灰发的助教小姐伊蕾娜悄悄戳了戳李霏的腰，悄悄耳语道：“幸运术的价值至少是同阶法术的三倍。毕竟物以稀为贵，而魅力、幸运、资质、统率这四项能力是最难提升的。”
“我懂了。”
李霏点头，然后举手道：“老师，我已经掌握入门级冥想法了。”
嘶……
话音刚落，教室内传出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第三十六章 法术水晶
魔法学院每届招收的新生中，考核成绩最出众的那一个，可以获得白银胸针——通常而言，这类学生起码具备着黄金级资质。
除此之外，正副院长与贡献卓著的教职人员，可以额外分配特招生名额，但数量极少。
格蕾丝的白银胸针是靠实打实的能力争取来的，入学考核时一发火球炸穿三头月光狼的表现太过抢眼，惊艳全场，没人会对她的特招生名额存在质疑，毕竟以“非作战单位”的身份释放出法术，妥妥的水晶级资质，人们更熟悉的说法叫做“宗师之资”。
相比之下，李霏就显得神秘很多——继伊蕾娜之后，她是妮可院长指定的第二名特招生，更是在开学典礼上以新生代表的身份发言，这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院方更为重视这名美到不可思议的东方少女。
短短一天功夫，学院内就流言四起，但大部分传言显得非常荒谬，毕竟谁也无法相信，看起来就一副品学兼优好学生模样的新生代表，会在风尘之地接客。
显然，荒唐的流言蜚语无法打消学生们旺盛的求知欲，不少学员甚至老师都在暗暗留意着李霏的表现。
据说，有几名在开学典礼上对李霏一见钟情的少女，已经纠结着要不要去一趟金橘子酒馆碰碰运气了，万一是真的呢？
可谁都无法意料的是，在开学第二天，被大量视线所聚焦的新生代表就展现出了自己头角峥嵘的一面——已经成为超凡者的新生，会直接被安排到别的年级，而在一年级的六个班级里，所有学生都未曾踏上超凡之路！
这就意味着，新生代表小姐，至少也具备着水晶级别的资质……
“不是吧……这一届的两名特招生都有宗师之资？”
“双子星刚入学的时候，恐怕也不过如此……”
“难以置信。”
教室内一片哗然，同学们看向李霏的目光更为热切，这些出身在贵族、商人世家的子弟，都在飞快动着脑筋，盘算如何与她打好关系。
梅洛蒂亚却微不可查地蹙起眉毛。
绝大多数新生，在入学前就能接触到冥想法门，并在超凡者的指点下尝试着进行浅层冥想，为超凡之路打牢基础。
在他们看来，这位神秘而美貌的新生代表也是如此，根本不可能做出“李霏用一天时间掌握入门级冥想法”这种离谱的猜测。
而梅洛蒂亚曾向妮可院长了解过李霏的消息，她可以确定，李霏是昨天才刚刚获得冥想典籍……一夜之间领悟入门级冥想法，这速度实在太离谱了。
要知道，资质卓越的学员，往往会选择更高级的冥想法，学习难度也节节攀增，这就导致相当一部分特招生，在冥想入门上所耗费的时间与普通学员相差无几。
她担忧李霏选择了低等级冥想法，才会有如此夸张的速度——作为院长亲自指定的特招生，李霏的档案保密等级很高，至少在洛西布鲁克只有妮可本人能够翻阅，就连梅洛蒂亚也无权查看李霏到底选择了哪门冥想法。
罢了……这种事就让院长阁下操心吧，在妮可的眼皮子底下，李霏还能走上歪路不成？
出于对妮可的信任，梅洛蒂亚很快就放下担忧，抽出一支教鞭，附魔法术“甄别谎言”被激活，让教鞭绽放出荧蓝光辉：
“你已经掌握入门级冥想法了？”
“嗯。”
李霏点头。
蓝色光芒仍旧在闪烁，梅洛蒂亚颇为欣慰地收回教鞭，颔首道：
“看来，咱们学院又有一颗新星在冉冉升起。”
“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在同学们惊讶、艳羡的目光中，李霏凹足了谦逊的姿态。
“它是你的了。”
梅洛蒂亚轻轻挥手，一枚熠熠生辉的水晶就漂浮到了李霏跟前。
“谢谢老师。”
李霏不卑不亢地接过卷轴，用力抿嘴，以免笑出声来。
并非本小姐想要人前显圣，而是稀有法术太过迷人……
“这是你应得的。”
梅洛蒂亚嘴角噙着笑，环顾教室：“现在，已经同学摘得了头筹。但大家不要灰心，第二名掌握入门级冥想法的同学，也会有一门法术作为奖励。”
李霏出乎意料的效率让梅洛蒂亚不得不拿出另一份奖励来激励同学，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少新生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哦，差点忘了，李霏加十分。”
梅洛蒂亚把续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后，随口补充道。
此言一出，同学们的表情更加羡慕了。
普通学生入学总共就十分，李霏两堂课下来加了二十分……
无视了同学们酸溜溜的眼神，李霏低头打量起手中的法术水晶。
这枚法术水晶里封存着二阶自然系法术幸运术的模型，在掌握了基础自然魔法后，就可以尝试着去领悟它——显然，在奖品的选择上，梅洛蒂亚也是花了心思的，这枚水晶可以鞭策学生尽快去探索更高级的超凡知识。
“你学会的冥想法是昨天那个吗？”
在耳语声中，伊蕾娜头一回在李霏面前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在此之前，那张顾盼生辉的小脸上总是带着灵动鲜活的笑容。
“你猜。”
李霏巧笑盈盈道。
从李霏的眼神里，伊蕾娜得到了答案。
在那双瞪大的湛蓝色瞳孔中，仿佛有万丈狂澜掀起，正如在办公室里默默窥探着课堂的妮可一般。
桌案上摊放着一卷备份的《五行冥想法》，歪歪扭扭的文字里满是错字和语病，却又仿佛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以偏激的、狂妄的姿态解读着超凡知识，这种冥想法存在的本身，就是对法则的亵渎。
妮可本以为，世上再无第二人可以修行这门冥想法，可她失算了。
她所构想的命运轨迹，在蓦然出现了偏移，本该毫无资质的少女，竟在步步崎岖的超凡之路上来了个立定跳远，让事态脱离了她的规划。
“白梦婷，是你干的好事么？”
妮可仰起头，双腿交叠，对着空荡荡的墙壁质问道：“她的超凡之路第一步，应该由我来引领。”
“跟老娘没关系。”
白梦婷的声音穿过层层空间，在妮可耳边响起。
妮可沉默良久，身体忽然颤抖起来。
她捂着嘴，丝丝笑声从指缝间溢出，最后她仰躺在椅背上，笑得花枝乱颤：“啊……多久没品味到了，这种失控的混乱。”
“不过，霏，你可逃不出我的掌心呢。”
……
李霏随手关上门还上了锁，咔哒的脆响让梅洛蒂亚转过头，面露疑惑之色。
执教这么些年，她是头一回碰见跟着老师来办公室还主动锁门的学生。
意识到自己犯了职业病的花魁小姐吐了吐舌，笑吟吟道：“不好意思，习惯了。”
毕竟在包厢里做的生意带有浓浓的私密性，李霏在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随手锁门的习惯，尤其在和女士独处的时候——若客人点酒的话，只要摁一下沙发侧面的按钮，就能解开门锁。
“没事。”
梅洛蒂亚坐在办公桌前，顺手给李霏也扯了张椅子：“坐。”
“嗯。”
李霏乖巧地坐下，好奇道：“老师喊我来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你掌握入门级自然魔法了吗？”
梅洛蒂亚一边询问，一边将灿烂的金发扎成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
“嗯嗯。”
隐约猜测到什么的李霏连连点头。
“果然……”
梅洛蒂亚赞叹着，拍拍李霏的肩：“学员在掌握新的超凡知识后，都可以领取一枚对应等阶的法术水晶——特招生是两枚。”
法术水晶，是价值丝毫不逊色于法术卷轴的消耗性超凡物品，可以帮助超凡者掌握封存在水晶里的法术模型。当然，随着持续使用，法术水晶也会逐渐失效。
“这是库存的法术水晶列表。”
梅洛蒂亚递来一张清单。
召唤月光狼、地形认知、召唤妖精、加速、召唤丛林之子……
李霏看着密密麻麻的法术，内心一阵雀跃，笑容呈现在脸上。
终于可以学习正经的召唤法术了！
看来要不了多久，姑奶奶我就能告别该死的近战法师定位，当一个正经法娘！
“不急，慢慢选，有疑惑的地方可以问我。”
梅洛蒂亚温和地笑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堆玻璃罐头：“要哪个口味的？”
“这是？”
李霏好奇道。
“经过处理的史莱姆，加上各种水果制作成的甜品，味道不错。”
梅洛蒂亚回答道：“我个人比较推荐黄桃和草莓。”
史莱姆……
李霏纠结了几秒的功夫，梅洛蒂亚就打开一个罐头，一仰头将晶莹的、充满弹性的甜品倒进嘴里。
“您别噎着了……”
李霏拍拍梅洛蒂亚的背，颇为担忧道。
她早就察觉到这位成熟明艳的御姐老师喝咖啡总喜欢一口干，根本不怕烫嘴，没想到连吃东西也是如出一辙的风格。
梅洛蒂亚鼓着腮帮子咀嚼了会儿，才咕噜一声将以史莱姆为原材料的甜品咽下，挥挥手道：“不用担心，小时候饿怕了，养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
啊这……
李霏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能够把宽松法师袍撑起的人心，以及修长浑圆的大腿，欲言又止。
您这怎么看都不像缺乏营养的样子呀……
把话咽回肚里后，李霏挑了个橘子味的史莱姆罐头，口感相当不错，类似于果冻，清香爽滑，还有恰好好处的韧性。
梅洛蒂亚一口气闷掉三个罐头，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唇，开口道：
“对于法术的选择，我个人非常推荐召唤月光狼。”
“在序列9这个层次的战斗中，只要有充分的施法时间与法力值，很少有人能在十数头月光狼的围剿下杀出重围……如果在晚上，你甚至可以独自对抗多位超凡者。”
啊这……
听闻此言，李霏表情复杂。
她敢拍着胸脯保证，魔法学院的学生里，没有人比她更懂月光狼，面板里【狼窟灭绝者】的称号可不是像特招生名额一样援来的。
在李霏眼里，月光狼几乎和经验宝宝划上了等号……
“月光狼的单体作战能力并不强，尤其在白天，一个敢于搏命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杀死一头月光狼。”
梅洛蒂亚耐心地解释道：“可一旦成了规模，月光狼的危险性将会直线提升。在群狼悍不畏死的扑杀下，不俗的爆发力、锋利的爪牙，足以对超凡者造成致命的威胁，更不用说沐浴在月光中时，月光狼的战斗力可以提升五成左右。”
“总的来说，召唤月光狼和火球术、驱役骷髅战士一样，是公认最实用的低阶法术之一。”
李霏仔细思忖了下，发现梅洛蒂亚说得很有道理。
在掌握巨龙之力前，自己也只敢在白天用淬毒弩箭一头一头袭杀落单的月光狼……后来有了食人魔法杖和八阶法术，才能肆无忌惮收割群狼性命的。
“谢谢老师。”
李霏放下罐头，一把抱住梅洛蒂亚的胳膊，凭借精湛的业务水平，熟练地将纤细的手臂嵌入人心的缝隙间：“那另一项法术，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她能明显感觉到，梅洛蒂亚手臂上的肌肉变得有些僵硬，呼吸也急促了些，但稍加犹豫后，没舍得把手抽回去。
身体有优势就得常用，梅洛蒂亚得到了别人花钱排队才能买来的贴贴，李霏则能得到更加尽心尽力的指点，这波啊，这波是双赢。
“呃，嗯……另一门法术的话，嗯……召唤丛林之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梅洛蒂亚神情局促，用磕磕盼盼的语气道：“虽然丛林之子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但凭借血脉天赋，它们可以释放出二阶法术‘幸运术’，这可是非常有弹性……啊不，非常稀有的法术……”
“不，不对……你已经得到了幸运术，以你的资质不会在序列9这个层次停留太久，那么可以增益类法术‘地形认知’，这也是很热门的一项法术，它的实用价值甚至能够媲美二三阶法术。”
“可我不喜欢增益类法术。”
李霏的语气颇具怨念，晃了晃身子：“还有别的推荐么？”
梅洛蒂亚通过手臂的触感，体会到了惊心动魄的弹性，她本能地合拢双腿，正襟危坐。金发教师略显心虚地望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翡翠般的瞳孔中交织着紧张与庆幸——还好锁了门。
如果被同事看见自己和刚入学第二天的新生少女在办公室里做出这样的姿势，恐怕作为老师的人生，就结束了吧……
她本想抽回手的，可温软的人心实在太有弹性了。
梅洛蒂亚避开李霏的视线，把目光停留在清单上，给她一项一项讲解起上面的法术。
“召唤恶魔之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相隔不远的院长室里，妮可又一次抽出印有梅洛蒂亚的魔法肖像的档案，用红墨水在师德那一栏重重划下了第四个×。

第三十七章 跷课打算
召唤月光狼的法术水晶到手了，召唤凤凰还会远吗？
李霏收好封存着“召唤月光狼”与“地形认知”法术模型的两枚水晶，恋恋不舍地与梅洛蒂亚老师道别——她本不想用增益法术的，但反复衡量之下，这门法术的实用性实在太强了，可以减少各种乱七八糟地形所带来的干扰，诸如沼泽、雪地、荒漠等，仅凭这一手法术，很多雇佣兵小队想必会对自己敞开环抱。
“上完课记得去找妮可女士，她会给你安排序列9的晋升事项。”
梅洛蒂亚起身将李霏送到门口。
这名比李霏还要高出半个头的成熟女教师，此刻面色绯红，灿烂金发被汗水沾黏在唇边，像是刚刚做完剧烈运动。
“谢谢老师。”
李霏掏出一方手帕，微微仰起脸，替她擦掉额头的汗珠。哪怕隔着手帕，李霏也能感受到面庞不断上升的温度。
等李霏挥手告别后，梅洛蒂亚才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掌心里。
……
“玲儿，东西准备好了吗？”
秦知画站在药铺门前，精心梳洗过的秀发挽成双平簪，被微风拂动的白色长裙上绣着桃花，在夕阳下映出一道欣长优美的倒影，风姿绰约。
“来了来了。”
苏玲儿提着药箱，小跑着奔向秦知画。
昨天，大小姐将她提拔为贴身侍从，苏玲儿换下了那身干练得体的店员制服，穿上一袭嫩黄色留仙裙，每天只要听候秦知画的差遣，吃穿用度却与管事同等，工钱也比整日招呼客人翻了十多倍。
按照秦知画的吩咐，苏玲儿除了每两三天要陪同小姐送一次药外，她把功夫都用在了钻研推拿、庖厨等伺候人的学问上。
心中无甚野心、素来随遇而安的苏玲儿，欣然接受了生活的改变。
“知画，你要去哪儿。”
身着锦绣长裙的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笑吟吟地问道。
“嫂嫂，我去送药。”
秦知画颔首道。
“残次品药剂鉴定？”
妇人笑道：“这门生意倒是挺受客人喜欢呢，我们的小知画今后肯定会成为孔家世子的贤内助。”
秦知画身子一僵。
“对了，我翻看过你签下的法术契约，负责鉴定药剂的人，是叫李霏吧？”
妇人意味深长道：“知画中意的那个红倌人，似乎也叫这个名字呢。”
秦知画眼帘下垂，沉默不语。
“知画，那女校书写的诗词我也看过，颇具诗才，能在风尘之地混出名堂来，想必也有几分姿色，只是没想到还有鉴定药剂的能耐。”
妇人走到秦知画身旁，捧起她的手颇为热切道：“若知画真的相中她了，不妨直接赎买回来给你做个伴，以我们秦家的家底，这么点花销无伤大雅。”
“若她今后能老实本分的话，待你大婚之日，未尝不可随你一并嫁入孔家，当个通房丫鬟。若能侥幸被纳为侧室，一辈子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的，对那等风尘女子而言，也算是天大的造化了。”
“知画意下如何？”
这番话的敲打之意，秦知画如何听不出？
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道：“不必了……”
“也罢，等你哪天有兴致再说吧。不过送药这等差事，让下人跑腿便好。”
妇人瞥了苏玲儿一眼：“去吧。”
“嗯……”
苏玲儿支吾着，悄悄看了眼大小姐。
纤白素手握紧又松开，秦知画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放声咆哮的念头，可从小就被锁在笼中，被礼教链条套住脖子的金丝雀，又如何能轻易做出忤逆长辈之事。
秦知画垂着头，语气幽深：“玲儿，你先去吧。”
“是。”
苏玲儿应声告辞。
“来，知画，陪嫂嫂喝杯茶聊聊天。”
妇人牵着秦知画的胳膊，轻轻将她拉回了阁楼上。
……
“头大。”
橘红色的夕阳光线透过宽大锃亮的玻璃照射在教室内，台上一名须发皆白的导师洋洋洒洒地讲解着法术原理与施法技巧，李霏揉着太阳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开学第一堂法术课程，讲述的自然是最基本的知识；从其他同学一脸专注认真的表情来看，导师的授课水准也相当不俗。
可资质为0的特招生小姐完全无法理解老师在说什么。
李霏算是明白了，但凡涉及到超凡力量本质的东西，自己来听课纯粹是浪费时间；真正对她有价值的，应该是对各种法术、战技、职阶、超凡物品、超凡生灵、作战技巧的客观性描述。
于是，某位新生代表在开学第二天，心中就有了翘课的打算——只听对自己有用的课程，剩下的时间去学外语、刷经验不香么？
“不过课表是学院早就安排好的，有用的课程和没用的课程穿插，我得先去妮可妈妈那儿，求她把课表改一改，把对我有用的课程集中在上午……”
心中做好打算后，李霏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尝试理解老师的授课内容，可直到今天的最后一堂课结束，她仍一无所获。
“你看起来情绪不佳呢。”
伊蕾娜转过头来，颇为关切道。
不等李霏说什么，她就主动安慰起了李霏：“这些内容对你而言确实简单了些，没什么上课的必要，不过老师还得考虑到别的同学，只能循序渐进。”
“唉，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资质太高的苦恼。”
李霏自然地摆出一副“高处不胜寒”的落寂表情，把脑袋搭在伊蕾娜的肩头：“你以前也有这样的困扰吧？怎么处理的。”
“自学，碰到不会的再单独请教妈妈或者老师。”
伊蕾娜嘴角噙着笑，意有所指道：“作为姐姐，我很乐意单独给妹妹提供指点哦。”
闻言，李霏稍稍有些意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婉拒道：“我先自学吧，有搞不明白的问题再问你。”
——开玩笑，单独授课，本姑娘资质为零的事岂不是分分钟露馅。
李霏并没有意识到，台上那名白发苍苍的导师正打量着她，微微皱起眉，沧桑而深邃的眼中略带疑惑之色。
新生中两名特招生皆具备宗师之资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大半个学院，这位序列3的老法师也有所耳闻。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光怪陆离的线条、图案与符号，那是法则存在的痕迹——而学生们熠熠生辉的灵魂，正在不断容纳这些法则，速度或快或慢。
最让他瞩目的，却是后排靠窗并肩而作的两名绝色少女，她们言笑晏晏，连一缕灰色的发梢与黑色长发悄悄纠缠在了一起都没有察觉。
让老法师费解的当然不是“她们什么时候结婚”，而是他看到的异象：
灰发少女像是一个汹涌狂暴的漩涡，源源不绝地吞噬着法则碎片，这是年轻时同样具备“宗师之资”名号的老法师，都望尘莫及的资质；
黑发少女则与之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就是一个绝缘体，一团美艳而虚幻的空气，密集交织的法则要么绕开她，要么穿透她，义无反顾地融入了灰发少女的灵魂中。
这是法则亲和度为0的表现——某种程度上来说，资质糟糕到这种程度也挺罕见的，毕竟街上随便挑个人，资质差归差，离入学门槛“青铜级”都差得远，但很难碰见废物到这么彻底、连一丝一毫资质都不具备的。
如果在大街上遇到这样的倒霉蛋，老法师最多会看上两眼，可这种现象出现在风头正盛的特招生身上，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看来，这孩子的资质过于妖孽，院长阁下不仅封存了她的档案，还给她准备了能够隔绝窥探的超凡物品，以免惹人忌惮……或许她的资质比伊蕾娜还高？后生可畏啊……”
短暂的疑惑后，老法师很快就做出了合理的推断，深深看了李霏一眼，才转身离开教室。
……
院长办公室前，李霏深深吸了口气，面露悲壮之色，如同为守护身后城堡而向黑龙发起冲锋的冠军骑士，欲要慷慨就义。
毕竟花魁小姐很清楚，如果不好好“尽孝”的话，妮可恐怕不会答应自己修改课表的要求。
还没等李霏做好准备，门就自己打开了。
妮可坐在办公桌后，桌上已经沏好两杯热腾腾的红茶。那双湛蓝的眸子正对着李霏，笑容知性温婉，又带着丝丝俏皮，与伊蕾娜如出一辙：
“茶都泡好了，还不快进来？”
李霏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锁上门，挤出笑容道：
“那个，我有一事相求。”
“哦？”
妮可眨了眨眼。
……
半小时后，李霏瘫坐在沙发上，肌肤泛红，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还有浓郁的红茶馨香。
“以后你只要上午来听课就可以了。”
妮可用纸巾擦拭嘴角，慢条斯理道。
“谢谢妈妈，我先告辞了。”
李霏吃力地站起身，双腿隐隐在打颤。
“别急。”
妮可询问道：“你随时可以晋升序列9了吧，打算选择什么职阶？”
“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兼修混乱系魔法。”
李霏重又坐下：“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比较稳妥的路线是序列9选择‘德鲁伊’，序列8选择‘占火者’。”
妮可很快给出了几条提议：“这两大职阶都有值得深入开发的潜力……萨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霏仔细听着，逐一记下。
“总之，你要好好考虑，决定了再告诉我，我会带你去领取相应的秘药和仪式知识。”
妮可叮嘱道：“如果还有值得信赖的超凡者，你也可以咨询下，毕竟总有一些稀少而强大的职阶，是连我也不清楚的。”
懂了，待会儿就给好闺蜜发消息。
李霏点头，起身告辞：
“好的妈妈，明天见。”
……
安妮·特蕾莎心不在焉地削着苹果，时不时侧头打量一眼时钟。
“嘶。”
她忽然吃痛地惊呼一声，水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细嫩的食指上多了一条细细的伤口。
“没事吧？”
听到响动的莉莉丝穿着拖鞋，匆匆赶到厨房。
“没事。”
安妮夫人强笑道。
“还好有我在。”
莉莉丝嘟囔着，捧起母亲的手，接着一团圣洁的白光亮起，安妮夫人手上的伤口不翼而飞。
“我们家莉莉丝的法术水平越来越厉害了呢。”
安妮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肩膀。
“一点小伤口而已。”
莉莉丝脸一红，局促地偏过脑袋，垂在脑后的双马尾也跟着晃动，轻轻拍打在安妮夫人的手臂上。
“番茄牛肉已经炖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安妮·特蕾莎又扫了眼时钟，强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挤出笑容道。
“嗯。”
莉莉丝闷闷应了声，用余光打量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表情就有些纠结。
足足半分钟后，她才耸拉着脑袋，声音细若蚊喃道：“那个，其实……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不会反对的。”
安妮夫人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盛饭：“别胡说，快洗手准备吃饭。”
“我不是小孩子了！”
莉莉丝抬起头，提高了几分嗓音：“从昨晚到现在，你一直魂不守舍的。而且平时我回家，晚餐都已经做好了，今晚你肯定在等人。”
“还有，我昨天明明看见你们……唔唔……”
安妮夫人面色绯红，用力捂住女儿的嘴，等莉莉丝快要翻白眼了才松开，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盛饭，只是眼神显得非常心虚。
莉莉丝扁起嘴，委屈地看着母亲，两人在厨房里一阵沉默。
“别操心这件事了。”
良久，安妮夫人叹了口气，目光幽深：“你在学院里好好学习就行，别的事我会处理好。”
“哦……”
莉莉丝鼓脸，欲言又止。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安妮夫人，在吗？”
略显忐忑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到母女耳中。
安妮夫人呼吸一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莉莉丝就抢先一步走向门口，气势汹汹：
“我去开门！”

第三十八章 -11
房门被用力拉开，屋内温暖的灯光映亮李霏的瞳孔，可那双眸子里倒映出的却不是安妮夫人的容颜，而是一名朝气满满的金发双马尾少女。
莉莉丝的发色看起来更为明艳一些，比起安妮夫人，更像梅洛蒂亚；纤细的眉毛倒竖，亮晶晶的眼中带着审视警惕之色，像是被人闯进小窝中的猫儿，欲要张牙舞爪。
若非她的身形和安妮夫人一样娇小，五官轮廓也隐隐能窥得母亲的影子，李霏恐怕会怀疑这名金发蓝瞳的少女是梅洛蒂亚的女儿。
“学姐好。”
李霏礼貌而不失热情地问候道。
今天她可是特意在学校里打听了莉莉丝的消息，对这名学姐有了大概的了解。
嘴硬心软，性格别扭，在生命系魔法上有不俗的造诣。
莉莉丝脸一红，正欲脱口而出的“这里不欢迎你”硬是被甜美迷人的笑容卡在了嗓子眼。
——莉莉丝支持母亲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不忍心看到母亲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个视图当自己继母的学妹抱有敌意，况且昨天李霏给她留下的印象太糟糕了。
“哼。”
莉莉丝用力哼了一声，甩过脑袋，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失礼的话，自顾自回到客厅，给李霏让开一条道来。
“打扰啦。”
李霏摘下鞋子走进门，小脑袋左顾右盼，很快看见了厨房里的安妮夫人：“老师，晚上好。”
“嗯，还没吃饭吧？”
安妮夫人低头忙碌，用故作平静的语气道。
“昂，我昨天就开始期待安妮老师的晚餐了呢。”
李霏面露笑意，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毫不见外地脱掉法师袍，挂在衣架上。
在胸针到手后，李霏就和安妮夫人说起过调整授课时间的问题，两人约定每晚在安妮夫人家用餐，饭后再学外语。
“我饿了，快吃饭吧。”
莉莉丝用警惕地眼神盯着李霏，拍桌催促道。
李霏从善如流，直接坐在了莉莉丝的对面，主动伸出手道：“好像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李霏。”
“大名鼎鼎的新生代表，拥有宗师之资的天才，我哪能不认识你呢。”
莉莉丝话中带刺，双手抱胸。
“我叫李霏。”
李霏笑吟吟地看着她，仍举着莹白的手掌。
“知道了知道了。”
在李霏的注视下，莉莉丝的神态明显变得局促起来，被白丝包裹的纤细右腿不自觉地开始抖动。
“我叫李霏。”
李霏歪了歪脑袋，放软了语气，眼神却有些狡黠：“莉莉丝学姐，我的手都举酸了。”
薄脸皮的莉莉丝终于招架不住花魁小姐的攻势，用力一跺脚，素白小手飞快在李霏掌心碰了下，沾之即退，算是握过手了。
“握了手，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李霏慢悠悠收回手，托着腮帮子道：“还请莉莉丝学姐多多关照。”
“虚伪，学校里的老师肯定把你当成宝，哪用得着我……”
话没说完，安妮夫人轻轻一记手刀敲在莉莉丝的脑门上，嗔怪道：“没礼貌。”
在李霏和继女说上几句话的功夫，热腾腾、香喷喷的番茄牛腩已经被端上了桌，炖成酱汁的番茄纠缠在汤汁充盈的牛肉上，看起来就甚是美味可口。
但更让人垂涎的显然是安妮夫人，她穿着一袭无袖连衣裙，掺杂着栗色的柔软秀发搭在肩头，脖子上挂着细细的银项链，神情柔和而温暖。
可以想象，若安妮夫人也是李霏的同事，就凭这种成熟含蓄的贤妻良母气质，恐怕会让很多千金小姐彻底沦陷的吧。
“我帮你盛饭。”
李霏不顾安妮夫人的推诿，起身去厨房端菜端饭。
“这么献殷勤，肯定图谋不轨……”
莉莉丝嘟囔着，一碗冒尖的白米饭忽然放在了她的面前，蒸腾水汽中带着稻米的清香。
洛西布鲁克一般以面条、面包为主食，不过很显然，安妮夫人默默记住了李霏在闲聊时提起的、更喜欢吃米饭的习惯。
“不用谢。”
李霏笑眯眯地看着她，明媚绮丽的笑颜让莉莉丝微微愣神，心口升起一股燥热，蔓延到脑门。
她完全理解了高岭之花般的母亲为何会对这名学妹动心。
不多时，三人都坐在了长方形的餐桌前。晚餐算得上丰盛，中央是一大锅番茄炖牛腩，旁边围着沙拉、奶油蘑菇和土豆泥。
安妮夫人坐在里侧，左手边是女儿，右手边是李霏。
莉莉丝看了眼母亲，又瞥了眼李霏，欲言又止，最终决定埋头吃饭。
“我就不客气啦。”
李霏也端起碗，享用安妮夫人精心准备的晚餐。
牛肉软嫩而弹牙，一口咬下去会有汁水溢出，带着浓郁的番茄味道，李霏连连动筷，吃得香甜，这种表现是对厨师最好的赞美。
安妮夫人却食不下咽，目光幽深。
李霏已经发育出了窈窕迷人的好身材，比自己更为高挑、饱满，可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仍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涩与朝气。
更不用说，她今天还是特别显嫩的双马尾发型，与自己的女儿如出一辙——李霏和莉莉丝就算假扮姐妹，也不会有丝毫违和感。
我竟然勾引了比我女儿还小的学生，她还是莉莉丝的学妹……
安妮夫人掩嘴，心中满是罪孽感。
虽然昨天是李霏主动的，可安妮夫人仍把问题归咎在了自己身上，这让她深深的自责、不安，同时带着丝丝甜蜜。
被如此靓丽迷人的少女所倾心，不论多么清心寡欲的人，都难免会心生成就感，为自己的魅力而窃喜。
在无比纠结、复杂的情感下，安妮夫人终究做好了直面这份禁忌感情的觉悟。
“你也吃呀。”
李霏察觉到了安妮夫人的异样，夹起一块连着筋的牛肉送到她碗里。
“嗯。”
两人的目光交接，可安妮夫人并没有避开，湿润而坚定的眸光中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事态的发展和我预想中的不同……我都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了。
李霏正在思索间，突然觉得有热乎乎的、软绵绵的东西在自己小腿上撞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往桌下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一只被白色丝袜包裹的小脚丫缩回拖鞋里，而莉莉丝则用气呼呼的眼神瞪着自己。
那双蓝宝石般的瞳孔中带着鲨意，莉莉丝觉得这饭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陌生的学妹，在自己的家里，当着自己的面，和自己的母亲眉来眼去！
被踢了一脚的李霏并未动怒，反而面带笑意，又挑了一块肥瘦适宜的、连着筋的牛肉送到莉莉丝碗里。
金发双马尾美少女是理想型，穿上白丝就是理想型中的理想型，对于莉莉丝，李霏会抱有足够的耐心与包容。
可看似用来表达善意的动作下蕴含着多么危险的心思，瞒得过母女二人，却瞒不过系统——后者显然将其判定成了可耻的、不伦的、卑劣的一项预兆。
道德：-10→-11
魅力：202→212
一瞬间飙升到212的魅力，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悄无声息地收拢，莉莉丝瞪着好像更为迷人的学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鬼使神差地把目光放在李霏那双刚刚给自己夹菜的筷子上。
筷子末端亮晶晶的，上面不光有汤汁，还有李霏的……
莉莉丝用力晃了晃脑袋，埋下头，躲开李霏的视线。
我就再吃一口……
牛肉带着番茄的甜美，还有一丝丝酸味，莉莉丝记住了这个味道。
李霏轻轻抓起桌旁的汤勺，舀起满是牛肉的番茄浓汤，浇在饭上，意味深长道：
“其实，我更喜欢吃盖饭呢。”
……
饭后，安妮夫人走进卧房，对李霏道：“进来吧。”
“你们不是要上课吗？客厅里就可以！”
莉莉丝像是炸了毛的猫咪，大声反对道。
“我有些事要和她谈一谈。”
安妮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
莉莉丝用力揉着脑袋，最后顶着乱糟糟的金发起身：
“算了，不管你们了。”
在重重的关门声中，莉莉丝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这是要摊牌了吗？
李霏则略显紧张地走进熟悉的卧室，刚一进门，房门就被安妮夫人锁上。
“坐吧。”
安妮夫人走向书桌旁的椅子。
“嗯。”
李霏却一把牵住安妮夫人的手，拉着她坐在床沿上。
两双眼睛对视间，就对彼此的心意心知肚明。
“霏，你还很年轻，你有很好的前程……”
安妮夫人开口了：“刚才听莉莉丝说，你有着非常出色的资质，而我……”
她的语气平静，显然已经打好了腹稿，翡翠般的眸子下还有两道浅浅的黑眼圈，可想而知安妮夫人昨晚并没有睡好。
五指传来的力度，以及掌心渗出的汗水让李霏明白，安妮夫人或许比自己更为忐忑。
“所以，我不用担心安妮老师看不上我了，是么？”
李霏笑着打断了安妮夫人的话。
“我结过婚……”
“我不在乎。”
李霏秒答，语气诚恳，毕竟她也没打算只当一个女人的新娘，希望安妮老师以后也能谅解自己的苦衷。
“我不再年轻了……”
“所以才成熟体贴呀。”
依旧是秒答。
“我已经有了女儿。”
“我也会好好照顾她。”
李霏毫不犹豫地保证到。
安妮夫人沉默了，愣愣凝视着李霏。
李霏也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一声不吭地把脸凑上去，在能感受到安妮夫人香甜温暖的鼻息时，却被一根食指堵住了唇。
安妮夫人侧过脸，面颊上浮起红云：“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莉莉丝也是。”
“好。”
李霏点头，目光却飘到了床头的婚纱照上。
汝妻女吾养之，勿虑。
银发新娘笑容不减。
“等你掌握通用语，还……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我们，我们……”
安妮夫人深深埋下头，支支吾吾道。
“我就可以喊你安妮了，是么？”
李霏用指尖轻轻挑开安妮夫人手指，又穿插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安妮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抬起头，眼中波光粼粼。
还没等李霏说什么，视线就被素白柔软的掌心遮住。
安妮夫人深深看了眼与李霏紧扣的左手，精美的婚戒熠熠生辉。
她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眷恋、痛惜与不舍，最后化作两行眼泪，只余一片释然。
安妮夫人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从颤抖的唇形上来看，那两个字是：
抱歉。
被蒙着眼的李霏感受到温软的触感在唇上一触即分，她明白，这是安妮夫人对她的答复。
当眼前的小手移开，李霏看到的，是安妮夫人泪流满面的笑容。
……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好姐妹，有没有那种一秒钟掌握一门语言的法术？
悸动战士：有。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给我整一个
悸动战士：好，后半辈子我会照顾你的。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
悸动战士：我以前试过，给不到中序列的超凡者强行灌输一门语言，那家伙的脑浆跟开水一样冒气泡。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
悸动战士：格奈娅女士是秩序系法师，“痴愚”和“记忆超群”应该可以帮到你。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摸摸哒。
收回手机，李霏迈着跳步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觉得连月亮都在对自己笑。
安妮夫人的表现着实让花魁小姐诧异——她本以为，安妮夫人会对昨天的事避而不谈，甚至辞掉给自己授课的工作。
没想到，在窗户纸被捅破后，看起来弱气的安妮夫人并未选择逃避，反而展现出了足够的勇气，直面两人的感情——这可比某些小说里明明是双箭头还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猪脚强多了。
“什么人？”
刚打开家门，三只妖精热情地迎上来，可李霏却敏锐地看到她们身后的那一抹鹅黄色，警惕地问道。
已经喝了两壶咖啡的苏玲儿幽幽站起身，用委屈的小眼神看着她：
“你终于回来了。”
“啊……抱歉抱歉。”
李霏连忙走上前，满怀歉意道：“开学了，要上课比较忙，让你久等了。”
她目前有两份鉴定药剂的生意，一份来自玛格丽特，按照约定，那只屑狐狸会在每个月底把药剂一次性送来；另一份则是与秦知画签下的协议，当初约好的是“两三天鉴定一次”，可李霏不是聋子瞎子，她很清楚秦知画绝不会错过和自己见面的机会，所以两三天等于两天。
“知画姐姐人呢？”
李霏好奇道。
她端起咖啡壶，摆出一副准备给苏玲儿续上咖啡的姿态，心里却默默考虑着怎么赶紧送客以免耽误自己卖酒。
“她……”
苏玲儿欲言又止。

第三十九章 秘密花园
“婚约？”
在花魁小姐扑灵扑灵的眼神下，苏玲儿很快把问题都交代了。
李霏暗暗思索着，挨个触碰药剂，苏玲儿奋笔疾书，不多时，药剂就鉴定完毕，而李霏也有了主意。
“以后不用给我送药了，有空会自己去秦记药铺。”
李霏望着药箱内十来瓶黄橙橙的药水，漫不经心道。
上一回自己问了“提升幸运的方法”，这两天秦知画就开始研制强效幸运药剂，可以说是行动力很强的天狗了。
虽然是出来卖的，但作为公关翘楚，李霏很有职业道德——就连那只讨厌的屑狐狸给足了好处后，花魁小姐都能让她尝到甜头，更何况是美貌深情又是理想型的大家闺秀呢？
“啊？我回去会禀告小姐的……”
还不清楚花魁小姐在洛西布鲁克有多大“人脉”的苏玲儿略显紧张道。
“嗯，这瓶我留下了。”
李霏抽出一支残次品药水，起身送客。
……
深夜，在送别盗贼公会副会长海瑟薇女士后，微醺的花魁小姐晃晃悠悠走到格奈娅夫人身后，一个饿虎扑食抱住她。
“跟我回家！”
花魁小姐理直气壮道。
“哦？这可是你说的。”
格奈娅夫人扭过脸，暧昧地舔了舔唇角。
隔着紫色纱裙传来的丰腴温暖触感让花魁小姐心猿意马，不过考虑到成人礼还没进行，她很快心虚了，暂且放弃了让金橘子酒馆姓“李”的捷径，转移话题道：
“格奈娅夫人，您会‘记忆超群’和‘痴愚’么？我打算快点掌握通用语。”
“哦？”
格奈娅宠溺地揉了揉李霏头顶的秀发，气吐如兰道：“没问题，明天就把你的通用语教师辞了，以后每天下午来我这里上课吧。”
这怎么行！
“我也想让格奈娅夫人给我上课。”
花魁小姐一副悲天悯人之色：“不过人家孤女寡母的，辞了多不合适……”
“可这两门法术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呢。”
格奈娅双眸微眯，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指尖在李霏耳垂上绕圈圈。
在花魁小姐没有提出“涨薪”之类过分请求的情况下，格奈娅对店里的头号摇钱树一直很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这回不同。
她很清楚“痴愚”那门法术的副作用，格奈娅并不情愿把“痴愚”状态下的李霏送到别的女人家里，这会让她有种把自己的小情人灌醉了给别人送助攻的感觉。
“唔……我可以雇佣一辆狮鹫车接送。”
在城内骑乘飞行交通工具必须办理相应的手续与执照，但对于李霏而言这不算什么问题。
在花魁小姐的软磨硬泡下，格奈娅终究答应了她的请求，甚至愿意将自己豢养的那头狮鹫借她使用。
“好耶！”
得意忘形的花魁小姐雀跃不已，挽着格奈娅的胳膊蹦蹦跳跳，脑海里尽是安妮夫人的一颦一笑。
掌握通用语，成人礼还会远么？
于是乐极生悲的事情就发生了。
为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花魁小姐用力在格奈娅那张珠圆玉润的面庞上香了一口：“安妮夫人最好了。”
“哦？”
话音刚落，格奈娅的眼神就变得犀利了起来，如同草原上的狮子，眼底尽是郁郁葱葱的大草原。
“啊不，我的意思是……”
意识到自己口误的花魁小姐一下子酒醒了，背后一层冷汗冒出来。
咚。
烟枪不轻不重地在李霏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格奈娅夫人最终还是原谅了这只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小妖精。
当然，花魁小姐不清楚的是，涨薪之事被延后了。
……
和煦的朝阳唤醒了古老的学院，一草一木欣欣向荣，让这座古老的建筑焕发生机。
李霏垮着脸，从“幸运喷泉”里打了一壶水。
昨晚回家，她跃跃欲试地打算从三枚“法术水晶”内感悟法术模型。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不管李霏如何集中精神，三枚法术水晶在自己的感知中，也与石头无异。
一无所获的花魁小姐意识到，在资质提升之前，恐怕只能氪金买知识之书来学习法术了……但知识之书的价格可是法术水晶的十倍！
李霏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买下【静默耳坠】了，今后若无必要，得把财富值全部投资到知识之书上，用现金来置办装备。
仰起脖子吨吨吨喝下半壶泉水，李霏忽然瞥见了两条跃动的金色马尾。
于是她快速把水壶装满，并将表情切换成朗丽的笑容，热切地向继女发出问候：
“早安，莉莉丝。”
“我跟你很熟吗。”
莉莉丝扭脸，用后脑勺看她。
李霏快步迎上去，从法袍下掏出一袋儿尚有余温的蛋糕：“尝尝，我亲手做的。”
“谁要吃你做的蛋糕啊。”
莉莉丝表示拒绝：“我吃过早餐了。”
李霏笑容不减，迈着跳步一路跟在她身后，越过长长的走廊，眼见就要进入教室。
“你跟着我干嘛！”
莉莉丝一跺脚，气呼呼地回头。
她的声音颇大，惊动了不少同学，好奇地眼光默默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李霏捧着蛋糕，歪着脑袋，一字一顿道：
“·我·亲·手·做·的·哟~”
继母垂落的秀发轻轻晃动，撩拨少女的心弦，痒痒的。明媚的笑颜比天上的太阳更为夺目。
“知道了知道了，不许再跟着我。”
莉莉丝的心脏漏跳一拍，认命般接过蛋糕，又警告了一句，匆匆进入教室。
李霏默不作声地拍了拍宽大的法袍，里面还藏着几袋蛋糕。
就和随身携带奶糖一样，不定期送一些惠而不费的小礼物，可以立竿见影地提升好感度，如果加上“亲手制作”的标签，则效果翻倍。
当初李某人只有八十点魅力的时候，都会在每天中午坚持买一包三块五毛钱的果汁软糖，被学校里的男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魅力上来了，初心却不能忘。
——一般人不建议学，同班男生试过，结果非但没能当上海王，还被当成了傻子。
就是有些辛苦几只小妖精，一大早起来辛辛苦苦做蛋糕了。
“可以呀，莉莉丝。”
教室里，坐在莉莉丝身边的少女露出促狭的笑意：“我这两天还在想，要不要去找那个新生代表要个联系方式呢，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
“是呀是呀，三天拿下东方学妹，不愧是咱们的金毛班花！”
另一名少女接过话，眼中满是八卦之色。
“你再瞎说什么呀！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莉莉丝像是被激怒的猫咪，语气先是抬高了八度，然后又缓缓放低，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怅然若失：“总之，我和她没什么。”
“哦？”
邻桌少女嘴角上扬：“我可是听说，很多同学都打算向她索要联络方式哦，你可千万别背对终点线冲刺哦……”
“我和她，绝对不可能发生什么。”
莉莉丝强调道。
“好吧。”
邻桌少女耸肩，指了指莉莉丝怀中的蛋糕：“那……分我一块？”
“不行！”
莉莉丝闻言立刻紧紧抱住纸袋，然后在好友玩味的目光中，红着脸道：“我还没吃早饭……”
……
走出梅洛蒂亚老师的办公室，李霏身上的蛋糕还剩下最后一袋，本来是留给伊蕾娜的。
然而妮可妈妈告诉她，伊蕾娜今天不在学校。
李霏提着纸袋，慢悠悠回到教室。
“早。”
“早上好。”
走进教室后，已经互相认识的同学们向她打招呼，李霏也一一回应。
上课期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和伊蕾娜泡在一起，但偶尔有前来搭讪的同学，李霏也保持了礼貌的应对，毕竟是服务业出来的。
李霏刚一落座，又一名男同学气喘吁吁跑进教室，坐在李霏右侧的那张课桌上。
教室里只有单人课桌，颇为宽大，伊蕾娜作为助教，这两天都是直接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李霏身旁。
“起迟了？”
李霏笑着问道。
“是啊，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男生擦了擦额头的汗。
“归你了。”
李霏把蛋糕递过去。
“呃……感激不尽。”
男生略一犹豫后，先是双掌合十道谢，才接过蛋糕。
这个男同学有着黑色的短发，褐色双瞳，体形颇为削瘦，长相勉强能跟帅字沾边。他的上衣看起来是亚麻布料织成的，法袍也并非超凡物品，跟其他同学比起来略显寒酸。
他叫克莱恩，是班上仅有的一位平民学生，由于两人座位相近，李霏和他交流过几句。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魅力值的不断提升，李某人的魅力虽然离“不可名状”还差得远，但隐隐有富江的苗头了，放古代妥妥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年少慕艾的同学甚至某些定力不足的老师，在她面前都难免有些异样，或局促紧张，或眼神炽热。
而克莱恩则能维持那种平静自若的眼神，像极了网络小说中的男猪脚。
“不客气。”
李霏笑着摆摆手，翻出课本准备迎接今天的课程。
……
“啊！！！”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过去，李霏牢牢抓着狮鹫背部的羽毛，放声呐喊。
视野中的景物飞快倒退，发丝在劲风中狂舞，银白色法袍也猎猎作响，李霏初次体验高速翱翔于天际的畅快，比记忆中坐过山车时心惊肉跳的感觉还带劲。
很快，格奈娅夫人豢养的狮鹫降落到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前，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花园门口还插着一块路牌，李霏一眼辨认出上面的四个大字：
男士勿入。
方才，李霏已经在独角兽森林旁见识了瑰美璀璨的彩虹坛，那是堪称奇迹般的绝景，不愧是洛西布鲁克的地标建筑——如果超凡建筑物也有魅力这种属性的话，彩虹坛至少一百五起步。
可李霏并未驻足太久，而是匆匆赶到这片秘密花园。
昨晚拿到了一瓶还不错的残次品强效幸运药剂，李霏打算把幸运值尽可能拉满，抽一波奖，而按照秦知画所说，洛西布鲁克除了彩虹坛、幸运喷泉外，秘密花园里的“仙子之环”是最后一处能带来好运的地方。
秘密花园，是妖精们所钟爱的栖息之地，但这并非是大自然的恩赐，而是妖精们一点一滴雕琢出来的风水宝地。
妖精族群会选择水源充沛、生命气息浓郁并且符合神秘学标准的地方，栽种自己喜欢的植物，将环境精心改造成自己所喜欢的形状，秘密花园就由此而来。
秘密花园里，会生长一些特殊的草药、果实，都是比较抢手的药剂原料；还能孕育出少量宝石、魔力水晶等，也能换来可观的收益——这些资源的产出效率、品质，与妖精的数量成正比，妖精越多，产能越高。
比如赫赫有名的“幸运四叶草”，有大半产自恩洛斯大陆各地的秘密森林，是千金难求的超凡宝物。
李霏早就下了决心，今后等妖精的数量上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承包一片秘密花园下来。
此行，她是奔着秘密花园里的“仙子之环”而来。
两名小妖精很快从秘密花园中飞出来，一个蓝发一个粉法，她们绕着李霏盘旋，小心翼翼凑近她，粉雕玉砌的小脸儿上带着羞怯之意。
家里养着几只妖精的李霏明白，这是想要贴贴的表情。
她们并非李霏的女儿，但魅力可不仅仅对人形种族管用，当魅力值达到一定程度后，哪怕审美观存在出入，李霏也能对不同种族产生吸引力——她是狼人眼中的月亮、巨龙眼中的宝石、沙耶眼中的伊蕾娜、魅魔眼中的触手……
只要维持如今的道德值跌落速度，花魁小姐有朝一日定会成为西幻神话世界的富江，美到不可名状的古神，轻轻抚摸大地，沉睡亿万年的火山都会喷涌！
打量着两只娇俏可人的妖精，李霏露出亲切的笑容，主动将她们揽入怀中，又用指尖挑起蜂蜜塞进她们嘴里——要随身携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花魁小姐愈发渴望一枚空间戒指。
不多时，小妖精就被喂饱了，李霏见状拿出一枚金币，这是秘密花园的“门票钱”。
不出所料，两只小妖精连连摇头，一人牵着李霏的一只手，把她引进秘密花园内。
这让李霏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妖精们的穿着素来很绿色清凉，大多是用树叶、藤蔓编织成的，莹白肌肤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穿不起衣服”的错觉。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白嫖了穿不起衣服的小妖精，道德值竟然不动如山，没有下跌的迹象……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四十章 深渊熔岩
走进秘密花园内，李霏算是明白为什么男士勿入了。
妖精一族根本没有“性别”这种概念……放养在秘密花园中的妖精们，生活习性也更为原始自然。
树梢上、溪水边、草里地……总能看到穿不起衣服的妖精们都在造小妖精。
顺带一提，恩洛斯大陆不论什么族群的雌性，只要深层次贴贴不带指套就有♀♀生♀的风险。这不符合李霏记忆中的生物学知识，但这很神秘学——完成仪式、得到回馈，问就是法则的伟力，具体原理得问创世神。
除了放肆的要境外，秘密花园里生满了见所未见的奇葩、高大鲜艳的菌菇，争奇斗艳，让李霏仿佛置身童话世界。
只是时不时会有妖精蛮横地飞到李霏身边，扯她衣裳，推推搡搡，结果被一个脑瓜崩弹开。
显然，就算是妖精这种看起来楚楚动人、娇小烂漫的族群，血脉里也流淌着超凡生灵的野性与侵略欲，很难想像如果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直女丢进来会听到多么悦耳的尖叫声，恐怕比送到白府上也好不了多少吧。
而李霏在云淡风轻间展露出的力量让牵着她的两名妖精面露失望之色，比起随处可见的R卡，这两只起码是SR，懂得审时度势。
在略带羡慕的眼神中，李霏一路饱览了秘密花园里的绝妙美景，来到花园深处。
五光十色的菌菇围成一个环，环内氤氲着雾气，朦胧雾气里有光芒若隐若现。
值得在意的是，菌菇旁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皮甲、一双短靴，白色单衣与灰色裤袜也叠好放在一旁，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比起幸运喷泉、彩虹坛，仙子之环带来的好运更为持久，足有七天，但相对而言要麻烦一些，必须除去衣物，在仙子之环里待上十分钟才行。
“咋觉得有些眼熟呢……我想起来了！”
李霏嘟囔着宽衣解带，在两名小妖精晕乎乎的眼神中，赤足走进仙子之环内。
湿漉漉的雾气也阻挡不了李霏亮晶晶的视线，她左顾右盼，很快发现了一道白皙纤细的倩影，走上前去问候道：
“好巧啊，格蕾丝。”
少女闻言惊呼一声，捂住胸口倒退好几步，过了几秒才迟疑不定地回应道：“李霏？”
“嗯哼。”
李霏背负双手，脚步轻快地凑近她，一副要带球撞人的势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嗯……”
格蕾丝垂着头，双手试图遮住身子又放开，表情局促，像极了自闭少女在澡堂里遇见关系并不亲近但偏偏又自来熟的女同学的样子。
“没想到特招生小姐竟然在开学第三天就跷课哦。”
两句话的功夫，两人的距离就只剩下咫尺之遥。
格蕾丝的身躯看起来苗条却不显得孱弱，锁骨沟很深，白皙小腹处有流畅的马甲线，腰腿线条紧致，妥妥的运动系贫乳少女。
她有些紧张地拢起耳侧的亚麻色短发，青色双眸正对足尖，低声道：“你不也是……”
“唉，有些课程对咱们来说纯粹就是浪费时间，难免要做出取舍。”
李霏无奈地摊摊手，指尖似乎是不小心戳到了格蕾丝的腰侧，少女顿时一个激灵，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向后蹿了一步。
“安啦安啦，别紧张，都是女孩子，怕什么。”
李霏试图劝慰格蕾丝，但这话放在别的地方或许还有几分说服力，在洛西布鲁克么……
格蕾丝抿着嘴，视线完全不敢往李霏身上凑，毕竟仅仅是余光瞥到的雪白，就让她心惊肉跳。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丝丝雾气顺着毛孔钻进身体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通透感，让李霏回忆起了曾经做汗蒸的感觉。
“舒坦，以后得常来。”
李霏又一次打破了沉默：“下次咱们一起呀？”
“嗯。”
出乎意料的是，格蕾丝稍作迟疑后，竟然点头同意了。
这姑娘有点怪呀……总觉得她有点排斥我，但又总会答应我的请求。
李霏蹙眉，追问道：“你平时运气不太好么？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呀。”
“我会接取一些雇佣兵任务，需要好运。”
格蕾丝回答道。
“我也有兼职雇佣兵的打算耶！”
闻言，李霏顿时来精神了：“何不共商大计？”
“好。”
格蕾丝仍旧在沉默后允诺了李霏的提议。
“那明天上午放学后一起？”
李霏微微眯眼，但仍是一副盛情相邀的语气。
“嗯。”
……
十分钟后，李霏重新穿戴好装备，通体舒泰。
格蕾丝已经提前离开了。
“谢谢你们。”
两名妖精把李霏送出秘密花园，素来坚守“不能白占便宜”准则的花魁小姐在她们眉心留下一道唇印。
一枚金币换来花魁小姐的两个吻，从小妖精陶醉的表情来看，她们觉得自己赚了。
花魁小姐也在寻思着，第一回来就能白嫖，多来几回，能不能把这里面的妖精都牛成自己的？到时候花园里的宝贝，还不是想拿多少拿多少……
“我还会再来的哟。”
狮鹫振翅，掀起道道飓风，载着李霏冲入云霄。
……
“先停下吧。”
李霏指向一处看起来就风景迷人的绿茵地，大声道。
序列5的狮鹫显然能听懂人话，它长啸一声，盘旋着落地。
“辛苦啦。”
李霏从狮鹫身上跳下，指尖捋了捋它颈部的毛发，才走到绿茵地中央，夺目的阳光让她眼帘下垂。
她深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掏出用五个学分换来的法术卷轴。
魔力涌动间，一个体态矮小、浑身绿油油的生灵被召唤而出。
它看起来有些像秩序阵营的矮人族，却并没有魁梧求解的肌肉与浓密的胡须，皮肤很白，穿着绿色的马甲背心，头戴一顶长长的圆形礼帽，绿油油的帽子比它脑袋还长，看起来颇为滑稽。
丛林之子，序列9，作战能力极为拉胯，但凭借血脉，这个族群天生能释放出二阶增益法术“幸运术”——这就意味着，自然系法师只要掌握“入门级自然魔法”，就能卡BUG享受到二阶法术。
李霏仔细打量着它，那张阴柔的脸上凝固着略显夸张的笑容，露出两排雪白的门牙。
比起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小妖精，脱胎于法术的召唤单位，看起来明显呆滞了不少。
“对我释放幸运术。”
李霏吩咐道。
绿莹莹的光芒涌动间，李霏的幸运值提升到5点。
接着，她拿出被体温焐热的药剂。
【强效幸运药水（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10秒内增加10点幸运；陷入暴躁易怒状态，持续半小时。
在确认过抽奖环节不会有异象后，李霏也懒得等到回家再抽奖了，干脆在城门口挑了处看起来风水不错的地方。
她扒开瓶塞，吨吨吨一饮而尽。
幸运：5（1）→15（1）
在幸运值提升的同时，一阵烦闷感在心头涌现，李霏莫名惋惜月光狼死得太早。
好在，这种感觉不算强烈，李霏很快控制好情绪，把目光集中在抽奖面板内。
硕大的轮盘上，白色只剩下一条窄窄的线，绿色过半，四分之一的银色，跟白色差不多粗细的金色。
“统，抽奖。”
轮盘滚滚转动，李霏双手合十，用力摁在胸口，心脏怦怦直跳。
很快，轮盘转速放缓，在花魁小姐瞪大的双眼中，指针在最后半秒跨过了绿色区域，停留在白色区域。
我特么……
暴躁状态下的李霏气得一脚踢倒身旁的丛林之子，咬牙道：
“继续！”
轮盘再次转动，这一回当指针停下时，璀璨金光映亮李霏的瞳孔。
“再来！”
李霏兴奋得一拍大腿，放声道。
在柔和的银光中，李霏握紧的手一点点松开。
一白一银一金。
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了，喜欢吃什么可以吃到饱；但以前，李霏习惯把最美味的食物留在最后。
于是，李霏点了支烟卷，先查看第一条抽奖记录。
[获得自然系知识之书——增益类法术——一阶——感度光环]
“呵。”
李霏嗤笑一声，她已经看透这狗系统了，尽把增益类法术往自己身上塞。
而且这门法术她可是相当熟悉，毕竟感度光环在店里的使用频率比护体石肤还高……据好姐妹抱怨，她用了这门法术后，“都快变成喷泉了”。
感度光环（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敏感度提升10％。
持续时间：20分钟
冷却时间：30秒
魔法消耗：6
升级所需：0/100
随手用掉知识之书，李霏深深吐出一口烟气，又翻看银色的抽奖记录。
[获得混乱系知识之书——杀伤类法术——六阶——深渊熔岩]
！！！
六阶杀伤性魔法！
李霏心中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有了这玩意儿，还不分分钟起飞？
“系统给我加！”
在无声的呐喊中，知识之书破碎，李霏的灵魂深处多了一枚精致华美的法术模型。
深渊熔岩（Lv1）
法术效果：释放出直径15英尺的深渊熔岩进行杀伤。
冷却时间：3分钟
魔法消耗：3000
升级所需：0/215000
“嗯？”
李霏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不妙，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要三千点蓝才能来一发？？？
闹呢？
本姑娘现在还负债两千七百枚金币，升到十级，才三百多点蓝！
八阶法术巨龙之力才耗蓝两百多点！
李霏气得浑身发抖，姨妈回流，狠狠把法杖丢在了地上。
狗系统针对我！
她咬牙切齿，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金色的抽奖记录上。
[获得金色技能之书×10]
【金色技能之书】
描述：可以任意提升一项技能等级，最高提升至Lv10。
“嗯……”
李霏蹙着眉，陷入沉思。
这两天的课不是白上的，她很清楚，随着法术等级的提升，可以削减法力值消耗与冷却时间，提升法术效果。
除此之外，《五行冥想法》也能提升智力和法力值，减少法力值消耗。
而晋升序列9以后，自己的属性必然会有立竿见影的强化，某些职阶也有减少法力消耗的效果；不仅如此，自己到时候还能掌握基础级别的冥想法，进一步拔高蓝量、削减蓝耗。
再氪金买点装备。
好像离三千点的门槛不是很远了？
快则序列8，慢则序列7，李霏有足够的信心能释放出至少一发深渊熔岩！
唯一让她纠结的是，技能书明显用在八阶法术“巨龙之力”上会省下更多熟练度……
“时不我待！”
李霏略微纠结后，很快下定决心：“抽奖机会以后多的是，先把资源兑换成实打实的战斗力才是正经！先刃甲再辉耀的幽鬼胜率可比裸辉耀的憨憨高多了……”
一连九本技能之书拍下去，刚学会的“地狱熔岩”立刻提升到Lv10。
深渊熔岩（Lv10）
法术效果：释放出直径30英尺的深渊熔岩进行杀伤。
冷却时间：90秒
魔法消耗：1650
升级所需：0/430000
剩下一本技能之书李霏打算先留着。
“今晚就要决定好序列9选择的职阶，明天上午去妮可妈妈那里领取秘药和仪式知识；中午去雇佣兵公会，搞钱刷经验！”
一番思索后，李霏很快对今后的日子有了大致的规划。
她一脚踩灭烟头，无视了呆愣愣的丛林之子，跨上狮鹫的背，拍拍它的翎羽道：
“回去吧。”
鹰首狮尾的巨兽张开双翼，投落下庞大的黑影，向着不远处的洛西布鲁克盘旋而去。
……
“小姐，这是随行人手的清单。”
秦记药铺后院，一名须发银白的老者躬身，把手中名册递给秦知画。
“姜老办事我放心。”
秦知画笑着接过名册。
“小姐谬赞了。”
老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长袍，银发被一丝不苟地绑在脑后。
他详尽而有条理地向秦知画讲解着后天出行的事项，最后才提议道：
“此行并无甚风险，毕竟雇佣兵公会已经把维拉尼安清缴了一番。”
老者躬身答道：“不过……老朽觉得，或许可以再寻上一名通晓‘地形认知’的帮手，这能让我们省下不少脚力。”
秦知画瞥了眼清单，疑惑道：“不是有一名‘驯兽师’么？”
“小姐有所不知。”
老者笑道：“这位精灵小姐专精召唤一道，并未涉猎增益类术法……尽管没有‘地形认知’也无伤大雅，但外出寻药，若能多上一层助力，终究是多多益善。”
“我明白了。”
秦知画颔首：“刚好明日我要去一趟雇佣兵公会，商谈生意之事，到时我顺便寻一名帮手来吧。”

第四十一章 喜提银手镯
“快点快点，把我送回家。”
盯着系统面板里的新法术，李霏催促道。
再鸡肋的法术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奇迹，李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试验下“感度光环”的效果。
狮鹫发出雄浑嘹亮的长啸，双翅一振，速度陡升。呼啸风声中，李霏裹紧了法袍。
“停下！”
在飞进洛西布鲁克后，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娇呵声，紧接着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起来，狮鹫的飞行速度骤然放慢。
与此同时，另一头狮鹫腾飞而上，拦在李霏面前，背上站着一名白衣胜雪的美人，她的身姿欣长挺拔，形似婚纱的治安官制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英气逼人，脑后长发如瀑，栗色发梢足以触及脚踝，在强风中狂舞。
“根据治安管理条例，洛西布鲁克内的飞行速度不允许超过两百码。”
与李霏有过一面之缘的治安官小姐亚丝娜朗声道：“你违规了，我要检查你的飞行执照。”
紧接着，她看清了李霏那张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却比前两天更为动人的面庞，露出错愕之色。
怎么又是你？
“啊，亚丝娜小姐。”
李霏揉了揉被风吹到有些僵硬的面庞，露出笑容道：“好久不见呀。”
“我们三天前才见过。”
亚丝娜面无表情道。
“我的家乡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霏撩起耳边的发丝，打算用美人计贿赂治安官小姐。
“别套近乎了，让我看看你的证件。”
亚丝娜别过脸。
“喏。”
李霏略显心虚地掏出与白梦婷的合影。
“这就是你的证件么？”
亚丝娜叹息道：“跟我走一趟吧。”
好姐妹，洛西布鲁克真的姓白么？两次把你亮出来，都被铁面无私的治安官小姐无视了，你这“无冕之王”一点牌面都没有呀……
“别，我认罚。”
残次品药剂的副作用还没消除，李霏强忍内心的烦闷感，摆了个法兰西军礼：“超速罚多少？”
“你以为超速是小事么？”
亚丝娜见李霏毫无反悔之意，冷冷道：“昨天，有人纵酒后骑着三头犬……”
“撞碎了一个路人，还有条胳膊进了三头犬的肚子。”
上午听同学们八卦过的李霏蹙眉，在药剂副作用下，她终究有些失态了，不耐道：“但我这不是没出事么？”
亚丝娜微不可查地摇头轻叹。
如此美丽的皮囊下，为何有如此恶劣的性格？
她凝视着李霏，一字一顿道：“超速，无证飞行……你会被判处至少三个月监禁。”
啊这……
李霏眼睁睁看着一对银手镯拷在自己的手腕上，鼓脸叫嚣道：“我闺蜜是白梦婷，你不能抓我！”
“我也记得你们家乡有句话，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亚丝娜冷着脸，轻松镇压了李霏试图抗拒执法的行为，并用一块黑布盖住了她的脑袋。
……
用法力加固的铁窗后，李霏身着单衣，戴着一对银手镯，沉默不语。
药剂副作用已经过去了，可她脸色仍臭臭的。
亚丝娜，你给我记着！
李霏在牢房里来回踱步，见好姐妹迟迟不来捞人，干脆对自己释放了一发“感度光环”。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验下新法术。
感度光环（Lv1）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敏感度提升10％。
持续时间：20分钟
冷却时间：30秒
魔法消耗：6
升级所需：0/100
“SensibilitasAura”
魔力光晕在李霏身上漾开，她忽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垂下头，用下巴抵住脖子，身体也扭来扭去。
恰好一阵微风透过逼兀狭小的窗口吹进来，李霏赶忙缩到墙角，全身上下紧绷，细嫩足尖也用力往脚心扣。
“才百分之十，效果就这么好吗……”
李霏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
本来，她的脖子就比较敏感，施加了感度光环后，仅仅微风拂过，就让她觉得脖子凉凉的，有些酥痒……衣物与体表接触，原本柔软舒适的布料也让她感到不自在，恨不得马上把贴身布料全部扔开。
“忍忍，应该习惯就好了……”
李霏自语着，强忍不适，垫脚关上小窗。
同时，她尽可能开始思考，口中碎碎念地自语，来分散自己注意力，让20分钟变得不那么漫长。
“仔细想想，这玩意儿似乎还挺有用的……”
“嗯……它确实让我变得敏锐了，能清晰感受到空气的流向，还有温度的变化……只要能适应这样的状态，战斗时我会有更迅捷的反应，敌人很难偷袭到我……”
“然后嘛……在常态下，它带来的不适感，约等于有尿意后再灌下五百毫升矿泉水，等待二十分钟……不动的话还好，就算动起来也并非无法忍受。可如果法术等级高些，把这玩意儿加在负伤的敌人身上，效果应该会非常拔群……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敌人，这一发‘感度光环’下去，恐怕会漏出来吧？战斗力起码打对折……”
“用来拷问肯定效果出众……”
“另外，等成人礼后，这玩意儿使用得当的话，或许能让卖酒提成翻倍。”
“好技能，得多用。”
在艰难地等待中，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等法术效果消失后，汗水已经沾湿了单衣，连乌黑发梢都黏在唇边。
李霏躺在小床上，发出绵长的喘息，仰视着天花板，双目无神。
“断头饭来咯。”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李霏支棱起脖子，看见身着警官制服的白梦婷端着餐盘走进来，湿漉漉的眸子中满是促狭笑意：“哟哟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特招生么？几天不见，怎么进局子了？”
“放我出去！”
李霏下床，用力摇着铁窗道。
“请注意你的身份，罪犯小姐。”
白梦婷变出来一张椅子，坐在铁窗边上：“现在，本警官负责拷问你，乖乖交代自己的罪行吧，坦白从宽。”
好闺蜜一如既往地涩，头上歪带着一顶警官帽，身上是天蓝色制服，领带松松垮垮地耷拉在饱满的人心上。
腰线下是超短的皮裙，被半透明黑丝包裹的双腿交叠起来，高跟鞋半褪，挂在纤细温软的足尖上，一晃一晃。
如果执法队都是这种不检点的风貌的话，恐怕洛西布鲁克的犯罪率会激增吧。
“有本事你进来说！”
李霏鼓脸。
“呵。”
白梦婷手一挥，铁栅栏在金铁之声中洞开，警官小姐昂首阔步地走进来后，栅栏又轰然合拢。
“吼，居然朝我走过来了。”
李霏一愣，旋即缓缓转过身，摊开双手，不可一世道：“你竟然不逃跑，还主动送上前来找死么？”
“不走近点，怎么让你喊妈妈呢。”
白梦婷一步一步接近她，同时打了个响指，一层盈蓝色屏障覆盖在铁栅栏上：“静谧结界，可以隔绝光线和声音……”
话音未落，李霏就一个饿虎扑食把好闺蜜推倒，深邃乌黑的秀发铺散在床上，像是绽开的黑曼陀罗。
“我已经迫不及待听到猎物的悲鸣了。”
李霏跨坐在白梦婷的腹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蠢蠢欲动的指尖瞄准肋骨，桀桀狂笑道。
她能感受到，柔软的肌肤开始发热、颤抖……直到十根雪嫩的手指伸到她的腋下，李霏的笑容才僵硬的脸上。
她竟然还有余力发起反攻！
“不，这不可能……”
李霏瞪大眼，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一阵不妙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呵呵呵，特训的成果相当不错呢。”
白梦婷舔了舔唇角：“当初之耻，今天我要加倍报之！”
“没想到短短数日，你竟成长到了如此境地……”
李霏语气低沉，眼中带着鲨意。
紧接着，她忽然明媚一笑，摊开掌心，轻盈的魔力在体内涌动：
“可我还有底牌没用呢。”
“SensibilitasAura”
“什么，这是……”
听到熟悉的咒语声，白梦婷娇躯一颤，神情错愕。
“悲鸣吧！颤抖吧！变成喷泉吧！”
李霏的嘴角肆意上扬，连瞳孔都隐隐变成了❤形，欲要提前享受镇压反抗者的快感。
但很快，李霏的笑容又一次消失在脸上。
“为什么会这样！”
李霏用力晃着脑袋，难以想象刚刚令自己坐立难安的法术，竟然被白梦婷无视了！
“我身上，可是时刻挂着感度光环的哟。”
白梦婷掩嘴轻笑。
“啊这……大意了！难道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么！”
预料到自己下场的李霏顿时冷汗涔涔。
“霏宝，我本来不想对你用这个的，怕你承受不住。但既然你先不讲武德……”
白梦婷吃吃笑着，葱白食指轻点李霏眉心：“那就别怪姐妹不当人啦。”
呜……
刚消失不久的别扭感觉重新笼罩在身上，李霏发出一声悲鸣，兔子般从白梦婷身上窜起，用力拍打铁窗，发出凄婉的求救声：
“救命啊！救命啊！放我出去！”
显然，这是徒劳的。
“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最后，瑟瑟发抖的花魁小姐缩在墙角，整个人被白梦婷的阴影所笼罩。
……
“好姐妹，我会对你负责的。”
白梦婷点上一支烟卷，坐在床边道。
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李霏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用力攥着薄毯，眼角还有泪痕。
这日子没法过了，连好闺蜜都能反过来欺压自己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霏嘟囔着，吃力地挪动身体，把脸枕在柔软丝滑的大腿上，摘下白梦婷指缝里的烟卷，轻轻吸了口，眯眼道：“我准备晋升序列9了，有什么建议么？”
“魔女。”
白梦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序列9的法系职阶里，不可能有比魔女更强大的。”
“啊这……”
李霏蹙眉，声名狼藉的魔女集会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生命阵营多次出动天使与骑士大军欲要剿灭魔女，自然阵营也与魔女誓不两立，就连死亡阵营都不怎么待见魔女……
“风险太高，还有别的吗？”
“德鲁伊。”
白梦婷给出了与妮可妈妈相同的建议：“德鲁伊是自然系法师中最常见的职阶，但这也意味着德鲁伊职阶的强大与可靠，否则不可能成为主流。”
“隐秘而稀少的职阶，或许会有强大的；但主流的职阶，必然强大。”
“以后你构建自己的法术体系时也要记住这一点，变羊、闪烁、净化等法术，几乎每个有条件的法师都会学……总有些蠢货觉得烂大街就等于平庸，而他们往往死得并不安详。”
“懂了！”
李霏点头，抱着试一试的心思随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我有个朋友，她掌握了一门很强大的法术，但法力值不够……有什么办法么？”
“有啊。”
白梦婷不假思索道。
还真有？
你上辈子是小叮当吧。
在李霏亮晶晶的眼神中，白梦婷用指尖把玩着她的耳垂道：“跟她说，到我府上当一个月搞姬女仆，我送她一身神装，禁咒都能放着玩。”
好姐妹，如果哪天不慎友情变质了，一定是你的锅……
李霏腹诽着，捧起白梦婷的手，可怜兮兮道：“婷宝~我那个朋友，是个守身如玉的好女孩儿……”
“那就把这个送给她吧。”
白梦婷掏出一个纯白的蕾丝袜圈，李霏好奇地接过，手感绵软。
【白梦婷的手制袜圈】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魅力+1
附魔效果：灵魂燃烧（Lv10）
灵魂燃烧（Lv10）：3~10秒内减少100％的法力值损耗与法术冷却时间，持续时长视灵魂强度而定；开启后会对灵魂造成严重损伤。
咕嘟。
李霏悄悄吞咽着口水，打开商城面板，搜索能修复灵魂的药剂。
可就算相对最便宜的那一种，都李霏而言都是天文数字。
“你的天赋专长应该能鉴定出它的效果吧？”
白梦婷笑吟吟道：“这东西送你朋友了，不过在我这儿修复灵魂可是要收费的哦。”
好家伙，4S店是吧？
李霏连修复灵魂的价格都没问，直接把袜圈戴上了——真要用了这东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见死不救嘛。
“对了。”
白梦婷忽然提醒道：“好一点的连身袜可以帮助你快速适应‘感度光环’哦。”
“出狱了就去买。”
李霏忽然嘴角噙起：“你能再表演下那个吗？”
“哪个？”
白梦婷脑袋一歪。
李霏双手抱胸，用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道：“洛西布鲁克，姓白。”
“咳咳，队伍大了，总有些不识大体的家伙……”
某个当初和好闺蜜拍着胸脯保证凭借照片可以在洛西布鲁克横着走，如今却在监狱里领人的家伙目光飘忽道：“今晚就去找她谈话。”
“别了吧。”
李霏本就噙着的嘴角又上扬了些：“我倒要看看，这位治安官小姐到底能经得住多久的考验。”

第四十二章 痴愚
“哎嘿嘿。”
李霏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忽然用力一蹦，扎开马步，对着紧闭的大门高呼：“芝麻开门！”
拉姆满脸担忧地扶着母上大人，还替她擦去嘴角的口水。
“这是怎么了？”
大门忽然被拉开，安妮夫人一眼就察觉到了李霏的异常，连忙将她牵进屋，还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老婆！”
李霏在看到安妮夫人的一瞬间，立刻高高蹦起，扑在安妮夫人身上，娇小的妇人连连踉跄好几步，差点摔倒，幸好最后扶住了墙。
“格奈娅夫人给主人施加了‘记忆超群’与‘痴愚’。”
拉姆微微喘息着，向安妮夫人解释道。
为了把母上大人安全护送过来，小妖精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稍不留神，李霏可能就为了抓蝴蝶跑出老远，还差点被某个不怀好意的大姐姐被糖果骗走。
“记忆超群，能强化记忆力的秩序系法术。”
一旁，莉莉丝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解释道：“痴愚，副作用极大的增益类法术，可以强化记忆力、理解能力、运算能力……但持续期间会影响到心智，有些人会变得疯疯癫癫，有些则会把自己封闭起来，蹲在墙角装蘑菇。”
“原来是这样……”
安妮夫人红着脸道。
当着女儿和外人的面，被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学生像是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身上，两条大长腿圈住自己的腰，脑袋拱来拱去，还有刚才那羞人的称呼，安妮夫人连白皙的项颈都浮上红云。
可她并未把李霏推开，而是吃力地把不安分的学生抱到餐桌前。
“你不会打算给她喂饭吧。”
莉莉丝难以置信道。
“你小时候吃饭不乖，妈妈也是这么喂你的。”
安妮夫人面露笑意，见莉莉丝别过脸，才招呼拉姆道：“来，一起吃饭吧。”
“谢谢。”
拉姆并未推辞，关上门后很是乖巧地飞到一张座椅前。
“你是她雇佣的女仆么？”
莉莉丝打量着一袭女仆装的拉姆，忽然问道。
“我是她的女儿。”
拉姆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当”一声，安妮夫人手中的餐勺掉落在桌面。
莉莉丝也瞠目结舌，可她并未想歪，结结巴巴道：“这，这家伙……还领悟了入门级召唤魔法？”
“嗯。”
拉姆点头。
“可恶，为什么讨人厌的家伙有这么好的资质……魔法学院没救了。”
双马尾少女发出叹息，眼神灰暗。
“莉莉丝！要有礼貌。”
安妮夫人轻声指责了一句，心头却暗暗松了口气。
她拾起餐勺仔细擦拭一番后，才舀起一勺奶油蘑菇浓汤喂到李霏嘴边。
“不要，我要吃肉。”
李霏用力别过脑袋。
莉莉丝扶额：“头一回听说‘痴愚’还会让人变得这么幼稚……”
“这口汤喝了就能吃肉了，乖。”
安妮夫人并未对李霏的表现感到不耐，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喂饭，母性洋溢。
余光扫视着两人的亲昵互动，莉莉丝莫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用力把筷子插进饭碗里。
……
一顿晚餐足足吃了半个钟头，饭后拉姆执意要帮助安妮夫人收拾餐桌，莉莉丝耸拉着脑袋准备回自己房间。
“莉莉丝，把李霏带进房里，帮我照看一下，我很快就好。”
被李霏紧紧缠着难以动弹的安妮夫人苦笑着吩咐道。
“哦。”
莉莉丝面无表情，双手穿过继母腋下，架着她往房间里扯。
谁知，李霏侧过脑袋，嘴唇撅起：
“老婆！”
莉莉丝像是受惊的猫咪，体内魔力差点暴走，长长的双马尾倒竖而起：
“你说什么？！”
“老婆老婆！”
李霏震声高呼。
“那个……主人她在‘痴愚’状态下，见到雌性都会用这个称呼。”
拉姆对陷入呆滞的安妮夫人解释道。
“这孩子……”
安妮夫人哭笑不得地摇头，敦促女儿道：“动作轻点，快把她带回房间吧，我很快过去。”
莉莉丝红着脸，心脏砰砰直跳，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声心惊肉跳的称呼，动作僵硬地把李霏带进母亲的卧室里。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提起脚后跟，掩上了卧室的房门。
嘭！
她用力把李霏推到床上，别过脸道：“老实待着，别乱动。”
“不要！”
熊孩子模式的李霏一把扯住莉莉丝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
莉莉丝猝不及防之下，也栽倒在床头，柔软的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发丝间熟悉的香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继母压住了，柔软的人心顶得莉莉丝呼吸一窒。
“你要干嘛！”
莉莉丝羞怒不已，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
“要！”
继母小姐撅起嘴，毫不停留地往下怼。
“Hentai，离我远点！”
莉莉丝连忙用掌心捂住继母的口鼻，不让继母那张美到让人心悸的容颜继续凑近自己。
“怎么了？没事吧。”
似乎是听到了卧房里的响动，安妮夫人略带担忧的声音隔着房门飘进来。
“啊……没事没事。”
绝不能让母亲看到这一幕的莉莉丝，抬高嗓门回应道。
“姆……呜呜！”
李霏眼中带着委屈之色，似乎在质问莉莉丝为何拒绝自己。
“我们……不可以的，快起来。”
莉莉丝咬着下唇，心乱如麻，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继母不依，试图扯开莉莉丝的手。
没了食人魔法杖加持的非作战单位，哪怕提升到十级，力气也比不过序列7的继女，毕竟序列等级的提升无异于生命层次的进化，哪怕是牧师，也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莉莉丝只要用尽全力，可以一把让继母跌个屁股墩儿，可她仅仅是捂住李霏的脸，面色羞红如血，还时不时用心虚的目光瞄一眼房门，生怕母亲忽然推门而入。
在僵持中，莉莉丝脚上的拖鞋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被长筒白色弹力袜包裹的双足悬在半空，用力紧绷着；继母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与金发纠缠在一起。
近距离凝视着具备两百多点魅力的面庞，莉莉丝的眼神痛苦而纠结。
她能感受到继母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在湿漉漉的指缝间逸散，又化作水汽与掌心的汗液融合；而继母那蹭来蹭去的娇躯、不断升高的体温，更是让莉莉丝感到口干舌燥。
终于，莉莉丝的眼神开始松动，浮现迷离之色，像是被古神的低语所蛊毒、缓缓走进灰雾中的少女。
细嫩的胳膊也颤抖起来，力度越来越软，唯独双腿崩得更紧了。
轻掩的大门忽然被推开，拉姆扑扇着翅膀飞进来，小鹿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完了……
莉莉丝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如同新婚前夜逛金橘子酒馆时却发现招待自己的是相恋数年但只牵过手的未婚妻的千金小姐一般。
拉姆稍加思索，然后忠心耿耿的小妖精飞到床边，帮母上大人压住了金发少女的手腕。
莉莉丝：……
啊啊啊！
初吻被夺的莉莉丝忽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把掀开李霏。
“怎么了？”
安妮夫人匆匆跑进卧室，手中还抓着毛巾擦拭水珠。
“啊，那个，没什么。”
莉莉丝慌乱地敷衍过去，深深埋着头，与母亲侧身而过，回到自己的屋里，用力关上门。
在黑暗中，莉莉丝背部抵住门，聆听着沉重的心跳声。
“我到底是怎么了……”
莉莉丝用力捂住自己发烫的面颊，在带着哭腔的自语声中，无力地滑倒在地。
……
“早安，妈妈，伊蕾娜……啊，梅洛蒂亚老师。”
李霏拉开院长办公室的门，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前，桌上是一份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餐。
将柔软的面包撕开，泡进不知道什么种类的奶里后，李霏好奇地打量着略显困倦的老师。
没想到你个高挑成熟的御姐，也学我和伊蕾娜来蹭院长餐？
“我在和院长探讨交流学习的事情。”
梅洛蒂亚揉了揉李霏的脑袋：“每年开学，我们都会和隔壁战争学院联合举办交流活动；另外，今年比较特殊，学期末会有三年一度的大陆级联赛，所以要酌情上调活动奖励。”
“嗯？”
李霏好奇道：“细说细说。”
梅洛蒂亚拿出一堆史莱姆罐头，给李霏和伊蕾娜一人分了一个，自己则一口吞下一个润了润嗓子，才讲解道：“你知道的，魔法学院在大陆各地都有分校。”
“为了鞭策学员，考核各分院的教学质量，魔法学院总院会在每三年筹备一轮竞赛，要求各分院的组织最杰出、最优秀的学员参与。可以说，三年一度的考核就是恩洛斯大陆最具天赋的年轻超凡者们闪耀的舞台，几乎每届考核都会有惊艳绝才的学员涌现。”
“原则上来说，每处分院都要参与；当然，我想也没有分院舍得错过这场盛会，毕竟竞赛中表现出色的分院，会被倾斜更多教学资源，老师有更高额的奖金，学生也有丰厚的奖励。”
“奥……”
李霏恍然大悟，就是赢了会有魂骨（bushi）奖励的那种呗。
“我们的学员从入学到毕业，一共有七年。”
梅洛蒂亚拍了拍李霏的肩，语气中满是鼓励之意：“这就意味着，每个学员都有机会参加两轮竞赛。而你入学第一年就刚巧赶上，如果这一年好好努力的话，兴许能争取到低序列组预备队的名额，在毕业前参加三届竞赛。”
呵，预备组？
一年后，本姑娘不让观众席倒吸冷气到大陆变暖，就白瞎了我这系统！
李霏心中闪过非常膨胀的念头，表情却看起来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嗯嗯，我会努力的，不会让老师失望。”
“霏，考虑好职阶了么？”
妮可抿了口红茶，打断了李霏正欲和梅洛蒂亚贴贴的动作。
“啊……嗯，我想好了。”
李霏点头。
闻言，就连默默享用早餐的伊蕾娜都竖起了耳朵。
“我选德鲁伊！”
李霏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不错的选择。”
妮可颔首：“德鲁伊的晋升仪式是‘亲手栽种一颗橡树’，晋升要求是六刻智力，你掌握了冥想法，想必是满足要求了。”
“秘药有现成的，待会儿跟我去领。”
“看来，咱们学院又要多一名超凡者了。”
梅洛蒂亚欣慰道。
“恭喜恭喜。”
伊蕾娜眨了眨眼：“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指点你哦。”
“嗯哼，感谢助教小姐。”
李霏亲昵地蹭了蹭伊蕾娜的胳膊。
“那么，为新晋超凡者干杯。”
妮可噙起嘴角，端起红茶一饮而尽。
……
大图书馆内。
李霏打量着鳞次栉比罗列在木架上的数百瓶秘药，双眼放光。
用来晋升序列等级、获取直接的秘药，价值至少是同阶法术卷轴的十倍！
不过比她预想中少了很多……魔法学院就这么点儿家底么？
“和普通的超凡药剂不同，就算是高序列强者，一生也只要服用几瓶晋升秘药罢了。”
似乎看出了李霏的疑惑，妮可笑着说道：“这里存放的都是低序列秘药，材料搜集相对简单，我们会按照新生数量酌情调配，没必要存储过多。”
“原来如此。”
李霏的指尖随手掠过两瓶秘药。
【职阶秘药——术士】
晋升要求：序列9；入门级混乱魔法；
描述：不符合晋升要求者，服用后灵魂焚毁；符合晋升要求但并未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永久性智力-5；符合晋升要求且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可获得【术士】职阶。
【职阶秘药——赌徒】
晋升要求：序列9；入门级秩序魔法；
描述：不符合晋升要求者，服用后幸运值恒定于-10；符合晋升要求但并未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幸运值+30，持续一分钟，一分钟后幸运值-40，持续十三天；符合晋升要求且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可获得【赌徒】职阶。
嗯？！！！
李霏惊愕地瞪大眼眸，凝视着系统面板内的描述。
“在确定自己达到晋升要求，并完成仪式前，切忌服用秘药。”
妮可开口叮嘱道：“若符合晋升要求倒也罢了，一般而言死亡率不高，虽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若不满足晋升要求，相信我，这会比普通的残次品药剂更危险。”
“那个，我可以多拿几瓶吗？”
李霏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
妮可：？
院长大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慢条斯理道：“刚才我说的话听见了么？”
“我有一项天赋专长，可以鉴定超凡物品。”
妮可的这种笑容李霏可再熟悉不过了，她打了个激灵，连忙解释道：“我还和秦记药铺、以及药剂大师玛格丽特签下了鉴定残次品药剂的法术契约……”
“这些秘药就和残次品药剂一样，副作用并非全是具备负面影响的！”
“要不，我替您把这些药剂都鉴定一遍，作为酬劳，您让我多挑两瓶呗？”
“不错的提议。”
妮可似笑非笑道：“但是，我拒绝。”

第四十三章 魔女秘药
“诶？”
李霏眨了眨眼，可怜兮兮道：“为什么呀？”
“秘药数量稀少，并且是用来晋升序列等级的。”
妮可双手抱胸道：“这种意义重大的物品，不可能当作‘消耗品’来使用。哪怕是低序列秘药，价值没那么高，学校管理也极为严格，每一瓶都会被记录在案，就算是我也无法随意取走。”
“所以，如果想要更多秘药的话，只能走正规流程，拿学分来换哟。”
李霏叹气：“好吧，这瓶‘赌徒’秘药需要多少学分？”
“晋升序列9的秘药需要100学分，序列8则是1000。”
妮可答道。
“这是剥削！比外面贵了一倍！”
李霏闻言顿时鼓起小脸，义愤填膺抗议道。
一学分的价值约等于两枚金币，而晋升序列9时服用的秘药，市价通常在一百枚金币上下。
“秘药材料搜集困难，溢价一些很正常。”
妮可轻轻刮了下李霏的鼻子：“况且，这些秘药是用来培育学员的。因此，学员晋升序列时申请的第一瓶秘药，学院可以赠送或打折；可如果打算换取第二瓶，那么显然是用来赠送给亲友或交易的，为避免学生赚取差价，所以要翻倍兑换。”
“事实上，这也是学院在表明态度，并不建议学员用来之不易的学分去兑换自己用不上的秘药。”
“好吧。”
李霏垂头丧气，心中却浮现出了梅洛蒂亚老师的身影。
她算是看出来了！
妮可只会拿特招生名额、院长餐这种可以用院长权限白嫖来的东西哄骗自己！
还是梅洛蒂亚老师好，每节课都能给自己加十分。
当然，还不够好，李霏觉得可以加二十分，如果有十个这样实诚的天狗老师，秘药什么的，自己每天早上都能来兑换两瓶，一瓶漱口，一瓶倒着玩！
李霏一边做着美梦，一边不死心地在红木架上摸来摸去，万一还有好货，哪怕双倍学分也要搞来的。
“当然，作为第二个晋升序列9的新生，院长也该有所奖励。”
李霏闻言转过头，妮可笑吟吟地眨了下左眼，端庄又俏皮的少妇气质让她心头一颤：“奖励是一百学分哟。”
“妈妈。”
特招生小姐顿时气消了，扑进妮可怀里。
如果有一百个这样的好妈妈，自己是不是能把垂涎三尺的【魔法图书馆——027】也扛回家玩？
“对了，第一个晋升序列9的是谁呀？”
“格蕾丝。”
妮可回答道：“她在开学第一天，就晋升了序列9……事实上，格蕾丝完全可以入学前踏上超凡之路的，直接升入二年级，这并不会影响她的待遇。”
“提前晋升序列9，怎么和我当同学呢？”
李霏冷笑。
在秘密花园偶遇格蕾丝后，深谙女人心的花魁小姐敏锐察觉到了格蕾丝的异样。出于谨慎，她昨天在学完外语后，特意去了趟盗贼工会，委托海瑟薇女士查了查格蕾丝的情报，反正不要钱，贴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唯独比较抱歉的是昨晚预约了自己的天使小姐，李霏迟到的行为让她等候了一个多钟头。
可花魁小姐实在太迷人了，因此不论犯什么错误都会被原谅。
值得一提的是，自己下班了挽着天使小姐的翅膀送她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来送情报的海瑟薇，后者脸上的唇印竟然留了几个小时没擦……两位高序列的尊贵女性仅仅是视线碰撞，实质化的气场就干碎了整条街的地砖。
还好她们没有真动手，否则夹在中间的花魁小姐必然变成花魁酱，属实是死有余辜……啊不，殃及池鱼了。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李霏摸清了格蕾丝的跟脚。
“怎么，你们入学前就认识？”
妮可略显好奇道。
“她惦记着我，但我不认识她。”
李霏忽然问道：“你奖励她学分了没？”
“五十分。”
妮可摊手。
“嗯，这很公平。”
李霏松开妮可，继续挑选秘药。
不多时，她就看到了二十来瓶放在一起的德鲁伊秘药，挑出一瓶挥挥手道：
“这瓶归我了哦。”
【职阶秘药——德鲁伊】
晋升要求：智力7
描述：不符合晋升要求者，服用后血肉骨骼畸形生长，直至变成一颗血肉橡树；符合晋升要求但并未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昏迷三天；符合晋升要求且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可获得【德鲁伊】职阶。
虽然【德鲁伊】的晋升仪式非常简单，但出于谨慎，李霏还是选择了仪式失败情况下副作用最小的那一个。
“嗯。”
妮可颔首。
李霏一目十行，不过片刻功夫，数百瓶秘药就被她过了遍手，除了那瓶【赌徒】秘药外，别的都没啥大用。
“咦，怎么漏了瓶？”
正欲转身离开的李霏忽然发现角落上还有瓶灰蒙蒙的秘药，于是伸手摸过去。
【职阶秘药——魔女（特制版）】
晋升要求：♀；魅力100
描述：♂服用后爆体而亡；不符合晋升要求的♀服用后魅力+10，并患上“魔女依存症”；符合晋升要求但并未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智力+500，持续5分钟，道德值永久性-10；符合晋升要求且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可获得【魔女】职阶。
我拷！我拷！我拷！
李霏瞠目结舌地看着系统描述，心中掀起万丈狂澜。
必须拿下！
短暂懵逼后，李霏心中立刻涌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喝下这玩意儿加强效法力药水，五分钟时间，足够自己释放三发深渊熔岩！事后还能涨一百点魅力！失去的那么点道德可以忽略不计。
加上好闺蜜送的袜圈，自己就有了两手保命的底牌。
退一万步说，如果自己将来哪天也晋升魔女了，可以用这玩意儿制造一个魅力109点还患有“魔女依存症”的绒布球——自己是校花那会儿，魅力也只有80点！
“我要兑换这个！”
李霏指着魔女秘药说道。
罕见的，妮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从一名魔女手中缴获的。你应该知道魔女意味着什么。”
“放心吧，我可不想当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这瓶秘药对我的作用很大。”
李霏连连点头，说明了这瓶秘药的效果——当然，她隐瞒了道德值-10这一项。
魔女集会可以用声名狼藉来形容，美丽却无序的魔女们从来不干人事，恶劣程度连死亡、混乱两大阵营都自愧不如，几乎整片大陆都对魔女们喊打喊杀。
可就算如此，魔女集会的老巢始终未能被发现，时不时有魔女的传闻在恩洛斯掀起波澜。最近比较惨的受害者应该是神圣教廷，教廷圣女被“灰之魔女”拐跑了——要知道，历代圣女可是纯洁、善良与美的象征，她们肩负着侍奉生命女神的荣光。
灰之魔女的行径，无异于把生命女神给牛了，可想而知教廷会何等震怒，光明祭坛内天使尽出，一名名苦修的高序列强者显露踪迹，搜寻天上地下，几乎把圣城掀翻。
她听闻，连妮可都亲自赶赴了圣城，却终究没能抓住灰之魔女。
做了那么多孽，魔女们还活得好好的，可想而知这一职阶有多么强大，要不是仇恨值太高，李霏倒真的挺想当魔女的。
“别担心，妮可妈妈。”
见妮可蹙着眉，沉默不语，李霏上前环住她胳膊，大眼睛扑闪扑闪：“我现在可是洛西布鲁克的特招生，有宗师之资，前途光明，何必跟魔女扯上关系？”
“好吧。”
妮可发出长长的叹息，亲手把那瓶秘药递给了李霏。
……
梅洛蒂亚站在讲台前，一件一件向同学们展示比较常用的超凡物品并做出讲解。
此刻她手中举着的是一个用黑布笼罩的器皿，掀开黑布后，里面是闪烁着斑斓色泽的粉末：
“这里面是显影之尘，平时要存放在不透光的容器内，否则很快就会失效。”
将黑布重新盖上后，梅洛蒂亚殷切地强调道：
“同学们，法师守则第一条，出门的时候一定，一定，一定要带显影之尘。”
“侦查系超凡者，诸如刺客、盗贼、忍者……他们之所以被称作法师杀手，就是因为具备着潜行隐身的能力，如果不想被悄无声息地割喉，务必要用显影之尘破除潜行！”
“要知道，在能够克制潜行类技能的超凡物品里，显影之尘是效果最好、性价比最高的，同学们切记。”
梅洛蒂亚的目光扫过每位新生，见他们神情专注，才颇感欣慰地颔首。
当然，她清楚，很多事情并非老师千叮万嘱就有用的，学院还得用别的法子给他们加深印象。
“李霏，总结一下这堂课的内容。”
在点名特招生小姐后，梅洛蒂亚坐下身子，一口干掉尚有余温的咖啡。
李霏落落大方地起身，露出学霸的笑容：
“小净化药水，可以在非战斗状态下快速补充法力值……”
“幻象权杖……”
“最后，请同学们随身携带显影之尘，否则你的敌人潜行等于无敌。”
啪。
梅洛蒂亚打了个响指，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精辟的总结，李霏加十分。”
很好，早上用掉的一百积分回来了十分之一……得尽快物色别的老师了。
特招生小姐心中暗喜，但仍维持着好学生应有的谦逊、乖巧姿态，用指尖轻轻提起法袍向老师道谢。
嗯啊……
刚坐下，李霏忽然一个激灵，发出奇怪的声音，还好她立刻捂住了嘴，然后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伊蕾娜也颇为诧异，她只是轻轻戳了下李霏的肋骨，怎么反应这么大？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在适应感度光环？”
“嗯。”
李霏如实点头。
她听从白梦婷的建议，昨晚从格奈娅夫人那儿毛了两条高档的连身袜回来，一条橘红色一条纯黑色——谁能想象得到，这种稍一用力就能撕破的奢侈品，竟然比星光级的超凡物品还贵？
不过以梦魇兽绒毛为原材质，经过多道工序处理后制作出来的连身袜，穿上后着实舒适，哪怕李霏和格奈娅夫人的身材略有出入，两条连身袜也能紧贴在身体表面，看起来非常合身，并且几乎感受不到束缚力，可以轻松被拉伸，比高中学姐送她的那盒WOLFORD天鹅绒长筒大腿袜体验更佳，那可是丝袜届的爱马仕！
而在奢侈品连身袜的帮助下，李霏已经能忍受Lv1的感度光环却不会显露出异样了。
另外，试穿时李霏的魅力值也突破到了历史新高，若非昨晚还没完全适应感度光环，她恐怕会对着落地镜自我施法。
当然，这仍没能动摇李霏心中连裤袜与蕾丝大腿袜并列天下第一的审美。
“这可是条不归路哦。”
伊蕾娜意味深长道：“虽然有益于战斗，可长期使用这种法术……就会和酒鬼一样，酒瘾越来越大。”
嗯，我懂，毕竟是公关翘楚，李霏很清楚某些阈值不断提高的客人已经无法满足于1.1倍的感度光环了，根据姐妹们透露，上个月有位子爵夫人在2.7倍光环下坚持了五分钟，打破了金橘子酒馆维持一年多的记录，让还在苦苦适应入门级难度的花魁小姐心驰神往，内心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没关系，法术升级总比适应这玩意儿容易。”
李霏挥挥手，相当硬气地说道。
“哦？既然如此……”
伊蕾娜拉长了语调，蠢蠢欲动的指尖在李霏身上掠过。
“别闹。”
李霏拍开她的手：“还有一节课呢。”
“嗯，是呀，还有一节课呢。”
从伊蕾娜那张笑容灿烂的可爱脸蛋上，李霏隐隐看到了把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妮可妈妈的影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显得无比漫长，特招生小姐上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她算是明白了，妮可和伊蕾娜这母女俩都是那种脸上笑得一个比一个和善迷人，内心无比腹黑的魂淡！
还是安妮夫人和莉莉丝好呀……
等到老师离开，李霏才红着脸起身，用力扼住伊蕾娜的脖子，一口咬在她胳膊上。
“嘶……轻点，轻点。”
伊蕾娜轻轻挠着李霏的下巴，像是在安抚生气的猫咪。
“哼。”
留下见血的牙印后，李霏才气呼呼地起身，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教室，径直走向隔壁班级寻找格蕾丝。

第四十四章 不识大体的治安官小姐
“叶老师好。”
三班教室门前，李霏落落大方地问候道。
“李霏对吧？你好。”
温文尔雅的短发女教师怀中抱着一叠书本：“梅洛蒂亚和我提起过你。”
她的语速比普通人慢一些，却不显得拖沓，几乎每个字都有细微的音调变化，声线听起来温和而富有韵律，仿佛在朗诵一首小诗。
“为什么会说起我呀。”
李霏背着双手，好奇地问道。
“她说你有学习混乱系知识的打算。”
老师浅笑，柔和的视线落在李霏身上，语调仍旧不温不火：“打算什么时候来我们班上听课？”
“刚开学，时间有些紧……”
李霏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文静乖巧的好学生所具备的羞怯眼神：“我也很期待叶淑老师的课呢。”
“不急，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好。”
叶淑善解人意道。
叶淑是校内唯一一名东方教师，黑发黑瞳，具备着东方女性独有的含蓄气质。略带层次感的波波头短发乌黑而柔软，右侧被拢在耳后，发梢有内扣的弧度，搭在白皙的脖子上，简约又不失精致。
她的五官不似李霏这般让人惊艳，可非常秀丽耐看，小小的瓜子脸，嘴唇很薄，属于那种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唯独那双温润而澹雅的双眼，像一泓清泉，又如同一壶香茗，有着让人流连忘返的魅力，是李霏愿意用一整个下午的时光去欣赏的美景——搭配上那种温柔端庄的人妻气质，足以对随着道德值下滑而愈发有枭雄之姿的特招生小姐形成绝杀。
比较特殊的是，这位女教师身上似乎没有一件超凡物品，只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上衣与牛仔裤，是保守甚至有些土气的装扮，明明夏天的燥热还未消退，胳膊却被细长的袖口包裹住，领口也颇高，只露出小半截精致的锁骨。
当然，没有什么衣服是迷人的脸蛋加好身材无法驾驭的，虽然叶淑的身材娇小纤细，比李霏矮了半个头，但有着比李霏更饱满些许的人心，而上衣被撑起的线条到了盈盈一握的腰肢处又以很大的弧度收束，含蓄地诠释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若非提前知道，李霏很难想像这么一位看起来娇小柔弱、很像自己初中语文老师的女人，起码是中序列的超凡者，能够在魔法学院执教。
“嗯嗯。”
李霏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颗奶糖，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单纯烂漫的小女生在撒娇，实则是在看行走的学分：“老师，见面礼。”
“不必了，其他女同学看到会吃醋的。”
叶淑略带俏皮地回复了一句：“老师先回去了，早点去吃午饭吧。”
“啊……嗯，老师再见。”
李霏微微错愕后，礼貌地道别，目送着那道渐行渐远的优雅背影离去。
竟然被拒绝了！
难道是直女？
不应该呀，别说是直女，就算是继女，也顶不住霏霏我的魅力才对……
很好，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叶老师有女朋友了哦。”
伊蕾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和学院里的‘双子星’相恋好几年了呢。”
“我记得你的小情人不是某个叫‘沙耶’的学姐么？”
李霏斜眼道。
这是某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同学在课间聊天时“不经意”间透露的，看来自己和伊蕾娜成日在教室里贴贴的时光让她无比煎熬。
显然，这位女同学格局不够大，不想着怎么加入，而是试图破坏。
“我还没有交往女朋友哦。”
伊蕾娜歪着脑袋道，蓝宝石般的瞳孔一眨不眨，没有丝毫心虚之意。
但同为渣女，李霏对她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别说是现在，就算在自己穿越前道德值为正数那会儿，让第五个女朋友“别信那些风言风语”时，李霏的眼神也比此刻的伊蕾娜更为真挚，还带着丝丝委屈——在前四个没分手的情况下。
“呵。”
李霏偏过脑袋，不去看她。
刚刚作弄了李霏一整节课的伊蕾娜也察觉到李霏气还没消，果断选择放置处理，讪笑着向她告辞。
“呵，渣女。”
李霏冷笑，换成秦知画、海瑟薇这样的大天狗，自己只要稍稍蹙起眉，她们绝对茶饭不思、坐立难安，怎么可能跑路？
恰在此时，李霏余光瞥见了格蕾丝从教室中走出来的身影，脸色立刻转阴为晴，热情地凑了上去。
“午安。”
李霏脸上带着灿烂而亲切的笑容，仿佛昨晚没有让海瑟薇女士替自己调查她一样。
“嗯……午安。”
在李霏面前，格蕾丝总是显得有些紧张，明亮的青色双瞳来回飘忽，视线不知道往哪儿搁。
她今天仍旧是皮甲打扮，灰色紧身裤袜勾勒出紧致匀称的腿部线条，短发略显蓬松，有几根毛躁的发丝翘起，卷成蚊香，与刚刚见到的叶老师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后者的黑发看起来更厚一些，但显然精心梳洗过，每一根秀发都服服帖帖，才会有简约而细腻的美感。
当然，李霏是个包容的人，博爱的人，脱离了片面审美的人，老师虽棒，但有些毛躁的小野猫也很可爱，不是么？
“喏。”
李霏把叶老师没肯要的奶糖塞进格蕾丝掌心，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牵起她的手：“走，先吃饭，然后一起去雇佣兵公会。”
……
昨日亲手逮捕了白梦婷至交好友的治安官小姐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久久凝视着墙上的“奉公执法”四个大字，沉默不语。
已经是饭点了，她却丝毫没有动身去用餐的打算，反而正襟危坐，像是等待着审判的嫌犯。
笃，笃。
与李霏有过一面之缘、腿上写满字的美妇倚在门扉上，眼含笑意：“我的小亚丝娜，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会被开除吗？卡丽妲长官。”
亚丝娜转过头，栗色双瞳依旧明亮，只是多出了些许动摇与疲惫。
“现在是午休时间，喊我姐姐。”
似乎是担忧腿上的艺术创作会影响到执法队风貌，今天的卡丽妲换上了一袭长裙，可多出了几十分公分的裙摆根本无法掩盖她的魅力，在婀娜的步伐间，裙摆摇曳，踩着高跟鞋的丝足若隐若现，一颦一笑都有万般风情，仿佛每一根发丝都能勾走女人的魂魄。
她坐在亚丝娜对面，丰润的长腿交叠，这样的动作导致裙摆稍稍上提了些，露出莹润柔美的脚踝，上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字迹。
若此刻李霏钻进办公桌底，定能隔着玻璃色丝袜认出狗爬般的汉字，字数并不多，只有一个半，前者是个常用字，释义为母亲或者属性词，与“公”相对；后者则是一个偏旁，狂犬旁。
“也对，毕竟以后我恐怕没资格称呼您为长官了。”
亚丝娜长叹，带着些许无奈与落寂。
虽然对卡丽妲的生活作风心知肚明，可这位上司的能力和某些品格还是让亚丝娜敬佩的。
不仅如此，卡丽妲还相当护短，对下属总会耐心指点、照拂，只要有出类拔萃的能力，就必然会被寄予厚望，奖金待遇样样不缺，根本不用担心猜忌与打压。除此之外，治安队成员哪怕加班一分钟，都会有相应的薪酬……
亚丝娜自加入治安官以来，就受到了不少照顾，她无法认同上司乃至整个治安队在涉及到白梦婷时无条件服从的风气，并用行动做出反对，但也不妨碍她记住卡丽妲的知遇之恩，就如同亚丝娜一边崇拜着白梦婷、一边记载着她所发现的白梦婷的诸多罪行一样。
“哦？我的小亚丝娜要辞职么？那可太让我伤心了。”
卡丽妲故作诧异地掩嘴道。
“不，我的意思是……”
亚丝娜一时间无法组织好语言。
“放心吧，这里可是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而我们是秩序的守护者。我的小亚丝娜只是尽忠职守而已，怎么会被开除呢。”
卡丽妲笑道。
“法度严明只是在大部分情况下而已，否则李霏不应该在昨天就被释放。”
亚丝娜捏拳道。
“李霏超速、无证飞行，被你抓捕；白梦婷动用了无限制赦免权将她释放，这都是符合规定的哟。”
卡丽妲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是么？”
“……”
亚丝娜哑口无言，忽然询问道：“是您替我求情的吗？”
“没来得及。”
卡丽妲笑道：“因为李霏提前替你求情了。看来我们的治安队之花，有着能让罪犯都动心的魅力呢……”
“不，这不可能。”
亚丝娜错愕地瞪大双眸，指尖用力刺痛掌心。
自己竟然受到了一个动用“人际关系”逃脱罪责的家伙的帮助？这是何等荒唐？
她这么做是在讽刺我么？
亚丝娜无法理解，心乱如麻。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了离职的念头，否则自己和昨日亲手抓捕的李霏又有什么区别？
“亚丝娜，这件事你做错了什么吗？”
卡丽妲早就猜到了下属的心思，忽然问道。
“我……没有！哪怕她被赦免一万次，在她第一万零一次犯法的时候，我也会逮捕她！”
亚丝娜猛然抬头，脸上满是决然之意。
“很好，保持这样的斗志，我期待你有朝一日成为治安官领袖，也会等着你废除白梦婷的‘无限赦免权’，甚至把她拷起来审判的那一天。”
卡丽妲露出愉悦到有些神经质的笑容，说出一连串拱火之言，让白府中的某个黑发少女气呼呼地鼓起脸。
这番话要是换个人说，亚丝娜会觉得是对自己的讥讽；但因为是卡丽妲，所以亚丝娜明白这是真心实意的，她甚至怀疑，如果白梦婷真的被送到了审判台上，卡丽妲会不会把法官宣读的罪名一条一条写在白梦婷身上。
联想到那一幕画面，就连亚丝娜都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旋即她看到了卡丽妲促狭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抑郁之气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
“谢谢。”
亚丝娜真心实意道。
“小亚丝娜，明明你笑起来那么好看，为什么总爱板着脸呢？”
卡丽妲单手托腮：“要不晚上姐姐带你去放松放松？金橘子酒馆怎么样。”
“不去。”
亚丝娜秒答。
“那……到白府做客？能见到你的偶像哦。”
“不用了……”
亚丝娜连连摇头，不过她忽然迟疑地问道：“李霏……也在白府里吗？”
“当然不在，她和白梦婷可是·纯·洁的友谊呢。”
卡丽妲在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本着“女人帮助女人”的准则，替某人送上了助攻。
亚丝娜闻言，莫名松了口气，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素来对可爱的下属抱有足够耐心的上司并未出言打算她的思绪。
就这样，一个满身正气的少女，一个满身正字的美妇在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里相顾无言。
良久，亚丝娜缓缓抬起头，眸光如锃亮刀芒，一往无前：
“我忽然想起，自己在加入治安队时，就做好了以身殉法的觉悟。”
——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担忧惹了白梦婷不快，被扒下这身钟爱的队服呢？
心中最后的一缕尘埃被擦去，亚丝娜感到前所未有的通透与畅快，一股锐利的、义无反顾的决意勃发而出，又汇聚成刀，刺破前路上的重重迷雾，她看清了自己所想要的“秩序”。
与此同时，阻碍了亚丝娜许久的“专家级秩序魔法”与“专家级战斗知识”忽然变得再无隐秘可言，诸般奥秘在她思维中涌现，浩瀚而璀璨。
甚至亚丝娜在冥冥之中有所明悟，今后大师级超凡知识的门径也会对自己畅通无阻，只要一些积累的时间，就能水到渠成地掌握。
卡丽妲忽然侧耳，像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随即她露出由衷的欣喜之色，抚掌赞叹：
“看来，咱们治安队里很快就要出现一位年轻的高序列强者了呢。”
“这可是足以名动整片恩洛斯大陆的荣耀！”
“到时候的庆功宴就在金橘子酒馆举办吧，我会提前替你预约好花魁的，前途无量的治安官小姐。”
……
“格蕾丝，你用的什么牌子香水呀？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狮鹫翱翔于青空之下，鸭子坐在狮鹫背部的李霏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没有看见那位“不识大体”的治安官小姐的身影，才放松下来，身子轻轻后仰，靠在了格蕾丝怀里。
格蕾丝身体一僵，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没用香水。”
用背部感受着明显加快的心跳声，对自身魅力甚是满意的花魁小姐故作惊讶道：“那就是体香咯？难怪说漂亮的女生都是香喷喷的，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被劲风拂起的黑发飘扬在格蕾丝的口鼻间，在沁人心脾的馨香中，格蕾丝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答道：
“你的味道也很好闻。”
哟？这闷葫芦偶尔冒一句骚话出来还蛮撩人的嘛。
三人行，必有我师，先贤诚不我欺。
有着良好职业习惯的花魁小姐默默记住了这番回应，以便于以后对别的女孩子用，忽然又伸手一指：
“雇佣兵公会到了。”

第四十五章 每天一个茶艺小技巧
孱弱的法娘在跳下狮鹫时重心不稳，并不慎栽进美少女怀中，这是理所当然的。
“吓死我了，还好你在，否则我肯定得受伤。”
能单手扼断月光狼脖子的雇佣兵小姐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没事。”
近距离贴贴让格蕾丝显得有些局促，她别过脸，默默取出黑石级雇佣兵勋章，别在弧度并不明显的领口下。
李霏有样学样，两名秀色可餐的少女，各自挂着一银、一黑两枚胸针，拾级走进雇佣兵公会的大门。
在过去，雇佣兵公会的评级体系与魔法学院相似，也是从青铜到宝石五个等级，只允许超凡者加入——直到秩序阵营的贵族老爷们插手进来，才对制度做出了革新。
他们意识到，对于某些低难度的、琐碎重复的任务，根本没必要动用超凡者，否则只会平白加剧人力成本负担，让公会的效益大打折扣。
于是在贵族老爷们的纵横捭阖下，顽固的蛮子们们终于妥协，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允许“非作战单位”注册公会，并配发黑石级勋章，而事实证明，这么做是对的，公会得到了设想中的利润。
除此之外，佣兵公会还陆续落实了一系列新制度，比如阶梯式抽成模式、金银铜管理机制……不少赫赫有名的雇佣兵，穿上了贵族们资助并印有醒目标识的装备；大厅休息区能闻到食物的香味，但售卖的食品价格比街面上贵了好几倍……
对恩洛斯大陆了解得越多，李霏就愈发意识到，贵族系超凡者们，正义无反顾地冲向资本的快车道，黑心事一样没少干，招致大量诟病与怨言，但同样也为大陆注入了崭新的生机，不少被贵族老爷们所蚕食的势力，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面貌，尽管里面的形状已经变了。
“彼可取而代之。”
李霏悄悄嘟囔了句，牵着格蕾丝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向一面硕大的光幕。
这面光幕显然使用超凡材料制作的，上面清晰呈现着五花八门的任务信息，包括任务内容、要求、酬劳等，时不时有旧的内容消失，替换上新的。
当然，光幕里提供的只是非常简略的信息，雇佣兵做出选择后再去了解详情：
【代送物品，送往骑士之岭西城区，报销路费，酬劳2银。委托者：安格尔爵士。要求：信誉评分90分及以上者。】
【雇佣女友，价格从优。委托者：匿名。要求：貌美听话，气质高冷。愿意穿戴不同服装配饰并留下法术肖像，酬劳面议，有兔耳者、东方女性、血族、精灵族优先。】
【寻找丢失的猫，酬劳1银。委托者：苏珊。要求：无】
……
“这么廉价么？”
李霏眯眼打量半天，并没有看到心仪的内容。
任务看起来很多，可要么自己不符合委托要求，要么酬劳太低……只有一种“租借女友”类服务，是花魁小姐符合门槛并且酬劳有浮动空间的，但接这任务，不如回金橘子酒馆多卖两瓶酒！
她来这里接任务，赚钱、积累实战经验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刷经验。
可李霏左看右看，根本没有合适的委托。
至于“鹿目圆”的马甲，现在还没到用的时候，贸然领取高难度任务与找死无异，性格谨慎的花魁小姐打算先来点入门难度的任务练练手，碰到中意的委托再换马甲。
“我去换一下胸针。”
格蕾丝忽然开口道。
对哦，咋还忘了有个工具人呢！
虽然逐渐变成贵族老爷们的形状了，但雇佣兵公会毕竟在名义上还算蛮子们的家底，作风仍保留着务实的一面——雇佣兵等级评定，全看个人的“贡献度”与序列等级！
非作战单位、低序列超凡者、中序列超凡者、高序列超凡者，相继对应着黑石、青铜、白银、黄金四个等级，除此之外，雇佣兵等级只能靠不断完成任务、积累贡献度来提升，若这两项不达标，别说是宗师之资，哪怕有白梦婷之资，在这儿也不好使！
这就导致了，在魔法学院里引人瞩目、被寄予厚望的两位特招生小姐，现在仍佩戴着黑石级胸针。
“诶，你都晋升序列9啦？”
早上才从妮可妈妈那儿得到第一手情报的李霏装出惊喜的表情，又紧紧挽住她胳膊，兴高采烈道：“我陪你。”
格蕾丝本想推开她的，可人心实在太温暖柔软了。
两人维持着亲昵的姿态走向工作人员，像极了一对恩爱的校园情侣，赏心悦目的颜值让很多雇佣兵频频侧目。
“**，女人都和女人好上了，咱们男的怎么办？这不是浪费资源么。”
不远处，一个身着链甲、腰挎长剑的男子又羡慕又不爽地盯着李霏二人。
“嘿嘿，你不懂了吧，这样好啊，可以买一送一。”
披着斗篷的同伴搭着他的肩，挤眉弄眼道。
“*，还是你会玩。”
两人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忽然被一道雄浑的哼声打断：
“管住嘴。”
那是一名充满阳刚气质的男子，国字脸、身材高大，银白铠甲上有着交错的划痕，一看就身经百战。
他皱眉，呵斥着两个同伴：“没看到魔法学院的银色胸针么？得罪她们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我就随口一说。”
最先开口的男子讪笑道。
“怕什么，长那么漂亮，还不知道怎么混进魔法学院的呢，天晓得爬过多少大人物的床。”
斗篷男却有些不服气，嘴硬地多说了句，只是声音压低了不少。
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充满性别骑士的、无异于诽谤的恶意揣测，还真就接近正确答案了……
“她们如何，不关我们的事。”
银凯男子把目光转向斗篷男，放缓了几分语调：“西蒙，别忘了上回咱们被那个叫‘沙耶’的女人追杀半天的事。”
几个月前，西蒙向一个叫沙耶的小姑娘搭讪，在遭拒后，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多说了几句，导致那个看起来可爱活泼的姑娘直接暴跳如雷，几人遭了很大的罪才得以脱身，这还是因为人家给留了活路。
后来才知道，面对搭讪时，沙耶表示“自己心中只有伊蕾娜”，西蒙接了句“我不介意你们一起”……沙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银凯男子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西蒙在吃了个大亏后还是不肯长记性，若非二十多年交情，他真的很想甩手离去。
“考威尔大哥。”
忽然，一道礼貌而不失亲切的问候声传来，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来人的装束颇为古怪，一张光滑纯白的面具遮住面庞，嘴巴位置是一条夸张的弧线，几乎蔓延到耳根，像是狂笑的小丑，看起来颇为滑稽；眼部也是两道弯曲的开口，露出带着笑意的褐色双瞳。
面具后是黑色短发，深色长袍下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削瘦，皮肤偏白，从嗓音、皮肤来看，他应该是个年轻人。
“夏洛克来啦。”
最具领袖气质的考威尔用力拍了下面具青年的肩，爽朗笑道：“身子还是不够壮实啊，完成这趟任务，跟我好好练练？”
“饶了我吧考威尔大哥。”
夏洛克笑着连连摇头，和另外两人打过招呼后才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就等你了，出发。”
考威尔把沉重的大剑扛在肩头：“海龟岛。”
“不是维拉尼安么？”
夏洛克跟在身后，好奇地问了句。
“维拉尼安是通用语的音译。”
考威尔笑道：“我可是打听过情报了，按照那些土著的说法，那地方叫海龟岛。”
……
“你要喝一口我的吗？”
李霏把手中的橘子果茶递到格蕾丝嘴边，吸管上还留着浅浅的牙印。
格蕾丝胸前的徽章已经换成了青铜色，在更换徽章期间，李霏还买了两杯果茶——是她自己掏钱买的！是她自己掏钱买的！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而且雇佣兵公会里的果茶贼贵，一杯要一枚银币。
不过没办法，毕竟对待同学和对待客人的相处模式不能混为一谈，身份上的差异让格蕾丝享受到了一号天狗秦知画，二号天狗海瑟薇，三号四号五号……都没有的待遇！
当然，一切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要知道，不管是故乡还是恩洛斯，和美女吃饭就要做好自己买单的觉悟，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一项规则，谁叫任何世界都有哄抬身价的天狗呢？
在这样的风气下，美女主动买单，哪怕只是两杯奶茶，被请客者也绝对、绝对、绝对会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如果还倾慕着请客的美女的话，那幸福和感动几乎能溢出胸膛——不信的同学请回忆下，自己上学时暗恋的班花请你吃东西的感受。
什么？没有这种回忆？真是可……咳咳，不过那种感觉脑补一下也是能脑补出来的吧？
一般而言，用低廉的价格买来感动后，再约猎物出去逛街，又“恰好”看中某件商品的话，她大概愿意吃个半个月泡面买一件轻奢品当回礼，再肉疼也会笑着买——如果逛街时有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并暗示“逛完街去她家里做客”的话，让猎物吃上两三个月泡面也不是不行。
“不，不用了吧。”
格蕾丝扭头，目光闪躲。
哟，脸红啦？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经不起考验……
李霏步步紧逼道：“那让我试试你的，我还没尝过萱果的味道呢。”
格蕾丝沉默着，慢吞吞地举起杯子。
而李霏以更慢的动作拢起一侧秀发，把脑袋凑过去，露出雪嫩可爱的耳朵，还有精致优美的颈部线条。
萱果果茶入口清凉，里面还有软嫩的果肉，味道有点像荔枝，贵是贵了点，但滋味着实不错。
品尝了果茶后，李霏还不忘咬一下吸管，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咬痕。
如果爱上我的话，一定会很痛苦吧？我很期待你那时的表情哦……
抬起头时，李霏略显幽深的目光重又变得朗丽起来，她把脑袋靠在格蕾丝肩膀上，扫视着能够组队领取的“青铜级”任务。
“嗯？”
李霏忽然发现，光幕最下方刷出了一行新的任务：
【跟随采药队伍前往维拉尼娜，酬劳面议。委托者：秦记药铺。要求：掌握“地形认知”。】
“天气有点热呢。”
紧紧挽着格蕾丝胳膊的李霏很自然地松开手，还用小手轻轻对着脖子扇了扇。
据说，那些千锤百炼、武艺登峰造极的战士，有着一叶知秋的敏锐感知，诸般阴谋算计对他们已然无用；而险些在天使小姐与海瑟薇女士的交锋中变成花魁酱的李霏，在经历生死间的磨练后，茶艺也更进一步，有了神而明之的危险意识，可以帮助自己远离柴刀威胁。
仅仅是看到秦记药铺的委托，她心中就莫名咯噔了一下，暂时终止了与格蕾丝的亲昵贴贴。
紧接着，她左顾右盼，很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从佣兵公会深处的走廊来到大厅，并稍稍驻足。
那是一名韵味十足的古典美人，白裙胜雪，黑发如瀑，仅仅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卷写意水墨画在缓缓铺开，画中是江南水乡，含情脉脉又空灵脱俗。
在李霏的视线中，美人似乎心有所感，蓦然回首，映入眼帘的心上人让她不禁掩嘴，露出迷离之色：
“霏？”
“知画姐。”
李霏展颜而笑，甜美动人，她快步向秦知画走去，又乳燕归巢般扑进她怀里。
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毕竟知画女士来了，还怕没有钱多、轻松、安全、零门槛的任务么？
格蕾丝也就图一乐，真要找工具人，还得看知画女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喜来得太突然，秦知画心头小鹿乱撞，素手轻抚李霏脑后的秀发，仿佛在盘玩一件精美易碎的稀世宝玉，舍不得松开，又不敢太用力。
前天，嫂嫂一番敲打，让秦知画不敢贸然去和李霏相会，而在苏玲儿告知今后心上人会亲自来店里取药后，秦知画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忧。
与孔家的婚约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自幼聆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教诲的秦知画心头，可这两日她还是时不时伫立在窗边，向着东方翘首以盼——她思念的并非故乡，而是住所在药铺以东的心上人。
尽管秦知画清楚苏玲儿刚送完一批药剂，李霏不可能这么快过来，可她就是忍不住，期待与忐忑日夜不停地在内心翻滚。
“昨夜有仙女给我托梦，告诉我今日午时赶到雇佣兵公会，可以遇到命中注定之人。”
李霏狡黠一笑，神秘兮兮地凑到秦知画耳边低语道。
以免声音太大了被格蕾丝听见。

第四十六章 -12
李霏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秦知画却轻轻捏住袖口，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圈大厅。
白梦婷不在……
秦知画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又在来来往往的佣兵中看到了面无表情向她们走来的少女。
默默关注着李霏消息的秦知画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名短发少女就是魔法学院的天之骄子格蕾丝，这两日来声名鹊起。
“啊，还没向你介绍呢，这是格蕾丝，我的同学。”
李霏笑着对格蕾丝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好漂亮的孩子。
细碎柔软的刘海下是略带冷意的天青色瞳孔，靓丽纤瘦的身材线条，是秦知画也会赞叹的美少女。
但最惹眼的，还是胸前熠熠生辉的银色胸针，和李霏的别无二致。
秦知画的视线落在胸针上，一瞬间有些失神，又很快恢复了仪态端庄的样子，主动问候道：“你好，格蕾丝小姐。”
“秦知画，我未婚妻。”
李霏语气一顿，如愿察觉到秦知画停滞的呼吸后，才狡黠一笑：“开玩笑的。”
趁着秦知画心潮起伏的功夫，李霏趁势询问道：
“知画姐，你打算去维拉尼安采药么？你觉得我怎么样。”
接着，财富值陡然下滑一百，李霏轻吟咒语：
“Topographicaconscientia”
地形认知（Lv1）
法术效果：减少沼泽、沙漠、雪地等不良地形给移动带来的阻碍。
持续时间：60分钟
冷却时间：无
魔法消耗：9
升级所需：0/100
土黄色魔法光晕涌动，从李霏的指尖蔓延到秦知画身上。
不得不说，地形认知是一门相当出色的法术，除了法力值损耗在一阶法术中略高以外，极长的持续时间、无冷却、看似不起眼但非常实用的增益效果，让它成了非常热门的法术——当然，每位自然系法师都各有长短，并非人人都能掌握这门法术。
值得一提的是，在魔法学院发放的课本上，记录着骑士之岭与洛西布鲁克在百余年前的一段战争，一支装备精良、兵种搭配合理的生命阵营军队曾以优势兵力与精灵们围绕梦魇沼泽展开拉锯战。
而在战后，精灵们从人族一位指挥官的尸体上搜出一本笔记，笔记最后一页的内容是：
泥沼内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我们终于在精疲力竭时追上了那些狡猾的精灵——该死！为什么那些尖耳朵看起来精神抖擞？
经此一役，几乎每个自然系超凡者都会尝试着去学习“地形认知”，但法术水晶并不是万能的，相当一部分法师到死都没能掌握这门法术。
不像李某人，有五系传奇法娘之资！
显然，就冲着这门法术本身的价值，李霏都早晚会购买对应的知识之书，更不用说还能趁机抱大腿，看看维拉尼安的光景。
要知道，“征服之径”开启一事在洛西布鲁克传得沸沸扬扬，这条传送通道连接着洛西布鲁克与一片名为维拉尼安的岛屿，岛上处处是未经开发的资源，洛西布鲁克一时间风起云涌，各大势力蠢蠢欲动，都打算从中分一杯羹。
而李霏最看重的，却是在维拉尼安土生土长的超凡生灵！
洛西布鲁克这座古老而沧桑的城市，在上千年的开发、经营下，除了留有一片狼窟给菜鸟们练手以外，剩下的都是有主之地，肆意屠戮超凡生灵绝对会被治安队找上门，李霏后台再硬也不可能干这么没脑子的事。
至于维拉尼安的土著么……哪怕李霏把它们的头皮剥下来做成靴子，也是hentai却合法的行为！
“好。”
像往常一样，秦知画脱口而出地答应了李霏的请求，可旋即她又蹙眉道：“可能会有危险……”
传送通道是白梦婷搭建的，维拉尼安也被视作洛西布鲁克的地盘。
但仅凭市政厅的人手，显然无法快速消化掉这么大一片地，因此城主会对维拉尼安做出分割与规划，自己一口咬下最肥的那块肉，再把剩下的“分包”给雇佣兵公会、盗贼公会等组织乃至各大家族，由他们出钱出力开发维拉尼安，而市政厅只要准备好秤砣，坐等分钱收税就行。
秦记药铺趁此机会与雇佣兵公会达成协议，前者派遣人手在后者承包的地盘内采集野生药材，采集后再按照商议好的比例分配收益。
尽管在采药前，雇佣兵公会就已经完成一轮清缴，把威胁较大的超凡生灵尽数击毙、抓捕，没有太大风险，可终究有不少残留的“野怪”，多少算得上威胁。
秦知画牵着李霏的胳膊，一五一十地讲述着此番任务的来龙去脉。
“哼哼，知画姐能去得，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李霏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开玩笑，本姑娘都亲自去了，知画女士的描述还只是“可能有风险”，那么理性分析的话，就说明风险可以忽略不计的好吧？
况且，雇佣兵公会先扫荡过一遍，秦家大小姐身边肯定还带着一大票打手，怎么可能有危险嘛？
“那便依你……”
秦知画心里甜滋滋的，用征询的语气道：“此番前去要三到五天，酬劳是……每天十枚金币，如何？”
这么点钱远不够点瓶酒，但毕竟此行带着生意性质，秦知画不想贸然破坏规矩，因此努力克制住了开高价的冲动，只溢价了十倍左右。
“谢谢老板~”
李霏眨眼，扯了扯秦知画的衣袖：“那个，我的同学，也能一起嘛？”
“没问题，多一些人手就多一份保障，待遇和你一样。”
秦知画这回没有迟疑，还善意地冲格蕾丝笑了笑。
格蕾丝咬着唇，表情僵硬。
以前独自做过几次的任务的她，心理很清楚这是一份好到不能再好的委托。
风险小，酬劳优厚到离谱，雇主还是相熟之人，性格看起来很好——更不用说任务地点还是维拉尼安，这种未开荒的地方，很容易捡到稀有材料之类的。
可她却感到阵阵烦闷。
“怎么了格蕾丝？”
李霏在她跟前挥了挥手。
格蕾丝的这种表情她可再熟悉不过了，某些姐妹结了婚，又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还在店里上班，她们的妻子来接人下班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表情。
哦对，还有格奈娅夫人把女宾带到自己包厢里，还吩咐李霏“好好招待”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
可李霏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嘲弄，只有浓浓的关切与担忧：“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
格蕾丝回过神来，欲言又止。
“那就好，明天一起出任务哦，就这么说定了！”
李霏拍拍她的肩，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知画小姐，找到合适的人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个。”
一支夺目的玫瑰由远及近，雇佣兵会长之女蕾欧娜踩着醒目的红高跟款款走来。
酒红色卷发在披散到腰际，如同盛开的玫瑰花海在风中摇曳；艳丽妆容是飞舞的蜂蝶，热烈红裙犹如滚烫的鲜血，偏偏肤色又是冰冷的白，像秘银一样流光溢彩，显得妖娆而优雅，如果不对她一见钟情，恐怕是种罪过。
蕾欧娜的气质太好了，以至于李霏觉得自己应该尝试着从色调、质感等层面来欣赏她的美，而不是用低俗的审美盯着黑丝大长腿看。
可她只坚持了片刻就放弃了，非是李某人意志不坚定，而是黑丝红高跟太顶了。
“多谢姐姐的好意。”
秦知画显然与蕾欧娜相识，婉拒道：“但我已经找到中意之人了。”
“哦？”
蕾欧娜眉角一挑：“我猜猜，应该是和你一样美貌的东方小姑娘，对么？”
她转过脸：“又见面了，李霏小姐，你的魅力比那一晚更为动人。”
那天晚上，蕾欧娜一连接见了两位美貌到不可思议的少女，一个跻身序列4，另一个也有宗师之资，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午安，蕾欧娜姐姐也更漂亮了呢。”
李霏提起法袍下摆，做了个娇俏的淑女礼仪。
在变回原来样貌注册第二个雇佣兵身份时，出于规定，雇佣兵公会无法给自己更高级别的勋章，可看在李霏以“非作战单位”的身份释放出一发护体石肤的份上，蕾欧娜还是亲自会见了她，请她在会客室里喝了一杯咖啡。
她们……也认识么？
李霏和蕾欧娜很快聊上了，秦知画在一旁望着她们言笑晏晏的样子，捏了捏袖口。
同为女子，又作为半个朋友，秦知画非常钦佩蕾欧娜的性格与成就，也很清楚这个女人有着多么致命的魅力。
“今日午时赶到雇佣兵公会，可以遇到命中注定之人。”
秦知画不禁回忆起李霏方才那句戏言，万一……一语成谶了呢？是格蕾丝，还是蕾欧娜？
看来，得习惯和她们相处了……
当知画女士患得患失之际，还有工作缠身的蕾欧娜挥手与她们道别，留下一袭红裙飘扬、风华绝代的背影。
而业务素养熟练的李霏敏锐察觉到了知画女士忧虑重重的样子。
每天都在贴吧里张口“诶”、闭口“那我呢”，时不时来一句“我还能当你的闹钟吗”，以迫害佐波女士等一干挺王为乐的李霏，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凑到秦知画耳边道：
“班上有个暗恋我的女生待会儿也会过来，明天可以再加她一个么？”
秦知画的嘴角撇下又艰难地扬起，带着颤音道：
“听你的。”
道德：-11→-12
魅力：211→221
紧接着，秦知画的视线对上了李霏那双满是促狭笑意的双眼。
她意识到李霏方才那句话只是玩笑，而自己的心意，也被看穿了。
素来淡然自矜的秦知画，也不禁方寸大乱，两朵红云浮上面颊。
“没有别人了哦。”
李霏歪着脑袋走近她，巧笑盈盈道：“知画姐，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呀？”
一旁，本就沉默寡言、有着生人勿进气质的格蕾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无声凝视着李霏的一举一动，只是那张带有厌世感的小脸，看起来更冷了。
没有咬吸管习惯的她，不知何时，已经在吸管上留下了密集的牙印。
李霏当然是故意晾着她的，谁叫格蕾丝接近自己目的不纯呢？
天狗，和狗，是两码事，花魁小姐想全都要。
“知画姐……碧翠丝小姐来药铺里寻你，情况比较急，我就带她过来了。”
忽然，一道清澈悦耳的呼唤声让李霏和秦知画齐齐侧目。
只见苏玲儿领着一位绿发绿眸、清丽脱俗的精灵女子走进雇佣兵公会。
“老板，昨晚我学会‘地形认知’法术了，你不用额外雇人了……咦？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精灵诧异地转过脸，视线停留在李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与苏玲儿异口同声道：
“李霏/李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任务。”
李霏仿佛在憋笑，双眼眯成月牙儿，嘴角有些扭曲：“午安，玲儿姐。好久不见，碧翠丝女士，你上回送我的果子很好吃。”
格蕾丝默默转身，把捏瘪的茶杯丢进垃圾桶里。
“今日午时赶到雇佣兵公会，可以遇到命中注定之人。”
知画女士也呼吸一窒，又捏着袖口，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
“嘿咻。”
秦记药铺后院，李霏拎着锄头，翻开泥土，又小心翼翼地把一颗橡树种子放进去。
秦知画在一旁托腮看着她，眼中满是柔情蜜意。
晋升“德鲁伊”的仪式为亲手栽种一株橡树，说得更具体些是把一颗橡树种子从树种培育到十米高度——在药剂的帮助下，只要十来天就能搞定。
李霏本打算种在格奈娅夫人安排的住处，但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
虽然在晋升序列9后，直接把橡树砍了当柴烧也没问题，但毕竟是象征着李霏跨入超凡之路的橡树，很有纪念意义，还是种在自己家里好。
既然暂时买不起房，就只能栽到秦记药铺的后院儿了，反正早晚要变成李某人的嫁妆。
填上土，李霏还没说什么，纤白素手就伸到她面前，手中捧着一瓶药剂。
【安德鲁版橡树培育药剂】
药剂评级：满月
药效：被浇灌后的橡树种会在三天内成长十米以上高度，且生命力顽强。
看到药剂评级，李霏有些肝颤。
一瓶满月级药剂往往能价值万金；当然，这里指的是“法力恢复药剂”、“生命回复药剂”，一瓶灌下去能活命的。这瓶药剂，想卖得打骨折，但也价值千金——只有钱多到烧得慌的巨富之家才会用。
天狗是真的牛啤……啊不，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很有职业原则的花魁小姐暗暗感叹着，要给什么样的甜头，才能配得上这瓶药呀？
“谢谢知画姐。”
李霏少有地出现了心虚的情绪，缓缓接过药剂，又浇灌在刚刚埋下种子的泥土里。

第四十七章 -13
秦知画拿出一方白手绢，温柔拭去李霏额头的汗珠。
“对了，玲儿姐呢？”
李霏忽然问道。
“玲儿在看书。”
秦知画微微愣神后，才笑着答道。
方才苏玲儿把碧翠丝领到雇佣兵公会时，秦知画头一回心生悔意，怀疑起当初收她当贴身侍女的打算是否有错——自己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碧翠丝带来了呢？
万一李霏的梦，最后在碧翠丝身上成真了怎么办。
接二连三出现的美人，连秦知画都觉得惊艳，可她们都与李霏相识，又偏偏在这种微妙的时候出现在雇佣兵公会，这让知画女士患得患失起来。
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的秦知画，虽然明知长辈不可能放弃婚约，却鬼使神差地连通房丫鬟都准备好了——她不敢有嫉妒的情绪，却渴望自己能在李霏心中有多一点的份量，不甘心比别人失色太多。
李霏注意到了知画女士心不在焉的样子，雪嫩的爪子用力搭在她肩上，脑袋凑过去，让两人额头相抵。
“知画姐在想心上人么？心不在焉的。”
李霏眼中含笑。
秦知画深深看了她一眼，略带幽怨的眼神有着万种风情，让李霏呼吸一窒。
整日撩人的花魁小姐，差点被击穿心防。
“明天把这些带上。”
艰难地离开让自己贪恋的气息与体温，秦知画取出一个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的药剂包，里面摆放着十一瓶药剂。
“这多不好意思呀。”
李霏讪笑着接过：“谢谢知画姐。”
药剂包与李霏平时用的标准型号有所出入，因为里面除了透明的瓶瓶罐罐，还有几个瓷瓶；从细密的针脚来看，似乎是手工缝制的。
【玛格丽特版通用祛毒药剂】
药剂评级：新月
药效：可解除绝大部分Ⅲ阶以下毒素。
【玛格丽特版Ⅲ型法力药剂】
药剂评级：新月
药效：饮用后恢复500点法力值。
【秦知画版行军丹】
药剂评级：新月
药效：服用后活血顺气，可大幅提升体力，力量+10，体质+10，敏捷+5持续20分钟；有一定疗伤效果。
【秦知画版回春露】
药剂评级：新月
药效：可快速止血、修复损伤，序列7及以下超凡者服用后可以在短时间内从重伤状态下痊愈，无法修补肢体残缺；序列等级越高药效越弱。
……
显然，实诚的小富婆准备的药剂包，比李霏平时自己用的高了足足两个档次。
李霏目光停留在药剂包内绣着的“霏”字与栩栩如生的那对鸳鸯上，微微失神，脑海中思绪起伏。
不努力了。
嫁了吧。
今后琴瑟和睦，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李霏吞了口口水，心脏砰砰跳着，立志要妻妾成群的道心都被动摇了。
显然，如此美貌体贴还超有钱的秦大小姐真的很迷人，上一回出现这种感觉，还是珊妮娜带来的。
区别在于，那时的李霏窘迫潦倒，珊妮娜又是第一位客人，对她的喜欢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与些许卑微。
而现在，见多识广的花魁小姐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养狗了，攻略难度起码翻了百倍。
李霏努力回忆着安妮夫人、格奈娅、梅洛蒂亚、妮可、海瑟薇、天使女士等美人的容颜，才让道心稳固下来。
可下一秒，她又摸到一瓶特殊的药剂，道心再次摇摇欲坠起来：
【强效幸运药水】
药剂评级：烈阳
药效：饮用后幸运+20，持续60分钟；永久性增加1点幸运。注：永久性增幅只能生效一次。
啪。
李霏手一抖，接着以前所未有的手速合拢药剂包，紧紧抱在怀里，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秦知画。
如果这瓶药剂是妮可或者玛格丽特拿出来的，她们可能会提出亲自与花魁小姐进行成人礼的过分请求，李霏大概、可能、也许……会答应。
浪漫、仪式感什么的见鬼去吧！烈阳级的东西欸！除了白梦婷以外，她第一次收到这种级别的礼物。
可秦知画只是温柔地抚平了李霏法袍的褶皱，低眉顺眼。
这让李霏觉得，如果此刻脱下衣服报恩的话，是一件会令人失望的事。
“知画姐，你们秦家的聘礼，一般是按什么标准来呀？”
李霏郑重其事地问道。
秦知画笑而不答，只是眼眸中有些许悲伤。
她已有婚约。
……
“以后要好好爱惜老实姑娘呀，否则以后玩累了找谁接盘去？”
离开秦记药铺后，道心恢复清明的花魁小姐拿着【强效幸运药水】，仍唏嘘不已。
药剂有些沉重，有些烫手，因为里面倾注着滚烫深沉的情意，李霏用指腹摩挲着容器，脑海中秦知画的影子挥之不去。
这瓶药剂太贵重了，李霏暂时舍不得用——她打算先去维拉尼安逛一圈看看，要是有快速升级的机会，那么等升级后饮用，如果没有的话，就先把剩下的五次抽奖机会用了再说。
“这是什么？”
安妮夫人端着红茶走进卧室，见李霏对着手中的药剂发呆，有些好奇道。
“同学给的。”
李霏面不改色道。
“女同学送的礼物么？看来你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哦。”
在有了“约定”后，安妮夫人比往日多出了几分生气，脸上不再挂着淡淡的凄苦、忧愁之色，反而洋溢着笑，像是母亲在调侃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又像是新婚娇妻在迎接下班回家的妻子，母性与柔情并存，还带着丝丝春情，孀妇焕发第二春后展现出的魅力让某少女心中直呼难顶。
不仅如此，她的性格也比往日开朗了不少，在以前，安妮夫人从未开过这种俏皮的玩笑。
“哪有，一个不太熟的同学，花钱让她替我买的。”
李霏略带委屈地辩解着，将药剂收好，又对安妮夫人露出眷恋不舍的表情，像是清纯少女放学后依依不舍地和初恋学姐道别般，撅着嘴道：“我要请几天假……”
道德：-13
魅力：223→233
安妮夫人忽然动作顿住，翡翠般的眼眸中闪过错愕迷离之色——明明可爱迷人的学生就坐在自己面前，样貌没有丝毫变化，却莫名让她一阵心悸，仿佛一朵在不经意间盛开的昙花，层层叠叠的娇嫩花瓣构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把本就沦陷网中的心脏缠得更紧。
……
学外语，卖酒，顺便派拉姆替自己去学院请假，次日清晨，精神抖擞的李霏在几只妖精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抱着一堆纸袋出门而去。
“李小姐？请。”
刚到秦记药铺门口，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就上前拱手问候，迈着利落的步伐为她引路。
“老人家怎么称呼？”
李霏好奇地打量着老人。
老者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却未能压弯他的脊梁，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喊我老姜就行。”
老人笑呵呵道。
“好的，姜——老——”
李霏迈着小跳步跟在他身后，尾音拖长，短短片刻，就给老人留下了烂漫俏皮又懂礼貌的好印象。
两人并未走进药铺，而是绕到一旁的宅院内，涂着厚厚红漆的木门敞开，两侧还有栩栩如生的石雕，头生犄角，神似虎豹，看起来神俊而威严。
提前二十分钟赴约的花魁小姐到场时，宅院内已经有十余人在等候，三三两两闲聊着。
而李霏一眼就看到了秦知画与苏玲儿的身影，小跑着奔向她们，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知画姐，玲儿姐，早安！”
今日的秦大小姐仍旧白衣胜雪，只是换下了裙装，白袍、马裤、长靴，腰挎佩剑，比平日多出了几分英气，如同风华绝代的女侠从书中走出，冰肌玉骨、光风霁月。
可李霏左思右想，却很难从记忆里找出与她相似的女侠——黄蓉没有她的那份温婉，王语嫣缺了几分英气，小龙女又显得过于清冷。
大概是会武功的王语嫣吧！美貌又天狗……啊不，美貌又痴情，还好本姑娘不是慕容复，美人江山我全都要！
李霏双眼弯成月牙儿，暗戳戳给秦知画贴上了一道标签。
“早，李霏小姐看起来心情很好哦。”
苏玲儿好奇地盯着笑容灿烂的李霏。
和自家大小姐不同，这位巧丽可人的小侍女仍旧是一袭明黄色留仙裙，素色绣鞋与罗袜步步生香，一缕茶色秀发扎成极富少女感的小辫，颇有千金小姐的风范；而奶一样的肌肤、立体的五官、有别于东方女性的发色，又给她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因为想起了开心的事。”
李霏笑容不减，把尚有余温的纸袋摊在一旁的木桌上，一手抓起一个纸袋，递到二人怀里：“没吃早饭吧？一定没吃吧？我亲手做的蛋糕，尝尝。”
“嗯。”
秦知画接过李霏递来的纸袋，轻轻捧在怀里——第一次收到李霏送的东西，她有些不知所措。
“快尝尝呀，知画姐，你不会打算把这袋蛋糕收藏起来吧？”
花魁小姐轻而易举地猜透了秦大小姐的心思，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重复了遍昨天说过的话：“知画姐，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呀。”
秦知画身子一僵，素白指尖拢起耳边秀发，缓缓取出一块蛋糕，在苏玲儿的赞叹声中，轻轻咬下一口。
“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可以做给你——们吃哦。”
李霏笑眯眯道。
丝丝甜味从味蕾上绽开，一直甜到秦知画的心里。
可惜，这份甜蜜并非她独享的，除了苏玲儿外，李霏还给姜老、别的佣兵，还有先后到场的格蕾丝、碧翠丝都送上了一份蛋糕。
看着李霏和久别重逢的碧翠丝相谈甚欢，时不时还朝格蕾丝搭话的样子，秦知画心头空落落的——旋即她又轻轻捏住了袖口，因为不懂揣摩上意的通房丫鬟小姐主动凑了上去，和碧翠丝聊得很欢，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知画女士终于确认，选中苏玲儿，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明明当店员的时候，还是一副可靠伶俐的样子，现在怎么就，怎么就……
生性淡薄仁厚的秦大小姐轻咬银牙，默默调整了下给苏玲儿安排的培训规划，以求加快进度、加大力度。
正当知画女士有些心烦意乱时，花魁小姐巧笑盈盈地凑到她身边，熟练地撩开她耳边青丝，温声细语道：
“告诉你个秘密哦，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其实呀，今天我只亲手做了一份蛋糕，别的都是让女儿们做的。”
“你猜，我把那份蛋糕给了谁。”
在李霏柔情似水的眼神中，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噗通，噗通。
秦知画心头小鹿乱撞，她缓缓颔首，双手环住纸袋，把它拢在胸口，又一点点收束，感受着那份让人迷醉的温度。
李霏扫了眼系统面板，见道德值没有继续下跌，才松了口气。
……
洛西布鲁克城外，一扇灰色的石门沐浴在明媚晨光中。
这扇门的造型非常特殊，像是一颗硕大的恶魔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上下颚的间隙足有五米，口中闪烁着盈蓝色的光芒。
时不时有人类或奇形怪状的生物从蓝光中钻出来，也有意气风发的超凡者队伍跨入恶魔的巨口中。
“这就是征服之径吗？通道入口不会就是用恶魔脑袋做的吧？”
李霏打量着石门，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仿佛老鼠看到了被制作成标本的猫，哪怕后者已经无法动弹，也足以让前者感受到来自生命本能的颤栗与恐惧。
“嗯，恶魔天生拥有玩弄空间的能力，它们的身体素来是绝佳的空间类超凡素材。”
碧翠丝适时扮演起了解说员的角色，湖泊般澄澈优美的瞳孔里闪烁着憧憬之色：“可维拉尼安位于大陆尽头的无边海域中，就算是提取自恶魔的材料也不足以搭建出跨度如此惊人的传送路径……于是白小姐拿出了亲手斩下的恶魔大君头颅。”
哟，一开口就是老江湖了呀？
一般人可不清楚白梦婷在洛西布鲁克有着“凡有言、必被知”的神通……平日里闲聊提起，或者传唱白梦婷的丰功伟绩也就罢了，可要是某些性别不符合白梦婷择偶标准的家伙，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不好意思，等着治安官亲自上门送快递吧。
事实上，白梦婷已经琢磨出一门禁咒级别的咒法，效果大概是如果有人胆敢拿她当百合题材的以外的黄油素材，就会立刻暴毙，并且和感度光环一样，可以全天候发动——好在，宅心仁厚的城主伊丽莎白女士劝阻了她，又悄无声息地销毁了白梦婷的所有画像，才把洛西布鲁克的“失踪人口”数量控制了下来，而驶向东方大陆的船只上，专门为皇宫而准备的特殊人才数量也开始锐减。
“恶魔大君……白梦婷小姐这么厉害吗？”
苏玲儿呢喃道。
很难想像，有过一面之缘的、比李霏看起来更像学生兼职公关的涩气美少女，竟有着如此恐怖的实力。
很好，这就是不懂行的。
李霏捂脸，拍拍她的肩，明目张胆说起好姐妹的坏话：“玲儿姐，虽然白梦婷在咱们城里风评不错，可别忘了，她在整片大陆上的名声，快赶上魔女集会了——你以为这两年为什么没人来围剿她？”
话音未落，碧翠丝就一脸担忧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要！不要在这里说关于白小姐的流言蜚语……”
“不必担心。”
秦知画轻轻拿开碧翠丝的手，在精灵少女错愕的眼神中柔声道：“她与白小姐是闺中密友。”

第四十八章 塞壬
她是奇迹。
碧翠丝暗戳戳打量着被独角兽舔舐脸颊、娇笑连连的李霏，心中滋味莫名。
两个月前的李霏，只是个看起来孤苦无依、与洛西布鲁克格格不入的少女，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可一别数十天，李霏却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最让碧翠丝侧目的，并非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价值惊人的超凡装备、可以在洛西布鲁克横着走的人际关系、象征着魔法学院特招生资格的银色胸针，而是气质。
那个彷徨无助的小姑娘，如今焕发着从内到外的自信与从容，仿佛整片世界，都拜服在她裙摆之下。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碧翠丝被李霏牢牢吸引的思绪忽然中断，因为她心中所思之人正亲昵地搂着独角兽的脖子，满面好奇道：
“感觉芙芙好聪明呀，以后可以变成人形么？”
“可以哦，芙芙她可是独角兽一族少有的知识序列呢。”
碧翠丝下意识地回答道：“不过她的血脉太强大了，如无奇遇，至少要序列4甚至高序列才能化为人形……说起来，按照独角兽的审美，芙芙的魅力可是比公主还高呢，以后肯定会变成美人的吧……”
“啊，那可真让人期待呢。”
李霏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独角兽彩虹般的鬓毛，脑海里浮现出的确是好姐妹家里豢养的九位凤凰姐姐。
“是啊，我也很期待。”
碧翠丝附和道。
不知为何，碧翠丝觉得有些怪，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诸位做好准备，下一批就轮到我们了。”
最后清点过一番人数后，姜姓老者朗声道。
为避免发生冲突，使用传送路径要在缴费后领取凭证，稍作等待，根据凭证上的时间通行，一般不会等待太久。
李霏停下闲聊，对着巨大的、经过特殊处理后犹如石雕的恶魔头颅翘首以盼。
在汇聚的视线中，一支醒目的红色高跟鞋跨出传送门，接着是破损黑丝包裹的长腿，以及如血裙袂。
蕾欧娜走出传送门，在一整夜的杀伐后，她面带疲色，就算是精致成熟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她的憔悴。红裙略有破损，发丝凌乱，腿上也有长长勾丝痕迹，露出雪白的肌肤，只是她的腰线仍然挺拔，步履坚定。
李霏蹙起眉，有些不解。
就算是秦知画，出行前也会换上利落的打扮，而气质干练、让人觉得危险又可靠的蕾欧娜，真的爱美到这种程度吗？一定要穿着高跟鞋打架？
感觉有隐情……李霏摸了摸身后的行囊，懒的时候很懒，卷起来也不比别人差的她，已经把一部分没看过的课本带着了，如果看完了仍无法找到答案的话，再和别人打听一下长长见识吧。
花魁小姐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是以“地形认知”触发器的身份加入这支队伍的，但实际待遇，应该参考公费出差时大老板的美貌秘书……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几天，李霏肯定是队伍里最悠闲轻松的那一个……
“知画。”
蕾欧娜展露笑颜，把一份地图递给迎向自己的秦知画道：“我连夜又把岛上清理了一遍，剩下几处比较棘手的地方我圈出来了，只要不靠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总之，注意安全。”
“辛苦了。”
秦知画接过地图，颔首道：“快回去休息吧。”
“嗯。”
蕾欧娜回眸，她的部下们正押着战利品，从传送路径内接踵而出——价值昂贵的物品都已经存放在了空间装备内，要用人力运送的，是战俘。
人高马大的佣兵们叼着烟，手握武器，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只是双眸中时不时会闪过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战俘被以雌性为主，被绑着双手，满身血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李霏能辨认出来，被生擒下来的基本是海妖和塞壬一族，前者人首鸟身，后者人身鱼尾，共同点在于她们面容俊美妖异，上肢线条姣好，肌肤细腻如水，白到反光——根据课本描述，海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母集，鲛族、塞壬族、海妖族是不同的子集。
如果在别的城市，战利品中的男女比例不会有如此惊人的差距，塞壬一族纯♀也就罢了，可男性海妖也是值钱货。
然而这里是洛西布鲁克，直女比龙阳还少，♂奴隶市场不大，随便搞几只意思下就好，抓多了卖不出去，还浪费成本。
显然，维拉尼安的海族并非傻子，她们大概能猜到自己下场，有些已经绝望，双目空洞无神；有的神情怨毒，面容显得邪恶、狰狞；大部分塞壬则眼中噙着泪水，惊惶不安地打量四周。
一个看起来颇具成熟温柔气质的塞壬女性，眼中泪水涟涟，怀中却紧紧抱着一个年幼的塞壬少女，用清丽悦耳的嗓音诉说着海族语言，不难猜测出，这应该是母亲在安抚自己的女儿。
“动作快点。”
脸上带着刀疤的女佣兵一脚踹在鱼尾上，将她们踹倒。
接着，她又扯起塞壬的头发，拖行了几步，用力往前一丢，母女二人在悲鸣声中翻滚几圈。
战俘们耸拉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女性塞壬更是诚惶诚恐地快速爬起，不顾身上的创痕，抱着女儿往前走。
“哟，看上人家了？”
一旁的佣兵嬉笑道。
“不会吧，我记得阿塞尔斯姐姐喜欢在上面，力气可大了，这种长着鱼尾巴的，只能卖给喜欢躺着被伺候的。”
拿着法杖的女佣并跟着调侃道。
“偶尔换换口味……”
刀疤女佣兵叼起一支烟，笑眯眯地正想约同伴晚上出去喝酒，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在她脸上。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蕾欧娜站在她跟前，酒红色瞳孔逼视着她，眼中无悲无喜。
女佣兵身形高大，可蕾欧娜比她更为高挑，幽深眸光让她几欲窒息。
她立刻回想起蕾欧娜出发前的要求——跨过传送门，只要别耽误任务，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真要碰到多管闲事的，也有雇佣兵公会替你们出头；可回到洛西布鲁克，装也要装回人样。
因为洛西布鲁克和平太久了，有了善良、怜悯等品德成长的土壤，不好好拾掇拾掇，会有损于雇佣兵公会的形象。
女佣兵环顾四周，果然有某些战俘以外的围观者皱起了眉。
“我错了，大人。”
她深深低下脑袋，别的佣兵也收敛起轻浮的神色，甚至有人出手搀扶步履踉跄的海妖，还贴心地取出一块斗篷替她遮住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凶神恶煞的战士们摇身一变，成了散发着人道主义光辉的专业化管理团队，演技精湛娴熟。
——事实上，若非一夜杀伐后满载着战利品凯旋而归，让佣兵们有些忘形，加上还没踏入洛西布鲁克城内，被蕾欧娜选出来的佣兵，还是知道利害关系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批战俘也会被冠以主动袭击佣兵、蓄意杀人等罪名，被好好“教化”后，送到拍卖场与大人物府邸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成为花魁小姐的同行甚至同事。
什么？在维拉尼安目睹过他们暴行的超凡者会拆穿他们？
别逗了，对维拉尼安的开拓，本就是在市政会牵头下，各大势力蜂拥而出的一场侵略，大家都是一个德行，在传送路径的另一端“吃喝玩乐”，回来后文质彬彬，做给心存仁善之人看的，虚伪却管用。
“好可怕……”
苏玲儿喃喃道。
“如果你以后踏上超凡之路的话，也难免要经历这些哦。”
碧翠丝轻轻叹息，拍着她的肩安抚道。
背负弓箭的格蕾丝面无表情。
素来给人感觉温婉善良的秦知画，却展现出了世家千金应有的气度，她云淡风轻地走到蕾欧娜身边，指着刚刚栽倒的塞壬道：“我家里缺两个佣人，那两位可否赎买于我？”
“心软了？待会儿送你府上。”
蕾欧娜恢复了平日里热情从容的神态，还冲秦知画抛了个媚眼：“我也可以一起哦。”
第二个提议被秦知画婉拒。
很好，嫁妆更丰厚了……
李霏眯眼，打量着长长的战俘队伍。
只要被俘的不是自己，那就无所谓。
但旋即，她目光变得惊愕起来，还发出嘶的倒吸冷气之声。
因为在队伍末端，竟然有几头看起来眉清目秀的食人魔……
李霏意识到，自己的道德值，远没有触及这片世界的下限。
……
跨过光怪陆离的传送通道，李霏的靴底陷入柔软的沙滩。
阳光明媚到有些刺眼，海浪声轰鸣，带来丝丝凉意，冲散热浪。
有轮廓模糊的生灵，背生巨大蝠翼，俯冲向海水，激起层层浪花，叼住一只疯狂扭动、挣扎的人形生物，又消失在碧蓝的海岸线远端。
苏玲儿撑开纸伞，尽心尽责地替大小姐遮阳，秦知画含笑从她手中接过伞柄，莲步轻移，把阴影投落在李霏身上。
知画女士，别舔了，脏……
李霏甜甜一笑，小手掠过秦知画的指尖，握住伞柄：“我来吧，待会儿你得采药，保存体力要紧。”
“不碍事。”
秦知画有些紧张地把手向上移了些，用食指轻轻贴住李霏的小拇指，感受着微小而令人满足的温度。
碧翠丝瞥了她们一眼，有些失落地耸拉下脑袋。
她们真要好啊，也很般配……
可明明是我先认识李霏的……
格蕾丝一言不发，取下背负的弓箭，紧紧捏在掌心。
姜老的视线扫过眼中满是柔情蜜意的大小姐，心中暗叹，脸上仍是慈眉善目的笑容，有条不紊地调度人手。
此行共有五十三人，但会按照事先规划的路线，分成五支队伍，分头采药。
秦知画为首的队伍有十三人，毕竟有吉祥物苏玲儿，以及老板的小蜜，还有老板小蜜捎上的女同学……
苏玲儿并非超凡者，但作为小姐钦定的通房丫鬟，除非特殊情况，平日里自然时要时刻跟在大小姐身边的——连洞房花烛夜都要贴身侍奉，当个配菜推腰助兴什么的，更何况只是理论上有风险的维拉尼安？
体力方面倒是不用担忧，秦家怎么说也是底蕴深厚的门阀，有的是法子速成培育出得力助手，比如那身赏心悦目的留仙裙，还有足下的精致绣鞋，都是超凡物品，可以让普通人也通体无垢、步履如飞。
等时机成熟，甚至能助她脱胎换血，凭借特殊的仪式、秘药，一举跨入中序列——当然，非知识序列超凡者，固然有一步登天的可能，但之后必然前路断绝，再无精进的余地。
“SensibilitasAura”
李霏吟诵咒语，隔着三尺距离给一名年轻男性加上“地形认知”BUFF，还笑吟吟送上祝福：“一路顺风。”
显然，一般法师的地形认知，就只是增加行动力而已，可美少女亲手释放的地形认知，还有额外的士气提升100％效果，
小伙子脸一红，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霏已经飘然离去，旋即哑然失笑。
如此风华绝代的少女，又有宗师之资，对自己而言是在太过遥远，不可触及。
李霏又走到一名成熟干练的女性面前，这回可不一样了，花魁小姐伸出指尖，明目张胆地点在她眉心，笑容甚甜：“姐姐要一路顺风，满载而归哦。”
一句话，让洛西布鲁克本就寥寥无几的直女又少了一个。
地形认知是少有的没有冷却时间的法术，片刻功夫，李霏就逐一给二十多人施加了“地形认知”BUFF，剩下一半则交给了碧翠丝。
一口气释放二十多发“地形认知”，让某些见识不够、未能认出“食人魔法杖”的同行者频频侧目，心中震撼。
地形认知，可是一阶法术中学习难度最高、法力值损耗最多的法术之一！
“难道她不仅资质卓越，还天生法力充盈，异于常人？”
有人做出猜测，暗叹命运不公，为何世间会有如此完美的少女，姿容倾城，性格纯善，又有如此妖孽的天资。
懂行的则悄悄打量着质地不俗的守护者长袍与食人魔法杖，心中呐喊：
富婆，饿饿，饭饭……
似乎猜出了他们的心思，李霏的笑容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世上本没有白富美，酒卖得多了，便也成了白富美。
又瞥了眼系统，法力值还剩小半管。
入门级《五行冥想法》最多可以提升10点智力、5点魅力与100点法力值上限，一般而言，超凡者要用数月时间才能把入门级冥想的潜力彻底开发出来，可李霏估摸着自己的冥想效率，大概只要一个月。
并非她资质高，而是这门冥想法着实厉害。
几天下来，李霏的智力属性提升到22，法力值上限提升到321。
“诸位，三日后还在此地汇合，小心为上。”
在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套着崭新BUFF、整装待发的队伍散开，满怀期待地踏上行程。

第四十九章 一龟多吃
“龟龟！”
李霏打量着不远处一头对自己张牙舞爪的小海龟，挥挥手招呼道。
小海龟回敬了一发气势汹汹的水枪，李霏侧身躲开，水枪去势不减，在一颗树上撞得粉身碎骨，但五米高的树木也在冲击力下簌簌摇动，还掉了几块树皮。
很显然，这发水枪要是砸在普通人身上，起码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这是荆棘龟，序列9，一般绕开就好……”
碧翠丝解说到一半，李霏就提着食人魔法杖走了上去，脸上仍挂着甜美和善的笑，只是在海龟伸长脖子打算咬自己时，双手握住法杖用力往下一杵，爆浆。
干净利落的动作，让苏玲儿缩了缩脖子，她没想到美美的花魁小姐还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初来乍到的，总要先适应一下这里的土著战斗力如何，以防万一，不是么？”
李霏转头笑道。
“嗯，说得对。”
平日里不喜杀生的秦知画第一时间表态。
老板都发话了，随行人员纷纷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不过咱们还是快走吧，维拉尼安还有另一个称呼，叫海龟岛。你杀了一只，过会儿就会有一窝海龟来寻仇。”
碧翠丝捂脸道。
还有这种好事？
李霏瞥了眼系统面板。
[你杀死了荆棘龟，获得12点经验]
很好，经验值比月光狼多一点……海龟岛是个好地方，得常来。
不过现在得收敛点，免得别人以为我是个喜欢坑队友的智障。
李霏眯眼打量着满是郁郁葱葱树木、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岛屿，嘴角噙起：
“嗯，没错。不过要是碰到挡路的，让我来开道吧。”
……
虽然直立后的体型有半人高，还会喷射水枪，但荆棘龟可不会发出“杰尼杰尼”的叫声，并且看起来颇为狰狞丑恶。
黑漆漆的龟壳，尖锐棱角密布，挂着不少泛黑的苔藓，甚至还有藤壶，足以让密恐患者昏厥。
当然，就算真的是那种会喊“杰尼杰尼”的蓝色小乌龟，看在经验的份上，李霏也不会手软。
一上午的行程并无多少波折，除了偶尔有不开眼的荆棘龟挡路被李霏自告奋勇地上前弄死外。
秦知画也收获颇丰，未经开发的海龟岛确实遍地是宝藏，在这支十三人小队用了两个多小时抵达指定区域内后，秦知画仅一个多钟头就找到了十余株药材——还是在某些能够大规模种植的廉价药材直接被秦大小姐忽视掉的情况下。
有两株采集简单的，秦知画直接吩咐苏玲儿动手，自己在一旁指点。
并不清楚苏玲儿已经被内定为推腰丫鬟的李霏，还以为秦知画有了收徒的打算。
“手还痛么？”
借着中午稍作歇息的时间，李霏坐在一块有树荫避暑的巨石上，秦知画则用着精妙的指法替她按摩小爪子。
世上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荆棘龟的称呼源自这个种族的血脉专长——尖刺外壳，可以让龟壳变得更为坚固，还能对近战伤害造成一定的反弹。
李霏抱着“看你的龟壳硬，还是老娘的食人魔法杖硬”的打算，用法杖和龟壳碰了碰。
事实证明，两者都比她的小爪子硬。
龟壳确实被24点力量干碎了，荆棘龟一命呜呼；食人魔法杖也完好无损，但花魁小姐被反震得胳膊发麻，眼泪差点淌出来。
“还是有点……呜，我的手是不是没救了，以后讨不到老婆了。”
李霏可怜兮兮地对秦知画撒娇道。
“没受伤，一会儿就好了。”
颇为精通医理的秦知画脸色微红，显然是听懂了李霏的荤话——手上动作却没停，欣长雪白的五指仿佛跃动的精灵，沿着李霏的穴位、经脉推拿，灵巧而细腻，让人目眩神迷，还带来连绵不绝的舒适感。
思想如同脱缰野马的花魁小姐脸也红了。
“甲鱼汤来咯。”
苏玲儿捧着两碗乳白色的汤递到两人面前。
热腾腾的汤有些烫手，上面飘着油星，浓香四溢——一般来说，甲鱼汤要炖煮很久才能熟透，更不说是超凡甲鱼。
可秦知画随身携带着来自东方的厨具【转龙壶】，可以加速熟制食材，哪怕是某些亚龙种放进去炖个五分钟，也能烂熟脱骨。
李霏尝了口，鲜咸中带着丝丝甘甜，醇美浓郁，赞叹道：
“玲儿姐手艺真棒！”
“喜欢就多喝点。”
李霏的夸赞让苏玲儿很是受用，双眼眯成月牙儿。
一旁，芙芙两口“舔”掉了自己的那碗甲鱼汤，又极具灵性地伸长脖子，盯着碧翠丝那碗，湿漉漉的大眼仿佛在说话：
就让我再舔一口。
精灵小姐当然不会上当，警惕地护住碗，并借机坐到李霏身边，一缕碧色长发和黑色长发在不经意间纠缠在了一起，敏锐的知画女士立刻察觉到了，并贴心地替她们解开。
只有格蕾丝独自坐在角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面无表情地吃便当、喝甲鱼汤——这就是跟待人宽厚的大小姐出任务的好处了，等闲低序列超凡者只能啃干粮，而知画小姐的空间装备里，则摆着大量菜色精美的食盒。
李霏眯着眼，小口小口享用完甲鱼汤，又惬意地靠在秦知画肩头，感叹荆棘龟为社会做出的贡献。
这玩意儿一身是宝啊，龟壳处理后能制作低档次的超凡装备，身上某些部位可以入药，肉可以熬汤，还有可观的经验值……
这波啊，这波是一龟多吃！
稍作休整后，花魁小姐咕咚咕咚灌下法力药水，重又拾起法杖，给队友们释放第五轮“地形认知”，精力饱满的队伍继续踏上行程。
……
原始、简陋的食人魔村落内，处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比往日里更为浓郁。
地面上铺满了七横八竖的食人魔尸体，几名刚经历过厮杀的超凡者坐在庞大而令人生畏的尸首上，点着烟闲聊；还有零星的超凡者在村落中四处搜寻，把瓶瓶罐罐地逐一砸碎，试图找到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瞧，我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不远处的深坑中，传开一阵笑声。
深坑下是累累白骨，大部分都体形纤细，从骨骼结构上看，有人类的，有精灵的，但最多的还是塞壬一族。
显然，这里摆放的，是食人魔一族吃剩的食物残渣。
两个超凡者踩在尸骨上不断翻找，发出咔咔响声。其中一人忽然发出欢呼，从一具纤细骸骨上扯下一串项链，由于用力过猛，风化的颈椎直接被扯断了。
随手把疑似人类的颅骨一脚踢开，他踏在坑壁上，跳出坑外，高举项链挥舞着炫耀道：
“我敢打赌，这至少是一件‘满月’级装备。”
“拉倒吧，能被这帮大个子吃掉的蠢货，能买得起什么值钱货？撑死了‘萤火’级。”
有人笑着回应。
“夏洛克，你要不要去试试运气？”
昨日在雇佣兵公会见过李霏一面的几名佣兵也在场，身披银凯、最具领袖气质的考威尔用力拍着同伴的肩，朗声笑道。
“考威尔大哥，你动作轻点，我骨头快散架了。”
用黑白相间、看起来诡异又滑稽的面具遮住面容，身上还穿着一袭密不透风的长袍，显得神神秘秘的夏洛克摇摇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颇为温和，像是个彬彬有礼的青少年男性。
“还有活口！”
一间高大而破败的房屋里，忽然传来惊呼。
超凡者们闻言，纷纷握住武器，在雨点般的脚步声中向着声源靠近。
“吼！”
房屋内，是一头雌性食人魔，它的身高足有三米，体形庞大，如一头直立的巨熊；褴褛的衣衫发黑，但还残留着暗淡的红色，显然是进食中沾上的血迹。
它身后还有一个不足一米的食人魔幼崽，浑身颤抖。
雌性食人魔目中闪烁着血红凶光，青绿色的面容极为狰狞，不断挥舞沉重粗大的棒槌，发出阵阵嘶吼，还露出斑驳獠牙，试图逼退这些超凡者，护住身后的幼崽。
“交给我吧。”
一名手持长枪的战士大步走上前去，在呼啸的棒槌即将轰碎天灵盖时，忽然一个跨步，游刃有余地避开棒槌，枪尖一挑，划出羚羊挂角般优美的弧度，扎入食人魔的腋窝，又用力一旋，在大蓬鲜血喷涌间，彻底废了它的右臂。
不顾食人魔嘶哑的痛呼，持枪战士迈着灵动矫健的步伐，收枪再刺，长枪如矫健灵蛇，又贯穿另一条手臂，接着是双腿。
显然，在战局已定后，这名超凡者心情愉悦，并未果断收割掉食人魔的性命，而是兴致勃勃地演示着自己炉火纯青的枪法。
“别杀，别杀。”
当食人魔瘫倒在地后，一名下巴挂着浓密胡须的矮人战士连声阻止道。
在围观超凡者疑惑的目光中，矮人战士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俺比较喜欢体形高大的……这食人魔的滋味，还没尝过。”
嘶……
在惊为天人的叹服视线下，身高不足一米的矮人，用肌肉虬结的右臂扯住食人魔干枯杂乱的长发，硬生生把不断挣扎、怒号的庞大绿皮怪物拽进隔壁没人的屋里，在地面上拖出一条猩红的路径。
面具青年夏洛克握紧法杖，耳边忽然传来考威尔的嗓音：
“别冲动。”
夏洛克稍加迟疑，刚放下法杖，忽然又听到凄厉的嘶嚎声。
持枪战士用枪尖斜着贯穿进食人魔幼崽的腹部，又高高挑起，食人魔幼崽因剧痛而发出一顿一顿的哭泣，手脚乱蹬，黏腻鲜血顺着枪杆滴落到战士手上，他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
“看，食人魔的娃娃会耍拳。”
“magicaesagitta”
短促的咒语声中，一发魔箭裹挟着炽盛的光与热，精准命中食人魔幼崽的眉心，哭泣声戛然而止。
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持枪战士一甩枪，洒出一道弧形血线，冷着脸道：
“你什么意思。”
在场超凡者来自两支队伍。
以考威尔为首的四人小队，是为完成任务而来——一名超凡者葬身于这片村庄的食人魔之腹，他的遗孀扣响梅蒂斯家族的大门，以当十年“高级女仆”为代价，换来钱，发布任务，替自己的前夫复仇。
另一支队伍，则是单纯为了打家劫舍而来，两伙人马偶遇后，抱着“合作共赢”的打算，一同清缴这片白骨累累的村落。
“手滑，抱歉。”
面具下，传来夏洛克毫无歉意的声音。
“放屁。”
战士抬起胳膊，枪尖直指夏洛克的咽喉。
“不然呢？”
考威尔一步挡在夏洛克身前，银凯锃亮，高大挺拔的身体极具压迫感。
西蒙、佐勒也上前两步，一个向后掀开斗篷，亮出腰间弓弩；另一个扶住剑柄，态度不言而明。
“呵，你们为了这帮吃人的怪物，要和战友动手？”
持枪男子怒极反笑。
考威尔并未搭理他，而是转过头，凝视着夏洛克带着歉意的眼神，噙起嘴角：“夏洛克，善良是种美德。不过你要记住，好事要么别做，做了就做到底。”
接着，他提起巨剑，江河般汹涌的斗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威势凛然，让人退避三舍。
考威尔无视了持枪男子惊怒交加的眼神，转头而出，又一脚踹开刚刚关上的屋门，炽盛刀芒如银河倒悬，斩下雌性食人魔双目圆瞪的头颅。
矮人战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愤愤提上裤子。
“就此别过吧，等回了洛西布鲁克，我请你们喝酒。”
考威尔扛着剑，拍拍夏洛克削瘦的肩，四人说笑着离去，留下豪迈潇洒的背影。
……
“知画姐，会不会有危险呀？”
李霏仰着下巴，凝视挡在身前的峭壁。
崎岖峭壁足有数十丈，上面生着一株洁白的小花，随风摇曳。
“无妨。”
秦知画盯着那朵花，目光幽幽。
那是炼制“幸运女神的微笑”所必需的一味材料，非常稀少难得。
温和纯正的真气陡然加速，在经脉间涌动，秦知画轻抚嶙峋的岩壁，足尖一点，整个人就腾起数丈高，将要力竭时，又云淡风轻地踏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纯白裙袍摇曳间不断靠近那朵峭壁上的小白花，如风中舞动的蝴蝶，轻飘飘地贴着峭壁腾跃，身形优美，翩若惊鸿。
你竟然会轻功！
李霏瞠目结舌，望着轻描淡写间“飞”出几十米高度的秦知画。
花魁小姐忽然意识到，看起来楚楚动人、弱不禁风的秦大小姐，或许能单手打自己十个……
所以本姑娘还努力什么？
娶了知画女士，保镖、ATM都不缺了……
李霏甜蜜又苦恼地纠结着。
“小姐可是有着真气四重天的修为哦……相当于‘高级斗气’。”
苏玲儿也眯眼看着仙女般风华绝代的大小姐，双眼亮晶晶，满是钦佩艳羡之色，用与有荣焉的语气道：“就是不知道小姐是序列6还是序列7……”
“真好呀，不像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娘。”
单手攥着染血无数的食人魔法杖，李霏羡慕地附和道。

第五十章 抢野
黄昏，被海水淹没一半的太阳给海龟岛染上金红光辉。
“你的地形认知……升级了？”
碧翠丝面色复杂地盯着李霏，语气幽幽。
“嗯哼，熟能生巧嘛。”
李霏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在公款报销法力药水的待遇下，李霏独自承包了十三人小队的“地形认知”触发器工作，从清晨到日暮，先后释放了七轮地形认知法术，包括初抵海龟岛时一口气添加的二十多个BUFF，短短一天，地形认知的熟练度就被刷满，提升到Lv2。
地形认知（Lv2）
法术效果：减少沼泽、沙漠、雪地等不良地形给移动带来的阻碍。
持续时间：65分钟
冷却时间：无
魔法消耗：9
升级所需：3/120
除了持续时间延长外，增益效果也有一定提升——再算上冥想法全系法术等级+1的效果，李霏实质上已经拥有了Lv3的地形认知。
当然，【感度光环】李霏也片刻没停，加把劲的话，今晚也能升级。
李霏话音刚落，碧翠丝嘴角抽了抽，一旁的超凡者也纷纷侧目。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想要在法术等级上有所精进，反复实践只是最基本的一项要求而已，除此之外还得不断解析法术模型、钻研法术原理、领悟超凡知识……正常而言，哪怕是比较简单的一阶法术，不下苦功钻研十天半个月，也别想有立竿见影的进步！而【地形认知】，则是一阶法术中最复杂的那一类。
“有劳诸位出手，驱走那里的巨魔。”
姜老忽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李霏循着姜老的视线望去，看到一株干枯、矮小的树木，上面挂着两枚褐色果实。
树下，有几头獠牙尖锐、体形削瘦而佝偻的绿皮怪物，手持石斧，目光阴冷地盯着李霏一行人。
“夜罗果，果实成长时会汲取掉整颗树木的养分，最终结出一到三枚果子，可以充当新月级药剂的材料。”
秦知画适时开口道：“不过已经被那几头劣级巨魔战士盯上了。”
以秦知画轻鸿一瞥的实力，解决掉那些巨魔并不困难，可她毕竟是老板，采集草药需要特质的工具、手法，只能自己上，可要是几条杂鱼也亲自动手，也未免太掉价了。
“交给我吧。”
碧翠丝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铃，几乎在瞬息间就召唤出数位序列7的精灵射手，她们身材欣长，双目空洞，整齐划一地取出箭矢，张弓搭箭，白皙的手掌稳若磐石，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将区区序列8的巨魔射杀。
李霏立刻辨认出来，那是三阶法术召唤精灵射手。
仅仅这一门法术，就能看出知识序列和血脉序列的差距有多大，哪怕在同为序列7的情况下，精灵射手只有一条命，可掌握了“中级自然魔法”的法娘，却能召唤出一大堆精灵射手群殴敌人。
当然，越是尊贵、强大的血脉，与知识序列的差距就越小，比如黑龙一族，生来免疫绝大部分八阶及以下法术，能把同阶法爷追得满街跑。
连召唤一只森林之子都要花钱买卷轴的李霏，心中默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酸溜溜地取出弩箭，试图抢人头。
嗖嗖嗖！
碧翠丝轻轻挥手，数箭齐发，精准命中树魔的心窝，让不甘于离去的土著们应声倒地，口吐绿色鲜血。
当然，有一发箭矢没入了一旁的灌木丛。
就如同在三分球大赛的开幕式上，数位球星一同投篮，发出的声音却是“刷”、“刷”、“刷”、“刷”、“哐当”一样，谁歪谁尴尬。
李霏小脸一红，默默收起弩弓，抽出【黯夜】，打算上前补刀。
可她刚走出没两步胳膊就被拽住，碧翠丝拉着她，像是家长叮嘱学生般，语重心长道：“在敌人毙命之前，最好不要贸然靠近，打扫战场这种事，交给召唤生物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精灵射手们已经小跑着冲过去，精准结果了树魔们的性命，又面无表情地拖走尸体。
小姐妹，跟玩大后期的漂亮女生抢野，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心中腹诽着，李霏对碧翠丝【女士】灿烂一笑：
“嗯，你说得对。”
正打算劝阻李霏却慢了一步的知画女士，莫名心头一松，仿佛冥冥中有一场来自命运的迫害远离了自己，并被扣在别人身上。
……
海龟岛南端，一片漆黑的海峡内，暗潮汹涌，浪花撞在石壁上，以粉身碎骨为代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海峡中央，是深邃而庞大的漩涡，翻滚不休，带着低沉的隆隆巨响，仿佛饥饿的巨兽，欲要吞噬万物；一名头戴珍珠王冠、面容妖冶的塞壬踩着浪尖，伫立在漩涡旁。她有着长而匀称的鱼尾，密集鳞片熠熠生辉，比钻石更为精美；满头银蓝长发似乎拥有生命，不断舞动。
塞壬一族的女王凝视着漩涡，海水倒灌所带来的恐怖撕扯力量被她视若无物，碎冰般的瞳孔里满是冷冽之色。
“伟大的海洋主宰啊，请收下我的祭品，聆听我的意愿。”
她忽然举起手中的三叉戟，用带有雌性的柔媚嗓音发出祷告，九名体态曼妙、面容绝美的塞壬钻出水面，亲吻她的鱼尾，又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旋涡中。
黑漆漆的漩涡里，仿佛闪过一抹血色，紧接着，海面开始震颤，环状水波不断扩散，伴随大量气泡，仿佛海水在沸腾。
强大、恐怖的气息从漩涡深处浮现，似乎有沉睡的远古凶兽在复苏，带着嗜血的、疯狂的压迫感。
“请带着我的恨意纵情享用盛宴吧，这片岛屿就是给主宰们准备的猎场。”
塞壬女王继续呼唤着漩涡另一端的存在，面容依旧冰冷。
……
夜幕已至，采药队伍在一片空旷的地段支起帐篷。
串好的烤肉被架在篝火上，油脂不断滴落到跃动的火舌里，发出噼啪声响，还散发着浓郁肉香。
一旁还有硕大的青色器皿【转龙壶】，仿佛是青色长龙盘绕而成，造型巧夺天工，里面是乳白色的甲鱼汤。
“话说，咱们真的是来做任务，不是来野营的么？”
李霏盘膝坐在篝火旁，鼻翼耸动，嗅着烤肉的香气：“按理说，晚上应该避免点燃篝火的吧……”
“没关系的。”
碧翠丝摆手道：“维拉尼安的霸主已经被白小姐亲手毙了，高序列生灵在各方势力讨伐下，死的死降的降，这片区域里剩下那些威胁比较大的，也被蕾欧娜小姐反复清剿。不能说完全没危险，只能说风险不大。”
“可是……虽然土著没了，但还有同行呀？”
李霏皱眉道。
网络小说她可没少看，哪怕海龟岛的土著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前赴后继涌入维拉尼安的超凡者，难道就不会见财起意，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么？
“对于维拉尼安的开发，市政厅早就订好规矩了。”
碧翠丝笑着拍拍李霏的手：“肉已经被各方势力分完了，剩下一些汤，可以留给独自来探索的超凡者喝一口；但谁敢自相残杀，一律按照城内律法来处理，毕竟白小姐可是发话了，这次要‘合作共赢’。”
“我敢肯定，治安官肯定派了不止一名高序列强者巡视这片岛屿，镇守秩序，洛西布鲁克的执法水平你不会不清楚吧？有他们在，哪怕是陌生的超凡者相遇，也不用提防太多，能够有合作的机会。”
嗯，治安官什么水平我可太清楚了，前两天刚从局子里被人领出来……
李霏回想起满身正气的亚丝娜，还有满身正字的美妇，同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她还惦记着下午碧翠丝抢自己人头的事儿呢，不想和她贴贴。
秦知画取出一柄银质小刀，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烤肉，又细细切成片，连同青花瓷碟递到李霏跟前，温声细语道：
“火候差不多了，趁热吃吧。”
“不用，我自己来。”
李霏摇摇头，直接上手拎起一整条早就盯上的烤鹿腿，用力吹几口，眯着眼一口咬下。
鹿腿上撒了盐和少许香料，被烤得金黄油亮，外层有些焦脆，里面的肉却油香四溢、嫩滑多汁，李霏顾不得烫嘴，“斯哈斯哈”地咀嚼着。
知画女士托腮，湖泊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心上人吃饭时的可爱样子。
“考威尔先生，别来无恙。”
姜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放下食物循声望去，借着篝火，李霏看到四名超凡者向营地靠近。
她蹙起眉，怎么觉得这几人有点眼熟呢？
媲美超凡者的智力，让李霏隐约回忆起，自己昨天去雇佣兵公会时，曾不经意间看到过其中三人，毕竟身披银铠、背负巨剑的国字脸壮汉着实有些醒目。
可问题在于，为啥那个戴着面具的、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家伙，明明昨天没见到，自己却觉得更眼熟呀？
“哟，老姜。”
一身银凯的考威尔中气十足地招呼道：“在吃什么好吃的？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介意我们分点吗？”
“快请快请。”
姜老笑容和蔼。
看来治安官的公信力很强啊……
李霏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那个叫考威尔的家伙看起来就有股子干练稳重的气质，若非治安官压着，超凡者队伍怎么可能在野外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考威尔是药铺常客，我去去就来。”
秦知画给李霏端来一碗汤，如同向妻子报备行程的小媳妇般低语了声，才走到四人面前相互自我介绍一番，说上几句客套话。
李霏侧目打量着四人，他们也循着秦知画走来的方向，一眼看到了几名国色天香的少女，面露惊艳之色。
就连苏玲儿的颜值，都不比刚穿越时的李霏逊色，换上一身魅力+20的留仙裙后，妥妥闭月羞花级小美人；碧翠丝、格蕾丝的颜值更是能媲美酒馆的前任头牌欧若拉，更不用说姿容绝世的花魁小姐。
李霏敏锐地察觉到，持剑男子佐勒，和披着斗篷的西蒙，在最初的惊艳过后，神态都显得有些别扭；面具青年夏洛克的身体更是僵硬了一瞬。
只有考威尔神色如常，还冲着李霏善意地笑了笑。
“很好，夏洛克肯定在哪儿和我见过……不过那两个家伙紧张什么？背后说过我坏话不成？”
埋下心中的疑惑后，深谙时间管理技巧的花魁小姐，趁着秦知画去寒暄的功夫，亲手盛了碗甲鱼汤，递给自闭了一整天的格蕾丝。
观察到这一幕的芙芙，把脑袋转向碧翠丝，水汪汪的大眼中闪过人性化的同情之色。
在场魅力值能达到三位数的♀中，只有她真正意识到了花魁小姐的段位，也明白自家契约伙伴恐怕插翅难逃。
……
“啧，不愧是大小姐，咱们哥几个风餐露宿的，她们倒是吃好喝好，跟过来玩儿似的，要是能……”
西蒙喝着甲鱼汤，嘴里又开始叭叭念叨起来，直到被一块烤肉堵住。
“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晚餐是谁给的。”
考威尔淡淡提醒了句，又抓起一根淌着油的肋骨肉，大口撕咬起来。
“一堆如花似玉的美人，咱们一人一个多好，内部消化太浪费资源了。”
西蒙含糊地又嘟囔了句，才肯闭嘴吃饭。
夏洛克张口欲言，可脑海中又回忆起西蒙在下午毫不犹豫替自己撑腰的样子，最终闷闷低下头，把海龟汤一饮而尽——他的面具是超凡物品，进餐时可以让鼻子以下部分收缩，露出颇为白皙的肤色。
另一边，李霏早早吃过晚餐，走向最大的那顶帐篷。
野外不比城内，如无必要，一般在天黑后就要扎营休息，安排好守夜人员，等到天亮再启程。
弯腰脱下鹿皮短靴，裹着白棉袜的纤细脚掌陷进厚厚的毛毯里，柔软舒适的触感让李霏长长舒了口气，灵活运动着略感疲惫的足部。
价值数百金币的全身袜李霏没敢穿，经过重重工序处理后的超凡材质，穿起来舒服归舒服，可质地实在太娇贵了，万一勾丝了，她得心疼死，哪怕是毛来的。
摘下热乎乎、还带着湿意的薄袜，通透与凉爽感从脚心蔓延到后脑勺，李霏惬意地哼哼了两声，靠在毛毯上摸着肚子，白皙精致的双脚蜷起又舒展，快活极了。
出于人类的本能，她又提起袜子，眯起双眼嗅了嗅。
得益于两百多点魅力对体质的改造，哪怕花魁小姐在夏天穿着靴子长途跋涉一整天，白棉袜上也只有淡淡的汗味，并不让人反感，甚至有些上头——她本想再吸两口的，可帐篷口却忽然传来动静。
非常注重形象的花魁小姐吓得身体一颤，光速把袜子丢到帐篷角落，又从行囊里取出课本，摆出一副专心学习的文学美少女模样。

第五十一章 惊变
李霏睁开眼，已经能隔着帐篷能看到拂晓时朦胧的晨光。
智力：21（18）→22（19）
法力值：322→325
魅力：233→234
卷王小姐连续五个晚上的冥想后，冥想法循序渐进地发掘着她的潜能，让灵魂变得更为纯粹，焕发出勃勃生机。
就穿越前白天早恋晚上熬夜备战高考一样，虽然每天早上睁眼都觉得头昏脑胀、太阳穴抽痛，可李霏还是没有中断冥想——援归援，自身修行也不能耽误。
与往日不同的一点在于，今天的李霏并无困倦之色，双眼神采奕奕。
因为知画女士心疼她，点了一炉自己平日都舍不得用、有安神醒脑之效的珍贵熏香。
“这魅力值……还真就自然成长了两点呗。”
李霏扫了眼系统面板，暗自嘀咕着。
她察觉到，除了腿环、冥想法和【沉沦】提升的魅力外，自己的魅力似乎还额外增加了两点……不知是因为快成年、身体自然发育，还是因为茶艺精进，影响到自身气质，让她在举手投足间有了更撩人的魅力。
但属性高了，总归是好事。
李霏侧过脸，把视线转移到了身旁熟睡的两位美人身上。
不得不说，知画女士的帐篷很大、很舒服，累了可以三个人一起睡，并且材质工艺很特殊，不光冬暖夏凉、蚊虫不侵，还有非常有趣的视觉效果：从里面可以隐约看到外界的光影，而从外往里看，却是密不透风的，堪称野……营神器。
李霏陶醉地嗅了嗅萦绕在口鼻间的淡雅熏香气味，才垂下眼帘，左瞅瞅恬静优美、如同睡美人般的知画女士，右看看不知何时抱住了自己脚丫子，还淌着口水的苏玲儿，屏息弯下腰。
睡美人当然要吻醒。
在睡梦中被夺走初吻的知画女士红着脸醒来时，被雪嫩足底捂住口鼻的苏玲儿也被憋醒了。
“早安。”
秦知画眼色朦胧，融化在了李霏温柔的眼神中。
……
早餐是重新加热的甲鱼汤，还有包子、大饼、鸡蛋。
李霏欣赏着拂晓的海岛风景，在隐隐绰绰的海浪声中喝着汤，最后吃掉碗底里的煮鸡蛋，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饭后，李霏要释放的地形认知法术变成了十七发——考威尔四人打算前往一处邪眼洞窟，说法是“兴许能大赚一笔回去讨个漂亮媳妇”。
而他们的行进路线恰好与采药队伍相近，且并不赶时间，秦知画客气地邀请了几句，考威尔就顺势答应两支队伍再同行一段。
“小姐，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哦。”
苏玲儿好奇地打量着秦知画。
在她印象里，大小姐素来是含蓄的、优雅的，就连开心时也笑不露齿，仪态端庄，可今天早上醒来后，秦知画脸上洋溢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明媚笑容，连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些。
就像……脱笼而出的金丝雀。
“嗯。”
秦知画看了眼骑在芙芙身上，与独角兽进行眼神交流的李霏，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连经脉间游走的真气都比往日更为圆融流畅，再无丝毫滞碍。
眉宇间流露的风情，让苏玲儿呼吸一窒，喃喃道：
“小姐好美……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话音刚落，秦知画明媚的眼神中就蒙上一层阴影。
以后？
秦知画忽然想起，或许明天，最晚后天，自己就要回洛西布鲁克，回到牢笼一样的秦记药铺。
她自幼就接受着严苛的教育，一举一动都有嬷嬷盯着，浑然天成的仪态背后，是昏暗无光、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童年。
哪怕被不正经的师尊相中，漂洋过海来到洛西布鲁克，家世、婚约、名望……也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让秦知画喘不过气来。
家中长辈轮番前来照看她，在打理生意的同时，也不忘对秦知画耳提面命，敦促她克己守礼，不能做出有辱世家风范之事。
秦知画无比感激那天晚上，醉醺醺的师尊硬把自己拽到金橘子酒馆。
花魁小姐美貌倾城，诗才无双，可真正让她倾心的，是那份烂漫与自由——自幼锦衣玉食，却一言一行都不敢逾矩的秦知画实在无法想象，为何有人沦落风尘后，还能露出那种愉悦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也庆幸着雇佣兵公会的偶遇，对花魁小姐而言与吃面包无异的KISS，却在秦知画心中炸响一声惊雷，蛮横而突兀地在鸟笼上劈开一道缝隙，让金丝雀见到了灿烂的阳光，听见了海浪放肆的歌唱。
可快乐总是短暂的……此行结束后，一切还是如常，婚约并不会解除，金丝雀还是要钻回鸟笼，让观众为她的完美而惊叹。
并不清楚自己方才精准踩雷的苏玲儿，在左顾右盼间忽然指着一处海崖，瞪大美眸道：“海水……好奇怪。”
众人侧目，只见一道道环状的涟漪从海崖底下扩散开来，可视线被地形阻挡，看不清这般异状的源头。
“我们此刻在维拉尼安南边的海岸线上……”
碧翠丝翻出地图，看着上面的标注道：“下面应该是一片海峡，暗流汹涌，就连海族都难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才对。”
“诸位稍后，我去打探一二。”
姜老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老迈而挺拔的身躯陡然间迸射出一股磅礴雄厚的气势，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激射而出，跃过海崖，如苍鹰般俯冲而下。
……
一支佣兵队伍缓缓走向传送门，身后跟着长长一串战利品，是满身血舞的塞壬族俘虏。
“哟，收获不小啊。”
看守传送路径的卫兵笑了笑：“传送费每人一枚金币，包括俘虏哦……”
“给。”
佣兵缓缓掏出钱袋，卫兵接过，低下头数钱时，长刀噗哧一声贯穿他胸膛。
卫兵用力握住刀刃，额头青筋暴起。他张口欲言，却只吐出一大口鲜血，未能说出话来。
另几名佣兵一声不吭地抽出武器，连同面容狰狞的“战俘”们一起，屠戮着猝不及防的卫兵们。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卫兵骇然瞪大双眼，凝视着对方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艰难道：“精……神控制……”
意识被抹除的佣兵用力抽回刀，看都不看瘫软倒地的卫兵尸体，面无表情地冲向其他卫兵，片刻功夫身上就扎满箭雨，又被数柄长枪开膛破肚。
可他一言不发，睁着漠然的双眼死去。
“找死！”
镇守此地的高序列强者立刻被惊动，熊熊魔力如火山般喷涌，地壳支离破碎，方圆数里的空气都在扭曲。
庞大魔力如山崩海啸般倾泻而出，又不断凝聚、压缩，最终稳定下来，形成通体燃烧着炽热神焰的箭矢。
与此同时，岛屿四方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冲霄而起，实质化的斗气、魔力形成气柱，欲要和大日争辉。
“是时候为你们的暴行付出代价了。”
一名美貌到惊人的塞壬，仰视着横空的七阶法术【诛龙箭】，眼中一片冷冽。
不知何时，一顶精美的珍珠王冠出现她不断舞动的长发上，一千零一颗剔透夺目的珍珠大放光明，绽放出不逊色于【诛龙箭】的璀璨光芒。
轰！
耀眼夺目的光芒如潮水般扩散，照破山河，七阶法术【诛龙箭】也在隆隆巨响中湮灭。
接着，塞壬女王垂眸，凝视手中暗金色的三叉戟，冰雪般的瞳孔里终于出现少许情绪波动，可很快又被无边冷意冻结。
圣洁的、尊贵的金色光芒从三叉戟中迸射而出，仿佛沉寂的恒星复苏了，浩瀚威势席卷四野，如威如狱。
“不！”
高序列强者咆哮，让群山为之颤栗，可他无法阻止塞壬女王的动作。
“让我们看看，谁更野蛮吧。”
塞壬女王扬起头，将三叉戟丢入传送路径内，绽放着金色神芒的三叉戟被传送路径所吞噬后，猛然释放出无匹强光，金、蓝两色交加，构成狂暴汹涌的旋窝，让天地失色。
等一切归于风平浪静后，传送路径内只剩下黑洞洞一片，再无往日那蓝盈盈的光辉。
以王族传承兵器为代价，传送路径被毁。
“以克拉肯之名，向伤害我们的、杀戮我们的、侮辱我们的罪人，发起复仇。”
塞壬女王张开双臂，露出尖锐獠牙，悦耳又充斥着刺骨杀意的声音传遍岛屿的每个角落，
……
“跑！”
姜老的身形裹挟着一阵劲风，从海峡中腾跃而出，他满面怒容，披头散发，再不复往日的慈眉善目之色。
“嘤——嘤——”
深不见底的海峡中，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尖锐的，类似婴儿哭声的奇怪声音。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闻到了铺面而来的腥气，一条深青色的、高达数十丈的长蛇摇摇晃晃地从海崖边探出脑袋，带着野蛮的、古老的威势，让人心头发寒。
“嘤，嘤。”
足有门框大小的漆黑蛇眸环视了一圈，又毫无征兆地探向姜老，庞大蛇首迸发出迅捷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上下颚以骇人的弧度分开，露出血红庞大的蛇口。
“跑跑跑跑跑！”
在刚看到姜老，别人还在愣神的功夫，李霏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疯狂拍打着芙芙的屁股，压低声音催促几人跑路。
除了她以外，就是考威尔四人动作最快——不过这位国字脸壮汉还是比较厚道的，边撤边高呼着提醒旁人，没有“跑得比队友快就行”的打算。
嘭！
在闷雷般的巨响声中，姜老体表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罡气，向巨蛇下颚轰击，离体而出几十米的真气在狰狞庞大的怪物前显得不堪一击，姜老吐着血被震到地面，砸出浅坑，身体上传来一阵密集的骨骼破碎声响。
“老咯……”
姜老咳血，苦笑着摸出一支瓷瓶，仰头吞下里面猩红的丹药。
超凡药剂可没有“消化后才能发挥药效”的规矩，丹药入喉瞬间，更为雄浑澎湃的、散发着丝丝血色的罡气破体而出，一条条血管也猛然膨胀，撑起有些松弛的苍老肌肤。
老人站起身，挺直腰杆，轻轻一拂袖，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道扩散开，把众人推出十余丈。
他回头，对着秦知画笑了笑，因血管破裂而血红一片、狰狞可怖的双眸中，竟透露着和蔼的意味。
姜老说不出话了，只是做了个“跑”的口型，就被耀眼真气遮掩住面容。
轰！轰！轰！
大地连连震颤，服用了禁药后的姜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逆空而上，硬是与高序列的超凡生灵硬撼了几回合，在空中拉出血色残影，时不时有血雨洒落，强劲的冲击力让整片海崖都开始崩塌。
芙芙载着李霏、苏玲儿与格蕾丝夺路而逃，碧翠丝扯开一张【加速】法术卷轴紧随其后，唯独秦知画，勉强提起真气跟上队伍，却一步三回头，眼中泪水涟涟。
“跑啊！别让姜老白死！”
李霏一把扯住秦知画的肩膀，嘶吼道。
秦知画头一回挣开了李霏的手，倔强地望着姜老的方向。
直到另一条巨蛇浮出海崖，咬住老人的身子后，她才沉默着转过头，化作一道白色魅影跟上队伍。
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的惨烈死状，却被秦知画牢牢印在了心底。
……
“哦。”
听闻卡丽妲的汇报后，白梦婷仍懒洋洋地躺在大床上，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传送路径坏了？等我睡醒了再去瞅瞅。”
“维拉尼安肯定有了惊人的异变，如果不尽早修复的话，多半会死伤惨重。”
作为治安官的扛把子，卡丽妲虽然生活作风一言难尽，要用很多【正】字才能描述，可还是颇为关心领民死活的。
“又不是我把传送门搞坏的，死就死呗。”
白梦婷摆摆手，仍不肯挪窝：“真把我当公仆了？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自然女神来了也别想让我起床，除非给透……”
“那好吧。”
卡丽妲摊手：“看来你的小姐妹是没人管咯。”
“嗯？”
白梦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她放着酒不卖，跑那儿去干嘛？”
“带着一帮小女朋友，和秦家大小姐度蜜月去了。”
卡丽妲耸耸肩。
“可恶……”
白梦婷咬牙，双手一伸，让城主伊丽莎白和她女儿替自己穿上衣服，嘀咕道：“修复传送门没那么快，看来得先去一趟海龟岛，把人捞出来……不小心凉了倒还好，复活起来不麻烦，还能让她卖身偿还复活费，可万一发生什么黄油剧情，那可就遭了。”
“咕……鬼地方有点远，定位传送得费些功夫……”
“好姐妹，你可得支棱住呀！”

第五十二章 入门级战斗
在不久前的清缴后，海龟岛又一次被血腥与恐惧笼罩，只不过这一次，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对调了。
偌大岛屿不断震颤，恐怖浩荡的气息弥漫，很多序列9的荆棘龟直接翻起了白肚皮；
岛屿南方，璀璨的斗气光柱激射而上，那是岛上的高序列强者在与海峡中的怪物血战，海崖不断坍塌、破碎，成片巨石坠落海底，溅起浊浪；被毁的传送门也成了战场，塞壬女王独自对抗两名高序列存在，强大的魔力震碎云霄。
海岸线上，巨浪咆哮，一道道水柱喷涌，密密麻麻的海族在塞壬指挥下前赴后继地涌入岛屿，围剿外来者。
而几名少女外加一头独角兽组成的队伍，正在岛屿内亡命奔逃。
可在高序列超凡气息的刺激下，岛上有很多土著发狂了，表现出危险的攻击性，不断袭杀这支队伍。
秦知画面无表情，剑光如虹，一剑将红着眼冲上来的巨魔枭首，拦路的超凡生灵在三尺剑锋下无一合之敌。
格蕾丝也取出了一柄黑红色长弓，神情肃然。
“白梦婷，白梦婷，白梦婷！”
李霏喊着好闺蜜的名字，可她终究不是神明，无法瞬息跨越千山万水，回应呼唤。
寻求外援无果后，李霏紧紧攥着法杖，让自己冷静下来。
脚下不规律震颤的大地、耳边隐隐绰绰的惨叫声让她意识到，维拉尼安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绝非某个怪物造成的意外。
“传送门还有多远？”
苏玲儿面色惨白，眼中噙着泪。
“我们不能往传送门方向走了！”
李霏稍作迟疑后，斩钉截铁地开口，把几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我们逃了半小时了，动荡还没结束！如果传送路径顺畅无阻，早就有大批高序列强者赶来支援了！”
——一般高序列强者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传送路径另一头高喊白梦婷，也能迎刃而解！
李霏不清楚白梦婷到底是序列几，可堂而皇之杀死公爵、几乎与魔女集会并驾齐驱的恶名，哪怕是序列3也早死了几百回了！就算等闲宗师，也只能隐姓埋名四处逃窜，哪能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李霏实在无法相信，蛐蛐印第……啊不，维拉尼安的土著，能搞出连白梦婷都无法镇压的动静！
因此，她有极大把握推断，传送路径被截断甚至摧毁了。
苏玲儿张了张嘴，她很想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最终忍住了，现在不是自己添乱的时候。
“援兵一时半会儿应该指望不上了……我们要自救！”
李霏蹙眉道：“先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洛西布鲁克那边反应过来才行。”
“碧翠丝，召唤点妖精去探路，知画姐，有没有能解除【延迟召唤药剂】的药剂？”
一直积攒着魔力的碧翠丝轻摇手铃，数十只小妖精浮现，又向四面八方飞走。
“稍等。”
秦知画的嗓音有些沙哑，她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粉色香囊，又从巴掌大的香囊里掏出一堆远大于香囊体积的材料、工具——显然，与最流行的空间戒指不同，她的储物装备是一只【洞天香囊】。
抱着长见识顺带度假打算的李霏，为避免小妖精给自己当电灯泡，昨天就从秦知画那儿蹭了一瓶【延迟召唤药剂】，能把【召唤魔法】的效果延缓三日，到了第四天早上一口气召唤四只妖精出来。
但显然，现在这种局面，帮手越多越好，再不济也能像姜老那样，断后拖延时间。
秦知画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精准，仅凭简易的工具，片刻功夫就调配好了药剂，李霏一口饮下，顿时一团光晕在身旁浮现，初生的小妖精带着懵懂、好奇地眼神环顾了圈四周的大姐姐，又亲昵地扑进李霏怀中。
“抱歉了啊……”
李霏目光幽幽，轻抚小妖精金色的长发。
突然，左后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嗓音柔弱而清亮，很明显是妖精一族的。
显然，妖精哨兵发挥作用了——她们或许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安全的地方，但可以快速试出危险的地方。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惨叫声响起，伴随着模糊而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有成群结队的怪物在逼近这里。
从方向判断，危险来源于海岸线。
“往岛屿中央走！”
李霏压低声音道：“危险多半是从海里过来的，往深处跑，应该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嗯。”
没有过多犹豫，几人压低了声音调转方向前行，秦知画持剑在前方开路，格蕾丝、碧翠丝默契地把自身位置保持在队伍两翼，芙芙跟在队伍后面。
走出没多远，一阵厮杀、呐喊声传到耳边，听起来有些熟悉。
“考威尔？”
碧翠丝蹙眉道：“我们……”
“用法术侦查一下，如果不怎么危险，就把他们拉进队伍！”
李霏毫不犹豫道。
不知何时，她已经掌握了队伍的指挥权。
碧翠丝召唤出一只碧绿的猫头鹰，同时她的双眼变成白色，随着猫头鹰的飞翔，眼中有模糊的景物轮廓闪过。
“他们被鹰身女妖和树魔围住了，不过看起来问题不大，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片刻后，碧翠丝开口道。
呼……
李霏长舒一口气，系统面板内潜能点-2，同时技能树中多了两项超凡知识。
入门级战斗：
允许学习和使用一阶战斗技能。
入门级武器精通：
提升近战伤害10％。
与此同时，财富值也消耗一空。
杖类武器专精（Lv1）
技能效果：提升杖类武器熟练度。
很显然，在急需战斗力的情况下，除非掀底牌，否则力量高达24点的李某人，肯定近战能力比施法能力强！
大量光影在李霏脑海中涌现，伴随着千锤百炼的战斗知识，她看到了肌肉虬结的战士血战巨龙，也有体形高挑的女性野蛮人扼杀比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身上的每一片肌肉、每一块骨骼，都以奇妙的韵律在振动。
李霏睁开眼，眸中神采奕奕。
原本觉得碍事的法杖，此刻拎在手中却觉得顺手无比，仿佛只是拿着一双筷子，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等回去了要犒劳下那只涩狐狸，购买静默耳坠的开销太大了，若非那天晚上从她身上抽到的丰厚提成，李霏在购买【地形认知】知识之书后，还真没钱买第二本知识之书。
“上。”
李霏吐出一个字，一马当先走上去。
而秦知画几人怎么也无法想象，就这么一个深呼吸的功夫，空有蛮力的法娘，就变成了同样具备“宗师之资”的近战天才。
……
锵！
巨剑发出颤音，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将鹰身女妖腰斩，余势不减，切掉一头树魔的胳膊。
在食人魔因疼痛而发出嘶吼时，一支魔箭精准贯穿进它的眼眶，在沉闷的炸响中，七窍爆出血雾的食人魔抽搐着倒地。
“可以啊，夏洛克。”
在战斗中游刃有余的考威尔吹了声口哨：“这掌控力，要是去了魔法学院，恐怕特招生名额就是你的了吧？”
面具下的嘴角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夏洛克忽然倒地翻滚，躲开了劈向他的斧子，佐勒则一剑挥出，将哇哇叫着欲要追杀夏洛克的树魔腰斩。
还有二十多个超凡生灵在围攻他们，而地面上已经有十多具尸体，可在四人默契娴熟的配合下，尸体不断变多，还能站着的敌人不断减少，获得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哦？是么？”
一个身着法袍、美貌到惊人的法娘忽然以惊人的速度冲刺过来，黑发飘飘，抡起快长度赶上她身高、直径媲美她手腕的法杖，狠狠抡出。
在凄厉的破空声中，刚转过身的树魔，脑袋像是被轮胎碾过的西瓜般炸开。
紧随其后的秦知画松了口气，一步跨出，袖袍浮动，以优美的身姿挥出一剑，将尖叫着飞来的鹰身女妖封喉。
如果加了巨龙之力的话，兴许能锤爆序列8……
李霏心中盘算着，对秦知画展颜一笑：“序列9的交给我。”
秦知画颔首不语，用行动默许了李霏的提议，身形在李霏身畔游走，步步生莲，偶尔惊鸿一剑掠出，溅起血光。
格蕾丝沉默着张弓、搭箭，一支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箭矢呼啸着划破虚空，射穿一只鹰身女妖的左翅，让其在哀嚎中坠地。
这啥技能？杀伤力有点猛呀……
李霏微微侧目，但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上。
接连锤爆三个“西瓜”后，她总算明白为何法爷法娘总瞧不起蛮子，而战争学院对资质的要求也没魔法学院那么严格了——没有资质，那法术是真的一个都释放不出来，可战士不同，哪怕资质和自己一样废，也能锤炼出惊人的战斗技巧，并且可以对战斗系超凡知识中比较直观、浅显的那部分领悟一二。
而芙芙、碧翠丝并未出手，警惕地打量着战场四周，以防意外。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战局彻底转变为单方面的碾压，在最后两只鹰身女妖振翅逃窜后，这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满地鲜血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多谢。”
考威尔挠着后脑勺，讪笑道。
随口嘀咕了句魔法学院的特招生，就真有两名娇滴滴的特招生小姐出现在这儿了，被抓现行的考威尔着实有些尴尬。
“不客气。”
李霏摆摆手，开门见山道：“维拉尼安肯定出乱子了，大乱子……我们打算往岛屿中央走，等待洛西布鲁克的援兵，你们呢？”
“当然去传送路径那儿看看了。”
西蒙开口，却发现没人附和自己。
“确实该去岛屿中央避难……如果传送路径没有被控制，现在骚乱应该已经平息了。”
夏洛克转头，望向海龟岛南侧，那里仍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响声，让一旁的树木簌簌摇动。
“我们也去岛屿中央，一起吗？”
考威尔稍加思索，很快做了决断。
“正有此意。”
两支队伍一拍即合。
……
夜幕下的维拉尼安并未陷入沉寂。
岛屿南边时不时传来诡异的婴儿啼哭声，可高序列强者的战斗似乎平息了，地面不再震颤。
原本意气风发，来此“建设新家园”的超凡者们在夜色中亡命奔逃，时不时有阵阵惨叫声在夜空下回荡。
可占据了主导的，还是海族部队隐隐绰绰的身影，它们搜刮着岛屿的每一处角落，时不时揪出藏身于暗处的超凡者，一拥而上，再生吞活剥。
本该大肆屠戮土著、搜刮战俘的开拓者们，此刻是如此惊恐、无助，血流遍地，尸骨难存。
变成满地碎石的传送路径旁，克拉肯沐浴在月光下，几名美貌妖冶的塞壬抚摸着女王华美欣长的鱼尾，用唾液洗刷宝石般的鱼鳞，满面痴迷，眼神狂热。
一旁的烛台上，摆放着两颗怒目圆瞪的头颅，赫然是白天与克拉肯交战的高序列超凡者。
忽然，几头鱼人押解着两只精灵，来到克拉肯身前，重锤砸在她们的膝弯处，在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中，精灵发出哀嚎，跪伏在塞壬女王身前。
“饶命，饶命，求求你们……”
一个精灵泪流满面，凄厉地求饶。
“*****，鱼尾巴怪物，**，抓老娘干嘛，想试试老娘的手指有多……”
另一个眼中透露着怨毒愤怒之色，逼视女王。
啪，啪，啪……
一连串耳光声打断了对女王的亵渎之语，直到她口鼻溢血，牙齿掉落才停下。
接着，有塞壬滑动着鱼尾走上前，摊开一卷魔法肖像，上面是一对塞壬族母女的图像。
若李霏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是昨日知画女士刚给自己添置的新嫁妆。
“见过她们么？告诉我的话，可以饶你们一命。”
克拉肯托腮询问，声音无比甜美诱人，可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
“哟，难不成是你的妻女？”
满脸是血的精灵惨笑着，含糊不清道：“肯定早被抓到洛西布鲁克了……我的姐妹们会把她俩****，再****，然后轮番******，让她们*****”
啪啪啪……
又是一连串耳光声。
“王，她们如此亵渎我们的族人，应该以牙还牙……”
给克拉肯鱼尾做按摩的塞壬忽然抬起妖媚的面庞，还用眼神示意了下狰狞庞大的雄性海族。
话音未落，鱼尾忽然一抖，把这名妖娆美颜的塞壬扇飞。
塞壬吐着血，匍匐爬回女王鱼尾下，战战兢兢道：
“女王息怒，女王息怒……”
“看来她们没有情报。”
克拉肯漠然道：“处理掉吧。”
几名塞壬扭着长长的鱼尾走过去，还有扇动双翅的女性海妖从天而降，她们面露邪恶肆意的笑容，团团围住那名嘴硬、性格刚烈的精灵，不顾她疯狂地厮打挣扎，扯着她的长发将其拽入密林，不多时就传来一阵凄厉嘹亮的尖叫，很快又戛然而止，变成含糊的呜咽，仿佛一口吞掉整只包子又被噎到的人在呼救。
不少雄性海族频频侧目，可在海族的母系社会下，他们终究没敢对极度恐直的女王冕下提出分享战利品的请求。
剩下那名没被选中的精灵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地哀求道：
“我是无辜的！我只是来搜集药材……我没有伤害过任何塞壬！”
片刻后，她的头颅被挂在了传送门废墟旁的一颗大树上，夜风拂过，成串头颅摆动，可他们淌着血泪的双目始终瞪向北方，那是家乡洛西布鲁克的方向。

第五十三章 先手开团
夜晚很漫长，海龟岛弥漫着血腥味，惨叫声此起彼伏。
靠近岛屿中央的一处灌木林内，李霏皱着眉抽出黯夜，把一只试图啃咬自己手指的老鼠钉死，情绪闷闷。
此一时彼一时，昨晚还喝着甲鱼汤唱着歌，今晚却狼狈逃窜，豪华大帐篷没了、暖洋洋的篝火没了、柔软的地毯没了、熏香没了，只能躲在最不显眼的地方，祈求命运的仁慈。
若非秦知画带有无色无味的驱虫药剂，恐怕今晚得更遭罪。
“吗的，这帮海族不睡觉吗？”
掌握侦查系超凡知识的西蒙在附近巡视了一圈，回来后低声咒骂着：“到处都是鱼人，天上还有海飞蛇……这么下去，最迟天亮，我们就得露馅。”
“维拉尼安很大，坚持几天，洛西布鲁克的援军就来了。”
考威尔面带笑容，声音低沉却很有中气。
不得不说，他是个出色的领队，有着能让人安心的力量，不像某人，满脑子都是“断后次序”以及“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断后”。
李霏拿着地图，眉头紧锁，试图寻求一线生机。
白天逃命时，一行人险些被海族包围，李霏终于确定，这场动乱是海族所为，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报复性屠戮，而非某个脑抽的大海怪把这片岛屿当成了餐桌。
这是让人感到恐惧的结论——如果是少数超凡生灵一拍脑门搞出的大逃杀，李霏觉得只要一直躲猫猫，运气好点的话，还是能撑上几天的，等洛西布鲁克的天降神兵来救场。
可无穷无尽的海族大军发起掘地三尺的报复，日夜不眠的话……能撑到明早么？就算能，等天亮了，地上有密密麻麻们的海族，天上有不断巡视的“侦察机”，自己一行人如何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跑，快跑。”
“咕嘎！”
“嗷。”
骤然传来的呼唤声划破夜幕，让人头皮发麻，李霏意识到，又有洛西布鲁克的超凡者被发现了行踪，并且与他们相隔不会太远，杀气重重的海族大军犹如一头深渊巨兽，在以惊人的速度蚕食这座岛屿，他们的立锥之地，已经不多了。
“太快了……”
时间前所未有的漫长，李霏长叹，满脸怜爱，用花蜜给怀中的妖精喂了顿饱饭，又把目光转向秦知画，迟疑着伸出手。
自姜老牺牲后，秦知画的脸上就失去笑容，沉默到现在，摆出和格蕾丝同款的司马……自闭表情。
李霏握住秦知画的手，她身子一颤，竟然想挣开，可李霏牢牢握住，声音坚定而柔和：
“还有我。”
“等回到洛西布鲁克，我就向秦家提亲。”
——所以你得保护好我呀，知画女士。
秦知画紧绷的肩头一点点耸拉下来，忽然抱住李霏。
胳膊一阵剧痛，素来温婉优雅的秦知画，竟用力咬着李霏的胳膊，像是在生吃海怪的血肉。
李霏面不改色。
她很怕疼，唯独对牙齿的忍耐力很高，毕竟中学女生在恋爱时都蛮喜欢咬人的，不是那种拆字理解，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咬人，李霏曾经时间管理水平不够娴熟那会儿，每天胳膊上都有深深的牙印，而一个牙印被发现，往往会变成两个、三个……在如此有力的鞭策下，李霏进步的很快，摆脱了被啃的下场，但忍耐力着实练上来了，从一开始没怎么使劲就鬼喊鬼叫，到后来出血还能维持亚撒西的眼神，颇有关二爷刮骨疗毒的风范。
口腔里淡淡的铁锈味让秦知画清醒了过来，她把头深深埋进李霏怀中，肩膀一颤一颤，很快李霏的领口就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
压抑的缀泣声，让其余人也把目光转来，疲惫的双眼中露出兔死狐悲之色——不论如何，姜老断后也救了他们一命，并且他们至今没能脱离危险。
“躲里面！”
忽然，簌簌脚步声以惊人的速度靠近，李霏两眼一花，就看到几个“血葫芦”扑进他们藏身的这片灌木丛里。
“有人！”
几名不速之客刚闯进来，就发现了李霏一行人的存在，为首之人举起长枪，眼中杀意腾腾。
而李霏等人也齐刷刷转过头，就连满脸泪痕的秦知画都默默按住剑柄。
“阿夫杰。”
考威尔不动声色地握住剑柄，打量着昨日携手清缴食人魔村落，但后来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的超凡者队伍。
只是，昨日碰上，他们桀骜不驯、踌躇满志，接近二十人的队伍在这片岛屿上所向披靡，而现在，只剩下五人，还都负伤。
“是你们。”
持枪男子面容颇为俊朗，只是他此刻头破血流，发丝凌乱，神情也略显狰狞，双眼充斥着血丝，状若厉鬼。
一个矮人战士、一个手持钉头锤的兽人、一个身披轻甲的人类女性还有一名精灵法师跟在他身后，显然刚经历过惨烈的厮杀，身上满是血污，喘着粗气。
当然，状态最差的还是那法师，他边喘边咳，连法袍都被汗水浸透了，看来能跟上几名战士的步伐实属不易——这还是因为精灵族的体质天生比人族强才没掉队，别的短腿法师已经没了。
“你们认得？那太好了。”
李霏发现来者不善，可还是镇定道：“想必诸位都清楚，岛上发生了动乱，我们所有人都是猎物……团结就是力量，多一份力量，就一线生机，诸位觉得呢？”
她有很大的把握说服对方，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虽然队伍大了更容易引起注意，可相应的，哪怕真到了大难零头各自飞的时候，多一些“队友”吸引敌人注意力，自己的生还可能也会更大一些。
然而李霏忘了，智慧是感性与理性的集合体，智慧生物不可能永远维持理性。
“你说得很有道理。”
阿夫杰盯着李霏，眼神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但是我拒绝。”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李霏蹙眉，下意识地打量了一圈四周，生怕引来敌人，考威尔沉声开口道：
“我们虽然有矛盾，但还算不上仇恨……合作吧，若能活着回去，我请你们喝酒赔罪。”
“活着回去？别做梦了。”
阿夫杰忽然笑了出来：“最迟明天，整片岛都会被海族掀个底朝天，你们往哪儿逃都没用！市政厅那帮高序列的废物，估计也死光了……你们也要死，我们也会死，大家都得死，呵呵，哈哈哈……”
……这家伙疯了。
李霏做出判断后，毫不犹豫地起身，打算转移藏身地点：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祝你们好运。”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李霏率先扭头走人，其他人沉默着跟上，可刚走出两步，就传来幽幽的声音：
“等等。”
李霏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回眸扫视着几人，挤出笑容：
“还有什么问题么？”
阿夫杰咧开嘴，用露骨的视线看着几名国色天香的美人：“考威尔，你们可以先走，女的留下，让我们满意了才能走。”
此言一出，原本喘着气瘫在地上包扎伤口的几人顿时精神了，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缓缓爬起身。
“没必要这样吧……”
李霏强笑：“洛西布鲁克的援兵很快就能到，咱们还是有活路的，到时候洛西布鲁克的酒馆随你们挑，我请客，如何？”
提到洛西布鲁克后，阿夫杰身后的人目光开始闪烁，严明的法度已经初步烙印在了领民们的思想里，哪怕在荒岛绝境之下，仍有一定威慑力。
“你**知道洛西布鲁克离这里有多远吗？”
阿夫杰扶着长枪，冷笑道：“现在市政厅那帮**的**都死绝了，我们也都得死，不如死之前爽爽。”
显然，在秩序崩坏、生路断绝后，他已经彻底破罐破摔了，同伙也被煽动，呼吸更为粗重，脸上浮现出笑容，意图已经不再掩饰。
不仅如此，阿夫杰的音量也越来越高，威胁之意不言而明。
他们是弱智么？
他们是弱智么？！
他们绝对是弱智吧？！！
李霏垂眸，心中无比的烦躁，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干这种勾当。
不去争那一线生机，反而指望着死前爽一把报复社会！
偏偏还让自己撞上了！
李霏沉默着，靠魅力与茶艺在洛西布鲁克混得风生水起的她，被现实狠狠抽了记耳光，哪怕平时已经很卷了，可她还是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更卷一点，更谨慎一点。
“我留下，放她们走。”
苏玲儿忽然走上前。
她连嘴唇都在发白，脸上泪水涟涟。可近来愈发傻白甜的她，竟在此刻恢复了当初还是店员时干练可靠的气度，带着颤音道：
“把她们都留下，没可能的，后果只会是交战，引来海族……我留下，让她们走。”
李霏垂着头，一把扯住苏玲儿胳膊，秦知画的背影无言挡在她面前，格蕾丝举起长弓，芙芙向前靠了几步，就连考威尔、夏洛克都攥紧了武器。
而佐勒却目光闪烁，西蒙则悄悄向考威尔递过去一个“要不咱们先溜”的眼神，可考威尔看都没看他，虎目微眯，战意腾腾。
苏玲儿擦掉眼泪，试图挣开李霏的手，挤出笑容：
“带着我也是累赘……让我发挥点作用吧。”
“真是感人呢。”
阿夫杰嗤笑：“不过一个不够。”
他一步跨出，平举长枪，枪尖直指李霏：“她也留下，不然一起死，你们看着办吧。”
锵——
长剑出鞘，寒光映出秦知画冰寒的面容，幽深眸光竟让阿夫杰呼吸一窒。
“我认得你，秦记药铺的千金小姐。”
阿夫杰又抬高了几分音量：“要么给老子陪葬，要么留下人，滚！”
得到的是沉默。
几秒后，有恃无恐阿夫杰狞笑着走上前，却被一道巍峨如山岳般的身影挡住前路。
“真想跟那俩娘们儿一起死？”
阿夫杰仰头，仰视着考威尔刚毅的面庞。
考威尔寸步不让。
忽然，秦知画听到一阵破风之声，三支弩箭掠过她的长发，射向那名喘息不止、可面容亢奋的法师。
沉默良久的李霏忽然抬起头，眸光如电，耳中回荡着若有若无的龙哮之声，仿佛能排山倒海的澎湃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涌现。
【静默耳坠】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法力值恢复速度+15％，施法前奏-15％
附魔效果：静默（Lv5）
静默（Lv5）：掩盖施法时的声音与法力波动。
随手丢掉射光弹夹的弩箭，李霏挥舞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法杖，一步踏出，脚下树叶被巨力搅成烂泥。
“速战速决。”
低吼声中，李霏双眸冷冽，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满头黑发狂舞。
李霏话音未落，秦知画就仿佛心有灵犀般一剑刺出，剑光朦朦，如孤星坠落，不沾丝毫烟火气，点向阿夫杰咽喉。
考威尔紧随其后，腰肢一拧，厚重大剑当头斩落，茫茫斗气如天河倒挂，要取阿夫杰项上人头。
铛！铛！
生死关头，阿夫杰目呲欲裂，身体潜力迸发到极致，长枪蹿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挑开秦知画的剑锋，又高高举起，架住势大力沉的巨剑。
他一口血咳出来，身子在巨力碾压下矮了一截，双膝重重跪伏在地面，伴随一阵刺耳的骨碎声响。
与此同时，三支淬毒弩箭也划破夜幕，喘成死狗的法师根本来不及闪避，哪怕准头糟糕，两发射偏了，剩下那也噗哧一声扎进他小腿。
这就是先手开团的好处了，不过电光石火间，阿夫杰几人就陷入危局。
“一起死啊！”
阿夫杰嘶吼着，沙哑的喊声在夜幕下传出极远。
接踵而来的一剑刺入眉心，也熄灭了他眼中的光芒。
“你们真想一起死！那来啊！”
阿夫杰身后，胡须上浸满血的矮人咆哮着挥舞巨斧，竟掀起阵阵细微的飓风。
“同归于尽吧！”
李霏冷着脸，对寒光闪闪的斧刃视而不见，欣长身躯裹挟着冲锋的惯性腾跃而起，斜着旋转半圈，惯性积蓄到极致的法杖在夜空下划出凌厉而致命的弧线，法杖顶端的森白颅骨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好！”
少女黑发狂舞、一往无前的冲锋之势，让矮人战士也心生几分豪情。
不过身经百战的他，可不会像开挂掌握战斗系超凡知识与杖类武器专精的李霏一般，使出这等花里胡哨的战斗技巧，他身上本就虬结壮实的肌肉陡然鼓起，斗气熊熊燃烧，把全部力量倾注在开山斧中，向李霏腰肢挥去，炽盛光芒割裂夜空，欲要将李霏拦腰斩断。
序列7的矮人战士极尽潜能，直欲分江截海的一击，后发先至斩在李霏腰际，可狂猛力道却如泥牛入海般，没有对李霏造成丝毫影响。
？？？
不是说同归于尽吗？
在矮人战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沉重坚硬的法杖似天柱坍塌，轰击在矮人战士天灵盖上，他身体一颤，眼耳口鼻中溢出鲜血。
“你……不讲……武德……”
跨入中序列的战士着实命硬，哪怕负伤，又被李霏倾尽全力砸了脑门，他仍没有倒下，而是摇摇晃晃地说出了遗言，脑袋比一碰就碎的月光狼结实多了。
你破不了满月级守护者法袍的防，怪我咯？谁叫你没有被美貌又有钱的魔导师看上的。
李霏毫无愧意，抽出黯夜刺入他眼眶，冷冷道：“魅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第五十四章 李月
圣洁的独角兽沐浴在凄冷月光中，看起来优美而神秘。
可她头顶尖角上却流淌着温热的血迹，染红雪白毛发，一名身着皮甲的女性人类在她蹄下抽搐，一道创口从后背贯穿到胸膛。
精灵法师用力捂着扎入大腿的箭羽，可发黑的鲜血仍从指缝间不断冒出，没等他说什么，一支魔箭就在他眉心炸开；几乎同一时间，流光溢彩的箭矢又撞入他的胸膛，尸体倒飞好几米，箭矢才从后背蹿出。
格蕾丝面无表情地扫视了眼夏洛克，同为序列9，后者如此精准的施法、如此出色的法术操控力，是她无法做到的。
“混乱之箭……嘿嘿，这位姑娘有混乱射手的传承啊，幸运足够高的话，甚至能以序列9之身，秒杀中序列超凡者。”
苍老的声音在心头响起，夏洛克心头略带诧异，面具下的双眼却带着笑，礼貌地向格蕾丝颔首致意。
锵。
秦知画长剑回鞘，白衣染血，她与考威尔联手，先杀阿夫杰，又在一个照面间斩杀兽人战士，宣告五个敌人全军覆没。
[你杀死了鲍里斯·铜锤，获得2368点经验]
在矮人战士的衣服上拭去黯夜的血迹，李霏直起身时，战斗已尘埃落定。
狭路相逢，战斗力更强的那支队伍，悍然袭杀另一支战斗力更弱，且全员负伤、体力消耗殆尽、已经有寻死打算的队伍，在李霏先手开团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可他们没有喜色，反而面色凝重。
隔着厚重夜幕，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咕哩呱啦的古怪呼叫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而来。
“我们……要被包围了。”
西蒙脑门上冷汗涔涔，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往哪儿跑？”
李霏把目光转移向碧翠丝。
显然，这位看起来超凡脱俗的精灵小姐有着敏锐的战场判断力，在交战第一时间，她就召唤出猫头鹰，双眼变白，不断搜寻战后撤离的途径。
片刻后，她一手撕开【群体加速】法术卷轴，同时往左前方一指：
“快，杀出去。”
绿莹莹的魔力将众人笼罩，李霏觉得身体一轻，仿佛重力对自己的束缚消失了。
“知画姐，收你香囊里。”
在别人坑着头逃跑的功夫，李霏硬是以耽误两秒钟为代价，光速抄起矮人的斧头、阿夫杰的长枪——等秦知画将它们收进香囊后，系统将两柄武器判定为“战利品”，见底的财富值暴涨到五位数！
紧接着，她直接按价格排序，买下了最贵的一阶身法类战技。
云龙折第一重（Lv1）
技能效果：提升移动速度、平衡性、加减速与转向时的灵活性。
经验值也如瀑布般滑落，将等级提升到十一级，这种时候哪怕多一点属性也是好的。
下一瞬间，体育课上不怎么专心导致跑步姿势略显别扭的李霏，忽然身姿变得飘逸起来，步伐之间似乎有着莫名的韵律，仿佛仙人踏在云中行走，把起跑时的“加速”这一过程压缩到极致，迸发出平日难以企及的速度。
夜幕下的景物在视线中飞速倒退，很快就有一大群造型诡异、身材矮小的生物充斥在李霏的视野里。
它们的四肢类似青蛙，关节细长，脚上有蹼；体表覆盖着惨白鱼鳞，椭圆形的死鱼眼占据了半张面颊，蓝中透黑，看起来浑浊无比。
李霏从教科书里见过，这是鱼人一族的底层生灵，学名是穆格尔奴隶，一般被称作鱼奴，繁衍能力堪比老鼠，是海族最卑贱的奴隶、炮灰，同时也是海族最不可取代的生物。
黑压压的鱼奴如同一片浪潮，涌向逆行的队伍，试图将他们淹没。
“让路！”
考威尔带头冲锋，一剑辟出所向披靡，白茫茫的刀气匹练掠过，鱼奴成片爆碎。
一行人踏着血肉前行，就连一身白衣的秦知画，身上也爬满血色，脸上有零星血迹。
李霏持着巨大的法杖，可脚步声却细不可闻，整个人如同鬼魅般掠过队伍侧翼，轻飘飘地伸出法杖，坚硬的颅骨在巨大惯性下，拍飞数条鱼奴，而她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又在片刻间提升至巅峰。
果然……这玩意儿是非作战单位，没有经验值。
李霏双眼一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位置，尽可能保留体力。
“东方的轻功？看起来很高明……没想到除了你，魔法学院这一届的两名特招生也是怪物啊，有意思。”
苍老的声音在夏洛克脑海里喋喋不休，他无奈地在心底回应道：
“我说乔森大叔，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让我安静点？”
“放心吧，你死不了，就是那几位美人可惜了……按照小说剧情，在和几位背景不俗、且天资卓绝的美女深陷危机后，本该是你亮出底牌一鸣惊人、力挽狂澜的时候，等你英雄救美后，她们也……”
“停停，打住。”
夏洛克惊出一声冷汗，在心底反驳道：“你不知道在洛西布鲁克，销量最高的是讲述女性与女性之间感情的小说么？这些书里，要是有男的打算把她们收入囊中，下场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比起惦记这些，大叔，真没办法让我们一起逃走么？”
“呵，最迟明天，海龟岛上所有外来者都会被清缴一空，他们几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援军呢？”
“你知道洛西布鲁克离这儿多远吗？隔着半块大陆，还有茫茫海域！我承认白……该死，这儿她听不见了，我承认白梦婷的实力强到不可思议，但如此遥远的距离，就算是她，没个三五天功夫，也不可能重建传送路径！”
“难道你以为，那个恶名响彻恩洛斯的女魔头，愿意为了拯救幸存者，亲自动身赶过来么？”
老人的声音让夏洛克哑口无言，可他的目光在稍加动摇后，很快又恢复了坚定。他扫视着队伍正前方那道伟岸如天神的背影，低语道：
“会有办法的。”
话音刚落，他的五指忽然拉长，变成五条足有数米的触手，如毒蛇捕食般窜出，扎入身侧几条鱼奴的脑袋。
刷！
考威尔的实力强大到可怕，一身斗气浑厚如江河，炽盛剑芒神鬼辟易，在漫山遍野的鱼奴中杀出一条血路。
可海族实在太多了，似乎无穷无尽，考威尔的眉头越皱越紧，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引来更精锐、更强大的海族战士。
“就在前面！”
碧翠丝忽然开口。
众人精神一震，他们举目眺望，前方的鱼奴变得稀疏了些，再往前有一片密林。
只要钻进去，借着夜色，完全有机会在海族合拢包围网前甩掉追兵！
生机，就在眼前。
可李霏耳中却响起一阵柔媚的、清澈的、极具穿透力的甜美歌声，仿佛有闻名遐迩的音乐家，在金碧辉煌的歌剧院里，用完美无瑕的歌喉演唱海豚音。
思维变得模糊，直到苍老的咒语声响起：
“Deportation”
朦胧的意识瞬间恢复清醒，李霏感受到鼻子下面热热的、痒痒的，她下意识一摸，指尖上就出现了殷红的血迹。
紧接着，她眼前有一道白影闪过，带着香风。
秦知画见李霏并无大碍后，甚至顾不得心疼她流鼻血的样子，就立刻转身向芙芙靠近。
苏玲儿已经昏迷在独角兽的背上，口鼻乃至眼角都有血迹渗出。
“是海妖之歌！”
考威尔脸色凝重，目光转向夏洛克：“没事吧？”
虽然不知道方才夏洛克的身体里为什么会传出明显是老人的声音，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能释放出三阶法术，可这显然是要代价的，夏洛克正弓着腰，痛苦喘息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没事。”
夏洛克给自己灌下一瓶药剂，艰难地摆摆手，又扭过头，凝视着夜空中的那道身影。
一条背生双翼的蓝色巨蛇横空，蛇背上有一名塞壬，长长的鱼尾直立而起，背对月亮，投落出长长的阴影。
她的上肢雪白妖娆，卷曲绿发垂落到腰际，迷人面庞上挂着温暖柔和的笑容，仿佛母亲看着放学后的女儿，又如同妻子迎接归家的恋人。
可刚刚，就是她用海妖之歌向众人发起袭击，尽管法术被及时打断了，超凡者们没有大碍，可作为非作战单位的李霏却蹿出鼻血，苏玲儿更是当场昏死。
要遭……
盘旋在夜空中的蛇影，让众人的心脏不断下坠。
前方有鱼奴挡路，四面有源源不断的海族围剿，天上还有塞壬用法术远距离袭杀，生机渺茫……
格蕾丝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离弦虹光如陨星逆冲而上，可根本未能触及到塞壬，就被海飞蛇轻松避开。
“别愣着，继续跑！”
见秦知画给苏玲儿喂下一瓶药剂后，李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海妖的袭击耽误了她们十余秒，眼看着鱼奴又要涌上来，考威尔再次挥舞大剑，刷出一片飓风般的剑芒开路。
一直在保留魔力的碧翠丝翻身跨上芙芙的背，一手紧紧揽住不省人事的苏玲儿，另一只手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显然，她保留到现在的魔力，就是要用在这种危急时刻。
“咿呀——”
当所有人都亡命奔逃向前方的秘林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如飞蛾扑火般，向他们身后飞去。
毫无存在感的、几乎被遗忘的小妖精，竭力扇动着透明蝶翼，一边流泪，一边发出孱弱尖细又声嘶力竭的呐喊，飞向了横亘在夜空下，遮蔽住月光的庞大魅影。
她的体型比矮人还要娇小，纤细瘦弱，而巨蛇却长有数丈，翼展近十米，猩红蛇信从锋利獠牙中吐出，发出嘶嘶声响，暗黄色竖眸中冰冷一片。
序列等级差太多了，来自血脉本能的压迫感让小妖精四肢颤栗，精美面容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可她口中不停用妖精语重复着“母亲”这个单词，以歪歪扭扭的轨迹义无反顾地飞向狰狞巨大的怪物。
她很害怕吧……
冥冥中的联系让李霏心脏一阵抽搐，仿佛感受到了小妖精的痛楚。
她眸光幽幽，前所未有的怒火在瞳孔中燃烧。
李霏知道，自己可以尝试着呼唤一声，或许小妖精会乖乖回来，或许自己的命令会头一回对妖精女儿们失效。
可她没有。
“还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就叫李月吧。”
黑发遮住了李霏的面容，她头也不回地冲向密林，口中低语被呼啸风声所淹没。
李月却心有所感，她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一闪而过的月光映亮她挂满泪痕的纯美笑颜。
就连塞壬都被这惊心动魄的笑容所震撼了，她停下口中吟诵的咒语，激荡的魔力烟消云散，俯瞰着飞蛾赴火的妖精：
“你没白死。”
话音刚落，巨蛇就张开远比李月体积更大的血色巨口。
咔嚓。
清脆的颈椎断裂声响中，晶莹蝶翅无力怂拉下来，纤细雪嫩的四肢还颤了颤。
子
月
的身躯噗通坠落，溅起一片泥泞。①
“但也白死了。”
塞壬重又吟唱咒文，密密麻麻的冰棱在她身旁浮现，铺成一片巨大的扇形，又激射向李霏一行人，尖锐冰箭组成的箭雨倾泻而下，瞬息间将猎物笼罩。
秦知画步步生莲，身似游龙，萦绕在李霏身旁，不仅能游刃有余地避开法术，还时不时出剑，替李霏斩断冰凌。
芙芙仿佛尾巴上长了眼，矫健的身体载着碧翠丝与苏玲儿辗转腾挪，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跳出一支优雅的独角兽求偶舞步，避开冰冷杀机；格蕾丝直线奔逃，可她似乎被幸运女神所眷顾着，行进路线恰好处于冰风暴的间隙。
考威尔的银凯铛铛作响，如雨打芭蕉，可他体表的斗气仍熊熊燃烧，冰箭根本无法动摇他的步伐；夏洛克十指都化作触手，结成一张充满弹力的大网，偶尔命中他的冰箭被缓冲后，也无法造成致命威胁。
“呃啊——”
西蒙忽然发出惨呼，一支冰箭贯穿他的膝窝。
佐勒毫不犹豫地俯身，将他扛在肩上继续跑，西蒙眼神纠结，“别管我”三个字到了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
“知画姐，我有守护者法袍，别管我。”
李霏忽然道。
作为非作战单位，敏捷又并非强项，哪怕掌握“云龙折”，她也吊在队伍最后。
秦知画咬着唇，足尖一点，身形快速飘向佐勒二人。
可惜晚了一步。
佐勒边跑边挥剑招架冰箭，可肩上扛了一人后，终究没能坚持下来，一支冰箭扎入他手臂，在动作走形后，一连数道冰箭刺入两人身体。
佐勒在惊人的冲击力下连连倒退，在他重心失衡、即将倾倒时，铺天盖地的杀机终于消散，塞壬用魔力凝聚出的冰箭消耗殆尽。
他低头，凝视着刺入躯干、摧毁内脏的冰棱，又侧头看了眼已经失去呼吸的西蒙，惨笑一声，跪倒在地。
“别回头！”
佐勒鼓荡起生命最后的斗气，发出咆哮。
在汩汩水流声中，佐勒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瞳孔开始涣散。
秦知画眼神一黯，绕过两人，向着格蕾丝与夏洛克的方向靠拢。
考威尔虎目含泪，斗气爆涌，长剑劈碎一排挡路海族的身体，密林已近在咫尺。
“我会带着你们的份，不择手段活下去的。”
队伍最后的李霏与佐勒擦肩而过时，黯夜从袖口中划出，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线。

第五十五章 -17
[你杀死了弗雷德·佐勒，获得1574点经验]
道德：-13→-15
魅力：232→252
“阻止她！”
碧翠丝终于施法完毕，她召唤出十余头通体灰色、背生蝠翼的石像鬼，化作道道灰影，以惊人的速度扑杀向塞壬，暂时挡住了最大的威胁。
“废物，废物，就这么点经验！”
李霏脸色难看，十级后升级所需经验值明显提升了一档，纵然反补了队友，仍不够提升到十二级。
不仅如此，脱离秦知画的保护后，自己在最后时刻还是中了两道冰箭，守护者法袍的防御次数消耗殆尽。
只剩下最后两张牌了……还能坚持多久？
无声的叹息中，考威尔终于从包围圈里杀出一道豁口，身影窜入密林中。
剩下数人接踵而至，行踪暂时消失在海族的视线里。
“呵呵，你们还能挣扎多久？不过那个人类女性，美貌不在女王大人之下啊……”
塞壬舔着唇，在优雅如艺术的施法动作中，精准收割掉石像鬼的性命。
密密麻麻的鱼奴们以滑稽、诡异的步伐跟着冲进密林，其中一部分鱼奴停下，团团簇拥佐勒、西蒙二人的尸体，发出咀嚼生肉般的啃食声，片刻之间，地面上就出现了一座鱼奴堆起的小山，不断耸动，彻底覆盖了尸体。
从天空俯瞰，还有黑压压的身影不断从远方靠近，收拢包围圈。
……
召唤出石像鬼后，碧翠丝没有丝毫停顿，抽出一支由木料雕琢的精美法杖。
等李霏也钻入密林，她头也不回地挥舞法杖，魔力涌入身后的泥土。
二阶法术，流沙陷阱。
呜哩呱啦！
叽里呱啦！
泥土变得无比松软黏腻，仿佛变成了液体，鱼奴们刚刚钻入密林，就如同下饺子般陷入流沙——它们挣扎呼喊，试图脱身，可身后纷至杳来的鱼奴却把同胞们的身体狠狠踩进流沙里，自己很快又跟着陷进去，又步了璞下同伴的后尘……
追兵被阻挡后，考威尔也稍稍放缓了脚步，与夏洛克汇合。他正欲开口，就被李霏低沉急促的声音打断了：
“分开跑，自求多福吧。”
“保重，等回到洛西布鲁克，我请你们……”
“别立旗了！”
李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家乡话，朝着密林右前方跑去：“告辞。”
匆忙道别后，队伍重又分成两支，考威尔一把将夏洛克公主抱起，极速冲向密林左前方，剩下几人不约而同地跟在李霏身后。
“我开路。”
秦知画白衣染血，身形如浮光掠影，飘到队伍正前方：“这里应该是黑纹虎栖息地，要小心。”
黑纹虎，序列8的超凡生灵，形似白化孟加拉虎，只不过体形更为庞大矫健，有黑白相间的皮毛，有锋锐爪牙与迅捷可怕的爆发力，素来是自然阵营军队中不可或缺的一支战力——本来被叫做白、虎的，不过因为有歧义，所以在数百年前，被更名为黑纹虎。
“我们不能一起走出密林。”
李霏面无表情，眸光幽幽：“六个人目标太显眼了，如果被骑着海飞蛇的塞壬盯上，必死无疑……”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李霏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活跃，大脑极速运转，带着近乎冰冷的理性。
她方才选右前方，是因为隐隐听到了这个方向的虎啸声。
很显然，这片密林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包围；而冲出密林，如果被翱翔于夜空、视野开阔的塞壬衔尾追杀，几乎没有生路可言。
那么按照常理推断，塞壬会盯上谁？
要么，直接追杀最先冲出密林的人；要么，在空中指挥海族军队追杀先冲出密林的人，等所有人都逃出去后，再亲自追杀最后一队！
自己这六人，只要被黑纹虎耽误些许时间，以考威尔的性格，想必不会刻意放慢速度，最先冲出密林的多半是他与夏洛克二人；接下来，只要确保自己不是最后冲出密林的那队，被塞壬亲自追杀的概率就会降到最低……
抱歉。
李霏的嗓音有些沙哑：“待会儿我和知画会最先出去，吸引海族注意力……碧翠丝、芙芙、格蕾丝，铃儿姐交给你们了。”
道德：-15→-17
魅力：252→272
当道德值下滑的一刹那，淡淡的愧疚消弭于无形。
“这怎么行？芙芙哪怕年幼，也有序列5的实力！我和芙芙吸引她们，你们找机会逃跑。”
碧翠丝急急道。
“玲儿姐昏迷了，你们行动难免会受到阻碍。”
李霏柔声道：“况且，白梦婷是我朋友，她给了我一张保命的底牌。”
“可……”
碧翠丝转头，正欲再说什么，却对上了李霏的视线。
足以让月亮羞愧的美貌。
眼神中无与伦比的温柔与决然。
完美似神邸般的容颜，如同高序列强者亲手释放的法术印记，深深烙印在碧翠丝的心头。
“知画姐，我……”
做戏就要做全套，李霏本想说一句“我可以一个人”的，秦知画的声音就随着夜风飘到她耳边，语气中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陪你。”
碧翠丝抽了抽鼻子，眼眶发热，看着决心以自己为诱饵吸引塞壬视线的李霏，还有欣然陪伴李霏走上可能是赴死之旅的秦知画，心中空落落的。
吼！
一株参天古木后，忽然有庞大的黑影在夜色中扑向几人，发出霸道凶狂的吼声。
秦知画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剑挥出，剑光凄冷如月，黑纹虎失去平衡的身体就翻滚着倒地，脖颈处多了条血线。
只是它没有当场咽气，仍在地上翻滚抽搐，发出尖细的哀嚎。
李霏化作一道魅影，熟练地用匕首刺入眼眶补刀。
可别的黑纹虎也被惊动了，发出此起彼伏的长啸——一山不容二虎，可黑纹虎是群居的超凡生灵！
一时间，虎啸山林，群木震颤，枝叶在月光下投落出婆娑鬼影。
秦知画面无惧色，持剑迎上接二连三跃出来的巨虎，裙袍舞动间，似月下神女，空灵出尘，染在身上的血色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妖媚。
清幽剑光中感受不到杀机，却总能刺入巨虎的眉心、胸口，时而抹喉，点点血光在剑锋上一闪而逝。
不多时，几人就跨过七横八竖的虎尸，跑到密林边缘。
“你们等一百个呼吸再出去，随便从哪儿都行，记得往岛屿中央跑哦。”
李霏浅笑着挥手：“后会有期。”
接着，她牵起秦知画的手，两人同时跃出密林，两道黑发飘舞的倩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月光下。
隔着鬼影般的树叶，碧翠丝看到横亘于夜空中的巨蛇动了，快速向李霏二人的方向靠近。
“不……”
她捂着嘴，眼泪成串掉落。
这一刻，碧翠丝很想不顾一切的跟上她们，尽管二人间已没有自己插入的缝隙。
可她侧头看了眼芙芙，还有不省人事的苏玲儿，颤抖着克制住了自己。
不能让她们的牺牲白费……
一道微风拂起她的发丝，碧翠丝下意识地伸出手，却未能来得及留住少女的背影，透过朦胧泪眼，她望见背负弓箭的短发少女沉默着钻出密林，迅速接近李霏二人。
……
***！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追杀考威尔？
哪怕追杀碧翠丝也好啊！
为什么是我？！！
余光瞥了眼俯冲而来，不断变大的蛇影，李霏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凡人的智慧是有极限的。
李霏机关算尽，坑害队友，道德值连连滑落，只为增添一线生机，却忘了——在名为约瑟菲妮的塞壬眼中，凭借铺天盖地的海族大军，欠下累累血债的外来者根本不可能逃脱。
恰好，塞壬只有♀，那么相应的，取向也只有一种。
谁先出去？谁后出去？
不重要，反正一个都跑不了。
可最漂亮的，必须落在自己手里。
月光照在约瑟菲妮妖媚而带着邪气的容颜上，她却没有去看月亮，目光牢牢锁定李霏，一双美眸陡然瞪大，连瞳孔都变成了竖瞳——这是塞壬一族极度激动、亢奋时的表现。
“我错了……我本以为，她的美貌能媲美王。”
生性体寒的塞壬竟然呵出阵阵冒着白雾的热气，她用力攥住自己的一缕长发，又把平日里珍爱无比的长发狠狠扯断，稍稍发泄内心的躁动：“她的美貌，凌驾于王之上！”
在说出亵渎女王之言后，约瑟菲妮的面容因兴奋而扭曲。
生擒，必须生擒！
只要得到她，不光能得到无与伦比的享受，甚至还能租用给同族！
一次十……不，二十颗蓝宝石！
再加五枚宝石的话，可以把另两个人类女性捆在旁边，逼迫她们观看！
在无穷无尽的资源堆砌下，就算是高序列的大门，也能撬开！
约瑟菲妮眼神迷离，她仿佛看到了宝石与珍珠堆砌成的山峦长着腿向自己跑来，投向她人怀抱的青梅竹马卑微亲吻自己的尾鳍……
颀长柔软的鱼尾，不知何时已经直立而起，如冰柱般坚硬，又因剧烈呼吸而收缩着，黏腻液体从鱼鳞缝隙中流淌出来，让每一个鳞片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仿佛被盘玩多年的美玉。
“Sakawa……”
约瑟菲妮发出海族的低语，带有磁性的、娇柔的嗓音如海浪般涌入海族们的耳膜。
包围她们！不许伤害她们！
……
夜色中，三个人影不断逃窜，可始终无法甩开天空中那道炽热的视线。
“知画姐，是我害了你。”
李霏忽然喘息着开口，眼中满是柔情蜜意：“来生才能娶你了哦……”
秦知画含笑不语，眼中带着解脱之色。
为心上人而死，或与心上人一并附死，死前还能订下梦一样的婚约，再没有世家颜面、父母婚约、万般规矩……她并不反感这样的结局。
“格蕾丝，你不该来的。”
接着，李霏又把头转向短发少女，眼中是满满的温柔与淡淡的责备。
一声不吭跟来的格蕾丝，双眼倔强地盯着李霏，青色双瞳中满是纠结矛盾之意。
这么温柔、美好的人，如阳光般明媚的人，愿意舍己救人的人，真的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么？
哥哥……真是被她害死的么？
刷完好感，李霏停下脚步，凝视着夜空下阴魂不散的蛇影，沉声道：
“看来，她是想生擒我们啊……”
亡命奔逃十多分钟，李霏已经猜测出了那个塞壬的意图。
如果真想要三人的命，只要保持距离不断释放法术，就算秦知画也不可能护住她们！甚至会为了保护李霏而耗尽真气，先一步死去。
可那名塞壬只是紧紧跟着三人，驱使海族围追堵截，心思已经很明显，就是打算耗尽她们精力，最后生擒！
飞行单位的视野优势实在太大了，更不用说超凡者的目力无比敏锐，李霏竭尽所能奔跑十多分钟，却仍然无法甩开塞壬后，果断斩去了心中的侥幸念头。
不能再逃了，必须先解决她，或者拖住她，否则等体力耗干净了，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所以，格蕾丝女士，秦知画女士，我都表演得这么卖力了，你们就没有自愿留下殿后的嘛？
“你们走吧，我断后。”
不出所料，淡然决绝的声音响起。
秦知画那双秋水般的瞳孔被李霏的剪影所占据，她嘴角噙着笑，掏出一个瓷瓶。
李霏见过同款，姜老死前掏出来的。
咚，咚咚咚咚咚……
目的达成，李霏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坐上了一列不断加速的列车，心率也随着失控的车速节节攀增，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膛。
以秦知画的实力……吃下那种药后，配合有飞行能力的超凡物品，兴许真能拿下塞壬……可惜，巨龙之力是根据增幅的属性值来计算蓝耗的，自己要是对秦知画释放巨龙之力，绝对会被抽成人干，否则塞壬必死……
但就算杀不死那个塞壬，只要能拖住她，自己应该能逃掉！
虽然服用禁药并留下断后的秦知画，下场只有一个……但那有怎么样呢？就凭本姑娘的魅力，天狗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可命只有一条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哈哈哈，哈，哈……
可是我好难受啊……为什么心脏会抽搐？
李霏愣在原地，理性与感性掀起的思潮在脑海中剧烈碰撞，眸光明灭不定。
“连就连，
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秦知画哼起了李霏曾“写”给她的歌，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畅明媚笑容，仿佛一只飞出笼中的金丝雀，哪怕下一秒就可能葬身天敌之腹，也会义无反顾地飞向那只总停留在窗外枝丫上的百灵鸟，用甜美的嗓音告诉她，自己纵然在鸟笼里，也牢牢记住了百灵鸟曾唧唧啾啾对金丝雀唱出的求偶之曲。
道德值疯狂闪动，数据变得模糊了起来，在秦知画将朱红色药丸送入口中的前一刻，李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秦知画愕然回首，足以映亮夜空的笑颜也点亮了她双瞳。
——我是个贪财好色、爱慕虚荣、随心所欲、自私自利、违法乱纪、欲壑难填、贪生怕死的坏姑娘。
——所以，知画女士，你必须永生永世讨好我、夸奖我、关心我、满足我、照顾我、取悦我、保护我。
“才不会丢下你呢。”
李霏噙着笑，漆黑瞳孔深处似乎燃烧着火光。

第五十六章 魔女
“怎么不逃了？”
海飞蛇投落黑影，在三人上空来回盘旋，妖异勾魂的笑声从天上传来。
若李霏此时打开面板就会发现，疯狂闪烁的道德值，重又稳定下来，仍旧定格在-17上，仿佛从来没变过，而【沉沦】的描述里，“不可逆”三个大字尤为醒目。
“我特么干了什么？”
李霏心生悔意。
天狗没了还可以找，命只有一条呀！
在秦知画深情的眼神中，李霏默默叹息。
罢了。
自己装的哔，含着泪也要装完。
于是她一步跨出，声色俱厉道：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么？若我出了差池，这片海域将被血染红，天翻地覆！”
海飞蛇靠近了些，让李霏看清了蛇背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美貌妖娆的塞壬，窈窕上肢裸露，肌肤雪白，纤长优美的项颈下是深邃晃眼的山谷，山谷中央夹着一枚硕大绮丽的蓝宝石挂坠。
“呵呵，放心吧，我们会在三日内清剿并撤离这里。”
约瑟菲妮扫视着三人，笑得花枝乱颤，人心如牛奶布丁般晃动：“听说那个白梦婷很厉害？有本事让她到海域深处找我们报仇呀。”
……所以小姐妹，怎么把你搬出来当靠山就没一次好使的呢？
女魔头？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腹诽了一波好姐妹，让忐忑心情变得轻松了些，李霏长叹着，摸了摸怀中的秘药。
【职阶秘药——魔女（特制版）】
晋升要求：♀；魅力100
描述：♂服用后爆体而亡；不符合晋升要求的♀服用后魅力+10，并患上“魔女依存症”；符合晋升要求但并未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智力+500，持续5分钟，道德值永久性-10；符合晋升要求且完成晋升仪式者，服用后可获得【魔女】职阶。
李霏完美符合晋升要求，又从未尝试过晋升仪式，只要喝下这瓶药剂，智力加五百，配合药剂，完全可以用“深渊熔岩”炸出一条血路，顺便收割海量经验！
恰在此时，塞壬的声音再次飘来：
“人类，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不如乖乖投降？我族素来怜香惜玉，可以赐你血统，以汝等之花容月貌，想必会被好好·疼·爱，岂不美哉？”
与此同时，咕哩呱啦乱叫的鱼人们也在不断靠近。
如果李霏知道塞壬女王极度恐直的话，她绝对纳头便拜，无非是换个血统干老本行而已。
可惜，她不知道。
瞥了眼奇形怪状的海族生灵，她向天空竖起一根手指，冷笑：“去死吧，碧池！”
大拇指挑开瓶塞，李霏仰头，一口饮下魔女秘药。
嗯啊……
嘶……
来呀，快活呀……
喝下秘药的瞬间，李霏脑海中顿时有此起彼伏的女声萦绕不去，活色生香，仿佛某位阔气到极致的女贵族，直接包下了金橘子酒馆，被千娇百媚的公关们团团簇拥，耳边尽是靡靡之音。
心跳声陡然减缓，但每一次脉动，都变得澎湃有力，耳边隐隐能听到血液在体内流淌发出的欢唱之声；十万青丝不断扭动，像是冬眠中苏醒又在寻求配偶的蛇，耳鬓厮磨，诡异而妖媚。
近乎完美的身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了两公分，腰肢更细了，人心也膨胀了一圈，更显颀长的双腿依旧紧致匀称，就连雪嫩肌肤都更为水润细腻了些，好像泛着点点荧光。
进化，是生命的奇迹。
而此刻，一个族群要用成千上万年才能实现的奇迹，被浓缩在了短短十余秒内，李霏从身体到灵魂都在剧烈蜕变。
“不，不对劲……”
感受着体内不断滋生的魔力、欣然勃发的生机，李霏惊愕地瞪大眼，瞳中却冒出道道红光，翻滚不休，最后汇聚成❤形。
系统！怎么回事？
李霏在心底咆哮。
一片光幕在眼前浮现。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11
序列等级：9
（力量+5、敏捷+5、体质+5、智力+5、魅力+1、幸运+1、统率+1、资质+1、抗性+10％、回复能力+20％、技能效果+10％；属性增益效果提升；体质蜕变。）
（体质蜕变效果：增强身体操控力、感知力、免疫力、寿命、消化能力……）
……
职阶：魔女
（每级额外智力+1、魅力+1；道德值持续下降，直至跌落到-1；全系法术等级+1；全系施法速度+10％；全系法术效果+10％；全系法术穿透+10％；血脉魔女化。）
（血脉魔女化效果：增强魔力亲和度、身体操控力……体液、声音、气息可魅惑♀……）
传承：沉沦魔女
（解锁传承技能、物品、专长等。）
……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蛊惑命运：
越美丽，越幸运（每100点魅力可额外提升1点幸运）（可升级）
3.？？？
……
发生了什么？
我明明没有进行过魔女晋升仪式啊？！
李霏惊骇欲绝，她实在无法想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却又无力阻止自身的“进化”。
轰！
在李霏饮下秘药时，格蕾丝也并未闲着。
一团朦胧而绚烂的光华从她体内升腾而出，她又喝下一瓶幸运药剂，光芒顿时又扩大了一圈。
张弓，引箭，当她松开弓弦时，通体萦绕的光芒也一并灌注在了箭矢内，从指间激射出的那道流光划破夜幕，无比耀眼。
混乱之箭，幸运越高，破坏力越强！
“太慢了。”
塞壬吃吃笑着，根本不用她发号施令，海飞蛇就扇动双翅，提前躲避。
可那道流光竟然也划出一条金灿灿的弯曲轨迹，锁定约瑟菲妮的胸膛。
“倔强的小野猫。”
约瑟菲妮面色一沉，魔力凝聚成数枚冰箭，带着森寒冷气，迎面撞向不断靠近的流光。
噼噼啪啪……
在一连串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中，流光撞碎两支冰箭，最终与第三支冰箭一并粉身碎骨。
浑身萦绕淡淡黑气的格蕾丝身体一软，差点栽倒，她咬着唇，眼中满是不甘。
序列等级相差太大了，哪怕她以传承秘法预支了今后一个月的幸运，也未能造成有效杀伤——并非她舍不得透支更多，而是以她当前的能力，无法对幸运造成更大的干涉。
约瑟菲妮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破碎的冰屑划破她胸膛，在柔软雪白的人心上留下细微血线。
“霏，你……”
秦知画目睹了李霏的蜕变，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她已经意识到李霏方才是服下了秘药晋升到序列9，可家中橡树此刻还没有成熟！她以为，李霏是在危难时刻放弃“德鲁伊”职阶，另作他选——这是非常惨痛的代价，或许今后的超凡之路会因此而走偏。
不仅如此，她能感受到，李霏对自己本就非常强烈的“吸引力”，几乎每一秒都在攀增，仿佛连命运都会为她而沉沦、偏移。
如此惊人的魅力值提升，让秦知画想起了某种危险甚至是禁忌的可能。
“这是何等的瑰宝……海洋中最绮丽的宝石也不如你的一根发丝。”
约瑟菲妮也留意到了李霏的变化，她凝视着祸国殃民的人类女性，双眼又一次变成竖瞳，流露出迷离之色。
那是禁忌的、罪孽的美貌……能够掀起战火、霍乱众生。
不知不觉间，鱼尾坚硬如石，被包浆一样的分泌物所覆盖，约瑟菲妮面容扭曲，驱使海飞蛇靠近那美颜盛世的女子，蛇类般冰冷无情的竖瞳里竟能射出滚烫炽热的目光：
“我要，得到你！”
“不给。”
秦知画冷冷转过头，毫不犹豫地吞下血红药丸，又取出一柄桃红纸伞，向夜空中一抛，纸伞不断旋转，以惊人的速度飞向夜空。
紧接着，古意昂然又仙气飘飘的女子迎空踏出，力竭之时又踩着纸伞奋力一跃，似服下不死药的嫦娥奔赴月宫，瞬息间跨越数十丈距离。
无匹杀意惊醒了约瑟菲妮的美梦，瞪大的瞳孔中流露出惊恐之色，她意识到，因一时鬼迷心窍，剑气已可触及己身。
锃！
长剑刚一出鞘，就有凄冷而决然的剑意倒悬而上，海飞蛇在刺骨杀意下发出嘶哑叫声，疯狂扇动双翅，往高处逃窜。
格蕾丝都没完全把希望寄托于“白梦婷给的底牌”身上，而是竭尽所能射出惊艳一箭，秦知画又岂会惜身？
获得力量要付出代价，李霏哪怕晋升序列9，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她定然有后续手段没用出来——秦知画不在乎李霏还有什么底牌，她不想再让李霏付出任何代价。
以我五十年阳寿，换她一线生机!
一剑既出，万死不悔，乌黑如墨的秀发在须臾之间变得灰败苍白，秦知画不仅服用了禁药，更是以自戕般的势头极速运转真气，压榨潜能，将自己的精神与生命燃烧极致，挥出极尽升华的一剑。
茫茫剑气盈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光，倒悬而上。
与夜幕一同被撕碎的，还有距离不足数丈的巨蛇。
“不！”
在塞壬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中，一片血雨飘落，夹杂断骨与碎肉。
秦知画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身体一软，拖曳着失去光泽的白发坠落在地面。
在落地前一刻，她腰间佩戴的玉饰绽放光华，柔和光芒将她护住，尽管如此，秦知画仍气息奄奄地躺在地面上，再难起身。
她艰难地把目光转向李霏的方向，嗫嚅着不见血色的惨白嘴唇，气若游丝道：
“快走……”
“等我抓到你们……我要把你们……”
颤抖的尖啸声从上方中传出，秦知画骇然转头，发现一道人首鱼尾的身影仍漂浮于夜空下。
约瑟菲妮此刻浑身浴血，披头散发，身上满是细微的创口。
胸前那颗醒目的蓝宝石也变得黯淡无光，布满裂纹。
这枚宝石名为海洋之心，是约瑟菲妮最珍贵的保命之物，可以在危险关头触发【海洋护盾】，可以理解为一次性的【守护者法袍】，若非此物，秦知画恐怕能一剑双杀。
惊魂未定的约瑟菲妮面容狰狞，用力捏着被秦知画毁去的宝石，眼中满是疯狂与暴怒之意，直到望见李霏，才稍稍平息。
只要把她们擒下，再珍贵的宝石，自己也能轻松赚来！
“没想到吧，我也具备‘资质’，不仅有女王赐予我的【海洋护盾】，还掌握了【飞翔】法术……你们逃不掉的。”
约瑟菲妮语气森寒：“现在，你们投降也没用了……只有把你们锁在冰川上，**一百遍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是么？”
一道优美而冰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声音中仿佛带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哪怕只有短短二字，却让约瑟菲妮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被吓到发软、颤抖鱼尾一下子绷成直线。
完成蜕变的黑发魔女站在夜色中，月光映亮她足以颠倒众生的容颜。
“你知道么，我这辈子，头一回看到美丽的女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
黑发魔女凝视着塞壬，勾起嘴角，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塞壬的血液直冲脑门，浮现出无穷绮念。
在炽热的视线中，黑发魔女撩起法袍下摆，修长雪白的大腿上挂着蕾丝印花袜圈，构成惊心动魄的美景。
【白梦婷的手制袜圈】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魅力+1
附魔效果：灵魂燃烧（Lv10）
灵魂燃烧（Lv10）：3~10秒内减少100％的法力值损耗与法术冷却时间，持续时长视灵魂强度而定；开启后会对灵魂造成严重损伤。
咕哩呱啦！
叽里呱啦！
海族的呼唤声近在咫尺，四面八方身影绰绰，不过耽误了片刻功夫，包围网又要合拢。
李霏对不断逼近的威胁视若无睹，反而笑意更甚，只是眼中的决然之色与初入狼窟搏杀月光狼时如出一辙。
“一起燃烧殆尽吧！”
在病态的、近乎神经质的娇呼声里，璀璨光芒从眼眶内迸射而出，李霏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发“放逐术”丢进了恒星中央，灵魂在被烈焰灼烧。
可她放声狂笑，如同亲手焚毁了教廷的女巫，在破灭的焦土中肆意欺凌修女，又把圣洁落红涂抹在天使雕像上，为亵渎而狂欢。
在格蕾丝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一团翻滚不休的熔岩浮现，深邃的火光里夹杂着道道黑影，浓烈硫磺气息充斥在鼻翼，令人战栗的气息弥漫四野。
以序列9之躯释放出六阶法术，如此耸人听闻的一幕彻底击碎了格蕾丝的认知。
她呆愣愣看着桀骜疯狂又风华绝代的黑发魔女，眼中忽然掉落泪珠，颤抖道：
“不要……”
自己为那一箭而透支气运，秦知画在孤注一掷后韶华变白首，而李霏创造如此奇迹，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带着颤音的劝阻，却被歇斯底里的娇呼声所掩盖。
“一起死好不好，一起死？”
黑发魔女流着泪，边笑边哭，眨眼间凝聚出直径数丈的巨大魔焰，如彗星般轰向塞壬！
“不！”
约瑟菲妮尖叫着躲避，却根本无法甩开咆哮的魔焰，不过瞬息之间，深远熔岩就与她近在咫尺。
她怎么比我还疯……
疯癫而娇媚的嘶吼仍在耳边回荡，约瑟菲妮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就被熊熊魔焰所吞噬。

第五十七章 我来的不是时候
rua！
乌拉！
随着灵魂的燃烧，黑发魔女的思维彻底陷入狂暴、混乱状态，她呐喊着，挥霍无穷无尽的魔力。
约瑟菲妮已经被融化，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失控的黑发魔女转着圈圈，脸上洋溢着幼童往蚂蚁窝里倒下整壶开水般的欢畅、纯粹笑容，向四方挥洒光与热。
夜幕被撕碎，海族被蒸发，仿佛一轮又一轮恒星从深渊里升起，树木如丢进火炉的纸屑般燃烧着消融，地面支离破碎。
哪怕职阶、超凡知识、序列等级、装备等方面的加持比真正的强者逊色不少，可在职阶加持下达到Lv11的法术等级，却是高序列超凡者也难以企及的境界，这让法术出现了质变。
这一刻，仿佛有接近高序列的法师，在毫无保留地诠释超凡力量的本质，摧毁一切，破坏一切。
潮水般涌上的海族们，头一次出现了“退潮”的表现，它们发出惊惶恐惧的叫声，踩踏同族的身体，疯狂地扭头逃跑。
经验值一截一截上涨，李霏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才没让深远熔岩把自己也点燃。
……
“那恐怕是接近高序列的强者，在生命最后关头发出的绝唱吧，真是耀眼啊。”
余光偏见远处幽深火焰点燃的杀戮之光，考威尔叹息，长剑被龟壳弹开。
四面八方是密密麻麻的黑影，他与夏洛克也被包围了。
“不过，老子也不差啊！”
实质化的斗气陡然扩大一圈，如雷霆、似烈焰，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只能看到头那倒竖而起的长发。
并不锋利却厚重、宽大的长剑再次劈落，炽盛剑芒如同一道光柱，不仅将挡在身前的巨大海龟一分为二，更是在地面上犁出深深沟壑。
“大哥……”
泪水模糊了夏洛克的视线，他知道，考威尔也在燃烧生命了。
“不论什么代价都可以，不能多带一个人离开么？”
“求你了，乔森叔叔。”
他在心底呼唤，可得到的只是一声叹息。
……
体型巍峨庞大的皇家鱼人卫兵挥舞三叉戟，轻松将几个树人腰斩。
“咱们中了它的深海标记，必须解决它……”
碧翠丝的魔力幻化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蜂群，却无法给鱼人造成丝毫影响。
芙芙温柔地将苏玲儿放下，修长雪白的蹄子在地面上划了两下，又张嘴咬住碧翠丝的衣角扯了扯。
“咱们是契约伙伴，一起生，一起死。”
碧翠丝读懂了芙芙的眼神，并用行动做出回应。
她召唤出一头黑纹虎，把沉睡的苏玲儿抱在虎背上，摸了摸苏玲儿的脸蛋，吩咐道：“往岛屿深处跑，把她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白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碧翠丝幽幽道：“来不及完成晋升仪式了呢……芙芙，你还记得上回遇见的那名魔女么？”
“她亲吻了我的手背，你的犄角，还给我们留下两瓶药剂。”
“虽然这种时候晋升序列等级也未必能逃出生天……不过就和李霏说的一样，天无绝人之路，总要挣扎一下的，否则好不甘心啊……”
碧翠丝呢喃着摸出两瓶药剂，而团团围住鱼人卫兵的树人数量也每秒都在锐减。
下一秒，她手上传来温软湿漉的感觉，芙芙已经伸出粉嫩柔软的舌头卷走药剂。
咔嚓，咔嚓……
像是嚼冰糖一样，神秘俊美的超凡生灵用洁白牙齿轻松嚼碎了瓶子，连同秘药一同吞入腹中。
碧翠丝耳中听到了魔力滋生传来的雀跃之声，在惊愕的目光下，一团光茧包裹住了芙芙，她的身形在被重塑，一点点变为人形。
精灵少女旋即笑着摇头，也饮下秘药。
在身体与灵魂的升华中，澄澈明媚的双眼似乎蒙上了一片阴影。
碧翠丝忽然侧过头，瞅了眼黑纹虎身影消失之处，又远眺与李霏分别的密林，嘴角勾起，竟带着丝丝媚意：
“嗨呀，刚才应该把初吻献给睡美人小姐，或者强吻李霏小姐的。”
“否则带着初吻死去，不是太遗憾了么？”
“芙芙，咱们要活着回去，一起到金橘子酒馆，和最美的姑娘饮酒作乐，不能让人生留下遗憾呀……”
她舔着嘴唇，看向鱼人的眼神里再无惧色，只剩下疯狂而兴奋的杀意。
……
七秒。
黑发魔女以自身灵魂为薪柴，也只燃烧了七秒，强大而恐怖的魔女上一刻还在播撒象征着罪孽与凋零的深渊之火，收割生命，下一刻就突兀倒地。
她七窍溢血，尤其是口中涌出的血变成了一座喷泉，绮丽无暇的面容瞬间淹没在了鲜血中。
“不！”
秦知画发出杜鹃啼血般的凄厉哀鸣，往日端丽优雅的面容变得扭曲。
她无力起身，就像地狱爬出中的厉鬼般，用指尖抠着地面的尘土，以狼狈的姿态靠近李霏。
格蕾丝放弃了宝贵的逃命机会，一把抱住李霏，踉跄跑向秦知画，颤声道：
“我几乎感受不到她的灵魂了……”
秦知画颤抖着摸出香囊，捏开李霏的嘴，价值千金、万金的药剂一瓶接着一瓶往她喉咙里灌，泪水与药水一柄落入她口中，可李霏根本不会吞咽，反而本能地咳出这些药剂。
脸色更加惨白的秦知画又手忙脚乱地取出软管，戳进李霏咽喉深处，另一端是漏斗，她吃力扶着漏斗，从香囊里成把成把抓出药剂，递到格蕾丝手中：
“快，快……”
……
就算在海岸线上，也能看到耀眼夺目的光影。
克拉肯遥望岛屿中央，漫长距离与起伏地形根本无法阻隔高位生灵的视线，那双冰色瞳孔里映出黑发魔女肆意发泄、又骤然瘫倒的身影。
她的身影漂浮而起，如渊如狱的魔力逸散开来，充斥天地，空气中顿时凝结出细碎冰晶，还有雪花从夜空中飘落。
“女王大人，怎么了？”
侍奉她的海妖面露疑惑之色。
“我看到了，我的王妃。”
克拉肯的长发疯狂舞动，忽然有一缕发丝激射向岛屿深处，无止尽地延长，欲要将王妃擒回来。
砰，砰，砰……
夜空中，忽然传来擂鼓般的闷响，仿佛深渊中的主宰苏醒了，向虚空拍击，欲要撕碎次元屏障，降临物质位面，将无尽生灵化作血食。
克拉肯身体一颤，抬起头，头一回露出忌惮、凝重之色。
哗啦啦……
如冰川破碎，似天柱倾塌，在只有高位生灵才能听见的碎裂响声中，夜幕下陡然出现一道犬牙交错的豁口，里面是难以描述的、光怪陆离的色泽，不断涌动。
一只光滑柔软的棕色小皮鞋从豁口里伸出，漂亮的脚踝被半透明黑丝包裹，还有半截纤细匀称的小腿。
很难想像，如此勾人、可爱的脚，竟能跨过狂暴的空间乱流，又以匪夷所思的伟力踹碎空间节点，跨过千山外水距离，让这只脚的主人在不该存在于此的时间点降临维拉尼安。
“太快了……”
克拉肯叹息，眼中带着不甘之色。
将要触及王妃的长发以更快地速度缩回，同时鱼尾卷起一团水光，裹挟着塞壬一族的成员们，化作流光汇入海水，消失在黑暗冰冷的瀚海之中。
而忠心耿耿的鱼人卫兵们面面相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嗷唔！”
在甜美的恶龙咆哮声中，雪嫩五指扒拉在空间裂缝边缘，像是撑开电梯门一样轻松把豁口撕裂，清纯又涩气的少女从狂暴的空间乱流里一步蹦出，裙摆摇曳。
“大人……大人来了！”
躲在次元空间内辛苦支撑着结界的老法师热泪盈眶。
他动用了压箱底的超凡物品，又有五名高序列超凡者以身为饵，材将九头海怪与他们一并封印在结界内，可海怪实在过于强大了，封印已经摇摇欲坠，根本不可能撑到天亮。
“啧，饭桶……”
白梦婷轻轻嘟囔了句，身形陡然消失，又浮现在封印上空，莹白如玉的小拳头向下挥出。
在老法师惊骇欲绝的视线里，整片海峡都在扭曲，光影坍塌，拳头落在带有裂纹的封印光罩上时，天地似乎沉寂了一瞬。
轰！
下一瞬间，惊天动地的巨响传出，封印支离破碎，夹杂着海怪的嘤嘤叫声，以及漫天血雾。
下方的深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陷的拳印，海平面被巨力挤压、下陷了百余丈。
“我这一拳，附加了两百多种高位法术，不比法杖好使多了？没事多锻炼锻炼。”
白梦婷指着深坑里身体被压瘪的海怪，语重心长道：“应该死不了，记得捞回来，我要开个水族馆。”
“可是……”
老法师深深皱着眉，欲言又止。
“嗯？”
“咱们的人，也在结界里……”
“啊这。”
白梦婷低头，汹涌海水倒灌入一拳砸出的深坑里，海平面不断上升，浊浪排空，隆隆作响。
她打了个响指，海水里飘出五张薄饼：“找玛利亚复活他们吧，算工伤，市政厅报销。”
“是，大人。”
老法师颔首领命，当他在抬起头来时，白梦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苦笑着，收好战友们的遗体，然后钻进海水中。
……
“你先走吧。”
秦知画忽然松开软管，格蕾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差点倾倒的漏斗。
“灵魂之伤，救不了。”
头发枯白的秦知画与李霏十指相扣，声音微弱，上下眼皮一点点合拢。
她艰难地挪到李霏身上，身子一软，面庞被充满弹性的人心弹起又落下，最终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李霏炽热的体温给身子不断变冷的秦知画带来了无比的温暖。
格蕾丝咬破嘴唇，一言不发地提着导管，把药剂往漏斗里灌。
“别让她白死。”
秦知画虚弱的声音传来。
她悄悄睁开一线眼帘，有愧疚之色。
李霏都死了，她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两人的合葬之处被第三人打扰。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依你。
这么想着，秦知画艰难地取出一瓶燃油药剂，意思不言而明。
“我会……报仇。”
格蕾丝接过药剂，正欲松开手中的漏斗，忽然有娇滴滴的声音传到耳边。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白梦婷看着嘴巴被塞入软管、如同血葫芦般不省人事的好闺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还很是缺德地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李霏，咔嚓咔嚓连按快门。
秦知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从李霏身上翻滚下来，匍匐爬到白梦婷身边，用力攥住她脚踝，哀求道：
“救她，救她……”
“嫂子，啊不，妹妻，使不得，使不得。”
白梦婷噗通一个滑跪将她扶起，打量着秦知画虚弱却显得楚楚动人的面容。
多好的女人呀……完美命中我的好球区，真想拿她心上人的命做要挟，然后嘛，诶嘿。
可惜，闺蜜的老婆不是我老婆。
白梦婷遗憾地将她扶起，温和魔力涌入秦知画体内，修复脏器、重续断裂的经脉，满头白发如枯木逢春般重又变得乌黑靓丽。
“放心吧，灵魂枯竭而已，能救回来，不过可能有些后遗症就是了。”
白梦婷宽慰几句的功夫，影影绰绰的海族部队重又包抄了上来，其中不乏气息强大的身影，天空还有海飞蛇挥舞翅膀靠近。
显然，黑发魔女燃烧灵魂的威势，也仅仅能让低级海族闻风丧胆罢了，在大量精锐海族被惊动后，它们重振旗鼓，气势汹汹地杀至此地。
格蕾丝下意识地握紧黑红长弓，白梦婷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张口低语：
“白梦婷如是说——海族暴毙。”
浩瀚崇高的魔力逸散，在格蕾丝的视网膜里，白梦婷的身影都开始异化了，仿佛在篝火旁跃动的剪影，又像是更高维度的伟大存在降临此地，让人心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片刻后，一切重归平静，白梦婷还是那个风华绝代又援气满满的黑发少女，可视线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黑影却定格在原地，叽里呱啦的声音而消失不见，天地归于沉寂。
噗通噗通……
夜风拂过，海族们如被镰刀割断的麦茬般接连倒地。
这就是恩洛斯七大至尊级别的伟力么？
格蕾丝心潮起伏，用力捏紧了拳头。
……
正在交代遗言的肯尼斯望着成片倒底的追兵，愣了愣，结结巴巴开口道：
“那个，夏洛克，扶我起来，我还能抢救一下……”
数里之外，精灵少女目瞪口呆地盯着莫名其妙倒底的海族皇家卫兵，又扭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的白发萝莉，目不忍视地捂住脸：
“芙芙，你先变回去，回头我带你买几身衣服……”

第五十八章 笼中鸟的呐喊
李霏睁开眼，看到的是硕大镜面组成的天花板。
这地方……有点眼熟呀。
“你醒啦。”
耳边传来温和而带有磁性的声音，有点烟嗓的感觉。
这句话……怎么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仅有过一面之缘却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映入李霏眼帘。
目光一偏，浑圆雪白的大腿上，果然写满了字。
坏了，这是白府！
李霏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索一番，光溜溜的。
“唔呃……”
一瞬间，她的瞳孔失去神采，如同在婚房中醒来，却发现身边躺着的不是情投意合的千金小姐，而是两位岳母外加几十个女仆的新娘一般。
泪，流了下来。
别了，我的成人礼。
安妮夫人、知画、梅洛蒂亚老师……对不起，我不干净了。
似乎猜出了李霏的想法，卡丽妲露出促狭的笑意：
“别紧张，万一情绪激动，影响到我们的孩子就不好了。”
？？？
孩子都有了？
不可能！
白梦婷替我斩过赤龙，除非用药剂修复或者晋升超凡者身体自愈，否则连月事都不会来，怎么可能有孩子！
哦对，我已经是魔女了，白府也不会缺药……
李霏双眼无光，颤抖道：“几，几个月了？”
嗯？
这么好骗么？看来灵魂损伤造成的后遗症还挺明显……
卡丽妲本想再逗她几句，忽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香风扑面。
“霏宝！”
白梦婷以标准的跳水姿势扑到李霏身上，在【将心比心】之下，四团人心的惊人弹性让白梦婷的身体腾空接近十厘米，才重新掉下去。
“嗷……”
李霏惊呼一声，然后用力捏住白梦婷的脸，眼中泪光闪闪：“你，你有没有……对我，对我……”
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白梦婷嘴角翘起，理直气壮道：
“当然！还拍了很多照片呢。”
李霏脸色惨白，却忽然间福至心灵，智商重新占据高地。
她蹙起眉，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知画她们没事吧？”
“安啦安啦。”
白梦婷踢掉鞋，热乎乎软绵绵的黑色丝足稍稍活动了下，又钻进被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贴，才回答道：“你昏迷了快一周，我修复好传送路径后把人都带回来了。”
“你的灵魂受损严重，我替你修复了，不过嘛……灵魂毕竟是非常复杂的东西，想要完美修复，就必须深入操作，那样的话就难免触碰到你的记忆，而我避开了记忆区，才会有‘灵魂失调’后遗症。”
“后遗症其实也不算严重，无非就是间歇性降智、打瞌睡、吐点血之类的，并且超凡者的灵魂本就有自愈功能……不出意外的话，后遗症一年半载就能好转，如果序列等级晋升了，还能好得更快。”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看到你的记忆，也可以一步到位。”
“我自愈就行！”
李霏毫不犹豫道。
开玩笑，每晚下班后坚持自我发电的花魁小姐可是拿白梦婷当过施法材料，这让她看到了，闺蜜还当不当啦？
更不用说还有系统这种惊天大秘密……
“别乱碰。”
李霏鼓脸，拍开白梦婷的小爪子：“我饿了。”
“肘。”
白梦婷翻身下床，丢来一条白色真丝睡裙。
李霏套上睡裙，对卡丽妲笑了笑算是道别，才赤足踩着轻柔温暖的凤凰绒地毯，穿过长长的、两侧站满女仆的走廊，来到富丽堂皇的餐厅里。
长条餐桌的一端摆着两碗热腾腾的面，点缀葱花，还卧着看起来就金黄焦脆的双黄蛋；旁边还有红红绿绿的咸菜、卤菜，充满东方气息，不能说豪华丰盛，但李霏已经在吞口水了。
匆匆坐在桌前，还未等李霏拿起筷子，就有几位花容月貌的女士围了上来，暧昧地笑着，撩起一侧长发，躬下腰往桌底钻，李霏当然知道她们打算干什么，连忙劝阻：
“姐姐们使不得，使不得，我就吃个饭……”
美人们遗憾地摊摊手，又颇具淑女风度地散开，并未打扰二人用餐。
白梦婷已经捧起碗，呼啦呼啦吃得香甜，数日没进食的李霏也迫不及待，啊呜一口咬下半个流黄煎蛋，又往面汤里加了少许醋与致死量油泼辣子，匆匆搅拌后才大口吸面，吃得虎虎生风。
汤头鲜美、面条筋道，不过片刻功夫，一碗面就见底。
李霏擦掉额头薄汗，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忽然想起来——俺可是尊贵滴超凡者了！
不用担心变胖了！
“再来一碗……不，两碗。”
就着甜口烤鸭、爽脆鸭肠还有红油拌菜，李霏在女仆小姐颇为宠溺的眼神中一连“喝”掉足够让三名成年男性吃饱的面条，外加总量在两斤左右的配菜，才心满意足地瘫在椅背上伸起懒腰，由衷赞美道：
“地儿道儿~”
女仆小姐贴心地递来一支烟又点燃火柴，李霏惬意地眯起眼，海龟岛苦战时留下的心理压力随着袅袅烟气一并飘了出去。
白梦婷从李霏的指缝间摘下烟卷，烟气朦胧中的声线有些慵懒：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都是自己人。”
“跟我聊聊魔女呗。”
“魔女啊……”
白梦婷勾起嘴角，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魔女，是非常强大且特殊的职阶……美丽、邪恶、团结，是魔女们共有的特性，对魔女职阶的开发越深，特征就越明显……你知道传承么？”
“不知道。”
李霏很不淑女地挪动着椅子，让两张椅子并在一起，才把脑袋搭在白梦婷的肩上，抓着她手腕咬住有些烫的、沾着唾液的烟卷，又仰头，温热烟气与鼻息一并吹到白梦婷的脖颈处。
女仆小姐望着颓靡慵懒、腐朽香艳的绝景，轻轻掩住了口鼻。
“妮可这教学水平不行呀。”
白梦婷轻笑：“传承，大概可以理解为某种额外的、有巨大潜力的职阶。某些技能与物品只有具备对应的传承才能掌握，某些天赋专长也只有具备传承才可能觉醒……”
“比如格蕾丝，她就拥有混乱射手传承，这一传承的特点大概是‘越幸运，越强大’；还有雇佣兵公会会长的女儿蕾欧娜，传承是‘灰烬之灵’，战斗力与魅力挂钩……”
“一般而言，传承具备唯一性，强大而罕有，并且只有满足严苛的条件才能获取传承，这就意味着，几乎每个拥有传承的超凡者，都可以理解为小说中的主角，要么气运滔天，要么资质卓绝，或者两者兼有。”
李霏立刻回想起格蕾丝威力惊人的箭术，还有那个散发着优雅而致命气息的女人。她总算明白，为何蕾欧娜就算去战斗，也坚持黑丝红高跟的打扮了。
真好呀，要是本姑娘也有那传承……岂不是天下无敌？
“而魔女的特殊性在于……魔女，既是职阶，又是传承，甚至还是一种血脉！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群美貌而堕落的、人均极端魔女主义且侵略性极强的疯批女主角所构成的魔女族群……你知道的，恩洛斯的无尽族群组成了六大阵营，但早晚有一天，魔女能以一族之力，成为第七大阵营。”
俺们魔女这么厉害么？
李霏双眼发亮，兴奋得连吐两口血，然后小脸又苦了下来。
白梦婷噗哧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道：
“放心吧，魔女的生存能力甚至比战士职阶更强，高序列的魔女能轻而易举让断肢重生，吐点血不碍事。”
然后她又掏出一枚红宝石：“贴身带着，后遗症发作的时候，这枚宝石会闪光。”
“可恶，我来姨妈都没流过这么多血……”
李霏垮着脸，悻悻道。
“记得，别让旁人知道你的职阶。”
白梦婷露出狡黠的笑容：“妮可亲自参与过多场围剿魔女的行动，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誓与魔女不共戴天，哪怕在城里，他们也乐于和魔女同归于尽的。”
“知道啦。”
李霏打了个呵欠，忽然有几只妖精飞了过来。
显然，昏迷这段时间，自然女神并未放过她，坚持与她生女育女。
李霏打起精神，笑吟吟地把女儿们搂入怀中，耳边传来白梦婷的声音：
“我把李月的遗体带回来了，啊，名字是知画女士告诉我的……虽然没了脑袋，不过以玛利亚的能耐，也是可以复活的。”
李霏笑容敛去，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圣洁尊贵、让自己助她修行的女祭司，还有那只飞蛾扑火的小妖精。
道德值-17的母亲立刻打起了如何舍身救女的小算盘。
看来得赶紧把祭司女士拿下才行了，否则复活费用可承担不起……
不，不对，就算是高序列生命系法娘，复活也要付出很大代价……祭祀女士真要肯听我的，我直接开个诊所，提供收费复活服务不香么，奇迹般的法术用在妖精上有些浪费呀……
正当李霏纠结时，白梦婷补充了一句：
“顺便把她的灵魂转化成幽魂了。”
话音刚落，一只身体半透明的小妖精从门后探出脑袋，怯生生的小表情让李霏的心都要融化了。
“过来，妈妈抱。”
李霏张开双手，李月才展露笑颜，向母亲飘了过去。
序列7的幽魂，已经拥有漂浮能力，可李月仍保留着生前的习性，不断扇动几乎透明的蝶翼。
触感凉凉的、软软的，像是一团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冻。
不愧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闺蜜呀……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李霏向白梦婷抱以感动的眼神，后者见时机成熟，趁势道：
“还有一个好消息。”
“恭喜你，你要当奶奶了。”
李霏：？？？
一名身材高挑、身着治安官制服的血族女性有些紧张、羞怯地走了过来，牵起一只妖精的手，低眉顺眼道：
“妈妈，我会对她负责的。”
李霏：……
处子母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额头青筋直跳，烟头噗嗤一声在好闺蜜的丝袜上烫出一个洞来，冷冷质问道：
“她们是我女儿，也是你侄女……在你府上待几天，就搞出人命了？你就这么照顾你侄女的？”
“那个，你女儿比较活泼，飞出了白府，索菲亚出于为民众服务的准则，亲自送迷路的小妖精回家，结果，就……”
白梦婷讪笑，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一见钟情”、什么“自由恋爱”之类。
可李霏眼中鲨意更甚。
她们出生不到一周啊！！！
你们治安队的人，作为百姓的守护神、正义的执法者，都这么会炼吗？？
啊？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白梦婷！姑奶奶我掐死你！！！”
惨叫声，从白府里传了出来。
……
四天前。
面带疲色的秦知画驻足在熟悉的药铺门前，恍若隔世。
她回忆起姜老和蔼的笑容，还有与李霏在这几日经历的一切，如同置身梦里。
“小姐……”
苏玲儿担忧地握住了秦知画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汗水。
“知画，你可算回来了，把嫂嫂急坏了。”
一名雍容华贵的美妇忽然从秦记药铺里走出，快步迎了上来，眼下有淡淡的眼袋，显然维拉尼安的异变让她寝食难安。
“我没事。”
秦知画挤出笑容。
“快进来。”
美妇挽起秦知画的手，将她引进药铺内，言笑晏晏道：“这几天，我每日都下厨做一大锅糖醋排骨，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嫂嫂费心了。”
秦知画的身体放松了些，笑容更为柔和。
走上阁楼，桌上摆满精致的美食，还有一壶酒。
“今晚陪我小酌几杯，你好好休整几日，店里的事先别管……”
美妇的声音忽然变小，因为秦知画顿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她循着秦知画的视线望去，目光越过窗沿，落在后院的浅坑上。
本该茁壮成长的橡树消失无踪，只余几片枯黄的树叶尸体躺在坑内。
“那颗橡树是知画栽种的吗？”
美妇笑道：“下人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坏了……不过我记得知画更喜欢菊花？这几日我安排人给你栽种上，到了秋天想必满院生香。”
“还有啊，知画，你可别怪嫂嫂唠叨，但女儿家的名节比命还宝贵，那女校书以后还是别见了吧，万一惹来闲言碎语，惹得孔家不快……”
“我已有心上人。”
秦知画忽然开口，打断了嫂子的话。
美妇难以置信地看着生性温驯、自幼知书达理的秦知画，强笑道：
“知画这几日受惊了，不过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让人听去……”
“我已有心上人。”
秦知画摇着头，轻轻拿开嫂子的手。
“知画，你与孔家世子乃是天作之合，秦、孔二家也能珠璧联合，权倾朝堂。”
美妇板下脸，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语重心长道：“家族对你寄予厚望，你怎可因风尘女子而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已有心上人。”
素来在长辈面前低眉顺眼的秦知画，此刻倔强地看着她，音调不断拔高：“我已有，心上人！”
“够了，今天你说的这些话，不会落入旁人之耳。”
美妇脸色转冷：“苏玲儿，还不扶小姐回房休息？”
见苏玲儿垂下眼帘，一动不动，她冷着脸上前，抓住秦知画的手腕：“你可知，若我把此事禀告家族，家主会何等震怒？莫要自误啊！”
秦知画一把甩开她的手腕，急促喘息着，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已有心上人！”
“我已有！心上人！”
“我！已有心上人！”
“我！我已有！心上人！”
泪珠成串掉落，笼中鸟义无反顾地撞向笼门，发出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的呐喊。

第五十九章 赐名
李霏走在回家的路上，脸鼓成包子，心思纠结。
一方面，她很欣慰：
很好，不愧是老娘的女儿，三天拿下血族治安官！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怅然若失：
什么，我女儿的女儿竟然不是我女儿？
金发红瞳的索菲亚有些忐忑地跟在她身后，一袭黑色披风裹住颀长窈窕的身材。
“嘶……”
与李霏擦肩而过的姑娘瞪大双眼，像是中了定身术般，接近三百点的魅力以及魔女血脉对女性的特殊吸引力，让李霏仿佛在二十四小时都在释放“生物魅惑”法术一般，意志不坚者只要看到她，就会浮想联翩。
“皮痒了？跟老娘在一起还敢……”
与她手牵手的姑娘眉毛一竖，正欲收拾不忠的妻子，不经意间也瞥到到李霏的容貌，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噗通噗通……
走路不看路的下场，当然是双双栽倒。
一路走来，李霏引起了数场小小的骚乱，这让她心情好了些，嘴角勾起，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妃，端坐凤椅之上，眼里是滚滚狼烟下面色阴沉的诸侯，品着累死数匹骏马送来的新鲜荔枝，为颠倒众生的魅力而愉悦。
——本宫绝不会像某些小说里属性全点魅力的女主角一样，怕惹来麻烦就整天蒙面示人！
——我要以援证道，世间万物任我采摘。
把幽魂化的李月抱在怀里，像是撸猫般轻抚她带有胶质感的长发，李霏施施然回到家中。
脱下法袍、扯掉袜子，随手往旁边丢，如同解除封印般魅力进一步上涨、无限接近300的李霏赤足走在前，因与母亲重逢而雀跃不已的小妖精们跟在后面捡。
“该买房了啊……”
坐在沙发上，李霏翘起双腿，左手搂一只，右手搂一只，幽魂妖精乖巧地蜷在她怀中，拉姆在身后替她按摩着太阳穴，就算如此，家里仍有小妖精围着李霏飞上飞下，嬉笑玩闹。
再加上有些拘谨的女儿媳妇，宽敞的家终究有些拥挤了。
故意晾着索菲亚，李霏摆出闭目沉思之态，打开系统面板：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17
序列等级：9
经验值：2174/4500
职阶：魔女
传承：沉沦魔女
法力值：325→506
力量：25（15）→36
敏捷：17→28
体质：20（15）→31
智力：23（20）→51（48）
魅力：272→299
道德：-17
幸运：1→4
统率：1→2
资质：0→1
成就：狼窟灭绝者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蛊惑命运：
越美丽，越幸运（每100点魅力可额外提升1点幸运）（可升级）
3.？？？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
入门级循环之理
入门级《五行冥想法》
入门级召唤魔法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
入门级《五行冥想法》
3：战斗系
入门级战斗：
允许学习和使用一阶战斗技能。
入门级武器精通：
提升近战伤害10％。
潜能点：10
法术：护体石肤Lv1、巨龙之力Lv1……
战技：杖类武器专精（Lv1）、云龙折第一重（Lv1）
评价：堪称奇迹的处子之身。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穆格尔掠夺者，获得34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5742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12
在李霏的视线中，面板里的数值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级提升到17级，顺利跨入序列9。尽管李霏至今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完成的魔女晋升仪式，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关于魔女的事情以后再去头疼，各项属性暴涨确是实打实的收益，尤其是魅力。
魅力是复杂的，不能和颜值划上等号——气质、仪态甚至身份、地位等方面都能影响到魅力。
比如知画女士，温婉大气的仪态起码能让魅力涨20点；而李霏的容颜早就找不出瑕疵了，哪怕有【沉沦】，也只是强行拔高她对别人的吸引力。
因此，尽管魔女职阶“只能”增加18点魅力，但身份从“非作战单位”进化为“超凡者”，再加上魔女血统的改造，李霏的魅力已经触及300了。
当然，属性不论是上升还是下降，都是先易后难，普通人只要精心打扮一番，魅力值就会有立竿见影的提升，而魅力到了两百点以后，就算是酒馆里最精通化妆的姐妹，也无法让花魁小姐的魅力得到丝毫进步——而李霏硬是在这种情况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靠着“自身努力”拔高了一点魅力，难度丝毫不逊色于把博尔特的世界纪录再缩短0.01秒！此等天赋，堪称旷古绝今。
而新觉醒的天赋专长，更是赋予魅力更珍贵的价值。
至于别的属性嘛……
1点资质，仍旧是铁废物。
36点力量，很好，只要整一本斗气或者真气修行秘籍过来，再加上一柄好的武器以及巨龙之力，序列8的战士近战多半砍不过自己……
而高达59的点智力，还有全方位的法术增幅，以及初露锋芒的血统加成，也让李霏感受到了魔女职阶的可怕。
李霏怀疑，如果继续深耕魔女职阶，恐怕被斩首也不会死——俺们魔女，哪怕掉了脑袋也是可以继续战斗的哦，羡慕吗，某位魔法少女？
另外，法力值提升到506点，意味着每点智力可以带来6点法力值……回蓝速度也加快了，同样的力量，可以造成更可怕的破坏力，同样的敏捷，可以带来更灵敏的感知与迅捷的反应……还有寿命、消化能力、抗性、免疫力、记忆力、运算能力等各方面的蜕变……
李霏深深体会到了，超凡者的强大，是彻头彻尾的、从身体到灵魂的蜕变，随着序列等级的提升，自己将进化为披着人皮的另一个物种。
接着，她把目光放在了消息面板内。
[你杀死了约瑟菲妮，获得10742点经验]
李霏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结合艾迪、矮人战士、佐勒等人提供的经验数值，她大概明白系统怎么判定知识序列超凡者的经验值了。
苟系统，也搞序列骑士！
如果推测无误，那么系统是以领悟的超凡知识等级、数量为基数，再加上血统、自身序列等级等添头，判定最终能获得的经验值。
被李霏拿下人头的超凡者，每掌握一种入门级超凡知识，大约可以提供100点经验；基础级、中级、高级则差不多是300、1000、3000，这是大头，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变量，但影响有限——同为序列9，知识序列哪怕只掌握一种入门级知识，也有上百点经验，而月光狼，只有11点。
所以，月光狼是废物，那个塞壬也是废物！
在塞壬并未隐藏自身气息的情况下，李·魔女·霏能感受到，那家伙已经踏足序列5，可掌握的超凡知识却仅仅是高级。
一念及此，李霏不禁长叹，面露遗憾之色。
如果那个塞壬争气点，自己起码能突破到20级吧……另外，鱼奴太多了，吃了伤害却不提供经验值，严重影响收割经验的效率……
索菲亚紧张地打量着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岳母，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是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而操心。
而轻微的叹息声，更是让她浑身一颤，从未跳动过的冰冷心脏仿佛被捏紧了，被黑色裤袜包裹的足部微微弓起。
暂且将潜能点分配等事宜搁置，李霏睁开眼，打量着金发血瞳的女儿媳妇。
课本让她明白了很多常识，比如——不能以人类的伦理去要求别的种族。
雌鼠出生一两个月就具备生育能力，有人会指责公鼠炼……内啥吗？
妖精的繁衍能力并不比老鼠逊色多少，三个月成年，孕期一个月——注意，这是自然生育的妖精，而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生而知之，掌握通用语，在睁眼看到世界的第一刻起，就是成熟体。
毕竟召唤魔法是法则赐予给法爷发娘们的即时战力，而非折磨他们每天带孩子。
因此，索菲亚的做法并未违背风俗良序，反而能用道德楷模来形容！身为尊贵的血族，竟然会对区区妖精负责，这是何等担当？
要知道，李霏身为人族都完全不在乎道德……
显然，在最初的懵逼过后，对女儿能拐回来一个工作体面、前途光明、收入不菲、战斗力出色的血族治安官这档事，李霏觉得血赚……
那么问题来了。
彩礼收多少呢？
李霏睁眼，如同老佛爷般坐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
“按照东方的规矩，你该给我敬茶了。”
早早补过课的索菲亚面色一喜，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茶叶，耳边又传来李霏的吩咐：
“不过，我更喜欢喝咖啡。”
恶婆婆已经开始敲打小媳妇了。
索菲亚脸色一僵。
她平日里都是买独角兽血当饮品的，除了特意准备的茶叶，身上哪会有咖啡？
拉姆拿出了长姐的风范，笑着牵起两人的手，把她们带进厨房。
不多时，索菲亚就端正地跪伏在李霏脚下，双手奉上咖啡。
李霏扶起也打算跪下的小妖精，慈眉善目道：
“你有了身孕，就不必多礼了。”
小妖精有着褐红色的长发，澄澈大眼看起来就很有灵性，就连肌肤都比别的妖精更为水嫩，冰肌玉骨。
她不像别的姐妹那般羞怯，而是大胆地抬头与李霏对视，隐隐带着挑逗之意，有一瞬间，李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妖精之母意识到，在拉姆之后，自己或许抽到了第二张SR。
“说不定索菲亚也怀了呢？”
小妖精偏着脑袋，吃吃笑着说道。
好家伙，不愧是我女儿……看来我之茶艺，后继有人了啊。
李霏揽着她，投去欣慰的眼神：
“你是第一个有身孕的，我赐你名为……夏娃。”
话音刚落，就连展露出不俗公关天赋的夏娃也不禁露出由衷的喜悦之色，她的姐妹们则投以祝福、羡慕的表情。
妖精之母笑容和蔼，内心却构想出了一套管理规划的雏形。
随着召唤魔法等级提升，以及妖精们大量开始生育，她们的数量必然会以可观的速度膨胀，自己不可能时刻陪伴每个妖精。
因此，李霏对自己的定位可不是含辛茹苦的好母亲，而是类似蚁后、蜂后的存在——为了让她们更好的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系统的管理机制必不可少。
比如，每个月绩效最好的妖精，赏赐一天贴贴？做出重大贡献的，有被赐名权？以妖精们的忠诚度来看，精神激励绝对比物质激励效果更好，并且效益更高。
或许有人难以接受这种做法，但李霏愿称之为高效。
李霏脸上的笑容更为温和，伸手接过那杯咖啡，缓缓抬腿，用足尖挑起索菲亚的下巴。
这是非常不尊重人的举动，可因为李霏太美了，这种轻佻的动作就成了连东方朝堂上最古板守旧的大儒也无法拒绝的香艳恩赐。
感受着从足尖传递到下巴的温度，被迫凝视着岳母美貌绝伦的容颜，几十年没有呼吸过的索菲亚，竟然开始喘息，仿佛灵魂都被那双比星辰更为深邃迷人的双瞳给吸走。
李霏也在审视着索菲亚。
微卷的金发下，是优雅清冽的面容，带着贵族般卓尔不俗的气质。血瞳像是两枚无暇的红宝石，朱唇也殷红似血，在没有丝毫血色的雪白肌肤反衬之下，显得格外醒目，带着妖冶的魅惑感。
越强大、越美丽，这是恩洛斯亘古不变的定律，毕竟超凡力量赋予的进化是全方面的，而血族不愧是平均颜值凌驾于妖精、塞壬乃至精灵之上，仅比天使等个别族群稍逊的上位种族，李霏越看越满意。
道德值跌落到-17的她，脑中自然是五花八门的橘子小妈文学。
我女儿的女儿，还是我女儿！
我女儿的妻子，也是我妻子！
“起来吧，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
李霏一手托着脑袋，意味深长道：“你得好好尽一个妻子的义务，照顾好我女儿。”
“还有我。”
“嗯。”
索菲亚带着颤音道。
“很好。”
李霏缩回脚，正打算发出“有房吗”、“有座驾吗”、“每个月收入多少”的灵魂诘问，门口忽然传来阵阵敲门声。
拉姆打开门，苏玲儿有些憔悴的面容映入眼帘。
“玲儿姐，怎么了？”
李霏迎上去，关切道。
“你终于回来了……小姐她，被软禁了。”
苏玲儿垂着头：“她不让我告诉你，可……”
“慢慢说，不急。”
李霏捧起她的脸，望着脸庞上隐约可见的指印，眯起眼道。

第六十章 歪嘴花魁
妖精们衔着带有李霏吻痕的信件鱼贯飞出，蝶翼在夕阳下流烁着彩虹版的色泽。
李霏站在落地镜前，轻抿一叶朱红色胭脂花片，补上被信件夺走的唇彩，双唇重又变得娇艳欲滴。
黑发及腰，红裙似嫁衣。
她伸出指尖，触碰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迷离。
临近十八岁的她，在魔女血脉的推动下，已经出落成窈窕有致、妩媚高挑的尤物，并且虚怀若谷。（虚怀若谷：因没有良心而空虚的胸怀中有山谷般的深邃沟壑）
只有在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丝丝JK的味道。
成熟的身体、成熟的思想，只差一场成人礼，就可以告别少女身份了。
苏玲儿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梳理长发，内心的焦虑感也随着这个动作而平复。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李霏勾起嘴角，轻抚苏玲儿面颊上残留的指印：“替你把这一巴掌讨回来，也把我的妻子抢回来。”
……
“怎么就这么些？”
秦澜皱着眉：“明日之前，必须把货补齐。”
“大人，我们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一名药剂师躬着腰，颇为紧张道：“况且，有些药剂只有秦大小姐亲自出手才能制作……”
秦澜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废物”二字咽回肚子里，摆摆手道：“把你们能做的全部做出来，货补齐之前就别回家了。”
她身旁的丫鬟立刻动身，安排佣人取来床褥，铺在炼药室的地面上。
“知画她还不肯吃东西？”
心烦意乱的秦澜走到药铺门口，紧锁眉宇道。
“是的，这几日来大小姐粒米未进……”
贴身丫鬟垂着脑袋道。
“让苏玲儿自己去领家法吧。”
秦澜冷冷道：“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的废物，留着何用？”
几日劝说无果，已经让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得益于秦知画那位神通广大的师尊，在加上秦知画不断精进的炼药手艺，秦记药铺在恩洛斯的生意蒸蒸日上——别看来店里买药的人不多，可秦家走的是上层路线，与两大超凡学院、市政厅、佣兵公会、盗贼公会乃至各家贵族，都有长期合作。
偶尔耽误些交货时间倒无大碍，可若秦知画再这么一意孤行，惹得贵客们不快，恐怕药铺得损失惨重。
秦澜走到门前，冷眼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此刻夜幕已至，超凡集会内灯火通明、铁树银花，可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映入秦澜眼中，却未能消融那意兴阑珊之色。
“知画，别怪我……”
最终，秦澜下定了决心，打算最后劝说一次秦知画，若她仍一意孤行，自己就只能通报家族了。
不管怎么样，秦澜也与这位知书达理的小姑子朝夕相处了数年，也算有几分感情，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闹得恩断义绝——更何况，在家主震怒之下，秦知画免不了家法惩罚，自己恐怕也会被殃及。
她叹息着，正欲转身，却察觉到了异样。
喧闹的街道忽然沉寂了些许，还时不时传来倒吸冷气之声。
秦澜转过身，发现街道上的人潮自动向两侧分开。
一名艳丽夺目、身披红裙的女子款款走来，所过之处，天地都黯然失色，变成黑白一片，只为烘托她的那份美貌。
她还敢送上门来？
秦澜稍稍失神后，面色转冷。
她这些年来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照看”着秦知画的动向，前几日又亲自令人砍了院里那株橡树，自然是认得李霏的。
可秦澜本以为，下人给她的那张法术肖像是处理过的，因为画中女子美得夸张了些——如今亲眼所见才发现，让秦知画着了魔的女校书，远比肖像上更美，也更成熟，顾盼之间都有极具侵略性的媚意。
“妾身见过嫂嫂。”
李霏走到那雍容成熟的女人面前，巧笑盈盈道。
秦澜却无视了她，盯着跟在李霏身后的苏玲儿，柳眉倒竖：
“吃里扒外的东西，什么时候我秦家的侍女，要给一个烟花女子当跟班了？”
苏玲儿身体一抖，却坚定地站在李霏身后，一动不动。
秦知画被软禁的这几日，她的日子可不好过，动辄被打骂，受尽了委屈。
忽然间，人影一横，披落着乌黑秀发的背影挡在了她身前。
“嫂嫂太见外了，待我和知画成了亲，秦家的，不就是我的么？”
李霏笑得很甜，国色天香的面容上甚至带着丝丝少女的清纯，蜜糖般诱人的小嘴里却藏着刀子，话语间图穷匕见。
“呵。”
秦澜嗤笑：“不守妇道的风尘女子，还敢来我门前自取其辱！若非看在格奈娅夫人的面上，你早就喂了城外狼窟的野狼。”
……现在你想从狼窟里找条月光狼出来，估计得多派些人手了，毕竟被我杀了九成九……
“夫人挺了解我的工作嘛？”
李霏笑意更甚：“看来平日里没少吃对食儿，要不我给你引荐几位姐妹……”
“放肆！”
秦澜面色一冷，她素来注重名节，容不得半点流言蜚语，李霏一句话就让她心生怒意，她眯着眼，语气森寒：
“给我记着，你这等人尽可妻的娼妇只会弄脏我秦记药铺的门槛。若以后识相的话，还能好好当你的红牌，若再敢纠缠知画……”
“嫂嫂何苦做这等棒打鸳鸯之事？”
李霏丝毫不在乎她的威胁之意，漫不经心道：“莫非看上我了，打算拆散有情人，好趁虚而入？”
“作死！”
见李霏如此轻薄，她娇叱一声，扬手向李霏扇去。
啪！
李霏一把攥住挥来的手腕，抡着胳膊就是一个耳光回敬过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以为你是人妻，我李·枭雄·霏就会手软！
被我辣手摧花的美人，比透过的还多！
一耳光下去，秦澜愣在了原地，头上的发饰七零八落，浓密黑发也散乱下来。
生下来就养尊处优、对下人颐指气使的秦澜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区区风尘女子，竟敢扇她的脸！
这一巴掌，抽得不光是她的脸，也是秦家的颜面！
“刚才那一耳光，打你欺负玲儿姐。”
李霏冷笑着，小爪子再次挥过去。
啪！
“这一耳光，打你有眼无珠！”
啪！
“这一耳光，打你毁人姻缘！”
啪！
“这一耳光，打断你我姑嫂情分！”
啪！
“这一耳光……不好意思，打顺手了。”
李霏面色一改，像是不慎踩了小狗的主人，轻轻揉捏着秦澜的脸，还拍了拍，温声细语道：“别介意啊。”
秦澜披头散发，一边脸红肿，通红的眼里带着泪，看起来无比狼狈。
这还是因为李霏没使劲，否则对付“非作战单位”，哪怕没带食人魔法杖，26点力量也足够表演一个“西瓜爆炸”。
“你，你……啊！！！”
秦澜急促喘息了好几口，终于回过神来，她面容狰狞，状若厉鬼，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来人，来人，抓住她！”
早就察觉到门口动静的家丁、护卫们呼啦啦跑了出来，将李霏团团围住。
眼见李霏被凶神恶煞的超凡者们包围，一些脑子活络的店员也凑了上来，试图表忠诚，说不定还能趁乱沾点便宜。
锵！
龙吟般的剑鸣声忽然传来，李霏抬起头，脸上绽放笑颜。
在她的感知中，一道微弱而枯败的真气，像是野火席卷后的草原，在春风中陡然焕发出蓬勃生机，以惊人的速度抽芽、生长，片刻之间，就变得比往年更加茂盛。
在维拉尼安，秦知画痛失亲人，又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到药铺里，她又竭力挣脱着自幼套在身上的枷锁，近乎与嫂嫂决裂，诸般剧变之下，秦知画的心思浑浑噩噩，仿佛陷入了无边泥潭之中，挣脱不得。
而李霏的声音，却让沉沦于黑暗的秦知画看到了一束光。
剑心，前所未有的通明，照破重重心魔；家传真气在经脉间川流不息，圆融如意，阻碍秦知画许久的关隘在悄无声息间土崩瓦解。
突破到五重天的真气化作勃发剑意，撕碎夜空，也斩裂了关住她的樊笼，白衣胜雪的秦知画破窗而出，如有风华绝代的女剑仙从月宫降临到凡尘，古意昂然，美颜盛世。
“退下！”
秦知画一声轻斥，牵住李霏的手。
而护卫们面面相觑，气势萎靡了下来。
“反了，反了！”
秦澜气到发抖，饱满人心剧烈起伏着，声色俱厉道：“秦知画！你可知道，若秦、孔二家联姻，我秦家，必可晋升门阀！你忤逆婚约，和一个风尘女子纠缠不清，就不怕有辱门楣，让秦家沦为笑柄吗？”
“味儿有点冲……”
李霏嘀咕着。
“你，贱人！”
秦澜愤恨地瞪着李霏，口不择言道：“我定要把你赎买回来，让下人轮番……”
此言一出，在场家丁们顿时精神了。
“赎买回去？口气真大，你是马丁杰克国王的姘头么？”
忽然，一阵娇笑声传来。
酒馆前头牌欧若拉仍旧是那身森女系打扮，蓝发束成高马尾；身边仍旧是李霏不认识的陌生女友；只是她眼中不复平日里那般温柔包容，显得有些轻蔑，声线慵懒：
“格奈娅夫人托我给您带个话，今后酒馆不会从你这儿进货了。”
格奈娅竟然不亲自来！她不爱我了！
李霏脸一鼓，张口欲言，欧若拉的女友却先一步发话了：“今日起，路易斯家族与秦记药铺的合作终止。”
咦……
密集的车轮声传来，若有所悟的李霏扭过头，独角兽、梦魇、凶牙兽等神俊强大的超凡生灵映入眼帘。
它们拉着或华贵气派或低调别致的车厢，排成一条线向她靠近。
这种级别的座驾，大概可以理解为恩洛斯版超跑。
聿聿——
独角兽雪白修长的蹄子蹲在秦记药铺门前，发出骏马般的长鸣声，
踩着精美高跟凉鞋的雪白大腿跨出车厢，走下来一个面容冷艳精致的血族御姐。很难想像，她前些时日还享受着花魁小姐的膝枕，哭唧唧抱怨客人的粗鲁。
她朝李霏勾起嘴角，从车厢里抱出一名可爱的双马尾兽耳萝莉，后者奶声奶气道：
“以后，尤舒拉部落不会再从秦记药铺购买药品了！”
很好，你们血族果然都是铜性恋。
李霏默默记下了这个教科书上没提到的知识点，对小姐妹报以微笑。
“坎贝尔家族将中断与秦记药铺的协议！”
“我代表拉法尔家族……”
“霍华德家族……”
一扇又一扇车门洞开，娇滴滴的美人们走下车，每当有人开口，秦澜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连李霏都未曾意料到，她本只是央求格奈娅夫人换一个渠道进购用来“助兴”的药剂，酒馆里的姐妹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带着熟客来给自己撑腰了！
听着耳边不断宣告与秦记药铺合作破灭的声音，李霏真切感受到了为何金橘子酒馆为何无人敢惹，也意识到酒馆的凝聚力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强——平日里，花魁小姐纯粹是抱着营业心态，张口好姐姐、闭口好妹妹，未曾想她们是真拿自己当姐妹！
很好，姐妹们对自己人很实诚，能处……
“看来你们金橘子酒馆是保定她了？”
惨痛的损失让秦澜清醒了过来，她面如冰霜，声音冷冽刺骨，打算放几句狠话：“很好，不过来日方长……”
“盗贼公会与你的协议，作废。”
淡漠的声线传来，秦澜身体一颤，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大意了！这个碧池的相好竟然是盗贼公会副会长！
秦澜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把李霏生吞活剥。盗贼公会可是大客户，能带来的效益远非贵族定制的小批量药剂能够企及，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带来的损失，就超过了之前十数家贵族集体制裁所造成亏损的总额。
秦澜良久才压下心底的怒火，强笑道：
“副会长阁下，您这……”
“海瑟薇！”
李霏笑眯眯地牵起这位御姐猫女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内心发出混沌的欢呼：
很好！一号天狗、二号天狗历史性的会晤！
那么三号呢？
念头刚一浮现，夜空中就有洁白羽毛飘落而下。
李霏稍稍纠结，没舍得松开知画女士与海瑟薇女士的手，张嘴叼住天使之羽，接着脑袋仰起，果然看到了横亘在夜空下的那双神圣羽翼。
“即刻起，战争学院与秦记药铺的合约作废。”
容颜无暇的天使先是瞄了眼花魁小姐，眼中一黯，又俯瞰秦澜。
在清冷嗓音中，秦澜花容失色，汗如雨下。
“阿拉拉，这里很热闹呀。”
灰发飘飘的魔女骑着扫帚飞来，笑容甜美，顾盼生辉。
“伊蕾娜姐姐。”
李霏的双眼眯成月牙儿。
“姐姐”这个称呼让伊蕾娜颇为愉悦地合上眼，回味了片刻，才翻身跳下扫帚，走到秦澜面前。
“不，不可能……”
秦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惨白，眼里终于流露出惧意。
“那个，非常抱歉，以后魔法学院不会从你们家订购药剂啦。”
伊蕾娜双手合十，很是诚恳地表达了歉意。
咚！
如婚纱般的洁白制服被劲风浮动，骑乘狮鹫赶来的亚丝娜从高空跃下，面无表情道：
“奉城主之命，市政厅将终止与秦记药铺的一切交易。”
她一边宣读上级指令，一边神情复杂地扫了眼被群香环绕的李霏。
噗通。
秦澜的心态终于崩溃了，她腿一软，毫无仪态地瘫在地面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空洞，口中呢喃道：
“不，不可能，区区风尘女子……”
花魁小姐欣赏着秦澜崩溃的样子，松开掌心柔荑，双手抱胸，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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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花魁布道
秦澜曾见识过秦淮河上灯火通明、画舫连天的良辰美景；可她也听闻过，几乎每天，都有捕快从冰冷河水中捞出发白的女子尸体。
秦澜仍记得二叔在栖凤楼买下的红倌人，生得唇红齿白、美艳绝伦，可十三皇子不过一个眼神，二叔就差人把她送到了皇子府上。
偌大京都，世家林立，秦淮河上的流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欢欣飞入王公贵族府上，可能善终的却十不存一，大部分都下场凄凉，死后无人安葬；这让秦澜明白，那些风尘女子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过是下九流的玩物罢了，那些达官贵人乐得与她们逢场作戏，却根本不会把这些藕臂万人枕、朱唇万人场的女人放在心上。
因此，尽管秦澜对金橘子酒馆的底细略知一二，可真正让她忌惮的，也只有深藏不露的格奈娅罢了——仅仅是不愿主动招惹而已，真要翻脸了，她不信那些贵客们，肯为区区风尘女子强出头，得罪就算在恩洛斯也有薄名的秦家。
至于花魁？秦家府内有一十七口枯井，原本都是好井，然而那些被赎买回来的花魁、红牌们总喜欢趁着夜深人静时往里跳，糟蹋了甘冽清澈的井水，怪可惜的。
但此刻，依托于秦家而建立起的傲气，却被一连串打击给击碎了。
这帮养尊处优的女性，竟然为这么一帮下九流女子兴师动众，就不怕惹人耻笑吗？
秦澜瘫坐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面露恐惧与不甘之色。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家族震怒之下，不光秦知画会被严惩，自己也必定被殃及。
“不过如此。”
李霏在心底嗤笑一声，并没有开导秦澜的打算，反正直女永远无法理解橘子公关行业翘楚的含金量。
要说洛西布鲁克姓白，可能其中有一定的水分，毕竟白某人的好闺蜜都蹲过局子。
但要说洛西布鲁克姓李，在场恐怕无人反对——本花魁跺一跺脚，城里有名有姓的女子，哪个不担心我脚疼不疼？
而秦知画望着秦澜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蹙，心底滋味难明。
她心里清楚，秦澜对自己已经颇为克制了。
毕竟，秦家千金为了一名风尘女子而违背与孔家的婚约，这是难以想象的荒唐之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让秦家颜面扫地。
可她看了眼李霏，硬下心来，割下一缕长发，放在秦澜面前：
“和他们说，秦知画已葬身维拉尼安。”
“家传玄功，我发誓不会外传。”
话音刚落，秦知画长发飘舞，精纯真气逸散而出，形成近乎实质化的气场，有光芒闪动。
十几息功夫后，一切烟消云散，秦知画嘴角溢出鲜血，面色苍白，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从此，我与秦家再无瓜葛。”
诶？
我的丰厚聘礼，我的强力保镖，没了？
知画女士，你这样，是会失宠的……
李霏瞠目结舌，欲言又止。
“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秦澜仰头看着她，目光幽幽，心头莫名涌现出丝丝羡慕、嫉妒之意。
“你呢？”
秦知画反问道。
“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是你们悔婚在前……”
秦澜冷笑道。
“你听从父母之命嫁给表哥，却未曾得到过一分一毫的恩爱，不悔么？你事事挂念家族，鞠躬尽瘁，可我悔婚，家族却会严惩于你，不悔么？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言罢，秦知画再无留恋地走向李霏。
而秦澜哑口无言，像是全身精气神都被抽空一般，颓靡下来。
“知画姐，没事吧。”
李霏压下了心头的纠结，露出关切之色。
但随后，聚焦而来的目光让她意识到了自身处境的不妙，机智停下了打算替知画女士拭去嘴角血迹的动作。
“无妨。”
秦知画接过苏玲儿递来的手帕，擦掉嘴角血痕，坦然走到李霏身边，又环顾一圈，仿佛没察觉到某些目光里的敌意般，落落大方道：
“感谢诸位出面，知画定将记在心上。”
“不必了。”
海瑟薇的声音有些低沉，是那种带着磁性的御姐音：“她邀我来此，与你何干？”
与此同时，李霏感受到握着自己手的力度一紧。
糟糕！
花魁小姐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直呼不妙。
嗨呀，直接找好闺蜜来撑腰不就行了嘛！何必那么兴师动众呢！
现在好了。
歪嘴一时爽，修罗火葬场。
她不由自主回忆起了海瑟薇和克洛伊·牧歌气机交锋下自己差点变成花魁酱的场景。
冷汗，滴了下来。
“我先告辞啦，明天学校见。”
伊蕾娜一看就是老渣女了，她敏锐察觉到了暗流汹涌的气息，并在见势不妙后果断坐上扫帚跑路，丝毫不顾及姐妹情谊。
领命而来的亚丝娜在完成任务后，也一言不发，翻身骑上狮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稳住！稳住！
李霏在心底高呼着，很快从慌乱中平复了平静，目光一凝，露出优雅的笑容。
真正的渣女，敢于直面勃发的嫉妒，敢于正视惨烈的火葬场。
如果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还当什么花魁？
找个老实女人嫁了算了。
她扭过脸，有些委屈道：“海瑟薇姐姐，我惹你不开心了嘛？知画姐姐人很好的，我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吵架。”
花魁小姐使用了茶语Lv5，效果拔群，海瑟薇呼吸一滞。
可李霏心里却有些不满，这种低级茶艺过于着相了……浑然天成、杀人于无形的茶才是好茶。
于是，她稍稍调整了下状态，又仰起小脸，露出极有亲和力的笑容，挥挥雪嫩的小爪子道：“克洛伊姐姐，干嘛离我这么远？来呀来呀，我请你们喝酒。”
……
夜已深，金橘子酒馆里却灯火通明。
李霏坐在吧台前，言笑晏晏，时而给海瑟薇女士斟酒，时而贴在秦知画耳边说几句悄悄话，时而仰躺在克洛伊散发着洁白光辉的羽翼上，同时给另三人投以“虽然本姑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神。
甚至，等气氛活跃后，李霏大着胆子，拉起她们玩一些小游戏。
“如果钟情于一个女孩子的话，为什么要嫉妒呢？不是应该希望她幸福么。”
微醺的花魁小姐歪着脑袋，满脸纯真道：“喜欢是占有，爱是包容。”
“海瑟薇姐姐，假如……你喜欢我的话，那么知画姐也喜欢我，你们不该是一伙儿的么？”
“克洛伊姐姐，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你别和海瑟薇姐姐怄气了好不好……我自罚一杯，你们和好吧~”
不知何时，酒馆里一百一十二位女公关尽数坐在大厅内。
她们今晚早早找借口送别了客人，不约而同齐聚大厅，三两成群，与姐妹饮酒，耳朵却竖着，品悟霏皇的茶言茶语，听到妙处，还忍不住猛拍姐妹的大腿。
千娇百媚的公关们眼中闪烁着虔诚而喜悦的光芒，如同圣人布道之时心无旁骛的儒家门生一般，心中有洪钟大吕鸣响，灵光乍现。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血族女公关眼中泪光充盈，若自己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茶艺，某些客人还会待她如此粗鲁么？
“妙啊……”
有精灵女公关摇头晃脑，眼中是高山仰止之色：“以往我还觉得，花魁只不过仗着姿色来取悦客人的花瓶，如今才明白，花魁小姐道行之深，已远非我所能企及。”
“听花魁小姐一席话，胜接十年客。尤其这几个别出心裁的小游戏，让我获益匪浅。以前接待多位客人的时候，总觉得气氛尴尬，难以化解，今日有花魁小姐传道，我才悟得破局之法。”
风情万种的人族女公关也啧啧赞叹。
“‘狼人杀’破冰，‘真心话大冒险’盘活气氛，最后‘国王游戏’切入正题……这几个游戏以前闻所未闻，今日得见，方才从中窥得花魁小姐的大智慧、大茶艺啊！”
她身旁的姐妹接过话：“心思精巧，吾不及也。”
“多看，多学！花魁小姐的眼神、表情、动作，对距离的控制，也是妙到巅毫的，光是记住那些话，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
有母亲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女儿：“你看那个捧脸，还有撩头发的动作！看得我都想给你再生个妹妹了。女儿啊，咱们娘俩没花魁小姐那等震古烁今的天赋，只能用千锤百炼的功夫来弥补天赋上的不足了。”
值得一提的是，金橘子酒馆素来注重私密性，每张酒桌下都有精密复杂的线条，构成仪式阵纹，只要念出咒语，就能激活结界，可以单向或双向阻隔酒桌周围的光线、声音。而公关们自然都开启了结界，她们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而自己的声音却被隔绝在方寸之间，以免惊扰到霏皇亲自演示的公开课。
格奈娅倚在门边，手持烟斗，甚是欣慰地看着一心向道的员工们。
想必今夜之后，酒馆的利润会更高吧。
“咱们酒馆真是捡到宝了啊……”
带着丝丝酸楚的声音，与烟气一并被夜风吹散。
……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李霏先后送走海瑟薇与克洛伊，最后枕在秦知画肩头，小脸红扑扑的。
“知画姐，我家有点小……要不，先找个旅店将就一阵子，等我搬家了，咱们一起住？”
李霏目光一转，笑吟吟看着苏玲儿：“玲儿姐也可以一起哦~”
“那个……”
苏玲儿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家还蛮宽敞的，平日里也就我一个人，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在我这儿落脚。”
“好。”
李霏当即拍板：“你们到外面等我会儿，我和姐妹们说几句话，待会儿送你们回去。”
“玲儿，麻烦你了。”
秦知画温婉答谢，牵着晕乎乎的苏玲儿走向门外。
身上有淡淡烟草味道的格奈娅夫人亲自将她们二人迎到门外，谈笑风生，在出门前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大厅内鳞次栉比的单向隔音结界被消除，而门窗处却浮现出一层光幕，把酒馆内外隔绝开来。
李霏回眸，眼中酒意消散，双腿交叠，云淡风轻道：
“姐妹们，学会了么？”
场内一片寂静，仿佛被公关TOP1的气场所震慑住了。
啪，啪，啪。
酒馆上一任王者欧若拉最先鼓掌，心悦诚服道：“天不生花魁，吾道万古如长夜。”
哗——
下一刻，掌声如潮，公关们眼中满是景仰之色：
“茶之巅，傲世间。”
“朝闻道，夕死可矣。”
“援路尽头谁为峰？一遇花魁尽成空。”
“花魁可否亲自指点，切磋论道？我母女二人愿与花魁同席共枕……”
李霏嘴角一抽，把“我可以”憋回了肚子，双手虚压，等酒馆里重归安静，才开口道：
“今日姐妹们替我撑腰，我李某人铭记于心，纵使将我之茶艺倾囊相授，也难以报答一二。”
“风尘之路多崎岖，大家想必都清楚个中苦寒辛酸。今后我将与姐妹们同舟共济，依偎取暖。”
说罢，李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姐妹们也向她遥遥举杯，饮尽杯中酒，李霏扫全场，心中涌现出蠢蠢欲动的野望。
我可太喜欢这酒馆了，有没有办法，能把酒馆变成我的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格奈娅夫人身上。
……
夜凉如水。
李霏好奇地打量着颇为别致的宅院，夸赞道：“玲儿姐！你的房子可比我住的地方大多了，呜，羡慕。”
“打扫起来好累的。”
苏玲儿笑着将二人领进屋内，李霏也不动声色地停止了关于房屋的话题。
她很清楚苏玲儿的收入水平，能有这么宽敞且地段不错的屋子，还就她一个人住，十有八九是遗产，以花魁小姐的段位，岂会踩进这么明显的雷区？
“小姐，你住这间屋子，我收拾下……”
苏玲儿走进最大的那间卧房，片刻后就抱着一堆衣物出来，不好意思道。
显然，她是打算把自己闺房让给秦知画。
“谢谢玲儿了。”
秦知画温柔地看着她，并未阻止。
尽管她宣告了和秦家决裂，可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却没那么容易消除的——对世家子弟而言，同室操戈、姐妹相残之事并不少见，推腰……啊不，贴身丫鬟与主人的关系，往往比兄弟姐妹之情更为牢固可靠。
纵然是秦知画，也在潜意识里觉得苏玲儿侍奉自己，而自己保护、宽待她是理所当然之事，就像某些人可以三妻四妾一样。
“我和知画姐住别的房间就可以了。”
来自和谐社会的李霏连忙上前劝阻，顺便敲定了自己与秦知画同房之事。
“那怎么可以……”
苏玲儿执拗地摇摇头。
“好吧好吧。”
李霏假意劝说了两句，露出笑容道：“那我帮你。”
花魁小姐都在帮忙了，秦大小姐哪还坐得住？
不得不说，尽管秦知画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做起琐事来却比苏玲儿更为利索，很快就整理出了两间房。
而全程摸鱼的花魁小姐最大的功劳，则是劝说她们不必换床单被褥，省下了些许时间。
秦知画又取出一条晶莹欲滴的、形似杨柳枝的超凡物品，轻轻拂过三人，肌肤连同衣物顿时变得焕然一新，无暇污垢，效果不亚于一发清洁术，免去了洗漱的功夫。
“玲儿姐，晚安。”
李霏眼中流露出惊心动魄的媚意与少许娇羞，苏玲儿还没回过神来，灯就被熄灭了。
在砰砰心跳声中，李霏牵着秦知画走进屋内。

第六十二章 成人礼
李霏缓缓关上房门，可轻微的关门声仍让秦知画心头一颤。
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月光透过窗纸映出朦胧光芒，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心跳声，秦知画略带羞涩的眼神撞上了李霏灼热似火、媚意如水的目光，顿时像是受惊的小鹿般避开。
“知画姐，你紧张什么呀。”
李霏舔了下唇角，媚眼如丝。
“没，没什么……”
温婉大气的秦知画难得露出娇羞姿态，目光躲躲闪闪。
“是不想和我同床共枕么。”
李霏故意露出委屈的眼神。
“不……”
秦知画的声音在颤抖，耳垂发红发烫。
花魁小姐吃吃笑着，慢条斯理脱去衣裳。
不经意间，她瞥见了镜中的自己，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已然变成了攻气十足的黑长直御姐，面容带着极具侵略性的魅力。镜中女人黑发如墨，红唇似血，月光在她身上晕开，白玉般的肌肤泛着荧光，构成颀长优美又呼之欲出的线条。
褪下红裙，只留一条贴身红袄，李霏又拉开床边木柜的抽屉，翻出两根红蜡烛，待烛光在漆黑的瞳孔里跃动后，才侧躺在床上，一手托腮：
“知画姐，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秦知画咬着唇，走到床的另一头，小心翼翼脱下鞋袜，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然后平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李霏垂眸，用指腹轻轻勾勒秦知画眉眼的轮廓，最后指尖停留在她的领口。
只要轻轻一勾，就能……
潜意识传来的排斥感让李霏蹙起眉，眸光明灭不定。
我在等什么呢？
夜深人静，情投意合，连红烛都点上了，梦寐以求的成人礼不是近在咫尺了么？
是因为少了烛光晚餐和花瓣浴么？不，不是……如果想要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之前就应该带着知画挑一间上档次的酒店，而不是果断答应苏玲儿的邀约……
李霏叩问内心，很快得出了答案。
我要的浪漫，不是走一趟用花瓣与烛光铺出来的流程，然后两人紧张兮兮、相敬如宾地完成成人礼。
我要轻松又带着点刺激的氛围，否则为什么选玲儿的卧房呢？
夜还很长……足够换一种成人礼的打开方式。
于是李霏忽然笑出了声，用指尖抹起秦知画额头上的汗水，凑到她耳边道：
“知画姐，我饿了。”
秦知画错愕地睁开眼。
而李霏已经翻身下床，随手取了件苏玲儿的纱裙套在身上，足尖踩进一双凉鞋，推开窗户。
习习夜风拂动李霏的长发，她背着月光，笑吟吟地向秦知画伸出手：
“肘，陪我吃夜宵。”
……
洛西布鲁克的景色很美，哪怕在城内，郁郁葱葱的植物也四处可见。
在并不怎么喧闹的小小夜市旁，有一片小树林，林边是一汪幽潭，潭水清澈，倒映着月亮。
李霏坐在潭边，雪白双脚拍打水面，荡起层层波澜。
她手中还抓着一把烤串，吃完一串就把木签用力丢进树林里，李霏乐此不疲地重复着素质极差的举动。
秦知画双腿并拢，很是端庄地坐在一旁，看着李霏愣愣出神。
任性、无礼、随心所欲、捉摸不透……今夜被暴露得淋漓尽致的缺点深深吸引着自幼循规蹈矩的秦知画，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李霏会在……那种情况下翻窗出来吃夜宵，可她没有丝毫羞恼，反而紧张感一扫而空，带着难以言明的羡慕之意。
秦知画明白，自己哪怕没了家族的约束，也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些事情。
带着浓厚香料气息的肉香打断了秦知画的思绪，李霏把一串里脊递到她嘴边：
“张嘴，啊——”
秦知画颇为不习惯地咬下了上面的肉，然后就见李霏抡圆了胳膊。
“不要……”
话音未落，木签就消失在夜幕中，这让秦知画心跳加速，有小小的不安与罪恶感，恨不得亲自过去把木签拾回来。
“没关系的！要不了几天就会消融在泥土里。”
花魁小姐理直气壮地讲着歪道理。
“可是……”
秦知画欲言又止。
“偶尔做一些坏事，没关系的哦。”
李霏凑上去，低语道：“时刻约束自己，多累呀。”
“可是……唔……”
秦知画仍在纠结，直到带着烤肉味的香甜温暖触感打断了她的话。
半分钟后，李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偏着脑袋问道：
“知画姐，你不是散去真气了么？为什么刚才还能用轻功。”
窒息半分钟的秦知画深深埋着脑袋，声音细若蚊喃：
“只是没了真气，但根基还在……”
“那就是身体无碍咯？”
李霏勾起嘴角：“可今晚知画姐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呀。”
秦知画微微鼓起脸，白了李霏一眼。
李霏似乎没有察觉到秦知画眼中的幽怨之意，挪了挪身子，笑眯眯道：“是因为太热了么？潭水很凉快呀。”
古意昂然又仙气飘飘的美人咬着唇，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潭水。
幼年时，嬷嬷就千叮万嘱过，女人的脚可不能暴露在外面，万一外人看到，名节就坏了。
“放心吧，这里没别人了。”
李霏欢快地用脚掌扑腾起一片水花，笑眼如画。
终于，秦知画有些心虚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动作拘谨地摘下鞋袜，雪嫩优美的双足小心翼翼地伸进潭水里。
热乎乎的肌肤被清凉潭水淹没时，秦知画用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失礼的声音。
“很舒服吧。”
李霏凑了上来，对她耳语道。
“感觉……好奇怪。”
秦知画身体僵硬，视线飘忽，一直在左顾右盼，像是溪边饮水的小鹿，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走。
“放松点嘛~”
李霏用肩膀蹭了蹭她紧绷的肩头，同时悄悄伸出足尖，掠过秦知画柔软的脚心。秦知画惊呼一声，上肢僵着不动，腿往旁边躲。
明知秦知画非常紧张的花魁小姐却得寸进尺，晶莹剔透的双足像游鱼一样追逐着不断闪躲的白天鹅，等到白天鹅退无可退时，李霏“嗷唔”一下痛呼出声。
连耳朵都染上红晕的秦知画，一口咬住了李霏的肩膀。
“你为什么咬我。”
李霏气呼呼地叉腰，恶人先告状。
“登徒子！”
秦知画如同被逗急了的小猫般，低声娇叱，可旋即她一惊，捂住了嘴。
“知画姐，这是你第一次说我坏话哦。”
李霏转过脸来，眼中噙着笑，却再也没有轻浮之色：
“秦大小姐的形象，破灭！”
秦知画心头一颤。
月光下，李霏敛起笑容，缓缓伸出指尖，点在秦知画的眉心，又沿着鼻梁一路下滑，掠过唇瓣，柔声道：
“以后，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秦知画。”
秦知画呆呆看着李霏，深陷在了那双灿若星辰，又柔情似水的眸子里。
她眸光闪动，忽然扑了上去，把李霏紧紧揽入怀中，堵住李霏的唇不让她呼吸。
“唔……”
猝不及防的李霏瞪大眼，手一滑，两人“噗通”一声落入潭水里。
可动了情的秦知画却没松开她，不管不顾地抱着李霏，当然，为避免李霏被溺死，还是在给她做人工呼吸。
显然，开了挂的魔女小姐在闭气功夫上显然是无法与秦女侠媲美的，哪怕后者没了真气。
好几分钟后，湿漉漉还翻着白眼的李霏才重新得到宝贵的空气。
她躺在秦知画的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指责道：
“登，登徒子！”
话音刚落，李霏就像鲸鱼一样喷出一口洗jio水。
秦知画再也忍耐不住，掩住嘴，满头青丝随着笑声而颤动。
良久，秦知画才平复下来，仰起头，眼中倒映出两轮月亮，回味着此生绝无仅有的愉悦，又低头凝视李霏，眼中波光粼粼。
李霏伸指挡住欲要覆压下来的朱唇，故作正经道：“我饱了，回去吧。”
秦知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腿上一轻，她匆匆穿上鞋袜，转头看向已经跑出十多米的李霏，却恰好对上那张含笑回眸的侧颜。
她仿佛魂魄被吸走般，出神地注视月光下那道提着凉鞋、赤足跑动的背影，就连发丝溅起的水花落在她眼中，也浑然不觉。
……
红烛点燃，秦知画刚取出柳树枝，打算清除掉二人身上的水渍，却被李霏夺过，随手丢在地上。
在娇呼声中，李霏面露邪魅狷狂的笑意，一把将湿漉漉的秦知画推倒在床榻上，又一屁股坐上去，压住她的腰。
李霏舔了舔嘴唇，用无名指与中指夹住秦知画娇嫩的耳垂轻轻摩挲，右手指尖则拨开她脸颊上的几缕发丝，眼神温热贴烫。
这一回，气氛对了。
秦知画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目光还往柳树枝上瞥，绵软嗓音中带着丝丝媚意，央求道：
“先清洗干净……”
“没事的。”
李霏的唇落在她眉心，用气音道。
“没关系。”
唇瓣顺着鼻梁骨下移，在鼻尖微微停顿。
“你得……对我负责。”
李霏封住了她的唇。
……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
面容憔悴、嘴唇发白的李霏坐在梳妆台前，容光焕发的秦知画满脸怜爱地替她梳理长发。
李霏眼神木然地捧起水杯，将凉白开吨吨吨一饮而尽。
鼓起的肚子告诉她已经喝到水饱了，可她始终感觉口干舌燥。
苏玲儿推开窗户，天刚蒙蒙亮——但这不是第二天，而是第三天。
李霏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是第二天日落时才睡去。
“今天得好好上课了……”
李霏嗓音沙哑，听起来有些虚弱。
她浑浑噩噩地拎起水壶，却发现里面一滴也没有了。
“吃点东西吧。”
提前两个小时醒来的秦知画有些心疼地劝道：“我给你煲了汤。”
“肉多点。”
李霏闻言吞了口口水，声音里恢复了些中气。
虽然肚子有点涨，可她还是觉得很饿，恨不得马上冲到街上买两个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肉汁的那种。
“嗯。”
在秦知画的搀扶下，李霏有气无力坐在餐桌前。
两名小妖精捧着一锅粥、一瓦罐浓香馥郁的汤飞到桌旁，还用额头和母亲贴贴，满脸担忧，似乎是怕她病了。
“别担心，我好着呢，起码还能再战一百回合。”
李霏挤出病恹恹的笑容，手一抖，汤勺掉进了汤里。
秦知画连忙上前舀出一碗汤，仔细吹凉了才喂到她嘴边：“来。”
鲜咸醇厚还带着丝丝甜味的肉汤入口，味蕾都在雀跃，李霏催促道：
“多来点多来点。”
“有些烫。”
秦知画挥了挥手：“玲儿帮我。”
苏玲儿的下眼眶处有淡淡的黑色，显然这两天没能睡好，可她还是尽忠职守，拿了另一副碗勺，学着大小姐的动作，把汤吹凉再喂进李霏口中。
在两人轮番伺候下，一瓦罐汤很快就见底，虽然李霏还想再吃点，但肚子快撑破了。
她吃力地靠在椅背上，哼哼唧唧，顺便扫了眼系统面板。
李霏版***（Lv5）
技能描述：攻高纸防，玻璃大炮。
感度光环（Lv3）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敏感度提升12％。
持续时间：20分钟
冷却时间：30秒
魔法消耗：6
升级所需：1/140
系统面板里多了项技能，还有另一项技能升级了。
“嗯？”
忽然，李霏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不对劲。
[秦知画版甲鱼汤药膳]
[描述：添加了蛇女鳞片粉末，懂得都懂。]
作为公关行业翘楚，李霏当然清楚蛇女鳞片的功效。
事实上，但凡在洛西布鲁克待久点，都必然认得蛇女鳞片，毕竟这玩意儿在洛西布鲁克一直是最畅销、热门的保健药品。
一方面，蛇女鳞片可以滋补气血，有美肤养颜之效；另一方面，蛇女每次贴贴都可以持续几天几夜，而她们的鳞片入药可以增强持久力，可以理解为女性版生蚝。
酒馆里的姐妹们在互相调侃时，往往会说“好姐妹，下回送你一斤蛇女鳞片”，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行”——店里头还有位真正的蛇女，据说是名强大的超凡者，鳞片比市面上的量产货药效更强，每天都有小姐妹上她那儿求药。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呀？
我不是很厉害么？
李霏露出狐疑的目光：“知画姐，这汤里……加了蛇女鳞片？”
“嗯，活血养颜的。”
精通医理的秦知画有些心虚地偏过头。

第六十三章 《比容貌更美丽的是心灵》
带有病弱感的黑长直御姐拄着食人魔法杖，略显吃力地走进校门。
她额头不断渗出虚汗，肌肤上看不到血色，不似以往那种水润剔透的莹白，而是憔悴虚弱的惨白，眼下甚至有黑眼圈，可这并未破坏她的魅力，反而多了分楚楚动人的娇柔感，足以让任何雌性生物心生垂怜与保护欲，陷入母爱泛滥状态。
“早安。”
一根扫帚飘到李霏身旁，伊蕾娜侧坐在扫帚上，雪嫩小腿一前一后交错晃动。
“早，娜宝。”
李霏头也不抬，一手扶着腰，双腿在打飘。
伊蕾娜微微鼓起腮帮子。
有事求助的时候喊姐姐，没事就喊娜宝，太真实了。
“那个……你是怎么了？”
见李霏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伊蕾娜食指轻点嘴唇，歪着脑袋问道。
“在大战中伤了元气。”
李霏面色凝重。
“是指维拉尼安？可我看前晚你的状态不错呀。”
“啊这……没错，就是维拉尼安，那一战太惨烈了，我留下了后遗症，不过是间歇性的，昨日复发，导致我被迫跷课。”
李霏长叹。
“能活下来就好。”
伊蕾娜宽慰道：“维拉尼安那场异变，幸存者十不存一，并且幸存者几乎都付出的惨痛的代价，格蕾丝这些时日都不怎么敢来学院了。”
“为啥？”
“妈妈说她透支了一个月的好运，所以这个月她会霉运缠身……有个学姐练习法术时法力失控，差点一发炎爆术炸在她身上！这倒也罢了……”
伊蕾娜悄悄凑近，耳语道：“格蕾丝在放学途中，有几个平民孩子互相丢石子打闹。格蕾丝路过的时候，一个孩子错把干硬的月光狼排泄物当成石头！还刚好手滑扔向她……她消耗了珍贵的一次性防御结界，才躲过厄运的袭击。”
李霏噗哧一声笑出来，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格蕾丝那张毛萝般精致立体的司马脸。
显然，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也是真正的快乐！
“哎哟，我走不动了。”
捂着肚子笑了会儿，李霏腿更软了，干脆一抛法杖，趁伊蕾娜手忙脚乱接住时，“嘿咻”一声爬上扫帚。
她环住伊蕾娜的腰，把脸埋在灰色的秀发里，双眼半眯，声音中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媚意：
“带我去院长室。”
……
秦知画站在镜子前，轻轻抚摸着脖子上被某人嘬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痕迹，先是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忽然掩嘴笑出了声。
“小姐，要不要用药把这些消了？”
苏玲儿乖巧道。
“不必，我要闭关几日。”
秦知画用掌心托着苏玲儿的发梢，温柔梳理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祸兮福之所倚，我虽废了家传玄功，但这些时日感悟颇多，兴许能自创一门功法。”
“恭喜小姐。”
苏玲儿由衷赞叹着，但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目光闪烁道：“不过，您和她才……现在闭关，是不是仓促了些？”
就是因为这个才要闭关的呀……某人太不懂得爱惜身体了，闭关再晚些，她恐怕得灯尽油枯而死。
秦知画无奈又甜蜜地喟叹着，从香囊里取出一叠“金匠券”，按在桌上：“玲儿，你去寻一间店铺，挑些机灵的人手，待我出关，咱们继续做卖药的营生。”
“咱们要自己开店了嘛？”
苏玲儿的后脚跟快速上下踮动了几次，双眼亮晶晶：“小姐，店铺叫什么名字呀。”
“李记药铺。”
秦知画毫不犹豫道。
……
“看来，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女性超凡者了。”
妮可打量着脱胎换骨般的李霏，在成熟二字上加了重音。
她一眼就看出，李霏完成了“成人礼”。
“个子也长高了……”
梅洛蒂亚眼中异彩连连，尽管在身高及直径上，李霏还无法与这名身材比魅魔还要魅魔的金发御姐媲美，但看起来更加纤细匀称，既有青春靓丽、呼之欲出的线条，也有国色天香的东方典雅美感。
“嗯哼。”
李霏端着红茶补充水分，发出得意的哼哼声。
“一个月后交流活动彩头不错，你可以好好物色队友了。”
妮可用五指灵活地转动钢笔，眼含笑意。
“交流活动……”
李霏回想起妮可曾交代过此事，于是好奇道：“活动内容是什么？”
“三对三团体战，单淘汰对抗活动。”
妮可坐直了身体，在讲起正事的时候，这位知性的魔导师还是颇具院长风范的：“原则上来说，是两大学院的全体低年级学院打乱，随机抽签匹配队友。”
“欸？”
李霏歪着脑袋：“我还以为是魔法学院和战争学院各挑几名代表出来单挑呢。”
“举办交流活动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提供实战的机会，另一个是让真正有天赋的学员展露才华，并给普通的学员带来鞭策，让他们看清现实。”
梅洛蒂亚接过话：“众所周知，在单打独斗情况下，法师往往逊色于战士，尤其是低序列的情况下——前者还没有掌握成熟、全面的法术体系，后者却已经具备了强大的体魄与不俗的战斗技巧。”
“你不能指望释放一个火球都要原地念咒好几秒的新手法师，打败身手矫健、百米奔袭只要六七秒、一拳能砸断树木的战士。”
“我们举办活动，可不是为了让魔法学院的学生被战士们单方面殴打。”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李霏回头瞥了眼双眼眯起、笑容和善的妮可。
——不过，梅洛蒂亚老师，连我都发现了，妮可女士在给我讲解一些知识的时候，总会顺口黑几句战士……
——你作为魔法学院的职教老师，当着尊贵且腹黑……啊不，尊贵且骄傲的法娘院长的面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不识大体了？
相比之下，作为公关翘楚的花魁小姐就很懂“人情世故”，善于“揣摩上意”，她含笑不语，心中却若有所悟。
把“原则上来说，随机匹配队友”和“你可以好好物色队友了”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再加上之前那句“彩头不错”的暗示，仔细一品，李霏立刻领会了院长大人的深意。
显然，坚定的法娘至上主义者妮可女士在暗示自己：
组一个法师队，打穿那群肌肉蛮子，好处大大滴有。
李霏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不过，随机组队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幸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某些人更是能把幸运转化成更为直观的破坏力、杀伤力，比如格蕾丝小姐。”
妮可笑容不减：“塞壬围剿海龟岛的时候，可不会给那些死者创造公平交手的机会，白梦婷去镇压的时候，也不会考虑尸体在想什么。我希望这次活动之后，更多学生会反思如何用有限的条件追求最大程度的胜利，而不是抱怨队友太弱小。”
“妈妈英明。”
李霏捧着茶杯，毫不犹豫表态道。
……
打了壶幸运喷泉的水，李霏慢悠悠走进教室，一路上总有同学盯着她看，不过她并未在意，毕竟早就习惯了。
可李霏刚一进教室，却发现全班同学都齐刷刷看着自己，一些比较开朗、与李霏交流过几次的女同学更是直接凑了上来，叽叽喳喳道：
“李霏李霏，报刊上说得是真的么？”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太让我感动了。”
“霏宝，你能再表演下内个吗？”
“……”
李霏：？
刚才这一路，李霏还在琢磨着妮可妈妈没头没脑的那句话：
“维拉尼安的动乱是一场灾难，而灾难中，人们会需要一位榜样。”
现在进了教室，同学又围上来说些听不懂的话，让李霏很是费解。
她挠了挠脑袋，疑惑道：
“你们……在说啥？”
女同学仍团团围着她，七嘴八舌道：
“过度的谦虚也是一种骄傲哦。”
“是呀是呀，给我们说说嘛。”
“那个……我之前在维拉尼安受了点伤，这几日都在静心养伤，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李霏摊手，无奈笑道。
“果然是真的。”
“呜，霏宝看起来好憔悴。”
在女同学们感动的、怜惜的甚至带有尊敬意味的目光中，李霏满头雾水，直到那个有着自来熟性格、张口闭口霏宝的小姑娘给她递来一张报刊。
标题是加黑加粗的一行大字——
《比容貌更美丽的是心灵》
配图是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黑发魔女，还有满目疮痍的战场。
妮可妈妈给自己来了发语言通识法术，李霏自然能看懂报导上的文字：
“在甲级通缉犯、塞壬女王——克拉肯发起的海族之乱中，有数万市民不幸在维拉尼安丧生，却也涌现出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他们没有在海族的屠刀下低头，竭尽所能帮助他人，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这些英雄值得我们敬佩……
……
李霏，原本只是流落在街头的异乡少女，为谋生而去酒馆工作；命运的寒冷却并未熄灭李霏心中的火焰，她在每天辛苦的工作后，仍会带着省吃俭用买下的书本，在路灯下苦读。
直到有一天，熬夜办公后却忧心于莘莘学子、夜不能寐的魔法学院院长妮可阁下徘徊于街头，遇到了在路灯下啃着干粮、抱着书本的李霏……
……
最终，魔法学院院长妮可被她的毅力与天赋所打动，给予她宝贵的特招生名额……
……
洛西布鲁克的骄傲，四千年一遇的白梦婷，也与这名勤奋、聪明的特招生小姐一见如故……
……
面对穷凶极恶的海族，满身正气的李霏却没有丝毫惧怕，她声色俱厉地喝问刽子手们，为何要做出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之事！
……
“快，救救她。”
面对陌路人的求助，李霏丝毫不顾及重重追兵，毅然决然地背起伤者；出身贫寒的她，买不起储物道具，却把身上仅有的伤药与食物送给了素不相识之人；当受到帮助者热泪盈眶地问她姓名，打算日后报答时，她却回答：“我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家住洛西布鲁克。”
……
幸存者们被塞壬一路追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眼见陷入绝境，前途无量的特招生小姐燃烧生命，义无反顾地抱住塞壬，震声高呼：“向我倾泻伤害性法术！”
值得庆幸的是，在最后一刻，白梦婷撕裂虚空而至，救下了气息奄奄的李霏，并带回白府亲自施救。
让我们一同为英雄祈福，希望她能早日康复，回归洛西布鲁克大家庭。”
李霏一字一句读着令人震撼的报道，陷入深深的沉默。
良久，她才长叹道：
“大家……都知道了啊。”
抬起头，李霏又腼腆地笑了笑：
“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小姑娘们顿时被感动了，满脸热切。
“呜呜呜，以后我就是李霏的坚定拥趸了！”
“我也是！人美心善的校花小姐谁不爱呢~”
“李霏，伤还没好么？你看来好憔悴，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呀？”
“霏宝霏宝，表演下内个‘向我倾斜伤害性法术呗……’”
最后那句话谁说的？给我出去！
李霏挂着营业式笑容，太阳穴突突跳动。
啪，啪。
清脆击掌声打断了教室里的喧闹，李霏扭过脸，妮可与梅洛蒂亚肩并肩走进教室，她们身后还跟着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亚丝娜的栗色秀发似乎被剪短了些，可仍能与小腿窝齐平。她用明亮的双眸凝视李霏，似乎想要看穿李霏的内心。
每一次！每一次和李霏相遇，亚丝娜心里都会留下深刻又截然不同的形象。
初遇时，她满身血迹，行迹可疑，有些心虚又有些狡黠；
第二次，亚丝娜亲手抓捕了这个明明触犯法规还嚣张跋扈的家伙。
这让亚丝娜觉得，李霏是美貌却性格恶劣的女人——可李霏给她求情一事，却给亚丝娜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让她娜辗转难眠。
几天前，维拉尼安的传送路径重新被打通，亚丝娜又一次看见了躺在白梦婷怀里、不省人事的李霏。
几名焦虑不安的女性紧随其后，亚丝娜认识其中的碧翠丝。
那是位有些天真但非常可靠的精灵小姐，亚丝娜从她口中得知，李霏在危机之中，竟然主动帮助素不相识的考威尔一行人，还以身为饵，引走最危险的敌人——为保护李霏的隐私，精灵小姐把经过说得比较简略，却也足以颠覆亚丝娜的印象了，她与报道一比较，愕然发现这些报道或许和碧翠丝所说的真相有一定出入，但也有一部分能对上了！
这让亚丝娜又一次失眠了。
直到前晚，李霏又变回了印象里的样子，滥用私权，还与一堆女人纠缠不清，亚丝娜有些失望，又莫名松了口气。
而现在，李霏却形神憔悴，像是重伤未愈；笑容礼貌而亲善，怎么看都是深受同学爱戴的模范优等生。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亚丝娜在心底发出长叹。

第六十四章 无偿转让协议
被制作成吊坠、夹在雪白山谷中的红宝石忽然发热，闪烁红光，提示李霏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
她掏出一方白手帕，掩嘴咳嗽几声，死死鲜血落在手帕上。
李霏却相当镇定，毕竟在成人礼的时候都体验过边吐血边吐水了，溅了秦知画一身——其实问题不大，但知画女士吓得花容失色，贼可爱。
拭去嘴角血迹后，她低头看着被握在掌心来回摩挲的奖章。
奖章呈青铜色，像是盛开的花朵，还连着几条绿色缎带。
【青铜荣誉奖章——自然】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统率+1；对自然阵营生物额外增加一点统率值
附魔效果：清洁术（Lv1）、恐惧驱散（Lv1）、疗伤（Lv1）、信息存储（Lv1）……
这是亚丝娜代表市政厅给她送来的，表彰她在维拉尼安的“感人事迹”。
虽然评级很低、属性对自己也没什么用处，但附魔效果相当不错，除了信息存储、魔力辨识等用来鉴别身份信息的附魔效果外，每天能触发一次的清洁术和疗伤都很实用。
另外，奖章持有者以后每个月可以从市政厅领取一枚金币的津贴，开店的话也会享有一定的免税额度——后者倒是没什么作用，反正李霏也没打算缴税。
最离谱的是，领取奖章后，李霏的成就面板多了一项！
成就：狼窟灭绝者；人美心善（统率+1，更容易得到善良者的信任）
当花魁小姐心不在焉时，梅洛蒂亚正在讲台前授课。
十分钟前，李霏就确认了，1点资质不能说完全没用，但着实意义不大，涉及到超凡奥秘的部分，从以前一个字都听不懂，到现在偶尔能看懂几个符号，完全跟不上教学进度……
值得一提的是，在李霏旷课的这几日里，新生们的面貌焕然一新，已经有大半同学跻身序列9，踏入超凡领域——绝大部分情况下，序列9的晋升仪式难不到哪儿去，有了系统的教学和学院免费提供的秘药，能够通过入学考核的天之骄子们轻松跨过了超凡之路的第一道门槛。
在特招生小姐左顾右盼间，授课环节终于告一段落，梅洛蒂亚却并未向往日那样爽快地宣告下课，而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
“大家注意下，我要说几件事情。”
“第一，下个月中旬，我们学院会与战争学院举办交流活动……”
“我这里可以透露给大家，最终脱颖而出的队伍，至少能得到一千学分的奖励。”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传来小小的躁动，新生代超凡者们像是打了鸡血般，一副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样子。
超凡路上百舸争流，优胜劣汰是永恒不变的旋律，在座年轻人还没怎么挨过现实的毒打，谁还没点梦想呢？
梅洛蒂亚停顿了约半分钟，才轻拍手掌，吸引了新生们的注意力后，才继续开口道：
“为了让你们在交流活动中有更出色的表现，今天开始学校会安排实战课，而第一堂实战课，将会在城外的狼窟内进行。”
此言一出，新生们更为兴奋了，有人已经发出欢呼。
显然，比起“语数外”这种理论课程，还是“体育课”、“社会实践活动”更能吸引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在一片唤醒雀跃中，李霏却显得相当沉稳，她轻轻捂嘴，挡住翘起的嘴角。
狼窟？
实战课？
祝你们好运吧，努力搜刮一遍兴许真能找到几头漏网之鱼呢，嘻嘻。
“第二，想必大家都清楚特招生小姐这几天波澜壮阔的经历了吧？”
梅洛蒂亚的目光转向李霏，面含笑意：“我希望大家明白，魔法学院的宗旨一直是培育‘英雄序列’，而非‘知识序列’……两者的区别并非是实力高下，而是勇气与善良。”
“为了黄金般的品德，李霏，加一百分！”
教室内一片哗然，同窗们纷纷投来羡慕惊叹之色，不少人更是显得非常兴奋，毕竟有了光明正大欣赏暗恋对象的机会。
“我靠，一百分？我入学到现在才加了三分……”
“吾辈楷模！”
“人美又心善，天资卓绝，小说里的女主角也不过如此吧……”
班上的几个小迷妹更是带头鼓掌，瞳孔里似乎随时有粉色爱心能冒出来。
——很好，可以兑换件趁手的装备了，或者再弄点法术卷轴……
李霏摆出了穿越前领取三好学生奖状时的表情，笑容谦逊有礼、落落大方，还礼貌地向梅洛蒂亚点头致意：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谢谢梅洛蒂亚老师。”
待掌声平息，脸上笑容灿烂的梅洛蒂亚终于图穷匕见：
“最后一件事，大家还记得我前些天说过什么吗？”
“请·务·必随身携带显影之尘。”
“现在，请把你们的显影之尘放在桌面上让我看看吧。”
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教室里鸦雀无声。
哪怕是未来的法爷法娘，在学生时代也无法摆脱班主任突击检查时的恐惧心理！
李霏面不改色。
身上要携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瓶瓶罐罐、水囊、钱包、两副弩箭、箭矢、超大号法杖……还有些女孩子必带的随身物品。
格子满了，自然就带不了粉了，对吧？
不过，有些人需要随时把装备戴在身上，而有些人，则是背着商店走。
财富值：5742→5741
李霏挂着优等生的矜持笑容，坐姿优雅，轻轻把显影之尘放在桌上。
十来秒的沉默后，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拿出了显影之尘，其中包括了李霏的邻桌克莱恩。
“只有六个同学带了显影之尘么？”
平日里看起来很随性的梅洛蒂亚在板起脸后，竟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用食指轻叩讲桌，语气平淡：“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在我带过的新生里，你们的表现是最糟糕的。”
不怒而威的气场下，就算是没有犯错的几名同学也有些局促不安，低下脑袋，不敢和梅洛蒂亚对视——就连李霏都感受到了那种学生面对班主任时，那种本能的紧张感。
很难想像，那个被妮可妈妈在轻描淡写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师生相处气氛稍有些暧昧就会用心虚的眼神左顾右盼的金发女教师，还有如此威严满满的一面。
“没带显影之尘的同学，扣一分。带了显影之尘的同学，加两……”
崇高的、威严的、大公无私的女教师，在视线掠过李霏面前的显影之尘时，语气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最后宣布道：“加五分。”
……
李霏以伤势未愈为由，翘了下午的实战课。
巧合的是，邻桌的克莱恩也向老师请了假——魔法学院的管理非常宽松，从课堂上还能喝咖啡就可见一斑。
李霏利落地收拾好课本，用闲聊般的语气对克莱恩道：
“触手魔法使得不错啊，夏洛克同学。”
“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克莱恩摊了摊手，对李霏能认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
在跨入中序列之前，哪怕有传承之物与乔森大叔帮助，他也只能掩盖序列等级，却实在不擅长乔装打扮，更没有随手就送烈阳级伪装道具的好闺蜜。
因此，夏洛克的身份对克莱恩而言只是一种尝试，为今后更好的伪装积累经验——被戳穿了身份也无所谓，只要不暴露太多传承信息，就不会妨碍到自己的计划，等目的达成，他就会舍弃“克莱恩”与“夏洛克”的身份，以另一个面目去追寻自己的目标。
“替我向考威尔大叔问好。”
李霏也并没有心思深究他的秘密，随后聊了两句，就拎起法杖向他摆手道别。
走出教室大门，恰逢正午阳光明媚，颇为刺眼，让元气大损的李霏有些头晕目眩。她在稍稍踌躇后，放弃了豪华的院长午餐，打算去安妮夫人那儿享用午餐。
“这几天，安妮夫人一定担心坏了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霏碎碎念着走出校门口，一抹鲜红裙袂却不经意间映入眼帘。
笃，笃，笃。
鲜红高跟鞋踩出韵律优美的旋律，红发女人款款向她走来，妖冶红唇勾起若即若离的弧度：“李霏小姐，每当我以为自己适应了你的美貌时，你总会以更惊艳的姿态给我带来震撼。”
“啊，蕾欧娜姐姐。”
李霏颇为乖巧地向这位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打了声招呼，偏了偏脑袋：“你这是在……”
这个魅力与战斗力挂钩、连厮杀中都穿着黑丝红高跟的女人，今天身着一袭猩红而华美的露肩礼裙，夺目的红衬托出肌肤晃眼的白。
“我在等你。”
蕾欧娜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十指在胸前交叉，碧色瞳孔含着笑意：“有空共进午餐么？”
“……”
李霏的目光顺着天鹅颈下移，最后深深陷进那对精美、深邃、令人目眩神迷的雪白锁骨沟里，用力点头道：
“没问题！”
什么？安妮夫人？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几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顿饭功夫。
……
环境典雅的餐厅里，回荡着悠扬浪漫的乐器声。
李霏捧着一根形似战斧、连着约一公斤牛肉的肋骨，很是不淑女地撕咬着烤肉，腮帮子如仓鼠般鼓起，双眼眯成月牙儿，流露着满满的幸福之意。
烤肉外层是浓郁的黑胡椒香味，里层还能看到粉嫩的肌红蛋白，只要轻轻咀嚼就能流淌出鲜美的肉汁，这对从凌晨鏖战到黄昏，光顾着吃“肉”却没吃肉的李霏而言，是难以想象的美味。
蕾欧娜端着高脚杯，双腿交叠，轻轻晃动玛瑙般的酒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花魁小姐的吃播。
李霏吃得香甜投入，不似贵族千金那般优雅，又和很多佣兵们狼吞虎咽的吃相有些不同——她手上浸满油脂，却很小心地没有溅到衣服上；她大口咬下烤肉，却不会囫囵咽下，而是眯着眼睛认真咀嚼，享受食物的滋味；除了可爱的呜呜声以外，并没有略显嘈杂的咀嚼食物声音。
超大块的牛排肉下肚，李霏又仰头吨吨吨喝下一杯鲜榨果汁，然后用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蕾欧娜，而后者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侍从端上了另一盘烤肉。
“活，活过来了……”
一发清洁术去除掉手上的油污，李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声音总算不那么病恹恹的，多了些活力。
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她才吃力地直起身，用略带羞涩的眼神看向蕾欧娜：“久等了。”
不知不觉间，花魁小姐的茶艺几乎臻至化境，举手投足间都有浑然天成的大茶道、大魅力。
“以前我恐怕难以想象，看别人用餐也是一种享受。”
蕾欧娜放下酒杯，把厚厚一叠能用来兑换黄金的金匠券推到她面前：“但显然，李霏小姐有着奇迹般的魅力。”
啊这……这么直接？
李霏愣了愣，内心有点纠结，又有点兴奋。
虽然有过成人礼结束后就全身心投入公关行业的打算……
不过这也太快了吧？还没缓过劲儿呢。
况且，蕾欧娜和秦知画似乎是比较亲近的朋友吧……自己昨晚才和知画女士宵同梦、晓同妆，现在刚爬起来几个小时，天还没黑呢，就和蕾欧娜做出这等交易，是不是刺激过头了？
要不……
缓几天？
李霏迟疑地低头瞄了眼，但很快轻轻掩住嘴。
因为她发现，从面额与厚度判断，这么一叠金匠券，至少能兑换一万枚金币……
嗨呀，既然蕾欧娜姐姐是性情中人，那本姑娘……也不是不行。
李霏刚把手伸到领口下的纽扣上，就听见蕾欧娜的声音传来：“知画妹妹委托我处理了两件超凡物品，让我把这些直接转交给你。”
呃……
李霏不动声色地解开第一颗纽扣，小手还对着侧脸扇了扇，像是刚吃过饭有些热一样，顺势又伸了个懒腰，最后慵懒地躺回椅背，原本已经挺直的腰刚好缩了回去。
她想起来了，在干掉那支以枪兵为首的、不想活的超凡者小队后，自己顺手捞了两件战利品，目的是提升财富值……如今回到洛西布鲁克，秦知画委托蕾欧娜“销赃”，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谢谢蕾欧娜姐姐……那这顿午餐应该我请哦~”
李霏并未扭捏，数也不数地将钱贴身收好，笑眯眯道。
“不必客气，你有恩于我们公会。”
蕾欧娜诚挚地笑道。
“诶？”
李霏疑惑地眨了眨眼。
“维拉尼安的动乱中，有数百生还者，他们躲进岛屿的中央，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蕾欧娜解释道：“其中有近百人，是我们的佣兵。”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李霏摆出一副满是求知欲的表情。
“白小姐的性格，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蕾欧娜认真地看着她：“卡丽妲告诉我，若非你在维拉尼安，岛上恐怕无人能幸存……虽然人是白小姐救的，但不得不说，每个幸存者，都承了你一份情。”
说着，她将一份契约递到了李霏面前：
“这是雇佣兵公会对你做出的报答。”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霏的瞳孔愕然扩大，话语间带着颤音，雪嫩的爪子却牢牢黏在了那份《秘密花园无偿转让协议》上。

第六十五章 课外知识
“超凡之路多崎岖，人力有时而穷……”
李霏的视线牢牢黏在转让契约上，心有所感道：“修行修行，修得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脉关系啊……”
这纸契约，让李霏摆脱了无产者身份，从夜店打工战士一跃成了地主，名下的地还是超凡建筑！
超凡建筑与普通的民宅不同，只有建立在符合“神秘学要素”的地点上，并完成相应仪式，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这一点可以参考职阶秘药，同样是【德鲁伊】秘药，如果直接饮用，或许会变成畸形的血肉橡树，可栽种一颗橡树并培育到十米高度后，喝下这瓶秘药却能踏上超凡之路。
而晋升仪式有难度高下之分，超凡建筑自然也有——而越是伟大、稀少的超凡建筑，对选址的要求就越为严苛。
比如秘密花园，虽然等级很低，只适合妖精生存，但品类上却很稀有，是真正意义上的“宝库”类超凡建筑！
据李霏所知，若把洛西布鲁克城外的管辖区也算上，大大小小的“妖精树林”至少数百，如果有需求还能继续建造，可“秘密花园”只有两个！两者同为妖精的栖息地，可前者仅仅是妖精们的繁衍生息之地，后者还盛产不同珍宝。
而蕾欧娜赠与李霏的，正是在维拉尼安发现的、还没有“归化”的秘密花园。根据课本描述，这种“野生”秘密花园，通常能一次性攫取数千到数万金币不等的收益；若将其据为己有，每个月也能有固定产出，产出量与妖精数量呈正相关关系。
对蕾欧娜而言，一处秘密花园算不上什么，但在李霏眼里，秘密花园确是实打实的厚礼了。
更不用说还有价值一万两千金币的金匠券——雇佣兵公会的销赃途径胜在方便快捷，可到手价格一般在市价的七到九成，如果物品是禁忌、危险的、可疑的，价格还会继续下跌；这次却是例外，李霏到手的费用数额竟然比系统判定的财富值还高，让人不得不怀疑蕾欧娜是否在估测装备价值后自掏腰包补贴了这两件装备的费用，再让手下慢慢转手处理装备……
“买房钱也有了，不过完全没有时间看房呀……”
李霏晃动双腿，幸福地抱怨着。
她摇头晃脑地掏出记事本，一边抿着用幸运喷泉水泡出来的红茶，一边把要完成的事情逐一记录在记事本上：
买房。
接手秘密花园。
上课。
援（划掉）卖酒。
为交流活动寻找队友，以及必要的训练。
学外语。
财务管理。
冥想。
筹备夏娃的婚礼。
收割经验。
联系魔女。
准备序列8的晋升事宜。
抽奖与加点。
……
李霏咬着笔杆，为接下来这段日子的时间规划而苦思冥想。
买房是头等大事，必须排在第一位。
上课、卖酒、学外语，也耽误不得。
秘密花园，早接手早享受，选好房立刻动身去维拉尼安。
交流活动在一个月后，选队友之事可以搁置几天。
收割经验，这个不急，反正海龟岛跑不掉；冥想也不急，知画女士可太香了，晚上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婚礼……划掉划掉，吃顿席送入洞房就行，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干嘛？我李某人生平最恨封建陋习……不过聘礼或者彩礼还是要收的，倒不是贪财，主要这规矩不能坏。
可潜能点怎么分配呢？序列8是继续深耕魔女职阶，还是选择别的？今晚联系了魔女再考虑吧，得先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了“魔女”晋升仪式。
最后，李霏把目光停留在财务管理上。
这是一门精密而复杂的学科，在李霏看来，这项工作的要点在于“投资”和“搞到更多的钱用来投资”。
投资方面主要是把学分、财富值、现金、用不到的物品转化成有实用价值或升值空间的资源；后者的路子可就多了，包括但不限于骗姛的钱、让天狗上贡、杀人越货、索取彩礼及聘礼、搞好♀师♀生关系以便于获取更多学分……
正当李霏深思熟虑之时，安妮夫人端着精心去皮切好的果盘走进卧室。
她身着素色长裙，玻璃丝足套在灰色拖鞋里，盈盈一握的脚踝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偏栗色的金发扎成马尾，袖口挽起，青葱手臂上还沾着水珠，一副勤于家务的贤妻良母模样。
只是那双蓝色瞳孔中有些许血丝，眼眶处还有浅浅的黑色，显然维拉尼安的异变让她受惊不浅。
“知……”
某个名字喊顺口的李霏差点翻车，不过好在她一个漂移，才有惊无险地重回赛道：“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想你么，安妮老师！”
“嗯。”
安妮夫人拢起裙子在李霏身边坐下，指尖掠过她耳边的秀发，端详着忽然成熟了不少的面庞，然后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这么些年来，生得楚楚动人的安妮夫人并不乏追求者，可她执意守候不知所踪的妻子，心如铁石——可心理防线越是坚硬，被击穿后沦陷得就越是彻底。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李霏吃力地抬起头，一手轻抚安妮夫人的背，另一手捧着她的面庞，用拇指擦去泪水，露出明媚的笑容：“老师见到我就哭，是嫌弃我了么？”
安妮夫人用热烈的动作回应了李霏的话。
为了避免碰到“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的送命题，穿越前就有大师级KISS造诣的李霏用生涩的动作回应她，还屏住呼吸，片刻后就发出窒息般的呜呜声音，轻轻拍打安妮夫人的肩。
接着，她先发制人，露出委屈的眼神，语气幽幽：
“安妮老师，你好会啊……”
“我……”
显然，安妮夫人也无法回答这种送命题，她支支吾吾，显得紧张而愧疚。
望着李霏那张祸国殃民的年轻容颜，她回忆起了自己的婚姻，也想起了李霏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年龄，以及口口声声的老师称呼，这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不过看在你救我了一命的份上，这次放过你了。”
李霏又俏皮一笑，享受着成熟矜持的妇人被自己在轻描淡写间操控着情绪的成就感。
“我没有帮到你什么……”
“有的哦，如果不是想起安妮老师，我恐怕未必坚持到最后一刻。”
李霏看着她的双眼，一刻不停地用绵软掌心摩挲安妮夫人的侧颜与耳朵：“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答呢？是以身相许，还是以身相许，还是以身相许呢？”
“我无法忍受再一次的失去，如果你没有回来，我也……”
动情至深的安妮夫人正欲说出心底的念头，就被李霏用指尖堵住了唇。
“不要。”
李霏少有地说出了真心话：“就算我回不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道德值降低，让她变得更加自私、混沌，疯狂与邪恶在她心底滋生，可这不代表她没有感情——李·纯爱战士猎杀者·枭雄之姿·霏由衷觉得，贞操、名节什么的一文不值，若活着，则见一个爱一个；若死了，比起翅膀们哭唧唧的殉情，李霏更宁愿她们潇洒快活地活着，这更符合自己的私欲。
当然，若真丢了小命，李霏希望自己的骨灰能被洒在金橘子酒馆里，千娇百媚的公关们日日夜夜在她坟头做橘子多人运动，用“橘子汁”浇灌自己的骨灰，那是何等的浪漫，让人心向往之。
哦对，如果有那种改嫁给♂的，还是殉情了好。
李霏目光闪动，脑海中有混沌又冰冷的思绪起伏。
片刻沉默后，见安妮夫人感动得说不出话，李霏忽然勾起嘴角。
停留在唇边的指尖撬开齿缝，很不卫生地轻点舌尖，李霏凑到她耳边，用气音道：“刚才那个……‘让人窒息的技巧’我也想学，能不能教教我呀，安妮·老·师。”
趁安妮夫人面红如霞、娇羞咬唇时，李霏媚眼如丝地瞥了眼床头婚纱照上的另一位新娘，眼中带着挑衅与得意的味道。
……
虽然外语课有大半时间都用在了“课外知识”的传授上，可李霏的学习速度却比以往更快了。
一来，智力属性暴涨，并且没点属性的增幅效果更大了；二来，晋升序列9、获得魔女职阶，体质蜕变、血脉魔女化，强化的不仅仅是战斗力，也包括记忆力、运算能力；三来，妮可妈妈的“记忆超群”效果比格奈娅夫人效果好。
就是不晓得莉莉丝回去看见嘴唇红肿的母亲会有什么想法了。
回到家里，立刻就有花容月貌的妖精女仆们雀跃着凑上来，接过法袍与法杖、替她脱鞋，还露出“渴望贴贴”的央求眼神。
李霏望着懂事又能干的妖精们，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
等买了大房子，就必然要有大房子应有的牌面，自己与秦知画都需要女仆来照顾饮食起居，还要有园丁、厨师之类的，十多个妖精勉强够用；但秘密花园里，可是妖精越多越好呀！
面包店也暂且搁置了……知画姐过阵子多半要自己开店的，也需要颜值高、乖巧伶俐的店员……
更不用说，今后还要换更大的房子，插上更多的翅膀，开更多的店……不够，妖精数量远远不够。
李霏打定主意，等买了房、接手秘密花园后，就把“冥想法”和“召唤魔法”拉满，别的超凡知识不急加……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金发凌乱的血族小姐赤足跑到门口，白到透明的脚趾蜷缩着，脑袋下垂，局促不安地问候道：
“母上大人。”
“午好。”
李霏和蔼地问候道：“今天不上班么？”
——我老李家可不养吃白饭的小媳妇！
“今天放假……”
索菲亚抬起头，目光闪躲。
嚯！
李霏发现索菲亚就连血红的嘴唇都有些苍白了，红宝石般的眸子下是深深的眼圈，虚得不行——像极了某人早上的样子。
而不疾不徐从房间里飞出来的夏娃，却笑容明媚、元气满满，乳燕归巢般扑进李霏怀中贴贴。
很好，不愧是我女儿！
颇有为母的风范！
在某些事情上盲目自信、弄不清自身定位的李霏甚是欣慰地抚摸夏娃的秀发，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
她视线一转，又慈眉善目地替索菲亚翻下高竖的领口，对雪白项颈上深深交错的牙印视而不见。
你们血族不是喜欢咬别人脖子吸血么？
怎么到你这儿就拉了胯呢？
上位生灵？就这？
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李霏极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才没有笑出声，她开始怀疑，到底是夏娃天赋异禀，还是血族的名声比“洛西布鲁克无冕之王”的水分更多？
“不必紧张。”
李霏把“小老妹你不行”的想法深埋心底，温声安慰道：“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了。”
“嗯……”
索菲亚仍没能放松下来，神情局促。
不至于吧？我有那么可怕么？
李霏狐疑地看了眼夏娃，忽然意识到她是从自己的卧房里飞出来的……李霏猜到了某种可能，笑容不减道：“来，到我房间聊聊。”
果不其然，有着超模版高挑贫瘠身材的金发血族身体一僵，支支吾吾道：“那，那个……”
而李霏已经一把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果然看到了水漫金山寺般的场景。
“玩得还挺大？”
李霏似笑非笑地转过头。
连夏娃都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抱歉，是我……”
被夏娃扯着头发拽进卧室的索菲亚主动背锅道。
李霏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敛去笑容：
“看来，我这个母亲是完全没被放在眼里啊。”
“还没过门就这么轻浮，这要成了婚，岂不是要把我扫地出门？”
事实上并未动怒，只是打算敲打小媳妇一番方便日后管教顺带索要天价彩礼的李霏，正在盘算着怎么让索菲亚拿出足够的诚意时，夏娃轻轻凑到李霏耳边：
“母亲……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还真就龙生龙凤生凤呗？
李霏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如果说别的女儿像自然女神多一些，至少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善良而温和，那么夏娃就更像自己多一些，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苗头——起码李霏没有搞出人命，只是与知画女士一并饮用了无副作用的安全药剂。
面对夏娃的意愿，李霏陷入了沉思。
所谓道德值-17，是指对自己亲近之人-1，茶亦有道；对其他人-35，为所欲为而得出的平均值。（茶亦有道：指虽然欺骗你、PUA你、剥削你剩余价值，但会在一定程度上考虑你的感受，尽可能让你开开心心被PUA。）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在不嫁女儿的前提下索要彩礼？
在线等，急！

第六十六章 克洛伊
“你先出去，我要和夏娃单独聊聊。”
李霏摆足了恶婆婆的威严，索菲亚女士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为什么不想结婚？”
“如果没有看过全部选项的话，又怎么能选出正确的答案呢？”
夏娃一开口，那茶味儿老浓了。
李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谁跟你说婚姻是单选题了？只选一个，或许会出错；但把所有选项都填下来，总会有正确的，不是么？”
此话一出，顿时给天赋有余、阅历不足的小妖精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潜心向道的信徒在聆听高僧讲道般，暗红色眸子中异彩连连：
“母亲，我悟了。”
“明白就好。”
李霏欣慰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咱们呀，得好好爱惜老实姑娘，可不能伤人家的心。否则以后玩够了，找谁过安稳日子去？”
“那……”
夏娃若有所悟，她仰起头，竟主动伸手触碰李霏的面颊，眸光闪动：“如果已经找到最完美的选项了呢？”
——很好，吾女夏娃，有茶帝之资。
——拉姆要是有这功力，知画女士恐怕未必能摘得头筹吧？
李霏笑而不语。
……
比月光更为清冷的女性端坐在木质长椅上，手中端着一杯清水。
纯白无暇的羽翼在身后并拢，若有生命女神的信徒在此，定会诚惶诚恐地向她叩首祷告。
天使，恩洛斯大陆最高位格的族群之一，流淌在体内的神圣血脉让他们生而注定是高序列的伟大存在，足以和凤凰、泰坦等神话生物比肩；天使一族更是生命阵营的象征，被视作生命女神的使者，被雕刻成石像、笔画，被信徒们日夜顶礼膜拜，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连象征着荣耀与胜利的冠军骑士都难以与之媲美。
而这尊圣洁而尊贵的天使似乎在闭目等待着什么，她的五官清丽绝伦，一颗泪痣被冻结在左侧眼角下；璀璨银发如瀑布般披落在双翼之间，只有头顶上的金色天使环在缓缓浮沉，证明这是一尊活着的天使，而非巧夺天工的雕塑。
她身披银甲，熠熠生辉，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做工却极为精美，恰到好处地贴合在深红色打底衣衫上，勾勒出颀长优美的线条。
“久等啦。”
推门声传来时，克洛伊终于睁开眼，金色双瞳中流露着神圣而高贵的气息。
身穿粉色吊带裙的花魁小姐端着一口锅推门而入，粉色高跟鞋鞋根一挑，熟练地合拢包厢大门，在“哒哒哒”脚步声中把锅捧到天使克洛伊面前。
锅中冒着腾腾白气，里面是看起来有些黏糊糊的面条，汤汁粘稠浓郁，摊着两块心形煎蛋，还有葱花点缀。
“尝尝看我手艺如何。”
李霏连汤带面条一并用大号勺子盛进碗里，又从碗里夹出煎蛋盖在面条上，把碗筷递给她，像是给学姐做饭的小女友，温柔而朗丽。
“嗯……”
明明单手就能扼断巨人的脖子，克洛伊却用双手接过碗，安安静静低下头，将面条送入口中。
“怎么样怎么样？”
李霏弯下腰来，双手按着膝盖，垂落的秀发也无法掩盖眼中期待的光芒，“快夸我”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很美味。”
克洛伊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我也尝尝。”
李霏拢起耳边的发丝，稍稍仰起脸：“啊——”
随着唇瓣分开，湿漉粉嫩的口腔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克洛伊眼中，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舌头本能地蠕动着，甚至还有晶莹的、细细的拉丝随着这个动作而出现，伴随着口腔的热气，让拉丝看起来有种粘稠感。
往日里只会埋头苦修的纯情小天使哪见识过这个？
克洛伊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将面条送到李霏嘴边。
“嘶……”
李霏触电般缩回脑袋，然后捂着嘴，小脸鼓起，指责道：“好烫。”
“抱歉，我……”
克洛伊一下子站起身，清冷平和的声音中带着歉意，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太粗心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李霏刮了下天使小姐的鼻子，又踮起脚尖把双手搭在冰冷坚硬的肩甲上，稍稍用力将她摁回座位，自己也凑过去，紧挨着她坐下，头也不回地向身后一拽，像是给自己裹上毛毯般，用柔软、温暖的翅膀包住自己，惬意地眯着眼道：“哪有把这么烫的东西直接喂给别人的。”
“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克洛伊微弱而认真地纠正道。
“友情和爱情也没什么区别嘛。”
李霏笑眯眯地摆摆手：“如果一个女性不想和闺蜜谈恋爱，只能说明闺蜜不够好看。”
花魁小姐揽住克洛伊的脖子，本想对她耳语的，但克洛伊的身材过于高挑了，只能仰头对着她的脖子道：
“莫非……你觉得我不好看么？”
花魁小姐的身材比例完美无缺，匀称紧致的大长腿支撑起令人羡慕的高挑身材，可仍架不住克洛伊的种族优势——天使人均两米高！克洛伊的身高恰好卡在平均值上，因此花魁小姐只能仰着脖子与她说话。
“可是……”
克洛伊支支吾吾，却完全无法反驳花魁小姐的歪理，头顶上的光环一闪一闪，出卖了她纠结的情绪。
就连那泛着点点荧光的雪白肌肤都染上了肉眼可见的红晕，这让李霏很满意。
“如果想要交到朋友的话，你得听我的哦。”
花魁小姐笑吟吟道：“副院长大人。”
在洛西布鲁克的战争、魔法两大学院内，克洛伊是唯一一名拥有顶格血脉的知识序列超凡者。
要知道，恩洛斯大陆有两条众所周知的铁律：一，战斗力与资质并没有必然的关联；二，一旦踏上知识序列，就必须牺牲绝大部分血脉力量！
而血脉力量强大的族群，本就成员稀少，在人口基数的限制下，具备高资质的成员自然也是凤毛麟角；不仅如此，像黑龙、凤凰这等生灵，哪怕真具备出类拔萃的资质，也未必肯走上知识序列——他们只要吃吃睡睡，就能自然成长为序列3的可怕存在，为什么要冒着难以控制的风险，踏上知识序列？
没有足够的勇气、信心与魄力，就无法舍弃血脉的强大；没有卓绝的资质、气运与意志，又无法在知识序列上走得太远；这就导致了，拥有顶级血脉的知识序列超凡者极为罕见。
而克洛伊，正是天使一族中少有的知识序列！并且在崎岖险阻的超凡之路上攀登到了高序列的层次，在战争学院中担任副院长一职。
当然，李霏至今没弄清楚，这种自幼投身于战斗与修行，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力量才换来如今成就的自闭症天使少女，到底为什么忽然会有“找朋友”的想法……然后一打听，酒馆是个交朋友的好地方，再一打听，金橘子酒馆是洛西布鲁克最好的酒馆……最后，被李霏所接待的克洛伊，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一遇花魁误终生”，离生下天使蛋只差一个快进键。
“我明白了。”
克洛伊点头道。
“再试一次，啊……”
这一回，在克洛伊如临大敌般谨慎而专注的喂食动作中，花魁小姐如愿尝到了亲手下的面条。
口感有点像煮得略久、并且水放少了的方便面，面条软烂，汤汁浓郁粘稠，只能给出“勉强算美味”的评价。
“恭喜克洛伊小姐掌握了喂食技能，离交到朋友更近一步了哦”
花魁小姐开心地拍了拍她的大腿以示鼓励，手感很润，很弹。
但旋即，她又蹙起眉，用指节轻叩银色铠甲，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过，不是让你穿条裙子么？哪有天使会穿铠甲来嫖……来交朋友的呀？”
“没穿过，不习惯。”
克洛伊沉默片刻才回答道。
……所以天使小姐，您从小到大都只穿铠甲没穿过裙子吗？
李霏闻言捂住心脏，感受着内心涌动的母性——面对肤白貌美大长腿、银发泪痣气质清冷还特别好骗的自闭症天使妹妹，谁能不母爱泛滥呢？
不过她瞄了眼系统面板，看到克洛伊小姐这身铠甲足有“璀璨”的装备评级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人家可是天使！高序列强者！战争学院副院长！铠甲上面随便敲点边角料，就够本姑娘卖酒卖一辈子了！
同情她？我不配。
花魁小姐轻松说服自己放下了内心柔软的一面，用掌心来回摩挲纯白羽翼。
虽然玛格丽特那只屑狐狸的狐耳、狐尾揪起来手感也很好，绵软热乎，还毛茸茸的，但跟天使翅膀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而随着李霏漫不经心的手头动作，克洛伊的脊椎也挺直了些。
序列等级不断晋升所带来的强大，几乎是全方位、无破绽的，如果天使的双翼是那种“一摸就浑身酥软”的弱点，那么拥有如此巨大软肋的天使一族，恐怕早就消失在了恩洛斯的历史中。
敏锐而坚固，有力而灵活，双翼无损时可以阻隔法术洪流、斩断巨人坚若磐石的身躯，大战至破破烂烂也不会妨碍到行动，这才是高序列生灵应有的本质！
当然，被抚摸的时候确实会感到舒服就是了……
“下回约你逛街，我陪你挑裙子。”
李霏弯下腰，敲了敲银色的金属长靴，嫌弃道：“不然靠在一起硬梆梆的，还很冷，一点也不舒服。”
接着，她的手顺理成章地摊放在了裙袍下摆与长靴间的雪白大腿上。
说起战斗力，天使一族可能稍逊于黑龙、比蒙等野蛮而强大的存在。但说起颜值，天使确是恩洛斯大陆唯一能和魅魔媲美的种族！连血族、精灵都甘拜下风。
更不用说，克洛伊在天使一族中都是拔尖的美人，虽然身高足有两米出头，但比例却找不出丝毫瑕疵，腰线以上和腰线以下完美符合0.618的黄金分割比例，惊心动魄的大长腿线条匀称，看起来就充满弹性与力感，又不失柔美；莹白肌肤泛着若有若无的辉光，触感滑嫩温暖，稍稍用力指腹就会陷进去，接着又被弹回来，有点像史莱姆果冻，但更为紧致一些。
另外，她的手指目测比知画女士长了三厘米——种族天赋，恐怖如斯！
“但……”
天使小姐似乎颇为抵触裙子，试图争辩。
“好看的衣服是社交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哦。不信你想想，如果我没有这么漂亮的话，你当初还愿意和我交朋友么？”
李霏笑眯眯地问出了送命题。
天使小姐有些心虚地垂下脑袋，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
……
送走克洛伊已是深夜，金橘子酒馆的休息室里却灯火通明，几十名如花似玉的公关齐聚在这里，言笑晏晏。
为了庆祝旷工一周的花魁小姐晋升超凡者，以及花魁小姐真正成为族群的一员。
这场庆祝会上，她们没再掩盖自己的超凡气息。
“魂淡魂淡魂淡。”
李霏用力揪着阿加莎的脸，语气愤愤：“你骗我！”
“诶嘿。”
画着烟熏妆、气质颓废的黑发人族女性俏皮地偏了偏脑袋，吐出舌头，试图蒙混过关：“这只是人家的人设啦~”
“呵，果然漂亮的女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李霏冷冷道。
阿加莎是店内知名的集邮爱好者，多次宣称“老娘这辈子没机会成为超凡者了，只希望在退休前与不同职阶的超凡者女性留下美好回忆”，目前集邮种类已经达到53种——如果按数量来算，至少能翻五倍。
曾经李霏真信了她的鬼话，如今自己也跻身序列9，再过来一看——嚯，这女人超凡气息比自己更为深沉，天晓得是什么段位的超凡者。
不光她一个，此刻休息室里的每一名公关都是超凡者，似有意似无意地围坐成一圈，李霏恰好在圆心——她记得，自己去秦记药铺砸场子那天，其中某些人也在场，当时却完全无法从她们身上感受到超凡气息。
显然，金橘子酒馆里隐藏着神秘的、强大的组织，其中成员有着匪夷所思的隐匿手段，甚至能瞒过城内的高序列存在。
再联想到好闺蜜那句“魔女的事情别问我，下次上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答案已昭然若揭。
“所以，咱们这儿就是魔女集会么？”
李霏晃动着杯中的酒液，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据点之一。”
血族魔女伊莎贝拉毫不客气地枕在李霏大腿上，惬意地合拢双眼回答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魔女的？”
“魔女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哦~”
伊莎贝拉用尖尖的獠牙在李霏腿上蹭来蹭去，含糊不清道：“越是强大的魔女，就越是能感受到血脉间的呼唤……事实上，在你加入酒馆不到一个月，姐妹们就一致觉得你是天生的魔女——毕竟我们实在无法想象，竟然有人类女性能在一帮魔女公关中摘下名为‘花魁’的桂冠。”

上架感言
终于到了上架时间……说实话，还没有发书的时候紧张。
发书那会儿，虽然明知道马上就要开学了，不过仍抱着侥幸心理：万一一书封神了呢？直接转职岂不美哉？
然后嘛……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累成狗，收入还有比较大的下跌。
其实这段时间犹豫过是否要搁置几个月，先专心搞业务，搞完了再继续，但最终作罢了——我的毅力并没有多么坚强，现在更新习惯了还能坚持，如果断更，能不能重拾就难说了。
再说起这本书吧，说实话，我在当读者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作者8太行呀，我上我都比这强。
真上手写起来的时候，哦豁。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书中百分之九十以上角色出现的时候，我都要度娘搜索“外国人名字”“外国女性名字”“好听的外国人名”……
地图、货币体系什么的更是要命……哦对还有穿着打扮，现在只要打开我的网购平台搜索记录，全是女装，参考样式、颜色……上苍啊，我可是只在11.11和6.18这两天一次性把一整年衣服买好、平时懒得花时间去挑的人啊。
然后这本书写到现在，确实是有一些问题的，值得庆幸的是有问题会被指出来，“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另外我发现，我平时在构思剧情的时候，唯唯诺诺；一想到怎么搞擦边球，那是文思泉涌，各种场景放了好几个文件夹了，或许我更适合写日常？Emmmm……总之，申请上架后，看到网站发来的“建议卡剧情”，我当场震怒：
我有个屁剧情，满脑子就是怎么茶怎么瑟。
总之，这本书写下去的目的有三个：练笔、攒人品、写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所以，坏女人不讨喜就不讨喜吧，牛头人不讨喜就不讨喜吧，以后开新书了或许会考虑写那种“内心善良的屑萝莉”女主，但这本，我会将闸种进行到底，起码要写得我自己开心。
另外，按照本书设定，女主成人礼结束了，道德值也下滑到一定程度了，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高强度深层次贴贴了，否则人设就崩了。
所以，接下来会是推土姬模式——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会和类似“吃饭”的内容一样，简略地推，当个剧情调剂；重要角色才会有夹jio回。
至于悬赏加更什么的，等我这阵子忙完了，暑假会开，包括番外；暑假之前能每天一更已经要老命了，加更实在无能为力……
最后，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订阅就拜托了~orz

第六十七章 魔女集会
花魁小姐把杯子递到唇边，又放下，显得心不在焉。
荒唐、滑稽、匪夷所思。
几大阵营上天入地没能找出来的魔女集会据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知道了？
一想起魔女们的天价悬赏金，李霏自己都想把这个魔女窝点举报了！
可惜我也是魔女……
李霏鼓起脸，把酒一饮而尽。
她本以为，坏事做尽又神出鬼没的魔女，应该是军统那样的，大家要么看起来平平无奇，要么藏头露尾，有严密的管理模式，冷血神秘的行事风格……
一念及此，李霏的目光又扫过花枝招展、放浪形骸的公关们，隔壁桌已经吃上了女体宴……她目不忍视地捂住脸，然后很诚实地伸长胳膊，挑起一片薄薄的肉片。
顺带一提，充当“盛器”的是火元素魔女，她可以像某款知名IP里的烈焰马、小火龙那样控制体表火焰温度，用来炙烤肉类正合适；再顺带一提，很多预约了她的客人，宁愿付超级加倍的点名费，也要把店里的水元素魔女也一并约来，只要消费额达到一定程度……嘻嘻。
想七想八的花魁小姐嘴角勾起，可心中还是有淡淡的不安——感觉姐妹们不是特别靠谱呀？她们是怎么做到至今没有暴露的？如果有人翻车了，会不会殃及自己？
“魔女绝不会背叛魔女。”
让人耳朵酥软的声音传来，她转过脑袋，发现一位珠圆玉润的栗发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格奈娅姐姐。”
李霏甜甜一笑。
格奈娅吐出一口烟气，一手平举烟杆，另一手端起李霏用过的酒杯，花魁小姐很识趣地替她添满酒。
“今晚，我们又多了一名新的同胞、战友、姐妹与爱人。”
格奈娅环顾一圈，噙着嘴角道：“敬魔女。”
“敬魔女。”
在场魔女纷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格奈娅夫人向李霏抛了个眼神，径直走向门外，李霏轻手轻脚把伊莎贝拉的脑袋搁在阿加莎的大腿上，跟着走出休息室。
一门之隔，温差有好几度，微凉空气让李霏精神一振，乖乖跟在格奈娅夫人身后。
咔、咔、咔……
紫色高跟鞋与地面接触发出富有韵律的脆响，给微凉的夜晚注入一丝燥热。
格奈娅夫人今天仍旧是一袭紫裙，背影婀娜多姿，像水润多汁的蜜桃；栗色秀发盘在脑后，露出雪白无暇的后颈。
丰腴有肉的双腿裹着深邃黑丝，一圈紫色绸带顺着右脚脚踝爬到腿弯处，破坏了对称性，却又平添几分神秘禁忌的美感。
微醺的李霏舔着嘴唇，一路跟着她走进酒窖，骤然下降的气温让她清醒了不少，才没有做出“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之事。
花魁小姐还是第一次走进酒窖，她好奇地左顾右盼，发现酒窖中央摆满了木桶，四面是鳞次栉比的木柜，每一格空间里都静静躺着一瓶酒。
但最让人侧目的，还是左边墙壁上的标本，是由不同种族超凡生灵的头颅制作而成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或狰狞、或恐惧。
格奈娅最后停留在一个魅魔的头颅标本前。
魅魔睁着楚楚动人的眼，嘴巴张大，似乎是在喟叹中死去。
格奈娅牵过李霏的手，引导着她的食指指尖伸入标本口中，对准一枚尖利的虎牙用力一摁——刺痛感让李霏嘴角一抽，但手指没破。
“看来我们的花魁小姐，体质异于常人呢。”
格奈娅在温柔的语调中，骤然加大力度。
“嗷……”
李霏哀鸣一声，手指终于被刺破，死去不知多久的魅魔头颅眼中竟闪烁起粉色光芒。
“魅魔，对体液的灵敏度远非别的种族能够企及，这导致魅魔成了‘身份辨识类超凡道具’的最佳素材……类似于恶魔尸体在空间材料中的地位。”
格奈娅解释了句，见花魁小姐满脸委屈的小表情，于是颔首用口腔的高温与唾液的杀菌效果替花魁小姐处理了手上的创口。
片刻后，等花魁小姐露出“我好了”的表情，格奈娅才慢悠悠地开口道：“现在，你的身份已经被记录。”
“mergi”
格奈娅口吐简单的音节，顿时粉色光芒大盛，将两人笼罩。
当粉色光芒消散，眼前的景物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一片死寂而荒芜的枯地，光线昏暗，空气冰凉，没有半点生机，如同古老传说中被诸神遗忘的绝地，千万年没有生灵踏足过。
天穹似乎离地面极近，仿佛伸一伸手就能碰到。上面悬挂着几十颗星辰，光芒微薄，点点洒落下来，比路边烛火还要不如，还时不时颤晃，好像风一吹就要坠落下来。
左前方，是一片白花花的、蠕动的小山，还传来阵阵千娇百媚的雌性声音；右前方，是粗犷庞大的环形建筑，里面吼声震天，还有哭泣声、哀嚎声，如同人间炼狱。
“欢迎来到魔女集会，新生的魔女。”
格奈娅张开双臂，唇角仍是温和典雅的笑，眸光却在闪动，起伏的人心呼之欲出。
“这里是……折叠空间？”
李霏好奇地环顾着周围的一切。
根据教科书介绍，在广袤无垠的恩洛斯大路上，存在一些特殊的空间节点，只要以特殊的仪式、物品、法术等手段打通这些节点，就能接通光怪陆离的折叠空间。
这些折叠空间体积或大或小，里面或许是不毛之地，或许资源富饶，素来是各大势力角逐争夺的目标——东方大陆也有类似的折叠空间，不过一般被称之为洞天。
“没错。”
格奈娅点头：“魔女集会有七处，大部分都建立在折叠空间内。”
“就这么告诉我了么？”
李霏揉了揉太阳穴：“格奈娅夫人，你也太信任我了吧……”
“以前、现在、未来，只有死掉的魔女，没有背叛的魔女。”
格奈娅吐出一口烟气：“至于拷问、精神控制、催眠之类的手段也不必担心，任何一位进入魔女集会的魔女，都会得到‘魔女赐福’。”
“嗯哼？”
花魁小姐用眼神示意格奈娅继续给自己解说。
“魔女，既是职阶，又是血脉，也是传承。”
格奈娅打了个响指，两人面前顿时浮现出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上还有热腾腾的咖啡。她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慢条斯理道：
“魔女赐福，就是在高序列魔女主导下，能够惠及其他魔女的一项仪式。”
“等仪式完成后，被赐福的魔女的灵魂会受到庇护——虽然无法免疫精神类法术，但抗性会加强，并且可以在灵魂将要被精神类法术攻陷时，以燃烧灵魂为代价，挣脱法术效果，就算无法挣脱，也能对加害者施加诅咒；当然，如果落入敌人手中，又不想遭遇某些故事话本中‘女骑士被兽人俘获’的剧情的话，也能主动触发自毁效果。”
“就算是序列2……不，就算是七大至尊，也无法阻止魔女的自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益处，施加赐福的魔女越强，被赐福的魔女好处就越多。”
“那格奈娅姐姐会给我赐福嘛？”
李霏不知何时已经踢掉了高跟鞋，浅灰色丝足足跟踩在椅子边缘，双手环着膝盖，足尖一动一动。
“唉……”
格奈娅的嘴角扬起又下撇，表情显得苦涩而无奈：“仪式分为两步，第一步是最重要的……已经有比我更强大的魔女对你完成了仪式的第一步。”
“诶？谁呀。”
足尖踩在高跟鞋内，花魁小姐身体前倾道。
“她让我保密哦。”
格奈娅夫人耸肩：“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话只有两个办法：一，等你晋升高序列，可以无偿在魔女集会中查阅关于‘魔女赐福’的仪式步骤，知道仪式步骤，答案就一目了然了；二，自己用魔女积分购买‘魔女赐福’的仪式知识。”
李霏鼓起脸，眼中似乎蒙起一层水雾，用央求的语气道：
“透露一点点嘛……那位魔女我认识么？什么发色？啊，难道是欧若拉姐姐？”
格奈娅笑而不语，花魁小姐套话大失败。
“但有一件事可以免费告诉你。”
格奈娅端起咖啡道：“魔女职阶的晋升仪式，是获得魔女之吻，手背和面颊也算哦。”
啊这……
困惑数日的谜团终于被揭开，李霏纠结地揉了揉脸。
酒馆里的大家都是好姐妹，有事没事在姐妹的脸上香一口，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花魁小姐的脸，前前后后起码集邮了五十个唇印。
“等等，那第一个魔女是怎么来的？”
李霏忽然想起了一个经典的鸡生蛋蛋生鸡问题，好奇道。
“来自‘沉沦’女士。”
格奈娅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那片蠕动的肉山：“别忘了，魔女也是一种传承啊……源自‘沉沦魔女’的传承。”
“祂会亲吻祂所青睐之人，赋予她们魔女的荣光。”
祂……沉沦魔女是能够比肩神灵的存在么？
李霏双眼眯了眯。
“好了。”
格奈娅双掌并拢发出脆响，又站起身向李霏伸出手道：“先带你完成赐福仪式吧，顺便把别的‘新生魔女’福利一并告诉你。”
福利？好耶！
李霏一下精神了，匆匆穿好鞋子，左手环住格奈娅的胳膊，右手牵住她的手：“有哪些福利呀？”
“首先，魔女赐福本就是非常珍贵的一项福利。”
“其次，免费发放一百点魔女积分。相信我，魔女积分的价值完全不逊色于魔法、战争两大学院的学分，雇佣兵公会的贡献点……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第三，序列9所对应的‘权限’。权限决定了你可以无偿获得哪些知识，付费获得哪些知识，以及某些功能的使用权。”
“第四，一阶法术水晶或等价秘术。虽然可以从法术库里任意挑选，不过我们一般会建议挑选魔女专属法术。”
“第五，傲慢魔女的晋升仪式与秘药。”
“以及……”
格奈娅嘴角勾起：“卖酒提成翻十倍。”
唔呃……
前几项，李霏还能保持冷静。
最后一项，直接把花魁小姐击沉。
晕乎乎的花魁小姐，像是被催眠的懵懂少女般，被格奈娅夫人牵着走到了那座白花花的“肉山”前。
人类、精灵、塞壬、魅魔、兽耳娘……不同种族的女性交叠在一起，无休止地做多人贴贴运动，形成一座黏糊糊的、白花花的肉山，发丝缠着发丝，五指紧扣五指，喘息声不绝于耳，热浪此起彼伏。
场景香艳而诡异，鲜活而堕落，仿佛盛开到糜烂的玫瑰，甜腻到腐朽的水果，流淌着血与毒药。
李霏一不留神，高跟鞋踩进了热乎乎的橘子汁里，提起鞋根时，还拉出晶莹粘稠的丝线。
“这是在……做什么？”
花魁小姐目瞪口呆道。
“一种许愿仪式。”
格奈娅平静道：“每一处魔女集会，都有一座坟冢，里面埋葬着沉沦女士的一部分，或是一缕发丝，或是一颗眼珠。”
“曾有魔女听到沉沦女士在冥冥中的呐喊：‘用热烈的女性之爱浇灌我的坟墓！’”
“她照做了，然后发现，女性之爱加上沉沦女士之墓，竟然构成了一种特殊的许愿仪式，可以不断积蓄匪夷所思的、几乎能让人心想事成的力量……这份爱越是庞大、炽烈，许愿力量的积蓄速度就越快。”
“每一位魔女，都能用魔女积分，兑换一定额度的许愿力量。”
“凭借这种许愿力量，可以换来种种宝贵的素材、法术、财富、寿命……也能改造体质、创造奴仆……甚至能对魔女职阶的晋升仪式与秘药做出改进，得到截然不同的魔女职阶！”
“欧若拉就曾用魔女积分在许愿仪式里兑换了‘疯魔女’职阶。”
这就是……魔女中的神明么？
李霏心潮起伏，景仰之意油然而生。
早听说了，魔女序列爬得越高，魅力就越高，但同时道德也越低……这位沉沦女士，竟然真的做到了自己只敢想想的事情！
“现在，对着沉沦女士的坟墓念出‘mergi’，赐福仪式就完成了。”
“mergi”
李霏毫不犹豫道。
接着，一道粉色光柱从天幕垂落，将她笼罩在内。
李霏感受到一种温暖舒适的，仿佛蜷缩在襁褓中的感觉；思维深处除了几个法术模型外，还多了一抹灰色印记。
她悄悄打开消息面板。
[你获得了【魔女赐福】]
魔女赐福仪式效果：失去灵魂主导权时，灵魂会自动燃烧，摆脱负面效果，并对敌人施加诅咒印记；可主动开启；精神类法术抗性+10；经验获取倍率+10％；冥想效率+20％；幸运+2。
好东西！
李霏刚露出喜悦之色，格奈娅就补充道：
“另外，你可以挑选一件价值在1000魔女积分内的超凡物品，由她买单。”
“真是好心的魔女姐姐呀……”
花魁小姐由衷赞叹着那位神秘的、慷慨的魔女女士。
“一切魔女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格奈娅幽幽道。
“没关系。”
花魁小姐舔了舔唇：“报恩嘛，我可再擅长不过了。”

第六十八章 秘术
“选择一个口令吧，以后只要念出口令，就能自由开启兑换列表、进出魔女集会了。”
格奈娅掌心朝上平摊，一轮粉色的光球在手掌上方浮沉。
“rua！”
李霏脱口而出，接着有萤火般的粉色光点从光球中脱离，扑向她的眉心，如雨水落进河流般消失无踪。
“rua。”
不等格奈娅开口，李霏再一次念出口令，顿时有硕大无朋的粉色光幕从天空中倾落而下，光幕里是琳琅满目的兑换列表，法术、秘术、装备、素材、奴隶……
“记得在兑换物品前看一眼库存数量。”
格奈娅适时提醒道：“如果你看中的东西库存告罄……尽管凭借许愿仪式也能制造出来，但要以双倍积分来兑换。”
凭空造物……这个橘子牌许愿机这么顶么？
李霏眯了眯眼，意识到魔女族群比自己预想中更为强大。
“先挑选作为福利的法术吧……虽然五系超凡法术都有，不过我们通常建议新生魔女挑选专属魔女法术。”
格奈娅话音刚落，粉色光幕上的内容就刷新了一遍，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法术。
“这么多？”
李霏一愣。
在获悉“传承”一事后，她也趁着上学、卖酒的功夫稍微做了下功课，在她的印象里，传承技能往往是“稀少、强大”的代名词。
“因为我们是一个族群。”
格奈娅噙起嘴角：“别的传承，大部分是代代单传，只有上一任传承者死去，才会被下一任传承者所继承……如果没有合适的传承者，传承就会隐匿于世，甚至彻底被世界所遗忘。”
“但我们魔女，却是以一个族群的智慧在不断开创法术……日积月累之下，我们的法术库之庞大，恐怕只逊色于五大魔法派系的法术总量了，别的传承如何能与我们媲美？”
“等以后你钻研出什么新法术了，也可以存入魔女集会的法术库里，只要有别的姐妹用积分兑换你的法术，你也有相应提成的哦。”
正版订阅分成呗？这个我熟呀……
李霏好奇道：“怎么分成呀？”
“三七分。”
“怎么才七成呀。”
花魁小姐鼓起脸，浑然忘了自己之前卖酒提成只有百分之一，如今翻了十倍也只有十分之一的事情。
“七成是上交的，你拿三成。”
“什么？”
李霏双手叉腰，义愤填膺道：“那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嘛？”
格奈娅夫人笑容不减，说了通“魔女集会需要维护成本”、“高税率是为了给全体魔女创造福利”、“要有大局观念”云云，最后承诺“随着权限提升分成比例也会提高”，才让气呼呼的花魁小姐捏着鼻子认了此事。
李霏把注意力转移到光幕上，凝神打量好一会儿，很快得出结论：
“怎么感觉……大部分法术都不太正经？”
【锁情血】
类别：秘术
描述：改造魔女血液，♀饮用后会逐渐对魔女产生迷恋，直至患上魔女依存症。
兑换价格：1积分
兑换者留言：
我是这门秘术的开发者。虽然我知道标价1000积分也会有人买，但我仍坚持标价1积分。姐妹们，我做得对吗？（来自孔婉莹）
虽然魔女血液本就有类似效果，不过被秘术改造过后得到了立竿见影的强化，相当出色的秘术。（匿名）
莹宝牛哔——（来自伊莎贝拉）
……
【玛丽莲版幻肢生长】
类别：法术
描述：可灵活调节幻肢体积、形状、温度、敏感度等。
兑换价格：20积分
兑换者留言：
平均每天用十回。（来自米莉亚）
上面那位姐妹，才十回？您搁这儿养生呐。（来自伊莲）
……
【好感度置换】
类别：法术
描述：把目标对一个人的感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兑换价格：15000积分
兑换者留言：
牛头人必胜！牛头人必胜！乌拉！！！（来自叶芙根尼娅）
您夫人真棒，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来自温莎）
温莎妹妹，你女朋友也很棒。（匿名）
注意，即刻起不准用这种法术撬姐妹的墙角，违者将处以【给许愿仪式发电三个月】之刑。（来自格奈娅）
……
李霏从魔女的留言中，敏锐察觉到不同的魔女集会之间存在着交流，否则不应该出现一些东方女性的姓名，毕竟花魁小姐可是金橘子酒馆里独一无二的东方公关。
当然，尽管不正经的法术很多，可正经的法术也不少，比如直接摧毁一定范围内生命力的【凋零】、好评率高达百分百的【思维加速】、以及让花魁小姐非常心动的【魔女之瞳】等。
李霏稍加思忖后，果断舍弃了全部的法术，毕竟资质不够，根本无法领悟法术；而在包罗万象的秘术中，靠下毒收割来头一笔升级经验的花魁小姐不忘初心，选择了名为【毒吻】的秘术。
所谓秘术，就是用仪式、锻炼、药物等手段，对身体乃至灵魂做出改造，让超凡者具备特殊的能力。
绝大部分秘术都是法师所创，灵感源于战斗系超凡者们的战技：在单挑中屡屡落败的法爷法娘们意识到，那帮舞刀弄枪的蛮子们，真正依仗的并非是“狂风斩”、“璀璨之剑”等需要主动释放的绝招，而是类似剑术、抗性强化、不灭血统等被动技能——往往法师各种花里胡哨的法术释放了半天，却被战士用炉火纯青的武艺规避或破除，甚至用强大的体魄硬抗，最后一着不慎，被裹挟着无匹蛮力的武器锤死。
打不过就加入，法爷法娘们在付出血淋淋的代价后，开始苦心竭虑钻研秘术，成果斐然。
而李霏所选择的【毒吻】就是金橘子酒馆里那名蛇妖魔女研发出的秘术，可以对唾液腺进行改造，能自由分泌出毒素——基础版功能性比较单一，只能制造麻痹性毒药，杀伤力也有限，不过等攒足了积分后，还可以兑换毒吻S版、毒吻SPLUS版，到时候花魁小姐就能灵活分泌出杀伤类、麻痹类、“让人春心萌动”类甚至疗伤类药物，让花吻疗法变得有用起来！
等积分多了，还可以兑换出具备着“汗水有毒”、“体香有毒”、“鼻息有毒”甚至“看一眼就中毒”等功能的秘术，后天培育出魔女版厄难毒体。
片刻后，花魁小姐用掉了福利兑换机会，同时魔女积分-1，手上多了两摞书本，一本记载着【毒吻】的改造步骤、注意事项、要耗费的物资等，另一本是【锁情血】的——倒不是贪图不正经的秘术效果，而是为了支持正版，鼓励良心研发者。
“修行毒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曾经有魔女在战斗时不慎吞掉了自己制造的毒液，被魅魔生擒，等她逃回来的时候，女儿都有三个了。”
格奈娅叮嘱道。
“我明白了。”
李霏郑重其事地点头，目光却一刻未挪开那片硕大的光幕，打算用掉那位神秘的、好心的魔女赠与的，额度为一千的“兑换券”。
挑着挑着，她的表情就痛苦起来，捂住胸口。
好东西太多了，“幸运之戒”、“欢欣之刃”、“能量挂坠”、“空间戒指”……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能全部属于我？
最后，花魁小姐闭上眼，把脑袋埋进格奈娅摇摇欲坠的人心里，瓮声瓮气道：“格奈娅格奈娅，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这个怎么样？”
格奈娅很快就做出了选择，李霏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发现光幕中央呈现出一件放大后的超凡物品外观，还有比较完整的描述。
“……我买不起。”
李霏先是双眼一亮，然后小脸又垮下来。
这件物品确实很有吸引力，并且实用价值极高，可标价却是2999魔女积分，就算在满月级装备里，也算很贵的那一类了！当初花魁小姐买了根可以说是满月级装备之耻的【食人魔法杖】，都背上了巨额债务，至今才偿还十分之一……
“按照魔女集会的管理规则，某些滞销的超凡物品，作为管理者的我，是允许用降价促销的手段来处理的。”
格奈娅眨了下右眼，旋即2999的数值上就出现了一条斜杠，旁边则浮现出放大加粗的红色数字：1000。
“当然，这些物品毕竟是公共财产，就算是以我的权限，能自主裁定的促销额度也不多。”
格奈娅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像极了企业领导含泪用公款给小情人买宝马的样子：“所以，想要它么？”
“嗯嗯！”
李霏连连点头。
下一秒，一杆长约两米的扫帚就出现在了花魁小姐手中，它通体呈流线型，还流烁着秘银般内敛却迷人的银灰色泽，造型相当时髦，还有种科技感。
【光轮6S版飞行扫帚】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耐久度Ⅲ级。
附魔效果：飞翔（Lv10）、重力消除（Lv5）、触发式护盾（Lv5）、温度控制（Lv1）……
李霏爱不释手地用指腹感受着飞行扫帚表面那光滑的金属质感，心脏怦怦直跳。
这玩意儿可是飞行类超凡物品！四舍五入就是一架私人飞机！
要知道，除了天生的飞行单位，就算是秩序系法师，也要掌握“中级秩序魔法”，才能学习飞行法术。
而大部分法师，都要在序列5、序列6才拥有一定制空能力。
至于某些战士类超凡者，甚至要晋升高序列，才能踏空而上……
这就意味着，有了这柄扫帚，李霏哪怕被一群中序列的战士围杀，也能慢慢从天上扔石子儿、吐口水羞辱她们！
当然，想要用石头砸死她们不太可能。
不仅如此，平时赶路什么的，也能节省大量时间，她老早就羡慕伊蕾娜的扫帚了。
“看来你很喜欢这件礼物。”
格奈娅温柔地摸了摸李霏的额头。
“嗯嗯。”
李霏娇羞地低下头，抱住格奈娅的胳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柔情蜜意道：“格奈娅真好……”
花魁小姐忽然意识到，格奈娅不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公关行业引路人，如今更是送了一份厚礼……如此恩情，恐怕只有以身相许能报答了吧？
知画姐，别怪妹妹不忠贞，只怪花花绿绿的世界太迷人……
花魁小姐舔了舔嘴唇，体温不断升高，双眼似乎能滴出水来。灼热鼻息断断续续喷吐在格奈娅的耳垂上，传递出非常露骨的讯号。
格奈娅也开始轻喘，神情有些迷离，直到父亲那怒目圆瞪的头颅、母亲在烈火中发出的声声凄厉嚎哭从记忆中浮现，她才如梦初醒，眸光变得幽深。
魔女的欲念是无穷的，格奈娅却用仇恨制作了一个笼子，把欲念之火关起来，时时刻刻灼烤心灵，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晋升高序列。
在看到仇人的尸体前，就算以花魁小姐此刻的魅力，也无法击穿她内心的囚笼。
“好了，还没告诉你序列8的晋升仪式和积分获取途径呢。”
格奈娅侧过脑袋，嗓音有些沙哑道。
李霏：？
花魁小姐脸上的潮红一点点散去，露出狐疑的表情，用高情商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格奈娅姐姐，莫非你是……直的？”
如果比较低情商的姐妹碰到这种情况，大概会问：
你是不是xwn啊？
格奈娅哑然失笑，她沉默了片刻，在幽幽长叹声中讲述起了自己曾经的故事。
……
吱——
窗户被拉开，一道魅影无声潜入闺房，绣鞋踩在投落着月光的地面上，而床上酣睡的女子却浑然不觉。
朦胧月色中，打算偷花窃玉的女贼腾跃而起，划过优美的弧线，扑在熟睡的女子身上。
“啊！！！”
刺耳尖叫声划破夜幕。
几分钟后，苏玲儿小脸红扑扑地蜷在被子里，李霏则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用有些心虚的声音道：
“所以，知画姐要闭关几日，还吩咐你到这间房里睡，是么？”
“嗯……”
深更半夜，孤女寡女，苏玲儿的面庞秀红一片，连玲珑剔透的耳珠都在发烫，完全不敢把目光放在李霏身上。
一旁双手抱腿、脑袋搭在膝盖上的花魁小姐在获悉秦知画的动向后，则显得无精打采，小嘴高高撅起。
知画女士打算重新开店攒嫁妆了，这很好。
知画女士似乎在武学一途上有所精进，更好。
但本姑娘要独守空闺好几天，这不好——等等，知画女士闭关和我独守空闺之间好像并不能划上等号？那还好。
“那个……”
苏玲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穿着我的衣服呀？”
——李霏特意在出去上班前吩咐拉姆去苏玲儿家里取一套衣裙鞋袜过来，深夜下班后还先回了趟家，换好衣服跑过来。
目的当然是为了在苏玲儿的房间，穿着苏玲儿的衣服，躺在苏玲儿的床上，和苏玲儿的大小姐下象棋。
可惜失算了。
“以后你就懂了。”
花魁小姐怅然若失地点了支烟，表情像极了和异地恋女友碰面结果得知女友今天“不方便”的小姑娘。
“玲儿姐，你睡吧，我回去了。”
李霏颇为温柔地捏着的苏玲儿双肩，将她摁倒在枕头上，又抚平被子上的褶皱，才重新翻窗而出，轻轻合拢窗户。
接着，她面色一改，勾着嘴角拾起窗沿下的光轮S6，跨坐上去，在魔力注入飞行扫帚的同时双足用力一蹬，顿时劲风呼啸，发丝狂舞。
弹射起飞，带劲！

第六十九章 欢欣之刃
索菲亚轻手轻脚地摘掉亚丝娜同款白色软靴，拘谨地走进屋内。
她看到，比自己更为年轻美貌的岳母正坐在梳妆镜前打着呵欠，任由拉姆和李月替她梳理长发，眼中有淡淡的幽怨之色，像是在干燥荒野中渴望着甘露的小鹿。
知画姐闭关的第二天，想她。
“早安。”
千娇百媚的岳母转过身子，双腿交叠。她望着女儿的俏媳妇，声线慵懒，舔了舔嘴唇。
湿漉漉的眼瞳如同一汪春水，漾着丝丝涟漪，惊心动魄的媚意让索菲亚早就停止跳动的冰冷心脏都感到一阵瘙痒，她连忙低下头：
“早安。”
“看你紧张的，怕我吃了你不成？”
眼见高挑冷艳的治安官小姐如此手足无措，李霏勾起嘴角，晃了晃足尖：“一起吃早餐吧。”
“是……”
索菲亚咬着唇，在夏娃的眼神示意下，忽然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只长方形礼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夏娃接过礼盒，捧到母亲身前。
李霏单手托腮，慢条斯理地伸出另一只手，用白皙灵活的指尖扯开绸带，当木匣被打开时，一柄绿莹莹的单手剑映入眼帘。
刃长两尺半，看起来清澈透亮，纤长轻巧；剑柄、剑鞘上有青蛇般的花纹。
按照血族传统，会在定亲时赠送亲家一柄剑。
李霏想起了这么个习俗，于是轻轻捧起剑，发现这柄剑比想象中更为轻盈，几乎感受不到重，还发出空灵澄澈的轻鸣之音，似有妖精在雀跃欢唱。
【欢欣之刃】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锋利度Ⅳ级，耐久度Ⅲ级，敏捷+50。
附魔效果：欢欣（Lv1）
欢欣（Lv1）：提升移动速度与感知力，并屏蔽部分重力。
强。
这是李霏看到装备描述后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欢欣之刃，是精灵工匠们研制出的比较知名的一款武器，继承了精灵族装备的一贯优点，精良、美观，带有优雅的艺术气息，素来被超凡者们钟爱有加，只是产量很少，魔女集会中的库存也仅剩最后一柄。
4级锋利度、50点敏捷以及相当不俗的附魔效果，充分诠释了优质满月级兵器的强大，食人魔法杖根本没法比。
李霏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索菲亚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很好，很孝顺。
但和秋月爱莉比起来，还是不够孝顺。
她将欢欣之刃重又放回木匣内，语气平静道：
“这礼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
“我李家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更不会拿聘礼之事难自家媳妇。你与夏娃互相喜欢，今后平安喜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霏一边说着，一边牵起夏娃的手，发现白嫩纤细的中指上不知何时多了枚熠熠生辉的戒指。
“可，可是……”
索菲亚犹犹豫豫，满面纠结。
直到夏娃轻轻踢了她一脚，索菲亚才支支吾吾道：“这只是……我自己想送您的礼物，还请你务必收下。”
“哦？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呢。”
李霏嘴角勾起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索菲亚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我……我与您一见如故……”
索菲亚结结巴巴了半天，头越埋越低。
“听你这意思，还想和我交朋友不成？”
李霏笑眯眯道。
“呃……是的。”
迷糊状态的索菲亚下意识回答道。
“呆子。”
李霏用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转身把木匣放回自己桌上：“不为难你了，既然是朋友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目的达成。
一波操作下来，不光省了需要返还的嫁妆，万一今后夏娃翻车被柴刀了，想必这位人傻钱多的治安官小姐也不太可能把聘礼讨回去了。
收了礼后，岳母变得热情了不少，牵着索菲亚的手把她领到餐桌上，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品尝独角兽奶泡蛋糕，以及酱油煎蛋。
餐毕，李霏将光轮S6往索菲亚怀里一丢，漫不经心道：“送我上学。”
“啊，好的……”
索菲亚红着脸，动作僵硬地环住岳母那纤细而充满弹性的腰肢。随着扫帚飞起，岳母那绸缎般的墨色秀发也在风中拂动，撩拨她的鼻尖，还散发出对♀特攻的幽香。
白玉般的后颈呈现在血族眼中，让那双宝石般的瞳孔色泽更深了。
众所周知，脖子，尤其是美貌女性的脖子对血族的吸引力，就和魅魔眼中的触手、玛格丽特眼中的美jio一样，是无法抵御的。
“飞慢点。”
李霏轻拍索菲亚的手，顺势就握住了血族那冰凉细腻手指，嗔怪道：“那么迫不及待想把我送走呀？”
“不乐意送我就算了，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啊，对不起，我没有，母……”
索菲亚如梦初醒，语无伦次道。
温暖的食指捂住了她的唇，李霏回眸，不动声色地挺了下脖子，巧笑嫣然道：“我还单身呢，总被你喊母亲有点怪怪的。”
“以后夏娃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喊我……”
年轻的岳母放慢了声线，暧昧的气音化作热乎乎、黏答答的湿气扑打在索菲亚耳边：
“霏。”
……
酒后不能开车，过马路时不要玩手机，这是人们从无数血淋淋的惨剧中得到的教训。
躺在院长办公室里的李霏，也深刻醒悟到了“绝不能在高速飞行的交通载具上勾引驾驶员”的道理。
显然，花魁小姐的魅力不逊色于一发“思维混乱”法术，而骑着飞行扫帚的驾驶员被“思维混乱”所命中，会发生什么？
最后关头，索菲亚用身体护住了岳母的要害，但序列9的小法娘，在这场交通事故中断条腿，也是在所难免的。
“治好了，起来吧。”
灰色麻花辫搭在肩头的知性美人拍了拍义女的腿，眼含笑意。
“可我还是觉得好痛……”
李霏碎碎念着，刺骨疼痛记忆犹新。
“疼痛抵抗力也是必训科目哦。”
妮可端起红茶，语气平静道：“仅仅因为致残伤势的痛苦就无法集中注意力施法的软弱学生，可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说起来……曾经我追杀一名魔女时，已经抽下了她的脊椎，可她仍旧逃掉了。”
这名看起来端庄而温婉的灰发淑女，悠然提及令人胆寒的过往，同时露出遗憾之色。
冷汗，滴了下来。
有些心虚的魔女小姐老老实实闭上嘴，拎起裤子准备穿上。
办公室大门一把被推开，梅洛蒂亚热情洋溢的声音传来：
“早上好。”
旋即，这名金发束成高马尾、脚踩黑色高跟长靴的王牌女教师看到了院长室里正在提裤子、还露出半截雪白大腿的特招生小姐，以及双眼眯起笑容和善的院长阁下。
俗话说得好，院长一笑、生死难料，虽然梅洛蒂亚的个人档案上，师德那一栏已经写满了红叉，但妮可还是在那一排红叉上方又补了个新的，在这番良苦用心的鞭策下，想必梅洛蒂亚今后会记得进门前先敲门的礼仪，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见院长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黑发魔女仿佛漫不经心道：
“妮可妈妈，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魔女呀？”
妮可笑而不语，某位吃一堑却不长一智的金发御姐随口答道：
“据说是曾经有几名魔女在荒郊野外围堵妮可，图谋不轨，虽然没得手……”
我的姐妹们胆子这么大的么？
心中瑟瑟发抖的李霏面不改色地端起红茶，甜甜一笑：
“妮可妈妈，我打算用学分换点东西。”
……
“通行证。”
镇守传送路径的卫兵面容严肃，语气冰冷道。
在体型魁梧的佣兵出示1枚金币办理的凭证后，他才点头示意其通行。
“下一位……哦呼。”
卫兵转过头，语气顿了顿，然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请问有通行证么？如果没有的话记得去旁边的收费站办理。”
“这个可以用么？”
李霏拿出与白梦婷的合影晃了晃。
卫兵“啪”地立正，视线下垂，目不斜视道：“请进。”
——婷宝，你的面子终于管用了！
带着一枚崭新的翡翠色戒指的手轻抚胸口，李霏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笑容，一步跨过“征服之径”。
海浪声灌入耳膜，随之而来的还有海腥味与淡淡的血腥气息，李霏在海龟岛的传送门前稍稍驻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脚下地面平整坚实，但寸草不生，显然是在惨烈的大战中被摧毁，又用法术重新修复了环境。
借着明媚到有些刺眼的阳光，李霏能看到不远处有一株光秃秃的树干，密密麻麻的墓碑立在这颗衰败的参天古木旁，翻阅过一些刊物的李霏自然明白，这棵树上曾挂满了洛西布鲁克居民的头颅。
而在那片墓碑的北端，一座冰山与树干隔着数百米遥遥相望，山体由海族头颅堆砌而成，起码有几十米高，被封存在了有水晶质感的冰山内，连同死前的表情都永远被凝固住，不腐不朽，圆瞪的双眼凝视大海，却再也无法回到咫尺之遥的家乡。
——我洛西布鲁克天恩浩荡，带来繁荣与新生，海龟岛的蛮夷竟不知感恩戴德，发起动乱，开拓者们不得不略施惩戒，以儆效尤。
“可惜了呀……”
李霏喟叹一声，替损失的大量经验值而惋惜，接着跨坐在扫帚上，双腿在地面一跺。
嘭！
凛冽劲风将长发吹到脑后，法袍猎猎作响，黑发魔女在距离地面数十米的高度上眯着眼，一边留意地形，一边操控着魔力输出量。
光轮6S好是好，但要消耗自身法力值才能翱翔于天际，并且消耗速度颇快，每秒0.1~1点，如果全速飞行的话，没带上食人魔法杖的李霏几分钟就得被榨干——值得一提的是，蓝耗量与飞行速度并非是线性关系，哪怕是每秒消耗0.1法力值的最低功率，也能维持最高时速的三分之一。
若非晋升魔女，魔力亲和度与资质得到改善，李霏恐怕无法完成控制魔力输出量这种最基本的操作……
在空旷的野外飞行，和在城市里飞行完全是两个概念，没了层出不穷的障碍物，也不用担忧亚丝娜女士忽然冒出来把自己抓进局子，可以不管不顾往目的地全速冲刺，感觉无比畅快。
在呼啸风声中，李霏望着脚下快速倒退的模糊景象，上午“空难”留下的阴霾逐渐淡去，她不断加大魔力输出量，在天穹下拉出一道残影。
“Waaaaaa！”
最后，李霏忽然放声高呼，油门拉满！
有个精通制作药剂的女朋友，挥霍起魔力就是硬气。
在多次补魔后，黑发魔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附近，这才放慢速度，一边在天空上盘旋，一边从怀里摸出地图，仔细对照。
“就是这里！”
把光轮S6藏进灌木丛里，李霏面露笑意，审视着蕾欧娜送给她的礼物。
那是一片生满奇珍异草、万紫千红的秘林，纵然隔着数十米，也能嗅到馥郁香气，层千上万的妖精与五花八门的天材地宝皆孕育于此。
这也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宝库，蕴藏着足以让绝大部分低序列超凡者疯狂的财富。
这里名为秘密花园。
在不久前动乱中，铺天盖地的海族大军，虽然没有接到“剿杀土著生灵”的指令，但超凡生灵普遍有着嗜血的本性。
这就导致，维拉尼安的大部分土著也遭到血洗，幸存者十不存一。
好在，数量最多的鱼奴属于“非作战单位”，攻击性不强，而这片秘密花园又靠近岛屿中心，才幸免于难，没有被海族洗地。
李霏一步步走过去，离秘密花园的入口还有十余米时，几只妖精飞了出来。
她们娇俏动人、顾盼生辉，这让李霏不仅感叹。
自家妖精……终究不如野生的香呀。
“要进来做客吗？”
一名蓝发的妖精面露热切而朗丽的笑容：“我们有甜美的花蜜与甘冽的泉水。”
“那再好不过了。”
李霏也噙着笑意，甜美动人：“如果可以的话，还麻烦你帮我联系下你们的领主。”
“放心吧，女王她最喜欢人类了，每个人类进来，她都会亲自招待的。”
热情好客的蓝发妖精已经挽住李霏的胳膊，似乎迫不及待要用果实与花蜜的盛宴招待她。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几名妖精的簇拥下，李霏似乎忘记了超凡生灵，尤其是野生超凡生灵的本质，脚步轻快地走进秘密花园。
在婆娑树影中，一个又一个美貌动人的小脑袋从娇翠欲滴的草丛里、潺潺流淌的小溪边、鲜艳巨大的蘑菇后探出来，带着野性与侵略意味的视线牢牢黏在李霏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忽然，李霏脚步一顿，偏了偏脑袋：“那是什么？”
她伸手指向一名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女性问道。

第七十章 交接手续
妖精素来是自然阵营中最活跃的一份子，可不论是奋斗在各个工作岗位上的妖精也好，还是效力于军队的妖精也罢，她们的祖先几乎都是从召唤魔法里降生的妖精。
从神秘学上来看，她们可以算是法娘们的女儿（法爷召唤出的都是丛林之子），天生更具“人性”，并且经过代代驯化，阵营所遵守的规则几乎算是刻在了她们的DNA里——可就算如此，李霏上回白嫖别人家秘密花园的“仙子之环”时，仍不乏在放养环境下恢复了些许本性的小妖精，对她毛手毛脚。
至于野生妖精，则彻底无拘无束，在习性上要原始野蛮得多，毕竟没有法律这玩意儿给她们定罪，烧杀抢掠也好，违背妇女意志也罢，都是理所当然的。
教科书上有这些内容，但终究没有直面现实来得印象深刻。
在一片巨大的树叶上，躺着一位浑身血迹斑驳的女性。
她通体交错着长长的血痕，看起来像是由尖锐指甲撕裂的；触目惊心的淤青、血淋淋的牙印密布，几乎掩盖了原本白皙的肤色。
她竭力瞪着眼，双瞳已经开始涣散，可仍有几只面容甜美烂漫的小妖精覆在她身上，如同骑木马般，斑斓蝶翅一颤一颤，发出咿咿呀呀的嗓音，构成一幅病态而妖异，唯美又扭曲的画面。
“她呀，是咱们这儿的上一位客人。”
挽着李霏胳膊蓝发妖精，笑容中已经带上了丝丝邪性，嘴巴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按照规矩，把身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丢了吧，我们会好好款待你的。”
“哦？那我要是不丢呢。”
李霏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转过脸。
不知何时，密密麻麻的小妖精已经围了上来，多到数不清的、带有敌意的视线，让李霏回忆起了狼窟里的群狼。
她们眼中充斥着邪恶露骨的占有欲，让精美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晶莹的指甲弹出，这是妖精即将发起攻击的前兆。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蓝发妖精吃吃笑着，同时用尖利指甲刮擦李霏的法袍，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响：
“按照精灵的说法，你会被变成不知廉耻的母猪，给我们产仔。”
“不过你这头母猪真是格外美貌呢，想必会产下更优质的后代吧，嘻嘻……”
你这么一说，搞得我都不想反抗了……
李霏叹息。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蕾欧娜赠送她这份礼物的时候，曾询问需不需要派人帮助她完成“交接”事项，不过李霏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
素白无暇的手，轻轻抚上蓝发妖精那纤细雪白的项颈，接着五指并拢。
咔嚓。
一声脆响，蓝发妖精的脑袋、翅膀与四肢一并耷拉下来。
瞥了眼只有7点的经验值，李霏很快在人力资源与经验值之间做出了取舍，她随手将软趴趴的尸体一丢，朗声道：
“根据洛西布鲁克的法令，我已经是你们的领主。”
“让你们的领袖出来和我说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妖精们狞笑着、喘息着地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李霏则失望地叹了口气，握住剑柄。
“慢着。”
忽然，如蜜糖般甜美的声音传来。
而水泄不通的包围圈也出现一道豁口，李霏侧目望去，望见一朵华美艳丽、根茎笔直的奇葩。
在层层深紫色的花瓣中央，有一名长相极为美艳的妖精斜躺在花芯处。
这个妖精不着寸缕，玲珑娇小又成熟精致的娇躯横陈，肌肤莹白如玉；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困倦，眼眸半阖，任由几名妖精侍女在身后打理着她紫色的长发，有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母人。”
这位似乎是首领的妖精开口了，声线甜腻醉人，又带着些高傲的意味。
她轻轻摆手，顿时有妖精捧着一卷羊皮纸飞到李霏面前。
“从上一位客人口中，我了解了一些关于洛西布鲁克的事情，并且在这几天里做了些准备。”
妖精托起下巴看着她：“你知道么，我本来不打算露面的，毕竟我已经和某位女士达成了合作意向，以秘密花园的财富为代价，替我与我的子民们换取洛西布鲁克的合法身份，哪怕失去一切，也好过被奴役。”
“如果你晚来两天，这里恐怕就空无一物了……”
——谁敢钻空子截我胡？
这是李霏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根据协议，这片秘密花园，以及秘密花园的产出，都算李霏的，谁敢明抢，她甚至不用找客人替自己撑腰，只要跟在治安队里当差的女儿媳妇招呼一声，就能让胆敢乱伸手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坏就坏在“产出”这个定义上。
经常在酒馆听姐妹、客人“议论时政”的花魁小姐明白，自从白梦婷一拍脑门儿整了套新法出来后，市政厅办事就得讲“智慧生物权”了——这就导致，秘密花园里的妖精，已经无法算作一项“产出”了，从原则上来说，哪怕李霏接手此地，她们也完全可以带着“个人财物”离开秘密花园。
当然，真正在执法环节，也是有一定的弹性的，毕竟尊贵的洛西布鲁克居民，在建设新家园的时候，失手误伤个把土著在所难免，抢救失败也可以理解……如果有土著对此感到不满，完全可以去市政厅喊冤，前提是能伪造出与灵魂气息绑定的进出凭证，并通过被卫兵们重重看管，还有高序列强者镇守的传送路径。
翻译成人话就是：
别人没法直接抢走秘密花园里的东西，并且只要在海龟岛内，秘密花园的主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但别人可以向秘密花园里的土著提供收费偷渡服务，只要妖精到了洛西布鲁克，秘密花园的主人也拿她们没办法！
一旦完成转移，那么花魁小姐得到的只会是一个空壳，虽然空壳也值钱，但损失肯定相当惨重。
——妖精的嘴，骗人的鬼。
这是李霏的第二个想法。
献出全部财富带着所有妖精偷渡？
开什么玩笑，如果按人头收费的话，为什么不自己保留大部分财富，只带上几个姨太太们跑路呢？
以己度人之下，李霏觉得妖精嘴上说的是“全部带走”，实际上说不定把子民们都卖了个好价钱。
正当李霏的思维快速运转时，妖精首领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不过看到你之后，我改主意了。”
“母人，签下这张契约，这里财富与美色，都会是你的。”
妖精首领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让袖珍却下作的身材淋漓尽致地呈现了出来，然后眯了眯蓝紫色眼眸，食指轻点嘴唇，用呵气般的嗓音道：“包括我。”
切，美人计？
多来点，我喜欢。
李霏心中嘀咕着，接过契约瞥了眼。
契约内容大概是，李霏要和名为“萨莎”的妖精首领结婚，在生下一女后，可以得到与妖精首领相同的权利……
“萨莎女士，不得不说，你开出的条件很有吸引力……可问题是——”
李霏笑眯眯地问道：“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呀。”
“这里的土壤很肥沃。”
萨莎的声音仍旧甜腻，只是多出了些危险的意味：“把人类埋进去，用不了几天，骨骼都会腐朽，化作养料。”
话音刚落，妖精们形成的包围圈就开始收拢，无数炽热的视线黏在李霏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如果来接管此地的人美貌又弱小，就用婚姻巩固自身地位，否则就卷钱跑路，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李霏抚掌赞叹：“受教了。”
萨莎无视了李霏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事实上是由衷地感叹），她姿势不变，紫红色唇角勾起暧昧而高傲的弧度，眼中带着丝丝挑衅之意——本妖精就是仗着人多吃定你这个序列9的小法娘了，你能如何？
锃——
回应她的，是剑出鞘时的清脆颤音。
“你们……是打算人多欺负人少么？”
李霏持剑问道。
“拿下。”
萨莎嗤笑一声，根本不屑于回答如此幼稚的问题，同时为这个人类女性的不识时务而感到轻蔑。
“嘎——”
一个绿发小精灵反应最快，她睁大双眼，发出兴奋的尖叫，清纯迷人的小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狰狞笑容，竭力扇动双翅，就像李霏冲了过去。
嗡……
在清澈悠长的嗡鸣声中，小妖精变成两截落地，雪嫩纤细的双腿颤了两颤就不再动弹，上半身却翻滚了好几秒。
具备四级锋利度的欢欣之刃，拿来切序列9的妖精属实是杀鸡用牛刀了，李霏轻而易举地秒杀了她，剑锋斩断皮肤、肌肉、骨骼、脏器……可敏感的手掌却仅仅感受到了微不可查的阻力。
事实上，李霏如今就算没有食人魔法杖，也有足够的法力值对自己释放巨龙之力了，但此刻她忽然意识到，欢欣之刃在手，加上系统买来的剑术专精（Lv1），或许连巨龙之力都能省了……
干净利落的秒杀让妖精们动作一顿，旋即萨莎带有冷意的催促声传来：
“不过是个序列9而已，怕什么？”
“谁能擒住她，可以不用排队享用一个月，并能第二个使用她的胎房。”
闻言，妖精们顿时沸腾了，发出连绵不绝的尖啸声，成群妖精汇聚如狂风骤雨般扑向李霏。
“呵。”
李·狼窟法神·霏面无惧色，舔了舔嘴角：“本姑娘我啊，最喜欢以一敌多了呢。”
……
郁郁葱葱、扎紫嫣红的秘林里，再无往日的莺歌燕语，冲天血腥味掩盖了醉人花香。
花容月貌的妖精们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面，圆瞪着明亮的大眼，玉体横陈，体温伴随着鲜血一并流逝；四分五裂的斑斓翅膀如羽毛般洒落在地面，遮住未曾瞑目的双眼。
“听话的妖精才是好妖精，而坏妖精是会受到惩罚的，你说对么？”
靴底踩着萨莎的脸，妖精之母一边温声细语地提问，一边脚掌施加力度，在她娇嫩精致的面庞上来回碾了碾。
接着，浑身浴血的黑发魔女提高了音量，语气森寒道：
“想跑的大可以试试，看看离了我的领地，你们到底是会人随手杀死在路边，还是被食人魔生吞活剥。”
她又垂下脸，一条腿蹬直，而踩在萨莎脸上的那条腿弯曲，摆出一个大马金刀的弓步姿势，同时手肘搭在膝盖上，眸光幽深道：
“臣服，还是死亡？”
说话的同时，她也在一点点地加重力度，也许十秒，也许二十秒，就会有一颗西瓜在她脚下爆开。
萨莎用力抓住她脚踝，拼命往上推，时而抠住靴子向上拽，指甲都崩裂开来；纤细双腿疯狂地在地面蹬动，雪白的脚掌染满泥土。
可力量的差距太大了，短短几秒，萨莎的双眼就变得通红一片，她听见刺目的耳鸣声，还有颅骨不堪重负的咔咔闷响。
显然，在生死间的大恐怖面前，不是人人都能保持傲气的。
试图推开脚踝的、血淋淋的小手终于松开，用掌心连连拍打靴子，同时脚下传来一阵痛苦的声音：
“放，放……”
“你说什么？”
李霏松了几分力度，勾起嘴角道。
“放过我，求求你，饶我一命……”
方才高傲慵懒、不可一世的妖精首领此刻蜷缩在地上，面色煞白。因毛细血管破裂而血红的双目中满是乞求与恐惧之意，身体不断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早这样多好。”
李霏的脸色顿时转怒为喜，展颜而笑。
接着，她弯腰抱起萨莎，把她带到溪边，温柔细致地替她洗去身上污渍，一副森井绫子般的慈母模样。①
“敢乱动就溺死你哦。”
柔声叮嘱了句后，李霏又释放了来自【青铜荣誉奖章——自然】的一级疗伤术，让萨莎眼中的血丝消退了几分。
“把所有妖精都招呼过来吧。”
妖精之母和蔼地吩咐着，同时温柔抚摸萨莎的脖子，而脸色惨白的妖精首领身体还在发颤。
呃唔——
两秒后，李霏一把卡住她的脖子，伸直手臂将她提起，脸上笑意不减：“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不听话的坏孩子，可没有浪费食物和空气的价值哦。”
如果伊蕾娜在这里或许会发现，李霏此刻的表情，已然有了几分妮可妈妈的风范。

第七十一章 妖精蜜语
近千只妖精在秘密花园里忙碌着，把同族的尸首埋进土壤里，再用溪水一遍遍冲刷战场，可刺鼻血腥气始终萦绕不去。
而萨莎却如木偶一般僵在原地，迷人的紫色双瞳已经失去神采。
在她的观念里，凭借数量优势，铺天盖地的妖精足够淹没序列8，甚至某些序列7的存在。
可某位神装、开挂还精通虐菜的序列9，硬是一人一剑把她们杀得肝胆俱裂，用两百多具尸体换来了此刻的静谧，这让胜券在握的萨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之后一番PUA，更是让她的心态彻底崩了，再不复那从容倨傲的模样，反而像是高傲人妻不慎走进魅魔风俗店、几个月后才大着肚子走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坏掉了”。
而妖精之母静静扫视着她们的动作，目光所及之处，妖精瑟瑟发抖，少部分妖精则把愤怒与仇恨深埋于心底，可这并不能瞒过妖精之母的双眼。
妖精要是自家的好呀……
李霏在心底无声长叹。
好坏都是比出来的，自家女儿各个跟天使一样，乖巧、伶俐、忠诚，只有极个别像是魅魔投胎，被花魁小姐视作衣钵传人。
不像野生的，对自己又恨又怕，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恶狠狠地把自己变成不知廉耻的产仔母猪。
“你们其实不必怕我。”
等尸体尽数被埋入土中，李霏才温声开口道：“毕竟，我总忍不住把妖精当成女儿看待，而我从不会苛待自己的女儿。”
妖精们沉默不语。
李霏慈祥地笑了笑，轻吟咒语：
“CobalorumIanuae”
几只捧着木箱的妖精出现在涌动的魔力光芒中。
呼唤妖精（Lv1）
法术效果：将与施法者缔结了法则契约的妖精传送施法者到身边。
法力消耗：4
升级所需：1/100
降生于【召唤魔法】的超凡生灵，天生就与召唤者间存在法则契约——当然，施法者也能通过种种手段清除契约，或与别的赵凡生灵成立契约，比如碧翠丝和芙芙之间，就必然订立了某种超凡契约。
而“呼唤类”法术，则可以凭借比召唤类法术更低的法力值消耗、更快的施法速度，迅速将契约伙伴传送到自己身边。
比如呼唤妖精，只要4点蓝耗，就能从拉姆、夏娃这些女儿中随机传送四个到自己身边；而召唤妖精的话，却要付出6点法力值，还只能召唤出两三只妖精，并且这些召唤单位有着召唤时长有限、容易被净化等法术摧毁等弊端。
不仅如此，“呼唤”来的超凡生灵，是可以携带一定体积、重量的物品的！
这就导致，但凡掌握了【召唤魔法】的法师们，十有八九会潜心钻研“呼唤类”法术，并呕心沥血打造出一支班底。
碰到低烈度战斗，这些法师们各个混得要死，当队友在浴血奋战时，他们叽里呱啦念咒老半天，好不容易召唤出一批召唤生物，却被净化、驱逐、解除等法术瞬间清场；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却能在翻掌间呼唤出一票装备精良的打手，拥有一人成军的可怕战力。
此刻，李霏连续释放“呼唤妖精”，很快就把十多个女儿一并传送过来了，她们每人手中都抱着提前准备好的小箱子。
妖精之母轻轻打了响指，顿时女儿们齐刷刷打开箱子，类似蜂蜜的甜蜜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箱子里摆满了樱桃大小的橙色果实，名为“妖精果”，从名称就能看出来，是妖精一族最为钟爱的食物之一，甜美可口、养分充足，还有延长寿命、加速繁衍、优化血脉力量等功效，在市场里按“个”卖，十银币一个，李霏搞来两千个，也算下了血本。
秘密花园里也有这种果实产出，普通妖精一辈子都没机会分到几颗——一来是因为产量稀少，二来是由于智慧生物数量一多就必然会产生阶层，而最珍贵的东西必然被上层瓜分掉十之八九。
对于妖精而言，妖精果的吸引力是直观且强烈的，毕竟这玩意儿不仅美味，对身体也有莫大裨益，甚至可能让血脉得到蜕变与进化，这让她们全身的细胞都在躁动，若非同伴的死状历历在目，恐怕已经上来哄抢了。
李霏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于是慢悠悠走上前，拾起一颗果实，喂进怀有身孕的妖精口中，用贵妇拿金钱来诱骗平民少女般的语气循循善诱道：
“我的女儿，每天都可以享用这些。”
“只要你们懂事一些，我也会对你们视如己出。”
虽然是谎言，但精湛的演技、祸国殃民的美貌以及剩下的1999颗妖精果增加了这番话的说服力。
见妖精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妖精之母继续画饼道：
“你们应该清楚，洛西布鲁克前不久才抓捕了一批塞壬和海妖……只要你们表现得够好，我可以弄来一些给你们产仔。”
“除此之外，人类、精灵、魅魔……都可以。对了，听说过妖精薄荷么？那可是好东西哦……”
在妖精之母的蛊惑下，妖精们的表情开始松动了。
李霏想了想，放弃了“让女儿们分发妖精果”的念头，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朝最近的那只妖精挥挥手，柔声道：“来，过来。”
妖精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可身子微蜷，像是怀孕后面对暴怒父母的初中女生般，随时准备双手护头，以防被暴揍。
“喊我一声妈妈，这就是你的了。”
李霏宠溺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椭圆形的果实在指腹间来回滚动。
虽然笑容很和善，但李霏脸上还溅着妖精的血，这小妖精哪敢说不？
她吞了口唾液，带着颤音道：“妈，妈妈……”
“真乖。”
李霏又揉了揉她蓝黑色的长发，又在她额头亲了口：“自己玩儿去吧。”
接着，她又扫视一圈，招呼道：“都排队过来领吧。”
……
短时间内获得这批野生妖精们的忠诚，这根本不现实。李霏胡萝卜加大棒，只是希望她们能安分点，别给自己挑事。
可总有桀骜不驯的妖精，试图给她制造麻烦。
李霏用指尖揉着因连续送上1043枚香吻而有些发麻的嘴唇，双眼眯起，俯瞰着十几名倔强的妖精，疑惑道：
“你们……就那么想死么？”
“你杀了我的母亲，妻子和女儿！”
一只栗色头发的妖精呲牙，脸上带着泪痕。
“我刚刚是乱杀的，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李霏嗤笑一声：“你可是有够倒霉的。”
-17的道德值，是一个平均数，对待忠诚的、美貌的、有价值的或自己在乎的，李某人的道德值会在-1~-17之间浮动，比如昨天，她甚至愿意为了照顾夏娃的情绪而做好了放弃婚礼以及彩礼的准备，这是何等伟大无私的母爱！
可对于别的，那就妥妥-30起步了，哪怕是可爱迷人的妖精，在缺乏忠诚的前提下，也无法唤醒她的半点良知——事实上，李霏在道德值没有跌落到如今这种程度的时候，就能在杀掉月光狼幼崽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姥爷姥姥等全部长辈后，一边自语着“经验值不够呀”，一边把毛茸茸还嘤嘤叫的可爱狼崽子们一并变成经验。
“你，你，你……”
李霏眸光闪动间，伸手随意指了三十多个妖精出来。
这些妖精要么脸上带着痴迷讨好之色，要么就看起来营养不良，身材消瘦、发丝也没什么光泽，似乎平日里生活不太如意。
妖精之母嘴角噙着笑，吩咐道：“杀了她们，我将任命你们管理别的姐妹；妖精果以及其他种族的雌性，也会优先供应给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跟她们一起死。”
在抽剑斩掉一个抗拒意识强烈的妖精后，厮杀开始。
短短五分钟，那十几名负隅顽抗的妖精就永眠在了自己的家乡，并拉了几名二五仔陪葬。
“很好。”
李霏满意地抓起一把妖精果，塞到一名妖精怀里，其他递了投名状的妖精也依次享受到了同等待遇。
在妖精果的功效下，她们的伤势很快就会愈合，并且变得更强壮些。
“这两个，也杀了。”
李霏话音刚落，已经没有回头路的二五仔们一拥而上，撕碎了被妖精之母选中，却迟迟不肯动手残害同族的妖精。
“不错，都是我的好女儿。”
李霏夸赞道：“你们辛苦了，现在可以让别的姐妹来处理尸体了，谁敢不听话就告诉我。”
小妖精们忐忑而激动地离开，相信不难预见，今后这片秘密花园里会发生不少欺女霸女之事。
挥退别的妖精，身边只剩下萨莎与亲生的女儿们后，李霏才敛去笑意，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拉姆的脑袋。
杀一批拉一批，剩下的恩威并施，不出意外的话，这片秘密花园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了……真要有，那就只能花钱委托专业人士了，谁叫人家只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三好学生呢。
至于长期么……
李霏挑起粉发妖精的下巴，话语中带着促狭之意：
“拉姆，你要老婆不要？”
“我，我只想陪着母亲大人……”
拉姆红着脸道。
“我我我，我要……”
一刻不停偷吃妖精果的夏娃连忙把果实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着，含糊不清道。
“出息。”
李霏白了她一眼。
夏娃可是花魁小姐的衣钵传人，要时刻带在身边耳提面命，用来钓富婆的；有朝一日，夏娃兴许还能当上花魁小姐的同事，母女齐心，业绩冠军，哪能在野生妖精上浪费时间与精力？
妖精之母挥挥手，将真正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们招到身边，温声道：
“咱们才是真正的亲人，我就直说了。”
“你们有谁想留在这里的？”
尽管秘密花园的环境对妖精有着本能的吸引力，并且留在此地可以没日没夜做新娘，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当女仆，可面对李霏的问题，妖精们却齐刷刷摇头，无一例外。
理由是忠诚。
在掌握召唤魔法后，有一定程度被迫害妄想症的花魁小姐曾不止一次从姐妹、客人、老师那儿打听过忠诚度问题，而她们给出的答复如出一辙：召唤魔法赋予的忠诚，是几乎绝对的——除非受到精神类法术控制，或者天天虐待，折磨个十年八年，否则从未有过背叛的案例。
据妮可妈妈所说，她有个朋友曾做过试验，以召唤魔法中降生的一百名丛林之子充当实验对象，在命令“不许自杀”后每天用酷刑折磨它们。
直到第六年，幸存下来的31位丛林之子中才出现了头一个背叛者——它违抗了“不许自杀”的命令。
顺带一提，女性法师召唤出的是妖精，只有男性才会召唤出丛林之子，这让李霏打消了“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的怀疑。
“既然如此……”
李霏摸着下巴，有些迟疑。
拉姆的办事能力是她最为信赖的，可花魁小姐却是个喜新又恋旧的人，拉姆长期在这儿“出差”她还真舍不得。
“以后就让李月在这里管事吧。”
终于，李霏打了个响指，拍板做出决定。
李月有功劳在身，又不像拉姆陪自己最久，更不像夏娃这样与自己投缘，如此安排在感情上更容易接受些；并且被转化成幽魂后，李月能轻轻松松单挑十个妖精，把秘密花园这片宝地“分封”给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转化幽魂的妖精忠诚度也不会降低，妮可妈妈也有朋友做过试验，但这回李霏严重怀疑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哪怕没证据。
“撒，就是这里吧。”
一边说着，李霏一边踱步走到萨莎刚露面时斜躺着的巨大花卉旁，摸了摸用一百学分换来的新戒指，紧接着一道绿莹莹的光芒激射而出，映射在花芯处，凝结成一枚形似妖精的标记。
【妖精蜜语】
装备评级：星光
属性：魅力+1，智力+3，
附魔效果：妖精蜜语、妖精标记
妖精蜜语：【召唤魔法】中降生的生灵固定为“妖精”，且召唤数量+2
妖精标记：可在某个方位生成妖精标记，标记生成后从【召唤魔法】中降生的妖精将会出生在标记地点。
妖精之母满意地勾起嘴角。
想让我当母猪？
呵。
提升到基础级别的【召唤魔法】加上妖精密语，每天至少会有四名妖精女儿降生在这片秘密花园里。
要不了多久，秘密花园里的野生妖精，就全都得变成我老李家的母猪……阿不，媳妇儿了！
“拉姆，你以后每周在这里待个一两天，跟李月换班，让她回来陪陪我。”
等标记成型后，李霏扭过脸对拉姆叮嘱道：“来这里的时候多留意下自家姐妹，碰到资质出众的，就带到我身边。”
“嗯。”
拉姆一如既往用非常认真的态度面对李霏的要求。
“蜜糖，你以后每天购买一些妖精果。”
李霏盘算了下收入，又对那名研发出“贼好吃的妖精牌蛋糕”、并由拉姆起名的妖精吩咐道：“我所生的女儿，每天至少有一颗……多买点，我有空了好好考虑怎么分配。”
在女儿们的欢呼声中，李霏将视线转向了双目一片空洞的萨莎：
“说吧，秘密花园的财富在哪儿？”

第七十二章 买房
一小堆金沙与魔力水晶，光芒闪闪；旁边还摊放着特殊的矿石、草药等，一瞬间暴涨了三万多点的财富值，让李霏明白了这笔收获有多么丰厚。
她走上前，握住金沙，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又把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超凡物品上。
毋庸置疑，这些超凡物品都是以往在秘密花园里“做客”的女士们遗落在此的宝物，不过能战败于妖精，她们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李霏并没有找到自己看中的超凡物品。
“没有幸运四叶草？”
李霏蹙眉，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幸运四叶草是秘密花园中最宝贵的产出之一，可并非每片秘密花园都能稳定产出这等炽手可热的宝物。
“对，对不起……”
萨拉小脸煞白道。
“废物。”
妖精之母冷哼一声，吩咐道：“把上一位客人的随身物品挑出来给我看看。”
萨拉战战兢兢寻来幸存的手下，四下搜寻好一阵，才把不知道从哪儿翻找出的零碎物品送到李霏面前。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超凡者。
审视这些物品后，李霏很快给上一位客人贴上了标签，并用指尖敲了敲太阳穴，心中有些迟疑。
留着当母猪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是洛西布鲁克的居民，万一哪天事情败露，人脉再硬也只能避免律法的制裁，可身败名裂确是必然的结果。
那么选项只剩两个：
是救人刷声望，还是杀人灭口？
垂眸思考时，李霏在不经意间瞥到了胸前象征着良好市民与道德楷模身份的青铜荣誉奖章，以及被寄托着能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厚望的特招生胸针，内心有所触动。
于是她不再迟疑，快步走到处于弥留之际的女性旁。
“救我……”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她空洞的双眼中竟迸射出强烈的、代表着求生欲的光芒。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扯住李霏的衣角，边流淌血泪，边用沙哑衰弱的嗓音发出央求。
“没救了。”
李霏摇头，抽出黯夜送她上路：“你应该庆幸俘虏你的是妖精，而不是哥布林。”
[你杀死了金妮·巴格瓦，获得137点经验]
做此决断，是因为李霏意识到，杀人灭口，必然能得到一小笔遗物与经验；救活带回去，虽然可以刷声望，但一来要承担昂贵的治疗费用，二来她康复后必然会不计代价，找上亲朋好友来秘密花园寻仇，三来从她携带的物品来看，这家伙身上没什么好处可捞，救命之恩换来的仅仅是感激而已，成本有点高，收益太小。
而荣誉奖章则提醒了李霏，自己刷得声望已经够多了，并且埋葬于维拉尼安的人数以万计，只要小心一些，根本不用担心事情败露。
鲜血溅在胸前的奖章上，让它看起来更鲜艳了。
趁着野生妖精们挖坑毁尸灭迹的功夫，达成了收割经验、锻炼实战与管理能力、搜刮财富、初步接手秘密花园等目标的李霏轻拍手掌，对女儿们露出祥和的笑容，宣告此行圆满收尾：
“可爱的女仆小姐们。”
“等以后‘真正的’姐妹多了，你们也可以到秘密花园里轮休哦。”
“现在，让我们去挑选新家吧。”
……
灰色地砖在修剪齐整的草坪里铺出一条宽敞平坦的道路，花魁小姐一蹦一跳踩着地砖上的纹路，说说笑笑地跟在蓝发大姐姐身后。
作为前任头牌的欧若拉，今天仍旧是森女系打扮，清爽的浅蓝色长裙被两根细细的肩带挂在凝脂般的肩头，裙摆摇曳间，露出脆生生的小腿。
白皙精美的脚踝下是一双米色凉鞋，脚趾上还涂着天蓝色指甲油，晶莹剔透。
忽然，她脚步一顿，一手扶着白色宽沿帽，另一手伸出，指着郁郁葱葱、高大茂密的古木道：
“看，这颗橡树的树龄有两百年了，橡树可是自然阵营的象征哦。”
李霏扬起脑袋，聆听着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觉得有静谧感在心头油然而生。
稍稍驻足后，欧若拉牵起花魁小姐的手，给她介绍沿路的景观石、雕像、喷泉等，毫无艺术细胞的李霏以前总觉得“破石头烂雕像有什么好看的，有钱人都是**吧”；但这回，她却兴致勃勃地听着欧若拉的介绍，时不时点头，对那些奇形怪状的景观石越看越满意。
“到了。”
欧若拉指着一座气派而别致的建筑道。
那是一间五层复式别墅，建筑面积足有四分之一公顷，在设计上有着鲜明的自然阵营建筑风格，薄荷绿与浅棕色的墙面，看起来清爽而明快，又与周围生机勃勃的环境融合在一起，显得赏心悦目。
由于李霏在维拉尼安耽误了颇久，导致天色已沉，别墅三楼已经亮起了昏黄灯光，透过窗户映入李霏的眼中，让她心生温暖的感觉；忽然有一面窗户推开，是眉清目秀的兽耳女仆在打扫窗台。
“欧若拉姐姐，买房送那个吗？”
李霏指着兽耳娘，笑眯眯道。
“坏小孩，人家可是做正经工作的。”
欧若拉用食指点了下李霏的额头，嗔怪道：“想买呀，得加钱。”
一听要加钱，李霏沉默了。
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堂堂花魁，还花钱买……传出去岂不是有辱金橘子酒馆的威名？
“进来吧。”
欧若拉牵着李霏的手走向别墅，早就在门口等候的女仆们向二人行礼，推开两扇大门。
屋内景象映入眼帘后，李霏双眼一亮。
这座别墅从外面看，是清新优美的，充满生态与艺术气息的。
可打开门一看，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尘不染的墙面、暖烘烘的壁炉、柔软宽大的沙发、茶几上的甜品塔……一切的一切，都充斥着慵懒奢靡、足以消磨人斗志的小布尔乔亚风格！
李霏可喜欢了。
脱掉鞋子踩在地毯上，李霏稍稍活动了下被白棉袜包裹的雪糕，又跟着欧若拉参观了各楼层的房间，并推开窗户好好欣赏了一番姹紫嫣红的花园、四周铺着光洁瓷砖的泳池、空旷宽敞的饲养栏……
“喜欢么。”
欧若拉把一小块精致甜点喂进李霏嘴里，柔声道。
“嗯嗯！”
李霏直接跳到柔软的大床上，被床垫弹起十多厘米又重新陷进去，嗅着床单上的馨香，含糊不清道。
占地两千五百平米的五层大别墅，自带“车库”、花园和泳池，离上班地方还贼近，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虽然面积大了点，会有不小的闲置面积，但残留着冲国人习性的花魁小姐觉得，在手头宽裕的情况下，房子能买多大买多大，地皮能搞多少搞多少，别说是两千五百平，就算是两万五千平，只要撩妹的速度足够快，房间也早晚有不够分配的时候……
心潮起伏的花魁小姐出于职业习惯侧躺过来，摆出勾人的姿势，单手托腮，搭在上方的那条腿勾起，一手撩开耳边的长发，眼神也变得抚媚起来，想要白嫖这栋别墅……
但旋即她意识到，自己这要价实在有些过分了，破坏市场秩序也就罢了，关键欧若拉还是金橘子酒馆的前头牌，并且同为魔女，怎么看都不像冤大头……
见欧若拉坐在床边，花魁小姐像是毛毛虫一样蠕动过去，把脑袋枕在比床垫更具弹性的大腿上后才惬意地哼哼了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房子多少钱呀。”
欧若拉嘴角噙着笑，一手熟练地抚摸着她的面颊，另一手比出一个手势。
“谢谢欧若拉姐姐。”
花魁小姐露出甜甜的笑容。
在与欧若拉碰面并获悉看房地点后，李霏趁着去盥洗室的功夫，给白梦婷连发了七个窗口抖动外加夺命连环CALL，打断了“忙碌”的好姐妹，打听了下这里的房价。
而在与参考价格的对比之下，欧若拉给出的价格让李霏连讨价还价的打算都没有了——市面上三万金币起步的房产，她只卖两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普通人如果能在下班后多找一份兼职，争取让年收入达到一枚金币的话，那么只要不吃不喝省下一切开支，又没病没灾不请假地从18岁干到118岁，存好钱再去投胎，坚持两百辈子就能买下同款豪宅了！
“不客气，反正都是自家闲置下来的屋子，霏宝来买当然要多给点优惠咯。”
欧若拉的眼神有些宠溺。
她明明生得一张高冷精致的、甚至带有淡淡疏离感的厌世脸，可阳光温暖的笑容总能让冰山消融，显得格外美好、耀眼，让人不知不觉沦陷其中。
“阿巴阿巴。”
美色与财富所带来的吸引力，是贪财好色的花魁小姐根本无法抵御的，面对深藏不露的顶级镶钻白富美，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良久才一个激灵，迟疑道：
“欧若拉姐姐，那你……为什么要在酒馆里上班呀?”
“生活中总得有点爱好不是么？”
欧若拉那双冰色瞳孔里仍噙着明媚的笑意：“很多诗人、画师、小说家都是贵族出身，而我选择一份自己所钟爱的事业，又有何不可呢？”
听闻此言，花魁小姐肃然起敬。
她意识到，欧若拉小姐是一个高尚的公关，一个纯粹的公关，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公关。
不像自己，虽然也蛮享受这份工作的，但要是在金橘子酒馆赚不到钱，那分分钟掀桌子走人……然后换另一家。
回过味来后，花魁小姐又鼓了鼓脸，感觉被装到了……于是她气呼呼地伸出爪子，熟练地一个弹指崩开欧若拉的肩带，同时发出酸溜溜的声音：
“真好啊，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真好啊……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自己所喜欢的工作，不用考虑得失。”
“没那么简单哦。”
欧若拉扶回肩带，脸上仍挂着暖暖的笑，用和煦温柔的声音诉说着自己为工作而付出的努力：“首先得杀死试图让女儿去联姻的父亲，然后再杀死垂涎妹妹的哥哥，还有诸多对大小姐的美貌与家业虎视眈眈的血亲与敌人，而这一切都不能给市政厅抓到把柄；除此之外，还要用几个月的时间驯服拥有同等继承权的继母……”
花魁小姐感觉有点冷，悄悄缩起身子，心中也在揣测，绝无仅有的【疯魔女】职阶所扣除的道德值，是不是比别的魔女更多……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自己做出这些事，起码得皱一皱眉吧？哪还能维持如此典雅迷人的笑容呢？
不过这娘们好迷人哦……我可得好好学习学习，以后要当个优雅的闸种，阿不，优雅的坏女人……
花魁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欧若拉，心中不断涌现出乱七八糟的念头。
魔导师妮可天天言传身教开小灶，我唯唯诺诺、一无所获；可一旦涉及到专业领域，我重拳出击、举一反三！
两人闲聊了一阵，欧若拉忽然问道：
“对了，这间屋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没问题的话它就归你了，转让手续你有空了再去市政厅办理也可以。”
“另外，负责照看打理这栋房屋的佣人也是在年初签下的一年合约，佣金已经付过了，所以剩下的几个月，也会免费替你服务哦。”
太贴心了，欧若拉酱……
李霏心中赞叹一声，然后支棱起脑袋左瞅瞅右看看，最后用拳头敲击了一下掌心：
“啊，有的有的，有些房间要改造下。”
“如果可以的话，把主卧室改造一下，改得大一点，再弄张足够大的床。”
“四面要有落地镜，天花板上也要有。”
“再弄几个吊环……木马、水床和摇摇椅……算了我自己买。”
“地毯一定要吸水，别选太贵的。”
花魁小姐一五一十地诉说着房间设计规划，除了主卧室外，还有别的房间被改造成教室、办公室、车厢、病房……
说到最后，花魁小姐意识到要求有点多，于是音量逐渐降低，有些心虚道：“那个，费用我出……”
“不用哦，就当我送你的乔迁礼了。”
欧若拉用食指轻点花魁小姐的唇，脑袋忽然往下凑了些，直勾勾凝视着国色天香的黑发后辈，用气音道：“不过，记得请我来做客哟。”
自从去白府上做客过一回后，差点痛失贞洁的李某人很容易对♀做♀客两个字浮想联翩。
不过这次她敢肯定，不是自己想歪了，因为欧若拉小姐的唇正以1cm/s的秒速靠近自己。
一根银色挂坠从欧若拉领口里滑落，撞在黑发美人的唇角，传来光滑又有些沉重的金属质感；扑面而来的幽香中，雪白精致的锁骨与脖颈让人目眩神秘；水蓝色发梢也垂落在李霏的面庞上，痒痒的，撩动她的心弦。
花魁小姐的眼中泛起水光，似乎有些情动，可她忽然勾起嘴角，同时伸出食指挡住近在咫尺的唇，触感微凉。
这个动作倒不是为了挽救光速变质的同事兼姐妹情谊，而是作为行业翘楚的她非常清楚一个道理：
刚索要完好处就投怀送抱，会显得很廉价。
至于昨晚没把持住，绝非花魁小姐学艺不精、意志不坚，而是如同大地母神般成熟、丰腴，并且拥有妩媚人妻气质的格奈娅夫人实在太难顶，花魁小姐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轻轻推开欧若拉的唇，李霏扭头看了眼窗外黑下来的天色，又收回食指轻点自己的唇瓣道：“上班要迟到了哦，欧若拉姐姐。”
——三擒三纵，乃茶道之基本功，不得不尝。
——你，学会了么？

第七十三章 毒吻
花魁小姐仰着脖子，略显吃力地张大嘴巴，任由几根白嫩颀长的手指拿着奇形怪状的仪器在口腔里搅弄。
“头抬高一点。”
客人一手揪着李霏的舌头，用注射器将调配好的药液注入粉嫩的口腔黏膜内。
感觉酸酸涨涨的。
口水也要滴出来了。
花魁小姐用委屈兮兮的眼神盯着客人，似乎在催促“怎么还没好？”
“快了哦。”
欧若拉笑眯眯道。
花魁小姐在一个钟头前才知道，金橘子酒馆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新生魔女在挑选完免费的秘术后，格奈娅夫人会出钱替她买下所需素材，而魔女姐妹们则自愿报名成为志愿者，指导新人魔女的秘术修行事宜。
而欧若拉小姐用了不知道什么交易手段，从几十名魔女中脱颖而出，争取到了“帮助花魁小姐修行【毒吻】”的志愿者名额。
财大气粗的她，干脆把花魁小姐今晚的工作时间也预约了。
在第七遍“快了哦”之后，欧若拉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将枝干钉在毒蛇的三角形头颅上，完成最后一步仪式，才宣告改造完毕。
花魁小姐终于能合上嘴了，她揉了揉嘴唇，又端起果汁喝了口，滋润干燥的口腔，准备把果汁咽下去时，却忽然意识到“本姑娘嘴里有毒”，低头把这口果汁吐出来，连唾液都不敢吞进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欧若拉。
“不用担心哦。”
欧若拉捏捏李霏的脸，详细讲解起毒吻的原理：“唾液是从嘴巴的各个部位产生的，毒吻的仪式与药液只会对你舌头下方的一小部分进行改造。”
“改造目的主要是赋予分泌毒液的功能，以及增强肌肉的灵敏度。”
“在正常情况下，你的口腔里是不会有毒性成分的，你必须先把少量魔力汇聚在舌头下方，以魔力为催化剂促使口腔分泌出毒素，再控制舌头下面的肌肉，将毒液挤压出来才行。”
“而且你只是接受了最初级的毒吻改造，就算不慎自己喝下去，也最多感到短时间的全身麻痹哦。”
“好，好吧……”
李霏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丢丢唾液下去，屏住呼吸等待良久，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悬着的心才缓缓放松下来。
“另外，你每天有空的时候，记得喝一点自己的毒液。”
李霏：？
这刁民莫不成想害朕，夺回头牌宝座？
在花魁小姐狐疑的目光中，欧若拉温声解释道：
“咱们魔女有着出类拔萃的适应性与进化能力，越是高序列的魔女就越是如此——在序列等级相同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种族的适应性能与魔女媲美。”
“这就意味着，你只要长期饮用这种毒素，你就能产生相应的抗性，直到彻底免疫它。”
“这也行？”
李霏目瞪口呆。
“这不算什么。”
欧若拉端起酒杯，眼含笑意：“事实上，有一位名为‘巴麻美’的强大魔女，每天都会砍下自己的头颅，锻炼自己的‘斩首死亡抗性’。”
“这就导致了，当某些劲敌千辛万苦斩下她的头颅后会惊愕地发现：魔女那失去头颅的肢体仍然可以精准地对他眉心点出‘死亡一指’；而滚落到他身后的头颅，则会在同一时间张口突出‘恶魔吐息’，形成前后夹攻的局面。”
“……”
李霏默默抿了口果汁给自己压惊。
“来，试试吧。”
欧若拉用良师点名女同学回答问题时般的鼓励目光看着李霏，同时素白掌心上摊，微凉指尖轻轻抵住花魁小姐的下巴。
李霏放下水杯，屏息凝神，在魔力涌向下颚的同时，下巴与嘴唇一动一动，努力控制着自己舌头下方的肌肉，过了将近十秒，才有一股杏仁香味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缓缓将裹挟着麻痹毒素的唾液吐在白玉般的掌心中，并且观察到大约比知画姐长了0.5cm的手指收缩了一下。
“咳。”
欧若拉轻咳一声，祸国殃民的花魁小姐刚刚做出的动作实在过于涩气了，前任头牌也难顶。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与指缝间湿润的感觉，欧若拉不动声色地试验了下毒素效果：
“甚是美味……哦不，我的意思是，只要一克左右，就能让大部分序列9的超凡者僵直两到三秒；序列8的不会超过一秒，但动作利索的话也足够致命了。”
李霏也横下心来，眼一闭，一跺脚，咽下带有杏仁味的液体。
被魔力催生出的毒素见效很快，几乎是毒素进入食道的瞬间，李霏整个人就软绵绵地瘫软在沙发上，片刻后又恢复了力气，缓缓挺直了腰。
持续时间不到两秒，一方面要归功于系统加上来的体质，另一方面就要得益于魔女血脉了，导致李霏对毒素的抗性高于等闲序列9的超凡者。
而切身体会过【毒吻】的效果后，花魁小姐的小心思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如果有足够的魔女积分兑换进阶版【毒吻】，再碰上曾把自己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那个塞壬，自己或许就不用玩儿命了，只要美人计和一把足够锋利的武器……姛被杀，就会死！
不仅如此，升级版毒吻也能分泌出更多功能性药物，这就意味着花魁小姐留宿在别的女人家里时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我最多只是KISS，绝不会主动做别的事情”，然后在分泌高浓度电脑配件后做一个发乎情止乎礼、一诺千金的淑女，玩儿一出守株待兔儿~
正当花魁小姐浮想联翩时，冰凉柔软的手指忽然撬开唇瓣，轻车熟路地拨开舌头，用食指与拇指的指腹捏住舌头与下颚间的一块娇嫩肌肉。
“速度太慢了哦，起码要在半秒内分泌出毒素才算合格呢。”
欧若拉指尖捻动，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循循善诱道：“感受到了吗？是这块肌肉，来，跟着我的节奏……”
被、被挤出来了……
李霏瞪了欧若拉一眼，还用牙齿咬她。
这地方连知画女士都没碰过！
我可是发过誓，对知画姐忠贞不二……
什么？我没说过这话啊？
那没事了。
花魁小姐很快放下了心理负担，在欧若拉的“指点”下，不断适应着新掌握的技能。
……
半小时后，花魁小姐捂着嘴缩在墙角，拼命摇头，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示意“我真的涓滴不剩了。”
“两秒钟还是慢了点哦，以后你得自己勤加练习才行。”
冰色双瞳中流露出遗憾之色，欧若拉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又像刚吃完薯片般清理了下手指。
“这门秘术也太不人性化了，要费那么多功夫……”
李霏仍用力捂着嘴，腮帮子鼓起，愤愤道。
“不要贪得无厌哦，霏宝。”
欧若拉用残留着余温与杏仁香气的指尖捏了捏黑发美人的脸蛋：“要知道，别的法师也开发过类似【毒吻】的秘术，可他们的适应性远不如魔女，为了确保安全，不得不在口腔里植入独立的毒腺、导管……这就导致，秘术改造时所耗费的成本、以及改造后掌握新器官的难度，都是【毒吻】几十倍。”
“知道啦。”
花魁小姐哼哼道。
见李霏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欧若拉轻轻打了个响指，熟练地点了一瓶好酒，回想起格奈娅夫人承诺的“今后卖酒十倍提成”，花魁小姐一下子活过来了！
“来，再跟你说说【锁情血】的修习事项……”
欧若拉在谈笑风生间，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了花魁小姐。
……
不知不觉间，包厢里的人多了起来。
由于昨天因故缺席了花魁小姐的“魔女迎新会”，为表歉意，欧若拉决定今晚再请魔女姐妹们吃喝玩乐一番，全场消费由欧·前头牌·若·富婆·拉买单。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由于今晚欧若拉是花魁小姐的客人，所以不管消费多少，花魁小姐都有提成可以拿……
李霏捧着一盘类似意大利面的面条，上面铺着铁板煎出来的黑椒猛犸肉片，浓厚的黑椒酱汁裹在每一根面条上，她埋头哧溜哧溜吸着，面前已经叠起五只空盘。
每吸掉一份面条，花魁小姐都能得到十多枚银币的提成……
心满意足地放下盘子，李霏环视四周，大脑飞速运算后得出结论：
今晚姐妹们差不多吃喝掉了两百五十米平米的豪宅，这就意味着自己的买房钱也回来了百分之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嘟，嘟，嘟……
银发血族女郎踩着七厘米的银色细跟凉鞋，施施然走向李霏，莹白纤细的脚踝处有一株盛开的百合花纹身，看起来格外的妖冶迷人。
“霏宝，我也会【毒吻】，咱们切磋切磋？”
伊莎贝拉舔了舔尖尖的犬牙，唇齿间弥漫着甜美的果酒香气。
“我李某人一生，从未说过怕字。”
微醺的李霏冷哼一声，扯过黑色连衣裙的领口就啃了上去。
别的魔女公关们不禁侧目，可还未来得及开盘口，较量就结束了。
花魁小姐A了上去！花魁小姐倒了！
被瞬秒的李霏眼一翻，腿一蹬，直挺挺地仰倒在欧若拉怀中，面容安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姐妹，弄点蛇女鳞片补补吧。”
伊莎贝拉伸出红润湿漉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又摸摸花魁小姐的脸蛋，还摇了摇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不行。”
店里那名据说鳞片药效比市面上的货色强了不止一个档次的蛇妖也在包厢里，显然她也是魔女中的一员。
这名蛇妖魔女名为黛莎，她有着比格奈娅夫人更为摇摇欲坠的博大胸怀，蓝黑色卷发垂落到腰肢与蛇尾的分界线处，成熟妩媚的鹅蛋脸上笑容柔美，洋溢着浓浓的母性。
那条生长着深青色鳞片的光滑蛇尾目测有三、四米长，本能地在地面上来回游动，可这并不会影响到上肢的动作，她正眯着眼缓缓将一只烤全羊送入口中。
听到伊莎贝拉的话，黛莎一口吞下烤羊，喉咙膨胀了一圈又很快变回原样，看起来莹白无暇；紧实有力、似乎有着不可思议柔韧性的小蛮腰仍维持着盈盈一握的直径，仿佛那头烤全羊直接消失在了嗓子眼里。
她转过头，前端有分岔的猩红舌头从丰润的双唇中吐出，望向李霏的明黄色竖瞳里带着丝丝母性，带着怜惜、怜悯的意味。
黛莎吐了吐舌，柔声道：
“嘶嘶~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可以告诉我，不必客气的。”
“我才没有！”
花魁小姐立刻表现出暴躁不安的模样，用力跺了跺脚，嘴里碎碎念着“毒吻等级比我高胜之不武”、“本姑娘喝了酒状态不好”之类的话，姐妹们也都娇笑连连，包厢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顺带着，也有魔女趁机和蛇女贴贴，撒娇着讨要鳞片。
缓缓坐直身子的花魁小姐伸手捞来一盘肉酱薯条，边吃边竖起耳朵听。
但很快，她就捕捉到了“力不从心”、“半小时”等字眼，于是在心底嗤笑一声。
以前没经验，还真信了你们的鬼话和网络上胡编乱造的小说。
正常情况下不都是三五分钟么？
知画姐还夸我好棒棒呢！
哼，蛇女“几天几夜”的传言肯定也有水分，怎么可能有那么离谱的事情嘛。
总有一天本姑娘要亲自打假！
不知不觉一整盘薯条下肚，李霏擦了擦手，举手询问道：
“对了，姐妹们有什么快速赚取魔女积分的方式吗？”
话音刚落，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几乎所有魔女都露出了和善的、无奈的、尴尬的笑容。
只有富婆笑容不减，从容不迫道：
“购买稀有素材，再从集会里换取积分……呃唔。”
伊莎贝拉用巨大的炸虾堵住了欧若拉的嘴，声音听起来凉飕飕的：
“真是令人啧啧称奇的方案呢，姐妹。”
根据魔女们贫穷的表情，李霏意识到，看来还真没什么方法快速获取魔女积分了。
事实上，格奈娅夫人在昨晚就给她介绍了一些常见的获取积分途径：
一，最简单直接的一条：加入那座橘子肉山，变成“许愿仪式发电机”的一部分，为许愿仪式供能。
越是被“许愿仪式”所青睐的♀，发电效果就越好；而发电量会被抽税五成，剩下的转化成魔女积分。
二，完成各种委托，包括复仇、掳掠、搜集情报、援……
三，发展下线，寻找新的魔女入伙。
拉拢进来的魔女潜力越高，就能得到越多的奖励金。
具体怎么判断魔女的潜力，有一套非常复杂、精密的评估规则，但总体而言，魅力越高、道德越低、资质越出色，潜力就越大。
顺带一提，若打算拉拢魔女，那么魔女秘药需要自己准备；如果在此过程中导致魔女集会的秘密泄露，虽然会有姐妹替你善后，不过嘛，事后会根据问题严重程度，酌情扣除相应的魔女积分。
如果积分变成负数……
发电机雅座一位，请。
就算以花魁小姐当前的道德值，也难以接受第一种赚取积分的模式；第二种、第三种，都难度颇大，毕竟魅力值100起步的美人可不是大白菜，就算碰上了，也未必会舍得骗来当魔女，至少李霏完全无法想象知画女士道德值跌落到负数的样子……
“唉……”
在不约而同的叹息声中，魔女们把杯里的饮品一饮而尽。
生活不易，魔女叹气。

第七十四章 -20
卧室地板上布满了颜色斑斓、扭曲诡异的线条。
床脚立着一方黑木制的魅魔雕像，雕像脚下有一个铜盆，盆里是百合花的灰烬。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在交缠成结的黑色与褐红色秀发上。
“水……”
李霏蠕动着发白起皮的嘴唇，虚弱道。
一只花容月貌的小妖精依偎在妖精之母怀里，她从呼唤中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里仍残留着勾人的媚意。
她长长打了个呵欠，又晃悠悠飞出卧室，不多时就和长姐一起飞进卧室。
夏娃侧坐在枕边，扶起李霏的脑袋，拉姆则温柔地给李霏喂水，同时小脸微红的责怪道：
“夏娃，母亲今天还要上学呢。”
“知道啦，下次一定注意。”
夏娃吐了吐舌头，晶莹纤细的双腿如秋千般晃动。
咕嘟，咕嘟，咕嘟……
凉白开下肚后，李霏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由于睡眠不足一个小时，导致脑子里有些混沌。
昏沉的大脑从沉睡着苏醒，李霏终于回忆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锁情血】的修炼步骤，是先准备一个由深渊黑木打造、高度1.33尺的魅魔木雕，摆在房间的正西方；接着在地面上刻画相应符咒，并用铜盆燃烧四十四片百合花瓣；取出7克花瓣灰烬，与别的素材调配成药液。
最后自我发电，将手作橘子汁滴入药液内，并在30秒内饮用。
一切顺利的话，锁情血这门秘术只要七天就能修行完毕，虽然每天的符咒纹路、素材剂量与种类都会有所变化，但总体而言难度不大。
坏就坏在家里有个披着妖精皮的小魅魔。
导致昨晚发生了电影里的那种“年轻的母亲榨取橘子汁时忽然被推门而入”的剧情。
夏娃生得太过俏丽动人了，并且非常善于利用身体优势，导致妖精之母在半推半就之下，道德值滑坡到-20。
愧为人母的李霏捂住眼。
今天是知画姐闭关的第三天。
对、对不起……你闭关得太久了。
片刻后，双腿打飘、面无血色的李霏在妖精的搀扶下走到餐桌前，客厅里有莺莺燕燕的小妖精们在嬉闹。
“家里有些挤了呀……不过没关系，过两天咱们就能搬家了。”
妖精之母面露和蔼的笑容，有气无力道：“不过到了新家以后也要努力工作哟，女仆小姐们。”
在小妖精们的欢呼声中，李霏脸一转，把目光放在那只长相格外漂亮、肌肤格外水嫩，并且身体线条婀娜起伏，有种贵妇气质的紫发妖精身上：
“萨莎，若我没有别的吩咐，你每天都要回秘密花园那儿看看，明白了吗？”
“是……”
萨莎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般，小心翼翼地点头道。
有枭雄之姿的李某人，除了撬起墙角来得心应手，在“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情上也颇具天赋。
不管怎么说，萨莎在秘密花园也当了好几年首领，颇具威望，杀了或当女仆用太可惜，把她留在秘密花园李霏又不放心，怕她搞小动作给李月添乱。
因此，李霏要求萨莎每天飞一个来回，目的有三：
一来，有萨莎出面帮衬，想必能进一步扫除隐患，给连夜赶赴维拉尼安的李月分摊压力。
二来，即便以妖精的行动力，每天一个来回想必也累得够呛。众所周知，一个体力精力都被消耗干净的妖精，是没什么心思搞阴谋诡计的。
三来，每天向自己汇报秘密花园发展情况，确保信息交流的时效性，以便于改进管理规划。
至于传送费什么的完全不必担心，李霏昨晚凭借着♀人♀脉关系，在下班后就拿到了卡丽妲女士亲自送来的一箱通行证，后者又当面吩咐下属，调整了下卫兵们在维拉尼安的巡查路线，确保秘密花园至少有三趟卫兵经过，并强调：如果碰到妖精，或转化成幽魂的妖精的求助，一定要拿出人性化的、专业化的执法面貌，为群众排忧解难，让她们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早餐来了。”
拉姆端着一大碗汤摆在李霏面前。
“真香。”
操劳一夜的李霏嗅着清甜的肉汤香味，陶醉地眯起眼。
不得不说，拉姆不愧是SSR，家政天赋满分，厨艺蹭蹭蹭往上涨，并且心思敏锐，在察觉到李霏有些吃腻蛋糕后，就换着花样给她做饭。
“嗯？”
拿白瓷小勺舀起汤喝了一口，李霏发出疑惑的声音，接着陷入了沉思。
这汤里，有种熟悉的味道。
[养生鱼汤]
[描述：添加了蛇女鳞片粉末。]
“拉姆，为什么要在汤里加蛇女鳞片呀？”
在某些方面的自尊心很膨胀也很敏感的李霏露出了狐疑的眼神。
“夏娃临睡前让我做的，她说……唔唔……”
“我身体有点虚，需要补补。”
夏娃捂住拉姆的嘴，娇笑盈盈道。
“唔……”
李霏鼓着脸，试图思考，可晕乎乎的大脑让她思维涣散。
而小妖精的笑容竟隐隐有了几分贤妻良母的风范，温柔体贴中还带着丝丝媚意。她像是哄女儿吃饭一样，先自己喝了口汤当作示范，又舀起另一勺汤吹凉了喂到李霏嘴边：
“你也喝，阿——”
在妖精们的照料下，李霏一口一口喝光了汤。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李霏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瞄了眼夏娃脖子上密密麻麻的草莓印，双眼瞪大：
“到房间里去，别出来！”
夏娃吃吃笑着飞进房间，而李霏光速穿上睡裙。
一袭白色制服的索菲亚脱掉靴子，裹着黑色丝袜的足部踩在地板上，轻手轻脚地走进屋。
很快，她就看到了在一夜之间变得更为美貌妖冶、散发着惊心动魄魅力的年轻岳母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妖精替她梳理长发。
有着超模般高挑身材、面容清冷的金发血族呼吸一窒，又连忙低下脑袋，有些不安问候道：
“早，早上好。”
索菲亚的声音中有着心虚与愧疚之色。
一方面，昨天她带着岳母翻车了，自己倒还好，但岳母“嗷”得一声叫得老惨了。
另一方面，考虑到交通事故时自己心猿意马的状态，让索菲亚觉得这种精神出轨非常对不起怀有身孕的未婚妻。
“早。”
李霏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她把肩头的秀发往后一挑，还晃了晃脑袋，如瀑青丝垂落、抖动。接着又平举双手，簇拥在旁的妖精们替她换下睡裙。
稍稍考虑了下今天的行程，确认不会有什么剧烈运动后，李霏吩咐道：
“索菲亚，替我把连身袜拿来，在那边的柜子里。”
由于卧室挤不下那么多妖精，所以李霏早早将衣柜、梳妆台放在了客厅，以便于利用打扮时间多和女儿们互动交流。
“好的。”
有些不知所措的索菲亚如梦初醒般走到柜子旁，一眼就看到了两件质地不俗的薄薄衣物，略带紧张地问道：“您要哪一条？”
李霏笑了笑，又略带媚意地白了她一眼：
“你喜欢哪一种？”
“都，都挺好……”
“太敷衍了吧？你想看我穿哪件，直接拿过来就好了。”
“好的……”
索菲亚有些颤抖着拿起柔软棉滑的、与岳母肌肤零距离接触过的连身袜，脚步僵硬地走到李霏跟前。
“诶？你想看我穿这条黑的呀。”
李霏单手托腮，诱人的唇线勾起，声音带着促狭之意：“还蛮会的嘛。”
“不，不是，我……”
索菲亚结结巴巴了半天，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血色。
“替我穿上吧。”
李霏站起身，双臂伸平，雪白的山脉摇摇欲坠。
“这，不太合适吧。”
索菲亚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她连忙转过头，还用力闭紧双眼。
“唉。”
恶婆婆显然不打算放过娇羞的小媳妇，唉声叹气道：“这还没过门呢，都开始嫌弃我这个母亲了。看来以后是享受不到天伦之乐咯……”
索菲亚败下阵来，她偏着头，用指尖捻着质感卓越的全身袜，尽量避免碰到质感更惊人的肌肤，小心翼翼地伺候丈母娘穿衣。
不看，就容易碰到；看了，同样是满满的罪孽。
不过穿件衣服的功夫，索菲亚的体温竟攀增到了如同人类的程度。
当然，如果她仔细观察的话，或许能发现一些比较眼熟的牙印。
“毛手毛脚的，我怎么敢放心让你照顾夏娃啊。”
李霏嗔怪道。
“那个……夏娃呢，我似乎没看到她。”
索菲亚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哦，她昨晚非缠着我教她下象棋，现在正睡觉呢。”
李霏面不改色道。
“那我去看看她……”
“不行，她刚睡下，别打扰她了。”
“我不会吵醒她的……”
“呵，看来我说话不管用了。”
面对岳母凶巴巴的、又有些虚弱憔悴的可爱脸蛋，索菲亚终于放下了去见怀孕未婚妻一面的打算。
“行了，送我去上学吧。”
换上法袍后，李霏露出明媚的笑容，挽起索菲亚的胳膊推门而出。
……
“咱们的市政厅，有蛀虫啊！”
梅洛蒂亚用力一拍沙发扶手，愤愤道：“治理洛西布鲁克的环境，是他们的职责与使命；而市政厅公布的财务报告里，也清清楚楚写着‘维护三号狼窟生态’这一项开支。市民们允许有这笔开销，是因为不光咱们学院，就连别的一些超凡者，偶尔也要用到月光狼充当实验素材。”
“可我昨天带着学生过去上实战课，找了老半天，才找出三头狼！”
“TNND市政厅那帮家伙都是卷毛狒狒吗？就这么几头月光狼，需要动辄采购数百头食草动物给月光狼供应食物么？需要专门派遣人去镇守么？真是荒谬！”
“我严重怀疑那么多税款都被中饱私囊了，并且我有证据！这可都是咱们纳税人的血汗钱呀！”
“那些蛀虫做出此等行径，视法律和何物？视民意为何物？”
这位御姐老师今天将那头灿烂的金发被束成了高马尾，看起来多了几分干练利落的气质；人心成熟伟大如故，随着激烈的语言和动作，与长长的马尾一并晃动。
有些心虚但面不改色的特招生小姐很是贴心地倒了杯茶，递过去给她润润嗓子。
“谢谢。”
梅洛蒂亚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交叠的大长腿放平，长靴靴底踏在地面；被肉色丝袜包裹的大腿看起来肉肉的，不像知画姐那种笔直匀称的筷子腿。
李霏的视线停留在梅洛蒂亚的腿上，一方面是看腿，另一方面在观测放在腿上的那只手。
近几日，李霏多了个习惯，那就是看到别的女人的手，会下意识拿知画姐的手做计量单位，一较长短……
根据目测，梅洛蒂亚似乎比知画姐长了0.5~1cm。
“霏宝，你脸色好差哦。”
伊蕾娜凑过来，用食指在她面颊上戳了戳。
“确实。”
梅洛蒂亚一仰脖子干掉红茶，又转过头来摸了摸李霏煞白的小脸，有些心疼道。
“咳咳，灵魂损伤未愈。”
李霏咳了两声，又露出笑意：“不过，只要能多一些生还者，我所付出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不要耽误了冥想哦。”
妮可幽幽提醒道。
比起梅洛蒂亚这种如太阳般热辣夺目的、将魅力淋漓尽致展现出来的风格，妮可就显得含蓄不少。典雅清丽的瓜子脸，苗条的腰身，万年不变的素色裙袍，像是那种清丽可人的文学系少妇。但李霏很清楚，在某些地方，妮可有着不逊色于梅洛蒂亚的伟大。
“嗯嗯。”
从维拉尼安回来后一秒钟也没有冥想过的李霏点头道：“妮可妈妈，有什么可以加快冥想效率的地方么？”
“有哦。”
妮可不假思索地答道：“在特招生所能获取的一应福利中，除了德鲁伊教堂拜访次数、法力之泉使用时间、法术申请权限外，还有一项比较重要的就是‘折叠空间钥匙’了。”
“在魔法学院所掌握的折叠空间里，有一部分可以提供能够加快冥想速度的资源。”
“那可太好了。”
李霏欢呼一声，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眯眯道：“那格蕾丝也有相应的权限么？”
“是的。”
妮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很好，操作得当的话应该会有双倍收获……
李霏眸光闪动，心中一瞬间涌现出99种PUA方式。
倒不能怪她贪心，而是晚上实在太“忙”了，根本没功夫冥想。她可不打算效仿法海，搁那儿练定力。
那么问题来了——比自己还忙的白梦婷，是怎么修炼到这种境界的呢？难不成是采阴补阴……
将小算盘深藏心底，李霏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说起来，一个月后的交流活动，我已经有理想中的队友了呢，可惜是随机抽签。”
“好运总会眷顾善良的小姐。很显然，世界上很难找出比‘绝岛天使’更善良的人了，不是么？”
妮可随口说出某些报社给李霏送上的外号，又伸出食指点在胸前那鲜艳的青铜荣誉勋章之上，让其深深陷入柔软、博大的胸怀里，在伊蕾娜与梅洛蒂亚身体后仰并睁大眼吸气的动作中，笑眯眯道：“我很好奇，是哪两位优秀的学生被我们的特招生小姐看中了？”
“格蕾丝！还有……莉莉丝吧。”
李霏将双手放在胸前，十指交叉，如同向灯神许愿让世上再无战争与饥饿的纯真牧羊女，显得圣洁而美好。
但很显然，在魔法学院这一亩三分地上，向《我的院长母亲》许愿，可比灯神好使多了，不是么？

第七十五章 房贷
“接下来我会给大家介绍火球术的四种常用施法技巧……”
梅洛蒂亚在讲台前侃侃而谈，实质化魔力构筑出的法术模型不断旋转、变幻。
忽然，她动作一停，视线停留在了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特招生小姐身上。
班上同学不禁屏息，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过去，除了作为忠实拥趸的少数女同学有些担忧之外，大部分人眼中都闪烁着莫名的期待之色。
终于要见证到特招生小姐初次被扣除学分了吗？
金发女教师的动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梅洛蒂亚挥舞教鞭，薄纱般的魔力将李霏笼罩，阻隔外界的声音，给她创造了更好的睡眠条件。
接着，她开口道：
“我承认，每位同学的超凡之路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学院对你们的管理非常松散。”
“但是，学院尊重你们的意志与选择，确不代表你们可以因此而懈怠，除了开学前几天，我们班上的出勤率只有百分之六十。”
“很多同学给出的请假理由是完成晋升仪式，但你们扪心自问，种植一颗橡树而已，真的有必要请假么？”
“相比之下，李霏同学从维拉尼安险死还生后，仍第一时间回到学校上课；哪怕灵魂受损，也冥想不辍，我想这份毅力，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事实上，今天早上我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眼里的血丝吓了一跳。以超凡者的体质都能搞成这样，很显然，她昨晚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一个钟头。”
“同学们，连资质比你们出色的人都这么努力，你们如果不想被远远甩在身后的话，得加把劲了啊！”
“……”
巴拉巴拉灌了一通鸡汤后，梅洛蒂亚才继续讲课。
课堂临近尾声时，特招生小姐才悠悠转醒，梅洛蒂亚犹豫了下，挥手撤去法力屏障，冷不丁提问道：
“李霏，通用版魔箭的基础有效施法距离是多远？”
“一百码。”
真的做过预习并且智力属性出色的李霏脱口而出道。
“标准版一阶丛林药剂对自然系法术的增幅效果是多少？”
……10％还是7％来着？
李霏瞄了眼系统商城里的药剂描述回答道：
“百分之七。”
“这个知识点还没提到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俺有系统加智力，还有院长大人亲手施加的“记忆超群”，背书可快了。另外，某些知识点对我而言算得上开卷考试……
已经清醒过来的李霏腼腆一笑：
“空闲下来的时候会提前翻翻课本，连去维拉尼安的时候都带着……”
“同学们，看到了吗？”
梅洛蒂亚环视一圈，又把目光放在李霏身上，柔声道：“李霏，在低序列阶段，还无法用冥想取代睡眠，你要把握好时间，以免过犹不及。”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李霏加十分，下课。”
等晃动的金色马尾消失在教室门口，朝气蓬勃的女同学们才闪着星星眼围到李霏的课桌前，让男生们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霏宝好努力，爱了爱了。”
“你的身体没事吧？”
“你这样让我们压力很大呀~”
“霏宝霏宝，我还是想看你表演下内个‘向我……’”
“……”
花魁小姐拿出精湛的业务技巧，雨露均沾地和女同学们贴贴，又在三言两语间把她们哄走，才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优美的曲线连法袍也难以遮掩。
“你的灵魂损伤还没恢复么？”
隔壁的克莱恩忽然询问道。
“是呀。”
李霏打了个呵欠。
“这个或许能帮到你。”
克莱恩摸出一瓶药剂递到她桌上。
“克总大气！”
李霏一摸就知道了这瓶药剂的成色，是星光级里也比较稀少珍贵的那种，有助于滋补灵魂，于是笑眯眯地道谢。
“算是回报你上次的蛋糕。”
克莱恩笑着摆摆手，起身离去。
“嗨，客气了。”
李霏挥手道别：“有机会再一块出任务昂。”
……
“按照规定，我们会审核你的资料，在一周内通知你可以办理的贷款数额……”
市政厅内，看起来颇具商务精英气质的男性侃侃而谈道。
李霏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合影，往桌子上一放。
男子擦了把汗，面不改色道：“当然，我们最近正在尝试审批流程的革新，鉴于您出色的信誉档案，我可以做主，向您开通“三分钟取款”业务模式……”
他低下头，重新翻看了一遍李霏的资料，斟酌片刻道：
“由于您是魔法学院的特等生，我可以从‘助学基金’里替您申请三千金币……”
李霏不吭声，又把荣誉勋章摘下放在桌上。
“……四千金币，利率是……”
“她也可以给我做担保。”
李霏右手一伸，把身着治安官制服的索菲亚拉到跟前。
“如果有担保人的话，那么额度可以再上调一些……”
“这个也可以抵押。”
李霏又摸出秘密花园的转让契约。
“抱歉，我要请示上级。”
接待员仓皇离去。
“借这么多钱，不怕还不上哦。”
坐在李霏左边的欧若拉掩嘴而笑。
“没关系。”
李霏从容不迫道：“只要我借钱的速度足够快，讨债的家伙就追不上我的脚步。”
中午放学后，花魁小姐与前头牌一并前往市政厅办理房屋交接手续，在与接待人员展开一番沟通后，李霏忽然意识到，市政厅也肩负着“银行”的职责，自己在洛西布鲁克，也是可以享受到房贷、助学贷款等服务的。
几乎没有迟疑，李霏就决定“能搞多少搞多少”。
一来，她对自身的投资收益率非常有信心。这才到洛西布鲁克多久？自己的身价翻了何止万倍！哪怕贷款换一身神装，光速收割经验，自己也完全不亏。更不用说，凭借自己的《人脉》，花魁小姐有一万种方法插足高收益的投资项目，甚至可以官商勾结……
二来，仅仅是兑换【锁情血】的相应素材，李霏就把魔女积分用得差不多了，随着买房搬家、建设秘密花园……她的开销也在快速上涨。
三来，凭借荣誉勋章以及与洛西布鲁克最高层的一点微不足道的闺蜜情谊，利率想必能压到最低——当然，白嫖不行，吃相太难看了，真正住白府里的女人也得讲究一定的规矩。
最后，哪怕真的还不上了也没关系，无非就是卖身还债，花魁小姐老本行了……
总之，投资成功是会所嫩模，投资失败还是会所嫩模，完全没有迟疑的理由。
忽然，欧若拉眉头一蹙，眼神变幻不定，有两种不同的情感在纠缠、交错，仿佛冰川与熔岩在她瞳孔里发生了碰撞。
“欧若拉姐姐，怎么了？”
李霏察觉到了异常，关切地探过脑袋。
“她要出来了。”
欧若拉的声线比往日多了些冷漠，拿出一枚勋章塞到李霏掌心后，毫不停留地站起身来：“担保人算我一份，我先走了。”
难道疯魔女的疯，是指人格分裂？
李霏望着欧若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着。
……
半小时后，李霏慢悠悠走在路上，摸着怀里的房契与金匠券，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买完房后……手中的现金更多了？
凭借荣誉勋章、特招生勋章、两名担保人以及抵押物，李霏顺利申请到了包括房贷、助学金在内的，总额度两万五千金币的组合贷款。
这是足够雇佣几名中序列超凡者卖命完成某项任务的数额。
而看在好闺蜜的《牌面》上，每个月只要还款433枚金币，还款期五年，年利率约0.8％。
“有钱给情妇买钻戒了……阿不，她们给我买才对！这笔钱可以考虑买个储物道具，还有能缩短睡眠时间的超凡物品……要不要整点妖精薄荷呢？”
盘算着如何支配财富的李霏，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安妮夫人家门口。
摸出钥匙打开门，李霏才发现地面上有好几双鞋，尺码都比较小。
“嗯？”
李霏悄悄把脑袋探进去，安妮夫人正在给几位兽耳小姑娘上课。
你背着我有别的学生了！
李霏鼓了鼓脸，轻轻合拢门，低头摘掉小蛮靴，被黑丝包裹的足部踩在地板上，略带凉意的坚硬触感让隐隐透着肉色的足尖缩了缩。
感度光环（Lv3）
法术效果：使目标的敏感度提升12％。
持续时间：20分钟
冷却时间：30秒
魔法消耗：6
升级所需：119/140
感度光环是头一门由于升级过快而让李霏感到头疼的法术。
不用它，就难以适应；用多了，还没来得及适应，法术就升级了；最关键的是，用习惯了之后，忽然又不用了，迟钝下来的观感也会让人有些不自在。
“还得买一些更优质的连身袜了……”
李霏嘟囔着，并未打扰安妮夫人授课，自顾自走进厨房想要弄些水喝，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半个已经冷掉的三明治。
三明治被吃了一半，里面连煎蛋都没有，就放了几片蔬菜与酱汁。
习惯了被安妮夫人用可口饭菜与精致茶点招待的李霏愣住了。
这一刻，她深切而直观地意识到，安妮夫人的经济状况或许比想象中更为窘迫。
或许在遥远的过去，战争学院与魔法学院的初衷是培育超凡者人才，让平民中的“原石”也能绽放光华，不至于被埋没。
但如今，高达两千金币的学费，反而成为了足以让真正平民绝望的天壑。
虽然李霏听到过“比起盈亏，我们更注重学员们的未来”这种发言，但实际上，除非资质能达到特招生的级别，否则一毛钱学费都不可能减免的。
至少安妮夫人再怎么拼命工作，也不太可能在不变卖家产的情况下凑够学费。
李霏不禁又瞄了眼温声细语给学生们讲解知识的安妮夫人，一些往日被忽略掉的蛛丝马迹在脑海里浮现。
比如饭桌上安妮夫人不怎么对肉动筷子，还说自己喜欢吃素，现在想想，这句话恐怕未必是真的——平日里招待的部分客人不怎么吃肉，那真的是山珍海味吃厌了，而李霏在思维惯性下，却把安妮夫人把她们看成了同一类人。
又比如招待自己的点心，一直都是她亲手做的，从来没有买过成品。这或许是为了体现心意，但未必没有价格方面的原因。
李霏幽幽叹息，拉开窗户点了支烟，没滋没味地吸着，同时捂住胸口，虽然隔着厚厚的脂肪触碰不到良心，可心中仍然升起了某种明悟。
她意识到，哪怕今后道德值跌落得再低，自己也不会变成绝情绝性的怪物，而是会不断扩大自己的欲望，并且愿意为了达成欲望而更加不择手段。
简而言之，李霏可以千方百计地欺骗、PUA自己的翅膀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可在满足私欲的前提下，她仍希望自己的翅膀能开心一些，如果不开心的话，自己也会难受，并乐于用坑蒙拐骗、烧杀抢掠等手段解决问题。
她也总算明白了，为何臭名昭著的、用种种无耻下作的方法把无辜女性送到许愿仪式下发电的魔女，对待自家姐妹的时候会如此实诚。
因为魔女们忠于自己的种族和欲望。
开门声打断了李霏的思绪。
她过身，脸上露出笑容，等安妮夫人将学生们送走后，才蹦蹦跳跳走上前一把揽住她。
“怎么还吸烟呢，坏丫头。”
安妮夫人嗅到了李霏身上的烟草味道，柔声嗔怪道。
“偶尔，偶尔。”
李霏环着安妮夫人柔弱无骨的、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推倒甚至拗断脊椎的腰身，嗅着偏向栗色的金发中残留着的洗发水香味，发出软绵绵的耳语：“老师，你瘦了。”
“哦？是吗。”
对于大部分女性而言，这句话都是一种赞许，她脸上绽放笑意，捏捏李霏的脸：“嘴巴真甜。”
“我嘴巴甜不甜，老师还不知道么？”
李霏垂下头，更紧地揽住她，毫无保留地向老师展示着自己滚烫的热情，以及在“课外知识”方面的进步。
安妮夫人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被肉色丝袜包裹的右脚滑落到拖鞋外，小巧秀美的足后跟微微踮起，而左脚的足弓也弯曲成一道圆润的弧线，足趾在拖鞋里缓缓抠动，一分钟后才连连拍着李霏的肩，表示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甜么。”
李霏眼中带着勾人的媚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今天只能胡闹这一次哦，去我屋里吧，给你上课。”
安妮夫人脸上浮起红霞，哒哒哒踩着拖鞋走进厨房，从食盒里取出尚有余温的曲奇饼干，略带歉意道：“中午比较忙，上午提前给你做的，有些凉了。”
“只做了这么多吗？”
李霏偏了偏脑袋。
“嗯……不够的话再给你做。”
安妮夫人愣了下，回答道。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吃呢？”
“我不太喜欢甜品。”
“骗人。”
李霏欺身而上，行云流水般壁咚了身高大约155的安妮夫人，漆黑眼眸与那双水蓝色的瞳孔对视：“我做的蛋糕不甜么？我不甜么？我看您可是喜欢得很哦。”
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老，师！”

第七十六章 忠于欲望
李霏捧着安妮夫人的脸，雪嫩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眼眶处淡淡的眼袋。
“眼睛里都有血丝了哦。”
“最近有些失眠……”
安妮夫人隐隐猜测到了学生的意图，她抬手抓住李霏的手腕，垂下眼眸道。
“以后莉莉丝的学费我出吧。”
“不要。”
安妮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在安妮夫人眼中，自己是个带着女儿的离异妇女，而李霏却是个年轻美貌、聪明善良，前途光明的天使，如阳光般照亮了自己在妻子离开后不见天日的灰暗内心。
这就导致，哪怕安妮夫人违背了为妻子守节的誓言，也拿出了足够的勇气，打算直面这段禁忌之恋，内心却始终无法忽视自己与李霏在年龄、感情经历、前程、社会地位甚至是容颜等方面的差距，让她在李霏面前始终带有挥之不去的自卑与惭愧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妮夫人的自尊让她宁愿咬牙寻找兼职、变卖家产，也无法接受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本该被自己照顾宠爱的学生小女友的资助。
“你……不用担心这些……我工作挺顺利的……”
安妮夫人难得有些语无伦次，可语气微弱而坚定。
在某些方面有七窍心思的花魁小姐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安妮夫人的心思？
如果她是好女人的话，或许会动用“人脉”，央求妮可妈妈给莉莉丝减免学费，或委托别人给安妮提供一份轻松体面且收入优渥的工作，甚至默默交了学费，再让妮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通知莉莉丝学费已经被“免除”，自己则深藏功与名，既能让安妮夫人摆脱经济上的困扰，又能照顾她的自尊。
可惜她不是。
我对你好，你必须要知道，并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希望你能为了自己的喜好而工作，而不是……出于某种压力。”
李霏诚挚地看着她，内心却仿佛有一团邪火在燃烧，怂恿自己撩拨安妮夫人那敏感而矜持的自尊心，试探她的底线，再将其一点点拨开、敲碎，就如同炖煮牛肉一样，只有火候到位，把肉闷软、闷烂乎了，才能放心地将其浇到白米饭上，享用美味的盖饭，而不用担心噎死自己。
安妮夫人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这种被人关怀呵护的感受让她重温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甜蜜，可她还是执着地摇了摇头：
“谢谢李霏小朋友的好意，但可千万不要小瞧老师的能力哦。”
“莉莉丝也是我的女儿，供她上学也是我应该做的。”
李霏不依不饶地摇了摇头。
“……”
素来机灵礼貌的李霏如同情商下线般，直白提到了安妮夫人一直在回避的、关于辈分的问题，这让后者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情绪复杂道：“你们……她……你们还是各论各的吧，她是你学姐。”
“不，我是她继母，难道安妮老师打算对我始乱终弃么？”
李霏双手叉腰，露出一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面孔。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吧，咱们先上课。”
安妮夫人叹了口气，温声道。
“好，以后再说，不过我明天去学校的时候会把莉莉丝的学费交了，你阻止不了我。”
李霏如同赌气的小姑娘般，用倔强的语气说了句。
“……”
安妮夫人的动作顿在原地。
这句话，完全无视了她的意愿，也坐实了她无力支付女儿学费的事实，无异于在安妮夫人本就被自卑感所折磨的敏感自尊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安妮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往日善解人意、俏皮亲切的学生，觉得她无比陌生，心中感到一阵悲凉。
稍微有些过火了……得把丢掉的好感度补回来。
李霏垂下脑袋，心脏砰砰跳着，为方才在雷区上跳舞的感觉而亢奋。
“我说，不用了。”
安妮夫人的语气有些失望，也多了些冷意。
李霏仍埋着脑袋，一声不吭。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安妮夫人叹了口气，取出教案，打破了沉默，声音缓和了些：
“好了，上课吧。”
李霏仍低头不语，像是在闹脾气。
“李霏，你……”
安妮夫人蹙起眉，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李霏的肩膀颤了颤，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垂落的秀发中坠下。
“你吓到我了……我只是想帮你……我错了，你别生气。”
带着委屈与惊惶之意的哭腔让安妮夫人吓了一跳，旋即她回忆起了自己年少青涩的模样，也是那样的感性而脆弱，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患得患失、忧愁伤感……这一刻，她意识到，或许李霏对自己的感情远比表现出来的更深沉。
压抑的缀泣声打断了她一闪而逝的思绪，安妮夫人心都碎了，淡淡的不满与失落在顷刻间化作乌有，她手忙脚乱地放下教案，将李霏揽入怀中，心疼道：
“没事的，没关系……”
李霏的身子一颤一颤，抽泣道：
“看到老师的黑眼圈我好难受，我只是不想你这样……可你刚刚的样子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别怪我，我好怕你不喜欢我了……”
安妮夫人手足无措，连连哄慰道：
“不，你没做错什么，是我的不好。”
这一刻，安妮夫人心中无比自责，觉得自己过于神经质了，竟用那种态度对待李霏的好意。
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帮助自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自己为什么要用复杂的心态对待诚挚的善意？
安妮夫人满怀内疚，轻轻拍打李霏的后背，内心无比煎熬，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掰开了揉碎了填进少女的胸膛，来填补自己留下的创伤——而一个身体健康的女性，毫无防范地把一个三百多点魅力的、连体香都带有魅惑效果的魔女抱在怀中，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温热贴烫的触感，醉人的馨香、充满弹性的曲线……意识到自己出现反应的安妮夫人痛苦地悲鸣了一声，在心中痛斥自己的无耻与龌龊，不但伤害到了把满腔热情放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儿，还在她哭泣时心生绮念，内疚与羞愧感让她无地自容。
不知过了多久，李霏才停下缀泣，趴在安妮夫人肩头，幽幽道：
“你真的没怪我？”
“嗯。”
有些难以招架李霏魅力的安妮夫人，鬓角与额头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沾在白皙的肌肤上。
她用指尖紧扣掌心，试图以疼痛来驱散内心的火焰，可收效甚微，只能挺直腰，仰起头，尽量减少和李霏的贴贴面积，以免失控。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和莉莉丝。”
“因为，因为……你还小。”
脸红心跳的安妮夫人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出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出来。
她真的以为花魁小姐如同报刊上所说的那样，在金橘子酒馆端盘子赚钱，出淤泥而不染，因此实在不想用成年人的复杂心态玷污那颗纯白无瑕的赤子之心。
“我哪里小了。”
察觉到安妮夫人升高的体温与加快的心跳，李霏挺了挺腰，用人心撞她。
“你，你还在上学……我不能用你的钱。”
安妮夫人发出近乎悲鸣的颤音，头顶快要冒出蒸汽了。
“那又怎么了？”
李霏幽幽道：“老师，你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么？”
“我……”
安妮夫人哑口无言。
“让我帮你好不好嘛~”
李霏步步紧逼，抱住她手，让胳膊卡进山脉中，身子晃来晃去。
哪个独守空闺的女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安妮夫人面颊滚烫，带着颤音道：“好，好的。”
这一回，她的心中再无抗拒之意，只有无尽的感动与柔情蜜意。
“好耶。”
李霏破涕为笑，欢呼一声，双眼弯成月牙儿。
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分担了安妮夫人的经济压力，并顺带着瓦解掉又一重心理防线，攻略进度拉满，随时可以解锁通关CG甚至开启隐藏任务“盖饭”。
而安妮夫人则是最大赢家，有祸国殃民的花魁小姐投怀送抱，还倒贴钱。
就连一部分助学基金都真的要用来交学费了……
那么，谁亏了呢？
李霏用狡黠的目光瞥了眼床头的婚纱照，对银发新娘吐了吐舌。
……
深夜，陪完客人的花魁小姐回到家，裹着黑丝的足部灵活地扭了扭，脚后跟就从高跟鞋里解脱了出来，然后腿一踢，粉色高跟鞋就被无情地甩到了地面。
今晚太累了，上班前去了趟雇佣兵公会，上班后又要时刻提防玛格丽特，也就是秦知画的师尊、那只毛手毛脚的屑狐狸弄破自己的高档连身袜，又要鉴定药剂……
生活不易，花魁叹气。
屋里还亮着灯，拉姆在沙发上打着盹儿，粉色短发有些毛躁。
见李霏回来，她才精神一振，飞去门口迎接她，顺便把地上的高跟鞋收进鞋柜里。
李霏懒洋洋地坐在餐桌前，另两只守夜的小妖精也忙碌起来，一个掀开桌上的保温罩，里面是三盘炒菜一碗汤，尚有余温；另一个盛来粉白香甜的米饭，把碗筷放在李霏面前。
“辛苦了，去睡吧，拉姆陪我就行。”
李霏给她们送上晚安吻，才端起碗筷，就着炒菜扒拉米饭，吃得香甜。
魔女忠于自己的欲望，其中也包括了食欲，虽然店里也有美食，但那种深夜下班回家，能吃上可口夜宵的感觉，只要试过一次，就欲罢不能——尤其在不用担心身材走形的前提下。
虽然学习厨艺的时间很短，但拉姆毕竟天资出色，几样炒菜不能说是绝世美味，但颇对李霏口味，并且很下饭。
“辛苦了，拉姆。”
李霏吃得香甜，还不忘夸赞拉姆一句。
一人一妖精享受着难得的、类似独处的氛围，毕竟沙发上还有妖精眼巴巴看着，满脸羡慕，也想和妖精之母亲近。
“睡不着就过来吧。”
一大碗米饭下肚，李霏挥了挥手，声音有些困倦。
几只小妖精们安安静静地飞过来，依偎在她身上，有的搭在肩头，有的枕着腿，嗅着妖精之母的体香，惬意地眯上眼。
今晚上班前李霏去了趟雇佣兵公会，把秘密花园里的一应资源尽数变现了，有蕾欧娜亲自招呼，李霏甚至还舒舒服服蹭了顿晚饭，又打探了一些消息。
至于为数不少的素材、水晶、金沙怎么运回来的？
那当然要感谢急民众之所急、忧民众之所忧的卫兵们啦，如此热情主动的服务面貌，让没有缴过一毛钱税款的纳税人李霏女士很是感动。
而从蕾欧娜那儿获悉的消息中，最让李霏在意的一条是：
明晚有一场拍卖会。
此乃异世界特色，不得不尝。
对拍卖会颇为期待的李霏伸了伸手，拉姆立刻会意，拿出全部的金匠券递到母亲手中。
不得不说，舍身取义的“绝岛天使”小姐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善有善报，凭借荣誉勋章带来的减税福利，再加上白梦婷和蕾欧娜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面子，买房时的手续费、秘密花园内资源变现时本该付出的公会抽成以及相关税费等开销，全免了。
得益于此，李霏手中的金匠券总额，已经突破了五万，包括了知画姐委托蕾欧娜变卖的战利品一万二、贷款总额减去购房款五千、秘密花园的财富三万多，还有卖酒、鉴定药剂等收入。
望着金匠券上那位侏儒国王的头像，李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关于金匠券的历史。
曾经，秩序阵营的子民会把财富存放在“国库”内，以免被偷盗——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层层拱卫国库的灯神、娜迦与泰坦只能防住窃贼，却防不住他们所效忠的国王。
直到一百三十四年前，雄才伟略的侏儒国王马丁·杰克不顾商贾与臣下的劝阻，征用了金库里的全部黄金，在一波穷兵黩武的暴兵后，用漫山遍野的金人与傀儡龙，碾碎了混乱城的重重防线，把“蚂蚁王庭”的版图扩大了三分之一。
战争胜利，征用的金币如数奉还，可破损的信任却再无挽回的余地——各族生灵们更为敬畏国王，却不敢再把钱存进国库，而是交由金匠们替自己铸成金币并代为保存。
很快，他们察觉到，存放黄金的凭证完全可以拿来直接当货币使用，而不用反复存、取自己的金币；而金匠们也意识到，自己开出的凭证，价值竟然等同于货币……
在假凭证开始泛滥之前，“黄金盟约”这个庞然巨物来到了世间，祂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却无人能拒绝祂的蛊毒。
等黄金盟约所发行的金匠券出现在大陆的每个角落，让芸芸众生为之厮杀、为之疯狂时，人们才意识到，比起一役攻破五座混乱阵营城池、讨伐百余头九头蛇的功绩，还有陈列在收藏室里永不瞑目的黑龙头颅，一手缔造黄金盟约，才是恩洛斯大陆七大至尊之一，马丁·杰克陛下真正的不世伟业。
“希望明天能买到些好东西吧……拉姆，记得把钱收好。”
李霏伸了个懒腰，悠悠起身，在走到卧室门口时，脚步一顿。
今晚，是睡觉还是冥想呢？
睡觉，感觉是在浪费生命。
冥想，感觉好累。
在经历了几秒的思想斗争后，忠于欲望的魔女小姐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她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转头看着拉姆，用漫不经心又带着丝丝燥热的声线道：“然后洗漱一下，到我房间里来。”

四月拉胯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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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学费减免条例
李霏做了一个梦。
亚丝娜亲手给自己戴上了银手镯，又与大义灭亲的索菲亚一左一右把自己押进了被铁栅栏隔绝的牢房内。
卡丽妲从火盆里取出被烧红的烙铁，在自己的大腿上烙下一个“炼”字。
认识的狱友也奇奇怪怪，什么神滨市老八、喵内、伊藤ハチ……
隔壁男监还总传来隐隐约约的呼救声，似乎是“药老救我”、“楚轩救我”。
从噩梦中惊醒的李霏睁着有细密血丝的眼，脑袋下意识地往左侧一偏。
拉姆的睡颜乖巧可爱，眼角残留着泪痕，显得楚楚动人。她的鼻息间还带着淡淡的花蜜般的甜味，就是压着自己头发了，有点疼。
而半夜不请自来的夏娃蜷缩在靠右侧的怀里。
“唉……”
李霏捂脸长叹一声，瞥了眼蒙蒙亮的天色，又扶着腰艰难地坐起身，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
她颤巍巍地摸到床边，点了支烟，煞白小脸正对着朝霞，双眼如咸鱼般麻木空洞，拿烟的手也微微颤抖。
顺带一提，花魁小姐的烟草都是白府特供的，用某种特殊的薄荷叶经过重重工序制作而成，就算是普通人吸了也无毒无害，还能提神醒脑。
不出意料地口干舌燥，可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也必须适应。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霏从不高估自己的毅力，她很清楚，某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刹不住车了，就如同那跌落到-21的道德值一样。
今后恐怕，夜夜无眠。
“不再睡会儿么？”
温香软玉般的触感忽然贴了上来，夏娃打着呵欠，口腔里有淡淡的甜腥味.
这只双眼半阖的小妖精，一举一动间都流露着优雅与慵懒的媚意，有几分李霏的影子。
“今天有点事，得早点去学校。”
“唔……我去给你做饭吧……”
夏娃颇为怜惜、心疼的语气请缨，想要请缨给妖精之母做早餐，同时伸手接过李霏手中的烟，缓缓吐出一个❤形烟圈——这么高端的操作李霏只见白梦婷用过。
“不用了，你和拉姆今天放个假，好好休息吧。”
李霏鼓了鼓脸：“我少的那两包烟是不是你拿的。”
她隔三差五才吸一支烟，因此柜子里的烟卷总量基本没动过，少了几包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这几日来频率有变，毕竟谁能拒绝高强度贴贴后无毒无害的薄荷烟草呢？
“嗯呀。”
夏娃点头，红褐色秀发让李霏的脖子有些痒。
别的小妖精，对妖精之母是又爱又敬，就连拉姆都是如此；唯独生性大胆热情的夏娃，在李霏面前几乎没有出现过拘谨的神态。
“少抽点，烟枪可不是个好形象。”
李霏叮嘱道：“对了，柜子里有药，涂抹在身上可以活血化瘀、修复细微血管的损伤。我试过效果，五分钟就能消除草莓印，记得用。”
把夏娃哄回被窝，妖精之母才迈着打飘的步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
……
格蕾丝小心翼翼地走在静谧祥和的、由鹅卵石铺就的路径上，用兜帽遮住松软的短发，青空般的眸子时刻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在维拉尼安用秘术透支幸运的后果是最近这段时间会霉运连连，路遇高空坠物、流浪动物忽然冲过来挠人这种事，平均每天会碰到六七回。不过数日功夫，就让她养成了不管在哪儿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有立刻躲开的习惯。
她身后还跟着几名绿衣绿帽、身材矮小瘦弱的丛林之子，雇用来的，能确保她身上时刻有“幸运”法术效果，再加上‘彩虹坛’等超凡建筑的增益，能让糟糕透顶的运气好转不少，起码不至于遭到致命横祸。
“早呀，格蕾丝。”
中气不足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边，格蕾丝如同受惊地兔子般，一个跳步退开。
紧张兮兮的小表情一闪而逝，分辨出了声音来源的格蕾丝偏过头，看着面无血色、有气无力对自己招手的李霏，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沉声道：“你……还没有恢复么？”
“灵魂方面的损伤可没那么容易修复。”
李霏耸了耸肩，走到路边的长椅旁坐下，用身残志坚的乐观语气笑眯眯道：“而且你的情况看起来不比我好多少哦。”
“……”
面对李霏轻拍长椅旁空位的动作，格蕾丝犹豫了下，踌躇着走过去，与李霏隔着能塞进一只拳头的距离坐下。
“隔那么远干嘛，咱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姐妹了。”
李霏故作不满地嗔怪了句，同时毫不犹豫地挪了挪身子，用颀长优美的左腿和格蕾丝那纤细紧致的右腿贴贴，又抓起格蕾丝的手腕，让她用胳膊环住自己的腰，再把脑袋搭在她肩上，最后双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小腹处，像是情侣，又像是黏糊糊的好闺蜜。
众所周知，如果打算让别人接受你的提议，就得妥善利用身体优势。
格蕾丝那张白皙精致、五官立体的漂亮小脸上维持着生人勿进的冷淡表情，不过僵硬紧绷的肢体肌肉出卖了她的情绪。
“我今天可是提早来了学校，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李霏侧过脑袋询问道。
“早上人少，不容易碰到意外。”
霉运缠身的格蕾丝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地回答道。
“呐、呐，你听说过吗，好运是可以通过KISS分享的哦。”
李霏忽然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戳了戳格蕾丝的肋骨，把脸凑到她耳边，蛊惑道：“要分享一点我的好运吗？倒霉的格蕾丝小姐。”
格蕾丝呼吸一滞，她用余光看到了花魁小姐优美而有些苍白的唇线，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当她陷入纠结时，李霏已经毫不客气地挑起她的下巴，作势欲吻，而格蕾丝皱着眉，淡漠的小脸上浮现出无比复杂的表情，最终她还是败在了花魁小姐的魅力下，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咔嚓。
格蕾丝并没有等到那期待又抗拒的、难以想象的触感，反而听到了一声古怪的动静。
她睁开眼，发现李霏正举着一个会发光的、厚度很薄的长方体超凡物品对准二人。那件物品像是镜面一样，映出格蕾丝迷茫又有些失落的表情，以及趴在她胸前，比出“V”字手势的李霏。
李霏轻轻摁了下手机屏幕，将两人此刻的表情定格，然后用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
“可惜，我已经是知画姐的女朋友了，不能用KISS把好运分享给你了。”
在感受到格蕾丝那只纤软细腻的小手不自觉地扣紧掌心后，李霏又展颜一笑：
“不过这张合影，或许能起到一样的效果哦。”
被白梦婷魔改后的手机，自然是有打印照片功能的，李霏又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一层光幕从手机内分离而出，当光芒敛去时，一张照片从空气中缓缓飘落。
“喏，送你。”
李霏接过照片递给她，格蕾丝愣愣接过照片，凝视着照片上不知所措的自己，还有亲密依偎在自己身上、笑容灿烂的女人，心脏传来阵阵抽搐感。
她真的……是肯尼斯所说的那个人么？
“对了，我打算去一趟魔法学院的折叠空间，一起么？”
李霏话锋一转，冷不丁问道。
“我的运气还没有恢复……还有你的伤势……”
格蕾丝喃喃回答道。
“蕾宝~咱们可以挑一个危险性低的。”
李霏把她的手捧在胸前，摆出唐可可同款表情，用撒娇的语气央求道：“一起去好不好，一起去探索折叠空间~”
“……嗯。”
格蕾丝深深吸了口气，终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三天拿下仇人妹妹，因为我是中国姛！
早早委托海瑟薇女士摸清格蕾丝根底的李霏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意味，欢呼着牵起格蕾丝的手，一路小跑奔向院长室。
“早安，院长阁下~”
在格蕾丝面前，李霏自然是不可能用妈妈这个称呼的，但声音仍显得亲昵。
“早上好，两位可爱的小姐。”
妮可似乎刚起床，难得是长发披肩的打扮，有些蓬松的发丝让她比往日多了些慵懒妩媚的感觉，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妻子；素雅长裙堪堪遮住脚踝，雪嫩小巧的赤足踩在地毯上，趾甲莹润粉嫩，看起来相当可口。
她侧身梳理着长发，而桌上的茶壶飘了起来，热腾腾的红茶注入杯中，接着茶杯上忽然冒出两片翅膀，自己飞到了李霏与格蕾丝面前。
“早安。”
格蕾丝在沙发上坐下，腰肢稍稍弓起了些，同时摘下兜帽，露出栗色的短发。
显然，在大部分学生眼里，妮可都有着温和可靠的形象，就连格蕾丝在妮可面前也能放松下来，不再为霉运而担忧。
或许只有李霏、伊蕾娜与梅洛蒂亚清楚，妮可那知性优雅的外表下有着多么腹黑、hentai的性格，还有点小心眼。
李霏把红茶放在办公桌上，走上前接过妮可的木梳，捧起一缕灰色秀发梳理着，同时笑眯眯道：“院长阁下，有没有比较安全的折叠空间推荐呀，我和格蕾丝打算去看看。”
“D-07号，极小型折叠空间，只要别落入穴居人或者半兽人的包围圈，小心点瘴气，就没什么危险。”
妮可享受着义女的孝心，不疾不徐道：“所以，你们只要有飞行道具、解毒药剂，以及足够的警惕，就能有不错的收获。”
“那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呀？”
“里面有一颗智慧树，按照规定，你们每个人可以摘取三颗智慧果。”
“品质一般，药效是低序列超凡者服用后的一小时内，冥想效率会有不错的提升，大概抵得上数日苦功……对于中序列超凡者就没什么作用了。”
“另外，这片折叠空间的探索也不用耗费太长时间，快则半日，慢则一两天，就可以回归了。”
“总的来说，是个低难度、收获也比较普通的折叠空间，也是本院推荐的十大新手折叠空间之一。”
“欸？只有三颗嘛？。”
李霏鼓脸：“太小气了吧。”
“智慧树是比较稀有的超凡植物，并且智慧果的生长周期很慢，就算是院长，也不能过于偏心呢。”
妮可先是慢条斯理地解释了句，旋即笑了笑：“不过，我非常看好两位小姐的潜力……所以，你们每个人可以摘五枚，多余的部分算是我的个人赞助吧，我会如实记录在案并从我工资里扣除相应数额来弥补学院损失的。”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么？
李霏在心底感叹道。
扣自己工资这种鬼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毕竟“公私分明”的院长大人可是有过用特招生名额来打赏金橘子酒馆头牌的前科……
但很显然，如果一上来就说“每人能摘五颗”的话，恐怕无法让总喜欢摆着一张扑克脸的格蕾丝小姐露出那种有些感动、不安的神情的。
学会了学会了……
李霏默默想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脸上却是明媚甜美的笑容：
“谢谢妈……咳，谢谢院长阁下~”
“交流会的时候别让我失望就好。”
“放心吧，我每晚都冥想不辍，不敢有半刻松懈。”
李霏信誓旦旦承诺道：“振兴母校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有自信是好事，但可不能骄傲哦。”
妮可眼中噙着笑，颇具风情地白了李霏一眼。
格蕾丝默默望着其乐融融、又仿佛在打情骂俏般的二人，竟从芬芳清甜红茶里品出了丝丝酸味。
不多时，李霏与格蕾丝一并告辞。
“那约好了哦，明天上午一起去折叠空间。”
李霏挽着格蕾丝胳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嗯……”
格蕾丝顿了顿，脑袋偏向另一侧，传来细微的声音：“谢谢。”
显然，她在为李霏争取到的五枚智慧果而道谢。
“嗨，谢我干嘛。”
——反正十枚都是我的，跟你有啥关系？懂不懂花魁二字的含茶量呀？（叉腰）
抱着吃独食的打算，李霏用嗔怪的语气道：“咱们可是患难与共的好姐妹呢。”
听闻此言，格蕾丝唇线紧抿，眼中似乎蒙上一层阴影。
姐妹……吗？
如果你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你还会把我当朋友么？
真的只能到这一步么？
“啊对了，我要和妮可院长说点事，你先去上课吧。”
李霏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一支唇膏来，在格蕾丝水灵灵的手腕上写下一个地址：“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吧，七点，不见不散哦。”
以超凡者的体质本不需要唇膏这种东西的。
可由于近日来水分流失严重，到了就连魔女都会嘴唇干燥的程度，让李霏不得不随身携带唇膏。
似乎没察觉到格蕾丝怅然若失的眼神，李霏重又走进院长室，在咔哒声响中锁上门，又随手褪下法袍，露出很是显嫩的粉色挂脖连衣裙。
她施施然走向妮可，同时漫不经心地抬手将搭在肩上的秀发往后一掀，露出莹白优美的肩膀，接着用食指勾起妮可的衣领，将她引到沙发旁，再用力一推，让知性素雅的灰发美人重重坐进沙发里。
花魁小姐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妮可，得意又妩媚地笑了笑，然后背过身来坐在她的腿上，细长曼妙的腰肢与上窄下宽的梨形线条构成了能让钢铁直女一秒弯成蚊香的惊心动魄画面。
作为酒馆常客的妮可，很是娴熟地一把揽住花魁小姐的腰，悠悠道：“李霏同学，有何指示？”
“院长阁下，我认为本校的管理模式有不可忽视的弊端。”
李霏一本正经道。
“嗯哼？”
妮可张口咬住吊在雪白后颈上的绳结，温婉迷人的面庞缓缓向侧后方转动，同时饶有兴致地发出了一声鼻音，示意义女继续往下说。
——虽然不是交不起继女的学费，但能省则省，不是么？
李霏转过头，捧起妮可女士那张成熟而清丽的侧脸道：
“我觉得，本校缺乏一套科学的、系统的学费减免制度，来帮助那些勤奋却家境贫寒的学生完成学业，不是么？”
在一番坦诚的、热切的，差点就深入浅出的交流后，穿戴整齐的特招生小姐成功让心系学生的院长阁下起草了初步的学费减免条例，并以二年级二班的莉莉丝作为试点对象。

第七十八章 此子断不可留
盥洗室内，李霏的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撩开耳边青丝，对着镜子左顾右盼。
小巧莹白的耳垂下有黑色耳坠在晃动，就连病弱感也无法掩盖那份沉鱼落雁的魅力，能让钢铁直女三秒弯成蚊香的美人是谁呢？
没错，就是我。
花魁小姐眼露迷离之色，舔了舔干燥的唇，又摸出唇膏，沿着有些发白却依旧能勾魂夺魄的妩媚唇线涂抹一圈，接着两片莹润涩气的唇瓣缓缓抿起，又忽然分开，向镜中的美人送出一个飞吻，发出暧昧又戛然而止的声音：
啵。
两分钟后，心满意足的花魁小姐才敛起自恋的表情，单手提起白色礼裙裙摆，用高跟鞋踩出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
门外是一抹高挑明艳的红色魅影。
蕾欧娜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钟爱着红色的她穿着一袭深红的高开叉礼裙，身姿曼妙而挺拔；她同样带着一枚耳坠，但坠饰却是绮丽深邃的红色宝石，黑色蕾丝手套包裹住雪白细长的小臂，但左手套筒堪堪触及臂弯，右边的却更长了些，这种细微的参差感并未让她的魅力失色，反而多了分浪漫而慵懒的气质。
与往日不同的一点在于，她今晚是裸腿，仿佛泛着荧光的肤色在裙袂的岔口中若隐若现；脚下是一双精美的高跟凉鞋，纤细优美的脚型与白皙脚面一览无遗，足尖还涂抹着玫红色指甲油，比玫瑰花瓣更想让人捧在掌心中亲吻。
蕾欧娜转头看着李霏，翡翠般的双瞳明明噙着温和的笑意，却总给人一种凛冽的锋锐感，如同在毒药中绽放的玫瑰，高贵、优雅且致命。
李霏看着她，莫名联想到了曾在视频里看到的毛子女帝，虽然相貌不同，气质却有几分相似之处。
“久等啦。”
李霏吐了吐舌，上前挽住蕾欧娜的胳膊，抱怨道：“这种礼裙……好不方便。”
“确实。”
蕾欧娜颇为赞同道：“但出于你今晚的夺目美貌，我想这是值得的。”
“诶？”
李霏偏过脑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那我平时不漂亮么？”
“每一次见到你，都比记忆中更加惊艳。”
蕾欧娜加重了几分语调，带着惊叹之意：“每一次。”
嗨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呀……
可以多说点。
李霏的双眼弯成月牙儿，步伐更轻快了些。
两人踩着柔软的地毯穿过走廊，金碧辉煌的大厅映入眼帘，吊顶的硕大水晶灯洒落光芒，让长桌上的酒杯塔熠熠生辉。
一支人人西装领结的乐队在现场演奏，风度翩翩的绅士、淑女们在悠扬的旋律内低声交流。
今晚的拍卖会并非是那种拍卖行举办的、有着专业化流程的活动，而是一场借着宴会由头进行的私人拍卖会。
这让放学后拿到邀请函的李霏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
她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中带着好奇与丝丝局促之意。
虽然花魁小姐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还是头一回出入这种只能用“上流”二字来形容的贵族宴会。
而蕾欧娜敏锐察觉到胳膊上的那双藕臂收拢得更紧了些。
显然，比起有些慵懒的蕾欧娜，特意跟公关邻居借来名贵珍珠项链、穿戴得齐齐整整的李霏，就像是偷偷溜进白雪公主举办的舞会的灰姑娘。
这其中当然有演的成分——要知道，那个金枝玉叶、闭关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谁谁谁，正因为自幼被关在鸟笼子里，才会对自由烂漫的花魁小姐着了魔；而根据直觉，李霏觉得蕾欧娜这种“女总裁”，或许更容易对出生贫寒的小白花心生保护欲？
事实上，她猜对了。
蕾欧娜将李霏带到长桌旁，桌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美食，看起来精致可口——不过说实话，这种食物更给人一种“收藏品”的感觉，而不像红汤里的面条、裹满了孜然辣椒的烤肉那样，能让人看一眼就快速分泌口水。
李霏光速判断出蕾欧娜的打算，于是很配合地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桌上的食物。
“罗斯塔夫家的厨师素来手艺精湛。”
蕾欧娜端起一盘带骨小羊排：“不打算品尝一下么？”
李霏先是跃跃欲试地看了眼食物，接着又显得有些害羞，扭捏道：“可隔壁的姐姐告诉我……这种晚宴不是吃饭的场合。”
“哦？是么。”
蕾欧娜慢条斯理地摘下一支手套，叹息道：“那看来我只能独自享用这份美味的香煎羊排了。”
为了给李霏做示范，莹白无瑕的手指染上了油污，蕾欧娜在身旁佳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将羊排缓缓送到嘴边。
“啊呜……”
终于，“平民阶层的天真烂漫小白花”忍不住了，一口咬上来，如同护食的小动物一般，咬住羊排一动不动，两人的唇近在咫尺。
近距离接受李霏的魅力冲击，蕾欧娜那双迷人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一丝波澜。她不动声色地松开指尖，摊手道：“你看，不论多么光鲜亮丽的宴会，也无法阻止客人用餐，不是么？”
“唔……”
李霏含糊不清地哼哼了声，眯起眼享用鲜嫩多汁的羊排肉。
好吃，但量少了点。
李霏两口吸掉轻松脱骨的羊肉，稍稍纠结了一会儿，很快露出自暴自弃地表情，把蠢蠢欲动的爪子伸向了另一盘牛排。
蕾欧娜似乎对“吃播”颇感兴趣，就如同上一回请李霏享用午餐一样，随意从来回穿梭于席间服务宾客的女仆小姐托着的餐盘中接过一杯红酒，默默欣赏着李霏一边咀嚼食物一边用目光四处搜寻下一份美食的样子。
忽然，大厅的灯光变暗了几分，光线集中在了正前方的一处展台上。
一位有着圆滚滚肚腩，但笑容热情开朗、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中年绅士站在台前，中气十足道：
“晚上好，我的朋友们！我很荣幸……该死，我忘记背发言稿了，希望诸位能看在厨师忙活了一个下午的鸡肉馅饼的份上，原谅我的这次失误！”
中年绅士露出懊恼的表情，台下宾客也很配合地发出轻笑声。
“……总之，今晚共有五十七件拍卖品，希望大家都能有满意的收获——如果没有的话，楼上有三十间空房，大厅侧门走出去是一片夜深人静的花园，我想美丽的女士们、英俊的绅士们，也不会白跑一趟。”
私人拍卖会就在一脚油门中揭开了帷幕。
“第一件拍卖品——王族蛇女的鳞片，共104克。”
胖乎乎的绅士一挥手，准备已久的兔女郎托着木匣款款走到台前，向宾客们展示匣中拍卖品——真正的兔耳娘，毛茸茸的团子尾巴也是真货，不是插件。
一枚深青色鳞片静静躺在木匣里，纹路流畅优美，还有淡淡荧光，仿佛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这鳞片……怎么有点眼熟呢？”
花魁小姐眉头一蹙，脑海中浮现出了蛇女同事黛莎那充满母性的面庞与胸怀。
但旋即，她又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
本姑娘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需要的是能够快速恢复体力精力、补充水分的药剂，而不是此等固本培元的狼虎之药。
面无血色、憔悴虚弱的花魁小姐自信一笑，眼中带着傲气。
可很快，李霏目瞪口呆，因为场内气氛远比她想象中更为热烈，那枚鳞片在贵妇与千金小姐们的哄抢下，竟然卖出了五位数的高价！
那玩意儿的价值竟然快赶上我的欢欣之刃了！
“这帮贵族真是……昏聩无度啊！”
李霏酸溜溜地嘀咕着。
“罗斯塔夫似乎有门路进购高品质的蛇女鳞片，不定期在他的私人拍卖会中当作拍卖品。”
蕾欧娜的声音带着笑意：“口碑过硬，这里有不少人就是冲着蛇女鳞片来的。”
“俺身体比她们好，俺身体比她们好，才不羡慕这帮弱不禁风的贵族娘们儿呢……”
李霏心中默念着，但不知道为何，嘴里的鸡肉馅饼不香了。
中年绅士的性格还是比较爽利的，没人竞价后并不会叽叽歪歪半天，而是干净利落地落锤成交。
李霏面前才叠了十多个盘子，就迎来了第五件拍卖品。
来自维拉尼安的塞壬俘虏。
这回，他郑重其事地宣判了这名俘虏的一系列“罪名”，又搬出一应条例，强调他并非在进行邪恶的、违规的奴隶买卖，而是这名塞壬蓄意破坏了罗斯塔夫家族在维拉尼安的合法开发项目，并且无力补偿，在一番平等的磋商后，深刻意识到自身错误的塞壬自愿充当三百年二十七年的女仆来补偿损失。
而现在拍卖的是“债权”，而非“奴隶”，绝没有践踏洛西布鲁克的“智慧生物权”。
看着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但长得着实妖娆迷人的塞壬，花魁小姐有些意动，不过忍住了。
钱得用在刀刃上！
蕾欧娜可是告诉自己今晚有自己想要的拍卖品，才会特意赴宴的。
片刻后，在一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千金小姐雀跃的欢呼中，这位塞壬被她母亲买下，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吃人的贵族……花钱贴贴什么的，本姑娘才不羡慕呢……都是别人给我钱！等等，那我和‘拍卖品’的区别在哪儿？”
怨念几乎要溢出的花魁小姐开始思考起人生。
“知画不是买了两个塞壬么，相处得怎么样？”
蕾欧娜晃着酒杯，饶有兴致地问道。
“……”
花魁小姐愣了愣，很快想起了自己去维拉尼安前，知画女士从蕾欧娜手中讨来的塞壬母女……
唔呃，更心痛我失去的嫁妆了。
李霏眼中浮现出雾气，委屈道：“被，被秦澜那个坏女人给扣下了！”
“哦？”
蕾欧娜唇角翘起，语气中带着危险的意味：“我给朋友的礼物，竟然被扣下了？”
“她还把知画姐软禁了好几天呢！”
当李霏连连拱火、添油加醋地告黑状时，又一个雄性海妖的“债权”被满是络腮胡、肌肉雄壮的大汉买下，而接下来的拍卖品则是名为“平衡水晶”的稀有素材。
“八千。”
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李霏愣了愣，连忙踮起脚尖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扫视过去。
出价的是面容俊朗的金发青年，一袭燕尾服，看起来优雅阳光，气度不凡。
呦呦呦，这不是我那尊敬的、想“请”我去府上当高级女仆的肯尼斯学长么？
你能活到现在，本学妹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呢。
李霏嘴角勾起，并拢油乎乎的掌心，用手背蹭了蹭蕾欧娜的胳膊，眨了眨眼问道：
“蕾欧娜姐姐，平衡水晶有什么用处呀？”
“制作某些物品，充当某些仪式的施法材料。”
见多识广的蕾欧娜不假思索道：“当然，它最常见的用途……是用来调配序列6——幻术师的职阶秘药。”
序列6！
意味着脱离了低序列超凡者的层次，一举踏破中序列超凡者的门槛。
也是很多资质低、家底薄的超凡者，终生无法企及的境界。
李霏双眼微眯，眸中闪过刺骨寒光。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今后定成大患。
此子，断不可留！
在花魁小姐杀意升腾间，拍卖物的价格节节攀增。
“一万零五百。”
随着肯尼斯再一次出价，场内安静了下来，另一位竞价者耸了耸肩，向肯尼斯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笑容。
由于是私人拍卖会，其更大的意义在于提供交际平台，很多竞拍者之间都有交情，气氛比较融洽轻松，并且大部分拍卖品并不算多么稀缺，因此除了作为开堂彩的蛇女鳞片被哄抢外，别的拍卖品只要稍稍超出“市价”，就不会继续被竞争。
“看来，我得恭喜梅蒂斯家族的少爷了。”
主持拍卖的中年绅士也未作迟疑，正欲一锤定音时，一道娇柔悦耳的女声传来。
“一万五百……零一枚金币。”
李霏笑眯眯地出价了，还友善地对肯尼斯挥了挥手。
这个碧池……
肯尼斯的笑容僵在脸上，也礼貌地对李霏颔首，才继续提价道：
“一万零一千。”
“一万一千……零一枚金币。”
如此打脸的举动，让场内一片哗然，在场宾客们纷纷找了个座位坐下，招呼侍从送来美酒，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
吃瓜看戏，是智慧生物的本能，贵族也不例外。
“一万零两千。”
肯尼斯脸色转冷。
“一万两千……零一枚金币。”
李霏的笑容愈发灿烂，让场内的不少贵妇与小姐们心神摇曳。
这让主持拍卖的中年绅士犯了难。
事实上，这场私人拍卖会并没有太多规矩，但一般而言，每次加价都是一百金币起步，否则有失体面。
中年绅士擦了把汗，有些为难地劝解道：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呀。”
“难办？难办就别办咯。”
李霏用甜美的声音说出了颇为嚣张的话，同时用余光瞄了眼身旁的长桌，带着蠢蠢欲动的、想要掀桌子的意味。

第七十九章 竞价
要淑女……不能在公众场合学乌鸦哥。
李霏暗暗提醒着自己，有些遗憾地把视线从桌子上收回来。
而面对毫不掩饰的挑衅，肯尼斯缓缓站起身，面露无奈之色：
“我以为……我们的误会已经消除了。”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花魁小姐收了和解金还毁约。
呵，不是你先往我这儿安插钉子的么？
可惜呀，对本姑娘用美人计，属实是肉包子打……咳咳，属实是资敌了！
对吧，格蕾丝？
李霏摊手，并没有说什么“我只是公平竞价”之类只会显得自己嘴硬的披话，语气诚挚道：“抱歉，没忍住。”
“说起来，我亏欠你颇多呢。”
“当初我籍籍无名之时，尊贵的梅蒂斯家族请我上门当仆人，可惜我不失抬举。”
“但就算如此，你也不至于派人在城外截杀我吧？”
“当然了，家大业大的梅蒂斯家族大少爷，事后还气势汹汹的亲自登门要求和解，小女子可不敢不答应呢。”
花魁小姐用语言的艺术对事实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加工后，冷笑地看着他：“这平衡水晶，你要不要吧，要是出不起钱，我可以赞助你一部分，就拿你送来的三百枚金币，如何？”
大瓜！
围观贵族们直呼刺激，乐呵呵地饮酒围观，部分与梅蒂斯家族有矛盾的人，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谁还没干过威逼利诱平民女子的勾当？不算男同的话。
直接违法他们不敢，毕竟女魔头巴不得他们犯错，摩拳擦掌地等着抄家呢；但论起钻空子，各个都是行家。
而在这种情况下，让被欺压的平民翻了身，并摆明了要报复，只能说明“水平不行”。
事实上，李霏在洛西布鲁克也算闯出了一些名头，某些客人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作为魔法学院特招生的“绝岛天使”，如同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梅蒂斯家族虽然日薄西山，可底蕴仍在！
更不用说肯尼斯表现出了有望振兴家族荣光的卓越资质。
谁笑到最后与他们无关，但过程能给他们慵懒、奢华且枯燥的生活中注入意想不到的乐趣。
毕竟美貌的平民女性常有，而乐子不常有；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对于这种事，他们都是喜闻乐见的。
“看来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肯尼斯面不改色道：“不过……”
“多说无益。”
用添油加醋的事实泼了脏水的李霏，哪会给肯尼斯辩解的机会？她冷冷从小巧精致的女士手提包里摸出面值三百的金匠券，往他脸上一丢，冷冷开口打断了肯尼斯的话：“事关尊严，绝无回旋的余地。”
不出意料的，她在肯尼斯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憋屈表情。
这就好比在猪肉九创立的电竞平台上被VIP用户一通辱骂后，噼里啪啦打了一长串向对方家属送上的、巧妙避开了屏蔽词的问候语，正准备摁下回车键时，却被对方利用VIP权限禁言了一般，滋味酸爽无比。
心头畅快的李霏虽然有些心疼那三百枚金币，可心中没有半点悔意——本姑娘辛辛苦苦搞钱，不就是为了给情妇买钻戒以及装哔么？
还贷款我唯唯诺诺，人前显圣我重拳出击！
“希望你不要后悔。”
肯尼斯沉身道。
“呵。”
李霏勾起嘴角：“半年后，生死战，可敢？”
话音刚落，场内一片哗然，蕾欧娜都不禁挑起眉角，眼中分明流露着“女人你又双叕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意味。
洛西布鲁克是有合法杀人的途径的，比如在双方签下生死契约后，在市政厅执法官的见证下，进行公平、公正、公开的决斗，生死不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肯尼斯嗤笑，出于在贵族们面前维持体面与风度的本能，他硬是忍住了立刻答应这场看起来毫无悬念的决斗的冲动。
半年时间，肯尼斯无论如何都能跨足序列6！
李霏呢？现在只是序列9。
半年能提升一两个序列等级，达到序列7，已经可以称得上天资卓绝了；至于低序列到中序列的门槛，是没那么好跨越的。
事实上，肯尼斯被视作家族的希望，天资并不比历届特招生逊色，只是由于入学那一年碰到了“双子星”厄俄斯，才在考核中败北，未能摘得桂冠，并且贿赂无果，至今仍未能摆脱“普通学员”的身份。
可尽管如此，他也在序列6门槛前积淀了两年，才跨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我说，半年后，我要打死你。”
李霏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低序列的晋升仪式都相对简单，至少序列8的晋升仪式，李霏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完成；剩下接近半年时间，足够跻身序列7。
虽然在序列等级上仍有劣势，但李霏坚信，凭借自己的信念、天赋、意志，还有系统那么一丁点儿辅助，足以跨序列击杀肯尼斯！
若非出于谨慎考量，李霏甚至会把决斗时间定在三个月后。
“她疯了么？”
“可惜了，如此迷人的花朵将早早凋零。”
“看来绝岛天使小姐对自己的天赋很有自信，可她过于小看肯尼斯了。”
“……”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围观者们不禁窃窃私语，惊愕者有之，叹惋者有之，但几乎没人看好她。
“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肯尼斯面无表情地鼓掌赞叹：“你的要求，我同意了。”
“就这么定了。”
李霏不再看他，颔首向拍卖会主持人表达了歉意：“请继续吧。”
“显然，二位的约定比接下来的拍卖品更令人期待。”
中年绅士笑了笑，又深吸口气，朗声道：“那么……这位小姐的出价是一万两千零一枚金币，还有更高的出价么？”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现场鸦雀无声，李霏在数秒的等待后，脸上仍维持着笑容，但情绪却逐渐暴躁。
狗东西！
本姑娘这么挑衅你，你就不顾家族尊严，把东西让给我了么？！
来呀，竞拍呀！
可肯尼斯并不买单。
哪怕听到“这就是家大业大的梅蒂斯家族么？真是有够好笑的呢”这种怪话，他也恍若未闻。
MD，好气哦。
花魁小姐端起一杯酒，脸上努力维持着优雅的笑容不让腮帮子鼓起，心里却在滴血。
腰缠万贯的她，可以为了图一时痛快而砸个几百金币出去；但一万多枚金币的话，成本着实太高了，哪怕能转手让人，恐怕也会有不小的损失。
这要卖多少酒才能赚回来口牙！
“一万两千零一百。”
耳边忽然传来蕾欧娜的声音，李霏愕然侧目。
“我的一位部下，近期也要晋升序列6了，既然碰到合适的素材，那我就不客气了。”
蕾欧娜轻轻与李霏碰了下杯。
你还缺属下……啊不，你的属下还缺老板娘么？
李霏在心中默念了句“知画姐对不起”，随后贴上她好友的身子，露出感激又有些羞涩的表情。
当李霏与蕾欧娜相谈甚欢时，五花八门的宝物轮番亮相，又在重归和谐的氛围中被竞拍者拿下。
其中并不乏李霏眼馋的物品，比如新月级装备“精灵皮靴”、能够永久性增强力量的猛虎药剂等。
但她忍住了，毕竟预算有限。
“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不光是功效斐然的超凡物品，更是绝无仅有的收藏品！”
中年绅士双臂张开：“这是精灵公主被俘获时搜出来的、曾经用过的枕头！”
“大家想必非常清楚精灵王族的美貌吧？那名公主可是……”
中年绅士着重描述了精灵公主的容貌、身材与地位之崇高后，才继续介绍道：
“当然，这个枕头本身也是非常稀有的一件宝物，枕着它入睡，哪怕是低序列超凡者，每天也只要一个小时睡眠，就能保持充沛的精力！”
就是它！
李霏双眼微微睁大，目光牢牢锁定那个看起来质地柔软、做工精良的枕头。
有了这个枕头，自己就能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冥想以及学习了！
她目光环视一圈，发现不少客人对这件拍卖物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要知道，在无副作用的情况下减少睡眠，等于变相延长寿命！
若非随着序列等级提升，对睡眠的需求本就会不断减少，导致枕头的价值大打折扣，李霏恐怕根本不敢打这个枕头的主意——她心里清楚延寿类宝物有着多么恐怖的价值。
当然，哪怕实力强大的超凡者不需要这种功能性超凡物品，他们也有可能买下来送给自己的后辈使用……
李霏拍了拍大腿，被腿环固定住的厚厚一叠金匠券，给她带来了信心——与礼服配套的袖珍手提包塞下这笔巨款会显得很挤很臃肿，所以她灵活利用了身体上的闲置空间，连山谷里都用来存放唇膏了。
“起拍价是……一万两千金币！”
随着中年绅士的话音落下，客人们也相继出价竞拍。
“一万三。”
“一万五。”
“一万六。”
“一万六千二。”
“……”
价格先是以惊人的速度攀增到了接近市价的区间，接着竞拍频率才慢了下来，涨幅开始下跌。
头一回参加这种“上流”拍卖会的李霏抿了口酒，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才在“一万七千一”的基础上加了注：
“一万八。”
一举提高九百枚金币的报价，表明了李霏对这件拍卖品的兴趣，大部分竞拍者们微微一愣，旋即微笑向她举杯致意，很有风度地退出了竞争。
剩下的客人稍加迟疑后，也放弃了这件物品。
毕竟这张枕头只能用在低序列超凡者身上，价值有限；并且只要花些心思的话，也能找到替代品，没必要继续竞争下去了。
——很好，比想象中更为顺利。
中年绅士已经开始倒计时，虽然还没有落锤，但并不妨碍李霏半场开香槟庆祝，她举起酒杯，遥遥向投送来的视线回以浅笑。
“一万八千零二。”
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李霏嘴角一抽，些许酒液从杯口中洒出。
哪个狗东西敢截姑奶奶的胡？
不知道洛西布鲁克姓什么吗？啊？城里有名有姓的大佬，哪个不是本姑娘的裙下之臣……
哦，肯尼斯啊。
让你活到现在，是我的错。
李霏眯着眼，纠结于今晚要不要夜袭白府，让好姐妹把梅蒂斯一家的骨灰给扬了……不过考虑到这么做，恐怕自己会痛失唯一的好朋友，多一份要多少有多少的爱情……
最关键的是，李霏很清楚白梦婷那组建相亲相爱大家庭的“远大抱负”，如果是闺蜜的话，那自然是姐妹妻、不可欺；可要是友情变了质，这坏女人肯定要打起“姐妹妻、不客气”的坏主意了……
虽然本姑娘去白府做客的时候，可以享受后一种待遇，但反过来的话……
唔……
感情不太深的妖精们可以分享。
拉姆……不太舍得。
夏娃？夏娃已经有自己的翅膀了，还在昨夜情到浓处主动表示“我的翅膀就是你的翅膀”以表孝心呢，妖精之母闻言感动得落泪四行，嘻嘻。
总之，为了区区肯尼斯让友情变质，不值当呀！
“看来，它属于我了。”
肯尼斯嘴角勾起笑容。
李霏面无表情。
她给这个枕头的预算是两万，但很显然，肯尼斯恐怕会一路跟着抬价，宁愿承受溢价砸在自己手里的风险。
看来……得找替代品了呀。
李霏在心底无声叹息道。
“一万八千零三。”
正当李霏略感无奈，在脑海中怒砍肯尼斯狗头泄愤时，蕾欧娜又一次出价了。
“蕾欧娜姐姐。”
李霏双眼亮晶晶，感动地看着她。
而蕾欧娜淡淡地扫了肯尼斯一眼，后者的笑容僵在脸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确认过眼神，是得罪不起的人。
众所周知，蕾欧娜被视作雇佣兵公会——洛西布鲁克分会的继承人，并且有个手上染着高序列生灵鲜血的老爹。
……
随着作为压轴品的法杖被拿下，拍卖会终于迎来尾声。
“谢谢蕾欧娜姐姐。”
李霏挂着甜美笑容，牵起蕾欧娜的手走到墙角，又稍稍调整了下角度，让蕾欧娜用颀长的身姿挡住旁人视线，接着轻咬下唇，面露羞涩之意，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
光洁修长的大腿中央，勒着一圈黑色皮质腿环——白色蕾丝袜圈在另一条腿上。
在眨眼间取出被腿环牢牢夹在细腻肌肤上的金匠券并放下裙摆后，李霏的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些，湿漉漉的眸光颤动，如同主动向邻家姐姐献上初吻的少女，娇羞而美好。
而随着惊心动魄的雪白美景一闪而逝，蕾欧娜那双迷人的碧色瞳孔里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失望之意。
虽然花魁小姐很清楚，如果自己装傻充愣的话，或许能白嫖到价值昂贵的超凡枕头。
但她同样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并且“图谋甚远”，很有全局观。
于是，她数出面值是一万八千枚金币的、尚且残留着体温与香味的金匠券递到蕾欧娜手中，食指轻点嘴唇，歪着脑袋巧笑盈盈道：
“剩下的三枚金币，不给你了。”
“作为回报，下次我请你吃饭！”

第八十章 真相
李霏缓缓睁开眼，只觉得精力无比充沛，似乎连视力都得到了提升，哪怕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到家具上的纹理。
从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可睡眠时长才堪堪超过两个钟头的李霏却感到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这几日来萦绕不去的疲惫与倦意一扫而空。
李霏坐起身来，长长伸了个懒腰，又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枕头，发出赞叹：
“有钱真好呀……”
昨晚拍卖到手的【月亮枕】呈长方形，通体纯白，边沿有精美的蕾丝花边，看起来颇具少女感。
面料触感类似雪纺，但更为细腻，里面填充着百年不腐并能持续散发香味的月亮花花瓣，以及经过重重工序处理的超凡生物绒毛，让其维持惊人的柔软与弹性，就算是序列9的战士一拳捶上去，深陷的凹坑也能在十秒内恢复。
作为价值媲美满月级装备的超凡物品，这个枕头虽然在战斗中没有丝毫作用，可功能性着实强大，核心功能是极大程度提升睡眠质量，一个小时睡眠顶得上十个小时的优质睡眠；除此之外，还有着微弱的加速法力值恢复、滋养精神力等功效。
对于时间规划愈发紧凑的李霏而言，这个枕头的价值绝对在一件强力装备之上。
高档枕头、连身袜，甚至是秦知画曾送给自己的那瓶橡树培育药剂，让李霏更为深刻地体会到了有钱人的生活是多么快乐——不像自己，只要当天行程中有战斗的可能，就不敢穿那两条从格奈娅夫人那儿撒娇讨来的连身袜出门，生怕被损坏。
起床、开灯，考虑到今天要和格蕾丝结伴去折叠空间，李霏昨晚以莫大定力忍住了蠢蠢欲动的“翻牌子”的念头。望着镜中明显好转了几分的脸色，她略显得意地奖励了自己一个飞吻。
稍稍盘算了下时间，李霏放弃了冥想的打算，给白梦婷发去个窗口抖动，接着拿起课本，坐在桌前静静翻看。
凭借对碎片化时间的利用以及出类拔萃的记忆力，厚厚的教科书已经被啃了大半，这让李霏对常见的超凡生物、物品有了更全面直观的印象，好处不言而喻。
课本翻了没两页，手机屏幕亮起，白梦婷回复了她的消息。
悸动战士：？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竟然不秒回，你变了，没爱了。
悸动战士：刚忙完。你这个点不睡觉的么？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哼哼，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点击加载图片】
悸动战士：emmmm……这枕头有点眼熟。
悸动战士：想起来了，前阵子我姐替我清理了一部分战利品。
悸动战士：精灵公主的滋味真不错呀。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图呢？
悸动战士：【点击加载图片】【点击加载图片】【点击加载图片】……
远非常人所能企及的智力属性，让李霏逐渐能一心多用且游刃有余，在学习难度不高的基础性知识时，哪怕边看书边聊天，也能维持至少90％的效率。
时间随着翻动的书页而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亮起，李霏慢悠悠地合上书本，起身推门而出。
客厅里已经弥漫着蜂蜜的甜美香味，拉姆和蜜糖正在厨房里制作蛋糕。
“不是让你多休息两天么。”
李霏从背后抱住正在忙碌的妖精，声线中带着些许慵懒的意味。
“习惯了。”
拉姆温柔的笑了笑，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成熟体贴的韵味。
“这么下去我都要离不开拉姆了。”
李霏故作苦恼地抱怨着，又揉了揉另一只妖精的发丝：“蜜糖也辛苦了哦。”
“没，没关系……”
相比之下，栗发妖精蜜糖就羞怯得多，支支吾吾道。
“早餐我就不在家里吃了，给我打包一份蛋糕带走就行。”
李霏吩咐了句，踱步走出厨房，环顾着窗明几净的房间，想起自己过两天就得搬家，心中竟有些不舍。
花魁小姐素来是喜新又恋旧的人。
出于“搬家前好好看一看这间房子”的打算，李霏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次卧的门。
房间里有甜腥味，女儿们相拥而眠，睡相安静甜美。
唯独孤零零缩在床脚的紫发妖精看起来惨兮兮的，画风与别的妖精截然不同。
作为秘密花园的妖精首领、野生的SSR，萨莎生得最为美貌，除了夏娃与拉姆，别的妖精在颜值上都比她逊色半筹；她的体态也最为婀娜迷人，像是等比缩小版的格奈娅夫人。
可此刻，这位美艳、高傲的妖精首领却显得狼狈不堪，连睡觉都合不拢嘴，满头紫发凌乱，莹白肌肤上布满青紫之色，就连半透明的蝶翅都如同被揉成团再摊开的纸张，看起来皱巴巴的，再无初见时那份慵懒又强势的气派。
显然，妖精们的单纯善良是相对而言的，不管在妖精之母面前有多么温顺乖巧，她们骨子里仍流淌着野蛮而带有侵略性的超凡血脉。
在李霏的默许下，被诏安又失去兵权的萨莎因为自己的美貌而遭了不少罪，被单身的女仆小姐们在工作之余轮番欺压——虽然李霏也挺馋的，但她终究只是序列9的魔女，不管魔女血脉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在这个阶段仍旧有脆弱的要害，如果睡梦中被一刀子贯入眼窝摧毁大脑的话，必死无疑。
为避免萨莎做出玉石俱焚的不智之举，妖精之母还是先让女儿们替自己管教管教她，等什么时候把棱角磨平了，磨通透了，她才会允许萨莎进入自己的卧房。
不多时，李霏带着新出炉的蛋糕推门而出。
……
腰围几乎赶上胸围的壮硕妇女在热闹的餐馆里招呼着客人，时不时转头瞥了一眼门口那披着深色斗篷的可疑身影。
虽然大半张脸都被藏在了斗篷的阴影下，可罗琳女士仍能判断出，这个可疑的家伙应该一名岁数不大的少女，因为还残留着烧焦痕迹的斗篷下摆根本无法遮住两截脆生生的小腿，紧致线条与白嫩肤色给人一种青春靓丽感；牢牢缠在身上的斗篷，也勾勒出了纤细苗条的腰肢形状。
只是这名裹着斗篷的少女，时刻不停地来回张望，仿佛溪边饮水的野鹿，防备着随时可能窜出来的野狼，青色眸光里带着浓浓的警惕之色。
罗琳女士稍稍迟疑，放弃了直接向治安官打小报告的打算，而是向她走去，问候道：
“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罗琳女士刚一发出声音，少女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蹦起，挡住脸的斗篷也松开了些，让罗琳女士看到了那张精致立体的漂亮面容，以及和小腿同样白皙的肌肤。
“没事，我在等人。”
扭头看着富态毕露的罗琳女士，意识到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格蕾丝松了口气，用几乎没有起伏的淡漠声线回答道。
“好吧，那……”
罗琳女士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一道清脆、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老板娘！”
李霏笑眯眯地从飞行扫帚上蹦下，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呀。”
“霏？”
罗琳女士惊讶地捂住嘴，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你……”
从眼前这个明媚如朝阳，却远比朝阳更加绮丽瑰美的黑发美人身上，罗琳女士隐隐能看到曾在她手下打工一个月的小员工的影子，既熟悉，又陌生。
“嗨呀，才一个多月不见，老板娘就不认识我了嘛。”
李霏故作伤心道。
“你的变化太大了。”
罗琳女士苦笑着摇摇头。
她实在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流落街头的异乡少女，才消失了不到两个月，就有了如此脱胎换骨的蜕变。
“是在夸我变好看了嘛？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眼光毒辣呢。”
李霏掩嘴而笑，又冲格蕾丝挥了挥手：“早上好。”
“早。”
扑克脸小姐仍旧惜字如金。
“老板娘，这是我同学，我带着她来照顾你生意了。”
李霏摸了摸肚子：“我要好好检验下艾伦大叔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没问题，不过这回可没有员工优惠哦。”
罗琳女士爽朗地将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引进门，穿过嘈杂的大厅，把她们带进后院，院子中央有张圆桌，这是员工们平时用来吃饭的地方。
“欢迎回来，店花小姐。”
罗琳亲自端来面包、煎蛋、培根等食物，等桌子几乎被摆满，才坐在李霏身旁，感叹道：“当时你离开后，不少客人都打听过你的去向呢。”
说到这里，她眼中的笑意也慢慢消失，毕竟当初李霏的离职理由，可不是一件美好的回忆。
“你少了位优秀的员工，但是多了位忠实的客人。”
李霏眨了眨眼：“以后我会多带同学来照顾你生意的哦。”
“那我的小店可真是，真是……那个东方词语叫什么来着的，蓬荜生辉？”
罗琳女士拍了拍李霏的肩，脸上重又挂起笑容：“所以，你现在是魔法学院的新生了？报刊上的‘绝岛天使’小姐也是你？”
一旁的格蕾丝目不斜视地啃着面包，同时耳朵竖起，一字不漏地聆听着二人的对话，显然对李霏的过往非常好奇。
“嗯哼。”
李霏嘴里塞了一整个煎蛋，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店花小姐出息了啊……”
罗琳女士赞叹道。
“也有老板娘的功劳哦，否则我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
李霏咽下煎蛋，笑眯眯道：“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好不容易有空来店里。”
“我并没有做什么。”
罗琳摇了摇头，稍作停顿才缓缓开口道：“说实话，我很难想像你这一个月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也没什么啦。”
李霏笑容不减：“找了个比梅蒂斯家族更厉害的老板，运气好进入了魔法学院，然后在维拉尼安侥幸脱身。”
“对了，我离开之后，梅蒂斯家族的人没来店里找麻烦了吧？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我会解决问题的。”
“放心吧。”
罗琳摆摆手，自嘲道：“若没了耀眼的钻石，我们这种小店，还有什么值得贵族惦记的呢。”
“咱们店里可有洛西布鲁克最好的土豆炖牛腩呢。”
李霏眨了眨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有口福能够品尝。”
“越来越会说话了。”
罗琳赞叹道：“不愧是咱们店里的销售冠军。”
“梅蒂斯家族的人……做了什么？”
埋头喝着牛奶的格蕾丝忽然提问道。
——忍不住咬钩了么？
“没什么。”
李霏勾起嘴角：“无非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一时兴起，相中了在小餐馆工作的平民少女。”
“在一番威逼利诱后，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只能去金橘子酒馆寻了份差事寻求庇护。”
“谁料贵族少爷竟恼羞成怒，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打算，派人在城外围杀她。”
“目前来看，那个不幸被贵族盯上的平民少女还活着，而某些打算杀害她甚至欺辱她的人，死了。”
李霏先是声音中带着冷意，随后用拇指指腹替格蕾丝拭去她唇边的奶渍，语调又柔和了几分：
“格蕾丝是在关心我么？”
“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截杀你的。”
格蕾丝沉默片刻，抛出下一个问题。
“城外狼窟。”
李霏凝视着狼窟五杀之战中死在她手上的亚尔曼·贝利克利的妹妹，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般，眸光幽幽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尽管他们对我抱有杀意以及更加恶心的念头，可我在最后关头仍想留他们一命，打算回到城里向治安官检举他们的罪行，让他们得到公正的审判。”
“而后果就是，我差点为自己的心软而丧命……”
“我记得，有个用弓箭的家伙，在我打算放过他们后，率先放冷箭偷袭我……为了保命，我也留不得手了。”
“现在想想，真是何苦来哉。”
“……”
在李霏的叹息声中，格蕾丝垂下脑袋，纤细雪嫩的指尖几乎要刺破掌心。
肯尼斯告诉她的，则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一个冷血又自私的风尘女子仗着自己姘头的权势，勒索梅蒂斯家族；还在城外残害了肯尼斯的手下、自己的哥哥，逼迫梅蒂斯家族低头；事后又以下作的手段与市政厅勾结，钻了律法的漏洞逍遥法外……
“死得好！”
罗琳女士一拍桌子：“那帮厚颜无耻的贵族狗腿子就该下地狱！整天用见不得人的伎俩霍霍平民，还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往我们店里泼脏水……”
在中气十足的嗓音中，罗琳女士一五一十地数落着贵族们黑历史，包括当初为了逼迫李霏就范而搅黄店里生意的肮脏手段，最后安慰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很解气”。
罗琳女士发自肺腑的话语落入格蕾丝耳中，却如同一枚砝码，重重压在了摇摆不定的天平上，让格蕾丝判断出了兄长身亡的“真相”。

第八十一章 正义的反击
贝利克利家族算不上大户，可世代经营的木材厂生意稳定，家底还算殷实。
不必为温饱担忧，超凡者就成了贝利克利十几代人不断努力的目标，可惜并不顺利，这么多年下来，家族只出过寥寥可数的几名低序列超凡者。
直到半个世纪前，在外颠沛流离数年后重又回到洛西布鲁克的山姆·贝利克利，从行囊里取出一张黑漆漆的弓箭。
山姆到死都没有透露那张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弓箭是怎么得来的，但他告诉自己的血亲们，这柄弓箭是开启某项“传承”的钥匙，也是家族走向辉煌的希望，终有一日，贝利克利会因唤醒弓箭之人而伟大。
可惜，贝利克利家族的成员，资质甚至不足以通过魔法学院的入校考核，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这柄弓箭出现丝毫反应。
在反复商讨后，贝利克利家族出资开办了一家孤儿院，每年都要接收几百名孤儿，并在半夜逐一用弓箭去触碰这些孤儿——以木材场的收入当然不足以养活那么多孩子，但这不重要，在那个女魔头还没降生的年月里，谁会在乎一家孤儿院收养的孤儿，入院三个月存活率不足10％？
如果真有人在乎，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孤儿了。
几年后，贝利克利家族发现，人口生意可比木材厂赚钱多了……得益于这个发现，孤儿院才一直运营了几十年。
直到十六年前，家族成员齐聚孤儿院内，在他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漆黑弓箭焕发出黑红二色光芒，映亮表面精美细腻的纹路——弓柄与弦构成的小小空间中，躺着一个仿佛不会哭泣的女婴。
她被当时的家主取名为格蕾丝。
后来，女魔头出山，用滚滚人头立起了规矩，没舍得及时收手的贝利克利家族连同他们的孤儿院，一并变成了治安官的功绩，只有一支旁系在清算中幸存。
十几年后，劫后余生的旁系家庭焕发出了欣欣向荣的面貌———家中独子亚尔曼有一定的资质，被梅蒂斯家族选为侍从，跻身超凡者，工作体面，收入优渥；而出落成亭亭玉立美少女的格蕾丝，更是在家庭只能提供普通教育资源的情况下，靠着独自钻研传承，领悟了入门级混乱魔法，在魔法学院的入学考核中摘下桂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假以时日，这个曾经被冷落、如今却时来运转的旁支家庭，将会添上一名自幼被洗脑、并且在超凡之路上前途无量的好儿媳。
光明的未来，触手可及。
直到不久前，亚尔曼不明不白的丧命，他那听闻噩耗的父亲，也在气急交加之下当场吐血而亡。
蒸蒸日上的旁系家庭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支离破碎，也宣告着贝利克利家族的彻底消亡。
而获悉亚尔曼与养父的死讯后，格蕾丝与频繁被家暴的养母却并没有多少伤感的情绪，母女二人甚至还隐隐松了口气。
早慧的格蕾丝非常反感有意无意间的拙劣洗脑行为，可刚出生就被迫习惯了这种生活的她，又不知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当然，尽管没有恨意，但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她还是同意了肯尼斯主动提出的计划，向李霏复仇。
在洛西布鲁克杀人的后果非常严重；如果死者的后台比凶手更硬，那么城外一定距离内杀人与城内杀人同罪，这个距离有多远，取决于人脉的广度、深度；但如果是在危险的折叠空间里，或者在足够远的地方，就能杀掉李霏并逃脱律法上的制裁。
而据肯尼斯所言，“那个毫无廉耻心的碧池似乎有着夺人所爱的嗜好”，只要演一出戏，李霏就会主动接近她……格蕾丝要做的，仅仅是获得李霏的信任，探听李霏的行踪，从而抓住机会截杀她，甚至将她诱骗到离洛西布鲁克足够远的地方杀死。
显然，作为敌人的肯尼斯，在某些层面上对李霏的了解非常准确，他的复仇计划一开始执行得非常顺利。
格蕾丝眼睁睁看着对漂亮的女性总是热情到过头的“仇人”一口咬住了随手洒下的鱼饵，并且自始至终都对自己都毫无防备。
但不知不觉间，事态失控了。
获悉“真相”的短发少女看着巧笑盈盈、正在给少女喂食的李霏，心中滋味复杂难明。
“姐姐做的蛋糕好吃么？”
李霏捏了捏老板娘女儿圆乎乎的小脸，笑眯眯道。
“嗯嗯。”
小罗琳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还用含糊不清的稚嫩童音问道：“李霏姐姐为什么不上班了？”
不得不说，小姑娘长得还蛮可爱的，李霏当初一个月只赚十几枚银币时，甚至动过“实在不行就等她长大了嫁过去吧”的念头，接替罗琳女士的老板娘身份。
但可惜，失足后的花魁小姐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天分，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小罗琳在入场之前，就因跟不上版本而被剥夺了入场券。
“姐姐现在要上学，可忙了……慢点儿，别噎着。”
李霏把牛奶递给她，还轻拍她的背：“小罗琳想我了没？”
“嗯嗯。”
小家伙连连点头，蛋糕屑掉在李霏的大腿上。
“骗人，可我刚才明明见你和隔壁苏珊妹妹贴贴，姐姐好难过呢。”
李霏逗弄着小姑娘，从纸袋里取出一块蛋糕，递到格蕾丝面前：“喏。”
格蕾丝愣愣看着温柔而朗丽的美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婉拒道：
“我饱了……唔。”
李霏轻轻把蛋糕塞进她嘴里，略带娇蛮道：“我亲手做的哦，不许浪费。”
格蕾丝一声不吭地捧住蛋糕，细细咀嚼，目光却一刻也无法从李霏身上挪开，青色瞳孔中倒映着那张满是亲和力的甜美笑容。
多么的明媚。
多么的美好。
除了对女生热情过头外，几乎完美。
不，不对，热情并非缺点，她只是像朝阳一般，洒落出和煦的阳光罢了……如此温暖的、在绝境中自愿用生命去吸引强大追兵的注意力，为她人创造生机的善良女孩儿，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想要残害她的暴徒，死于正义的反击，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吧？
复仇的信念如风中残烛般飘摇黯淡，庆幸之意却油然而生，甚至还带着背叛了信赖自己之人的丝丝愧疚。
尽管格蕾丝用淡漠的表情掩盖了纠结的情绪，李霏仍旧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笑容更为灿烂。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李霏起身掸掉法袍上的蛋糕屑，在小罗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打算结账走人：
“老板娘，买单~”
“这顿我请了，快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罗琳女士摆摆手。
“不行，我可是客人哦。”
李霏笑眯眯道：“如果不收钱的话，下次我怎么好意思再过来呢。”
“不来就不来。”
罗琳女士佯怒着板起脸：“我去招待客人了，你自便。”
“好吧好吧。”
李霏摸出从狼窟搜刮出来的战利品，不由分说地套在罗琳女士手腕上：“这个就当餐费啦。”
【妖精手环】
装备评级：萤火
属性：魅力+1
根据李霏的习惯，大部分无用的战利品都被处理折现，而小部分卖相不错的，则专门留着当礼物送人。
带上手环后，心宽体胖的罗琳女士看起来也稍稍眉清目秀了些。
趁老板娘没反应过来，李霏一溜烟跑到格蕾丝身边，耳语了句“快溜”，接着揽住她的腰，在魔力涌动间，两人的身影就随着腾飞的扫帚一并消失在院墙外。
“这孩子……”
罗琳女士打量着精美的手环，哭笑不得地念叨了句，又长叹一口气：“没事就好啊……”
……
“哇喔。”
跟在妮可身后，李霏左顾右盼打量着鳞次栉比的传送门，啧啧称奇。
这些传送门的门框千奇百怪，或形似龙首，或状若张开血盆巨口的海怪，门扉中闪烁的魔力光泽也是五光十色。
每一座传送门，都通往一片折叠空间，给人以神秘感，又让人心生探究的渴望。
“到了。”
妮可在一座绿莹莹的传送门前止步，转过身子道：“情况我想你们都了解了，D-07号折叠空间对你们而言危险不大。”
“回归的传送通道建立在智慧树旁，你们找到智慧树就可以回来了。”
“如果三天后你们还没回来，我会派人去寻找你们，所以要是碰到什么意外，躲起来，坚持三天就好。”
“为什么要建两座单向传送门，而不是直接创立双向传送通道呢？”
李霏举手，略带好奇道。
“因为成本。”
妮可叹了口气，将肩头的灰色发辫拨到身后：“一座双向传送路径的建设与维护成本，远比两座单向传送门要多得多。这部分内容会在三年级的课本里提到。”
“那么，一路顺风吧，两位小姐。”
“晚上见，或者明天见~”
在道别声中，李霏轻推格蕾丝纤细优美的背部，先将她送进传送门，自己则在一条腿跨入传送门后，回眸娇笑，比了个飞吻的嘴型，发出“啵”的轻响，残留着润唇膏的水润唇线看起来无比勾人。
“好孩子。”
妮可用食指轻轻按住自己的唇瓣，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眸光深邃而迷蒙，似乎在回味着美味的孝心。
……
跨过传送门的那一刻，温度陡然升高了几度。
地上是烂乎乎的泥土，哪怕不用力，靴底也会下陷两三厘米。
含水量极高的土壤中，有郁郁葱葱的野草密布；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河面布满灌木与翠绿的水生植物。
D-07号折叠空间的天穹似乎很低，这一点与魔女集会类似，仿佛只要骑着扫帚向上冲刺，就能触摸到青空；迥异之处在于，这里的天空非常明亮，可李霏仰着脖子看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光源，仿佛洒落在这里的光芒是凭空诞生的。
“哎呀，难闻死了。”
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腐烂的味道，李霏捏着鼻子抱怨道。
“习惯了就好。”
格蕾丝淡淡地回答着，呼吸频率不变，努力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气息。
李霏鼓脸，从身侧抱住她，鼻尖贴住她耳边的发梢，发出“嘶哈嘶哈”的呼吸声，良久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香香软软的格蕾丝，我活过来了。”
格蕾丝的眼帘颤了颤，摸出地图，装作平静道：
“只要顺着这条河流一路走到头，我们就能找到智慧树。”
“如果动作够快的话，几个小时就能赶到目的地。”
“不急。”
李霏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低品质的智慧果虽然也挺稀缺值钱的，但完全是可以花钱买到的，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我想我们不该把目光局限在智慧树上。”
“格蕾丝小姐，你似乎有透支运气的技巧，以后也许还会用到，所以我觉得，你需要适应如何在‘运气糟糕’的情况下战斗。”
“而我，有灵魂损伤后遗症，同样要尝试怎样在这种状态下发挥出更稳定的战斗力。”
“那么问题来了——还有比穴居人、半兽人更合适的练手目标么？”
“可别忘了，市政厅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把狼窟里的月光狼都给养没了！”
李霏一边把自己的锅扣在市政厅官员的头上，一边环顾这片沼泽地，嘴角勾起。
来都来了，不和可爱的土著们亲切交流一番怎么行？经验值什么的，可是多多益善啊。
“你说得对。”
格蕾丝稍加思索后，赞同了李霏的提议。
事实上，洛西布鲁克作为自然阵营非常重要的一处堡垒，超凡者中占比最多的就是自然系法师，魔法学院内更不乏强大的法爷法娘，最顶尖的那几位高序列存在，可是连凤凰、恶魔这等奇迹般的神话生物都能召唤出来，召唤些低序列的月光狼，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可事实证明，悍不畏死、绝对服从法师指令的召唤单位，虽然在战场中表现稳定，不用担心士气问题，但绝非理想的实战陪练对象。
只有杀死那些会恐惧、会愤怒、会犯错但也同样能爆发潜能创造奇迹的，受伤后会流血哀嚎的，濒死时会竭尽一切挣扎求生的，哪怕被腰斩了也能流着内脏翻滚老远的活物，才能让稚嫩的超凡者迅速成长；而被杀死也只是一声不吭炸碎成光点的召唤单位，在这一点上根本无法与真正的生命媲美。
“况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耶，不觉得两人结伴在陌生的世界里探索，很浪漫么？”
李霏双眼亮晶晶的，带着少女般的憧憬：“有点像冒险小说里的情侣哦。”
明知道李霏已经有秦知画那位堪称完美的女友，并且只是把自己当成“朋友”，扑克脸小姐的心脏还是漏跳了半拍。
“啊，抱歉抱歉，我好像说了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耶。”
李霏忽然捂住嘴，接着歪了歪脑袋，用指节在自己头上轻轻敲了下，又吐了吐舌头，俏皮语调中洋溢着少女感：
“格蕾丝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好，现在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遭了，你和我单独来这里，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吧？”
格蕾丝板着脸，本能地加重了几分语调：
“没有。”
“这样啊……”
李霏松了口气，旋即又露出有些无奈失落的表情，成功让扑克脸小姐解读出了她想要让扑克脸小姐解读出的心思，于是格蕾丝的心脏情不自禁地砰砰跳动起来。

第八十二章 潜入の外来者
“看那儿。”
沿着河道一路搜寻，李霏忽然睁大眼，拍着格蕾丝的肩膀，伸手指向一团凌乱的脚印。
脚印大小明显超过了成年男性的脚掌，看起来颇为宽大，有四趾；如绿毯般覆盖在河道上的浮萍也被摧毁得七零八落，露出浑浊的黑绿色河水。
“是半兽人。”
格蕾丝握紧长弓，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根据寥寥数页的档案描述来看，D-07号极小型折叠空间的资源相当贫瘠，无法养活太多的生命，除了普通的动植物外，只有序列9的半兽人、穴居人，以部落为单位在此地扎根繁衍。
低危险的土著、有挑战性的糟糕环境、对低序列超凡者而言还算不错的资源，这一系列条件让D-07号折叠空间被学院看中，并被列为被推荐的“十大新手村”之一。
“跟上去。”
李霏摸了摸腰间欢欣之刃的剑柄，低声道。
“嗯。”
两人不再多言，循着脚印快步跟踪，不多时，就听到了一阵粗犷而爽朗的歌声。
七、八名满载而归的半兽人扛着猎物唱着歌，行走在归途中。
这些半兽人的身高接近两米，体型宽大壮实，身上挂着脏兮兮的破旧布料充当衣物；他们的体表布满灰黑色的毛发，脸上有猪鼻、獠牙，给人以凶恶感。
而他们肩上则扛着长长的木矛，木矛钉着一长串黑不溜秋的尸体，看起来像是某种鱼类，但表皮滑溜溜的，且没有鳞片——根据档案上的介绍，这是D-07号折叠空间的特产，能在散发着臭气的河流与污泥中生存，味道鲜美，但是多刺。
显得有些肥硕的半兽人们，如同扛着满是山货的竹筐、迫不及待要回家拥抱妻儿的质朴山民般，扯着嗓子歌唱，此起彼伏的歌声在湿地中萦绕。
虽然听不懂歌词，嗓音也有些沙哑，但高昂短小的旋律却莫名让人觉得欢快，满载着丰收的喜悦。
两人对视一眼，并没贸然暴露行迹，而是一声不吭地跟着队伍——维拉尼安一行，彼此有几斤几两心中大概有数，这么点目标，热身都不够，更不用说是练手了。
半兽人并未意识到跟踪者的存在，毫无防备地将异位面的外来者带回了自己的家园。
而李霏一路踩着烂泥、杂草跟踪半个钟头后，随着豁然开朗的视线，一马平川的空旷地带映入眼帘。
“嘶……有点不对劲呀。”
李霏悄悄从一片灌木中探出脑袋，望着热火朝天的村寨蹙眉低语道。
她在地面上轻轻跺脚，明显这里的土壤干燥结实了不少，在充斥着泥沼的D-07号折叠空间里，这里显然是难能可贵的、相对适宜居住的地区。
而在此基础上，聚居于此的半兽人们更是清理掉了附近的绝大部分植物，还用尖锐木桩围住光秃秃的领土，构成了简陋的屏障。
从眼前的原始部落、还有方才旋律鲜明的歌声中，李霏分明感受到了“文明”的气息。
格蕾丝默不作声地取出一支表层是铜壳的单筒望远镜，对着村落来回巡视，唇线紧抿。显然，扑克脸小姐也察觉到了异常。
“让我康康。”
李霏拿过这件萤火级的侦查类物品，窥探村落内的景貌。
被跟踪的半兽人们吆喝着走向家园，还跟守在木桩缺口处、看起来像是卫兵的半兽人挥手打了声招呼。
一堆眼巴巴在村口等候的半兽人幼崽则欢呼雀跃着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李霏可以清晰地看到，半兽人们在回到家园后，丑恶可怖的脸上竟浮现出笑容，给人以爽朗、温和感。
他们随手丢了两条鱼让幼崽们分食，口中似乎还在叮嘱着什么。
随着视线的转移，还能看到部落里搭建着密密麻麻的木棚，时不时有半兽人从木棚内进出；村庄中央，有一座像模像样的木屋，木屋旁圈养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羊，大约有二十几头。
除此之外，李霏还看到了成排成排的风干尸体，肉质已经发黑，紧挨着被吊在半空，部分已经被剥皮；其中并不乏死去的穴居人，看来是被当成储备的肉粮。
最让李霏诧异的，是她在村庄边缘看到了成片的田地！地里有庄稼在茁壮成长。
要知道，这类半兽人虽然称得上智慧物种，但大脑并不算灵光，种族平均智商比妖精逊色不少；可就算是野生妖精，也基本是靠天吃饭，而非自己耕作！
“数量……近千。”
良久，李霏才把望远镜还给格蕾丝，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根据档案上的描述，每个半兽人群落的人口数应该在五十到三百之间；穴居人聚居地的数量可能会多些，有四五百。再多的话，他们生存所需要的资源将会超出环境所能承载的极限，迫使他们内耗，胜者占据捉襟见肘的资源，败者则要独自去开辟新家园。”
“可我刚才看到，仅仅是被挂在村落里当做储备粮的穴居人尸体，数量就多到惊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半兽人一族有智慧极高的个体问世，将这片空间里的半兽人整合了七七八八，顺便把穴居人消灭了，并以后者的血肉充当资粮，开发出了足以容纳上千甚至更多半兽人生存的空间……我记得课本上有过类似的案例。”
“所以，咱们需要改变计划么？”
李霏在提出自己的推测后，一面询问格蕾丝的想法，一面在心中暗暗腹诽妮可。
她才不信妮可会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很显然，院长大人觉得两位特招生小姐需要难度更高一些的考核环境，磨砺她们的潜能。
……
尤淑拉抓起树叶给羊群喂食，沧桑的目光中满是温和之意。
那身干净的衣衫则证明了他在半兽人部落中与众不同的地位。
岁月在曾经的半兽人第一勇士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的毛发稀疏枯败，额头满是皱纹，曾经肌肉虬结的身躯也变得干瘪瘦弱。
“父亲！”
一个壮实高大的半兽人青年向他走来。
这名年轻的半兽人手握沉重的石斧，染着发黑血迹的斧刃被打磨得非常锋利；汗水顺着黝黑饱满的肌肉成股流淌，在地面上留下一行水渍。
“婚事筹备得如何了，凯南。”
尤淑拉慈祥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作为族长之子、部落继承人的凯南看着可爱的羊羔，脑海中回忆起了曾经品尝过两回、并且至今都念念不忘的鲜嫩滋味，不禁吞了口口水：
“放心吧，没问题。”
凯南眼珠子转了转，刚毅面庞中分明流露出些许狡黠之意：“父亲，今晚我要成亲，能不能弄一只烤羊……”
“哦？”
尤淑拉祥和地笑着：“我的孩子，难道刚才我打盹时，你又剿灭了一处穴居人部落么？”
“穴居人早被您消灭得所剩无几了，我上哪儿找去。”
凯南苦着脸抱怨道。
“那……你说服剩下的那些同胞加入我们部落了吗？”
尤淑拉笑呵呵地追问道。
“没……”
“那看来，你一定是想出了什么能够给我们创造更多粮食的计策？”
半兽人苍老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也没有。”
凯南讪笑搓手着：“父亲，我今晚成亲，作为首领的你，能不能……”
“我时刻守护着这些羔羊，是为了奖励有功之臣，而非满足亲人的口腹之欲.”
尤淑拉摇头，用缓慢而不容置疑的语调打断了亲生子嗣的请求。
显然，这位年老的部落领袖，比某位每堂课都变着花样动用职权、给心仪的女同学加分的金发御姐女教师更为公平且公正。
他语重心长地诉说道：“孩子，你要记得……”
“好好好我知道了。”
凯南捂住耳朵求饶：“父亲，那番话你每天都要对我说三回！我到死也不会忘的。”
“等我们有了一万名族人，以及足够战士们使用的坚固武器后，就要以举族之力讨伐河流尽头的石头怪物，跨入那个神秘的洞窟，对吧？”
“嗯。”
尤淑拉点头，眼含笑意：“在那扇门后，有无比广阔的天地，也是我们的祖先曾生活的地方……抬起头，能看到滚烫的火炉；河流是清澈的，幼崽喝了也不会生病死亡；遍地都是羔羊，还有……”
“还有体表没有毛发，肌肤和树叶一样光滑细腻的雌性，我知道啦父亲。”
凯南耸肩，又拍着胸口大声道：“你就放心吧，哪怕我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你孙子也一定可以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今晚能不能先预支一条羊羔腿……”
“不能。”
尤淑拉先是摇头，随后又在儿子失望的表情中，噙着笑意开口道：“不过，我十九年前获得的那笔功劳，应该还可以领取一头羊羔。”
“等你的孩子降生了，那头羊羔会作为我的礼物。”
凯南闻言，扭头就走。
“去哪儿？”
“让俺婆娘生孩子去。”
“唉。”
尤淑拉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他笑意收敛，浑浊老眼中露出严肃的、甚至有些锐利的光芒，扭头望向不远处的村落门口。
那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其中有婴孩的哭泣，有雌性的尖叫，有战士的怒吼。
几乎将这方天地里的穴居人灭族的尤淑拉，对于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
不速之客打破了村落的祥和热闹氛围。
身着法袍的人类女性，手持碧色长剑，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从正门潜入了村落。
刷。
剑锋横扫，大好头颅掉落，血液冲天喷涌。
手持欢欣之刃，李霏的敏捷属性高到离谱，兔起鹘落间，就将村口几名半兽人斩杀殆尽。
一脚踢开怒目圆瞪的头颅，李霏望着兽走鸟散般奔逃的半兽人幼崽，嘴角勾起。
凄厉惊惶的尖叫声远比方才嘹亮欢快的民谣更能取悦她，呼之欲出的人心随着砰砰心跳声而颤抖，血液几乎要沸腾。
一抹红晕爬上李霏的面颊，她舔了舔唇，连呼吸都粗重了些许。
回来了。
狼窟刷怪的感觉。
都回来了。
秘密花园的野生妖精们，被妖精之母视作囊中之物，能够源源不绝地创造财富，因此她劈出的每一剑，都是砍在妖精头，痛在李霏心。
但现在，就完全没这种顾虑了。
可以放开手脚乱杀！娘青回！
不，不行，不能笑，要顾及形象。
李霏嘴角一抽一抽，终于在短发少女跟上来前控制好了情绪。
在格蕾丝眼中，隔壁班女同学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上挂着纠结而迟疑的表情。
李霏紧紧蹙着眉，眸中闪过不忍之意：
“要不……算了吧。”
“以前，我只染过欲要伤害我之人的血……现在平白无故对他们下手，我有些不忍。”
格蕾丝闻言，认真地凝视着她：
“这并非不义之战。”
事实上，洛西布鲁克的治安条件是特例中的特例，在洛西布鲁克以外的地方，战争与荣耀才是恩洛斯的主旋律。
毕竟超凡之路总是充斥着厮杀与血腥，任何一名屹立在顶峰的存在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当上位者的手中沾满血债，并且渴望上位的芸芸众生也避不开这条路时，扭曲的价值观就成型了——如果战争能带来财富与胜利，那么就是正确的；只有毫无利益的、为了满足某种嗜好而刻意伤害他人的行为，才是不义之战。
李霏的善良与柔软让格蕾丝为之心颤，但她很清楚心慈手软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危险，尤其是对李霏这般天资卓绝、今后必定要攀登高序列的天才而言。
她宁愿要一个不善良的李霏，也不想要一个死掉的李霏。
“是我太软弱了。”
这一刻，李霏的声音如圣母般怜爱慈悲，眼神却好似火焰般明亮坚定：“但我不会退缩的……我要变得强大，我不想让你，还有其他我在乎之人，因为我的弱小，而陷入维拉尼安那般的险境中。”
“你小心些。”
话音落下，李霏头也不回地持剑杀向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半兽人。
格蕾丝却清楚地看到有一串晶莹泪珠在李霏转头时飘落。
短发少女觉得有些痛心，甚至有些冲动，想要抓住她离开这里，呵护那份弥足珍贵的善良。
但最终，她无声长叹着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冷冷拉开长弓，魔力凝聚成的箭矢爆射而出，贯穿了数名半兽人的胸膛。
“住手！”
忽然，一道老迈而沙哑的吼声传来。
李霏与格蕾丝双双侧目，眼中带着惊讶之色。
因为刚刚那个单词，用的竟然是自然阵营通用语！
苍老的半兽人张开双臂，拦住了欲要一拥而上的族人与儿子，沉声道：
“你们……是恩洛斯的外来者吧？”

第八十三章 何不双赢?
据李霏所知，越是小型的折叠空间，生态就越是脆弱，魔法学院为了让折叠空间能稳定产出资源，或给学员创造理想的实战条件，不得不对包罗万象的折叠空间做出一些维护。
比方说，在某个位面的土著快要被学员杀干净时送一批代替品进去，这一点和城外狼窟颇为相似。
而被弄进陌生空间的倒霉蛋们，仅仅是为了在水深火热的条件下生存就要竭尽全力，哪有什么功夫去编写课本、教育后代？
久而久之，移民者的后代就会忘记祖先的故乡、历史、文化……等来自恩洛斯的祖先们留下的一切都被岁月消磨殆尽后，他们的血脉就演变成了土著，文明荡然无存。
但总有例外。
比如眼前这个会说通用语的半兽人。
“你知道我们的来历。”
李霏眉角一扬，望着那老态龙钟却又精神矍铄的半兽人，饶有兴趣道。
“没错。”
尤淑拉平静回答道：“外来者，不如坐下谈谈，我想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自幼接受教育、能够听懂通用语的凯南闻言急忙道：
“父亲！她们挑衅我们，杀害我们的族人，挑起战争……”
“凯南，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了么？”
尤淑拉瞥了儿子一眼，淡漠的语调中失去了往日的温和之意，让高大魁梧的凯南呼吸一滞，缩着脑袋闭上嘴。
父亲曾告诫过它：若有外来者，不要主动招惹；外来者攻击我们，可以逃跑、可以抵抗，但万万不可侮辱或杀死，否则族群会遭遇灭顶之灾。
“看起来你还挺了解我们的。”
李霏略带好奇道：“你想要得到什么？又想获取什么。”
“我们部落里有一些少见的素材与矿石。”
尤淑拉面露和蔼的笑意：“我打算用这些，换取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让我们的族人离开这儿。”
“呵。”
李霏嗤笑一声。
“哪怕只是一部分。”
尤淑拉从容不迫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格蕾丝闻言看了眼李霏，而李霏眯了眯眼，脑海中开始思索。
在进入折叠空间前，妮可跟两人说过一些注意事项。
其中有一条：不允许擅自将土著带出折叠空间，否则不光土著会被击毙，违规的学生也要视情况受到惩罚。
只有事先向学院申请，并经过院方同意后，才能付出相应的学分，从折叠空间里带走超凡生灵。
但这条规矩对李霏而言显然是存在一定的通融的余地——以花魁小姐和院长阁下的援助交易之情，只要别犯下原则性错误，比如魔女身份曝光……否则没什么问题是不能关上门来慢慢磋商的，反正后者也不是一次两次用学院的官方资源来嫖……来资助家境贫苦的美貌女同学了。
这就意味着，尤淑拉的交易请求，对李霏而言算是无本买卖……
“你意下如何？”
李霏征询了下格蕾丝的意见。
“我不信任他们。”
扑克脸小姐淡淡道。
“唔……”
李霏闻言，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对着尤淑拉朗声道：“不得不说，你的提议是公平且合理的。”
她顿了顿，勾起嘴角：
“但是，我拒绝。”
无本买卖，很好。
但李霏更喜欢双赢——把你们变成经验后，你们的财富仍旧属于我，我能赢两次。
“真是个让人遗憾的选择。”
尤淑拉无奈地摊开手：“那就请你们离开我们的部落吧。”
在他说话的功夫，不断有持着武器的半兽人从部落的各个角落集结而来，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屏障，给人以压迫感。
浑身布满灰黑色鬓毛、丑恶狰狞的半兽人们，不断向两名人类女性发出低吼，腥臭口水顺着脏兮兮的獠牙淌落，令人胆寒。
李霏却对凶神恶煞的半兽人们视若无睹，转头看向格蕾丝，云淡风轻道：
“看起来总算像点样子了……很好，我很开心。”
“比起屠戮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我更渴望与战士们来一场真正的战斗。”
“格蕾丝！准备好了么？”
“嗯。”
“动手。”
在格蕾丝点头的同时，李霏低喝一声，毫无预兆地冲向老年半兽人。
有了欢欣之刃的敏捷加成，施展云龙折身法的李霏化作一道模糊的魅影，瞬息之间踏出十余米，欲要击杀敌方首领。
从未松懈下来的短发少女也在同一时间拉开长弓，瞄准尤淑拉，显然与李霏抱有相同的打算。
可那老兽人从露面到谈判破裂，自始至终都与李霏保持着百步以上的距离；而等李霏暴起冲锋后，他竟在瞬息间爆发出与老态龙钟身体完全不相符的惊人反应力，一把扯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凯南，身形消失在了重重半兽人战士的掩护下，同时发出长啸，示意半兽人战士们发起进攻。
“吼！”
最前排的半兽人们吼声震天，持着简陋但沉重的武器，如潮水般杀向李霏。
“挺能跑。”
斩首计划落空，李霏只是冷笑一声，面无惧色地杀向半兽人们。
一道流矢后发先至，夺目的橙色魔力光泽炸开，十多名半兽人翻滚倒底，运气好的当场毙命，运气差的重伤哀嚎，接着被一只只带有污泥的脚掌活活踩死。
“嗷！”
片刻功夫，第一名半兽人已经与李霏照面了。
它双手高高举着一根木棍，木棍顶端牢牢绑着尖锐的石块，构成了粗糙廉价但杀伤力不俗的战锤，伴随沉闷的嚎叫声当头向李霏砸落。
“太慢了。”
在战锤落下前，李霏就与它擦肩而过，剑刃轻而易举地切断半个脖子，连带喉管也一分为二。
李霏如今有将近80点敏捷，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等层面恐怕已经超出了序列8的战士，手中更有锋利度IV级的利剑，一个照面斩杀序列9的半兽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你杀死了蛮猪半兽人，获得10点经验]
[你杀死了蛮猪半兽人，获得10点经验]
……
半兽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经验值也在不断跃动。
在李霏眼中，半兽人的动作就像公园里打太极的老人一般迟缓，它们的血肉在欢欣之刃面前也和豆腐一样脆弱，只有在切开骨骼与武器的时候手掌才能感受到一丝阻力。
她如闲庭信步般向前迈进，长剑总能在半兽人的武器落到她身上前收割掉敌人的性命，偶尔有半兽人能在死前挥舞出兵器，也能被轻而易举地避开，比最低难度的音游还要简单。
伴随着双方的交锋，秘密花园里的情境在这片折叠空间里重现了，凭借属性上的碾压，李霏如同顺流而下的浮木，饮恨而亡的半兽人只能延缓她的速度，却根本无法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片刻间，李霏就杀出一条血路，道路两侧是七横八竖的尸体。
“不堪一击。”
冰冷的思绪在脑海中浮现，李霏嘴角勾起，发出无声的嗤笑。
事实上，她穿越前就始终有个疑惑——郭大侠为何会战死在襄阳？
她寻思着，这位功参造化的绝顶高手，只要每顿饭后去敌方军营散散步，演练几发降龙十八掌，用军官当靶子效果最佳，再不济往人多的地方随便轰几发，练完就跑，敌军别说破城，能坚持个一年半载不跑路，就算意志顽强了……
开无双割草的李霏眼中充斥着杀意，甚至开始分心思索，如何在“不毁人设”的前提下，把老弱妇孺也一并变成经验大礼包了。
忽然，李霏眼前豁然开朗，嘶嚎怒吼之声也逐渐淡去。
“这么快就被杀破胆跑路了么？这可是保卫家园之战啊……”
心中的疑惑刚刚升起又消散，李霏侧目看去，嘴角笑意逐渐消失，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方才冲上来的那批半兽人死掉了大半部分，剩下的正四散而逃。
但显然，它们只是用来投石问路的炮灰。
因为部落中还有数百名看起来刚毅又不失锐气的半兽人，不知何时结成了一排排战阵，迈着沉重的步调向她逼近，声势迫人，杀意盈野。
这些“正规军”的脚步声还无法用整齐划一来形容，但速度却保持一致；它们杀气腾腾，手持长矛，被打磨锋利还残留着发黑血垢的矛尖对准李霏，在震耳欲聋的“吼”“哈”口号声中向她逼近，带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仿佛有一座山倒塌了，正在向她覆压而来。
这一回，李霏没有贸然冲上去。
仍旧是序列9的半兽人，但就算是普通人也明白，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和只会一拥而上的乌合之众比起来，在战斗力上的差距有多么悬殊。
而属于超凡者的灵性更是在不断警示着她，让李霏心脏收缩，有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
“这就是超凡者部队么。”
李霏握紧长剑，眼中杀意毕露：“看来那个老东西，有两把刷子啊……”
尽管她心底确实渴望着真正的战斗。
刚才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但如果在战斗和虐菜中选一个，她永远会选后者。
一支光泽夺目的箭矢射出，格蕾丝沉默着向军阵发起攻势。
很显然，从维拉尼安归来的这几天，她已经踏足了序列8，尽管透支幸运导致状态下滑，箭矢的威力却比在海龟岛上更胜一筹。
箭矢轻而易举贯穿了密不通风的阵线，但立刻有后排的半兽人堵上了缺口。
“有点意思。”
李霏不动声色地摸了摸绑在背后的扫帚，在确认自己随时可以战术性转移的前提下，发出一声冷笑：
“让我来会会你们。”
话音未落，她重心一低，迎面冲向黑压压的阵线！
“Wa——”
李霏的身形冲刺了没几步，忽然军阵后方传来一阵低嚎。
紧接着，天暗了。
第二列的半兽人们摸出腰间石斧，身子后倾蓄力，在咆哮声中，密密麻麻的斧头裹挟着惊人力度，旋转着飞向敌人。
这样的攻击显然比接二连三冲上来送人头更具威胁。
“我尼玛！”
李霏瞳孔一缩，身形爆退，手中长剑狂舞，在一阵咔咔脆响中，大部分斧头被劈断、避开，可仍有一柄石斧落在了李霏身上，虽然没有造成伤势，但守护者法袍的守护能量却被消耗了三分之一。
格蕾丝也身形一闪，以村口木桩为掩体，迅捷地避开了敌人的远程打击。
“还要继续么？”
尤淑拉的声音从阵线后传来，无悲无喜。
半兽人们阵线仍在逼近，每位士兵的腰间都挂着两柄石斧，刚才只不过是部分士兵扔掉了其中一把而已。
李霏拧眉扫视着它们身上的石斧，眸光明灭不定。
不过是一个照面，她就深切意识到了正规军和“野怪”们的差距。
狼窟的月光狼、秘密花园的妖精，哪怕数量再多，李霏也能轻而易举地开无双割草，将它们杀得肝胆俱裂。
而此刻，这片部落里的半兽人们，只是接受了并不算高明的训练，使用着破铜烂铁都不如的石器甚至木质装备，就让李霏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如果它们的训练者与统帅者，是真正掌握了战争系超凡知识的将领呢？如果给他们换上更锋利坚固的武器呢？
两人这么头铁地“潜入”，恐怕真会交待在这儿。
在切身体会了超凡部队的战斗力后，李霏总算明白，为何那些高序列大佬们也总热衷于经营势力了。
只有对待散兵游勇，才能靠着个人能力开无双；若真正让掌握高深军事知识与战争类技能的战争领主，统率中、低序列超凡生灵组成大军，恐怕连高序列强者都要避其锋芒！
如果还有黑龙、凤凰这等高位生灵配合牵制的话，哪怕宗师级别的存在，一旦身陷重围也得脱层皮，甚至死在围追堵截之下。
“我明白了。”
李霏转过头，伸手对格蕾丝虚按，示意她暂停攻势，接着深呼吸一口，放声道：“现在，你有资格和我们谈谈交易的事了。”
“父亲！她们主动向我们发起战争，又杀了我们这么多族人！”
凯南急急道：“下令用飞斧打残她们，将她们擒住！到时候她们的一切，还不是……”
“你没看到她刚才的速度么？她若直接撤退，你拿什么留住她？”
尤淑拉失望地看了它一眼：“我明白，这样的雌性对你而言有着很大的诱惑力……但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永远别忘了你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做决定之前要考虑好后果。”

第八十四章 伟大的交易
老态龙钟的半兽人一步步走到战阵前，格蕾丝只要一箭就能射穿他。
尤淑拉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诚意。
“很好，让我看看你的筹码。”
李霏扬起下巴道。
就算是此刻，李霏也并未放弃她的“郭大侠饭后运动守襄阳”理论。
虽然正面冲击半兽人的战阵肯定会被飞斧砸成筛子，但她相信，在自己可以凭借飞行扫帚来去自如的前提下，完全可以不断袭杀落单的半兽人，断绝它们的粮草，直至杀穿这片部落。
但那或需要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投入的时间成本与回报不成正比，因此她更愿意选择高效的方式。
“我们的财富被储存在洞穴里，你可以亲自来看看。”
“没问题。”
出于对实力的自信，以及《我的院长母亲》昨天洽谈学费减免条例时顺带刻画在她后腰下方的、状若笑脸的临时法术回路，李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尤淑拉的邀请。
临时法术回路三天后就会消散，效果是只要激活回路，妮可就能有所感应——然后魔导师阁下就会亲自降临此方折叠位面。
这种回路的局限性很大，比如无法定位、无法传递讯息，但在提前知晓李霏去向并能在短时间内抵达D-07折叠位面的前提下，只要不被秒，李霏在这里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霏头也不回地取下背后扫帚，挥手丢给格蕾丝：
“在这儿等我，两小时后没回来的话，就骑上扫帚搬救兵去。”
“我去。”
扑克脸小姐上前一步道。
“等我回来。”
李霏摆摆手，语气温柔还带着点霸道，只给格蕾丝留下潇洒的背影。
……
片刻后，李霏丝毫不顾周围半兽人带着仇视与愤怒的眼神，笑吟吟道：
“尤淑拉老先生，我和我的同伴恐怕不是你的第一个交易对象吧。”
“嗯。”
尤淑拉仿佛也忘了李霏屠杀他的族人一事，语气和蔼：“遗憾的是，他们都无法将我们带离这个……牢笼，只能在别的事项上达成一些合作。”
“这样啊……”
李霏继续试探道：“如果我能把你们带出去，你愿意付出什么？”
“一切。”
老半兽人在一处地洞前止步，声音平缓而坚定。
这么直接？这老家伙不怕在谈判中挨宰么？
不，不对，老家伙就是在传递“只要你能把人带出去，我就愿意倾其所有”这个信息……看来他对离开这片折叠空间的执念比我想象中更大，已经不在乎被不被宰了……
李霏琢磨着尤淑拉的态度，目光也瞥向脚下的地洞。
洞口直径三米，洞口有两扇生满锈迹的金属门户，在这等连士兵们都用不起金属武器的贫瘠之地，很难想像这个部落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弄出这两扇充满杂质的金属门。
“嘿哼，嘿哼……”
八名半兽人吃力地拉开金属门，露出黑漆漆的洞窟，一眼看不到底，不算整齐的台阶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
“你们半兽人的挖洞手艺不错呀。”
李霏赞许道。
“穴居人的功劳。”
老半兽人摆摆手道：“我们部落迁移到这里后，穴居人用了五年时间才修筑出这片地洞。”
老东西还挺黑呀……本姑娘如今可是一个活的穴居人都没看到，再看看成片发黑的“腊肉”就可想而知，挖出这片地洞的穴居人，大抵和那些给皇帝修建陵墓的工匠们一个下场了。
“老先生御下有方。”
李霏由衷赞叹着：“你能用来交易的筹码就在底下？”
“嗯，请。”
尤淑拉接过火把，慢悠悠走入地洞。
李霏无视了身后凯南欲要吃人的目光，跟着下行了一百多级阶梯才到底，接着眼前豁然开朗。
散发着浑浊荧光的矿石照亮了高约五米、长宽百余米的地下仓库，环境阴冷而潮湿；四面布满了圆形的孔洞，看来是排水用的。
淡淡的腐朽腥味并不好闻，李霏嫌弃地捂住鼻子，望着那蓝幽幽的光源。
她严重怀疑那些发光的矿石带有强烈辐射……若非考虑到魔女族群可以在辐岛洗澡、用恒河水泡茶的卓越适应力，她绝对拔腿就跑。
李霏踱步，打量着地窟中央五花八门的物品，时不时弯腰摸一摸。
有些物品她认得，碰到陌生的也没关系，跟系统商城里的标价比对下，也能估算出大概价值。
尤淑拉静静等待，而他身旁的凯南却显得焦躁不耐，豪猪一般的鼻孔耸动，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李霏的魅力已经达到了不同种族通杀的地步，若非父亲在侧，这位年轻的族长继承人恐怕会不顾一切地下令围杀眼前这个迷人到不可思议、还结下了血仇的异族雌性。
李霏检查良久才若有所思地直起腰来，夸赞道：
“老先生，看来这片折叠位面已经被你统一了呀。”
凯南闻言得意地哼了一声。
“还差一些。”
尤淑拉想了想，如实回答道：“但也差不多了。”
这里的东西差不多价值八千金币，由包括少量黄金在内的各种矿石，还有千奇百怪的药材组成。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一些超凡物品，但很显然，是尤淑拉和别的学员交易来的。
能在这种不毛之地积攒下颇为丰厚的一笔财富，已经非常不易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前别的外来者，最初都答应了你的交易请求，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对么？”
李霏继续提问道。
“没错。”
“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霏摸了摸下巴自语道。
她猜测出这笔财富为何迟迟没有被别的同学取走了。
要知道，哪怕对于家大业大的魔法学院而言，折叠空间也是核心财富，有系统而严密的管理制度。
其中包括对进入者条件、进入时长的限制，比如D-08号折叠空间，作为新手村，只允许序列9或序列8的学员进入，停留最多三日。
这几乎断绝了强抢半兽人财富的可能，只能以“交易”的方式来获取它们。
而想要将土著从折叠空间带出去，需要两个步骤，一是向学院申请，二是付出相应的学分。
第二个步骤毫无难度，毕竟带几个序列9的半兽人出去能花多少学分？八千金币的财富绰绰有余！
但过往关于“离开折叠位面”的交易全部失败了，只能说明别的同学都在第一个步骤上卡住了。
李霏估摸着，恐怕学院觉得用“移民”来补充土著的手段不太光彩，甚至移民本身就来路不正，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学员们的申请都被拒绝了。
“官僚主义……好哇。”
李霏逐渐露出笑容。
官僚主义的好处在于——当你和最上层的领导存在交情时，可以得到巨大的特权。
“看来你很有把握。”
观察着李霏的表情，尤淑拉的目光也明亮了起来。
他早就从别的外来者口中得知，这片囚笼般的世界归属于名为“魔法学院”的可怕势力，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必须办理某些手续；可多次经历那些外来者们兴高采烈做出保证，事后又杳无音信的情况后，当了多年首领的他，也大概猜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没错。”
李霏点头：“不过，把人带出去，会消耗我宝贵的‘人脉关系’，这么点东西，不够。”
“贪婪的女人，这可是……”
凯南恼怒地叫唤起来。
“凯南。”
父亲的视线扫来，凯南这一回却喘着粗气，倔强地看着父亲，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在这片折叠空间里，凯南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最强的战士、最伟大的族长——尤淑拉的独子。
他不光继承了父亲的勇武，今后更将接过至高的权柄。
部落里的雌性们，总会争先恐后地向他示爱，雄性也唯他马首是瞻；而部落之外，凯南更是亲自率领族人剿灭过残余的穴居人部落。他挥舞着部落里最坚硬沉重的石斧，砍下了七个穴居人的头颅；又一手高举头颅，沐浴着族人的欢呼喝彩之声、穴居人的哀嚎惨叫之声，在哭泣挣扎的穴居人雌性身上驰骋，那是何等畅快淋漓？
可如今，异族人杀进自己的家园，留下满地尸体，欲要夺走族人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还挑三拣四……
这是何等屈辱！
仇恨、嫉妒，以及对异族人美貌的强烈占有欲，如同熊熊火焰在凯南心底燃烧，甚至短暂压过了父亲的积威。
祸国殃民，不过如此。
可最终，这团火焰在父亲愈发冷淡失望的目光下冷却。
“你出去吧。”
“哼。”
凯南重重跺脚，瞪了李霏一眼，大步沿着台阶走出地洞。
等凯南离开，李霏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道：
“你应该清楚，那些大人物随口一句话就价值万金。”
“可这里已经是我们部落全部的财富了。”
尤淑拉叹息，露出为难之色：“不过，如果你能将我的族人们带出去，我们必将赴汤蹈火报答……”
老东西，给我画饼？
李霏心底嗤笑一声，语气诚挚道：“魔法学院的院长是我义母。”
尤淑拉闻言，始终半阖的老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滚烫光芒：
“此言当真？”
“你就没有什么用来检测谎言的东西么？”
李霏摊摊手。
尤淑拉迟疑片刻，从身上摸出半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有烧焦的残缺痕迹：
“如果你说谎，火焰会熄灭。”
“那开始吧。”
随着羊皮纸点燃，李霏从容不迫道：
“我是魔法学院院长的义女，我有足够的把握将半兽人带离此地。”
火焰仍在燃烧，映亮了尤淑拉激动到扭曲狰狞的脸色。
他用手掌按灭了火焰，在“嗤”的声响中，一阵毛发焦糊味传来，可尤淑拉却浑不在意，苍老的身躯因沉重急促的喘息而起伏。
“别激动，老先生。”
李霏慢条斯理道：“该让我看看你的筹码了。”
“好……”
尤淑拉发出沙哑的声音，匆匆走到一面墙边，用力推动墙壁。
随着砂石簌簌掉落，一扇暗门洞开。
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东西……
李霏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走到暗门旁，可她朝着门后密室扫视一眼后，不禁眉角一挑，抚掌赞叹道：
“老先生，不得不说，你让我感受到了惊喜。”
尤淑拉露出淡淡笑意：
“我年少时找到了祖先遗留下来的知识……虽然大部分都被岁月所侵蚀了，只有几个阵营的通用语部分还算完整，但剩下的内容就算残缺了，也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得益于那些财富，我才能整合族人，并搭建出它。”
尤淑拉指着密室里的祭坛，沧桑的老眼中有光芒闪动，似乎回忆起了自己曲折起伏的一生。
“很好。这里全部的东西加起来，足够让……”
李霏嘴角噙着笑，顿了顿，图穷匕见道：“一个半兽人出去了。”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尤淑拉转头，平静地看着李霏。
“你知道么，我的家乡有一位叫做马洛斯的智者，他说过这样的话。”
李霏摊开手，如同演说家般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道：“在一无所有、食不果腹的人眼中，食物与水就是一切；当人们不再为温饱而担忧后，就会渴望安全与稳定；而拥有这些的人，转而又会对友谊、爱情抱有希冀；满足了这些后，他们则会开始追逐名望、地位……”
“那么你猜猜，被所有人都膜拜的领袖，在荡平外敌，几乎可以对整个世界予取予求之后，又会试图得到什么呢？”
不等老半兽人开口，李霏就自问自答道：
“难如登天的宏愿，常人眼中堪称奇迹的抱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追逐的执念。”
“比如某些想要长生的凡人帝王；又比如某个想要超脱世界樊笼的部落领袖。”
“所以我觉得，不管多么昂贵的价格，你都会接受交易，不是么?”
尤淑拉面不改色道：
“令人景仰的智者。”
“可我的愿望，是带领所有族人离开这里。”
“如果只能独自离开，我宁愿与族人一同死在这里。”
李霏闻言，肃然起敬道：“真是个伟大的领袖……佩服佩服。”
“不过，我觉得只有活着的才算族人，对吧？”
尤淑拉眼皮微阖，浑浊老眼中迸射出精芒：
“此话何意？”
李霏笑眯眯道：“不论如何，上千名族人是肯定无法一起带走的，总要做出取舍。我想，就算是平定此方天下的老先生你，恐怕也未必能做出公平、公正的决断吧？”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为了庆贺伟大的交易成立，居功至伟的部落领袖尤淑拉阁下，决定在带领族人踏入新世界前，举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典礼、举族欢庆的宴席。”
“遗憾的是，部落里九成九的族民都在这场宴席里中毒身亡了……幸存的部落领袖与他的儿子只能秉承着族人的遗志，负重前行，含泪告别此地。
“这么一来，岂不是既实现了把所有人都‘带走’的伟大愿望，又解决了数量上的问题？”
尤淑拉身子后仰，露出惊骇愤怒之色，颤声斥责道：
“恶毒的人类……如此残害我的族人，你能得到什么回报呢？”
李霏优雅地笑了笑：
“你别管，这交易你做不做吧……另外，你和你的儿子身上稍微保留一些财富，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淑拉沉默良久，嗓音低沉道：
“凯南的妻子也怀孕了，要一起离开这儿。”
“成交。”

第八十五章 -22
在密室内展开一番洽谈后，李霏与尤淑拉签下法术契约，宣告交易达成。
法术契约相当于某种仪式，会在交易者写下姓名的那一刻生效，一旦违背契约，就会遭遇仪式失败的反噬——越是高等级的法术契约，反噬效果就越是严重，当然契约成本也更昂贵。
李霏边审视着契约内容，边琢磨着有没有空子可钻，遗憾的是暂时还没有发现漏洞。
如果契约正常执行，自己能收获不菲的财富、上万点经验值、与妮可贴贴的理由，代价是少许学分以及对人脉的消耗——就算是天狗，李霏也不可能真的肆无忌惮压榨，会酌情考虑对方感受并控制好水温，以温水煮青蛙的模式将好处一点点炖出来，免得翻车遭遇柴刀结局；更不用说面对的还是妮可，花魁小姐自始至终都被她“吃”得死死的，贴归贴，真要什么事儿都找她帮忙，次数过于频繁的话，恐怕酿成某些混沌而不可预知的后果。
“那么，合作愉快。”
将黑吃黑的念头暂且压下，李霏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转头审视着自己的财富。
密室中央有一个看似简陋的圆形火坑，有深红火焰在其中跃动，颜色很深，显得非常诡异。如果一直盯着猩红火光，视线会变得模糊，脑海中还能听到朦朦胧胧的呓语声。
书不是白念的，李霏一眼辨认出，这是【一阶混乱祭坛】，比【秘密花园】、【小鬼窖藏】这类“宝库”更为珍贵稀有的超凡建筑。
只要掌握入门级混乱魔法，并触摸着祭坛冥想，就能在片刻功夫间领悟一门一阶的混乱系法术。
这类祭坛可以理解为可充能并循环利用的知识之书，价值可想而知。
事实上，哪怕一阶祭坛，也足以让魔法学院认真管理，而高阶祭坛更是世间罕有的奇迹，堪称各大势力的传承之基，不论是培育内部人才还是招揽外部人才，都有着不可取代的价值。
李霏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祭坛边缘，睁着双眼冥想。
放大的呓语声在脑海中涌现，深红火焰如海怪触须，缠住李霏的双臂，炽热却又不会带来灼痛感。
十几个呼吸后，一个崭新的法术模型在李霏脑海中生成。
火球术（Lv1）
法术效果：魔力汇聚成火球，焚烧、摧毁你的敌人。
冷却时间：无
魔法消耗：10
升级所需：0/100
多就是好，大就是美，这世上恐怕没有比火球术更好更美的法术了。
李霏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在密室里踱步，打量里面五花八门的藏品，最后又是满意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里面摆放的都是超凡物品与药剂，价值在三千金币左右，除了几瓶药剂外，并没有自己能用得上的。
稍加思索后，李霏决定把药剂带走，剩下的留在原地，和混乱祭坛一并上交给学院。
这种做法并不少见，如果有学员或者教师在折叠空间里发现了难以携带的资源，比如大量矿石或矿脉、能够搭建超凡建筑的神秘学宝地等，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汇报给学院；而后者在收取这些资源后，可不会用一张奖状加两枚金币糊弄人，而是会用学分给出公平且公道的补偿。
但很显然，院长女儿所得到的待遇会比别的同学更加公平。
院长情人获得的补偿也比别的同学更为公道。
两者加在一起，就是双倍的公正。
不仅如此，这种互惠互利的交易，也不用担忧损耗人情。
打定主意后，李霏从一旁拎起空药剂包，伸手探向药剂：
“这些药剂我带走了，剩下的等交易达成我再找人来取吧。”
“没问题。”
法术契约在手，尤淑拉当然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甚至主动向李霏提议道：
“其实……我有一些足够值得信任的部下。”
“它们可以把一部分财富转移，储存到别的地方。”
——这老东西是个人才啊。
李霏愣了愣，很快明白了尤淑拉的意思，掩嘴轻笑道：
“是我考虑不周呢……那就拜托老先生了，转移一半就好。”
李霏是与格蕾丝一并前来的，地下仓库与密室里这价值一万多金币的收获当然要两人一起分。
但就和离婚前转移财产一样，通过灵活的操作，可以让自己分到更多。
“举手之劳罢了。”
卖了李霏一个人情又顺便捏住她一个把柄的尤淑拉笑呵呵道。
——这老东西已经在为出去之后的路做打算了，是灭口还是招揽？
——不能独吞还是有些心疼，还有智慧果……得尽快把格蕾丝小姐变成我的狗。
李霏在礼貌道谢后，扭过头继续收取药剂。
忽然，她眼珠子一转，脑海中灵光乍现，一个令人不齿……啊不，令人拍案叫绝的想法成型。
她从自己身上摸出一瓶残次品解毒药剂，缓缓塞进药剂包中。
【玛格丽特版解毒药剂（残次品）】
药剂评级：？
药效：饮用后可清除体内毒素，并在三十分钟内春心荡漾。
这是初次在秦记药铺购买残次品药剂时搞到手的。
从妮可妈妈那儿获悉这片折叠空间里存在瘴气、要用到解毒药剂后，李霏就鬼使神差地把这玩意儿带着了，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不就有机会用上了么？
真要用上了，本姑娘一定会大声喊救命的，嘻嘻嘻。
李霏吃吃笑着，容颜未变，可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的、如同花香般馥郁芬芳的魅力，却骤然间变得更加浓郁了。
道德：-21→-22
魅力：343→353
……
部落里热火朝天，半兽人们奔走相庆，为晚上的庆典而准备，大部分人已经忘掉了两个钟头前才死去的族人。
时不时有半兽人跑出村庄外，他们奉部落领袖之命，邀请那些还未决定加入部落的族群，一并前来参与这场盛会。
李霏坐在村外的一块巨石上，百无聊赖地把玩手指。
直到格蕾丝的身影出现，她才直起腰来挥了挥手，又往旁边挪了挪，给格蕾丝留好了空位。
“怎么样怎么样？祭坛的效果不错吧。”
李霏很自然地抓起她的手，笑眯眯道。
紧挨着李霏坐下，格蕾丝的身体有些僵硬，立体精致的面容却冷淡依旧，言简意赅道：
“嗯。”
“咱们这次可是大丰收啊。”
李霏很是开心道：“这个部落储藏的财富起码价值五千金币，祭坛上交给学院也能奖励不少学分……咱们怎么分配收获呀？”
“我不要。”
格蕾丝摇头。
不管是来到这片折叠空间，还是拿半兽人练手，都是李霏的提议；谈判环节是李霏的功劳；就连把半兽人带走，也是李霏一手包办，格蕾丝打算拒绝分成。
心中早有预案的李霏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颇为认真地开口道：
“那可不行，亲姐妹，明算账。”
“这件事我出力比较大……但一来，是我央求你来陪我的，你也为此用掉了宝贵的折叠空间进入次数；二来，要不是你在外面接应，我也未必敢深入进去谈判……六、四分，可以吗？”
格蕾丝沉默片刻：
“我拿一成就够了。”
“那怎么行！七三分吧。”
格蕾丝又摇摇头。
李霏如撒娇版掐住她的脖子，轻轻晃动，同时鼓起脸气呼呼道：“如果是你功劳比较大的话，会只给我一成嘛？”
格蕾丝招架不住，选择沉默。
“那……八二分吧！如果你还是过意不去，到时候你的智慧果给我咬一口就当扯平了，灵魂损伤可是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冥想效率呢……”
李霏用开玩笑的口吻抱怨着，既巩固了率直纯真的好女人人设，又不着痕迹地卖了惨，表明智慧果对自己的重要性。
根据扑克脸小姐忽然凝重些许、欲言又止的神色，李霏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折叠空间之旅，将会有十颗智慧果实保底……
见目的达成，见好就收的李霏忽然笑了笑，撩开耳边发丝，又伸直双腿，身子微微后倾，两手在身后撑着，仰头并合上眼帘，深吸一口气，声线变得有些慵懒：
“说实话，刚才我有些担忧，害怕和你讨论利益问题会很尴尬呢。”
“但果然，比起这次的收获，对我而言更珍贵的，还是和你一起探索折叠空间的经历呢。”
微风浮动三千青丝，遮住半张侧颜，用余光偷瞄着她的扑克脸小姐在那么一瞬间忘掉了呼吸，想要伸手拨开发丝，不让那旖旎瑰丽的绝景被阻挡。
……为什么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她又变得更迷人了？
格蕾丝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迷醉与迷惑之色在其中交织。
事实上，在成人礼后愈发混乱堕落的生活中，李霏在一颦一笑间比以往多了些妩媚温润的味道。这独属于成熟女性的魅力，青涩的少女不论多么媚骨天成，都只能用“涩气”来形容，而难以拥有如此风情。
这就导致，除了【妖精密语】与【沉沦】的魅力加成外，李霏自身的魅力基础值也有所提升，就算穿着法袍，魅力也攀增到了353。
直女都顶不住，更何况格蕾丝。
李霏忽然睁开眼，迷人的眸子中浮现出一丝狡黠之色：“你在偷看我。”
“没有。”
偷偷窥探被发现，格蕾丝强忍住心慌意乱的情绪，视线转开，用没有起伏的声线道。
“为什么不夸我。”
幽幽的声音从耳边来。
“什么？”
“夸我。”
不知何时，李霏的下巴搭在了格蕾丝肩上，气吐如兰。
扑克脸小姐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李霏双手捧起她的脸，稍稍用力掰过来，迫使她看着自己，眼神柔情似水：
“看着我，夸我。”
“除非你不喜欢。”
“我……”
格蕾丝的眸光如同一锅翻滚的沸水，剧烈波动着，最后横下心来，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你……很好看。”
“姐妹，哪有你这样夸人的。”
李霏脸色一变，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哦。”
“……”
悬着的内心轰然坠落而下，有种揪痛感，青空般的瞳孔里浮现出丝丝苦闷、不甘与凄凉之色。
李霏仿佛没有察觉般，脸上又忽然浮现出笑容，甜甜笑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你夸我。”
“连知画姐夸我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开心。”
“我都想求知画姐把我借你当女朋友了，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禁忌的话语用玩笑般的语气说了出来，却实实在在点燃了少女心中的火焰。
——她只不过比我先来而已。
——为什么秦知画可以，我就不可以？
——抱歉了，哥哥……但愿你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格蕾丝颤抖着伸出手，环住李霏的腰。
李霏却仿佛单纯的小女孩对待闺蜜般，抓住她的胳膊，让格蕾丝更用力的搂住自己，同时脑袋枕在她肩头：
“肩膀借我用会儿。”
“上次我就发现了，跟你在一起能让我觉得很安心……就是容易犯困，想睡觉。”
“我要睡了，庆典开始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良久的沉默后，白皙纤细的指尖迟疑着、颤抖着伸向更为莹白的手背。
当比绸缎更为柔滑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大脑时，格蕾丝明显感受到李霏仰头看了自己一眼，旋即发出一阵可爱的哼哼声，重又把脑袋埋在自己的锁骨处，而雪嫩颀长的五指也温柔地穿透了自己的指缝，让彼此的掌心贴合。
“不许乱动了哦，晚安。”
……
篝火熊熊，滚烫火舌灼烤着金黄焦脆的羊肉，油脂不断滴落，肉香扑鼻；家家户户门口都插着一支火把，给这片原始的部落平添了几分热闹欢庆的气息。
成年半兽人们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断，时不时还扭头看一眼金黄油亮的烤羊肉，陶醉地嗅着肉香，吞咽口水。
而半兽人幼崽们却在母亲怀中哇哇大哭，漆黑双眼直勾勾盯着烤羊，毛发稀疏的小手也伸向火堆，手舞足蹈不停。
它们的母亲一遍遍在孩子耳边低语着“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吃上肉了”，丑陋而脏兮兮的面庞上带着连人类都能感受到温柔治愈感。当然，嘴馋的幼崽并非那么容易安抚，它们的母亲只能在孩子的闹腾中露出无奈的笑容，偶尔会与别的母亲对视一眼，感同身受的眼神彼此抚慰。
在今晚这场前所未有的盛典中，伟大的领袖尤淑拉将他辛辛苦苦养育照料的羔羊全都宰了，用来招待客人；别的粮食今晚更是不限量供应，甚至还取出了珍藏的美酒。
这让部落变成了一片欢乐快乐的海洋。
而身处部落中央的李霏却托着下巴思考，与这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在做一个逝验。
月光狼用自己的生命证明，毒杀超凡生灵也是可以得到经验值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没有亲手下毒，而是教唆他人下毒的话，被毒杀的超凡生灵是否能给自己带来经验呢？
今晚的婚礼与庆典，就是再好不过的逝验机会了。
如果成功……那么今后在获取经验值方面，或许未必总要自己动手了，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诸位，很荣幸你们能参加吾儿凯南的婚礼。”
换上一身白色衣衫的尤淑拉站在用木头搭建的礼台上，苍老的面容上挂着笑意，声音也比以往更具中气：
“以及这场为前往新世界而准备的庆典。”

第八十六章 诚信的奖励
凯南穿着一条兽皮裙，露出上半身雄壮结实的肌肉与浓密油亮的毛发。
作为村长之子，它每天有四顿饱饭，体形比普通族人更为高大，皮肤也更有光泽。
它目光炯炯，用力锤击胸膛，在族人的欢呼中，发出野蛮的嚎叫，向十三名拦路的半兽人挑衅。
原始部落的婚礼仪式同样是原始而野蛮的，追求新娘的雄性可以选择在婚礼当晚抢婚，阻截新郎，如果新郎战败……抢婚者就会把遍体鳞伤的新郎捆起来，获得婚礼当晚的新娘使用权。
比最恶俗的婚闹更为恶俗，但可以给种族带来更强壮的后代。
当然，有智慧的地方就有阶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婚礼仪式逐渐以演的成分居多——没人抢婚，则新娘显得没有魅力；抢婚的人太多，同为序列9，你凭什么一个打十个？
因此，结婚的家庭都会邀请几名亲朋好友充当抢婚者，一来是撑场面，证明新娘的人气，二来也是把真正的抢婚者打跑。
只有真正被孤立的、被欺负的半兽人，才会在结婚当晚玩儿命，并且十有八/九是新郎战败；剩下十之一二的可能是新郎直接被打死。
而凯南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
跟部落领袖的儿子抢亲？命8要啦。
在一段酣畅淋漓的打戏后，抢婚的演员们七横八竖倒了一地，战斗力媲美1.3个半兽人版叶问。
“这厮下手还挺黑……”
李霏分明看到，一个演员明明倒地了，兴头上的凯南却一脚踩上它的胳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响。
演员的惨叫声比刚才更为真实了。
“嗷吼！”
片刻后，凯南抱着新娘振臂高呼，回应半兽人们的呐喊。
部分半兽人更是演奏起了骨笛、木鼓等乐器，将整场宴会的氛围送上最高点。
“分肉吃吧。”
尤淑拉笑呵呵地坐在李霏身旁，向亲信吩咐道：“记住，要公平，就算是孩子也不能落下。”
“是，恭喜大人。”
下属笑呵呵地领命，迫不及待地吆喝别的士兵们分肉去了。
作为卫队成员，它们可以分到更多的肉，但前提是完成首领下发的任务。
部落里只有不到三十头羊，有大有小，好在被喂养得白白胖胖，李霏估摸着平均每头羊差不多能出四、五十斤肉。
哪怕烤熟了，千余族人也能分到半斤左右的肉——想让饥肠辘辘的半兽人吃饱不可能，但足以踏实地享受到烤羊羔的美味了。
作为外来者的李霏与格蕾丝，则与尤淑拉一家分享一整头小羊羔，也是唯一一头没有被下毒的羊肉。
李霏取出匕首，毫不客气地切下一盘羊肉递到格蕾丝跟前，带着温柔甜蜜的笑容，像是初恋的小女生：
“你借了我肩膀，我替你切肉，咱们扯平了。”
当然，她也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系统面板的描述，以免下毒时出错了差错误伤友军。
[烤羊肉]
[描述：地道儿~]
“嗯。”
格蕾丝并未贸然下口，而是先取出一根形同缝衣针的超凡道具刺入烤肉。
“试毒”道具几乎是超凡者必备物品，如格蕾丝手上这根银针，只要触碰到危险性较大的物质，就会快速变成黄色。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李某人，鉴别毒素全靠老道的经验、渊博的学识、敏锐的判断力，以及系统小姐微不足道的一些提示，根本不必依仗外物。
等待几秒后，格蕾丝见超凡物品并未变色，才缓缓把烤肉送进口中。
“哼，胆小懦弱的人类，还担心我们毒害你们不成？”
冷哼声打断了李霏二人的交流。
凯南不知何时带着新娘回来了，他看到格蕾丝试毒的动作，不禁嗤笑一声，大步走到桌旁，一手扯下羊腿，成片油脂滴落。
半兽人部落可不讲究什么绅士风度，凯南大口撕咬着羊腿，根本不顾一旁的新娘，倒是尤淑拉面带和蔼慈祥的笑容，让新娘自己取用羊肉。
油脂顺着嘴角滴落，凯南嚣张跋扈道：“我们部落，只会用斧头与长矛夺取想要的一切，根本用不着使用下毒这等卑鄙肮脏的手段。”
“啊对对对。”
李霏并未动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敷衍凯南时，她还不忘扫了眼尤淑拉，遗憾的是这位老半兽人笑容不减，仍是一副敦厚老者的样子，没有乐子可以看。
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李霏又瞥了眼羊肉上脏兮兮的爪印，果断放弃了再切点肉下来的打算，转头看向扑克脸小姐，歪了歪脑袋，询问道：
“味道怎么样？”
格蕾丝并未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洗净后的指腹拿起一块烤肉递到李霏嘴边，眼神中流露着强装镇定的紧张感。
——你给我一个有妇之妇喂食，不太合适吧？
——小老妹，以前还真看不出来，你有母牛之资呀。
李霏愉悦又熟练地在心底默念了句“知画姐对不起❤”，双眼却眯成月牙儿，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身子下倾了些，张开嘴发出“阿——”的声音。
粉嫩湿漉的口腔暴露在格蕾丝眼中时，清新的香气也钻入格蕾丝鼻孔，还有几乎微不可查的淡淡甜腥味，像是被JK美少女用裹着深蓝色过膝袜的柔软足底踩过的英伦风小皮鞋，让人迷醉。
这是魔女血脉与毒吻所赋予的气息，随着职阶的提升与毒吻改造的强化，味道也会出现变化，但必然会更具“成瘾性”。
格蕾丝动作僵住，连接着舌头与口腔上颚的晶莹拉丝断裂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让她的眼神开始动摇。
有人喜欢脸，有人喜欢锁骨，有人喜欢脚，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她以前从未意识到过，人类女性那蠕动着的粉色口腔与喉管竟然也可以这么涩气迷人。
可一想到这里或许曾深深包裹着秦知画，她又有些心痛——某种莫名的兴奋感更是让她心跳加速。
柔软舌尖打断了格蕾丝的思绪，她如梦初醒般缩回手。
“半兽人的手艺还不错耶。”
李霏咀嚼着烤肉，给出肯定的评价。
尽管资源匮乏的部落在腌制羊肉时只用了几味调料，烤肉时也仅仅撒了盐巴，但肉质本身就鲜甜紧实，油香充盈，膻味也恰到好处，在味蕾上形成一种粗犷、浓郁的美味。
至于为什么资源匮乏的半兽人部落，能有如此出色的烤肉手艺？
不能细想，只能说，感谢穴居人！
当李·有妇之妇·霏与扑克脸小姐眉来眼去时，尤淑拉却在环顾四方，见族人们都抓着羊肉狼吞虎咽后，他才起身询问道：
“羊肉好吃么？”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极具穿透力，在超凡道具的帮助下，传递到了每个半兽人的耳中。
“好！”
“要更多，更多！”
部落成员们高呼着回应。
它们都啃过穴居人的肉，又酸又柴，脂肪含量极低，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苦味，跟烤全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可咱们部落里只有二十七头羊，现在全杀了吃肉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了怎么办呢？”
尤淑拉笑呵呵地继续问道。
半兽人们沉默了下来，面面相觑。
“只有一个办法，离开这里！”
“我与外来者达成了交易，她会带着一批族人前往新的天地。”
尤淑拉顿了顿，如修女在教堂内念诵教义般，用虔诚的声音闭眼咏唱道：
“在新世界，我们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滚烫的火炉；河流是清澈的，幼崽喝了也不会生病死亡；遍地都是羔羊，还有肌肤和树叶一样光滑细腻的雌性……”
他猛然睁开眼，张开双臂，一把攥紧拳头，用慷慨激昂的语调道：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我尤淑拉的亲人！”
“而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亲人，更无法坐视自己的亲人们日复一日地忍受饥饿、饥渴与病痛！”
“我发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每一个活着的亲人，都能每天吃到羊羔肉！”
“誓死效忠尤淑拉大人！”
“吼！”
“嗷嗷嗷！”
在极具煽动力的演说中，半兽人们纷纷站起身，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传出，一些老兽人流着泪跪下，亲吻脚下的土地。
格蕾丝却蹙起眉，凑近李霏耳边道：
“你不是说……只带一部分人走么？”
“是呀。”
李霏耸肩，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会儿：“我估计……他是打算先带一部分人出去，然后想方设法说服管理者，借钱把族人带出去，或者先把人带走，再劳动还债？”
“……”
格蕾丝摇了摇头，显然觉得如此做法太过乐观，几乎不可能实现。
李霏瞥了眼被凯南用爪子东一块西一块扒拉过的烤羊肉，显然两人不可能再碰了，干脆牵着格蕾丝提前离席，无视了半兽人们的视线，径直走到村外。
“这天色好诡异啊，说黑就黑了。”
李霏牵着格蕾丝的手，边漫步边抬头望天道。
D-07号折叠空间没有太阳与月亮，但每隔12个小时，天色就会骤然变幻，因此有了昼夜之分——白天会有和煦日光从天穹洒落，夜晚则天幕变暗，当仍有光芒映射，像是被黑色纱布蒙住的灯泡。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天亮前，部落里除了尤淑拉一家子外，别的半兽人会尽数暴毙。
值得一提的是，系统里兑换的毒剂有很多种类，用于毒杀序列9的毒药，根据功能、特性不同，价格也有高有低。
最贵的，是无色无味且见血封喉的。
而当初用来毒杀月光狼的毒药，在价格上则次一等，味儿重、色泽浓郁，但仍然很贵，一小瓶要十枚金币——那玩意儿贵就贵在“见血封喉”上，在战斗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价值。
而一旦没了见血封喉的特性，价格则骤跌。
比如今晚用到的毒液，要等到服用者慢慢消化后才会起效，类似于更高效的“百草枯”。显然，这种毒药在生死之战中几乎没用，毕竟在毒药起效前战斗结果就已经揭晓了，并且敌人还能用解毒药剂来清除毒素；而非战斗时下毒，又很容易被有着试毒功能的超凡物品甄别出来。
这就导致了，同样的价格，能让人当场暴毙的毒药只能买一小瓶，而慢慢起效的毒药却能换来一大罐，哪怕后者多出了“不畏高温”、“无色无味”等特效，也相当廉价。
而李霏兑换出的两罐毒药，已经成为了腌制羊肉时的一味佐料。
格蕾丝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李霏，觉得后者更美。
“啊对了，我给你的那些药剂，都好好收起来了吧？”
李霏忽然提了句：“现在几乎不用考虑‘敌人’方面的危险了，只要小心些环境就行……据说在临近终点时，不光处处是瘴气，甚至有可能被风吹散，逃都逃不掉，只能喝药硬抗。”
“嗯。”
格蕾丝摸了摸自己的手环，眼神黯淡。
这件储物装备是肯尼斯用来收买她的，虽然容积不大，但也非常昂贵。
现在，只要看到这个手环，她就会心生愧疚与歉意，觉得自己对不起李霏，背叛了她的温柔与信赖。
“格蕾丝女士，你的脸色很难看。”
李霏忽然弯下腰，用脸庞挡住格蕾丝的视线，一本正经道：“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哦。”
“……”
格蕾丝愣愣注视着李霏亮晶晶的眸子，在内心一阵挣扎后，忽然用力捏住她的手，沉声道：
“对不起。”
“啊咧？怎么了？”
李霏眨了眨眼。
“我是……亚尔曼·贝利克利的妹妹。”
格蕾丝生怕李霏消失般紧紧攥着她的手，青空般高远淡漠的眸子里头一回浮现出哀求、恐惧之意。
？
我杀了你哥，你还和我道歉？
这一刻，李霏耳中仿佛响起了亚尔曼哐哐哐捶打棺材板的声音。
盯着格蕾丝的双眼，李霏竟有些心软，隐隐想要放弃当初在海瑟薇女士帮助下获悉这个少女不怀好意接近自己时所产生的，想要把她变成自己的狗的决心。
但很快，李霏还是做出了与道德值相匹配的选择。
于是，她眸光闪动间，舍弃了“装出难以置信的愤怒表情最大程度换取她负罪感”的打算，而是结合后续规划，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又捂住嘴，语气中带着感动与惊喜：
“我早就知道了哦，格蕾丝。”
“欸？”
等待迎接李霏怒火的格蕾丝瞪大眼，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
“有人告诉过我你的身份哦。”
李霏稍稍用力捏住她的脸，语气有些委屈：“我还在想你会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那你为什么……”
格蕾丝喃喃道。
“因为我相信你。”
李霏环住她的脖子，低头用鼻尖蹭着她鼻尖：“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从看到你眼睛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坏人的妹妹也可以是好人。”
“可是，可是……”
格蕾丝蹙着眉，思维一片混乱。
“况且在维拉尼安，你应该猜到我是魔女了吧？”
李霏用呼之欲出的南半球紧紧贴着贫瘠但不能说没有的北半球，让格蕾丝感受自己的滚烫诚挚的心跳，同时嘴唇凑到她白皙精致的耳垂边，呵出湿漉漉的热气：
“如果你向妮可告密，我恐怕已经……”
“但显然，你没有辜负我的信赖，不是么？”
格蕾丝紧紧咬着下唇，又用力抱住李霏，沉默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用坚定而深沉的语气许诺道：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在几欲窒息的拥抱中，李霏勾起嘴角，轻轻用唇瓣触碰她右侧的脸颊，温柔道：
“这是作为替我保守秘密的奖励。”
她又转动脖子，用唇瓣触碰格蕾丝左侧的脸颊。
“以及……作为诚信的奖励。”

第八十七章 文明的消亡
格蕾丝仍是一副拽拽的三无表情，只是眼神飘忽，似乎有些心虚。
“你魂淡。”
一旁的李霏踩着格蕾丝的脚，气呼呼道：“我把你当姐妹，你竟然，你竟然……”
本姑娘亲你两下脸，你竟敢直接用嘴巴堵我嘴唇！
还没给钱！
真是BIG胆。
“这一次就原谅你，再有下次……我就不和你单独出来了。”
李霏戳着她的脸，单手叉腰道：“知道了吗？”
格蕾丝不置可否。
“还有，不许告诉知画姐。”
李霏竭力维持着凶巴巴的语气，掩盖愉悦的情绪。
格蕾丝仍旧一言不发。
“哼，咱们出发吧。”
李霏从背后拿下扫帚，转过脸道：“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继续探索的了，早点回去吧，应该能在天亮前回到洛西布鲁克，我要找院长办理‘引渡’手续。”
三，二……
李霏心中倒计时刚过两秒，就听见格蕾丝开口道：
“等……天亮再回去吧。”
“为什么？我可不想住在半兽人部落里。”
李霏装作不解道。
“晚上视野不好，很难避开瘴气。”
格蕾丝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中带着心虚之意：“况且，我最近运气不好……”
编，继续编。
这种借口就和“太晚了，宿舍门锁了，咱们开个房吧”一个性质，只有在双方都有这个意愿的前提下才会有用。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李霏看破不说破，语气中带着迟疑：“那咱们睡哪儿？”
格蕾丝一声不吭，从手环里取出一堆折叠式的帐篷部件。
——看来是早有预谋呀。
“就一个帐篷么？”
李霏双手抱胸斜睨她：“说实话，格蕾丝小姐，你刚才的举动让我很不放心你呀……”
“我保证，不会违背你的意志。”
格蕾丝坑着头，紧张而忐忑道。
在遇到李霏之前，格蕾丝甚至觉得自己有某种生理或心理上的功能障碍。
李霏治好了她，但尽管如此，那种绮念也并非无法克制——刚才情不自禁的冒犯不能怪格蕾丝，她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
不论如何，此刻的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李霏那么快回到洛西布鲁克，重新变成别人的女朋友。
想让两人独处的时间长一些。
“你发誓，最多……最多只能牵手，不许做别的。”
李霏背着手，把脸凑过去，两人的鼻尖只差一厘米就能触碰到。
“嗯。”
格蕾丝认真地回应道。
“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李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最后又轻轻踩了格蕾丝一脚，努嘴道：“还愣着干嘛？搭帐篷呀。”
“嗯嗯。”
格蕾丝用力点头。
片刻后，一顶帐篷在部落外撑起，李霏弯下腰抓住短靴后跟，被薄薄白棉袜包裹的纤细足掌灵活扭动了几下，最后绷直了从靴子里拔出，还冒着热气。
很不淑女地把靴子往地上一丢，李霏发出“唔”的声音，惬意地扑倒在帐篷里，人心的厚厚脂肪起到了很好的缓冲效果，甚至让她整个人稍微弹起了几公分。
格蕾丝眼帘下垂，缓缓脱下覆盖了大半个小腿的木色窄口靴，但她比李某人讲究多了，先用特招生胸针给自己来了发清洁术才轻手轻脚地跨进帐篷内，然后抱着膝盖蹲下，显得有些拘谨。
李霏转过头，看到两只明显比自己更为小巧纤瘦的脚，套着一双纯白的镂空小腿袜，隔着那层轻飘飘的白纱，雪嫩肉色若隐若现；袜口还有蕾丝花边，搭配那精致秀气的脚型，让这双脚看起来非常可爱。
——还挺有少女心的嘛？还以为这家伙会穿那种平平无奇的灰色中筒袜……
似乎察觉到了李霏的视线，细细的足尖蜷曲起来，显得有些羞怯。
李霏单手托着脑袋，舔了下嘴唇，接着双唇抿起，又笑了笑，掌心轻轻拢在紧张不安的小jio上，声线有些慵懒：“怎么感觉……你很怕我？”
“没有……”
发生肢体接触的那一刻，格蕾丝的身体颤了颤，有点像肋骨被碰到的白梦婷。
“我先睡了，五个小时后叫醒我，然后我替你守下半夜。”
李霏悠然躺下，并未脱下法袍，而是将法袍下摆撩起，一件一件取下随身物品，并把它们整齐地摆在了手边，确保随时可以拿到。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了，但李霏和格蕾丝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折叠空间里相拥而眠的。
“嗯。”
格蕾丝点头，挪了挪身子，仍旧抱膝而坐，下巴搭在膝盖上，只是面庞正对帐篷的开口处，视线可以看到整个村庄的动向。
忽然，她觉得掌心一阵温软，不禁低下头。
李霏调整了下睡姿，一只手抓住格蕾丝的手，闭着眼道：“晚安。”
“晚安。”
格蕾丝反手握紧李霏的手，柔声道。
……
有些人，假装在睡觉，实则闭着眼睛冥想修行，隔一阵子瞥一眼系统。
当李霏第五次中断冥想时，系统面板内终于刷出了消息。
[你杀死了蛮猪半兽人，获得10点经验]
[你杀死了蛮猪半兽人，获得10点经验]
……
！
真的可以……
李霏陡然睁眼开，眸光幽幽。
毒药渐渐开始生效了。
这类毒药并不会给死者带来太多痛苦，会器官衰竭而亡。
如果清醒时毒发，中毒者可能还会呼救、挣扎，但今晚的庆典相当隆重，精疲力竭的青壮年半兽人几乎都饮了酒，虽然量不多，但也是助眠的良药；幼崽、老人更是睡得很死。
在睡梦中抽搐几下死亡，并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总有醒着的，它们或许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但在这种贫瘠的部落里，医疗资源极度匮乏，根本不可能有“生病就去治”这种说法，而是小毛小病硬扛着，大病则想方设法整点草药，然后听天由命。
因此，当老弱妇孺安静地长眠不醒时，一些青壮年半兽人正竭力闭上眼，强忍身体的不适与内心的警示，一遍遍告诉自己“或许是太累了”、“可能是喝了酒”、“睡一觉就好了”。
这就导致，哪怕李霏涨了上千点经验，结束庆典的部落仍是黑灯瞎火一片，并未传出骚动。
随着道德值地又一次下滑，李霏睁着眼，静静等待。
“醒醒。”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格蕾丝的身体忽然动了动，然后摇晃李霏的肩膀。
“怎么了？”
李霏以仰卧起坐的姿势毫不费力地坐起身，展现出惊人的腰力，同时伸手摁住剑柄，低声道。
“半兽人部落有异动。”
格蕾丝拧着眉，望着稀疏亮起的火光，侧耳聆听隐隐绰绰的呼喊声。
——死了一小半才发现么？
李霏心底嗤笑一声，同时麻利地穿戴好装备，钻出帐篷：“直接离开，还是过去看看？”
“……再观察一下。”
格蕾丝匆匆穿上靴子，迟疑片刻后答道。
正合我意。
李霏点头“嗯”了声。
……
还没死的半兽人都被嚎哭声、怒吼声惊醒了。
有夫妻抱着孩子痛苦，然后丈夫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妻子也在抽搐中倒地；
半兽人少年吐着血，在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摇晃父母一动不动的身躯；
也有半兽人失魂落魄地抱着父亲瘦弱苍老的尸体走出棚屋，睁着眼无声流泪。
“发生了什么？”
凯南提上兽皮裙走出屋子，目睹部落里的惨状，双眸赤红一片，仰天长啸。
他虽然没少欺凌族人，可他心底仍是深爱着自己的家园的，两者并不冲突。
忽然，凯南看到儿时的玩伴踉跄着走向他，嘴角扯出虚弱的笑容，并向他伸出手。
可还没等凯南跑到身边，这位半兽人就“扑通”一声栽倒，死在了凯南脚下。
毒药生效快慢取决于个体体质，越强壮则抗得越久是适用于整个群体的规律，但在个人身上，总会有些偏差，凯南这位身强体壮的好友，比一些体质孱弱者死得更早。
“……”
凯南沉默着蹲下身，用力搂住自己唯一的朋友，脸皮颤抖。
良久，凯南才替好友合上眼皮，轻轻将它的尸体平放在地上。
再次起身时，它双眼血红，目呲欲裂地发出怒吼：
“人类！”
它又回屋，抄起石斧，在满地尸体中，大步走向部落外。
“人类！受死！”
部落门口，李霏冷冷看着歇斯底里的半兽人向自己发起冲锋。
若非签订了法术契约，只要一剑就能斩杀它。
可惜杀不得。
面对半兽人气势惨烈的攻击，李霏拧腰、挥剑，一剑切断石斧，顺势一腿凌空扫出，如战斧般劈落在凯南胸口，让它吐血倒地。
“发生了什么。”
李霏睥睨着她，冷冷喝问道。
“卑鄙的外来者，你们下毒谋害我族人……”
凯南挣扎着站起身，嘶吼道：“我恨啊！”
“下毒？进了你们部落后，我和格蕾丝自始至终都在你们族人的视线内，制作食物时更没有靠近食物半步。”
李霏平静道：“只有你们下毒害我的份，那轮得到我下毒害你们？”
瞥了眼提升到19的等级，李霏意识到半兽人死得差不多了，于是接着开口道：“怎么，你的部落里有人中毒了么？”
“呵，死了，全死了……”
凯南惨笑道。
“什么意思？”
李霏脸色骤变，语气中带着惊愕之意：“难不成你们部落所有人都中毒了不成？”
凯南只是疯癫地笑着，被踢断的肋骨刺痛内脏，让它连连咳血。
李霏用了发【青铜自然奖章】的治疗术，免得这家伙死掉，又扭头看向格蕾丝，面色凝重道：“去看看。”
不等格蕾丝回答，李霏就快步走进部落。
欣欣向荣的部落已经化作人间炼狱。
几小时前，这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可现在，悲痛的求助声、凄厉的嚎哭声不绝于耳，木棚门口七横八竖躺满尸体，处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惨烈场景。
大部分半兽人都是与亲人相拥着而死，有一动不动的雌性蜷缩着侧卧在路边，怀中是不再哭泣吵闹的幼崽；
也有夫妻靠坐在墙边，牵着手陷入永眠。
亲手促成一个文明的消亡，哪怕是原始落后的文明，给李霏内心所带来的感触也凌驾于秘密花园之上。
她意识到，自己的每一点经验值都流淌着深深的罪孽，甚至比资本家、奴隶主的财富更为肮脏、丑恶。
但，那又如何呢？
幽深的眸光中，李霏斩掉了对自己在乎之人以外最后的一丝同理心。
“救救我的孙子！求你！”
忽然，一个暮年半兽人踉踉跄跄地爬向李霏。
它已经很老了，还在咳着血，按理说它应该是最先毒发身亡的一批，可凭借奇迹般的信念，这名半兽人硬是支撑着衰老且被毒素摧残的身躯，抱着幼崽爬到外来者面前。
本能告诉它，这是唯一的方法。
咚、咚、咚……
它颤巍巍地将气息已绝的幼崽放在李霏脚下，提起最后的力气磕着响头，猩红血花溅散。
李霏沉默着摸出自己的解毒药剂，灌进幼崽嘴里。
如果提前两三个小时，一瓶解毒药剂下肚，自然是药到病除。
可快要毒发时，身体机能已经受损，孱弱的幼崽就算饮用解毒药剂，也只能延缓死亡而已，必须配合治疗药剂才能活命。
至于眼前这只幼崽，在李霏认识的人里，恐怕只有白梦婷或者祭司玛丽亚能够救她了。
李霏却好像没有认清现实，给幼崽喂了一瓶解毒药剂。
并没有奇迹发生，幼崽逐渐变得僵硬、失去体温，它的奶奶则维持跪拜姿势，一动不动，再没了声息。
“格蕾丝，解毒药剂。”
李霏头也不回地伸手道。
“它已经……”
格蕾丝沉声道。
“给我！”
李霏的声音带着哭腔。
失魂落魄跟在二人身后的凯南凝视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疼欲裂。
如果……不是她下的毒，那是谁做的？
凯南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父亲那张和蔼而让人安心的笑容。
“不，不可能……”
在天旋地转中，凯南向后倒退一步，痛苦地捶打自己脑袋，生来要强的他，竟发出哀求的、绝望的悲鸣。
格蕾丝默默掏出了全部的解毒药剂，决心守护李霏偏执的善良。
李霏捂住嘴。
道德值下滑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良心可以发现了。
她所要做的，仅仅是把“多余的”解毒药剂消耗掉而已。
片刻后，地上多了七八支空瓶，满脸泪痕的李霏才拿起最后一瓶解毒药剂、一瓶残次品解毒药剂，嗫嚅着嘴唇道：
“抱歉，我……”
回应她的是一个拥抱。
“不是你的错。”
格蕾丝紧紧抱着她：“你尽力了。”
是啊，我尽力了。
李霏眸光幽深，在心中默默回复道。

第八十八章 勇者变恶龙
在人间炼狱般的惨烈场景中，风华绝代的黑发女子抽剑出鞘，发出小桥流水般的悦耳轻吟，又裹挟无匹杀意。
李霏剑锋直指尤淑拉，声音清冽道：
“是不是你做的？”
尤淑拉还未换下白衣，拄着一根长木棍，沧桑深邃的眸光里给人以睿智渊博感。
面对李霏的诘问，他面容平静，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没错。”
“为什么？”
“踏上新的大陆，自然要好生埋葬腐朽臃肿的旧船。”
尤淑拉面露悲悯之色：“我不忍坐视自己的亲人们在这片牢笼中受苦受难，所以助它们解脱，告别世间苦楚。”
“那我也助你解脱吧。”
李霏眼露肃杀之意，持剑走向尤淑拉。
没敢用跑的，以免待会儿格蕾丝拉不住她，戏就演砸了。
面对刺骨杀机，尤淑拉毫无惧色，反而张开双臂，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互不伤害的协议。”
“我毁约了。”
李霏停下脚步，决然道：“就算被法术契约反噬，自此沦为废人，日日夜夜被诅咒所折磨，我也要为这里冤魂讨个公道，否则我良心难安。”
“不要。”
格蕾丝一把抓住李霏的肩：“这不是你的错。”
“放开，我李某可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李霏义正言辞道：“格蕾丝，不必拦我，我意已决。”
格蕾丝倔强地摇头，更为用力地攥紧李霏胳膊，并没有说“让我动手”这等废话。
这个老半兽人疯归疯，但绝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法术契约上留下“我不杀你，但我同伴杀你和我无关”这种低级漏洞，允许李霏做出借刀杀人之举。
事实上，法术协议内有一项条约，是“一年内尽可能保护尤淑拉一家人的安全”。这就意味着，若他们病死、老死，或在李霏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死亡，则与李霏无关；但要是蓄意谋害他们、或者明知他们有危险并且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置之不理，则视作毁约。
后果很严重，毕竟老让婷宝擦屁股也不太合适，花魁小姐不知道得花多少工夫才能把亏空给援回来。
“啊！”
忽然，李霏听到一声惊呼，扭头一看，只见流着血泪的凯南用力推开新婚妻子，沉默着持斧走向尤淑拉，似乎打算效仿那阿尔萨斯之举，向尤淑拉尽孝。
“凯南，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尤淑拉循循善诱道：“别忘了自己的目的，做事之前要考虑好代价。”
“这就是你所付出的代价么。”
凯南面容抽搐，指着身后的满地族人尸体。
“有什么问题么。你不会真打算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吧？”
尤淑拉显得有些惊讶：“不会吧？”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凯南发出咆哮。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作为族长就可以轻松支配族群多年所积攒的全部财富的错觉’？”
尤淑拉叹了口气：“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阻碍，顺利达成最终的目标，总得做出取舍。”
“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血泪将脸上的毛发沾成一团一团，凯南带着颤音道。
“在我小时候，觉得每顿饭能毫无顾忌地吃到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尤淑拉发出喟叹，像是给幼年的凯南讲故事一般，语调温和：“十二岁时，我因一场意外获取了先民们遗留下的知识……没过多久，我就在当初那个只有几十人的部落里崭露头角，每天能吃上两顿饱饭。但我有了新的烦恼，因为领袖的女儿让我朝思暮想，夜不能寐。”
“十六岁，领袖的女儿生下了我们婚后的第二个孩子。那时，野心勃勃的我正在为领袖之位而奋斗。”
“十九岁，作为首领的我与部下们凯旋而归，满载着粮食与俘虏。可等我意气风发地回到部落后才发现，趁我们外出时，我的十几个孩子，全被穴居人掼死了；妻子的双手双脚被木刺钉在泥土里，全身上下没一片完整的皮毛，双眼圆瞪；七个情人也无一幸免——那时我发誓，要把穴居人讨伐殆尽。”
“渐渐地，我找不到敌人了，部落愈发壮大……人人尊敬我、感激我，整个部落，不，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尤淑拉的语调不断加重，带着疯狂之意：
“可你知道么，除了最初几年，我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到煎熬。”
“部落里的一切都归我掌管，可不论是那些投怀送抱的雌性也好，还是族人们的感恩戴德也罢，都让我觉得……无趣！无趣！无趣！”
老半兽人的面色狰狞起来：“与其在这样无趣的世界苟活，我宁愿带着部落一起燃烧到极尽，然后迎来轰轰烈烈的毁灭！”
“我要击败河流尽头的那帮石头怪物，看一眼外面的世界！这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说到这里，尤淑拉顿了顿，忽然又自嘲地嗤笑一声：
“通过与外来者的交流，还有多年的试探，我已经明白，哪怕真组织起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上万名勇士，也未必能获得胜利；我也知道，哪怕击穿了石头怪物的防线，冲出去后也死路一条。”
“但这不重要！”
“只要能出去，离开这个该死的笼子，哪怕只是一秒，我也愿意付出一切，一切！”
在一阵沙哑的咆哮后，尤淑拉激动亢奋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他盯着凯南，眸光幽幽：
“可惜时间不够，所以有了你。”
“而此刻，在我已经绝望、只能把后半生夙愿交付给血脉后代的时候……我看到了希望。”
“为了抓住这份希望，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我的孩子，你应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向凯南伸出手：
“旧时代的航船已经倾覆，和我一起去新世界吧。”
凯南愣愣看着父亲，这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在他眼中竟显得无比陌生。
自幼时起就让他引以为傲的父亲、部落里最强大聪明的勇者、荡平一切外敌并带来繁荣的英雄，如今却为了一己私欲而亲手摧毁了他曾为之而战的部落。
“嘿，哈哈，哈哈哈……”
凯南似乎疯了，流着血泪，惨笑连连。
骤然间，他竭尽全力举起石斧，义无反顾地冲向尤淑拉。
当石斧向自幼尊敬、依赖的父亲劈落时，凯南才发出歇斯底里的悲鸣：
嗷！！！
……这老东西别装了半天给一斧子劈死了。
欣赏了一出勇者变恶龙好戏的李霏眯起眼，按住剑柄，蓄势待发。
而在凄厉破风声中，儿子手中的斧刃砍向父亲的头颅。
面对呼啸巨斧，尤淑拉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上半身一偏，就以极小的动作幅度避开孤注一掷的斩击，与此同时右手攥成拳，力量凝聚成一股，随着肩部的拧动，手臂如弹簧般迸射而出，砸在凯南的小腹，又在闷响声中一触即分。
“战斗时要保持冷静。”
尤淑拉云淡风轻地训诫着捂住小腹颤抖的儿子。
凯南吐出两口血水，状若疯癫，他嘶嚎着再次直起身，歇斯底里地挥舞石·霜之哀伤·斧，赤红双目几欲噬人。
“顾头不顾尾。”
尤淑拉叹息，充当拐杖的长棍上撩，角度阴狠，力度更是足以让普通人断子绝孙。
毫无意外，凯南在充满父爱的一击下，弓着身子倒地，口中却含糊不清地重复道：
“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嘶……这老东西有两把刷子呀。
旁观了父慈子孝一幕，李霏忽然发现，征伐了大半辈子的尤淑拉，战斗技巧早已经炉火纯青，狠辣犀利，哪怕年老体衰，也能在轻描淡写间让凯南明白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显然，凯南在婚礼上一个打十个，有演的成分；但如果尤淑拉回到壮年，恐怕能来真的……
李霏警惕地看着凯南，仿佛看到了有朝一日的自己。
满级神装虐菜，有手就行；但碰到“硬实力”差不多的对手，就要靠技术了。李霏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得抽空练练实战能力，以免今后被属性、装备都逊色于自己的对手打翻，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在李霏心思浮动间，凯南的妻子已经跑到丈夫身旁，泪水涟涟，不知是心疼丈夫，还是担忧今后的婚姻生活。
李霏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新婚壮妻，又挪开目光。
半兽人，牛不起来，非不能，实不愿也。
“见笑了。”
尤淑拉颇具风度地对李霏笑了笑，重又恢复敦厚老者的模样：“我们的交易还继续么。”
“我想清楚了。”
李霏轻拍格蕾丝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示意她放心，同时冷冷道：“你这样的家伙，不值得我玉石俱焚，让关心我之人悲伤。”
她用食指与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向尤淑拉：“但回到洛西布鲁克后，我会盯着你。”
“若你再敢行那倒行逆施之事，纵使付出再大代价，我也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老东西，是个人才……得好好安排一下。
李霏暗暗做了决定。
“如你所愿。”
尤淑拉笑呵呵道。
“三日内，会把你们从这里带出去。”
李霏丢下这句话后，牵着格蕾丝的手扭头就走。
……
一夜无话。
天色亮起后，李霏摸了摸格蕾丝的脸，温声道：“别装睡啦。”
格蕾丝睁开眼，刚要起身，李霏就用食指点在她胸膛。
香风袭来，格蕾丝感受到左边面颊一热：
“这是早安吻。”
接着右边脸颊又一热：
“谢谢你昨晚劝住我，这是奖励。”
“当然，这是友情哦友情，不许做奇奇怪怪的事！”
等格蕾丝回过神来后，李霏已经钻出帐篷，只留下一串欢快的轻笑声。
早餐是面包夹蔬菜与肉，几个小时下来李霏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不少，与格蕾丝说说笑笑，只是两人都默契地没去提那半兽人部落之事。
要亲手把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带到洛西布鲁克，她的内心一定很痛苦吧……
格蕾丝望着“故作开朗”的李霏，心疼地暗叹一声。
一刻钟后，扫帚在晴空下飞起，载着两名整装待发的少女，与不远处那满目疮痍的死地渐行渐远。
格蕾丝跨坐着操控扫帚，而李霏侧坐在她身后，环着纤细紧致的腰，还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双腿一晃一晃，声线慵懒道：“你知道吗，曾经有人载着我飞行，结果发生了飞行事故耶……这导致我都不敢与别人共用飞行载具了，否则一定会胆战心惊的。”
“可你带着我，我就觉得特别安心……这是为什么呢？”
拽拽的扑克脸上分明扬起一抹喜色，格蕾丝转头看向李霏，张口欲言，极具安全意识的李霏连忙把她脑袋推回去，佯怒道：
“看路！”
格蕾丝的脸微不可查地鼓了鼓：
“相信我。”
“你连我魔女的身份都知道了哦。”
李霏有些娇羞地偏了偏脑袋：“这难道不算相信你么？”
“算。”
“嗯哼，魔力还有一半的时候换我来，咱们轮流控制扫帚，保留一定的魔力，以防意外。”
“嗯。”
……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扫帚一路前行。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调换了位置，李霏在前方骑乘着扫帚赶路，格蕾丝则小心翼翼、束手束脚地搂着她的腰。
“看。”
李霏忽然往下方指了指。
地面上有一团团瘴气在弥漫，从高处往下俯瞰，仿佛郁郁葱葱的绿色幕布上多出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淡绿色“颜料”。
格蕾丝垂下眼帘，望着脚下不断被跨越的瘴气，情绪也逐渐变得低落、消沉，还带着丝丝不甘。
根据地图与档案上的标注，只有河流后半段才会有这些瘴气弥漫——这让格蕾丝意识到，此番折叠空间之行即将告一段落，而与之一并迎来尾声的，是她和李霏的独处时间。
回到洛西布鲁克，她还是别人的女友……
“别担心。”
李霏似乎察觉到了格蕾丝情绪的异样，自信满满地保证道：“我骑扫帚可稳当了，不可能出现事故的！”
“况且，这些瘴气对我们而言并没有致命危险，吸两口也问题不大——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掉下去了，及时找个地势高的地方也能轻松避开瘴气。”
“嗯……”
格蕾丝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双臂收拢了些，让两人贴贴得更紧密。
——是时候了。
立完FALG，李霏开始四处扫视。
很快，她发现前方一处景色宜人的小山坡。
山坡上绿草如茵，阳光明媚，还有汩汩溪水，并且山顶并未被瘴气掩盖。
而半山腰以下的瘴气则是完美隔绝外来者的屏障——格蕾丝、李霏能轻松横穿这片处处弥漫着毒雾的瘴气带，可在半兽人、穴居人眼中，这里无疑是可怕的禁区。
如果尤淑拉的“组个万人团攻略关底BOSS计划”实施，必然要提前几年派遣哨兵、摸索瘴气规律，并准备好充足的草药和好几天的干粮，避开瘴气密集区，才有可能在经历千难万险后，带着部队抵达河流尽头，直面强大无情的“石头怪物”。
这山坡……是块宝地呢。
适合野营、野炊，以及野……
李霏颇为满意地眯起双眼，摸了摸静默耳坠。
就是现在！
就在这里！
下定决心后，李霏对着空气连续释放两发护体石肤，而法术模型尚未冷却就强行施法，后果只有一个。
在太阳穴的抽痛中，法术反噬造成的晕眩感瞬间涌上李霏的大脑。
由于及时中断了第二轮施法，因此法术反噬并不算强烈，可这足以让李霏的面庞一下子血色尽褪。
“糟糕！灵魂损伤的后遗症发作了。”
脸色煞白的李霏忽然发出惊呼，身体一阵晃动。
而摇摇欲坠的扫帚也好似失控般向一片山坡栽落。

第八十九章 你哭起来真好看
事故地点是一座小小的山头。
半山腰以上，山明水秀，阳光旖旎；而半山腰以下，却萦绕着暗绿色的瘴气，如沉默的巨兽，等待着择人而噬，将山坡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段。
一串清脆的惊呼声打破了此地的沉寂，一杆扫帚而降，坠入半山腰。
噗通。
在闷响声中，紧紧相拥的二人在松软泥土上砸出一个土坑——李霏抱住格蕾丝，想用身体护住她，格蕾丝也抱住李霏，试图做同样的动作，而最后结果就是两人侧着坠落。
但显然，身材更为颀长的李霏与土坑接触面更大、受力更多。
“快，上去！”
李霏发出低呼，在格蕾丝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山顶上爬。
她们坠落的地点在半山腰以下，但非常接近没有毒雾的安全区。
片刻后，绿色雾气一阵涌动，两名花容月貌的少女从毒雾中冲出，又跌跌撞撞跑了好几十步才齐齐栽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呼，呼……还好。”
灰头土脸的李霏躺成一个大字，喘息道：“有惊无险。”
“嗯。”
格蕾丝眼中也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飞行事故的最后关头，李霏把扫帚飞行速度降到了最低，落地点也选择了看起来最松软的泥土，因此两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实际上并无大碍。
“我好倒霉呀。”
李霏忽然唉声叹气：“都第二次碰到飞行事故了……明明透支运气的是你才对。”
“唔……”
格蕾丝正打算安慰李霏几句，就听她笑出了声。
“不过……还蛮有意思的。”
因失去血色而显得惨白娇弱的脸偏向格蕾丝，李霏伸出食指轻点在她鼻尖上，用暧昧混沌的语气道：“那种相拥着，尖叫着，心跳加速的失控感……让我联想到爱情。”
指腹一路下滑，停留于格蕾丝的唇瓣：
“你喜欢刺激么，格蕾丝同学。”
格蕾丝的目光有些迷离，她正欲抓住李霏的手，嘴唇上的温软触感却消失了。
将格蕾丝的情绪调动起来后，李霏恰到好处地收回手，嘟囔道：
“哎呀，身上脏死了。”
在李霏用一发清洁术去除掉身上的污垢时，格蕾丝也怅然若失地取出一件超凡物品，激活清洁术效果，掩盖住白皙肌肤的泥土荡然无存，露出精致立体的五官，清纯中带着点异域风情。
“这次是我的问题，不好意思啦。”
李霏双手合十，俏皮地吐了下舌头道歉，又吃力地撑起身子，用牙缝吸气发出“嘶”的声音：“先处理下伤势吧……刚才还吸了点瘴气，为以防万一，解毒药剂也喝了吧。”
“嗯。”
格蕾丝担忧地看了眼李霏发白的唇线，取出仅存的两瓶解毒药剂。
“那瓶给我。”
李霏指着那瓶残次品药剂道：“这是我从半兽人那儿交易来的……理论上来说他不可能害我，但保险起见……”
话说到一半，格蕾丝抽出超凡银针检验了下药物——显然，春心荡漾并不算有害物质。
李霏嘟了下嘴，愁眉苦脸道：“其实我有‘检测物品’的天赋专长来着……可惜，现在灵魂负伤，天赋专长也时灵时不灵的，否则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抱怨了句，李霏才伸出手：“给我吧。”
格蕾丝直接扯掉瓶塞，一口把残次品药剂闷了，还没来得及咽下，就鼓着脸把自己亲手带过来的那瓶解毒药剂递给李霏。
“格！蕾！丝！小！姐！”
李霏见状双手叉腰，拿眼睛瞪她，用加重的语调一字一顿道：“明明是我的冲动，才让药剂只剩下最后两瓶；咱们掉进瘴气里，也完全是我的过错……你这样让我很不好意思耶。”
格蕾丝无辜地眨了眨眼，“咕嘟”一声咽下药剂。
“不过很有淑女风度哦，请继续保持。”
李霏的唇线难以抑制地上扬：“谢谢。”
当李霏仰头吨吨吨喝掉另一瓶解毒药剂时，格蕾丝纠结片刻，用细若蚊喃的声音道：
“奖励。”
“啥？”
李霏舔掉唇边残留的药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太小了，没听清楚。”
“没什么。”
在砰砰心跳声中，格蕾丝又恢复了拽拽的扑克脸。
“帮我上药。”
李霏取出一支瓷瓶递给她：“用我这个，治疗外伤的时候可比好使普通治疗药剂好使……就是麻烦了点，只能外敷。”
说话间，李霏已经脱下了法袍，侧躺在格蕾丝的大腿上：“肩膀和肋骨有点疼，腿和脚踝也有点，啊，还有髋骨……”
她声线慵懒，身体蜷缩，像是午后在人形宠物大腿上午休的猫主子。
噗通，噗通。
不知为何，心跳在提速。
欢跳的心脏擂击着胸骨，格蕾丝坐起身，俯视着散乱在自己腿上的秀发，脸红红的。
“快点儿~”
李霏脑袋拱了拱，眼含笑意：“把本姑娘伺候好了，有的是赏钱。”
格蕾丝抿着唇，雪嫩指尖将雪纺衬衫的纽扣一粒一粒解开，最后颤抖着拨开上衣。
细嫩的肩头莹白而优美，如羊脂玉般温软，上面有小片淤青。
短发少女将瓷瓶里凉凉的药液倒在掌心，然后覆上李霏的肩。
嫩。
滑。
格蕾丝能清晰感受到，随着自己涂抹伤药，李霏的身体因伤口被触碰而轻轻颤动，但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力度，发出惬意而享受的鼻音。
这让她觉得口干舌燥。
接着是肋骨。
“痒，痒……”
李霏的身体扭来扭去，声音似哭似笑。
随着她的扭动，格蕾丝的体温也不断升高，掌心与眼神变得滚烫。
……不对劲。
又一次往掌心倒入透明粘稠的药剂时，格蕾丝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不能继续了。
她这么想着，五指却却不听使唤地摁在曼妙妖娆的腰际处，微微下陷。
纤细紧致，有着惊人的弹性。
格蕾丝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片水雾，她喘出滚烫鼻息，既想中断这一切，又舍不得从腰上离开。
在恍恍惚惚间，颤抖的尾指触碰到裤腰，李霏拍开她的手，又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我自己脱，不然感觉怪怪的。”
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惊心动魄的绝景映入格蕾丝眼帘。
白蟒般的长腿，修长而匀称，并不会因为太过纤细而显得娇气。紧致丝滑的线条洋溢着活力与力感，白到耀目的肤色映入瞪大的苍青色瞳孔。
“快点。”
李霏的声音有些羞怯。
热，燥热。
汗水沾湿了细碎的刘海，又顺着下巴滴落，与药液一并化开。
而李霏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半阖的眼眸中水汽氤氲。她咬住下唇，发出压抑的鼻音，左手捏着格蕾丝的衣角不断拧动、拉扯。
渐渐的，涂药动作偏离了伤口。
李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起身，别过脸道：“我自己来吧。”
格蕾丝一动不动。
李霏转头看她，不禁掩嘴惊呼，关切地凑上去，捧着格蕾丝的脸，蹙眉道：
“你的脸好红呀……受伤了？还是药剂有问题？”
“没事。”
格蕾丝嗓音沙哑，眼帘一颤一颤。
“骗人，没事怎么还出了这么多汗？”
李霏用指尖刮了下她额头的汗水，语气认真起来。
“……真没什么。”
格蕾丝目光闪躲，不敢再看那张触手可及又祸国殃民的脸，以免自己失控。
——挺能忍啊。
李霏勾起嘴角。
酒馆里的姐妹平日里也会用到这类药剂助兴，因此李霏很清楚，除非是特别高级、猛烈的药物，否则完全是能靠意志力维持理智的。
所以需要一点外力。
“你还想瞒着我。”
李霏的声音带有不满之意，她捧着格蕾丝滚烫的脸，将她的视线掰向自己：“你知道我是魔女，知道我的天赋专长，我已经毫无保留地相信你了。”
“你为什么不能同样地信任我呢？”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药剂，确实有一点副作用……但影响不大，我们早点回去就好了。”
格蕾丝紧咬牙关，用无与伦比的毅力让自己的目光从李霏脸上挪开，以免做出辜负李霏信赖的兽行。
——呵，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本姑娘还当什么公关？找个矿场搬砖算了。
李霏在心底嗤笑一声，急急上前揽住她，语气中带着懊恼之意：“都怪我……啊，对了，我们赶紧回去找知画姐，她精通药理，一定能轻松解决问题。”
听到秦知画的名字，格蕾丝眼眸瞪大，心中莫名涌现出躁动。
秦知画有那么好么？
她不过比我先来而已。
格蕾丝喘息着扭过脸，盯着李霏。
“怎么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李霏脸上仍带着内疚与关切之色，用指腹替她擦去额头汗珠，温声细语道。
为什么秦知画可以？我就不可以？
随着这样的念头浮现，某根弦绷断了。
秦知画可以，我也可以！
“怎么了？格蕾……”
惊呼声中，李霏被扑倒。
“不可以！”
随着布料被撕裂，李霏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推开她，惊惶且难以置信道：“你，你别这样……我不能对不起知画姐。”
理智，已经被燃烧殆尽。
牛乳般的肌肤浮现大片红色，青色双瞳水气弥漫，格蕾丝沉默着，一步步靠近她。
“你，你别过来……”
李霏吓得花容失色，步步倒退。
格蕾丝加快了脚步，李霏掉头就跑。
可孱弱的、灵魂受损的、胸前有累赘的小法娘，又怎么跑得过魔武双修的【混乱射手】呢？
慌不择路的李霏很快被逼入死路，“哎呀”一声栽倒在柔软的草坪上。
“你……你要干什么。”
李霏双手捂在胸前，哀求道：“我有女朋友了……”
她面无血色，给人以病弱感，看起来楚楚动人。
随着格蕾丝一步步靠近，被阳光投落的阴影也从足尖一点点在李霏肢体上蔓延。
“我们……真的不可以。”
李霏流着泪，不断摇头，直到阴影将她彻底覆盖。
……
景色优美的山坡上，有人在光着身子打架。
更准确的说，是黑长直的高个女人在单方面对短发女生拳打脚踢。
“你**！魂淡！枉我这么信任你！”
李霏泪水涟涟，口吐国粹：“你让我怎么面对知画姐？”
格蕾丝一言不发，任由李霏扯着她头发施虐，宣泄怒火。
内疚与悔恨充斥在她心间。
虽然是药剂的问题。
但对如此信赖自己、如此善良美好之人做出了这种罪不可赦之事，格蕾丝无论如何也难以摆脱心中的自责。
“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么？”
李霏似乎累了，一把推开她，脸上挂着泪痕冷笑道：“你成功了，格蕾丝。”
泪水模糊了格蕾丝的视线，她拼命摇头：
“是因为……”
“呵，还找借口？”
李霏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真是看错你了。”
接着，李霏弯腰找出手机，当着格蕾丝的面，删掉两人的合影，“咔嚓咔嚓”一通拍摄后，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些就是证据，回去之后我会向治安官举报你……在牢狱渡过下半辈子吧。”
李霏顿了顿，靠近她，语气幽幽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把我灭口，再检举我是魔女……这么一来就能掩盖你的丑行，甚至能换来一波功劳。”
“至少……肯尼斯会给你一大笔奖赏吧？呵呵。”
“要试试么？”
冷漠的语调如刀子般扎在格蕾丝心口，她捂嘴缀泣，用力摇头：
“不要，不要……”
——扑克脸小姐哭泣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呢。
李霏凝视着她的泪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有点沦陷。
——不过，药效明明只有半个小时，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两个多钟头了呢？欺负我见识少是吧？作为代价，请让我再稍稍捉弄你一下吧。
——谁叫你哭起来这么可爱呢，格蕾丝汪。
李霏心中愉悦地想着，同时嗤笑一声：
“看来你还没有彻底烂掉。”
她似乎恢复了平静，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又把格蕾丝的衣服踢给她：“穿上吧，别再恶心我了。”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不配。
格蕾丝看着被踢到脚下的衣物，自责到无以复加。
恰在此时，李霏意兴阑珊的声音传来：
“回去后不要联系了。”
“就这样吧。”
“不……”
格蕾丝心如刀绞，悲鸣着牵住李霏。
“别碰我。”
李霏一把挣开她的手，又“锵”地一声抽出不知何时提在手中的长剑，剑尖抵着她喉咙，冷冷道：“记住，如果让知画姐知道这件事，我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她就如愿以偿地欣赏到了格蕾丝泪如雨下的美景。

第九十章 体检
被密密麻麻水生植物覆盖以至于看不到河面的长长河道尽头，李霏看到了被半兽人视作宿敌的、打算耗费至少一个世纪时光去战胜的石头怪物。
序列5的土元素。
它们大半个身体融入了泥土中，只露出呈圆柱体的、土灰色的脑袋，直径有两三米，高度也超过了李霏的身高。
显然，半兽人部落仅凭个体是绝对无法击败这种超凡生物的，毕竟土元素仅凭体重，就足以轻松把半兽人碾成小饼饼。
哪怕是此刻的李霏，也完全招架不住土元素的巨力。
咕噜噜……
在石头碰撞般沉闷的响动中，一颗圆滚滚的大脑袋向两名特招生靠近。
这类喜静不喜动的超凡生灵，外观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可怕，反而给人一种呆头呆脑、憨态可掬的感觉。
可随着距离的拉近，沉重、无力的压迫感却在李霏心底油然而生，就如同凡人眼睁睁看着压路机在轰鸣声中向自己碾压而来一样，心中会有本能的恐惧。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同样适用，在晋升序列9后，敏锐的感知让李霏面对高序列生灵时会承受更大的压力。
——那老东西，嘴上说着打败石头怪物，但心里想的估计是用族人的命拖延半兽人，让自己的后代冲进传送门吧……
李霏仰视着憨头憨脑的土元素，心中若有所思。
差了四个序列等级，没有专注光环、战鼓光环等军团类战术技能加持的半兽人拿头打？
如果只有一只土元素的话，上万半兽人不计代价地用人命去堆、一点点磨损它的身体，或许有机会战胜，但这里有七八个土元素，沿着一圈环形的褐色泥土带沉眠，半兽人再怎么玩儿命都没机会的。
李霏取下特招生胸针，与土元素那南瓜般的大眼对视，朗声道：
“D-07。”
咕咕……
土元素沉默着将脑袋缩回泥层中，给两人让开一条道路。
李霏抬腿就走，看都不看身后的格蕾丝。
“善良又心软”的李霏用扫帚把格蕾丝带了过来，但这一路上，半句话都没和她说。
这让自闭少女格蕾丝的面容在往日的淡漠之余，又平添了几分苦楚厌世的味道，眼神更是灰暗一片——这让李霏心动且愉悦。
说实话，之前那俩个钟头的感觉，一言难尽。
刚开始还蛮有趣的，李霏左一声“你这样我好害怕”，右一声“那里不可以”，喊得可带劲了。
可后来就有些煎熬了。
明明想回应，却不得不撇过头，以免嫌弃脸崩坏的样子被看到。
明明想热情，却不得悄悄咬舌头、捏自己，辛苦克制。
除此之外，格蕾丝的某些行为举止实在超出了李霏所能理解的极限，她发现这女人总喜欢戳自己喉咙管……
“呀。”
浮想联翩、回味细节的李霏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格蕾丝本能地伸手扶住她。
“谢……”
话到一半，李霏顿住了，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格蕾丝，推开她的手，垮着脸继续往前走。
格蕾丝咬了咬唇，李霏惨白的侧颜让她悔恨心痛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只能无声地紧跟在身后。
她以为是自己的兽行伤了李霏的心，导致她灵魂损伤加重，而不知道李霏每回贴贴完都这样……
片刻功夫，两人就横穿过环状地带，来到一扇蓝灰色的传送门前，门扉中闪烁着绿莹莹的光芒。
而传送门边有一株看起来非常苍老的古木，树皮上褶皱密布，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树干呈椭圆形，状若人类的头颅，交错的树皮纹理构成抽象、扭曲的人脸，像是个将行就木的老人。
“这就是智慧树么……有点掉san。”
李霏嘀咕着，除了魔女集会的发电机以外，这玩意儿应该是她见过最让人觉得“不适”的东西了。
不过，虽然智慧树长得丑，树上黄橙橙的智慧果却是好东西，李霏粗略地估算了下，上面挂着的智慧果足有五六十颗。
这让她有些意动。
“如果把这些智慧果全部弄走……妮可妈妈估计只会象征性地惩罚我一下吧……”
“不、不行，隐性成本太大了……在前天刚请求她免去莉莉丝学费的前提下，又马上提出新的要求，会严重破坏我的形象，被打上不知分寸、贪得无度这种标签……”
颇具诱惑力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被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花魁小姐果断决定另做打算。
狼窟、半兽人部落什么的，李霏能毫不留情地一次性榨干……但对于日后要长相厮守之人，李霏还是得注意点吃相，顾及到她们的感受，否则早把秦知画的香囊拿来自己用了。
正当李霏有些遗憾时，格蕾丝踩着树干跃动而上，体态轻盈，不过半分钟就挑选出了看起来最大、最饱满的十枚果实并逐一摘下。
啪嗒。
格蕾丝抱着智慧果，以优雅从容的姿态落地，膝盖弯了弯就卸去力度，小心翼翼地走到李霏跟前：
“给你。”
“我自己有手。”
李霏冷冷说了句，又用指尖抓出五枚果实，好像生怕碰到格蕾丝似的。
“都给你。”
格蕾丝紧张兮兮地补充了句，苍青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乞求讨好之意。
像是单纯的小女孩儿抱着卑微的希望，把满分试卷递给自幼酗酒家暴的母亲。
“哦？是给我的赔礼么。”
李霏勾起嘴角：“那我得谢谢你了。”
听到李霏的语气有所松动，格蕾丝再也无法维持那张扑克脸，绽放出快要哭出来的笑容。
可下一秒，母亲撕碎了试卷。
噼里啪啦……
智慧果劈头盖脸砸到格蕾丝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李霏的咆哮。
“我犯了什么错，值得你这样羞辱我？做出那种事以后，再给我补偿？你当付嫖资呢？”
李霏怒吼道：“我虽然在金橘子酒馆上班，但我始终坚守底线，从未出卖过自己的尊严，赚得都是干净钱！”
虽然有无理取闹的成分。
但在格蕾丝小姐彻底沦陷，并且确实犯了非主观大错的情况下，无理取闹就是可以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格蕾丝连连摇头，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掉落。
如果说欧若拉的明媚笑颜，如同冰川反射出的剔透阳光，那么格蕾丝小姐那张梨花带雨的泪颜，就是多米诺骨牌的崩塌、被开水浇落而变形的蛋糕、被皑皑白雪覆盖又轰然喷涌的火山。
将美好的事物消融，换来更具冲击力的惊醒动魄美景，让李霏百看不厌。
——皇天不负有心人。
——接下来只要酌情放置一些时日，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借着低头拾起智慧果的功夫，李霏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欲要上扬的嘴角，抬起头来时重又变成了比格蕾丝更为苦大仇深的司马脸，头也不回地跨过传送门。
……
“出色的表现。”
灰色发辫搭在纤细肩头的院长阁下亲手给李霏泡了杯红茶：“虽然耗费的时间与预想中多了些……但在去过D-07号折叠空间的学生里，你是收获最大的一个。”
“妮可妈妈也有一半的功劳呢~”
李霏甜甜一笑：“若非您的关照与指导，我哪儿能这么顺利。”
“哦？”
妮可用食指轻点嘴唇，语调中带着促狭之意：“既然有我一半功劳，那么战利品是不是也该分我一半呢？”
“东方有句箴言，叫做‘见者有份’呢。”
一旁晃动着雪嫩双腿的伊蕾娜咽下饼干，用同样甜美的笑容补充道。
“啊这……”
李霏鼓了鼓脸。
清纯迷人的白毛美少女，知性温婉的灰发妇人，多好的食材呀。
可惜，在这两位面前，李霏总是被拿捏的一方……
还是安妮夫人好！
“首先，那批物资我会派人清点核实，折算成学分后按7：3的比例分配给你和格蕾丝小姐；其次，由于你在折叠空间内的出现表现，学院内会对你进行一次通报奖励；除此之外……”
妮可一边诉说着李霏的待遇，一边拿起钢笔签署文件。
“等等，只有通报奖励，没有实质奖励吗？”
李霏双手叉腰，表示自己的不满与抗议。
“折叠空间是给你们实战演练用的，是非常重要的教学资源……一般而言，学校不鼓励‘摧毁折叠空间生态’的行为。”
不知是不是错觉，妮可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幸灾乐祸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愉悦之意：“所以，额外的奖励没有了哦，李霏同学~”
“破坏生态的事情是部落酋长尤淑拉干的！我李某人清清白白，跟此事绝无关联……”
李霏瞪大眼，试图嘴硬。
“阿拉？看来我错怪李霏同学了呢。”
妮可颇为诧异地轻呼一声，又晃了晃李霏刚刚填写的引渡申请表格，露出担忧的神情：“这么说来，我不能轻易把如此危险的角色放到洛西布鲁克了呢……我得用精神系法术好好审问下他毒害族人的目的，说不定还能挖出某个主使者……”
“不必了，我会好好盯着那家伙，确保他遵纪守法的。”
李霏脸色一变，义正言辞道：“学院的奖励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同学吧，我觉得自己的表现还不够好，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额外奖励什么的实在受之有愧……”
“那好，我们谈谈下一件事情。”
妮可那张成熟俏丽的脸上重又恢复了优雅的笑容。
岂可修！
又一次被拿捏的花魁小姐脸上笑容不减，默默把捏紧的小拳头藏在了身后。
“关于【混乱祭坛】，你可以从‘分成奖励’和‘买断’中选一项。”
“分成奖励的话，学员每次使用，你可以获得20学分……”
“怎么才20？”
李霏用力一拍伊蕾娜的大腿报复好姐妹刚才试图敲竹杠的行为，同时又一次表示抗议。
“首先，祭坛是需要维护的，并持续提供祭品；其次，光是一阶祭坛，恐怕不足以让学生消耗掉一次宝贵的‘折叠空间进入权限’，为了让祭坛发挥价值，我们还得重构位面的生态……而这些都要成本，不是么？”
妮可不疾不徐道。
“那我选买断。”
李霏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只有潜力消耗殆尽的超凡者才会选择长期效益，越是资质卓绝的超凡者，就越热衷于短期回报更高的行动——并非他们目光短浅，而是这批天之骄子们坚信，没有比自己更具潜力的长期投资项目，多搞点资源让自己更快更安全地冲击高序列，远比乱七八糟的投资收获更大。
“明智的选择。”
妮可点了点头，十指交叉道：“那么，作为买断的条件……”
“我要，剩下所有的智慧果。”
李霏五指岔开又并拢，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今后的夜生活必然有连番旷日持久的大战，李霏的“玻璃大炮”技能等级一路突飞猛进，唯独冥想进度丝毫不见涨……这批智慧果搞下来，起码能把“基础冥想”修行圆满——卷归卷，唯独某些业余爱好，李霏是断然无法舍弃的。
“欸？”
妮可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智慧果毕竟是公共教学资源，就算作为院长也不能过于偏心呢……”
“妮可妈妈~”
李霏用软糯的声音央求，同时迈着小碎步走上去，抱住妮可的胳膊来回摇晃。
她不懂什么谈判技巧，但会利用身体优势。
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用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你，呼之欲出的人心贴在胳膊上，娇滴滴地诉说并不算过分的要求……除非肩膀上安装的是没有触觉的假肢，否则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当然，凡事得有分寸——如果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东西全毛了再来个先斩后奏，只会让自己显得廉价；可在公平、公正且公道的协商中，适当表露出小小的贪心并撒娇的话，非但不会减分，还能让自己显得可爱，有助于巩固感情。
颜值低于“赏心悦目”标准线的同学不建议学。
“不过出于你优异的表现，教学资源也不是不能酌情做出倾斜……毕竟总院不久前才传来了要灵活化、人性化的教学纲要呢。”
正直无私的院长大人做出了科学且妥当的决定。
Mua。
李霏环住妮可的胳膊，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然后一触即分，习惯性地想要吊吊她的胃口——之前妮可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导致花魁小姐屡屡违背“不要在刚索要完好处就投怀送抱”的准则，但这回似乎有可趁之机，李霏打算让妮可女士也品一品七擒七纵的茶香。
谁知妮可不按套路出牌。
她双眼弯弯，面露和善而温柔的笑意，“啪”地一声抓住特招生小姐的手腕，又挑起她下巴，用慢条斯理的气音耳语道：“按照折叠空间管理条例……从异空间回来的学生，都要好好做一番身体检查呢。”
“否则，万一从异空间带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疫病，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哟。”
话音刚落，妮可又轻描淡写地打了响指，办公室门窗瞬间合拢，精密复杂的法术回路一闪而逝，隔绝了内外的空间，是李霏就算再次燃烧灵魂疯狂释放深渊熔岩也未必能炸穿的程度。
这也让意识到气氛不妙并轻手轻脚挪到门口的伊蕾娜身体一颤，僵在原地，头顶的一撮呆毛因紧张而高高直立。
“来都来了，一起检查下吧。”
在温声细语中，魔力光泽涌动，讪笑流汗的灰发美少女与李霏一并变成了小不点儿。

第九十一章 端水大师
三名青春靓丽的女生并肩走在魔法学院的小道上，左、右两侧的女生说说笑笑，唯独被夹在中间的那名金发少女看起来萎靡不振，双马尾无精打采地耸拉着。
“莉莉丝，你最近怎么了？”
留着黑长直发型的女同学掌心上摊，托着金色双马尾的末端，灵活且熟练地上下颠动着：“总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啊？有么。”
莉莉丝眼神空洞，声音中毫无生气。
“肯定是失恋了。”
右边的短发女生笑眯眯道：“绝岛天使小姐都不给她送蛋糕了。”
“才没有！”
祸国殃民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莉莉丝的双马尾颤了颤，像是炸了毛的猫咪：“我跟那个女人一点都不熟……”
话音未落，一阵茶香从身后袭来。
“午安！”
如墨长发飘动间，一道倩影俏皮地撞在莉莉丝背后，又很是自然地挽住她胳膊：“莉莉丝学姐~”
身高一米六八的李霏，以脐线为中心，下肢与身高的比例完美符合0.618这个神圣的数字，超过一米的大长腿加上水滴与蜜桃构成了颀长而下作的线条。
而此刻，而有着高挑身材、摇摇欲坠人心的黑发大姐姐，却以小鸟依人的姿态挽着娇小金发少女的手，脸上挂着明媚的而单纯的、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看起来像是那种很好骗的御姐款JK。
“哦呦——”
“唉，多少同学要失恋了哦，不愧是黄毛班花，下手好快的呢~”
与莉莉丝要好的两名同学打量着这一幕，用揶揄而带着一丢丢酸意的声音调侃道。
惊心动魄的容貌、特招生的身份、绝岛天使的宣传，让李霏在学院里成为了几乎每个女生的梦中情人与发电素材——虽然频频被搭讪有些耽误时间，不过李霏还是颇为享受这种被女孩子众星捧月的感觉。
“学姐好。”
李霏礼貌而元气满满地向两位女同学发出问候。
“学妹好。”
“午好。”
两名学姐笑眯眯地回应，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飘忽。
虽然女神不属于我，但能近距离磕到真的不也挺好么？
╯乀
ヘ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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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要乱说！”
愣了好一会儿的莉莉丝如梦初醒般发出羞恼的声音，在情绪激动之下，魔力都不自觉地逸散出来，让双马尾倒竖而起。
“莉莉丝学姐还在生我的气么。”
李霏大眼睛水汪汪的，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上一回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想和你解释，但你总躲着我……”
被亚丝娜亲手戴上银手镯那天，李霏听了狗闺蜜的建议，尝试着以痴愚状态去学外语……然后不慎与莉莉丝发生了唇部的贴贴。
天晓得为什么别人在“痴愚”法术生效后基本都呆头呆脑的，而李霏在痴愚状态下却变得无比热情奔放！
自那以后，李霏每回到安妮夫人家中，都没看到莉莉丝的身影，显然她在刻意躲着自己；之后就是维拉尼安异变、接手秘密花园、探索D-07号折叠空间等一连串事件，导致李霏这些天始终抽不出空来与莉莉丝“解除误会”。
可再过几天，学院就要准备一场公平、公正且公开的抽签仪式了，目的是给战争、魔法两大学院的低年级学生随机分队，提前交流、训练，为大半个月后的交流活动做准备。
为了在交流活动中摘得头筹，侥幸有一个院长妈妈并“猜测”出队友身份的李霏，当然要与队友们磨合磨合，以免翻车。
现在，格蕾丝已经热火朝天地磨合过两个多钟头了，李·端水大师·雨露均沾·霏对待另一个队友莉莉丝当然也不能顾此失彼。
“诶？”
“发生了什么？”
正当莉莉丝回忆起那始料未及又匆忙收场的初吻并面红耳赤时，她的好姐妹们已经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开始追问了。
“就，就是……”
李霏底下头，有些委屈道：“那天我去莉莉丝学姐家里做客……”
“什么？都去她家里了？”
“真是低估莉莉丝了呢……传下去，莉莉丝三天把新生校花带回家。”
两名学姐兴奋地自言自语，同时用亮晶晶的眼神示意李霏多说点。
“当时我被施加了‘痴愚’法术，和、和莉莉丝学姐KISS了，然后这些时日就没见到她了……”
李霏羞怯地垂下脑袋，三言两语间把学姐们的思维带偏到了某个奇怪的方向。
明明嘴里吐出的都是实话，却能让学姐们脑补出与真相大相庭径的、要付费才能观看的内容——语言，很奇妙吧？
“你竟然是这样的莉莉丝，令人羡……令人发指！”
“不，不对，她竟然只是KISS……”
学姐们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之意。
“痴愚”状态有点类似于“学者症候群”患者，通俗点说是“白痴天才”，在某些方面智商下线，但学习天赋会大大加强。
举个例子，要是对一名成绩中流的高三女生释放“痴愚”，那么她或许可以刷刷刷解开高考数学试卷的压轴大题，但同样可能在放学后被邻居家的阿姨用一块波板糖骗到家里，学习一些课外知识。
那么问题来了：
对痴愚状态的新生学妹做出KISS完就失踪这等事情，很屑；
但竟然仅仅是KISS！考虑到学妹比魅魔还要魅魔的吸引力，这种自控能力已经难以用道德楷模来形容。
所以，莉莉丝到底是屑女人还是好女人？
难以解答。
两种矛盾的状态叠加在莉莉丝身上，比盒子里不知死活的猫更令人费解。
短发学姐递过去一个困惑的眼神：
莉莉丝该不会是直女吧？
通过惊人的默契，黑长直学姐读懂了闺蜜的眼神，并缓缓摇头，同样以眼神回应：
与痴愚状态下的“绝岛天使”共处一室，直女也难顶。
忽然，她们心有灵犀般惊呼一声，旋即用滑稽而同情的目光瞥向莉莉丝：
两个零是没有未来的。
“你们不要想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头顶几乎要冒出蒸汽的莉莉丝终于清醒过来，一层红晕从脖颈蔓延到晶莹白皙的耳垂，她在抓狂的呼喊声中，用力甩动脑袋，双马尾如疾风骤雨般抽打在二人身上，宣泄自己的羞恼情绪。
不知为何，明明一旁掩嘴窃笑的坏心眼继母才是始作俑者，却并未被鞭刑所殃及。
“好啦，莉莉丝学姐。”
继母温柔地扯了扯闹情绪的金发少女，劝慰道：“咱们快回家吧，我还要补习外语呢。”
“哦~~~”
两名学姐又一次发出奇怪的声音。
原来是用这种方法攻略学妹的！
学会了学会了。
“我，我……”
莉莉丝想要辩解，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关于和我有恋爱绯闻的校花学妹其实是我继母这档事》，莉莉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最后，她用力跺了跺脚，在生无可恋的眼神中，被巧笑盈盈的继母抱上了扫帚。
……
关上房门好好温习了一番课外知识后，李霏枕在素色纱裙上，眯着眼享受安妮夫人给她按摩太阳穴。
手艺自然是不如专业的按摩师傅的。
但馨香的气息、柔软的指尖以及耐心温柔的态度却让人容易忘记时间。
就连平稳柔和的呼吸声都让李霏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母胎中，安宁、温暖。
“脸色怎么这么差。”
看着李霏煞白的脸色，安妮夫人蹙着眉，有些心疼地用指尖按揉她的眉心。
“去了趟折叠空间……格蕾丝同学非缠着我切磋一下，消耗过大。”
李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回想起曾经做核酸检测的感觉。
“要多爱惜点身体。”
安妮夫人柔声说了句，忽然俯下身子，暖暖的鼻息吹散了李霏的发梢。
“你身上……有股红茶的味道。”
“妮可院长给我做体检的时候，伊蕾娜学姐不小心把红茶打翻在我身上……她还邀请我泡了下院长的私人温泉，可温泉里也添加了红茶，说这样会更可口，啊不，更能缓解疲劳。”
李霏心有余悸地说着，还忍不住哆嗦了下。
一个人，已经很挤了。
至于两个人嘛……
伊蕾娜，伊蕾娜，伊蕾娜，香香软软黏糊糊的伊蕾娜……
“辛苦了。”
安妮夫人将金栗相间的长发撩到脑后，用指腹摩挲李霏的面颊。
李霏睁开眼，差点融化在了那双满是怜爱之色的碧绿瞳孔里。
安妮夫人的容颜依然清丽小巧，有种楚楚动人的味道，只是眉宇间不复那凄苦矜持之意，变得母性洋溢起来。
“安妮老师，除了自然阵营的通用语，你还会别的语言么？”
李霏忽然询问道。
“生命与力量阵营都没问题，混乱阵营会一些。”
安妮夫人露出笑意：“想学么。”
“嗯嗯。”
李霏点了点头：“教我。”
“好。”
安妮夫人毫不迟疑道。
“还有还有，安妮老师，你以前当过编辑？”
“是的……”
安妮夫人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她在婚后辞去了编辑的工作，一心料理家事，谁知……
“那也肯定写过自己的作品咯？”
李霏撒娇道：“我还没看过呢。”
“一些无人问津的小诗罢了。”
安妮夫人点了点李霏的鼻子：“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哪有！”
李霏喊冤道：“我只是想……和安妮老师合作写写小说。我有一些有趣的想法，可以构思剧情，你来执笔……用闲暇时间试试就好，能有读者喜欢最好，没有读者喜欢也无所谓……”
“好。”
安妮夫人嘴角扬起笑容。
现在没了经济负担，她非常乐于和李霏一起做些什么，把彼此的心血与精力投入在同一件事情上。
……
洛西布鲁克被夜色笼罩时，李霏才回到家中。
她抚摸着夏娃微微隆起的小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这些时日你悠着点，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锁上。”
“唔……”
夏娃趁势撒娇。
李霏给她喂了颗妖精果实，扫视着忙忙碌碌的妖精们，眼神有些眷恋。
明天就要搬家了。
虽然不远，但再也无法一推开窗就能看到千娇百媚的邻居们了。
“主人。”
拉姆扑扇着碟翼飞了过来。
在♀贴♀贴后，李霏可不敢让拉姆在番外以外的地方喊自己妈妈或者母上大人了，否则她心中就会惴惴不安，有种不祥之兆，仿佛冥冥中有状若河蟹的神兽在无穷维度外把目光投落向自己，随时可能发动灭世一击，婷宝都救不了她。
而拉姆又无论如何都不肯用“霏”这种大逆不道的称呼。
在一番纠结后，李霏让她们今后一律称呼自己为“主人”。
“嗯哼？”
李霏托着腮帮子，懒洋洋地用鼻音表示疑惑。
“这些旧衣物还要保留么？”
拉姆捧着叠好的衣物道。
“我想想……”
李霏眯了眯眼。
晋升为魔女后，她的体态有所发育，从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蜕变为国色天香的大姐姐，一些旧的衣物自然是穿不下了。
扔了，有点可惜，都是好衣服。
要不当周边卖给那帮客人们？以花魁小姐的姿容与名声，想必能大捞一笔……
一念及此，李霏有些意动，却又觉得不妥，不禁用指尖叩响桌案，权衡利弊。
笃，笃，笃……
目染剪，半兽人部落尸横遍野的惨状浮现在她心头，这让李霏做出了决断：
“留着吧。”
为了李霏的一个承诺，尤淑拉不惜将整个族群献祭。
这让花魁小姐无比深切、直观地体会到了“人脉”的价值。
就像地球上那些大红大紫的带货主播都晓得爱惜羽毛，没事做个慈善一样，对现在的李霏而言，比起捞快钱，牢牢吊住客人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就不能自降身价，而要哄抬……咳咳，要有格调。
直接售卖贴身衣物，太廉价了，直接赠送都比这强。
哪怕真穷到了非卖周边不可的地步，李霏也只会考虑手工制品，比如亲口吐出的口嚼酒、亲手在大腿上卷出的烟、亲脚踩出来的榨菜与葡萄酒等。
“对了，萨莎。”
李霏将视线转向脸色看起来比自己更为惨白憔悴的紫发妖精。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曾经倨傲尊贵、慵懒奢华的秘密花园女王却如同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跪伏在地，显然这些时日被折腾得不轻。
——火候差不多了呢……
李霏目光幽幽，吩咐道：“今晚连夜去一趟秘密花园吧，我要在明天搬家之前看到李月。”
“是……”
萨莎的面色更白了，却乖乖伏着身子领命，不敢违背李霏的命令。
她每个白天都要在洛西布鲁克与秘密花园之间来回奔波，晚上还要轮番伺候女仆妖精们——她也不过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妖精罢了，哪经得起这么使唤？
不仅如此，生活品质、身份地位等方面的巨大落差，更是让她的精气神被磨灭了，遭受了心理上的重创。
短短几日下来，萨莎的目光就变得空洞一片，再看不到神采；明明嘴唇干裂，浑身却不停在冒虚汗，皱巴巴的翅膀更是再也无法紧密合拢。
——我会死在今晚的路上吧。
萨莎失魂落魄地想着，一行泪水从灰蒙蒙的眼角滑落。
忽然，她感受到了温暖，接着唇边有清冽甘甜的味道。
“辛苦了。”
李霏弯腰将萨莎抱在怀中，又把一枚剥好皮的妖精果时喂进她嘴里，同时用掌心抚平她翅膀上的褶皱，温声细语道：“去之前先用我的【月亮枕】好好休息休息、补充下精力吧。”
比月光更为仁爱、美好的面容映亮了灰暗麻木的眸子。
“谢，谢谢……”
伴随着哭腔，绝望的妖精之心重又燃起火苗。
在乞求而诚惶诚恐的卑微眼神中，自发妖精那只颤抖的小手触碰在妖精之母的面庞上。

第九十二章 花魁再布道
单调、逼兀的房间，被冰冷铁栅栏所封闭，给人以压抑感。
“姓名。”
满脸正气的花魁小姐身着洁白似雪的治安队成员制服，双腿交叠，用威严而冰冷的语调审问道。
娇小、可怜、无助的金发萝莉被银手镯拷在椅上，狐耳怂拉：“玛格丽特。”
“性别。”
“♀”
“来这儿干什么？”
“我，我迷路了，不小心走错地方了……”
“哦？”
李霏勾起嘴角，俯身挑起玛格丽特的下巴：“可我接到市民举报，有条坏狐狸在金橘子酒馆进行非法贴贴交易……”
“我不是，我没有。”
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狐耳萝莉弦然欲泣地辩解着。
“呵，本官还会冤枉你不成？”
李霏冷笑，一把捏住毛茸茸的狐耳：“坦白从宽，否则……”
花魁小姐稍稍加重了几分力度，用指腹感受狐耳的柔软触感。
“其，其实我得了一种病，不贴贴就会死……”
玛格丽特小脸红扑扑，金灿灿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
“大胆，竟敢用这种借口糊弄本官。”
李霏冷声呵斥，同时直起身子，扯开制服领口。
这套制服是从女儿媳索菲亚那儿弄来的，而血族治安官小姐又属于那种细长型超模身材，衣长绰绰有余，但胸口闷得慌，尤其是弯下身子后，布料和人心总得先坏掉一个。
衣服不合身的后果就是把自然优美的水滴形挤成了晃眼的球形。
等呼吸顺畅了些后，李霏转身拿起皮鞭，平举在胸前，又用力向左右两侧拉伸，发出令人毛骨悚人的脆响，同时用凌厉的目光俯瞰客人，语调森寒：“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人家冤枉……”
小狐狸在求饶时，蓬松的大尾巴却欢快地晃来晃去，与椅背摩擦发出沙沙声响，直至被盗版治安官在灯光下投落的阴影所掩盖。
一阵噼里啪啦的拷问后，敬业的花魁小姐擦了擦额头汗珠，又替玛格丽特解开手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伤药给她涂抹——事实上没受什么伤，不过是红痕密布而已，但重要的是表现服务态度。
“这个药闻起来有点熟悉……”
趴在李霏腿上，玛格丽特鼻翼耸动，发出狐疑的声音。
“你徒儿做的哟。”
李霏用指尖耐心地给她涂抹有点像精油的药剂，顺带做按摩。
“小知画还没出关么？”
“快了吧……”
李霏忽然有些心虚。
她差点忘了今儿是知画姐闭关第几天了……作为她的小女友，似乎、大概、好像做了很多不检点的事情呢……
在自我谴责一秒钟后，由于算计格蕾丝而导致道德值跌落到-23的花魁小姐很快抛弃了莫须有的良心：
虽然本姑娘没能守身如玉，但至少有一颗爱她的心，哪怕跟扑克脸小姐幕天席地的时候喊得都是知画姐的名字呢，不像副会长海瑟薇女士与副院长克洛伊女士，想戴帽子都没机会，嘻嘻。
而怀中狐耳小萝莉闭上眼，享受安宁的感觉。
绝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喜欢被抚摸，此乃本能；而温柔又有耐心的触碰所带来的舒适感，更是能从身体直达心灵，这还是从安妮夫人身上悟出来的道理。
呼噜噜……
在小狐狸快要睡着时，李霏才上药完毕。
玛格丽特恋恋不舍地睁开眼，打算对优质服务做出奖赏：“再，再来两瓶……”
“喝得完么。”
李霏瞥了眼墙角没怎么动过的酒，轻轻拍了她一下，语气中带着嗔怪之意，像是劝说女友不要浪费钱给自己买礼物的好姑娘。
事实上，金橘子酒馆里的客人每晚都会消费多余的酒水，除非要求封存，否则低价酒一般倒掉，高价酒则内部分享——在利润率足够高且素来注重招牌的情况下，哪怕是没开封的酒，也不会二次售卖。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时候开封过的酒会更受欢迎……
玛格丽特眨了眨眼，脸更红了，把脸埋在李霏腿上，大尾巴甩来甩去：
“李霏，你变了。”
“哦？”
花魁小姐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灵巧地按摩狐尾：“给你个夸我的机会。”
事实上，连李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几乎每一次离开洛西布鲁克，她都会有所变化。
维拉尼安之乱，李月掉头、秦知画欲要断后时产生的心痛感，让她明白自己在对待某些人时无法做到完全闸种化，后来才会用商量的态度对待夏娃的婚姻，而不是逼迫她替自己赚嫁妆。
D-07号折叠空间，老酋长不惜献祭部落来满足李霏，让她去做一件轻飘飘撒个娇就能办到的事，更让李霏深刻领悟到，卖酒提成只是蝇头小利，在有些时候，有些客人的一句话，就价值万金。
而这也让花魁小姐的服务态度得以改进。
显然，在超凡之路上，没了系统小姐或许真不行；但在公关一途，哪怕没有系统、没有沉沦，花魁小姐也早晚能在魔女窝里脱颖而出、一枝独秀——为什么说是“或许”，因为客人的赏钱能换来改善姿容的天材地宝，她仍旧能成为魔女，甚至去追寻难能可贵但又切实存在的资质改善契机。
系统？推腰让花魁主子省点力的臭妹妹罢了。
“唔……你以前总想着卖更多的酒。”
玛格丽特鼓脸道。
她并不在乎这点钱，但那种态度有损于消费体验，会打破客人“她不是图我的钱，而是真的中意我”的错觉。
“以后不会了。”
李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比起卖酒提成，人家更注重客户满意度呢。”
……
送走玛格丽特，李霏提着两瓶酒走进休息室。
“呀，霏宝当上治安官啦。”
集邮大师阿加莎笑眯眯调侃道：“真给咱们姐妹长脸。”
这位黑发人族御姐仍是烟熏妆打扮，有种精致而颓丧的美。
“去死。”
李霏白了她一眼，又晃晃手中的酒瓶：“‘深蓝呼吸’，姐妹们有爱的自取。”
“嗳，花魁小姐的客人永远都是点最贵的那一类酒呢。”
黛莎慵懒地吐了吐蛇信，蛇尾缓缓伸过来，卷走李霏手中的酒。
“给大佬递茶。”
一个身着粉色短裙、看起来清纯粉嫩的小姐妹摆出狗腿子的表情，恭恭敬敬递上一杯散发着果香的粉色液体。
但李霏清楚，这玩意儿的酒精浓度已经高到了能用火柴点燃的程度……
这厮怕不是对本花魁图谋不轨。
正当李霏露出狐疑的眼神时，小姐妹已经凑上前来，腼腆地笑了笑：“小妹有一事相询……”
“我听说，城南开了家新店，披萨可是一绝，可一直没功夫去呢。”
花魁小姐忽然叹息，顾左右而言他。
“明天就给姐姐送来。”
小姐妹立刻表态。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
李霏勾起嘴角，与她亲昵贴贴：“说吧，什么问题，我定知无不言。”
“就是，碰到个客人，有点怪……有时莫名其妙哭，觉得任何事情都没意义，甚至想寻短见……”
小姐妹一五一十把情况道来，最后提问道：
“我该怎么开导她”
——估计，是抑郁症？情况不算严重。
李霏恍然间，回想起自己穿越前曾为打动抑郁症的邻家姐姐而做的功课。
而听到这个问题后，休息室内安静了下来。
千娇百媚又颇具专业素养的公关们纷纷竖起耳朵，期盼而认真的视线集中在李霏身上。
显然，就算在奇幻世界，也不乏困扰于心理健康的人。那些抑郁比较严重的，当然不大可能来酒馆寻欢作乐；但也不乏轻度抑郁的，会试图寻求“快乐”来自救，以求摆脱糟糕的情绪——洛西布鲁克还有比金橘子酒馆更快乐的地方么？
没有。
这导致，酒馆里不少姐妹也接待过这类客人，并为此头疼不已。
现在，她们期待着艳压群芳的花魁小姐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尤其是几位失足没几天、对李霏比较陌生，又错过了从秦记药铺带走知画女士那晚的花魁讲道的新人们，目光中更是带着审视之意。
这几名新人很想知道，上岗这几日来以来被客人乃至前辈们赞不绝口的传奇公关、金橘子酒馆响当当的招牌，到底是业务能力过硬，还是个只会依仗姿色的花瓶。
“烟来。”
花魁小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双腿交叠。
在簇拥着她瞳孔的十几缕火光中，李霏用火元素魔女的指尖点燃薄荷烟卷，上调的唇线在袅袅烟气中若隐若现。
“是引导，不是开导。”
自信而柔和的语调传入每一名公关的耳中：
“你要明白……当这类客人被负面情绪所折磨，并开始贬低自己的时候，你还说‘没关系’、‘你想太多了’这种话试图开导她……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也是对她情绪的一种否定，这必然会她本能地产生抵触、反感之意。”
“正确的做法是引导她，你要拿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顺着她的话说——我理解你，我懂你的痛苦。”
“然后提醒客人，既然情绪时好时坏，说明她以往不止一次战胜过负面情绪、从低谷中爬出。这能唤醒她的自信，也肯定了她过去为摆脱低落状态而付出的努力。”
“最后，一定要坚定地表达你的信赖，将诚意传递过去，相信客人今后也一定能够克服困难，拥有更多阳光明媚的生活……”
“……”
“当然，引导与理解只是核心准则，除此之外，耐心、陪伴与肢体上的接触必不可少。”
愈发有“内屑外闸”倾向的李霏将自己的心得倾囊相授，公关们也全神贯注地聆听花魁传道。
深入浅出地讲解了一番重点事项后，李霏抿了口粉色的酒液，眸光幽幽：
“在我看来，这种状态是一种疾病，可以寻求秩序系或生命系法师的治疗。”
“但患上这种疾病后，就如同溺水的人一样，为摆脱让人窒息的负面情绪，会千方百计地挣扎，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因此，我个人建议，先伸出手，把救命稻草递给客人，等自己变成她们心中仅有的支柱，再提醒她们治疗。”
“如此方能共赢。”
轻描淡写的语调，落在公关们耳中，却与洪钟大吕无异，让她们心生醍醐灌顶之感。
她们望着花魁小姐，仿佛看到了茶道尽头的一座大山，不可逾越。
“高山仰止。”
有公关抚掌赞叹。
“天不生花魁，茶道万古如长夜。”
也有姐妹自嘲一笑：“吾不及也。”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求教的小姐妹更是用力点头，因聆听到茶道妙音而颤栗。
“很好。”
花魁小姐欣慰点头，又起身凑到血族公关伊莎贝拉身旁。酒馆里除了格奈娅与欧若拉，李霏与她最为亲近。
伊莎贝拉斜躺在沙发上，丝毫不顾及丝滑亮丽的银发被弄乱，红宝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白到发光的大长腿悬在半空，用雪嫩足尖勾起脱离脚掌的黑色高跟鞋，来回晃动，又不让其落地。
很涩，李霏迅速和女儿媳妇索菲亚对比了下，在金属冶炼之后，擅自给血族添上了新的刻板标签：
钢板型超模身材。
“今晚欧若拉姐姐怎么没来？”
李霏把玩她涂抹上艳红指甲油的指甲，好奇道。
“她呀，隔三差五就翘班，习惯了。”
伊莎贝拉偏过脑袋，双眼直勾勾盯着花魁小姐白皙优美的项颈，下意识舔了舔唇，露出尖尖的獠牙。
“不许咬我。”
李霏警惕地捂住脖子道。
“不疼的……”
“达咩哟~”
花魁小姐十指交叉，巧笑盈盈道。
“好吧好吧。”
伊莎贝拉露出遗憾的眼神，又用指尖摩挲李霏还未换下的制服裙摆，语调意味难明：“这身制服看着有点眼熟呢。”
“诶？你也认识索菲亚？”
李霏面露好奇之意。
“怎么能不认识呢。”
伊莎贝拉叹了口气，猩红唇线勾起，带着嘲讽之意：“托瑞朵氏族的公主、公爵大人的掌上明珠……”
嚯，来头挺大？
李霏用眼神示意她多说点。
“但不是很熟。”
伊莎贝拉耸了耸肩：“毕竟……她有着纯净而高贵的血脉，哪怕投奔洛西布鲁克，也是受人尊敬的治安官。”
“而我，以色娱人的卖酒女郎罢了，还是……”
考虑到有非魔女姐妹，她把后半句“身份不能见光的魔女”给咽了下去。
……这聘礼给少了呀。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抓住伊莎贝拉的手，柔声安慰道：
“没事，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回家，踢掉高跟鞋。
今晚拉姆给她准备的夜宵是肉末茄子、糖醋里脊、炒虎肝。
手艺跟店里的大厨不能比，但在这种氛围下，李霏吃得更为香甜。
“辛苦拉姆了，下次再咸一点点。”
放下碗筷后，李霏笑眯眯道。
“嗯。”
拉姆点头记下。
或许她在短时间内无法练就高超的厨艺，但她能做出最合李霏口味的饭菜。
“别急。”
保暖思那啥的妖精之母伸手抓住打算去清洗盘子的拉姆，又环视着簇拥在自己身旁、娇俏可人的妖精们，橘子瘾蠢蠢欲动。
——那么，今晚是哪个幸运妖精被选中呢？
妖精之母忽然灵光乍现，心中浮现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于是，她弯下腰来，慢条斯理地褪下灰蓝色水晶丝袜，又把温热面料缠在自己脑袋上，蒙住双眼。
“我们，来van个捉迷藏的游戏吧。”
“谁被我抓到……就要接受♀惩♀罚哦。”
李霏舔了舔下唇，露出昏君般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双线练级
“可恶，我一定是买了假的月亮枕……”
嘴唇发白的李霏弓着腰，有气无力地推开卧室房门。
尽管被搀扶着，可她的双腿仍止不住打颤，摇摇晃晃。
昨晚的捉迷藏游戏中，失败者是栗发黑瞳的“糕点师”蜜糖，与两名金发妖精。为避免厚此薄彼，妖精之母可谓是含辛茹苦，身体已经亏空到连月亮枕上都无法弥补的地步了。
“早。”
客厅里，红褐色长发的妖精别过脑袋，用带点赌气性质的声音问候道。
在那么多女儿中，也只有夏娃敢偶尔使点小性子给李霏看了。
“我这是为你好。”
李霏揉了揉脑袋，为叛逆期女儿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而头疼。
夏娃被禁止参赛了，并且在下一代出生前禁止贴贴，这简直比让酒鬼戒酒、让烟鬼戒烟、不允许地球人用电子设备更为煎熬。
小妖精鼓着脸，翅膀却情不自禁地扇动，飞到李霏身旁替她揉捏太阳穴。
早餐是防止出人命的药与加了蛇女鳞片的汤面，李霏已经习惯了。
曾经李霏还以为斩过赤龙就不用担忧某些安全问题，直到成人礼时知画女士告诉她，贴贴生女是一种神秘学仪式，如果省略掉“防护措施”的话，哪怕赤龙已斩，也有一定概率“接下来十个月内腰围扩大好几圈”。
值得庆幸的是，在玛格丽特的多番改进下，这种药水已经非常廉价且无副作用，甚至能补充营养，属于普通人没事也能当保健品来喝的程度——味道也凑合，有点像加了红糖的板蓝根。
李霏小口喝着面汤，颇为豪气道：
“以后我的早餐里就不用加蛇女鳞片了，根本没这必要，给她们多加点就行。”
三名小妖精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其中最为单纯率真的蜜糖正欲开口，就被眼疾手快的夏娃捂住嘴。
而系着围裙的拉姆双手叉腰，语气宠溺而坚定：
“两份食物分开做可是很麻烦的哦，母……主人也要考虑我的工作量呢。”
——作为大姐头、操持家中事务的拉姆不知不觉间多了些当家主母的风范，尤其是成人礼后，她在温顺之余展现出了成熟而强势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见识到了某人拉胯而不自知的样子导致完美形象崩塌了吧，嘻嘻。
“反了，反了，翅膀硬了……”
感受到自己的家庭地位似乎在下滑，李霏小声碎碎念着，同时乖乖把面汤喝光，连“蛇女鳞片天妇罗”都吃得干干净净，口感酥脆，浸满面条汤汁后味道还不错。
稍事歇息后，血族治安官小姐索菲亚按照惯例前来给岳母问安，顺便负责换衣、接送上学服务。
“今晚有空么？”
李霏抬起右腿，足尖绷直，任由索菲亚抓着自己的脚踝，小心翼翼地套上全身袜：“我放学后搬家，晚上要举办一场私人聚会。”
——丈母娘有乔迁之喜，你堂堂托瑞朵氏族的公主，总不能空着手来吧？
索菲亚下意识地抬起头，接着血瞳因惊心动魄的绝景而瞪大，她连忙又垂下脑袋，答应了这场邀约：
“荣幸之至。”
“嗯哼。”
李霏心满意足地哼了声。
……
“怎么感觉……回来休息一晚，你的气色更差了呢？”
长长的灰色秀发随风摇曳间，伊蕾娜单手摁着大号帽檐转过脸，露出狐疑之色。
被索菲亚送到校门口后，李霏恰好偶遇伊蕾娜，于是搭上了校内的“私人专机”。她侧坐在飞行的扫帚上，环着灰发美少女的腰，双腿轻轻晃荡：
“钻研法术太过入迷了。”
——感度光环又升级了。
“劳逸结合也很重要哦。”
伊蕾娜一本正经道。
显然，在泡过同一个红茶温泉后，姐妹关系更为紧密了。
“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呢。”
李霏笑眯眯地阴阳怪气了一波妮可女士：“咱们不努力冥想的话，院长阁下哪来的政绩？没政绩又哪来经费去资助女同学呢。”
“院长真的，我哭死。”
伊蕾娜闻言，不禁假惺惺地缀泣了声，让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正所谓姐妹情深靠妮可……李霏与伊蕾娜在一起最大的共同语言要数乳院长，并乐此不疲。
“你们，给我停下！”
忽然，一阵懊恼地声音传来。
扫帚缓缓降落，一位黑色短发的少女气呼呼地走到二人面前，水蓝色瞳孔看到李霏时先是愣了愣，随后她用力摇晃脑袋，暂且摆脱了魅力的俘虏，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李霏：
“不许你和我的伊蕾娜靠得真么近。”
少女的嗓音听起来清亮，还带着点少年音，给人一种元气满满的感觉。
她的长相也很漂亮精致，白净的瓜子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略显蓬松的波波头发型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朗丽清纯的气质。
披着法袍的身板是标准的白幼瘦型，黑色过膝袜让短裤下的绝对领域显得格外白嫩晃眼，弥补了有些土气的灰衬衫所降低的魅力值。
——双子星的八卦李霏可听了不少，不论是神出鬼没的“北极星”塞勒涅与格蕾丝小姐的班主任叶淑女士那场让同学们津津乐道的甜甜师生恋，还是沙耶小姐对“启明星”伊蕾娜热情到近乎病态的追求，她都有所耳闻。
显然，眼前这位正是沙耶小姐。
“欸？”
李霏挽住伊蕾娜的胳膊，故作不满道：“伊蕾娜姐姐，这个女人是谁呀。”
“别给我添乱啦。”
伊蕾娜讪笑着向李霏求饶，又向沙耶介绍道：“沙耶，你应该认识她吧，这是我的妹妹，李霏。”
“就只是妹妹么。”
李霏咬着下唇，语气中带着委屈与幽怨之意：“哼，渣女。”
沙耶快要喷火的双眼让李霏感受到了愉悦，想要蛙跳过去，仔细欣赏那愤怒的、嫉妒的表情。
沙耶用力扯了扯伊蕾娜的胳膊，满是敌意道：“不许对伊蕾娜图谋不轨。”
“欸？”
李霏眨了眨眼，挽住伊蕾娜的另一条胳膊：“情投意合的事，怎么能说是图谋不轨呢？”
羞萝场，花魁小姐是拒绝的。
但拱火让别人陷入修罗场，那可太有趣了。
“差不多得了哦，我的好妹妹。”
在一番捉弄下，伊蕾娜摆出了与妮可同款的和善笑容，双眼弯弯，柔和的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些心虚的李某人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
尖刺密布、挂满水草的龟壳不断晃动间，一头海豹发出凄厉哀嚎。
可不论它如何挣扎，普通动物也无法违抗超凡生灵的意志。
海豹的惨叫声逐渐衰弱了下去，上肢也无力翻腾，荆棘龟的眼中仍是一片冷漠。等到海豹彻底气绝后的半个钟头，它才心满意足地低头啃食尸体。
嗖。
一根锋利的长矛破空而至，扎进荆棘龟的脖子，鲜血迸射。
“呋！”
龟类超凡生灵的生命力素来顽强，在剧痛下，它竟发出沉闷吼声，用力扭动头颅，一口咬住长矛，同时四肢伸出龟壳外不断扑腾，试图将长矛从伤口中扯出。
荆棘龟疯狂挣扎的样子，像极了方才被它虐杀时的海豹。
一只身体呈透明状、不用扇动翅膀也能飞行的小妖精浮在空中，默默举起另一支铁矛，顺着龟壳的缝隙扎入。
片刻后，海龟不再动弹，只有四肢时不时抽搐下；很是滋补的龟血汩汩流淌，与刚被残害致死的海豹血液混合在一起，浸润尸体下的土壤。
李月漂浮上前抽回长矛，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与此同时，更有成群结队的妖精们，秉承着“安全第一”“悄悄地杀敌、打枪的不要”等准则，在维拉尼安的各个角落收割着海族的性命。
妖精们的战斗力很弱。
但素来热心为居民办事的巡守卫兵们，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绝岛天使的委托下，趁着巡逻把一批武器装备捎带到了秘密花园。
这些制式兵器虽然不是超凡物品，但通体由钢铁铸就、制作精良，是正规军所淘汰下的兵器——至于淘汰下的兵器为什么看起来是崭新的，卫兵们表示“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咱们只是奉命行事。”
有了精良的武器，又是偷袭加群殴，妖精们轻松屠戮着同为序列9的超凡生灵。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女魔头把维拉尼安的海族杀干净了，为避免生态崩溃，市政厅不得不重新往岛上引入海族，尤其是序列9的荆棘龟，因此妖精们不愁没有下手的目标——市政厅里那帮酒囊饭袋，霍霍完用于维护狼窟生态的经费后，把海龟岛的海龟也养死了，这很合理吧？
噗哧、噗哧、噗哧……
一圈妖精团团围住龟壳，不断用长矛往龟壳的空隙里捅，鲜血四溅。
半分钟后，紫发妖精才竖起手掌，示意妖精们停手。
“为什么要下达这种命令。”
一位妖精擦了擦额头的汗，抱怨道：“吃力不讨好……唔呃。”
她的话忽然停住，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剔透蝶翼因窒息而张开。
“妖精果实都堵不上你的嘴么。”
萨莎一把卡住她的脖子，眼神冰冷，直到她面色发青才松开手。
接着，被折磨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前秘密花园女王环视着妖精们，张开双臂道：
“伟大的妖精之母给了我们生存、学习与成长的机会，我想我们应该学会感恩，我的姐妹。”
“妖精之母想要杀戮，那么我们就该用更多的鲜血来取悦她。”
……
[你杀死了荆棘龟，获得12点经验]
[你杀死了荆棘龟，获得12点经验]
……
教室内，李霏望着不断上窜的经验值，不动声色地掩住嘴，以免扭动的嘴角让人发现。
果然……在我的命令或要求下杀死超凡生灵，也是有经验值的……
好好的RTS游戏，之前硬是给我完成RPG，真是失策了……不过现在发现也不算晚。
愉悦的光芒在李霏眼中闪烁，直到金发御姐教师梅洛蒂亚的声音从讲台前传来：
“对了，大家或许还不清楚……前两天，李霏同学与三班的格蕾丝同学协作，在D-07号折叠空间一举斩获了近三千学分的战利品……”
嗯？
怎么才三千学分？
李霏下意识地瞪大眼，打算拍桌子起身，以为自己的财富被贪墨了。
好在，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我和尤淑拉同流合污转移了一部分战利品呀，那没事了。
“另外，她们还发现了一座混乱祭坛，并上交给学院，供更多同学使用……这种勇于探索的精神、善于合作的精神、乐于奉献的精神，我想是值得大家去学习的。”
“那么，为了奖励李霏替班级争取的荣誉……李霏，加五十分。”
梅洛蒂亚面含笑意，在教室内宣布道。
话音刚落，教室内一片哗然。
五十分耶！
开学到现在，第一次有人加这么分数！
老师太偏心……什么？李霏啊，那没事了，这是她应得的。
李霏那规模不断扩大的迷妹团队们率先带头鼓掌，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最优秀的特招生小姐。
“谢谢老师。”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李霏落落大方地站起，向梅洛蒂亚道谢。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呢。
李霏面不红心不跳地想着，同时露出谦逊的笑容，点头回应同学们的热情。
下课后，迷妹们围上来嘘寒问暖，李霏凭借精湛的业务水准，用了五分钟把她们逐一劝说回家，接着偏了偏脑袋，向一旁安静等候的克莱恩询问道：
“有何指教？克莱恩同学。”
“考威尔大哥晚上请喝酒，有空么？”
克莱恩邀请道。
“哎哟，我还以为自己等不到这顿饭了呢。”
李霏的语气中带着调侃之意。
“维拉尼安之行惊险异常，考威尔大哥要安抚西蒙与佐勒的亲属，陪伴自己的妻子，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提到逝者，克莱恩的语调变得沉重了些。
李霏先是震惊于“什么，你们俩竟然只是单纯的直男友谊么”，随后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在眼帘下垂默哀三秒后，才带着歉意道：
“说起来，那两位……也与我并肩作战过，我也该去探望一下他们的亲人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当时每一个身处险境的洛西布鲁克居民都在并肩作战——但幸存者不可能逐一登门拜访逝者家属。”
克莱恩洒脱地笑了笑：“所以不必有心理负担。”
——可能你不清楚，有一位老兄是我亲手补刀的……
李霏想了想，画了个饼道：“总之，如果他们的家属遇到什么困难，请务必告诉我。”
“然后关于今晚……”
李霏想了想，露出笑容：“刚好我搬家，晚上准备举办一个小小的私人聚餐……”
“恭喜。”
克莱恩祝贺了句，随后故意愁眉苦脸道：“如果不是考威尔大哥今天邀请你话，我本可以省下一份贺礼的开销，对么？”
“本来就打算在放学时邀请你俩的。”
原本只打算邀请女性的李霏语气诚恳道：“毕竟谁会拒绝两份贺礼呢？”
在写下地点与时间后，李霏稍稍犹豫，提醒道：
“我有一些朋友，她们……很有魅力，一些原本喜欢男性的女性，在与她们相识后，可能在情感上会发生一些变化。”
“因此，我建议考威尔先生最好不要把妻子带来。”
“嘿嘿嘿，一般而言，‘我有一个朋友’这种托词，可以直接理解为‘我自己’……”
苍老的怪笑声在脑海中响起，克莱恩同样以思维做出交流：
李霏是一位正直、勇敢且可靠的女性，我们不该这样恶意揣测她。
在片刻的沉默后，克莱恩点头回应道：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考威尔大哥的。”
“那晚上见。”
李霏挥手道别，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了徘徊于门前、面容有些憔悴的格蕾丝。
刚刚被夸奖“有合作精神”并得到奖励的特招生小姐，脸色在霎时间由晴转阴，露出嫌弃、讨厌的表情。

第九十四章 斗破青空
瞥见格蕾丝的身影后，李霏垮着脸，扭头就走，直到无人的角落才脚步一顿，用臭臭的语气道：
“跟着我干嘛？”
接着又嗤笑一声：
“还想再强迫我一次？”
“你听我解释……”
昨天彻夜未眠，组织了很久语言的格蕾丝鼓起勇气开口，迅速说了下解毒药剂的副作用。
“……”
李霏沉默片刻，忽然绽放笑容：“你能再表演下内个么？”
“什么？”
格蕾丝忐忑又期待地抠着衣角。
“我保证不会违背你的意志。”
讥讽的语调让格蕾丝脸色煞白。
“我找人检测过残余的药剂了。”
李霏双手抱胸，冷笑道：“虽然有一定的副作用……但凭借毅力，完全是可以克制的。”
——前提是魅力值突破天际的花魁小姐没有千方百计勾引。
——但这不重要，抛开事实不谈，哪怕本姑娘有99％的错，难道你就1％的责任都没有么？本花魁只不过是算计并勾引你而已，可你却是意志不坚啊！
李霏走到格蕾丝面前，咄咄逼人道：
“况且，药剂效果应该在半个小时左右，你用了多久，心里没点数么？”
“某些人倒好，顺水推舟做了坏事，还想把责任推到药剂上面？这和监狱里那些酒后犯错还喊苦喊冤的闸种有什么两样？”
“还拍着胸脯保证，说什么‘你永远可以信任我’。”
“嗤，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格蕾丝的脸色越来越白，变得和李霏一个色调，泪光在青色眼眸中打转。
“抱歉。”
她深深垂下头，泪珠溅落在地面：“请原谅我，不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霏挑起格蕾丝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着楚楚动人的泪颜。
——不管多少次，总爱摆着司马脸的格蕾丝小姐梨花带雨的样子都能让我悸动呢。
心中有些怜爱，可口中的话却仍旧是阴阳怪气的语调：
“可不敢不原谅呢。”
“明明你才是不慎服用了药剂的受害者嘛，要是怪罪于你，岂不是显得我无理取闹？”
彻底沦为小哭包的格蕾丝缀泣着呢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论做什么都可以……”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承诺。”
李霏松开手，幽幽道。
“请……”
格蕾丝本想说“请相信我”，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曾在说出这句话后做出了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卡在了嘴边的话最终变成了：“请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好啊。”
李霏勾起嘴角：“当我的狗。”
“什，什么？”
始料未及的展开，让格蕾丝眼帘颤了颤，语调错愕而迟疑。
“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当我的狗。”
李霏重复了一遍。
“……”
格蕾丝嘴唇动了动，眸光变得无比纠结、混乱。
——还欠了点火候，还要再放置一下。
于是李霏冷笑一声，将她推到墙上，扭头就走。
……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安妮夫人面露羞怯之意。
“唔……”
李霏看着稿子上的娟秀优美字迹，沉吟不语。
昨天她突发奇想，和安妮夫人商量了下合作创作之事，具体分工为一人负责从异世界搬运小说大纲与设定，另一人负责执笔。
虽然不清楚读者会不会买单，但李霏寻思着，能赚点稿费最好，赚不到也没什么，就当与安妮夫人交流感情了。
而第一本小说名为《斗破青空》，内容是恩洛斯大陆的女骑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穿越到名为斗气大陆的位面，变成了女婴，被乌坦城萧家所收养，取名萧莉。
幼时便展露了惊人资质的萧莉被视作能够振兴家族的天才，又与云岚宗的天之骄女纳兰嫣然存在婚约，前途无量。
可萧莉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斗气修为莫名下滑，从众星捧月的天才沦为人人讥讽的废物，饱尝人情冷暖；纳兰嫣然更是亲自上门退婚。
在“莫欺少女穷”的铮铮怒吼中，萧莉与纳兰嫣然订下三年后决战的约定。
随着造成萧莉斗气修为下滑的罪魁祸首浮出水面，萧莉的人生才迎来转机，凭借独一无二的旷世奇功《焚决》踏上波澜壮阔的崛起之路。
经典的网络文学模版。
此刻，她默读着安妮夫人写出来的东西，怎么说呢——有种某江言情写手跳槽到某点男频写爽文的感觉，细腻的笔触与平铺直叙的剧情搭配起来有些怪异，让李霏感到别扭。
她想了想，提出建议：
“我感觉……对于环境的描写可以酌情简略一些，这样可以加快节奏。”
“人物对话不必那么的斯文优美，否则太费脑力……并且不够‘接地气’。”
“毕竟，咱们要写的是能带给读者快乐的、用来消遣的通俗小说，而不是打算创作一本文学著作出来，您觉得呢？”
她轻声诉说着关于“读者定位”的问题，让安妮夫人了解自己的思路。
还能这样写书？
安妮夫人蹙眉思索，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如此功利化的、丝毫不顾及作品内涵的创作模式。
她当编辑时，也看过一些用于迎合读者的小说；并且审查书籍时，也会考虑到读者感受，但更重要的，还是作品的文笔如何、有没有引人入胜的剧情、是否有直击人心的冲击力……
而这种完全抱着“读者比我亲生父母还亲”的宗旨，并系统、清晰地剖析出读者心理诉求的创作技巧，却是安妮夫人闻所未闻的。
荒唐、荒谬、匪夷所思，可认真品味后，又合情合理。
沉睡多时的编辑直觉在这一刻苏醒，反反复复告诉她，这么写……或许会有非常惊人的销量。
一念及此，安妮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李霏。
从未有过写作经历的少女，到底有该有多么敏锐玲珑的心思，才能仅凭本能就摸索出如此独树一帜的写作理念？
时刻埋在安妮夫人心中的自卑感又一次加深了。
年龄、感情经历、容貌、财富、地位、超凡之路上的潜力……这一切都不如小女友就算了，为何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她也有如此妖孽般的才情，能无师自通开创出前所未有的道路？
我何德何能让她垂青……
安妮夫人心头滋味难明，苦涩而甜蜜，有种莫名的自豪感，又患得患失。
“安妮老师，怎么了？”
李霏见安妮夫人蹙眉，还以为她无法认同这样的写法，就善解人意道：“如果不想写的话，那就算了……”
“不，我写。”
安妮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而坚定。
如果在莉莉丝出生前，这种“歪门邪道”的创作理念，她或许会惊叹一时，但宁愿继续写那些无人问津的散文诗歌，孤芳自赏，也决计不可能效仿的。
但品尝过生活的辛酸苦涩。
经历过焦头烂额筹措学费时令人窒息的焦虑感。
体会过比女儿还小的学生女友资助时那份自尊心被刺痛的无奈与羞耻。
安妮夫人已经懂得取舍。
要靠吃软饭才能维持的清高，不要就不要了吧。
她只希望恋人飞黄腾达时，自己不要拖累她；万一恋人潦倒失意，自己也能替她遮风挡雨，不让彼此过于落魄。
坚定而豁达的眼神蓝色眼眸让李霏心跳有些加快，她眨了眨眼，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要点娓娓道来：
“我觉得吧……咱们这种要分好几册发售的长篇小说，节奏很重要，一定要有灵性，才吊足读者胃口。”
“比如萧莉赶赴云岚宗要与纳兰嫣然履行三年之约，整段剧情即将迎来巅峰之时，这一册书的内容戛然而止，读者看到的只有‘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我想，读者恐怕会抓耳挠腮地期待下一册书的吧？”
“然后更新速度很重要，不必斟字酌句，打磨每一处语句，只要确保行文流畅、没有语病错字即可，省下来的时间可以撰写更多内容……”
“哦对，插图！一定要请最好的画师，有吸引力的封面配图能让小说人气上涨一个档次……”
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的时间恍然流逝。
眼见天色渐沉，李霏匆匆道别后，安妮夫人仍提笔伏案于桌前，细细整理、揣摩全新的创作技巧。
直到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婚戒上时，如梦初醒的安妮夫人忽然浑身一颤。
明天是特殊的日子……自己竟忘了告诉李霏明日不必前来……
她目光复杂地望着床头婚纱照，金发娇妻与银发新娘依偎在一起，笑靥如花。
安妮夫人沉默良久，颤抖的指尖遥遥向曾经的爱人伸出，最终在叹息声中缩了回去，无声做了个口型：
“对不起。”
……
新家的梳妆台前，李霏换上带有丝绒质感的红色礼裙，衔着一方胭脂花片，朱红之色均匀染上唇瓣。
啵。
伴随细不可闻的轻响，娇艳欲滴的唇线抿起又张开，对镜中的自己比了个飞吻。
离完美的优雅御姐，只缺一杯红酒。
李霏默默与蕾欧娜对照了下，才做出评价。
跟有魅力的人在一起，总能让李霏收获良多，安妮夫人的温柔、蕾欧娜的优雅、白梦婷的涩……只有集众所长并熔于一炉，方能蜕变为无懈可击的尤物。
李霏眸光流转，被黑色镂空蕾丝手袜所包裹的指尖伸出，挑起下午刚刚赶回洛西布鲁克的李月的下巴：
“月月，想妈妈没。”
她的手指优美颀长，白皙肤色在精美黑色花纹中晕开，给人以朦胧神秘的美感，李月的幽魂之躯竟被撩到有些模糊，如水波般颤了颤：
“嗯嗯。”
“辛苦你了。”
李霏嘴角勾起：“等以后能独挡一面的姐妹多了，就能和你轮换了。”
妖精之母又戳了戳李月的面庞，触感如果冻般Q弹——只有高阶幽魂才具备虚实转换的能力，序列7的游魂还是有实体的，虽然遭遇物理攻击时能减免掉大量伤害，但终究算不上物理免疫。
于是女昏君凑到她耳边道：“等你下一次回来，教你玩捉迷藏的游戏……”
捉迷藏？这我可厉害了。
李月脸上浮现出好孩子的纯洁笑容。
她在秘密花园时也会和姐妹们玩这种游戏，得益于幽灵体质，她几乎每回都是最晚被发现的。
而李霏打了个呵欠，悠然起身，高跟鞋鞋跟深深陷入柔软的红毯，慵懒而妩媚道：
“孩子们，接客了。”
……
“嚯，真气派啊。”
见识了沿途的百年橡树、喷泉雕像等景观后，结实肌肉块把男士礼服撑出清晰轮廓的考威尔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为眼前别致而优美的五层大别墅而感叹，面露羡慕之色。
“你少买两件破铠甲，咱们也能住得起。”
个头堪堪与他胸口齐平的妻子闻言，很是不满地拧了下考威尔胳膊上的肌肉。
“哈哈哈……”
考威尔讪笑着挠挠后脑勺。
在他看来，就这别墅的设计、地段、面积，没个几万金币拿不下来，再加上雇佣仆人、房屋维护等一应开支，最后的成本总额恐怕比一件晨曦级铠甲都相距不远。
就算是序列5的超凡者，如果没有外部财力支持的话，也得打拼个几年才能换齐一身晨曦级装备——注意，不是十根手指上有十枚晨曦级戒指那种，而是总共十来件晨曦级超凡物品。
对考威尔这种驻足于序列6巅峰、正在冲击序列5的超凡者而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身上大部分装备扒了卖掉，只为住进这种豪宅的。
“小克今晚还蛮帅的嘛。”
妻子白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下换上西装后颇为俊秀的克莱恩，夸赞道。
“看来我的八枚金币没有浪费。”
克莱恩的声音停顿片刻，又扬了扬手中的沉重手账，颇为风趣道：“我算错了——应该是八枚金币零七十六银币。”
几人在说说笑笑间走向别墅。
别墅门口的草坪被精心布置成了露天聚会场所，不同种族的女仆们端着酒水与精美食物在一张张餐桌间来回穿梭。
他们很快注意到，不光佣人们全部是女性，宾客也基本都是女性，且基本都有着惊人的美貌。
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宾们举止亲密，时不时依偎着耳语，在言笑晏晏间构成五光十色的美景。
“报纸上不是说绝岛天使小姐出生贫寒的么……”
考威尔的妻子小声嘀咕着，下意识地挽住丈夫胳膊：“她的友人也都好漂亮啊……坏了，我不应该穿这件裙子的。”
“唔……来之前也该好好化个妆。”
“前两个月应该开始减肥的。”
“……”
“你穿什么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考威尔趁势说起了土味情话。
“少来这套。”
妻子忽然冷笑一声：“行啊考威尔，老娘跟你这么多年，现在有能耐了，打算始乱终弃了是吧？”
“此事绝无可能。”
考威尔连忙表态，吓得口吐古体语言：“夫人何出此言？”
“那为什么一开始赴宴的时候打算把我撇下？”
妻子抱胸问道。
考威尔支支吾吾难以说出真实理由，用眼神示意克莱恩替自己解围。
克莱恩摊了摊手，还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事实上，经过几次接触，他早就清楚考威尔夫妻感情深厚，日常拌嘴反而是增进感情的良药，并不值得紧张。
就在此时，别墅的大门洞开，被几名妖精所簇拥的主人从门中走出。
考威尔的妻子张了张嘴，揪住考威尔耳朵的手缓缓松开，呢喃道：
“我错怪你了。”
“直面如此璀璨夺目的明珠，我想在场小姐与女士们，不太可能对男人动心了。”

第九十五章 集体投海自尽的海族
花魁小姐是激进的享乐主义者，她认为哪怕是【下流或残忍】的诉求也该得到满足，并不惜为此用一些【下流或残忍】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贴贴方面。
这导致了，李霏即便在过苦日子的时候也不甘于躺平摆烂，而会以财色为目标，拼命内卷，卷成人上人。
如今手头阔绰了，花魁小姐也绝不会吝啬于改善生活品质、炫富等方面的开销。
虽然也没花多少。
会场内用的一律是高档酒水，平日客人在她包厢里点的那种，食物也是“精致可口但不管饱”的类型，贵得要死——但以上费用全部由格奈娅夫人买单，当作乔迁的心意。
女仆们的表现也相当专业，可她们剩下这小半年的工作时间也是买房时白嫖的——就连买豪宅的钱都是依靠“人脉”借来的纳税人血汗钱。
到目前为止，她今晚的支出也仅仅是身上这套红丝绒晚礼裙罢了。
“霏宝真漂亮，我好了。”
伊莎贝拉踩着猫步凑过来，舔了舔獠牙。
“不，准，好。”
考虑到血族的金属冶炼爱好，李霏鼓起嘴，用纯真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本来，李霏只打算邀请酒馆里的姐妹们来新家里聚一聚，吃顿便餐顺带完成序列8的晋升仪式，然后勾肩搭背一起去上班。
结果伊莎贝拉提议“好久没团建了，干脆就明晚吧”，并且一呼百应，这导致金橘子酒馆今晚打烊。
而李霏也不得不花了些心思，把今晚的团建场地布置得像样些，顺带邀请别的客人。
值得一提的是，李霏昨晚头疼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决定只邀请“好姐妹”，以及一些不太熟的客人，没有把此事告知安妮夫人与别的“老主顾”，并且晚宴分为上、下两场。
上半场在别墅外，正经吃饭。
下半场则在别墅内，到时候会有一些同行来助兴，让花魁小姐深入体验一番堕落腐败的贵族生活，以便于日后做出批判。
“克莱恩，考威尔大哥，晚上好。”
撇下伊莎贝拉，李霏又热情洋溢地迎上两名“战友”，向他们发出问候。
等走近两人身边时，她脚步一顿，优雅且俏皮地提起裙摆，双腿微微弯曲，对考威尔身边的女性巧笑盈盈道：“初次见面，请问怎么称呼您？”
“丽莲。”
有着一头褐色卷发、看起来干练而亲切的女性笑容满面道：“绝岛天使小姐的美丽让人惊叹。”
“叫我李霏就好。”
李霏无奈地摆摆手：“想必丽莲女士应该就是考威尔大哥的妻子？”
“没错。”
考威尔搂住妻子的腰，爽朗笑道：“本想着有空了请你喝酒的，没想到反过来蹭了你的晚宴……”
——还好嫂子的容貌不算特别出众，否则你这一顿酒喝完……
李霏心中嘀咕着，脸上却笑容不减：
“嗨，下次请回来不就得了。”
“别的不说，今晚美酒管够。”
“嚯，还真是美酒。”
考威尔瞥了眼一旁侍从端着的“龙炎”与“血腥女郎”，啧啧赞叹：“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李霏招待他们入座，又夸了两句克莱恩今晚的扮相，才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毕竟今晚除了考威尔三人，李霏也向拍卖会那晚认识的一些贵族，以及别的一部分同学发出了邀请。
值得庆幸的是，丽莲女士的颜值大概是中上水准，所以李霏并不用担忧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真是……让人自惭形秽。”
丽莲落座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怅然道：“考威尔，我觉得我老了。”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
“我的意思是，我的下属昨天买了玫瑰工坊最新款的护肤露……”
“买，明天就给你买。”
“算你识相。”
丽莲面露笑意，替考威尔倒了杯酒。
事实上，丽莲有着体面的工作与优渥的收入，她的下属都能承受得起的护肤品，她当然也买得起——只不过她平时不怎么热衷于打扮，所有的收入除了维持家庭开销外，基本都存了下来。
“我觉得，你们应该考虑下单身人士的感受。”
克莱恩从女仆的餐盘中端起两盘肉食，耸了耸肩，笑着抱怨道。
“不想单身就赶紧找一个。”
丽莲笑吟吟道：“你看这里不都是好女孩儿。”
“众所周知，男士想要在洛西布鲁克找到女友，得先弄清楚你中意的女性是否也有中意的女性。”
克莱恩摊手，说出洛西布鲁克最经典的笑话之一。
……
“啊，可把我累坏了。”
李霏享受着白梦婷的膝枕，脑袋还拱来拱去：“我以后再也不搞这种活动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虽然是交际花，但她平日里接触的大多是那种又能赚钱又能贴贴的交际，相对正经的举办餐会还是头一回，且体验很难让人满意。
这导致李霏逐一问候客人后，就打着去盥洗室的接口，拉着好闺蜜溜到房间里摸鱼了。
“霏宝长大了。”
白梦婷露出欣慰的眼神，片刻后图穷匕见道：“下半场什么时候开始？”
她今晚仍是短裙小皮鞋的JK装扮，只不过这回放弃了红色JK外套加白衬衫与黑色丝绸缎带领结的组合，而是换上了一条天蓝色的水手服长裙，领口系着红色领结，看起来更为清纯娇俏了，有种初恋感。
但总是蒙着水汽的眸子、欲拒还迎的唇线以及呼之欲出的水手服线条，又给人援气满满的感觉。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不知何时套在脖子上的项圈式项链，黑色皮革与白嫩娇柔的项颈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反差，可涩了。
李霏虚着眼，视线停留于项圈上的可疑钥匙孔，直到把发电素材以1：1的比例复制粘贴在脑海中后，才瞥了眼窗外气氛还算热闹的晚宴现场，沉吟道：“唔……过会儿吧，我和几个朋友喝两杯。”
“早知道我就晚点来了。”
白梦婷不满地抱怨了句，又“噗通”、“噗通”两声踢掉小皮鞋，仰躺在床上，小巧精美的双脚被哑光黑丝包裹，只有足尖能窥得朦胧而雪嫩的肉色，很是顽皮地在床单上蹭来蹭去。
“嗷——”
下一秒，白梦婷发出哀鸣，李霏以后脑勺为武器，砸在她小腹上，同时理直气壮道：
“怎么，早点来陪我玩还委屈你了是么。”
“既然你先动手，那就别怪姐妹不讲道义了。”
白梦婷鼓着脸，抓起李霏的手腕张口就咬。
“嘶……互相伤害是吧？”
李霏灵活地转身，骑在她腰上，左手指尖瞄准肋骨，右手食指与中指更是紧贴脖颈穿插进项圈内，将她的脑袋勾起：“本宫要判你极刑。”
“呵，手下败将。”
白梦婷奋起反抗，就如同李霏知道她肋骨最怕痒的弱点一样，她也明白李霏最怕被人碰脖子。
不用等裁判吹哨，在白梦婷很不讲武德地扯了下李霏的头发的那一刻起，注定双赢的激烈抗争就开始了。
随着翻滚与娇叱，友谊的小船也岌岌可危，似乎有变质的风险。
正当两人纠缠不下、难解难分时，首席治安官卡丽妲推门而入。
那张鹅蛋脸仍旧成熟而柔美，给人以安全感，可身材又下作得不行，长而有肉的大腿被半透明吊带袜所包裹，在高开叉的白色礼裙裙摆中若隐若现。
她倚靠在门边，望着气喘吁吁、衣衫不整，连长长黑发都纠缠在一起，如同并蒂黑莲般的两人，笑眯眯道：“我是该离开，还是加入？”
“休战休战。”
落入下风、且战且退的李霏趁机挂起免战牌，边整理衣衫边甜甜笑道：“卡丽妲姐姐晚上好。”
在问候时，李霏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浑圆修长的大腿，发现今晚并没有出现大小、字迹、语种大相庭径的艺术作品后，有些遗憾地暗叹一声。
花魁曾经说过：
茶艺是一门平衡的艺术。
过度麻烦别人势必会招致诟病与不满，导致交情被损耗；但偶尔提出一些小小的请求反而有助于拉近关系。
昨晚，在白梦婷牵线搭桥下，李霏与有过几面之缘的卡丽妲喝了杯咖啡，并本着助人为乐、服务社会的准则，自告奋勇替她处理掉了一批十成新的废弃军械后，两人也算得上能以姐妹相称的好朋友了。
虽然也可以说是妹妻，不过出于礼貌，李霏还是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可甜了。
“晚上好，两位比月光更为皎洁的小姐。”
卡丽妲款款走上前，替两人解开打结的秀发。
“哼。”
白梦婷脸色臭臭的，像是打麻将时摸到一手绝世好牌结果却因妻子上门揪人而被迫中断牌局的赌狗般，显得残念满满。
“哎呀，卡丽妲姐姐眼光真好。”
李霏掩嘴而笑，又拍了拍床垫：“一起休息会儿嘛？”
“不用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平日没少照顾金橘子酒馆生意的卡丽妲显然跟不少公关也是老相识了，她将两人的青丝一缕一缕分开，又把目光转向李霏：“我只是有一份礼物想要单独送给你。”
“嗨呀，这多不好意思呀。”
李霏笑眯眯地下了床，雪嫩足尖灵活且熟练地套进高跟鞋，又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剂一饮而尽。
片刻间，嬉闹时留下的抓痕与红印消失不见，肌肤重又变得莹白无暇。
她热情地挽住卡丽妲的胳膊，两人在眉来眼去间走向卧室门外。
“诶？那我呢？”
被女友与闺蜜抛下的白梦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双眼瞪大。
“自己玩，乖。”
片刻前还左一声婷宝又一声好姐妹的李霏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一句，将孤零零的白梦婷留在房间里。
走廊上走出没多远，卡丽妲就停下脚步，又取出一串看起来就很精美的钻石项链，亲手给李霏戴上——由于脖子不喜欢被异物触碰，因此花魁小姐从不戴项链，衬衫领口的纽扣也基本都是松开的，连高领毛衣都不怎么穿，虽然后者很好看。
李霏宁愿再打十个耳洞，忍耐一时之痛，也不愿脖子上一直传来奇怪的感觉。
某些时候例外。
比如夏娃这个逆女在发现这个弱点后，就欣然口吐下作之语，把妖精之母雪白优美的项颈比喻成了水龙头开关。
总之，虽然不太喜欢这件礼物，李霏还是很虚伪地露出惊喜的眼神：
“真漂亮，谢谢卡丽妲姐姐。”
卡丽妲用指背撩开李霏的发梢，仔细审视了一番垂落在锁骨中央的璀璨碎钻，又遗憾地摇了摇头：
“配不上你。”
“不过……”
卡丽妲勾起嘴角，丰润唇瓣凑到李霏耳边，说出一串咒文。
“只要念诵这段咒语，就能激活她的‘项链’。”
看起来成熟而充满母性的治安官大姐姐瞥了眼刚才的房间：“效果是增幅‘感度光环’。”
话音刚落，储存在脑海中的108张超清发电素材立刻在脑海中浮现，项圈部位被重点扩大，李霏唇线上扬，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么一段咒文，婷宝和霏宝隐隐要反客为主的母女关系重又稳固下来了呢，嘻嘻。
至于偷听什么的倒完全不必担忧，和花魁小姐这种“善于灵活变通”、“热衷于维护形象”的坏女人不同，女魔头属于光明正大做坏事的暴君，不怎么做窥探之事。
“对了……”
卡丽妲忽然噙起嘴角，若有所指道：“我来之前，有卫兵和我汇报……今天维拉尼安有不少海族生物集体投海自尽了呢。”
“啊这……”
李霏小脸一红，原来单独拉我出来是为了说这事儿啊……
昏聩无道、沉迷酒色的女魔头现在的定位属于战略级工具人，实权早就被“架空”了，对洛西布鲁克的琐碎事务不闻不问，只有大问题才让她出面解决。
因此低序列海族生物集体自裁这等小事，自然传不到她耳中。卡丽妲私下和自己提及此事，显然为了给搞破坏的花魁小姐留面子，避免被闺蜜嘲讽。
“抱、抱歉。”
李霏吐了吐舌，心虚地垂下眼帘，用诚恳的谎言表达了歉意：“我是为了完成某项仪式……”
花魁曾经说过：
当问题摆明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千万不要装可怜装无辜，那只会显得自己很蠢，并流露出一种把对方也当傻子的态度，太败好感了，是低级绿茶才会干的勾当；摆出羞怯的、不好意思的表情，并坦承认错，才能让别人一笑置之，甚至觉得你很纯很可爱。
颜值不够高的不要学。
“没关系的。”
花魁小姐使用了茶艺（Lv99），效果拔群，卡丽妲的眼神温柔到近乎宠溺：“今晚十二点以后，维拉尼安的生态治理项目就会被梅蒂斯家族所承包……”
“众所周知，维拉尼安可没有路灯……日落后天黑路滑的，有一些海龟什么的失足溺水而死，不是很正常么？”
“啊……对对对。”
李霏捧住卡丽妲的手，脸上笑容重又绽放。

第九十六章 晋升仪式
在高大堂皇的府邸门外，一位留着小胡子的市政厅官员转身看向风度翩翩的金发青年，脸上挂着殷切而具有亲和力的笑容：
“维拉尼安的生态，就拜托你们了。”
肯尼斯握手相送，语气从容且自信：
“梅蒂斯家族从不让合作伙伴失望，汉弗莱阁下。”
“我相信并期待着梅蒂斯家族的能力。”
市政厅的二把手汉弗莱摸着小胡子，嘴角上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了，近期维拉尼安会实行宵禁，你安排的人手要在午夜之前撤回……毕竟天黑路滑，容易出现意外。”
“没问题。”
肯尼斯笑了笑，并不在意这等小事。
“那么我就告辞了。”
汉弗莱挥手道别：“我想，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后会有期。”
肯尼斯目送着官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悠然回府。
“恭喜大人。”
忠诚的下属安南恭维道。
“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肯尼斯矜持又骄傲地笑着，走路带风。
刚刚，梅蒂斯家族与市政厅达成了协议，顺利拿下了一部分维拉尼安的“生态工程项目”——这场交易与白捡的钱无异，只要遵循协议条例，把维拉尼安相应品类的低序列超凡生灵维持在一定的数量上，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市政厅经费。
本来汉弗莱阁下只打算签下三个月契约，根据梅蒂斯家族的工作表现来决定是否续约，但肯尼斯凭借口才与个人魅力，成功争取到了汉弗莱的认可与信赖，把合约期限延长到一年，只要这一年不出岔子，想必就能奠定稳定而牢固的协作关系，彻底吃下这块蛋糕。
当然，钱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隐性利益。
自从女魔头出山后，贵族们总在明里暗里被打压。比如维拉尼安这块大西瓜，在市政厅用勺子深深挖去中间最甜美的那一块果肉后，剩下的瓜瓤几乎被魔法学院、雇佣兵公会等组织啃食殆尽，贵族们只有啃西瓜皮的份。
也不乏某些不知廉耻的贵族，试图以向白府献妻献女的手段来打通门路，可效果并不理想——倒不是说女魔头经得起考验，而是进了白府后，她们就不认人了……
而今晚，市政厅高官却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在肯尼斯看来，这或许宣告着女魔头打算松一松口子，与贵族们共治洛西布鲁克。
最后，这场合作更是打消了肯尼斯近日来最大的顾虑——报刊上宣传的绝岛天使与女魔头有交情，纯属胡编乱造！
否则市政厅怎么可能向梅蒂斯家族伸出橄榄枝？
春风得意的肯尼斯回到卧室，扫了眼桌上被打开的信封，笑意更甚。
那个贪财好色的碧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格蕾丝是自己这边的人吧？她在折叠空间的一举一动，都被打探得清清楚楚。
肯尼斯最后看了看信件上的讯息，才用烛火将其点燃，随着灰烬飘落在精美烛台上，他轻蔑地嗤笑一声。
“不善近战。”
“战术核心为‘呼唤妖精’。”
“能独自对抗五十头半兽人。”
“……”
就这种水平，哪来的勇气与自己决斗？
晋升仪式只差最后一步，我肯尼斯就能晋升序列6！
当然，最好还是让格蕾丝在折叠位面里将其坑杀，否则或许会让妮可不快，还有金橘子酒馆的报复……
心思转动间，肯尼斯慢条斯理擦拭着堪称艺术品的茶杯，眼中尽是智珠在握的笑意。
“大人。”
几位高级女仆端着香槟、高脚杯与精美食物鱼贯而入。
“从今晚开始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在意气风发的声音中，窗帘缓缓合拢，掩盖住了肯尼斯端起香槟、以及高级女仆们宽衣解带的身影。
……
“还没好么。”
白梦婷抱着椅背，脑袋也搭在椅背上，像是父母打牌时吵闹着要回家的孩子，瓮声瓮气催促道。
作为玩弄精神的高手，白梦婷强行抹除了自己的存在感，因此在场大部分宾客都本能地将她视作空气——这种能力足以让社恐人士羡慕到质壁分离。
而李霏如同只顾着自己打麻将而对孩子不管不顾的坏母亲，敷衍道：
“快了快了。”
接着又举杯：
“我干了，你们随意。”
吨吨吨。
又一杯酒下肚，花魁小姐脸上酡红更深，目光也有些迷离。
一旁，吃饱喝足的克莱恩以放松的姿态靠坐在椅背上，旁观李霏与考威尔拼酒。
李霏并不恐男，不管是地球还是洛西布鲁克，她对待男性同学也能礼貌且亲切地问候——只不过忙于贴贴，加上多说几句话就很容易让对方产生错觉并纠缠不休，导致她一直没有男性朋友。
好不容易碰上两个观感不错的，给李霏带来了新奇且颇为轻松的感觉——主要是她这边不会起涩心，而考威尔、克莱恩对待她的态度也挺平和，能在李某人魅力如此高的情况下维持平常心，属实不易。
“痛快，再……”
考威尔正欲再举杯，丽莲掐了下他的胳膊。
她已经看出李霏快醉了，于是凶巴巴地瞪了考威尔一眼：“差不多行了，不然回去一身酒味，难闻死了。”
“呃……”
考威尔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全听夫人吩咐。”
他耸了耸肩，对李霏笑道：“下次我请客，带你去个好地方，不醉不归。”
“没问题。”
李霏点头，又与几人闲聊几句，起身送他们离开。
夜色挺深了，不怎么熟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离去，剩下的只有姐妹们、女仆们，以及被伊莎贝拉灌得迷迷糊糊的索菲亚。
“带索菲亚回房休息吧。”
李霏勾住夏娃的脖子，口吐醉人芬芳的气息：“别忘了我说的话哦，小妖精出生前禁止贴贴，否则会被锁在地下室的哦。”
夏娃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地扶着未婚妻回到屋内。
“姐妹们，真正的聚会来了！”
在欢呼声中，画着烟熏妆、看起来颓丧阴郁的美人阿加莎，带着一列妖娆妩媚的女郎走到别墅前。
她们是别处请来的同行。
“姐妹们，玩的愉快。”
随着花魁小姐的举杯动作，那些陌生的女郎们脱下外套，露出清凉又迷人的打扮，与姐妹们勾肩搭背、笑笑闹闹走进别墅。
甚至一些红着脸的小女仆也深深埋着脑袋，迟疑又期待地跟了进去。
想必李霏的新家今晚会得到热烈的洗礼。
“你不去么？”
白梦婷偏过脑袋道。
“暂时没兴致。”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微醺的李霏依靠在一颗树干上，点燃烟卷，火光在漆黑的瞳孔里明灭不定。
兴致就像神出鬼没的小鸟一样，会在不经意间停留在窗边，叽叽喳喳让人心浮气躁、不得安宁，有时又会倏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花魁小姐瘾大归瘾大，但还没到无时无刻都兴致勃勃的程度。
事实上，在一开始筹备下半场活动的时候，她是有点紧张，又有些兴奋，但为了形象，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情绪。
压着压着，她的情绪还真就沉寂了下来。
“你自己去呗。”
李霏努嘴道。
“霏宝不去我也不去了。”
白梦婷懒洋洋凑了过来。
“婷宝~”
李霏嘴角勾了勾，发出甜腻的声音，把她揽入怀中贴贴，将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靠在她肩头，嗅着发丝的芬芳。
独属于二人的静谧氛围很快被打破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抹珠圆玉润、风情万种的紫色魅影凑近，带着香风。
“格奈娅夫人。”
李霏双眼弯弯，毫不犹豫地扒开白梦婷，像如燕归巢般扑进格奈娅夫人怀中。
“不要仗着自己可爱就过于麻烦别人哦。”
格奈娅用烟斗轻戳花魁小姐的额头。
“诶嘿嘿。”
李霏吐了吐舌，红扑扑的小脸露出有些羞怯的笑容。
场所的布置、酒水餐饮的供应都是格奈娅一手包办的；后来李霏干脆坐在了克莱恩那一桌，懒得应酬交际了，也是格奈娅拿出长辈风范，替她招呼客人——甚至她白天还去了趟魔法学院，在李霏与安妮夫人交流文学的时候，把尤淑拉替李霏私藏的那批物资领了回来，并兑换成魔女积分。
这种宠溺程度显然超出了老板对销售冠军的关照与赏识。
“格奈娅夫人最好了。”
李霏一面撒娇，因酒精而活跃的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
——格奈娅这个魔女头目竟然能在魔法学院来去自如……看来酒色害人不浅呢，院长大人。
——话说回来，极度痛恨魔女、但凡有魔女行踪暴露必然到场追杀往死里打的妮可女士，如果有朝一日知道自己隔三差五逛的都是魔女窝、与魔女头目私交甚密、甚至连女儿都变成了魔女的形状……不敢想不敢想。
——可惜伊蕾娜姐姐不是魔女，否则又有说不完的乳院长笑话了呢，嘻嘻。
“打什么坏主意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与格奈娅的婚后生活。”
“油嘴滑舌。”
格奈娅轻笑一声：“那批东西我领回来了，可以折算成862魔女积分。”
“收获不小嘛。”
白梦婷从身后凑了过来，形成三明治贴贴，同时对李霏耳语道：“苟富贵，勿相忘。”
“格奈娅格奈娅，这个人偷听到了我们的秘密。”
李霏瞥了她一眼：“她是魔女嘛？不是的话就只能灭口了呢。”
“还不算……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格奈娅顿了顿：“不过可以把她当成魔女。”
“诶？那……我的魔女赐福不是你给的？”
李霏愣了愣。
“不是哦。”
白梦婷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霏宝的灵魂被别人坏女人留下了痕迹，哭唧。”
“我讨厌谜语人。”
从白梦婷狡黠的笑容中，李霏意识到她也不会告诉自己到底是谁给自己完成了赐福，于是鼓了鼓脸：
“我要去完成晋升仪式了。”
低序列的晋升仪式一般不会难度高到离谱，比如序列8的傲慢魔女，仪式流程是让一百名魅力值在100以上的♀亲吻足尖。
对于别的超凡者而言，单单是寻找到一百名魅力惊人的♀难度就足够高了，还要亲吻足尖……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在仪式过程中被打死。
但对花魁小姐，乃至别的姐妹们来说，再来一百个都没大问题。
除此之外，根据序列9、序列8的晋升仪式，李霏已经隐隐推断出，魔女序列接下来的晋升仪式或许都不怎么正经……而这或许也是魔女如此团结的理由之一。
“不考虑下订制‘职阶’么。”
格奈娅忽然开口道：“许愿仪式可以为魔女量身创造后续职阶……比如欧若拉的【疯魔女】。”
“……”
花魁小姐吞了口口水，有些意动：“量身订制的职阶……厉害么？”
“未必比普通的职阶更强大，但会与你更契合。”
格奈娅幽幽吐出一口烟气：“晋升傲慢魔女的话，除了全方位的法术强化、血脉强化，也会拥有额外的类法术能力，可以干扰他人情绪，非常实用。”
“而订制职阶的话，效果不明、晋升需求不明……有一定赌的成分。”
“因此，我只是提醒你，还有别的选项，决定权在于你。”
“唔……我想想。”
李霏晃了晃脑袋，驱散掉酒意，心中举棋不定。
“这还用想？”
白梦婷的唇瓣附到她耳边，用气音蛊惑道：“追求混乱与刺激，是魔女的天性……”
轻轻踩了她一脚，李霏又用眼睛瞪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接着，花魁小姐陷入了思索。
但就和当初格奈娅夫人邀请她入职公关一样，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白梦婷与格奈娅不可能坑害她，一人提议，一人怂恿，已经是足以让天平倾斜的砝码。
但出于谨慎，她还是按照习惯向自己提问：
如果选择订制职阶，三年后自己会后悔么？
或许会。
就这么稳稳当当地晋升傲慢魔女，三年后会后悔么？
必然会。
最终的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李霏眨了眨眼，有些羞怯道：
“订制职阶需要多少魔女积分呀？”
“序列8的话，一千。”
格奈娅夫人回答道：“并且可以与【傲慢魔女】的下一个职阶【嫉妒魔女】完美衔接。”
“这就意味着，哪怕对量身定制的职阶不满意，也能重新切换到常规魔女的超凡之路桑。”
……玛格姬，好贵。
……不过只要花钱，每次晋升就能多一种选择么？
李霏鼓了鼓脸，又艰难地挤出笑容：“那么我下次去店里的时候会带上足够补足一千积分的物资的……”
“没问题。”
格奈娅揉了揉李霏的头发：“好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
她瞥了眼别墅窗帘后纠缠悱恻的倩影，丰润唇角抿起的弧度多出了丝丝酸楚之意。
如果变强的代价是哪怕中意的女孩投怀送抱也不得不拒绝，并眼睁睁看着她与别的女人贴贴的话……真的值得么？
“晚安。”
李霏目送格奈娅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可被摇曳裙摆勾勒出的安产型蜜桃，以及栗色长发盘起后露出的白皙优美后颈，却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
行踪不定小鸟，飞回来了。
她瞥了眼白梦婷，发现她也满脸回味之色，显然也迷醉于方才的美景。
李霏用手肘捅了捅白梦婷的肋骨：“走着？”
“嗯哼。”
白梦婷挽住她胳膊。
两人一并推开别墅大门，接着就被无边旖旎所吞没。

第九十七章 你要的逝练
云端之上，千娇百媚的公关们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风华绝代的黑发女帝身着龙袍，端坐于凌霄阁中央的天帝宝座之上，睥睨着七零八落的手下败将们，嘴角勾起邪魅狂狷的笑容：
“魔女集会，不弱。”
女帝麾下头号奸臣白梦婷在一旁捏腰捶背，谄媚而崇敬道：
“呜呜呜，好姐妹，教我两手呗？”
“你，不行。”
女帝摇头叹息，眼神寂寥：“举世无敌，也举世皆寂，堂堂金橘子酒馆，竟无我一合之敌……”
梦醒了。
李霏的脸色比幽魂更为惨白，毫无生机，还隐隐残留着泪痕。
好渴……
她睁开眼，却觉得天旋地转；吃力地下了床，双腿又不停打颤。
水，我要水……
李霏跌跌撞撞地扶墙而出，可最终还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毯上。
凭借坚定的意志，口干舌燥的花魁小姐匍匐到茶几边上，艰难地伸出手。
可她终究是再起不能了，指尖徘徊于茶几边缘，却始终无法抓住触手可及的水壶，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即将渴死在离清泉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还是夏娃最先发现了妖精之母，连忙飞过来给她渡了几口水。
仍旧起皮发白的嘴唇颤抖着，李霏发出憔悴而虚弱的声音：
“扶我起来……”
片刻后，病恹恹的花魁小姐瘫在沙发上，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她在思考。
几天前，自己还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处子花魁，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
怎么成人礼之后，就光速发展成这种程度了呢？
很快，李霏找到了原因。
都！怪！知！画！姐！
知画女士闭关的当晚，本姑娘守身如玉。
第二晚，由于知画女士闭关得太久了，无奈与夏娃贴贴。
第三晚，和拉姆夏娃贴贴。
第四晚，守身如玉。
第五天白天，和格蕾丝贴贴。
第五晚，和蜜糖等三名妖精贴贴。
昨晚……记不清了。
如果知画女士没闭关，我李某人兴许、可能、大概会从一而终呢……
拉姆端着加了三倍蛇女鳞片的面汤过来时，听到气息奄奄的妖精之母口中还嘟囔着什“抛开事实不谈”、“哪怕99％……难道1％”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
“拿走，留给她们吧。”
病容满面的李霏瞥了眼汤，又扫了眼从不同楼层不同房间里三三两两推门而出的姐妹们，硬气道：“我只是有点累了，用月亮枕补个觉就好，不需要这种东西。”
——这里要解释下，毕竟是李霏新家，姐妹们挺讲究，没在客厅里搞团建，幽会时晓得进房间并关门。
——得益于极高的魅力、魔女血脉、提升到Lv10的玻璃大炮，小姐妹在她手中撑不到几回合，对比之下，自我编制的、泡沫般虚幻的梦境仍未被戳破。
——贴贴是一种互动，至少目前为止，李霏没有碰到过纯粹的、绝对的主动或被动方。
最终，花魁小姐还是在拉姆温柔又强势的态度下，乖乖喝了汤才被扶回房间。
可仅仅半个小时后她就醒来，翻来覆去睡不着。
显然，她伤了元气，而非缺少睡眠。
“李霏啊李霏，你可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
花魁小姐坐在镜子前，望着病弱的面容，神情凝重地告诫自己道：
“不然早晚会被酒色掏空！”
“嘀咕啥呢？”
白梦婷懒洋洋地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李霏边上。
“吾日三省吾身。”
李霏语气坚定道：
“我在自省与反思。”
“嗯哼？”
白梦婷发出鼻音，饶有兴致地撇着她：“悟出什么道理了没？”
“这些时日，我有点懈怠了。”
李霏神情严肃，斩钉截铁道：“从这一秒开始，我李某人滴酒不沾！”
同时，她揪掉白梦婷一根头发——此举是为了效仿古之圣贤断发明志，才不是因为心眼小，趁机报复两人摸鱼打闹时白梦婷不讲武德、扯自己头发之事呢。
“嗷——”
白梦婷捂着脑袋叫了声，随着椅子摔倒，白梦婷毫不留情地坐在李霏肚子上，张牙舞爪道：“受死吧！”
“我错了，痒……”
这一回的姐妹内战，花魁小姐一败涂地，被挠得泪光闪闪、求饶连连。
虽然有卡丽妲女士昨晚交给自己的、能激活项圈的咒文，但李某人此刻状态不佳，还不是掀开底牌的最佳时机，于是选择暂且隐忍，示敌以弱。
……
“真的……没关系么？”
魔法学院校大门外，索菲亚望着岳母糟糕的气色，语气关切：“要不今天请个假吧。”
昨晚她老老实实与夏娃相拥而眠，没有走出隔音极好的房间半步。
虽然早上零零散散、举止亲密的房客们让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没完全猜对——毕竟漂亮的姐姐妹妹们在宴会上一见钟情、情难自制很正常，只参与上半场就被伊莎贝拉灌醉回房的索菲亚并未联想到在场大部分宾客都是伊莎贝拉的同行，更难以推断出下半场活动的内容。
这就导致，血族治安官小姐单纯地以为岳母大人是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李霏温和地笑了笑：“如果因为一点小毛小病就旷课，会被大家远远甩在身后的。”
在索菲亚担忧的目光中，特招生小姐迈着虚弱而坚定的步伐走向学院。
刚一踏入学院正门，李霏就被宁静祥和又生机勃勃的气氛所笼罩。
她踩在长长的石子走廊上，目之所及尽是鸟语花香的和谐美景。道路两旁郁郁葱葱，有参天古木生长，远比李霏新家门前的橡树更为苍翠古老。
在如此气息洗礼下，李霏的内心也受到抚慰，表情变得柔和。
可渐渐地，她蹙起眉，脸上笑意一点点消失。
最后，李霏冷着脸驻足于幸运喷泉前，能带来好运的无源之水喷涌，汩汩不息，却又始终不会溢出。
李霏按照惯例取了壶水，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连水花沾湿了她的袖口都未曾察觉。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在李霏的构思出的剧本中，以女一号扑克脸小姐的性格，这几天应该每天都会在上学、放学时眼巴巴地等候自己，用执着且诚恳的姿态表达歉意。
最终，寡言少语但内心炽烈的扑克脸小姐会在花魁小姐冷漠的态度下破防，不管不顾地满足那无理且羞耻的要求。
可现在，李霏都快走到院长室了，竟然还没看到她！
作为一个精通人性的、善于让女人为她花钱但同时也很容易把自己的身心也一起搭进去的女讲师，李霏踮起脚尖环顾一周，却并未察觉到足足挂念了五分钟的少女身影后，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格蕾丝小姐该不会想始乱终弃吧？
不，往好的方面想想，万一她只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得打听一下……
李霏鼓了鼓脸，闷闷不乐地走进院长室。
灰发美少女正在享用院长特供的龙奶布丁，她的表情永远是那么生动活泼，一颦一笑间显得俏皮可爱。
而容貌清丽绝伦的成熟灰发女性则沐浴在从窗台映入的金色朝霞中，静静品着红茶，有一种典雅柔美的气质。
挂念着的扑克脸少女一下子被抛到脑后。
格蕾丝是谁？
不熟，真的不熟。
我对妮可与伊蕾娜一心一意！
李霏走上前，揉了揉伊蕾娜的脸，指责道：
“竟然不在校门口等我，自己一个人享用美食！”
虽然有无理取闹的成分，但偶尔闹闹小情绪、使使小性子是漂亮女生的特权，越漂亮则别人的容忍度越高。
而弱不禁风、憔悴动人的病弱美人，哪怕任性的样子也足以让人沦陷。
“下次一定等你。”
伊蕾娜讪笑着求饶，举起双手，摆出髪国军礼。
“哼。”
李霏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又向妮可女士问候道：“早安。”
“不要过于放纵。”
灵魂损伤后遗症瞒得过别人，但忽悠不了院长大人，她一看李霏的气色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埋怨地用食指点了下义女的额头。
“诶嘿。”
李霏脑袋偏了偏，五指虚握成拳，手腕轻轻内扣，敲了下自己脑袋，并伴随俏皮的吐舌动作。
撒了个娇后，她毫不见外地靠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
别人进了院长室可能会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而李霏已经渐渐把这儿当成了私人食堂……今后兴许还能当成洞房。
“昨天格奈娅来过我这里了。”
妮可打了个响指，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出现在李霏面前：“你和格蕾丝的学分已经发放完毕，而另一批物资被格奈娅带走了。这些是智慧果，总共四十七枚。”
“给点给点。”
伊蕾娜望着满满当当的蛇皮袋，脸上绽放出“我很可爱请给我钱”的笑容，凑到李霏身边，双眼放光。
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除了美貌与背地里乳院长这一爱好，伊蕾娜的财迷程度也与花魁小姐不相上下。
“达~咩~”
李霏十指交叉，用气音对伊蕾娜说不，又看了看自己丰厚的收获，笑容愈发灿烂，甚至令金灿灿的朝霞失色。
这一刻，自己在折叠空间内以一敌百、合纵连横，最终几乎将整片小世界的资源、经验甚至队友一波吃干抹净的经历在脑海中浮现。
这让李霏的心态出现了一丢丢的膨胀。
于是她故作惊讶地掩嘴道：
“诶？只有这么点嘛。”
话音刚落，灰发美少女的嘴巴张成“o”型，似乎在为好妹妹的勇气而震惊。
显然，胆大包天的特招生小姐在明目张胆地暗示院长阁下中饱私囊。
不得不说，很刺激。
就像是摸老虎的屁股、扯天使翅膀上的羽毛、在贪婪的巨龙面前炫富自己的黄金一样。
李霏心脏怦怦直跳，在有些心虚的同时又感到愉悦与兴奋。
——反正妮可妈妈这么宠我，想必不舍得责罚我吧？
“剩下的智慧果还没有成熟哦。”
妮可笑容和善，仿佛没听出李霏话里有话。
“谢谢妮可妈妈。”
李霏甜甜一笑，心头却美滋滋的，有阴阳怪气的想法浮现：
院长？就这？
不过如此。
“对了，你的申请已经通过审批了，那三个半兽人现在已经出来了。”
妮可忽然话锋一转，同时放下茶杯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向李霏：“不过我暂且把它们留在了学院内，并达成了一项交易。”
“什么交易呀？”
李霏心中犯起了嘀咕，那老东西咋到哪儿都不安分？
“陪练。”
妮可在李霏身旁坐下，两人挨得极近，素雅香气萦绕在特招生小姐鼻尖：“你知道的，与战争学院的交流活动快开始了，我发现尤淑拉与凯南的近战技艺不俗，就邀请它们留下，磨练低年级学员的实战技巧了。”
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涌现。
李霏已经隐隐后悔刚才在院长大人面前皮一波的行为了。
于是，她发出啧啧赞叹之音，试图补救：“妮可妈妈真是英明神武、深谋远虑……有这样的院长，真是我们的福分呢。”
同时，她悄悄挪动着身子，与妮可拉开了一些距离：“啊，要上课了，我先告辞……”
啪。
妮可伸手摁在李霏肩头，脸上仍是那副知性端庄的笑容，语调也温柔依旧，说出的话却让李霏胆战心惊：“既然要实战培训，作为新生的榜样，是不是该以身作则，好好示范一下呢？”
“啊哈，如此宝贵的机会还是让给别的同学吧，给我实在太浪费了。”
李霏仍心存侥幸，打算垂死挣扎一波：“它们和我的实力相差太远……”
“没关系。”
妮可将试图溜走的李霏牢牢按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道：“学院内有对应的仪式，可以把交战双方的速度、力量、反应力、法力值等各项属性压制在同一水平线上。”
“当然，装备也会一律换成制式的，确保公平且公正。”
“这样的话，能不能给你带来些许磨砺呢？特招生小姐。”
这一刻，李霏回想起了凯南虽然有水分但依然张力十足的一打十场面。
以及尤淑拉那充满父爱的、丝毫不顾及亲儿子婚姻生活的刁钻一击。
冷汗，滴了下来。
“妮可妈妈……不瞒您说，人家这两天灵魂损伤的后遗症发作了……”
强烈的求生欲在心头涌现，李霏咬了咬唇，施展出毕生的茶艺，一面双手捧住院长大人的手，一面用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神态道：“人家恐怕得休假调养一些时日呢。”
她显然忘了，院长室作为魔法学院的要地、重地，布置着密不透风的仪式，以防宵小潜入。
比如【回溯仪式】，作用和监控设备相似，且录下的画面清晰度媲美高端摄像机，收音效果也能与录音室比肩。
而李霏申请与格蕾丝进入D-07号折叠空间的理由，恰好是……
妮可女士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镜面浮现。
镜面中浮现出几日前的景象。
李霏牵着格蕾丝，意气风发道：
“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没有真正的试练，又怎能将潜力发掘到极致？”
“况且，我想在实战中，敌人不会顾及我的状态如何。”
“因此，就算有灵魂之伤，作为魔法学院的一名学子，我也只会迎难而上，一往无前。”
此刻的李霏：“……”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也是对装哔的悔恨。
一旁的伊蕾娜弯下腰，用力捂着肚子，灰色秀发在竭力压低的笑声中一颤一颤。
“喏，你要的逝练。”
妮可轻抚李霏的长发，笑容和善依旧。

第九十八章 毒打
魔法学院求生指南第一条：
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在院长大人面前膨胀。
换上轻便作战服装、长发束成马尾的李霏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身姿曼妙而挺拔，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悲壮。
此刻，有环状的仪式纹路被激活，散发豪光，里面有神秘的符文在隐现，将李霏圈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中央。
她的陪练对手尤淑拉也在仪式范围内，与李霏隔着十米对望。
虽然未战先怯是非常糟糕的习惯，但前几日凯南在尤淑拉如山父爱下险些断子绝孙的场面仍历历在目，李霏的理智告诉她，身陷【均衡仪式】内，没了属性上的碾压，自己恐怕会被这糟老头子一顿毒打。
——当初怎么想起来在院长面前皮一下呢？
遭遇现世报的李霏捏紧手中剑帐，内心悔恨交加。
包裹全身的灰白色打底作战服与布甲，除了轻便舒适外没有任何附加属性，萤火级剑杖与欢欣之刃也有着天壤之别。
“李霏小姐真是英姿飒爽。”
尤淑拉慈眉善目地问候道。
这个老半兽人并未披甲，身上只有一件单衣，提着一柄狭长的单手刀。
不仅如此，他的肌肉比上次见面更为饱满，不再那么干瘪削瘦，仿佛短短几日内年轻了二三十岁，从膝盖已经埋到土里的老人变成了中老年状态。
——可恶，这老东西私藏了多少财富？怕不是已经转职了。
“恭喜老先生得偿所愿，跨入新天地。”
李霏心中腹诽着，脸上却露出笑容，开始打感情牌：“今后咱们想必少不得合作交流，所以此番切磋以和为贵，点到即止……”
“下死手。”
驻足于仪式外的妮可柔声提醒道：“有我在，不会真的死掉的。”
——多么优雅的大姐姐呀，总挂着成熟温柔的笑，有种知性气质，尤其是搭在肩头的灰色发辫，给人一种直女人妻的感觉，足以对年少慕艾的小姬崽形成绝杀。
——可怎么就不当人呢？
恍惚间，李霏仿佛出现了幻觉，有恶魔的犄角与蝠翼从妮可身上长出，让人不寒而栗。
她甩了甩脑袋，用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捏紧手中剑杖。
【均衡仪式】的作用是把超凡者属性压制到固定的界限内，从而创造理想化的公平对战环境。
当然，现在激活的只是最基础的均衡仪式，只能对低序列层次的超凡者生效，越是高级的仪式，布置成本就越高。
对于即将发生的战斗而言，这种规格的仪式足够使用了。
至于为什么选剑杖。
众所周知，在低序列的战斗中，战士与法术体系没有成型并且不具备瞬发法术能力的法师单挑，不能说百战百胜，只能说十拿九稳。
李霏并不觉得尤淑拉会给自己把火球扔出来的机会。
况且，之后的交流活动，李霏也本就打算靠近战莽到底，实战训练当然也要重点强化这一方面——她想知道，在没了属性、装备上的碾压后，自己在不下毒、不放冷箭的条件下，与真正千锤百炼的战士差距有多大，并且要尽可能弥补这种差距。
“可以开始了吗？”
尤淑拉从容不迫地等待李霏调整状态。
“请。”
李霏瞥了眼除了魅力外都跌落到20的属性值，重心下倾，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大家属性、装备都差不多。
本姑娘有云龙折与剑术专精，实战经验虽然以下毒、放冷箭、割草居多，但也有过生死搏杀的经历。
搏一搏……兴许能赢！
“老夫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半兽人那道有些伛偻的身形陡然间迸发出惊人的矫健与活力，随着步伐而起落，裹挟惊人的侵略感向李霏逼近。
尤淑拉的移动方式非常诡异，脚步节奏不断变化，让人听起来心烦意乱，身躯也在不停晃动。
与教训凯南时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让李霏心头警铃大作。
下意识地，她双手握剑，左脚向后划动，迈出一个弓步，同时全身肌肉紧绷，目光牢牢锁定尤淑拉，欲要以逸待劳，一剑将其斩杀。
“喝呀！”
须臾间，尤淑拉已经奔袭到李霏的身前，体表毛发被风压紧紧按在皮肤上，而李霏蓄势待发的一剑当头劈落。
铛。
刺耳颤音中，尤淑拉缩肘提刀，倒竖的刀锋上调，精准架住了袭来的剑光。
这一刻，李霏与他对视，看到了一双森寒似铁、又带着如火侵略性的狼眸——年轻时杀伐无数、诛村夷族的半兽人战士，在此刻锋芒毕露，冷酷杀机令人胆寒。
李霏心中一颤，动作却没有停顿，正欲收剑再斩，忽然感到手中力道一轻，接着钻心疼痛袭来。
在刀剑相交的一刹那，尤淑拉刀锋偏转，卸掉李霏的力量，接着右腿如战斧般横扫，坚硬的小腿骨狠狠砸中李霏左肋，几根肋骨应声断裂，扎向肺腑。
噗。
不过一个回合，李霏就如同破烂的洋娃娃般，被裹挟狂猛巨力的一脚踢飞数米，又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连连咳血。
“完全不是对手呢。”
伊蕾娜侧坐在扫帚上，浮空观望着好妹妹被毒打的一幕，双腿来回晃荡，怀中还抱着一大纸袋炸制后的土豆条。
妮可神色不变，素手轻拂间，薄纱般的魔力向李霏涌动，将其笼罩在内。
显然，肋骨断裂、内脏受损的伤势在妮可院长眼里算不了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道法术，李霏的痛苦就快速淡去。
“呸。”
李霏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在“嘶——”的轻微吸气声中，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肋骨站起身来，额头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沾湿。
实力差距比她想象中还大。
剑术专精的作用，是让李霏出剑更稳定、更迅捷、更有力，甚至随便往苹果树上踹一脚，她能在苹果落地前将其切断。
随着技能等级的提升，她的攻势也会更快、更准、更狠。
但什么时候出剑、出剑的角度、身体的重心……得靠自己控制。
就和电子竞技一样，有的玩家在对战中思维清晰而冷静，能迅速做出准确的判断，知道该保持多远的距离、该在什么时机切入、优先击杀的对象是谁……但唯独操作跟不上，大脑下令“这样、这样、再这样”，双手却不听使唤；李霏则与之截然相反，得益于剑术专精，剑杖在她手中如臂挥使，想戳哪儿就能戳哪儿，想用什么角度斩击就能用什么角度斩击，可战斗思维却……略显拉胯。
大概是那种天生手速快但意识只有天梯1200分的玩家，与天梯2000分的对手SOLO，毫无还手之力。
“呸。”
李霏又吐了口血沫，感受嘴里弥漫的血腥味，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口中吐的血，都是装哔时脑子里进的水。
但鲜血与疼痛，也能带来有力的鞭策。
一直被刻意遗忘的、渴望于真正的战斗的火苗，在心中一点点蔓延，越烧越旺，映亮李霏的双瞳。
“再来。”
这一回，她主动奔袭向尤淑拉，脚踏云龙折步伐，身形显得飘逸而灵动，让对手难以锁定自己。
而凭借冲刺的惯性，李霏横扫而出的一剑，也更为迅捷狂猛。
呼啸风声灌入双耳，却无法浇灭她逐渐沸腾起来的血液。
——大家属性都一样，带着惯性的一剑，难以抵挡！横劈范围更大，难以躲避！尤淑拉，让我见识下咱们的差距吧！
在无声咆哮中，身经百战的尤淑拉并未让李霏失望，在李霏一剑斩出的同时，他的刀锋以极小幅度挥出，角度刁钻，接着又如触电般缩回，又向后跳出一步。
后跳的速度必然没有冲锋快，这样的闪避动作最多只能争取到零点几秒，李霏就能继续冲杀，用单刃剑杖将它开膛破肚。
然而，在这转瞬即逝间，胜负已分。
李霏气势汹汹的一剑被轻描淡写地躲开，而尤淑拉那阴狠毒辣的一刀，却让李霏感到指根一麻，接着剑杖脱手飞出。
“欸？”
李霏愣了下，抬起胳膊看了眼。
掌心依旧莹白如玉。
但从尾指到食指，那四根作孽不浅的手指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这一刀对李霏的伤害，不逊色于凯南挨得那一记差点断子绝孙的攻击。
“啊这……”
伊蕾娜抖了抖，手中炸土豆条掉落在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双手。
旋即，她表情又纠结起来，似乎在考虑待会儿怎么安慰哭唧唧撒娇的好妹妹。
可李霏却仿佛傻了般愣在原地，凝视伤口处的断骨，任由鲜血汩汩流淌。
十指连心，断指之痛让她的身体轻轻颤栗、抽搐。
可李霏的嘴巴却一点点咧开，发出乖戾诡谲的狂笑，绝美容颜一点点扭曲、崩坏。
愤怒、不甘、野心、嗜血欲、破坏欲……诸般负面情绪涌现、纠缠，化作黑漆漆的污泥，随着心脏不断擂动，溢出心房，污染精神。
这种病态且神经质的表情，狼窟里的月光狼见过，死在狼窟的五具尸体生前见过，被深渊熔岩吞噬的塞壬见过。
李霏弯腰拾起手指，炽热而亢奋的眼神看向妮可。
妮可挑了挑眉，接着魔力化作道道丝线，清除掉断肢上的污垢，将手指重新缝合回手掌。
“嗯，嗯，啊，啊……”
伴随剧痛，李霏发出压抑的喘息。
她不知何时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鲜血沿着下巴滴落，可脸上却浮现愉悦欢快的潮红，嘴角不断扭动。
等五指重新恢复知觉后，李霏重新握住剑，歪着脑袋看向尤淑拉，挑衅式地勾了勾食指，发出沙哑的惨笑：
“再来呀。”
……这女人是疯子。
病态又妩媚的笑容，就连尤淑拉都不禁走神了一瞬，但立刻又本能般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语气没那么自然了：
“得罪了。”
没有保留，没有迟疑，尤淑拉直接扑杀向李霏，浑身毛发炸立，眼神冷酷。
管你是疯批还是神经病，一刀杀了便是！
李霏娇笑连连，也迎着他一步跨出，剑刃发出破空声响。
毫无意外，尤淑拉身子一矮，以诡异、别扭的姿势避开了李霏的反攻，甚至步伐都没有停顿，只是速度稍稍延缓，同时一刀上挑，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刀锋切入李霏腰肢。
哐当。
随着剑杖落地，李霏一把抓住切开自己血肉的刀锋，鲜血喷了两人满脸，但尤淑拉的动作也不可避免地停顿了下来。
出道第一战就靠着以伤换命干掉两头月光狼的李霏，在深入骨髓的疼痛中娇哼着，腰肢拧动、发力。
“抓~到你啦。”
娇笑声中，创口被撕裂，炽热鲜血瞬间浸湿衣袍，可食指、中指已然并指成刀，在电光石火间刺向尤淑拉的眼珠。
机会稍纵即逝，挥剑会让速度慢一拍，挥拳则打不死他，李霏选择了最高效且足够致命的攻击方式。
尤淑拉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几乎没有迟疑地弃刀、身子后仰，可比起凌厉决然的一击，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李霏的指尖贯入眼眶，又用力一搅。
“吼！”
尤淑拉的面色狰狞起来，放声狂啸着，在指刀继续深入前，左手一把扯住李霏的手腕，在骨骼断裂声响中将其拧断，右手抡圆，掌刀劈向李霏的颈椎。
“斯巴拉西……”
顷刻间受到重创、已是强弩之末的李霏已经无法避开这致命一击。
显然，仅凭“以伤换命”的战术思想，还无法让李霏与一个战斗经验远比自己丰富、战斗技巧与意识也远比自己卓越的战士同归于尽，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败亡前享受敌人被自己伤害时所发出的怒吼与哀鸣。
预料中的痛苦并未降临，浩瀚伟大的魔力将这片空间禁锢。
“如果脖子断掉的话，就算是我想要修复也很麻烦的哦。”
妮可轻轻鼓掌：“这一回合李霏失败。”
“不过，你的表现让我想起了那个被抽掉脊椎后仍能杀出血路的魔女……很不错。”
在她赞许李霏的表现时，魔力也在不断修复着李霏与尤淑拉的伤势，不过片刻功夫，他们身上的创口就消失了，就连被破坏的衣物也焕然一新。
后一种待遇只有李霏享受到了，但尤淑拉显然是“识大体”的，以诚恳且尊重的姿态向院长阁下道谢。
“你们先休息……”
“不。”
李霏闭着眼，被鲜血染红的猩红舌尖舔了舔唇瓣，手掌则轻轻抚摸着方才被切开的腰肢，似乎在回味那份让人欲罢不能的痛苦。
双眼睁开时，李霏仍是那副愉悦的、亢奋的神情。她深深地喘息着，呼之欲出的人心起伏，瞳孔深处隐隐有红芒闪烁。
她意犹未尽地提剑指向尤淑拉：“请多指教。”
……
一上午的惨烈对抗，让李霏在尤淑拉面前有了招架的余地，不再是单方面被毒打，甚至能在不搏命的情况下抽冷回击两下。
收获堪称巨大。
当然，战斗和大部分技巧一样，也是易会难精的，高强度厮杀能让人的战斗表现在短时间内从二十分提高到及格分，可若想从九十九分提高到满分，则难如登天。
“好痛……”
躺在血泊中的李霏睁开眼。
肌肤被切开，骨骼被打断，脏器被捅穿的经历都是真实的，哪怕以院长之强大，也只能修复肢体的损伤，却无法消除神经所记住的痛苦。
浓郁的血腥味在口鼻间萦绕，感受着似真似假、如潮水般将人淹没的疼痛，李霏抽搐了几下，脸上的潮红却越来越深。
伴随滚烫鼻息，她瞳孔中的红芒似乎变成了一枚桃心，带着颤音呢喃道：
“不过，为什么痛苦能让我愉悦呢……❤”

第九十九章 我们……结束了
有钱的话，不光战斗力会更强，就连进步也会比别人快，因为能得到更卓越的教学资源，比如高序列强者的时间与精力。
李霏在雇佣兵公会里，看到过请求高序列强者陪练的委托，价格单位是献祭宝石，一种比黄金、比魔力水晶更为珍贵的，足以让高序列强者动心的宝物。
要知道，高序列强者的思维速度与反应力快到可怕，当他们认真起来，奔腾不息的时间长河都会迟滞，甚至为他们为停顿。
这就意味着，只要有高序列强者照看，对练者真的可以下死手，却不用担忧真的死亡，这远比点到即止的切磋收获更大——顺带一提，蝙蝠男凭啥能用氪石烟雾弹麻翻拥有光速的红内裤披风男？在李霏心目中，这是仅次于“郭大侠守襄阳”的另一道难题。
“在下告辞了。”
尤淑拉向院长阁下颔首致意后，才喘息着离去。
一上午的战斗对他而言并不轻松，李霏在他身上多次留下了或轻或重的伤势，意志力不够坚定的话，恐怕会留下心理阴影。
而被开膛破肚十多回的李霏仍躺在血泊里哼哼唧唧，受到剧烈刺激的神经源源不断地将痛感回馈至大脑，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支离破碎的布娃娃。
“辛苦了。”
灰发母亲眼含笑意，轻轻走到李霏身旁。
随着她的步伐，满地血液变成了一片片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就连李霏身上的血迹、污垢也化作细小的微粒，被抽离而出。
妮可在李霏身旁蹲下，温柔捧起她的面颊，取出一个深蓝色的器皿，缓缓倾斜，一滴清凉的液体滴在李霏唇瓣上。
浓郁的生命力炸开，从齿缝蔓延到全身，李霏如同被王后吻醒的睡美人般，苍白如纸的脸色一下子恢复红润。
短短数秒，痛苦消失一空，就连过度贴贴损耗的元气都彻底弥补了回来，通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充盈的精力几乎要溢出，让李霏恨不能立马站起来坐一千个负重俯卧撑、打碎十块钢板再回家和妖精们贴贴。
这啥玩意儿？
一滴都这么厉害，要是一整瓶灌下去……
李霏瞥了眼系统面板。
[生命之水]
[描述：从生命之泉中提取的泉水，可治百病、生白骨，永久性增加寿命、免疫力、伤势恢复速度……]
“唔呃，身上还是好痛。”
气色红润的李霏用虚弱的声音道：“不够，再来点。”
“看来你的意志力过于薄弱了呢，需要重点强化。”
妮可慈眉善目道：“学院里有一位精通‘感度光环’的老师，以后对练之前先拜托她对你施法一次吧。”
“虽然这种教学手段严苛了一些，出现过几次学员精神失常、崩溃的教学事故……但那些挺过来没疯的学生，已经可以做到‘就算被战士一刀捅爆肾脏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施法反击’了呢。”
“……”
李霏抖了抖，从玫瑰花瓣地毯上坐起：“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妮可闻言笑得有些遗憾。
李霏闷不吭声地站起身，与这个危险的女人保持距离，凑到伊蕾娜身边，顺手从她抱着的纸袋中取出一根炸土豆条，虽然没有番茄酱，但与椒盐的搭配也颇为可口。
“你的进步很快。”
妮可转过身来，对李霏的表现做出点评：“韧性也比我想象中更好……还有你的移动方式，是轻功么？”
“嗯嗯。”
李霏抓起一把土豆条送入口中，鼓着腮帮子笑眯眯点头道。
从属性面板上看，自己只有【剑术专精】提高了一级，但她估摸着，在不用灵魂燃烧的前提下，此刻的她起码能打败两个甚至三个昨天的自己。
“看得出来，是一种很精妙的技艺；但是……”
妮可一步步走到面前，手搭在李霏肩上，露出招牌式的和善笑容：“为什么会有魔法学院的学生，在一整个上午的训练中，一次法术都没使用过呢？”
“……”
李霏沉默了。
妮可的话让她从近战水平高速进步的喜悦与成就感中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的法娘梦。
“我这是……魔武双修。”
片刻后，她嘴硬道。
同时，李霏心中也在安慰着自己：
无限流小说的猪脚们还得用科技武器撑过前期，后期才变成神仙打架呢……本姑娘先用近战过渡一下，突破到中序列再转法系，完全没问题的！
“希望在交流赛的时候能看到你的进步。”
妮可显然没有等李霏慢慢突破到中序列的耐心，她揉了揉乖女儿的脑袋，语气温和道：“否则……我就不得不考虑激进一些的教学手段了呢。”
能让妮可用激进来形容的教学内容，李霏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切身体会的。
而从伊蕾娜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的表现来看，她似乎经历过，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李霏用视死如归的态度点头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钻研法术的。”
……
“安妮……老师？”
李霏歪着脑袋，语气有些疑惑。
她刚一进门，察觉到了安妮夫人的异样——往日里总是素色长裙的娇弱夫人，今天却换上了一条保守的黑色连衣裙，裙腰勾勒出柳条般窄而柔弱的腰身。
金褐色长发用黑色发网盘在脑后，让那张楚楚动人的清丽面庞多出几分端庄、冷淡的感觉。
裙摆下的半截小腿纤细匀称，同样被黑色丝袜包裹。
这种禁欲系的黑将她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水嫩了，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深刻诠释了“想要俏、一身孝”这句俗语。
“……”
安妮夫人沉默着垂下头，双手背在身后，蓝盈盈的眸子中带着歉意与愧疚。
李霏狐疑的打量了眼屋内，发现餐桌上有两盘茄汁拌面，以及一瓶黄橙橙的果汁。
莉莉丝还没回家，另一盘面肯定不是给她准备的。
也不是给自己的，因为安妮夫人总会掐着时间做饭，尽可能让小女友享用到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美食，哪怕李霏来晚了，也会细心给食物保温，以免影响风味与口感，不可能提前摆在桌上。
难道……
李霏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了绿油油的大自然：
安妮夫人背着我偷人了？
不，不可能！
糟糕的想法一闪而逝，但很快又被李霏否决了。
她相信安妮夫人，更相信自己的魅力。
一个与自己独处并被频繁勾引还能保持克制的女性，在某些方面显然比某位喜欢用手指代替棉签反复进行核酸检测的扑克脸小姐更值得信赖。
没猜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她前妻的忌日？
心思转动间，李霏温柔地笑了笑，上前将安妮夫人的手捧在自己胸前：
“能和我说说她的故事么？”
安妮夫人身体一颤。
“我要感谢她，在我没有遇到你的那段时光里守护着你，陪伴着你。”
“我也嫉妒她，俘获过我钟爱之人的芳心。”
李霏的眸光诚挚而热切，深情款款地告白道：“她的离去让我有幸与你相识，可我从未庆幸于此，因为每当想到你的感受，我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不想再让你伤心了。”
在充满柔情蜜意的语调中，李霏缓缓牵过安妮夫人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手中握着一条粉白色围巾，这是她亲手编织的，也是她妻子最喜欢的礼物。
李霏的手穿过围巾，握住安妮夫人带着婚戒的手，情真意切道：
“安妮，你不必忘了她，因为每一份感情都是宝贵的；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于我，因为我愿意你接受你的一切。”
“所以，告诉我你们曾经的故事吧，我不想让我们留下芥蒂，更不想让你每次回忆起她时都觉得不安……我希望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我的温度可以温暖你的一切。”
眼见安妮夫人潸然泪下，李霏用拇指指腹擦掉她的泪痕，以退为进道：
“当然，如果你觉得冒犯或者无法接受的话……”
李霏的嘴被堵住了。
弱不禁风的人类女性爆发出深沉的力量，紧紧将李霏揽入怀中，片刻后两人就品尝到了咸涩的泪水味道。
十年前的今天，安妮夫人与妻子戴安娜吻别。
安妮夫人买了很多黎香果，等着妻子回来给她制作最爱的果汁。
可妻子却一去不复返。
后来她得知，身为雇佣兵的妻子与队友们去探索了一处险地，据说有血族亲王沉眠的陵墓……可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听闻噩耗的安妮·特蕾莎几乎散尽家财，委托了几名强大的雇佣兵去寻找妻子，可他们也自此销声匿迹。
在渡过了一段以泪洗面的日子后，安妮夫人彻底绝望了，她的生活再没了色彩。
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她除了履行养育女儿的职责与使命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年戴安娜的离去之日，制作妻子最爱的美食与黎香果汁，向自然女神祷告，期盼妻子能够归来。
可现在不同了。
安妮夫人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温暖与甜蜜，汩汩浇灌进封闭空虚的心扉，让另一份感情滋生，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心房。
安妮夫人环着李霏的脖子，柔弱的肩膀一颤一颤，泪水将领口打湿，而多年来的悲痛与苦闷也在沉闷的缀泣声中宣泄一空。
李霏轻轻摩挲拍打着安妮夫人的背，传递自己的温柔与耐心。
良久，安妮夫人才抬起头，在朦胧泪眼中，以李霏的面庞为中心，鲜艳的颜料渲染开来，让世界变得无比明媚。
这让泪流满面的安妮夫人展颜而笑，甚至妻子心爱的围巾滑落在地都没有察觉。
李霏弯下腰，双手捧起围巾，掸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座位，又牵起安妮夫人的手，两人依偎在沙发上，在温声细语中交谈。
“所以，戴安娜……姐姐，只是失踪了对么？”
李霏怜爱地吻掉安妮夫人的泪痕，声音带着关切与责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安妮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年来杳无音信，她早就接受现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会请求帮助，让别人去寻找她。”
李霏摩挲着安妮夫人手中的婚戒，语气平和而坚定：“如果别人找不到，那么等我强大起来之后，会亲自踏平那片陵墓。”
“不。”
安妮夫人脸色一白，本能攥紧李霏的手。
李霏入读魔法学院比自己的女儿还晚一年，不论她多么天资卓绝，也不过在超凡之路上刚刚起步罢了。
让她解决学费问题，安妮夫人已经感到无比羞愧不安了，恨不能把心肝挖出来弥补她。
安妮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让这个前途无量又一往情深的年轻恋人，背负上自己曾倾尽一切都无法做到的重担。
她深深地、深深地抱住李霏，带着颤音道：“不要去那个地方。”
“我无法对安妮老师在意之人视而不见。”
李霏勾起嘴角：“但是相信我，我绝不会再让你承受孤独与痛苦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我……”
安妮夫人哽咽着，语无伦次道。
“这不是应该的么？”
李霏抚摸她的面颊，用指尖勾勒她清丽柔美的五官，模仿起知画姐看向自己的眼神：“难道安妮老师对我不好么？”
“……我爱你，李霏，我爱你。”
安妮夫人痴痴伸手，捧住李霏的侧脸，眼中尽是那张完美无暇又含情脉脉的面容，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告白。
两人凝视良久，都能察觉到彼此体温的升高，以及心脏几乎要失控的脉动节奏。
“安妮……”
李霏将唇凑到她耳边，用气音道：“要了我吧。”
“我希望以后每年的今天，你心中想起的除了与她的离别，还有对我的告白。”
啪嗒、啪嗒。
在安妮夫人晕晕乎乎、心乱如麻间，李霏已经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拦腰抱起，拖鞋掉落在地。
纤细秀美的双脚被黑丝包裹，袜尖那一圈的部位颜色更深一些，此刻自然下垂着，随着李霏的动作而晃动，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但很快，那双脚又如梦初醒般蹬动了几下，足尖蜷曲，暴露了安妮夫人纠结而紧张的情绪。
最终，那双足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上。
……随她吧。
安妮夫人的身体一点点放松，紧闭的眼角又有一行清泪落下。
在十余秒的安静后，安妮夫人感受到温热柔软的指腹逝去了自己的泪痕，接着炽热鼻息喷到耳边：
“安妮，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等。”
睁开眼，却发现李霏的表情比自己更为紧张，脸色红扑扑的，显得羞怯且不知所措。
这让安妮夫人感到心疼且自责。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辜负她。
扪心自问并得到答案后，身着丧服的年长金发人妻直起身，温柔抓住黑发女学生的肩，轻轻将她推倒，低头注视着她，用沙哑而深情的嗓音道：
“我愿意，李霏，我愿意。”
“你呢？你……做好准备了么？”
“……嗯。”
在细若蚊喃的回应中，李霏紧张兮兮地点了下头，又含羞地别过脸。
“交给我吧。”
安妮夫人柔声抚慰着她，抬手解下发套，让柔顺的秀发垂落。
不经意间，床头婚纱照映入她的视线。
安妮夫人身体颤了颤，视线却没有闪躲。她深深盯着床头婚纱照上的银发新娘，水蓝色的眸子中有留恋、痛惜与不舍，但最终化作歉意。
泪水溅落在黑色裙摆上，安妮夫人最终没有说出那句道歉，而是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地摘下婚戒，放在床脚。
我们……结束了。
无声的道别后，安妮夫人俯下身子，流着泪的眼中只剩下李霏的影子。

第一百章 出关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心中哼唱着变了味的童谣，李霏仿佛化作了一滩水，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就连掐着烟的指尖垂落在床边微微晃荡，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那张煞白小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好像大病未愈之人又患上了失心疯，自顾自傻乐。
结过婚的大姐姐，着实不一样……
在细细回味间，卧室门被推开。
“来吃饭吧。”
安妮夫人穿着宽松的睡衣，平日里总是盘起的秀发搭在肩头，显得有些蓬松，像是乱了毛的猫，白皙娇柔的面容上再也找不出那种憔悴凄苦的神色，反而多出几分明艳妩媚的风情。
她手上还沾着水，显然刚刚做完饭——李霏本想带她出去吃的，安妮夫人却执意要自己下厨。
“嗯。”
李霏不肯动弹，只是懒洋洋地张开双臂。
“懒死你了。”
安妮夫人宠溺地戳了下李霏的额头，从地上拾起衣服要替她穿上，却发现那件白色雪纺衬衫掉了粒纽扣。
“我替你缝上，你先穿睡衣。”
安妮夫人打开衣柜看了眼，旋即眉头一蹙。
她只有两套睡衣换着穿，一套宽松的一套贴身的，前者已经套在了自己身上，后者李霏想必是穿不下的。
“我要那件！”
李霏目光一瞥，指着一件整齐叠好又被别的衣物压在最底层的粉白色睡裙。
安妮夫人咬着下唇，面露难色。
这是妻子的睡裙……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李霏的声音有些失落，像是懂事的小女孩儿一边眼巴巴望着别人手中的汉堡包，一边对囊中羞涩的父母说“我不饿”。
这让安妮夫人心中一揪，自责感油然而生。
身为年上者的她，无钱无权、离异还带着女儿，却利用职务之便，勾引了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完美而耀眼的小姑娘，还用了她的钱——这让安妮夫人愧疚且不安，有种患得患失的自卑感，无时无刻都想着补偿李霏。
尤其是此刻，自己刚对她下了手，却又要她做出让步……
罢了，都到这一步了。
安妮夫人心中无声喟叹，指尖微微颤抖，取出那件细心保存了十多年的睡衣，沉默着替她穿上。
睡衣很宽松，可被呼之欲出的水滴撑起后，原本能覆盖脚踝的裙摆，硬是停留在了大腿处。
“好看么？”
李霏捏起裙摆，在安妮夫人面前转了一圈。
十二年前，安妮夫人买回这条睡裙的时候，妻子也曾在这个充当过二人婚房的卧室里，做出类似的动作，问出类似的话。
这一刻，安妮夫人的神情恍惚而迷离，李霏与妻子的身影好像重叠了。
有种禁忌的、令人燥热的感觉从心头涌现，她情不自禁地拥住李霏。
床头婚纱照上，与妻子相拥的银发新娘无言注视着这一切，脸上幸福娇俏的笑容一如既往。
……
静室内，熏香袅袅。
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嘴角噙着笑，盘膝而坐。
地砖、墙面、天花板上布满雕刻画，有山川草木、飞禽走兽，但更多的是一个女人的倩影，有她娇嗔时风情万种的样子，有她回眸时活色生香的样子，有她动情时祸国殃民的样子……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此剑名为烟雨霏霏。”
秦知画睁开眼，横在腿上的长剑出鞘。
霎时间，万千细密的剑芒与雨雾般挥洒，看起来空灵而美好，却轻松撕裂坚硬的墙壁。
随着粉尘簌簌掉落，挥使自如的剑芒在仅存的一片完好墙面上描绘出一副画卷，画中有圆月高悬，稀疏星辰点缀；提着凉鞋的赤足少女回眸娇笑，发丝舞动，水花与裙摆一同飞扬，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秦知画站起身来，用指尖触碰画中恋人的手，含笑眉眼中温情脉脉。
遇到李霏是她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李霏不光给了她破笼而出的勇气与觉悟，就连与凤毛麟角的药剂学天赋相比有些失色的武学资质，也在破而后立又以情入道之下，绽放出夺目光芒。
体内真气流转不息，行进轨迹远不如家传功法那般复杂玄妙，精纯程度也有所不及，可这是秦知画自创的功法！这意味着什么，家学渊源的她心知肚明。
原本，高序列就是秦知画穷尽一生才有可能触及的武道之路尽头。
但在向死而生、突破樊笼后，宗师之路在不经意间，被她叩开了一丝缝隙。
“小姐！”
秦知画推门而出时，耳边传来苏玲儿惊喜的欢呼声，可她却转过头，看到了窗外的皎洁月光。
“真美啊……”
秦知画赞叹着，不知是为月亮而触动，还是在向只存在于她眼中的、回眸而笑的心上人幻影诉说衷肠。
……
“别烫着。”
枯木逢春的金发夫人望着李霏，眸光似水，旖旎动人。
“老师手艺真棒。”
李霏打情骂俏的同时瞥了眼一旁的围巾，很有礼貌地默默夸奖了句：
您太太手艺真棒。
“别喊我老师了。”
安妮夫人嗔怪了一声，表情有些别扭。
“那就安妮同学。”
李霏笑眯眯道。
“胡说什么呢。”
安妮夫人脸一红。
“可你之前明明喊我李老师……啊。”
羞红脸的安妮夫人忍不住捏了下李霏的腰。
虽然没怎么使劲，但李霏仍痛呼一声，嘀咕道：“欺师灭祖……唔唔……”
在嬉闹间，李霏发现安妮夫人胳膊上有片淤青还未消散，顿时笑容一凝。
自己仅仅是不经意间捏了下，就会给体质不足5的安妮夫人造成疼痛与伤害——事实上，安妮夫人一直忍痛没说，等李霏发现时她已经全身都青一块紫一块了。
“还疼么。”
李霏放下碗筷，拿出知画姐给自己准备的伤药，一边涂抹按摩，一边心疼地问道。
“没关系的。”
安妮夫人摇了摇头。
李霏却笑不出来了，有些苦恼。
光是体质上的差距还好办，大不了以后每次贴贴前布置个【均衡仪式】压制自身力量，但体质之差让李霏联想到了该死的寿命论……
安妮夫人的妻子曾给她准备过不老药剂，因此安妮夫人容颜不会衰老，只会在几十年后的某一天长睡不醒——接下来就是妖精们。
考虑到系统面板里延寿类超凡物品的离谱价格以及使用次数的限制，李霏意识到，自己在今后的长远规划中，得多出一项“寻求或创造可重复使用的长生不老法”。
“快吃饭吧。”
见李霏有替她把药膏涂抹在每处淤青上的打算，安妮夫人有些不自在地缩回了手。
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感情的深入并未消除她的自卑感，甚至还在加深，这导致李霏的付出会让她坐立不安，感到难以承受，哪怕付出的只是理所应当的温柔。
但花魁小姐在这种方面的心思何等玲珑剔透？跟某些只会亚撒西但迟钝到如同弱智、对她人感情视而不见的穿越者同行有着天壤之别。
在察觉到安妮夫人的异样后，她的思维如同开启了三阶基因锁一般快速运转，轻而易举代入了年上夫人的处境，并大概推断出了对方的心态。
啪嚓。
李霏稍加迟疑，旋即轻笑一声，手肘自然地缩了下，打碎一块餐盘。
“没事，我来收拾。”
安妮夫人连忙起身清理地面。
如何消除女朋友的自卑情绪？
犯一些小错，展现自己不完美的一面，以及对她的依赖，这就是公关行业TOP1在电光石火间思索出的答案——个别几次肯定不够，但只要持之以恒，等安妮夫人能随口抱怨自己时，外在条件所带来的鸿沟，估计就消弭得差不多了。
李霏晃动着双腿，慢悠悠品着奶油浓汤。
她心里当然清楚，利用并加深这种自卑感，有助于吃到盖饭，可感情是双向的。
道德值降低并不意味着绝情绝性，维拉尼安之行让李霏充分意识到，自己也会动心，而越是面对欢喜之人，道德值就越是向-1这个仍留有温度的数值靠拢——所以她得趁着自己心软之前，多迫害几次扑克脸小姐，免得今后舍不得她哭，嘻嘻。
自鸣得意的李霏忽然眉头一皱。
她从汤里喝出了有些熟悉的东西……
蛇女鳞片。
原来安妮夫人之前出了趟门是为了这个？
李霏先是露出狐疑的目光，接着脑补出答案，掩嘴而笑。
安妮夫人还真是弱不禁风呢，这才哪儿到哪儿，还特意买这种东西……年上人妻，不过如此。
一旁，安妮夫人收拾完餐碟碎片后，心疼且自责地瞧了眼小女友憔悴发白的脸色，不禁又给她盛了碗汤，温声细语哄劝道：
“多喝点。”
……
今晚的工作迟到了。
不过由于客人是海瑟薇女士，在知画女士第一个跨过终点线后，这位盗贼公户副会长成了头号天狗位的有力竞争者，因此花魁小姐并未受到责怪，还反过来被嘘寒问暖。
更况且，迟到也是有着正当理由的：人家在亲手钻研厨艺给海瑟薇姐姐做饭呢。
虽然饭菜是从安妮夫人家里打包来的。
但就算安妮夫人有99％的功劳，就没我李某人1％的贡献么？把冷掉的食物重新加热，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工序呢。
于是，在花魁小姐亮晶晶的、满怀期翼的目光中，御姐猫女安静地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道别时在海瑟薇的面颊上留下一道唇印后，李霏径直走到自斟自饮的格奈娅夫人身旁。
一袭紫裙勾勒出珠圆玉润的迷人体态，如大地母神般丰腴，象征着沉甸甸的收获。
李霏替她倒了杯酒，坐姿乖巧。
“吃过夜宵了么。”
格奈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
“吃过了。”
李霏挺了挺在规模上逊色于格奈娅夫人，但同样摇摇欲坠的人心，笑眯眯道：“不过还能再吃！”
格奈娅哑然而笑，颇为宠溺地揉了揉李霏的脑袋。
片刻后，油滋滋的羊排送到桌前。
在深夜之时反光的油脂，每咬一口，都让人觉得罪孽感深重。
自律的花魁小姐一边啃羊排，一边对着格奈娅夫人练习抛媚眼技术，同时维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连夜宵时都那么努力地锻炼微操能力，长此以往，不得瘦死？
当最后一根骨头被丢进餐盘里后，两人才极有默契地站起身，无言走向酒窖深处。
“rua！”
随着奶声奶气的口令，李霏又一次来到荒凉死寂的魔女集会折叠空间里，极低的天幕给人以压抑感，仿佛踮一踮脚就能触碰到天上的星辰。
无休止的许愿仪式仍在进行着，湿哒哒、黏糊糊，雪浪翻滚，带有魔性的女性声音连绵不绝，如同迷雾中的不可名状存在发出迷乱呓语，蛊惑迷途少女一并沉沦。
好怪哦……感觉san值在掉。
李霏捂住双眼，踌躇片刻后又不禁张开指缝，露出亮晶晶的目光。
再看一眼.jpg
“做好准备了么。”
格奈娅托着烟斗，许愿仪式已经无法让她心生波澜。
“嗯……”
李霏点头，有些肉疼地伸出手，雪嫩小爪子上托着事先兑换好的一小块魔力水晶。
“rua！”
粉色天幕垂落，在李霏意念的操控下，卷走了用一千多枚金币换来的魔力水晶，而光幕右下角对应着魔女积分的数值也不断跃动，最终停留在1001这个数字上。
册那！
李霏鼓了鼓脸，目光中带着幽怨与懊恼之意。
作为福利的一百点魔女积分，被李霏用来兑换【锁情血】这一秘术的修行素材了。
可问题在于，这玩意儿需要自我发电七天方能大成……就算是时间管理大师也抽不出这么多闲工夫哇！
“兑换……属于我的魔女职阶。”
李霏深深吐息，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接着选择了兑换目标。
话音刚落，魔女积分如瀑布般下滑，而贯通天地的粉色光幕也开始涌动，就连肉山发出的声浪在此刻也变得响亮了，此起彼伏、扣动人心弦，让李霏心猿意马，有种想要投身发电机、给许愿仪式功能的想法。
显然，花魁小姐对于疼痛的忍耐力节节攀增，可在某些方面的定力，不能说一触即溃，只能说防御值是负数。
好在，异动并没有持续很久，短短数秒，魔女集会重又风平浪静，一道粉色光柱灌入李霏颅顶，同时信息流在她的思维中炸开。
【堕落魔女】
秘药配方：白骨花、序列9及以上层次的蛇女鳞片、魅力至少100的♀橘子汁……
晋升仪式：让一名女性染上【李霏版魔女依存症】。
……
我拷，真刑啊！
李霏倒抽一口冷气。
正常的傲慢魔女晋升仪式，让一百名魅力值在100以上的♀亲吻足尖，在晋升后可以得到额外的法术强化，并掌握干扰目标情绪的类法术能力。
而许愿仪式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堕落魔女职阶，不管是名称还是秘药配方、晋升仪式，都比本就很糟糕的傲慢魔女职阶更为糟糕。
让人染上魔女依存症，后果就是彻底沦为李霏的狗，具体效果是“三日不和李霏贴贴，皮裂血出”。
李霏甚至不打算对妖精们或者格蕾丝传播魔女依存症，得挑一名幸运观众……早知道当初在狼窟就留那个试图绑架自己的女人一命了……现在只能挑别人了，你说对吧，秦澜？
“如何？”
格奈娅夫人询问道。
“牙败。”
李霏口吐家乡の话，缓缓摇头。
序列8就玩这么大，序列7呢？中序列呢？高序列呢？
简直不敢想。
她想了想，神色凝重地对自己今后的职阶做出评价：
“对小魔女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第一百零一章 摊牌
花魁小姐走进休息室的那一刻，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公关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李霏：？
不知为何，李霏觉得公关们的视线中比往日多了种……怜爱而担忧的感觉，仿佛在看一名身残志坚的勇士。
“霏宝。”
血族女郎伊莎贝拉深情款款地捧着李霏的脸，又情真意切道：“我错了，我不该提议集体活动的。”
——是因为把我的新家弄得全是味道所以感到歉意么？
狠起来连自己都骗的花魁小姐摆摆手，洒脱且大气道：“嗨呀，没事儿，我家就是姐妹家，有空多来玩呀。”
考虑到花魁小姐的自尊心，伊莎贝拉欲言又止，但为了避免好姐妹英年早逝，她最终比较委婉地询问道：
“昨晚……你感觉怎么样？”
“一般。”
李霏摇了摇头。
和毫无感情的陌生女性贴贴，感觉紧张、拘束，甚至有些尴尬，甚至没有亲吻的念头，挺没意思的。
能让李霏一见钟情的理想型女生除外。
“听姐妹一句劝，有些事情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要……量力而行。”
伊莎贝拉语重心长道。
——这娘们儿怕不是在暗示我不行？
这一刻，心中的泡沫动摇，让花魁小姐差点道心崩溃。
但很快，李霏又说服了自己。
不可能！
夏娃可是夸我比索菲亚厉害多了！
安妮老师都默认我比她妻子更棒来着。
难道她们还能骗我不成？
蛇女黛莎滑动着蛇尾靠近，温柔而关切地看着李霏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悄悄将一枚鳞片塞入她掌心。
——哼，这帮刁民，想合伙戏弄本花魁。还好我慧眼如炬，看穿了尔等的把戏。
——不过，蛇女鳞片可是序列8晋升秘药的三味主料之一，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送上门来了……
李霏捏了捏掌心的鳞片，洋洋得意地想着。
……
夜深了，安妮夫人仍在伏案写作。
良久，她才长舒一口气，捧起稿纸端详墨迹未干的文字，在心中默读。
安妮夫人思忖片刻，开始对稿纸上的文字做出修改，删掉细腻而冗余的部分，并且对女性角色的描写也不再那么清新含蓄，用更为直观的笔墨突出她们的魅力，包括“圆”、“翘”、“丝袜”等。
对安妮夫人而言这并不算困难，想必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习惯这种写作风格。
整理好稿纸，安妮夫人起身走到女儿的卧房门前，又驻足于此，冷冷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莉莉丝彻夜未归，可她今晚本该回来的。
这让安妮夫人有些担忧——洛西布鲁克很安全，她担忧的是女儿或许已经回家了一趟，只是时机并不凑巧，让她撞见了某些能够震撼心灵的事情，又选择离开。
而自己过于投入，并没有发现。
安妮夫人幽幽长叹，回到了自己房里。
顺手拾起被李霏穿过的睡裙并仔细叠好，可打开衣柜后，她的动作却顿住了。
迟疑片刻，安妮夫人咬着唇，并未把这条睡裙放回衣柜底层，而是挂在了衣架上，以便于下一次取用。
事已至此。
脸，不要就不要了吧，反正已经没了。
背叛妻子、还勾引了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单纯女学生……我真是个恶劣的女人呢。
安妮夫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如行尸走肉般走到床前。
幽深沉重的双眼，不经意间瞥见了李霏遗落的半包烟卷，于是她颤抖着伸手拿起，又找出用来点蜡烛的火柴，摸黑靠坐在床头，一条腿蜷曲着，显得萧索怅然。
良久，她才点燃火柴，在火光下跃动的影子，把婚纱照上那对甜美恩爱的恋人蒙在了黑暗中。
咳咳……
笨拙地点了烟，安妮夫人被呛得连连咳嗽，可没过多久，咳嗽声却变成了似哭似笑的呢喃：
快活啊……
……
清晨，脸色惨白的妖精之母在豪宅中享用爱心早餐。
不得不说，拉姆是个体贴且成熟的长姐，最近总会变着花样用蛇女鳞片制作出各色美食，给妹妹们滋补身体。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硬是把蛇女鳞片腌制出泡菜的口感，配合米粥还挺下饭的。
李霏嘎吱嘎吱嚼着蛇女鳞片，对夏娃委屈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
吃饱喝足后，李霏笑眯眯看着蜷缩在墙角画圈圈的幽魂小姐，半透明的精致脸蛋上满是愁容。
昨晚的捉迷藏游戏中，李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胜利……但考虑到游戏失败后的♀惩♀罚，李月虽然赢了，但没完全赢，甚至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就在墙角蹲了一晚上，口中还念念有词，嘀咕着“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真是实诚的好孩子呐，不像夏娃，第一回捉迷藏的时候仅用1秒就自投罗网，可惜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妖精之母宣告第一回合比赛结果无效，并剥夺了她大半个月的参赛资格。
“月月。”
李霏笑眯眯地对李月招招手，将她抱在怀中好一番抚慰，让小幽魂的脸色由晴转阴，很快恢复了元气。
索菲亚今早因公务没能过来给岳母请安，李霏在妖精们的伺候下换上连身袜，迎着明媚晨光推门而出。
可跨出屋门的那一刻，李霏的动作顿住了。
古意昂然又仙气飘飘的女子站在门前等着她，白裙胜雪，黑发如瀑，好似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女，风华绝代，令朝阳都黯然失色了。
“知画姐。”
霎时间，李霏笑靥如花，背负双手，一蹦一跳走到她身旁，又深深抱住她，幽怨耳语道：
“你好狠的心，丢下我那么多年不管。”
“哪有那么久。”
秦知画也拥住她，眉眼含笑，语调柔情似水。
“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么。”
李霏理直气壮道：“打算怎么补偿我。”
——四舍五入我李某人为你守身如玉了整整一年！怎么说也能领到个贞节牌坊了吧，嘻嘻。
“都依你。”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
“嗯哼。”
李霏松开秦知画，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端庄优美依旧，只是比往日多了两分侠气。
显然，这几日的闭关让她获益匪浅。
秦知画也在看着心上人，那副没有血色的病弱面容让她心中错愕，眼帘颤了颤。
怎么闭关出来，还是这般憔悴模样？
灵魂损伤后遗症这般严重么？还是那两天损耗的元气还没有恢复？
秦知画的心疼与关切之色让李霏有些心虚。
昨天下午，由于属性上的悬殊，李霏只是稍不留神，安妮夫人身上就多出了不少淤青。
而秦知画与李霏的属性差距想必也不会小到哪儿去——可那场成人礼中，李霏所感受到的只有温暖与舒适。
知画女士，你好温柔！
李霏有些感动，忍不住又贴了上去。
秦知画抚摸着李霏脑后的青丝，眼帘下垂。
她不是傻子，在短暂错愕后，就想到了某种可能，这让秦知画的笑容变得沉重酸楚起来。
╯乀
ヘへ
′
﹀
早知道如此烂漫不羁的女子不可能从一而终，秦知画也做好了觉悟，甚至挑好了通房丫鬟，但……太快了。
她还没准备好。
“对不起。”
幽幽的声音传到耳边。
李霏自然也早就做好了秦知画出关后面对她的准备。
灵魂损伤这种谎言或许骗得了别人，但不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因此，李霏心知自己的不检点行径必然会被拆穿，也没有强行掩盖的打算。
在有足够把握获得“谅解”的情况下，她选择摊牌。
从一而终是不可能从一而终了，为了早点让恋人们一起搬进新家，也为了今后和睦美满的家庭生活，李霏不得不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虽然在知画女士刚出关时就不得不面对事实有些残忍，但……木已成舟，已经回不去了。
秦知画沉默着，十指插入李霏的秀发又揪紧，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推开她。
“唔……”
李霏忽然感到脖颈一阵剧痛，牙齿刺破皮肉，鲜血流淌，又汇聚在锁骨沟里，如象牙容器盛起的一樽美酒。
“别离开我。”
李霏忍痛，说出了任性而自私的话。
秦知画咬得更深，李霏也拥得更紧。
良久，唇瓣浸着猩红血渍的秦知画才松开口：
“不痛么？”
“你的心里比我疼一万倍，除非你不爱我。”
“你无耻，魂淡。”
秦知画少见的失态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明知……”
“我和你一样心痛，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李霏瓮声瓮气道：“可我的心，碎成了很多瓣……”
秦知画心中气恼，眼神又瞄向李霏的脖子，很想再来一口解气，可看着汩汩流淌的血液，终究是心疼了。
她深深舒了口气，将一瓶伤药推到李霏怀中：
“你该去上课了。”
“你本来是打算送我去学院么？”
“嗯。”
“现在改主意了？”
“……嗯。”
“晚上我去见你好不好。”
李霏双手合拢放在胸前，软语央求道。
秦知画闭上眼又睁开，神情无奈而复杂，最终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
……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伊蕾娜歪着脑袋，有些疑惑道。
“我的心，碎成了很多瓣……”
李霏愁眉苦脸道。
“或许，你需要一位美貌而智慧的姐姐替你排忧解难。”
灰发美少女挺了挺胸膛，暗示道。
“哦？是么。”
李霏斜了她一眼，忽然用力搂住她，放声高呼：“沙耶——”
扫帚一阵晃动，伊蕾娜手忙脚乱地捂住李霏的嘴，嘴角一抽一抽：
“请不要做这种让人困扰的事情呢。”
“我只是想看姐姐演示下如何消除挚爱着你的女性的嫉妒呢。”
与美少女笑闹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李霏的情绪稍有回暖，嘴角浮现出笑意：“好姐妹就该有难同当，不是么？”
“姐妹？谁是你姐妹？”
伊蕾娜露出妮可女士同款笑容。
臭妹妹……
李霏鼓了鼓脸，忽然叫停伊蕾娜：“先在这里停一下。”
“怎么了？”
伊蕾娜歪了歪脑袋，扫帚缓缓降落。
“打壶水。”
李霏走向幸运喷泉，双手合拢，捧起清冽泉水搓了搓脸，又痛饮两口，才取出水壶，保持着每天一壶原生态无污染幸运泉水的好习惯。
伊蕾娜捂住嘴。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用这泉水洗jio来着。
等李霏取水回来时，她不禁问道：“好喝么？”
李霏啧啧嘴，回味了一番，点评道：
“有点甜……你笑什么？”
“没什么。”
伊蕾娜露出甜美灿烂的笑容：“就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
……
在院长室门前，李霏已经管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一颗孝心，也蠢蠢欲动。
“谢谢。”
刚一进门，特招生小姐二话不说，直接弯下腰致谢，对妮可妈妈表达了诚恳的、由衷的感激。
——若非妮可妈妈的生命之水，补充了自己损伤的元气，花魁小姐昨天哪还贴得动？
——可以说，与安妮夫人水到渠成，起码有妮可妈妈的三成功劳哇。
李霏心中阴阳怪气地想着。
显然，除了贴贴以外，在乳院长一事上，李霏也是人菜瘾大的典型，屡败屡战，又乐此不疲。
院长眉头一蹙，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被冒犯，一时间却又找不出罪魁祸首。
于是她对李霏露出和善的笑容：“谢我什么？”
“昨天收获颇多。”
李霏笑吟吟道：“让我感受到了院长阁下的良苦用心。”
“哦？是么。”
妮可给女儿们沏了两杯茶：“明天就是抽签仪式了，李霏同学，好好表现哦。”
赢了！
李霏心中发出欢呼，笑容更为灿烂：
“为母校争光，吾辈义不容辞。”
“我定会奋勇争先，不辜负院长大人的厚爱与栽培。”
“对了，明天抽签之前，会有一场示范性对抗。”
妮可慢条斯理地吩咐道：“这个机会就交给你吧。”
“刚好也让同学们见识下特招生小姐的法术造诣。”
妮可三言两语间把李霏安排得明明白白，在“法术”两个字加了重音。
显然，院长大人没必要准确翻译出李霏言语间的话外之音，她只需要一个怀疑，就能对教学活动做出针对性的调整。
——妮可，你算计我！
李霏嘴巴张成“o”型，脸色更白了。
法术对抗？那我岂不是要被当众毒打？
我还要不要面子的啦？

第一百零二章 她心里有我
财富值：57174
李霏托着腮帮子，如同逛网购平台一般，扫视自己的余额与商品列表。
这笔财富值的大头来自秘密花园，一举缴获三万多金币；其次是半兽人部落交易所得，从价值五千金币左右的物资中分了八成，还私吞了六千；再之后是维拉尼安摸尸所剩的五千七百多财富值；除此之外，还有源源不断的接客赚提成、上课赚学分等收入。
为了明天的“表演赛”，她得考虑下资源与战斗力的转化了。
现在，李霏的资产由财富值、金币、魔女积分、学分、固定资产这几部分组成，其中金币属于通硬货，能购买到大部分不太稀缺的超凡物品；学分、魔女积分是流通于魔女集会与魔法学院内部的货币，能换取两大组织的藏物，其中某些知识与超凡物品是外界难以购买到的；而财富值则是硬货中的硬货，能让李霏强行掌握难以领悟的法术、战技。
毫无疑问，李霏会把财富值尽数用在知识之书上，这玩意儿的价值无可取代。
就连【祭坛】也仅仅是在功效上与知识之书相似而已，可仍有本质上的差距，毕竟通过祭坛领悟法术的条件是掌握前置超凡知识，无法创造非作战单位释放巨龙之力这种堪称禁忌的奇迹。
此刻，李霏的视线停留在售价9998财富值的【一阶自然系法术大礼包】上，里面包含了103种标准型一阶自然系法术的知识之书。
由于李霏已经掌握了感度光环、护体石肤、地形认知、呼唤妖精，现在购买可以享受到388财富值的优惠。
“财富值来之不易，要精打细算，学会理性消费……”
李霏盯着大礼包，心中告诫着自己不可冲动，目光却久久不能移开。
如果不是贫穷的话，谁不想掌握更多法术呢？
忽然，财富值又往上涨了一截。
李霏错愕地抬起头，视线恰好与讲桌前那位明艳成熟的金发女教师对上。后者那双翡翠般的眸子里满是温和与欣赏之意：“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特招生小姐甚至不知道梅洛蒂亚这回用了什么理由给自己加学分，不过从同窗们平静且习以为常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觉得这很合理，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不公与偏爱。
于是，特招生小姐乖巧而谦逊地向老师颔首致意，接着买下了大礼包。
什么来之不易，姛的钱不是很好赚么？
只要坐着不动，就会有姛把饭往本姑娘嘴里喂！
财富值从57184下滑到47574，而随着成片的知识之书破碎，浩如烟海的信息也涌入李霏大脑，里面有包罗万象的文字、符号，最终交织成一枚又一枚精密稳固的法术模型，在李霏的精神之海中盘旋、萦绕，场景蔚为壮观。
这些法术模型汲取着李霏的魔力，却又回过头来扩充她的精神之海，李霏回过神来时，智力属性又上升了一点。
——在系统小姐微不足道的帮助下，李霏的各项属性一路暴涨，能在超凡之路上能省去很多苦功，可别的法师们，却要在冥想之余，反复学习、钻研法术奥秘，用知识来洗练精神，让灵魂变得更精纯强大，而魔力也会跟着壮大；战士除了修行斗气以外，也要浴血搏杀，用血与汗浇筑无匹躯体。
但此刻，由于李霏给的太多了，系统小姐也格外卖力，百余个法术模型在精神之海中耕耘，硬是让基础属性得到突破，让她享受到了本该由“努力”换取的成果。
那么问题来了，明明巨龙之力、深渊熔岩的法术模型更为强大，为什么我没有得到“反哺”呢？
新的发现总伴随新的问题，对待系统小姐时，李霏总如同最偏执、执着的跟踪狂，恨不得把她的每一寸秘密都研究到透彻。
“这个课题留到以后再考虑吧……”
眼见下课了，李霏迅速且准确地逐一与同学们道别，又从法袍底下摸出一瓶酒与一瓶香水，拍到克莱恩桌前：
“给考威尔大哥和嫂子的回礼。”
金橘子酒馆永远不会缺少“明明没有开封过，但不喝就只能倒进下水道”的名酒，性质类似于粉丝成箱往家里搬的偶像专辑。
不得不说，虽然做生意诚信很重要，但格奈娅夫人绝不二次售卖酒水这种规矩很不绿色，也很不环保，如果让花魁小姐来操持酒馆……那一定绿色又环保。
水里明明有酒嘛，嘻嘻。
“好的，我刚好中午要和他碰面。”
克莱恩收好礼物，目光又停留在李霏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瞅我干啥？”
李霏故作疑惑。
克莱恩笑而不语。
“……你看过比较流行的那种小说么？”
李霏笑吟吟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生，因为和校花走得太近，放学后被校霸堵在校门口找麻烦，也算是经典剧情了。”
“正所谓艺术来源于现实，所以不是姐妹抠门不给你回礼，而是在替你着想哇。”
“……”
克莱恩愣了愣，笑着摇摇头：“令人信服的理由。”
“回见。”
挥手道别后，李霏闲庭信步走出教室，路过三班时，目光却好似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瞥了眼。
班主任叶淑女士一如既往地在拖堂，不过学生的表情还算专注，足以看出这位有着文学人妻气质的短发女教师具备多么高明的教学水平——这可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耶！能把学生的心按在课堂内，要么老师极有人格魅力，要么教学手段非常出色，或两者兼有之。
但重点在于，扑克脸小姐不在教室内。
连续两天没来上课，这在魔法学院很正常，但鉴于格蕾丝的特殊情况，很显然被什么紧急事务缠住了，脱不开身。
虽然向海瑟薇女士撒个娇就能轻易得到答案，但就算是天狗，也要照顾心态的，不能总让一个人办事，更不用说是牵扯到其他女朋友的事——万一花魁小姐与扑克脸小姐两个人的♀秘♀密让海瑟薇知道了，住在城外的格蕾丝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呢。
“可惜啊……”
校门外，李霏恋恋不舍地向外语私教家的方向看了眼，才骑上扫帚，向着城外飞去。
等李霏的身影变得模糊后，藏在一旁大树后的金发少女才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
平日里总晃来晃去地双马尾耸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昨天莉莉丝回家时，母亲与继母正深入浅出地学外语，物我两忘。
鬼使神差的，她隔着门缝看了眼教学现场。
继母与她对视后，念单词的声音更大了。
落荒而逃的莉莉丝彻夜未眠，夹杂着酸意的禁忌感充斥在她心头，羞耻中带着一丝丝……兴奋。
继母在“痴愚”状态下短暂的初吻，以及昨天唯美而波澜壮阔的场景，如影片胶卷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莉莉丝愣愣驻足在校门口，眺望着那头随风乱舞又渐行渐远的青丝，水蓝色的眸子逐渐变得迷离，不禁抚上了自己紧抿的唇。
……
“小姐，该吃饭了。”
苏玲儿有些忐忑地将餐盘端到秦知画跟前。
素来温和大方的秦知画，在早上出门一趟后，却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桌上也多出了一大堆残次品药剂，如此高的失败率，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
难道和李霏吵架了？
不应该呀。
小姐正在制作的可都是强效幸运药剂，难不成还能给别人用？
被秦知画贴身栽培的苏玲儿，如今起码能分辨出大小姐正在炼制的是什么药剂了。
“辛苦玲儿了。”
秦知画的面色稍有缓和。
“诶嘿。”
苏玲儿露出乖巧的笑容，甚至有些傻气。
原本精明可靠的店员小姐，自从当了通房丫鬟后，愈发给人一种“可爱又好骗”的感觉。
但这没什么不好。
一个人的时候必须聪明且坚强，而有了值得信赖的人，就容易产生依赖，让人露出柔软的一面。
至少在苏玲儿看来，世上显然没有比大小姐更值得信赖的人了，花魁小姐想必也会有同感。
“玲儿吃过了吗？”
“刚才做饭的时候吃了好多。”
苏玲儿边和小姐闲聊，同时利落而细致地整理好桌上药剂：“这些都是给她的么？”
“不。”
秦知画语气有些幽怨：“拿去倒了。”
……果然闹矛盾了。
意识到自己踩雷的苏玲儿，在这一刻智商重回高地，她老老实实闭上嘴，把药剂收拾好，小心翼翼带回自己房间，放进柜子里。
真要倒了，等大小姐气消了，还不得辛辛苦苦再制作一遍？
等苏玲儿离开后，食不下咽的秦知画放下碗筷走进院子，并指成剑，剑气纵横间，在一棵树上刻出李霏的脸。
笑得有些欠揍。
剑芒在指尖蠢蠢欲动，很想轰在负心人的脸上，以解心头之恨。
可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秦知画如赌气的孩子般，拾起一粒石子，精准砸在那张脸的额头处，才转身离去。
……
“芜湖起飞！”
出了城，不再担忧被亚丝娜小姐抓进橘子后，李霏将飞行扫帚的速度飙到最快，法师袍在强劲风压下烈烈作响。
相识之初就做过“背景调查”的李霏，在两人拥有♀登♀dua♀郎的秘密之前，就认得扑克脸小姐家住哪里、学校在哪里、读哪一班……
不多时，成片堆积的木材映入她眼帘。
作为贝利克利家族硕果仅存的一支旁系血脉，亚尔曼一家还是薄有几分家底的，木材厂生意稳定，能创造源源不断的利润；亚尔曼抱上梅蒂斯家族的大腿后，尽管地位不高，却也结实到了一些有权势的人物，在给足贿赂后，又顺利办理了新的许可证，拿下一片矿场。
获得矿场的手段并不光彩，沾着矿场原主人全家的血泪，就连原主的儿媳都成了亚尔曼的小妈；不仅如此，大部分收益要装在信封里，恭恭敬敬送给梅蒂斯家族的管事。
但就算是吃剩下的，对亚尔曼一家而言也是不菲的收获了，让当年郁郁不得志的家庭焕发出蒸蒸日上的活力。
直到亚尔曼死于月光狼的袭击，让这一切都土崩瓦解。
他的父亲撒立姆·贝利克利令人把亚尔曼的尸体抬到梅蒂斯府邸门前，指着脖子上的窟窿和毒发后颜色诡异的肌肤，声泪俱下地请求索要过大量钱财的管事替儿子主持公道，得到的答复却是一串绕口令：
“这件事很麻烦，我只想说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细细品吧。你也别来问我怎么了，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东西……总之，懂得都懂。”
撒立姆如何能甘心？
他又把儿子的尸体抬到市政厅门前，砰砰砰磕头，请求治安官伸张正义，像极了矿场原主人被设计坑害后跪在他脚边，哀求他放过自己女儿的样子，结局也是一样的徒劳。
一开始，撒立姆看到了曙光，一名栗色长发垂到脚踝、满身正气的治安官接待了他，欲要对这个满是猫腻的案子刨根问底。
但很快，她被“紧急任务”调走了，案件由一名比秋天的果实更为丰硕的女士接手，名为卡丽妲。
后者用五分钟的时间展开交涉，并承诺：“明天你再来，一定能见到真凶。”
当晚，撒立姆以和儿子同样的方式身亡了，调查出来的死因是自杀。
贝利克利家族的血脉彻底消亡后，遗孀出于对格蕾丝的那一丝丝亲情，亲手火化了一切证据，对外传出“撒立姆在听闻噩耗后怒火攻心而亡”的消息，不论格蕾丝如何追问，她都没有松口，以免格蕾丝招惹上市政厅的大人物。
不仅如此，深知贝利克利家族造过多少孽的她，在这场剧变后也变得神神叨叨起来，满口念叨着“报应”之类的话，体重飞减，短短几日头发就变得枯白，瘦到不成人形。
昨日凌晨，撒立姆的妻子自缢于贝利克利曾创办的孤儿院门前。
于是，格蕾丝换上了孝服，在家里操持丧事。
“格蕾丝啊，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这小子说。”
灵堂外，有中年男人满脸关切地把自己儿子推到格蕾丝跟前：“千万别客气。”
“哦，我可怜的格蕾丝。”
也有女人抹着眼泪，嘘寒问暖：“上一回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三岁……现在长高了，也变得这么漂亮了。”
念叨半天，她才图穷匕见：“你还小，又要钻研法术，家里这些生意忙得过来吗？万一分心耽误了前程可不好，婶婶可以找人帮你照看。”
“谢谢。”
格蕾丝神情木然：“但不必了。”
被当成童养媳的她，早早见识过贝利克利家族的龌龊之事，当然清楚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
若非胸前的银色特招生胸针让他们忌惮，这批几年都未必能说上一句话的远亲、生意伙伴们，在“吃绝户”时的吃相可不会这么讲究且和蔼。
这世上真诚对待她的人，只有一个。
却被自己亲手毁了。
想起李霏时，格蕾丝灰暗空洞的眼中才浮现出一丝光彩。
下一秒，短发少女娇躯一颤。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还在一步步走向她。
隔着三米之遥，李霏停下脚步，又切换出莉莉丝同款傲娇表情，冷着脸嗤笑一声：
“哟，还能喘气啊。”
“看你这两天没来学院，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自尽赎罪了呢。”
“我错了，你这样自私无耻的罪犯，又怎么会畏罪自绝呢？”
刻薄又“隐隐松了口气”的语调，让只剩下黑白两色的世界重又恢复色彩，
——她、她在关心我！
——她心里有我！
——就算我对你做出了如此卑劣恶毒的事情，你仍然会担忧我么……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温柔善良之人？
终于，压抑到极致的心情如山崩海啸般宣泄出来，
相顾无言间，格蕾丝泪如雨下，再一次悸动了花魁小姐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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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安妮夫人在写稿》
——没有女人能逃出我的魔掌。
李霏心中愉悦地想着，同时嫌弃地看着不管不顾抱住自己的格蕾丝，冷冷道：
“放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试图代为管理矿场与木料场的中年女人，是亚尔曼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远亲，她单手叉腰，指责李霏道：“你是哪个班的？魔法学院的老师就这么教育学生的么？”
魔法学院的特招生还是挺有牌面的，哪怕是素不相识的访客，也没敢对李霏说重话，导致花魁小姐失去了“被阔太太讥讽后再亮明身份啪啪啪打脸最后歪嘴一笑”的机会。
“抱歉，我失态了。”
李霏重又端起了好学生的人设，虚心道歉。
“同学之间闹点矛盾没什么。”
作为撒立姆生前商业伙伴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打圆场：“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位应该是绝岛天使小姐吧？幸会幸会。”
这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男人，挂着很是亲切热情的笑容，给李霏递来一张便签：“在下经营一些运输生意，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尽管联系我。”
“啊，好的，幸会幸会……”
李霏礼貌且得体地应付了客人，又对着棺木鞠了三躬，才一言不发走出门外。
三、二……
心中倒计时还没结束，扑克脸小姐就红着眼眶追了出来。
“谢谢。”
格蕾丝踌躇了会儿，憋出这两个字来，感谢李霏的探望。
——小老妹，你这养父母一家三口都被我害死了，你还在灵堂前谢我？真不怕贝利克利夫人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你……
李霏心中嗤笑一声，冷着脸道：
“谢我？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吧？”
“可笑，我恨不得吃了你的血肉！”
“我是来通知你，今天给我把家里事情处理好，明天就是学院的抽签仪式，院长阁下安排了我们两人的决斗。”
“做好觉悟吧格蕾丝，我不会留情的。”
——上午当面阴阳怪气院长并不幸被拿捏后，特招生小姐的反应很快，噗通一声就跪了，捏腰捶腿、软语央求，才让妮可女士把表演赛对象从伊蕾娜改成了格蕾丝。
再加上成本为9610财富值的准备工作，想必特招生小姐明日会有令人惊艳的表现。
“可学院有信使……”
鬼使神差地，格蕾丝弱弱拆穿了李霏的“借口”。
李霏的心思被“戳穿”后，立刻露出羞恼的表情：“你！”
她脸红了红，然后“哼”了声，凶巴巴道：“罢了，不和你计较，明天手底下见真章，你会为自己的罪行而付出代价的，犯人。”
“不跟你废话了。”
最后，李霏摆摆手，重又骑上扫帚飞向天际。
格蕾丝愣愣注视着远去的背影，清空般的眸子中水光闪动。
她向着李霏离去的方向伸出手，仍残留泪痕的脸上竟浮现出笑容，如冰山消融、似镜面破碎，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谢谢。”
格蕾丝呢喃着，用近乎虔诚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而消失在格蕾丝的视线中的李霏也噙起嘴角，回头俯瞰身后的木材厂，又遥望不远处的矿场。
亚尔曼……你死得好哇！
这些，都是朕的产业了。
李霏甚至盘算起了怎么治理这片木材厂与矿场。
妖精们送去搬砖砍木头太低效了，而且有点心疼，还是半兽人适合这活计。
凯南那一身腱子肉，留在魔法学院当陪练属实屈才了，还是搬砖适合他；只要凯南进去了，尤淑拉也跑不了，怎么说也是当了大半辈子酋长的人，打理点小生意应该不难吧？
迎着灿烂阳光，李霏眯起眼，心情无比愉悦。
……
“维拉尼安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肯尼斯端坐于大厅中央，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一切顺利。”
心腹下属安南平静且沉着地回应道：“我们派人栽种了那些海族所青睐的植物、投放了最受荆棘龟欢迎的鱼类，还雇佣了三名序列6的驯兽师，轮流吹奏‘海洋之笛’……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完成任务。”
“嗯，不错。”
肯尼斯点了点头：“给格蕾丝小姐的慰问品送去了么？”
“已经交给她了。”
安南点头：“她的管家也已经买通了，现在矿场、木材厂里的管事全是咱们的人。”
“让他们好好打理产业，服从格蕾丝的命令。”
肯尼斯的表情稍稍认真了些，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警告那些觊觎遗产的人，让他们收起那些可笑的小心思。”
产出稳定的木材厂与矿场，对于不复往年风光的梅蒂斯家族而言，称得上一块肥肉。
但如今，格蕾丝肩负着给自己通风报信、以及等到时机成熟时铲除那个碧池的使命，要先稳住。
等事成之后，若格蕾丝遭遇报复、身陷囫囵，矿场与木材厂，自然会改姓“梅”；可那些女人要是对李霏的情意没多重，只是逢场作戏、懒得替她寻仇，格蕾丝安然无恙的话……那更好，还有比财色兼收的美事么？
想起格蕾丝清丽绝伦的面容，肯尼斯嘴角上扬，强调道：“你多盯着点格蕾丝那边，她遇到什么问题你务必处理妥当。”
“是。”
“对了，这个也带给她。”
肯尼斯拿起堪称艺术品的茶杯，据说来源于某个皇室，后来从龙穴中夺走，成了屠龙勇士们的战利品之一。
“少爷，这可是您最喜欢的茶杯。”
安南自然清楚肯尼斯打得什么主意，脸上难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虽然我挚爱着妮可阁下，但格蕾丝除了样貌出众以外，本身潜力也不俗。”
肯尼斯从容且自信地笑了笑：“怎么绑住一个女人？”
“抓住她的心。”
“而一个女人，在亲人离去、孤苦无助的时候，只要一点点温暖，就能感动到恨不得以身相许。”
“而这，就是我的诚意。”
没见识过真正高明茶艺的安南双手接过茶杯，心悦诚服道：“少爷高明。”
……
李霏并不清楚肯尼斯如此急公好义，替自己聚怪不说，还不辞劳累，帮自己照顾产业，简直是以德报怨的典范。
此刻，她有些忐忑地拎着蛋糕，站在苏玲儿家门前。
秦知画也在这里落脚。
虽然这趟行程比预想中快很多，自己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学外语，但为了避免被知画女士乱剑戳成马蜂窝，她做出了明知的选择，早早来见心上人。
“午安！李霏小姐。”
端着一盆水的苏玲儿见到李霏后，元气满满地向她摆摆手。
成人礼后，苏玲儿的称呼又变成了李霏小姐。
“玲儿姐。”
李霏笑吟吟地回应，接着凑过去，低声耳语道：“知画姐心情怎么样？”
苏玲儿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树，树干上剑痕密布，中央刻着李霏的脸。
“知画姐每隔一会儿就出来一趟，对着那棵树比划……虽然没舍得劈在你的雕像上，不过……”
苏玲儿拍拍李霏的肩，摇头叹息，又递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明白了。”
李霏深呼吸几口，如同慷慨赴死的勇士，走向秦知画的房门。
吱呀——
屋门缓缓开启，知画女士在看书，对李霏的出现恍若未闻。
她意识到这种心态下继续炼制药剂无异于浪费材料，于是停止了工作。
李霏心虚地凑上去，给她捏肩。
“力度合适么？”
李霏谄媚地笑道。
“不错。”
秦知画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但这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以前知画女士和心上人说话，哪次不是柔情似水的模样？
“刚做的蛋糕，用的还是幸运泉水，你尝尝。”
李霏一边按摩，一边献殷勤道：“我记得知画姐喜欢我做的蛋糕~”
——这次的蛋糕制作，李霏功不可没，不仅提供了幸运泉水，更是特意赶回家将热腾腾地蛋糕带过来，怎么说也有2％的功劳了吧？
四舍五入就是百分之百，说是自己做的也完全没有问题。
“嗯。”
秦知画放下书，静静享受李霏的按摩。
见状，花魁小姐不再多言，耐心且专注地替她揉捏穴位与肌肉。
敏感部位尽可能避开，就连捏腿捏jio的时候都没敢表露出半分绮念，生怕给知画女士留下“我只是馋你身子”的感觉。
什么女朋友生气了，就要靠瑟瑟来征服她这种理论千万别信，贸然尝试只能吃到大嘴巴子——当然，这种古早网文龙傲天所热衷的做法也并非完全派不上用场，但要分人、分时机。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高悬的火炉西沉，映红远处群山。
“不累么？”
几小时的按摩，终究让知画女士心疼了，她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特意施加了感度光环后，李霏哪怕有魔女体质，雪嫩的小爪子终究在几小时的辛劳后发红了，有种酸胀感。
但这是值得的，就如同酒桌文化一样，让别人用自虐式手段表现对自己的忠诚，是人类的本性，但反过来说，自己越惨，就越容易让人满意。
李霏清楚，秦知画这带有关切之意的话一出口，就意味着她的气消得差不多了。
“累……”
李霏可怜兮兮地挽住她胳膊，嘴唇碰了碰她额头。
秦知画抓住李霏的喉咙，声音有些沙哑：
“我真想掐死你。”
李霏很配合地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双手却温柔摩挲她的肩与手臂，传递自己的感情。
“魂淡。”
秦知画盯着她她良久，最终幽幽长叹，取出一瓶药液涂抹在李霏手上。
她早就做好了李霏三心二意的准备，只是在成人礼之后闭关刚出来，就发现心上人沾花惹草，让秦知画如何不恼？
可李霏的态度如此良好，这让秦知画很快就心软了，她握着李霏的手，脑海中却有一幕幕回忆涌现，有心上人在维拉尼安陪她生死与共的场景、也有月下回眸的场景……
最终，秦知画垂下眼眸，认命般喟叹一声。
就这么过呗，还能分手咋滴？
透明的、类似精油的药液覆盖手部肌肤后，让李霏感到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她反手握住秦知画白皙优美的五指，绽放笑容道：
“知画姐，我搬了新家……以后一起住么？”
明明心头还有丝丝愤懑未消，可听到这句话时，秦知画内心却难以抑制地涌现出喜悦与甜蜜。
她别过脸道：“还有谁。”
“只有我和妖精们。”
李霏又用嘴唇蹭了蹭秦知画柔软雪嫩的手背：“你是第一，也是独一无二的。”
“那……好。”
秦知画的唇线终于弯出浅浅的弧度，接着又被更灿烂热烈的唇线所覆盖。
——第一个。
在久违的清甜味道中，李霏内心却一片通明，有莫名的豪气涌现。
——有第一，自然就有第二。
——终有一日，我要让那五层别墅找不出一间空房！
……
书桌前，身着白色睡裙、柔美文静的夫人莫名感到心烦意乱。
她放下笔，走到窗台前，拉开窗户，对着魔法学院的方向翘首凝视。
可安妮夫人今日注定等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直到天色渐黑，她才如梦初醒般关上窗户，独自坐在空荡冷清的屋内。
昨日那久旱逢甘霖的一幕幕莫名在脑海中浮现，如梦似幻。
炽热鼻息仿佛仍在耳边拍打，让素雅温婉的金发人妻绷直了腰，被肉色丝袜包裹的足尖不安扭动。
终于，她坐不住了。
脸色变红的安妮夫人咬着唇，回到卧室里，打开衣柜，愣愣看着李霏和妻子都穿过的那条睡裙。
纠结良久，她终究伸出了颤抖的指尖，取下那条睡裙，睡裙又被蒙在脸上，好像上面仍残留着气息与体温。
等睡裙被放下，才露出那双湿漉迷离的水蓝色眼眸。
明明家里没人，安妮夫人却有些心虚地四处扫视了一番，最终视线不经意间停留在婚纱照上，又如触电般避开。
最终，伴随着砰砰心跳声，红着脸的夫人垂下头，轻轻关上屋门，攥着粉白色睡裙走向那张除了曾经的一家三口外只有一个人睡过的床。
……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房门被推开。
憔悴虚弱的李霏被黑发如瀑的美人扶着走出。
沐浴在透过窗户照进走廊的晨光中，秦知画瞥着心上人发白的脸色，心疼且自责，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肩。
明知如此，该收敛些的……
“早安，小姐，少夫人。”
跃动的明黄色裙摆映入眼帘，伴随元气满满的问候声。
苏玲儿望着那对璧人，用活泼朗丽的笑容掩盖了心中莫名的失落与酸楚。
她与秦知画一并搬进了李霏的新家，对李霏的称呼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早安，玲儿姐。”
最近每天醒来都会因为水分巨量流失而导致体重减轻好几斤的李霏怏怏问候道。
本来，花魁小姐昨晚想“柏拉图”一回，与知画女士相拥而眠。
但不知怎么的，就发乎情，又没打住了。
“早安，拉姆。”
坐在餐桌上，唇干口燥的李霏很是熟练地端起大海碗，把汤水吨吨吨往肚子里灌。
“喝慢点。”
秦知画拍了拍李霏的背，见她没被呛着，才对拉姆道谢，端起自己面前的一小碗汤，送到唇边。
刚一入口，精通药理的她就品出了其中有蛇女鳞片的滋味。
若有所悟的秦知画，不禁把视线转移到了拉姆脸上。
女仆白丝打扮的粉发妖精扑棱着晶莹剔透的蝶翼，用宠溺且专注地目光注视着李霏。
通常而言，这种目光可以用含情脉脉、一往情深等成语来形容。
难道……
秦知画心头咯噔一下，眼帘颤了颤，笑容都变得苦涩酸楚起来。
“知画姐，不合你胃口嘛？”
仍有些晕乎乎的李霏转过头，病弱又迷人的脸上露出带点傻气的笑容。
——罢了。
——只要她平安顺遂……一切，都随她吧。
秦知画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摇了摇头，端起汤一饮而尽。

第一百零四章 尔等终究是妃
秦知画低眉顺眼，细细替李霏整理衣衫，一副封建时代贤妻良母的模样。
一旁，按照惯例前来请安的索菲亚松了口气，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曾几何时，李霏被人伺候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但如今，秦知画捉住葱白脚踝替她套上小腿袜时，她已经能坦然抬起另一条腿了。
因为李霏心里清楚，照顾与被照顾的双方，都在享受这一过程。
“知画姐，药铺什么时候开业呀？”
李霏歪着脑袋询问，还俏皮舒展着晶莹细嫩的足趾。
“这几日备足药剂，过几天就能开张了。”
秦知画轻轻拍打残留着红痕的脚面，又捏着安分起来的脚，替她穿好袜子。
知画女士还是有些私房钱的，成本什么的不必担忧；至于店内人手、进货渠道等问题也难不倒秦大小姐，甚至她都不用亲自出马，仅凭她师尊、也就是玛格丽特那只屑狐狸的“几分薄面”，苏玲儿轻易雇用到了一批手艺精湛的药剂师，并能以非常实惠的价格批量进购原材料。
“知画姐，进货的时候帮我看看有没有白骨花、蜜鸣草，还有……”
李霏把堕落魔女秘药所欠缺的素材一口气全报出来了，她目前已经有了蛇女鳞片与橘子汁。
“晚上给你。”
秦知画稍加思索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除了白骨花以外，别的素材都比较常见，而以秦知画的人脉关系，就算是白骨花，只要肯溢价或卖个人情，当天拿到也不在话下。
三言两语间，李霏离序列8就仅剩一步之遥了，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女大三，抱金砖——别人只有一块金砖，而花魁小姐怀中有着金山银山，至少在低序列，她的超凡之路不会有什么阻碍。
“Mua~”
李霏眉开眼笑，给秦知画献上飞吻，又原地转了一圈，开心得像个成年魅魔。
而知书达理的秦大小姐眉眼含笑地看了心上人好一会儿，终究无法冷落客人，于是牵起索菲亚的手，温声细语地询问诸如“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之类的问题。
拥有超模身材的金发血族治安官在秦知画面前像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媳妇，显得拘谨而紧张。
“紧张什么呢，你们各论各的，喊她知画姐便是了。”
李霏笑眯眯地挽起索菲亚胳膊：“还有，你上回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被国色天香的岳母、准岳母这对小情侣左右夹姬，索菲亚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若非她是血族，恐怕此刻心率已经飙升到两百以上。
李霏很是愉悦地欣赏了会儿女儿媳妇的窘迫模样，才扯了扯她胳膊：
“好了，送我上学吧。”
“欸？”
索菲亚先是错愕，旋即心中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她不敢细想这种喜悦从而何来，但本能地低下头，视线避开了孕肚愈发明显的夏娃与和颜悦色的秦知画。
“怎么，不乐意呀？”
李霏笑吟吟道：“知画姐和我不顺路，而且她一心修行真气，可不像治安官大人魔武双修，能控制飞行扫帚哦。”
——其实我也不顺路……
飘忽的思绪一闪而过，索菲亚摇了摇头。
“那走着。”
李霏挽着索菲亚走向门外，还不忘扭头逐一向秦知画、苏玲儿与妖精们道别，笑容纯真而灿烂。
百合的好处就在于，哪怕当着女朋友的面和别的女生贴贴，也很难辨别出友情和爱情的区别……
秦知画目送二人远去，眼帘下垂，脸上笑意不存。
在最初的失落后，她思考了许多。
自幼接受的教育，以及生来谦让温和的性子，让她更容易接受朝三暮四的恋人——最重要的一点，恋人的名字是李霏，那个初遇时就烂漫自由、并让她深深悸动的李霏。
尽管仍有些意难平，可秦知画终究是默许了某些事情，甚至，在第一场比赛中最先越过终点线的她，已经有了更长远的打算。
万般思绪最终化作了一闪而逝的念头：
尔等终究是妃。
于是，秦知画重又露出了端庄得体、优雅大方的笑容，牵过拉姆与夏娃的手，关怀起她们的生活来。
……
接力棒从血族治安官传递到了魔法学院双子星的手中。
伊蕾娜的腰肢不似索菲亚那般笔直颀长，但更柔软一些，灰色秀发拂过鼻尖，散发出迷人的馨香，对♀有格外强烈的吸引力。
李霏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戏瘾上来了，想整活。
于是她拨开伊蕾娜的发梢，把唇附到她耳边，用嗲到不行的声音道：
“姐姐，姐姐，我这么抱着你，沙耶姐姐不会吃醋吧~”
“姐姐，你骑着扫帚带着我，沙耶姐姐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李霏抖了抖，装出惊恐的样子：
“沙耶姐姐好可怕呀。”
“不像我，只会心疼伊蕾娜姐姐~”
“……”
伊蕾娜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踌躇片刻，她才委婉地回应道：“我的好妹妹，你这样……有点恶心。”
噗哧。
李霏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院长室，妮可女士仍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馥郁红茶香味能给人带来一整天的充沛精力。
“准备得如何了？”
妮可给两人端上红茶与洒满巧克力碎的曲奇饼干。
虽然吃过早餐了，不过以魔女体质，每天吃个五六七八顿完全不是问题。
李霏用指尖拈起微微烫手的曲奇，享受“咔嚓咔嚓”的酥脆口感，同时挺了挺呼之欲出的水滴，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含糊道：
“完全没问题。”
如果昨天李霏的反应慢上一拍，表演赛由伊蕾娜出场的话，那么两大学院的师生想必就能欣赏到一出姐妹相残，更准确地说是姐姐单方面教训妹妹的好戏——伊蕾娜这个臭妹妹和妮可女士完全是一丘之貉，上了场绝不会手软，以免事后自己被妮可拿捏。
好在花魁小姐身子骨比较软，能屈能伸，在好一通软语央求后，才打动了人心也很软的院长阁下，将对手换成了扑克脸小姐，今日的对抗也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表演赛。
“那就好。”
妮可拍拍李霏肩，笑容温暖且柔和：“我相信你会有出色的表现。”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如果表现拉胯了，院长阁下会很失望，后果很严重。
李霏莫名有些心虚，但仍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又摸摸崭新的短杖，这是女儿媳妇送她的乔迁礼。
【轻音】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施法速度+30％，施法距离增加+10％，法术穿透+10％，智力+20
附魔效果：轻音（Lv1）
轻音（Lv1）：施法速度+10％，减小施法时法力波动。
不得不说，索菲亚小姐是个实诚人，出手着实阔绰。
其他客人送的都是衣裙、香水、装饰品、昂贵点心之类，虽然很实用也很有品味，让李霏省去了身材变“大”之后购买服装的开销，并且以后出席不太隆重的宴会时，不用四处借一些装饰品撑起牌面……但跟这种非常强力的新月级别法杖比起来，差距就很悬殊了。
施法速度增加百分之四十耶！哪怕是以灵活轻便著称的短杖，在新月这个层次，也称得上极品了。
或许，索菲亚是考虑到作为见面礼的欢欣之刃，法娘岳母可能用不上，很是贴心地送了件实用的武器……
同样阔绰的还有格奈娅夫人，送了更高档的连身袜，紫色，有点情侣款的意思，花魁小姐很感动，并且隔天晚上就换上了，跟妖精们捉迷藏——值得一提的是，花魁小姐的道德值愈发坚挺了，竟然没有因此事降低！
当然，最豪气的当属卡丽妲女士，成功拿下了当晚榜一。花魁小姐找懂行的姐妹对那串项链估了值，不能说稀世珍宝，只能说价值连城……那玩意儿竟然比李霏新买的豪宅还贵！若非考虑到面子问题，李霏都想把项链卖了换钱。
另外，这里要点名批评下白梦婷小姐，白吃白喝就算了，还白嫖！册那。
……
金发御姐教师梅洛蒂亚今天特意换了条得体的长款法袍，下摆遮住浑圆修长的双腿，站在校门外翘首以盼，等待友校的队伍前来。
每年的抽签仪式都在魔法、战争这两大学院之间轮流举办，今年恰好轮到魔法学院，而战争学院则会带领全部的低年级学生赶赴友校内。
战争学院很守时，并未让提前守在校门外的梅洛蒂亚等候太久，两列长长的队列在密集沉重的脚步声中奔跑向魔法学院。
“嗯？”
当那双洁白神圣的羽翼映入眼帘后，梅洛蒂亚愣了愣，露出狐疑之色。
交流活动年年有，并不算多么盛大隆重的赛事，更何况只是抽签仪式而已，按照惯例，随便指派一名教师走个过场就好，没必要让副院长阁下亲自出动吧？
难道……战争学院这一届新生里，也有李霏那般表现卓越的天才，导致他们尤为注重次此活动？
思绪起伏间，战争学院的队伍已经来到了校门前。
梅洛蒂亚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握住副院长的手。
这名身材高挑的御姐，此刻竟要仰着头说话：
“好久不见，克洛伊。”
……
休息室内，李霏坐在长椅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似乎在为接下来的“热身赛”而养精蓄锐。
格蕾丝咬着唇，用余光瞥着李霏，显得踌躇而忐忑。
与李霏独处的时间格外美好，而对方的冷淡态度又让格蕾丝愧疚不安。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看低我。”
李霏缓缓睁开眼，目光直视前方的墙壁，语调中没有丝毫波澜：“马上就要对战了，你还分心？”
“待会儿我不会留手的，我希望你也不要假惺惺地对我手下留情。”
“我……”
格蕾丝看着她：“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大么？”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李霏的痛楚，她显得非常愤怒，甚至有些痛苦，压低声音嘶吼道：“你知道我曾经是多么信任你么？”
“知画姐昨天出关了，因为你的行径，让我无颜面对她。”
“最可笑的是，我还要隐瞒你的罪行，以免她一剑劈了你……”
——是担心秦知画被审判，还是舍不得我被……
格蕾丝心中感到一阵酸楚且自责，又有种莫名的期盼。
她回想起李霏送她的那杯奶茶，回想起李霏在维拉尼安义无反顾冲出密林的背影，回想起李霏在折叠空间内对自己的温柔与亲密，甚至回想起她昨日探望自己时羞恼的模样……格蕾丝捏紧衣角，目光没有退避：
“对不起。我会竭尽所能，为我的行为赎罪。”
“呵。”
李霏闻言惨笑一声，深深看着格蕾丝，忽然向她招了招手。
等格蕾丝靠近后，李霏一把攥住她的衣领，用咬牙切齿的，近乎怨毒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我恨你，格蕾丝，我恨你。”
“你知道的，我是魔女……我一直在辛辛苦苦抵抗着魔女血脉对我意志的侵蚀，不让自己堕落……”
“这很痛苦，格蕾丝，我耳边无时无刻不在回荡着呓语，蛊惑我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但我从未后悔，毕竟在那个九死一生的关头，哪怕多出一丝一毫的力量也是好的……只要能给你多争取一些时间，哪怕沦为魔女，也是值得的……况且在我看来，这种来自血脉的蛊毒，也能锤炼我的意志。”
“可你呢，格蕾丝小姐。”
“我愿意为之变成魔女的人，我毫无保留信赖的人……却在我拼死挣扎时用力推了我一把，让我堕落到了禁忌的深渊。”
“药剂？多么好的借口啊……我就真**不懂了，难道区区一瓶药剂的副作用，能比魔女血脉的侵蚀更难扛么？啊？！”
李霏声色俱厉地控诉着她，一改往日优等生的形象，不仅说了脏话，还有零星唾液溅到格蕾丝脸上。
她粗暴地来回拉扯格蕾丝的领口，表情有些狰狞，格蕾丝纤瘦的躯体如提线木偶般随着李霏的动作而晃动。
可格蕾丝心中升不起半点愤怒，只有无尽的悔恨。
她望着那双有泪光闪动的通红双眼，心痛到几乎窒息——魔女在恩洛斯大陆的风评早就被妖魔化了，再加上个人体质、灵魂有异，哪怕把魔女职阶的侵蚀效果夸大那么一丢丢，也完全不可能被拆穿的。
歇斯底里地说出台词后，李霏的情绪看上去有所缓和，她松开手，冷冷道：
“所以，不要抱有赎罪那么幼稚的想法了，我已经……回不去了，变成一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了。”
“拿出你的全力打败我，或者被我打败，仅此而已。”
言罢，李霏转身离开休息室，重重关上房门。
在关门的巨响中，格蕾丝独自伫立在休息室。她一遍遍回忆着李霏在折叠空间里那副明媚的笑颜，终于品出了灿烂笑容下隐藏的阴霾；可无论如何格蕾丝都难以想象，亲密无间的挚友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时，李霏心中是何等的绝望与悲痛。
那么——
要多么善良，才甘愿为自己这个不怀好意接近她的人变成魔女？
要多么坚强，才能在魔女血脉的侵蚀下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要多么温柔，才会在遭遇绝对无法原谅的背叛与摧残后，仍对卑鄙的罪人抱有关怀？
格蕾丝深深垂下脑袋，用力攥紧心口，心痛到浑身颤栗。
她总算理解，李霏为何会忽然说出“当我的狗”那种匪夷所思的话了。
那不是报复，而是独自堕入深渊、绝望孤寂的天使，颤抖着向内心所眷恋之人伸出了手。
在有所名无后，格蕾丝擦去眼泪，呢喃自语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无法把你拉上来的话。
请让我陪你一起堕落到深渊的最底端吧。

第一百零五章 表演赛
在环形擂台上，妮可正对两校师生讲话，主题是本次的交流活动。
活动规则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一、二年级的学员随机组队，战出个高下而已。
剩下来的都是一些套话，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打出水平打出风采”“公共公正”云云。
唯独在奖励一事上，妮可稍微卖了个关子，笑眯眯地表示会有“惊喜”。
李霏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转移到了战争学院的低年级学生上。
他们组成两个方阵，背负双手，岔开双腿而立，各个身姿挺拔，像是苍劲青松；而踏上超凡之路的战士躯体又散发着充沛的热量，如同两百个火炉，炽盛的血气连成一片，热浪滚滚，让一小片区域的温度都升高了一些。
相比之下，年轻的法爷法娘们就充斥着小布尔乔亚的自由散漫风格，让特招生小姐不禁为魔法学院的未来而担忧……
而这两个方阵前，单独站着一男一女，李霏无法准确感应到他们的序列等级，显然已经超出了序列9这个层次。
男的剑眉星目，属于就算取向对不上也能感受到帅的类型，颇像某位沙滩玩水枪的影帝年轻时的样子，褐色中分发梳理得很整齐，流线型的淡金色铠甲，给人一种丰神俊秀的感觉。
女生则是一头利落的碎发，身披布甲背心，手臂有壮实的肌肉纹理，眼神锐利，英气逼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应该是我最值得注意的对手了……对了，还有他。”
李霏的视线稍稍停留，又瞥了眼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克莱恩，最后才看向那个耀眼夺目，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那是位有着璀璨银发的泪痣美人，她闭着眼，有种疏离清冷的气质。
洁白无瑕的天使之翼向前收拢，环住她的上半身，往下是精美的银色战裙，双腿莹白如玉，仿佛有点点光辉闪烁，可大半部分都被带有冰冷金属质感的银色战靴所包裹住。
梅洛蒂亚站在她身旁，身材高挑的御姐比她整整矮了一个头，好在那张明艳成熟的面容撑起了她的气场，才没让她沦为天使的陪衬。
李霏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圈金灿灿的天使环上。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经历过多番实战操作后，她意识到那玩意儿会是很好的扶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亵渎的目光，天使陡然睁开双眼，金色瞳孔中散发出一股神圣尊贵的凛然之气，如同神邸的双眸，淡漠而浩瀚的气场山崩海啸般覆压而至，让李霏心跳一窒，感受到来自灵魂本能的恐惧。
好在，副院长阁下认出了她，伴随浅浅的笑容，方才的压力瞬间消失，仿佛是错觉。
花魁小姐拍拍胸口，先是责怪地瞪了她一眼，又舔了舔唇，展颜而笑，湿漉漉的唇瓣张合间，向这位没事就来金橘子酒馆照顾生意的客人发出无声问候：
“克·洛·伊。”
……
妮可的发言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迎来了真正的主题。
“那么，在抽签仪式前，就先来两场小小的热身赛吧。”
“我很期待年轻人们的表现。”
妮可下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霏，又用眼神勉励了番刚追出来不久的格蕾丝。
擂台四周本是空地，在妮可发言完毕后，有隆隆闷响传出，接着成排成列的座位破土而起，而教师们则出面引导学生、校外来访人士们来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围绕擂台坐下。
“呼……”
李霏在深呼吸调整情绪后，缓缓走上擂台。沐浴众人视线之中，她的面容却专注而平静，对台下的喧闹声视若无睹。
“太美了……”
“现在转学来得及么？”
大部分声音来自战争学院的学生，为友校校花的美貌而惊叹。
相比之下，本校同学或多或少都见过李霏，他们面露自得之色，见特招生小姐仅凭容颜就压住了场面，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看到没？尊贵的法娘，就该有尊贵的颜值！
而格蕾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霏，眼神坚定，还带着释然之意，似乎做出了某种决断。
一圈透明水膜笼住擂台，同时四方有光幕浮现，擂台中的一切都纤毫毕现地呈现在光幕内。
在一切就绪后，一粒光点从水膜顶端缓缓坠落。
李霏一手背负在身后，另一手握着法杖【轻音】，斜指地面，静静等待光点落地。
她知道，自己的法术实战水平很菜。
但离正式交流赛还有半个多月，还来得及补救；而今天是“表演赛”，可以取巧。
当光点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如玻璃破碎般的“咔嚓”脆响传出，李霏闪身移动，在如同教科书般用走位躲避可能遭遇的袭击的同时，手腕一抖，口中念出精准而连贯的咒文：
“CitoLumenLupus”
静默耳坠可以减少施法前奏，轻音法杖更是一口气增加40％的施法速度；除此之外，魔女血脉、冥想法都有增加施法速度的效果。
短短一秒，两头月光狼就被召唤而出，嘶吼着扑向格蕾丝。
直到此时，仿佛掉线一般的扑克脸小姐才有了反应，张弓搭箭，魔力汇聚成箭矢，闪烁光芒。
当第一头月光狼被射杀、爆碎成光点后，李霏已经完成了第二轮施法。
这一次扑向格蕾丝的召唤生物，是三只娇俏可爱的小妖精。
趁着空隙，李霏还给自己刷了发“地形认知”。
交手短短几秒，场下已经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演，就硬演是吧？”
“那个短头发的在放水……”
“就算是为了隐藏情报，也不能演得这么明显吧。”
能入读两大学院的没有庸才，最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李霏的施法速度可圈可点，但给自己来一发“地形认知”什么意思？有这个时间和魔力，多释放一发召唤法术不香么？
至于格蕾丝，开局不抢先手、不给压力，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任由对手轻轻松松施法，演技属实差劲。
这两人可以说是开局就翻车，可以用“差劲”来形容的表现让部分教师皱起了眉，对两名备受瞩目的特招生小姐感到不满与失望。
反倒是院长阁下，仍旧显得云淡风轻，没有露出招牌式和善笑容——她并不觉得李霏会在明知“如果给学院丢脸院长会很不开心”的前提下，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擂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李霏接连不断召唤出奇奇怪怪的生物，丛林之子、巨型牛蛙在“唔丽呱啦”的叫声中冲向格蕾丝；同时五花八门的增益法术挨个往身上套。
“艾利克斯，觉得怎么样？”
一个肌肉精壮的年轻人用胳膊肘顶了下身旁的挚友，挤眉弄眼道：“虽然短头发的那位也很漂亮，但果然还是绝岛天使小姐更迷人啊……”
他神色轻松，甚至没有关注比赛本身，而是评论起两人的外观。
“十三。”
艾利克斯露出柔和阳光的笑容，并未答复好友的问题，目光仍盯着擂台上的二人。
这名五官英俊的年轻人是战争学院上一届的特招生，也是刚刚站在方针最前列的低年级学生代表之一，淡金色铠甲看起来就绝非凡物，丝毫没有普通铠甲给人的臃肿感觉，显得精美而流畅。
“有什么好看的，那两人根本没有全力以赴。”
好友漫不经心道。
“十六……丹尼尔，这只是一场表演赛，有所隐藏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尽管如此，这也是一场出色的表演赛，足以让人窥得两位小姐的出色资质。”
艾利克斯摇了摇头，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擂台。
“呃……”
好友狐疑地看了眼擂台。
场面上仍旧是李霏以让人费解的、甚至可以说是浪费魔力的次序接二连三释放法术；格蕾丝游刃有余地击碎接踵而至的召唤生物。
“这能看出啥？”
丹尼尔忍不住开口询问。
“十九。”
艾利克斯认真地回答道：“一个法师强大与否，要通过很多因素去判断，比如装备、反应力、法力值、法术搭配与衔接……可最关键也最难以提升的，永远是序列等级与法术储备量。毕竟学习法术的难度，可不比领悟超凡知识本身简单。”
“而那位李霏小姐，根据情报，她跨入序列9绝对不满一个月……但已经释放了二十五，不，二十六种法术了。”
“不是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随着话音落下，丹尼尔头皮发麻。
他瞠目结舌地转过头去，这才意识到，李霏释放的每一种法术，都是截然不同的！
通常而言，新生能在交流活动时，掌握三五种法术就不错了，他们完全是活动中的陪衬。
至少要到二年级，掌握十门左右一阶法术，两三门二阶法术，才算拥有一定战斗力——作为首席的特招生，一般能晋升到序列7，驾驭三阶法术。
可参与过去年交流活动的丹尼尔心里清楚，哪怕是魔法学院的特招生，在二年级出席交流活动时，法术储备也就二三十种！
意识到这一点后，丝丝凉意从心头升起。
仍是杂乱无序的施法现场。
可随着一个又一个法术的成型，丹尼尔的意识却开始恍惚起来，觉得世界变得有些陌生。
恰在此时，艾利克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四十。”
……
“嘶——”
李霏释放出第三十种法术时，窃窃私语声消失了，哪怕是反应稍慢的学生，也在同窗提醒下意识到了问题。
第四十种，台下重又喧闹起来，气氛热烈。
“呜呜呜，霏宝好棒，爱了爱了。”
“想要霏宝用‘藤蔓生长’橄榄我。”
特招生小姐日益壮大的迷妹团体们如同在偶像演唱会现场的狂热粉丝，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嘶，这施法速度……嘶，这法术储备量……嘶，她的魔力不会枯竭么？”
“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掌握45门法术，今后可还了得？”
“46种了。”
“你们数错了，明明是48种。”
有人在争论李霏的法术储备量，满脸羡慕。
丹尼尔也不禁感叹，拍拍艾利克斯的肩：
“太可怕了……这就是宗师之资的含金量么？真羡慕你们这帮怪胎。”
“不。”
艾利克斯摇了摇头：“少年宗师的学习能力也没有这么……过分。”
“不是吧……”
丹尼尔心中一颤，他相信艾利克斯的判断，因为人家真有个序列2的院长老爹……
……
白府。
光屏上“转播”着魔法学院热身赛的实况，白梦婷提议的，理由是“霏宝被毒打或者毒打别人都很能助兴，妈妈爱看”。
但显然，她错了，不能说没能起到助兴效果，只能说兴致全无。
“天纵奇才。”
白梦婷的义母、城主伊丽莎白女士对着光幕中的身影发出赞叹。
这位美貌多金的贵妇盯着李霏，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仿佛婆婆看到了中意的儿媳，只是多出了几分蒸腾的水汽，像是年轻的小妈在审视唾手可得的小白兔继女，显得有点怪：“婷婷当初跨入序列9半个月，掌握了几门法术来着？”
“四十八门。”
亲生女儿抢答道。
白梦婷鼓了鼓脸，忽然起身，穿衣下床，径直走向寝宫大门。
“婷宝，怎么了婷宝？继续呀。”
今日请假的卡丽妲调侃道。
“业精于勤荒于嬉，今后我每天修行一个钟头。”
白梦婷闷闷道。
“没关系的婷婷，就算比她差一点，在妈妈眼里你也是最棒的。”
伊丽莎白的眼中满是宠溺，口中说出的确是拱火之语。
毕竟这个义女，自幼就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资质，让伊丽莎白又是欢喜又是头疼，就算翻遍神话传说，也很难找出榜样，给她带来激励与鞭策。
她又看了眼光幕中的李霏，笑容更甚。
这下有了。
白梦婷并未回应她，只是嘟囔着什么“老娘真没开、只是资质冠古绝今”“但臭妹妹绝对开了”之类的话。
“继续么？”
卡丽妲轻抚城主亲生女儿的面颊。
“嗯啊。”
……
当李霏射出一颗火球后，全场哗然，在场学生无不从座位上站起。
“我看到了什么？火球？哈，我懂了，一定是自然系法师新研究出的看起来很像火球术的法术，哈哈哈……”
“疯了一个，抬下去。”
“太快，太快了。”
学生们神色复杂，望着擂台上风华绝代的身影，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笼罩在心头。
领悟某一系超凡知识，只是学习法术的前提——就如同数学知识中的几何与代数一样，哪怕天分差不多的学生，也各有所长。
通常而言，他们会在教师的指引下，找出自己擅长的法术来学习，一步步积累自己的法术储备量，最终培养出成熟的、能够独挡一面的法术体系。
但哪怕有法术水晶之类的资源，研习法术也是非常艰难曲折的路程，再加上实战演练、学习知识、筹备晋升仪式等环节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导致低序列法师几乎不可能掌握太多法术。
通常而言，只有中高序列的法师，方能在高屋建瓴之下，轻而易举领悟大量低级法术；资质卓绝的天才理论上也能做到，但他们不可能在低序列停留太久，掌握的法术量自然也有限。
而李霏才晋升序列9多长时间？
根据公开的报道，李霏在一个多月前，还是个对超凡知识一窍不通的打工妹！
之前打工的餐馆还被采访过，罗琳大婶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李霏当初如何在困苦艰难的环境下，通过努力与聪慧帮助餐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得到客人的一致好评，并省吃俭用买来书本，在路灯下学习……
而现在，短短数十日，李霏就在万众瞩目下大放光彩，不仅释放了数量惊人的法术，更是展露出双系超凡知识入门级别的造诣，这样的天赋实在过于惊人了，就算在四千年前的神话时代，也显得梦幻，让人难以置信。
“六十六门一阶自然系法术，一门混乱系法术……”
视线从未离开过的艾利克斯见李霏停下了动作，显得有些遗憾：“旷古绝今的资质。”
“她的施法速度、法力值总量也绝对比普通序列9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丹尼尔捂脸，发出悲鸣：“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从一个序列9的法娘身上感受到恐惧……你觉得呢？”
“三年……不，如果是她的话，一年半载足矣。”
艾利克斯不禁握住剑柄，眼中有炽盛而明亮的战意在燃烧：“等她跨入中序列，拥有完整的法术体系……我会与她一战。”
“不愧是你……不过也对，低序列的法娘确实没什么战斗力。”
丹尼尔哑然失笑，认同且羡慕于好友的这份自信。

第一百零六张 “汪”
——差不多了。
当裹挟炽盛热量的火球咆哮着撞向被“枯叶乱舞”缠身的格蕾丝后，李霏停止了施法。
六十多种法术，这种表现已经对得起自己所挥洒的汗水了，再多就离谱了。
层层叠叠的枯叶在高温下燃烧，又如同烟花般炸开，带着金红色余烬向四方洒落。
李霏对绚烂的焰火视若无睹，左手轻抚右肋，右手负在身后，优雅且从容地向台下鞠躬，如置身于金色歌剧院里的音乐指挥家，在演奏完毕后，向仍沉浸在慷慨激昂旋律中的观众们宣告整场演出的谢幕。
哗——
掌声如由远及近的潮水，初时零星响起，最后如隆隆雷鸣，不绝于耳，就连教师都不禁露出笑容，抚掌赞叹。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赛，正如院长所说的那般，打出了水平，打出了风采，并且没有暴露李霏“真正的实力”——因为以实战来衡量，如此混乱的施法次序与节奏，李霏早就被战士突脸一百回了。
但没人会觉得刚才李霏所展现的就是她的全力，毕竟有如此施法速度、魔力量与法术储备，怎么可能会是弱者？
必定在藏拙。
“可怕，难以置信。”
苍老的声音在克莱恩耳边响起，语气中带着惊叹之色：“若她早生四千年，就算是诸神也会为之惊艳……”
“希望这次交流活动不会太早碰到她吧。”
克莱恩苦笑。
对于他而言，来魔法学院接受教学只是次要目标，核心目标是攒够三万学分兑换一件藏物，并在C-3号折叠空间中寻求契机，补齐他的传承。
交流活动的奖励就显得非常重要。
而有人在笑，自然有人想哭。
比如梅蒂斯家族的大少爷。
“该死……”
肯尼斯脸色铁青，眼神有些狰狞，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尽管不想承认，可他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悔恨之意。
肯尼斯比大部分人都更加了解李霏，他很清楚，李霏晋升序列9还不到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领悟两系超凡知识，掌握几十门法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约定好的决斗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下去了。
哪怕决斗中杀死她合理合法，但只要肯尼斯敢下杀手，今后梅蒂斯家族的人再也别想踏出洛西布鲁克半步，否则必然招来魔法学院无止尽的追杀。
毕竟这种天赋太惊艳了，连双子星都难以企及，必然会被视作核心培育种子，连总院都会派遣高序列强者前来笼络人心。
他的视线，转到了格蕾丝身上，眸光明灭不定。
从这一刻起，暗算李霏的风险也被无限放大，肯尼斯意识到，原本的计划必须要废除了。
如果仅仅是特招生的话，格蕾丝在折叠空间里杀了她并伪造成意外，只要手脚干净些，家族再出些钱运作打点一番，哪怕院长阁下有所偏爱，也不太可能为了死去的天才，把活着的天才往死路上逼——真要瞒不下去，大不了舍弃格蕾丝便是，反正以妮可的一贯作风，不可能堵在城门口截杀梅蒂斯家族的成员，肯尼斯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早晚能挽回妮可的心。
可现在，他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备上重礼放低姿态，请求李霏的谅解。
二，确保格蕾丝能与李霏在折叠空间中同归于尽。
没有过多犹豫，深知李霏秉性的肯尼斯心中就有了答案。
如果去求和的话，那个厚颜无耻的碧池百分之两百会开开心心收下礼物，之后继续与梅蒂斯家族作对。
从他在街上偶然瞥见李霏，并有了兴致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李霏和梅蒂斯家族之间，必然有一方要倒下。
“留不得你了……”
在肯尼斯转冷的目光中，枯叶的余烬被风吹散，用超凡物品抵挡了这一次伤害的格蕾丝睁开眼，青空般的眼眸随着李霏的身影而转动。
李霏的视线却并未在扑克脸小姐身上停留，她自顾自转身，向擂台外走去。
“等等。”
格蕾丝的声音传来，李霏脚步一顿，用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回眸注视她。
李霏隐隐意识到，大的要来了。
果然，在万众瞩目之下，格蕾丝攥紧拳头，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请让我，当你的狗。”
尽管扑克脸小姐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语调中难免带上了颤音，肌肤上也有红云浮现。
“what？”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
台下传来一阵骚动。
大部分学生都还沉浸于李霏刚才惊艳绝才的表现，与同学窃窃私语，注意力并不在擂台上。
可前排同学却亲眼见证了匪夷所思的展开，一时间瞳孔地震，世界观收到了冲击。
而感知力极强的教师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瞠目结舌者有之，更有人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
就连李霏方才展现出不可思议的天赋，他们也没有过于失态，而是强装镇定，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教师，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
“请让我当你的狗！”
格蕾丝决然而深沉地注视着李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随着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沉重的喘息声最先打破了沉默。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师，亲手带出过高序列的学生，也击毙过走上歪路的逆徒……可我从未见过如此……如此……”
有白发苍苍的老教师瞪大双眼，看着惊世骇俗的一幕，不禁捂住胸口喘气，连胡须都一颤一颤，怀疑自己在做梦。
“啊这……”
一直在偷吃零食的伊蕾娜呆住了，整袋炸土豆条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我拷！真刑啊！”
“魔法学院的学生都这么会玩么？”
终于反应过来的学生们炸开了锅，全场沸腾。
有人在起哄，有人嗤笑觉得荒谬，也有人感到失落，心里酸溜溜的——梦中情人要跟另一个梦中情人跑了。
“我反对！”
李霏迷妹团体的一名成员最先抗议，坚决抵制这种行为。
“我觉得可以。”
“外冷内M面瘫学妹X完美校花，什么神仙CP，爱了爱了。”
但很快，有迷妹团体的成员表达了截然不同的观点。
霏宝唯粉和CP粉的战争，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愣着干嘛？上啊！”
二年级的学员中，忽然有少女拍了拍好朋友的肩，催促道。
“诶？”
莉莉丝仍处于大脑宕机状态。
“上去宣告主权啊！人家都对你的小学妹做这样的事了，你还能忍？换我肯定忍不了。”
莉莉丝的好友怂恿道。
“没错没错，看好你哟莉莉丝。”
另一位好友也跟着给莉莉丝打气：“虽然她颜值和你半斤八两，个子比你高了点，身材也比你好了那么一点点，资质也能也比你高……不过没关系！你是咱们班上最可爱的！上吧莉莉丝，拿下校花小姐！为了二年二班的荣耀！”
终于，莉莉丝回过神来，瓷白肌肤刷地一下变红，发出羞怒地声音：“你们去死啊啊啊！！”
……
“这……”
在一片喧闹中，肯尼斯身子后仰，露出错愕之色。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格蕾丝为了彻底得到李霏的信任，竟然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兄妹之情嘛？
宁愿舍弃尊严，也要手刃仇人！
看来，格蕾丝也意识到了李霏天资的可怕，打算加快攻略进度了么……
接着，肯尼斯捂住嘴，掩盖自己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
这一刻，他无比确信，哪怕与李霏同归于尽，格蕾丝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有二五仔如此，何愁不能事成？
李霏，你也没想到吧！
不，不行，要忍住，现在还不能笑……
肯尼斯竭力控制着情绪，可他看着李霏动身走向格蕾丝的一幕，身体仍忍不住一抽一抽，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
……
“请……”
连耳朵根子都在发红的格蕾丝，鼓足了勇气想要第三次重复自己的恳求。
她眼中是真挚而毫无保留的情愫。
——我把你推下了深渊。
——那我就陪你一起下去。
些许羞耻感而已，与李霏所遭遇的折磨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一根食指堵了她的唇。
当李霏温柔明媚的笑容重又映入那青色瞳孔的那一刻，热泪也充盈而出。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李霏也深深看着梨花带雨的格蕾丝，似乎要把这一幕烙印在心底。
格蕾丝小姐的爱让她悸动，以后兴许舍不得让她流泪了呢，所以要把握机会，好好欣赏这让人流连忘返的绝景。
时间被无限拉长，李霏好好驻足在令她悸动的美景前审视了两秒，才伸出手，用指腹擦掉她的泪水，笑得萧索而寂寥：
“我原谅你了。”
接着，她转身下了台，步履匆匆，无视了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走向休息室。
“诶？”
格蕾丝愣了半天，才如梦初醒般追向李霏的背影。
当她追到休息室，拉开大门时，恰好看见李霏偷偷逝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又抬头对着自己展颜而笑，似乎时间又回到了好几天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在我面前还要伪装呢。
格蕾丝眼帘颤了颤，轻轻关上休息室的门，走到李霏面前，指尖缓缓伸出，想要触碰李霏，又担心惹恼她，最终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格蕾丝小姐。”
李霏挤出笑容，话音未落，格蕾丝就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贴合，细嫩五指穿插在指缝里，又紧紧扣住。
“请让我……”
格蕾丝不知道该说什么，笨拙而执拗地又要重复那句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当初的要求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当我的狗’。”
李霏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到了，格蕾丝，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这一刻，李霏的笑容有些凄美，格蕾丝读懂了她的眼神：
我已经……回不去了，你不要把自己也搭进来。
“不。”
格蕾丝拒绝了李霏的好意。
善良而温暖的人，不该独自在泥潭里挣扎。
我愿意被她踩踏，当她的垫脚石。
格蕾丝这么想着，那双青空般苍远清澈，甚至有点厌世感的眸子，此刻竟变得有些滚烫：“请让我当你的狗。”
李霏也读懂了格蕾丝的心意，垂下眼帘，语气幽幽道：
“那你可能会看到我……黑暗且不堪的一面。”
“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格蕾丝心痛而义无反顾地做出了承诺。
——我的新家要有新的住客了。
“那……”
李霏抬起头，露出了格蕾丝从未见过的，娇媚又带着邪性的笑容：“先叫一声吧。”
“什么？”
格蕾丝震撼于李霏此刻陌生却令人沉沦的美，像是流淌着毒药与鲜血的玫瑰，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跟着我学，汪。”
李霏的声音变得甜腻起来，如涂抹在刀锋上的蜜糖，迷人又危险。
扑克脸小姐霎时间面色绯红，连微凉的掌心都开始变热，渗出丝丝汗液。
她咬着下唇，凝视李霏良久，才长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接着又酝酿了几秒情绪，才发出低低的叫声：
“汪。”
“大声点。”
李霏欣然而笑，温声细语地提出要求。
“汪。”
第二遍，简单了许多。
“乖孩子。”
李霏笑得甜美而愉悦，捧起她发烫的脸，接着凑了上去。
……
“后续呢？就没了？”
“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抽签仪式现场，学生乱成了一锅粥。
为何美貌而前途光明的特招生，会向更加美貌的特招生当众提出此等骇人听闻的请求？
那句“我原谅你了”到底意味着什么？
绝岛天使小姐会不会答应如此无理的请求？
信息量太大了，让人难以猜测、难以预料。
“今年的抽签活动，带劲！这不比热身赛有意思多了？”
有人发出赞叹。
“太耀眼了。”
有人仍沉浸于刚刚两名美少女之间的故事中：“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无法预测的命运的舞台！”
目睹乱糟糟的现场，院长阁下的笑容逐渐和善起来。
魔法学院的校风素来自由，遵循多元化、个性化的教学准则。
女同学之间谈个恋爱、表个白什么的，算不新鲜事。
但如此离谱的举动，甚至让学生都无心关注第二场热身赛了……就不得不略作惩戒了呢。
“真是让人头疼的孩子呢。”
妮可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的克洛伊：“见笑了，院长小姐。”
单单从省略了一个副字的称呼，就能看出真·院长阁下的《情商》。
“刚才那样……还有这样，也是友谊么？”
克洛伊金瞳灿灿，望着休息室的方向。
她能看到里面？
妮可心头有波澜泛起。
对于高序列强者而言，隔墙透视并非难事——可魔法学院在这么多年的运营下，早就被层层叠叠地仪式保护到密不透风，哪怕是序列2这般伟大的存在，也无法在不破坏仪式的情况下，隔墙看到休息室里，两位特招生小姐情难自禁的场景。
妮可本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窥探到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
但显然，身旁的副院长小姐似乎有着某种惊人的特质，能在不经意间做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妮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克洛伊那双似乎有神纹流淌的金瞳，笑容不减道：“是的，关系要好的女生经常会这样——倒不如说，这才是友谊深厚的体现。”
“据说，感情特别亲密的姐妹，甚至会一同孕育女儿，作为友情的结晶。”
“我明白了……谢谢。”
克洛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白皙如玉、颀长优美的手指却在不经意间抚上了自己的唇。

第一百零七章 院长小姐截胡了院长女士
由于场面过于混乱，第二场热身赛被延后了半个钟头。
“这……也是友谊么？”
休息室里的互动让天使小姐愈发难以理解了，她不禁再次开口询问，希望博学而可靠的院长阁下能帮她解惑。
李霏与格蕾丝已经在情难自制之下，开始创造友情的结晶了。
可为什么会抽打脸蛋，还说“哭给我看”呢？这不是仇人才会做的事么？
“每一段友情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有旁人或许无法理解的相处模式。”
好为人师的院长阁下耐心地解答道：“她们不都乐在其中么？”
“……”
克洛伊金瞳里的神纹颤了颤，对友情的理解再创新高。
而妮可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则变得有些湿润，轻抚自己的锁骨，双腿交叠。
想把她们一起泡进红茶里。
伴随绵长的呼吸，妮可那白皙的指尖刺入搭在肩头的发辫中，来回搅动，同时一则法力简讯发送给格奈娅，打算今晚久违地去金橘子酒馆消遣一下。
不多时，院长阁下遗憾地叹了口气，格奈娅回复了她的消息，表示今晚花魁小姐已经被预约了。
“院长小姐，你是怎么与李霏认识的？”
妮可忽然提问道。
“我……不太擅长与人相处，想要学习怎么交朋友，然后有一位前辈告诉我……”
克洛伊很是实诚地将原话复述了一遍：“金橘子酒馆里的女孩儿都很喜欢和素不相识的俏佳人做朋友，说话也都好听，去了那里就跟回家一样。”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今晚也会去见她。”
吼，原来是被你截胡了呀……
妮可坐直了身子，笑容更为和善：“哦？哪位前辈给了你如此……具有开创性与颠覆性的建议？”
克洛伊如实交代：
“梅洛蒂亚。”
罪魁祸首找到了。
话音刚落，妮可和善的目光转向了某位脸蛋发红的金发女教师，她似乎仍沉浸于表演赛上出人意料的展开中。
梅洛蒂亚显然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额头上多出了一个大写的、血红的“危”字，面对院长的注视，她还灿烂地笑了笑，有点单纯傻气。
妮可也一副勉励下属的宽厚温和模样，对她点了点头。
下一秒。
院长办公室里的抽屉自己拉开了，梅洛蒂亚的档案自己飘出来了，钢笔自己动了，在密密麻麻、交叠红色叉号的师德评价那一栏里，又覆盖了新的红叉上去。
……
休息室的长椅果然没有家里的大床好。
李霏重又恢复了优等生的做派，用礼貌且谦逊地微笑回应同窗们的注视。
在第二场热门赛即将开始前五分钟，她耳边响起了妮可的声音。
一分钟内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话，每超时一秒扣一百学分。
太久没有自己动手穿衣服，导致穿衣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但喝药动作很熟练，包括安全药剂，以及能够消除脖子上大量可疑痕迹的药剂。
总算在最后一秒免于被扣除学分的命运。
此刻，她如同昂贵又精美的洋娃娃般，任由前后左右的女同学替她打理有些凌乱的秀发——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为了同窗关系和睦，很受欢迎的特招生小姐并没有将这项能凸显感情亲密的任务单独交给某个同学，而是任由她们一人捧着一缕长发，用指尖或木梳来回梳理。
“霏宝霏宝，你和那个……胆大至极的家伙，后来怎么样了？”
有唯粉忍不住开口询问。
“保密哟。”
李霏俏皮地眨了下右眼，一发wink将她击沉。
“霏宝，你用的什么牌子香水呀？有种让人心跳加快的感觉……”
有女生把李霏的发梢放在鼻尖，脸色有点红，像是吸了微量猫薄荷的猫咪。
——姐妹，别闻了，会生病的，病名为魔女依存症……
李霏忍住捂脸的动作，摊手回答道：
“朋友送的自制洗发膏。”
魔女体液，甚至体香，本就有传播魔女依存症的效果，高强度运动后更容易令人上头。
只不过低序列魔女，传染力有限，除非剂量很大、接触时间很长，否则恐怕要借助秘术、仪式、药剂等才能让人中彩；而中高序列魔女，能够主动控制传染力强弱，以免不慎让人中招。
“霏宝，你是怎么做到学习法术那么快的？讲点讲点。”
总算有一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了。
李霏欣慰且认真的反问道：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西布鲁克么？”
“诶？”
带有书卷气的小法娘疑惑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迟疑道：“应该……见过几次。”
“我没见过，因为那个时间段我总是很忙，甚至没空看一眼窗外——哪怕我购买了能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一小时内的超凡物品，也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李霏笑了笑：
“所谓的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比你优秀的人，也比你更努力么？
在同学们敬佩且崇拜的目光中，第二场热身赛开始了。
这场热身赛的交手双方是战争学院的两名代表。
艾利克斯身着淡金色铠甲，俊朗不凡，一手扶着剑柄，如同一株青松，树根深深扎进土壤，沉稳却不失朝气。
他的对手是看起来二十岁所有的女性，短发清爽利落，身上是简单的背心皮甲，十指套有指虎，有种刚毅锐利的气势。
一般而言，女生的齐肩发就能用短发来形容了，而这名女生的头发长度还不到一指；她的肤色还算白，可上面密布着浅浅的伤痕，不少伤痕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会残留一辈子的程度；并不算夸张但仍能用臌胀来形容的肌肉，让她不似大部分女生那般如水柔婉，却显得英气逼人。
——由于超凡力量的存在，恩洛斯的女性超凡者只要用心保养，就既可以拥有肩山扛岳、翻江倒海的力量，又能维持吹弹可破的肌肤与柳条般的细腰，而不用担忧变成蛋白女王。
但显然，战争学院的这位女战士根本不在乎魅力，而是全力以赴地追求力量。
李霏看着她，不禁与知画女士做出了对比：
虚假的战士——行动不便的长发、盈盈一握的腰肢、看起来羸弱不堪细长胳膊、一掐就能出水的白嫩肌肤、含情脉脉的眼神、纤尘不染的白裙，还有种冰肌玉骨的仙气。
真正的战士——利落且不易被敌人扯住的短发、结实有力的肌肉、厚实牢固又不会阻碍到行动的皮甲、粗壮且肌肉线条分明的大腿、锐气逼人的眼神。
“柯瓦，平民天才。”
女同学适时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角色：“听战争学院的朋友聊起过她，属于……很拼命的类型。”
“据说，她有蛮族血统，还是个狂热的实战爱好者，每天都是带着伤回家的。”
李霏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了擂台上，打算好好见识下真正优秀战士的作战方式。
“你先请吧。”
艾利克斯自信且从容道。
“呵。”
柯瓦拧起嘴角嗤笑一声，双拳碰撞，带着血锈色的指虎发出脆响。
她像是一条雌虎，双腿陡然发力，以狂猛迅捷的姿态冲了上去，借势一脚踹出，带起呼啸劲风。
这种速度与力感！
艾利克斯瞳孔一缩，他意识到，短短半个月没和这个女人交手，她又进步了。
当——
他抽出半截长剑横在胸前，精准挡下了犀利狠辣的踹击，可力道之沉超出了他的预料，在刺耳的闷响中，艾利克斯重心失衡，身体晃了晃，向后退出半步。
柯瓦没有趁势追击，用满是野性的桀骜眼神看着他，伸出大拇指，随着手腕转动，正对着艾利克斯的拇指指尖向下戳了戳，以挑衅的姿态回应她对所谓“风度”的嗤之以鼻态度。
艾利克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接着抽剑出鞘，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
“我会全力以赴。”
……
“嘶……战争学院的人都这么勇么？”
台下已经有新生发出惊叹。
擂台之上的二人，似乎忘了这是一场表演赛，都打出了真火，血洒擂台。
柯瓦双拳舞得虎虎生风，指虎照着太阳穴捶，包裹金属护膝的膝盖也时不时抽冷子顶向要害；艾利克斯也没再留情，双手剑大开大合，剑锋上有斗气光芒在闪烁。
他们像是人形的猛犸、泰坦巨人的幼崽，每一个动作都会掀起劲风，带有凌厉的破空声响；偶尔肢体碰撞，发出骨骼断裂脆响，可更为狠辣的攻势却如疾风骤雨般呼啸而至，都是要命的手段。
大部分小法娘都没见识过如此激烈的对抗，她们双手抱胸，身子后缩，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既是兴奋又是担忧。
显然，她们充分意识到了在低序列，尤其是刚踏上超凡之路的前两年，法师与战士们在战斗力上的悬殊。
咔嚓。
擂台上的交战终于迎来尾声，柯瓦一拳砸在艾利克斯的腮帮子上，后者倒退卸力、免于头颅碎裂的同时，一剑斩断柯瓦的胳膊，鲜血如注喷涌——这一剑若角度偏离些，就可以劈开脑袋。
“我输了。”
遍体交错血痕的柯瓦深深喘息着，弯腰拾起仍在抽搐的断臂，又平静地转身走下擂台，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立刻有精通生命系法术的教师走上前，替她修复伤势。
她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目光仍盯着艾利克斯。
——这是我第三十一次输给你。
——可下次未必。
而台下的学生们也回过神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为这场凶险而激烈的战斗送上喝彩。
相比之下，战争学院的学生们气氛热烈，并未被满地鲜血与惨烈伤势而影响到情绪；而魔法学院，老生们还算从容平静，可新生们却显得心有余悸，心不在焉鼓掌的同时，还在面面相觑。
“交流赛上的对手都是这样的么……还好是两大学院随机组队，不然……”
有些新生已经胆寒，斗志受到打击。
“不慌，先让他们出个两年风头，等咱们法术体系成型，还不随意戏弄这帮只会冲锋的蛮子……”
也有人在嘴硬。
事实上，法师们哪怕跨入中序列，掌握了“位移、控制、输出、防护”等全套法术，打造出成熟的法术体系后，大部分法师，也不是战士的对手。
毕竟在九系超凡知识中，战斗系是纯粹为战而生的，追求的是极致战力，哪怕面对包罗万象的法术，也能力破万法，凭借坚不可摧的体魄、出类拔萃的抗性与天崩地裂般的爆发力，逆行于法术洪流中，强行斩首。
而法师的强大在于更全面、多样的功能性——战士们哪怕能一拳击穿巨山，让江河断流，如果亲朋好友受了伤，还是要乖乖抱着牧师们的大腿，请求尊贵的生命系法师们施法救人。
纵观教科书上的战争案例，很多情况下都是高序列战士盯着高序列法师杀，如果斩首成功，则把目光瞄准中低序列的士兵，一路砍瓜切菜，凭借惊人武力值，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决定战局；但要是没限制住法师，让别人舒舒服服把魔力倾泻出来，用范围性杀伤法术把己方军队屠杀殆尽的话……战士就要顶着五花八门的单体杀伤法术与诅咒性法术，被铺天盖地的敌人活活围殴致死了。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在单挑上，法师整体逊色于战士，但只有“战斗系”超凡者才算得上战士，侦查系超凡者总体而言与法师们旗鼓相当，而不够富有的贵族系、战争系则是垫底中的垫底。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结论是盗贼公会、雇佣兵公会、魔法学院等强大组织搜集了大量情报后最终整理出来的。
更有趣的是，尽管“在单挑时，法师的整体胜率逊色战士”几乎成了恩洛斯大陆的共识，但大部分组织统计出的数据尽管有一定出入，可差距一般在5％以内；而以魔法学院为首的一应由法师组成的势力，公布出来的数据却在“合理、公平且严谨的修正”后，硬是把七三开弄成了六/四开……
只能说，尊贵的法爷法娘们也有尊贵的自尊心呢，嘻嘻。
什么，足够富有的贵族系？
对于他们的战斗力，不论任何组织给出的数据都是一致的：
贵族系超凡者只要钱够多，家底足够厚实，至少在跨入高序列以前，单挑基本无敌，“建议战略性转移”。
“霏宝，有信心吗？”
一旁的女生戳了戳李霏的肋骨，有些心虚道。
“我会守住魔法学院的荣光。”
李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同时，心中的紧迫感让她悄悄捏住了拳——
交流活动开始前，必须晋升到序列8！

第一百零八章 三人小队
李霏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不是艾利克斯与柯瓦的对手。
他们二人绝对已经跨入了序列7，序列9的李霏哪怕有系统加成，在属性上也是被反过来压制的一方。
装备也无法形成优势——本届交流赛的规则中有一条，是如果打算使用“满月”及以上级别的超凡物品，需要事先向学院申请，得到允许后方能使用。
毕竟学院想要看到的是学员们在这场交流活动中得到鞭策、激发潜能，而非家境优渥的学员们靠着长辈给予的装备表演“神仙打架”。
不仅如此，消耗品的数量、规格也有所限制，以免出现贵族系超凡者横扫无敌的局面。而这也断了李霏靠氪金取胜的可能。
更不用说，两大学院的低年级学生在实战水准上也有很大的鸿沟——魔法学院在低年级阶段，安排实战活动的频率不高，毕竟法系超凡者在起步时，需要用大量时间来冥想、钻研法术，学院也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理论教学上；哪怕有“户外课”，教师们所能锻炼的，无非是学院的反应速度、危机意识、距离控制等，要求学员能通过“走位”规避一些危险，除此之外，能教的东西实在乏善可陈，毕竟学员们掌握的法术太少了，与其想着“怎么把寥寥几门低阶法术玩儿出花来”，更快掌握更多、更强的法术，才是理智的选择。
可战争学院哪跟你整这套？
除了偶尔指点一下斗气修行，以及“常见超凡物品与生物的鉴别”等基础课程外，比起说教，他们更热衷于“活动式教学”。
在课堂上喝着咖啡翘着腿，和颜悦色给学生剖析法术模型原理、探讨施法要点、交流超凡知识的本质……在战争学院是不存在的，教师们各个都是暴躁老哥暴躁老姐，有什么战技要掌握，都直接把学生拉到空地上，边揍边讲解，记不住就毒打……
因此，战争学院的教学模式痛是真的痛，但战斗力成型的速度也远比魔法学院更快。
如果想要在交流活动中脱颖而出，李霏就必须要好好利用剩下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正当李霏对短期规划做出修正的同时，抽签环节也开始了。
一支硕大的发光圆柱体在场地中央浮沉，上面有432名参与活动新生的姓名。
院长阁下轻轻打了个响指，圆柱体就开始旋转，上面的学生姓名仿佛被离心力给“甩”了出来，化作点点荧光，漫天荧光无序漂浮着，显得美轮美奂。
很快，密密麻麻的光点发生了接触，接着彼此就会“黏”在一起，直到三粒光点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才会缓缓上浮，并且那种粘合力也会消失。
几十秒后，432粒光点变成了144个三角形，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擂台上空。
“那么，是时候揭晓答案了。”
妮可如拨弄琴弦般优雅地拂动指尖，齐齐整整的三角形立刻变成了三个熠熠生辉的姓名，大量姓名又鳞次栉比地排列成一张名单，这也是交流活动的抽签组队结果。
台下传来阵阵躁动。
学生们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新出炉的名单，搜寻自己的姓名；有些学生发现队友是与自己相熟的同窗，忍不住转头招呼，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李霏也平静地扫视着名单，很快找出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院长的女儿，在公正的、随机的抽签活动开始前，就猜到自己的队友是谁，也合情合理吧？
格蕾丝
李霏
莉莉丝
在确认自己的“猜想”后，李霏才把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二年二班，对着某位双马尾正一点点扬起的金发继女笑了笑。
事实上，在搜寻李霏这个姓名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大部分同学，观看名单的次序是这样的：先找自己的名字，再找李霏的名字，最后找一找暗恋的同学的名字。
毕竟，谁不想和美貌又天资卓绝的特招生小姐组队呢？万一组进一队的话……那种剧情就足以写进某些流行小说的开头了。
就连男同学也不例外，他们还不太确定李霏的取向，但就算确定了，部分人也无法打消某些令人反感的侥幸与妄想。
还有小部分同学，则是先找李霏的名字，再找自己的……
显然，早在好几天前，他们就注定会得到失望的结局。
当李霏的“唯粉”们警惕地盯着隔壁班级那位表现可疑、露出错愕与惊喜之色的格蕾丝小姐时，二年二班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双马尾小姐，加油，我们看好你。”
莉莉丝的同学给她鼓劲助威，但这显然不是针对两大学院的交流活动，而是另一种层面的较量。
“区区新生，就敢和学姐抢学妹，莉莉丝，守护二年级生的荣光，你义不容辞。”
另一名伙伴也在拱火。
“实在不行……加入她们也算成功。”
第三名女同学更是语出惊人：“总比出局了强。”
“你们够了。”
莉莉丝冷着脸，双马尾来回晃动，抽打在她们身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红彤彤的脸，出卖了她的情绪。
……
艾利克斯的目光停留在名单上。
好友丹尼尔兴高采烈地抱住他肩膀：
“稳了稳了，看来我可以提前买香槟了。”
这对好朋友与班上另一位同学组成一队——在看到名单的一刹那，丹尼尔就意识到，这回交流活动，稳了。
三个战士系超凡者，还都是二年级生。
这样的菜刀队，在这种级别的赛事上，是无比强力的组合，势不可挡。
更不用说，其中一人还是战争学院低年级的首席。
乱杀！
“不可轻敌。”
艾利克斯摸了摸方才被指虎打歪、此刻仍隐隐作痛的下巴，颇为认真道。
“嗨，这不是轻敌，叫理性判断。”
第三名队友也凑了过来，与他们勾肩搭背，在同学们羡慕的调侃声中得意洋洋地分析道：
“隔壁的绝岛天使小姐就不谈了。三法娘，拼颜值，绝对找不出比她们能打的，但在比赛里，能撑过两轮就算胜利。”
“柯瓦，她那俩队友我都不认识，肯定不是咱们学院的，并且在魔法学院也名气不大，她再拼也不可能带动两个平庸的队友。”
“魔法学院二年级的特招生，分到的队友也不尽如人意……”
“所以，就凭咱们这硬实力，完全没有输的理由嘛……”
在他挤眉弄眼的同时，同学们纷纷笑骂：
“去你的，祝你们第一轮翻车。”
“你就嘚瑟吧。”
“如果只有艾利克斯跟丹尼尔两个人的话，冠军肯定是他们的，加上你可就不一定了。”
“我跟艾利克斯他俩一队我也能赢，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一片喧闹中，艾利克斯在李霏、柯瓦的名字上稍稍停留，尽管眼中略微有失望之色，可嘴角终究是噙起笑容。
……
“比设想中要好。”
克莱恩望着名单，目光平静。
柯瓦
克莱恩
艾玛
“保二争一。”
只有他能听见的苍老声音如是道。
“大叔，你对我太有信心了吧。”
克莱恩瞥了眼李霏。
“在当前阶段，战争学院那个小崽子再加上两个资质不错的战士，确实难以力敌。”
乔森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他们甚至不需要过多磨合，只要冲上去捉对厮杀，维持足够快的节奏、给对手足够大的压力，就能以力破巧、所向披靡，击败几乎所有队伍。”
“至于李霏……呵，序列9、序列8、序列7的法系超凡者，序列等级最高的那一个还是牧师……这样也好，毕竟对于这种级别的天才而言，适当的失败也是必要的，这能给她带来鞭策，能沉下心来好好积蓄自己，以免毁于自大。”
乔森缓缓诉说着自己的推断。
“可我记得……李霏也擅长近战。”
克莱恩回想起了李霏在维拉尼安捶杀矮人战士的场景。
“序列9的战士罢了，这份资质着实让人惊叹，可她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打磨自己，将天赋彻底转化成战斗力。”
乔森悠悠点评着李霏，有种智珠在握之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宁愿对上艾利克斯，也最好不要对上李霏……”
克莱恩嘟囔了一句，最后眉头舒展：“总之，不论对手是谁，我都会尽我所能的。”
“本该如此。”
……
在院长阁下宣告了近期内课程规划上的调整，并对学生们送上寄语后，抽签活动终于告一段落。
在交流活动结束前，魔法学院的新生课程会有所压缩，给临时组建的144支小组更多沟通与训练的时间；每周至少有两节实战课程，由教师指点各小队如何协同作战。
显然，这并非是为了交流活动，才特意做出这样的安排，而是两大学院有意为之，让学员们明白怎样“合作”。
毕竟在超凡世界里，独行侠终究是少数，在大部分情况下，超凡者们都要与他人携手，方能达成目的；这就意味着，怎样与或熟悉、或陌生的战友协作，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技能，至少不能拖后腿，否则在超凡之路上恐怕寸步难行。
塑造良性竞争氛围给学员带来鞭策、对学员做出更全面准确的评估以便于因材施教、锻炼实战能力、培育合作精神……这一切，都是交流活动的初衷。
趁别人没注意的功夫，花魁小姐悄悄瞥了眼站在一起交谈妮可、克洛伊、梅洛蒂亚三人，脖子稍稍前倾，莹润粉嫩的唇线抿起又张开。
啵。
动静很小，但考虑到那三位的实力，必然有所察觉。
所以——她们会不会为争夺这个飞吻的归属权而打起来呢？嘻嘻。
抱着很是欠透的想法，李霏撩完就跑，先向格蕾丝递过去个眼神，又噔噔噔跑到二年级二班，对着学姐们双手合十，笑眯眯道：
“借用一下莉莉丝学姐。”
莉莉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霏扯住小手拽走了。
二十分钟后，三人坐在了一家咖啡厅的包厢里。
“来两升咖啡，不要糖，多加奶。”
李霏以一种在高档西餐厅里要全熟牛排加筷子的做派点了单，不过由于花魁小姐实在太美了，所以显得活泼且可爱，店员小姐红扑扑的脸以及悄悄瞥她的眼神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事实上，这也是为了活跃氛围——与沉默寡言的扑克脸小姐以及刻意避着自己的莉莉丝小姐在一起，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不利于♀磨♀合。
“要喝些什么？我请客。”
李霏扬了扬下巴，对莉莉丝异样的情绪视而不见。
开玩笑，这么点小场面就露怯，那今后岂不是豪宅还没住满人，就得被柴刀劈死？
“随便。”
“随便……”
两人异口同声道。
话音刚落，格蕾丝与莉莉丝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尴尬。
“呀，你们好有默契哦，显得我有些多余。”
李霏苦恼地摊摊手，又对店员小姐露出笑脸：“那她们和我一样吧。”
不多时，店员小姐吃力地端上三份桶装咖啡。
“谢谢。”
李霏轻而易举地提起咖啡，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与此同时不动声色地藏起店员小姐红着脸暗戳戳塞到她掌心的小纸条，才优雅且淑女地抿了口咖啡。
不得不说，这家店相当实诚，充分满足了客人“多加奶”的意愿，这十二斤咖啡里至少有六斤奶。
而花魁小姐有三大喜好，奶味浓的咖啡、薄荷重的烟草、人妻属性满满的大姐姐。
嘻嘻。
李霏一口喝掉咖啡，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满足又遗憾地回味着。
如果换成独角兽奶，那将会是绝杀，可惜换不得。
“对于交流活动前的磨合训练，大家有什么提议么？”
李霏从餐桌前起身，自顾自坐在包厢边的沙发上，端着咖啡杯，以一种舒适而轻松的语调开口道。
“我都行。”
格蕾丝稍加踌躇，也离开座位，紧挨着李霏坐在沙发上。
咖啡，撒了出来。
莉莉丝的法师袍被咖啡浸湿，心中滋味难明。
这个，这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
勾搭我的……继母。
抱着酸溜溜的念头，莉莉丝鼓起脸，看向格蕾丝的眼神有些警惕。
格蕾丝：？
您哪位？
咱们很熟么？
瞪我干啥？
“嗨呀，忘了你们还不认识了。”
李霏笑容不减道：“不如……咱们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李霏，序列9，魔……咳咳，职阶是德鲁伊……掌握基础自然魔法、入门混乱魔法、入门战斗。”
在两人震惊、错愕的眼神中，李霏瞥了眼剩余的潜能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交流活动前，我有信心晋升到序列8的【猛禽德鲁伊】，甚至……掌握至少一门中级超凡知识。”

第一百零九章 公平且公正地逼宫
同样的序列等级，强弱之分也非常明显，而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掌握的超凡知识在什么境界。
以序列8为例，最基本的晋升条件是“领悟入门级超凡知识”，绝大部分刚晋升序列8的超凡者，都属于这个层次。
而有些序列8的超凡者，已经掌握了基础超凡知识，可以为晋升序列7而作准备。
但总有凤毛麟角之辈，早早触及了中级超凡知识，离序列6只差两场晋升仪式。
简而言之，同样的序列等级下，掌握的超凡知识最多会有两个境界的跨度——只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了，甚至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毕竟恩洛斯大陆可没有什么“压制修为好好打磨基础，贸然突破会影响道途”的说法，冥想也好、钻研法术也罢，都是为了触及更深层的超凡知识，并突破到更高序列；只要序列等级提升了，对法则的契合度也会有所提升，并且冥想效率更高、思维更敏捷、精力更充沛，这时再回过头来恶补基础，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就导致，超凡者一旦掌握下一个级别的超凡知识，就会把搜集晋升材料、准备晋升仪式等事项的优先级放在最前面——通常而言，只有那种深陷于折叠空间或者某处绝地无法脱身的倒霉蛋，才会出现序列等级与领悟的超凡知识层次脱节的局面。
而李霏显然不失那种倒霉蛋，格蕾丝与莉莉丝意识到，她是属于资质过于出众，导致来不及准备晋升仪式，就水到渠成触及到了更深层的超凡知识。
这样的事实太过荒诞了，毕竟低序列的晋升仪式难度并不高，耗时也不会太长，她们很难想像，到底拥有多么可怕的资质，才能让晋升速度追不上超凡知识的领悟速度。
这一刻，有些别扭的莉莉丝与格蕾丝竟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之色。
终于，莉莉丝消化了这个惊人的信息，她抬手合拢不自觉张开的下巴，闷闷道：
“莉莉丝，序列7，光牧，掌握……基础生命魔法。”
牧师途径，序列9牧师，序列8白牧师，序列7光之牧师……从教科书上记住的信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时，李霏察觉到，莉莉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相形见绌的资质让她有些羞涩，另一方面，作为精通女人心的女讲师，李霏推测她可能隐瞒了某些信息。
——不诚实的坏孩子，看来得尽早展开♀深♀入♀磨♀合，撬开她的嘴才行呢……
继母小姐的嘴角翘了翘，流露出愉悦的意味。
“格蕾丝，序列8，单张。掌握基础混乱魔法、入门侦查。”
格蕾丝也说出了自己的基础情报。
特殊职阶！
李霏眉角一挑，格蕾丝的职阶显然是稀少而隐秘的，多半是来源于她的传承。
而职阶名称，让她想起了恩洛斯大陆一种古老却历久弥新的纸牌玩法——纸牌共51张，分为三组不同的颜色，每种花色都有十七张牌，上面标注着1~17的数字；而规则类似于扑克牌的“炸鸡”，每位赌客拿三张牌比大小，单张最小，对子大一些，再往上是顺子，同色顺，以及三张数字相同的牌所组成的“金色微笑”。
“序列9是什么职阶呀。”
李霏探头，面露好奇之色。
反正包厢里都是自己人，花魁小姐很是不见外地打探起了隐私消息。
“幸运儿。”
面对李霏的问题，格蕾丝并未迟疑，哪怕她与莉莉丝不熟。
“幸运儿途径么……”
李霏点了点头。
能够深入开发的一系列职阶，会被统称为一组“途径”，而途径名称通常以第一个职阶来命名，比如“魔女途径”、“牧师途径”、“德鲁伊途径”等。
显然，格蕾丝小姐的途径一听就知道与幸运挂钩，与她的混乱射手传承很搭。
莉莉丝垂下脑袋，用余光瞥了眼自己的青铜胸针，还有另两名队友的银色胸针，感到阵阵烦闷与失落。
两个新生，在超凡知识的境界上，已经不逊色于作为学姐的自己。
她似乎已经窥见了今后被远远甩开的局面。
输给李霏倒也罢了，可格蕾丝轻而易举超越她，让莉莉丝难以接受。
原本只想安安心心当个牧师、不让母亲担忧的念头动摇了，她又回想起那个女人对自己说的话……
“莉莉丝？”
李霏伸手在继女面前晃了晃，让心不在焉地她回过神来：“走神可不是好习惯哟。”
“啊，抱歉……”
莉莉丝脸红了红，飘忽眼神出卖了她有些心虚的情绪。
“所以，对我的合宿集训计划有异议么？两天时间，大家处理下个人事项，然后一起搬到我家住，以便于磨合队伍、培养默契、交流感情……训练所需的药剂和陪练我可以提供。”
继母的唇凑到她耳边，语气中带着蛊惑之意：“我家的房子很大，训练累了可以直接睡……”
莉莉丝的脸更红了。
她又回想起了自己的初吻。
虽然情有可原……但总之，这个后妈很危险！
跟她同居什么的……这种事绝对不要！
莉莉丝本想拒绝的，但格蕾丝答应得太干脆了。
“好。”
格蕾丝点头的同时，握住了李霏的手，发凉并有薄汗的掌心无声诉说着她紧张不安的内心。
显然，她很清楚自己会见到知画女士。
对于那位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东方女性，格蕾丝也有很好的印象，更不用说大家曾一并出生入死，怎么说也算得上战友。
可自己却把她的女朋友给……
格蕾丝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苍青色眸子中的羞愧与负罪感化作深沉决意。
这一步，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
她有了直面苦主……甚至今后与秦知画长期相处的觉悟。
这两人有猫腻！
双马尾像是猫尾巴般警觉地颤了颤。
莉莉丝瞥了眼两人扣在一起的手，拿眼睛去瞪格蕾丝。
这个不检点的坏女人！
怎么可以对我的……继母，勾勾搭搭呢？这成何体统！
捍卫母上大人的爱情，我莉莉丝义不容辞。
这一瞬间，母亲这十年来与自己相依为命、含辛茹苦抚育自己，以及苦苦等候另一位母亲归来，断然拒绝其他男人女人，不肯再嫁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眼前。
而安妮夫人在与李霏相识前凄苦憔悴的面容，以及近日来总挂在嘴边的甜蜜笑容像是刀子一样，搅动莉莉丝的心神。
但不论如何，莉莉丝替自己找到了同居……啊不，合宿的理由，哪怕是酸溜溜的理由：
“……我也去。”
接着，她又凶巴巴瞪了眼格蕾丝，意思是我会对你严防死守，像是蜷缩在主人怀里，对大金毛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格蕾丝：……
初步揭开了魔女小姐的面纱，并努力接受那种混乱本质的她，艰难地对莉莉丝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要学会与别的女人相处……
李霏有些怜惜，攥紧她的手，用自己的力度与温度安抚扑克脸小姐的心。
——所以老天，怎么才能让女朋友真正认可、打心里接受其他女朋友的存在，而不是“无法离开自己，于是委曲求全接受其他人”？总不能还走婷宝的老路吧？部分翅膀打结还行，对对翅膀打结的话……emmmm，我李某人要有自己的道路！
——玛格姬，我总算理解那些犹犹豫豫的xwn迟钝猪脚了，只有保持暧昧不戳破窗户纸，才能假借友情之名，心安理得地让大家都在一起呀……但我李某人不是那种人！
思绪起伏间，花魁小姐被难住了。显然，以她当前的茶道造诣，还无法找到答案。
片刻后，她把这个问题连同“去你的寿命论”一并放在准备长期探索的课题中。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两天内说服知画姐“虽然你才刚和我同居一晚，不过霏霏我呀，马上又要拐回来两个新妹妹了呢”这档事。
“唉……”
包厢陷入了沉默，这一刻，各有心思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
……
院长办公室内。
发须皆白、头戴高高巫师帽的老法师正襟危坐于办公桌前。
他名为赫伯特，李霏开学的第一节法术课，就是由这位高序列的渊博存在授课的——他也最先察觉到李霏在法则亲和力上的异常，只不过那种异常被他理智推断为院长阁下用某种手段掩盖了特招生小姐的资质，以免树大招风。
事实上，赫伯特也只给李霏上过一堂课，毕竟这种级别的存在完全可以作为学院的“底蕴”，安心接受学院供养的资源，埋头在折叠空间或法师塔里钻研法术，不可能长期给学员授课。
只是踏足序列3的这些年来，他始终坚持给每个新生班级上第一堂法术启蒙课，数十年如一日，这让赫伯特受到了教师们的一致尊重与敬佩，在学院内有很高的声望。
至于地位具体有多高，可以这么理解——就算是有望接班副院长的梅洛蒂亚，院长阁下有事没事也能在她的档案上即兴发挥，留下“独到又不失权威”的评价；哪怕梅洛蒂亚个人档案中师德那一栏象征着差评的醒目红“×”比首席治安官卡丽妲女士大腿上的字还多，魔法学院内也无一人敢言。
反观赫伯特执教的近两个世纪，只有一年的评价是不合格，并且做出的惩罚是安排他去看守魔法图书馆，在此期间可以翻阅大量宝贵的知识，明罚暗赏了属于是。
至于评价不合格的理由，是赫伯特在校门口，当众击杀了一位意气风发的新人教师，这也是他曾引以为傲的、具备宗师之资的学生——死者生前利用职权胁迫了几名女同学，导致其中一人自尽。
当然，那会儿女魔头还没出山，不存在什么法律制裁。
“赫伯特先生，有何指教？”
妮可取出一个崭新的茶杯，给他倒上一杯红茶。
“谢谢。”
严谨古板的赫伯特端起红茶喝了口，又放下茶杯：“我建议，把李霏的学员级别提升为‘黄金’。”
“哦？”
妮可勾起嘴角：“这是不是太快了些？要知道，现在只有‘双子星’与极个别高年级同学有这种规格的荣誉……要知道，在往年整个学院都找不出一个‘黄金级’学员都很正常，若贸然给新生评级为黄金，恐怕会惹来不少流言蜚语，抱怨我这个院长不公平不公正呢。”
赫伯特缓缓开口：
“院长阁下的品行与贡献绝非捕风捉影的谣言所能抹杀；而李霏的资质配得上破格待遇。”
他顿了顿，用一种喟叹的语气道：
“特招生年年有，宗师之资不常有。”
“双子星声名鹊起，南荒女战神凶名赫赫，骑士之岭的小太阳冉冉夺目，女魔头的恶名从洛西布鲁克到矮人皇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魔女集会都在蠢蠢欲动，将爪牙伸向教廷，新生代的灰之魔女掳走圣女艾姆妮西亚又全身而退……”
“举世难寻的天才接连不断涌现，我有种预感，或许一个群星璀璨的盛世将要来临了。”
“恐怕在不远的未来，会有一场惊天变故，颠覆这四千年来斗而不破的局势……我们要提前准备。”
此时，赫伯特眼中有神芒与咒文涌动，显得淡漠而高远，如同神灵洒落的眸光，能穿透时间，窥探到未来的一角。
妮可安静聆听着他的诉说，高序列强者已经有了“神性”，他们说出的预言没人能忽视。
“现在，又有两颗新星横空出世，我心中的预感更为强烈……积蓄了那么多年的教学资源，或许到了动用的时候了。”
“没想到赫伯特先生对格蕾丝小姐的评价也这么高。”
妮可笑意更深，指尖轻抚肩头发辫：“可关于上调李霏的学员等级一事……”
“我赞成。”
一直在院长室内默默旁听的副院长接班人表达了自己公平且公正的看法。
“如果她的资质比双子星更优秀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给她水晶级的评价呢？”
友校副院长一开口，顿时成了加倍的公平与公正。
虽然克洛伊不该贸然插手魔法学院的事项；再考虑到与花魁小姐的特殊关系，她在评价环节理当避嫌；可自幼虔心于战斗，说好听点叫有着赤子之心，说实在点就是个连交朋友都不会、裙子都没穿过的自闭直女，哪会整这些弯弯绕绕？
于是，克洛伊如实吐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下，场面竟有种院长大人被“逼宫”的意味了，如果换三个人来，妮可恐怕会笑得很和善。
不过考虑到在场三位分别是大半辈子扑在魔法学院上且直来直去的老教师、直率又很好骗（姛方面）的御姐、不通人情世故的自闭少女……院长阁下略感头疼地叹了口气，无奈摊手道：
“光是资质出色，不行的。”
“黄金级，至少要有令人瞩目的表现；钻石级，那要有足以写在校史上的贡献或成就才行……”
“在写了在写了。”
梅洛蒂亚提醒道：“晋升序列9不满半个月，掌握双系超凡知识，还有至少六十七种法术……”
——准确来说是三系，还有一定的剑术基础，以及不俗的“轻功”。
李霏与尤淑拉对练时的表现在妮可心中一闪而过，笑容却变得和善起来。
梅洛蒂亚的心情她能理解，不过这么拆院长的台，很不好，说明她没有最基本的上下级观念，对自己这个院长不够尊重……
而对院长不尊重，就是想造反！
如此大逆不道，师德有亏，师德有亏啊。
“既然如此……”
用和善的目光深深看了梅洛蒂亚一眼后，妮可略显为难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第一百一十章 给你生个孩子
“如果李霏能在交流活动中摘下桂冠的话，就趁此机会上调她的学员等级吧。”
妮可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她的决定。
“这……要求未免过于严苛了。”
赫伯特花白的眉毛拧起。
“确实。”
梅洛蒂亚小声附和道。
——我是她义母，还是你们是她义母？
妮可笑意更甚：
“破格的待遇，自然要有破格的表现，不是么？作为院长，我总要给师生们一个有说服力的交代。”
“好吧。”
赫伯特的视线停留在北方，没有固执己见，违背院长的决定。
果然。
妮可轻抚肩头发辫，猜出了老法师的心思。
那个方向不仅有市政厅，更有白府。
洛西布鲁克最天才、最强大的法师并非出自魔法学院，这让某些对学院感情深厚、把学院荣耀视作一切的教师而言，是一件令人不甘且羞愧的事。
他们心底无一不希冀着某日，能有一名天资出色到能媲美甚至凌驾于白梦婷之上的学生横空出世。
可这种概率太渺茫了，是没人会说出口的奢望，就连不世出的双子星，与白梦婷比起来都显得失色——现在，不过短短数年，他们竟真的看到了一丝曙光。
尽管李霏还嫩了很多，但至少在序列9这个层次上，白梦婷也不可能比她出色了。
一些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李霏推出来，打造成学院的一张名片，与白梦婷打擂台了。
妮可掩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混沌的笑容。
有趣，太有趣了。
“那么我告辞了，院长阁下。”
再又交流了一些教学上的事务后，赫伯特起身离去，而妮可同样起身相送，待老法师离开，她才走到克洛伊身旁，很具亲和力地邀请道：
“来吧，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幸运喷泉，这可是魔法学院的特色，不可不尝。”
……
天色渐沉。
“我，我该起来做饭了。”
安妮夫人的眼神老往卧室门口瞟，显得有些慌乱心虚。
可李霏用双腿紧紧夹着她的jio，不让她起床，右手探出去摩挲她的耳垂，眉眼含笑：“让莉莉丝随便出去买点呗，多大人了，还怕她饿着不成。”
“都怪你。”
安妮夫人羞恼地拍了下李霏的肩：
“我没脸见人了。”
今天李霏是和莉莉丝一起回来的，安妮夫人本想收敛些，认真给她授课。
可花魁小姐太迷人了，安妮夫人的空窗期也太久了，食髓知味的心，比初恋的少女更为躁动不安。
所以安妮夫人最后能做的，就是用力捂住李霏的嘴，不让坏心眼的学生发出很大的念单词声音。
“明明是安妮老师先动的手！”
李霏理直气壮道。
“唔……”
安妮夫人环住李霏的腰，红着脸埋入她的人心，感受令自己眷恋的温度。
李霏转过身子，捞到床头柜的烟卷，悠悠点燃，享受着此刻的惬意与温暖。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鼓了鼓脸：
“安妮老师嫌弃我。”
“嗯？”
安妮夫人有些困惑。
“那条睡裙，我才穿了一回，你就洗掉了。”
“不，那是因为……”
安妮夫人支支吾吾，却难以说出自己把睡裙“弄脏”的理由，最终含糊了过去。
“哼哼。”
李霏发出鼻音，一手夹着烟，一手环过她纤细白嫩的脖颈，捉住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触感有些黏糊糊的。
安妮夫人毕竟是普通人类，没有超凡体质，出汗后肌肤难免会发黏；而李霏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会出汗了。
可冰肌玉骨的知画女士虽然很棒，但李霏也很享受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安妮夫人反握住李霏的手，眼中母性与柔情蜜意并存，满满的人妻感让李霏很是悸动。
“怎么摘下了？”
李霏忽然问道。
“因为……”
有过婚姻经验的年长女性显然听明白了小女友没头没尾的问题，她下意识缩了缩摘下婚戒的手，眼神一黯。
“你不用为我做出任何妥协。”
李霏摁灭烟卷，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注视着她：“如果有一天你摘下了婚戒，我希望理由是你已经忘了她，而不是担忧于我的嫉妒。”
李霏笑了笑，温声细语道：“虽然确实有一点……不过只要你能让我感受到爱，我就不在乎这些。”
“深情从来不是错误，哪怕不是对于一个人……”
——众所周知，人们更容易接受对自己有利的思想。
——而也只有安妮夫人接受这种思想，将来搬进新家的时候，才能理解并原谅今后朝夕相处的家人要比设想中更多亿点点的事实呢，嘻嘻。
共赢，共赢。
“可是……”
安妮夫人眼眶发酸，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能遇到如此出色、温柔且包容的恋人。
“相互谅……理解是感情长期维持的基础，不是么。”
李霏洒然一笑，又凑到她耳边：“况且我说过，会接受你的一切，哪怕戴安娜姐姐真的回来，除非你不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她顿了顿，用暧昧旖旎的气音贴在安妮夫人耳边说出终极禁忌之语：
“大不了……我和她一起当你的妻子。”
安妮夫人身体一颤。
只要是人，不论多么贞洁专注，内心总会有一些混沌的、不可描述的妄想。
李霏点燃了深埋于贤淑太太心中的糟糕念头。
于是，安妮夫人深深地拥住她，说出了坚定的誓言，比发誓为妻子守节时更为坚定：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她揽得越来越紧，指尖扣进李霏的肌肤。
此刻，只有这么一句话能表达她的情意与感动。
而这位与妻子育有一女的太太，也确实在李霏耳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与婚纱照只隔着几十公分：
“让我给你生个孩子……”
……
年长女性终究在一个小时后以莫大毅力从温存中抽身，起床准备晚餐了。
大部分都是预处理过的食材，很快就能端上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凉菜——安妮夫人母女更习惯吃沙拉，不过考虑到李霏的口味，她会特意去东方人的店铺里购买一些凉拌猪头肉、酸辣海带丝之类的食物。
“莉莉丝，身体不舒服么？”
李霏摆足了温柔后妈的做派，边给继女夹菜，边关切地问道。
看着与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友摆出这幅姿态，重新戴上婚戒的安妮夫人觉得这一幕有点怪，甚至在恍惚中看到了妻子的身影。
“没，没有……”
莉莉丝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米饭。
自从李霏加入这个家庭后，她用起筷子愈发熟练了。
“安妮老师，过两天莉莉丝就要在我那儿暂住一阵了哦。”
李霏自信满满保证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感情一步步加深，她寻思着，就算“少夫人”的称呼通过莉莉丝之口传到安妮夫人耳中，问题也不大了。
“嗯，辛苦了。”
安妮夫人担忧而关切：“这孩子她……”
“我又不是宠物。”
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二人。
“嗯~是莉莉丝学姐照顾我才对。”
李霏笑吟吟地伸出手：“那今后的日子，还请多多关照啦。”
莉莉丝深知自己如果无视这个动作的话，继母的手会一直伸着，于是无奈地与她握了下，又如触电般缩回小手，免得心头浮现太多大逆不道的心思。
花魁小姐迅速地干掉三碗米饭，喝掉一碗蛇女鳞片鸡汤，然后拍拍肚子：
“我吃饱啦，要去工作了。”
“嗯。”
安妮夫人起身，如同贤惠妻子替出门上班的爱人披上外套般，替李霏整理好领口，套上法师长袍，一路陪她走到门口。
由于下午时间不算长，李霏失水量才一升，因此脸色只是有些憔悴；除此之外，感度光环随着等级的提升，哪怕李霏用得很频繁，升级速度终究也是变慢了，相信不难预见，等感度光环提升到Lv10这个难以更进一步的临界点后，花魁小姐那“需要蛇女鳞片才能治疗的灵魂损伤后遗症”会逐渐好转。
“你现在……还需要这份工作么？”
眼见李霏每天晚上都要去金橘子酒馆给客人们端茶倒水，安妮夫人有些心疼。
当然，她的理解和报刊上一样，李霏真的只是在金橘子酒馆端茶倒水，没有不正当贴贴交易，嘻嘻。
“收入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李霏羞涩且纯情地笑了笑：“不过，当初我落难时，格奈娅夫人收留了我，并资助我学习……甚至咱们相遇，都是她牵线搭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我们的媒人呢，这份恩情太大了。”
“因此，我无法离开这份工作，否则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人家现在也算有点名气了啦，不少客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放心吧，我的工作现在很轻松，主要就是和那些客人聊聊天，交流一下修行上的事情，为酒馆留住人气……等什么时候恩情偿还完毕了，我再辞职吧。”
“嗯……”
安妮夫人稍稍松了口气：“那，我抽空去拜访一下格奈娅吧。”
她脸色有些红，显然所谓的拜访是指为格奈娅夫人“做媒”一事而送礼道谢——考虑到李霏的年龄和师生关系，这由不得她不害羞。
——可别！
——格奈娅夫人克制自己不贴贴那么多年，花魁小姐主动投怀送抱都忍着，您这要是还上门炫耀、骑脸嘲讽的话，着实不太合适……
“不必客套啦，我和格奈娅夫人关系很好的，而且她打理生意挺忙。”
李霏劝阻了安妮夫人的决定，同时凑到她耳边，如同背着女儿悄悄和妻子商量大人之间事情的一家之主：“这段日子就让莉莉丝住我那儿吧……等她住习惯了，不再对我们的关系抱有芥蒂，就把你也接过来……”
委屈你了……
安妮夫人点了点头，不禁又拥住李霏，失落而甜蜜。
就算是恩爱和睦的妻子，也没有如她这般处处包容体量自己，为自己而着想……感动与患得患失的自卑感在她心头交织。
眼见转移话题成功，李霏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语调有些歉意：
“那个，我还没准备好养育孩子……我现在无法拿出太多精力与时间陪伴后代……不过我保证，等以后……”
——其实可以丢给妖精们照料，反正我妖精之母被女儿们反向照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得考虑知画姐的心情。知画姐，别人的妻子要给我生孩子，我都拒绝了，看我多爱你，呜呜呜。
安妮夫人堵住了她的唇。
作为过来人，她非常清楚生育后代会给事业规划造成多大干扰，安妮夫人望着年龄足以给女儿当老婆的女友，眼中的歉意比李霏更甚：
“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你还很年轻，还有光明的未来……”
——确实，本姑娘风华正茂，还没玩够呢，没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
“跟我还道什么歉呀。”
李霏眉眼含笑：“我感受到安妮老师的心意了哦，我很感动，也很喜欢。”
这是实话，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李霏像是喝了很烈的酒，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悸动。
吻别后，李霏晕乎乎地骑着扫帚飞出老远，才想起自己忘了“每次学外语时犯点小错误以便于消除安妮夫人自惭形秽情绪”的打算。
但很快，她哑然失笑。
没必多此一举了。
还有什么，比偷腥更能破坏自己在安妮夫人心目中的完美人设呢？
攻略过程中演一演就罢了，但早晚要让恋人们接受真实的自己，否则在未来漫长岁月中一直要演，那太累了……
当然，得控制好水温与节奏。
回到别墅换了身衣服，又与知画女士吻别，李·时间管理大师·霏才匆匆赶赴下一个场子，与下一位受害者会面……哦不，应该是巧笑盈盈接待今晚的客人。
“久等啦。”
随手拉上包厢门，花魁小姐很不淑女地踢掉高跟鞋，被蓝灰色水晶丝袜包裹的纤美足部踩上沙发，膝行到银发泪痣美人的身旁。
这位天使小姐是会发光的，除了熠熠生辉的天使环和灿灿金瞳外，就连乳白肌肤与瀑银发上都隐隐有流光闪烁，发色与妮可、伊蕾娜相似，不过后两者更偏向于那种自然柔和的灰色光泽；面容比格蕾丝更为立体，精美无暇，有种尊贵而神圣的美感，又如同身上的银甲一样高冷，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不仅如此，克洛伊那两米的身高与黄金身材比例，足以证明战裙下的双腿是何等颀长，且腿型匀称笔直，优美而不失力感，搭配银色金属长靴，有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这也是血脉赋予的种族优势，毕竟除了魅魔以外，几乎没什么种族能在平均魅力值上能与天使一战。
花魁小姐熟练地扯来一片天使翅膀，像是毛毯般裹在自己身上，接着嫌弃地用指节扣响铠甲，在脆响声中皱起眉：
“这样贴着很不舒服耶……啊，对了。”
不等克洛伊开口，李霏就弯腰用指尖拎起自己的高跟鞋，又指了指窗户，笑眯眯道：
“走着。”
“什么？”
天使小姐那张清冷面容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花魁小姐一屁股坐到很有弹性的大腿上，双手勾住她脖子：“上回不是说了么？替你挑裙子。”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从窗户飞出去，翘班陪你买裙子。”
“可是……”
克洛伊下意识地收拢翅膀，用温暖洁白的羽翼笼罩怀中由于身高差而显得娇小可人的花魁小姐，语气仍有迟疑。
“别磨磨唧唧的，跟个贵族少爷似的。”
李霏晃了晃双腿，怂恿到：“你要是个娘们儿，现在就抱紧我，带我走。”
啪嚓！
下一刻，包厢窗户支离破碎。
抱着怀中的人类女性，天使飞向了窗外的月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除了弄坏窗户外，我们还能打开窗户飞出去。”
花魁小姐双手叉腰，教训起客人来。
“嗯……”
冒失的天使小姐虚心认错。
“哼哼，不过大家都是第一回翘班，有点失误也很正常。”
李霏的脸色很快由阴转晴，挽起她胳膊，走进一间酒馆姐妹们推荐过的宝藏女装店。
众所周知，天使是能让翅膀与天使环隐藏起来的，只是她们不怎么喜欢这么干——尽管这不难做到，可这会带来“头发被扎成高马尾”级别的异样感，时间一久挺不舒服的，况且天使翅膀本就是战斗与求偶的利器，天性骄傲的高位种族并不屑于隐藏自己。
不过，为了和重要的人挑到心仪裙子，暂且收起也无妨。
“克洛伊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呢。”
李霏替她系上黑色领带，审视了一番，不禁抚掌赞叹。
比超模还要超模的身材，以及完美无瑕的面容，导致克洛伊穿什么都很好看且时尚，仅仅是女士白衬衫加黑色领带、长裤的玛奇玛同款穿搭，也美丽灼目，还有种英气。
花魁小姐又随手取了副金丝眼镜，撩开她耳边长发给她戴上，搭配单纯自闭、表情变化很小的脸，竟有了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很好，虽然不如刚才的裙子……你觉得如何？”
面对李霏的问题，克洛伊望向一旁落地镜内有些陌生的自己，金瞳中有迷茫之色，片刻后才轻轻点头。
“那这套也买了。”
花魁小姐打了个响指并随手拍照后，才把她拉进试衣间。
本来只想买条裙子的，不过亲手替天使小姐换衣服的感觉很不错，有种卑微渺小的人类摆弄高贵又高挑的天使大车……啊不，小女孩打扮超大洋娃娃的感觉，因此李霏显得慷慨大方。
最后，克洛伊还是换上了“半边天使、半边魅魔”的灰白色连衣长裙，左侧显得矜持而得体，有种优雅的美；可随着斜斜的领口，右边却成了露肩、高开叉的打扮，雪白精美的锁骨非常迷人，若隐若现的大长腿则是种族优势的体现，得到了花魁小姐的最高评价。
“哼哼，在同一个房间里换衣服，也是友谊的必修课哦。”
花魁小姐并未着急离开试衣间，而是拿出刚刚抽空写下的一份清单，刷刷划去了“一起买衣服”、“同一个房间换衣服”两项。
“这是《友情修炼手册》，上面记载着姐妹间会做的99件事情。”
李霏把封面是粉色并印有爱心的便签册递给她，笑眯眯道：“等咱们完成这个清单……”
“我们就是朋友了么？”
天使小姐有些期待。
“nonnon哒哟~”
李霏竖起食指晃了晃，眉眼含笑：“我们已经是了，完成清单，是为了变成‘挚友’。”
克洛伊沉默片刻，也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食指：
“那……这样也是么？”
“啥？”
瞥了眼凑到唇边的莹白手指，李霏下意识且熟练地张开粉润唇瓣。
指尖温柔又紧张地伸进粉嫩又带着温热湿气的口腔里，凭借人类女性很难企及的长度，戳了下喉咙。
——玛格姬，密不透风的魔法学院就这水平？连透视都防不了？还是说克洛伊比较特殊……
李霏立刻反应过来。
显然，自闭又单纯的天使小姐过早接触到了姛之间宝贵的贴贴场面。
花魁小姐用力合拢嘴巴，腮帮子鼓起，拿眼睛瞪她。
留下牙印后，李霏抬手揉了揉她的秀发：
“好孩子别学这个。”
“嗯……”
克洛伊觉得莫名有些失落，她无法理解为何内心那种充实而愉悦的感觉会忽然消失，并有种心脏仿佛在下坠的感觉。
显然，李霏并不打算利用天使小姐的单纯，骗她给自己生孩子——反正天使小姐在劫难逃，早晚要怀上人类女性的崽儿，因此低劣且低级的谎言还是少用些为好，不符合花魁小姐的段位。
“但好孩子也该有糖果吃。”
花魁小姐笑了笑，环住她后颈，仰头、闭眼、撅嘴，踮起脚尖。
随着清单上“亲吻面颊”这一项被划去，充实愉悦的感觉又充盈在了克洛伊心头，几乎要溢出。
“等完成这九十九项，我们可以做一些更有趣的事……”
留下暧昧耳语后，花魁小姐又展现出高段玩家应有的“七擒七纵”基本功，转而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紧扣克罗伊的掌心走出更衣间，朗声道：
“买单。”
……
当友谊清单上的内容还剩九十项时，李霏较为早地结束了今晚的工作。
回到酒馆，花魁小姐凭借格奈娅夫人的宠爱，在一番撒娇后免去了窗户赔偿费用——事实上，就算换个姐妹来也不可能被罚，李霏都明白“人脉”有多么重要，格奈娅作为酒馆BOSS自然也不是笨蛋，战争学院副院长阁下肯带着姐妹破窗跑路，这份情谊远比一点金钱更具价值。
事实上，格奈娅夫人已经充分意识到，如果有花魁小姐这般素养的公关多一些，或许要不了几年，魔女集会就可以明牌叫板六大阵营了……
在休息室里跟姐妹购买了一些魔力水晶并兑换魔女积分后，李霏带上新的仪式知识与素材回了家。
“少夫人。”
在妖精们的问候声中，李霏蹬掉高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有些劳累的脚掌感受到放松与舒适。
知画大小姐的长发披在肩头，还残留湿意，身上是素色睡袍，显然已经梳洗过了。明明她已经有了不生污垢的体质，却仍保留着每晚睡前用浴桶泡一泡的好习惯。
她正在教导苏玲儿一些知识，见李霏回来，有点苦兮兮的苏玲儿向李霏递来求助的眼神。
“知画姐~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嘛。”
李霏走上前去，环住她的脖子，鼻尖凑在有些湿润的长发上，嗅着其中的香味。
“先吃饭吧，洗澡水给你准备好了。”
秦知画摸了摸李霏的脸，却并没有起身的迹象。
给苏玲儿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李霏埋头扒拉米饭，又走进浴室。
超大号的木桶，里面冒着腾腾热气与香味，添加了秦知画亲手调制的药物，表面还飘着花瓣，像是一杯精心煮制的花茶。
在妖精们的伺候下宽衣，李霏用足尖试了试水温，等肌肤慢慢适应这样的温度，才慢慢钻进去，闭眼享受热量传递到身体内的满足感。
药液也起效了，从系统面板里的一系列功效来看，缓解疲劳是最基本的，如果普通人类女性坚持泡个几年，不仅魅力能提升一个档次，还能滋补气血、提升免疫力、延年益寿。
除此之外，这幅汤药还有非常强效的固本培元之效，相当于蛇女鳞片·PLUS——用多了可以给玻璃大炮镀上一层防护膜，不至于一触即溃，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某些药效对我来说完全没用呢……”
心中刚有某种念头浮现，一双手就攀上她的肩，轻轻替她揉捏穴位，不用睁眼就知道是知画女士的，李霏靠在浴桶边缘，发出惬意的鼻音。
接着另一双软乎乎的手伸了上来，触碰在颈部，有些凉意。
嗯？
李霏睁开眼，只见苏玲儿红着脸，忐忑且紧张地在知画大小姐的指导下，寻找一个又一个穴位，推拿手法有些生疏。
“知画姐，你这是打算把玲儿姐收做衣钵传人了嘛。”
李霏笑道。
“是，但不止如此。”
逐渐切换到当家大夫人模式的秦知画平静道：“玲儿会陪我出嫁。”
苏玲儿小脸更红了。
秦知画私下与她谈了话，表示愿意给她选择的机会。
苏玲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倒不如说，贴身侍奉倾国倾城的少夫人与大小姐什么的，谁又能拒绝呢？
“啊这……”
李霏立刻明白了这层话的意思，“通房”、“推腰”等关键词浮现在脑海中：“这……不太合适吧？”
随后，在秦大夫人看穿一切的目光下，李霏身子一矮，半张脸缩进水里，咕噜噜吐着气泡，经历了一番长达两秒的激烈思想斗争。
——本新世纪女权主义斗士与封建思想不共戴天！
——什么？少夫人竟是我自己？那没事了。
于是她钻出来，讪笑道：“但……也不是不行。”
见李霏答应，苏玲儿心跳更快了，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尽管自小被封建思想荼毒。
尽管在第一场短程赛跑中摘下桂冠。
尽管做好了用余生陪伴心上人领跑在另一个没有终点线的赛道上的觉悟。
秦知画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她怜爱地摸了摸李霏的面颊，又取出一卷厚实的布料。
摊开后，长长的布条上装着长短不一的针，像是刑讯工具。
——难不成刚才是在钓鱼？
花魁小姐脸一白，身子抖了抖，有点腿软。
“胡思乱想什么呢。”
秦知画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她一下：“给你调理身体。”
旋即她意识到，自己在李霏面前愈发难以维持以往那般无懈可击、端庄大方的仪态了。
——但，这不也挺好么？
眼见李霏露出狐疑又心虚的小表情，秦知画终究是噙起了嘴角。
……
推拿、点穴、针灸。
带着真气的那种。
温和如水的真气穿过肌肉，无比舒适，李霏甚至能隐隐感受到肺腑在以某种频率振动，血液循环愈发顺畅，似乎连新陈代谢都在加速。
凭借魔女对身体的认知，李霏意识到，如果长期享受这种调理的话，兴许能白嫖几个属性点……
顺带一提，此番调理也有类似蛇女鳞片的固本培元之效，属于是双层防护膜了。
“嗷！”
李霏忽然发出惨叫。
“呀，扎歪了。”
苏玲儿略带歉意的声音传来。
知画女士精通医理，又有不俗武道修为，针灸手艺自然炉火纯青，可这次调理，还带有一定的教学性质……
“玲儿，这可是死穴。”
秦知画叮嘱道：“涉及穴位之事，容不得毫厘之差。”
“知画姐，你可别吓我……”
李霏可怜兮兮道。
“没什么大碍。”
秦知画用指腹揉了揉扎错的位置：“你毕竟有修为在身，玲儿也未曾掌握真气，最多有点疼罢了。”
“唔……”
李霏鼓了鼓腮脸，开始思考。
苏玲儿经过秦知画的悉心栽培，反复背诵理论知识，把人体各处穴位记得滚瓜烂熟；真正上手时又有大拿从旁指导，仍不免出错。
那么问题来了：
萧火火在修为尚浅、控制力粗糙、未经过系统性学习、没有高人从旁指点的情况下，半夜溜进小女孩房里，用性质更为狂猛的斗气给人家“温养身体”，真的不是谋杀么？
还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炼……嘻嘻。
“你要的素材都给你带回来了。”
知画女士温柔的声音拉回了游离飘忽的思绪。
调理结束了，她正细心且灵巧地从李霏身上抽出细针，并对苏玲儿道：“记住这些针摆放的位置，不可出错……调理每三日一次，若我抽不出空，你记得替她做了……我会尽快寻一门合适你的功法出来……早点歇息吧。”
在与红着脸的苏玲儿道了晚安后，李霏又转过头来，望着秦知画，甜甜一笑：
“谢谢知画姐。”
“你……”
等苏玲儿离开，秦知画才蹙了蹙眉，正色道：“是要准备晋升仪式么？”
“嗯啊。”
“你要的这些东西，本质都颇为邪性……”
秦知画有些担忧道：“你真打算在魔女途径上走到底了？”
“嗯。”
李霏点头，脸色也认真起来：“抱歉，知画姐，我与魔女牵扯太深，已经无法回头了。”
“白……知道这件事么？”
“她跟魔女也穿一条裙子的。”
“那便好，至少你在城里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秦知画松了口气，心头滋味难明。
自幼见惯了后宅勾心斗角且心思聪慧的秦大小姐，从三人初次同处就隐隐意识到——旁人终究是妃，可若白梦婷友情变质，那情况就不好说了。
但不论在维拉尼安狼狈向她求救也好，如今在洛西布鲁克也罢，为了李霏的安危，她不得不指望白梦婷的护佑。
这种不甘与警惕感让秦知画如芒在背，真气本能地在体内极速运转，心头无穷灵感乍现，自创功法的缺漏又补足了几分。
这一刻，秦知画意识到，今后要多花一些心思在真气修行上了，不能总把李霏的安危寄托在【外人】身上。
“那个。”
李霏趁势坦白道：“序列8晋升仪式，是传播一次魔女病……”
魔女病，学名为魔女依存症，药石无医，在恩洛斯大陆可谓是臭名昭著，最常见的临床表现，是♀流着泪对妻子/丈夫/恋人说：“抱歉，已经回不去了……”
只能用糟糕来形容的晋升仪式，让秦知画指尖捏着的银针颤了颤。
“我刚好有一片秘密花园……”
李霏心脏怦怦直跳，小心翼翼观察着秦知画的脸色。
在获悉晋升仪式内容后，花魁小姐脑海中最初浮现的，是那位棒打鸯鸯，但有种东方古典美以及雍容华贵气质的高傲夫人秦澜。
不过考虑到知画女士的感受，以及为了尽早晋升序列8，李霏不得不·暂·且放过这位受害者。
“修行之事耽误不得。”
秦知画点了点头，语调变轻，并且从李霏身上拔针的力度着实加重了几分。
——知画女士，你好温柔。
眼见秦知画默许了此事，李霏松了口气，又恃宠而骄、得寸进尺道：“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秦知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就是，学院里有一场交流活动，要随机抽签匹配两名队友……为了磨合队伍，我打算邀请队友到咱家里合宿亿些时日……啊对了，格蕾丝小姐也在，当初在海龟岛一同出生入死，没想到一转眼又阴差阳错成了队友，你说巧了嘛这不是……”
“嗷！！！”
在巨大的悲鸣声中，带着鲨意的银针，精准扎进死穴——不是最长的那根，足以证明知画女士的爱与温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序列8
哗——
随着秦知画拉开窗帘，明媚晨曦映入卧房。少夫人睫毛颤了颤，睁开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只是流露着些许幽怨之意。
她扭了扭身子，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不得不说，知画女士有古之贤妃风范，要求少夫人爱惜雨露，每周最少歇息三天。
于是乎，少夫人昨晚在知画女士的敦促下，用了四颗智慧果……回来了，熬夜冥想的日子又回来了。
互道早安后，李霏闷闷走到衣物间，拉开壁橱，熏香气味扑鼻，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衣物，质地不俗，绝大部分都是姐妹们送的乔迁之礼。
考虑到今天的特殊，她选了那条决胜粉色长裙，然后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早早等候的妖精女仆们飞上飞下替她换衣打扮。
李霏任由妖精女仆们捯饬打扮自己，心不在焉看着一旁的落地镜，见妖精们心满意足的样子，冷不丁回想起了昨晚替克洛伊换衣的感受。
她不禁娇躯一颤：
大车竟是我自己？
一刻钟后，李霏坐在餐桌前扒拉稀饭，桌上有十来样配菜，离她最近的，是酱油煎蛋与炸到酥脆的蛇女鳞片。
“药铺准备开张了，我明天才回来。”
餐毕，秦知画放下碗筷，揉了揉李霏的脑袋。
而苏玲儿也换上了明黄色留仙裙，俏生生站在旁边等候大小姐一并出门。她用余光瞥着大小姐与少夫人的互动，莫名会脸红。
“需要我帮忙嘛？”
李霏乖巧道。
“不必，你现在专注修行为好。”
秦知画的声音温和依旧，只是视线却避开了，显得有些酸楚。
李霏忽然意识到，秦知画是给自己的晋升仪式留了时间与空间……
“嗯。”
她不禁抱住知画女士，早就消失的良心此刻竟隐隐作痛。
为了转移话题，李霏把脑袋埋在她怀里，瓮声瓮气道：
“新店叫什么名字？”
“四季药堂”
“四季如画的四季？”
李霏笑了笑，心中略感诧异。
汉字中的季字拆开为子禾，是“李”与“秦”的下半部分，而东方大陆的语言尽管在语法上与中文类似，可文字结构终究还是不同的。
“嗯，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秦知画蹭蹭李霏的脸，起身道：“好了，我要出门了。”
“嗯……”
李霏默默送她与苏玲儿出门，心头滋味难明。
她垂头丧气走到沙发边坐下，投落出苦闷且沉重的阴影。
两分钟后。
“芜湖！今天知画姐不在家！”
踩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的花魁小姐终究拿出了对得起自身道德值的表现。
“先替我请假！魔法学院和安妮老师那儿都去一趟，说我要闭关冲击序列8！”
“拉姆，家里还有奶茶么？拿一桶出来。”
“夏娃……算了，你养胎吧，蜜糖，给我整点儿薯条，肉酱芝士和番茄的各一份，别的零食也弄点。”
“萨莎。”
一通吩咐后，李霏才端坐于沙发中央，雪白修长的双腿交叠，晶莹雪嫩足尖也一晃一晃，视线转向秘密花园的前女王：“今天你不必去维拉尼安了。”
“是。”
萨莎俯首，温顺得像只奶猫，再不复当初对李霏喊“母人，给我生小妖精”时的那般傲气。
在李霏看来，野生妖精们说好听点是花容月貌的小土匪，说难听点就是女性+高颜值滤镜版哥布林，《哥杀》里面的那种。
而她们的头头萨莎养尊处优惯了，内心脆弱得很，在被生擒并日日夜夜欺压后，很快就绝望了，李霏只是信手撒上几颗名为“温柔”的甜枣，就轻而易举把她PUA出了依赖感——为了治愈她，妖精之母打算试试以毒攻毒的手段，看看魔女依存症与斯德哥摩尔综合征并存，会发生怎样奇妙的反应。
“来，让我看看。”
妖精之母和颜悦色地招招手，紫发妖精期待又忐忑地凑上来，仍由李霏挑起她下巴。
显然，萨莎的颜值比种族平均值高出了一截，紫发及腰，红唇丰润，肤白欺霜，有种美颜成熟的气质；身材也相当出众，有着珠圆玉润又高挑的比例，属于梅洛蒂亚老师那种类型。
“小可怜，这段时间挺累吧。”
李霏抚摸着皱巴巴的透明蝶翼，温声细语道。
“为少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萨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以后维拉尼安就轮流派人过去吧，你每周去一次就行了。”
李霏把她翅膀捋平，又打了个响指，拉姆前脚吃力地拎来奶茶，后脚又马不停蹄地取来昨晚花魁小姐带回家的仪式素材，递到她手上。
低序列魔女的“感染能力”并不强，若打算对目标传播魔女病，要么加大剂量，要么就得借助外力，比如秘术、仪式等。
锁情血李霏已经彻底放弃了，连续自我发电七天难如登天，于是她昨晚兑换了一次性的仪式，能在仪式持续的几小时内极大程度提高魔女病传播率。
虽然仪式素材并不罕见，能从知画女士那儿白嫖……不过考虑到素材用途，如果还让她代购的话，这种行为就无异于要求秦知画买来绿色布料再亲手交给少夫人给自己缝帽子，属实有些过分……魔女小姐有种预感，若自己敢开口，知画女士下回扎死穴的时候恐怕就真敢往里灌注真气了呢……
为了家庭和睦，善解人意的少夫人选择体谅秦大小姐的情绪，用私房钱买来了素材。
“肘，跟我进屋。”
捧着仪式素材，李霏的声音中多了丝丝媚意。
萨莎紧张又期待地跟在李霏身后，蓝紫色眸子里浮现迷离之色。
……
房间里仍残留着秦知画的气息，只是被更浓郁的味道掩盖了。
李霏抓起大桶奶茶欲要吨吨吨，可仰着脖子等了几秒，才发现奶茶已经涓滴不剩了。
仪式成功了。
望着翅膀更皱、紫发也被彻底浸湿的萨莎，李霏心中升起某种亲近感。
就如同上位血族面对自己赐下“初拥”的眷族一样，魔女在传播魔女依存症后，也能与被感染者产生某种本能的感应，随着序列等级的提升，这种无形感应也会得到强化。
“唔……”
李霏长长伸了个懒腰，随手扯过睡裙，推开房门道：“给我倒点水来，破奶茶越喝越渴。”
拉姆早有准备，李霏一连灌了三杯凉白开，算是把失去的水分补充回来了。
她揉了揉妖精们的脑袋，笑吟吟道：“不是我偏心，这次真不能带你们玩。”
——妖精之母在蒙眼捉迷藏的时候可不会只抓一个，不过这次太危险，她可不想让亲生妖精们染上魔女病。
“把房间收拾了吧。”
李霏叮嘱道：“一定要清理干净。”
“嗯。”
妖精女仆们先后飞进房间，忙上忙下，开窗通风，还有两名妖精把萨莎裹在了床单里嘿咻嘿咻抬出去清晰，展现出优秀的专业素养与默契。
拉姆则抱着几件秦知画的衣物准备亲自去洗——为了仪式更加顺利，难免要用到一些调节情绪的工具。
道德值跌到-24了，不过李霏并没有在意，接过夏娃递来的材料与器皿，施施然走向一间空卧室，开始调配晋升秘药。
超凡药剂是一门高深且精密的学问，不光涉及到药物本身的性质，更要考虑神秘学要素，稍有行差踏错，就会把治疗药水变成毒药，或把解毒药剂弄成稀奇古怪、不可描述的药剂——你说对吧，爱戳喉咙的格蕾丝小姐？
可职阶秘药是例外。
或许是因为领悟超凡知识、完成晋升仪式、搜集秘药材料难度过高，导致法则在秘药调配环节放了水，只要把一应材料捣碎了搅和搅和再灌进肚子里就没问题，先后次序乱了也没关系，用量大差不差就行——甚至觉得口味太差，还能加点白糖调调味。
当然，出于谨慎起见，李霏还是遵循当初在魔女集会兑换来的知识，有条不紊地磨碎蛇女鳞片，把白骨花碾成泥……最后添加了几滴刚刚搜集的、尚有余温的橘子汁，又倒进去半杯水。
在李霏放缓的呼吸声中，透明器皿里的材料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零零碎碎的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融合，最终变成一杯乌黑深邃的秘药。
和李霏的良心是一个颜色。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的努力，又一次得到了回报。”
李霏郑重端起独属于她的堕落魔女秘药，深呼吸几轮后，仰头喝下。
——咸甜口，还有种大海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回味，李霏就感受到全身血肉的蠕动与震颤，连脏器都在以某种玄妙特殊的频率在律动。
游离在虚空中的魔力因子前赴后继涌入李霏体内，精纯魔力从源源不断从体内滋生，甚至辐射到体外，让她每一寸肌肤都熠熠生辉，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焕发出蓬勃生机。
“我听到了进化的旋律……”
李霏低语着，她耳边有沙沙声响，那是如墨秀发在疯长；心跳擂动加快了，可不再显得沉闷，反而带有某种魔性，仿佛蛊惑水手们投身大海的塞壬歌喉；血液汩汩流淌，如清澈溪水叮咚作响；精神之海中的法术模型也在嗡鸣声中绽放豪光。
几秒后，李霏感受到酸麻、酥养与疼痛，于是发出嘶吼，满头长发随之舞动，瞪大的瞳孔不断变化成各种形状。
伴随着煎熬又愉悦的异样感，她的身体内部迎来剧变，骨骼变得更为莹白，里面的杂质被蒸发了，似乎被锻造成了坚固神铁，又如鸟类骨骼般轻盈；鲜血殷红到妖异，散发出朦胧光泽；肌肉、经脉也在重组，赋予她更强的力量、更悠久的寿命、更卓越的适应力。
终于，李霏栽倒在地，身体扭动着，指尖抠进地毯里来回抓挠，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体会并享受这场破茧成蝶的蜕变。
……
“rua！”
半分钟后，李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感受着充盈在体内的魔力，恨不能找一位受害者砸十发火球过去。
无处宣泄的精力，让她忍不住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直到最后“咚”地一脑袋撞在天花板上，才捂着额头安分下来。
李霏鼓了鼓脸，干脆躺在床上，轻声呼唤道：
“统。”
话音刚落，面板浮现。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19
序列等级：8
（力量+10、敏捷+10、体质+10、智力+10、魅力+2、幸运+2、统率+2、资质+2、抗性+20％、回复能力+30％、技能效果+10％；属性增益效果提升；第二轮体质蜕变。）
（第二轮体质蜕变效果：进一步增强身体操控力、感知力、免疫力、寿命、消化能力……）
经验值：5724/6000
职阶：堕落魔女
（获得类法术能力“堕落”；道德值持续下降，直至跌落到-5；全系施法速度+20％；全系法术效果+10％；全系法术穿透+20％；神经反射速度+5％；动态视力+5％；敏感度+5％；物理穿透力+10％；额外增加爆发力、感知力、平衡性、柔韧度、伤口愈合速度、体力恢复速度、物理与法术抵抗力……第二轮血脉魔女化。）
（第二轮血脉魔女化效果：进一步增强魔力亲和度、身体操控力……体液、声音、气息对♀魅惑力提升，魔女依存症传播率提升……）
传承：沉沦魔女
法力值：479→549
力量：28→38
敏捷：30→40
体质：26→36
智力：57→67
魅力：377→379
道德：-24
幸运：6（5）→8（7）
统率：3→5
资质：1→3
注：裸装属性。
成就：狼窟灭绝者；绝岛天使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不可逆）
2.蛊惑命运：
越美丽，越幸运（每100点魅力可额外提升1点幸运）（可升级）
3.？？？
知识树：
1.自然系:
入门级自然魔法
入门级循环之理
基础《五行冥想法》（晋升序列8后解锁中级《五行冥想法》）
全系施法速度+30％；全系法术效果+10％；全系法术穿透+20％；法力值回复速度+10％；增加冥想效率、魔力亲和度与法术抗性。
可进入冥想状态，冥想状态中法力值恢复速度提升60％，并逐渐提升智力、魅力、经验值、法力值上限与感知力。
注：基础《五行冥想法》最多可提升20点智力、10点魅力与200点法力值上限。
基础召唤魔法（晋升序列8后解锁中级召唤魔法）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
基础《五行冥想法》
3：战斗系
入门级战斗
入门级武器精通
潜能点：10
法术：堕落（Lv？）、巨龙之力（Lv1）、感度光环（Lv8）……
战技：剑术专精（Lv2）、云龙折第一重（Lv1）、玻璃大炮（Lv10）……
评价：考虑下魅魔魔女呗？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荆棘龟，获得12点经验]
[你杀死了巨钳蟹，获得10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476673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14
系统小姐永远会回应李霏的呼唤。
——呼叫白梦婷或许在忙、或许无人应答，但系统小姐从未让李霏失望过，谁是真姐妹不用多说了吧，嘻嘻。
堕落魔女小姐勾起嘴角，惬意又畅快地审视起面板。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道途
魅力仍旧一骑绝尘，道德反向一骑绝尘；智力也出类拔萃，力、体、敏相对均衡，幸运、统率水涨船高，唯独资质仍然拉胯。
“唔……算上智力挂坠（智力+1）、特招生胸针（智力+2）、妖精密语（智力+3）和轻音（智力+20），只要再冥想一段时间，智力妥妥破百。”
李霏快速心算着，很快得出答案：“现在每点智力已经可以增加7点法力值了……呵。”
花魁小姐忽然绽放笑容，因为她意识到，只要把中级冥想法拉满，自己就算不用燃烧灵魂，就能释放出一发深渊熔岩了！
要是早有这能耐，当初在D-07号折叠空间……还是得老老实实做交易，施法时间足够半兽人军队用飞斧把自己扎成马蜂窝了，并且阵形足够分散的话，一发深渊熔岩其实炸不死多少人……
总之，中级冥想法走起！
一念及此，李霏低语道：
“统，冥想法和召唤魔法，给我加！”
但凡上过网都知道“加点”环节有多么重要，考虑到自己糟糕的资质以及商城里没有“洗点”道具，李霏对潜能点的消耗始终慎之又慎，生怕出错——但不论如何，冥想法与召唤魔法拉满准没错。
前者是五系魔法通用的，加了绝对不亏；至于后者……秘密花园现在每天能产出七八十枚金币的收益！稍加换算，差不多每只妖精每个月可以贡献2枚金币的产值……并且这种收益能计算在财富值内。
而在中级召唤魔法与妖精密语的组合下，李霏每天能召唤出6只亲生妖精！这就意味着，哪怕躺着啥也不干，李霏每天的收入都上涨12枚金币左右……是每天递增12枚，不是只有十二枚！并且还有等额的财富值收益！这种资产增值的效率，可比辛辛苦苦卖酒赚点辛苦钱快多了。
当然，这会有瓶颈，只是在短期内很难遇到——毕竟妖精之母也陆续送去了《妖精的产后护理》、《秘密花园建设要领》、《妖精组织论》、《经济类超凡植物种植技术》等书本，嘱咐李月从亲生妖精里挑一些机灵聪慧的多加研习，而知识素来是最宝贵的无形资产。
当初在萨莎与历代妖精首领的治理下，秘密花园野蛮发育了那么久，妖精总数始终卡在了千余，再难有寸进；并且很多有价值的素材被糟蹋了，没有得到细心看护，导致李某人少赚了好几套别墅，妥妥的负面教材。
相比之下，尤淑拉统御的半兽人部落就是正面案例，凭借残缺的知识，硬是拉扯出一支军队来，分分钟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并在那种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搜刮到万金财富，甚至还搭建出个混乱祭坛来！
妖精之母相信，凭借自己提供的物资、制定的管理框架、源源不断输送的知识与新生妖精……妖精数量与秘密花园产能，少说能膨胀好几倍！
“嗯？”
下一刻，美梦被惊醒，李霏愕然从床上坐起。
召唤魔法等级顺利提升了，可冥想法境界却纹丝不动，并收到了“自然魔法等级不足”的提示。
“唔……每系超凡知识包括一项核心知识、两项附属知识，以及一项特殊知识……自然魔法是核心知识、循环之理与冥想法是附属知识，难不成……”
李霏心中做出猜测，她稍加犹豫后，点亮了基础自然魔法。
随着潜能点的消耗，大量知识蜂拥灌入她的精神之海，洗礼心灵，同时有朦朦胧胧、层叠交错的异象在她脑海中浮现。
时间被无休止地拉长，在须臾之间，她仿佛见证了世界树的枯荣，也有锦簇花团在她脚下盛开又凋零，最终化作玄奥繁杂的图案、线条与符号，明灭不定、跃动不止，诉说万物循环之理。
资质提升到3的花魁小姐，竟被光怪陆离的异象所触动了，心中涌现某种灵感——她试图去捕捉，却一无所获，如同笨手笨脚靠近白鸽的稚童，只能在触手可及之时，眼睁睁望着洁白羽翼消失在天际。
“可惜……”
绿意在眼中一闪而逝，李霏叹了口气。
很快，她就把淡淡遗憾抛到脑后，重又调整好情绪，继续验证猜想。
“统，自然魔法还能升吗？”
系统回以“循环之理等级不足”的提示。
“果然。”
李霏自顾自诉说着新发现的新规律，以便于加深印象：“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的境界差距不能超过一级，特殊知识倒是不受影响……系统，中级冥想法。”
面板里代表自然系魔法的知识树又一次生长，蔓延出更多枝丫，李霏盯着还剩7点的潜能点，补充了一句：
“唯一的例外，是兼修多系超凡知识，先把冥想法境界提上去，从而让入门级魔法与中级冥想法并存……”
知识树：
1.自然系:
基础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二阶自然系法术。
入门级循环之理
中级《五行冥想法》（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五行冥想法》）
全系施法速度+40％；全系法术效果+10％；全系法术穿透+30％；法力值回复速度+20％；增加冥想效率、魔力亲和度与法术抗性。
可进入冥想状态，冥想状态中法力值恢复速度提升70％，并逐渐提升智力、魅力、经验值、法力值上限与感知力。
注：中级《五行冥想法》最多可提升30点智力、15点魅力与300点法力值上限。
中级召唤魔法（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召唤魔法）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
中级《五行冥想法》
……
魔力，更为精纯了。
李霏清晰感受到，原本类似于雾态的魔力，此刻变得愈发浓密，有了几分厚重感。
她忍不住抬手，没有吟唱咒语，也没有激活法术模型，仅仅是纯粹的魔力喷涌，就击碎了窗户上的镜面。
入门、基础、中级这三重冥想法境界的叠加，给她带来了总计全系施法速度+90％、全系法术效果+30％、全系法术穿透+60％、全系法术冷却缩减+5、全系法术消耗-5％、全系法术等级+1、法力值回复速度+30％的增益，还有冥想效率、抗性、感知力、魔力亲和度等永久加成。
除此之外，在知画女士的照看下，想必少夫人也很快能渡过冥想境界提升后的实力增长期，把永久提升60点智力、30点魅力、600点法力值上限的红利吃满。
“呵，或许不用晋升序列7，就能在低序列横扫无敌了呢。”
李霏欣慰地点了支烟，视线转移到堕落魔女职阶上，目光一凝。
不得不说，许愿仪式给她量身定做的职阶很强大，不仅有全方位的施法能力强化，并且充分考虑到了花魁小姐远非等闲法娘所能企及的力体敏三维属性，爆发力、物理穿透、抵抗力、伤势恢复速度等不同层面的蜕变，势必会让李霏的近战能力有突飞猛进的进步，尤其是动态视力与神经反射速度，这两项隐藏属性不光是战士们千方百计想要提升的，就连法师也能从中获益，能游刃有余地规避各种袭杀，并且在战斗中有更精准、高效的施法表现。
唯独有一点……
李霏凝视着敏感度+5％，久久难以释怀，最终发出长叹。
我李某人好不容易从大帝（潮汐间隔3~4min）蜕变为红尘仙（5~6min）……如今却横遭堕落魔女大劫，不仅体质变得更“敏锐”，再考虑到即将升级的感度光环与职阶、序列、冥想法带来的法术增幅……恐怕，得重走一遭红尘仙路了。
她视线继续下移，又定格在类法术能力【堕落】上。
堕落（Lv???）
法术效果：降低目标道德值，施法者道德值越低、魅力与智力属性越高、序列等级越高、魔女血脉浓度越高、魔力输出值越大……则成功率越高，法术效果更强。（受目标序列等级、抗性、意志力、情绪等要素影响）
冷却时间：无
法力值消耗：1~100％
类法术能力可以理解为一种天赋、一种本能，能够瞬发，并且无法以正常学习的方式掌握，甚至精神之海中不会有法术模型诞生，就像月光狼沐浴在月光下会有立竿见影的属性提升一样，是非常珍贵的能力，只有少数职阶能赋予超凡者这种能力。
“有趣的技能……好好开发、灵活运用的话，兴许比那瓶‘解毒药剂’还好用呢……”
李霏满意地点点头。
显然，【堕落】与堕落魔女小姐相性极高，想必今后能大放异彩。
将新获得的职阶来回审视几遍后，李霏确信，尽管傲慢魔女也不弱，但堕落魔女更适合自己！
在下定决心继续定制序列7的职阶后，李霏有些蠢蠢欲动地望向了抽奖一栏，小心思不断在心头浮动：
——不行，【蛊惑命运】每满100点魅力可以额外增加1点幸运，现在抽有点可惜……再忍忍，冥想几天，等魅力破500，就把幸运值拉满，来个连抽！
——这次进阶并没有得到“技能等级提升、冷却缩减、蓝耗减少以及升级时获得额外属性”这几项增益……看来这些方面比别的属性更难以提升，若所料不差，它们或许和“天赋专长”一样，只有在突破低序列、中序列、高序列这样的临界点时，才会有所突破……甚至可以反过来说，正是由于这些能力的进步，才造成了低、中、高序列之间的鸿沟？
——潜能点还剩7点……自然系增益buff+近战，还是自然系召唤+混乱系输出呢……全都要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在仔细审视焕然一新的面板后，李霏对自身变化有了直观且清晰的认知，对系统有了更深入全面的了解，并在心中确定了一部分未来规划……可她同样要面对自己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了。
选择“道途”。
交流赛近在咫尺，赛前特训更是刻不容缓，仅凭自然系法术的话，法娘三人组显然顶不住菜刀队的冲击……
虽然李霏的初心是自然系与混乱系的组合，但正所谓一步踏错步步错，自从狗系统给她抽中了巨龙之力开始，法娘小姐就在近战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她一边回想着当初“绝不会像个莽夫一样走近战路线”的誓言，一边攥紧了手指，仿佛仍能感受到食人魔法杖锤爆敌人颅骨时回馈到掌心的、令她无比愉悦的反震感，以及握住欢欣之刃后，敏捷+50那份轻盈如燕的快乐……
这一刻，李霏脑海中的天平如同风扇板飞速旋转，左边是“一时近战一时爽，一直近战一时爽”，右边是“守护法娘荣光，吾辈义不容辞”，急速运转的思维让脑门开始发热，最终她的思绪变成一滩浆糊。
呜哩呱啦！
最终，举棋不定的李霏发出恶龙咆哮，决定请求专业人士们的建议！
十多分钟后，小妖精们又一次倾巢而出，在莹莹蝶翼舞动间，一片片印有花魁小姐吻痕的绝版信件被送向了魔法学院、战争学院、盗贼公会、雇佣兵公会、金橘子酒馆、市政厅、乃至还未开张的四季药铺……
与此同时，独自在静室中培养“每天努力一小时”习惯的黑发少女，被怀中的振动感打断了冥想。
她睁开带有湿气的眸子，从领口中摸出被人心温度捂到暖洋洋的手机，看到发送来的消息。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问你个问题。我发现自己在战斗、自然、混乱这三系超凡知识上都很有天赋，并且在职阶方面也是有着全面加持的，可精力与资源有限，难以抉择，给我点建议吧。
“哟，难得正经了嘛。”
白梦婷轻笑，莹白指尖在屏幕上跃动，毫不迟疑地敲下回复。
相隔数十里之遥，托腮望着窗外的李霏侧目，拿起桌旁的手机，小声嘀咕道：
“这么快，怕不是在敷衍我？”
指尖一划，新的消息映入眼帘。
悸动战士：曾经我也为这个问题困扰过。
悸动战士：至于答案么……想学自创的五系混合禁咒么？我教你呀。
从俏皮且凡尔赛的语调中，李霏头一回感受到了女魔头的霸道之意。
她笑了笑，回了个“爬”。
而回信的速度比预想中更快，太阳还未落下，妖精信使们就带回了纷杳而至的信件。
秦知画回的是一张白纸，显然，她相信李霏能走出自己的路。
魔法学院院长妮可女士的回信则是“我还有一份魔导师秘药”——众所周知，魔导师的晋升要求是专精三系魔法，她优雅且委婉地表达了“玩个锤子近战”的建议。
战争学院副院长克洛伊小姐的回信简洁明了，只有“战士”二字。
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蕾欧娜则在信件里夹了一片玫瑰花瓣，信纸上写着时间与地点，打算与好友的女友面谈……
梅洛蒂亚……海瑟薇……伊蕾娜……卡丽妲……
李霏逐一翻看了每一封信件，又将它们小心收好。
事实上，在白梦婷回复消息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了答案。
姛的软饭很香也很可口，但贪婪、要强且从不乏野心的花魁小姐，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赶超的目标。
不论有多少种选项，李霏的选择只有一个——全都要，这不单是她在超凡之路上的道途，也是李霏的人生信条，而白梦婷加快了她下定决心的速度。
三系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想要更多。
至于潜能点……恩洛斯大陆不是到处都有会呼吸的经验值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熔炉斗气
“放心吧，既然跟了我，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李霏漫不经心地说出了渣女的许诺。
“嗯。”
萨莎低眉顺眼，跪坐在一旁，精心替她修剪指甲。
晋升堕落魔女时头发与指甲都变长了几公分，头发无所谓，指甲可万万留不得——花魁小姐记得，血族公关伊莎贝拉做过一次美甲，从此就被打上了枕头公主的标签。
“好了，魔女病发作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李霏抽回手，来回翻看了下粉嫩莹润且没有丝毫毛糙的指尖，满意地揉了揉自发妖精的脑袋。
她起身，双手撑在窗台边，似乎对着窗外的夜景发呆，实则在翻看系统商城里的琳琅满目的斗气与真气秘籍。
这么长时间，李霏已经察觉到，商城里的东西看似浩如烟海，能兑换到世间的一切，但实际上是有盲区的。
比方说，各种法术只有“基础版本”——中高序列的法爷法娘们已经可以对法术模型做出微调，甚至独创某种法术模型，这导致光是一阶火球术的变种就成千上万，比如【妮可版火球术】、【白梦婷版火球术】……可系统商城里，只能买到【火球术】的知识之书或法术水晶。
这让李霏做出一个涉及到系统根源所在的猜想——系统小姐或许并非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而是类似于某种传承或者许愿仪式的造物？
可到底多么伟大的生灵，才能创造出如此奇迹？李霏触及过的最接近神之领域的造物，是沉沦女士的许愿仪式，但和系统比起来，许愿仪式就显得“渺小”且“简陋”了。
但如果系统真的出自祂或者祂们之手，那么系统商城里的东西，来历就值得深思了……而只能兑换基础版本，或许就是为了隐瞒身份……
李霏晃了晃脑袋，不再为“我可能只是某个神灵培育的器皿、今后可能会被夺舍”之类过于遥远的事而困扰，她重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价格最高七门功法的秘籍上——请求她人帮助和直接索要财物是两码事，尤其是修炼功法这种素来被秘而不宣的知识，开口讨厌的话实在吃相太难看了……拎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花魁小姐宁愿消耗点财富值。
在反复对比后，李霏排除了四种，在最后三种之间举棋不定。
《龙象波若功》
《九转玄功》
《熔炉斗气》
两门真气修行功法，一门斗气修行功法。
教科书里对真气与斗气的差异还是有过讲解的，真气修炼是从“人”蜕变为“仙”的过程，奠基时温养气血、锤炼皮肉骨，登堂入室后打通任督二脉、奇经八脉乃至周身细微经脉，修为高深之时，还要换血、换髓、冲击穴窍，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而言之，主流的真气修行理念是将人体视作无穷宇宙，从经脉、穴窍等各个方面着手，开发极尽潜能。
或许正因为注重人体的真气修炼体系在东方大陆盛行，才让大商皇朝形成了以人为尊的理念，人族以外的任何智慧生物皆为“蛮夷”——朝廷打着“荡平魑魅魍魉、铲除妖魔鬼怪”的旗号，动辄对鲛人、狐妖等异族进行血腥镇压，只有乖乖俯首、年年上供的族群才能有一隅安息之地。
而像洛西布鲁克这种元素生物满地跑、妖精到处飞、五花八门的种族在街道上川流不息，甚至有不同种族雌性一并孕育女儿的“多元化”城池，若在东方大陆，每年起码被讨伐三百六十回，大儒们的吐沫星子能把城墙给淹了。
显然，这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也是掀起两片大陆战事的导火索之一——哪怕和平了千年，玛格丽特那只屑狐狸，去东方逛青……咳咳，游历的时候都要乔装打扮的，以免露出狐狸尾巴，被朝廷镇妖司找麻烦。
千年前是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当初东方大陆的士卒们下船一看，嚯，满地的精怪异兽哇！怎么还有背生翅膀的鸟人？
然后，好奇打量着黑发黑瞳来客的幼年天使就变成了军功与战利品。
而虎头蛇尾、疑云重重的战事也爆发了。
至于斗气……
三个字概括，嗷嗷嗷！
两个字概括，乌拉！
一个字，莽！
李霏迟疑良久，终于做出决断。
——虽然本姑娘看起来是个人类。
——心里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但我不干人事呀！
——况且魔女除了是职阶、传承以外，还是一个种族……天晓得穴窍、经脉什么的有没有错位。
——总之，再也回不去了呢，作为人类的我❤。
财富值如潮水般下滑，从47673跌落到36675。李霏一口气买下前两重熔炉斗气典籍，才在惊人的价格前止步。
“真贵……还是法术好呀，一百块买不了吃亏，一百块买不了上当。”
李霏感叹着，揉了揉太阳穴。
或许是因为同阶法术模型在精密度、复杂度、稳定性上差不多，因此各类法术的知识之书起码在低序列，几乎没有价格上的参差。
而各种身法、战技……三流货色与绝世神功的精妙程度，在起步阶段就有着天壤之别，导致售价也大相庭径，被拉开了很大的差距。
熔炉斗气显然是精妙中的精妙，顶级中的顶级，第一重就标价999财富值，第二重9999……别看身法云龙折第一重就卖五千，可那五千是直接灌顶掌握的价格！如果只兑换云龙折的修行秘籍，价格只要五百。
不仅如此，斗气甚至无法消耗财富值来掌握，只能用更宝贵且稀少的潜能点。
“统，给我加。”
随着陡然消耗的潜能点，一道斗气漩涡在李霏体内浮现，如同不停旋转的火炉，炽热而精纯的斗气从漩涡中蒸腾涌现，好似狼烟般快速充盈全身，滋养着她的体魄，全身气血几欲沸腾。
可第三重熔炉斗气99999的标价，却冲淡了实力节节攀增的喜悦，让李霏的眉宇间多出了丝丝阴霾。
更高级的斗气，更高级的知识之书、还有定制魔女职阶的开销……
“搞钱”两个大字在心头涌现。
“得想办法提升提升资质了。”
稍稍估算今后在超凡之路上所要耗费的恐怖资粮，李霏面色阴沉地推开窗户，呢喃低语被夜风吹散：“如果能靠自己的本事掌握法术，财富值压力会小很多……另外，也能一定程度上减小对系统的依赖。”
……
又是一个清晨。
感度光环终究还是升级了。
昨晚，迫于经济压力，她放弃了请假的打算，老老实实去酒馆上班接客；下班后，又充分考虑到接下来起码半个月没机会捉迷藏了……于是少夫人一举捕获了连同萨莎与拉姆在内的四只妖精。
尽管各方面属性有了立竿见影的提升，尽管熔炉斗气让她的气血更为旺盛，可妖精之母终究双拳难敌八手，一夜之间体重骤降好几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战斗力的下滑并不如预想中那般明显，还保留了红尘仙的八分功力，否则……嘻嘻。
脸色憔悴的少夫人扶墙而出，吨吨吨灌下一海碗汤，才靠在女儿媳妇的肩上，飞向上学路。
……
“恭喜恭喜。”
明媚阳光中，伊蕾娜那双湛蓝的眸子灵动依旧：“晋升到序列8了哦。”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霏勾起嘴角。
“不过……怎么感觉你的灵魂损伤后遗症更严重了呢？”
伊蕾娜旋即露出狐疑之色：“序列等级提升，就算是灵魂也会蜕变的……”
“天妒英才呗。”
李霏摊摊手，环住伊蕾娜的脖子：“笑一个。”
咔嚓。
两人的笑颜定格在了手机屏幕里。
“这个物品很神奇哦。”
伊蕾娜凑过脸来，花魁小姐转移话题的计划轻易得逞了。
“哼哼。”
李霏笑着，把这张合影存进了一个未命名文件夹内。
她有整理相册的好习惯，不同拍摄对象留下的照片会分门别类摆在单独的文件夹里，并且每个文件夹都会上锁。
比如，扑克脸小姐在D-07号折叠空间里留下的罪证，就被李霏统一放在了《知画女士在闭关》的上锁文件夹里。
如果没有随手整理相册、删除聊天记录的好习惯的话，李霏或许等不到泥头车，就要先一步入土了呢，嘻嘻。
“对了，沙耶在干嘛？”
李霏忽然询问。
“唔……在睡懒觉吧？”
伊蕾娜稍加思忖后回答道。
“很好。”
李霏点头，对着手机一通操作。
伊蕾娜侧过脸，发现李霏正在给一个文件夹重命名，输入了《沙耶小姐在睡懒觉》这一行字。
由于手机是被魔力改造过的，因此多出了自然阵营通用语这一语种，伊蕾娜也能看懂上面的文字。
“嗯？”
伊蕾娜用食指轻点唇瓣，露出好奇之色。
显然，智能手机的操作并不复杂，以灰之魔女的聪慧，一些简单的操作看看就会了。
伊蕾娜像是好奇的猫儿伸出尾巴触碰感兴趣的东西般，用指尖戳了下刚被改名为《沙耶小姐在睡懒觉》的文件夹，又遵循记忆输入刚刚李霏输入过的密码，顿时大量相片在屏幕内浮现。
里面尽是甜美可爱的灰发美少女与国色天香的黑发美人在贴贴的照片，两人亲昵无间，极尽暧昧之事。
伊蕾娜不禁掩嘴，轻呼出声，指着黑发女性道：
“这是谁？”
“这是你最亲爱的妹妹我呀。”
“这又是谁？”
“我最亲爱的姐姐你呀。”
“可……这名字不是沙耶么？沙耶在哪儿呢？”
“沙耶小姐在睡懒觉。”
李霏一本正经道。
延迟两秒后，伊蕾娜领会到了这种特殊的幽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对了对了，伊蕾娜姐姐，交流赛开始前我要和队友们合宿集训……能来当两天陪练嘛？”
趁着伊蕾娜心情愉悦，李霏提出了请求，并重点强调了“姐姐”二字。
集训时间起码有半个月，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羊毛，花魁小姐决定雨露均沾，多拉几个人，每人陪练一两天。
“包在我身上。”
伊蕾娜挺了挺贫瘠的人心，答应得很是爽快。
“姐姐真好……”
正当二人贴贴时，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
“给我放开她！！”
这种带点少年音质感的嗓音很有辨识力，就连李霏都能轻松分辨出来，是沙耶的声音。
李霏转过头，双眼一花，就发现一位俏丽动人、裹着黑色大腿袜的少女站在两人眼前。
由于她冲刺过来的速度太快了，导致黑色短发有些凌乱，像是乱了毛的猫，她用警惕的、带有敌意的眼神瞪着李霏，咬牙切齿。
“就不。”
李霏笑眯眯地摇头，更为用力地双手环住伊蕾娜的肩。
还有什么比当面母牛，欣赏苦主嫉妒的神情更为有趣的么？
“我和伊蕾娜已经结婚了，不许你这样！”
沙耶大声道。
“并没有哦，沙耶小姐……”
伊蕾娜嘴角拧了拧，礼貌反驳道。
“没关系。”
李霏无视了伊蕾娜微弱的声音，笑容不减道：“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不可能！”
沙耶鼓了鼓脸，以坚定不移的语气道：“天无二日，我心里只有伊蕾娜一颗太阳。”
“哦？是么。”
李霏决定给她点颜色看看，于是轻咬下唇，用指尖捏着法袍，轻轻上提。
常见的法师袍有两类，一类是伊蕾娜这种，形似披风，盖住肩膀与背部，但从正面看，纯白还带着蕾丝花纹的小衬衫一览无遗，轻飘飘的丝绸领带系成蝴蝶结，靓丽小短裙下是一双纤细雪嫩的腿，最受学员欢迎。毕竟对于年轻且活跃的少男少女们而言，美观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属性。
另一类则是斗篷状，梅洛蒂亚平日的法袍就属于这一类，只不过是短款，露出长靴与半截被肉色丝袜裹住的丰腴大腿；李霏的守护者法袍也是斗篷装，长款，把脖子以下部位遮的严严实实，只能从袖口看到雪嫩指尖，无异于魅力-2的DEBUFF——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更多的布料，意味着更全面的防护效果，也能承载更强大的力量。
通常而言，选择长款斗篷样式法袍的女学员，十有八九是学霸类型，沉迷于钻研法术，不怎么注重装扮，法袍下穿着的必然是厚实的长裤或裤袜。
可李霏提起法袍后，却是半透明的黑色连身袜，裹在纤细匀称的小腿上，曲线紧致而优美，还有些勾丝，露出白皙的肉色，这与古板保守的装扮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反差——有点像是成熟、高冷、不苟言笑的女总裁，在严严实实的西装长裤下竟然是透明连裤袜一样。
搭配羞怯又妩媚的咬唇动作，直女也难顶。
“唔呃……”
失神数秒后，沙耶用力捂住鼻子，以免热热的液体淌出来。
“哎哟，你脸红啦。”
李霏吃吃笑着，重又放下“裙摆”。
超凡者的意志相当坚定，沙耶对伊蕾娜的感情也执着到病态，就算是将近五百点魅力，也不太容易动摇。
然而，花魁小姐可是在失足短短一个月内，就在千娇百媚的公关中脱颖而出，闯出“花魁”的名号——或许力量平分秋色的情况下，身经百战的战士可以轻松吊锤李霏；但花魁小姐的含金量也不是吹出来的，她在母牛、茶道等方面有着惊艳绝才的天赋，五百点魅力在她火力全开之下，就算碰到魅力八百的存在，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差不多得了。”
最终，李霏乖乖跟着面露和善笑容并抽出法杖的伊蕾娜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吃绝户
“话说，有什么提升资质的方法么？”
李霏站在妮可女士的身后，来回梳理灰发秀发，漫不经心道。
一边行孝一边询问修行知识，对特招生小姐而言是日常，学识渊博的院长阁下似乎并未起疑，一如既往给出了答案：
“资质的改善可并不简单呢。”
妮可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女儿的孝心，顺手端起红茶，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后，用娓娓语调解开李霏的疑惑：
“主要方式有四类。”
“首先是代价高昂的手段，包括仪式与药剂。当然，这类资源只能用“宝贵”与“昂贵”来形容，单单是仪式布置方法或药方就价值连城，搜集到相应素材也难如登天。”
“其次是非常罕见的际遇，比如特殊的环境，还有某些超凡建筑、超凡物品，它们有着提升资质的功效，却可遇不可求——在那些流行小说里，经常会出现主人公吃下某种果实、或者闯入闻所未闻的地点，最终资质暴涨的剧情……但显然，那都是主人公的待遇。”
“除此之外，极小一部分传承、职阶与天赋专长，也能带动资质的成长。”
妮可顿了顿，语气幽幽道：“据说，曾有魔女觉醒过某种魅力越高资质越高的天赋专长……”
！！！
李霏的心跳陡然加快。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敌人。
比如肯尼斯，当初那一手“钓鱼式间谍安插法”着实有创意，仅凭借不多的接触，就凭借直觉隐隐猜到了花魁小姐的秉性，并且计划得逞了，顺利把格蕾丝送到李霏身边——虽然事态发展是他意想不到的。
同理，誓与魔女不共戴天、每次围剿魔女比谁都勤快的院长阁下，她口中说出来的情报，必然有很高的可靠性。
——得去格奈娅夫人那儿打听打听……要是我掌握了资质与魅力挂钩的天赋专长，那还了得？
李霏艰难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手上动作不断，温和耐心地梳理秀发，还时不时把指尖插进发丝，轻轻抓挠头皮——这一手是从安妮夫人那儿学的，能可以帮助李霏得到更细致耐心的教导。
妮可惬意地闭着眼，不疾不徐道：
“最后，稳定改善资质的方法。具体而言有三种。”
“一，提升序列等级。想必你感受过了，每次序列等级的突破，都会迎来由内而外的蜕变，就算资质也能有所涨进。”
“二，钻研法术。你要明白，包罗万象的法术本就脱胎于法则……这就意味着，不断研究法术，本就是领悟超凡知识、由浅及深剖析法则本源的过程。随着你掌握更多、更强、更高级的法术模型，不单单有助于扩充精神之海、打破境界壁垒，就连资质也能得到改进……”
“三，战斗，惨烈的战斗。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能让人大彻大悟、激发潜能，孕育出智慧……甚至，有人在完成“经典”的战斗后，博得了战斗法则的青睐，法则亲和力也突飞猛进，让资质提升了一个档次。”
——玛格姬，为什么没有茶道法则？否则本姑娘必是法则亲女儿好吧。
李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看起来方法有很多，可搜寻各种资源也好，提升序列等级也罢，无一不是难如登天——相对简单些的“构筑法术模型”，也会伴随不俗的财富值消耗……
那么问题来了：
为了节省购买知识之书所花费的财富值，李霏开始寻求提升资质的方法；而想要改进资质，又不得不用大量财富值去买知识之书……
头大。
将扎好的发辫放在妮可肩头，李霏无声叹了口气，脸上笑意不减道：“啊对了，尤淑拉现在住哪儿呀？我想找他叙叙旧。”
……
李霏可以明显感受到，魔法学院的氛围比往日活跃了不少，显然交流活动起到了应有的目的。
刚一放学，就有不少学生匆匆溜出教室，打算与新队友对练了。
“真羡慕你呀，匹配到那么强力的队友。”
李霏叹了口气：“咱们班的荣誉就指望你争取咯。”
克莱恩的队友很给力，一个是柯瓦，表演赛上战争学院的两名代表之一；还有一人则是战争学院侦查系的二年级学姐。
众所周知，侦查系还有个别名叫“刺杀系”，主属性敏捷+附属超凡知识【工具精通】+特殊超凡知识【潜行】的组合，让这一系超凡者盛产盗贼、刺客与射手，威胁性极大。
“比赛还未开幕，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克莱恩微笑着摇头，看起来情绪稳定平和，李霏试图让对手膨胀的场外手段没能奏效。
“走了，我得找队友多磨合磨合，免得输太早。”
李霏摆手告辞，很是熟练地走到三班门口，抱着双手等待下课。
叶淑女士拖堂了将近十分钟，格蕾丝刚走出教师就看到了李霏，尽管仍是面瘫脸，可青色眼眸却明显亮起了光。
“午安，格蕾丝汪。”
李霏压低语调，擅自在扑克脸小姐的称呼后面加了伤害性不大的后缀。
见她脸红了，才把飞行扫帚丢过去：
“去你家。”
“嗯。”
感受着李霏突破到序列8的超凡气息，格蕾丝愣了愣才抱着光轮6s走向校门口。
不多时，扫帚载着二人飞出城外，李霏环着格蕾丝的腰，语调慵懒道：
“咱们合作吧。”
“什么？”
格蕾丝微微侧目。
显然，在经历了折叠空间的事故后，她对飞行显得十分谨慎，甚至与李霏交流时都不敢过于分心，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全驾驶”上。
“把你的木料场和矿场转到我名下。”
满脑子搞钱的李霏理直气壮地说出了欲要侵吞格蕾丝家产的图谋。
当然，对于“自家人”，李霏哪怕是吃绝户，吃相也非常讲究且优雅，给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双赢提议：“不是白拿。产业转到我名下后，我可以帮你免掉全部的税务成本，另外或许还能承接到一些优质业务，降低一些劳动力成本……收入咱俩分，具体怎么分我看看账单再说。”
“嗯。”
格蕾丝毫无保留地信赖李霏。
片刻后，李霏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什么？矿场收入竟然要给梅蒂斯家族上缴八成？”
这一刻，她出离的愤怒了，狠狠把账本摔到桌子上，嗤笑道：“咱们出钱建设、咱们挖空心思经营，最后只拿两成……这不成跪着要饭的了么？！”
“我们需要仰仗梅蒂斯家族的关照。”
大肚便便的管家陪笑道。
“呵。我李某人的产业，需要那等破落户的关照？”
李霏冷笑：“这钱，以后不用交了。”
这话把管家给整不会了，这产业什么时候变成您的了？
他求助式地看向格蕾丝，却见她无动于衷，默认了李霏的说法。
——家主，你们死得冤呐。
——这才走了没几天，产业就没了……什么？我在你们死前就被梅蒂斯家族收买了？那没事了。
管家擦着汗，开口劝解道：
“可……没了梅蒂斯家族的帮衬，某些业务伙伴恐怕会中断合作……”
“没关系。”
李霏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魔法学院不是有交流活动么？筹建场地肯定要木材和矿石吧。我还听朋友说金橘子酒馆的窗户坏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建筑质量不过关，风一吹就塌了，得重新装修，狠狠地装修！还有市政厅……”
“总之，梅蒂斯这钱不交了又如何？还怕没生意不成。”
一番话下来，管家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
以前，木材厂合作对象都是啥？家居作坊、搭建房屋的小商会……魔法学院这种级别的客户，想都不敢想。
从自信满满的语调中，他充分意识到了花魁小姐人脉的含金量，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给肯尼斯少爷报个信。
李霏没再理会他，继续审视账本。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霏对系统的了解愈发详细，其中有一条——她人赠送或自己索要来的东西无法增加财富值，但抢来的、捡来的，还有工作与经营所得资产，则算在财富值内。
若所料不差，等木料场与矿场转到名下，哪怕多出两份固定资产，李霏的财富值也并不会增长；但随着后续运营，这两片产业所产出的效益，应该会计入财富值内，能填补些许财富值上的缺口。
“差劲。”
翻看半天后，李霏放下账本摇了摇头。
哪怕她没有系统学习过会计知识，也觉得这种“家族企业”的财务管理水平一团糟：
大量积压的存货，导致产出的木材至少有三成被“报损”，但李霏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其中肯定有一部分并非自然损坏，而是被中饱私囊了；有很多卖给贵族的木料，价格都低廉到让李霏怀疑是否会亏本的地步；设备开销低得要死，这固然节省了成本，可也意味着工人们在用破旧落后的工具在劳作，效率可想而知；研发成本为“0”，更准确地说，李霏就没有看到关于“改良工艺”方面的开支。
这都不倒闭，估计同行水平也不咋滴。
最离谱的一点在于，这木料场、矿场开设在城外，因此在执法上有弹性，厂里用到了不少奴隶——可为什么贝利克利家的蠢货们会觉得，高价雇佣一批武装力量轮番监管奴隶，逼迫这帮饿得两眼发花的奴隶不情不愿地干活，利润会比用“激励、考评”等手段激发奴隶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自发内卷效率更高？
顺带一提，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有奴隶这种存在——从当地居民里抓奴隶肯定不行的，必然遭遇执法队的铁拳，但像是维拉尼安的土著之流，是完全可以当做奴隶来用的，城里的律法顾问们早就摸索出了一套合理且合法的奴隶制规则，比如：先给他们套上莫须有的罪名，逼迫他们接受“劳动改造”，最后奴隶主们再倒贴钱承包这些看管、改造犯人的项目……
市政厅对此抱以默许的态度，只要把一应手续费、税费交齐就行。
什么？犯人觉得自己被当成奴隶，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如果能活着走到市政厅的话，工作人员会热情接待你，并帮助你办理举报手续——然后再通知“买家”，在市政厅处理意见下发之前，请你们先回去，关上门来好好协商协商……协商过程中奴隶“自杀”或者“突发恶疾而亡”，执法队也不会上门追究。
但显然，奴隶制很低效，而恰好热衷于假期兼职的李霏，除了发传单以外，还是干过一些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的，比如“人工降低论文重复率”……这让她获得了一些知识，真去当会计的话肯定不行，但起码能指点江山，提出一些具有建设性与开创性价值的思路。
“你去门外守着，待会儿要是有半兽人来求见我，就直接带过来。”
眼见自己的产业被如此糟蹋，李霏气得头疼，挥挥手对管家吩咐道。
“是。”
听到李霏的吩咐，管家如获大赦，赶忙告退给梅蒂斯家族报信去了。
见屋里空下来，格蕾丝默默走到李霏身旁，并在李霏的示意下直接坐在桌子上；而李霏一边深思熟虑，一边环住很有弹性且紧致的双腿，脸埋在灰色裤袜上，当抱枕用。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格蕾丝轻轻跳下桌。
“坐。”
李霏很是亲切地给凯南与尤淑拉一人倒了杯茶水，勾起嘴角：“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新的合作。”
这两个踩着整个部落同胞的尸体，最终触碰到新世界曙光的家伙，已经双双跨入了知识序列。
尤淑拉年轻了很多岁，一下子从风中残烛般的暮年半兽人变成了精神矍铄的中老年半兽人，只是气质和蔼依旧。
凯南则是妥妥的司马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再不复新婚时意气风发的面貌——显然，回归后的这些时日，尤淑拉差不多把亲生儿子忽悠瘸了，起码凯南没有对他喊打喊杀，甚至愿意一起做生意。
李霏察觉到了格蕾丝复杂的眼神，于是牵住她掌心，安抚她的情绪，同时开口道：
“就按上午说的那样，这里的木料场、矿场交给你们打理，并给你们相应的分红。”
毫无疑问，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次的交易——尽管尤淑拉那老东西肯定私藏了一笔小金库，但数额想必不会高到哪儿去，这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半兽人想要在洛西布鲁克站稳脚跟，并为超凡之路筹措资粮，最好的方法就是投靠他人。
然而，妮可院长肯定是看不上他们的，不可能重用；部落酋长的名望在洛西布鲁克也不好使，旁人根本不清楚尤淑拉具备多么出色的能力……显然，比起折腾那身老骨头、当个陪练的临时工，尤淑拉更情愿到李霏这儿当高管、赚分红。
而李霏也比较信任尤淑拉的能力，怎么说也是统一了整片小世界的狠人，管理点小生意应该问题不大——当然，考虑到双方都不会信任彼此的人品，法术契约肯定是要签的，李霏还打算雇佣第三方会计，每天核对一遍账本。
“我当尽我所能。”
尤淑拉笑呵呵道。
“……”
凯南坑着头没说话，但显然对这场合作没有异议。
“很好。”
李霏欣然抚掌，又起身把账本抛给他们，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一起来看看你们今后的工作场所吧，边走边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主人翁意识与感恩
几人沉默着走向厂区，尤淑拉一页一页翻看账本，李霏也思索不语，盘算着这两片产业的收益。
贝利克利在“孤儿院生意”如火如荼时，还算得上大户；可被铁拳制裁后，亚尔曼一家只能说是殷实，靠着祖传的木料场经营方法与人脉，每年能有千余金币的纯利。
矿场倒是规模更大一些，可在利润上缴八成后，每年剩下的也就几百。
这意味着什么？
花魁小姐现在一个人卖酒，创造的收益就凌驾于这两片产业之上！
就凭这样的盈利水准，花魁小姐哪怕独吞了，也要好几十年才能买一套一阶法术大礼包，至于第三重熔炉斗气、序列8职阶订制、二阶法术大礼包……那得几百年。
更不用说琳琅满目的超凡装备、包罗万象的魔女传承秘术，甚至是提升资质的药剂了。
——册那，我好穷啊！
——幸好有知画姐替我省下了药剂方面的开销。
李霏鼓了鼓脸又立刻恢复仪态，她加快脚步，走向一片木材垛，弯腰打量。
这片库区离河水很近，估计是为了防火；可后果是环境湿气比较重，部分木料的边缘已经受潮甚至霉变。
册那！
李霏心疼地在心里喷了句，勉强维持笑容道：
“老尤啊，以后卖木料的时候注意点，先把积压时间长的卖了，新木头最后卖。”
她顿了顿，更为心疼地补充道：
“已经坏了的木料一律扔掉，严格控制品质！”
从商业角度上来说，品控很重要，关乎到一顿饱和顿顿饱；从私人角度上来说，打开销路没问题，前提是价钱、质量别差太多。
若别人出于花魁小姐的情面订了货，结果产品太次……那打的可是花魁小姐的脸。
“没问题。”
尤淑拉点头。
“然后得多打听打听，别家木料场是怎么管理存货的，哪怕花钱挖点人也好，不能这么糟蹋东西了。”
李霏继续交代。
她能力有限，只能给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提议，真要把木料场管理好，还是得靠专业人才。
而尤淑拉也从善如流，木料场效益也关乎到他的提成，老板的合理建议他自然会牢记在心。
“好，麻烦你了。”
李霏背着手，如同审查工作的领导般，又赶往伐木区。
那是一片林场，离库区并不远，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伐木，油亮肌肉被污垢染黑，时不时有圆滚滚的树木轰然倒塌，又被抬往厂区方向。
在旁边指挥的、拎着鞭子巡逻的，各个人高马大，结实强壮；
而干活的，则有很大一部分都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浑身上下也乌漆麻黑，有些工人甚至连种族都认不出来了——显然，这些都是奴隶。
奴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苍老，比树皮更为干枯的皮肤上有深深皱纹密布；他们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疲惫与麻木，哪怕监工随意把烟头弹在他们脑袋上，奴隶也无动于衷。
李霏远远看着，并未出面。
木柴可是洛西布鲁克的核心燃料，除了各大建筑商、家具厂以外，寻常人家生活做饭、冬日取暖可离不开木头，就算是有钱人家，也总有壁炉要消耗木料的。
好在洛西布鲁克并不乏自然系法爷法娘，一念之间能让树木疯涨，才没让这座城市陷入生态危机。
李霏踌躇片刻，定下了这里的战略基调：
“你接手这里以后多种些名贵的高价木料，逐步放弃中低端市场……销路我来想办法。再强调一遍，控制品质！”
“你看到有啥好的器具、技术，别省钱，搞来！”
“做大做强，垄断市场。”
“然后……”
李霏眯了眯眼，有些踌躇。
方才她自信满满，谈笑间拍板了战略方向，纯粹是对自己的人脉有信心；学技术买设备挖人才，那是古今中外通用的商业规律，搞起来准没错。
可接下来一些想法，就连李霏自己都难以确定是否管用了。
毕竟实践出真知，就算理论造诣精湛的经济学家，真要去了企业当高管，也未必能胜任使命，甚至会做出失败的决策，更不用说自己这种“略懂一二”的键盘家。
除此之外，外部环境也很重要，某些理论与经验只适用于特定环境下，换到异世界还真未必好使。
她在考虑，自己是就此打住，还是给出更多建议，用格蕾丝家的产业充当试验田。
很快李霏就有了决断。
现在木材厂与矿场的效益太低了，哪怕省下给梅蒂斯家族上供的部分，也算不上自己的核心产业，秘密花园才是；更无法堵上自己的财富值缺口……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赌一把！
赌赢了，能为超凡之路筹措到更多资源，并在不断的实践与反思中摸索出独树一帜的治理模式，为今后治理更多产业打牢基础；赌输了，自己也完全承担得起试错成本。
没有比这更好的试验田了。
于是李霏开口：
“刚才管家告诉我，这里的工人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技术工，洛西布鲁克的本地居民；另一类是奴隶。”
“技术工干得都是有些技术含量的任务，比如初步加工木料之类的，待遇、薪酬也远比奴隶更高。”
“奴隶么……从事的都是纯粹体力劳动，吃不饱、穿不暖，被殴打是家常便饭。”
“我这人心软，见不得奴隶受苦……老尤啊，你尽快找一批身强体壮的工人吧，等人手足够了，就把奴隶换下来吧。”
你特么在逗我！
就算是以尤淑拉的涵养与城府，也不禁眼皮子抖了抖。
事实上，老半兽人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身旁这位蛇蝎心肠的人类女性，掌握了某种禁忌的仪式——能通过残杀、献祭生灵，换取美貌！
否则怎么解释她当初下毒的提议，以及不断加深的、连魅魔都要自惭形秽的魅力？
尽管推理过程错了，但他确实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这女人变得越美，心肠子就越黑！
尤淑拉侧目瞥了眼李霏祸国殃民的容颜，心里对“见不得奴隶受苦”这种说法是半个字也不信，嘴上却用一种“对对对，你说得对”的微妙语调开口道：
“这些时日……我结识了一些同胞，他们与我一见如故，对我也算是有几分信任，不如把他们请来？”
——老东西，坑完折叠空间里的族人，又出来祸害洛西布鲁克的半兽人了？动作挺快嘛，适合当传销组织头目。
——不过很好，我就需要这样的手下。
李霏适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们的工钱想必要比奴隶高出不少……”
尤淑拉考虑到自己的提成，委婉提醒道。
“不碍事。”
李霏浅笑：“比起赚很多钱，我更关注手底下工人的幸福指数。”
——撒，是时候测验下到底是剥削奴隶来钱快，还是催动内卷、剥削剩余价值更高效了……
李霏眯起眼，笑容灿烂明媚得像是天使一样：“当然，如果木料场经营不善倒闭了，工人们也会吃不上饭的……为了更好地鞭策他们，实现共赢，一些必要的管理手段也不可或缺呢。”
“且听我细说。”
……
黄昏，尤淑拉半阖眼眸，目送两位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李霏对他说的话，仍在耳边回响：
“想要维持良性竞争的氛围，绩效管理很重要。我们要记录每个工人的工作量，表现最出色的可以得到一定奖励；当然，考虑到成本，我们不该把目光局限于金钱上的激励，也要灵活运用精神上的激励，比如优秀工人评选，先进工人评选之类的……让大家伙儿效仿表现卓越的工人，这能起到榜样效应，况且制作点奖章、奖状之类的，总比贸然涨薪更具性价比，不是么？”
“当然，做生意嘛，总不能光图钱，总要有个愿景，并围绕这个愿景来打造我们的文化……听起来很复杂，但做起来很简单。比如干活时候喊一些口号响亮的口号，像是‘工作最光荣’啦、‘财富靠双手争取’啦之类的……光喊还不够，还要把它们写下来，贴在最显眼的地方！老尤啊，别小看这个东西，这能在潜移默化间向工人们灌输集体意识，干起活儿来更卖力！”
“培训工作也很重要，你要狠抓思想教育，让工人们牢记牢记‘用奋斗创造光明未来’的信念，培育出‘集体荣誉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的奉献精神！当然，在培训工作以外，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要反复强调‘工厂就是另一个家’的信条，尽快帮助工人们树立起主人翁意识。”（主人翁意识：人人争当精神股东，忘了自己只是打工仔的事实，玩儿命内卷，让老板早日从五层别墅搬进宫殿。）
“哦对了，感恩也很重要，你得让工人们明白，是谁在发工资养活他们一家老小，工作中要时刻心怀感恩！我可不想养着一帮只会索要好处的、贪得无厌的白眼儿狼！”
“……”
尤淑拉细细回味着这些话，以及李霏所创的“绩效管理法”、“精神激励理念”，心中莫名有寒意涌现。
他总算明白了李霏为何暗示自己“我见不得奴隶受苦，把它们卖给别人吧”。
因为那帮奴隶的身子骨差不多废了，并且对木材厂积怨已深。
它们根本就不可能培养出什么“主人翁精神”，更不可能学会“感恩”，留着只会是塑造“文化”的阻碍。
“天生的贵族啊……”
良久，尤淑拉感叹着做出评价，又拍了拍凯南的肩。
凯南身体一僵，犹豫片刻后甩开父亲的手。
尤淑拉浑不在意，仍旧慈眉善目地叮嘱道：
“儿啊……以后你要记住，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女人，也千万不要得罪那个女人。”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玩弄人心啊。”
……
“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劲风拂动长发，李霏意兴阑珊地靠在格蕾丝肩头，苦笑道：“竟然会和那种丧心病狂之辈合作。”
“不是你的错。不，不对，你没做错什么，你只不过在有限的条件下，挑选了最合适的合作对象罢了……反正在洛西布鲁克，他也不敢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况且，你能在魔女药剂的影响下，仍对奴隶们抱有善良与同情，已经很了不起了……”
格蕾丝并未回头，可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她，竟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出了一大段话。
——这么挖空心思替我洗白，真是辛苦你了呢。
李霏噙起嘴角，仿佛听见了“驯化进度100％”的提示音。
格蕾丝见李霏没有再说话，于是一只小手摸索着伸向背后，捉住李霏的手，诚挚道：“不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愿意接受。”
“噫，肉麻。”
李霏环紧了她的腰：“不过多说点，我喜欢。”
若非有过两度空难经历，后半句话李霏绝对会用气音加耳语。
没多久，扫帚停留在一栋看起来设计风格颇为温馨自然的房屋前，两人翻身而下，敲响了房门。
清丽素雅且有种娇柔动人气质的金发人妻刚一打开房门，李霏就抱住她，在她脸上“mua”了一口，留下水印。
抱着扫帚跟在身后的扑克脸小姐身体一颤，缓缓垂下头，眸光被刘海所遮挡，形成经典的白学构图。
李霏用余光瞟她，笑容更为烂漫。
——当初是你先推动我背叛知画女士的，现在本姑娘堕了，你也有苦难言了吧，戳喉咙小姐？
“安妮老师，这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和莉莉丝学姐的队友。”
李霏右手抱着安妮夫人的臂弯，左手牵起格蕾丝的手腕，笑吟吟地介绍道：“格蕾丝，这是我的通用语家教，也是莉莉丝学姐的母亲。”
“你好。”
扑克脸小姐勉强挤出笑容，向安妮夫人问候道。
李霏终于在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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ヘ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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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以后不能称呼你为小姐了，而要尊称一声女士。
在安妮夫人主动握手问候后，李霏弯腰抓住小蛮靴，像是拔萝卜一样把裹着黑色连身袜的、隐隐冒着汗汽的右脚从靴子里拽出来。被水汽浸润后，黑色丝质材料看起来更为透明了，完美贴合在纤细精致的足部弧线上，连下侧的足缝线条都清晰可见，脚腕还俏皮地转动了两圈，细细足尖也趁此机会蜷缩又舒展，才慢慢踩在地板上。
嘭、嘭。
随手丢下两只靴子，李霏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边热情地把格蕾丝拽进屋，边用撒娇的语调道：
“今天下午可累死我了，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呀？”
——磨了那么久嘴皮子，才弄到一片矿场、一座木料场！
——还得给别人分红！
按照下午达成的协议，CEO尤淑拉、CEO助理凯南各拿3％、2％的提成，哪怕按照以往的效益，这也不是一笔小钱了。毕竟序列9的超凡者，哪怕是知识序列，在雇佣兵公会接一趟“难度颇高、耗时十天半个月、但没有生命危险”的委托，差不多也就十来枚金币的收益；减去药剂等消耗品的使用、修复装备磨损等各项成本，等闲序列9超凡者，月收入也就十来枚金币。
而考虑到税务成本免除、不再给梅蒂斯家族上供、以及花魁小姐人脉带来的销路……哪怕运营模式不做任何改变，效益起码能翻十倍！尤淑拉父子年入几百金币，也算是序列9里的肥羊了。
再加上大刀阔斧的一系列革新规划……虽然有翻车可能，但也或许能带来更丰厚的效益……总之，李霏给的这个分红，不算低了。
至于剩下的95％，李霏含泪与格蕾丝小姐平分，你出家产，我空手套白狼……啊不，我出人脉与智慧，共赢、共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合宿
莉莉丝端着碗，目光紧盯继母与格蕾丝，一副苦恼而气闷的样子。
学妹天天跑到自己家，和自己的母亲卿卿我我、甚至打算给自己生个妹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把别的另一个学妹带到自己家的餐桌上！
还眉来眼去！
当我是瞎子么？
岂可修！
一旁，安妮夫人正忙前忙后，替女儿收拾行李，同时不断出言叮嘱：
“晚上凉，你得多穿点衣服。”
“这条睡裙是不是有点小了？”
“牛乳也带着吧……唔，这个也带着，晚上饿了可以吃。”
李霏三两口扒拉掉碗里的米饭，笑眯眯走到安妮夫人身后，直接把行囊合上，劝说道：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莉莉丝的……况且她也这么大了，还能把自己饿着不成？隔得也不远，安妮老师要是不放心，我天天带她回来给你报平安。”
“也对……”
安妮夫人轻轻抓住李霏的手，暖意夹杂着酸楚涌上心头，让眼眶有点发热。
她意识到，自己今后不是一个人在养女儿了。
格蕾丝快速消灭掉最后的食物，放下碗筷，语调中没有丝毫起伏：
“多谢款待。”
从矿场赶来的路上，她就在李霏口中提前获悉了这段师生情——魔女小姐如实告诉格蕾丝，自己是从折叠空间回归后的第三天，才越过雷池。
虽然是实话，但凭借详略得当的语言的艺术，格蕾丝脑补出的，却是苦苦与魔女血脉对抗的李霏，在遭遇背叛与伤害并跌落深渊后，被温柔年上人妻所治愈的剧情。
格蕾丝无法指责李霏，只能自责。
“安妮老师的厨艺很棒吧。”
李霏的语调中带着炫耀之意，还伸手用拇指指腹擦了擦格蕾丝嘴角的沙拉酱汁。
“吃饱了么？再喝点汤吧。”
而面对女儿的学妹、女友的同学，安妮夫人不禁对这个漂亮又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流露出了带有母性的一面，亲手给她舀了碗奶油浓汤，里面还有满满当当的蘑菇，温柔递到她跟前。
——是个温柔的女人呢。
格蕾丝神情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离世的继母。
从最初的孤儿院，到后续被亚尔曼一家领养，她自始至终都是被当作振兴家族的工具——唯独前几日自绝的养母，曾对格蕾丝抱有有些许关怀与愧疚，让这个原生家庭环境非常糟糕的面瘫少女能偶尔感受到一丝丝温情。
安妮夫人那温和柔美的笑容，让格蕾丝想起了八岁生日时养母送给她的蛋糕。烛光中的养母，与安妮夫人的样貌在此刻重叠了。
“谢谢。”
格蕾丝愣愣出神片刻，才双手接过碗，小小啜了口。
汤很暖，并没有想象中的酸楚。
——嗯？
李霏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愁苦的微表情，但旋即若有所悟。
能让本小姐倾心的，自然都是出众的女性，有着独树一帜的性格与魅力——这就意味着，抛开情敌身份不谈，她们也是能彼此欣赏到对方的优点的，甚至成为良师益友。
——很好，后续今后的压力会比想象中更小。
李霏面露愉悦之意，等格蕾丝小姐喝完汤，才双掌合十，歪了歪脑袋：
“那么，收拾下东西，准备出发吧。”
话音刚落，她就很是勤快地将桌上碗筷端进厨房。
“我来，现在挺晚了，你们早点过去吧。”
安妮夫人很快跟上，她接过李霏手中的餐具，熟练地清洗起来。
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是表个“我愿意分摊家务”态度的李霏依言松开手，又懒洋洋地贴在安妮夫人背后，摇摇欲坠的流体在挤压下溢到锁骨；双手也从安妮夫人肋间穿过，轻轻摩挲白皙柔嫩的手背。
多好的手呀。
灵巧、温柔、耐心，用来刷盘子可惜了。
虽然年上人妻做家务的样子很迷人，有种贤妻良母的气质，不过李霏本能想给她更舒适优渥的生活。
得让她早点搬进别墅才行。
当然，婚纱照也得搬过去，好好挂着，嘻嘻。
“别闹。”
安妮夫人在李霏的手上轻轻拍了下，紧张地瞥了眼厨房外，嗔怪道：“有人呢。”
“没关系啦。”
李霏下巴搭在她肩头，膝盖还轻轻往上顶，同时以漫不经心的语调故意卖了个破绽：“反正都是自家人。”
安妮夫人手中动作一顿，敏锐察觉到了话语中的异样。
那个陌生的小姑娘……怎么也算自家人呢？
接着，她感受到脑后束起的长发被拨开，李霏“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虽然李某人不具备标记能力，不过白皙优美的后颈着实馋人，有种独属于女性的纤柔精致的美感。
安妮夫人捂住嘴，腰往前倾，不安地往厨房门外瞥了眼，见视线被挡住，素来矜持且脸皮薄的妇人才掩耳盗铃般舒了口气。
“哼哼。”
李霏满意地看了眼后颈那一圈牙印，被红着脸的安妮夫人轻轻踩了下脚，才老老实实坑下头，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几分钟后，三人告辞离开，空荡荡房屋一瞬间安静下来。安妮夫人缓缓走进房间，拉开窗户，目送三人的背影远去。
房间已经变得冷清，可被李霏撩拨后的燥热却没有消除，毕竟空窗期太久了；可李霏那句可疑的话又在心头萦绕不去。
在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前，安妮夫人分明看见李霏牵起了格蕾丝的手。
楚楚动人的金发人妻握住胸口，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忧愁，流露出楚楚动人的气质。
而她脑海中的思绪从“她们只是朋友、不要胡思乱想”的自我安慰，到“就、就算她找个同龄人，也没什么不好”……更糟糕的是，患得患失的忧虑并未浇灭她心中的热度，反而有种别样的、禁忌的、令人心烦意乱又欲罢不能的刺激感。
最终，她的思维定格在了李霏那暧昧旖旎的耳语中——“大不了，我和她一起当你的妻子。”
不知不觉间，那个矜持忠贞、保守专一的人妻，已经在年轻学生所精心编织的蛛网中中越陷越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安妮夫人咬着唇，合拢窗帘，缓缓走到衣柜前，又一次取出被妻子与女友穿过的睡裙：
“就……最后一次吧。”
可转身时，床头婚纱照还是难免跃进了她的视线，两名新娘甜蜜幸福的笑容此刻竟有些刺眼。
安妮夫人自嘲了笑了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变不回当初那个为爱人苦苦守候十年的样子了。
她直视着熟悉的银发新娘，当着她的面，缓缓扯下发绳：
“我还真是个糟糕的人呢……”
……
左牵黄，右擎苍。
李霏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句子。
她不禁颇为恶趣味地看看了左手边莉莉丝那头金灿灿的马尾，又瞅瞅格蕾丝苍青色的眼眸，嘴角勾起。
这冲散了“知画女士今晚在家”给她带来的紧张感，连隐隐作痛的死穴都安分了不少。
走过沿路的怪石古木、亭台水榭，夜幕下灯火通明的别墅映入眼帘。女仆们在其中来回走动，长发摇曳的剪影落在窗户上。
李霏松开她们的手，故作镇定道：“以后这儿就是咱们的根据地啦。”
当松手的那一刻，莉莉丝缩了缩手指，像是要握住残留的余温。
而格蕾丝也罕见地做出深呼吸的动作，似乎在紧张着什么，只是那张小脸儿崩得更紧了——李霏能理解她的心情，黄毛就要住进苦主家了，且武力值远远逊色，换谁谁都慌。
“莉莉丝，待会儿你别激动，要冷静。”
在推门而入的前一刻，李霏意味深长地提醒了句。
莉莉丝正好奇打量着豪华的房屋时，忽然听到这么剧没头没尾的话，水蓝眼眸中不禁露出狐疑之色。
“欢迎回来，少夫人。”
下一秒，女仆们的话传进莉莉丝耳中。
少夫人是谁？
接着，她就看到李霏热情洋溢地向女仆们挥了挥手，回了句“辛苦了”，很快又被纷杳而至飞过来的妖精们簇拥在中央。
“诶？”
莉莉丝的眼眸一下子失去神采。
灰暗瞳孔中，倒映出迎向她们的两名女子的倩影。
跟在后面的女子身着鹅黄色的东方款式长裙，偏向黑色的茶色长发挽成两个团子，俏丽动人；前面那位白裙胜雪、黑发如瀑的女子更是风华绝代，她一颦一笑间古意昂然，如水墨画中走出的女仙。
“玲儿姐。”
只听继母招呼了声，就如脱笼小鸟般扑上去，挽住黑发女人的胳膊，笑吟吟道：“这是秦知画，我的未婚妻。”
“诶？”
莉莉丝裂开了。
“格蕾丝小姐，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秦知画主动向格蕾丝问候道。
“嗯……你也是。”
面对海飞蛇都敢透支气运射出决然一箭的格蕾丝，此刻竟感到心虚与慌乱，她不禁垂下脑袋避开秦知画的视线。
“这位想必就是莉莉丝小姐了吧？”
格蕾丝的异样让秦知画眸光一闪，她不动声色地又把目光转移到莉莉丝身上，仪态温和而端庄：“初次见面……”
“哎呀，别客套啦，都是一个学校的，关系可好了。”
少夫人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赶忙把秦知画往屋里拽：“我先带她们去房间，过两天就熟了。”
事实上，花魁小姐察觉到，知画女士现在闲下来总会关切地与妖精们说话，问人家“妹妹几岁了，可曾读过书……”，怎么说呢，有点像宫斗剧里的皇后。
格蕾丝倒也罢了，莉莉丝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信息，万一把安妮夫人的事说漏了……膻中穴被针扎真的很痛呢。
把知画女士摁在沙发上，李霏抓住莉莉丝的手腕，带着她们上了楼。
“江江江江~”
李霏推开一扇房门，里面相当宽敞，绝大部分家具甚至连软床都在少夫人吩咐下提前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地铺。
“说起合宿，那必然是要有通铺的。”
李霏双手叉腰，顺手关上门：“浴室也超大的，可以一起泡澡，是增进默契的不二法门。”
格蕾丝还沉浸在紧张情绪中，被纯白蕾丝边小腿袜包裹的jio抠着地板。
“阿巴阿巴……”
莉莉丝仿佛中了石化与降智双重诅咒法术，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
“怎么了嘛。”
少夫人凑近她，明知故问道。
钻进鼻腔的、有渺茫概率能让人患上魔女病的气息让莉莉丝回过神来，双马尾随着暴走的魔力倒竖而起：
“你，你！”
李霏捂住她的嘴，对她耳语道：
“嘘，小点儿声。”
“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莉莉丝挣扎着，含糊不清道。
“嗯。”
李霏惭愧道：“你知道的，曾经我流落街头、孤苦无依……知画姐又对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
“我与知画姐是相互欣赏，与安妮老师是情难自禁，与……咳。”
李霏浅笑道：“感情是不可控的，我只能认真对待每一份感情……况且，多个妻子组成家庭，在洛西布鲁克不是很常见么？”
“不行……没想到你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人。”
莉莉丝拿眼睛瞪她。
——三心二意？搁这儿瞧不起谁呢？
面对莉莉丝的视线，李霏轻轻摇头：
“我并不是花心，只是我的心，碎成了很多片，每片都爱上了不一样的人……”
“我要告诉母亲！”
莉莉丝一口咬住李霏的手指，试图脱身。
“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李霏仿佛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疼痛，以嘴唇几乎要触碰到莉莉丝耳朵的距离，发出气音道：
“安妮老师独自抚育你这么多年，可是很辛苦的呢……现在，你想让她离开我，再变得和以前那样寂寞么？”
“我想……你也不愿意让母亲伤心吧，莉莉丝？”
听闻此言，莉莉丝身体一颤，不断扭动的动作终于停止了，雪白小巧的耳垂，也在不断吹打的温热湿气中泛红。
李霏缓缓松开她，将淌出鲜血的手指递到格蕾丝面前。
晋升到序列8后，并不算多的出血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
自认为是自己造成了感情纠葛的戳喉咙小姐一言不发地取出伤药，让伤口快速愈合。
“你……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莉莉丝发出小声的斥责。
——我不见异思迁的话，你怎么会有机会呢？继女小姐。
——我可是很好奇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主动“行孝”呢。
“再给我一点时间。”
李霏用真诚且自责的语调许诺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和安妮老师的。”
……
“知画姐，拜托你了。”
李霏握着短杖轻音，笑容甜美。
合宿集训第一晚，由知画女士亲自下场，作为迎接客人的礼物。
虽然她以药剂学天赋见长，可武道天赋也是惊艳绝才的——在询问了妮可与克洛伊后，李霏很清楚自创功法意味着什么。
以当前战斗力而言，秦知画收拾三个低序列的小法娘，不能说是轻轻松松，只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待会儿下手轻点哦……诶？”
少夫人的话忽然被打断，因为秦知画冷不丁抓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嗅出了尽管被水洗过但仍然残留着药剂气息。
“刚刚受伤了么？”
“嗯……不小心碰的。”
李霏笑容一僵，嘴硬道。
但显然，序列8的法娘能莫名其妙受到需要用药剂来修复的创伤，这种借口只能说给“愿意相信”的人听。
“如此粗枝大叶可不好，得改。”
秦知画缓缓扶住剑柄，似笑非笑道：“我很喜欢你说的那句话。”
“玉不琢，不成器。”
如月光般带着丝丝凉意的视线，顺着少夫人周身上下的死穴转了一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妈与继女
剑光如细雨，静谧无声又无处不在，来回交错间溅起蓬蓬血光。
“莉莉丝，奶我啊？！”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要组织反击！听我指令，三，二，一，开团！”
“嗷！增益法术呢？增益法术呢？”
秦知画一人一剑，轻而易举瓦解了三位小法娘竭尽所能做出的反击。
就算是李霏悄悄憋出巨龙之力，裹挟熔炉斗气与蛮横肉体力量的一拳也仅仅是让压制修为的秦知画被弄掉了发簪而已。
噗通。
随着李霏仰躺栽倒，这场家暴终究以知画女士的胜利告终。
“可，可恶……”
李霏躺在地上，变成一个“大”字，衣物被一片片血液所浸染，如雪中梅花绽放。
出血量不大，但被剑刺穿皮肉是真的疼，尤其是伤口“恰好”与死穴重合。
相比之下，另两人身上虽不乏浅浅血痕，可都巧妙避开了要害。
显然，有人在针对少夫人，少夫人心里苦，但不敢说。
而同样沐浴在月光下的秦知画仍旧白衣胜雪，如女仙般冰肌玉骨、出尘空灵。
“今晚就到这里为止吧。”
李霏挣扎着坐起身，嘴唇发白道。
合宿第一晚只是热身，目的是让三人小队快速进入状态，可实际上的收获却比预想中更多。
在高强度抗压下，小队默契度快速提升，并且很快意识到“避免用对话来交流”，需要有一套便捷高效的手势与暗号；秦知画并未做出太过详细的指点，只是言简意赅指出了三人的破绽，让她们自己思索应对之策。
显然，秦知画觉得比起循着她人给出的建议前行，自己反复试错后找寻到的路才是最合适的；哪怕多花费些时间与精力也无妨，已经自创功法的她对此有独树一帜的见解——走弯路并修正的过程，也是一种磨练，能巩固基础，激发潜能。
当然，这或许也要归咎于她对少夫人的“人脉”心知肚明，哪怕真要指明前路，也该让妮可、白梦婷、克洛伊、海瑟薇这等存在来指点迷津，而非自己。
在合宿的第一个夜晚，秦知画尽可能收敛了光华，只是用连绵不绝的剑光让三人小队尽快进入状态，给李霏带来一个良好的“开端”。
……
“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我要退婚，退婚！”
李霏蜷缩在沙发上，胳膊环住双腿，笑声碎碎念着：“册那！别人家暴也就扯头发，这婆娘家暴起来是那剑戳死穴，还给你治好了之后继续戳！日子过不下去了……”
“还不歇息么。”
一袭白色睡裙的秦知画缓缓走来，散发着美人出浴后的馨香。
浑身死穴还隐隐作痛的少夫人抖了抖，立刻摆出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毫不犹豫地舔了上去：
“知画姐不睡我也不睡。”
话刚出口，李霏直观感受到了家庭地位的变化，不禁悲从中来。
明明，成人礼之前，都是你小心翼翼讨好我的……
少夫人鼓了鼓脸，有些不忿。
——呵，女人，得手前百般谦让，得手后就暴露出真面目了么？！
——抛开劈腿活该挨收拾的事实不谈，你就不能多让让我嘛？
“你的斗气非常精纯，但火候稍显不足，我明日替你准备些有助于斗气修炼的药剂。”
秦知画坐在李霏身旁，一双素手很是熟练地抚上少夫人的太阳穴，替她轻轻揉捏。
——哼，女人，仅凭这么点好处就想收买我么？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妥妥的PUA！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秦知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哇……但本小姐才不吃这套呢，呜哩呱啦！
李霏嘴角勾了勾，并未吱声，静静享受柔嫩指腹按压与真气刺激穴窍带来的舒畅感。
“对了，智慧果这等天材地宝直接吞服终究是浪费了些，我向师尊求了个方子，明天替你把智慧果也一并炼制成药剂，效果更佳。唔……不够的话我或许还能求购到一些智慧果。”
秦知画温柔的声音继续耳边响起。
——嗨呀，智慧果可不便宜呀……要不，在给她个姬会？
少夫人有些动摇了。
“伤药、法力回复药剂、解毒药剂……这些不够的话和我说，我多替你备上些，强效幸运药剂也有，在一些重要的仪式前记得喝上一瓶，以免出现差错。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要养成依赖法力药剂的习惯，毕竟等‘魔力液态化’以后，药剂补充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了，你要提前适应。”
秦知画孜孜不倦道。
——嗨呀，养老婆这么麻烦嘛？
李霏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药铺营业了，你、我、玲儿各占一些份子，咱们抽空去市政厅把手续办了吧。”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不如顺路把结婚手续也办了？
笑逐颜开的少夫人转过头，把脑袋埋在秦知画怀里，瓮声瓮气道：“这、这哪儿行呀，我又没出力……”
“你根基尚且，还要订制‘职阶’，花费想必不少。”
知晓魔女这个秘密的秦知画揽着少夫人的肩，温婉道：“你我同船共渡、不分彼此，若是境界够了，就尽早去把下一个职阶给兑换了吧，我还有些私房……”
少夫人有些意动，不过终归还是要脸，于是嘴硬道：“哪能用你的私房钱，我自己搞定。”
顿了顿，少夫人弱弱补充道：“刚好，我跟朋友合作搞了片木材厂与矿场，明天要去市政厅办理手续……要不一起？”
“对了，药铺记我名下的话，能免税……”
“好。”
秦知画没有丝毫犹豫地应允道。
……
人与人的喜好是不同的。
扑克脸小姐喜欢探索口腔，安妮夫人情动时会咬耳朵，拉姆属于枕头公主为表孝心含泪使劲，夏娃觉得蝴蝶骨很美，妖精之母哪哪儿都行，但硬要说的话还是专注啃脖子与jio。
知画女士钟爱浓密のKISS。
“还没睡呀……”
少夫人用指尖摩挲着有些发麻的嘴唇轻手轻脚溜进合宿房间时，敏锐察觉到两人都在装睡。
于是她眉眼弯弯，主动提议道：
“要不要来一场精彩刺激的……”
“枕头大战？”
“无聊。”
莉莉丝闷闷不乐道。
三张地铺铺成一排，格蕾丝与莉莉丝分别睡在了左、右两侧，与李霏预想中的情况一致。
她麻利地钻到中间，有些遗憾：
“诶？真的不玩嘛？”
“不要。”
莉莉丝毫不犹豫地回答，拿后脑勺对着她。
“不要离我那么远嘛，合宿的初衷是磨合队伍，大家应该抵足而眠。”
李霏钻进被窝里，左手摸黑找到格蕾丝的手，十指相扣后又戳了戳莉莉丝：“过来点。”
“才不要。”
莉莉丝蜷缩着身体，显得有些紧张。
“那好吧。”
李霏的声音有些遗憾与失落，不过还是尊重了莉莉丝的意愿，并未多言。
见李霏把手伸了回去，莉莉丝的身体缓缓放松，胸前的双手却不自觉攥紧，她又回想起来时与继母牵手的触感。
继母的掌心热热的，软软的……
唇也是。
怅然若失感在心头油然而生。
“我有月亮枕，效果是睡眠一小时就能精力充沛哦。”
李霏扭了扭身体，找到最舒适的睡姿后合上眼帘：“我一小时后起来冥想，有需要的话可以轮流使用。”
——原来她这么努力……而我每天还要睡起码四个小时。
莉莉丝咬着唇。
今天，莉莉丝充分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尤其是在天资与财富上。
格蕾丝与李霏都是特招生，并且资质不是等闲特招生能媲美的，前者有宗师之资与“混乱射手”传承，以往只是在李霏的夺目表现下略显失色，可今天真正对练后，莉莉丝充分意识到这位面瘫少女有着多么强劲的实力，并且还是同修双系超凡知识；至于李霏，“法术百科全书小姐”的名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传开了，取代了之前的“绝岛天使”，正是风头正盛之时，绽放出的光芒就连双子星都要被掩盖——更让莉莉丝震惊的是，这家伙竟然还一声不吭修行出了斗气！那火炉般炽盛的超凡气息，明显凌驾于等闲序列8的战士之上，这就意味着她修行的斗气秘籍绝非普通货色。
相比之下，自己这位学姐尽管在魔法学院里也属于优等生，但和这两位新生比起来，实在乏善可陈、相形见绌。
不仅如此，这位年轻美貌的继母还住在豪华别墅里，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入有花团锦簇的女仆们前呼后拥，出有昂贵的飞行扫帚代步；而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靠着另一位母亲遗留下的房屋遮风挡雨；偶尔听她们聊起产业上的事，自己更是半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闭嘴当个橘外人。
还有秦知画，那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女人。
姿容、仪态、气质、性格、修为……样样出类拔萃，还是天资绝顶的药剂师。而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在与女仆们交流时，仍旧亲切宽厚，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就算是没谈过恋爱的莉莉丝也能察觉到，有好几位娇俏可爱的兽耳女仆已经对秦大小姐芳心暗许，一看见她视线就会被黏住。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合遇见她，莉莉丝或许会把她当成目标与榜样，努力要成为秦知画那样出色的女性。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心烦意乱之感在莉莉丝心头挥之不去，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焦虑烦闷——当然，若她向安妮夫人如实吐露心声的话，母亲会告诉她，这是患得患失的自卑感，再赏这个对小妈图谋不轨的逆女一个大嘴巴子。
但不论如何，莉莉丝已经充分意识到，如果再不做出改变，那么要不了多久，自己这母女二人，就会被李霏远远甩在身后。
这让她下定了决心。
莉莉丝长舒一口浊气，聆听着背后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若有若无的温度与气息，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当几缕金发被汗水浸湿在额头上后，莉莉丝终于按捺不住，她心虚地、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用了足足两分钟才把身子转向李霏那一边。
她真美……
继母恬静的睡颜让莉莉丝的眼帘颤了颤。
她不由得想起了餐桌上李霏曾说起过的白雪公主与王后的故事。
天下第二美人在嫁给女王、成为王后兼天下第一美人白雪公主的继母后，出于嫉妒屡次三番加害白雪公主。
然而，这位成熟、冷艳、高傲的后妈，却在不知不觉爱上了善良、聪慧、美貌的继女……王后与白雪公主在多番相爱相杀后，最终还是互诉衷肠，谱写出一篇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母牛童话。
莉莉丝还记得李霏当时促狭的笑容：“这个故事呀，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女王在处理国事》。”
而李霏，她有着王后一般的身份，以及白雪公主那般纯白似雪的肌肤、乌黑亮丽的秀发；双唇倒不像白雪公主那样赤红如血，可粉嫩莹润的色泽更显纯情，也不失妩媚。
——如果是这样的后妈，如果我是魔镜。
莉莉丝愣愣出神地想着：
那么不论多少次，我都会回答——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终于，黄毛继女如同鬼迷心窍般，缓缓伸出指尖，触碰到了那张本该独属于母亲的面庞。
白雪公主可以，秦知画可以，那我是不是也……
莉莉丝的眼中浮现出朦胧水汽，她来回抚弄、描勒着继母的眉眼，最终指尖停留在唇瓣上，轻轻按压。
狼狈的初吻场景仍历历在目，可她想要再来一次。
然而，水蓝色与苍青色的眸子，却在不经意间对视了。
莉莉丝身体一颤，雪嫩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从脖颈蔓延到耳垂。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发出很大的声音把这一切掩盖过去，可在惊呼声传出去前，又被自己的掌心生生捂住；哪怕格蕾丝在几秒后平静地合上了眼帘，莉莉丝的大脑仍一片空白。
——我的人生，结束了。
光芒从眼眸中一点点熄灭，目光灰暗的莉莉丝向人生做出了道别。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探手向后摸索，打算用魔杖自尽。
不会杀伤性法术，没关系。
反正像自己这么糟糕的人，只要一发圣光术就足够从人间蒸发了吧。
“别闹了。”
李霏没有睁眼，身子也没动弹，只是在黑暗中抬起胳膊抓住莉莉丝的手，趁她没反应过来前，五指穿过指缝，掌心扣在一起：“今晚的训练只是开胃菜，高强度集训还在后面呢，睡吧。”
她的语气温柔而平缓，像是半夜发现女儿调皮于是温声哄慰的母亲。
似乎没有从莉莉丝方才的举动中察觉到什么异样与不妥之处。
哈，是了，不管是女性朋友之间还是母女之间，刚才那样……都很正常吧？
格蕾丝不也和她牵着手么？
掌心传递来的温度让莉莉丝的心情快速平复，她对自己打起了友情牌，掩耳盗铃般安慰着心惊肉跳的情绪。
这一刻，莉莉丝无比庆幸母亲没有把自己生错性别。
也无比庆幸今晚是三个人在一起，否则……会显得暧昧且难以解释吧？
殊不知，继母的嘴角缓缓翘起。
——傲娇什么的，果然只要放着不管，就会自我攻略呀……
——戴安娜姐姐，汝妻女吾养之，勿虑也。
……
清晨。
咔嚓脆响惊醒了静谧美好的时光。
“是谁！”
跨过心爱茶杯的尸体，肯尼斯面色铁青，眼中杀意毕露：“是谁在与我梅蒂斯家族作对！”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双目发红，往日里的风度荡然无存。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让梅蒂斯家族大少爷的情绪糟糕透顶。
“法术百科小姐”声名鹊起，让他感受到了压力与不安；昨日，经贝利克利家族的管事通风报信得知，那个碧池还厚颜无耻地夺走了格蕾丝的资产！
而此刻，手下更是把有关于维拉尼安“生态事故”的报告摆在了自己眼前。
肯尼斯身后的桌上铺满了法术肖像，肖像图案则记录了低序列海族们五花八门的死状。
——由于海族超凡生灵们的死亡时间在夜晚，维拉尼安又执行宵禁，因此梅蒂斯家族的人无法在入夜后蹲守并抓捕真凶，只能委托市政厅查案。
可最终得到的答复是“鉴定为天黑路滑、溺水而亡”。
这让肯尼斯不禁回想起了被月光狼们用火、用毒、用弩箭杀死的五名忠心耿耿的部下。
回来了，都回来了。
这熟悉的手法、这熟悉的配方。
虽然没有证据，但肯尼斯确认，绝对是那个碧池干的！！！
“李霏……”
肯尼斯一脚将四分五裂的茶杯残骸踏碎，面容森寒。
他脚腕拧动着，等茶杯彻底粉身碎骨后，嘴角才缓缓扬起：
“现在，格蕾丝已经彻底见证到了你贪婪、无耻的一面……你不光杀死了她的亲人，还谋夺了她亲人的遗产！呵，我看到了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你会被复仇之火所吞没，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第一百一十九章 -25
离交流活动开始还有两天。
身为战争学院副院长的天使小姐却在给三位法娘当陪练,用得还是战争学院里的设施。
随着覆盖圆形擂台的均衡仪式发动，战争学院的经费也在哗哗流淌。
擂台南侧，三位法娘呈“品”字形站位，李霏身居中央，如箭矢最锋利的肩头，直面身着优美银凯的克洛伊。
短杖轻音贴在李霏的左手掌心，手背朝外，食指到尾指自然弯曲，拇指上竖轻扣法杖，肌肉维持稍稍紧绷的状态，这种握帐手法稳定且灵活。
事实上，在十天前，李霏还是习惯性地用指关节扣住法杖——直到请来妮可妈妈当陪练的那个夜晚。
她在察觉到了李霏的坏毛病，且提醒一次无果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随着法杖与被风刃切断的手指一并掉落在地，院长阁下顺利矫正了学生错误的握杖姿势。
而李霏的右手拇指扣在食指下方，上面还顶着一枚金币。
叮——
在轻微的金属颤音中，金币被抛飞，翻滚着坠落在地。
金币落地的那一瞬间，三位法娘毫不犹豫地散开，同时吟诵咒语，魔力光芒随着紧凑步伐而跃动。
这是白梦婷给出的建议：
“跟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慢慢悠悠念咒，不是给人当靶子么？”
“走位不要停！施法动作要快！”
“会抢先手的法师才是好法师。”
“……”
天使也动了。
克洛伊颀长的双腿迈开，常人难以企及的步频与步长将她的身影拉成一道银白流光，瞬息之间接近三人。
若非第一时间走位，李霏必然会在第一轮施法完毕前被近身。
嗖。
流烁着晦暗魔力光泽的箭矢破空而至，刺向克洛伊的脖颈，可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或迟滞，仅仅翅膀一振就拍开了凌厉箭矢。
箭矢折断，可附着的魔力燃油也随之爆开，洒向克洛伊——在压制实力的情况下，就算是天使小姐也无法避开这一发能够造成迟缓并增加火焰伤害的干扰类法术。
“fulgor！”
莉莉丝也施法完毕，灼目光线顿时笼罩视野，让整个擂台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提前闭上眼的李霏在倒退的同时轻轻转动手腕，由炽盛熔岩构成的球体散发出滚滚热浪，激射向克洛伊。
燃油+强光+火球，三位法娘在默契配合下瞬息间爆发出的法术组合，足以秒杀序列8的超凡者！
显然，在半个月的高强度集训与优厚到难以想象的教学资源的堆积下，这支小队已经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成长。
然而对手是克洛伊，哪怕刻意压制实力当陪练，也绝非等闲序列8能够媲美。
她凭借匪夷所思的战斗本能一剑摧毁火球的法术结构；细致入微的力量掌控水平也让燃油的负面效果被她彻底无视，不过几步踏出，就与李霏近在咫尺。
感受到对手的接近，李霏目光一凝，果断抽剑出鞘，斗气涡流以每秒三十五转的可怕速度发出低沉咆哮，熊熊斗气沿着经脉灌注到精铁长剑中，橙红剑芒让不堪重负的长剑隐隐作响。
可随着“叮叮”两声脆响，李霏眉心一凉，意识到自己败了。
下一秒，格蕾丝指间的法力箭矢还未脱弦，就感受到额头被指节轻轻扣了下，这意味着她的要害被攻击了，于是默默放下黑色长弓，体内涌动的魔力浪潮也随之平息。
当强光散去时，天使小姐依旧毫发无伤，三位法娘却迎来了今晚的第十七场败北。
遗憾的是，没有战败CG。
“啊，又输了。”
李霏耸肩：“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还要再快一些。”
克洛伊如实答道。
显然，天使小姐的教学水平与自身职务是不相称的。与梅洛蒂亚这位副院长候选人不同，克洛伊能当上副院长，靠得是过硬的实力与美貌，主要使命在于“镇场子”、“充当形象大使”，真正接触到的教学任务反而不多。
“唔……那再试试下一个战术吧。格蕾丝，你先手牵制她，我用召唤生物进一步拖延时间，然后莉莉丝，你尽可能给我施加增益类法术，等我叠满BUFF再打打看，是不是能多坚持一会儿。”
李霏接过在一旁观战并负责后勤服务的拉姆递来的金币，快速调整好状态准备下一轮练习。
……
深夜，李霏躺在直径六点六米的家庭版大浴池边缘，白蒙蒙的水雾让视线有些模糊。
颇为宽敞的浴池里此刻泡着五人俩妖精一血族，气氛还算融洽。
“夏娃，你也要当母亲了哦。”
李霏摸了摸夏娃圆滚滚的白肚皮，神情有些复杂。
妖精的孕期在一个月左右，半个月的合宿集训下来，妖精之母的第一个孙女要降生了——这是好事，如果不考虑到她离十八岁生日还差了两个多月的话……
更让她头疼的是，自己前些天不小心让夏娃染上了魔女病，天晓得会不会出现那种“血族和妖精生下一个小魔女”的情况。
“嗯嗯。”
夏娃低下脑袋，看起来也有些茫然且忐忑。
尽管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们生而知之，可她的生活阅历毕竟也才一个月……对于即将问世的女儿，夏娃难免会不知所措。
当然，这在恩洛斯大陆也算常态了，就如同雌鼠一两个月就能繁衍后代一样，哪怕是野生妖精，成年期也就三个月，并不有违于“道德”。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身材高挑、有种禁欲系超模气质的索菲亚此刻满脸温柔，血瞳里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为了照顾孕妻，血族治安官小姐也在几天前入住李霏的别墅了。
——房间姑且够用，不过看这趋势，浴池还是不够大……失算了失算了，等有钱了也得建个宫殿，再弄个巨大的温泉才行！
李霏和颜悦色地叮嘱了索菲亚几句，目光一转，对莉莉丝笑了笑：
“大家都是女孩子，怎么洗澡还穿浴衣呀~这不是见外了嘛。”
“我愿意。”
莉莉丝身着白色泳装，也是浴室里唯一穿着衣服的。
“脸皮太薄以后可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喔。”
李霏用慵懒的声调调侃了句，揉了揉拉姆的短发，又慢悠悠“游”到知画女士身旁，挤进她和苏玲儿的中间，枕着羊脂玉般的肩：“对吧，知画姐~”
共浴有助于促进感情，女生之间一起泡个澡也没什么，可李霏当初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说服莉莉丝参加小队成员一起泡澡的团建活动后，知画女士竟主动加入了进来。
要知道，以前的秦知画可是连jio都不愿意给外人看到的。
不仅如此，秦知画在对待某些人的时候，态度上也变得比以往更为亲切热情了些，谈笑风生间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就连妖精们都对她愈发亲近，让少夫人的家庭地位逐步被架空。
“别听她胡说。”
秦知画和颜悦色道：“莉莉丝这么好的姑娘，可不怕旁人没有眼光。”
“哪，哪有……”
莉莉丝的身子矮了矮，下半张脸被水淹没，咕噜噜吐着气泡。
这段时间来，秦知画制作李霏所需的药剂之余，还特意给莉莉丝、格蕾丝二人也准备了一部分药剂……在生活上也没少关照，拿出了大方得体、细腻温柔的仪态。
然而，秦大小姐这般本该让人如沐春风的做派，却让两位心中有鬼的少女难以消受。她们一方面对秦知画的仪态气度心向往之，一方面又显得心虚，在秦知画面前乖巧异常，连说话声音都比往日小几分——莉莉丝偶尔会和少夫人拌嘴，但从未和秦知画有过矛盾。
设身处地思考一下，若安妮夫人的妻子没有离开，并且对李霏很好的话……李霏估计也会感到愧疚与亏欠，并给出双赢的补偿方案：虽然你的太太变成了我的，但我把自己赔给你当老婆的话，咱们不就两清了嘛？
少夫人的笑容愈发灿烂，也学着莉莉丝的动作，让半个脑袋被水淹没，悄悄尝了口热汤。
果然，越是多样且优质的食材，越能熬制出鲜美可口的汤。
……
灯光下，刚出浴的少夫人披着白色丝绸睡袍，独自坐在桌案前。
享受完泡澡、精油指压与针灸等调理服务后，她全身上下都感到无比轻快。
抿了口咖啡，李霏拉开抽屉，双手捧出厚厚的记事本。
正经人不写日记，但道德值再创新低、跌落到-25的少夫人却有写日记的好习惯。
她看了眼日期，
在恩洛斯大陆的历法中，同样有一年四季，只是每年恰好有三百六十天，每个季节恰好三个月，每个月恰好三十天，如同时钟般精密、准确，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一切。
但也有例外——偶尔会碰到“迷雾之年”，在那样的年份中一年会有三百六十一天；迷雾之年的出现并没有固定规律，在这四千年里，发生过连续两年是迷雾之年的情况，也有过整整一个世纪没有出现迷雾之年的记录。
至于迷雾之年的成因，连妮可都讳莫如深；哪怕李霏出于好奇询问白梦婷，她的答复也是“你这菜鸡探寻迷雾之年的根源，和仙台二就敢搏一世仙的南公正有啥区别？”
可以说是侮辱性极强。
李霏勾起嘴角，信手翻页，穿越以来的奇妙历程仍历历在目。
九月一日，晴。升级初体验。
……
九月三日，阳光明媚。第一次杀人，五个。
……
九月五日，热死了。拉姆生日。
……
九月九日，小雨。明天去维拉尼安度假咯~
……
九月十八日，晚间有雨。成人礼。
……
九月二十二日，晴。拉姆成人礼。
……
九月二十五日。格蕾丝成人礼。不，不对，应该说是半个成人礼？
……
九月二十七日，晴。和安妮老师的纪念日。
……
十月一日，晴。合宿第一天。
十月二日，暴雨。陪练对象：婷宝。才练了半个钟头就想拉我去白府做客？呵。不过收获巨大，速攻先手的思路很管用。
另：木料场、矿场、药铺全转到我名下了……我李某人白手起家三个多月，名下就有四片产业了，其他穿越者能做到吗？
十月三日，阴。陪练对象：梅洛蒂亚。没想到看着人心满满的金发女教师，拿手绝活竟然是召唤魅魔？老师，我想学！
十月四日，小雨。陪练对象：海瑟薇。我咋觉得这娘们儿是真对格蕾丝和莉莉丝有鲨意？知画姐给我的重气散、清心丹很管用，尤其是后者，比智慧果好使多了。
十月五日，天气转冷了。妮可。册那，下手真黑！但收获也很大。买了一阶混乱系法术大礼包，还真就量变引起质变了……智力、资质+1。
另：一起泡澡果然是合宿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不过知画姐为啥也来凑热闹了？汤很好喝就是了。
十月六日，阴。玛丽亚。说起来，祭祀姐姐有阵子没来光顾我生意了……不过她绝对和莉莉丝有猫腻！呵，女大不中留呀，有秘密都不告诉我这个当后妈的了。
十月七日，晴。伊蕾娜。同样是低阶法术，怎么人家就能玩儿出花呢。
另：知画女士不在家！补完了格蕾丝剩下一半的成人礼。
……
十月九日，雨天。尤淑拉。终于碰到能打赢的对手了……剑术等级喜加1，果然套满BUFF近战才是最强战术。
十月十日，又下雨了。卡丽妲在陪练结束后也邀请我去白府，婉拒。
另：知画女士不在家，久违的捉迷藏……厚礼蟹！夏娃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还染上了魔女病……****，我才序列8啊，这都能中彩？！道德值跌落到-25了，但这不重要，得赶紧打听打听有什么法子能治好魔女病。
十月十一日，晴。碧翠丝。不愧是召唤师，对召唤法术的理解很深，让我获益匪浅……不过为啥一问起芙芙，她就支支吾吾？
另：解除魔女病的方法找到了。格奈娅夫人告诉我，打败魔女病的唯一办法，是变成魔女。emmm……还好是夏娃。等孩子出生后，就把事儿办了吧……索菲亚对不起！
……
李霏提笔写下最新的内容：
十月十五日，又降温了。克洛伊。天使小姐憨憨的，笔直冲上来平砍就破除了我们的所有战术……不过也是很好的演练对象。我宣布，本轮合宿集训活动圆满落幕。
啪嗒。
李霏合上记事本，特意让白梦婷刻上的法术回路生效，将记事本牢牢锁死，外人无法将其打开，暴力破解会导致笔记本被销毁。
关灯，走到另一个房间，李霏摸着黑，熟练地钻进属于自己的被窝里，两只手透过薄被的边缘，分别握住继女与扑克脸小姐的手。
“辛苦了，这半个月。”
李霏闭上眼，语气中带着欣然之意：“大家的进步都很大呢。”
“……”
莉莉丝沉默片刻，回答道：“谢谢。”
尽管这一个月，继母不检点的一面彻底暴露了出来，让莉莉丝为母亲和……感到不忿。
但她同样很清楚，高序列是绝大部分超凡者终生无法企及的存在。若非出于李霏的情面，她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多强者的指点。
“大恩不言谢。”
李霏挠了挠她的掌心：“交流赛上加油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莉莉丝忽然有些烦闷，甚至想要挣开李霏的手。
交流赛的开幕，意味着合宿的结束。
“对了。”
李霏忽然补充道：“我给你们一人留了间卧室，以后随时可以来我这儿住。”
“知画姐也同意了哦。”
“晚安。”
莉莉丝眼帘颤了颤，嘴硬道：“谁要和你住啊……”
但握住继母的手，却缓缓放松了下来。
……
次日清晨，李霏带上厚厚一沓金匠券，又小心翼翼收好强效幸运药水，跨上扫帚飞向“彩虹坛”的方向。
魅力破四百，【蛊惑命运】的幸运加成效果吃满。
是时候购物与抽奖，为交流活动做最后的准备了。

第一百二十章 十五连抽
“还是别人的秘密花园好哇……”
李霏赤足走出仙子之环，接过蓝发妖精递来的衣衫，语气中满是羡慕之意。
秘密花园从起步到完善是需要一步步建设的，妖精数量、各种素材以及知识都必不可少，尤其是能增加幸运的仙子之环，还需要完成相应的仪式才能打造。
李霏自己的秘密花园刚从野生状态下接手，属于“一本”状态，而这座向全洛西布鲁克♀开放，提供收费使用仙子之环服务的，则是妥妥的“三本”，已经达到了能够稳定出产【幸运四叶草】的程度。
穿戴整齐后，李霏望着在自己肩头蹭来蹭去的蓝发妖精，忽然灵机一动。
【召唤魔法】所赋予的忠诚，是绝对的。
但“魔女病”对♀的蛊惑能力，也是绝对的。
那么问题来了：
别人的妖精染上了我的魔女病，会选择忠于谁？
如果能把一票拥有丰厚建设才能与治理经验的妖精拐到自己的秘密花园里……那自己的秘密花园发展速度，岂不是直接拉满？
毕竟牛现成的，可比从无到有摸索高效多了。
李霏蠢蠢欲动地看了眼对自己很是亲昵的蓝发妖精，暂且忍住了心中的枭雄之志。
今儿要抽奖，姑且积点德……
在依依不舍送别自己的妖精们额头上留下唇印后，李霏骑上飞行扫帚，迅速找到了上回抽奖的那块草坪，景色迷人依旧。
瞥了眼系统面板，在幸运喷泉、彩虹坛与仙子之环的加持下，幸运达到两位数；知画女士用智慧果炼制出的清心丹也着实管用，三重冥想法境界的增益效果在短时间内拉满，配合袜圈、妖精密语，魅力也突破到四百以上。
魅力：422
道德：-25
幸运：11（8）
……
“Vocatefiliostruncatis”
法杖轻轻挥动，绿帽绿衣的丛林之子浮现，紧接着一发“幸运术”落在李霏身上。
“大礼包真好用哇。”
李霏赞叹了声，又摸出一瓶金黄色药剂。
【强效幸运药水】
药剂评级：烈阳
药效：饮用后幸运+20，持续60分钟；永久性增加1点幸运。注：永久性增幅只能生效一次。
吨吨吨！
当服用下药剂的那一刻，李霏觉得世界变了。
微风柔和，阳光和煦，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宠爱、眷恋着自己。
幸运：33（9）
——老娘就是幸运女神的私生女。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强效幸运药水的持续时间很充足，因此李霏很有仪式感地用水囊里的幸运泉水给自己洗了洗手，又拍了几下脸，才打开抽奖面板。
得益于妖精们每个夜晚孜孜不倦地刷怪，等级已经提升到20级，抽奖次数足有十五次。
而圆滚滚的轮盘上，白色荡然无存，不足四分之一的绿色，过半数银色，占比两成左右的金色，窄窄的暗金色。
“先来一发热热身吧。”
李霏点了支烟，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道。
话音刚落，轮盘滚滚转动，不同颜色交织成炫目光泽。
当轮盘停止后，朦朦蒙银光浮现。
[获得真视宝石。]
【真视宝石】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可破除百米内进阶及以下级别的潜行技能。
“开门红。”
李霏把玩着手中绿莹莹的宝石，嘴角噙起。
有了这玩意儿，就不用担忧被侦查系超凡者近身了！
将宝石收好，李霏又深深吸了口烟，目光一凝：
“统，给我来个十连抽！”
象征着幸运的轮盘如水车般转动，每隔三秒停止一次，来回往复。
[获得1点潜能点。]
[获得碎心。]
[获得秩序系知识之书——诅咒类法术——五阶——人形生物魅惑。]
[获得获得10000财富值]
[获得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腹）]
[获得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
[获得1点力量值]
[获得神话级装备黑白吊坠（唯一）（未苏醒）]
[获得自然泉水（100克）]
[获得金属配方：黑纱]
两绿四银三金一暗金，那件神话级装备着实让李霏倒抽一口冷气。
出于“好吃的得留在最后”的打算，她强忍着不去看那件暗金级的奖品，而是先查看两件绿色奖励。
财富值+10000、【碎心】。
前者让李霏意识到，抽奖面板竟然还有属性与财富值奖励；后者有些一言难尽。
那是一双鲜红的高跟鞋，外观精美，有红翡翠一样的光泽，散发着优雅而致命的魅力。
【碎心】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魅力+5，力量+5，敏捷+10，移动速度+15％。
附魔效果：碎心（Lv1）
碎心（Lv1）：踹击伤害+20％，命中心脏则加成效果翻倍。
从属性上来说，这件装备相当不俗，就算晋升到中序列也不用急着换；造型也很迷人，让李霏想起了蕾欧娜，那个同样优雅且带有危险锋芒的女人。
不仅如此，比起满月级的【欢欣之刃】，这件装备的好处在于，新月级装备是能在交流赛中使用的……
只是穿着高跟鞋打架什么的……
李霏揉了揉脑袋，把注意力转移到四件银色奖品上。
力量值+1——很好，抽奖还能抽到属性点。
金属配方：黑纱——应该有不错的商业价值。
自然泉水（100g）——加速植物生长的好东西。系统小姐，你是把韩老魔的掌天瓶给弄来了么？
人形生物魅惑——嘶……
【人形生物魅惑】（Lv1）
法术效果：对人形目标施加魅惑，让目标陷入混乱、冲动、敏感状态，甚至听从你的命令。具体效果取决于施法者的智力与魅力属性，以及目标序列等级、抗性、意志力等。
持续时间：10分钟
法术值消耗：200
冷却时间：无
蓝耗低、冷却短的五阶法术，和花魁小姐的契合度很高，毕竟魅力与智力素来是她的强项；搭配下级法术【人形雌性生物魅惑】与同级法术【雌性生物魅惑】效果更佳，要是再加上【魔女之瞳】、【魅惑之瞳】之类的法术……嘻嘻，花魁小姐或许能凭一己之力开发出【喷泉魔女】职阶呢。
当然，打不过的话最好别用这门法术，否则战败后果很严重。
李霏毫不犹豫地用掉知识之书，打算晚上试试效果。
接着是三件金色奖励。
潜能点，verygood！
【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腹）】
描述：魅魔女皇的法力源泉。
能力发动后腰腹部位变化成魅魔女皇形态，腰腹部敏捷度+50、魅力+30、体质+20、力量+10；脊椎骨软化，增加腰腹部爆发力、耐力、损伤恢复力、柔韧度、敏感度、出汗速度。
可获得魅纹；魅纹可储存额外法力值、增加施法速度、法术效果、法术穿透；魅纹越密集，增幅越大。
魅纹获得过程不可描述。
每秒消耗1点法力值。
注：可与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尾）、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角）、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心）、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翅）、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瞳）、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爪）组合成上位类法术能力：变身魅魔女皇。
【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
描述：魅魔女皇统御族群之权柄。
能力发动后唇、齿、舌、脖、锁骨变化成魅魔女皇形态，统御+5，咒语吟唱速度+100％，变身部位灵活度+300％，精神类法术效果增加50％，咬合力+100％，牙齿物理穿透+20％；被触碰目标增加敏感度；谎言更具蛊惑力；可汲取♀不描述之物补充体力并修复伤势；获得【魅魔之吻】。
每秒消耗1点法力值。
注：可与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尾）、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角）、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腹）、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心）、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翅）、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瞳）、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爪）组合成上位类法术能力：变身魅魔女皇。
魅魔之吻：
描述：锁骨至上唇沟部位敏捷度+50、体质+50、魅力+50、力量+10；额外增加敏感度、唾液分泌速度与出汗速度；可分泌不同“唾液药物”。
好家伙！
李霏吓得烟都掉地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本来，脖子就是花魁小姐的要害，用了感度光环就是要害中的要害。
而【变身魅魔女皇（唇）】，可是从锁骨以上到鼻子以下都被上调了敏感度，估计是碰一碰就等于暴击的水平。
她皱着眉头看了好半天，才切换到正经思维上。
不得不说，这两门类法术能力很强大，并且与自己的契合度很高。
考虑到近乎“富江”，一步步朝着不可描述层面靠拢的魅力值，这玩意儿要是和刚学会的法术【人形生物魅惑】、晋升序列8时掌握的类法术能力【堕落】组合起来，再学点别的带有蛊惑性质的法术……大意了，这哪是【喷泉魔女】，简直是【瀑布魔女】。
另外，腰腹部力量的强化意味着她在挥舞上肢时能爆发出更强的力量；而口腔部位属性、牙齿物理穿透力、咬合力的大幅度提升，再搭配唾液药物……emmm，或许以后被敌人近身，除了拿剑砍人拿脚踢人外，得认真考量下以撕咬的方式攻击敌人了……
不仅如此，她还听说过，魅魔女皇是传说中的生物，疑似高序列，魅魔一族不世出的皇。
这就意味着，如果自己能凑齐完整的【变身魅魔女皇】，或许能直接拥有高序列战斗力，再白嫖一个族群为自己效力！
“呼……晚上得找个幸运观众好好试验下变身与人形生物魅惑的效果了。”
李霏踩灭烟头，口中嘟囔着：“不过，算上护体石肤与感度光环的话，系统小姐的奖品一直都不怎么正经呀。”
她长长舒了口气，最后目光落在了暗金色奖励上。
那是一根貌不惊人的挂坠，坠链呈暗金色，触感摸起来很诡异，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有一定的弹性。
坠饰是一面掌心大小的圆形镜面，黑白分明，被一道“S”形弧线分割，有点像太极阴阳鱼，只是没有象征着鱼眼的两个小点。
黑白吊坠（唯一）（未苏醒）
装备评级：神话
属性：
1.每隔60秒可抵挡一次指向性法术。
2.？？？
注：可与【？？？】、【？？？】组成神话级套装。
强大，哪怕是【未苏醒】状态，没有丝毫属性加成，也无比强大。
每隔60秒抵挡一次指向性法术，看起来只是非常简单的一句描述，可这玩意儿没限制法术等级！
这就意味着，哪怕高序列法爷，憋足了劲儿吟唱出带有“强效施法”、“极致施法”、“神圣施法”、“爆裂施法”等附魔效果的“死亡之手”，自己也能无伤免疫！
李霏在商城里看到过别的带有法术豁免功能的超凡物品，比如【魔法护盾吊坠】、【林肯指环】，价格贵得吓人，可它们的充能时间都远高于60秒，甚至要提前充能，并且能豁免的法术等级也有限制；李霏自己就有一件【守护者法袍】，每24小时能自动防御三次攻击，可那玩意儿的防御上限是四阶法术。
“这（唯一）的后缀，总觉得细思恐极哇……不管了。”
李霏毫不犹豫地扯下【智力挂坠】，换上黑白挂坠，将黑白坠饰埋进胸口。
至于另两件神秘的装备、神话级套装什么的……别想了，洗洗睡吧。
“继续。”
李霏忍不住又点了支烟，在烟雾飘渺间，心情有所平复。
[获得命运裹尸布（残片）]
金色闪光！
“怪不得左眼一直在跳……不过这玩意儿是啥？”
李霏捧着手中深黑色的漆黑布料，视线瞄向面板介绍。
【命运裹尸布（残片）】
描述：用鲜血写下你的渴望，命运会给你指引。
使用次数（3/3）
“emmmm……后面再研究吧，统，继续！”
轮盘又一次转动，三秒后，李霏眉角挑了挑：
“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出这么多金？果然漂亮的女孩儿运气都不会差。”
[获得职阶秘药配方与仪式知识（魅魔魔女）。]
【魅魔魔女】
晋升要求：♀；掌握一项高级超凡知识；……
秘药配方：序列5及以上层次的蛇女鳞片；……
注：人家能提前三个序列等级给你订制职阶，魔女集会做得到么？
“魅魔含量有点高。”
李霏故作镇静道：“系统小姐，你的XP暴露了。”
内心却在狂呼：
以后，魔女集会，要多去！
让系统小姐和魔女集会卷起来，狠狠地卷！
“继续！”
银色，还行。
[获得背信者之匕首。]
【背信者之匕首】
描述：可撕毁一次法术契约。
——好东西，用好了或许能得到不逊色于金色奖品的收益……
李霏默默做出评价。
她又摸出水囊，灌了口幸运之泉，深呼吸几轮，接着将发丝拨到脑后，神情严肃道：
“最后一次。”
“系统小姐，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轮盘滚滚转动。
“召唤凤凰，召唤恶魔，潜能点……”
花魁小姐祈祷了一秒后，忽然反应过来，
反正只是祈祷，为什么不胆子大点？
来个最想要的。
几乎没有迟疑，一个臭名昭著的，比白梦婷、比魔女集会更为声名狼藉的，人人得而诛之的禁咒在脑海中浮现。
只要是上过网的人，都会明白那门禁咒有多么可怕，虽然杀伤范围有限，可造成的后果足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足够扭曲人类的认知，让道德沦丧。
“催眠、催眠、催眠……”
花魁小姐小声念诵着那门禁咒的名称。
在砰砰心跳声中，暗金色光芒充斥了花魁小姐的双眼。

第一百二十一章 坐标
[获得坐标。]
一串字符涌现在李霏脑海中，由大量符号、数字构成。
李霏懵了。
这啥玩意儿？
“怕不是……折叠空间坐标？”
在稍加思索后，李霏做出推测。
恩洛斯大陆浩瀚壮阔，有万族林立，星罗棋布的国度生生灭灭，但终究不足以供养那么多超凡者晋升所需的资粮。
因此，蕴含无尽奇遇的折叠空间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是任何有野心的势力都不会放过的战略性资源。
当然，折叠空间也有好有坏，像D-07号折叠空间就相当贫瘠，但有些折叠空间，则庞大且富饶，甚至接近完整的位面，就算是宗师强者穷尽心血，也无法探索到边界。
李霏稍加犹豫后，忍住了立刻向白梦婷求教的打算。
上一个暗金级奖励，可是神话级装备，哪怕未曾苏醒，若风声走漏出去，也足以掀起一场浩劫，让整片大陆都风云色变。
同为暗金级的坐标，价值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现在的李霏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化掉这笔收获。
“等交流活动结束了再琢磨这事儿……我现在要凑齐一套装备。”
李霏摸了摸鼓囔囔的腰包，骑上扫帚头也不回地飞向城内，扮相滑稽的丛林之子又一次被她丢在原地。
……
洛西布鲁克郊外。
鼻青脸肿的克莱恩不顾风度地瘫坐在地，抓起水囊往嗓子里灌。
他的两位女队友也未能幸免，脸上带着伤，有着利落短发的柯瓦伤势最重，一条胳膊已经扭曲了。
“可以啊，你们几个。”
考威尔喘着粗气，摸了摸腹部的伤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愧是两大学院培育出来的精英。”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两个序列7的小姑娘，外加个晋升序列8没多久的克莱恩，竟然差点让离序列5只差一步之遥的自己翻车！
那个叫柯瓦的女生有着惊人的实力，在低序列几乎不可匹敌，比很多序列6的对手更为难缠，当然，指的是血脉序列。
克莱恩的进步速度更是令考威尔感到震惊，认识不到三个月，就从“施法异常精准”的年轻人，成长为连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对手。
若是换了自己刚晋升序列6那会儿……哪怕中、低序列之间有巨大鸿沟，恐怕也得在三人围攻下败北！
“还差得远呢。”
克莱恩扯开领口，耸耸肩：“不论我们怎么费尽心思想战术，总能被考威尔大哥破解掉。”
“再过一两年就未必了。”
考威尔摇头感叹，真心实意道。
这段时间的陪练，他清晰感受到了这三个年轻人的天赋与潜能。
再这么下去的话，哪怕自己能如愿晋升序列5，被他们超越也只是时间问题。
考威尔为克莱恩而感到喜悦的同时，心中也有难言的焦虑和不甘。
“要不要试着回应下那片神秘的灰雾……”
考威尔仰头看着天，内心开始动摇。
……
战争学院。
“真男人，就要勇于亮出肌肉！”
铁塔般高大雄伟的光头壮汉矗立在阳光下，古铜色肌肤上有汗珠流淌。
尽管收敛了高序列存在的威压，壮汉仍散发着巍峨厚重的气息，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不朽神山，足以压塌一切，令人颤栗。
只是他的举止看起来并不那么有风范，而是豪迈地捶打自己胸膛，唾沫星子四溅道：“无坚不摧的体魄，才是最好的武器！就你那身娘们儿兮兮的铠甲，一戳就碎了，有什么用？累赘！”
被院长老爹训斥了半天后，面容阳光英俊的金发青年艾利克斯终于忍不住小声反驳：“克洛伊老师的光明圣甲您老人家戳得动么……”
话音刚落，战争学院院长气势一滞，露出了尴尬且贫穷的眼神。
那可是不朽级别的铠甲啊……
片刻后，他暴躁地拍了下儿子的肩，理直气壮道：“我要是能打穿天使一族的传承圣物，还会被总部调过来当院长？！”
“总之，明天的交流活动你要是敢给我丢脸，我扒了你皮。”
“你们也是。”
又一番训斥后，光头院长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三个年轻人走上一片擂台，清冷、圣洁的天使小姐已经在此等候。
“克洛伊，这仨就交给你了。”
院长笑呵呵道：“随便怎么收拾，能喘气儿就行。”
“嗯。”
克洛伊颔首，在三个男生仰慕又敬畏的眼神中抽出纯白长剑。
……
魔法学院。
“艾姆……啊不，安妮西亚，要控制魔力的输出量哦。”
作为双子星的灰发美少女正亲切而细心地指点后辈。
“啊，抱歉，我，我……总控制不好魔力输出量。”
有着纯白短发的少女红着脸，语调弱气。
“放松，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伊蕾娜笑容甜美，温声细语安抚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二年级仅有的特招生呢，可不能太小看自己。”
“我相信安妮西亚小姐，哪怕天赋专长带有魔力容易失控的副作用，你也一定能解决问题、妥善操控魔力呢。”
受到伊蕾娜的鼓舞后，短发少女认真点了点头：
“嗯，我会做到的……不让伊蕾娜失望。”
“来，我们再试试。”
平日里就热衷于贴身指导可爱女学员，帮助她们排忧解难的伊蕾娜很是熟练地贴到白发少女身后，牵起她的手，让彼此的魔力对接，引导着安妮西亚体内敏感且不稳定的魔力。
白发少女脸红了红，旋即认真投入到了训练上。
两手交叠，握着法杖轻轻挥舞，很快两枚夺目的光球浮现，又晃悠悠、颤巍巍的靠近彼此，最终如同两名少女般合二为一，变成更大、更耀眼的光球，呼啸着飞出。
轰！
在光球爆裂的那一瞬间，有隆隆巨响传出，炽热强光充斥四野。
“看，成功了哦。”
待风平浪静，伊蕾娜才抚掌轻叹，亲切笑容中带有勉励与惊叹的意味。
“谢谢……”
安妮西亚羞怯而专注地看着伊蕾娜。
“来吧，放松会儿。”
伊蕾娜忽然眼珠子一转，面露狡黠之意：“现在是上课时间，大家可都在教室里……”
她牵住安妮西亚的手腕，在灰色与白色的秀发摇曳间，两人一路小跑来到汩汩喷涌的幸运喷泉旁。
伊蕾娜侧坐在喷泉边上，摘掉短靴，精致小巧的嫩足被清冽泉水所吞没，泉水还在源源不断向边缘冲刷，让白皙小jio随波摇摆。
沁人心脾的凉意从双脚蔓延到全身，冲走夏末的燥热，但真正让伊蕾娜乐此不疲的，确是魔女天性的小小释放。
让憧憬幸运之人用自己的洗脚水洗脸——如此素质低下且恶趣味的举动，能给伊蕾娜带来由衷的愉悦。
“你也试试吧，很舒服的。”
伊蕾娜甜甜一笑。
“可、可是。”
安妮西亚有些羞怯。
“放心吧，院长阁下并不介意此事，反正她也不喝这水。”
面对清甜嗓音的蛊惑，以及那双蓝宝石般的魔女之瞳，安妮西亚最终没能拒绝，而是红着脸坐到伊蕾娜身旁。
温差让那双白到反光的脚蜷缩起来，安妮西亚捂住红扑扑的脸，发出软萌鼻音。
“安妮西亚对交流赛有信心吗？”
伊蕾娜晃动着双足，好奇问道。
“没、没有……”
白发少女如实回答。
“诶？要对自己有信心呀。”
伊蕾娜凑到安妮西亚耳边，低语道：“可以试试我教你的那些小技巧哦。”
“比如说，控制气流吹起法袍下摆，或许能取得不逊色于控制类法术的效果。”
“又比如，某些人的脖子是弱点，比起被伤害性法术命中，对着脖子吹口气或许干扰更显著。”
“尝试下吧，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新晋魔女小姐。”
……
“阿嚏！”
李霏打了个喷嚏，感觉有刁民在算计自己。
但很快，她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垮着脸走出赌场。
李霏不喜欢赌博、也不怎么会赌博，但进城后强效幸运药水的效果还没有消失……因此她灵机一动，打算去赌场捡点钱。
然而，她刚跨进赌场，就被赌场内布置的仪式鉴定为“出千”。
显然，在超凡世界经营赌场可不容易，为了防止赌客们用千奇百怪的手法作弊，老板们必须想方设法搞来最新版本的鉴定仪式，并且每年至少更新一次，方能确保庄家的收益。
趁着被幸运眷顾捞一把快钱的想法破灭了。
不远处还经营着类似彩票的东西，此乃市政厅下属机构的一项业务，白梦婷出的鬼点子——但别说是三十多点幸运，哪怕三百点幸运，李霏也决计不会买那玩意儿的。
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是记住中奖号码并重生回几天前买下那张本该中奖的彩票，最后也一定会花落别家。
反正卡丽妲闲聊时说起过，她时而会收到一些礼品，其中就包括彩票，而这些彩票最后总能恰好中奖。
至于为何身为市政厅高层人物的卡丽妲运气那么好，只能说，懂得都懂，嘻嘻。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闲庭信步间走向超凡集会，一个与她同样国色天香的黑发少女在入口处等候。
“婷宝~”
李霏发出油腻的语调，用贴贴来问候。
乍一看两人有点像双胞胎，不过李霏个头更高一些，有种成熟妩媚的魅力，而且气质更偏向古典东方女性，在不茶的时候，还是含蓄温婉的；再加上频繁爆发“灵魂损伤后遗症”，会给熟人留下一种楚楚动人的印象。
婷宝嘛……扮相挺清纯，可领口布料总显得紧了些，眼眸也湿漉漉的，那双嫣红水润的唇瓣仿佛随时能诉说出暧昧的话，妥妥的失足女高中生，祸国殃民的那种。
顺手接过婷宝递来的果茶，李霏环住她胳膊，两人以闺蜜逛街的姿态踱着慢悠悠的步伐，走马观花般扫视着包罗万象的超凡物品。
她此行目的是购买一些合用的新月级装备——根据院长阁下透露的信息，此次交流活动的奖励会异常丰厚，并且还能得到义母的私人奖励。
在高回报率下，花魁小姐自然不会吝于投资，况且新月级装备也足够自己用到中序列了。
“那个怎么样？”
白梦婷指着一柄造型拉风的斩马刀。
“不行，以后我打算订制‘剑杖’，现在先用单手剑凑合着吧。”
李霏吸着果茶，晃了晃脑袋。
不多时，两人就在一处摊位上发现了一条宽大且带有丝绒质感的紫色法师袍。
【法师长袍】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智力+20，法术抗性+15％
上手一摸，简单粗暴的属性立刻就打动了李霏。
卖相也不错，虽然李霏更注重功能性，但无法彻底忽视装备外观，她可不想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装备出去打架——除非属性特别好。
并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于，摊主是个看起来纯善贤淑的猫耳娘，这就意味着，花魁小姐的谈判技巧能派上用场。
“这个怎么卖呀。”
李霏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件呀……一千八百金币。”
猫耳娘一开始的口型分明是想说两千的，可望着李霏水汪汪的大眼，不自觉就变成了一千八。
——略贵。
李霏默默做出评价。
新月级超凡装备的价格通常在一千金币上下，根据装备性能、附加值等有一定起伏，这件法师袍算得上精品，卖一千五是个合理的价格。
她咬了咬唇，露出羞涩而带着希冀的眼神：
“能便宜点嘛……”
“那……一千六吧。”
猫耳娘在李霏的视线下败退。
李霏将她的手捧在胸前，身体晃了晃，带来视觉与触觉的双重暴击，用软绵绵的语调道：
“人家还是学生，钱不多啦……”
“使不得，使不得。”
猫耳娘象征性抽了下手，思索了片刻后，再次让步：
“这大……啊不，这法袍一千四卖你吧。”
“还能再便宜点嘛。”
李霏又往前顶了顶，可怜兮兮道。
“人家可是有家室的猫嗳。”
猫耳娘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客人你这样，我妻子看到会不高兴的啦……”
可最终，在茶香四溢的砍价后，李霏以一千二百枚金币拿下法袍，并且给摊主留下了收信地址。
“我可真是个会勤俭持家的好女人哇。”
李霏拍了拍身上剩下的面值为一万八千八百金币的金匠券，喜不自胜道。
仅仅在金币收入来源上，李霏最大的两笔收获分别是接手秘密花园时的战利品、市政厅贷款，两者相加在六万上下；除此之外，药剂鉴定、卖酒、四片产业，都能换来源源不断的金币。
而开销方面，最大的是买房、月亮枕这两笔；还有月初的“食人魔法杖分期付款”、“市政厅借贷业务分期还款”，以及“购买法力水晶转换魔女积分”、生活开销、秘密花园建设投入等。
在这样的收支水平下，李霏当前的现金数额有两万出头。
“好茶。”
白梦婷品着果茶，意有所指道。
“姐妹，我怀疑你在阴阳怪气我。”
李霏瞪了她一眼，同样咬住吸管，却发出嗤嗤嗤的声音——果茶在不知不觉间被喝光了。
她用吸管捣了捣杯子底部的果肉，稍加思索，直接发动类法术能力。
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
在进城前，李霏就尝试了下变身的效果，并很快察觉到，除了系统给出的描述外，还有些隐性的、对战斗力影响不大的、但在某些场合下很有趣的增益效果。
比如，味觉会更灵敏。
又比如——李霏伸出舌头，直接从高度足有三十厘米的杯子底部，灵活地卷起了一瓣果肉。
然后还得意洋洋地对白梦婷比了个wink，看似是在询问“你能做得到嘛？”实则有意无意地在友情变质的边缘疯狂试探。
白梦婷沉默片刻，忽然抓住李霏的手腕，扭头走向超凡集市外。
“诶？去哪儿？”
“旅店。”
“婷姐不要啦！”（惊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水很深
逛了一下午，不仅高强度特训积累的压力得到释放，李霏也在买下法师长袍后又替自己添置了两件心仪的装备。
一条黑色腰带，色泽深邃，与各种裙子也是百搭，环在腰上后能让腰线收束得更紧，凸显出窈窕比例，且看起来干练又大气。
【力量腰带】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力量+15，体质+10
凹槽数：1
还有一柄单手剑，遍体银色，造型窄而轻巧，剑刃薄如蝉翼。
【流银】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锋利度Ⅲ级，耐久度二级，额外增加挥剑速度。
附魔效果：流银
流银：在与血液接触后会留下秘银气息，并能以极快速度移动到气息所在位置；最多30米，使用间隔1分钟。
前者售价一千二，到手价九百；后者标价两千三，砍价失败，毕竟卖家是男性，导致花魁小姐的大部分谈判技巧都被自动封印了，加上其意志坚定，自始至终一副谢绝讲价的做派，李霏卖萌无果只能原价购买。
好在，他给的价格相当公道——尽管【流银】的属性菜了点，明明是单手剑，属性竟然和匕首【黯夜】相差无几，可带有“位移”效果的附魔却弥足珍贵，哪怕距离短还有限制，也足以让绝大部分低序列超凡者眼红了。
除此之外，李霏还花费两千多金币，替队友也买了两件装备——资金紧张归资金紧张，大不了手底下工人们的工资少发点儿，老婆们手上戴的钻戒可不能小，况且李霏最主要的资金缺口在于财富值，而非金币。
“可以呀，现在买新月级装备眼都不眨了。”
貌不惊人的烤肉店里，白梦婷抓着烤肋条，忸怩作态道：“不过我还是更怀念分期付款的霏宝惹。”
“呵。”
李霏敷衍了声，专心对付烤肋条。
这家店是白梦婷推荐的，肋条看起来和店面装修一样，平平无奇，边角的肉甚至被烤黑了，也没有看起来就很粉嫩美观切面，但滋味着实不错。
表层的肉带有焦脆感与烟熏风味，里面的肉质嫩而紧实，肉汁充盈，腌制出来的调味也恰到好处。
等啃干净的肋骨堆成小山后，李霏终于忍不住询问：
“话说……得到折叠空间的坐标后，一般来说是怎么处理的呀?”
她意识到，放着一件暗金级的奖励不管专心备赛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若不打听点儿东西出来，晚上恐怕未必能睡得着觉。
“你赌坐标了？”
“啥？”
“看来没有。”
白梦婷对好奇宝宝般的好闺蜜解释道：“众所周知，不同折叠空间产出的资源良莠不齐，某些势力在获取折叠空间坐标并初步探索后，出于开发难度过大、里面的资源并不适合自家势力等原因，会干脆将坐标与情报卖掉，以免入不敷出——当然，考虑到折叠空间的诱惑以及对沉没成本的不舍，很多不够理智、果决的小势力，彻底把自己搭在了折叠空间里，甚至有高层在土著围杀下全军覆没的情况出现。”
“也不乏部分独行侠，他们在偶然得到折叠空间坐标后，根本没有组建势力、慢慢开发折叠空间的精力与打算，就干脆把坐标卖了折现，给自己添置更强力的装备。”
“可对鱼买家而言，这种完全没经过探索、或只是初步探索的折叠空间坐标，无异于大号的潘多拉魔盒，也许在深入开发后能赚得盆满钵满，也有可能赔到姥姥家……所以有‘赌坐标’这种说法。”
“嗷……”
李霏擦掉爪子上的油渍，很是殷勤地给白梦婷添了杯果汁，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好姐姐，那处理流程呢？”
“霏宝，你每次一问问题就特别乖巧嘴甜的样子真的很茶。”
白梦婷先是认真地评价了一句才继续解说道：
“一般而言，都是先派遣少量中低序列超凡者初步探索折叠空间，因为坐标越远、序列等级越高，传送时要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等获取足够多的情报后，拥有折叠空间的组织高层再围绕开发成本与收获做出综合判断。”
“有得赚，那就斥资搭建稳定传送通道；没得赚，则会有选择性的卖掉一部分情报以及坐标。”
“具体开发模式有很多，可以独吞、可以寻求盟友、也可以像维拉尼安那样外包出去；开发手段也五花八门，但总的来说，掠夺与奴役是主旋律，愿意和土著平等交易的颇为罕见……如果土著有完整文明的话，甚至能扶持傀儡领袖，间接操控折叠位面。”
“懂了。”
李霏若有所思地点头，本能地思索该如何处理自己手中的坐标，却被白梦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好妹妹，听姐姐一句劝。”
白梦婷语重心长道：“赌坐标，十赌九赔，不要学那些飞蛾扑火的傻子。”
“赔钱倒也罢了，但如果坐标有误的话，有可能陷入绝地，有去无回，甚至被空间乱流扯碎。”
“我听过一个传言，曾有不怕死的贵族千金私下购买了折叠空间坐标，又约了帮立志要摆脱祖辈余荫、自己闯出一番事业的好姐妹，一并前往陌生的折叠空间……”
“过去一看，嚯，魅魔老巢。”
“等那位贵族千金抱着一堆小魅魔女儿回来后，才发现当初的坐标买卖就是一场阴谋，主使者是她的母亲——而曾经的未婚妻，她现在看到了也得叫一声后妈。”
“总之，如果你弄到来历不明的折叠空间坐标，建议卖掉。”
“毕竟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才序列8，把握不住。”
虽然李霏相信系统小姐不会坑骗于自己，但白梦婷语气中的关切之意，让她有点感动，不禁握住了那双油乎乎的爪子，情真意切道：
“婷，我的婷，还是你对我最好。”
“霏，我的霏。”
白梦婷也放下肋骨，反握住李霏的手，回以深情款款的表情：“所以，卖给我怎么样？如果传言是真的，我倒想会一会魅魔们……”
下一秒，白梦婷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因为咬合力翻倍，并且有额外的力量、物理穿透、被接触目标敏感度加成的李·魅魔女皇·霏咬人真的很疼。
尤其是在拼命分泌刺激痛觉的毒素的情况下。
……
“明日就是交流活动了吧？”
秦知画坐在床边，温声细语道：“今晚早点休息吧。”
“嗨呀，明天初赛，蹭破点皮算我输。”
刚从浴池里走出来，身上还有蒸腾香气的少夫人无比自信道：“替我准备好香槟就行——每天一瓶，直到交流活动结束为止。”
“不可大意。”
虽然明知李霏只是随口玩笑，可秦知画还是忍不住温柔叮嘱道。
“先不说这个。”
李霏披上白色睡袍，跪立在床上，双手叉腰，用嚣张而娇蛮的语调道：“秦知画，我要你助我修行。”
“嗯？”
秦知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掌握了一些新的法术，不是伤害类的，你不要抵抗，让我试下效果。”
李霏在柔软大床上左摇右晃地膝行到秦知画跟前，双手搭在她肩上：“看着我。”
秦知画温顺地仰起头。
以往，秦知画总会看向李霏的眼眸，从她眼神的细微变化中揣摩她的心思，并乐此不疲。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李霏看起来有些不同。
唇瓣似乎更莹润了，散发着似有似无的光泽，明明唇线抿着，但只要看着那双唇，耳边就会响起旖旎的低喃。
曼妙雪白的小腹仿佛也带有勾魂夺魄的魔力，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本就千娇百媚的少夫人，在发动类法术能力后变得更为迷人了，在恍惚间，秦知画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看到有蝠翼与犄角从李霏身上长出，还有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晃。
而在变身魅魔女皇后，李霏又发动了第三项类法术能力【堕落】。
“Leporhumanoideus”
最后，少夫人朱唇轻启，人形生物魅惑也精准命中了彻底卸下防备的秦知画。
她稍等片刻，发现秦知画只是眼神变得迷离了些，并没有什么直观显著的变化。
“没劲，睡觉睡觉。”
虽然知道自己和知画女士的序列等级差距差了一大截，后者的抗性凌驾于自己的法穿之上，但效果这么拉胯，仍让李霏感到失落与不满。
可她刚躺下没几秒，就感受到炽热鼻息拍打在自己的侧脸上，吹开了耳边的发梢。
李霏头一回从秦知画的声音里听出了丝丝野性：
“别睡了。”
冷汗，滴了下来。
少夫人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试图装鸵鸟：“我累了……明天要打比赛……今晚还没冥想……容易感染魔女病……”
话才说到一半，深知李霏弱点的秦知画，就衔住了命运的后颈肉。
后来，少夫人用哪一副好嗓子，证明了五层别墅隔音效果并不如想象中出色。
……
事实证明，人作死，就会死。
清晨，少夫人气若游丝地瘫坐在椅背上，主动吩咐拉姆道：
“汤里……多加点蛇女鳞片。”
呜嗷乱叫了半宿，即便是魔女的体质，声音听起来也虚弱而沙哑。
经历过深刻的教训，李霏在痛定思痛地反思后，深深记住了一个道理：有些法术真的不能乱用。
房门推开，连夜出门炼制丹药的秦知画赶在早餐时回了家，匆匆坐到李霏身旁。
少夫人身体抖了抖，微不可查地挪了下身子。
显然，突破到真气五重天的女侠，一旦狂暴起来，低序列法娘的玻璃身板可是相当脆弱呢，嘻嘻。
秦知画察觉到了少夫人的小动作，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拨开她耳边青丝，打量着惨白病弱的脸色，柔声道：
“吃了吧，有滋补气血、固本培元之效。”
她摊开掌心，上面有一枚刚出炉的丹药，散发勃勃生机。
“固本培元？我哪用得着这个。”
少夫人嘴硬道：“我身体好着呢。”
“这是为了让你在比赛里有更好的表现……”
秦知画怜惜又耐心地劝说着，如同哄女儿吃感冒药的慈母。
为了不辜负秦知画的心意，少夫人还是乖乖吃了药，虽然脸色并未好转，可身体状态好转了很多，起码走路不打飘了。
换衣服时，等待接送岳母上学的索菲亚却在若有若无间看到，李霏的腹部多出了一条妖异曼妙的纹路。
……
——这比赛名单要是纯随机抽选出来的，我李某人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比平日更热闹些的院长室内，李霏扫了眼交流活动的安排，心中犯起了嘀咕。
根据公告，交流活动为期三天。
第一天，单淘汰赛制，两大学院低年级学生组成的小队要经历四轮较量，从144支参赛队伍里角逐出9支队伍；只要坚持到第三轮，就有少量学分的奖励。
第二天，小组赛制，九支队伍分成三组，组内捉对厮杀，每组只有一支队伍能脱颖而出。
最后一天，决赛。
仅存的三支队伍将一较高下，决定冠、亚、季军。
可李霏敏锐察觉到，自己所留意的几个队伍都错开了，并不会在淘汰赛中碰见，比如以艾利克斯为首的菜刀队、克莱恩与柯瓦联合的“战贼法”队、还有上届特招生安妮西亚所在的“模特队”……
瞄了眼院长阁下，李霏满脸正气道：
“看来这会是一场公平且公正的比赛，我会尽我所能，代表本院打出水平、打出风采——无伤通过淘汰赛有额外奖励嘛？”
“我将拭目以待。”
妮可对义女的疑问视而不见，用优雅且恬淡地鼓励道。
“加油喔，我也期待你的表现。”
昨儿刚卖了“脖子是弱点”这一情报的二五仔美少女也笑得很甜美，给李霏打气道。
“嗯哼。”
李霏挑了挑眉，又瞥了眼排排坐对付早餐的梅洛蒂亚与克洛伊，心中自信满满。
两边的院长都是花魁小姐的主顾。
亲爱的姐姐伊蕾娜和亲爱的老师梅洛蒂亚会充当裁判。
主办方领导、裁判、队友都是我的人，怎么输嘛？
“加油哦李霏。”
梅洛蒂亚轻松拆开汤里羊排的骨头，以类似姐姐与好友的态度对她眨了眨眼：“能坚持到最后的话，会有很大的惊喜哦……”
若非在谏言让李霏晋升黄金级学员的那天，院长阁下特意提醒几人“不要提前告诉她这件事，以免影响到比赛心态”，这位金发御姐女教师恐怕第二天就会给心心念念的好学生通风报信。
“哦，是么？”
出于职业习惯，李霏下意识地打算对她递去个暗送秋波、眉目传情的眼神，旋即就目睹了梅洛蒂亚对羊排吮骨吸髓的动作。
产生有端联想的少夫人不禁抖了抖身子，小脸一白。
……
“吓，你怎么了？”
莉莉丝看到李霏毫无血色的脸，吓了一跳。
换上一身新装备的格蕾丝眼帘颤了颤，总觉得李霏这幅病弱的状态似曾相识。
“嗨，灵魂损伤后遗症呗。”
李霏笑得很明媚，有种“强撑着伤势故作洒脱与坚强”的意味：“放心吧，不会影响到发挥的。”
她背着双手，走到格蕾丝耳边，对她耳语道：“是不是在想一些失礼的事情呀，格蕾丝小姐？”
“还是专注比赛吧，等后天，我会好好奖励你的，格蕾丝汪。”
激发了格蕾丝小姐的斗志后，李霏又从怀中取出两件装备抛给她们，摆摆手道：
“昨天逛街看到了适合你们的东西，就买来当礼物了，快试试看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趁你病,要你命
格蕾丝仍旧握着那张黑红相间的长弓，只是换了身黑色连体战斗服，是非常束身的类型，勾勒出紧致又挺拔的线条；上面还交错着蓝色的附魔纹路，让这身战斗服多了种科技感。
不得不说，这身造型与格蕾丝很搭，她本就生得一张精致立体的面瘫脸，带有透明水晶质感的肤色与青空般澄澈剔透的瞳色也很少见，换上新的作战服后，就像是培养槽里走出的人形战术兵器，又仿佛在高楼大厦间腾跃的混血赛博射手，有种震撼人心的美感。
她缓缓套上了李霏送她的手环，感觉身体变得更轻盈且富有活力，魔力也更为活跃。
【优越手环】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力量+7，体质+7，敏捷+7，智力+7
“还不错吧。”
李霏笑靥如花，同时指尖在养长了些的亚麻色发梢处绕着圈圈。
尽管这手环没什么花里胡哨的附魔效果，但对于物法双修的混沌射手而言，简单粗暴堆砌四维属性肯定能让战斗力得到直观的进步——若非李霏更想搞个手袜，而手环与手套、手袜等装备的增益效果不能叠加的话，她都想把这装备留着自己用。
“嗯。”
格蕾丝点了点头，没有说谢谢。
“莉莉丝呢？”
李霏又回眸看向继女。
相比之下，莉莉丝的装扮就很正常，娇小身躯被月白色法师袍所包裹，领口处的纯白内衬若隐若现，很符合人们对生命系法娘那种矜持、纯洁的印象。
她捧着继母刚送来的项链，似乎在发呆，听到询问才回过神来，语气慌乱道：
“啊……谢谢。”
“待会儿比赛可不能走神了哦。”
李霏凑过去，接过那串乳白色项链，亲手替她系在白皙无暇的后颈上，动作之温柔一点也不像年轻后母，反倒是亲生母亲。
【白耀石项链】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智力+10，生命系法术效果+10％
附魔效果：圣光护盾
圣光护盾：激活后可生成一面护盾，持续10秒，抵御两次“Ⅲ”级伤害后破碎；充能时间1小时，阳光下充能速度翻倍。
显然，这玩意儿虽然属性拉胯了点，但护盾效果非常好用，在关键时刻，恶毒继母可以把莉莉丝扯过来当盾牌使。
而莉莉丝显然未能察觉到后妈的歹毒心肠，甚至对体内魔力的活跃恍若未知，李霏身上传来的香气让她有些失神。
——如果，她能专一点的话，应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了吧？
李霏似乎没有察觉到莉莉丝的异样，亲昵地拨弄了下她左侧的马尾，浅笑道：
“好了，准备比赛吧。”
“今天只是热身，我们既要打出气势，又要隐藏实力。”
“诶？”
莉莉丝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保留实力的前提下无伤通过淘汰赛。”
李霏眨了下眼，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牵起两人手，斗志昂扬走向活动场地。
……
“我想大家清楚自己的参赛次序了。”
在简短的开场白后，妮可沐浴在数百学员们忐忑又跃跃欲试的目光下，不疾不徐道：“今天会开设十个擂台，请同学们根据老师的安排有序参赛……”
妮可的声音并不大，如播音员那般优雅，却有种能让人安定、信服的魔力，偌大场地、黑压压的人群，竟没有嘈杂之声，都在竖耳聆听院长的发言。
为节省时间，学院筹备了多场次对战，每处擂台都有裁判，负责制止违规举动，并确保学生安全。
院长发言完毕后，就飘到了最远的那处看台上，与友校副院长谈笑风生，而李霏三人也并未等候太久，就根据老师指示走上了三号擂台。
显然，她们是首批对战的队伍之一。
看了眼身为裁判的伊蕾娜，李霏笑容明媚道：
“我喜欢3这个数字。”
旋即，她的目光转向对手。
哪怕是普通人，也能从他们的装备、体格判断出，对手是两战士一法师的组合；而李霏根据超凡气息的感应，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战斗系序列8，战争系序列9，死亡系序列8。
有个拖后腿的，但李霏不说是谁，嘻嘻。
而当李霏的队伍登上擂台的那一刻，台下也传出阵阵窃窃私语声。
尽管格蕾丝与莉莉丝也相当靓丽抢眼，可最让人瞩目的终究是李霏。
严严实实的紫色法师袍也无法掩盖她高挑优美的身姿，她仅仅站在擂台上，倾国倾城的容颜就足以夺走太阳的光辉；当如墨秀发被风吹动的那一刻，观众们领会到了什么是天生的主角。
“我宣布，本届交流赛颜值最高的就是这队。”
“三法娘……能撑得过淘汰赛吗？可惜了。”
“这队友抽选不比市政厅的公益彩票公平公正多了？但凡有一点猫腻，都不可能把最出色的两名新生弄进一个必死的队伍里的……”
“小点声，命8要啦？”
“……”
而作为李霏的对手，那个留着刺猬头发型的战士显然心理素质不错，哪怕在数百道视线的汇聚下，也没有露怯，反而上前一步，爽朗笑道：
“在下阿伯特，还请多多指教，法术百科小姐。”
场上仅有的序列9超凡者也自我介绍道：
“法雷尔。”
最后是微胖的法娘，声音有些腼腆：
“我叫……哈里特。”
李霏浅笑着抽出法杖，优雅躬身：
“李霏，请指教。”
在介绍完毕后，伊蕾娜轻挥手臂，雪嫩指尖从袖口伸出，洒落一点荧光。
随着那点荧光缓缓坠落，阿伯特脸上笑意更甚，砰砰心跳如擂鼓。
能赢！
虽然他清楚自己这支队伍不可能通过小组赛。
他也明白法术百科小姐是何等风华绝代。
但，低序列的法师，永远也顶不住战士冲脸！
三法娘，还是两个新生加一个奶妈的组合，哪怕各个惊才绝艳、有宗师之资，自己也有一刀一个，甚至两刀三个的信心！
而李霏病弱的脸色，更是让阿伯特想起了她为拯救维拉尼安受害者而背负灵魂创伤的报道，这打消了他对“法术百科小姐”最后的一丝顾虑。
我敬佩你的品行，但抱歉，我们现在是对手……
当荧光爆碎，柔和光芒扩散开的那一刻。
阿伯特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目光变得炽热而凛冽。
趁你病，要你命！
抱着如此信念，阿伯特抽刀而上，体内斗气涡流以最高负荷运转，裹挟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李霏发起冲锋，欲要斩断她的夺冠之路。
然而，李霏的动作比他更快。
随着比赛开始，李霏的身影忽然模糊起来，如同云中游龙，缥缈无踪。
丰厚到难以想象的教学资源堆砌下，李霏的云龙折身法已经提升到Lv3，并且操作水平也从青铜提升到了起码黄金段位。
在拉开距离的同时，李霏也在吟诵咒语，魔力光芒在轻音的末端涌动。
“这步法……不，不对，是东方的轻功！非常高明的轻功！”
原本大马金刀横坐于石椅之上的艾利克斯豁然睁大双眼，面露惊骇之色。
“我没看错吧？她不是混乱和自然系的法娘么？三系同修？！”
“离了大谱。”
“嘶……天纵奇才。”
当赌局开始，李霏信手打出对A的那一刻，有大半学员从座位上起立，目瞪口呆。
轰！
格蕾丝向右后方腾跃的同时，一箭射出，萦绕着魔力光泽的箭矢轻易钉入法雷尔大腿，让其发出沉闷痛呼，腿部肌肉因剧烈疼痛而抽搐、痉挛。
莉莉丝也在移动的同时一发强光术精准糊在哈里特脸上，后者因施法慢了一拍，就被刺目光芒灼痛双眼，发出哀鸣，即将成型的法术也彻底崩溃。
而李霏杖尖有一缕火苗窜出，接着是成股火焰线条涌现，在翻滚间交织成凝聚着精纯魔力的魔箭，正对阿伯特面门疾驰而出。
快攻！
无比坚决的快攻！
在电光石火间，三法娘小队展现了出类拔萃的侵略性与战斗素养，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分散走位并抢下先手权。
而团战丢了先手是什么后果？
还没蹭到对手的皮，己方就直接减员一人，哈里特在一时半会儿间显然也无法摆脱双目被强光所伤以及法术反噬所造成的双重痛苦，最后一人也要直面李霏的输出！
“淘汰一人。”
伊蕾娜魔杖一挥，就有劲风把法雷尔卷到台下——他已经失去战斗力，况且刚才若非格蕾丝手下留情，完全能一箭贯穿他躯干甚至爆头。
“啊！！”
每秒25转的斗气涡流在体内轰鸣，燃烧着身体的潜能。阿伯特顾不上急转直下的局势，竭力挥刀，试图斩裂魔箭，可后者的速度太快了，与吞吐刀芒交错而过。
锵！
魔箭穿透锁子甲，又贯穿了有斗气与入门级魔抗所保护的强壮躯体，带起一蓬血花。
同为序列8，李霏的冥想法突破到第三重境界，阿伯特的斗气却只修行到第二重；魔女职阶的增益效果也凌驾于等闲职阶之上；装备质量也不再一个档次；还有系统提供的高额智力加成。
在属性碾压之下，“盾”的坚固度比“矛”的锋利度逊色了太多。
“不可能……”
惊人的施法速度与法术杀伤力，以及身后队友的闷哼、痛呼之声，让阿伯特意识到自己败了。
不过须臾之间，他的斗志，他的憧憬，他的渴望……统统被无情击碎。
“这么轻而易举地败了？”
阿伯特失魂落魄地想着。
然而，肩部剧痛让他立刻惊醒，接着心头有熊熊烈火升起。
“我不甘！”
面对岌岌可危的局势，阿伯特双目发红，震声咆哮。
他很清楚自己的队友是什么水平，毕竟法师们会到中序列才开始发力，魔法学院低年级教学以理论为主，这导致哈里特每训练个把钟头就要停下来休息，享用红茶与曲奇；至于另一个，不但是新生，更是平均战斗力只能和生命系法师五五开的战争系超凡者。
——但至少，要赢下一场吧？
——至少，不能让对手毫发无损吧？
——这么狼狈的失败，我无法接受！
在极致愤怒下，棕色短发倒竖而起，斗气漩涡以随时可能失控、崩溃的速度翻滚不休；几欲沸腾的血液里，无尽潜能汹涌而出。
“吼！”
狂啸声中，燃烧着熊熊斗气的左臂从负伤无力挥刀的右手接过了刀。
阿伯特抱着向死而生的惨烈气势，一步踏出，凌厉刀芒乍现，欲要用手中长刀力挽狂澜。
“这一刀，漂亮。”
柯瓦捏紧了拳，刀影在她瞳孔中映射。
“未来可期。”
妮可轻声赞叹：“只可惜，垂死挣扎的困兽，怎么斗得过精明狡黠的猎人？”
面对犀利、惨烈的刀芒匹练，李霏身形飘忽，如云似雾，再一次拉开距离。
尽管她已经退到了擂台边缘，但胜负已分。
——加油啊，拎着砍刀的大哥哥！
李霏在心里无声地说着骚话，手上却无慈悲地甩出脸盆大小的火球，散发出滚滚热浪。
火球与箭矢齐飞，阿伯特却没有闪躲，他目呲欲裂地咆哮着，斗气如江河般在体内奔腾，向李霏发起有去无回的冲锋。
可魔箭胜在施法速度，而火球杀伤力更高，更不用说还有格蕾丝的致命一箭，阿伯特在如此攻势下不死也残。
伊蕾娜轻轻叹了口气，法力凝聚成的手掌后发先至，替阿伯特挡下攻势，又把满面悲愤的他送到了擂台之下。
等哈里特艰难睁开红肿流泪的双眼时，队友已经全没了，只剩下三位法娘呈包夹之势，对她虎视眈眈。
“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们送你下去？”
李霏勾起嘴角，步步向她逼近。
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定要来一出恶霸威逼小姑娘的戏码。
可惜逼不得。
“你，你不要过来啊！！”
弱小、可怜、无助的哈里特眼中噙着泪，倒退至擂台边缘，却拒不配合李霏的提议，还举起法杖试图反抗。
——除你武器！
不知不觉间近了身的李霏只是伸手一捞，就顺利缴械。
正欲继续劝降时，忽然冒出蒸汽的手掌推向她心口。
李霏轻易招架住了哈里特最后的波纹，可手腕处传来的灼痛感却让她嘴角一抽。
——册那！
李霏艰难维持着笑容，果断一脚蹬出，将肉乎乎的小法娘踹下擂台。
……
“小姐，休息会儿吧？”
苏玲儿给秦知画端来一杯热茶，面露关切之色。
少夫人合宿集训这段时间，秦知画也没闲着，甚至比工作量比前者更多。她几乎把陪伴李霏以外的时间都用在了药铺了，孜孜不倦地炼制着各类药剂，店里的存货越积越多。
要知道，店里本就雇了药剂师，绝大部分畅销的药物他们都能炼制，秦知画哪怕要给少夫人提供药剂，也不该这么忙才对。
“我要外出一段时日，估计一两个月方能回来。”
秦知画接过茶，语调柔和依旧：“所以各种药剂都要制作一些，有备无患。”
“小姐你是要……”
苏玲儿恍然。
秦知画出关大半个月了，随时可以突破瓶颈，跻身下一个序列。
只不过店铺刚开张，加上还要陪伴少夫人一段时间，因此才有所耽搁。
但现在，生意逐步走向正轨，也与少夫人朝夕相处了二十来天，是该动身寻求突破的契机了——毕竟晋升仪式千奇百怪，并非任何仪式都是只要在家待着就能完成的。
这本该是好事，但苏玲儿那句“恭喜小姐”却卡在嗓子眼儿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毕竟少夫人的作风秉性，住在别墅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秦知画虽然没有戳穿，但从女仆口中获悉了“金橘子酒馆团建”、“捉迷藏”等逸事后，苏玲儿还是头一回见到知书达理、温柔恬淡的大小姐露出那种咬牙的表情——少夫人晚上被戳死穴的时候还一脸莫名其妙地喊冤呢。
闭关一周都能玩儿这么花，一两个月……不敢想，嘻嘻。
苏玲儿脸红了红，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主动请缨道：“小姐应该是等到少夫人的交流活动结束才会启程吧？我陪你……”
“不必，此行我会速去速回。”
秦知画轻轻摇头：“你留在这里多加照看少夫人吧，让她……注意分寸。”
“啊这……”
苏玲儿小脸一苦。
您都扎死穴了，可还是屡教不改，我哪儿管得住呀？
秦知画当然也清楚。
她直直看着苏玲儿那张俏丽动人的脸，眸光明灭不定。
可在体内汩汩流淌，并不断滋生的真气提醒她，晋升之事已经拖延不得了。
终于，秦知画幽幽叹了口气，牵起苏玲儿的手，温声细语道：
“玲儿，你可有意中人？”
“啊，我……”
苏玲儿坑着头，支支吾吾答不上话。
“你……觉得她如何？”
秦知画的语调中带有淡淡幽怨之意。
旋即，她苦笑一声，因为秦知画察觉到，随着自己下定决心，心头那份酸楚苦闷之意竟然化作了武道养料，真气在悄无声息间变得更为精纯茁壮，焕发勃勃生机，就连自创功法的残缺之处，也有无穷灵感乍现。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好一个以情入道呵……
“诶？”
苏玲儿眼帘颤了颤，她当然清楚秦知画口中的“她”是谁。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要在少夫人与大小姐成亲之前，履行陪嫁丫鬟的责任与使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所欲为
——呜哩呱啦！那小娘皮不讲武德！
休息室里，李霏躺在莉莉丝大腿上，伸直了胳膊让格蕾丝替自己涂抹烫伤药。
在胜负已定后，她本想彰显“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主题，顺带巩固下“人美心善”的人设，于是玩了波劝降操作。
不曾想那小法娘，施法速度不咋快，却修成了一门秘术，原理大概是通过仪式与药物把右手改造成比热容极高的“蓄热器”。
事实上，这类秘术挺常见的，李霏在魔女集会就看到过同款，虽然初级阶段效果一般，但随着改造的深入，器官与细胞能储存更多热量，从而释放出高温蒸汽甚至阳炎射线，隐蔽、迅捷、杀伤力拔群还不耗蓝，并且修行难度与成本也不高，颇受法师们欢迎。
但通常而言，学院并不提倡学员在低序列分心于秘术，而是建议他们跨入中序列后，再有选择性地修行一两门秘术来弥补法术体系上的短板，李霏才一时不察中了招。
虽然只是不影响战斗力的轻微烫伤，但疼痛难以避免。
好在，知画女士准备的各类药物都是精品，等药泥敷在灼伤处后，立刻有清凉感传来，不出意外的话，中午就能恢复伤势。
“走，去看看接下来的对手吧。”
等手臂包扎完毕，李霏支棱着起身，随手套上法袍重回场地。
十片擂台各有裁判看护，交流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且节奏很快，极少有超过五分钟的战斗。
李霏估摸着，按照这样的效率，一个上午淘汰赛就能结束。
“看，模特队。”
“真想把安妮西亚抱回家啊……”
“洗洗睡吧，不过从颜值上来看，还是三法娘队更胜一筹。”
身旁同学的窃窃私语吸引了李霏的视线，她循目望去，看到两位卓尔不群的年轻人与一个高大的铁皮罐头站在五号擂台上。
战争系、贵族系、生命系法娘，李霏对这支队伍的基本情报了然于胸。
显然，这是差劲到不能差劲的组合，九系超凡者中战斗力垫底的两系给这支队伍凑齐了，就连贵族系超凡者也由于比赛规则的限制，虽然仍有很大的威胁，但已经失去了“中低序列同阶单挑无敌”的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同学们更看好这支队伍能打入第三天的决赛呢？
虽然已经搜集过情报，可李霏仍旧集中精神，默默观察起对手们的表现来。
“我叫布鲁斯，手下留情啊各位。”
模特队里那名瘦而高的黑发青年最先自我介绍，他面容俊朗，身着黑色燕尾服，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领口解开的两粒衬衫纽扣给人一种轻浮又浪漫的感觉，仿佛此刻并非置身于擂台，而是年少多金的贵族公子穿梭于酒会之中，在搜寻香艳的猎物。
“乔治。”
钢铁盔甲里传出很是硬朗的男性声音，就连头部都被冷色金属头盔保护得严严实实。
李霏见过乔治本人的样貌，高大挺拔，浓眉大眼，标准的阳刚型美男子，属于套个红内裤加红披风就能去演超人的那种类型，并不会有违和感。
“我、我是安妮西亚，请多指教。”
最后是有点口吃的白毛美少女，短发，比伊蕾娜更大只一些，碧绿眼眸像是小鹿一样水汪汪的，看起来非常软萌且好骗，那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完美命中李霏的好球区。
等双方队伍完成自我介绍这一礼节后，裁判抖了抖魔杖，荧光坠落。
随着柔和荧光炸开，模特队的对手们无奈甚至有些悲壮地发起了攻势。
“先解决她！”
生有兽耳的刺客化作灰影窜向安妮西亚，另一个盗贼则向左侧翻滚调整角度，架起弩箭，对准白毛法娘扣动扳机。
当！
厚重庞大的铁皮罐头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力与灵活性，乔治只是手臂一晃，就轻松挡住了疾射而出的箭矢，接着一腿扫出，掀起滚滚劲风，砸在刺客腹部。
试图绕过他的刺客如同被山岭巨人抡着路灯捶中了，极速前进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向后方飞出，洒下一串血花。
敏锐目力让李霏观测到，那个倒霉蛋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用，在半空中就昏死过去了。
“我靠，这谁啊？力量也太可怕了吧？”
目睹了如此惊人磅礴的力感，前排同学传出阵阵惊呼。
“乔治，那家伙刚入学的时候资质平平，后来被导师发现他极其擅长军械制造与运用。在他入学第一年掌握附属知识‘军库’并提升到基础境界后，被升格成了‘银色胸针学员’……你知道的，自制装备不在规则限制内，所以他穿上了自己亲手弄出来的盔甲，里面有机括提供额外的动力，马力全开的话连序列7的战士都要避其锋芒。”
“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看过对战表，下一场我会碰到他们。”
“节哀。”
“……”
擂台上，乔治强势封锁住剩下两名对手的进攻路线，而安妮西亚已经完成了施法。
一片灰暗的魔力云生成，里面有隆隆轰鸣声，那是改编于五阶法术“雷云”的三阶混乱法术，微型雷云。
法术本身并没什么稀奇的，但雷云成型的那一刻，忽然有魔力光芒涌动，接着有两片新的雷云分裂而出，不论是规模亦或是涌动的魔力气息，皆不逊色于最开始的那片。
“哦豁，出三重了。”
同学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安妮西亚作为二年级特招生，还是花容月貌的白发美少女，自然也是校园里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她觉醒了一项名为“混沌施法”的天赋专长，效果是有一定概率让法术翻倍甚至超级翻倍、超级超级翻倍——这与多重施法技巧大相庭径，后者是一种高深精妙的技艺，高段位法师在付出加大法力值消耗或增加施法时长、降低法术效果这样的代价后，能换来稳定的多重施法效果；而前者不会影响到法术的效果、蓝耗与速度，但能不能出多重、到底是双重还是三重……全靠运气。
非常混沌的一项天赋，能在冷不丁间创造惊喜，并给敌人带来惊吓。
“认输！！！”
“老师救命！”
模特队的对手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在被三重雷云洗澡前，就脸色煞白地选择了投降，雷云被裁判击碎，让他们免去了被雷暴洗澡的痛苦。
“唉，比赛前就提醒了，要手下留情……安妮西亚小姐，这样的话很容易出事故呀。”
抱着双臂没打算出手的布鲁斯耸了耸肩，用带有调侃意味的语调道。
“抱、抱歉，我没控制好魔力输出量……”
安妮西亚不安地诉说着歉意。
“开个玩笑，我并不介意能这么轻轻松松一路赢下去呢。”
……
“啧，收获不大，都是提前知道的情报。”
李霏砸了咂嘴，等待后续的目标上场。
遗憾的是，一直到临近中午，她都没能获取比较有价值的信息。
艾利克斯的菜刀队，妥妥的冠军大热门，打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气势。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手什么配置、谋划了什么战术、序列几，一开场就嗷嗷叫着冲锋，“一人砍死一个”就是他们的战术。
克莱恩与柯瓦那一队，赛场表现基本是“铁头女娃”一打三，两名队友划水蹭助攻——克莱恩偶尔在抢人头时惊鸿一瞥表现出的精准控制力，在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此子不可小觑”，但李霏可从来没小瞧过这厮，网文男猪脚那味儿太浓了。
“今天最后一场了，好好打，打完去莉莉丝家吃午餐。”
眼见最后一场比赛将至，李霏悠然起身，低头摸了遍身上的装备。
“为什么是我家？”
莉莉丝疑惑道。
“吃过饭送你个妹妹当礼物。”
李霏一句话险些扎穿了继女的心。
好在，马上比赛就开始了，莉莉丝只是哼了一声，就迅速调整好情绪，没有被垃圾话影响到心态。
她很清楚，能坚持到淘汰赛最后一轮的对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弱者。
在老师的引导下，三人登上六号擂台。
李霏笑着对梅洛蒂亚挥了挥手：
“我也喜欢6这个数字呢。”
在自语中，李霏的视线移向对手。
一个长相阴柔的美男子，栗色长发被扎成马尾，超凡气息模糊而深厚，妥妥的序列7，再结合之前比赛中观察到的表现，应该是序列7贵族系超凡者，不排除双系同修的可能。
古铜色肌肤的光头，杵着长棍，序列8战士。
序列7的学姐，有着波浪般的浅黄色卷发，同时也是莉莉丝的同学。
“很荣幸与三位同台交流，在下马修。”
马尾男的声音儒雅有礼，手中盘玩着金币，那一抹象征着财富的金光在他指缝间来回游离。
“帕尔默。”
光头武僧舞了个棍花，看向李霏的眼神有些炽热。
“午安，学妹们，还有莉莉丝。”
学姐挂着亲切而明媚的笑，嗓音甜美且明快：“可以叫我露科亚哦。”
“李霏，请指教。”
李霏如临大敌，盯着露科亚。
这学姐不能说是呼之欲出，只能说是摇摇欲坠。
从外观上判断，作为有着“奶妈”绰号的牧师，莉莉丝可以说是败得惨不忍睹。
“格蕾丝。”
扑克脸小姐察觉到了光头武僧的眼神，面色比平日更冷。
“莉莉丝。”
继女小姐双手握住法杖，调整重心，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梅洛蒂亚静静等双方介绍完毕，才信手洒下一粒光点。在光点碎裂的那一刻，马修的目光牢牢锁定李霏，同时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裤腰，抓住放在那儿的法术卷轴。
——我就知道这狗东西会针对我！
观察过对方战术的李霏毫不犹豫地摆出手势并倒退，而莉莉丝则很有默契靠近李霏。
任何！任何一个贵族系超凡者，他们在掌握了入门级超凡知识后，修行的第一项技能必然是【为所欲为】。
学会这项技能后，贵族系超凡者就能使用等阶与超凡知识境界所对应的五系法术卷轴！
众所周知，法术卷轴有两大缺点，一个是贵，一个是必须掌握前置超凡知识才能使用，除此之外的任何缺点都能用“瞬发”来弥补。
无法享受到冥想法、职阶、序列等级、装备等方面带来的“法术穿透”、“法术效果强化”、“法术等级提升”？
绝大部分法术卷轴所释放出的法术等级都是Lv1？
没关系，可以多扔几张。
毕竟贵族老爷们单手扯开价值千金的法术卷轴的样子真的很帅。
而【为所欲为】也是“有钱的贵族系超凡者在中低序列同阶单挑无敌”这一说法的由来——在解决了“贵”与“使用要求”这两大难题后，超凡者们充分见识到了金钱的力量。
同为序列9，尊贵的法师老爷们一发火球术还没吟唱完毕呢，更为尊贵的贵族老爷们已经扯开全套的一阶卷轴，给自己套上生命系法术“祝福”的同时，身前召唤出妖精当盾牌，外加混乱系火球+死亡系诅咒+秩序系法术飞弹甩脸了，怎么打嘛？
至于撕卷轴这一动作耽误的时间也不必担忧，如何高效地单手撕卷轴也是贵族系超凡者们的必修课之一。
只见马修如同西部牛仔电影里的神枪手一样，原本自然下垂的右手在腰部一撩，等手臂举起时，一支冰箭从裂开的卷轴中激射而出，扎向李霏腹部。
“是二阶卷轴！”
李霏目光一凝。
她可不打算试试尝试自己提升到Lv4的剑术能否一剑斩开高速移动的冰箭，干脆撩起法师长袍，体内斗气涡流也陡然飙升到每秒35转，深红斗气豪芒在体表涌现。
“竟然不开盾？”
马修有些错愕。
按照规则，每个学员在比赛内最多使用一次护盾装备；马修碰到强劲的对手，总会一张卷轴破盾，第二张送其下场，屡试不爽。
要知道，虽然法术卷轴无法享受到法穿等增益效果，但可以被“装备伤害加成”所强化！这恰好是贵族系职阶的强项。
尽管在强化比例上并不多，但也足以让法术卷轴的威力提升一个档次。
哪怕是序列8的战士，有千锤百炼的体魄，加上斗气强化抗性，硬接这么一下也会伤得不轻，法娘这小身板敢原地硬接，找死不成？
哗啦啦——
深蓝长箭撞在李霏身上，发出冰晶破碎的声响，同时有超低温白色雾气升腾弥漫，将她的身形掩盖。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女的Hero
冰箭凭借不俗的杀伤力与霜冻效果素来被法师们钟爱有加。
当冰箭在身上破碎的那一刻，李霏充分意识到了痛苦，笼罩她的白雾更是在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热量。
明明是盛夏的余威没有消散，李霏却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这个世界还能不能……串词了。
仅仅斗气一振，在气血翻涌间，李霏的体温就在快速回升，体表蔓延的白霜迅速化作水汽滴落，如同被丢进壁炉里的冰块，熔炉斗气果然不负“熔炉”之名。
显然，凭借出类拔萃的体质、熔炉斗气第二重的修为、法师长袍带有的额外抗性……三系同修的李霏远比同阶法娘要硬朗得多。
尤其是砸下三个潜能点换来的战斗系特殊知识【中级抗性】，效果相当卓越，这也是法师哪怕到中高序列也很难抗衡战士的一大根结：
中级抗性：
抗性+60％
尽管特殊知识的掌握难度很高，但以百分比加成的增益效果非常惊人，体质越高效果越好，哪怕仅仅是入门级，也足以带来立竿见影的提升，支撑着战士们在法术浪潮中逆流而上，所向披靡。
面对杀伤力打了折扣的二阶法术，李霏受到的伤害远比预想中更低。
在李霏吸收伤害时，格蕾丝也并未闲着，黑红长弓上有魔力闪烁，一箭逼出露科亚的法师盾，而莉莉丝一道圣光奶在队友身上，彻底修复了轻微损伤。
呼——
光头武僧身似猿猴，以极长的步距几步近身到李霏跟前，一棍裹挟千钧斗气，荡开冰雾，欲要确认战果并补刀。
可在被搅碎的冰雾中，他看到了体表燃烧着深红斗气的李霏。
“恭候多时了。”
李霏灿灿一笑，露出雪白尖利的虎牙。覆在身上法袍陡然被掀开，剑芒似蛟龙出海般逆挑而上。
她的斗气比我还精纯！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帕尔默顾不上倒吸冷气，本能地舞动长棍，呼啸间卷起重重棍影，直取李霏要害。
当！
在令人牙酸的金铁交加脆响中，有巨力沿着长棍传递至虎口，震得他手臂发麻。
而莉莉丝的第二顿施法完毕，一发“振奋”加持在队友身上，李霏体内的斗气涡流速度陡然提升到每秒四十转，狂猛出力让李霏挥剑更快了，疾风骤雨的攻势恰如昨晚拎着少夫人脚踝将她倒提而起的知画女士般，可怕侵略性让帕尔默欲要窒息。
“闪开！”
手中金币化作流光牵制格蕾丝的马修察觉到战局将要失控，果断扯碎手中法术卷轴，一道光柱陡然向李霏压落。
——终于舍得放大招了么。
面对三阶法术，李霏没有选择硬抗，一把扯过早就靠近自己的莉莉丝，后者并未惊惶，很是默契地激活了【白耀石项链】的护盾，让气势汹汹的光柱支离破碎。
马修心头“咯噔”一下，心脏缓缓下坠。
根据比赛规则，贵族系超凡者每场战斗里允许使用一张三阶法术卷轴，二张二阶，四张一阶。
看起来数量不多，但实际上很多法师连一次施法都没能完成，就直接离场了！
好在，卷轴种类也有限制，像“电咒”这种用出来足以秒杀九成九学员的法术卷轴是被禁用的。
售价上千的三阶法术卷轴支离破碎，从马修的指缝间洒落，而这宣告了他最强力的攻击手段未能奏效。
马修面色凝重，隐隐意识到了比赛结果。
帕尔默仍在竭力支撑，他沉着脸，挑起重重棍影，斗气宣泄如瀑，试图力挽狂澜。
可在高质量教学资源的堆积下，李霏早就今非昔比，凭借突飞猛进的近战技巧以及属性上的压制，一人一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格蕾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不断张弓搭箭，道道流矢带着致命的气息划破长空，让学姐花容失色，也牢牢将马修压制。
莉莉丝则毫无阻碍地躲在李霏身后施法，一重又一重生命系增益法术往继母身上套。
这让李霏越战越勇，帕尔默却如履薄冰，在愈发汹涌的攻势下冷汗连连，如同在钢丝上跳舞，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
当压力超过某个临界点后，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绳索绷断了，帕尔默发出咆哮，不顾斗气消耗，蛮横且疯狂地舞动长棍，将李霏暂且逼退，自己则趁势抽身，和对手拉开了距离。
“呼……”
压力陡然消失，帕尔默有了喘息之机，脸上本能地浮现笑容。
但旋即，理智重回大脑，他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很蠢的决定。
“我和三个法娘……拉开了距离？”
他绝望地看向李霏，可映入视线的却并非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而是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火球。
“呵。”
马修苦笑着捏碎最后一张二阶法术卷轴。
求一个结果。
格蕾丝并未让人失望，那身作战服上的有三分之一的蓝色纹路开始流淌，如机括齿轮般精密、有序，并且更为流畅，蓝盈盈的光晕护住她全身，轻而易举挡下冰箭。
胜负再无悬念。
……
“莉莉丝，帮我倒杯水。”
小小的“淘汰赛出线庆功宴”结束后，李霏摸着怀有三碗西红柿牛腩盖浇饭的小肚子，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语调都有气无力的，像是被女军阀买下的少奶奶。
“自己去。”
莉莉丝回以后脑勺。
“诶？”
李霏把下巴搭在她肩上，以慵懒而戏谑的声线耳语道：“还想要不要妹妹了？”
“去死去死去死……”
莉莉丝的脸腾一下红了，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对李霏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反了，反了，逆女噬母了。”
李霏抱头防御，口中还在小声嘟囔。
两人打闹时，清理完餐具的金发人妻与扑克脸小姐从厨房里走出。
安妮夫人看到女友和女儿亲昵打闹的样子，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这个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了。
她拭了下眼角，温柔劝阻道：
“刚吃过饭就别闹了。”
“是她先动手的。”
李霏光速摆出乖巧坐姿，并且告状。
“你！”
莉莉丝用力戳了下李霏，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最终视线落在了母亲与格蕾丝身上。
不得不说，合宿、集训、共浴确实是增进感情的良药，作为泡过同一锅汤的队友与学姐，莉莉丝对格蕾丝的印象很不错，属于“话少但可靠”的类型，并且也培育出了一定的感情。
然而在继母家寄宿了半个月后，她对李霏的猫腻算是一清二楚了。
首先，后妈背着自己的母亲有个国色天香、知书达理的未婚妻！明明说是合宿，可李霏经常洗过澡后人就消失了，半夜才蹑手蹑脚的钻回自己的被窝，身上还残留着淡淡药香。
其次，她请来陪练的那些女人，各个花容月貌，言谈举止间也显得暧昧旖旎，有种不清不楚的感觉。
这还是秦知画在家的时候。
秦知画不在家，嚯，那捉迷藏简直能用荒唐来形容，这让莉莉丝对她的印象彻底崩塌；甚至有一回半夜她被惊醒，发现两个学妹竟然还有那种关系！
只有自己是橘外人。
莉莉丝屡次想和母亲揭发继母的秘密，可出于她也说不清的复杂心理，把生活作风上的问题给瞒了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快要习惯了这一切，可如今看到格蕾丝来自己家做客，并且自己母亲几乎把沉默寡言的格蕾丝当成干女儿照顾时，莉莉丝仍觉得头大。
莉莉丝看着母亲，母亲也在看着她。
女儿与女友正在做一些很孩子气的小动作，你戳我一下，我捏你一下，像极了一对姐妹。
家庭新老成员的关系如此亲近，让安妮夫人觉得欣慰与幸福，又觉得有些怪，但哪里怪，说不上来。
她走过去，牵起两人的手，让她们停下小动作，眼神里有无奈又温柔的母性：
“好了，休息会儿吧，我觉得自己好像养了两个女儿一样……”
话说到一半，安妮夫人的声音变小了，因为她觉得这说法更怪了。
“嗯哼。”
李霏从善如流，顺势起身，像树懒一样挂在安妮夫人脖子上，语调也和树懒一样无精打采：“咱们午休会儿吧。”
“嗯。”
安妮夫人将手搭在格蕾丝肩头，温声细语道：“上午比赛累了吧，不介意的话在莉莉丝房间里休息会儿。”
“诶？”
莉莉丝闻言身体一僵。
她不是没在好友家过夜过，也曾邀请过要好的朋友来自己家里住。
如今，格蕾丝与自己也算朋友了，两人更是有过合宿半个月的经历，别说只是午休，就算睡一起也很正常。
但得知格蕾丝要睡在自己房间的那一刻，莉莉丝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不用了……”
格蕾丝轻声拒绝，可话音未落，就被李霏劝了回去。
“嗨呀，把这儿当自己家，别见外。”
李霏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眉眼含笑道：
“真要不好意思我去陪你。”
——豪宅里那么大一张床，只有我和知画女士睡挺冷清的，大家一起睡多暖和呀……所以请习惯这一切吧，我的翅膀们。
李霏舔了舔唇角，挽着安妮夫人进了卧室。随着房门被轻声合拢，只留下格蕾丝与莉莉丝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
刚进卧室。
上一秒还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李霏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元气满满地从桌上拿起一堆素材开始忙活。
“这些是什么？”
安妮夫人疑惑道。
今天中午是莉莉丝与格蕾丝提前过来的，李霏稍晚，来的时候手上还带了包东西，提前放进卧室里。
“你猜。”
李霏眨了眨眼，手中动作不停。
夏娃被传播魔女病一事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花魁小姐特意去酒馆里打听了下，确认魔女晋升到中序列后，才有自如控制魔女病传播与否的能力。
而序列9的时候传播概率渺茫。
因此，序列7是最危险的时候，魔女血脉浓度达到低序列的极致，偏偏又没有收放自如的掌控力，序列8次之。
知画女士倒也罢了，境界摆在那儿，抗性很高，被感染概率极低——要是序列8的魔女能轻易向中高序列超凡者播撒魔女病的话，“魔女集会”恐怕早就改名成“魔女阵营”，并宣布向另外六大阵营开战了……
格蕾丝小姐问题也不大。
但安妮夫人么……李霏可不想让温柔年上教师被迫变成魔女呢，除非她自己想。
于是她询问了在低序列如何避免魔女病的传播。
值得庆幸的是，魔女集会里还真有这种仪式，并且和【锁情血】一样，兑换价格只要1积分——两者皆出自孔婉莹之手，造福姐妹不求回报。
孔婉莹，魔女的Hero！
但也有坏消息：素材要自己准备，并且很贵……
仅仅在序列8阶段，一次性仪式的成本要上千金币，持续时间三个钟头，钟点房了属于是；
也有能循环利用的，但布置成本要大几千，并且每次激活都要耗费魔力水晶供能，每小时的支出在两百金币左右——事实上，很多仪式都要靠魔力水晶供能，除此之外魔力水晶也能帮助超凡者快速补充魔力、修复或锻造装备等，用途非常广泛。
得益于此，魔力水晶才会成为流传于中序列超凡者之间的、比金币更高一档的通用货币，这玩意儿的价值真的硬，永远不必担心贬值。
李霏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仪式，可手中抓起一块灰不拉几却贵得要死、自己得辛辛苦苦卖酒好几个晚上才能赚回来的“黄昏黏土”时，高达-25的道德值终究让她的内心产生了少许动摇：
要不……赌一波试试？
也不一定中彩嘛！
踌躇片刻后，李霏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地布置好了全部的仪式，有些肉疼地叹了口气。
序列8，三小时上千！
序列7，超级加倍！
顺带一提，由于被戳死穴真的很疼，再考虑到这些素材的用途，所以少夫人没敢委托知画女士自掏腰包代购，而是在集训期间用私房钱偷偷摸摸搜集的。
本来还缺了一样，可架不住昨儿和婷宝逛街时凑巧看到了，出于“实践出真知”的科学探索精神，李霏含泪凑齐两套素材，并迫不及待打算试用一下——倒不是有多想贴贴，主要是看看这仪式好用不好用，能不能给出点具有建设性意义与可操作性的改进建议。
而一旁的安妮夫人，原本只是耐心地看着忙前忙后的李霏，面露笑意，好奇于她在做什么。
可在李霏换上那条粉白色睡裙后，她脸红了红，柔声劝阻道：
“家里有客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霏把肩上的发丝拨到脑后，紧挨着安妮夫人在床边坐下，又牵起她的手，熟练摩挲着那枚被换到尾指上的婚戒。
过去十年，这枚婚戒始终被戴在无名指上，指根处残留的浅浅痕迹诉说着安妮夫人的忠贞与执着——不论多么寂寞与悲伤，她仍觉得自己是“有妇之妇”，要以戴娜娜之妻的身份养育女儿、守候家庭，等待爱人归来；
而尾指，象征着“离异或丧偶”，也能理解为“随时可以再嫁”。
对李霏来说，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摸摸那枚婚戒，兴致挠儿一下就上来了。
谢谢你，戴安娜女士！
李霏眸光流转，笑容甜美清纯，又有种惊心动魄的妩媚：
“安妮老师，你刚才觉得……我和莉莉丝很像姐妹？”
湿漉漉的声音让安妮夫人呼吸一滞，心跳莫名加速。
而穿着妻子睡裙的李霏，悄然将唇凑到她耳边，用温热气音道：
“妈妈，妈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人恐惧我贪婪
乌黑发丝被汗水浸湿在泛红发烫的面颊上，李霏像是刚蒸过桑拿，全身上下都湿乎乎、黏答答。
事实证明，哪怕是弱不禁风的素人，在感度光环+巨龙之力+魅魔女皇+堕落+人形生物魅惑+妈妈活这一套组合拳下，也足以让序列8的魔女小姐熔化。
——增益类法术的巅峰之作拿来助兴，别的法师能做到吗？
李霏嘴角翘了翘，又瞄了眼腹部的两条纹路，才轻手轻脚推门而出，并未惊醒燃烧殆尽的安妮夫人。
抓起茶几上的水壶，双手捧着，把一升多的凉白开吨吨吨一饮而尽后，李霏咂咂嘴，总觉得缺了点啥。
“这蛇女鳞片汤吧……虽然对我来说没啥用，但习惯了之后，贴贴后不来一碗还有点怀念那味道。”
李霏小声嘀咕着，轻轻推开莉莉丝的房门，打算来个突然袭击，却发现屋里没人，只有黄昏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充满少女心的房间内。
“嗯？这两人干啥去了？”
李霏狐疑地退了出去，正琢磨要不要出去寻人，就听到房门外的动静。
格蕾丝与继女拎着食盒回来了，前者换了条冷色系的短袖连衣裙，规规矩矩穿着鞋袜；后者则是白色蕾丝吊带背心加松垮垮的短裤，莹白纤细的足踩着双木色拖鞋，头发也有点凌乱，显得清凉而随意。
莉莉丝一进门就看到李霏脖子上交错的痕迹，脸一下子变红。
她本想大声指责后妈不检点的，但考虑到那些痕迹的始作俑者，话还是卡在了嗓子里。
“辛苦啦。”
李霏笑眯眯地迎两人进屋，很熟练地给自己涂抹上消除痕迹的药膏，又吞下一粒黄豆大小、能防止肚子变大的药丸，这两类药物她基本是随身携带的。
而另两位小姐则把买回来的晚餐摆在了桌上。
五菜一汤，嗅着汤里熟悉的味道，李霏默默给心思细腻的扑克脸小姐竖起大拇指。
“为了一千学分，干杯！”
李霏端起添加了蛇女鳞片的海鲜汤，很是豪气地一饮而尽。
这次交流活动，财大气粗的魔法学院拿出了比往年更丰厚的奖励品。
根据校方张贴的公告内容，前19~36名的队伍，也就是通过淘汰赛前两轮的小队，每人可以得到50学分的安慰奖。
能通过第三轮、名次在10~18顺位的队伍，每人则有200学分奖励。
而像三法娘小队这样四轮全胜、杀进小组赛的话，则能跻身前九名，保底奖励1000学分。
若小组赛出线，就稳稳位列前三甲。
季军奖励2000学分，加每人可以挑选一件满月级装备。
亚军，奖励3500学分，满月级装备，外加C级折叠空间进入权限一次。
而得到冠军……仅仅是学分奖励就有5000，并且除了满月级装备奖励、C级折叠空间进入权限一次外，还能从学院宝库内挑选一件稀有物品。
当然，这些只是核心奖励，根据名次高低，还会有附加奖励，像是图书馆免学分阅读时长、魔力喷泉使用时长等。
从奖励的丰厚程度，并不难看出两大学院的重视与诚意——仅仅是小组赛奖励，就能够让中序列超凡者心动；前三名奖励更是足以让他们眼红，毕竟赚钱不易，很多序列6的超凡者还是半新月半满月的混搭装备凑合用。
李霏自然也对冠军奖励垂涎三尺，只要摘下桂冠，自己离三重熔炉斗气就相距不远了。
“明儿小组赛，咱们的对手主要是安妮西亚那一队，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李霏又给自己添了碗汤，小口抿着，同时询问队友看法。
小组赛对战名单已经出炉了。
值得庆幸的是，菜刀队与克莱恩＆柯瓦队在别的组。
可也有坏消息——模特队与她们同组，同样有着非常强劲的实力，目前风评是“保二争三”。
“很强。”
格蕾丝说出了自己观察到的情报：“今天的四场比赛，布鲁斯没用过一张法术卷轴。”
“雀食。”
李霏有些头疼：“人均序列7，每个人都有左右局势的能力……”
贵族系的布鲁斯，仅凭三阶卷轴那一张牌就没人敢小觑，李霏可不打算尝试自己的抗性能否硬吃三阶法术伤害；
战争系的乔治，那一身铁皮罐头又强又硬，能顶翻序列7的战士；
而本该人畜无害的生命系法娘安妮西亚，更是战斗中的最不稳定因素，人家至少修行生命、混乱这两系魔法，“混沌施法”专长则让她的法术威胁性倍增。
这就意味着，她们不管针对谁，哪怕集火将其点杀了，剩下两个也足够要人命。
“先拿安妮西亚开刀呗。”
莉莉丝给出了比较稳妥的建议，团战先秒奶妈准没错。
“不行。”
李霏摇头：“人家有盾，不太可能秒得掉。况且那铁皮罐头冲过来，我们很难招架得住……”
她稍加思忖后，缓缓放下碗：“我们必须先把乔治解决了。”
“诶？”
莉莉丝愣了愣，委婉提醒道：“我觉得他的装甲很厚……”
“没错，但那毕竟是装甲，要靠齿轮与引擎发动的精密玩意儿——但越是精密的东西就越容易出现故障。”
李霏反问道：“你觉得一个低年级学生有可能独立研制出从内到外都无懈可击的装甲么？”
不等继女回答，李霏就自问自答道：
“不太可能，否则那家伙恐怕会被接到‘总院’去。”
“我估计，乔治的装甲主要是靠外部的抗魔防震材料来保护内部的机括构造……这就意味着，装甲内部很脆弱。”
“所以，我们可以从内部着手，让乔治的装甲失控。”
李霏缓缓诉说着自己的打算。
“可是……”
莉莉丝也抛出一个问题：“我们怎么破坏装甲内部呢？从内部进行腐蚀与杀伤，是死亡系法师的强项，其他派系的杀伤性法术起码要到中序列才会有自内而外的效果。”
“思路放开点，要有灵性。”
李霏把目光锁定在系统商城里的一本知识之书上，循循善诱道：“人被捅了一刀，哪怕脏器受损、肠胃被贯穿，也能强撑着继续战斗；可机括不同，只要有个别零件被干扰，或许就会让整个装置失控。”
“而某些诅咒类法术，本就有着轻微的杀伤力……对于超凡者而言，这种伤害无异于挠痒痒，但机括的话，只要有一枚齿轮错位，就能起到绝杀的效果。”
“蜂群！”
在李霏的暗示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一门法术名称。
自然系法术以召唤见长，增益类法术也颇为不俗；诅咒、伤害类法术确是这一系魔法的盲区与短板，非常少见。
二阶法术【蜂群】恰好是一项例外。
这门法术的效果是用魔力在敌人体内生成黄蜂群，凭借嗡鸣叫声与疼痛扰乱目标思维，能起到出类拔萃的诅咒效果。
魔力黄蜂与普通黄蜂的区别在于，前者没有“尾针”，只能用微弱的力量不断振翅撞击，且持续时间很短，死去后也不会留下尸体，因此魔力黄蜂哪怕能直接出现在敌人脑子里，四处兴风作浪，也仅仅被判定成“诅咒类魔法”，而不是“杀伤类魔法”——当然，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很危险的，只不过超凡者连脑域都被强化过，没那么脆弱。
“嗯哼。”
李霏打了个响指，晃着碗中的汤，如同商务精英在轻摇高脚杯的红酒，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光是蜂群的话，或许还有赌的成分，可如果蜂群搭配火焰附加……乔治的装甲没理由不被破坏！”
“可是……前两天集训我没见你用过蜂群呀。”
莉莉丝在兴奋之余，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随着财富值下滑，法术百科全书小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又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apiscoloniam。”
蜂群（Lv1）
法术效果：在目标体内生成魔力黄蜂，扰乱敌人行动。
持续时间：2秒
冷却时间：30秒
法力消耗：20
霎时间，被恶毒后妈当作了法术试验目标的莉莉丝花容失色，仿佛怀中抱着马蜂窝般抱头尖叫。
两秒后，她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李霏，欲要弑母。
……
次日清晨。
“小赌怡情，大赌致富，改变人生的机会就在眼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魔法学院内，一个序列8的【赌徒】公然吆喝着，怂恿路过的同学们来参加“慈善活动”。
校方禁止“强制要求他人参与赌博”，并不会禁止自愿参与的赌局——因赌博而倾家荡产的蠢货，还是趁早被优胜劣汰了好，省得今后给学院丢人。
当然，在宣传时也禁止动用超凡能力，否则也会被视作“强制要求他人参与”，被查实了一律开除。
在【赌徒】卖力且颇具蛊惑性的吆喝下，临时搭建的摊位前人头攒动，不少同学解囊，为今日的赌局下注。
不过，这些学生掏出的都是金币与小面额金匠券，并没有上头的赌狗出现。
在人流络绎不绝的摊位前，一名胸前挂着青铜色学院胸针、楚楚动人的粉发美少女凑了过去。
今天的赌局是“哪支队伍能在小组赛中出线。”
“兄弟姐妹们，考验眼光的时刻来了！快为你们看好的队伍下注吧……”
赌徒滔滔不绝道：“说实话，我这人不在乎钱，搞这赌局主要是为了筹备晋升仪式……C组，菜刀队无敌；B组比较焦灼，大家参考赔率自行购买；但要说A组，我个人是看好‘三法娘队’的，毕竟法术百科小姐惊才绝艳……”
“FNNNDP。”
立刻有暴脾气老哥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看好三法娘队，还开1：2.3的赔率，搁这儿搞慈善呢？别废话，我押模特队。”
“没错，咱们也不是瞎子，法术百科小姐再怎么天资卓绝，硬实力跟人家还是有差距的！我也买模特队！”
“俺也整个十金币的吧，模特队……”
赌徒脸上笑嘻嘻收着钱，心里却在骂娘，估摸着今天又得做慈善。
忽然，一道软糯悦耳的声音传来：
“那个……我押三法娘队。”
澄澈甜美的嗓音让摊位安静了一瞬，当众人循目望去时，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
下注者是一位堪称祸国殃民的粉发美少女，长相清纯脱俗，大眼湿漉漉的，气质圣洁，又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呼之欲出的身材却非常下作，橘红裙袂热火又奔放，领口下只能用晃眼来形容的分岔设计甚至比紧致颀长的黑丝长腿更具魅力。
“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漂亮的女生，我不该没印象呀。”
“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法术百科小姐的校花地位受到了冲击……”
在窃窃私语声中，粉发少女双手遮在胸前，大眼中闪烁着期待之色：“可以吗？我要押法术百科小姐所在的那一队……”
“没问题，押多少？”
在金钱面前，就算受害者是如此花容月貌的美少女，赌徒也没有手软。
“嗯……”
粉发少女咬着唇，羞怯地笑了笑：“一万金币可以么？”
话音刚落，满场皆寂。
足足几秒后，周围重又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哈？”
“我没听错吧……”
“多可爱的姑娘呀，怎么就……唉。”
在一片喧嚣中，有人露出羡慕的表情，有人则一脸憾色——看着人心满满的姑娘，咋会缺心眼儿呢？
法术百科小姐天资卓绝是不假，昨天那惊鸿一瞥的深红斗气更是让无数人惊掉下巴，可事后冷静下来终究意识到，那种层次的斗气修为在新生里固然是所向披靡的，可跟真正强大的队伍比起来，仍显得火候不足——面对序列8的战士也仅仅只能做到“压制”，碰到至今没有展现真正实力的模特队，终究是胜算渺茫。
而赌徒双眼发光，仿佛看到了一尊金光闪闪的天使，颤声询问道：
“敢问同学如何称呼？”
“鹿目圆。”
为避免好学生人设崩塌而祭出雪藏多日马甲的李霏乖巧回答道。
——这位鹿目圆同学，我慈善赌王卢某人，愿称你为慈善王中王！
赌徒的兴奋之情几乎难以抑制，他正欲一口答应下来，与他合作的同伴却扯了扯他衣袖，眼神示意他“赌注太大了”。
而赌徒拍了拍身前的桌子，回以信心十足的坚定目光，传递出的意思很明显：
这要能赔，我当场把这个桌子吃掉。
趁此空档，终于有心善的学员不忍这位花容月貌的美少女亏太惨，小声提醒道：
“这位同学，赌博有风险……”
——别人恐惧我贪婪，别人贪婪我加仓。
——反正已经是会所嫩模了，梭哈！
鹿目圆小姐在心底咆哮着，脸上却露出呆萌的表情：
“战斗还没开始，输赢未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赔率高的呢？这样不是赚得更多么？”
劝说她的同学嘴角一抽，欲言又止。
什么逻辑鬼才？
“成交！”
此时，赌徒也反应了过来，双眼激动到发红：“鹿目圆同学，按照规矩，一百金币以内的，只要交钱签字就行，毕竟都是魔法学院的学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赌资毁约……而你的下注金额比较大，稳妥起见，咱们还是签下法术契约吧。”
“按理说，契约成本应该咱们平摊……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与眼光，所以这份契约的钱，我出了！”
“啊，真的吗？”
鹿目圆小姐捂住摇摇欲坠的晃眼人心，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美纯真笑容，由衷致谢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你还谢人家？
这姑娘果然是个缺心眼……
当法术契约生效的那一刻，一旁的同学纷纷摇头叹息，露出怜悯同情之色。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爆♂米♂花
空间在扭曲。
如同一张向内对折叠起的画布被缓缓摊开，呈现出画面中栩栩如生的美景。
短短几秒，空旷平坦的场地上就出现了一片茂密丛林。
在迎来小组赛后，场地规格也得到提升，不再是一马平川的擂台，而是抽签从荒漠、树林、草原等十八类场地中随机挑选一种。
凭借空间压缩与转换仪式，学院能在片刻间完成场地布置工作。
“很好，场地对我们有利，战术可以稍稍调整下……”
趁着开赛前的几分钟空隙，李霏与队友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对战术做出微调。
“密林环境，感觉乔治的装甲不太好施展啊……”
观众席上，有人心中犯起了嘀咕。
交流活动是公开的，已淘汰的学员或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并不强制要求参与，但可以旁观；从人流涌动的观众席来看，这种两院联合举办的活动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嗨呀，模特队稳赢的好吧。”
【赌徒】兰尼斯特靠坐在座位上，双手枕在脑后，神采飞扬道：“铁皮装甲骑脸，安妮西亚后排输出，还有个贵族老爷捏着三阶卷轴随时能救场，怎么输？没法输。”
“最多五分钟，法娘队必败！不信的话咱俩赌一百金币……”
他挤眉弄眼，试图用激将法让同学上钩，可对方只是点了点头，摆出一副“你说得很有道理”的表情。
“唉……”
兰尼斯特有些失望，可摸了摸藏在内衬口袋里的契约与面额一万金币的金匠券后，他脸上重又浮现笑容。
只等这场比赛结束，他就能摆脱“慈善赌王”这个外号！
“以后谁见了我，不得尊称一声赌侠？”
兰尼斯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比赛开场。
……
时间过得很快，在观众席学员们翘首以盼的神态中，本届交流活动里颜值最高的两支队伍徐徐入场。
“法术百科小姐，等比赛结束，有兴趣共进午餐么？”
在完成自我介绍这一礼节后，布鲁斯忽然开口，语调有些轻佻。
——吴不吴聊啊，这么老套的搭讪亦点意思都没有，凡死了。
李霏对他的邀约视而不见，笑容甜美地看着白发美少女：
“安妮西亚学姐，请多多指教。”
“啊，好、好的……”
安妮西亚对突如其来的交谈有些不知所措。
“请专注比赛哦。”
作为裁判的伊蕾娜眼中倒映着绿油油的场地，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同时荧光从她指尖飘落。
荧光炸开，人狠话不多的乔治最先发难。
在轰鸣闷响声中，装甲内的动力炉陡然被斗气点燃，冷却了一整天的装甲以惊人的速度升温，而澎湃动力也沿着机括、齿轮，瞬间传递到周身上下。
嘭！
脚下青草化作碎泥，连同四分五裂的土壤溅开，庞大沉重的铁皮罐头裹挟强劲风压冲向李霏，散发出巍峨又狂猛的气势。
“擒贼先擒王么……”
李霏眯着眼，快速向左侧移动，同时吟诵咒语，打算给自己来一发包含在一阶混乱系法术大礼包中的【火焰附加】。
这门增益法术的效果是让目标在施法或物理攻击时产生额外的火属性伤害——额外伤害并不高，在威力上比火球等法术逊色了太多，因此很少有法师愿意付出时间与精力去钻研这门法术。
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比如搭配“触手”使用，铺天盖地的触手每次抽打敌人都有额外火焰伤害，那么累积起来的杀伤力还是颇为可观的。
“flamma……靠！”
可咒语念到一半时，却被疾驰而来的金色流光打断了施法。
施法可不像玩游戏那样只要按下一个选项、等待人物慢慢读条就行，需要集中一定的精力。就算是系统小姐也只能帮助李霏掌握法术，但真正把法术释放出来还得靠她自己。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进步，李霏可以做到在施法的同时分心奔跑，但如果全力以赴做出闪避动作的话，就会导致法术模型崩溃。
而那道让李霏感受到危险的金光则精准预判了她的移动轨迹，如果李霏不变向，眉心要害就会被命中。这导致她不得不停止吟诵咒语，硬撑着法术反噬的副作用，强行将斗气灌注到双腿，凭借云龙折身法强行摆脱惯性、躲开猝不及防的袭击。
咚，咚，咚……
可避开金色流光后，马力全开的铁皮装甲也和李霏只剩下数米之遥。这具庞然大物的身躯随着奔跑而上下起伏，每次踏步都会发出巨响，钢靴在坍塌土壤中留下深坑，令人胆战心惊的压迫感扑面而至。
不能力敌！
眼见近在咫尺的装甲做出提臂、挥拳动作，李霏头皮发麻，直接身子一矮，翻滚着躲开了气势汹汹的一击，与铁皮罐头擦肩而过。
——差点被秒！
惊魂未定的李霏面色凝重，目光将布鲁斯牢牢锁定。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带有戾气的眸光让布鲁斯心跳一窒。
“不愧是从维拉尼安杀出来的幸存者……”
布鲁斯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又一枚金币化作小小的流星，对着李霏的心脏激射而出。
【乾坤一掷】，贵族系超凡者必修技能，把“有价值的东西”投掷向敌人，投掷物价值越高，则伤害越可怕；除此之外，斗气水平、装备伤害加成等因素也会影响到具体杀伤力。
显然，【为所欲为】与【乾坤一掷】这两项技能，充分体现了“财富即是力量”的准则，也是贵族系超凡者们“中低序列同阶单挑无敌”的两根支柱，氪得越多越能打，除了战斗成本高点没什么不好。
——法克！
李霏咬牙，斗气涡流飙升到每秒三十五转，云龙折身法也施展到极致，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一击，可身后的巍峨黑影却陡然将她覆盖。
这一回，李霏没能彻底避开铁皮罐头的攻势。
哪怕乔治的装甲发力强劲但灵活性稍显不足、哪怕林地的松软土壤进一步降低了装甲的转向与制动能力、哪怕李霏的敏捷度凌驾于同阶刺客之上、哪怕她已经竭力躲闪，在铁皮罐头与乾坤一掷的包夹下，她终究没能全身而退。
“唔……”
李霏闷哼一声，左肩被“擦了一下”，血肉之躯在金属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磅礴巨力轻而易举让肩部变形、塌陷，碎骨深深扎入血肉里。
值得庆幸的是，平日里坚持“感度光环修行法”，极大程度锻炼了李霏的忍耐力与意志力——在高倍率敏感度下紧绷足尖延缓潮汐间隔，可比区区负伤战斗轻松多了。
因此，李霏就算负伤，也能咬牙做出回击，一脚踹在装甲背部的动力炉轰鸣之处。
从表面上看，这仓促一击并未奏效，哪怕有【碎心】加持，李霏也无法破开厚实的装甲，反而在反震力下踉跄跌倒，高跟鞋都掉了一只。
然而，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一脚踹出前，给力的队友格蕾丝小姐，在牢牢压制安妮西亚、干扰其施法的同时，一发“火焰附加”落在了李霏身上。
看似狼狈且无力的一击，让滚烫的动力炉变得更为炽热了，节节攀增的高温让包裹动力炉的耐热材料都变得焦黑。
目视着一面倒的战局，观众席上已经有人摇头感叹。
“鞋都掉了，没救了。”
“这俩老弟还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吾辈楷模”
“雀食，女人只会影响我们修行的速度。”
“不过感觉乔治这装甲太强了吧，虽然笨重了点，但又厚又硬，别人稍微被蹭一下就筋断骨折，他挨一下倒是不痛不痒的……就算碰上菜刀队，也有胜算。”
在做出“战局已定”的判断后，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感叹，有人心疼，也有人提前开了香槟。
比如李霏日益壮大的迷妹团体成员们，此刻就咬着手帕揪心不已；肯尼斯双手抱胸，冷笑不语；而赌徒兰尼斯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杯香槟，嘴巴咧开，高举着酒杯欢庆一万金币入账。
“我靠，那个牧师在干嘛？”
忽然，有人传出惊呼。
……
“martyrium”
当李霏举步维艰之时，毫无存在感的莉莉丝终于释放出了第二个三阶法术【殉难】。
一道柔和的白色丝线将李霏与莉莉丝链接起来。
这个法术的效果是把目标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
——是时候反击了。
李霏面色一肃。
虽然交手不到十秒，可在二人默契又致命的围攻下，李霏显得颇为狼狈，左脚高跟已经脱落，黑色丝袜上沾满泥泞与草屑，还被磨破了些，露出雪嫩肌肤。
但她的努力并未白费，战术顺利执行了。
莉莉丝先施法给自己套了发三阶护盾【光明之甲】，接着是【殉难】，最后毫不犹豫地激活白耀石项链的护盾。
这就意味着，想要伤害到李霏，必须先击碎双重护盾。
她停下节节败退的步伐，以渺小人类之躯直面高大伟岸的钢铁巨人，眼中燃烧着怒火，高声吟唱：
“apiscoloniam！”
回应她的，是接近李霏头颅大小的拳头。
嘭！
在机括转动声响中，乔治一拳当头砸落，裹挟山岳倾覆之势，重重捶在李霏的天灵盖上，让她整个人都矮了十多公分，深陷进泥土。
啪嚓。
莉莉丝的第一重护盾【光明之甲】应声而碎，李霏仍在施法——在莉莉丝倒下之前，继母小姐绝不会退缩半步。
布鲁斯眼神一凝，果断甩出三阶法术卷轴！
他不喜欢那种贸然丢卷轴的无脑战术，在布鲁斯看来，仅有的一张三阶卷轴引而不发威慑对手，等到关键时刻再一锤定音，远比开局丢王炸效果更好。
比如说，现在。
随着卷轴破碎，橙红烈焰凝聚成的火鸟振翅长鸣，翱翔着扑向李霏。
滚滚热浪将李霏席卷，可她面无惧色，如同为真理而赴死的求知者，坚定地诵唱着咒语；而在这一击的伤害被转移后，莉莉丝的【圣光盾】上有裂纹浮现。
“给我碎！”
头盔下传出咆哮之声，人形装甲的双拳扣在一起，高高举过头顶，再一次当头压落。
哗啦啦……
圣光盾如同一面从高楼坠落到马路上的镜面，在脆响中支离破碎，莉莉丝娇躯一颤，水蓝色瞳孔中浮现出痛苦之意，汩汩鲜血染红她的刘海，沿着鼻翼在面庞上流淌。
法杖从伊蕾娜袖口中划出，她明白，只要再来一下，莉莉丝与李霏必然会双双被开颅。
然而，李霏不会给乔治第三次出手的机会了。
最后一个音节从唇缝中吐出，【蜂群】的法术模型在精神之海中绽放光芒。
随着魔力涌动，李霏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残忍：
“你打得我很痛呢。”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刚落，燃烧着的魔力蜂群就遵循着李霏的意志，在动力炉中疯狂飞舞。
高大的钢铁装甲如同被石化般僵在原地，乔治察觉到动力炉的混乱与暴动后，毫不犹豫地切断斗气供应，但已经迟了。
滚烫的、沸腾的热量在动力炉中肆虐，哪怕隔着好几公分的材料，乔治也能感受到后腰以下、大腿以上部分的金属在变烫。
“怎么不继续了？”
李霏的声线温柔而甜美，同时伸手在装甲背部轻轻拍了几下，如同敦厚师长在安抚调皮的孩子。
而带有火焰附加效果的安抚，让热能彻底暴走。
“啊！！”
在急吼声中，乔治终于摘下了头盔，那是一张充满阳刚气息、英武不凡的国字脸，就算有双下巴看起来也很帅。
只是那张脸上此刻浸满汗水，并露出火烧屁股的惊骇表情，手忙脚乱地掰开机括，试图卸下滚烫装甲。
李霏瞥了眼发红的金属，默默后退几步。
嘭！
刺耳又沉闷的巨响，让李霏回忆起了小时候总能在街头巷尾看到的手摇式爆米花机，她很喜欢捂住耳朵，怀揣紧张又莫名期盼的心情，等待着黑漆漆容器被灼烤到发出酣畅淋漓炸响声的那一刻。
可惜这一回，炸出来的不是白花花、香喷喷的爆米花，而是交织着金属碎片的血雾，还有零零碎碎的菊部肌肉组织。
场景有些滑稽，仿佛有人用括约肌来放烟花一样。
好在，动力炉与肢体间的隔层防护板相当结实，乔治并没有生命危险，还能趴在地上发出中气十足的哀嚎。
随着装甲炸裂的巨响，局势逆转。
“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怎么炸了？”
“痛，太痛了……”
在陡然放大的嘈杂之声中，观众们的视线齐刷刷停留在目不忍视的乔治身上，下意识做出了本该在“肠胃不适但附近没有卫生间”的情况下才会做出动作。
“乔治！”
血淋淋的♂爆♂米♂花让布鲁斯惊呆了，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李霏笑了笑，踢掉另一只高跟鞋。
锵——
流银出鞘，锋锐剑刃甚至割破了李霏的手指，可她浑不在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布鲁斯奔袭而去。
布鲁斯铁青着脸，步步倒退，同时捏碎剩下两张二阶法术卷轴；被格蕾丝牵制的安妮西亚也意识到局面在失控，果断放弃保守打法，交掉手链附带的法术盾，抵挡接二连三的箭矢，极速咏唱咒语。
“太弱了太弱了！”
李霏扯起斗篷护住脸部，二阶法术落在她身上只能造成轻伤，根本无法阻挡她的步伐；布鲁斯又捏住金币，想要凭借乾坤一掷逼退对手，可高额敏捷加上云龙折身法，李霏的速度太快了，她仅仅以腹部新添一道切口为代价，就把自己与布鲁斯的距离拉近到半米内。
“看看是你的金币快，还是我的剑快。”
长发因惯性还在脑后飘扬，在戏谑声线中，李霏一剑斩出，血光四溅。
对手，只剩最后一个。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安师傅,吹她脖子
一剑斩翻布鲁斯，被黑丝包裹的长腿陡然紧绷又发力，纤细脚踝拧动间，在地面上留下数厘米深的足印，身形飙射向安妮西亚。
莉莉丝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就切断【殉难】并给李霏刷了发治疗，让剧痛又麻木的左肩稍稍恢复了些控制力。
——别出多重，别出多重……
李霏心中嘀咕着，内心有些忐忑。
她估计，三阶法术卷轴，挨一发虽然肯定要负伤，但不至于让自己失去战力；正经法娘释放出的三阶法术，有高额法穿、法伤加成，可凭借中级抗性与出类拔萃的体质，吃一发也未必会暴毙；可万一出了多重……
隆隆隆——
蓦然间，黑压压的雷云在李霏头顶上浮现，电光噼啪作响，给人以压迫感。
李霏仰起头，眼睁睁看着雷云陡然分裂成两片、三片……四片！
四重雷云交叠成一团翻涌不息的黑潮，浓稠、深邃，高悬于天际，令人心悸的魔力弥漫其间，如同一只铺天盖地的魔掌，随时要覆压而下，将李霏化作齑粉。
“妈惹法克……”
李霏心跳骤停。
雷云，三阶混乱系法术，能用魔力生成乌云笼罩指定区域，并降下多道落雷打击敌人，杀伤力不俗，不论群伤还是单挑，效果都非常出色；唯一的缺点是从雷云生成到落雷降世会有少许延迟，给了敌人逃脱的机会。
当然，这个延迟很短，同序列盗贼都很难把握住转瞬即逝的空档并脱离危险，序列8的李霏此刻没有欢欣之刃在手，显然来不及。
不仅如此，安妮西亚这个雷云放得非常讲究，精准预判了李霏的走位，确保她置身于雷云中央，若李霏没什么底牌，一发雷云足以让她退场；再不济也能封锁李霏的移动路线，为自己争取到更久的施法时间
“寄……不对！”
李霏忽然灵光一闪，不顾左肩剧痛，强行抬起胳膊，用左手握住流银的剑锋。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挥剑，剑刃轻易割裂掌心皮肉，鲜血也随着挥动的长剑被甩出，点点血花铺成一条路，溅得最远的那滴血落在安妮西亚脚下。
【流银】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锋利度Ⅲ级，耐久度二级，额外增加挥剑速度。
附魔效果：流银
流银：在与血液接触后会留下秘银气息，并能以极快速度移动到气息所在位置；最多30米，使用间隔1分钟。
轰！
十余条雷蛇狂舞，灼烧大地，茫茫电光洗刷一切，让雷云下的黑暗荡然无存。
银白流光却在雷霆降世前遁出雷云范围。
从破碎丝袜中露出的粉嫩足心肌肤与自己洒落的血液重合，李霏用自己的血液发动流银，与安妮西亚之间的阻隔只剩下一层法术护盾。
“surprise。”
李霏灿灿一笑，剑芒似雨打芭蕉般斩落在护盾上，燃烧着魔力光泽的箭矢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嚓——
法术盾碎裂的那一瞬，安妮西亚像是受惊的兔子，不顾法术反噬，本能地中断施法并向侧后方窜出，尽可能与李霏拉开距离。
“跑？”
李霏一步踏出，剑光如影随形，打算物理劝降。
可安妮西亚的灵活性与弹跳力有些出乎她预料，连续蹦了两下，硬是扎进一丛灌木里，暂时掩盖身形。
“跑不掉的！”
李霏也毫不犹豫地追进灌木丛，不打算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呜啊——”
在短暂的追逐战中，李霏显然棋高一着，安妮西亚在即将逃出灌木丛时，被一只手薅住法师袍扯了回来。
由于在初赛中吃过一次亏，再加上灌木丛能遮蔽观众视线，李霏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了，她对安妮西亚的悲鸣视而不见，一手揪住法袍，另一手捏拳，莹白如玉的拳头高高抡起。
这么可爱的白发美少女，揍一拳能哭很久吧？
李霏唇线上挑，眼神变得有些嗜虐。
“呜……”
面对穷凶极恶的对手，安妮西亚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瞳里水汽充盈，像是猛虎爪下的小鹿；恰在此时，她回想起伊蕾娜在交流赛开始前给自己的提议：
“安师傅，吹她脖子。”
拳头，向下坠落。
安妮西亚闭上眼，决定相信伊蕾娜，不管不顾地抬起脑袋，对着李霏的脖子吹了口气。
“噫~”
当拳头离眼眶只剩0.01公分的时候，李霏抖了抖，发出奇怪的声音，拳头上的力度也烟消云散。
如果安妮西亚颜值没那么高，如果李霏感受到真正的危险，这种“弱点攻击”绝不可能奏效，但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李霏中招了。
——这娘们而不讲武德！用下三滥的手段针对我！
——还有，她咋知道我弱点的？虽然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
李霏下意识捂住脖子，面露狐疑之色。
“伊蕾娜没骗我！真的有用！”
安妮西亚双眼一亮，雪嫩的爪子直接扒拉在李霏肩上不让她逃脱，并鼓起腮帮子，用力对着李霏指缝间的脖子肌肤吹气。
“既然你先动口，那就别怪我了。”
李霏邪魅一笑，发动【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超过三十厘米的猩红舌头如海怪蠕动的触手，用力怼进敌人的喉管，轻而易举打断了白发美少女对自己发起的“弱点攻击”。
她不顾安妮西亚瞪大的泪眼与小拳拳锤击胸口的动作，捏住下巴不让牙齿闭合，【毒吻】与【魅魔之吻】同时发动，不要命地对敌人注入毒素。
在全场观众的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灌木丛先是簌簌晃动，随后又恢复平静。
片刻后，李霏以公主抱的姿势把战败昏迷の白发美少女抱出灌木丛。
“不！”
当战局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沸腾观众席中传出赌狗的哀嚎。
……
第一轮小组赛结束，三法娘对先后击败模特队与另一支“通过淘汰赛有一定运气成分”的队伍，以2：0的成绩宣告出线。
“太离谱了，上一回全法师队伍打进决赛是什么时候？”
“双子星伊蕾娜小姐，也曾带着两个法娘一路高歌猛进，摘下桂冠。不过她那会儿已经是入学第二年了，还是序列6，碰上低序列的对手一个人就能乱杀。”
“不是，谁能跟我解释下装甲为什么会爆炸？”
“蜂群和火焰附加，把动力炉毁了。还有那柄剑，我见过同款，名为流银，自残式触发附魔效果的手段确实够狠……”
在一片喧闹中，艾利克斯握住剑柄，眼中斗志昂扬：
“敏锐的判断，迅捷的施法，步法与斗气的精纯程度也不像是新生能拥有的。”
“我愈发期待与中序列的她一战了。”
……
盥洗室内，克莱恩在心中调侃道：
“乔森大叔，看来我这两天专心苦修的火焰附加派不上用场了呢。”
“你懂什么！”
苍老的语调比平日更重一些，显然是急了：“我承认，这一队能在小组赛中获胜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对你而言，没有比火焰附加更好用的一阶法术了！”
“【虚弱之触】、【火焰附加】、【茁壮成长】与【尖刺】，只要这几项低序列法术搭配【寄生触手】，你的法术体系就能初步成型，别的传承能做到么？”
“总之，这次的奖励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丰厚，第一名竟然能开启宝库……可惜，允许挑选的藏物等级肯定有限制，否则我们或许能省下三万学分。”
克莱恩耸了耸肩，乐观且自信道：“不必急于一时，现在的进度已经比预想中快很多了。”
……
“霏宝，upme！”
“流了好多血……她真的，我哭死。”
观众席上的迷妹们还在为李霏的胜利雀跃不已。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
【赌徒】兰尼斯特张大嘴，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
支离破碎的酒杯碎片在他脚下安眠，连同他的鞋底一并被香槟所浸湿。
“志在必得的赌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摸着怀中的法术契约与金匠券，感到心脏阵阵抽痛。
……
“伊蕾娜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呀。”
找了个借口独自留校后，李霏凑到刚刚结束裁判任务的伊蕾娜跟前，笑靥如花道。
尽管在比赛时没反应过来，但她事后稍一琢磨，就明白到底是谁向安妮西亚泄露了自己的“弱点”。
据说，某位灰发美少女和安妮西亚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呢，嘻嘻。
“没有哦。”
伊蕾娜脸上也挂着公式化的甜美笑容：“恭喜出线，明天也要再接再厉。”
“啊，真的吗？”
李霏眨巴眨巴眼，轻拍自己呼之欲出的人心，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茶里茶气的表情：“我还以为伊蕾娜姐姐会因为安妮西亚学姐的事情生我气呢~”
“不会哦。”
伊蕾娜的笑容愈发和善：“我和安妮西亚只是普通朋友。”
“那就好。”
伊蕾娜嘴硬的样子让李霏更为愉悦，直到与她道别，脸上仍洋溢着灿烂的笑。
根据安妮西亚的心率、表情与反应，让身经百战的花魁小姐意识到：
安妮西亚学姐的初吻不是伊蕾娜的，而是我李霏哒！
带着无比明媚的心情，李霏重又切换了鹿目圆小姐的帐号，变成楚楚动人的粉毛美少女。
尽管皮肤模板是“楪祈”，可李霏的魅力值实在太高了，导致变身后的形态也比初始版本有了一定的微调。
腿更长了些，以脐眼为分割线的下肢长度与身高的比例完美对上了0.618这个神圣的数字；并且盈盈一握的腰肢，顶住了原本不该属于这种份量的、如同沉甸甸红富士苹果般的负担，似乎随时可能被折弯。
她在观众席上搜寻一圈，很快找到了满脸生无可恋表情的慈善赌王兰尼斯特先生。
“那个……”
李霏戳了戳他的胳膊，用软萌而羞怯的声音道：“请问，现在可以兑现赌约吗？”
“嗯。”
兰尼斯特瞥了眼李霏，缓缓站起身，眼神麻木空洞道：“稍等我一会儿。”
这位赌徒先生的个头不高，哪怕站直了身子也比李霏矮小半个头——由于他的头比较大，因此身高目测在158左右；褐色短发略显杂乱，面容也有些老成，下巴的胡茬没刮干净，给人一种消沉又阅历丰富的感觉，很难找出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在李霏的注视下，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拾级而上，走到看台最高处，接着熟练地翻过栅栏，一跃而下。
“啊这……”
李霏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受惊表情，双手捂在胸前，像是在担忧兰尼斯特的死活，心中却立刻开始盘算起来。
如果找婷宝或者玛丽亚把人复活的话，剥削个两三百年，够偿还赌债与复活费用么？
不够的话，就只能再请求死灵法师把他的尸体与灵魂一并利用起来了……
“别担心。”
一旁路过的同学热情地安慰李霏道：“兰尼斯特每次赌输了，都喜欢从高处往下跳，让自己清醒过来，死不了。”
“而且这人吧，虽然好赌且输多赢少，但信誉还是可靠的，从未做过赖账之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慈善赌王有债必偿。”
李霏松了口气，露出感激的表情：“谢谢。”
……
“请进。”
一瘸一拐的兰尼斯特拉开仓库大门，又点燃墙壁上的油灯。
这家伙跳了次楼后，变得清醒了不少。
他意识到，虽然在这位神秘的鹿目圆小姐身上赔了一万多枚金币，但从其他下注者身上赚了七千多，损失并不算惨重。
不过由于手头现金不够，兰尼斯特提出了两种偿债方案：
一，一次性赔付18000金币，剩下的3300金币则延期偿还，月利率15％。
二，从他的藏品中挑选一部分用于抵销债务，剩下金额一次性赔付。
李霏一面惊叹于这家伙“身上只有三位数存款就敢当庄家，发起赌资高达五位数的赌局”这一事实，一面温婉提出“先看看你有啥好东西”。
于是她跟着兰尼斯特一路来到离学院不远的小仓库。
在灯光亮起后，粉毛美少女面露好之色，左顾右盼打量着里面五花八门的物件。
“这些都是我从赌局中赢来的‘战利品’。”
兰尼斯特面露骄傲之色：“请尽情挑选吧。”
“好的，我看看。”
李霏随手拿起一张泛黄的皮纸。
这是一份契约。
契约内容让她大受震撼。
与兰尼斯特对赌的是一位已婚男士，若后者在赌局中失败，代价就是他妻子的使用权一年，并且可以拆分、转让——上面还有代表他伴侣“知情且自愿参与”而签下的姓名。
“哦，这是鲍勃爵士输给我的赌约。”
兰尼斯特讲解道：“说实话，这是我赢得最轻松的赌局之一，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输给我的……”
——嘶……会玩会玩。
“故意输”的可能性让李霏感到细思恐极，并由衷希望自己以后也能结交这类慷慨大方的人士。
“目前一年期限还剩下7个月零25天，如果你要的话，每天抵消5金币；一口气打包可以给你个优惠价，嗯……一千金币怎么样？相信我，鲍勃夫人虽然不再年轻，但一定会让你觉得物超所值的。”
兰尼斯特继续推销道。
“不了不了。”
花魁小姐摇摇头，把契约放回原位。
——开玩笑，这世上从来都是别的姑娘花钱买我的时间，那我倒贴的道理？
——懂不懂金橘子酒馆红倌人的含金量呀？
——不过，这家伙的存货倒是有点意思……
李霏捂住上挑的唇线，兴致勃勃地环视了一圈。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慈善赌王
“好东西呀……”
李霏把仓库货架摸了一遍，很快找到两样心仪的物件。
一样是关于【转运仪式】的知识，这个仪式可以带来好运，布置一次的成本约五十金币，持续时间不长，但用来抽奖绰绰有余。
至于另一样么……
【潘多拉魔盒】
【描述：被幸运女神潘多拉女神封印的盒子。】
市面价格在一万上下，兰尼斯特只卖8888！
早就对这玩意儿跃跃欲试的李霏实在没忍住，淘了个回来。
两者总共抵消了9888的债务。
迅捷麻利的动作，让本打算慢慢给她介绍物品的兰尼斯特暗中咋舌——魔法学院里到底什么时候冒出个美貌能媲美法术百科小姐，且见识如此渊博的学生？
“好了，就这两件吧。”
李霏正打算收手时，兰尼斯特掀开了角落的一只箱子，怂恿道：
“不再看看这些么？”
“这里面是一些我无法鉴别的东西，一百金币一件……兴许有宝藏哦。”
——挺会做生意，但本姑娘才不上当呢。
李霏心底嗤笑一声。
市面上流行的小说里，总会有主角“捡漏”的剧情，通过种种机缘巧合，用超低价格买下价值连城的好物件，让读者们心驰神往，没事儿总爱往超凡集市跑，也想撞大运。
而很多商家则摸准了客户的心思，用超低价格进购一堆乱七八糟又难以辨别的东西，价格翻十倍卖给那些试图捡便宜的客人。
李霏也曾抱有侥幸心理，没事儿去超凡集市逛逛——而事实证明，那些商户们鸡贼得很，李霏东摸摸西碰碰，指肚都快磨破皮儿了，可除了残次品药剂外，硬是一次没有捡漏成功过。
有系统小姐帮忙鉴定都是如此，其他侥幸者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诺大超凡集市都挑不出好东西，你这小小一箱存货，还真能有宝贝不成？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你这些东西肯定都找人鉴定过了……”
李霏心中暗自嘀咕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到箱子旁，弯下腰来翻翻捡捡。
人形生物的指骨、巴掌大的牙齿、鲜红鳞片……
都是那种“看起来说不定是宝物”，但实则被系统小姐嗤之以鼻的不可回收垃圾。
“嗯？”
忽然，李霏看到有点眼熟的描述从消息面板里一闪而过。
李霏仍旧维持着漫不经心的动作，目光却很快锁定了让自己在意的物品。
那是一块色泽诡异的椭圆形石头，有着暗红色的斑驳痕迹，指尖触碰时有种滑腻感，温度也接近体温。
【红颜血】
【描述：魅魔的血泪，于焉坠落，饱蘸着痛苦与不堪。】
魔女小姐望着那颗暗红色石块，思维快速运转，并很快回想起了熟悉感的来源——上一回抽奖时，系统小姐给自己订制的职阶。
【魅魔魔女】
晋升要求：♀；掌握一项高级超凡知识；……
秘药配方：序列5及以上层次的蛇女鳞片；红颜血；魅魔橘子汁……
晋升仪式：在100只魅魔身上留下魅纹，并创造至少一个魔女魅魔混血种。
——雾草！
——捡了大漏！
这一刻，李霏心跳骤停。
魅魔，作为家喻户晓的种族，有着媲美天使一族的容颜，却没有天使一族的实力，下场老惨了。
曾几何时，那些野心勃勃的超凡者们，组建了一支又一支魅魔捕猎队，穷尽天上地下，搜寻魅魔的行踪，干劲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欲要打劫巨龙洞窟的勇者们。
魅魔们涩归涩，但又不傻，谁乐意给大腹便便的贵族们当奴隶？为躲避围剿，魅魔们不得不销声匿迹、躲躲藏藏，不再活跃于这片光怪陆离的大陆，只在五花八门的小说里客串出场；她们存在过的痕迹也逐渐被抹除，仅留下真真假假关于魅魔的“成人故事”，被智慧种族的生命们津津乐道，历久弥新。
得益于此，这块【红颜血】才没被认出来。
李霏本打算从“魅魔专家”梅洛蒂亚那儿探听关于魅魔的情报，以便于晋升序列5的，没想到今日有意外之喜。
凭借从女孩子身上磨练出的登峰造极的演技，李霏不动声色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与表情。在装模作样地继续挑拣一阵后，她最后随手抓起【红颜血】与一枚被染色处理后的鳞片，甜甜一笑：
“就这两个吧。”
“不再多挑点吗？”
兰尼斯特怂恿道：“看到那段指骨没？疑似是天使的指骨……高序列生灵的躯体，几乎每一寸都是宝贵素材，可惜我不认识什么厉害的鉴定师……”
——FNNNDP！天使手指有多长，我不晓得嘛？
李霏笑容不减道：
“就这两件吧。”
“好吧。”
兰尼斯特耸了耸肩，点出面值一万一千二的金匠券，又掏出两枚金币交到李霏手中：“我们债务清了。”
——不，不能笑，现在还不能笑。
望着系统面板里陡然暴涨的财富值，李霏眼睛眯了眯：
“谢谢，你真是个诚实的好人呢。”
“呵。”
兰尼斯特自嘲一笑，摆了摆手：“等我戒赌成功的那一天，才配得上好人这个称呼。”
“诶？你这是要……”
李霏掩嘴，故作诧异道。
“嗯，戒赌。”
显然，志在必得的赌局败了，给兰尼斯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而等心情平复后，他竟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露出得道高僧般坦然祥和的笑容：
“我算是明白了，世上没有必胜的赌局，久赌必输……现在收手还不算晚，我还来得及转换到别的序列途径……”
对于赌狗在失败后表达出的欲要痛改前非的决心，李霏是半个字也不信。
于是，粉毛少女露出单纯的、遗憾的神色，小声道：
“啊，我还打算继续押法术百科小姐呢……”
“嗯？”
兰尼斯特的双眼在发亮，直勾勾看着李霏，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是法术百科小姐的崇拜者，我相信她能走到最后，所以打算继续下注，押她能在决赛中获胜呢。”
粉发少女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不过既然兰尼斯特先生打算戒赌那就算了，加油哦，祝你成功。”
——三法娘队能打赢菜刀队，我当场！把这个仓库吃掉！
涌入大脑的血液瞬间挤走了方才的决心，兰尼斯特的双眼刷一下变红了，下意识扯住李霏的袖口，嗓音干涩道：
“等等……”
李霏不动声色甩开他的手，歪了歪脑袋，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么？兰尼斯特先生。”
“你打算……押多少？”
兰尼斯特吞了口口水，竭力让语调维持平静。
“就这些吧。”
李霏晃了晃刚赚取的那一沓金匠券。
——今天这场赌局最终损失在四千金币左右……只要赢了这些，立刻就能翻本！
兰尼斯特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眼中浮现出的血丝愈发密集：
“我想在收手之前，赌最后一次……”
“这……不太好吧。”
李霏蹙眉，显得犹豫而纠结。
“没什么不好。”
兰尼斯特的表情有些狰狞，又上前一步，似乎打算抓住李霏：“真的只是最后一次，跟我赌吧……”
“我还是找别人吧。”
李霏面色胆怯之色，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
兰尼斯特见状，强行堆出扭曲的笑容：“赔率一比三如何？不，一比四，怎么样？法术契约还是由我来出……”
“可，您还有赌资么？”
李霏委婉提醒道。
“没关系，我还有祖传的产业。”
兰尼斯特眼中闪烁着欲要择人而噬的光芒。
“那……刑吧。”
粉毛少女无奈地答应了这场赌局。
……
“你在傻笑什么？”
莉莉丝狐疑地看着仿佛吃错药的后妈。
“我今天碰到了一位慷慨的、无私的慈善家。”
李霏张开双臂，发出赞叹。
慈善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总不可能资助你一个住着豪华别墅的人吧？
莉莉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脑袋埋进水里，咕噜噜吐着气泡。
哗——
水波漾起，由于赚得太多了所以始终处于兴奋状态的少夫人在浴池里歪歪扭扭转了几圈才勉强平静下来，又轻轻踩了下格蕾丝白净小巧的jio，后者一声不吭凑到她身旁，好让李霏靠着她的肩膀享受美好泡澡时光。
至于少夫人为何敢这么明目张胆……只能说，知画女士这阵子挺忙的，很晚了还没回家。
“格蕾丝，你那身作战服哪儿整的？看着很拉风耶。”
李霏勾住扑克脸小姐的脖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俺也想整一件”。
“是传承……”
愈发朝着面瘫忠犬人设靠拢的扑克脸小姐如实讲述着自己如何在交流赛前一天完成传承试练、获取战斗服的故事。
“真好啊。”
李霏发出羡慕的声音。
看看人家的传承，有独树一帜的职阶途径，有专属装备，有操控好运的技能……不像咱们魔女，得卖酒赚钱，还要被剥削九成！
“你要……试试看吗？”
格蕾丝迟疑道。
“好呀，那以后咱们就是穿一件作战服的好队友了。”
李霏很享受别人对自己毫无保留付出的感觉，忍不住咬耳朵道：“明天就是决赛了，要好好加油哦，等摘下桂冠，我会好好犒劳你的……我们可以挑个知画姐不在的时间，去我房里……”
哗啦！
莉莉丝感觉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忍不住向两人泼了一把洗澡水，气呼呼地离开了浴池。
格蕾丝凝视着莉莉丝的背影，双唇颤了颤。
安妮夫人对自己温柔而亲切，秦知画也是，可……
在无声叹息中，她转过脸，拭去李霏面庞上湿漉漉的洗澡水，苍青色的眸子里有愧疚，有怜惜，唯独没有迷茫。
都是我的错。
格蕾丝这么告诉着自己：
我能做的，就是不管她堕落到多么深处，都陪她走到最后。
接着，她松开手，给夏娃与萨莎腾出位置，静静等候李霏给她们解决魔女病问题。
……
清晨，李霏睁开眼，脑袋往右边转，格蕾丝果然比她更早醒来，安静地凝视自己。
牵住莉莉丝的左手也渗出了些许汗液。
“早安。”
李霏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呵欠，赤足走到客厅，从背后蒙住秦知画的眼，声线有些慵懒：“猜猜我是谁。”
秦知画笑而不答，只是牵着李霏的手，把她引到一旁坐下。
“知画姐，你最近怎么都回家这么晚。”
少夫人贼喊捉贼道：“是不是有新欢了。”
“店里有些繁忙。”
为避免影响到少夫人的心态，秦知画暂且瞒下了打算出去一趟的事情，温声细语道：“今晚我会早些回来。”
“嗯哼，记得带香槟。”
李霏元气满满道，顺带用余光瞥了眼苏玲儿。
从昨天开始，玲儿姐就怪怪的，不敢和自己对视，一靠近她就脸红，显得慌乱而羞怯，等有空了得好好和她唠唠嗑。
“不可轻敌。”
秦知画轻点了下少夫人的额头，又接过拉姆手中的瓷勺替她舀粥。
“我修为又有精进，不可能输的啦。”
少夫人眉飞色舞道。
当初肯尼斯晋升序列6的秘药主材料【平衡水晶】都拍卖出一万多金币的高价，【红颜血】作为序列5晋升秘药的核心材料，价值更是飙升到六位数。
由于这笔收益是凭本事赚来的，因此也被记入了财富值内——虽然系统小姐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但我李某人的精湛演技与敏锐判断，也功不可没！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算上购买《熔炉斗气》前两重后剩余的36675财富值、抽奖获得的一万财富值，还有近期的产业分红、卖酒提成，哪怕中途购买了知识之书“蜂群”与“一阶混乱系法术大礼包”，李霏的财富值总额也再创新高，突破到了十五万。
她毫不犹豫地消耗99999财富值与两点潜能点，将【入门级战斗】拉到【基础战斗】，而【基础《熔炉斗气》】也顺理成章提升到【中级《熔炉斗气》】。
李霏自信满满地瞥了眼系统面板，歪嘴一笑√：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21
……
知识树：
1.自然系：
基础自然魔法
入门级循环之理
中级《五行冥想法》（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五行冥想法》）
中级召唤魔法（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召唤魔法）
3：战斗系
基础级战斗：
允许学习和使用二阶战斗技能。
入门级武器精通：
提升近战伤害10％。
中级熔炉斗气（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熔炉斗气》）
中级抗性（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抗性）
潜能点：3
……
入门级《熔炉斗气》：
力量+10；体质+10；敏捷+10；攻击速度+10％；物理穿透+10％；破坏力+10％；抗性+5％；动态视力+5％；神经反射速度+5％；额外提升爆发力、伤口愈合速度、寿命、体力恢复速度等。
可消耗斗气，加快斗气漩涡转速，上限每秒十五转；斗气转速提升，可额外增加力量、体质、敏捷、攻速、破坏力、抗性、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等，并附带火属性伤害。
……
基础《熔炉斗气》
力量+20；体质+20；敏捷+20；攻击速度+20％；物理穿透+20％；破坏力+20％；抗性+10％；额外提升爆发力、伤口愈合速度、寿命、体力恢复速度等。
可消耗斗气，加快斗气漩涡转速，上限每秒三十五转；斗气转速提升，可额外增加力量、体质、敏捷、攻速、抗性、破坏力、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等，并且附带火属性伤害。
……
中级《熔炉斗气》
力量+30；体质+30；敏捷+30；攻击速度+30％；物理穿透+30％；破坏力+30％；抗性+15％；额外提升爆发力、伤口愈合速度、寿命、体力恢复速度等。
可消耗斗气，加快斗气漩涡转速，上限每秒五十五转；斗气转速提升，可额外增加力量、体质、敏捷、攻速、破坏力、抗性、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等，并且附带火属性伤害。
……
系统小姐素来是一分钱一分货，《熔炉斗气》除了贵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哪怕是基础状态下，三重熔炉斗气也能一举把力、体、敏这三维属性各提升六十点，攻速、物理穿透与破坏力也强化了60％；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虽然加的少，但这两项属性哪怕提升1％也是弥足珍贵的。
更不用说，熔炉斗气的转速上限也凌驾于等闲斗气法门之上，而转速越快则意味着出力越凶猛、战斗力越彪悍；不仅如此，斗气漩涡经过知画女士炼制出来的【重气散】淬炼，硬是把转速上限又拔高了五转，最高达到每秒六十转，全力输出下虽然持续力堪忧，可战斗力就像开了界王拳一样，老猛了。
“重振法娘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感受着体内流淌的磅礴力感，李霏五指并拢，捏出气爆声响，雄赳赳气昂昂踏上了前往魔法学院的路途。

第一百三十章 兑子
财富值-1、财富值-1、财富值-1……
莹白掌心收拢又摊开，李霏像是变戏法般，变出一朵又一朵绯色小花。
她在以消耗少量财富值为代价，锻炼“快速购买装备技巧”。
财富值减少了7点后，李霏才收手，对这个速度颇为满意——只要事先记住打算买什么，且财富值充裕，那么思维有多快，购买速度就有多快，至少以她的思维速度感受不到丝毫延迟；并且能直接送到手中，不像某些把快递包裹全部丢到驿站等着客户自己去拿的物流公司。
盯——
扑克脸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霏的手，像是凝视着毛线球的猫儿。
她不是没见过街头卖艺人表演类似的“魔术”，但凭借超凡者的敏锐目力，不管表演者有多么炉火纯青的技艺，格蕾丝总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破绽。
但此刻，她近距离观察着李霏简单又随意的动作，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出这些花儿是从哪冒出来的。
啪！
莉莉丝就直接多了，一把抓住李霏的手腕，掀开袖口，左瞅瞅右看看，随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没有魔力波动、没有空间装备、没有什么机关……
她是怎么做到的？
李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左、右手各拈起一朵花，递到她们跟前：
“想学么？我教你呀。”
“不要送我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呀！”
莉莉丝羞恼道。
系统面板里最便宜的东西也要1金币，李霏从五花八门的廉价商品里，选择了稍微有些用的。
[莺啼]
[描述：又名婴啼，♀吞服后有助兴、增加♀贴♀贴受孕率、助产之效。]
这玩意儿和蛇女鳞片差不多，在洛西布鲁克也属于家喻户晓的畅销品；甚至这里有种风俗，但凡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妻妻，在成亲当天的清晨，都会在满堂亲朋好友面前，以交杯姿势饮一碗洒了莺啼花瓣的甜羹汤。
翻看过安妮夫人结婚相册的李霏清楚，这玩意儿真的管用，否则自己的继女可能会晚出生一阵子，嘻嘻。
“我只是觉得它们很漂亮。”
李霏无辜地耸了耸肩，随手将递给莉莉丝的那朵莺啼丢到长椅上：“不要就算了。”
“你真的确定要换战术么？”
莉莉丝用余光瞥了眼那朵花，忽然询问道。
“嗯。”
李霏认真点头：“我昨日有所顿悟，修为再上一层楼，可选择的战术就多了些。”
作为队伍的精神支柱，李霏虽然嘴一直很硬，从未露怯过，给队友带来充足信心，但亲眼见识过柯瓦与艾利克斯的实力后，这段时间李霏的压力其实挺大的。
战争学院的那两个家伙太强了，在低序列近乎无人能敌，原本李霏想破了脑袋，也只找出一种战术：
献祭队友争取时间，让自己憋出一发巨龙之力，然后硬莽。
当然，这个战术有很大的缺点。
比如，要是对手的快攻足够坚决，宁愿付出一定代价甚至承受战损也要先放倒李霏的话，格蕾丝根本拦不住。
头一回使用，或许能打对手个猝不及防；可第二回再用话，那就不好说了。
不仅如此，这个战术的成本也很高。
实践证明，静默耳坠是李霏用过的最出色的新月级装备，没有之一，掩盖法力波动的效果堪称实战神器——可它终究只是新月级罢了。
尽管当初在维拉尼安，静默耳坠帮助李霏瞒过了那个中序列的枪兵，成功释放出巨龙之力并先手开团；可前不久的集训中，静默耳坠却一次又一次失效，不仅仅是高序列的存在，就算是梅洛蒂亚这样出类拔萃的中序列法娘，也能窥破静默效果，导致李霏的火球偷袭失败——幸好她没开巨龙之力，否则后果难料。
序列8的法娘释放出八阶法术，一旦被捅出去，整片大陆的宗师恐怕都会闻风而动，掀起惊涛骇浪，她很怀疑就算自己躲进白府，婷宝也未必能顶得住。
这就意味着，李霏要购买更昂贵的物品来掩盖发力波动。
【天赋专长体验卡——沉寂】
【描述：使用体验卡，下一轮施法可附带对应的天赋专长效果。】
【沉寂：彻底消除施法时的法力波动，施法速度-30％。】
【售价：10000】
总而言之，原本的战斗规划成本高、风险大，李霏这阵子让自己强行支棱起来，确实有些心累；也正因如此，在慈善赌王慷慨解囊，分摊掉很大一部分压力后，李霏昨晚才会如此兴奋。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战术交代完毕后，李霏最后扫了眼系统面板，牢牢记住待会儿打算要用到的几样物品，才披上法师袍，从休息室里推门而出。
似乎没有察觉到莉莉丝总是偷瞄长椅上那朵小红花的目光。
……
决赛即将打响，观众席比前两日更热闹些，不光战争、魔法两大学院的高年级学生自发前来观赛，很多教师的身影也出现在人头攒动的环形看台内。
“请。”
看台最高层，妮可轻抚肩头发辫，四杯红茶漂浮而起，茶香满溢。
她右手边依旧坐着梅洛蒂亚，与克洛伊之间却隔了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
那是一位肌肉虬结的光头巨汉，古铜色肌肤像是被钢水浇筑而成，仅仅从肌肉轮廓就能感受到爆炸性的力感。
他的体型比天使更为高大，仅仅坐在那儿就如同一尊遮天蔽日的铁塔；胡萝卜般粗壮的拇指与食指捏起常人能单手端起的杯柄，脖子一仰就抿掉红茶，闭上眼做回味状：
“妙哇……”
远处的师生们时不时回头，偷偷打量这个看起来又凶又憨的壮汉。
“想不到咱们的院长巴雷特阁下也来了啊……”
战争学院的学生在小声BB。
“毕竟亲儿子打决赛……”
“话说，我一直有个疑惑，妮可阁下与巴雷特阁下单挑谁厉害？”
“那当然是……”
“猪嘴啊你们！讨论这个，命8要啦？看比赛看比赛。”
……
学生们的话显然瞒不过这几人，光头院长巴雷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但凡换个地儿，他都能称王称霸，镇压万里山河，可架不住这里是洛西布鲁克，自然阵营最鼎盛的城池之一，重要性并不比矮人皇庭在秩序阵营中的地位逊色多少，高序列强者密度远非等闲城池能够企及，而且极度的阴盛阳衰。
他刚从总院过来时还不信邪，曾主动向妮可发起切磋……结果么，后来只要妮可露出那种和善的笑容，巴雷特就会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身旁的副院长克洛伊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天使小姐目前还不是自己对手，可架不住人家姐姐在天使一族兵变成功了，旧王未死之际就加冕为新王——并且有望冲击七大至尊之位，白府女魔头也肯定过这一点。
都是惹不起的人。
巴雷特讪笑一声，主动搭话道：
“妮可阁下看好哪支队伍能获胜？艾利克斯，还是柯瓦？”
“最后一刻揭晓出的答案，才会让人惊喜，不是么？”
妮可并未给出答案，目光却从信手将一朵红色小花吹向看台，引得前排女生们欢呼争夺的李霏身上一扫而过。
……
“晨安。”
李霏大方又得体地向六位对手打着招呼，笑容比阳光还要澄澈明媚。
“风华绝代。”
克莱恩心头有苍老的声音低语，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礼貌问候完毕，三支心怀冠军梦的队伍静静站在一起，等待抽签结果出炉。
不多时，由光芒组成的粗大字体呈现在场地中央。
第一场，李霏、格蕾丝、莉莉丝VS柯瓦、克莱恩、艾玛。场地：布朗明顿街道。
第二场，李霏、格蕾丝、莉莉丝VS艾利克斯、丹尼尔、扎克。场地：雨夜。
第三场，艾利克斯、丹尼尔、扎克VS柯瓦、克莱恩、艾玛。场地：雪场。
结果一出，观众席哗然，嘈杂声响此起彼伏。
“没了没了，法娘队彻底凉了。”
“为啥？”
“那三支队伍多多少少还捏着点底牌，先出场的肯定会暴露真正实力，后出场的可以借此机会研究针对性战术，在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情报至少能带来一成胜率。”
“合着我们能直接恭喜菜刀队获胜了呗……”
啵。
兰尼斯特又一次打开了香槟，对着虚空敬了一倍，像是在微笑感谢鹿目圆校检送来的一万一千二百枚金币。
而面对这一结果，九位朝气勃勃的年轻人，表现出的态度也略有出入。
——厚礼蟹。
李霏脸上笑容不减，向即将对战的克莱恩三人颔首致意，心中却冒出美利坚国粹。
她背过手，向队友们比出手势，示意两场的战术选择，接着把目光转向场地，等待战斗开始的那一刻。
克莱恩与他的刺客妹子队友艾玛倒是不做掩饰地叹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最理想的出场次序，当然是三法娘队与菜刀队打响决赛开幕赛，好让他们摸清情报；接着直接对上菜刀队，祭出核心战术针对他们，竭尽所能追求冠军。
唯独艾利克斯，自始至终沐浴在阳光下，笑容未曾有过片刻动摇，仿佛胜利已如探囊取物。
……
数分钟后，李霏置身于“布朗明顿街道”内，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狭长的巷道，宽度仅六、七米，一眼看不到头；两边的建筑也高矮不齐，有单层商铺，也有三层木屋，充满了生活气息，只是巷道里空无一人。
“有点碍事……”
李霏眯着眼，呢喃自语道。
如果人行道上有人，那么李霏就可以凭借道德值层面的灵活性，在这种环境下获得巨大优势，轻易击败那些不想殃及无辜并束手束脚的对手——唯一的缺点就是事后灭口有些麻烦。
可惜，街道上没人。
而两侧密集的建筑，多多少少会妨碍到李霏的战术，很难绕开柯瓦去切后排。
李霏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平静下来。
如今所能做的，只是背水一战。
随着光点炸裂，李霏陡然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向右前方冲刺。脚踏云龙折步法，她的身形仿佛被云雾包裹了，连重力都被抹除，轻而易举地攀上右侧建筑，一路飞檐走壁，主动向对手靠近。
打算切后排？
柯瓦拧起嘴角，笑容中带着丝丝野性。伴随斗气涡流在体内轰鸣，她像是一头雌豹，直直冲向格蕾丝，桀骜短发也随着迅猛动作而狂舞。
我切得比你更快！
在短促有力的步伐中，她轻而易举地冲刺到格蕾丝面前，借着强劲惯性脚腕一拧。
呼——
伴随肌肉的发力，柯瓦的衣衫被撑出结实、紧密的腹肌轮廓，同时一腿横扫而出，漆黑长靴好似一柄战斧，狠狠砸向格蕾丝，破风声令人不寒而栗。
“思维加速。”
格蕾丝战斗服上的蓝色纹路亮起了三分之二，井然有序地运转。
面对柯瓦的攻势，被战斗力包裹的纤细躯体展露出不可思议的灵活与柔韧，腰肢后折，以毫厘之差避开这一击，眼中蓝盈盈的光芒在空气中拉出残影。
她要做的，是给李霏争取时间。
巷道另一端，克莱恩的触手也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呼呼乱舞。
李霏察觉到，他的触手变成了浅绿色泽，如同植物藤蔓，看起来更为坚韧，散发勃勃生机；不仅如此，由于她的行动路线多少耽误了些时间，导致克莱恩完成了第一轮施法，一层火光萦绕在藤蔓表层，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散发出高温。
“妙蛙种子是吧？”
李霏重心一沉，毫不犹豫地踏碎商铺招牌，借着反冲力飞扑进漫天鞭影中。
噼噼啪啪……
长鞭加身，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落在李霏身上，力道凝练而沉重，还带有灼痛感。
这并未让李霏退缩，她只是脑袋下垂，用余光牢牢锁定克莱恩，挥动流银，割裂试图抽打她要害的藤蔓，一蓬蓬鲜血洒落。
克莱恩似乎感受不到触手被切断的疼痛，他竭力阻李霏的步伐，同时步步倒退，保持彼此的距离。
噗哧……
如同菜刀砍麻绳一般，又一条触手被割裂，鲜血溅落到他脚下。
糟糕！
克莱恩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双腿跺地，试图远离那滩血，可李霏挨了那么多打，又怎么会错过这种好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发动流银，银色流光穿透密不透风的鞭影，与克莱恩近在咫尺。
“seeya.”
李霏灿灿一笑，手中却丝毫不顾及同窗情谊，直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剑锋穿破腹部的那一刻，克莱恩瞥了眼远处躺在血泊中的格蕾丝，以及一脚被踹出十多米，光盾上布满裂痕的莉莉丝。
还有潜行到李霏身后，匕首扬起的艾玛。
他回以笑容，藏在身后的右手终究离开了那张【虚弱之触】卷轴，双手并用，牢牢攥住李霏的手腕，同时触手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直击她周身各处要害。
就如同李霏憋着巨龙之力一样，克莱恩也很清楚，任何战术在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才是效果最好的。
如果可以，他不想在对战艾利克斯之前暴露自己掌握【基础死亡魔法】的情报，而他也根据战斗局势做出了果决的判断——在对方马上就要减员两人的情况下，深知队友实力的克莱恩，打算鱼死网破，再不济也能以命换伤，他不信负伤的李霏能够以一敌二，凭一己之力击败艾玛与柯瓦……
轰！
陡然飙升到每秒六十转的斗气漩涡发出咆哮，磅礴斗气透体而出，惊人变故让克莱恩面露错愕之色。
——小老弟，你以为我什么敢跟你们兑子？
李霏放开了苦苦隐藏的实力，深红火焰熊熊腾起，灼烤万物，连空气里的水分都被蒸发了，接着有更多汗液从艾玛、克莱恩的脸上溢出。
在短促的“噗哧”声响中，李霏手腕一拧，搅碎克莱恩的肠胃，又抽剑而出，更为迅捷狂猛的深红色剑芒搅碎重重鞭影，刺客的袭击也被李霏扭身避开了要害，未能扎进后心，就是腰子有点痛。
嘭！
解决掉克莱恩，李霏陡然旋身，一记鞭腿狠狠抽出。
艾玛双臂护在胸前，后果是臂骨传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算是替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队友们报了一箭之仇。
“我动作很快，你忍一下。”
李霏温柔地安慰着，又一脚蹬出，【碎心】直击胸口，刺客小姐在惨叫声中退场；身后的克莱恩也捂住腹部被贯穿的巨大血窟窿，缓缓倒在血泊中。
开场短短数十秒，场上已有四人被淘汰，走得都不怎么安详。
剩下两个女人的目光，隔着长长的街道碰撞，迸射出灼热的火光，彼此的战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来一场女人之间的肉搏吧。”
李霏轻挥手臂，流银上的血液被甩落，在地面上泼洒出一条向外延伸的半圆形轨迹。
“来！”
柯瓦嘴角扬起的弧度扩大，双拳在胸前重重相撞，似有金戈交击，铮铮作响。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战
“中级斗气！”
看台最高层，光头壮汉豁然起身，像是一根擎天巨柱拔地而起，目光炯炯。
作为战争学院院长，友校最出类拔萃的新生巴雷特也有所耳闻，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李霏的资质竟出色到如此骇人听闻地步。
她才跨入序列8多久？她才踏上踏上超凡之路多久？
斗气修为却已经把战争学院的很多二年级学员甩在身后！
“此女的斗气天赋，在艾利克斯之上。”
巴雷特缓缓坐回去，沉声做出评价，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浮现。
……
啪嚓。
在一片哗然的观众席里，玻璃杯摔碎的声音也轻而易举被掩盖。
兰尼斯特顾不得为上等香槟的浪费而心疼，双手紧紧按住大腿，脸上的喜悦之色荡然无存。
理智告诉他，就算李霏有着惊才绝艳的天赋，也无法在序列8的境界下，与柯瓦甚至是艾利克斯抗衡。
可兰尼斯特仍感到阵阵慌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人畜无害的粉毛少女的身影。
“那可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啊……”
兰尼斯特双手抱在胸前，惶恐而急切地发出祷告：“执掌幸运的潘多拉女神啊，请您仁慈，我发誓，只要这回赢了，以后再也不赌了……”
……
深红斗气肆虐，李霏一脚踏碎路面，大片地砖支离破碎。
澎湃力量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勇气，她一往无前地冲向对手，三尺流银直取柯瓦首级。
“呕……”
残酷现实在下一秒让李霏清醒，击碎了她膨胀的心态。
柯瓦轻易避开了她的剑锋，同时一记膝顶，磅礴强劲的冲击力让李霏双脚离地数十公分，五官也随之扭曲。
在肠胃几乎被搅碎的剧痛中，李霏一口老血喷在柯瓦脸上，试图借此扰乱她视线。
可李霏又一次失算了，在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对战下，柯瓦怎么可能被这种小花招所干扰？
她脑袋一偏，任由滚烫鲜血浇在侧脸，双眼余光却牢牢锁定李霏，被炽盛斗气包裹的拳头呼啸着捶击在李霏胸膛。
安妮夫人呵护有加、夏娃爱不释手、格蕾丝小姐流连忘返的大宝贝差点被锤爆，连肋骨都在令人牙酸的脆响中塌陷了几根，幸好没刺入内脏。
李霏喷着血后仰，得益于勤而不缀的“感度光环修行法”，她在痛苦中也保持着清醒，颀长右腿狠狠蹬出，打算用【碎心】回敬柯瓦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后者却毫不留情地一拳挥出，指虎与高跟鞋鞋底碰撞，反震力让李霏的脚底痛到麻木。
她的拳好沉！
撞碎一块地砖后，李霏借着冲击力狼狈地翻滚几圈，暂且与柯瓦拉开距离。
“你的身法很精妙，你的斗气很纯粹……”
柯瓦并未穷追猛打，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李霏，压抑自己的战意。
她甩了甩短发上的汗珠，笑容桀骜：“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就没必要打下去了，法术百科小姐。”
“你说得对。”
李霏艰难支撑起身子，声线平淡道：“我的近战能力逊色于你。”
同样是中级斗气，装备水平也相差无几。
自己的优势在于等级提升到21级所提升的属性，以及顶级斗气法门《熔炉》所赋予的无比狂猛、霸道的输出。
但柯瓦仅凭坚苦锻炼所锤炼出的体魄，就足以把系统属性优势抹除大半；她的斗气也精纯而强大，并熔炉斗气逊色不了太多。
再加上“序列等级”与“职阶”层面的差距，足以让战斗力形成绝对优势。
更不用说在战斗技巧上，李霏与身经百战的柯瓦悬殊更大。
在有信心拉开距离的情况下，李霏试探了柯瓦的战斗水平，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她窒息。
“可我还是法师。”
李霏探手入怀，光速从系统商城里买下几张卷轴。
别说是淘汰赛，哪怕在昨天的小组赛，也很少有法师用到法术卷轴；就算用了，几乎也只是用的一、二阶卷轴。
理由很简单。
一来，法师没有【为所欲为】这一贵族系专属技能，使用的卷轴品类限制很大，只能激活自己所修行的那一系法术卷轴，不像贵族老爷，五系通用。
二来，法师职阶的加成都在“法穿”、“施法速度”、“冷却缩减”等层面，不像贵族职阶有“装备效果”、“装备伤害”等加成，这导致他们使用卷轴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与重重增幅后的法术相差太远，更宁愿相信手中法杖。
当然，上面两个都是借口，最关键的理由只有一个：不划算。
淘汰赛打入第三轮，只有五十学分的奖励；而一张三阶法术卷轴，真的价值千金。魔法学院的导师们也再三强调过，在规则限制下，水平相差太多的队伍，不可能靠氪金扭转一切。与其为了那么点奖励倒贴钱、还未必能胜，真不如专注于比赛，通过实战磨练自己。
不像贵族老爷们，不差钱，又没得选。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打入决赛，冠亚季军奖励水平之间的差距，足以抹除成本，更不用说还有院长阁下许诺的额外奖励。
李霏不想输，于是以1240点财富值为代价，买下七张法术卷轴，也是规则所允许的上限——三阶一张、二阶两张、一阶四张。
“早该如此。”
柯瓦眼中战意璀璨，鼻翼间喷出滚烫气息：“快点……我的双拳，已经饥渴难耐。”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李霏目光牢牢锁定着她以免被偷袭，白皙莹润的手指如天鹅般舞动，以准确而快速地撕碎了卷轴，丝毫不逊色于贵族老爷们特训后的速度，甚至犹有过之。
至于怎么做到的，只能说，少夫人家里丝袜的消耗量挺大的，安妮夫人购买丝袜的频率，也从几个月一次变成了半个月一次。
与此同时，潜能点存量也骤然下滑。
中级自然魔法（晋升序列7后解锁“高级自然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三阶自然法术。
基础混乱魔法：
可以学习和使用二阶混乱法术。
卷轴片片破碎，魔力光泽一闪而逝。
【巨人力量】
【加速】
【嗜血】
【火焰附加】
【活力四射】
【狂暴】
【轻盈】
轰！
汹涌斗气席卷而出，热浪辐射到十多米外，李霏的长发舞动起来。
套了七重BUFF的她，感到身体无比的轻盈，躁动的、无处宣泄的力量让肌肤发痒，恨不能举起一台压路机肆意破坏。
“巨人力量！她掌握了中级自然魔法！”
有人认出了卷轴上纹路所代表的法术，不禁惊呼。
“还有基础混乱，嗜血……”
“不愧是法术百科小姐，资质过于可怕了。”
在骚动中，已经被送下擂台并得到治疗的艾玛支撑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台，语气中不无抱怨之意：
“为什么要给她机会……”
“这才是柯瓦啊。”
克莱恩笑着：“比起胜利，她更渴望战斗本身，况且……李霏会魔法，难道柯瓦就没有隐藏实力么？”
话音刚落，场地内就传来“哐当”、“哐当”两声闷响。
柯瓦卸掉手腕上黑漆漆的护膝，看起来起码有几十斤沉。
接着是护膝、腰带。
晋升到序列7后职阶所赋予的体质能力【狂血】也随之发动，她“咔咔”活动了下颈骨，眼中闪过血光：
“准备好了么？”
“我很期待这场热身战，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收获。”
——您也是孙家人？
李霏先是一愣，旋即展颜轻笑：“还差一点点。”
她的右手缓缓伸入法袍，同时从系统商城里挑选出适合自己的负重装备。
——我！不！允！许！有！人！比！我！还！能！装！
手在法袍里摸索了几秒后，李霏掏出一条被解开的绑带式黑色背心，随手丢落在地，溅起一蓬尘土，从声音来判断恐怕有一两百斤。
就连柯瓦都愣了，观众席更是为这个操作而屏息，发出倒吸冷气之声。
这……真的是法娘？
谁家法娘没事儿绑着这玩意儿啊？！
“魔法学院，李霏，请指教。”
随着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腹发动，以更加强韧有力的腰腹力量为核心，李霏一脚踏碎地面，爆碎的砖块四溅。
剑光乍泄，与指虎撞出火星，柯瓦倒退几步，竟在力量上落于下风。
她嘴角勾起，在数回合交锋后，忽然身子一偏，任由下一剑刺穿自己左肩，右手狠狠攥住剑锋，右腿如弓弦崩开，在呼啸风声中将李霏踹出。
剑脱手，李霏也像炮弹般被踹出十多米，撞碎了街道上的窗户，接着是一阵锅碗瓢盆摔碎在地的嘈杂动静。
柯瓦拔出剑，带起一蓬血液，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伸出淌血不止的右手，对着窗户上的巨大豁口勾了勾。
当披头散发、衣衫破碎的李霏重新从窗户里扑向柯瓦的那一瞬间，全场沸腾了，欢呼声四起。
“女人打架，带劲！”
“切她中路，切她中路！”
“重振近战法娘荣光，霏宝义不容辞！”
而交战二人却对喧闹之声视而不见，沉闷的肉体碰撞声、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时而有耀目火花跃动。
被夺剑并未给李霏带来丝毫影响，她手持【黯夜】，出手狠辣犀利，直至柯瓦要害。
短暂的交手中她意识到，在战斗技巧被碾压的情况下，一旦近了身，长剑根本施展不开，只会让自己束手束脚。
还是匕首好使！
只要够凶，够快，就能极大程度弥补技巧层面的差距。
“喝呀！”
李霏娇叱着，只攻不守，竟让柯瓦步步倒退，从长街的一端交战至中央。
匕首破空，在斗气关注下变得通红，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划出炽热轨迹；体内斗气漩涡也愈发汹涌，隐隐要突破六十转的极限，深红斗气似滚滚火炉，焰火冲天而上，与炽盛的白色斗气纠缠不休，像是两条恶龙在彼此撕咬，所过之处樯倾柱摧，木头乃至砖块轻而易举被摧毁，仿佛被台风与烈火肆虐过，只留下发烫的血迹。
连李霏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她几乎已经有了“破街”级别的破坏力，与凡俗拉开了差距。
“这就是两大学院特招生级别的战斗力么……”
看台上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学员们屏息观看着惨烈厮杀。
低年级学生的衣衫更是被冷汗浸湿，他们明白，如果自己上去，只要片刻间就会被极致的暴力撕碎。
“我们输得，不冤。”
昨日在法娘队手中折戟沉沙的乔治叹息着，做出评价。
如果昨日李霏没有隐藏实力，自己的战争装甲不够她一个人拆的。
“不是，可她是法娘啊！还是刚入学的法娘！”
布鲁斯语气激动，手舞足蹈。
白毛美少女怀抱法杖，眼里满满是李霏歇斯底里的浴血身影，双手也下意识地捂住白皙优美的项颈，喉管被炽热异物堵住、又不断注射毒液的感受挥之不去，让她的身子不安地扭了扭。
甚至短暂地对充当裁判的伊蕾娜视而不见。
“嗷！”
又被一拳砸中腹部，伤痕累累的身体受到了更严重的内伤。
李霏吐着血沫，一手扯住柯瓦衣领，另一手攥紧因染血而滑腻的匕首柄部，竭尽所能往她脖子上捅。
她深刻体会到，在势均力敌的搏杀下，战斗将变得没有丝毫优雅可言，只有无尽痛楚与愤怒。
在脑袋被捶了一下后，她的双耳中响起尖锐鸣叫声，视线也被血色覆盖；动作开始走形，每次发力都会牵引伤口，碎骨扎破肌肉，提醒着自己伤势有多重。
明知死不了，可生命的本能还是让她心中涌现出丝丝缕缕的恐惧感，想要就此认输，结束这场煎熬与折磨。
可她不想输。
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真正意义上的对抗，不像在初入狼窟时那般挣扎求生，也不是单方面收割经验或者被教育。
滚烫热血浇灭了她的怯意，却无法逆转她的颓势。
咔嚓。
柯瓦抓住机会，攥住脱力的手腕，用力一掰，将腕骨拧断，李霏的五指因痛苦而本能地摊开、抽搐，匕首“哐当”掉落在血泊里。
面对遍体鳞伤的李霏，柯瓦却愈战愈勇。
李霏已经察觉到，尽管随着伤势的累积，对手的反应力也在下滑、动作中有了破绽，可她似乎身具特殊的能力，伤势越重攻势越凌厉迅捷。
简而言之，她的战斗状态似乎被李霏“同化”了，不再那般大巧若拙、粗中有细，逐渐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莽”。
李霏并不清楚，她的这种能力是血脉赋予的还是职阶赋予的，但不重要了，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分出胜负了，否则自己必败无疑。
“呵。”
柯瓦卸掉李霏的武器后，带着极具侵略性的野蛮笑容，薅住她的脖子，陡然发力，又是一记膝顶，重点攻击伤势愈发严重的腹部。
李霏再次呕出一口血，只是这口血没能吐出多远，只是打湿自己的衣襟。
“结束了。”
柯瓦双手捧住李霏的脑袋，不让摇摇欲坠的身子动弹，宣告比赛的结果：“谢谢，我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我有信心与艾利克斯一战了。”
话音落下，她脖子稍稍后仰，蓄力后猛然用额头撞向李霏的脑袋，双手同时迸发出沛然巨力，把李霏的头颅往里按，打算用一记头槌结果她。
显然，在一番血战后，体内的蛮族血脉与【狂血】能力侵蚀了她的思想，想要以暴虐的手段结果对手。
“是啊，结束了。”
李霏悄声呢喃，类法术能力·变身魅魔女皇·唇发动。
在绝境下，她像是鲶鱼一样挣扎，更为灵活有力的脖子扭动着错开头槌。
“这又是何必。”
看台一角，三班班主任叶淑蹙眉，面露不忍之色。
叶淑对这个总在下课后静静守候在班级门口等待格蕾丝、见到自己也总会礼貌热情问候的姑娘印象很不错，她与格蕾丝的校园恋情更是让叶淑心生亲近感。
这导致她不愿见到李霏继续被折磨。
在叶淑看来，李霏败局已定，这种举动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多伤害。
“……。”
她的女友，面容冷若冰霜的“北极星”塞勒涅紧盯着李霏。
从李霏身上感受到的亲近与熟悉感让她明白，“另一个自己”肯定与这名风头正劲的新生相识。
残留下来的潜意识告诉她，李霏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呀！”
叶淑陡然掩嘴惊呼。
在学院里素来以明媚微笑待人，显得礼貌而落落大方的李霏，竟然一口咬住了柯瓦的脖子！
炽盛的白色斗气与结实坚硬的肌肉，在【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增加的力量、高额咬合力与牙齿穿透力面前一触即溃。
牙齿深深贯穿脖颈，李霏埋头痛饮滚烫鲜血。
“吼！”
柯瓦发出怒号，斗气光芒在暴走，她又一记膝顶，裹挟分金裂石的巨力撞在李霏小腹，试图将她逼退。
可惜迟了。
对魅魔女皇而言，♀的血液虽然不如橘子汁那般能高效回血回蓝，但多少也算是补品。
恢复了些力气的李霏，死死掐住柯瓦的双手，以免她拧断自己脖子，同时竭力汲取血液，享受滚烫液体流入腹部的感觉，并想要更多❤。
局势逆转，柯瓦成了竭力挣扎的那一方。
她一下又一下膝击李霏腹部，可李霏只是死死咬着她脖子不动弹，边吐血边吸血，忍受一切伤痛。
随着血液的流失，柯瓦的力度也开始衰弱起来，斗气光芒明灭不定。
最终，面色惨白的柯瓦躺在了李霏脚下。
——拿我热身是吧。
唇与下巴浸满血液的李霏低头俯瞰着战败的对手，心中发出无声嗤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可乐
“这都能赢？”
随着柯瓦在血泊里栽倒，全场哗然。
“这都能翻，太离谱了……”
“不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序列8的法娘能独自收割掉对手三个人？还包括了低序列几乎无敌的柯瓦？”
“中级斗气，中级自然魔法，基础混乱魔法……加上无与伦比的求胜欲。”
学员们议论纷纷，还在消化难以置信的事实。
“如果柯瓦不给她开卷轴的机会……”
“不行的，用卷轴又不是施法，法术百科小姐完全能边跑边开卷轴，柯瓦阻止不了。”
“……”
相比之下，迷妹团们就直接多了，她们眼巴巴看着被生命系导师抬走治疗的李霏，或咬手绢哭泣，或诉说XP。
“她真的……我哭死。”
“霏宝好帅，妈妈好爱。”
“我也想被霏宝狠狠咬脖子。”
“我想腹击霏宝……”
“走开！”
同样欢脱的还有二年二班，姑娘们欢欣雀跃，叽叽喳喳个不停。
“莉莉丝出息了！躺到亚军了！”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爱情事业双丰收，慕了慕了……不过感觉格蕾丝小姐是劲敌呀，要不咱们来个美人计，替莉莉丝清除情敌？”
“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不觉得……她们三个在一起也很配么？”
“嘶……附议。”
“附议！”
……
李霏安详地闭着眼。
在激战后破破烂烂的法师袍盖在身上。
当魔法学院为她而沸腾时，她好像离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
但所谓祸害遗千年，花魁小姐还有呼吸，伤势也彻底愈合了，她此刻享受着格蕾丝的膝枕，呼吸平缓，嘴角噙着笑。
莉莉丝托腮看着她，愣愣出神。
不得不说，继母小姐在不会动的时候，确实是个充满东方魅力的古典美人，就算是半流体人心也未能破坏那份含蓄典雅的韵味，仿佛集天地之灵秀于一身。
可惜她动了，做了个努嘴的动作，莉莉丝不情不愿地把放在冰镇果汁里的吸管递到她嘴边。
队伍的绝对核心，当然要有绝对核心的待遇，李霏居功自傲又以后妈辈分压人，很是得心应手地使唤其队友来。
一个心甘情愿，另一个则是看在上一场比赛后妈确实身负重伤，并发挥出力挽狂澜作用的份上，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莉莉丝看着双眼都懒得睁开、歪着嘴咬吸管的李霏，被妖精们娇生惯养出来的颓靡习气彻底摧毁了那种空灵内敛、冰肌玉骨的气质，终究有些意难平。
“唉……”
李霏忽然叹了口气。
莉莉丝心头一紧，赶忙问道：
“怎么了?难道伤势还没好？要不要我去申请延后……”
李霏睁开神采奕奕的眸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嚷嚷道：
“我要喝冰阔落！”
冰阔落是啥？
莉莉丝忍无可忍，若非下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场，她肯定会骑到后妈身上让她体会被扼喉窒息的痛苦。
而可乐瘾发作的李霏扭来扭去，愁眉苦脸。
一个现代人，在夏天的三个多月里没有摄入冰镇碳酸饮料，这种痛苦堪比一个月不碰手机。
忽然，有冰冰凉凉的金属贴在她脸上。
那种坚硬的质感，表层浸润的水汽……
马萨卡！
李霏瞪大眼，扭过头去，看到了眉眼含笑的白梦婷。
她手中，晃着一瓶红色的金属罐。
那熟悉的商标……还有黑色的无糖标识……
“mua！”
这玩意儿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李霏狠狠香了她一口，迫不及待拉开易拉罐，坐起身子就吨吨吨。
冰凉碳酸气泡刺激口腔与喉管的感觉……
李霏闭上眼，差点没哭出声来。
一口气将整罐可乐喝得干干净净，李霏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她眨了眨眼，发现身旁的莉莉丝、格蕾丝已经被“定格”了，维持着原有的动作与表情，却感受不到心跳与呼吸。
李霏脑海中立刻蹦出至少5个G的时间静止.avi。
“哪儿来的？”
她挪了挪身子，给白梦婷让出座，环住她的腰询问道。
“根据记忆中的口感，用超凡素材与仪式弄出来的。”
白梦婷笑眯眯道：“虽然从配方上来说，这里面的成分已经和可乐不沾边了，但只要它看起来和可乐一模一样，喝起来也和可乐一模一样，那么它就是可乐。”
“那么，请问在哪儿能买到呢？”
李霏笑眯眯暗示道。
话音刚落，白梦婷塞给她几张硬纸条：
“喏，入场券，水族馆快开业了，里面有店铺，售卖各种汽水，还有泡面薯片火腿肠~”
“竟然不直接送几箱去我家，白梦婷你变了，不爱我了。”
李霏鼓了鼓脸，义愤填膺道。
接着白梦婷就说了一堆什么“新店冲业绩”、“在商言商”之类的话。
“好好好，会去给你捧场的。”
李霏举起双手，摆了个法兰西军礼。
“嗯哼，就这么说定了。我去下一家了，seeya~”
短暂交流后，白梦婷的身影消失了，和她来时一样突兀。
李霏脸上仍挂着笑，小心翼翼地用破损法袍把那几张券包裹起来，塞进储物柜里。
身上隐隐作痛的感觉消失了。
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李霏收获巨大，不仅仅剑术、云龙折身法双双升级，战斗意识、战斗技巧也有了立竿见影的突破。
半个月集训所积淀下来的底蕴，在与柯瓦的一战中彻底释放出来，可潜能燃烧之后，剩下来的确是深深疲惫——尽管伤势被彻底修复，可身上仍处处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痛楚，骨骼断裂、肠道被搅碎的痛感记忆犹新；而更加强大的对手也即将登场，她得支棱起来，为了队友，更为了自己。
一罐冰可乐，却让一切都烟消云散。
“如果哪天七至尊搞排位战，婷宝能打到最后一场的话，我大概也忍不住在她出场前溜进她的休息室吧。”
李霏缓缓掩上储物箱。
“发生了什么？”
莉莉丝狐疑地看着继母。
她刚才只觉得眼前一花，李霏就错位了，整个人的面貌也有所不同，给人一种斗志勃勃的感觉，像是有人偷偷给她打了“振奋”、“鼓舞”等多重BUFF一样。
“最后一场了，要赢得漂亮些。”
李霏笑了笑，单手捏瘪红色易拉罐，精准丢入垃圾桶，径直推开休息室的大门。
笃、笃、笃……
高跟鞋与地面接触发出的清脆脚步声愈发密集，如同不断加速的心跳，直到穿过长长的走廊，明媚阳光映入双眼。
李霏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场地。
学院导师能够轻易修复她的裙袂，却无法修补被柯瓦扯碎的法袍，但无所谓了，阻拦在冠军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是菜刀队，李霏不需要法术抗性，要释放的法术也只有一个。
当李霏一步步走向视线聚焦的中心，观众席也从嘈杂变得安静。接着，学员们纷纷起立，喧嚣声如潮水般蔓延。
“看，李霏。”
“太美了……”
“虽然知道她会输，但我想她赢。”
李霏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她穿着一袭红色无袖连衣裙，及膝裙摆与如墨秀发在微风中浮动，阳光洒落在肩头，却无法夺取她的光芒，反而让她显得更为赏心悦目，比洛西布鲁克的绝景彩虹坛更为旖旎绚烂，又如月光中的独角兽之森那般风光霁月；白玉般的小腿下是纤细优美的脚踝，红色高跟鞋优雅夺目，在闲庭信步间走向对手。
若非她手中提着剑，此刻恐怕应该会出现在琴声悠扬的晚宴里。
艾利克斯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
丹尼尔瘦而有肉，腰杆笔直，身上一袭劲装打底，上身皮甲，脚踏长靴，腰上双刀入鞘，显得锐意勃发，如石头缝里长出来的竹笋，宁折不弯。
扎克有着火红的刺猬头发型，一块块臌胀肌肉撑起魁梧高大体型，粗壮右臂拎着一面双人斧，斧刃有暗红色血光。
他们神情凝重地看着李霏。
在上一场对决中，他们充分见识到了李霏的全部实力，清楚这个女人是何等强大与可怕，只比艾利克斯逊色一筹。
这样的对手，理当认真对待，否则如此阵容对战三法娘还要以惨胜告终，无法漂漂亮亮夺冠，恐怕要沦为笑柄。
而那个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的年轻人站在中央，迎着朝阳，淡金色甲胄熠熠生辉，像是一头年轻的雄狮，神采飞扬。
他望着李霏，忽然自嘲地笑了声，回想起当初“一年半载后，等她跨入中序列再与她一战”的狂妄念头。
接着，艾利克斯收敛笑容，眼中战意如火：
“我会全力与你一战，法术百科小姐。”
“嗯，我也会。”
李霏云淡风轻道。
相顾无言间，空间开始变幻，黑压压的场地铺展，其中有电光跃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连观众都为之屏息了，他们意识到，决赛已经提前打响。
在一个多小时前，所有人都觉得，决胜局会是在第三场——法娘队连续败北，柯瓦与艾利克斯决一死战。
可这支原本打进小组赛就算胜利的、由两名新生一位奶妈组成的三法娘队，在李霏不停创造的奇迹下，却硬生生将决赛提前。
而最终的结果即将揭晓。
若法娘队胜，则二比零直接夺冠；菜刀队胜，裹挟胜利之势的他们，将势不可挡，碾碎法娘队的手下败将。
山雨欲来风满楼，沉甸甸的压力连观众都感受到了，满场陷入寂静。
少女们的娇呼声打破了沉默。
“莉莉丝，加油！”
“冠军，冠军！”
二年二班，莉莉丝的同窗们不顾全场视线，为她打气助威。
莉莉丝眼眶一热，握紧法杖向伙伴们绽放甜美笑容。
格蕾丝也感受到了叶淑女士向她投来的关切目光。
她不擅长笑，于是轻轻向待她很好的老师点了点头。
“真羡慕年轻人啊……”
战争学院院长巴雷特摸着后脑勺，感叹道：“连我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
“如果李霏是二年级就好了，不，多修炼半年就够了……”
此话一出，身旁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光头院长一下子僵住了，心中闪过大大的“？”。
妮可阁下、梅洛蒂亚护犊子他能理解，可为何自己这一边的副院长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看来巴雷特阁下对自己的学生很有自信呢。”
妮可对义女、亲儿子这类身份避而不谈，笑容和善：“我也看好我的学生，不如打个赌？”
“不合适，不合适，我们为人师表，哪能……”
巴雷特汗如雨下，连连推辞，直到妮可取出一瓶生命之水。
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一下子直了，艰难地改口道：“教师也该有私人生活嘛，小赌怡情……也不是不行。”
妮可的笑容更为和善：
“我听闻，巴雷特阁下有一瓶好酒……”
……
与其说是雨夜，倒不如说是雷雨夜。
黑压压的乌云遮蔽星光，隆隆闷响令四方颤栗，仿佛有择人而噬的怪物盘踞于天幕，张牙舞爪，压迫感令人窒息。
滂沱大雨冲刷地面，让草木劈啪作响，时不时有白茫茫的电光映亮万物，只余婆娑树影在夜空下游荡。
雨中，三法娘队一改常态，选择了倒三角阵形，莉莉丝与格蕾丝拱卫在前，李霏独居后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艾利克斯三人嗅到了异样的气息，视线牢牢锁定李霏，在雨幕下枕戈待旦，体内斗气含而不发，眼中锋芒几欲将李霏贯穿。
数道璀璨银蛇乱舞，在迸发出璀璨电光后很快消散，裁判也趁机机会发出了决赛开始的讯号。
随着光点炸裂，蓄势待发的斗气涡流如脱缰野马开始暴走。
三道斗气光柱冲霄而上，欲要拨开黑云，接通星辰；澎湃血气也连成一股，让雨夜的寒气都被消融。
可随着刀兵铿锵出鞘，映入眼中的点点寒光却让莉莉丝的心脏却本能地收缩了一下。
嘭！
蓬蓬水花溅起，劲敌踏水奔袭而至，肃杀之意席卷八方。
没有丝毫犹豫，格蕾丝周身浮现盈蓝光点，光点以精密复杂的轨迹移动，留下密密麻麻蓝色纹路，在须臾间布满她全身。
当全部光点汇聚在胸口的那一刻，瑰丽玄奥的拼图也被补全，一点红芒亮起，又以相反的轨迹扩散，给数不尽的蓝色纹路染上绯红之色。
爆闪红光吞没格蕾丝的身影又一闪而逝，当光芒消散的那一刻，身着黑红相间的作战服、手持黑红长弓的短发少女，陡然变成了两个！
“给我争取七秒。”
李霏的话在两位扑克脸小姐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她们如同镜像版拉开弓弦，魔力灌注进长弓内，黑红交加的箭矢在指缝间成型。
刷——
两支魔力箭矢破空，撕碎雨幕，向奔袭的战士发起阻击。
轰！
扎克把巨斧一横，当作盾牌挡在身前，轰然爆开的魔力让魁梧的男人倒退了两步。在斗气勃发间，他再次向前冲锋，低吼道：“小心点，杀伤力很强。”
而艾利克斯长剑横扫，金灿灿的剑芒荡开流矢，接着一步踏出，强行抵消冲击力，满头短发狂舞间，杀至格蕾丝面前！
菜刀队一如既往，选择了最堂皇霸道的战术。
犀利果决的快攻，以硬实力碾压，击碎一切阴谋诡计。
还剩五秒。
丹尼尔闭着眼，跃过【强光】的氛围，杀到莉莉丝面前，双刀横扫狂舞，比雨点更为密集的斩击，短短一秒内就斩裂了莉莉丝的护盾。
“让一个序列8的法娘和一个奶妈，强行挡住三个序列7的战士，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
雨水劈头盖脸砸在李霏脸上，浸湿她的头发与衣衫，又沿着下巴成串掉落。
她眸光幽深，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映亮雨夜的三道斗气光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天赋专长体验卡——沉寂】
【描述：使用体验卡，下一轮施法可附带对应的天赋专长效果。】
【沉寂：彻底消除施法时的法力波动，施法速度-30％。】
李霏需要七秒时间来吟诵巨龙之力，而在此之前，只能依靠队友。
“法术百科小姐在干什么？”
“动啊，你倒是动啊！队友在挨揍呢！看得我急死了。”
“难道是第二名就满足了？束手待毙了？”
“虎头蛇尾了么……白期待了。”
李霏的表现让观众都为之揪心，他们很难相信法术百科小姐还能取胜，毕竟她修行时间太短，对手太强；可心底，他们还是有所期盼的。
就算赢不了，也要输得漂亮！
可李霏似乎要让人失望了，一时间台下喧嚣声四起，为李霏匪夷所思的表现而议论纷纷。
“兰尼斯特，法术百科小姐有没有在你这儿押注？压得还是自己输？”
有人戳了戳赌徒的胳膊，说出阴暗的想法。
“不至于，菜刀队胜的赔率太低了，没什么好赚的。可能上一场比赛她已经打得心力憔悴，打算接受现实了吧……我觉的没必要苛责，毕竟实力差距太大了。”
兰尼斯特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几个杯子，接着晃了晃手中还剩大半瓶的高档香槟，眉开眼笑道：“要来点吗？”
他一边把香槟倒入杯中，一边默默赞叹：
法术百科小姐、鹿目圆小姐、潘多拉女士……赞美你们！
“嗨呀，这姑娘天赋卓绝，就是心性有待磨练。”
八尺高的光头也眉开眼笑，时不时瞄一眼妮可放在膝上的生命之水：“说实话，比起赌局，我更想看到她再一次创造奇迹。”
忽然，他眉角一挑，赞许道：“不过她的两个队友，也都有点意思啊……你们魔法学院，真是捡到宝了。”
……
面对近在咫尺的刀芒，莉莉丝扯开一张法术卷轴。
不是护盾，也不是强光。
而是【沉睡】，死亡系法术，二阶。

第一百三十三章 WHOS YOUR DADDY
漆黑光芒涌向丹尼尔脑部，他脚步一晃，感到强烈倦意袭来，恨不能就地躺下、呼呼大睡。
“她竟然掌握了基础死亡魔法？”
丹尼尔警觉起来。
以他的抗性与意志力，完全能硬撑过这道二阶诅咒法术。
可考虑到李霏比艾利克斯逊色不了太多的战斗力，丹尼尔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做出了教科书般的应对。
在铺天盖地睡意下，他斗气一振，强行冲刷掉跗骨之蛆般的诅咒魔力，同时咬破舌尖，借助剧痛驱逐困意，让大脑恢复清醒。
可刚刚解决掉一个麻烦，一条光锁又套在了他身上。
丹尼尔看了眼莉莉丝，这位娇小的牧师已经变成了落汤鸡，金发像是沾了水的毛巾一样挂在脑后，雨水带走的体温让她指节发青，显得无助而狼狈。
紧接着，丹尼尔的视线又越过她，停留在伫立于暴雨中的李霏身上，眼见她毫无作为，年轻的战士不禁眉头皱起，感到有些烦闷。
连她都放弃了。
你还以这种花里胡哨的、无法造成一丝一毫伤害的小手段，以“秒”为单位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呢？
“结束了！”
丹尼尔吐气开声，被斗气灌注的强横体魄轻而易举崩开光锁，持刀杀向莉莉丝。
铛！珰！
一道又一道箭矢激射而出，让扎克寸步难行。
身具传承、又有宗师之资，甚至在资质上未必逊色于双子星的格蕾丝，哪怕只有序列8，在火力全开的情况下，虽然难以战胜两个序列7的超凡者，但仅仅是拖延几秒的话，并不难做到。
可问题在于。
艾利克斯与格蕾丝是同一个级别的天才。
他同样有出类拔萃的资质，他也身具传承，更有一个院长父亲。
天赋、努力、资源，艾利克斯样样不缺，他自幼接受最严苛的磨练，修行最顶级的斗气，用着最卓越的装备，再加上战斗系超凡者本来就以战力见长，哪怕同阶一战，现在的格蕾丝都绝非他对手。
更何况序列等级落后，还以一敌二呢？
轰！
雨水在炽盛斗气中蒸发，艾利克斯手中长剑立劈而下，数丈长的金色剑芒灿若长虹，撕裂黑暗，有气吞山河之势。
格蕾丝竭力挥舞长弓，将其当成了月刃使用，矫健身姿踏水而舞，堪堪招架住这一剑，嘴角却有鲜血溢出。
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艾利克斯手中长剑大开大合，阵阵剑芒如飓风将格蕾丝笼罩。
噗通。
格蕾丝重重栽倒，溅起大蓬水花，鲜血在浑浊积水里蔓延开来。
实力差距太大了，格蕾丝一个照面就被斩成重伤，丧失战斗力。
而艾利克斯的眸光立刻又锁定在李霏身上。
没有法力波动，甚至没有掏出卷轴。
你，丝毫不在乎这场战斗么？还是在隐藏着什么……
艾利克斯一步踏出，打算用手中剑试出结果。
还有两秒……
格蕾丝挣扎着挪动身子，不顾加大的出血量瞬间染红水面，艰难抓住了艾利克斯的脚踝。
艾利克斯脚步一顿，平静地看了眼格蕾丝，接着一剑斩断她手腕，结束这看似徒劳的挣扎。
悬浮在夜幕中的灰发魔女轻挥法杖，将格蕾丝与断肢一并送离场地，宣告法娘队的减员。
李霏仍没有动弹，只有裙袂在狂风中舞动，如麦田中的稻草人，任凭雨水浇灌。
你在干什么？你的斗志哪儿去了？
眼见队友牺牲到如此地步，李霏仍旧无动于衷，艾利克斯感受到了愤怒，他无声咆哮着，向李霏发起冲锋。
随着敌人气势汹汹地逼近，李霏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手，掷出手中剑。
嗤……
面对李霏的动作，艾利克斯心头一紧，硬是一个滑步硬生生止住了身形。
他始终对李霏的异常心存疑虑，不敢轻视看似轻飘飘的一剑，而是凝神以对，挥剑横扫。
当！
夺目剑气轻而易举击飞了绵软无力的一剑，流银迸射出火光，又哀鸣着倒旋回去，剑锋擦过李霏的面颊，在她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哐当，哐当……
流银坠落在积水中，而磅礴汹涌的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在李霏体内喷涌而出。
队友真的给她争取到了七秒。
“比赛结束了。”
李霏低喃着，目光停留在被格蕾丝之血染红的那滩积水里。
“唔呃……”
与此同时，莉莉丝手中法杖被斩断，巨大冲击力将她整个人击飞，她哀鸣着倒飞而出，最后竟恰好撞进李霏怀中。
“接下来交给我吧。”
李霏单手接住莉莉丝，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渍。
听到温柔的语调，莉莉丝紧绷僵硬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在李霏怀中昏迷过去。
电光在乌云中闪过。
李霏抬眼看向袭杀而至的对手，脚下踏出雷声。
……
“她在干什么？我不理解！我不接受！！”
“寄了。”
“虎头蛇尾……队友的表现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对得起亚军队的名声。法术百科小姐难道只能对弱小的对手提起斗志，碰到强者就摆烂么？”
“我本来还挺羡慕她队友的，抱大腿杀进决赛……现在看来，我错了。”
“亏我还押了她十个金币！现在改压菜刀队还来得及么？”
看台上沸反盈天，不少人甚至纷纷起身，抱着不满与失望打算离席。
三打一，法娘队必败无疑，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外，可李霏的表现太糟糕了，差劲到让人愤怒。
就连迷妹团队都不再为她呐喊。
“她已经很努力了……”
“别洗了姐妹，以后转推格蕾丝小姐吧。”
“等等。”
忽然有人发现了盲区：
“她……为什么在笑？”
……
法术百科小姐的首败，我拿下了！
丹尼尔发出绵长啸声，身形如浮光掠影，在积水中溅起层层涟漪。
这种对手，没必要留给艾利克斯了。
他这么想着，与李霏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
强劲冲锋惯性、坚定的必胜信念，连同决堤而出的斗气，一并灌注进刀刃，锋锐刀芒吞吐，散发出致命杀机。
丹尼尔意识到，自己将会斩出前所未有凌厉的一刀。
可李霏抬起了头，鼻息滚烫有力，如蛰伏的巨龙在复苏。
双目对视的一刹那，丹尼尔心脏一坠，仿佛被一头雌龙盯上了，李霏逐渐咧开的嘴角更是瞬间抽离了他的体温，让他通体发寒。
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喝啊！”
丹尼尔终究是斩出了那一刀，当长刀挥出的霎那，心中莫名惧意和忌惮统统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一往无前的信念。
璀璨刀芒撕碎夜色，将精气神燃烧到极致，堪称惊艳绝伦。
面对敌人的巅峰一击，李霏却勾着嘴角，低语道：
“WHOSYOURDADDY？”
伴随意义不明的语言，李霏拧腰，出拳。
一拳既出，有风雷之声作响，裹挟翻江倒海之势，汹涌气劲荡开雨点，气浪席卷四方。
轰！
斗气消融瓦解，皮甲炸成碎片，骨骼成片断裂，丹尼尔如同义无反顾冲向奇行种的调查兵团成员般，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吐血不止，摔在地面后还翻滚了十多圈，最终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侧躺在水洼里，像是坏掉后被随手丢弃的木偶，生死不知。
——这一拳，两百多点力量，你拿什么挡？
李霏戏谑地想着，脸上笑意更甚。
“嗬……”
仍在与蕾丝镜像纠缠的扎克呆住了，他张大嘴巴，难以相信自己目睹到的一切，搞到思绪无比混乱。
——是血脉能力？特殊体质？秘术？天赋专长？还是别的什么……
艾利克斯也停下了动作。
惊鸿一瞥的无匹巨力，让他如坠冰窟，心生无力感。
但旋即，艾利克斯握紧手中剑，轻笑一声，斗志昂扬向李霏发起冲锋！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秒了？”
“我的天，原来法术百科小姐不是在消极战斗，而是给队友展现自我的机会……我们错怪他了。”
“是啊，毕竟她一出手，比赛就被打死了……可是，她怎么做到的？”
“秘术？不太可能，这么恐怖的力量，普通秘术不可能赋予，高级秘术她应该没有那个时间与资源去修行……或许法术百科小姐是宗师血裔？或者有泰坦、比蒙之类的血脉？”
“只有我在羡慕莉莉丝么？怀中抱妹杀，太有安全感了叭……”
逆转的局势，让观众席彻底沸腾了。
“有些人，生而注定是主角。”
雨夜中那道风光无限的身影，让克莱恩哑然失笑，心中却莫名轻松起来。
原本，克莱恩对于上一场比赛的结果耿耿于怀，他觉得若非自己犹豫，没能果断施展出底牌，结局恐怕会被改写。
而此刻，他望着闪转腾挪、苦苦挣扎的艾利克斯，甚至觉得有些庆幸，因为他意识到，眼下不管自己如何拼命，也不可能打败这位深不可测的同班同学，贸然祭出底牌只会让争夺亚军的概率更为渺茫。
克莱恩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全神贯注地观察起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
——太弱了太弱了！
李霏从裙下摸出【黯夜】短匕，仅仅是轻描淡写地挥击，就能挑开重若千钧的长剑。
不得不说，艾利克斯非常强大，可以说是神装的柯瓦，并且战斗风格更为全面，既有堂皇稳健的王道打法，也能灵活多变，围绕李霏打游击，几乎找不到破绽。
显然，他已经达到了低序列的极致，只有同样层次的天才方能与他抗衡。
但这一切，在八阶巨龙之力这一增益法术的巅峰之作面前，显得苍白而无力。
李霏随意踢出一脚，艾利克斯只能避其锋芒，生怕被碰到；哪怕找准机会反击，只要李霏身子一扭，他又必须抽身而退，以免遭受重创。
如此被动局面下，哪怕李霏怀中抱着莉莉丝，也能牢牢将他压制。
可他没有放弃，与李霏缠斗不休，竭尽所能寻求那一线胜利的曙光。
呼——
李霏一腿横扫，卷起滚滚劲风，艾利克斯瞳孔一缩，立刻趴在积水中狼狈翻滚躲避，可抬起的腿又如重斧般劈落，鞋底终究踩到了他手腕。
咔嚓……如同枯树枝被车轮碾过、触目惊心的脆响从手腕传出，艾利克斯竭力抽回手，可钻心剧痛告诉他，自己的左手已经丧失了战力。
不知是不是巧合，斩断格蕾丝手腕的艾利克斯，同样遭遇了断腕之苦；就如同扫飞莉莉丝的丹尼尔，被一拳拍飞二十多米一样。
压倒性的力量，让战局失去了悬念，可艾利克斯仍在坚持，不断与李霏周旋。
珰、珰、档……
匕首与长剑交击发出脆响，滚烫火星四溅，反震力让艾利克斯虎口崩裂，滑腻鲜血与麻木感让剑锋开始晃荡，雄浑澎湃的斗气光焰也摇摇欲坠。
不断加重的伤势下，艾利克斯的视线开始模糊，体温慢慢下滑，脚步愈发沉重……他只是凭借千锤百炼地战斗本能在躲避李霏的攻击，麻木地挥出一剑又一剑。
锵——
刺耳金属摩擦音中，李霏的匕首又一次擦中他甲胄，沛然巨力透过盔甲击穿胸骨，艾利克斯吐出一大口血，踉跄栽倒。
要……败了么……
艾利克斯眼帘逐渐下垂，遮住灰暗的双眼。
“上啊，艾利克斯！”
正在接受救治的丹尼尔忽然挣扎着撑起上身，不顾伤口再次崩裂的痛苦，呐喊道：“不是你说的吗，只要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艾利克斯！”
扎克一斧劈碎纠缠不休的镜像，同样发出咆哮。
同伴的呼声传入耳中，艾利克斯的双眼重又焕发光彩。
“还没有结束……”
怦然心跳声中，艾利克斯低语着，冷却的血液再次沸腾。
他的斗气转速陡然突破期限，风中残烛般的斗气忽然变得耀眼而炽盛，如黄金神焰熊熊燃烧。
这一刻，战争法则的奥秘对他洞开，艾利克斯用力按住心口，热泪盈眶。他悸动于面对可怕对手时内心油然而生的勇气，感动于同伴对自己寄托的信任，也回想起了每次严厉训练后父亲递给他的烤肉。
真可口啊……
不知不觉间，艾利克斯泪流满面。他豁然抬起头，眼中只剩下了李霏的身影，双腿也不自觉地开始迈动。
“李霏！”
艾利克斯长啸，滚滚潜能炸开，飞蛾扑火般向可怕、强大的对手斩出极尽升华的一剑：
“打败我，或者被我打败！”
惨烈而决然的一幕，让学员们都为之揪心颤栗，为艾利克斯声援的呐喊声头一次压过了对李霏的。
“加油啊，金色的大哥哥！”
“艾利克斯！为了战争学院的荣耀！”
“战士永不言败！”
无数人心底的斗志从沉睡中苏醒，化作无形的力量，加持在这一剑中，欲要在绝境下创造奇迹，力挽狂澜。
——临阵突破？没用！
李霏笑得有些狰狞，一步踏出，深红斗气席卷，如威如狱，与汹涌凛冽的金色剑芒碰撞。
轰！
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金红色泽交织、爆炸，比远处坠落的银蛇更为夺目，滂沱雨幕都被荡开了，凛冽气劲肆虐八方。
跃动光影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图像，那是黄金天神被燃烧着深渊烈焰的恶龙搅碎了神躯，在咆哮中陨落。
“谁，谁赢了？”
在学员们滚烫又紧张的视线中，光影消散。
而地面上多出了一片深坑，汩汩雨水灌入坑中，浇灌在盔甲布满裂痕的艾利克斯身上。
而黑发女人伫立在原地的身影，在这一刻如黑洞般深邃，令全场为之寂静。
成败已分。
向高级斗气蜕变的金色光芒终究没来得及跨过最后一步，在创造奇迹前被更伟大的奇迹所扼杀。
“艾利克斯……”
眼睁睁目睹着骄傲、强大、可靠，让自己与有荣焉的伙伴被打败了，丹尼尔失魂落魄地躺回冰冷地面，心中有浓浓的苦涩之意。
“不，这不可能。”
扎克也呆在原地，手中巨斧无力下垂，绝望等待着那道深渊般的魅影步步向自己逼近。
一米九的魁梧壮汉，在曼妙迷人的红裙女人面前竟显得有些渺小无力。高跟鞋踩出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本该是优雅悦耳的，但扎克却在颤栗。
嘭！
一拳轰出，李霏摧枯拉朽般打败对手，胜负尘埃落定。
而抱着莉莉丝的臂弯，自始至终都强而有力。
隆隆……
电闪雷鸣依旧，仿佛深渊在嘶吼，庆贺魔王的诞生。
李霏一手拥着莉莉丝，另一手张开，仰头与狂风骤雨相拥，茫茫白光映亮她无与伦比的面容，以及肆意扬起的唇角。
她在狂笑。
……
啪，啪，啪……
院长阁下率先起身，嘴角噙着笑，为冠军以及魔法学院有史以来最惊才绝艳的新生献上掌声。
素来古板严谨的老法师赫伯特竟也紧跟着起身鼓掌，目光徘徊在李霏身上，久久不能离去。
宗师之资？
赫伯特执教这两个世纪见了太多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经被淡忘在了记忆中，被自己这个年少时资质平庸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他当初力荐李霏晋升黄金级学员的理由，是她有白梦婷之资。
但现在，赫伯特意识到李霏的潜力或许不止于此。
或许若干年后，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会变成“白梦婷有李霏之资”，魔法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的李霏。
那样的可能性，哪怕无比渺茫，也让老法师心潮起伏。
哗——
最终，掌声如潮水，在魔法学院中回荡不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双学籍
当李霏走出场地，学员们的眼中除了倾慕，还多出丝丝敬畏。
“法术百科小姐……已经同阶无敌了吧。”
“同阶无敌？低序列无敌！我本以为，艾利克斯就象征着低序列最高战力，结果法术百科小姐一人锤爆他们仨……”
在窃窃私语声中，忽然有人高呼：
“我懂了！”
“什么？”
“法术百科小姐，一直在隐藏实力！”
“不至于吧……”
“你们想啊，表演赛，从头到尾只释放一阶法术；淘汰赛，基础斗气；决赛第一场，中级斗气与中级自然魔法；还有刚才那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你品，你细品！发现了没有？敌人越强，她就更强！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艾利克斯没有逼出她真正的实力。”
“可别忘了，这一场比赛，她可是一个法术都没用啊！”
“嘶……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法术百科小姐到底有多强？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
“哈，我输了。”
巴雷特依依不舍地摩挲着一只酒囊，面露肉痛之色，但旋即他眼珠子一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颇为豪迈地把酒囊递给妮可：“它归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见巴雷特如此爽快地履行了赌约，妮可眉角一挑，很快猜出了他的心思，旋即笑容和善地接过酒囊。
“那个，妮可阁下啊……”
光头院长脸上堆着笑，正打算说什么，“咚”的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听出伴随那身闷响的，还有一阵密集的骨骼断裂声。
巴雷特狐疑地向身后看去，只见看台最高处的边缘，摆放着小半瓶香槟，旁边还躺着一支酒杯，咕噜噜滚动，最后也从高台滑落，摔得粉身碎骨。
“刚刚掉下去的那位同学是在梦游吗？好像伤得挺重？”
“没事的。”
妮可笑容不减道：“摔疼了，自然就长记性了。”
……
莉莉丝悠悠转醒，眼中充斥着圣洁温柔的光，全身上下也暖洋洋的。
她意识到，是导师用生命系法术替自己治疗了伤势。
正欲道谢，莉莉丝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叽叽喳喳声，紧接着一股力量将自己的抛向半空，在滞空半秒后，又狠狠下坠。
“啊！！”
莉莉丝一下子清醒了，手舞足蹈地发出尖叫。
好在，她没有遭遇屁股坠地的疼痛，二年三班的少女们七手八脚地接住了她，又极为默契地同时发出“嘿咻”的娇喝声，再一次将她抛向上空。
“赢咯！”
“咱们牧师班也有冠军队成员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显然，莉莉丝在班级里很受欢迎，当结局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作为淘汰赛最后一轮对手的露科亚带头跑进场地，紧随其后的少女们围成一圈，不断把莉莉丝抛向空中，欢呼雀跃，让很多学员看直了眼。
要知道，魔法学院各年级的三班代表着“生命系魔法”，也是牧师职阶的摇篮，这类超凡者素来阴盛阳衰、以奶妈居多……于是就能见到，人均白袍白丝、气质温柔善良的少女们，将莉莉丝簇拥在中央，重复着将她举高高的动作。
不得不说，魔法学院的分班还是很有门道的，这些活泼烂漫的小法娘们不光各个人美心善，运动时更是起起伏伏、呼之欲出，仅凭外观就足以让人相信她们今后会成为出类拔萃的牧师。此刻，她们贴在一起，像是一群披着洁白婚纱且营养良好的少女新娘团，摇曳裙摆下是纯洁又迷人的白色丝袜，显得清纯而不失娇俏，交织成赏心悦目又惊心动魄的画卷——这也是各年级三班被冠以“新娘班”这一称呼的由来。
嗯，唯独被反复抛起的莉莉丝小姐略显贫瘠与寒酸，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值……
最终，在莉莉丝张牙舞爪地抗议下，少女们停下了欢庆的仪式，露科亚以公主抱的姿势接住她，笑靥如花道：
“恭喜呀，莉莉丝。”
由于太大了，所以莉莉丝看不清她的笑容。
“莉莉丝赢两次！一次是对手全部倒下的时候，还有一次是队友倒下的时候。”
“没错！公开表白又如何？被单手抱着打完决赛的，还不是莉莉丝？”
“开学拿下法术百科小姐，莉莉丝，你做的好哇！”
“可、可我还是觉得三角形更稳定……”
欢声笑语中，脸红透了的莉莉丝竭尽全力甩动脑袋，“呜呜”哼着用双马尾向同窗们施以鞭刑。
——三角形过于尖锐，正多边形更为柔和，且边的数量越多，就越趋近于完美的圆……
继母小姐勾起嘴角，目光又转移到格蕾丝身上。
有种文学人妻的娴静气质的短发女教师叶淑摸着她的头，用不疾不徐的语调向她道贺，格蕾丝静静听着，模样很是乖巧。
在糟糕的童年经历中，只有养母偶尔表现出来的怜爱与关怀能给格蕾丝带来些许温暖，这就导致格蕾丝面对真正温柔待她的年长女性，比如叶淑女士、安妮夫人时，整个人都会变得柔软起来。
而李霏的视线则偏向叶淑身旁的女友，“北极星”塞勒涅。
面对笑吟吟的眼神问候，塞勒涅依旧冷若冰霜，对李霏视而不见。
这让见惯了她温柔明媚一面的花魁小姐略微有些不适应。
——看来是真不记得我了呢，疯魔女小姐。
——不过以后会让你忘不了我的。
李霏悠悠回眸，独自沐浴在无数双灼热的目光下，忽然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她不缺爱，但没什么朋友，因为友情太容易变质了，可爱情总归无法彻底取代友情的。
“有点想喝可乐了。”
李霏轻笑一声，洒然离场，回到休息室，翻出手机。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我赢了！！！【得意】【得意】【得意】
……
就算有法术百科小姐珠玉在前，亚军争夺战也没让观众们感到无趣。
克莱恩关键时刻的一手团控惊艳全场，带有虚弱之触效果的触手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身为刺客的队友也把握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开场一击背刺带走扎克，接着联手激战丹尼尔，以双双重伤为代价将其拿下，并马不停蹄地驰援独自抗衡艾利克斯的柯瓦，奉上了三英战卢布的精彩对抗。
最终，艾利克斯重演了李霏一挑三的壮举，咳血惨胜，虽然含金量低了不止一筹，但也称得上精彩了。
三场决赛，九名队员，皆展现出了令人拍案的风采，扎克除外，不是被秒就是在被秒的路上。
而开学之初就紧锣密鼓筹备、被万众瞩目的交流活动也落下了帷幕。
三法娘队以2：0的战绩摘下桂冠，菜刀队1：1斩获亚军，战贼法队位列第三。
这样的名次令人错愕，原本并不被人看好的、由两名新生与一位奶妈组成的纯法师队伍，打破了人们“淘汰赛出线就算成功”的预测，一路高歌猛进，击败安妮西亚、柯瓦、艾利克斯等多位劲敌，爆冷夺冠，成了本届活动的最大黑马。
……
魔法学院，院长办公室。
“老妹儿啊，我来洛西布鲁克也有一阵子了……对了，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巴雷特笑呵呵地与妮可套着近乎，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才给克洛伊递过去眼神。
天使小姐摸出一份企划书，递到妮可手中。
妮可和颜悦色地接过那份文件，摊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合则共赢”、“齐头并进”之类的废话，核心意思就是允许学员同时就读于战争、魔法两大学院，具备双重学籍。
这种事有过先例，毕竟战争、魔法学院这两尊几乎垄断了超凡教育资源的庞然大物始终同气连枝，竞争与协作并存，某些资质出众的学员，在确实具备“魔武双修”潜力的情况下，两校高层也会做出协商，予以方便。
可在以往，这类情况属于对特殊学员的特殊照顾，并无明文条例支持，从名份上来说，学生仍旧属于某一家学院，在另一家学院能得到的教学资源有限，不外乎参与课程、翻看部分知识等，后者的核心资源不会对其开放。
而巴雷特显然是打算来一场“变法”，以洛西布鲁克分院为试点，让某些学员真正具备战争、魔法学院的双学籍，院方对他们也一视同仁，不会有区别对待。
由于分院长有很高的自主权，加上妮可、巴雷特地位特殊，只要他们拍板，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搞一个试点活动，总院通常也不会干涉。
“很有开创性的提议。”
妮可双眼眯起，语调平静道：“巴雷特阁下有心了。”
“哪里哪里，妮可阁下前阵子创立的‘学费减免条例’才教人敬佩不已，足以感受到阁下为学生着想的拳拳之心。”
光头院长咧嘴赞叹。
“既然阁下连文件都准备好了，想必这双学籍条例，也有看中的人选了吧？”
妮可话锋一转，温声询问道。
“我想想……”
巴雷特装模作样思考了一阵：“我觉得格蕾丝同学就很不错，不光法术基础很扎实，在侦查系方面的资质也相当不俗……”
“还有呢？”
“啊，李霏同学，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那斗气，那身法，那股子狠劲，啧啧啧……”
巴雷特一拍大腿，图穷匕见道。
“不如把双子星也调去你们学院吧，助阁下早日回归总院，如何？”
“嗨，那感情好……咳咳，不，妮可阁下，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妮可和善的笑容，巴雷特终究回想起了被恒星灼烤的恐惧。
“与你合作，也不是不行。但既然要合作，不妨更深入些。”
妮可似乎没有察觉到巴雷特的异样，她不紧不慢地诉说着条件：
“我觉得某些折叠空间，完全是可以互相开放的，其中的资源能对两院学生都大有裨益，比如战争学院麾下的D-53、D-62……C-09，当然，本院的D-07、D-41……也会对战争学院开放，不知你意下如何？”
妮可每说出一个编号，光头院长的心脏就会收缩一下。
她开出的条件并不严苛，但答应下来也绝不轻松，瞄准了几片资源颇为富饶的C、D级折叠空间，又没涉及真正核心的B级乃至A级折叠空间，精准卡在了巴雷特的谈判底线上。
巴雷特迅速衡量起得失。
折叠空间的互相开放，肯定是战争学院一方吃亏，但妮可好歹象征性给了点补偿。
如果以此为条件让李霏与格蕾丝加入战争学院的话……总体而言应该是赚的，比起低级折叠空间，出类拔萃的教学人才与生源，才是两大学院的根基所在。
除此之外，巴雷特也是真心想贯彻自身理念，促成两院的合作，他觉得此事利大于弊。
而当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后，一点小小的私心就成了左右决策的最后一根稻草——巴雷特是因为某些过失，被总院“外放”出来的，他需要“政绩”证明自己，争那一口气。
还有比李霏更能证明自己治学能力的政绩么？
不过转瞬之间，巴雷特就有了答案：
“没问题。”
“很好。”
妮可噙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对了，你想从我这里挑人没问题，但我不希望我的学员去你那儿学习的时候因落差感而影响到心态……”
“这你放心。”
巴雷特听出妮可的弦外之音，拍着胸脯，中气十足地保证道：“你的学生，就是我的学生！在魔法学院有什么规格的待遇，到了我这儿，也是同等待遇，少不了分毫！”
——不就是两个白银级学员的名额么？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说？
眼见合作达成，光头院长也松了口气，不禁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吹起了口哨，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
尽管只是口头承诺，但巴雷特颇为了解妮可的行事作风，这个看似温和知性的女人素来言出必行，而胆敢欺骗她的人一般下场都不太美妙。
“赫伯特先生。”
妮可又把目光转向在一旁等候的老法师，慢条斯理道：“我会通知总院李霏晋升黄金级学员一事的。等手续办好了，我会亲自告诉她。”
“亲自”二字略微加了重音，显然是在提醒某位哧溜哧溜吸史莱姆果冻的金发女教师，不要外泄内部决策。
而发须皆白的老法师却心头一肃，敏锐察觉到妮可说的是“通知”，而不是“申请”。
在心潮起伏间，赫伯特面不改色地颔首道：
“有劳院长阁下了。”
“什，什么？黄金级？”
光头院长目瞪口呆。
“如你所见。”
妮可举起茶杯，声线中隐隐带有少女般的欢快狡黠之意：“那么，合作愉快，巴雷特阁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混血妖精降生
颁奖仪式告一段落，李霏信手拍掉被观众们洒在身上的花瓣与流苏，又掂了掂造型精美的奖牌。
金黄色泽与沉甸甸的份量让她爱不释手，十足真金，没跑了。
当然，一斤重的奖牌只是开胃菜，打入决赛的九名成员此刻齐聚在一间礼堂内，等待真正的奖励发放。
冠、亚、季军队伍，分别有五千、三千五、两千学分的奖励，且人手一件满月级装备；除此之外，冠军队还有折叠空间探索权限，以及宝库零元购机会等。
“这是属于你们的。”
妮可掀开红色绸布，九件满月级装备鳞次栉比陈列于展台上，熠熠生辉。
满月级装备，价值万金，足以让中序列超凡者眼红——抛开晨曦级的真视宝石、烈阳级的欺诈之石、神话级的黑白吊坠不谈，连李霏身上，也只不过有四件满月级装备罢了。
氤氲的宝物光芒象征着财富，有种令人窒息的视觉冲击力，李霏按捺着砰砰心跳声，当仁不让地走上前去。
冠军队先挑，这是规矩。
【荆棘之歌】
【善良者的庇佑】
【点石成金手套】
……
不得不说，魔法学院着实财大气粗，摆出来的装备样样是精品，卖出去起码两万金币起步。
其中有一根骨质短杖，属性看得李霏直流口水，她怀疑这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可李霏目光一凝，毫不犹豫放弃了“最合适自己的”，挑选了最贵的。
她抓住一支象牙状的号角，眼见暴涨了七万的财富值，嘴角勾起。
【专注号角】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力量+5，体力+10
附魔效果：专注（Lv1）
专注（Lv1）：号角声声所及之处，友方单位物理抗性+10％
对李霏个人而言，专注号角的属性很拉胯，别说和满月级装备比，就算是新月级装备都能完爆它，可这玩意儿属于“军团级物品”，售价起码是同级装备的三五倍，把它卖了折现，什么好东西买不到？
更不用说，这件装备是李霏凭本事获取的，可以计入财富值。
莉莉丝在一番踌躇后，拿走了【善良者的庇佑】，一个纯白的手环；格蕾丝则选中一枚冰色戒指。
除此之外，李霏比较留意的【点石成金手套】、法杖【泣血】则分别落入克莱恩、柯瓦之手，她打算等收回赌债并把【专注号角】变现后再向他们求购。
“这是开启宝库的凭证。”
妮可等众人挑选完毕，又亲手把三枚青铜色钥匙递到小法娘们手中，叮嘱道：“可别弄丢了。”
“嗯嗯。”
李霏表情乖巧，可接过钥匙时，却轻轻用指尖刮了两下妮可的掌心，还眨了下眼，有股子媚意。
意思很明显：
我的私人奖励呢？
妮可依旧是那副典雅知性的年长女性气度，不疾不徐诉说着勉励之语，可带有湿气的嗓音，却被魔力送入花魁小姐耳边：
明晚见。
……
铜盆里的【黄昏黏土】彻底溶解、消散于水中，也意味着时长三小时的【魔女病遏制仪式·一次性·孔婉莹版】到了尽头。
柔弱人妻沉沉睡去，她的枕边人肌肤发红，发梢湿漉漉的，可望着天花板的双眼中却神采奕奕。
发财了！
因购买第三重熔炉斗气而跌落到五万的财富值，重回六位数！
财富值：131007
这其中包括了5000学分、专注号角与这段时间的产业、工作收益。
由于在财富值复杂的计算规则中有一条是“落袋为安”，因此学院宝库钥匙、兰尼斯特欠下的赌债还没有被计入财富值总额内，要等她亲自去了宝库、收缴回赌债，财富值才会进一步膨胀。
人美心善的鹿目圆小姐给了兰尼斯特足足24小时来变卖祖宅，至于赖账什么的完全不必担心，因为洛西布鲁克呀，四舍五入也可以说是姓李了，嘻嘻。
李霏挪了挪身子，靠坐在床头，一手夹着贴贴后的烟，一手轻轻纠缠安妮夫人的发梢，开始盘算起该怎么运用手中的资源。
等赌债到手、专注号角变现，自己手中光是现金就会超过十万。
头等大事，当然是……给别墅里布置一个能反复使用的魔女病遏制仪式！
安妮夫人家也整一个！
一！边！一！个！
其次，订制序列7的魔女职阶。
再然后是第四重熔炉斗气……不对，买不起！
李霏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稍加梳理后她意识到，如果只着眼于低序列的话，自己所拥有的修炼资源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能稳稳当当晋升序列7，添置一身神装，再挑好几门中意的三阶知识之书……另外，根据特招生权限，她还能从魔法学院申请类似D-07折叠空间中的【一阶混乱祭坛】等资源，额外掌握更多法术。
可一旦涉及中序列，财富值缺口就大到离谱，不管是序列6的职阶订制，还是第四重熔炉斗气，她都只能望洋兴叹，更不用说包罗万象的四阶知识之书、更高等的装备……
“啊……脑壳疼。”
花魁小姐叹息，露出渴望被包养的神情。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传来，眼见安妮夫人悠悠转醒，李霏支棱起身子，略显不满地喊话道：“学外语呢，勿扰。”
可敲门者却依依不饶，伴随莉莉丝的声音：
“拉姆过来通知你，夏娃要生了。”
“啊这……我要当奶奶了？”
匆匆吻别安妮夫人并赶回家中的李霏，心中百感交集。
新生命降生，本该是一件好事。
可问题在于，即将抱上孙女的少夫人芳龄还未满十八……
不论李霏有什么想法，在甜美清澈的“咿呀”叫声中，混血小妖精终究是降生了。
“这是我们的孩子……”
血族治安官索菲亚颤抖着抱住女儿，再不复那清冷尊贵的气质，眼中热泪盈眶。
不同种族♀孕育出的孩子，必然也是♀，而血统以孕育她的母体为主。这就意味着，别说是血族，哪怕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话生物天使与序列9的妖精结合，生下来的也只能是带有天使血脉的妖精。
而全神贯注抱着女儿的索菲亚并未意识到——在小妖精降生后，汗淋淋的夏娃第一眼看向的不是刚刚出生的女儿，也不是自己，而是妖精之母，李霏。
这一刻，喜极而泣的索菲亚与女儿相拥，却未曾察觉到，她的妻子夏娃，与她的岳母李霏，隔着这对母女俩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也少不了立在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知画女士。
在这样的构图前，连白色相簿，都显得有些过于温柔了。
秦知画愣愣看着相顾无言的李霏与夏娃，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
汹涌真气不断滋生，丹田快要装不下了，于是逸散出去，游离于腹部，让秦知画感到若有若无的胃痛。
可她最终还是蹙着眉挤出笑容，无言牵住李霏的手。
少夫人也捏了捏她掌心，接着上前，轻轻从索菲亚怀里接过孙女。
与人类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不同，混血妖精滑溜溜的，还没有李霏手掌大，软趴趴的透明碟翼贴在背后，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拇指姑娘。
混血妖精生得粉雕玉砌，精致的小脸带着婴儿肥，充分继承了两位母亲的出挑容颜，与夏娃的褐红发色；当李霏接过她时，混血妖精又豁然睁开红宝石般的眸子，与索菲亚如出一辙。
她一点也不怕李霏，反而用稚嫩的“咿呀”声音发出呼唤，笑得甜美，还在妖精之母的掌心手舞足蹈。
这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对母亲的忠诚度是100，那么她们的女儿也能继承80~90的忠诚度，女儿的女儿70~80……随着血脉代代延续，召唤魔法所赋予的紧密联系会逐渐衰弱，但不论隔了多少辈分，直系血裔总能保留对“创造者”的一定好感。
不仅如此，根据格奈娅夫人的“科普”，魔女病不会母婴传播，但是——魔女病感染者诞生下的女儿，也会对传播魔女病的魔女抱有本能的、狂热的喜爱。
可以说没病，但也不是完全没病。
这就意味着，混血妖精出生的那一刻，不光体内流淌着两位母族的血脉，灵魂里更是残留着近乎于召唤生命对主人般的忠诚、以及魔女病受害者对魔女的大半痴迷。
并且三个月就成年了……
“霏——”
混血妖精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半天，竟用稚嫩的嗓音喊出了这么个字眼来，仿佛这个字已经被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不可以这么无礼，这是你的……”
索菲亚轻轻劝阻，可后半句话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她也意识到，哪怕以人类的标准，岳母大人实在年轻过头了。
“不必介意。”
李霏面露柔和笑容，在温声细语间宣告了今后的规矩：“咱们都是一家人，她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
此话一出，对妖精们而言自然是一言九鼎的。这就意味着，今后但凡是妖精的后裔，不管是女儿的女儿也好，还是女儿的女儿的女儿……的女儿也罢，与妖精之母一律是母女关系，这很好。
一方面，李霏确实还很年轻，不想今后被冠以“祖母”、“外婆”、“曾祖母”之类的称呼。
另一方面，母亲、女儿，这种称呼就很“融洽”，但奶奶、孙女……emmmm，人不能，至少不该，李霏的私生活虽然跟检点二字不沾边，可还是有一定的审美情趣的，否则早就跳进许愿仪式挣魔女积分去了。
“给她起个名字吧。”
夏娃忽然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但她的目光仍未放在索菲亚身上。
“嗯……我觉得……”
索菲亚以为妻子问得是自己，正要说出给女儿想好的名字，李霏就先一步开口了。
“Awan。”
伪典《禧年书》中记载的夏娃长女之名脱口而出，李霏如西子捧心般，双手托着混血小妖精：“就叫你雅温吧。”
索菲亚左思右想出来的名字没能用上，可她并未感到失落与愤怒。
她愣愣看着给女儿起名的李霏，岳母那慈祥温柔的绝美容颜让她有些恍惚，蓦然间有种李霏才是小雅温母亲的错觉。
如果真是我与她的女儿……不也挺好么？
禁忌的涟漪在心湖中漾起，让血族冰冷的心脏都颤抖了一下，旋即她又有些愧疚地握住夏娃的手。
……
晚餐非常丰盛，女仆小姐们在厨房与客厅来回穿梭，端上精美饭菜，为庆贺小生命的诞生。
饭毕，李霏与秦知画牵手倚在别墅门口看星星，而有着超模身材的索菲亚抱着妻女散步，夏娃依偎在她怀中，给女儿哺乳。
妖精不管怎么说也是超凡生灵，生于天地养于天地，幼崽不像人类那般脆弱，再加上有血族血统、五花八门的超凡药剂与生命系法术，抱出来吹吹风也没事，反而更有利于雅温茁壮成长。
“知画姐，是不是羡慕了？”
李霏眼中闪过狡黠之意，咬耳朵道：“咱们也要个嘛？”
秦知画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家三口，眼中确实闪过了羡慕之色。
以东方大陆的文化观念，血脉大过天。
可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低语道：“不急。”
李霏偶尔会念叨什么“娘们儿就该搞事业，别当全职太太，否则到了白首时定追悔莫及”、“当然，被知画姐包养也是事业的一种”、“守寡？守什么寡，潇洒一点不好么”……虽然只是无心的玩笑话，并且某些内容着实惊世骇俗，但也不乏秦知画觉得有道理的部分。
秦知画很清楚，自己与李霏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理当高歌猛进，这几年恐怕无暇考虑后代问题。
而李霏的视线则停留于仍堆在门口的、直径20m×20m×20m的正方体货物堆，有些头大。
这是婷宝给她送来的“贺礼”，密密麻麻的箱子里尽是些膨化食品、瓜子泡面、碳酸饮料之类的东西，若一股脑塞进地下室，未免显得有些拥挤。
“先把这些放在地下室里吧，明儿我找人把地下室扩建得大一些。”
李霏向女仆小姐吩咐了一声，早早和秦知画回了屋，泡澡。
明天开始，一切就就要重回正轨，跷课、卖酒、搞钱、搞经验，以及背着知画女士……今晚，早点回房为好，争取在天亮前能合眼。
从浴池里钻出来，知画女士却把挂满水珠的少夫人扶到了竹席上，铺开银针，显然是打算亲手替她调理一番。
“昨天不是刚针灸过嘛？”
李霏疑惑道。
按照常理，推拿针灸这档事，每次要间隔两三天的，并且苏玲儿也都在场学习，今天却一反常态。
“明日我要出行一段时间。”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不必担忧，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回来。”
“诶？”
第一位客人珊妮娜的面容从少夫人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扭头看着秦知画，认真道：“有什么麻烦嘛？我可以陪你。”
“不必，只是修行上的关隘需要突破，此乃水到渠成之事，并无风险。”
秦知画眉眼含笑。
“奥……那好吧。”
少夫人的语调中带有丝丝委屈、不舍与不情愿之意，身体却缓缓放松。
她讨厌别离。
但如果仅仅是一两个月的话……灵活的小脑袋瓜，自动将这件事理解成了“妻子要出差”、“知画女士又要闭个关”，淡淡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
虽然少了点少夫人与知画大侦探斗智斗勇的乐趣，但总而言之还是……
好耶！
少夫人深深把脸蒙进枕头里，藏住嘴角悲伤的弧度。
——不，不行，还不能笑。
——我会思念你，并尽量为你守身如玉的，知画女士。
包括李霏在内，此时的二人，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陪嫁
李霏侧躺在床上，打算制作一份堕落+感度光环+人型生物魅惑+魅魔女皇套餐，好好给知画女士践行。
巨龙之力是真不行，否则恐怕就不是自己给知画女士送行，而是知画女士送少夫人上路了。
秦知画却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叮嘱李霏收好。
她这段时间如此忙碌，除了要安排好生意外，也是为了给少夫人准备今后三个月所需要的药剂——仅仅是伤药、法力药剂这些必备物品的数量，就足够一个频繁接冒险任务的、手头宽裕的序列7超凡者用三年的程度。
更不用说，还有各种辅助修行的药物，李霏当初能把极限斗气转速拔高五转，靠得就是玛格丽特独门配方【重气散】，属于拍卖级物品。
当然，最珍贵的要属【强效幸运药水】，这里面有两瓶，秦知画不愧是玛格丽特相中的学生，在积累了一定的失败经验后，炼制成功率节节攀增。
——她到底有多少私房？
这样的念头在李霏心中一闪而过，接着她意识到，以后提升序列等级所需要的材料，得自己筹备了。
毕竟私房钱再多也有山穷水尽之时，秦知画有自己的修行路要走，要是全拿来供养李霏，路就断了。
就如同今天挑选奖励时，格蕾丝本想把那根【泣血】法杖挑来送给李霏，但是被眼神制止了一样，既然都是盖一个被窝的人了，李霏也得考虑翅膀们的经济问题，比起竭泽而渔，花魁小姐更宁愿接受细水长流的资助。
一口气吃干抹净的手段，是用在狼窟、D-07号折叠空间这等地方的。
面对情深意重的赠礼，李霏一骨碌下了床，小心翼翼放好沉甸甸的药剂，这份量就算以她的道德水平，消受起来也并不简单。
少夫人揽住秦知画的腰，眼里水汪汪的，彼此乌黑柔顺的发梢也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你这段时日不可过于放纵……”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
一两个月不算长，但考虑到上回闭关不过一周功夫，李霏又是搞团建又是捉迷藏的前科，秦知画还是忍不住劝说。
胡来的程度，连很多书籍都不敢这么写。
——我尽量。
李霏乖巧又心虚地点了点头。
秦知画当然知道她的秉性，毕竟当初爱的就是那份烂漫，可凡事总得有个度，需要有人看着她些，以免失去分寸。
于是，她在稍稍踌躇后，颤声呼唤道：
“玲儿，进来吧。”
不长不短的沉默后，苏玲儿红着脸，赤足走进卧室。
她显然刚刚沐浴过，垂落在脑后的茶色长发残留着湿意，整个人还散发出淡淡果香味；脸上染着红霞，亮晶晶的大眼也瞄向自己的雪嫩足尖，不敢与二人对视；一袭嫩黄色睡裙，将吹弹可破的肌肤烘托得更为水嫩。
平日里俏皮烂漫的苏玲儿，今晚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她坑着头，轻手轻脚关上门，而少夫人一看她那娇羞又心虚的模样，就立刻懂了。
推……啊不，陪嫁丫鬟要提前加入相亲相爱大家庭了。
这如何使得？
少夫人走过去，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后背，柔声道：
“玲儿姐，你真的愿意么？”
苏玲儿咬着唇，精致小巧的耳垂都在发红，良久才用鼻音回应：
“嗯……”
秦知画无声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把对李霏的情意融入了自己的功法与剑意中，情意越是绵长厚重，功法就越是完善，剑意也更为精纯。
而心底涌现的酸涩惆怅之情也是情。
真气行径轨迹愈发玄妙，一条有一条细小的经脉被打通，一处又一处穴窍被激活。
丹田位置的酸痒胀痛感，则在催促她尽早突破到下个境界。
真气……要溢出来了。
秦知画幽幽叹息，安静地关上灯，又点燃一支红烛。
……
日上三竿，李霏才悠悠转醒，闭着眼下床，吨吨吨灌下两升水，把下降的体重补充回来，又熟练地拉开抽屉，喝药，上药。
直到坐在餐桌前，她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早餐是三明治。
苏玲儿脸一红，而少夫人噙起嘴角。
两面包夹三明治……好哇！好！
就着蛇女鳞片汤，消灭一整盘三明治，李霏又替秦知画整理衣衫，送她出门。
秦知画换上了白色劲装，仙气不减，又比往日平添了两分侠气。
“我速去速回。”
秦知画的表情温柔依旧。
“mua~”
少夫人回以飞吻。
一两个月确实不算长，在狠狠饯别后，彼此都能以平常心对待。
并没有多少离愁伤感的道别后，李霏与苏玲儿依在门边，目送那道白衣胜雪、风华绝代的倩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玲儿姐，今后请多多指教呀。”
李霏笑得有些狡黠。
从理论上来说，有苏玲儿陪着，过于胡作非为的话，等知画女士回来，自己少不得挨收拾。
可花魁小姐素来善于变通——如果能把秦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一起拉入伙……想必玲儿姐不会自己举报自己的吧？
李霏隐隐能感受到，苏玲儿在本性上与自己颇为相似，估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多出个能一起做坏事的好姐妹。
“嗯……”
苏玲儿看起来仍有些晕乎乎的，没缓过劲儿来，李霏牵起她的手，吩咐女仆小姐送她回房休息，又紧挨着索菲亚坐在沙发上，逗弄小雅温。
女儿出生，索菲亚自然是要请假的，很难想像，这位有着冰山系超模身材与气质、显得清冷而尊贵的托瑞朵氏族小公主，也能有如此母性洋溢的一面。
反倒是夏娃，仍显得烂漫而妩媚，与以往别无二致。
很好！
吾女夏娃果然有茶帝之资。
值得一提的是，夏娃与索菲亚手中各多出了一枚金戒指，而雅温脖子上有一串金锁，知画女士昨天送的。
“我想出去……”
夏娃挂在李霏的脖子上，央求道。
在大自然中飞翔嬉戏是妖精的本性，就算是文静可靠的拉姆，没事儿也要出去放个风，而夏娃最近几天被妖精之母关在家里待产，可以说是闷坏了。
李霏从茶几上拿来一枚妖精果，细细剥了皮儿，一点点喂进夏娃口中，关切道：
“身体好了吗？”
“嗯嗯。”
夏娃连连点头，翅膀都像孔雀开屏一样张开，显得元气满满。
很多超凡生灵也会有产后创伤，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血脉里的超凡因子遗传给后裔，会让自身陷入虚弱期，但对于妖精而言，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再加上妖精之母的亲生妖精，待遇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妖精女仆们，妖精果以及类似的好东西当零食吃，营养充足，因此夏娃显得精力充沛。
“那去吧，注意安全。”
李霏见她不似身体有恙，于是点头应允。
夏娃欢呼一声，又在母亲与妻女脸上香了一口，有些迫不及待地飞出门外。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只剩下雅温“咿呀”的嘤语声，仅从声调来判断，就能意识到小家伙情绪很不错。
李霏吮掉手上的妖精果汁，发现味道还不错，干脆给自己了剥了枚，咬下一口，又递到索菲亚唇边：
“喏。”
索菲亚下意识地咬了口，才发觉有些不妥，身体一僵。
血族只有情绪激荡时心脏才会跳动，而初为人母的治安官小姐在与岳母相处的这段时日里，她的心跳次数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
“紧张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李霏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又把切出一点点果肉丁，俯下身子，喂给混血小妖精。
岳母的秀发垂落，与索菲亚的手指若即若离，嗅着淡淡发香，悸动的念头又在索菲亚心头浮现：
如果她是我的……
把最后一点果肉喂给索菲亚，李霏看着那双有些迷离的血瞳，心中分外愉悦，猎人的本能也悄然涌现。
于是，在知画女士离开的几分钟后，少夫人妩媚地把一侧长发撩到耳后，又把下巴搭在身旁血族小姐的肩上，用气音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嫉妒夏娃呢~”
茶香入脑，索菲亚那双猩红唇瓣本能地张开，尖尖獠牙变长，与血族公关伊莎贝拉感情亲密的花魁小姐明白，刚才那一撩，效果拔群。
——接下来该吊吊胃口。
李霏勾起嘴角：“开~玩笑的。”
用暧昧语调留下这句话后，少夫人抽身而去，只留茶香萦绕。
而雅温的“咿呀”声显得更欢快了。
……
好运总会眷顾美丽的人，因为命运女神也会为她而驻足。
一下午时间，鹿目圆小姐顺利收回了属于她的赌资。
一万一千二，四倍赔率，到手四万四千八；减去本金后，财富值也上涨了33600。
而李霏也成功用现金购买到了一份能反复利用的【魔女病遏制仪式】素材，以及三份一次性的。
接着，她又马不停蹄赶赴了水族馆。
水族馆明天才开始营业，不过作为内部人员的密友，提前参观自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在卡丽妲女士的陪同下，李霏与白梦婷牵着手，一并跨入了“姛约会圣地”。
越过检票口，就能看到富丽堂皇、室内设计充满小布尔乔亚主义腐朽风格的前厅。
——有魔法，搞起工程来就是快呀……
李霏无声赞叹着，溜达到很像地铁超市的商铺里瞄了一眼。
商铺还没有开业，可一应货物却码得齐齐整整，李霏扫了眼货架上的标价，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嘶……姐妹，你可真会做生意。”
这里面一罐可乐竟然要3金币！薯片泡面5金币！
——万恶的资本家，册那！机场都不敢卖那么贵！
李霏酸溜溜地指责着。
“这可是独家产品。”
白梦婷得意洋洋，信手拉开冰柜，抓起三支售价9金币的梦龙雪糕，把巧克力味的丢向李霏：
“贵不是商品的缺点，而是客户的缺点。”
“拿走，我不吃资本家的东西。”
李霏一边说着，一边拆开包装，顺便又从冰柜里拿出个抹茶味儿的。
品尝着久违的冰激凌口感，李霏心满意足地踱步于长长的隧道里。
整条隧道皆由透明材质所打造，连脚下都是纤尘不染的镜面，光洁如新，踩上去却能感受到摩擦力，没有滑溜溜的感觉，很难摔倒；而两侧与顶部则是拱起的弧形，将千奇百怪的海族生物隔绝。
狭长、静谧的隧道，上下左右皆为幽蓝海水，水草、珊瑚、海族与映入水中的白茫茫阳光构成了旖旎绮丽的画卷，同时又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有种几欲窒息的压迫感。
李霏紧抿唇线，沉浸式体验着参观异世界版水族馆的经历。
她看到塞壬的长发在水中一闪而逝，她听见海妖若有若无的歌喉，她感受着庞大九头海怪不断撼动甬道，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坏透明材质时的那份狂躁与暴怒，还有淡淡的恐惧。
“充会员的话，可以得到海妖、塞壬、海天使……以及人鱼小姐们的贴身服务哦。”
隧道尽头，白梦婷这番推销彻底坏了李霏的雅兴。
“粗俗！下作！焚琴煮鹤！”
李霏大声指责着，随后压低声音问道：“会员要充多少？”
“99998。”
白梦婷笑得灿烂明媚。
李霏鼓了鼓脸，嘟囔道：
“我的指名费都没这么贵……”
“好了。”
一直默默陪同的卡丽妲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揪住一只，将她们带到休息区坐好，面露笑意道：
“法术百科小姐，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嗯哼。”
李霏的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显得乖巧而认真，目光却瞄向了丰腴有肉的大长腿。
这一回，上面倒没有杂七杂八、大小不一的字迹，而是用蝇头小楷写下了一长篇的古风文学作品。
卡丽妲办起正事的时候，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拿出一罐可乐递到李霏身前，眼含笑意：
“看看这个。”
“啊这……”
可乐罐的一面，分明印着李霏的上半身画像，旁边还有龙飞凤舞的小字：
法术百科全书小姐联名限定。
接着又是一包薯片，包装上也有李霏的容颜：
绝岛天使联名限定。
“用白梦婷的话来说……有兴趣当水族馆的代言人么？”
卡丽妲代表市政厅向李霏递出了橄榄枝，真心实意道：“我想，整个洛西布鲁克都很难找出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没问题。”
李霏愉悦地应允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呐,不会吧
虽然成为了水族馆的代言人，可花魁小姐并未过上只要念“1234567”就能日赚208万的富婆生活。
一方面，是李霏的工作十分轻松，只要偶尔出席一些活动并开放“肖像权”就行，根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与精力。
另一方面，尽管法术百科小姐声名鹊起，但说到底不过是序列8，而在洛西布鲁克，身价素来是与实力挂钩的。
因此，李霏与卡丽妲签下了半年的合约，代言费五千金币，如果半年后效益出色、序列等级有所提升，后续合约价格会涨。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代言费只有五千，但卡丽妲以私人名义赠与了李霏永久会员身份……
分分钟谈妥了交易后，李霏来回晃荡双腿，又取出【专注号角】，笑吟吟道：
“卡丽妲姐姐，听说市政厅无限收购军团级装备，我这儿恰好有一件……价格无所谓，主要是为了给咱们洛西布鲁克做贡献。”
不得不说，卡丽妲女士当场拍出价值七万五的魔力水晶溢价购物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再联想到乔迁时赠与的天价珠宝，还有她提及的“偶尔会收到一些彩票当礼物，并且恰好总能中奖”，李霏悟了。
总有谣言说市政厅里有蛀虫，现在她可以拍着秘密花园里那堆十成新的“废弃军械”保证，这不是谣言。
而正当李霏与卡丽妲相谈甚欢之时，白梦婷素质极差地脱了鞋，屈膝横靠在沙发上。
那双小巧精致、仿佛还冒着热气的黑色丝足搭在卡丽妲腿上，脚腕处的红绳也耷拉在脚面，可涩了。
“晚上去我家玩儿吗。”
白梦婷用足尖戳了戳李霏，声调有些困倦。
李霏嫌弃地拍了下她的jio，顺滑柔软的触感在指尖萦绕，于是李霏忍不住又拍了两下，嘴上回应道：
“过两天吧，待会儿得上班了。”
“翘班呀。”
“才不呢。”
李霏起身邀请道：“走吧，请你们吃晚饭。”
……
休息室里，未成年的花魁小姐换上了粉嫩的减龄套装。
双马尾，白裤袜，粉白相间的长袖T恤。
T恤很宽松，下摆能遮住半条大腿，花魁小姐雪嫩的指尖从袖口钻出，合拢在胸前，又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做出纯真无邪的表情。
“真刑啊……”
花魁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噔噔噔”跑进包厢，接待今晚的客人。
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花魁小姐能稳坐头牌交椅可不仅仅是靠脸，还总能给客人整点新花样。
“晚上好~”
李霏元气满满地打了声招呼，又弯腰摘掉圆头小皮鞋，斜坐在沙发上，很是亲昵地挽住灰发女人的胳膊，还有脸蛋蹭了蹭，“布灵布灵”的大眼仿佛会说话。
“晚好。”
妮可的坐姿端庄且优雅，她信手挑起花魁小姐的下巴，气吐如兰道：“喝点什么？还是蓝宝石么。”
“未满十八不可以饮酒哦。”
李霏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双马尾也随着摇头动作一晃一晃，摆出“向姛说不”的表情：“我要独角兽奶。”
显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花魁小姐正在践行“今后滴酒不沾”的诺言。
“如你所愿。”
妮可打了个响指，片刻后打扮成魅魔的人类服务员小姐端着托盘走进包厢。
花魁小姐看着那条晃来晃去的魅魔尾巴，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个奇妙的主意，打算下回试试。
先给妮可斟上名为“魔女泪”的高度数酒水，李霏又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独角兽奶，添加少许蜂蜜后搅拌均匀才捧到嘴边。
像是加了奶油般的醇厚奶香，以及甜滋滋、热乎乎的味道让花魁小姐仰起脑袋，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接着又害羞地舔去唇边奶渍。
角色扮演，花魁小姐素来是专业的——专业到只舔掉下半边唇的奶渍，而妮可也很是温柔地用指腹替她拭去了剩余的部分。
喷吐在指尖的温暖鼻息，以及若有若无的柔软唇瓣触感，让院长阁下的动作都有所迟缓了。
“怎么了？”
花魁小姐歪了歪脑袋，摆出无比欠贴的可爱表情，又偏过头，眨下了双眼，细声细气道：“总看着人家干嘛呀。”
毫无意外地，她被魔力光芒所笼罩。
泡了半个小时的牛奶浴后，花魁小姐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奶香。
妮可则很有礼貌地道谢：
“多谢款待。”
花魁小姐鼓了鼓脸，不说话，眼巴巴看着她。
对于妮可，实在玩不了欲擒故纵那一套，这个女人的段位太高了。
而典雅知性的灰发女人不疾不徐地用手帕擦了擦嘴，才摸出一份文件，右下角还戳着象征院长权威的印章。
李霏好奇地拿起这叠纸张，卓越的智力让她能以一目十行的速度迅速阅读并理解这份文件的内容。
这份文件，代表着一项新的教学制度将要生效。
双学籍制度。
这让花魁小姐的心脏怦怦直跳。
“我与巴雷特商量过了，他至少可以为你准备‘银色学员’级别的待遇。”
妮可慢条斯理道。
话音刚落，花魁小姐的双眼已经开始发光。
虽然到目前为止，特招生身份给她带来的好处还不算夸张，但那主要是因为李某人日程紧凑、时间繁忙，加上富婆们的包养力度很大，银色学员的福利才没有充分显露出来。
但这不代表特招生待遇不值钱。
比如，等法术百科小姐晋升到了中序列，法力药水无法像凉白开一样喝的时候，法力之泉的停留时长，就能体现出极大的价值了。
又比如各种知识的阅读权限，已经给秘密花园的发展带来了很大裨益，在别的方面也会受益无穷。
再比如，到了序列6再申请【法术祭坛】的三次拜访权限，可以白嫖三门四阶法术！那可是实打实的三十万财富值。
甚至，等今后资质提升了，德鲁伊教堂的作用也能发挥出来。
而与魔法学院并驾齐驱的战争学院，当然也不乏让李霏眼馋的好东西。
比如【荣耀竞技场】、【蛮族♀摔♀跤♀场】、【重力训练室】……只要在那些超凡设施里面特训，可以让体质与战斗技巧得到立竿见影的强化。
——说服战争学院通过这项制度，还给出银色学员待遇的承诺，想来并不简单吧？她真的好宠我呜呜呜。
花魁小姐感动地看着妮可，这份私人奖励已经超出了她的期待值。
而妮可又递出了一份新的文件。
内容是申请将白银级学员李霏升格为黄金级学员。
这一刻，花魁小姐心跳骤停。
作为双子星的好妹妹，她对黄金级学员的待遇还是有所了解的，且不说固定的奖学金、更多的【法术祭坛】拜访权限，更有能够永久性提升魔力总量的【神圣喷泉】，甚至是强行提高超凡知识境界的【神祠】……
“来吧，到了做选择题的时候了。”
妮可单手托腮，眉眼含笑地看着李霏。
——选个锤子选！
花魁小姐感动归感动，但随着了解的深入，她愈发清楚眼前这个看似素雅温柔的灰发女人有着何等腹黑的本质。
既然把两份文件摆在面前了，说明这两份礼物都是给自己准备的，所谓的选择题，不过是想捉弄一下自己而已。
花魁小姐鼓了鼓脸，二话不说就开始宽衣解带。
今儿本姑娘就要以身相许了，谁也别拦着！
不出所料，妮可女士轻轻捉住花魁小姐的手，阻止了她的过激动作。
——果然，妮可妈妈和格奈娅夫人一样，有难言之隐。
花魁小姐心下了然。
能拒绝她直球投怀送抱的女人真不多，目前来看，只有这两位成熟且带有神秘感的年上女性。
事实上，这两位但凡把握住机会，知画女士都不可能率先越过第一道终点线。
——可格奈娅夫人是为了【复仇】，你又是为什么呢？
花魁小姐强忍住渴望揭开妮可内心深处隐秘的念头，像是女儿向母亲撒娇般，环住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水汪汪的眼中带着委屈与央求之意。
宽松T恤再也无法掩盖的柔软，让妮可女士的心也软了。
她食指轻点李霏的面颊，将鼓起的腮帮子戳了回去，指尖陷入娇嫩肌肤，温声开口道：
“我两个请求。”
“嗨呀，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嘛，赴汤蹈火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李霏用真切的语调说出了虚伪的话语。
“首先，我有种预感。”
妮可蹙起眉，端起酒杯道：“虽然没有证实，但我感觉……洛西布鲁克，不，魔法学院内就有魔女的存在。”
“天呐，不会吧。”
话音刚落，花魁小姐惊讶地掩嘴，语调中也多出几分忧虑之意：“要不要和市政厅报备下？以免魔女们在这里为非作歹……”
“没用的。”
妮可轻轻摇头：“高序列强者也很难找出魔女的行踪，否则魔女集会早就消亡了……总不可能让白梦婷对着全城的♀一个一个读取思维，那太过分了。”
“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李·荣誉市民·霏自告奋勇道。
“观察。”
妮可凝视着李霏：“对美丽的追求，是魔女的天性与本能。所以，如果真有魔女的话，她们很有可能会接近你……你只需要观察，找出可疑的目标，并告诉我。”
“包在我身上。”
堕落魔女小姐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绝不允许魔女在洛西布鲁克胡作非为！”
但不可避免的，花魁小姐的目光里，多了些心疼的意味。
魔法学院的骄傲，双子星之一的“北极星”塞勒涅，是【疯魔女】。
新认的干女儿，法术百科小姐，是【堕落魔女】。
与她交情不浅的格奈娅夫人，是当地魔女集会的头头。
最爱的消遣场所，是魔女老窝……
惨，妮可，惨。
——好在，她的另一个女儿，也是双子星的另一位“启明星”伊蕾娜，不是魔女……不过这么一想，好像把伊蕾娜变成魔女呀……
糟糕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露馅。
妮可眼中同样带着笑意。
她接着开口道：
“不必太过在意这件事，真正的重点在于另一件。”
妮可顿了顿，素手轻挥，一层魔力结界彻底将包厢内外隔绝，才继续诉说道：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魔女集会，不止一处。”
！？
李霏心头一跳，她并未掩饰这种情绪，而是自然而然地将其表露出来，直勾勾看着这位亲手扯出过魔女脊椎的魔导师，惊呼道：“什、什么？魔女竟然这么狡猾么？难以置信……”
“魔女的根源，是一位邪神。”
妮可语气幽幽道：“我不想诉说祂的名，但据我所知，每一处魔女集会，都掌握着一部分邪神的躯体……甚至我怀疑，魔女集会就是建立于祂的残躯之上。”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李霏的心脏不断收缩，静静等待下文。
“而我在某片禁地中察觉到了祂的停留过痕迹……那种让人沉沦的伟力……”
妮可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狂热之色：“那里，疑似有祂残存的躯体！”
“不可思议。”
李霏感叹着，好奇且担忧询问道：“在……哪片禁地呀？”
汗液，从掌心渗出。
沉沦女士是魔女的神明，有关祂的一切，都能在魔女集会换来天价酬劳。
如果能把情报套出来，哪怕只是线索，都足以让花魁小姐不再为序列6的职阶订制而担忧。
“现在还不是时候。”
妮可轻轻摇头：“我曾尝试探索，但收获甚微……但我察觉到，想要揭开那片禁地的面纱，或许要有足够的‘魅力’。”
“所以……”
花魁小姐意识到了什么。
“我希望等你晋升到序列4，甚至高序列的时候，陪我去一趟那片禁地。”
妮可直视着李霏的双眼，认真道：“当然，那里有着匪夷所思的力量，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但无法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你可以说‘不’。”
面对诚挚温和的语调，李霏浅笑着环住她脖子，与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对视，郑重而坚定地承诺道：
“我愿意。”
“你所渴望的，就是我的意志。”
堕落魔女顿了顿，黑漆漆的眼瞳里笑意更甚：
“如果，那里真有邪神残躯并被我们得到的话……想必能给邪恶的魔女小姐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
送走客人后，花魁小姐双手叉腰，旋即又觉得这姿势不够拉风，于是一手指天，一手之地道：
“我李某人，有间谍魔女之资！”
轻松打入自然阵营高层内部，两边资源通吃，其他魔女能做得到么？
花魁小姐独自在包厢里手舞足蹈、蹦蹦跳跳了好一阵，情绪才平复下来。
毕竟今晚的收获太大了，除了能在短期内兑现的“黄金级学员待遇”和“双重学籍”外，疑似沉沦女士残躯的线索更是让她心潮澎湃。
一块残躯，足够缔造一处新的魔女集会！这是何等丰功伟绩？
若真能把沉沦女士的一部分躯体弄到手并带回组织的话，李霏将会在魔女集会立下泼天功绩。
别的不说，至少订制个高序列职阶不成问题。
——小小院长，可笑可笑，被本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由于并不清楚自己才是被借花献佛白嫖的那一方，喜上眉梢的花魁小姐按照惯例乳了波院长，心里美美的。
良久，花魁小姐才平复了情绪。
她端起剩下半杯冷掉的独角兽奶一饮而尽，从包厢里推门而出时，仍是平日那般明媚、亲切、楚楚动人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欢愉魔女
“rua！”
在口令声中，花魁小姐步入魔女集会。
许愿仪式仍在没日没夜地发动，带有魔性的声浪涌入耳膜，蜂蜜般粘稠晶莹的橘子汁汇聚成湖泊，滚滚热浪与甜腥味扑面而至。
有些肉疼地掏出切割好的魔力水晶，望着上涨到10001的魔女积分，李霏鼓了鼓脸，口吐国粹：
“册那。”
魔女积分与金币的购买力比例大约是6：1，可要是用魔力水晶之类的资源反向兑换魔女积分的话，比例则是7：1，很亏。
以前兑换的数额不多倒也罢了，可这回数额挺大，一想到因此而造成的亏损，花魁小姐心肝儿都在发颤。
她叹了口气，仰望着低垂的天幕道：
“我要……订制序列7的魔女职阶。”
啊~
话音刚落，魔女积分瀑布般下跌，而肉山起伏更为剧烈，李霏颅内也响起若有若无的女性低语，暧昧旖旎，惹人遐想，可这无法抚慰因一口气花费七万金币而肉痛的内心。
并没有等待太久，一条粉色触手垂落，轻点花魁小姐的眉心。
她的脑海中，多出了一段信息。
【欢愉魔女】
秘药配方：序列7及以上层次的蛇女鳞片、深海碎钻10g、紫妖藤汁液30g、魅力至少150的♀橘子汁……
晋升仪式：让一千名♀给晋升者创造全身心的欢愉。
……
“啊这……越来越刑了啊。”
李霏愣了片刻，忍不住捂脸，提前道歉道：“知画姐对不起。”
嘴角，也不禁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仅从晋升仪式，花魁小姐就能品出欢愉魔女的真谛。
不是给她人带来快乐，而是她人给自己带来快乐。
不愧是为花魁小姐而量身打造的职阶，合适得不得了——这里说得是行事作风，李某人可不是枕头公主！
至于怎么创造快乐，方法有很多，但考虑到“全身心”的前缀，以及效率问题，李霏能想到的方法，有且只有一种。
“争取在一个月内晋升序列7！”
花魁小姐暗自订下一个小目标，同时干劲满满地举臂挥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修行的动力与热情，前所未有地充沛。
而在职阶兑换完毕后，李霏并没有急于动身离开，而是驻足于原地，仔细审视着魔女集会里的一应委托。
序列7的【欢愉魔女】晋升仪式已经到手；序列5的【魅魔魔女】则是通过系统抽奖获得；但序列6、序列4的职阶订制费用还是要独自解决。
尽管妮可妈妈那儿掌握着疑似关于沉沦女士残躯的线索，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氪金充值魔女积分又实在太亏了，李霏还是打算尽可能自己赚取一些魔女积分。
可她把委托任务列表从头到尾审视了一番后，得到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难度高的委托，序列8的堕落魔女小姐完成不了；难度低的，那么点奖励无异于杯水车薪。
最后，李霏的目光锁定在一条早早被她所留意的、由紫色文字显示的委托上。
委托内容：阿德里安·加文的下落。
阿德里安·加文，男，107岁，曾在光明镇担任主教……如今下落不明。
酬劳：面谈。
委托者：格奈娅。
获悉了格奈娅夫人的悲痛过往后，花魁小姐非常清楚她心底埋藏着多么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位成熟妩媚、婀娜多姿的魔女大大大姐姐为了复仇，硬是忍住魔女混乱又强烈的本能，任由炽热火苗灼烤内心。
李霏可以确信，只要完成了这项委托，序列6的费用问题将迎刃而解。
“阿德里安……”
李霏默念了三遍委托内容里的全部信息，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
……
考虑到时间安排，李霏打算过一两天再全方位进行【欢愉魔女】的晋升仪式。
她甚至没有在休息室逗留太久，与姐妹们道别后就拎着从店里毛来的水果，以及用金匠券从姐妹手中购买来的两份【魔女病遏制仪式·序列8·孔婉莹版】素材，在子夜之前骑着扫帚飞回了家。
“玲儿姐还没睡呀。”
港一进门，少夫人就用额头蹭了蹭苏玲儿的额头，亲昵问候道。
“睡不着……”
苏玲儿的脚趾蜷了蜷，声音细若蚊喃。
——你这个年纪，跟沉鱼落雁的本姑娘我同居，能睡得着才怪。
沾沾自喜的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少夫人对她眨了眨眼，欢快道：
“待会儿找你。”
快速消灭拉姆准备的夜宵并抽出几分钟与妖精们贴贴互道晚安后，白色丝足迈开，踩着柔软的地毯小跑回闺房。
卧室里换上了新的地毯，用黑纹虎皮毛手工编织而成，防水款，毕竟老被泡坏也不是个事儿。
考虑到费用问题，少夫人暂时没舍得给家里的地毯全部换一遍。
她轻车熟路打开橱柜下层，手伸进叠好的衣物里，拧动机关。
在细不可闻的机括声运动响中，书橱向右侧划动，露出嵌在墙上的门。
“芝麻开门。”
吟诵口令，激活法术仪式，紧锁的门扉向两侧分开，里面是高两米、宽一米五、深度一米的暗格，摆放着比较贵重或私密的物件，比如记事本、知画女士赠送的药剂等。
这种设计当然防不住真正厉害的盗贼，主要是为了体现少夫人对这里面东西的重视程度，以免出现“知画女士随手翻看了下神秘的记事本，结果等花魁小姐下班后，温馨别墅竟成为杀妻案现场”这种惨剧。
李霏的目光从药剂与记事本上一扫而过，停留在了别的物品上，包括暂时没用上的连抽奖励、产权凭证，还有从慈善赌王兰尼斯特手中赢来的【潘多拉魔盒】、【红颜血】等。
当然，有关于战斗的装备不可能放在这里面，本着居安思危的准则，李霏将欢欣之刃、真视宝石、黑白吊坠等都放在床边，随时能取用；而李霏的目标，则是静置在暗格里的四项抽奖奖励之一。
自然泉水、黑纱金属配方、命运裹尸布残片、背心者之匕首。
李霏取出了那条貌不惊人的黑色布料。
【命运裹尸布（残片）】
描述：用鲜血写下你的渴望，命运会给你指引。
使用次数（3/3）
晋升序列7，以及巩固境界，对李霏而言只是时间问题，资粮已经筹措充足。
那么接下来至少几个月的时间内，她都要为冲击中序列做准备。
对于李霏而言，中序列最大的门槛有三个。
一个，是捉襟见肘的潜能点，需要寻求新的经验搜刮途径。
今天与卡丽妲共进晚餐时，对方在闲聊中透露了“由于梅蒂斯家族在维拉尼安生态工程项目中的不作为，市政厅将会在这个月月底终止合作，并要求其支付赔偿金”的消息。
花魁小姐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她心里清楚，等换了人接手，维拉尼安的韭菜就不能割了，再算上军械与狼窟的黑锅，自己已经欠了卡丽妲很大一笔人情债。
二来，需要大量的魔女积分，订制序列6的职阶。
三来，第四重熔炉斗气，标价999999财富值，四舍五入就是一百万。
显然，这三个问题都很棘手，她希望命运裹尸布能给自己带来突破口，否则就只能考虑暗金级别的空间坐标奖励了。
在黯夜与银针之间稍作选择后，李霏面无表情地抄起匕首，右手中指在刀锋上蹭了下，划出细细血线。
捏紧中指两侧，血液绽开，很快浸满指尖。
以指代笔，蘸血为墨，李霏在命运裹尸布上端端正正写下几个字。
阿德里安·加文的下落。
只要找出这家伙，花魁小姐或许能从陪酒女郎一举晋升为老板娘，以后在许愿仪式中兑换豆浆都能要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诡异布条像是有了生命般，开始蠕动，吸收掉殷红的魔女之血。
片刻后，黑色布条的长度缩水了三分之一，并且布条上浮现出一组单词。
那是另一个人名：
本杰明·科林。
李霏：？
少夫人深深皱起了眉。
格奈娅夫人的委托里，起码给出了一些基本信息，怎么这破布条就用另一个名字来敷衍我？
黄金级奖励，那可是和巨龙之力同级的啊！
结果就这？
少夫人闭上眼，用几轮深呼吸平复了愤懑的心情，开始认真思索，并结合已知情报做出推断。
格奈娅夫人在修行有成后，曾袭杀过阿德里安，可惜让他逃掉了。自此之后，那位主教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音讯。
或许，阿德里安为避免再次被报复，选择隐姓埋名……而本杰明·科林，就是他的新身份。
这么一想，线索还是有价值的。
况且，【命运裹尸布】再怎么说也是黄金级奖励，还是消耗品，再考虑到物品名称中的“命运”这一字眼……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位本杰明·科林先生会与自己产生交集，否则这破布条怎么说也得透露些地点之类的线索吧？
不再过度纠结这条情报，李霏深深记住本杰明·科林这个名字后，又毫不停留地在命运裹尸布上写下新的内容：
《熔炉斗气》
系统虽然有着匪夷所思的能力，但商城里的绝大部分物品，都能通过别的途径获取！
神秘黑色布条再一次蠕动、缩短，等李霏的血液被吸收殆尽后，一行猩红文字浮现。
这一次，命运的回馈更为完整，有时间、地点与姓名，这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李霏之前的猜测。
虽然李霏仍然无法对这个结果满意，可看到“蕾欧娜”这个名字时，她还是噙起了嘴角。
脑海中浮现的，是鲜红夺目的长发、高跟与裙袂，是玫瑰般优雅而带有危险锋芒的气质，以及这位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赠与自己的秘密花园。
“总之，并没有实质性的回报呢……”
收拾好情绪后，李霏叹了口气，将剩下的三分之一布条放回暗格里，又取出记事本，一字不落地写下刚刚从命运中窥探到的情报，最后点燃一支烟，在食指轻扣桌面的敲击声中，梳理今晚的收获，盘算接下来的规划。
——格奈娅夫人的悬赏，得随缘。
——妮可妈妈的请求，序列4之前不用想了……不过双学籍与黄金级学员身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兑现。
——我要做的……是晋升序列7，消化一应资粮；探索暗金级别的空间坐标；最后去会一会蕾欧娜女士，寻求关于《熔炉斗气》的机缘。
——在此期间还得努力搞钱搞经验。
当烟头被掐灭并冒出一缕薄荷味青烟时，李霏已经有了清晰且完整的规划。
“操心的事到此为止，接下来该做些有趣的事情了。”
少夫人勾起嘴角，换了条清凉且大胆的黑色吊带睡裙，又套上惹火的半透明黑色丝袜，袜口处的蕾丝花边“啪”地一声贴在莹白大腿肌肤上。
简单，又足够惊心动魄的组合。
她推门而出，不多时就与苏玲儿手牵手回到闺房里。
“你……你在做什么？”
一袭浅黄色睡裙的苏玲儿红着脸，看着少夫人摆弄奇奇怪怪的素材。
李霏回眸舔了舔唇，笑而不答，认真完成仪式的每个步骤，生怕每份价值八千金币的素材被浪费了。
接着，她又取出下班带回家的菠萝，洗净、切片、装盘，一盘递给苏玲儿，自己则端着另一盘，像是啃巧力棒一样，一口一口消灭掉全部的菠萝。
不明就里的苏玲儿也乖巧地品尝着酸甜可口的水果。
而少夫人已经开始修建指甲，神情专注而温柔，把每一片指甲都打磨得一丝不苟，在灯光下反射出粉嫩莹润的光泽。
苏玲儿懂了，脸红得像苹果，缩在床脚瑟瑟发抖。
咚。
李霏信手将贩卖【专注号角】时剩下的魔力水晶抛到仪式东南角的供能中枢位置，随着【魔女病遏制仪式】被激活，少夫人也回眸一笑，将一侧青丝拢到耳后，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慢条斯理走向不敢看她的苏玲儿。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映入卧室。
闺房里仍残留着秦知画的气息，可少夫人的枕边人终究不再是秦大小姐，而是她最亲近的侍女。
苏玲儿单手托腮，好奇地用指尖临摹着李霏腹部的妖异精美纹路。
“痒……”
李霏扭了扭腰，娇哼道。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快要迟到了哦。”
苏玲儿抓起李霏的一缕长发，在她脸上来回扫弄，并出言提醒道。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李霏用满腔热忱，在知画女士“出差”的第二天，就顺利熔化了苏玲儿那诚惶诚恐又患得患失的扭捏与羞怯心态。
而在快速习惯于鹊巢鸠占、犯上作乱之事后，苏玲儿重又恢复了往日那朗丽娇俏的面貌，与少夫人交流时也变得更为亲昵自然了。
“嗯哼，请了天假，今天有别的事要忙。”
李霏睁开水光盈盈的眼，撒娇道：“玲儿姐，我渴了。”
苏玲儿依言起身，替少夫人端茶递水，顺便也给自己倒了杯，滋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玲儿姐……少奶奶的滋味怎么样呀？”
忽然传入耳边、带有促狭之意的气音让苏玲儿的脸瞬间又红了，她手一颤，差点被呛到，连连轻咳。
手忙脚乱擦拭掉洒落出来的水后，苏玲儿回眸欲言，可国色天香的少夫人那副眉眼含笑、顾盼生辉的模样映入她双瞳，让苏玲儿一阵恍惚，全然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
“大小姐，对不起……但少夫人她真的……”
怀着愧疚与歉意，秦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又一次做出了僭越之举。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命死神
“欢迎光临~”
新开业的水族馆前，人潮熙熙攘攘，换了个蓝色波浪长发造型、身着水蓝色制服的代言人小姐正在迎客。
她挂着温和又热情的营业式假笑，迎接不断涌入馆内的游客，问候的同时还鞠躬15°，表达出对客人的尊重又不显得廉价。
考虑到一罐可乐3金币的离谱价格，李霏本以为水族馆的定位是高端市场，但显然，她错了。
20枚铜币的票价已经非常亲民，普通家庭在节假日也完全能带着孩子过来玩一趟，情侣约会也完全没问题；当然，只开放部分区域，像是让李霏印象深刻的那条狭长隧道，就要额外收费。
里面售卖的商品价格也有高有低，最便宜的果饮只要5枚铜币，但也有印着代言人小姐头像的黄金易拉罐可乐，上面还有李霏的亲笔签名，售价188枚金币。
总的来看，这里的设施、服务水平都挺不错，加上新颖的环境，足以让水族馆成为很多平民家庭的游玩场所，而能在公共区域嗦泡面、喝可乐的土豪，则会成为被围观的对象。
当然，如果足够有钱的话，还能解锁更多付费项目，比如人鱼娘教你如何人工呼吸、与塞壬小姐姐共浴、章鱼娘の窒息……
只能说啊，有些不正经的景点，表面打着“水生生物饲养展示与科普教育”的旗号，还承诺“捐出十分之一的门票收益用于资助水生生物资源保护与研究项目”，实则藏污纳垢，令人不齿！
——话说回来，等工作结束了，要不顺便和♀海♀洋♀生♀物们交流一番，刷一刷欢愉魔女仪式的完成度？
代言人小姐看似在专注而热情地工作，实则思维已经飘忽到九霄云外。
“姐姐好漂酿！”
奶声奶气的声音将李霏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低头，发现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仰头看着她，期待道：“可以给我个签名吗？”
——开玩笑，免费给你签名，谁还去买售价188的纪念版冰阔落？
李霏笑容甜美，略带歉意道：“抱歉，姐姐在工作……”
但旋即，她眨了下右眼，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颗奶糖，塞到她掌心：“快进去吧。”
“谢谢姐姐。”
小女孩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她的两位母亲也连连道谢，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走进海洋馆。
旁边的游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这位近来声名鹊起的“绝岛天使”、“法术百科小姐”留下了更为深刻且美好的印象。
从中午忙到天色泛黄，李霏才拍拍有些麻木的脸蛋，与另几位迎宾的小姐姐道别，赶去完成下一份任务。
前一百名办理会员且充值金额满18888的客人，除了赠送黄金可乐外，代言人小姐还要一一握手道谢；满28888，则能与代言人小姐“合影”，制作法术肖像，满38888……
而李霏也充分继承了异父异母的好姐姐伊蕾娜的行事风格。
启明星小姐平日里会热情温和地为同窗指点法术上的疑惑，但在面对男同学时，总是保持距离语言指导；女同学提问，则是温声细语耳语+手把手贴身教学。
“这才几个小时呀，会员数就超过一百个了……”
代言人小姐在内心发出羡慕的声音，同时很敬业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一位贵族千金，温和明媚的笑容让怀中姑娘脸都红了。
片刻后，已经考虑好自己与李霏的女儿叫什么名字的客人小心翼翼地收好法术肖像，又悄悄把一张粉色便签塞给李霏，才娇羞告别。
微笑目送最后一位要亲自接待的会员离去，李霏将今天收到的第23张便签塞入怀中。
“辛苦了。”
卡丽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当长裙遮住腿上的字时，这位成熟丰腴的女性总显得智慧而优雅，还有种强势的感觉。
她递给李霏一杯琥珀色香槟，杯口还嵌着樱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之意：“法术百科小姐的工作态度令人刮目相看。”
“看来我可以期待下一次签约时的代言费了。”
李霏俏皮地笑了笑。
她有很多缺点，是个被枪毙都不冤枉的坏女人，但从不乏敬业态度，当初每天几十个铜板端盘子的时候，她都卷得比谁都卖力。
“放心吧，选择你当代言人是我近期以来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卡丽妲笑意更甚，轻轻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在清脆的捧杯声中，两个女人对视的眼神不断升温。
但李霏还是艰难婉拒了“去贵宾包房体验下水族服务”的提议，带上打包好的豪华海鲜大餐，一路飞向城外。
……
“啊——”
李霏懒洋洋地躺在格蕾丝小姐家的床榻上，享受饭来张口的生活。
扑克脸小姐也很享受投喂食物这一过程，粉润娇嫩的口腔对她而言是百看不厌的绝景。
“我要内个。”
李霏努努嘴，目光瞄向超大号龙虾。
她对生鱼片不怎么感兴趣，偶尔尝个新鲜还行，但吸引力远不如肉质紧实咸甜，并且能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大号虾尾肉。
“新装备好用嘛？”
李霏嚼着饱蘸料汁且富有弹性的虾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格蕾丝挑选的满月级装备是一枚戒指，除了有不错的属性加成外，还能让物理与法术攻击附带“霜冻效果”——这让混乱射手小姐一下子专职成了高机动性高输出的寒冰射手。
“嗯。”
扑克脸小姐仍旧惜字如金。
“那打算什么时候晋升序列7？”
“正在准备。”
“动作挺快的嘛……加油，争取在第二学年之前冲刺到中序列，让双子星变成三子星。”
李霏笑吟吟鼓励道。
至于自己，那当然是独一档的。
“嗯……那你呢？”
“我呀……我的晋升仪式还挺难的。”
李霏指了指白净的小肚子，上面浮现出几条魅纹：“要把这东西的数量变成一千条才行。”
“……”
上千顶帽子骤然间扣上来，让格蕾丝感到脑袋沉甸甸的。
“你会嫌弃我么。”
“不会。”
扑克脸小姐秒答，还反过来试图安慰魔女小姐：“这不是你的错……”
龙虾肉堵住了她的嘴。
“多吃点。”
李霏勾起嘴角，眼眸中波光粼粼：“吃饱了才有力气领取奖励。”
显然，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兑现交流赛时承诺的“夺冠私人奖励”。
至于为什么把颁奖地点选在格雷斯家。
只能说，虽然别墅很大、床很软，知画女士也不在家，但熟读二十四孝的李霏，对于把格蕾丝带大的养母，还是心存感激的。
她打算趁着灵堂还没撤掉，向那位女士证明格蕾丝已经找到了好归宿，让她不必担忧。
嘻嘻。
……
明明是三个人的队伍，颁奖时却有一人缺席了。
皎洁月光在教堂一尘不染的地砖上晕开，显得柔和而温婉。
莉莉丝伫立在教堂中，交错的光影似乎将她切割开来，一半沐浴着纯白月光，另一半却被阴影所吞没。
“看来你已经有了觉悟。”
身披纯白修女装饰的女人背对着莉莉丝，仰视生命女神的雕像。
这座教堂与别的生命教堂有一些差异，只有形影单只的生命女神像，却没有五花八门的天使雕像。
并非教堂的主人不虔诚，而是天使不足以承受她的祷告。
“是的，玛丽亚女士。”
继母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莉莉丝提高了音量，直视阴影中的女人背影：“我想要接受【生命死神】的传承。”
“如你所愿。”
玛丽亚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柔美温和，带着怜爱之意。
而生命女神像却动了，祂绝美又圣洁的面庞向两侧分裂，裂开的头颅里出现一只泥塑。
泥塑无声飞向莉莉丝，并在她的面前缓缓浮沉。
泥塑的造型非常诡异，那是一个手持巨大镰刀的骷髅，森寒白骨令人不寒而栗；可祂偏偏披着黑色的修女服饰，黑洞洞的眼眶竟有几分怜悯、祥和的意味。
莉莉丝颤抖着伸手，当葱白指尖触碰到泥塑的霎那，信息流在脑海中乍现。
【邪教徒】
晋升要求：掌握中级生命魔法、中级死亡魔法。
秘药配方：地狱犬之血、善良者的眼泪……
晋升仪式：创造一个禁忌的生命。
……
【诡法师】
……
【暗影牧师】
……
“不去触碰死亡，就永远无法理解生命的真谛。”
玛丽亚凝视着头颅缓缓愈合的神像，呢喃道：“总要有人在黑暗中守护光明。”
莉莉丝感受着只能用邪恶、扭曲来形容的大量超凡知识，颤声道：“到底怎么样才能在这条途径里坚守你所说的光明……”
“一个信仰，或者一个锚点。”
玛丽亚回答道：“这能避免你迷失方向。”
莉莉丝咬了咬唇，提出又一个困惑：
“以我的资质，同修两系魔法什么的，真的可以么……”
“资质可以改变，况且你对死亡法则的亲和度本就出类拔萃。”
玛丽亚的声音温和依旧，像是生命女神的使女在为迷途的羔羊拨开迷雾：“最重要的，你是被选中的人。”
“本来，女神像选中的是你的母亲，可她失败了，就连我也无法挽救她；值得庆幸的是，你初次踏入教堂时，女神也指向了你。”
“这条途径很危险，你要和种种意想不到的黑暗作斗争……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
“选择吧，松开生命死神像，或者和爱丽丝……不，和戴安娜一样，喊我老师。”
莉莉丝唇线紧抿，左手下意识地触碰心口，抚摸继母送她的那根项链。
她有了答案，五指收拢，攥紧泥塑，水蓝色眼眸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意：
“老师。”
“回去和母亲道别吧，明日启程，送你去死亡神祠，这可以洗练你的资质，并提升你的死亡魔法境界，大约半个月就能回来。”
玛丽亚并不意外少女的选择：“等你完成了后续试练，生命神祠的门户也将为你敞开。”
“好的。”
莉莉丝点头，迟疑片刻，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老师，什么是禁忌的生命？”
玛丽亚的背影颤了颤，似乎在笑：
“我当年从审判所取出一丝异神的神力……后来，光明圣坛的天使池里孵化出一对禁忌的天使姐妹。”
“你的母亲则接受了血族的初拥，让身为人类的自己死亡，以己身创造禁忌的新生……”
“当然，仅仅是序列6的晋升仪式，还不至于难度高到这种程度，我们的选择，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玛丽亚稍加停顿，给出更清晰的指点：
“所谓禁忌，就是不伦的、惊世骇俗的、无法被自己与世人所容忍的。”
“你要找寻属于自己的禁忌，打破自己的准则，并在此过程中坚守那一线光明，才能真正掌握这份传承。”
循循善诱的语调中，莉莉丝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她陡然想起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母亲，还有突兀闯入自己生活，如小兽般张牙舞爪、肆无忌惮释放魅力的年轻继母。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找到了自己的禁忌。
“不，不可以……”
在不该有的想法浮出心湖前，莉莉丝猛然抬起双手，死死捂住脑袋，竭力回忆着安妮夫人含辛茹苦抚慰自己的一幕幕，还有她苦苦等候另一位母亲时憔悴凄苦的模样、与李霏相恋后甜蜜幸福的模样，试图掐灭禁忌的念头，以免做出死也无法原谅自己之事。
可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将那一声声娇柔明媚的“莉莉丝学姐”逐出脑海。
在月光下，泥塑肩头的镰刀绽放寒光，而莉莉丝记忆中安妮夫人洋溢着母性的怀抱，与继母的一颦一笑，也如胶卷般在脑海里放映。
胶片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画面变得模糊，最终炸开，一切的一切支离破碎。
吱——
耳鸣声响起，而莉莉丝的大脑归于混沌，蓝宝石般的双瞳中空洞一片。
她仍没有做出决定，可这才是问题，她无法彻底撕碎那一模糊的、禁忌的、不敢深思的念头。
“回去吧，时间会给你答案。”
玛丽亚的声音将莉莉丝惊醒。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目光一直停留在生命女神像上。
“嗯……”
莉莉丝甚至忘了与老师道别，她失魂落魄地握住生命死神泥塑，一脚深一脚浅地转头离去。
另一只手，却悄然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仿佛禁忌的种子，已经在这里种下，它不会枯萎，也不会消失，只会在静谧无声间抽芽，直至绽放出迷人却流淌着毒液的花。

第一百四十章 -26
“眼睛睁开。”
清晨，穿着睡裙的李霏一手捧着格蕾丝的脸，一手给她滴眼药水。
李霏兑现了诺言，狠狠奖励了并肩作战的队友，这本该是一件美事。
但架不住格蕾丝热衷于核酸检测，花魁小姐又为扑克脸小姐梨花带雨的泪颜悸动不已。
这导致颁奖仪式一度失控。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此刻格蕾丝眼圈红红，乖巧坐在床边，等待李霏给她涂眼药水；而李霏也含着润喉糖，声音含糊。
这波奖励，不能说是两败俱伤，只能说是相互理解。
不容忽视的一点在于，为了让格蕾丝的养母见证女儿的幸福，灵堂也成了颁奖场所之一，这导致花魁小姐的道德值又双叕下滑了。
道德：-26
魅力：432
超凡药剂的好处在于见效快且鲜有副作用，李霏熟练地给自己刷上一层消除“机械性紫斑”的药物，再喝下防止肚子变大的药物，重又变得元气满满。
“总觉得……自己快变成药罐子了呢。”
李霏嘟囔着，挽起格蕾丝的手走向客厅，女佣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没有别墅里的伙食标准高，但也不错了，面条、流黄的溏心蛋、凉拌蔬菜与煎烤到裂开的香肠，糖醋蛇女鳞片也必不可少。
心不在焉地吸着面条，李霏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系统面板内。
好消息是，在妖精们孜孜不倦地努力下，等级又一次提升了，达到22级，
但也有坏消息：到月底，由于梅蒂斯家族“违约”，与市政厅签署的维拉尼安生态工程契约就会被废除。
这就意味着，每晚躺着啥也不干，经验值就会自己动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不仅如此，李霏还发现每提升十级，升级所需经验值就会扩大一个档次，从22级提升到23级，需要足足一万八千点经验！
哪怕此刻狼窟里的月光狼集体复活了，让李霏再杀一次，收割到的经验值都不够再升一级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李霏盯着成就那一栏，心中若有所思。
成就：狼窟灭绝者；绝岛天使；法术百科全书（统率+2；商城购买知识之书享八折优惠；提升法术等级所需熟练度降低20％）
她很清楚地记得，最开始自己获得的第二项成就，名为【人美心善】。
但随着绝岛天使的名号传播开来，并被人们所熟知，尽管成就的增益效果没变，但名称变了。
不仅如此，在李霏夺冠，法术百科小姐声名鹊起后，新的成就也在悄无声息间浮现。
这足以证明，成就不仅仅取决于自己做了哪些事，更与声望、名气挂钩！
你不一定真的要人美心善，但只要别人认为你人美心善，那就没问题。
这么一来，可操作空间就大多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成型，李霏勾起嘴角，筷尖捅破流黄蛋，与面条搅在一起，“哧溜哧溜”着享受起早餐来。
饭毕，李霏见到了愈发精神矍铄的尤淑拉，与满脸苦大仇深表情的凯南。
“早啊。”
李霏亲切地发出问候，顺带询问了一番木材厂与矿场近日来的运营状况。
尤淑拉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在大刀阔斧的革新下，两片试验田只能用欣欣向荣来形容。
砍伐掉的廉价木材减少了种植量，并开始大规模栽种名贵树材，凭借花魁小姐的人脉与严格品控，高档次木料根本不愁卖。
不仅如此，绩效管理、思想教育等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针对某些核心人才，尤淑拉在与李霏商议后，更是拿出了股权激励的福利——厂子赚得越多，你们分红时的红包就越厚。
当然，为了避免管事们做出杀鸡取卵之事，为了一时的利益以次充好，拿到高额分红就“润”，李霏在与尤淑拉商议后，也构想出了相应的制约对策：
分红奖金会在年底发放一半，剩下一半要等到五年后发放。
不仅如此，他们的直系亲属也可以优先进厂实习，如果表现合格，那么在等他们卸任后，亲属能优先继承他们的职务与分红。
但如果敢润，或者热衷于短期行为导致若干年后暴雷？
嘻嘻。
不断增加的淹没成本，无异于一双真金白银打造的手铐，把核心人才牢牢捆绑在了木材厂与矿场的战车上。
至于基层工人，福报理论洗脑、绩效考核、先进个体评比，也足够让他们嗷嗷叫着卷起来。
唯一遗憾的，就是虽然营业额蒸蒸日上，但近期来网罗人才、购置技术设备、采买树种与助长药剂等开销，导致成本也水涨船高，效益暂时没有太大提升——但如果能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李霏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两片产业就会成为自己与格蕾丝将来超凡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项助力。
“你做得好，做得好哇！”
李霏赞叹着。
尤淑拉不愧是征服了一方小天地的人物，办事相当靠谱，把自己照虎画猫来的战略框架顺利落实了，将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
不过来都来了，肯定不能听听汇报就了事，李霏背负双手，在尤淑拉带领下视察这片产业。
仓库大变样，显得井然有序；林场里新栽种的树木也茁壮成长，已经比李霏高了——赞美法魔法！
凭借五花八门的法术、超凡药物，可以缩短植物的生长周期，只要舍得花钱，甚至能让树苗在一夜之间成长为参天大树。
当然，生产工作素来要在效率与效益之间找到平衡点，在聘请来的德鲁伊先生的看护下，大部分名贵木材都能维持一个月一次的出货频率。
最让李霏满意的，还是工人们的态度，随处可见的“劳动最光荣”、“早六晚九是福报”等标语并没有白贴，大批被尤淑拉忽悠进厂的半兽人们热火朝天地喊着口号，毛发被汗水浸湿，眼中却有朝气，可比那帮死气沉沉的奴隶看着提气儿多了。
一想起之前那帮奴隶，李霏和颜悦色道：
“那些奴隶安置好了吗？”
“我这人啊，最见不得旁人受苦。”
——卖掉了没？
尤淑拉同样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姿态：
“放心吧，我替他们找了个好东家，在水银工坊里干活，可比之前的工作轻松多了。”
“甚好。”
李霏满意地点了点头，胸前的荣誉市民奖章更鲜艳了。
水银工坊，虽然工作强度相对低一些，但那里面的奴隶死亡率是出了名的高，湿气、高温、毒气……每一样都是致命的。
但这不重要，李霏又一次重申了企业文化、思想工作的重要性：
“培训教育很重要，要反复强调木厂里的大家伙儿都是一家人，灌输集体荣誉感，让他们树立起主人翁意识……”
——人人争当精神股东，忘了自己只是打工仔的事实。
趁着交谈的功夫，工人们也相继暂停了手中工作，纷纷汇聚到几人跟前。
“大伙儿辛苦了。”
李霏转过脸，热情又亲切地招呼道：“天气热，我给大家准备了些冰饮，喝点歇歇吧。”
咚！咚！咚！
凯南把一箱又一箱冒着寒气的饮品从车上卸下。
两升容量的木桶，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糖水儿，甚至还添了果汁与色素，一份只要三枚铜子儿，物美价廉，用来邀买人心再合适不过了。
面对貌若天仙，且在洛西布鲁克颇有名望的老板，以半兽人为主的工人们显得有些拘谨，挨个上前领取饮料，讪笑不语。
李霏亲切地将饮料一瓶瓶递给他们，笑容灿烂甜美。
等最后一名工人领完糖水，李霏敏锐察觉到有一个半兽人对着饮料咽了口口水，却没有拆开，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木桶，感受冰凉温度。
“怎么不喝呢？”
李霏走上前去，面露关切之色。
“啊……俺娃儿喜欢这个……平时不怎么给他买……”
半兽人显得尴尬而紧张，用带有口音的通用语结结巴巴道。
——有孩子好哇，要养家糊口的工人才会任劳任怨，不会整天想着提桶跑路！
李霏转身，很是豪横地摸出一枚银币拍在尤淑拉手中，又取出另一桶饮料，直接打开盖子，不由分说地塞给它：
“我请客，人人都有份！”
“有孩子的，都可以多领一瓶！”
这一举动轻松争取到了工人们的好感。
而李霏趁热打铁，走到一个高大壮硕、面容看起来憨厚的半兽人面前，主动伸手道：
“格罗姆，对吧？凯南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干活最卖力的！加油，争取在月底的时候拿下‘月度先进工人’的荣誉！”
按照管理制度，绩效考核中评价最出色的员工，可以获得先进工人、优秀工人等荣誉，公开颁奖。
虽然只有象征性的奖金，但对于生活枯燥乏味的工人而言，能拿下这种荣誉可是非常有面儿的一件事，足够开心很久，也能起到榜样效应，给别的工人带来鞭策。
但更狠的，还是连续六个月评优，能永久性上调工资，这对工人们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可以让他们狠狠卷起来。
而脱颖而出的优秀工人，也会被上调的少许工资彻底绑死在厂里，舍不得另谋出路。
面对仙女般的老板和莹白无瑕的手，格罗姆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我，我手脏……”
李霏笑容不减，主动与他握手，还拍拍他的肩：
“劳动者的手最干净了！”
接着，她环顾了一圈工人们，自嘲地耸了耸肩：
“说实话，我和你们并无区别，两三个月前，我还在餐馆里端盘子，每天的收入只有十个铜板，甚至还被嚣张跋扈的贵族给盯上了……”
作为近来风头正盛的新生代天才，“李霏举于市”的故事在洛西布鲁克也算是被居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哪怕不读报纸，居民们也多多少少在酒馆等地方听说过李霏曾经的经历——罗琳大婶家的餐馆，菜品价格翻了快一倍，客人却仍旧络绎不绝。
而一个月的打工体验，却成了消除阶级差异、博得工人们认同的切入点。
李霏娓娓诉说着加工后的人生经历，添油加醋地卖了波惨后，语调逐渐高昂起来：
“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我都没有选择自暴自弃！”
“我拼了命的工作，还在路灯下学习……所以，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不光是我，我相信每一个努力的人，最终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在工人们目不转睛的视线中，李霏五指并拢成拳，铿锵语调极具蛊惑力：
“现在，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
“只要努力劳动，就能争取到更多奖金，还能涨薪、升职，甚至成为老板的一员！”
“妻子还在抱怨你们的薪酬太低么？努力工作吧！”
“你们的孩子吵闹着要吃肉，可身上的钱只够买粗粮么？卖力工作吧！”
“下工后想要去酒馆点上一杯清凉的麦酒，可兜里再没有一枚多余的铜子儿么嘛？拼命工作吧！”
“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那些勤劳的、优秀的工人，带着孩子在餐馆里享用美味多汁的肉排，身边还坐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妻子的时候，那些懒惰的、不思上进的家伙，只能饿着肚子，隔着窗户嫉妒你们！”
半兽人们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而李霏顿了顿，掷地有声道：
“在我看来，懒惰与贫穷，没有任何高尚可言。”
“你可以选择当一个懒汉，或者是靠劳动致富的优秀工人。”
“但如果是我的话……不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用双手争取光明的未来！”
“干活吧！劳动吧！让我看到其它的木材厂，因为你们的咆哮而颤抖！”
“嗷！！！”
半兽人们被煽动了，他们瞪着眼，像是一群暴徒，振臂呼号，大口饮掉糖水，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工位上，锯木头的钢锯几乎要迸出火星。
尤淑拉目睹着这一切，不禁捂住胸口：
唔呃——我，我的族人……
而李霏笑吟吟向他走去，亲切道：
“老尤啊，你这段时日辛苦了……”
尤淑拉并不接话，悲怆又怜悯地看着那帮为了给李霏加盖十层别墅而不要命干活的半兽人同胞们。
“我过两天就能加入战争学院了，按照我的待遇标准，是能申请一份免费的序列8晋升秘药的……可惜啊，我是用不上了。”
李霏笑容明媚道：“你用得着吗？”
上一秒还在为族人们而痛心疾首的尤淑拉，面色一改，立刻把同胞抛在了脑后：
“必当贯彻艰苦奋斗精神、落实绩效管理制度。”
他模仿李霏的语调，毫不犹豫地承诺道。
——老人家的思想觉悟就是高哇。
李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眉头一皱，对着刚刚与半兽人握手的右手释放了一发清洁术。
考虑到早上刚从心底冒出来的想法，她太需要一个可靠的，聪明的，能替自己办脏活的手下了。
她决定在尤淑拉身上加注。
……
上午的课程法术百科小姐并未缺席，而收获的不仅有知识，还有梅洛蒂亚老师给自己加的一百学分，理由是在交流赛中夺冠，为班级争光，希望大家能以李霏为榜样，努力修行。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哇。
课后，又数出总额为两万五千金币的金匠券，从克莱恩手中买下了【点石成金手套】；接着去院长办公室，蹭了顿院长餐。
当然，午餐没敢吃得太饱，因为从今天开始，堕落魔女小姐就要为序列7的晋升仪式而努力了。
“从这里开始吧……”
扛着一大桶“防止肚子变大”的药剂，李霏舔了舔嘴唇，如同即将慷慨赴死的刺客，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凛然意志，义无反顾地踏进了秘密花园。
不是自己的那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幸运小恶魔
“人类……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如血残阳下，战败の黑发女人趴在地上，指尖伸向前方，气息奄奄。
过了良久，她才艰难仰起还残留着泪痕的小脸，吃力地匍匐着，向溪边挪动。
方才，李霏赌上了生而为人的尊严，背水一战。
这一战，天昏地暗，水流成河。
可孤军奋战的她，终究还是屈服在了妖精们的魔爪之下，侥幸逃得一命。
终于靠近溪边，李霏直接把脑袋扎进去狂饮。
咕嘟咕嘟咕嘟……
不知是不是错觉，溪水高度下降了些。
流失的体重重又得到补充，李霏喘息着躺平，脸上先是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旋即战后让人心惊肉跳、不忍直视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岂、岂可修。”
李霏不甘地锤击地面，耻辱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人类，一败涂地！
尽管拿出了“虽然千万妖精吾独往矣”的气概，可李霏终究双拳难敌百手，在妖精们前赴后继地攻势下，她起初还能招架一二，并嘴硬地说着“咕，杀……”之类的话，但很快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显然，花魁小姐身体力行地推翻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被梨坏的地”这种谬论。
地梨不坏，只能说明牛不够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一战中她并非一无所获。
李霏低下头，凝视着腹部战败者の耻辱烙印。
勾魂夺魄的刺青像是花苞一样绽放，上面还残留着露珠，带着颓靡又甜腻的美感。
一下午的艰苦修行，把晋升仪式完成了二十分之一。
只要坚持下去，序列7指日可待。
良久，花魁小姐虚弱地站起身，身体还在打颤。
可她已经想通了。
“人类战败，关本魔女小姐什么事？”
李霏呢喃着，一步一晃走向秘密花园出口。
而好不容易安抚好族人的两名妖精首领赶忙飞过来相送。
不愧是搭建出“仙子之环”的秘密花园，妖精们很讲武德，在发现花魁小姐已经开始翻白眼后，并未穷追猛打。
哪怕有少数野性难驯又没排上队的妖精仍在蠢蠢欲动，也都被姐妹们拦下了——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虽然也有七情六欲，但忠诚还是摆在第一位的，真出了人命，必然殃及到主人，她们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最终，在妖精们咬着手帕、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李霏骑上扫帚飞向远空。
……
“呀！你怎么了？”
苏玲儿见到李霏面无血色的模样，惊讶又心疼地凑上前，捧起那张惨白病弱的脸，细细端详。
得益于坚持不辍的适应性训练，加上感度光环的等级停留在Lv10这个层次上，李霏的防御力也在循序渐进提升，哪怕是捉迷藏，也不至于看起来这般病容满面了。
如今冷不丁看到她大病初愈般的模样，苏玲儿也是吓了一跳。
“不碍事。”
虽然腰很软但嘴很硬的李霏面露凝重之色：“修行之路凶险崎岖，偶尔难免要透支潜能……”
“泡个药浴，我给你调理调理吧。”
苏玲儿说完，就去给少夫人准备洗澡水了。
而李霏趁着空档，溜进房间去看了看小雅温。
出生这三天功夫，混血妖精的身高已经长了一公分，尽管还“咿咿呀呀”地不会说话，但看到李霏时总会显得非常开心且亲昵黏人。
夏娃哺乳后就很不负责任地自己飞出去玩儿了，她天生喜动不喜静，独留请了产假的索菲亚“丧偶式育女”，清冷立体的五官被母性与宠溺所占据——市政厅治安队的福利是真滴好，在有了孩子后，哪怕孩子不是自己生的，也能申请产假。
少夫人坐在索菲亚腿上，怀里抱着雅温，像极了一家三口。
索菲亚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像平日里送岳母上学那般，颤抖的指尖轻轻揽住怀中人的腰肢。
直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她才如梦初醒般缩回手，冰冷心脏狂跳不止。
那是受邀前来“小住一些时日”的格蕾丝通知李霏吃晚餐。
以往的晚餐都是在店里解决的，不过考虑到日程安排，花魁小姐与格奈娅夫人商议后决定加大饥饿营销力度，在晋升序列7的这一个月左右时间里，她会和欧若拉一样，不定期去店里上班。
至于会不会导致客人流失，这完全是杞人忧天——试想一下，如果作为客人的你，去夜总会预约最漂亮的陪酒姑娘，结果老板娘告诉你，店里的花魁其实是名牌大学的校花，并且是近来频繁上热搜的那位美貌又有才华的学神级校花，如今正废寝忘食备战考研，无法天天来店里……绝大部分富婆或千金小姐们的反应都是加价预约，狠狠地加价！
想着自己节节攀增的身价，花魁小姐很是愉悦地捧起碗，将加了蛇女鳞片等大量补药的鸡汤一饮而尽。
饭毕，恢复了几分元气的少夫人噔噔噔跑回房，翻出【法师长袍】。
这件新月级装备陪伴李霏的时间并不算长，在与柯瓦的一战中，惨烈战斗不光让李霏遍体鳞伤，法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将这件装备修复后，与【流银】一并转手处理掉，毕竟有了【欢欣之刃】、【守护者法袍】这两件满月级的同类装备。
【碎心】、【力量腰带】、【轻音】也是新月级，但考虑到暂时没有替代品，李霏决定先用着。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
李霏又取出金灿灿的冠军奖牌，点了支烟坐在床头，用指腹摩挲着栩栩如生的白鸽花纹，沉吟不语。
随着袅袅烟气，清晨陡然浮现在脑海中的思路愈发完善。
她想要试试，能不能主动“创造”一项成就出来，顺带着捞波钱。
如果计划顺利，李霏将名利双收，还能得到新的成就，甚至连序列6的职阶订制费用都能凑出来。
失败……似乎……也就损失亿点点道德值？
想到就做，李霏摸出了手机。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呼叫婷宝呼叫婷宝。
悸动战士：？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我搞了个潘多拉魔盒，陪我开箱嘛❤
悸动战士：哪里见？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我洗过澡去你家。
悸动战士：嗯？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去死！对了，卡丽妲姐姐在家嘛？
悸动战士：什、什么？你们竟然瞒着我……
悸动战士：
╯乀
ヘへ
′
﹀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找她有点事啦。等我。
李霏放下手机，把千疮百孔的【法师长袍】，与【流银】、【潘多拉魔盒】还有那枚奖章一并打包好，接着赤足走到澡堂。
格蕾丝与苏玲儿已经泡进汤里了。
由于知画女士不在家，少夫人翻身做主，可以明目张胆邀请别的女孩子来家里住了！
——只可惜，新配方的三明治，得等到明晚才能食用了。
李霏有些遗憾地想着，也缓缓泡进汤里。
虽然一整个下午都在……
可那是修行！
正所谓劳逸结合，高强度修行贴贴之余，适当的放松贴贴也必不可少嘛……
李霏游到两人中间，享受着劳累肌肉被热水浸泡的感觉，添加的药剂也渗入肌肤，竟让她在水汽蒸腾的浴池里感受到丝丝清凉。
苏玲儿忽然捏住少夫人的腰，拍着她肚皮道：
“把那个花纹变出来。”
“诶？这不合适吧……”
少夫人扭捏道。
“快变。”
苏玲儿想起了大小姐临行前的嘱托，不依不饶地拍着李霏的肚子。
终于，由54条精美花纹组成的刺青在白净曼妙的肚皮上浮现。
“天呐……”
苏玲儿捂脸叹息，一脸“大小姐你快回来吧，少夫人没救了”的表情。
格蕾丝咬唇不语，默默垂下头，仿佛被骤然间扣在脑袋上的五十多顶帽子压弯了脖子。
“我、我这是为了修行！”
少夫人理直气壮地解释了晋升仪式这档事，还双手叉腰，无比嚣张地扬言道：“就算知画姐回来了，她也会理解并支持我的。”
……
千里之外，秦知画指尖剑芒乍现，斩碎一扇古墓的大门。
她沐浴在月光下，蹙着眉，捂住自己小腹。
冥冥之中的感应刺激着周身经脉与穴窍，丹田中的真气躁动不休。
“太快了……”
秦知画暗叹着。
按照恩洛斯大陆的境界划分方式，在与李霏相遇前，她晋升到了序列6，并且掌握高级战斗与高级真气，已经有了冲击序列5的资格，就连晋升所需的一应资源、情报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秦知画把重心放在了药剂学上，并没有急于晋升。
不曾想，在踏入以情入道一途后，她的真气修为一路高歌猛进，轻而易举突破到五重天巅峰，其他几项超凡知识境界，也水到渠成地跟着精进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并完成晋升仪式，秦知画完全能直接跨越到序列4！
甚至她怀疑，在没了序列等级的桎梏后，无比精纯活跃的真气有可能直接突破到第六重……高序列，离她如此之近，仿佛触手可及。
可秦知画并不开心，因为这么一来，她就要把大量精力耗费在获取更高级职阶的晋升仪式内容与秘药配方，还有后续的搜集秘药材料、完成晋升仪式等事务上，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伴。
可她甚至连压制修为都难以做到。
毕竟，在将情与法熔于一炉后，李霏就成了秦知画的武道，以往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她，对自身武道有了前所未有的虔诚，只要观想心上人，就等同于在修行，日夜不辍。
秦知画无言抽出剑，一步跨进古墓。
黑暗中，有剑气倒悬而上。
……
“江江江江~”
李霏把黑黄相间的潘多拉魔盒顿在桌上，跃跃欲试道：“要开盲盒了喔！”
这玩意儿她自己一个人当然是不敢开的，免得盒子里跳出来个真·魅魔女皇之类的，把花魁小姐掳走，关进地下室，从此过上暗无天日、无止境生育混血小魅魔的生活。
“搞快点搞快点。”
身着黑色吊带睡裙的白梦婷催促道，莹白双足在身后一晃一晃。
卡丽妲女士坐在一旁，柔顺紫发散落在肩头，丰腴修长的双腿交叠，体态也婀娜多姿，哪儿哪儿都肉乎乎的却很匀称，柔白细腻的腿部肌肤上满是蝇头小字。她安静地看着两人，像是一位慈母，在照料自己可爱的两个女儿，只是眉眼间成熟而妩媚的风情。
“自然女神保佑……”
李霏嘴里念叨着，忐忑紧张地掀开了盒子。
嘎嘎嘎——
密密麻麻的红色生物，扑棱着蝠翼从箱子里飞了出来，各个圆头圆脑的，还发出尖锐放肆的笑声。
卡丽妲面露笑意，一发空间禁锢放出去，让这群红色的小怪物静滞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这都是啥玩意儿？”
李霏愣住了。
从外形上看，这些生物很像死亡阵营序列9的恶魔之子。
只是与教科书上的插图比起来，潘多拉魔盒里飞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色泽更明艳一些，且脑袋体积也被放大了，显得身体很小。
“啧。”
白梦婷怒了努嘴，评价道：“一般。”
李霏稍加思索，旋即“锵”地抽出流银，面露鲨意。
8888金币的高价，就开出来一堆序列9的臭鱼烂虾？
NND，我就知道赌狗BISS！
以后，我再花钱买潘多拉魔盒，我就当场，剁掉婷宝的爪子！
“运气不错。”
卡丽妲适时出声道：“这是幸运小恶魔，除了潘多拉女士的馈赠外，只有极少数折叠空间里有它们存在的痕迹。”
“只要杀死它们，就会有一些小小的惊喜，比如体质增强、法力量提升……甚至有幸运儿当场领悟了更高等级的超凡知识。”
“哎呀。”
李霏顿时转怒为喜，强忍心痛开口道：“见者有份，咱们一人三分之一？”
卡丽妲摇了摇头：
“序列等级越高，它们的价值就越低，但对于中低序列的超凡者而言，这些幸运小恶魔还是挺有用的。”
“所以，它们属于你。”
“那我就不客气啦。”
李霏暗暗松了口气，刚打算砍一个试试，又停下动作，迟疑道：“要不……换个地儿？”
毕竟是别人家，弄得血肉模糊的可不好。
“没关系。”
卡丽妲摆出个“请”的手势。
话音刚落，李霏就提剑戳穿了一只小恶魔。
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鲜血喷涌，死掉的幸运小恶魔变成了一小滩红色粉末。
[你杀死了幸运小恶魔，获得500点经验]
丰厚经验值让李霏心头一跳。
一个序列8的知识序列超凡者，都未必能给自己提供这么多经验！
呜哩呱啦！
李霏欢呼一声，嘎嘎乱杀。
[你杀死了幸运小恶魔，获得500点经验]
[你杀死了幸运小恶魔，获得500点经验，力量+1。]
[你杀死了幸运小恶魔，获得500点经验]
……
五十只小恶魔，让李霏当场升了一级，并且还有额外的1点力量加成。
这就意味着，这玩意儿不光能提供大笔经验值，还有小概率获得额外的惊喜。
——五十只都那么顶，要是有五十万只，本姑娘岂不是能拳打婷宝脚踢妮可，只手镇压克洛伊与海瑟薇，自此天下无敌？
李霏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搞钱的动力更足了。
潘多拉魔盒，好东西！以后得多开。
“看来代言人小姐收获不错。”
卡丽妲笑着，轻轻抚摸身旁的破烂法袍与奖章，委婉提醒道：
“你真的打算拍卖这些么？”
“要知道，陪你并肩作战至破损的装备，无异于‘战友’；而这枚奖牌，则是你的‘荣誉’。”
“交流赛结束没多久，就大张旗鼓地拍卖掉战友与荣誉……可能会招来一些流言蜚语哦。”
而李霏俏皮地眨了眨眼：
“放心吧，卡丽妲姐姐，我已有打算。”
“不过还请姐姐帮我一些忙……”
“具体目的与全盘规划还请允许我卖个关子，不过我相信，这件事会有利于水族馆，乃至洛西布鲁克的公益事业发展。”
以自身信誉为担保，李霏成功与卡丽妲达成了小小的合作。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开眼界
李霏睁开眼，感觉肩头有点沉，并且湿漉漉、热乎乎的，像是有黏人的小狗半夜悄悄爬上床，依偎在主人身边睡觉。
可小狗狗趴在身上，不会有如此温软、香滑、充满弹性的触感。
通过屋顶镜面，李霏将床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黑发美少女正趴在自己肩头呼呼大睡，还像八爪鱼一样夹着自己的jio，四条莹白如玉的腿交织。
李霏安静地垂下脑袋，欣赏好姐妹的睡颜。
她长长的睫毛随着温热鼻息而轻颤，红嘟嘟的唇微张，还拉丝；一侧睡裙肩带不知何时滑落到胳膊上，肩部线条白皙优美。
而绸缎般的秀发被体温捂热，散发出让人舒适的香味。
乖巧，可爱，还有点俏皮。
李霏眼帘颤了颤，在犹豫片刻后，悄悄用唇瓣触碰她额头，又心虚地别过脸。
随着类法术能力发动，腹部刺青浮现，李霏对着天花板的镜面数了数，刚刚好还是54条，一条不多一条不少。
她遗憾地松了口气。
“几点了？”
恰在此时，白梦婷悠悠转醒，湿漉漉的眸子和欲说还休的神态让画风变得涩了起来。
“六点吧……嘶。”
李霏起身，却扯到了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她嫌弃地拍了下白梦婷，自顾自下床，赤足踩着柔软地毯，很快找到一间私人厨房，卡丽妲正在亲手制作早餐招待客人。
“煎蛋要全熟还是半熟？”
卡丽妲没有动用任何魔法，而是凭借娴熟手艺有条不紊地摆弄餐具，充满生活气息，有种贤惠而温柔的人妻气质。
“半熟。”
李霏毫不犹豫道，同时莫名有些心虚。
昨晚你女朋友和我睡了，早上还尽职尽责给我做早餐……好怪哦。
李霏压下思绪，走进去帮忙，一开始还挺正经，但随着李霏转身时不慎带球撞人，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
在眉来眼去间，早餐总算是做好了。
不能算得上丰盛，但仅凭边缘焦脆且闪着油光、内里还是半流体的煎蛋，就足以证明食物的可口程度。
李霏端着独角兽奶，慢条斯理享用亲手烹饪的早餐，感到惬意而放松。
她讨厌做家务，唯独烹饪是例外，偶尔动手做饭对她而言也是一种乐趣，厨艺也马马马虎虎，起码不会造成灾难性后果。
而卡丽妲女士显然与她有着相同爱好。
啪。
白梦婷拉开一罐冰镇可乐，吨吨吨一饮而尽，冰凉汽水冲散了那股子慵懒的倦意，整个人一下精神了不少。
“姐妹，哪有大早上喝冰可乐的。”
李霏捂脸。
虽然已经变成了魔女的形状，可她仍保留着很多人的习惯，早晨一般不会接触太刺激的食物。
啪。
白梦婷又拿出一罐橘子味汽水，满不在乎道：
“我努力修行，不就是为了早上起来就能畅饮冰汽水，还不会闹肚子么？”
“你要么？”
“……要。”
……
“同学们，第一批双学籍的学员名单已经确定了。”
上午的课程迎来尾声，成熟明艳的金发御姐眉眼含笑，捧着一枚银色胸针，走向最中意的那名学生：“而我们班上的李霏同学，也是其中一员。”
“如果还有别的同学对另四系超凡知识感兴趣，也可以向学院递交申请……但切不可贸然做决定，要仔细考虑清楚，这关乎到你们的未来。”
梅洛蒂亚顿了顿，鼓励道：
“李霏，加五十分！”
“希望你在战争学院学习的时候，也能保持如今积极向上的态度，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在响亮掌声中，梅洛蒂亚亲手把战争学院的银色胸针别在了李霏胸前。
与魔法学院那只飞翔的白鸽不同，战争学院的校徽，是交相碰撞的刀与剑，组成“X”形，仅仅看到图案，脑海里就仿佛有铿锵金属碰撞声响起，让人斗志昂扬。
【Ⅳ型战争学徒胸针】
装备评级：星光
属性：力量+2
附魔效果：清洁术（Lv1）……
李霏撇了眼又上升100的财富值，笑容明媚。
众所周知，一年一班的学生有两种，一种是李霏，另一种是别的同学。
后者，来魔法学院是要交学费的；而前者，不光一毛钱学费不用交，每回上课还多多少少能挣点钱。
课后，李霏并未和往常一样去三班门口等人，而是乖巧地跟在金发大姐姐身后。
梅洛蒂亚今天仍旧是短款法袍与长靴的组合，灿灿扎金发扎成马尾，随着长靴落地的脚步声而左右晃动，白皙后颈若隐若现；拧动的腰肢下，法袍也被撑起安产型轮廓；长靴与法袍下摆间是肉乎乎却丝毫不显得臃肿的大腿，被紧绷的半透明肉色丝袜勾勒出长而笔直的线条。
梅洛蒂亚很快察觉到了跟在身后的好学生，不禁回头，翡翠般的瞳孔里带有笑意：
“怎么啦？”
“老、老师，我好像病了……”
李霏摆出难以启齿的模样，红着脸，小声道：“我的肚子上，总会浮现出莫名其妙的花纹……”
“让我看看。”
梅洛蒂亚一惊，关切地凑过去就要替学生检查身体，不过李霏羞怯的表情让她意识到，这种事情不该在众目睽睽下进行。
于是她牵起李霏的手，大步把她带进办公室，“咚”一声关上门。
而李霏熟练地反手锁上门，接着才褪下法袍，咬着下唇提起上衣，露出曼妙雪嫩的腰肢线条。
肚皮嫩白无暇，似乎捶一拳上去，拳印会留很久。
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腹悄然发动，美丽又带着邪性的刺青浮现，好似一株绽放的曼珠沙华。
“嘶……”
只一眼，梅洛蒂亚就判断出，这种花纹并非来源于什么诅咒，又或是稀奇古怪的病症。
这分明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魅纹！
这位教学时干练强势、私下则显得随性又好骗的成熟金发大姐姐，可是最顶级的魅魔研究专家，哪怕在人才济济、群英荟萃的魔法学院内，也没人比她更懂魅魔！包括妮可在内。
事实上，李霏很清楚这一点，她此番前来是探听魅魔下落的，为序列5的晋升仪式做一些准备——如果等到魅纹数量上千再来的话，恐怕师生感情会出现一些问题的吧，嘻嘻。
而梅洛蒂亚在快速做出判断后，唇线紧抿，情绪逐渐低沉。
魅纹的数量，让她心头涌现出酸涩苦闷之意。
第一次有了喜爱的学生，她还是我最喜欢的魅魔……两件快乐的事重叠在一起，又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别担心。”
梅洛蒂亚勉强挤出笑容，用低沉嗓音安慰学生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出于谨慎，梅洛蒂亚还是强打起精神，抽出了一根锋锐银针，沙哑道：
“有点痛，你忍一下。”
显然，她多虑了。
因为疼痛是可以锻炼出抗性的。
李霏在穿越前就能做到胳膊被咬出血却依旧谈笑风生、茶言茶语不断；而近期由于时常遭遇知画女士的扎死穴式家暴，因此对针类武器造成的疼痛也锻炼出了不俗的抗性。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在目睹那根银针刺入肚皮上的花纹后，发出鼻音并抖了抖，还用弦然欲泣、楚楚动人的小眼神盯着梅洛蒂亚，仿佛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针尖一触即分，梅洛蒂亚抽出针后将其送入口中，品尝上面沾染的丝丝血迹。
“是魅魔的味……嗯？竟然不是？”
梅洛蒂亚眉角一挑，显得有些错愕。
纯净也好，混乱也罢，只要♀体内有魅魔血脉，除非微弱到不足百万分之一的程度，否则她都能准确甄别出来。
“我感觉，每次这个花纹浮现，我体内的魔力都会被缓慢抽取……”
李霏仍旧维持着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声提示道：“老师，我是病了，还是中了什么诅咒？”
“稍等。”
梅洛蒂亚挥动魔杖，光怪陆离的法术光芒涌动间，一堆用来检测的法术扔在李霏身上。
——除了长期的、快速且大量的失水导致元气有所亏空外，很健康。
体质检测结果与李霏腹部的刺青数量很是吻合，这让梅洛蒂亚的表情看起来更为失落、苦涩了。
她摸摸李霏的头，声音消沉：
“你……比较健康，没什么大问题。”
李霏：？
意思是还有小问题咯？
啊对了，应该是灵魂损伤后遗症导致的副作用。
李霏很快将小问题抛之脑后，像是松了口气般：“啊，那就好。”
“至于你腹部的……是魅纹。”
梅洛蒂亚说出了自己诊断出的答案：“你应该是觉醒了某种类法术能力，能以持续消耗魔力为代价，让部分身体组织变成魅魔……虽然不清楚这种能力从何而来，但对你有益无害。”
“啊这……我，其实，那个，我……”
当真相被揭晓后，李霏捂嘴，像是刚刚联想到魅纹意味着什么般，显得语无伦次。
她仿佛一位背着女友在橘子风俗店做兼职的公关女郎，穿着大胆且清凉的泳装坐在富婆腿上你侬我侬时，被柏拉图恋爱了十年却只牵过手、日夜期盼着结婚后美好生活的女友抓了现行一般，手忙脚乱地放下衣服，摆出欲言又止、想要解释些什么的表情。
“不必介意。”
梅洛蒂亚强压心头酸涩之意，宽慰道：“你的生活如何……是你的自由，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
李霏似乎没听见梅洛蒂亚的话，嗫嚅道：“我的职阶比较特殊，所以才会……我也不想的。”
她用期盼而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梅洛蒂亚，水汪汪的眸子里仿佛浓缩了千言万语。
——她明明没必要跟我解释的。
——难、难道她……
梅洛蒂亚心头一颤，苦涩之意瞬间被芬芳茶香消弭了大半，翡翠般的瞳孔里闪过怜惜之意，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不该由老师对学生说出的话：
“其实我不在意某些经历……”
——这可是你说的，嘻嘻。
李霏感动地凑过去揽住她，将心比心。
梅洛蒂亚身体一僵，旋即垂下眼帘，有些笨拙地抱住李霏，轻抚她的秀发。
“老师，你怎么那么了解魅魔呀。”
李霏开始切入正题了，功参造化的茶艺施展到极致，声音甜美又带着忐忑与丝丝嗔怪，就如同当初问安妮夫人“你怎么那么会啊”一样。
面对送命题，局势一下子就反客为主。
梅洛蒂亚踌躇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有两个母亲……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魅魔。”
“在我很小的时候，魅魔母亲不告而别了……我想找到她。”
“有什么线索了吗？”
李霏直勾勾看着她，关切询问道：“我也可以帮你的。”
“目前还没有。”
梅洛蒂亚轻轻摇头：“魅魔的行踪过于隐蔽，我也很难找到她们。”
“诶？我还想见见魅魔，和她们交个朋友呢。”
李霏跃跃欲试道：“老师能帮我引见下嘛？”
“很难，我与她们有过约定，不允许擅自把她们的情报透露出去。”
梅洛蒂亚略带歉意道：“你知道的，”
“没关系。”
李霏心中有些失望，脸上却笑容不减，真心实意承诺道：“总之，以后我也会多多留意关于魅魔的消息的，希望能帮到老师。”
“……谢谢。”
梅洛蒂亚心头一暖，嘴角浮现出笑容。
“老师对我那么好，我也想报答老师呀。”
李霏甜甜一笑，让刚才有些低落的气氛很快回暖。
“啊对了。”
李霏笑得有些狡黠：“老师，你也有魅魔血统咯？”
“嗯，怎么了？”
梅洛蒂亚点了点头。
“那……”
李霏指了指她的小腹，意思很明显：
让我康康！
“没、没有啦……”
梅洛蒂亚顿时红了脸，捂住肚子连连摇头。
“诶？不会吧。”
李霏有些狐疑，难以想象如此成熟且有着丰腴迷人好身材的金发御姐竟然没处过对象。
更不用说还是魅魔专家。
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下，梅洛蒂亚红着脸道出实情。
众所周知，召唤魔法与召唤法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前者能创造真正的生命，无法被驱散，比如李霏的妖精女儿们；后者召唤出的，则只是拥有超凡战斗力与一定智能的“工具”，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不会疼痛、不会畏惧于死亡，被【驱散】、【净化】等法术克制，并且召唤持续时间一到，就会化作魔力碎片，烟消云散。
而既然是工具，那么用途就不仅限于战斗。
梅洛蒂亚虽忙于学术与寻亲，至今没有遇到良缘，但她并非淡薄寡欲；事实上，掌握【召唤魅魔】法术的她，能随时随地创造出美貌又妩媚的工具。
而这种工具，虽然拟真度100％，并且绝对服从，但无法留下魅纹。
如此另辟蹊径的召唤法术运用思路，着实让李霏大开眼界。
——老师，我要学召唤魅魔！
在无声的呐喊中，法术百科小姐修炼法术的动力，变得更加充足且充分了。
在一番嬉闹与悄悄话后，梅洛蒂亚忽然想起了什么，翻出一本册子递给李霏，红扑扑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更为艳丽迷人：
“魅纹，除了可以强化法术能力外，也能开发出别的用途，甚至衍化成一种独立的类法术能力。”
“这是魅魔一族的秘术【魅纹重组】……”
李霏好奇地接过册子，稍稍翻看后很快理解了并不复杂的原理。
魅纹本就蕴含着魔力与神秘学意义，而【魅纹重组】这门秘术是通过改变腹部花纹的位置与形状，将杂乱无章的魅纹组合一个完整的神秘学符号，让原本偏安一隅的魔力产生共鸣，从而赋予魅魔某种特殊能力。
梅洛蒂亚虽然使用过召唤工具，身体被开发得很成熟，可心灵层面还属于恋爱经验为零的黄花大闺女，腹部一条魅纹都没有，显然是用不上这一秘术的。
但李霏用得上。
她翻开册子，每一页都有配图，图中是千娇百媚的魅魔模特，向阅读者展示腹部由大量魅纹构成的、已经塑造成型的神秘学符号，精美妖异，活色生香。
【容器】、【敏感】、【奴隶】、【深度融化】、【发光】、【费洛蒙】……
有一些神秘学符号，仅仅从名称就能让人感受到罪孽的美好、糜烂的妖艳。
离开办公室后，李霏郑重其事地收好秘术图册，步履匆匆，眼中闪烁着求道者般坚定的光芒。
她迫不及待要进行下一场修炼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27
李霏抱腿缩在沙发一角，聚精会神地翻看着【魅纹重组】秘术图册。
这门秘术的修行难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主要考验魅魔的意志力。
根据描述，魅纹在肚皮上浮现后，想要挪动方位、改变外形并不容易，除了必要的仪式、药物辅助外，恰当的时机也必不可少。
只有趁着魅纹最不稳定的时候，集中精神，用灵魂沟通魅纹里的魔力，方能如愿扭转其形态。
那么问题来了：
魅纹什么时候最不稳定？
答案给魅纹“充能”的时候。
难度就相当于贴贴的时候打名为农药的手游，既要对前者保持一定热情，维持饱满欢快的精神状态，又要保证手游里能超神晋级。
对意志力的考验，不可谓不大。
“嗯，多试几次，总能成功的……”
李霏嘀咕着，牢牢记住不同神秘学符文的作用，左思右想，很难做出取舍。
毕竟改变花纹本身就已经比较困难了，一旦组成稳定、完整的神秘学符文，就更加难以修改。
“嗯？”
忽然，她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盯末页的一行注释：
除非有皇族血统，否则神秘学符文成型后极难更改，请谨慎选择。
“嘶……我这类法术能力可不是变身魅魔，而是变身魅魔女皇呀……”
逐字逐句看完图册，李霏整个人放松下来，翘起嘴角。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魅纹应该可以想怎么重组就怎么重组。
甚至，还能借此钓鱼，把神出鬼没的魅魔小姐们给钓出来……
忽然，脚步声传来，李霏赶紧收敛笑容，端正坐姿，摆出一副凝重的模样。
“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么。”
安妮夫人端着餐盘走来，里面是泡芙与红茶。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这位娇小柔美的金发人妻脸上已经找不出凄苦憔悴之色，转而挂着甜蜜幸福的笑；着装仍然保守素雅，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夏天都要穿着长袖，把胳膊捂得严严实实。
她盘着秀发，修身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窈窕柔软的身段，蕾丝镂空短袖显得轻盈而优雅，柳条般的胳膊白嫩纤细；裙摆及膝，浅灰色丝袜包裹住紧致秀气的小腿。
“我……”
李霏嗫嚅着唇，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欲言又止。
“慢慢说，不急。”
安妮夫人把餐盘放在茶几上，关切地坐在李霏身旁，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牵起她的手，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和女儿年龄相仿的恋人，水蓝色眸子里洋溢着母性与怜爱的柔光。
“我、我……我背叛了你。”
李霏深深垂下头，语气里带着哭腔。
“……”
安妮夫人心脏一阵收缩，冰冷恐惧感涌上心头。
她早有预感，也早有准备，如今终究是证实了。
可面对坦白，安妮心里除了丝丝缕缕的酸苦外，更多的是患得患失的担忧，并没有多少愤怒与嫉妒。
因为李霏太完美了，自卑与压力时刻困扰着她，作为有过婚姻经历、独自把女儿抚养大的单亲妈妈，她也尝过人情冷暖，实在无法忽视地位、身份、收入等各方面鸿沟般的差距。
安妮夫人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对她好。
可如今，命运再一次向她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么？
——不过我仍要感谢你，自然女神，让我体验过如此美好的梦境……
心脏在痉挛，安妮夫人眼眶发热，攥紧李霏的手，努力不让泪水掉落。
“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哭唧唧的道歉，安妮夫人竭力压制住情绪，带着颤音道：
“是格蕾丝么……”
“嗯。”
李霏点点头，又摇摇头。
吱——
安妮夫人并没有看到李霏的动作，在骤然响起的耳鸣声中，她又一次体会到了万念俱灰的感受。
随着心脏的绞痛，安妮夫人强撑着身子，任由泪水从眼角落下，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道：
“她是个好姑娘……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年龄和你一样大……你们在一起，很好，很好……”
说着说着，安妮夫人沉默了下来，掩面缀泣。
——以后还能见面吗？
——能以友人的方式相处吗？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安妮夫人颤抖着，紧紧咬住牙齿，不让自己说出毫无尊严且会让李霏觉得困扰的话。
她想要放手，给李霏自由。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霏却把安妮夫人心中的话说出了口，声音里满是央求之意。
笼罩于心湖之上、漫无边际的阴云豁然被撕开一条缝隙。
安妮夫人愕然抬头，哪怕隔着朦胧泪眼，她也能感受到李霏眼神中的温度。
——她，不是想和我分手？
喜悦，不可避免地在安妮夫人心头涌现。
李霏也有点懵。
我只不过是想诚实点，趁着莉莉丝外出修行的功夫，在魅纹数量暴涨之前交代问题，你咋搞得像要分手一样？
好女人哇！竟然以为感情是道单选题……
李霏快速揣摩出了安妮夫人的心思，并开始随机应变。
“在维拉尼安的那场灾难中，我被迫成为了魔女……”
“后来，我又莫名觉醒了关于魅魔的能力……”
“魔女与魅魔的邪恶本能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我……”
李霏悲伤诉说着自己的不幸遭遇：“我本以为，我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克服问题，所以一直瞒着你……”
“我不想那样的，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李霏悲鸣着摇头，缀泣道。
安妮夫人愣愣望着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霏与别的女孩子发生的事情，让她酸涩、失落，可在这些情绪之外，她竟还有几分罪恶的、禁忌的庆幸感。
她不再完美。
她也会犯错，也会惶恐，也会不安。
她需要我的陪伴与帮助。
面对楚楚可怜、仓皇无助的泪颜，安妮夫人内心的自卑感，一扫而空。
于是，温暖而坚定的怀抱打断了李霏的话。
“没事的。”
安妮夫人拭去李霏的泪痕，心疼而深切地注视着与女儿差不多年纪、哭得梨花带雨的恋人，温声呢喃道：“我理解你的痛苦与悲伤……但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不必害怕，不必担忧，一切都会好的。”
柴刀-1。
“可、可是……”
李霏依恋又不安地抽泣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只能在魔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让别人发现了，可能会连累到你……”
“不行，不能这样。”
一边说着，她一边挣扎，试图脱离安妮夫人的怀抱。
当然，掌握中级斗气、拥有破街战斗力的魔女小姐，被孱弱的文学人妻轻而易举地制住，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那就不要让别人发现，保护好自己。”
安妮夫人感动又心疼地抱住她，坚定不移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可、可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李霏弱弱补充道：“还有，在维拉尼安，知画姐险些为我而死，我以为自己也死定了，所以，答应了她的婚约，现在她是我未婚妻……”
安妮夫人沉默片刻，忽然想把她推开。
片刻后，她叹息着，轻抚那张挂满泪痕、我见犹怜的面庞，挤出苦涩的笑容：“我会接受全部的你。”
“安妮老师对我真好。”
最终，李霏被攻略了，感动地抱住她。
“本该如此。”
安妮夫人用五指梳着李霏的发丝，情真意切道。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可在心心相印的温存下，体温持续升高，心跳不断加速。
致命的魅力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如同张牙舞爪的小兽，冲撞情绪大起大落后的柔软心房。
“那……”
李霏悄悄抬起头，眸光如秋水，提出了有亿点点得寸进尺地要求：“安妮老师，能不能帮助我修行呀？”
雪嫩的爪子，也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温柔妇人的手背上，食指与拇指在婚戒上不断摩挲。
气氛，挠儿地一下就上来了。
……
【魅纹重组】的修行有些波折，但结果还算理想。
虽然一开始，李霏过于投入，对秘术的修行始终不得要领。
但最终，在柔弱人妻耐心又体贴的配合下，她总算掌握了窍门。
年上女教师枕在女学生的肩头，水蓝瞳孔中温情脉脉，轻抚李霏的肚皮。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有毒药在盛开，鲜活又妖媚的花纹像是飞舞的蛇，散发出勾人心魄的魅力。
“哪一条……是我的？”
安妮夫人忽然抬起头，原本温和清丽的嗓音此刻有些沙哑，有种烟嗓的感觉。
而平日里总是规规矩矩盘起的金发，此刻也蓬松而凌乱，像是乱了毛的猫；肌肤泛着红，湿漉漉的眸子里流淌着独属于成熟女性的温柔与妩媚。
——送命题。
李霏无暇欣赏安妮夫人的魅力，不敢有片刻犹豫，随意指了一条，用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信誓旦旦道：
“这个！”
当指向那条魅纹的那一刻，李霏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冥冥之中看到了千里之外有剑光冲天而上，清冷剑芒让她周身死穴都在发寒。
——为啥会出现幻觉？一定是想念知画姐了，呜呜呜，我真的爱她。
李霏狐疑地思索着，甚至没留意到道德值跌落到-27。
而安妮夫人凝视着那条属于秦知画的魅纹，用指尖在上面摩挲，最终闭上眼，将肚皮揪起，用深深牙印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李霏抖了抖，信手翻开床边的纸稿，发现《斗破青空》的剧情已经写到阿尔托莉雅晋升“斗师”，在寻找青莲地心火了。
得益于超高智力，李霏根据每页字数与稿纸厚度，快速心算出安妮夫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写了差不多五十万字，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日更两万字，人妻码字姬，恐怖如斯！
李霏扬了扬手中稿纸，笑眯眯道：
“安妮老师，我觉得……发售第一册小说的存稿量，已经绰绰有余了呢。”
……
清晨，李霏轻手轻脚掀开苏玲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再一转头，与那双静静看着自己的青空色双眸对视。
“早安，格蕾丝小姐。”
李霏轻声问候着，接着与她一并下了床，并未惊醒苏玲儿。
不得不说，年长人妻女教师の午后红茶与夜宵三明治，治愈了魔女小姐在秘密花园那场惨烈大战后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气色好了不少。
显然，在不知不觉间，李霏已经成长到了在小规模、低烈度战斗中甚至能回血的程度。
这也充分证明了战争学院教学理念的正确性，只有实战才是最磨练一个人能力的。
李霏坐在餐桌前，“啪”地打开红罐可乐，吨吨吨一饮而尽，又酣畅淋漓地嗦起面汤里有双倍葱花与蛇女鳞片的面条。
什么？为什么没有蓝罐的？
洁厕灵当然应该和香菜一起倒进下水道啦，嘻嘻。
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李霏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随手翻开报刊，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关于自己的报道。
《震惊！法术百科小姐竟公开出售自己的无价之宝！》
显然，卡丽妲女士办事相当高效，把李霏打算公开拍卖奖章与装备一事透露了出去。
要知道，在恩洛斯大陆的文化与价值观念中，装备是最亲密的战友，而荣誉也不容亵渎。
不仅如此，超凡者们每次挑选装备都会慎而又慎，且一般在晋升下一个序列等级时才会搜集更高阶的新装备，那么被淘汰的低阶装备所能售卖的价格，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就导致，除了少部分独立特行之辈，大部分超凡者们除非特别窘迫，否则通常会将陪伴自己战斗过的装备精心收藏起来，轻易不会售卖。
就算打算出售，那也是悄悄的，并为此感到惭愧与不舍。
而作为洛西布鲁克的荣誉市民、被人们交口称赞的绝岛天使、魔法学院的新星法术百科小姐，竟然在夺冠后不久，就公然售卖掉“战友”与“荣誉”。
这种行为虽然不至于受到正面指责，但一些流言蜚语是少不了的。
这就是正面形象的坏处了——人们会对你有很高的道德标准，只要有些举动不符合这种标准，就会招致非议与诟病。
李霏对此早有预料。
格蕾丝默默看了眼报道，立刻开始思索自己有哪些装备可以售卖，打算用行动支持李霏。
“不要胡思乱想哦。”
已经能通过细微表情变化推断出扑克脸小姐心思的李霏哑然，她卷起报纸，轻轻敲了下格蕾丝的额头：“我可是很爱惜自己名声的呢。”
格蕾丝放下心来，安静地继续享用早餐。
“拉姆。”
李霏把粉发小妖精揽入怀中，亲昵地蹭了蹭，询问道：“现在你有多少个妹妹了？”
经历过惨烈大战，李霏意识到，野花只能偶尔摘，否则会有不详。
“一百九十六个。”
拉姆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显然对家庭成员的数量了然于心。
正所谓长姐如母，拉姆一直很关心自己的妹妹们，每晚睡觉前都要替第二天出生的妖精们想好姓名——考虑到如今每天增加六个的妖精数量以及管生不管养、甚至还要女儿们反向照顾的、不负责任的母亲，拉姆的操心程度可想而知。
“说起来……我好像是个很失职的母亲呢，有的孩子，降生以来甚至都没见过我。”
李霏满面愁容，略带惭愧道：“缺乏母爱可不利于孩子们的成长，所以这几天，我打算好好陪伴女儿们……”
她转过头，对一旁艳丽成熟的紫发妖精吩咐道：
“萨莎，最近几天，你每天和拉姆去一趟维拉尼安吧，把我的女儿们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她们……”
“当然，太多了吃不消……咳咳，照顾不过来，每次就带三十……五十个吧！”
在小妖精点头后，李霏慈眉善目地反省道：
“以前，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妈妈；但现在醒悟还不算晚，我要狠狠弥补自己的过失，把本该属于孩子们的母爱还给她们。”
格蕾丝小姐默默放下碗筷。
这早餐，她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洛西布鲁克橘子指南
巨蟒紧紧绞住李霏，喷吐猩红蛇信，要将她一口吞下。
“RUA！”
李霏竭力挣扎，欲要斩杀凶兽，却始终无法挣脱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血盆大口靠近自己，扑面甜腥味让她全身发软。
床榻上，病容满面、苍白憔悴的黑发女人从噩梦中惊醒。
上方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天花板，身下是温润又带着凉意的坚硬玉床。
——发生了啥？
李霏浑浑噩噩地扭动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一条深青色蛇尾层层交叠着缠住自己，上面的鳞片如珠玉般光洁优美；尾形宽厚匀称，且至少有四米长，硬是将身材颀长的花魁小姐裹成了老北京鸡肉卷。
鳞片的触感像是撒了蜂蜜的镜面，光滑又黏腻，还有点凉；层层鳞片下是紧致而柔韧的尾巴肉，哪怕是软趴趴的放松状态，也能感受到惊人弹性。
——我难道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给生擒了嘛？咕杀……
李霏瞳孔地震，下意识就要鼓荡斗气跑路，好在她及时转过脑袋，看到了波浪般的蓝黑色卷发。
而被浓密秀发半掩着的，则是一张成熟迷人的面庞，上面写满了倦意，颓靡而妖媚，却又掺杂了丝丝母性。
“你醒啦。”
蛇女公关黛莎眼帘半阖，独属于蛇类的明黄色竖瞳里温情与冷漠并存。
她撩起掩盖了半张脸的长发，丰润红唇轻启间，分岔蛇信掠过花魁小姐没有血色的面颊，娇嫩而湿漉漉的触感让花魁小姐抖了抖。
“早，达令。”
慵懒声线中，李霏清醒了。
……
李霏站在落地镜前，凝视着肚皮上纠缠交织的408条花纹。
这是她一周苦修的成果。
她拍拍肚皮，憔悴面容也掩盖不住那份喜悦。
只要能保持每天1/20的仪式完成进度，那么自己能在两周之内晋升序列7！
除了有点费水外，没什么不好的。
别人喝水吨吨吨那是拟声词，花魁小姐这一周，是真的喝了一吨水！还不算大量的补汤、冰阔落！若非超凡者的体质，恐怕没两天就香消玉殒了。
除此之外，她这两天开始做噩梦，梦境里除了被兽耳娘生擒、被妖精生擒、被魔女生擒之类的剧情外，还总能看到惊鸿一瞥的剑光，伴随周身死穴隐隐作痛。
“来，吃饭。”
黛莎柔和的呼唤声传来，李霏闻言乖巧地凑了过去。
这里是蛇女窝，除了黛莎以外，还有十三名蛇女。
她们用餐时并没有桌椅，而是席地围坐成一圈，分享彼此的食物，修长又灵活的蛇尾取餐很方便。
“怕你吃不惯，给你准备了热汤和面包。”
黛莎将一瓦罐热汤与涂满了果酱的面包递给李霏。
这就体现出成熟年上女性的好了，体贴细腻会疼人——这里要点名批评格蕾丝小姐，每回都要李霏反过来替她涂眼药水！
“谢谢黛莎姐姐。”
李霏甜甜道谢，斜坐着依偎在她身上享用早餐。
而蛇女们则在享用五花八门的刺身。
她们喜欢生食，但毕竟是文明种族，所以不会做出那种抱着兔子啃得血呼啦，或者生羊生牛一口吞那种事，她们把新鲜的肉类与海鲜切片制作成刺身，蘸了酱油后再用分岔蛇信卷入口中，动作温吞而优雅。
咔嚓、咔嚓、咔嚓……
在十几双竖瞳的温柔注视下，李霏像是兔子啃萝卜一样，小口啃掉蛇女鳞片天妇罗，作为早餐的收尾。
“饱了么？”
黛莎的声音仍旧温吞如水，有种慵懒到骨子里的颓靡感，并以此为基底，把属于魔女、蛇女与公关的媚，与和煦又体贴的天性巧妙调和在了一起。
“嗯嗯。”
花魁小姐点头。
“那……下次还来做客么？这次好像有些招待不周呢。”
黛莎略带歉意道：“早餐过于简陋了，也没有适合人类的软床……”
“一定会再来的！”
李霏毫不犹豫承诺道。
蛇女姐姐们各个花容月貌，身材曼妙，尤其是黛莎，她或许不是最富有的，也并非自美貌的，但绝对是最大的！有容乃大的大！
除此之外，长而有力的蛇尾，带分叉的灵巧蛇信也是毋庸置疑的加分项，如果将来花魁小姐要写一本《洛西布鲁克橘子指南》，蛇女必然是五星好评。
——加油呀，身为人类的大姐姐们！
李霏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儿，忽然黛莎碰了碰她的肚子。
她好奇地低下头，却是黛莎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罐朱砂，湿漉漉的指尖卷起殷红颜料，在属于她的魅纹上留下一条印记。
“忽然就想这么做了呢。”
黛莎眨了眨眼，突如其来的狡黠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像是尘封多年的珍珠忽然绽放光华。
别的蛇女也拖曳着蛇尾“游”过来，用蛇信、蛇尾或手指勾起朱砂，在她的小腹上涂涂画画，覆盖属于自己的魅纹。
把花魁小姐的肚皮当成卡丽妲女士那双匀称有肉的大长腿了属于是。
最终，欲拒还迎的花魁小姐带上了作为赠礼的十四枚蛇女鳞片与她们道别。
……
课堂上，李霏托着腮帮子，在倦意下摇摇晃晃。
咚！
终于，她没撑住，额头磕在桌子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
——糟糕，好学生人设要崩！
李霏一下子清醒了，张口欲言，就听到梅洛蒂亚关切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李霏同学，没事吧？需不需要让生命系导师替你治疗一下？”
“啊，没事。”
李霏摇摇头，轻笑一声：“区区灵魂受损的后遗症罢了。”
绝岛天使小姐在维拉尼安舍己救人的壮举至少在魔法学院内，称得上人尽皆知，同学们静静注视着李霏那我见犹怜的病弱面容，不仅肃然起敬。
都被灵魂损伤折磨得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了，还能坚持来上课！
这是种什么样的精神？
大概，这就是法术百科小姐为什么总会把“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放在嘴边了吧。
他们并不清楚，李霏能有今日成就，除了卷王精神外，还有九十分靠系统小姐，剩下九百分靠援。
“同学们，我并不推荐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修行，毕竟那样可能会导致非常可怕的后果。”
梅洛蒂亚的脸上满是关怀之色：“但，灵魂损伤是很难修复的，尤其对于中低序列的超凡者而言。”
“我想，李霏同学的毅力与意志值得我们学习。”
“李霏，加五十分！”
掌声响起，李霏唇线紧抿，表情在谦虚中又带着困惑。
不是吧老师？
上课打瞌睡也能加分？
斯内普看了会沉默，哈利波特看了会流泪。
你……做得好哇！
李霏挺直了腰，胸前的特招生胸针更鲜艳了。
课后，女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李霏游刃有余地应对，几分钟后道别，独自走向院长办公室。
眼见里面没人，李霏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候。
一杯茶还未见底，知性典雅的灰发女人就推门而入，她闲庭信步走向办公桌，不疾不徐道：“李霏同学，有什么事要汇报么？”
“有。”
李霏吃吃笑着走上前，随意抽出一张空白表格，涂涂改改后，崭新的《结婚申请表格》出炉。
特招生小姐在配偶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指了指空白处：
“院长阁下……能不能在这里签个字呢？”
“嗯……我考虑考虑。”
妮可落座后悠悠把表格折起，收入怀中。
而李霏趁势跨坐在她腿上，胳膊揽住她的脖颈，在妮可耳边气吐如兰道：
“那……要不要做个婚前体检呀。”
“也好。”
妮可眉眼含笑：“刚好采购了新的红茶。”
在母女间温馨日常后，李霏边系扣子边询问道：
“妈妈，我的黄金级胸针什么时候能下来呀？”
“还要一些时日。”
妮可用手绢擦了擦嘴，意犹未尽道：“毕竟，入学两个月就晋升为黄金级学员的案例非常罕见。”
“好吧。”
李霏耸了耸肩：“我要兑换10克深海碎钻。”
这几天魔女小姐的生活非常充实，除了紧锣密鼓完成晋升仪式外，她还去了趟战争学院，以特招生权限兑换了一瓶序列8的【调度官】秘药，用来拉拢尤淑拉。
晋升【调度官】需要掌握战斗与贵族双系超凡知识——老家伙毕竟是征服了一方折叠空间的狠人，他能走双系路线李霏并不意外，只是她本以为尤淑拉会选择战斗与战争的。
除此之外，秘药所需素材也在有条不紊地搜集中。
靠着人脉与金钱，素材已经几乎搜集完毕，蛇女鳞片更是在今天早上获得了超量份额，只差最后的深海碎钻，这是种比较稀有的一时半会儿买不到，用魔女积分和财富值兑换又舍不得，李霏打算动用学分。
“打算布置仪式？还是要晋升序列7了？”
妮可掌心向上摊开，一个小巧而不断旋转的空间截面浮现，她伸手进去掏了掏，取出一粒被精准切割成十克的深蓝色钻石：
“喏，每克45学分，你的学分还剩5315。”
“快要序列7了，职阶保密。”
李霏双手接过钻石，小心翼翼塞进知画女士给她织的锦囊里，心跳不自觉加快。
最后一味素材集齐，序列7，只是时间问题了。
得加把劲！
为了以更饱满的姿态冲击序列7，李霏凑过去，双手挽住妮可女士，胸口贴着她的手臂，身体晃来晃去，用娇滴滴的声音暗示道：
“内、内个……我感觉自己最近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之前被尤淑拉毒打后，妮可喂了她一滴生命之水，那种体内生机勃发、恨不能贴一百个的感觉，让她至今仍记忆犹新。
妮可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生命之水第一次饮用才会有延寿、改善体质的效果，如果只是为了补水而使用的话，未免过于浪费了。”
院长阁下在补水二字上加了重音，显然对李霏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心知肚明——灵魂损伤后遗症瞒得过别人，却忽悠不住她。
“哼。”
虽然妮可妈妈说得很有道理，但李霏还是扁了扁嘴，赌气地偏过头。
事实上，素来很有分寸感的花魁小姐并没有真的打算直接索要如此珍贵的东西，她只是想撒个娇，等妮可来哄她，好好感受下母爱。
妮可笑而不语，变戏法似的取出两只小巧的酒杯，放在办公桌上。
接着，她又拎起一个看起来粗犷且很有岁月感的酒壶，慢条斯理地给酒杯斟满。
这是交流赛中，以“法娘组是否能夺冠”为赌约，从战争学院院长巴雷特手中赢来的珍藏。
“这不就是白开水吗？”
李霏瞥了眼清澈透明的酒液，又凑上去嗅了嗅，闻不到半点酒味。
“锁住酒香，可是一门高深而精巧的手艺。”
妮可轻笑道：“要试试么？”
“诶？可我发誓滴酒不沾的耶……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哦？”
妮可眉角一挑。
“交杯酒。”
李霏端起酒杯，笑靥如花。
“你呀……总能想出点新花样。”
妮可眼中笑意更甚，饶有兴致地端起酒，素白指尖温柔地从李霏臂弯间穿插而过。
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威严崇高的院长室内，成熟美丽的院长大人与未成年的学生饮下了交杯酒。
轰！
酒入喉，酒香炸开，李霏觉得自己饮下的不是酒，而是滚烫岩浆，炽盛热量在体内沸腾，她一时间汗如雨下，全身肌肤都在发红。
缓速旋转的斗气涡流也本能地开始加速运转，发出轰鸣之声，滚滚真气化作眼中精芒，直欲撕裂虚空。
一杯酒下肚，李霏永久性增加了5％的爆发力，3点力量，1点体质，斗气转速更是一举冲破关隘，提升到每秒七十转。
“嘶……这，这是什么酒呀？”
李霏口鼻中冒着滚烫气息，愕然询问道。
知画女士精心准备的秘方，才把熔炉斗气的极限转速拔高五转，这一杯酒，直接翻倍？
“喝了明白。”
妮可答道。
“好酒！好名字！”
李霏双手举杯，垂下脑袋，掷地有声道：“请务必再给我一杯。”
妮可并未吝啬，又给她满上，可这一回没有属性增益了。
“呵——”
李霏吐出一口热气，觉得自己的体温起码飙升到了五十度。
“好了，不可贪杯。”
妮可收回酒壶，温声道。
“嗯嗯。”
感受着体内的充沛精力与砰然作响的心跳声，李霏蠢蠢欲动地望了眼窗外，打算开溜。
然而妮可却将一叠报刊摊放在桌上，和颜悦色道：
“听闻……你打算售卖奖章？”
酒意有些上头的李霏瞄了眼报道上的内容：
法术百科小姐竟然公开拍卖装备与奖章，这是怎么回事呢？魔法学院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可魔法学院的新生代天才，竟在交流赛后不久就要拍卖装备与奖章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大家可能会很惊讶，法术百科小姐怎么会公开拍卖装备与奖章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这就是关于法术百科小姐公开拍卖装备与奖章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投稿给小编一起讨论哦！
与此同时，妮可的声音悠悠传到耳边：
“交流赛结束没几天，夺魁者就打算卖掉‘战友’与‘荣耀’……这导致一些人忍不住质疑魔法学院的制度问题，竟让如此优秀的学员窘迫至此呢。”
灰发美人的笑容隐隐有了和善的迹象。
显然，如果花魁小姐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话，恐怕院长阁下就要先礼后兵、大义灭亲了。
李霏一下子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保证道：
“放心吧，到时候我自有办法，绝不会让母校蒙羞！”
“很好。”
妮可阁下点了点头。
……
走出院长办公室后，李霏身上仍在冒汗，热流在四肢百骸间涌动，每个毛孔都在溢出热量。
她扛起寄存在校门口的桶装药剂，跨上飞行扫帚，头也不回地飞向别人家的秘密花园。
——兀那妖精，再与你们花魁姐姐大战八百回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吾与婷宝孰美?
湿漉漉的少夫人趴在竹席上，眯着眼，任由苏玲儿的指尖插入秀发按摩头皮，像是被撸的小奶狗一般，发出哼哼唧唧的鼻音。
“今天要试试新的穴位。”
苏玲儿提醒道：“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哦。”
“嗯？”
李霏警觉地转过头。
“按摩这个穴窍，对身体有好处……就是，身体亏空的话，按摩时会比较痛。”
苏玲儿轻轻戳着她的背。
“哈？我身体好着呢，给我狠狠地按！”
李霏硬气道。
嗷——
话音未落，李霏发出悲鸣。
泪，漏了出来。
格蕾丝默默捂脸。
之前这一周，李霏腹部花纹数量每天会增加五十条左右，但今天好像是喝了假酒，傍晚回家的时候摇摇欲坠、面如金纸，身上还有浓郁花香。
格蕾丝与莉莉丝架着她黏哒哒的手臂，送进浴池一看，嚯！
比正常进度还多了三十条！
而且有严重的脱水症状，格蕾丝稍不留神，浴池里热腾腾香喷喷的美少女洗澡水，就被她喝得水平面下降了一厘米。
就算是超凡者，也难免会伤及元气。
好在，仪式完成度近半了……
格蕾丝幽幽叹息，等李霏被翻面，才取出强力清洁药剂，无言刷洗肚皮上被蛇女们留下的歪七扭八的朱砂痕迹。
……
出浴后，李霏喝了一锅蛇女鳞片汤，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时间不早了啊……”
瞥了眼挂钟，李霏悠悠开始穿衣打扮，为晚上的拍卖会做准备。
她挑了件得体而优雅的粉色无袖晚礼裙，在拉姆将卡丽妲女士赠送的昂贵项链递来时，李霏稍作犹豫，拒绝了，并对拉姆耳语几句。
片刻后，拉姆从女仆小姐那儿借来一条好看又廉价的月牙形透明吊坠，又将长发束成马尾，露出雪白无暇的后颈。
李霏回眸，欣赏起落地镜中倾国倾城的美人。
面容病弱却不失灵气，双眸似星辰，顾盼生辉。
贴身剪裁的裙腰勾勒出曼妙窈窕的腰线，偏向米色的浅粉裙袂将肌肤映衬的更为娇俏水润。
大场腿与精致锁骨都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可看似保守的设计下却不乏心机，莹白如玉的脚踝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水嫩肩头盈盈一握，看起来清纯又勾人。
李霏展颜而笑，轻轻提起一侧裙摆，做了个因有些不标准而显得充满活泼俏皮少女感的淑女礼节：
“晚上好，卡丽妲姐姐。”
“晚好。”
水族馆内，身着黑色晚礼裙的卡丽妲赞叹道：“每当我以为‘这个女孩儿已经美到无与伦比’的时候，你总能让我再一次感到惊艳。”
——美么？道德值换的。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又亲昵地凑上前，文绉绉耳语道：
“那……吾与婷宝孰美？”
“难以分辨呢。”
卡丽妲浅笑着回应。
“诶？”
李霏鼓了鼓脸。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问她类似问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最诚挚的语气说出标准答案：
“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
比起真诚，花言巧语更能让女孩子开心，不是么？
“毕竟……你除了美，还有很多深深吸引着我的特质，这让我无法做出中肯且客观的判断呢。”
卡丽妲略显苦恼道。
“嗨呀，不要这么说婷宝啦，她不是那种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人啦，她只是别的优点不太明显。”
乳了波婷宝，李霏愉悦地挽住卡丽妲胳膊，两人言笑晏晏，穿梭过人流，走向水族馆内的会堂。
水族馆内的会堂本就有充当拍卖厅的功能，主要用来不定期拍卖一些水族特产，比如人鱼小姐姐、章鱼娘小姐姐、水元素小姐姐……
但今天，代言人小姐的法师长袍（破损）、流银与奖章也被加入了拍卖品序列中。
“所以，真的考虑好怎么面对一些流言蜚语了么？”
卡丽妲好奇询问道。
她很清楚，李霏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不太可能为了少许利益做一些可能招致非议之事，因此，李霏请求她联系在市政厅负责掌管“文化”与“宣传”的朋友，宣扬法术百科小姐欲要公开叫卖装备之事，而非掩盖消息，这让卡丽妲感到诧异。
“嗯哼。”
李霏点了点头，与卡丽妲联袂走进拍卖厅。
地毯、墙壁都是水蓝色，连吊灯都散发着海水般的莹蓝光芒，在拍卖厅内摇曳，耳边还有隐隐绰绰的海浪声，很符合水族馆的主题。
她一眼扫过会场，坐席上除了穿着体面的绅士与戴着名贵珠宝的千金小姐们外，还有不少平民游客——今晚特意开放了拍卖厅，只要买票进了水族馆，都能随意旁观或参与这场拍卖会。
李霏甚至看到了一些眼熟的人影，比如魔法学院的同窗，又比如考威尔两口子，还有秦知画的恩师、花魁小姐的常客，也就是玛格丽特那只涩狐狸。
显然，这里有不少人是专门冲着拍卖会来的，一些蠢蠢欲动的报刊编辑，在李霏刚一入场就把目光牢牢锁定了她，厚厚眼镜也无法遮挡双眼中兴奋而火热的光芒。
李霏面色不改，从容进场。
自己在交流赛尘埃落定没几天，就要拍卖“战友”与“荣耀”一事，说是污点未免有些夸张，可多少有损于形象，类似于“女明星抽华子”，在洛西布鲁克内不能说炒得沸沸扬扬，但也算溅起了不小的水花，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论是人尽皆知的正面人物做出了不那么体面的举动，又或是对权威学府的教育体制评头论足、阴阳怪气，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话题。
她当然清楚这一点，毕竟闻名遐迩的五道口理工学院、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都快被很多人评为行走的五十万输出基地了。
对考威尔夫妻与克莱恩点头致意后，李霏直接在玛格丽特右手边的位置坐下，顺手摸上金灿灿、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感受着蓬松柔顺的毛发手感，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人考威尔带老婆逛水族馆很正常，你克莱恩凑什么热闹……
“好久不见，玛格丽特大师。”
卡丽妲显然与玛格丽特相识，打了声招呼后，视线在李霏的手上停留片刻，笑吟吟坐在狐狸的左边。
就这样，两名有着高挑、妖娆好身材的人类女性，把弱小、可怜、无助的金发兽耳小萝莉包夹在中间，呼之欲出的人心很好地阻隔了旁人的视线。
“最近，秦澜还向你求助过么？”
撸狐狸撸出经验的花魁小姐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捻动着温暖柔软的尾巴根，用气音对着粉色耳孔询问道。
尾巴被拿捏后，小狐狸腰杆崩直，软趴趴的狐耳直立而起，带着颤音，结结巴巴道：
“没、没有……她似、似乎放、放弃了……秦家，可能……可能会……派人过来。”
“很好。”
李霏翘起嘴角。
虽然分家了，不过花魁小姐还是很在意家庭的，自始至终对雍容华贵、眼高于顶的嫂嫂，以及被寄存在她那儿的塞壬母女念念不忘——若非自己忙于提升战力备战交流赛，并且死穴被扎真的很疼，自己晋升序列8时染上魔女病的就不会是萨莎，而是秦澜了。
尽管一时错过良缘让李霏有些遗憾，可来日方长，不是么？
“你、你最近老是不去上班，我都预约不到你了。”
小狐狸忽然开口，水汽氤氲的金色瞳孔里带着埋怨之意。
这一周花魁小姐只上了两天班，一次是与盗贼公会副会长海瑟薇女士花前月下，另一次则是与天使小姐继续修炼《友情手册》，清单上的内容又少了七项，包括从两端吃同一根草莓味饼干条。
“毕竟要修行的嘛。”
李霏挠了挠尾巴根，又对狐耳吹了口气：“帮人家留意下秦家的消息嘛，有什么动静提前告诉我……到时候，我会好好·报·恩的哦。”
说话的同时，李霏五指并拢、收紧，还转了半圈，让玛格丽特差点发出奇怪的声音。
“嘘——”
李霏竖起食指，一边用掌心握住狐狸尾巴灵活地打转，一边温声细语道：“这里，可是公共场合哦……你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药剂大师其实是个坏孩子，对吧？”
卡丽妲目不斜视，仅用余光观摩着珍贵的人类驯服狐狸现场，鼻息却变得有些热。
她若有所思地用食指轻点下巴，专注思考于某个问题。
自己……也学个尾巴变形术吧。
可龙尾、兔尾，还是魅魔尾好呢？
狐狸尾巴也不错呢。
……
“晚上好，先生们，女士们！”
胖乎乎的拍卖师用响亮而饱满的声音向来宾们发出问候。
在简短而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后，第一样拍卖品很快被送到了锃亮灯光下，那是一粒【浪涌珍珠】，能镶嵌在装备上，增加魔力总量。
洛西布鲁克就是这点好，不必要的场面话总显得能短则短，不会耽误大家太长时间。
很快，李霏察觉到，为了这场公开拍卖，卡丽妲女士着实花了些心思，拍卖物中并不乏起拍价为一枚铜板的纪念品，比如可凉拌食用的水草、刺身拼盘、鱼类、好看的石头等，让一些并非贵宾用户的游客也能参与两手。
当然，这些拍卖品，会员能在拍卖结束后免费领取，这是在委婉提醒他们不要和普通游客竞拍。
这成功塑造出了活跃的拍卖氛围，就连考威尔那看起来非常知性干练的妻子，都忍不住替丈夫拍了两斤生蚝，又买下一盒海胆送给克莱恩。
李霏漫不经心地看着走马观花般被呈到台前的拍卖物，左手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被毛发根部被汗水浸湿且变得热乎乎、皱巴巴的狐尾——小狐狸幽怨地用力甩动尾巴时，才会稍稍认真地按摩半分钟。
为避免影响到风评，部分有趣的拍卖品被安排在了下一场拍卖中，比如塞壬小姐姐、海妖小姐姐……这让拍卖会对李霏的吸引力大打折扣。
“下一件拍卖品是……”
拍卖师的额头已见薄汗，可声音愈发高昂而富有激情，毕竟水族馆给得太多了。
“空间奇石！”
他一把扯开绸布，露出一块嶙峋的灰色石块，表面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盈盈绿光。
“嗯？！”
李霏一下子支棱了起来，松开狐尾，死死盯着那块石头，又扭头看了眼卡丽妲，目光中带着征询之意。
“我有个朋友。”
卡丽妲对李霏眨了下右眼：“见她恰好有空间奇石，就向她提出了在这场拍卖会中出售的建议……或许，这件拍卖品会幸运地落入一位比月光更为皎洁的买家手中呢。”
“卡丽妲姐姐真好。”
李霏感动地道谢。
她上次去白府时，除了开潘多拉魔盒、请求拍卖会一事的帮助、与婷宝贴贴外，也询问了下关于空间坐标的事情，毕竟自己可是抽到了暗金级别的坐标奖励。
在李霏写下那一串对应着坐标的字符后，白梦婷替她出谋划策，给出了一些开发建议。
而在适合她的开发模式中，空间奇石，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是这玩意儿比较少见，李霏的学分不够兑换，她本来是打算在晋升序列7之前尽量搜集，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吃点亏，从魔女集会中兑换了。
好在，卡丽妲女士考虑到了购买渠道上的难处，并用行动给出了帮助。
——不过，如果直接送给我的话会更好呢，嘻嘻。
李霏坐直了身子，开始盘算自己能动用的现金……旋即露出贫穷的目光。
变卖的【专注号角】是以价值七万五千枚金币的魔力水晶来交付，李霏切割下价值七万的魔力水晶换来了【欢愉魔女】职阶，剩下的留着发动【魔女病遏制仪式】。
除此之外，慈善赌王那儿收回了四万五的赌债、代言费五千，还有工作收入、产业收入、少许存款……可李霏手中现金，却不到两万金币！
毕竟卖酒提成对李霏而言已经可有可无了，她坚持上班主要是热爱这份工作，并且能维持人脉；矿场与木材场还在革新阶段，大量引入人才与设备影响到了效益；秘密花园稳中向好，每个月能创造两千金币的收益，还在持续攀增；药铺尽管开张不久，可知画女士没有“先回本再分红”的打算，因此李霏每个月能分红上千金币。
可她的开销同样很大。
光是批发价90铜板的妖精果，每天至少得采购十枚金币的，女儿们每人每天至少一个，而家中妖精女仆与怀孕的妖精不限量供应；认养的野生妖精们隔三差五发点，怀孕的每天一个，还有别的用来养小妖精们的好玩意儿，也花费不小。
少夫人自己反而花不了多少钱，妖精以外的女仆是买房送的，还能白嫖院长餐、让客人给自己点餐，就连很多衣服都是乔迁之日公关姐妹们送的，因此她哪怕维持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每月开销也就一百金币上下。
食人魔法杖与市政厅贷款的分期还款，每月733枚金币。
除此之外，两份长效的【魔女病遏制仪式】所需素材，友情价也花了她一万五；还有欢愉魔女晋升秘药，尽管深海碎钻是用学分换的、蛇女鳞片是白嫖的，剩下的也用了一千多。
当然，最大的开支还是从克莱恩那儿买来的【点石成金手套】，两万五。
“脑壳疼。”
李霏左思右想，越想越头大。
现在能拿出来的现金，最多一万三，多半拿不下空间奇石。
于是，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暗示了一番卡丽妲女士。
“以代言人小姐的信誉，延期一段时间付款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卡丽妲笑了笑，云淡风轻道。
成熟且事业有成的女性魅力，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好姐姐！”
李霏比了个飞吻，不顾狐耳萝莉因尾巴被冷落而露出的委屈表情，目光重又锁定在空间奇石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名利双收
李霏的思绪回到了一周前，去白府做客的那个晚上。
“姐妹，你这个坐标……”
白梦婷审视着那一串字符，瞳孔中有两团魔力焰火在燃烧。
对于博学者而言，仅从“坐标”本身，就能判断出一些信息。
“嗯哼，咋了？”
李霏紧张询问道。
“根据大小来分类的话，属于‘极大’，可空间距离，也‘极远’。”
白梦婷眼中神光敛去，拍拍李霏的肩：“所以，想要搭建永久性传送通道的话，成本会很高。”
“有多高？”
“就这么说吧，恩洛斯大陆的空间非常稳定，而空间越稳定，穿梭空间难度就越大。因此，哪怕只是搭建一个跨度几百公里的初级传送路径，所需素材的价值就高于魔法学院很多‘D级折叠空间’的传送门。而为了构筑从洛西布鲁克到维拉尼安的双向空间通道【征服之径】，市政厅所付出的资源，从矮人皇庭那儿订购一队终极战争兵器‘傀儡龙’都绰绰有余。”
白梦婷露出促狭的笑容：“而你这个坐标，如果想开通永久性传送门的话……成本比【征服之径】更为可怕。”
——系统小姐？在？给个说法？
李霏的笑容僵住了。
“但是！”
白梦婷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速，刷刷刷在空气中写出密密麻麻李霏看不懂的公式：“根据超凡因子潮汐定律与坐标里的维度信息……这片折叠位面，超凡因子浓度是【低】或者【中】，土著实力不会太强……起码，几乎不可能出现高序列的存在。”
“所以……”
李霏若有所思道。
“除非资源特别富饶，否则根本没必要搭建永久性传送通道。”
卡丽妲斜坐在李霏身旁，边梳理长发边讲解道：“可以派遣小股超凡者进入，进行最高效的掠夺或交易。”
“细说。”
李霏盘膝坐在床上，抓住卡丽妲的jio，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任何折叠空间，前期的探索工作都必不可少，因此，少量超凡者的单程空间跨越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安全可靠，性价比贼高。”
卡丽妲耐心讲解道：“你可以利用这种技术，在查探情报的同时尽可能搜集资源，确保每一次往返都能获取最高额财富……如果资源贫瘠，来回几趟就收手；资源富饶，再考虑搭建传送路径。”
“没错！这种距离‘极远’且危险性有限的折叠空间，可以考虑索尔法师所创的【置换穿越仪式】，只要有【空间奇石】就能布置。”
白梦婷提议道：“这种仪式的好处在于不管空间距离有多远，都不会额外增加成本；缺点也很明显，【空间奇石】的能量有限，很难支持强大的超凡者跨越空间维度，这可太适合你了。”
“至于回来的话，你可以考虑……”
卡丽妲做出了补充。
——等等，我可没说我要亲自去探索呀？你们就不怕我遇到危险的嘛？
李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一年级中称王称霸的的李霏，如今只能端正坐姿，像是个乖巧晚辈，聆听这对高知妇妻侃侃而谈，纯真的小脸儿上写着大大的迷惑。
呜哩呱啦！这就是学霸的伟力么？
哼，隐忍！我才穿越四个月、上学两个月，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拍卖师热情洋溢的声音将她飘忽的思绪拉回了会场内。
“经检测，这块空间奇石蕴含的能量足有207刻！它的作用，我想无需我过多介绍，任何打算在折叠空间中大展宏图的人，都对它不会陌生。”
拍卖师张开双臂道：“根据委托报价，它的起拍价是三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
“三万一！”
拍卖师话音未落，就有会员按捺不住，举手报价。
“看来这块空间奇石的吸引力远高于我的介绍。”
拍卖师耸肩笑道：“三万一！有人想挑战这个价格么？”
“三万五。”
“三万六！”
节节攀增的价格，让李霏感到心痛。
能赊账，早晚也是要还的呀……
卡丽妲比了个“6”的手势，轻笑道：
“如果溢价过多的话，我可以替你介绍别的渠道。”
李霏点了点头，轻呼一口气，等价格提升到“四万三”的时候，直接举手道：
“五万！”
她不懂拍卖，但网络小说里经常有这种“一口气把竞拍价格提高很多从而表现出志在必得的决心并震慑竞拍对手”的技巧，她决定试试。
“五万一。”
片刻沉默后，李霏的策略失效了。
显然，对于这种功能性物品，识货者都有一个准确的心理价位，小聪明不管用。
李霏咬了咬牙：
“五万五！”
随着她两度出价，会场内已经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李霏如今在恩洛斯也算颇有名气，甚至有些人就是因为她今晚拍卖奖章的新闻而特意花了20个铜板的票价来看热闹的。
如此阔绰的出价，让他们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这么有钱，还急不可耐拍卖掉本该珍藏一生的荣誉和武器？
看来，绝岛天使小姐的品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无瑕啊……
一些倾慕于法术百科小姐的学姐学妹们面面相觑，暗自琢磨着该怎么洗；报社编辑们更是蠢蠢欲动，一副想要搞个大新闻的模样。
李霏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对手在稍加犹豫后，再次加价：
“五万六。”
“五万七。”
不等拍卖师开口，李霏立刻追加。
这一下，那名中年绅士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李霏，用唇语道：
“它属于你了，小姐。”
李霏同样礼貌地点头致意，心中却在滴血。
这么大一笔投资，如果不能回本……吃苦耐劳的半兽人们得挖多少矿、扛多少木料才能赚回来呀！
他们真的，我哭死。
……
随着时间流逝，拍卖会已经到了后半场，真正的好玩意儿一件又一件亮相，之前风度翩翩的会员们也不凹亲民人设了，接二连三出价，五位数起步的宝物让很多游客大开眼界。
九头蛇鳞片、人鱼卵、完整的海族皇家卫兵鱼皮……这都是白梦婷在维拉尼安一役中的战利品，水族馆打算将这些藏品分批卖给会员们，维持客户黏度。
望着那些拍卖品，李霏的思绪也不禁回到那个恐怖黑暗的夜晚，面对铺天盖地的海族大军，她与婷宝嘎嘎乱杀，那是何等意气风发——虽然她只负责嘎嘎。
终于，压轴物出场了。
一条千疮百孔的法袍，一柄银色长剑，一枚金灿灿的奖章。
从价值上判断，这些物品根本不配放在最后出场。
可算上人脉的份量，那就没问题了。
这三样东西呈到台前后，场内大半视线顿时汇聚在李霏身上，报审编辑们更是忍不住站起身，急不可耐观察李霏的反应。
这位似乎很有钱的天才，真的只是为了钱，就毫不留情地卖掉荣誉和战友么？！
“先生们，女士们。魔法学院与战争学院想必大家都有耳闻。”
拍卖师放缓了语调，他举起精美奖牌，向大家展示道：“前不久，在两校联合举办的交流活动中，一位耀眼的天才，如彗星般崛起，以黑马之姿杀出重围，摘下桂冠。”
“而这些，就是属于冠军的荣耀。”
“现在，它们的拥有者将会亲自向诸位介绍这些物品。”
“有请维拉尼安的天使，魔法学院最绮丽的钻石，李霏小姐登场。”
聚成一束的光线照在李霏身上，她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
“呼——”
李霏长舒一口气，接着从容起身，款款走到台上。
面对或惊艳、或紧张、或质询、或期待的视线，李霏显得镇定而自信，只是在手掌抚摸到破烂不堪的法师长袍上后，才露出伤心与不舍之色。
“法师长袍，新月级，可以提升魔力，强化法术抗性。这是一件非常出色的装备，曾陪我经历过苦战，替我挡过致命的法术攻击，也曾被我的血染红……在我眼里，它是亲密而可靠的伙伴……”
“流银，新月级……它不仅是锐利的武器，也同样是不可取代的战友。”
“这枚奖章，不光意味着母校对我的肯定，也是我这么久以来艰苦付出所得到的回报……”
李霏语调柔和，不疾不徐地介绍着每一件物品，像是将要与孩子分离的母亲，眼中满是眷恋。
“既然它们对你意义重大，为何还要卖掉它们呢？难道在法术百科小姐眼里，这一切，都敌不过金钱么？”
终于，有胆大的记者忍不住提问了，并且发言颇为犀利。
“根据我社了解的信息，法术百科小姐名下有别墅与不止一片产业……刚刚，我们也看到了你的财力，既然不缺钱的话，为何如此急不可耐的……”
另一名编辑立刻跟进。
搞事情！
眼见与报社发难，所有人精神一振，好奇于李霏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如果拿不出有力的回应，恐怕绝岛天使小姐的形象，会有不小的损伤。
而面对质疑，李霏终于露出羞愧之色：
“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事实上，当获得冠军的那一刻，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复这条法袍，并把奖章放在客厅里，向每一位客人分享我的荣誉。”
“但……”
李霏抚摸着法袍，眼中满是深情：“我想到了落难时，好心收留我的罗琳婶婶；我想到了自己被梅蒂斯家族的恶犬逼迫到走投无路时，拯救了我的格奈娅女士；我还想到了深夜徘徊于街头，为教学资金而忧虑的院长阁下，以及亲爱的导师梅洛蒂亚对我的谆谆教诲、尊敬的治安官卡丽妲女士对我寄予的厚望与欣赏。”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李霏嘴角却浮现出笑容，似乎沉浸于美好的回忆中：
“罗琳婶婶经营的餐馆并不大，她却能收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异乡人；梅蒂斯家族势大，格奈娅却不向强权低头，为萍水相逢的我遮风挡雨；院长阁下能力排众议，不顾各方压力，推行‘学费减免条例’，只为让更多学生能专注于学业……”
“那我呢？”
“让宝贵的奖牌在我的客厅里积灰，只为了满足我那浅薄的虚荣心吗？把装备收藏起来，以这种方式让它们永远陪伴我么？”
“不！”
李霏的语调陡然变得慷慨激昂，配合有力的挥拳动作，眸中豪情万丈：
“它们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荣耀，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让它们为了我的私欲而永远蒙尘！”
“它们应该被交到值得托付的人手中，而拍卖款，也会被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振聋发聩的语调下，全场寂静。
在“暗示”之下，很多人已经猜测出了她的意图，不禁浑身鸡皮疙瘩绽起，看向那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女性。
她，在发光！
“您……”
最先发问的记者小心翼翼地开口，甚至用上了敬语：“您，是打算把拍卖款捐……”
“开始竞拍吧，起拍价一枚金币。”
李霏打断了他的话。
开玩笑，如果承认了是义拍，那么拍卖款就成了不属于李霏的“善款”，财富值不会动；先卖出去，等溢价部分计入财富值了再捐献，才是双赢——花魁小姐名利双收，赢两次。
然而，李霏如此表现，却让一些聪明人解读出了她的心思。
“她，她不想以慈善的名义，裹挟我们出高价……”
之前与李霏竞争【空间奇石】的绅士沉声道：“这是何等高洁的品行！这是何等博大的胸襟！这是何等温柔的灵魂！”
他的声音不高，却浑厚有力，传入了很多人耳里，在短暂的交头接耳后，每个人都领会了法术百科小姐的心思，顿时肃然起敬。
“我出一万！”
中年绅士最先开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钦佩之意。
“一万一！”
“我出一万二！”
立刻有贵族小姐跟进，开价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霏。
“一万三。”
“一万五！”
价格突飞猛进，会员们纷纷为高尚的品德而解囊，有些是真的被打动了，有些只是一时兴起，用零花钱凑个热闹。
“两万。”
就连卡丽妲女士都笑着替李霏抬了手价。
最终，进货价三千五并且还要花费几百金币修复的两件装备加上熔炼成金币也不过只有几十枚的奖章，以三万四千枚金币的价格成交。
落锤后，李霏久久凝视着装备，像是在与至交好友做最后道别。
——可惜了，若非顾及到形象，无法强调法袍是贴身、原味的，或许价格还能再往上抬一抬。
她勉强勾起嘴角，在奖牌上留下一瓣唇印，恋恋不舍地将它们捧起，递给了一名人美心善的贵族小姐姐，也是艾德温伯爵家族的次女。
李霏不认得她，但她的两位母亲都试图预约过自己，可惜至今仍在遥遥无期的排队中。
在拍卖品交到艾德温小姐手中后，李霏望着再次攀增了三万出头的财富值，竭力崩住表情，同时眸光悠悠扫过全场，语调中饱含着幸福与真挚：
“事实上，刚才的编辑先生没有猜错。”
“我会把这笔钱，用在有意义的地方。”
“其中一万，我会捐赠给我的母校，用于教研经费。”
——优秀女教师梅洛蒂亚与助手李霏的魅魔研究项目。
“还有一万，我打算捐给维拉尼安的公益项目，我有种希望长眠在那里的逝者能安息，也期盼着残酷、邪恶的塞壬女皇克拉肯所留下的满目疮痍能早日修复。”
——还卡丽妲女士“废弃军械”、“宵禁”、“海族溺亡尸检报告”的人情。
“第三个一万，捐给市政厅，用于修复城外狼窟生态，但愿不翼而飞的月光狼们能重回家园……也期望下一回学院安排我们去实习的时候，不会无功而返。”
——还是还人情。
“剩下的三千九百九十九枚金币，我会交给洛西布鲁克水族馆，用于海族生物研究事业。”
——可以期待下回签约的代言费了。
“至于最后这一枚……”
李霏顿了顿，展颜而笑：“我会给自己买一份可口的晚餐，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在赢得比赛后我忙得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犒劳自己。”
——请迷恋我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星火慈善组织
哗——
热烈掌声掩盖了浪潮声，在会场里回荡不息。
不论会员亦或是平民，都在以钦佩而感动的目光看着台上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
李霏却在心底默默嗤笑了一声。
才溢价三万，太少了。
韭菜，也不能只割艾德温伯爵一家。
序列7的职阶订制也好，第四重熔炉斗气也罢，都还差得远，命运裹尸布与折叠空间的效益也太不稳定了。
她需要更多，更多！
于是，李霏待掌声平息后，眼含水光，深情款款开口道：
“说起来我很幸运，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所以才能改变命运。”
“可我总在想，是不是还有更多无辜却厄运缠身的人，仍在挣扎于大家看不到的角落呢？还有许多有潜力的人，因得不到际遇而只能扼腕叹息呢？”
“我想要帮助那些惨遭部分贵族迫害又求助无路的平民；我希望更多有才华的人，不会因为潦倒而明珠蒙尘……我由衷期盼每一个身处困境的人，都能和我一样，能被人拉一把，摆脱泥潭。”
“可我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说来惭愧，我的这条晚礼服，是好友送的；我的产业，是维拉尼安幸存者为报答恩情赠与我的礼物；我的住所、还有刚才的拍卖品，都是贷款购买的；除此之外，为了缓和灵魂损伤所造成的后遗症，我还得服用大量药物（指纯净水和补汤）。”
李霏自嘲地摊了摊手：“所以，别看我体面地站在这儿，还有舒适的住所，可我的负债，已经远远超出了财富，只是太多的恩情让我受之有愧，才选择捐赠掉装备与奖章……”
胸前的廉价吊坠，与带着病弱气的面容，充分印证了李霏所说的话。
所有人屏息注视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女人，被那份胸怀与信念所折服。
“我本以为，要等到很多年后，我晋升高序列，才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现状……”
李霏深深呼吸着，让人心高耸：“但，大家的善良与热情让我意识到，或许不用等那么久。”
“我个人的绵薄之力无异于杯水车薪，可我很喜欢东方的一句箴言，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坚信，只要每一颗爱心都能集合在一起，散发出的温暖，必然能融化世间每一块坚冰！”
她顿了顿，陡然张开怀抱，用澎湃又深情的语调朗声道：
“我将以个人名义，创立‘星火慈善组织’与‘星火慈善基金’！”
“星火组织，将致力于帮扶困难群体、资助小微商业组织、支持教学与公益事业！”
“我相信，这个组织将会向成千上万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不让弱势者被压迫、不让有才华者被埋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而李霏没有丝毫停顿，单掌竖起，用斩钉截铁的语调道：
“我承诺，星火慈善组织的人事成本，绝不会超过15％。”
“我承诺，财务绝对透明化，每个月都会公开全部的费用明细，坦然接受大众的监督与质询。”
“我承诺，大家献出的每一份爱心，都会用在实处！”
“而我本人，每个月只从星火慈善基金领取一个铜板的收入，永不涨薪。”
“当然，我也会严格监管组织成员，绝不允许有人为私心，从组织内取走哪怕一针一线。”
如此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在场内掀起轩然大波。
“可，可是您还就读于魔法学院，如果分心于慈善事业，真的不会影响到修行吗？”
带着厚厚眼镜的记者，再一次忍不住大声发问。
这让场内稍稍安静了些，竖耳聆听李霏的发言。
“就算背负灵魂创伤，还要奋斗于公益事业的第一线，我李霏，一样能在修行之路上高歌猛进！”
李霏给出了从容且坚定的答复，憔悴面容也掩盖不住眉宇间那股子神采飞扬的锐气，充分展现了自信的女性魅力，特意佩戴在胸前的青铜荣誉勋章也熠熠生辉。
“况且，我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李霏笑了笑，从拍卖台抽屉下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本书。
封面插画极为精美，在画面中，一个金发碧眼、英姿勃发的女主角阿尔托莉雅，冷冷与长相和雪之下雪乃一模一样的“纳兰嫣然”对视，被撕碎的婚约片片抛飞；封面一角，还有女一号“萧薰儿”在凝视着阿尔托莉雅，她黑发红瞳，与“四宫辉夜”如出一辙的脸上写满爱慕；另一角是雅妃，一位身材高挑、下作、涩气，气质娴静又暗藏锋芒的御姐，和约尔·福杰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别无二致；右上角还有冰发冰瞳女人的半张脸，剧透了后期会出场的角色，云·艾斯德斯·韵。
仅从构图，就有浓浓的白学与橘子味道，大家就喜欢看这个。
而封面中央，《斗破青空》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赫然在目。
捧着书本，展示给全场每位来客后，李霏的语气中带有感恩之意：
“在这里，请允许我对安妮·特蕾莎女士说声谢谢。”
“她是我的通用语老师，可在我眼里，它不光是值得尊敬的恩师，更是让我依赖的慈母。”
“一直以来，她都对我关爱有加，不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无微不至照顾着我……在听闻我有意创立慈善组织后，她更是毫不犹豫拿出了呕心沥血构思数年的书稿，想要把这本书也捐出去，献一份爱心。”
“我拒绝了，毕竟在我看来，慈善理当是力所能及的善意，我们不该让善良的人为窘迫生活而担忧。”
“但在安妮老师的坚持下，我们各自做出了妥协……”
李霏抬高了音调：“每售出一本《斗破青空》，安妮老师都会从稿酬里分出一枚铜板，捐赠给星火慈善基金！”
慈善捆绑式营销，异世界人哪见过这个？
不过三言两语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牢牢记住了《斗破青空》的书名，并为这无私、美好的师生情谊而由衷赞叹。
李霏放下书本，用饱含深情的语调，做出了总结性发言：
“我之所以给这个慈善组织与基金起名为‘星火’，是因为我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许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只要大家都献上一份爱心，必然会让这个世界充满爱。”
“请相信我，请支持我，我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厚望与期许。”
雷鸣般的掌声再度响起，李霏深深鞠躬，表达自己的谦逊与感恩。
“她是生命女神与正义女神的私生女么？”
苍老的声音在克莱恩心中响起：“我怀疑，如果把李霏送去神殿做个【道德鉴定】的话，恐怕，检测出的道德值足有三位数，四千年前那些征战神域的英雄，也很难做得比她更好了……她不走圣骑士的路子，真是可惜了。”
“她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么？”
克莱恩在心中回应，赞叹着为值得尊重的同窗送上掌声。
等到掌声平息，李霏才抬起头，脸上洋溢着的，是比天使更为纯洁真挚的笑容。
“请问，我该如何向星火慈善基金献上一份爱心呢？”
卡丽妲女士的声音传来。
李霏愣了愣，意识到自己提前安排好的演员一号派不上用场了，但随机应变道：
“明天，就会开通正式的募捐渠道，在金丝雀巷48号……”
“捐给你不是一样的么？我相信绝岛天使小姐的品行。”
卡丽妲缓缓走到台前，勾了勾手指，一个空荡荡的木箱飘了上来。
她取出一张最大面额、泛着紫金色的金匠券，放入木箱内，又对李霏笑了笑。
“十、十万？这也太多了……”
李霏掩嘴惊呼，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但声音恰到好处传了出去。
“你付出的比我更多。”
卡丽妲女士优雅地转身离去。
紧接着中年绅士叹了口气，郑重地走到台前，也抽出两张面额为一万的金匠券，缓缓送入木箱，嘴边的小胡子翘了翘：
“比起捐款，如何运用它们才是真正困难且具有意义的事……不过我相信，绝岛天使小姐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再然后，玛格丽特噔噔噔跑到台前，捐了五万。
艾德温伯爵家的次女，在买下李霏的三件套后，又抽出面额为一万的金匠券，可她没有放进木箱，而是红着脸塞到李霏手中，羞涩的眼神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紧随其后的，是李霏的学姐与同学们，还有水族馆会员……
“谢谢，谢谢，谢谢……”
李霏向每一个捐款者鞠躬致谢，眼见有钱人捐得差不多了，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会场一角。
——咱们搞慈善的，凡事讲究个公平。
——豪绅们都带头捐了，百姓们不跟着捐怎么行？
——二号演员，发动！
尤淑拉叹了口气，轻拍身旁半兽人的肩，接着悄无声息离场。
等尤淑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后，半兽人才对怀中抱着的孩童耳语几句。
片刻后，稚嫩响亮的童音传遍全场：
“我，我也要献爱心！”
李霏温柔地看着半兽人孩童，双手捧起木箱快步走到他身旁，弯下腰来，和颜悦色问道：
“小朋友打算怎么献爱心呀？”
半兽人孩童从兜里摸出三枚铜板：
“今天是我生日，爹爹带我来玩，还给了我零花钱！我想献爱心！”
“这，这……”
在全场视线聚焦下，作为父亲的成年半兽人显得紧张而慌乱，手忙脚乱地掏出一看就很破旧的钱袋，却不慎将里面的钱叮叮当当洒落在了地上，几十枚铜板中，一枚银币显得非常醒目。
李霏连忙俯下身子，低下比月光更为皎洁美好的头颅，任由裙摆触碰在满是脚印的地毯上，替半兽人捡起四处滚落的铜板。
“这怎么行，俺自己来……”
半兽人诚惶诚恐，想要把李霏扶起，却不敢碰她，仿佛自己的手会玷污如此绮丽美好的宝物。
在大庭广众之下，李霏这样的举动是有些失态的，可场内却鸦雀无声，每个人眼中都充满敬意。
认真搜集好掉落的全部铜板，又细心扫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后，李霏才把钱尽数还给他。
“俺……没有很多钱。”
不过几十秒，半兽人的毛发就被汗水浸湿，他有些恋恋不舍地将那枚银币递了出来。
李霏却将钱推了回去。
她凝视着半兽人的双眼，郑重道：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我创立星火组织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困难的人，而不是制造困难。”
“在我看来，善良是无价的，愿意捐出一枚铜板的普通人，丝毫不会比捐出十万金币的事业有成者低贱。”
接着，她提高了音量：
“我会在星火慈善组织办事处，设立一块星火碑，每一个捐助者的名字，或者匿名者的代号，都会被刻在上面，不论捐款多寡。”
“我想，星火碑中凝聚着的善良与希望，会时刻警醒我，不敢辜负诸位爱心人士的沉甸甸的心意。”
在不知第几次响起的掌声中，李霏眉眼含笑，温和地揉了揉半兽人孩童的额头：
“喜欢水族馆吗？”
“喜欢！”
半兽人孩童用天真无邪的嗓音回答道。
“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将来赚到钱，用自己的收入买票，带你的父亲来玩。”
李霏眨了眨眼：“还要献爱心么？”
“要！”
聪明的孩童模仿起了李霏的做法，他将一枚铜板收好，又递出另两枚：“一个给我买糖果，另两个让别人也能吃糖。”
“好孩子，谢谢你。”
稚嫩无邪的童音让李霏湿了眼眶，她如同对待那些会员们的高额捐款一样，丝毫不顾及身份差异，鞠躬向孩子致谢，表达了自己的诚挚与尊重。
于是，衣衫陈旧的半兽人父亲扭头擦眼泪，穿着简朴新衣裳的半兽人孩童，脸上洋溢着纯真笑容往木箱里放入两枚铜板，而国色天香、身着优雅得体礼裙、被无数人仰慕爱戴的法术百科小姐，郑重地对着籍籍无名的半兽人父子低下头，双手托举木箱的一幕，被报社记者们用魔法工具制作成法术画像，永久地保存了下来。
想必这些珍贵的画像，明日会登上各大刊物的头版头条，并在若干年后成为经典，被人们津津乐道。
在“咔咔咔”记录下这宝贵的一幕后，发言最多的那名记者小心翼翼地把画像与魔法道具收进包内，又翻找出钱包，起身走向李霏：
“这是我上个月的薪水……十五枚银币。”
——年薪不到俩金币，你工作那么卖力干嘛啊？
李霏抹去眼角的泪水，立刻又对刚刚向自己质疑的记者鞠躬，诚挚道：
“谢谢。”
“我也要捐款！”
“俺也一样。”
“这个月不去酒馆找女朋友了，这两个银币，捐了！”
一时间，场内气氛被点燃，人头攒动，不断向李霏汇聚，为星火慈善基金而慷慨解囊。
尽管数额不大，但积少成多之下，累积起来的数额也不容小觑。
显然，两位演员没白请，之前平民们被贵族的捐献数额镇住了，因此哪怕跃跃欲试，也终究没人开口，李霏凭借一番操作，顺利打开了局面。
为了奖励演员们的精湛演技，李霏决定等灭口前给他们的盒饭里多加俩鸡腿，嘻嘻。
“小克，你之前不是还说买不起装备嘛。”
眼见克莱恩起身，考威尔一把揽住他的肩，调侃道。
“装备可以晚些买，但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的话，我恐怕得遗憾好几个月。”
克莱恩耸了耸肩，苦笑道。
“同去，同去。老婆等我下，我去去就回……嘶。”
考威尔话音未落，就感觉腰间一痛，被妻子给拧了把。
他苦着脸转过头，摆出髪国军礼：“老婆啊，房子肯定会买的，献个爱心耽误不了多久，我分分钟挣回来，哈哈……”
克莱恩也连忙说情道：“丽莲姐，考威尔大哥他……”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么？”
丽莲白了二人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们有钱有爱心，难道我就没爱心了？”
“咱俩一体同心，我献爱心不就等于你献爱心嘛。”
考威尔陪笑道。
“少来这套，你挣自己的钱捐自己的钱，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丽莲拍了下丈夫，又深深看了眼被人潮簇拥的李霏，感叹道：“我总算明白那个在魔法学院上学的侄女儿，为什么以前总幻想着嫁给英俊强大的法师，可等到李霏入学后，就张口霏宝霏宝、闭口非她不嫁了。”
“因为这世上真的有人不光长得美，心灵也很美，这种魅力，是无与伦比的。”
“我这张脸呢，是永远赶不上她了，但至少思想上，还能向她靠近靠近……所以，便宜点的香水化妆品也挺好用的，省下钱献爱心，更能让我快乐。”
“咦？”
考威尔皱起眉，疑惑不解道：“可我觉得，夫人的容貌，不在李霏小姐之下呀。”
“就你嘴甜。”
丽莲笑着努努嘴：“走吧，一起。”
“好嘞。”
考威尔一手揽住妻子，另一条胳膊搭在克莱恩肩上，三人说说笑笑走向拥挤人潮，像是三个水滴汇入河道，假以时日，不断涌入河道的水滴终将汇聚成名为爱心的洪流，滋润星火慈善组织发起人李霏腰包内的每个角落。
这一天，花魁小姐苦心积虑经营的好名声终于得到了丰厚的收获与回报。
而这个夜晚，也因温暖的爱心不再寒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劝从良
“世间自有真情在呀……”
李霏捧着沉甸甸的箱子走进贵宾包厢，擦掉嘴角口水。
粗粗估算，今晚这一波，起码募了七十万金币，之后陆续还会有更多。
而最初名为【人美心善】，后来转化成【绝岛天使】的这一项成就，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绝岛天使（统率+1，更容易得到善良者的信任）
成就加持、突破天际的魅力、炉火纯青的演技、声情并茂的演讲、苦心营造的人设、对她有好感者的捧场、精心安排的作秀……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让这场临时起意的行动大获成功，比预想中更为顺利。
可捞完钱，就该考虑善后问题了。
她挽着被卡丽妲抢戏的一号演员伊莎贝拉的胳膊，腮帮子顺势枕在这位血族女公关的肩头，开始反思。
李霏很清楚，自己的跟脚经不起细究，靠着一系列优势，她能哄骗得了一时，却很难蒙骗一世，若有专业人士深挖，花魁小姐必然要露出马脚，引起众怒，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值得庆幸的是，真正了解她的人，要么关系亲密，要么就是签订了法术契约的尤淑拉……哦对了，还有肯尼斯，不过那家伙与法术百科小姐的仇恨关系人尽皆知，“泼脏水”根本没人信……至于不熟的人，也很难突破重重铁幕，查清李霏的本质。
毕竟这里是洛西布鲁克，如果真有不要命的家伙打算对李霏刨根问底，那么被月光狼咬死的五个倒霉蛋、失足溺死的海龟，就是前车之鉴。
这就意味着，李霏要做的，是把过于明显的把柄隐藏起来。
首先是工作问题，这个好办。
魔女或许会牛别的魔女、作弄别的魔女、欺骗别的魔女，但绝不会出卖、背叛魔女。因此，不管谁去酒馆采访，得到的答复必然是“花魁小姐为了报恩才继续上班，并且卖艺不卖身。”
产业，也好办。
本姑娘名下产业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以至于一毛钱税都没缴过，不信的话开张税务证明就可以了。
要知道，洛西布鲁克的税务局可谓是城内最恐怖的暴力组织，远比执法队可怕多了——局长就是女魔头本人，你敢漏税，她带队上门催缴的时候就敢“不小心多收亿点点”，财产一律充公，女眷发配白府接受全方位改造。
因此，只要税务证明拍出来，就是妥妥的铁证，总不会有人以为法术百科小姐才初来乍到几个月，就能手眼通天、篡改税务报表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至于为什么在亏损……只能说，人美心善的法术百科小姐不适合做生意，为了给妖精与工人们更好的福利待遇、为了创新更具人文精神的管理模式、为了给客户提供物美价廉的货物，迄今为止一毛钱都没赚到……不信你们去金橘子酒馆、魔法学院、盗贼公会那些客户那儿打听打听，谁拿了花魁小姐的货，不是竖起大拇指夸一句顶呱呱！
最后，豪宅有点难洗……哪怕有房贷证明，热心公益、具有奉献精神的花魁小姐贷款买别墅，着实有些牵强了……唔……得问问别人，实在不行就只能含糊过去了。
“在想什么呢？慈善家小姐。”
伊莎贝拉用指尖夹起银色发梢，在李霏乱上画圈圈，用娇滴滴的声音道。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李霏睁眼，眸光悠悠，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视线却在伊莎贝拉的冰透草莓粉美甲上停留。
——好姐妹，你这隔三差五弄个美甲，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是直女……
“嗳……”
伊莎贝拉的双瞳弯成两轮血月，吃吃笑着，银色发丝与雪嫩香滑的肩膀跟着颤动：“霏宝，你正经起来真的很迷人，姐姐好爱。”
她的声音更嗲了，露出尖尖獠牙，就像是那种，有着尊贵优雅血族气质、精美妩媚面容、月白无暇肌肤与颀长纤弱好身材的黏人女友在冲你撒娇，难怪那些小女生会化身驾驶员……
被金属冶炼大师，恐怖如斯！
“贝拉，你也不想刚做的美甲被弄坏吧。”
李霏神色一肃，凝重道。
“不会的，我已经好了。”
伊莎贝拉用暧昧娇柔的语调道。
“就这？”
李霏斜睨她，怒其不支棱。
“人家可没你那么厉害啦。”
伊莎贝拉委屈又欣慰道：“嗳，说起来我真是没想到，咱们姐妹中除了欧若拉以外，还有人能这么出息，在那么多人面前风光无限……”
她的声音中已经有了点哀伤的意味。
李霏与伊莎贝拉的相识，是从她哭泣那回花魁小姐借她膝枕开始，在两人熟识之后，李霏也算了解了她的过往。
伊莎贝拉也是有故事的，她的出身很狗血，是勒森魃氏族的纯血贵族与下位血族所生育的一名混血种，在一众纯血兄弟姐妹面前，总是受气被欺负的那个，长辈也根本不在乎混血儿——在优雅与残忍并存的勒森魃氏族中，伊莎贝拉渡过了非常糟糕的童年。
后来，伊莎贝拉受不了家族的冷暴力离家出走，流落到洛西布鲁克，阴差阳错成了女公关，其中有一定摆烂的成分，但也有一种报复心理在里面：
你们不是在乎血统，以高贵自居么？
我血统里，也有勒森魃的血液！现在，只要那些美貌多金的客人们肯花钱，就能……
哪怕后来成为魔女中的一员，姐妹们的深厚感情也没能弥补童年经历在内心留下的阴影，反而加重了——要知道，魔女这个种族，多多少少沾点精神病，母牛、滥情、嗜血、喜欢疼痛之流，只是普通且常见的；而像欧若拉这种精神分裂的【疯魔女】，又或是传说中每天都要锻炼好几次“掉头抗性”的【斩首魔女】巴麻美则是属于比较严重的；至于花魁小姐这般出淤泥而不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慈善家千载难逢。
而伊莎贝拉显然没有这种好运，精神状态很不健康，矛盾的心态时刻折磨着她。这位混血儿一面迷醉于沉沦堕落的生活，一面又渴望堂堂正正沐浴在鲜花与礼赞下，让曾经看不起她的族人品尝悔恨的滋味。
除此之外，某些客人也加重了她的心理疾病，毕竟并非所有女士都那么温柔耐心，像《梦华双洁录》那样公关不用以色侍人、委曲求全的情况太罕见了，反正伊莎贝拉没碰到这种好事儿——不够淑女的客人多多少少会刺激到伊莎贝拉那敏感又脆弱的内心，导致她在工作时是个又媚又嗲的尤物，工作后却总会哭唧唧求抱抱。
所以，李霏很清楚，伊莎贝拉对自己、对如欧拉、对托瑞朵氏族小公主索菲亚的憧憬是真情实意的，她也希冀着自己能有光鲜亮丽的一面。
“羡慕么？”
花魁小姐噙起嘴角。
“当然啦。”
伊莎贝拉幽怨地白了李霏一眼。
“贝拉姐姐，如果金橘子酒馆无法实现你的心愿，为什么不考虑换个方向呢？”
李霏抚摸她的发丝，语调真挚而柔和，像是博爱修女在指引迷途的羔羊：“就算你放弃公关工作，大家仍然是你的姐妹，并且会祝福你的。”
伊莎贝拉愣了好一会儿，血瞳里有光芒亮起，又很快熄灭。
她自嘲地笑了笑，水晶高跟内莹白纤细的足尖扭来扭去：“我不行的啦，我这样的废柴血族，什么都不会，只能在酒馆里卖卖酒了……姐妹们各个温柔又漂亮，我超喜欢的啦。”
“诶？可我觉得贝拉姐姐很可靠呢，帮了我很多忙……”
李霏露出惋惜之色。
“都是一些小事罢了。”
伊莎贝拉不自在地撇过眼：“要是不当公关了，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
李霏毫不犹豫给出了坚定又恳切的承诺，同时握住她的手，上演了一出拿手好戏。
血族体温凉凉的，肤若凝脂，手型也纤细精致，像是被玉石雕琢而成的艺术品，美轮美奂；而李霏掌心的力度与温度，很好地传达给了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愕然转头，明媚笑容深深映入那双血色瞳孔。
“贝拉姐姐不是兼修贵族系超凡知识么？”
李霏与她对视，眉眼含笑：“若不嫌弃，可以当我的慈善合伙人……你知道的，星火慈善基金有15％的人事成本额度，只要你加入，可以给你善款总额3％的薪酬；另外，我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把所有财务工作交给你打理……”
在温声细语中，有茶香弥漫。
这一刻，花魁小姐很想解开后颈的绳结，露出白净优美的脖子蛊惑她，用“每月吸血半分钟”来加码，但忍住了，这种时候用美人计，只会显得心意不纯，与画蛇添足无异。
不知不觉间，她的茶艺已经锤炼到了收放自如的境地。
——她看中的，是我本身的能力……
心灵深处梦寐以求想要填补的空缺，竟被李霏传递来的温暖补上了一角。
伊莎贝拉愣愣注视着花魁小姐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出神了好一会儿，眼眶发酸，可最终还是撇过脸，瓮声瓮气道：
“不要花言巧语骗我啦，对我不管用的。”
可她的手，分明反扣住了花魁小姐的柔荑，让彼此的绵软掌心贴合在一起，纤纤葱指也穿过李霏的指缝，悄悄扣住。
——劝失足公关从良，非一日之功。
李霏暗叹，默默安慰着自己。
尤淑拉足够黑心又足够可靠，但终究是外人，哪怕有法术契约，李霏也不敢完全信任他，毕竟自己就抽到了【背信者之匕】，能无伤毁约的好玩意儿。
如果能有兼修双系超凡知识的中序列魔女小姐妹相助，那就再好不过了——真想篡了格奈娅夫人的位呀，岂可修！
尽管仍搀着伊莎贝拉的身子与能力，可李霏明白，此时继续劝说，会显得过犹不及，于是紧紧与她十指相扣，用肢体力量表达鼓励，语言则显得包容又耐心：“失望……不过，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贝拉姐姐，哪天不想当公关了，来我家住，我养你。”
“我的慈善基金随时为你开放，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比姐妹更值得信赖的人了。”
“哦对了。”
李霏眨了眨眼：“等我晋升到序列3，陪你去勒森魃一趟，替你讨个公道。”
愈演愈烈的茶香化作一支锥子，无声凿着格奈娅夫人的墙角。
血族冰冷的心脏跳了下，伊莎贝拉垂眸，盯着玲珑剔透的双足，雪嫩足尖涂抹着的酒红色指甲油，也悄然映在她脸上：
“氏族里可不止一个高序列呢……”
“那就序列2，时间问题而已。”
李霏灿灿一笑，显得神采飞扬，顾盼生辉：“没听现在外面都在传吗？白梦婷有李霏之资。”
“诶？我怎么记得是反过来的，明明是法术百科小姐有……”
伊莎贝拉重又恢复了娇滴滴、轻飘飘的妩媚腔调，和花魁小姐打起了嘴仗。
可在浓郁茶香中，往日里沉寂的心脏却跳动不休，仿佛冥冥中有一杆绿茶组成的锄头，在格奈娅夫人的墙角，硬生生凿出了“从良”二字。
这让血族公关女郎不禁捂住恰好压过索菲亚一头的人心。
就算被金属冶炼时，她的心跳，也从未这么快过。
“抱歉，我来晚了。”
卡丽妲女士忽然推门而入，温和地向两人问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李霏一手仍然抓着伊莎贝拉，抬起另一只白嫩的爪子递向她。
“‘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卡丽妲淑女地牵起李霏的手，疑惑道：“白梦婷也总喜欢念叨这句话，并且看起来很开心。”
“秘密哟。”
李霏笑得更为灿烂，拉长了语调道：“我饿了——”
卡丽妲闻言打了个响指，托着餐盘的海族服务员们鱼贯而入。
她们都穿着泳装，如海浪般热情奔放，湿润的眸子又含情似水，就像拂过沙滩的微风，让人心旷神怡；而章鱼娘的触手、海妖的翅膀、人鱼的鱼尾等，更是充分彰显了水族馆的主题。
正当李霏以学术态度，为《洛西布鲁克橘子指南》取材时，卡丽妲又与伊莎贝拉闲聊了两句，看起来颇为熟悉。
至于两袖清风的市政厅要员，竟和金橘子酒馆内的大部分公关熟识，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橘子风俗行业可是洛西布鲁克的特色文化与服务产业，凡事亲力亲为的卡丽妲女士多番赶赴龙头企业，在员工们热火朝天的欢迎下，亲自展开视察与指点工作，可以说是爱岗敬业的表现。
与民同乐了属于是。
而李霏已经抓起了盐焗海螺，开始自律。
“不喜欢刺身么？都是新鲜的哦。”
卡丽妲推荐道：“还有蘸料，可是我亲手调制出来的呢。”
虽然比较喜欢熟食，但偶尔来点刺身换换口味也不错，李霏愉悦地点了点头，目光在琳琅满目、摆盘精美的餐盘上搜寻了好一阵，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嘶……”
李霏看了眼现取的人鱼刺身，又瞥了眼一旁用甜美笑容服务客户的人鱼小姐姐，终于反应过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作为代言人与终身会员，她当然清楚，水族馆是有仅针对♀会员开放的付费体验项目的，比如章鱼娘の命中红心，海妖の飞燕金枪……
所以……你们竟然会和自己的食物贴贴？
好怪喔。
就算是理想型非常全面的李霏，在这一刻，也不禁大受震撼，叹为观止，充分接受了多元性思潮的洗礼。
她又瞅瞅桌上的凉拌章鱼须，小心翼翼比较了下章鱼娘服务员的触手尺寸，悄悄松了口气，旋即用疑惑的目光向卡丽妲询问：
你们这么搞，不怕员工造反么？
卡丽妲读懂了李霏的眼神，于是用魔力包裹声音传入她耳中：
“众所周知，任何智慧生物在选择倒戈后，对那些冥顽不灵的同胞，下手都是最狠的——否则万一局势逆转了，最先被清算、下场最惨的肯定是背叛者。”
——活到老，学到老。
李霏点点头，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视线却毫不眷恋地离开刺身，眯眼享用起滋滋作响、有浓厚黄油香气的炭烤虾尾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晌午时分，李霏仍在熟睡，只是眉头蹙起，嘴里还嚼着章鱼须。
显然，她这回做了个被水族♀生擒回去当集体新娘的梦。
同样在包厢留宿的卡丽妲向有着乌黑卷发与肉乎乎丰腴身材的章鱼娘笑了笑，把触须从花魁小姐腮帮子里拯救出来，又轻轻晃动李霏的身子：
“该起床啦。”
“别闹，朕要睡觉。”
李霏含含糊糊地嘟囔道：“朕做了一晚上慈善，享受享受怎么了……”
“如果你现在起床的话，还能好好享用一顿早餐，挑选好看的裙子，从容出席‘星火慈善基金’的首场募捐仪式……如果你缺席的话，我想，大家捐款的热情会降低很多哦。”
一听到钱，李霏蹭的一下从水床上坐起，瞪着带有血丝的双眼道：
“如果是为了公益事业的话，我就算猝死也不会说半个累字！嘶……”
她忽然吸了口冷气，小心翼翼扯出另两条湿漉漉的章鱼须，然后一骨碌翻身下床，在卡丽妲女士的帮助下穿戴齐整，用得体仪态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这下，你真的要成名人了。”
餐桌上，卡丽妲将几份报刊推向李霏。
头版头条的内容，无不围绕李霏与“星火慈善组织”而展开，还印刷着李霏手捧捐款箱、半兽人孩童献爱心的画面。
《让世界充满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灵魂损伤再重，也无法击败善良而坚毅的心灵》
……
不出所料的话，法术百科小姐投身公益一事已经满城皆知了。
李霏一目十行地扫过满是褒奖之意的报道，又随手把报刊摊在桌上，很是上道地抽出两张金匠券递过去，恰好覆盖住了半兽人孩童纯真无邪的笑容：
“卡丽妲姐姐，我以星火慈善组织名义，向市政厅的狼窟与维拉尼安生态工程捐助十五万金币。”
一张面额十万，另一张五万，前者赫然是卡丽妲昨晚投进募捐箱的。
乡绅带头捐，百姓们跟着捐，事后乡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这么点规矩李霏还是懂的——只不过这一回，李霏拿大头。
“我会把它们用在该用的地方。”
卡丽妲信手接过钱，顿了顿，注视着李霏的双眼道：“待会儿，我会和你一起过去。”
——好女人啊……
善于揣摩上意的李霏，立刻就读懂了卡丽妲的话外之音。
昨晚，卡丽妲恰逢其会，更多是以私人身份捐助；可如果在首场募捐仪式上，市政厅要员特意出席，那就无异于用官方身份替李霏背书。
对新生的组织而言，这是一件好事；但同时，也是一种委婉地提醒：
别太出格。
卡丽妲很清楚，李霏百分之两百会对慈善基金动手脚，这没什么，她自己也没少干以公肥私之事。
可凡事得讲究个分寸——本来，卡丽妲很信任李霏不会把事情办得难看，可根据花魁小姐腹部今早多出的五十条花纹来看，她的字典里恐怕找不出“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卡丽妲的信心也产生了动摇。
好在，凭借收拾白梦婷的经验，卡丽妲也吃死了李霏的行事作风，她果断把自己的政治声誉和星火慈善组织做出捆绑，这一方面是对李霏的支持，另一方面，哪怕看在卡丽妲与白梦婷的面子上，李霏的慈善组织也得搞出点成绩来。
“谢谢卡丽妲姐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霏甜甜笑道。
显然，卡丽妲还是有点责任心的，对洛西布鲁克这座城市也确实有感情，虽然偶尔会捐助些军火、隔三差五收到“恰好中奖的彩票”等礼物，可面对满城皆知、影响力很大的星火慈善组织，她却不惜以自己的名望为“人质”，避免李霏把慈善组织搞翻车。
但事实上，卡丽妲女士这次纯粹是多虑了，尝到了好名声的甜头，李霏才不会做自毁长城之事，星火慈善组织，必然要办点实事，否则以后哪还有人捐钱？
几十万的摊子，哪怕直接卷钱跑路，也不足以支撑李霏在超凡之路上走太远，甚至还没魔法学院黄金级学员的身份值钱，私吞这笔善款，让自己沦为人人喊打的老鼠，只能隐姓埋名度日，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可要是把组织搞大了，李霏将会得到一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摇钱树。
“嗯。”
卡丽妲体贴地替李霏别上荣誉市民胸针与两大学院胸针，审视着面容病弱，眸子却熠熠生辉的女孩儿，由衷赞叹道：“真漂亮。”
“那是当然。”
李霏眉眼弯弯，上前挽住她胳膊：“出发吗？”
“嗯。”
两人肩挨着肩，齐齐走向金丝雀路48号。
……
“说实话，李霏小姐很聪明，非常聪明。”
面对记者们的约谈，尤淑拉面容和蔼，微白须发与深邃宁静的眸光证明了这名老半兽人曾经历过无数风霜。
可提及李霏时，他的声音又是钦佩，又是无奈：“可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原本，矿场与木材厂里有大量接受劳动改造的犯人，可在她的坚持下，全送走了；不光是为了创造更多就业，也是不忍压榨奴隶。”
“后来，她还心疼工人们干活儿太累，添置了大量新仪器、新工具，价格不菲，只为让他们干活更省力……”
“除此之外，所有要交付给客人的高档木料，一定要再三核查，稍有瑕疵就扔了当柴烧，客人是满意了，可成本呢？”
“甚至，她还不顾反对，推行了很多独自琢磨出来的奖励制度，工人们只要卖力劳动，就一个劲儿地发奖金、涨薪！”
“当时我就在想，李霏小姐哪儿是在做生意，她简直是在做慈善！”
“没想到一转眼，她真的投身于慈善事业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尤淑拉边用叹服的语气“抱怨”着李霏的善良性格，边缓缓从抽屉里取出连夜制作的税务清单：
“你们看。”
“自从她接手生意后，我们连一分钱的税都不用缴……”
……
厂区内，尤淑拉亲自认命的生产组长把一锅肉顿在桌上，一如既往做起了思想工作：
“兄弟们，顿顿管肉的老板，你们在洛西布鲁克，听说过第二家么？”
“没有！”
半兽人们齐齐呐喊。
“我们的口号是？”
“劳动致富！”
“我们的福报是？”
“加班，加班，加班！”
如此热烈的面貌，让记者们叹为观止。
……
秘密花园，妖精们在嬉戏，成箱妖精果实在往里面搬运，红着脸的女记者们穿梭其间。
伊莎贝拉面对报社编辑的询问，满脸诧异：“她可是咱们的骄傲，岂会为金钱以色侍人？”
别墅门口，可爱的女仆小姐怯生生回答道：“李霏小姐从不铺张，并且非常勤奋，就算大家入睡时，她的房里也总亮着灯。”
……
金丝雀路。
看到新闻前来献爱心的人士太多了，以至于尤淑拉临时准备的办事处根本容纳不下他们。
好在，卡丽妲女士素手一挥，让市政厅工作人员以惊人效率把街道尽头的广场整理成了首次募捐活动场地。
此刻，一名知性优雅的女编辑端坐在李霏对面，向她发起访谈。
各大报社的工作人员围成一圈，竖耳聆听这场交流；还有魔法道具在运作，能把现场画面与声音收录在处理后的魔力水晶中。
更外围，人挤着人，无数道视线汇聚在美到不可方物的慈善家小姐身上。
“说来惭愧。”
李霏苦笑着摇了摇头，抛出了卡丽妲女士给自己提供的思路：“自从掌握召唤魔法后，我总忍不住把妖精们当作女儿看待，舍不得她们离开我……因此，才贷款买了大房子，想给她们更好的生活环境……但说实话，我更怀念的，还是在罗琳婶婶店里打工、领着几百个铜板工资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忙碌而充实，单纯又幸福。”
“可现在，我欠了这座城市太多恩情……那些帮助过我的人，用实际行动教会了我什么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以说，星火慈善组织的创立，对我而言是一种必然。”
“我由衷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慈善事业，为身处困境的人们献上一份爱心。”
围观者们纷纷点头，各大报社的工作人员们则在伏案记录。
“说完了星火慈善组织，我们不如聊聊法术百科小姐的私事吧。”
女编辑注视着李霏，眼中满是欣赏之意：“很多人都惊艳于你的资质，你自己怎么看呢？你觉得自己算得上天才吗？”
“嗯……怎么不算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李霏一改之前的从容，她羞怯地笑了笑，谦逊又不失自信。
慈善家小姐如此风光霁月的一面，让女编辑失神片刻，但凭借出色的职业素养，她很快控制好情绪，抛出一个又一个准备好的问题，只是语调更显柔和。
李霏则重拾起了搬运工与缝合怪的职业，在众人瞩目下侃侃而谈，显得游刃有余。
“那么最后……法术百科小姐有什么择偶标准呢？”
话音刚落，女编辑就递来一个略带歉意与无奈的眼神。
在这场有关于慈善的访谈上，她本不该提及这种话题的，但作为各大报社协商后推举的发言人，有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
而在提出这个问题后，所有人都不禁屏息，等待着慈善家小姐的答案。
“唔……暂时没有精力考虑感情上的问题。”
李霏的脸红了红，但最终“如实”回答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别的都无所谓啦，性格契合就行。”
“就连财富、长相都不在意么？”
面对出乎意料的答复，女编辑错愕道。
“嗯。”
李霏抬起头，明媚瞳孔中闪烁着对纯洁美好爱情的向往：“我不介意她贫困或富有，毕竟我努力前进，就是为了今后在遇到心仪的人时，若她家财万贯，我不会觉得自己高攀；若她身无分文，我们也不至于潦倒。”
“至于容貌……在我看来，好看的皮囊千遍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浪漫又富有哲理的爱情观，为这场访谈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
一尘不染的婚纱照中，两名笑靥如花的新娘依偎着彼此，眼中满是浓情蜜意。
可婚纱照下，不过几十公分之隔，其中一名新娘却依偎在另一个女人怀中。
“安妮老师，《斗破青空》发售销量如何？”
李霏捧着安妮夫人有些黏糊糊的脸问道。
光是出汗的话，还不至于这么黏。
“首日还没统计出来，不过……”
安妮夫人脸上绽放笑容：“来买书的人很多。”
爱情事业双丰收，这位曾经凄苦自闭的人妻由内而外焕发出了蓬勃生机。
“成功的滋味，不错吧？”
李霏与她蹭了蹭额头，眉飞色舞道：“我这边也很顺利呢。”
一下午的时间，又是五十万善款入账，包括海瑟薇女士代表盗贼公会捐赠的十万金币、还有蕾欧娜女士代表雇佣兵公会捐赠的十万。
为了回应这份热情，李霏也做出承诺：最迟本月底，就会初步搭建起组织构架，并对外公布财务数据；各项慈善工作，也会在近几个月内陆续展开，必不负众望，让洛西布鲁克变得更加美好。
而第一步，当然是先奖励自己一个序列6的职阶。
慈善家小姐强调过，不会私吞星火慈善基金的一针一线；但这么多钱反正一时半会儿用不完，看在本姑娘对慈善事业做出如此卓著贡献的份上，哪怕暂且挪用个百八十万，今后要用的时候再补上，大家也完全能理解的吧？
既不耽误慈善，又能给慈善家小姐提供亿点点便利，才称得上共赢——什么叫“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啊？叉腰。
因此，“星火慈善基金”，也可以翻译成“慈善家小姐的无息贷款基金”。
美中不足的点在于，财富值没跟着涨。
要知道，当初李霏捂着“慈善拍卖”的消息迟迟不肯说，可不单单是为了炒作，也是为避免“拍卖款”被系统判定为善款！
赚了钱，再自愿捐出去，和直接以慈善为名义搞钱，对别人来说没啥区别，对李霏而言，差别可就大了！
毕竟前者可以涨财富值，而后者不涨，因为那些善款根本就不属于李霏。
于是，在系统小姐的判定规则下，尽管星火慈善基金筹集了一百多万的善款，可李霏的财富值仍停留在六位数。
当天晚上，坚信“善有善报”这个道理的慈善家小姐，用十万魔女积分，叩响了序列6门扉，并如愿窥得门后的绮丽风光。
序列6，扭曲魔女。

第一百五十章 一千零一十三
清晨，苏玲儿穿过长廊，来到少夫人卧室门前。
正欲推门，一位美丽的兔耳女仆轻手轻脚从房里走出。她脸上残留着红晕，红宝石般的眼眸也带有湿气，柔软兔耳与棉花糖一样的兔尾看起来皱巴巴的。
“早安。”
兔耳女仆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般，心虚地低着头，在道了声早安后，羞怯地小跑离开了。
“早。”
苏玲儿对此习以为常，礼貌回应她的问候。
随后，又是几位犬耳女仆手拉手从卧房里鱼贯而出，晃动着毛发蓬松、长短不一的尾巴，元气满满地问候道：
“早上好！”
“玲儿姐，昨晚你怎么没来呀。”
“我喜欢玲儿姐的味道，汪！”
苏玲儿脸红了红，并未回应犬耳娘们的盛情邀请，直接推门而入。
她以为自己走进了动物园。
猫耳女仆竖起耳朵，用竖瞳盯着她，眼神警觉又慵懒；双胞胎狐耳女仆抱着彼此的尾巴熟睡正酣；狼耳女仆挺直匀称紧致的腰，打了个呵欠，露出尖尖獠牙。
“啊这……”
苏玲儿终究忍不住掩面闭眼。
等大小姐回来，发现宅中上上下下百余名女仆小姐，有一个算一个，全和少夫人有染……会出人命的吧？一定会出人命的吧？！
值得庆幸的是……
苏玲儿轻轻将趴在少夫人肚子上的夏娃抱开，又用指尖在白净细腻的肚皮挠了挠，动作像是撸猫一样熟练与自然。
“唔……”
李霏没有睁眼，只是发出颓靡到骨子里的长长鼻音，曼妙柔韧的腰肢向上拱起，腹部花纹如同本能般浮现。
得益于夜以继日的修行，加上【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这一能力本就有着极高位格，李霏已经把【魅纹重组】玩儿出花了，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花纹变化，甚至能让魅纹游走于锁骨以下、脚踝以上的任何部位……只要保持这份努力，或许要不了多久，魅纹或许就能在全身随意活动了。
此刻，上千条魅纹如同丝绒，在洁白的腹部肌肤上组成两枚符号——当然，不是神秘学符号，而是非常直观的【↓】与【❤】。
——大小姐，我对不起你呀……
苏玲儿咬着下唇，仔细数起花纹数量。
“一千零一十二、一千零一十三。”
确认最终数字后，苏玲儿长长舒了口气。
在选择全力冲刺序列7后，短短三周，李霏就完成了晋升仪式。
而这1013条魅纹里，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们贡献了三成；水族馆的深度陪护占了半成；别人家的秘密花园占比两成；买别墅附赠的合约女仆一成；剩下的，就要感谢金橘子酒馆的好姐妹们，以及她们的亲友与恋人对花魁小姐的倾力支持了。
或许，今后少夫人会收敛些吧……大概？
苏玲儿喜忧参半地想着。
“玲儿姐，昨晚做了噩梦么？怎么一大早就锁着眉。”
少夫人不知何时悠悠转醒，像蛇一样勾住她脖子，附耳用懒洋洋的妩媚语调询问道。
“没、没什么。”
苏玲儿含糊其辞道。
“我修行完成了……今晚约格蕾丝小姐过来庆祝下，玲儿姐一起么？咱们秉烛长谈、抵足而眠，岂不美哉。”
李霏抚平她的眉心，温声细语道。
知画女士出差后，在少夫人无孔不入的蛊毒下，苏玲儿已然被带偏了——每回捉迷藏，她都会怀着愧疚之心，共同参与，并在事后深刻检讨；只是她未斩赤龙，这一周才消停了些，如今算算时间，她又能和少夫人一起吃喝玩乐了。
至于扑克脸小姐，她能接受关系亲近的苏玲儿，或许以后还会接受知画女士、安妮夫人、莉莉丝……可有不熟的女孩子，她就沉默着独自避开。
——果然是不可能收敛的。
苏玲儿悲叹一声，心中又是期盼大小姐早些回来，管教管教少夫人，又莫名觉得……大小姐晚些回来，好像、似乎、大概……也不是不行。
纠结而矛盾的心理，让苏玲儿坐立不安。
“怎么了？”
“想到大小姐的大恩大德、我十分惭愧。”
“那……晚上你来么？”
“……”
苏玲儿眼帘下垂，长长睫毛颤了颤，细若蚊喃道：“嗯。”①
……
金丝雀路48号，星火慈善组织办事处。
哪怕是晌午饭点，这里的人流也络绎不绝。敞开的门户上，红色爱心格外醒目，这是星火慈善组织的标识。
其中一间办公室的墙面上，挂钟秒针咔咔转动；一旁的挂历，则翻到了“十一月十二日”。
“很抱歉，经过评定，贵商铺并不符合我们的资助标准。”
尤淑拉面露歉意，向办公桌对面那名穿着体面的绅士传达了“星火慈善组织”做的决定。
他身披长袍，语调柔和，一副敦厚而博学的老者派头，言行间散发着让人信赖的亲和力，只是聆听着耳边的奉承之语，尤淑拉的思绪莫名开始飘忽，这些天慈善家小姐的所作所为悄然浮现于心头。
十一月一日晚，李霏义拍，宣告星火慈善组织成立。
这十多天下来，尽管捐款速度不似头两日那般热情高涨，但各界爱心人士献出的爱心，仍如涓涓细流般，海纳百川汇入星火慈善基金。
昨天，募集来的善款共计52584枚金币、63枚银币、19枚铜币；每截止昨日凌晨，星火慈善基金筹集到的善款总额已经突破到304万枚金币！
还有大量物资，估值在八万金币上下。
尤淑拉估计，每日筹集到的善款数量在接下来几天还会继续下跌，直到李霏办出什么成绩。
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慈善家小姐对星火慈善组织还是相当上心的。
她虽然没少干一些令人发指之事，像是：
第一时间挪用走了70万金币，又并通过盗贼公会的路子，以5％的善款为代价，雇佣来一支热情洋溢、友善开朗、专业能力卓越、且全部拉出去砍了也不会有一起冤假错案的会计团队。
慈善家小姐向尤淑拉透过底，这帮家伙来自“黑金”组织，麾下人员不光办事能力强，并且精通粉饰账目、伪造报表等技能，口风也很严实——黑金组织不止一位成员，在犯下耸人听闻的财务舞弊案并被捅破后，总会第一时间销毁证据并服毒自尽，以免牵连主顾，非常可靠。
有这支团队坐镇星火慈善基金，加上市政厅的“人脉”让组织完全不受监管，所谓的财务透明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对外公开的财务报表就和被野生妖精生擒的花魁小姐一样，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可在中饱私囊的同时，慈善家小姐也确实提出了一些具有开创性与建设性意义的思路。
比如给部分餐馆发了钱，包括罗琳女士的餐馆在内，发起爱心餐活动——只要客人对前台说出“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接头暗号，就能免费享用一碗热腾腾的、有肉丝与鸡蛋的汤面。
很多窘迫而饥肠辘辘的客人，吃着吃着，泪就落到了面汤里。
当然，慈善家小姐第二天又登上了各大刊物头条，在《吃饭竟不用买单？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只要说出这几个字，就能吃霸王餐？》等标题中，插图是李霏温柔且真挚的表情，发出呼吁：
“这些爱心餐，是给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提供的……人人都能无偿享用，但如果有能力的话，请大家在体验爱心餐之余，记得买单。”
这也掀起了一波风潮，很多人特意去报纸上公开的餐馆，吃上一顿爱心餐，结账时付出几倍、几十倍的钱，委托店家代捐给慈善组织……
这一波操作，硬是让跌落到11万的捐款速度，在次日回升到13万，只是未能扭转整体下跌的大趋势。
又比如“爱心牛奶”，星火基金给各大教育组织捐了款，只要是未成年的学生，每天上午都能领到一纸盒印有红色爱心标识的牛奶——这里面不包括战争与魔法学院，而是面向平民的，传授会计、厨艺、种植等技术的普通学院。
可想而知，这批喝着爱心奶长大的平民学生，会对星火慈善组织抱有怎样的情感。
再比如，组建“星火志愿者团队”，其中有三百名成员，赫然就是被李霏♀视♀如♀己♀出的妖精女儿们，她们一毛钱工资不领，专门向那些孤苦老人提供免费护理服务、向将死之人提供临终关怀等；除此之外，还有穿着星火慈善组织制服、胸前印有醒目红色爱心的妖精，来回穿梭于街头，为人们指路、发放免费饮品。
当然，组织每天也会向她们提供妖精果等犒劳品，很好地缓解了李霏的日常开销。而在看到汗流浃背、人美心善的小妖精后，没人会对犒劳品提出质疑。
不仅如此，慈善家小姐十分注重宣传，她反复强调，“默默无闻做一百件好事，都不如一次成功的营销”，她多次号召更多志愿者为公益事业效力，共创和谐洛西布鲁克——截至目前，报名志愿者人数已高达一万七千人。
新生的组织当然不可能一口气消化掉这么多志愿者，慈善家小姐承诺，会分批次、有选择地安排志愿者们接受培训，给困难群体带来恰当且优质的慈善服务。
这就意味着，账目上又能合理地多出一笔培训开支，而白嫖来的工具人们，也会用自己的汗水，为慈善家小姐赚来更多善款。
总之，李霏那一系列令人拍案叫绝的思路，总能用最小的投入，换来最卓越的宣传效果！
面条成本几个钱？牛奶几个钱？而为此得到的名声，确是万金不换的无形资产！
现在的洛西布鲁克，谁听到慈善家小姐的名字，不竖起大拇指夸句好？
而尤淑拉，也被李霏任命为“星火慈善组织”的核心管理层，主要负责中小商业机构帮扶业务，具体事务是向资质卓越的商业组织提供资助，不让有才华的创业者、有潜力的技术被埋没，从而促进产业繁荣，扩大就业空间，为洛西布鲁克的经济建设加瓦添砖。
“你们，走得不怨呐。”
回想着李霏这些时日来令人叹为观止的操作，尤淑拉垂眸，对黄泉下的族人们无声叹息，又慈眉善目看向面前的绅士：
“还要再给你添点茶水吗？”
这是委婉地在下逐客令了。
“能不能……通融通融？”
绅士满面堆笑，递过来一盏信封。
尤淑拉毫不避讳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面额为一千的金匠券。
将信封塞入抽屉，尤淑拉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也很看好贵商铺的潜力，只是碍于评定规则，才……罢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如此优秀的商铺因资金短缺问题而被埋没，这次就容我擅做主张，给贵商铺审批两千金币的资助额度吧，我会如实把这件事上报给组织的。”
“其实……”
绅士陪着笑，伸出手掌，五指摊开：“我们商铺的资金缺口有点大。”
“这……”
尤淑拉深深蹙起眉，语重心长道：“每一个铜板的善款，都是沉甸甸的爱心，我们要对这份心意负责……”
绅士小心翼翼地递出第二个信封。
尤淑拉用食指挑开封口，扫了眼，接着缩回手，任由信封摆在桌上，正襟危坐道：“组织的规矩很严，五千这个数额，可不是我随口就能批复下来的。”
绅士眼角抽了抽，这次干脆连信封都不要了，直接掏出五张面额为一百的金匠券，压在信封上：
“我们商铺几十百号员工就等着这笔款子发工资呢，还请您受累，替我等……”
尤淑拉面不改色，他无声拉开抽屉，手掌一抹，就把信封与金匠券一并扫入抽屉，接着用和蔼而关切地语气道：“没想到贵商铺商铺的情况这么严峻……罢了，我们辛辛苦苦募集善款，不就是为了将它们送到有需要的人手中么？最迟两天，五千金币，就会送到你们商铺里……切记，不可拖欠工人的工资。”
“谢谢，太谢谢您了……”
绅士连连道谢，两人假模假样寒暄了几句，尤淑拉才起身送他出门。
随着轻轻的关门声，绅士带上高帽，笑容敛去。
“直娘贼的……”
他小声嘟囔着脏话，感到阵阵肉痛。
那黑心的老东西，竟敢索要五成回扣！
这让他在愤懑的同时，不禁为慈善家小姐叹惋。
李霏这段时间来是报刊常客，也出席过不少慈善活动，中年绅士有幸目睹过她的容颜，真的很美，若自己年轻二十岁，并且没有丈夫的话，恐怕也会和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一样，不顾一切地报名加入志愿者团队，只为慈善家小姐多看他一眼，并握手对自己做出鼓励。
而如今，尽管他打消了做志愿者的想法，可慈善家小姐被灵魂损伤后遗症折磨成何等憔悴、病弱、令人心碎的模样，他确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
这位绅士至今无法想象，这般容颜风华绝代、资质旷古绝今的女子，到底是有着多么温柔而善良的灵魂，才甘愿为拯救素不相识之人而燃烧灵魂，以前程乃至性命为代价，阻击海族、舍己救人；又该有多么坚定、伟大的信念，才会在背负灵魂损伤与高额债务之余，舍弃宝贵的修炼时间，义无反顾投身慈善事业。
在他看来，不论是爱心餐、爱心牛奶也好，还是临终关怀、照顾老人也罢，这种慈善工作上的创举，若没有一颗温柔而细腻的灵魂，没有一段真正体验过穷困的经历，没有一颗难他人之所难的共理心，是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出来的。
可惜……
不论慈善家小姐品格何等高洁，心思多么聪慧细腻，根基尚浅的她，此刻终究是势单力孤，不可避免地让组织里混进了中饱私囊之辈。
没有彻底泯灭的良心，让这名绅士在走廊里驻足，目光扫过举报意见箱。
慈善家小姐公开承诺过，她对腐败行为零容忍，并欢迎广大群众来参与监督，揭露不义之举；办事处挂着很多举报意见箱，她会定期、亲自查阅其中的信件，且严格对检举者信息保密。
中年绅士犹豫片刻，转身走到盥洗室，用嘴巴叼着笔，在厕纸写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有蛀虫！
他想了想，没有写下尤淑拉的名字，因为商铺确实需要那笔钱来周转，尤淑拉太快落马，很能会影响到“扶持资金”。
“抱歉，慈善家小姐，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中年绅士自语着，小心翼翼将纸攥在掌心，又对着镜子装出轻松自在地笑容，打算趁没人注意，随便找个投诉箱放进去。
可刚回到走廊，就看到尤淑拉卸下一个举报箱。
“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尤淑拉转头，和蔼询问道。
中年绅士心脏下坠，脸上竭力维持着笑容，用好奇的语气询问道：
“没有，去了趟盥洗室……您这是在？”
“你知道的，慈善家小姐很不容易，在忍受灵魂损伤、奋斗于慈善工作的同时，还要兼顾学习与修行。”
尤淑拉感叹道：“因此，她把搜集举报信这件事交给了我，还千叮万嘱，一定要仔细收集全部信件，一定要亲自交到她手中；决不允许假手于人，决不允许他人过目，决不允许举报人的信息外泄，以免揭露黑暗者为了自己的正义之举而招致·报·复。”
这名儒雅而亲切的半兽人老者，在报复二字上加了重音。
他紧盯着中年绅士的双眼，稍稍停顿后，才露出无奈的笑容道：
“在我看来，慈善家小姐多虑到近乎敏感了，老在我耳边念叨这‘两个一定、三个不许’准则……然而，星火慈善组织怎么可能会有坏人呢？”
“哈，看来尤淑拉先生深受慈善家小姐的信任啊……”
汗如雨下的中年绅士笑着恭维道。
“不然呢？难不成要指望魔法学院里那些年纪轻轻的同学么？要知道，在听闻星火慈善组织一事后，我可是最先向她表示支持的，而她也非常感激于我的帮助。”
尤淑拉笑得慈眉善目，忽然上前一步：“你……看起来很热？出了很多汗”
“啊，是的，这该死的西装，太不透气了。”
绅士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耸耸肩。
“擦擦汗吧。”
尤淑拉递给他一张纸，捧着举报箱，意味深长道：“我下午要把举报信送给慈善家小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转交的么？”
“尤淑拉先生太会开玩笑了……好了，我要回去吃饭了，丈夫还等着我……”
中年绅士讪笑两声，有些仓皇地逃离了尤淑拉那幽深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视线。
走出办公室，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晴空如洗。
可他抬起头，却仿佛看到了重重铁幕，渗人凉意从心脏蔓延到脊椎。
中年绅士打了个冷战，头也不回地离开星火慈善组织办事处，步履匆匆，甚至有些狼狈，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恶魔；等穿过两个街道后，他才弯下腰来，双手扶住抖个不停的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他下意识掏出尤淑拉递给他的纸巾想要擦汗，可定睛一瞧，这张纸，不论质地还是尺寸，分明与那张“举报信”别无二致。
中年绅士长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冷汗如雨。
他愣了几秒，才掏出火柴，颤抖着想要焚毁写下“有蛀虫”三个字的厕纸，可被汗水彻底浸湿的纸张很难点燃，他咬了咬牙，干脆将其揉成一团吞入口中，面容扭曲地搅碎、咽下：
“抱歉了，慈善家小姐……”
而尤淑拉抱着投诉信箱，慢悠悠回到办公室，路上还与笑容同样和煦的黑金组织成员打了声招呼。
关上门后，他随手放下信箱，又从抽屉里取出厚厚的金匠券，认真核对两遍回扣总额后，才把它们分成两堆。
一成，是自己的。
剩下九成，是慈善家小姐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序列7
李霏徒手捏碎深海碎钻，撒进透明器皿，与紫妖藤枝叶等素材混合在一起，暗紫色的溶液混合咕嘟嘟冒着气泡，里面有各种沉淀物在浮沉。
只差一味橘子汁，就能调制出欢愉魔女秘药了。
李霏后躺在椅背上，合拢双眼，在深呼吸中审视即将改头换面的系统面板。
等级：23
道德：-31
魅力：483
成就：狼窟灭绝者；绝岛天使；法术百科全书；慈善家（Ⅰ）（统率+5，将恶行包装成善行后，恶行所造成损失的10％可转化为财富值）（可升级）
自十一月起，再没有海龟溺水而死，而李霏又忙于修行、慈善，导致经验值纹丝不动。
可她并非没有收获。
腹部1013条花纹，是她用汗与泪以及别的体液浇灌出来的勋章，既能增幅法术效果，也能构成五花八门的神秘学符文，功能多样；
魅力值突飞猛进，不断朝着“被动心控”的方向靠拢；
名望从【声名鹊起】突破到城池级别的【家喻户晓】，更有吟游诗人把她的故事传颂向远方；
对系统小姐的摸索与开发也大获成功，凭借自己的策划，搞出一项新成就。
除此之外……
少夫人抖了抖，绷直点地的纤纤足尖放松下来。
已为人母的夏娃悠悠爬上桌，对妖精之母掩嘴一笑，媚眼如丝；接着，她将红褐色长发拢到耳后，垂下脑袋，像是酿制口嚼酒一般，缓缓将鲜榨橘子汁吐进器皿里，最后舔了舔唇，直勾勾盯着李霏的湿润眼眸中充斥着浓烈的爱慕和迷恋之意。
显然，在三周苦修之下，魔女小姐不光超额完成仪式、并将【魅纹重组】修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连自身意志也得到全方位的磨练，起码在单对单的情况下，少夫人可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赞叹“玲儿姐好腻害”、“要昏过去了”，一边侧过脑袋拿起手机，哒哒哒敲击屏幕按键和婷宝互怼，争论“步梦女士”与“露女士”才是挺王之王的原则性问题。
随着最后一味素材被注入，大量沉淀物在短短几秒内熔化，秘药色泽也变得异常鲜艳，仿佛童话故事里的毒药，会让美人以陷入永眠为代价，永葆青春。
而李霏明白，喝了这份药，她就能踏上低序列的最后一道阶梯。
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唔……”
伴随甜腥味弥漫口腔，电流与燥热感在李霏的肌肤上寸寸蔓延。她捏紧了椅子扶手，腰肢上拱，莹白玉足紧绷，眸光迷离不定。
三千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又随着逸散而出的精纯魔力而舞动，像是求偶的蛇，在地板上投落下妖异魅影。
斗气涡流也在这一刻停止旋转，汇聚成一团，好似一尊烧红的火炉，炽盛热量席卷四肢百骸，不过眨眼间，比月光更为皎洁的肌肤就泛起大片粉红色泽，细密汗珠将纯白蕾丝镂空睡裙沾湿，牢牢贴在身上，深而精致的锁骨更是盛起两捧晶莹水洼。
游离于空间不同维度内的超凡因子，像是感受到冥冥中的牵引与呼唤，化作千百道溪流，雀跃着涌入李霏体内，冲刷肌体、滋养灵魂，助她完成生命层次的蜕变。
“啊❤——”
李霏忽然仰头，发出似哭似笑的长叹，深红斗气光芒在体表一闪而逝，熊熊魔力在瞳孔中燃烧。
木椅扶手“咔”一声被捏碎，紧接着整张椅子支离破碎。
湿漉漉的李霏躺在满地木屑中，汗液沾湿地毯，身子如蛇扭动，轻薄睡裙彻底与泛红肌肤黏在一起，每当她口吐灼热鼻息时，曼妙妖娆的娇躯也随之起伏，将女性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股又一股潜能从肌体深处炸开，连同不断灌注进体内的精纯超凡因子，淬洗骨骼、洗练血液、强化肺腑、净化灵魂……魅纹也在这一刻暴走，不断重组、拆解，上千条变幻不休的符号游走于她全身。
咚，咚，咚……
李霏右手不断锤击地面，粉润舌尖微吐，喘息连连，颀长笔直的双腿紧紧并拢又忍不往下蹬，指尖揪住地毯，将其片片扯破，接受这场由内到外、从身体至灵魂的升华。
当不断加速的心率提升到某个临界点后又骤然减速，这场进化才迎来尾声。
随着体温下降，李霏紧绷的身躯也逐渐舒缓，她闭眼聆听着血液在体内徜徉时发出的高山流水般的叮咚作响之声，斗气漩涡重回正轨后更为澄澈浑厚的嗡鸣声，以及脑海中大量法术模型在共振下齐齐清鸣而合奏出的交响乐——就连夹杂其间心跳声，都有种温吞而暧昧的韵味，足以让与她萍水相逢的女士，脑补出一场浪漫美好的爱情。
“怎么了？”
被捶地声惊动的索菲亚抱着小雅温匆匆赶来，可她刚推门而入，岳母眸光迷离、罗衣尽湿的样子就映入眼帘。
在媚到骨子里的喘息声中，肌肤上的浮红如潮水般褪去，像是被月光照耀的沙滩，莹白美好，还泛着点点荧光；呼之欲出的人心汹涌跌宕，与那双横陈的雪白长腿构成极其下作、香艳又让人欲罢不能的画面；随着蒸腾汗液一并逸散出的，还有绿茶般清新、又比桂花更为浓郁勾人的体香。
序列7的欢愉魔女，在这一刻将极具侵略性的狩猎本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气息、声音、容颜，如道道蛛丝，在悄无声息间紧缚索菲亚的心灵，要将这位金发赤瞳、气质清冷的血族治安官拖入沉沦之渊。
“嘶哈……”
毫无防备的索菲亚几乎本能地亮出獠牙，一双血瞳凝视着岳母的脖子。
她耳边有暧昧旖旎的呓语在萦绕，孜孜不倦地催眠、蛊毒着她的心神；仿佛带有魔力的茶香，让那颗冰冷心脏不断收缩、跳动。
“嗬……”
索菲亚神情迷惘，着了魔般走向李霏，想要衔住那比天鹅更为优美雪白的项颈，用牙尖刺穿肌肤，将滚烫的汗水连同血液一并吞入腹中，并赐予她初拥……
遗憾的是，她最终悬崖勒马了。
当冰凉指腹与热乎乎的脖颈接触的那一霎，温差让索菲亚回过神来，她触电般缩回手，愣了半秒，又连忙捂住怀中小雅温的双眼。
这种画面，不是巴掌大的小妖精所能承受的。
“您……没事吧。”
索菲亚关切又羞愧地询问道。
自己竟险些在妻女面前，对岳母做出逾越之事……
“没什么，刚刚晋升到到序列7了而已。”
李霏笑了笑，又对夏娃招手道：“受伤了吗？”
“没有。”
夏娃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食指戳了戳李霏的肩膀，确认没有灼痛感后，才放心钻入暖融融的怀抱。
方才，她担忧李霏不适，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替她降温，结果被滚烫热量烫红了细嫩肌肤，若非妖精之母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夏娃，估计这小家伙会硬撑，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序列7的欢愉魔女，仅仅是失控逸散出的超凡力量，就足以让脆弱的妖精丧命。
“夏娃，我……”
索菲亚满面愧疚，声音带着歉意。
自己刚才眼里竟然只有岳母，忽视了妻子……
“爱她便是爱我。”
夏娃善解人意地捂住了她的唇：“母上大人今天晋升序列7，要高兴才对。”
“啊，对……”
理性重回大脑，索菲亚终于意识到李霏方才轻描淡写一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才踏足超凡之路多久？
就这么晋升序列7了？！
惊艳之色在血瞳中闪过，索菲亚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资质层面判若鸿沟的参差——这种感觉，以往总是她带给别人的。
“所以，不说点什么向我道贺么？”
李霏也藕臂轻舒，用热乎乎的掌心捧住那张立体精美的面容，眸中带着期盼之意，像是闺蜜间在开一些亲昵到暧昧的玩笑，试探彼此的取向。
尽管温度在下降，可茶香更浓了。
“我，我……”
索菲亚显得语无伦次，舌头在打结。
她内心不断警告着自己，绝不能做出背叛夏娃之事……
吧唧。
夏娃在妖精之母左边面颊香了一口，给妻子做了示范，笑容甜美：
“霏宝最棒了！”
“没大没小。”
似撒娇似嗔怪的语调中，李霏风情万种地白了夏娃一眼，又仰头注视着索菲亚，笑吟吟侧过脸，让莹白如玉的项颈线条充分展露的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右脸。
——这、这只是正常的互动而已，没什么的……刻意拒绝，才显得有问题……
索菲亚欺骗着自己，将长发撩到耳后，清冷又带着血族独有魅惑力的五官与李霏越凑越近，苍白肌肤竟浮现出红晕。
“咿呀！”
在两位母亲道贺后，手舞足蹈的小雅温也趁着索菲亚恍恍惚惚之时，用力挣脱了束缚，啪唧一声掉在李霏额头，接着眉开眼笑，学着母亲们的动作，用牙床啮咬鼻尖。
李霏展颜而笑，将一家三口揽入怀中，享受天伦之乐。
受邀而来的客人格蕾丝小姐伫立在门外，无声注视着这一切，冷冰冰的小脸上带着化不开的苦闷之意。
……
李霏悠然泡在浴池里，对共浴的恋人与亲人视而不见，眸光逗留于系统面板，久久不能挪开。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23
序列等级：7
（力量+15、敏捷+15、体质+15、智力+15、魅力+3、幸运+3、统率+3、资质+3、抗性+30％、回复能力+45％、技能效果+15％；属性增益效果提升；第三轮体质蜕变。）
（第三轮体质蜕变效果：进一步强化身体操控力、感知力、免疫力、寿命、消化能力……）
经验值：9163/22000
职阶：欢愉魔女
（获得类法术能力“欢愉”；道德值持续下降，直至跌落到-10；全系施法速度+30％；全系法术效果+15％；全系法术穿透+30％；神经反射速度+10％；动态视力+10％；敏感度+10％；物理穿透力+20％；额外增加爆发力、感知力、平衡性、柔韧度、伤口愈合速度、体力恢复速度、物理与法术抵抗力……第三轮血脉魔女化。）
（第三轮血脉魔女化效果：进一步增强魔力亲和度、身体操控力……体液、声音、气息对♀魅惑力提升，魔女依存症传播率提升……）
传承：沉沦魔女
法力值：1752
力量：107→122
敏捷：104→119
体质：101→116
智力：129→144
魅力：483→486
道德：-31
幸运：11→14
统率：12→15
资质：4→7
注：裸装。
……
知识树：
1.自然系:
中级自然魔法
基础循环之理
中级《五行冥想法》
中级召唤魔法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
中级《五行冥想法》
3：战斗系
基础战斗
入门级武器精通
中级《熔炉斗气》
中级抗性
潜能点：3
法术：堕落（Lv？）、欢愉（Lv？）、感度光环（Lv10）……
战技：剑术专精（Lv5）、云龙折第一重（Lv4）、玻璃大炮（Lv10）……
评价：低序列无敌。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荆棘龟，获得12点经验]
[你杀死了冰蛙，获得11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204259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3
没日没夜的苦修，一锅又一锅的补汤，还有为兑换《熔炉斗气》与订制魔女职阶所付出的巨额资源，终究换来了丰厚回报，让魔女小姐前所未有的强大。
仅从齐刷刷突破到三位数的力体敏智四维属性，李霏就能感受到自己拥有何等可怕的战斗力，在低序列足以所向披靡。
除了道德值在不断滑坡以外，就连资质都达到了7点！
而欢愉魔女对法术、近战的双重增益效果，更是充分证明了氪金订制职阶的路子没有走错。
新掌握的类法术能力更是格外醒目。
序列8时掌握的【堕落】，李霏还从未在正经地方用过；可这一回觉醒的类法术能力，就算在实战中，想必效果也不同凡响。
欢愉（Lv???）
法术效果：目标敏感度+50％，失水速度+100％，强制分泌多巴胺等激素，五感被欢愉幻境所蒙蔽；施法者魅力、智力、序列等级……越高，幻境越逼真。（受目标道德值、序列等级、抗性、意志力、情绪等要素影响）
冷却时间：无
法力值消耗：无
……
百分之五十的敏感度！比十级感度光环还难顶！
还是瞬发、无冷却、无蓝耗。
考虑到花魁小姐近乎人形自走电脑配件的魅力，以及内分泌失控、欢愉环境等附加效果……敌人但凡中招，那么十成战斗力能发挥出五成，就可以夸上一句意志如钢铁般坚定了。
而变身魅魔女皇增加的局部魅力、【堕落】削减的道德值、【魅纹重组】秘术同样是瞬发的魅惑效果……也能和【欢愉】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毫不夸张地说，李霏已经拥有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能让很多凡人沦陷在五光十色梦境中，直至脱水而死的能力，是真正意义上的魔女。
而这，也是系统小姐给出“低序列无敌”评价的关键点——贵族系超凡者手速再怎么快，也无法省略“撕卷轴”的动作，而李霏思维有多快，类法术能力发动就有多快。
多重类法术能力加身，低序列超凡者不可能不受干扰！只要一个恍惚，李霏就能让号称同阶无敌的贵族老爷们明白，什么叫做六边形法娘。
——低序列的欢愉魔女都这样了，中序列的扭曲魔女岂不是要上天？看来，我为慈善事业而付出的一切，比如掉落到-31的道德值，完全是值得的……
——就是晋升仪式有点难办，潜能点也捉襟见肘了……
李霏唇线翘起，在蒙蒙蒸汽中仰着脑袋，向上伸直手臂，迷人而夺目的五指摊开又缓缓并拢，似乎要将天地万物攥在掌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双倍潜能点
“系统小姐，给我加！高级冥想法和高级召唤魔法！”
李霏惬意地眯着眼，无声在内心发出呼唤。
如果有得选，斗气与冥想法的境界，当然是最优先级提升目标，毕竟这两项超凡知识带来的物穿法穿、施法速度、攻速等增益效果，是非常立竿见影的，并且在一段时间的修行后，还会有非常可观的永久性属性提升。
然而，就算慈善家小姐不惜降低道德底线，做出中饱私囊之事，也不过是填补了订制职阶所需资源上的亏空，二十万财富值看似很多，可离高级熔炉斗气的标价仍相距甚远，就连命运裹尸布提示的日期，也要等上几个月。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动用两个潜能点，暂且把召唤魔法与《五行冥想法》境界拉满。（上一章少算了十五连抽时的力量+1、潜能点+1，已修改。）
可下一秒，李霏豁然站起，掀起大蓬水花。
“怎么了？”
苏玲儿揉着被水滴溅入的眼睛，疑惑地扬起脑袋。
方才闷不吭声，独自傻乐的少夫人，此刻深深皱着眉，错愕与严肃之色在脸上交织。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李霏眉头舒展开来，随意编了个借口，吐了吐舌道：
“有点不适应骤然提升的力量……没事了，泡澡泡澡。”
她若无其事地坐回浴池，像往常一样，逗弄小雅温，偷喝两口洗澡水，又亲昵地挽着格蕾丝与苏玲儿回房，享受晋级这一晚的夜宵三明治。
直到天色蒙蒙亮，枕边人沉沉睡去，李霏脸上愉悦的表情才缓缓褪去，喘息着注视天花板。
她要求提升冥想法与召唤魔法境界时，得到了来自系统小姐的提示：
潜能点不足。
她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随着自身的强大，不光升级所需经验值越来越多，就连超凡知识等级，也要付出更多潜能点才能提升。
——系统小姐，就不能通融通融吗？如果只升级其中一项的话，潜能点够用么？
没有回应。
系统小姐如同一尊用黑纱蒙着眼的女神，托腮坐在被阴影掩盖的神座上，从不主动回应花魁小姐的疑惑，只等她自行探索神的浩瀚与伟大。
这一刻，焦虑感在心头弥漫，甚至压过了序列等级提升的喜悦。
继财富之后，又一座名为经验值的大山，轰然压在她心头，沉甸甸的压力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自打狼窟割草之旅走上正轨以来，尽管潜能点存量始终有限，可真正意义上不够用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而李霏在心头警钟长鸣之时，也意识到另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以往的加点策略也要被淘汰了。
按照之前的思路，李霏是在把冥想法、斗气、召唤魔法拉满的基础上，根据实际需求，灵活提升别的超凡知识境界，就连他人视作核心的自然魔法与混乱魔法的加点都没有急于提升。
毕竟有知识之书在，哪怕只是入门级自然魔法，也不妨碍她施展八阶法术【巨龙之力】。
可如今，在【命运裹尸布】给出的提示未必可靠的前提下，李霏势必要把财富值存着购买熔炉斗气；再考虑到四阶乃至更高级别知识之书的价格……只凭氪金学法术，根本不切实际，哪怕自己加班加点接客、工人们扛木头扛到吐血，赚来的财富值也不足以支持她这么挥霍……这就意味着，李霏要通过别的途径学习法术。
个位数的资质，在人均千里挑一人才的魔法学院，仍是垫底都不够格的水平，凭借自身努力掌握法术也属于痴人说梦。
在这样的情况下，法术祭坛就成了最关键的掌握法术途径，类似D-07折叠空间的那种，李霏曾借此掌握【火球术】。
和知识之书比起来，法术祭坛的好处是只要付出足够多的资源激活祭坛，就能多次使用；缺点在于，必须掌握前置超凡知识！
想要通过法术祭坛掌握四阶法术？先把超凡知识等级提升到高级！
在这样的限制下，李霏心中自然魔法甚至是混乱魔法的加点优先度，一下子被调整到了与召唤魔法并驾齐驱的程度，仅次于斗气和冥想法。
“难顶。”
李霏越想越头大，愁眉苦脸。
升级获得潜能点所需的大量经验值，以及大量嗷嗷待哺的超凡知识已经足够让人脑阔疼，偏偏这段时间，维拉尼安已经没有经验值入账了……
更不用说，仅仅在中序列，钱和经验就这么缺了，高序列该怎么混？
忽然，有软软的、残留着水汽的东西触碰到自己面颊。
她侧过脑袋，与格蕾丝小姐对视。
后者并未说话，只是静静捧着李霏的脸，湛青色眸子里带有关切的意味，无声询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
李霏低头，两人的鼻尖蹭了蹭：“只是对前路感到有些迷茫。”
个子比李霏矮，身材也更为纤细的格蕾丝闻言，扭动身子往上挪了挪，腰肢弓起，一双藕臂环住李霏的脖子，用盈盈一握的港湾给李霏带来温暖。
李霏嘴角扬了扬，握住她怯生生搭在自己小腹上的jio，入手微凉绵滑，指腹摩挲间还能感受到残留的牙印：
“不必担心，没什么难得倒我。”
“嗯。”
格蕾丝一如既往对李霏抱有十足信赖。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传承之地？”
李霏快速转移话题道。
踏上超凡之路的人，难免要满世界乱窜。
李霏与安妮夫人相识之初，莉莉丝就在外谋求序列7的突破契机，最近这段时间更是不告而别。
还有交流赛后忽然消失的伊蕾娜、出差的秦知画……
格蕾丝也无法例外。
前几日，格蕾丝小姐告诉李霏，她感受到了那柄黑红弓箭的指引，要前往一处传承之地，那里埋藏着独属于【混乱射手】的法术与战技，还能解开传承武器的部分封印。
传承之地他人无法进入，格蕾丝只能独自动身；好消息是洛西布鲁克有一条名为【老兽之口】的传送路径，可以直达力量阵营堡垒【雷米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甚至知画女士还没有回来，格蕾丝就已经提前回家了。
坏消息是，当她回来的时候，思念的人未必能给她接风洗尘。
因为李霏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
在温声细语交流间，被折腾累了的格蕾丝小姐安静睡去，只是不知何时，她又变回了蜷缩在李霏怀中的姿势，还用脚踝夹住李霏的小腿。
而李霏凝视着系统面板，眼中略有疲意，但还能撑。
显然，两人份的贴贴，已经不足以让体质破百、且经过三周魅魔深渊式苦修的李霏倒头就睡甚至提前晕厥了。
“系统小姐，高级冥想法。”
她又一次做出尝试。
这一回，潜能点从3变成1。
这就意味着，超凡知识的境界一旦触及高级层次，就得消耗双倍潜能点——到了高序列，或许还会更多。
可收获同样是显著的。
高级《五行冥想法》（晋升序列6后解锁进阶《五行冥想法》）：
全系施法速度+80％；全系法术效果+20％；全系法术穿透+50％；法力值回复速度+40％；增加冥想效率、魔力亲和度与法术抗性。
可进入冥想状态，冥想状态中法力值恢复速度提升100％，并逐渐提升智力、魅力、经验值、法力值上限与感知力。
注：高级《五行冥想法》最多可提升50点智力、20点魅力与500点法力值上限。
随着冥想法境界突破，李霏清晰感受到了体内法力的蜕变。
尽管在总量上暂时没有出现变化，可游离在体内的气态魔力，此刻却如海纳百川般汇聚在脑域，化作一团翻滚不休的湛蓝色魔力雾，格外浓郁。
嘀嗒、嘀嗒……
清亮悦耳的水声在颅内回荡，一滴滴液态魔力从魔力雾中落下，浸润灵魂，识海中的法术模型也得到浸润，熠熠生辉。
液态魔力，本该是中序列超凡者才能踏足的领域，而欢愉魔女小姐却凭借过人资质，以低序列之躯掌握高级冥想法，让魔力提前液化，衍变成半雾半液状态。比起气态魔力，这样的魔力更为灵动，也更为凝练，可以让施法能力得到本质上的提升。
——非常惊人的增益效果，比中级冥想法提升了接近一倍。
——两点潜能点没白花。
李霏细细体会着自身的蜕变，感到神清气爽、思维清明，连灵魂都充盈着沛然力量。
正所谓窥一管而知全豹，仅从冥想法的效果，李霏就能大致判断出低序列与中序列的超凡者，有着何等巨大的差异。
等魔力恢复稳定后，李霏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她仍旧躺在床上，左手搂着格蕾丝，右边胳膊被苏玲儿缠着，身体难以动弹，但手指可以。
李霏勾了勾手指，一缕魔力从指间溢出，化作绳索，圈住提前准备好的清心丹，又小心翼翼地将其提到自己面前。
据说，某些强大的高序列法娘，能在不动用任何法术的情况下，仅凭惊涛骇浪般的魔力，就活活拍死中序列超凡者。
而李霏，由于资质过于糟糕，纵然掌握了高级冥想法，又经历三轮体质蜕变、三重血脉魔女化，魔力亲和度大大提升，魔力操控水平仍是她的短板，无法与格蕾丝小姐这样真正的天才向媲美。
这就导致，哪怕只仅仅是隔空取物这般简单的魔力控制动作，法术百科小姐仍要打起六、七分注意力，算不上多么轻松。
但好在，卷能补拙。
随着药瓶倾斜，被两位美少女夹在中间的李霏张口接住倾倒下来的药丸，闭眼冥想，打算尽快消化掉冥想法境界提升后迎来的实力快速增长期。
然后，用最佳状态，去折叠空间走一遭，看看暗金级别的坐标，到底标记着什么样的世界。
希望那里的土著，能提供比半兽人部落更丰厚的经验值吧，否则系统小姐就要失宠了，嘻嘻。
……
战争学院。
“嘶……你还真喜欢咬人啊。”
柯瓦紧紧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不断滚落的汗水浸润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灼痛感。
“战斗的精髓不就是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么。”
李霏躺在地上，咧嘴一笑，唇线被血染得猩红。
当然，在与柯瓦的格斗中，她也受了轻伤，左腿被踢断了，再起不能；丝丝茶香随着淋漓香汗在火炉般的多功能重力修炼室内弥漫。
不要误会，在战争学院，缺胳膊断腿真的只是轻伤，除非特殊人才，否则就算是贵族系与战争系的学员，每天也少不得毒打别人或者被别人毒打——这并非“不务正业”，而是无数被暗杀的贵族、被斩首的将领用生命留下来的血淋淋的教训。
在剑与魔法的世界，哪怕是领导层，战斗力也不能太菜，起码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以免护卫来不及救援就被人秒了，那样的家伙任凭他们生前再怎么智计过人、雄才伟略，在超凡者眼中也与封建社会那些才艺卓绝的贱籍女子无异，想怎么玩死就怎么玩死。
除了她们二人，重力室内还有别的学员，毕竟场地很大，且重力室开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烧钱，除非学员肯付出大量学分，否则几乎不可能为少数人特意激活重力室。
而李霏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因为战争学院向低年级学员承诺的交流赛奖励中，有一项是“校内排名前十”的队伍可以无偿在重力室接受特训，为期三天——卷王小姐虽然对补课深恶痛绝，但还是挥舞着战争学院的银色胸针，很积极地报名加入了补课活动，毕竟白嫖重力室的机会可不多。
特训内容也非常简单粗暴，主要就两点：
痛殴同窗！
超负荷锻炼体能！
在又一轮捉对厮杀后，滚烫地板被汗水、血水浸湿，甚至还有人被踢爆膀胱漏了出来，味道并不好闻，可根本没人在意这种异味。
随着接二连三的学员倒地，两名从魔法学院毕业、又被战争学院聘用的生命系法师，踩在滑腻腻的地板上，麻利地救治着每一位伤员。她们很清楚如何用最高效、最节省魔力的手段来治疗伤情，就是过程有些不太人道，堪比拷问。
比如，骨头断了，她们会先用手抓住扭曲的肢体，在鬼哭狼嚎声中把断骨堆起再释放三阶“断骨黏合”，加上二阶的【治疗轻伤】，效果并不逊色于四阶的【圣光咏唱】，虽然过程有亿点点痛，但着实省魔。
很难想像，这两位学姐在战争学院任职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人见人爱、善良体贴的“新娘班”学员，变成如今这般脸上染着伤员的血，却仍旧面不改色，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中卸掉错位骨骼再拼接回去，还对痛呼不已的学生冷漠地说一句“别嚎了”的冰山御姐。
好在，对于根正苗红的魔法学院小学妹李霏，她们还是颇为温柔的，宁愿多花费一些魔力与咏唱时间，也要把她舒舒服服奶好，还冲她露出难得的笑容。
“还趴着干什么？起来，起来！”
光头院长巴雷特等伤员救治完毕，就连踢带踹地把场内七横八竖躺了满地的优秀学员们扯了起来。
接着，他胡萝卜般粗大的手指指向一堆沉重的金属甲胄，扯着嗓子吼道：
“全部带上！”
学员们闻言快步走过去，巴雷特还感到不满意，一脚踹在亲儿子屁股上：
“跑起来！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在咣当咣当的金属碰撞声中，上百斤重的厚实甲胄加身，算上【三倍重力】，就是数百斤。
一些摇摇欲坠、脸色发白的学员，已经忍不住激发了斗气。
“俯卧撑，五百个。”
巴雷特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金属碰撞声，学员们甚至没有抱怨的功夫，就哀叹着趴下身子，不敢有片刻耽误，否则热衷于体罚的院长阁下可能会“手痒，想找个人练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磨一磨她的傲气
在七十度高温、氧气稀薄、三倍重力的多功能重力室内，一堆铁皮罐头上上下下做着俯卧撑，汗水不断从铁甲缝隙里淌落。
巴雷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冰棍，三两口就吸溜干净。
似乎是吃得太猛，他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肌肉虬结的胳膊，皱眉道：
“嘶……好像有点冷啊？温度再整高点吧。”
在教师的操控下，四方的魔力纹路颜色更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滚滚热浪将地面的积水蒸出白汽，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黑利，动作不标准，加两百个。”
巴雷特随意指向一名二年级学员，又踱步到柯瓦跟前，弯下腰来，憨厚大脸上竟浮现出贱兮兮的表情：
“你们女生的话……就不用做五百个了，四百个怎么样？还嫌多的话，三百个也行。”
严严实实的头盔下，柯瓦额头青筋直跳，发出咆哮：
“我能做一千个！”
“很好。”
巴雷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四处张望一番，摸着下巴道：“所有女同学都按这个标准来，一千个。”
在场学员们表情一垮。
虽然嘴上是给女同学加训，但剩下的人要是敢只做五百个就停下，后果会很严重。
……
直到日暮，一群无精打采的学生才耸拉着脑袋从重力室内走出，宣告最后一日特训的结束。
“一起冲个澡？”
柯瓦用毛巾擦着头，扬起眉毛向几名女同学提议道。
“我还有点事儿，先告辞啦。”
在女同学们失望的表情中，李霏婉拒了这个提议。
不得不说，柯瓦着实很飒，英气十足，然而李霏只对PPL感兴趣，铁T并非她理想型。
十多分钟后，仍带着满身汗的李霏，遮住脸走进战争学院旁的一家旅店内，噔噔噔上了二楼，找到2013号房推门而入。
直到走进门，她才扯下面纱，随手锁上门后，径直走向蓬松大尾巴不断摇晃的小狐狸。
玛格丽特今天穿着粉色长裙，粉雕玉砌的脸上是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柔顺金发上的那双狐耳动来动去，有种人畜无害的天真活泼气质。
可如果没有花魁小姐这般无师自通的驯狐技术的话，看起来软萌可爱的小狐狸就会露出刁蛮粗鲁的一面。
“货呢？”
将面额为一万的金匠券拍给玛格丽特，李霏摊开手道。
小狐狸睁着金色的大眼，神秘兮兮地取出一只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株血色的植物根茎，名为血玉藤。
“还差两味……”
李霏郑而重之地将其收好。
【扭曲魔女】
秘药配方：序列6及以上层次的蛇女鳞片、血玉藤汁液30克、石像鬼獠牙粉末15g、七滴地狱犬源血、魅力至少200的♀橘子汁。
晋升仪式：做一件欺世盗名之事，并影响到一个国家。
涉及中序列，不论是调配秘药的原材料价值，还是晋升仪式的难度，都明显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前者还好办，蛇女鳞片有库存，橘子汁能自产，另三味只要肯花钱，也都能搞到——当然，石像鬼獠牙与地狱犬心脏李霏暂时没打算买，能用武力获取的东西，干嘛浪费钱？
后者就比较麻烦了。
洛西布鲁克，虽然在武力层面上能碾压很多国度，可由于婷宝不思进取，不肯建国当皇帝，至今只能算得上一座城池，导致李霏得换个国度祸祸，才有机会晋升序列6。
好在此事不急，比起晋升仪式，更重要的是钱和经验。
当李霏验货时，很喜欢女孩子汗味的小狐狸鼻子拱来拱去，嗅着李霏身上的茶香，嘀咕道：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还是绿茶味的……”
“你不就喜欢这个么。”
李霏浅笑道。
重力室修行虽然艰苦，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三天特训下来，硬是让四维属性破百的李霏，又拔高了两点敏捷、一点力量、一点体质——难怪孙家人战斗力飙升那么快。
“狐说八道，我才没有呢……”
玛格丽特不承认，但金灿灿大尾巴在身后几乎甩出了残影。
“那里不可以啦，我可是您徒儿的爱妻呀。”
李霏拍开她愈发不规矩的手，接着躺到床上。
“东方人不是都尊师重道的吗？孝敬孝敬我怎么了。”
小狐狸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呢。那……”
李霏用食指轻点嘴唇，拉长的语调中带有媚意：“替我把鞋脱了。”
边说着，一条笔直优美的大长腿抬起，残留汗液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才不要呢。”
玛格丽特还在嘴硬。
“还想不想要奖励了？”
李霏风情万种地斜睨她一眼，腿晃了晃，表达催促之意。
玛格丽特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乖乖坐在床边，拉开长靴内侧拉链，用力一拽，随着鞋垫被汗水打湿的长靴“噗通”坠地，一股白气蒸腾而上，恰到好处的体味里氤氲着醉人茶香，小狐狸仅仅嗅了一口，双耳就直立而起，显然是上头了。
白色薄棉袜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沾黏在肌肤上，能清晰窥得纤细秀美的足部轮廓，还有浅浅的足缝线条，足尖因似乎因娇羞而微微蜷起，显得秀色可餐。
“唔……”
柔软而烫乎乎的脚心踩住狐尾，李霏用略重的力度给她做着按摩，让小狐狸攥紧裙摆，小脸也变得红扑扑。
“秦澜最近怎么样了？”
非常关心家人的李霏，开口就在打听嫂子的动向。
“她……唔，轻点……她没敢把事情说得太严重，还再拿私房钱补贴掉落的营业额……不过，也快露馅儿了。”
小狐狸含含糊糊道：
“她之前求过我几次，介绍一些业务……甚至，想让我去找秦知画说情。”
“但最近，她似乎是放弃了。”
“帮着她点，给点希望，再抽走，磨一磨她的傲气。”
李霏甜甜一笑：“等她山穷水尽了，我会帮她洗心革面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打探的情报，李霏很清楚，若秦家来人，秦澜会遇到什么后果。
尽管她没做错什么，为秦家矜矜业业，但这不重要，毕竟东方大陆除了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条准则外，男尊女卑也是老传统了，秦家人不会在乎区区旁系的女流之辈的辩解。
以前，看她有经商天赋，就外发过来，让她背井离乡经营海外生意；现在生意办砸了，又没了“女儿家比生命还贵重的贞洁”，秦澜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带回去，嫁到大户人家当妾侍，甚至被赏赐给得力部下，也算为秦家发挥点余热了。
不像李霏，能发现秦澜女士的闪光点——比如美貌和经商能力。
伊莎贝拉一时半会儿不肯从良，黑金组织要价太贵并且终究是外人，那么为了制衡尤淑拉，秦澜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且不说她能把秦记药铺打理得蒸蒸日上，就凭她此刻粉饰账目、欺瞒秦家之举，就足以让李霏动心。
这样的人才，不去掌管星火慈善基金着实可惜了。
“可我有什么好处？”
玛格丽特撅嘴，很是不满道。
“我允许你协助我，给你机会玩弄一个冷傲矜持的大姐姐的命运，还不知足，还想要好处？”
李霏脸一板，被狐尾捂得更热的脚掌用力踩住尾巴根，重重碾动：“反了天不成？”
她很清楚这狐狸的秉性，遇软则S，遇硬则M，若非醒悟得早，这会儿哪还有知画女士什么事儿呀？早给拴狐狸窝里了。
玛格丽特鼓了鼓脸，最终变得羞怯而温顺起来，以别扭的姿势侧躺在床边，毛茸茸的尾巴勾住李霏脚踝。
“但，我今天心情好。”
李霏忽然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柔软灵活的脚掌向上一勾再一挑，就把小狐狸掀到了床中央。
猝不及防的动作下，小狐狸翻滚几圈，最后“唔”地一声趴在床上。她不安分地转过脖子，湿漉漉的眼珠子向上瞟。
“给你做个泰式按摩吧。”
李霏温柔笑着，一双柔美纤细的汗足却毫不留情地踩在小狐狸身上，让她深深陷进柔软被单里。
很快，床铺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动。
……
深夜，海瑟薇女士的阴影消失在黑暗中。
把客人送到门口的花魁小姐吹了会儿夜风，才施施然回到休息室。
今晚的氛围比往常热闹，姐妹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往伊莎贝拉身上瞧。
这位血族女郎与往日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她穿着一条宽松的米色针织短袖，银白长发搭在肩头；咖啡色百褶裙的裙摆遮住膝盖，纤细紧致的小腿葱白如玉，脚下是森女系的绑带低跟凉鞋，比往日多出了几分清纯文静的味道。
手指上的美甲也被洗去了，只剩下莹润粉色。
“怎么了，姐妹们。”
李霏紧挨着伊莎贝拉坐下，好奇询问道。
“咱们的枕头公主，好像有心上人了哦。”
埃莉诺掩嘴笑道，声音中带有调侃和愉悦之意。
“哦？细说。”
李霏佯装不解。
“今天呀，艾德温伯爵家的长女可是给了她差评呢！因为不让碰。”
游到天花板的水元素魔女，脖子以下躯体化作一滩水，倒垂的水蓝色长发在吃吃笑声中不断颤动。
在满屋欢声笑语中，李霏明白了事情由来。
要知道，并非每个姐妹都像花魁小姐这么幸运且业务风格多变，有着能够随意挑选客人、搞饥饿营销的资格的，在正常情况下，什么样的姐妹，就会吸引到相似或“互补”的客人。
比如说，娇滴滴又总被金属冶炼的血族公关伊莎贝拉小姐，她几乎不太可能接待软萌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否则很容易发展成大家盖在一个被窝里互相干瞪眼的局面——开玩笑，人来这儿可都是寻欢作乐的，而不是来和小姐妹秉烛长谈的！
因此，伊莎贝拉的主顾们都是那种喜欢欺负人的坏女人，基本和淑女二字不沾边。
不过金橘子酒馆有规矩在，对员工的保护非常到位，因此客人只能利诱，比如“你也不想今晚的业绩垫底，对吧？”之类的，花魁小姐刚入行、懵懂无知之时，就是被玛格丽特用这种下作手段拿捏住了，导致道德值从1彻底归零；而胆敢动用暴力，或者以比较恶劣的手段胁迫的，一律拗断手指丢出门，并且终身拉入黑名单。
这就导致，伊莎贝拉以往工作时，都是坏女人们好言相骗、动之以业绩，最后与血族女郎贴贴。
但今晚，伯爵长女点了很多瓶高价酒，伊莎贝拉仍在抗拒，甚至自掏腰包买了单……
这说明什么？
大家都是失足女子，在这风尘之地相互依偎取暖，自然都清楚彼此的秉性与苦衷，轻而易举猜出了答案。
显然，伊莎贝拉似乎对某个女子动心了，有金盆洗手、从良嫁人的打算。
“嗨呀，是哪家的老实姑娘呀？”
李·老实人·霏用略带沮丧懊恼的语气道：“人家也好喜欢伊莎贝拉姐姐的呢。”
“你、你别听她们胡说了啦。”
伊莎贝拉眼神飘忽，软声软气道。
“总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咱们都会支持你的。”
李霏用呵护而珍重的态度捧起血族女郎那双柔弱无骨的微凉玉手，温声细语道：“好姐妹，一被子。”
——所以好姐妹，打算什么时候来支持我的慈善事业呀？
在温暖到足以让血族融化的诚挚眼神下，浓浓茶香，化作无形锄头，在格奈娅夫人那蔓延着裂缝的墙角卖力挥舞。
……
回到家，近日来非常缺觉的苏玲儿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欢愉魔女小姐仗着超凡体质，不管怎么胡作非为，只要多喝水、多休息就能快速回复元气，但苏玲儿可没这能耐，在被李霏连央求带蛊惑地参与了几次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后，体重都减了几斤。
少夫人并未惊醒她，轻抚她淡淡的黑眼圈，又撩开刘海，在额头留下唇印，才将熟睡的苏玲儿横抱回房。
接着，李霏又取出瓷瓶，在耳边晃了晃。
晋升序列7并掌握高级冥想法的这五天里，在坚持不懈地内卷下，里面的清心丹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恰好够用。
李霏服下清心丹，静静开始冥想。
等再次睁开神采奕奕的双眸时，高级冥想法已经修炼至小圆满境地。
……
法力值：2652
力量：123
敏捷：121
体质：117
智力：194
魅力：506
……
幸运：（18）15
……
晋升序列7之后，每点智力已经能增加8点法力值，因此高级冥想法提升的50点智力与500法力上限，硬是将李霏的法力值上限拔高到两千六百多，对低序列法娘而言，这是只能用恐怖如斯来形容的澎湃魔力。
除此之外，以往系统虽有标注冥想能增加经验值，但李霏从未真正体会过；直到如今，或许是因为资质的改善，又或者是冥想法境界的突破，李霏确实能在冥想状态下增加经验值了，可是很慢，哪怕有清心丹辅助冥想，每分钟也加不到1点经验。
李霏由此推断，或许资质卓越的超凡者，能够凭借冥想得到大量“经验值”——他们没有等级这一说，因此得到的反馈是对超凡知识、对法术的感悟加深，并有一定的属性增益。
“高级冥想法大成……魅力破五百，幸运也跟着提升了。”
呢喃低语声中，李霏缓缓站起身来，掌心不知何时渗出薄汗。
自身状态已经调整到巅峰，等做好最后的一些准备，就该动身赶赴折叠空间了，为冲击中序列筹措资粮。在洛西布鲁克混得如鱼得水、几乎忘了危险二字怎么写的花魁小姐，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可这无法阻挠她的意志。
白天已经提前拜访过秘密花园、彩虹坛等福地的李霏，轻手轻脚带上准备好的包裹，走向另一个房间。
抽奖时间到。

第一百五十四章 魅魔尾巴
叮——
当~
金属轻鸣声中，一枚金灿灿的硬币被抛入三足两耳青铜鼎内，完成【转运仪式】的最后一步。
这是当初以抵消1000金币债务为代价，从慈善赌王兰尼斯特那儿换来的。
接着，少夫人又饮下知画女士给自己准备的【强效幸运药剂】，再召唤丛林之子，一发幸运术套上。
被整个世界眷顾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潘多拉女士正在冥冥中注视着自己，用祂的伟力将天下好运灌注于她一身。
幸运：（41）15
李霏陶醉地闭上眼，深呼吸几轮，才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内心，进行抽奖前的最后一项准备。
她精心挑选了一条黑色露肩睡裙，轻飘飘的裙摆摇曳，勾勒出亭亭玉立的身段，与雪白肌肤格外相称。
不仅如此，李霏还戴上了魅魔犄角头饰，毕竟她已然看穿了系统小姐的审美，打算投其所好。
可就是这么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心机，或许比10点幸运值都好使，花魁小姐的专业素养可见一斑。
如果有效，那就是血赚；没作用，那也不亏，反正平时也完全能用得上。
李霏对着落地镜浅浅一笑，在顾盼生辉间，红润唇线轻启，在“啵”的一声中，献上一枚飞吻：
“系统小姐，我美么？”
“说起来，你才是陪伴我最久的人呢……在我心里，其她人加起来都没你重要。”
“如果能见到你就好了。”
“……”
自顾自说了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茶言茶语，李霏才拉开系统面板。
硕大轮盘上，绿色部分的比重已经不到两成，银色则占据半壁江山；金色也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尽数是暗金色。
李霏挑了挑眉。
在最初，几点幸运值的提升就足够让轮盘出现立竿见影的变化。
可这一回，她的幸运值上限又拔高了不少，轮盘变化却相当有限。这就意味着，随着幸运基数的提升，同样的幸运点，已经无法再对抽奖面板造成直观影响，需要更多才行。
她笑容不减，双手合十道：
“拜托了，系统小姐！”
轮盘无声转动，不同颜色化作流光，绮丽迷人。
等轮盘停止的那一刻，耀目金光充斥在李霏视线中。
[获得类法术能力：****魅魔女皇·尾]
“啊这……”
李霏稍稍错愕后，果断摘下小恶魔头箍，打算身体力行试验下刚获取的这门类法术能力。
【****魅魔女皇·尾】
描述：魅魔女皇的力与美之象征。
类法术能力发动后，可令施法者腰椎处变化成魅魔女皇形态，并生出魅魔女皇之尾；精神类法术效果+50％，平衡性+50％；变身部位力量+30，体质+30，魅力+50，敏捷度+50，爆发力+10％，神经反射速度+20％，束缚力+30％，***+100％，****+100％；女皇之尾拥有极高灵活性、柔韧性、物理抗性、法术抗性、再生能力与孕育能力，且摇晃时可降低目标意志力，产生持续性魅惑效果；与尾部接触者，会受到魔力侵蚀，陷入【深度专注】、【心智融化】、【*****】……等状态，可叠加；尾部侵蚀强度与施法者魅力、序列等级、血脉纯度……等条件相关，可主动削减侵蚀强度。
每秒消耗1点法力值。
注：可与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角）……组成上位类法术能力：变身魅魔女皇。
李霏一念之间，安产型背影变成了更为直观、丰腴的模样。
一直以来，花魁小姐的魅力都带有东方古典女性的含蓄与柔美的，乍一看虽能令人惊艳，可要多看着她一会儿，才能从她的一颦一笑、款款身姿中品味出那份祸国殃民的妖娆，并在不知不觉间沦陷。
可变成魅魔女皇的部分，可就没那么温和了，深深的锁骨也好，仅从视觉就能感受到夸张弹性的柳腰也罢，还有现在呼之欲出的背影，有种更为直观、下作、惊心动魄的魅力。
与此同时，一条尾巴顺着尾椎骨生长而出，在背后不安地扭动着。
她通体黑色，深邃却能反光；约莫两指粗细，长度一米五，末段是❤形。
李霏扭动着突兀出现的新器官，感觉难以描述。
就像是多了一条腿，明明对她很陌生，偏偏又有着血脉上的紧密联系，能轻而易举地控制她，感受到她所传递来的温度，还有与黑纱接触时传来的触感。
“好怪哦。”
李霏稍稍适应了会儿后，就意识到，尾巴长度可以收缩，一米五只是常态。
在不解除类法术能力的前提下，她可以将尾巴完全收入体内，且体内部分能变成流体，不会给她带来不适感；也能将其拉长，最多三米。
直径，也能膨胀到四指。
“嘶……”
李霏盯着晃来晃去的尾巴好一会儿，才好奇地伸出手，可指尖刚触碰到尾巴，她就触电般哆嗦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不，不对……”
李霏眉头蹙起。
众所周知，超凡者的进化，是自身体到灵魂的全方位蜕变；随着序列等级突破，不论任何种族都只会越来越强大，拥有更悠久的寿命与生存能力。
而魅魔好歹是成年即序列5的超凡种族，属于高敏捷、高智力成长类型，尤为擅长精神类法术，特别是精神系法术中的魅惑类。虽然身板脆了点，但战斗力还是挺不错的，只是由于魅力远远凌驾于战斗力之上，才被迫东躲西藏、销声匿迹。
这样的种族，不可能有“被握住尾巴就酸软无力、任人宰割”这么大的弱点与破绽，否则早就消亡了。
就像克洛伊小姐一样，虽然她很享受被花魁小姐用指尖梳理翅膀上洁白羽毛的时光，可真到了战斗时，翅膀绝不会成为累赘，健全羽翼能赋予她惊人的爆发力与神圣力量，硬抗七阶伤害性法术；但哪怕双翼战至破破烂烂、只剩下骨头架子，也不会妨碍到她的行动，甚至还能用坚如神铁的骨骼抵御物理伤害，或切割敌人。
又比如玛格丽特，别看她那条毛茸茸金灿灿的狐尾一被撸，就双眼湿漉漉的，显得乖巧又黏人，踩压按摩时还红着脸气喘吁吁，可花魁小姐听说过，看似人畜无害、惹人怜爱的狐尾一旦发威，可是能掀起天灾级别的强劲飓风的，堪比芭蕉扇。
人家的扶手都那么强，本魅魔女皇没理由这么拉胯呀？
李霏想了想，接着灌注一丝魔力进去。
——不一样了。
几乎是瞬间，会因为轻飘飘布料，甚至轻微气流而颤栗的尾巴，切换成了战斗模式，以某种飘忽又玄妙的规律本能晃动，让她看起来更为妖异，有种在悄无声息间摄人心魄的魔力。
“果然……”
李霏呢喃着，撤回魔力，转而注入斗气。
这一下，尾巴“刷刷刷”甩出迅捷有力的破空声，好似漫天鞭影，展现出让人胆寒的杀伤力，而李霏的腰部甚至没有发力。
最后，魔力与斗气一并灌注在尾部。
纤长曼妙的尾部不再晃动，而是如同蝎尾一样高高勾起，心形末段横在李霏头顶，有种致命的危险感。
“这还差不多！”
李霏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强又涩的法术，才是好法术！
她终于上手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在战斗模式下，虽然直觉依旧灵敏，却并没有给她带来足以腿软的异样感。
李霏心一横，直接掏出【黯夜】，不轻不重地在上面割了一刀。
痛，但就和胳膊皮肉被刀子划开差不多，完全不会影响到战斗力——就是尾巴小姐似乎有些不乐意，示威似的晃了晃。
众所周知，猫和猫的尾巴是两个物种，魅魔也有类似习性，尾巴小姐偶尔会有自己的想法与情绪在里面。
“委屈你了。”
李霏嘴角噙着笑，直接从商城耗费1点财富值买了卷特制绷带，在尾巴上缠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顺带着，她也更为深入、全面地给尾巴小姐做了个体检。
非战斗状态下，触感类似果冻，弹性极佳，且绵软细腻，温度比掌心略高，在发力后可以绷紧；注入法力或斗气后，表层会有一定的硬度，但柔韧依旧，类似橡胶质感，颜色看起来也更深邃。
最后，她剥开末端，内芯粉嫩嫩、湿漉漉、黏哒哒，仅仅是接触到带有凉意的空气，就让花魁小姐腿软。
李霏果断解除类法术能力，迫不及待展开下一轮抽奖，抽完了才能找玲儿姐好好试验新的类法术能力效果如何，嘻嘻。
“系统姐姐，谢谢。”
COSPLAY式抽奖大法效果很好，李霏连称呼都变了，用娇滴滴的语气道：“继续呀。”
三秒后，银色光芒充斥李霏的双眼。
[获得袖珍住宅]
——好东西！
李霏爱不释手地打量着掌心的物件，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那是一个欧式别墅的袖珍模型，白墙红瓦，修长立柱林立，看起来轻盈华美；喷泉、泳池等设施也一应俱全，有种浪漫而不失雄伟的美感。
【袖珍住宅】
描述：注入魔力后可将袖珍模型放大为500米×500米的住宅……额外载重最高五吨。
“这玩意儿恐怕比烈阳级装备还要值钱……”
这么多天的课不是白上的，李霏把玩了一阵【袖珍住宅】，大致估算出它的价格。
显然，同样是银色奖品，价值也有高有低，【袖珍住宅】妥妥的高端奢侈品，如果拿去拍卖的话，成交价要以百万计，通常而言，只有高序列强者才能用得起这玩意儿。
倒不是那些强者们人傻钱多，而是不管恩洛斯大陆，还是东方大陆，涉及到“空间”的物品，价格都贵到离谱。
比如李霏垂涎已久的储物装备，哪怕是容积不足一立方米的基础款，没个五位数的价格，也是拿不下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超凡大军才会困扰于后勤问题，因为空间装备又贵容量又小，哪怕是高序列强者所持有的储物装备，存放个人的宝贝、财产是绰绰有余，但想把堆积如山的军械、粮草一并带上？
马丁·杰克都未必敢这么玩儿！
而【袖珍住宅】属于特殊类别的空间道具，与主流的储物道具有很大区别。
这类道具的优点在于，除了“储物功能”以外，还有别的功能，比如给超凡者提供理想的生活条件，哪怕在荒郊野外；其次，这类道具往往容积很大，但对载重量有限制，不像常见的空间戒指、空间手镯等，只有“容积”限制，不受重量限制。
至于缺点也很明显：
无法存储带有超凡力量的物品。
原理很复杂，李霏弄不懂，但教科书给出的大致描述是：想把体量庞大的建筑缩小成长宽高几厘米的模型是难度极高的技术活儿，必须先把其的空间给【固化】，再用各种仪式、法术、咒文，赋予其【大小自如】的能力，而任何额外的超凡力量都会成为干扰因素。
把住宅放大后，带着超凡物品入住，没问题；但打算将其变回袖珍模型前，必须把超凡物品全部带走，否则可能导致袖珍住宅无法缩小，甚至直接崩塌。
如此巨大的弊端，导致很多高序列超凡者宁愿多买俩空间戒指戴手上，也不肯去买【袖珍住宅】——通常而言，只有富到流油的贵族系超凡者才会如此讲究，愿意斥资购买这种奢侈品，确保自己不论在何等境地下都能维持体面与风度。
当然，花魁小姐对这件物品非常满意。
毕竟她要携带的超凡物品，无非就是装备、药剂等，她早就习惯把这些东西藏在身体的各种地方了，比如腰部的药剂包、塞钱的腿环、绑着弩箭与法杖的腰带等，匕首则藏在袖口或者靴子里，必要时连领口下的沟壑都能塞点化妆品或者零钱啥的，虽然有点凉，但很快就会被捂热。
至于别的一些常用物件，像是【显影之尘】、法术卷轴等，完全能从系统商城里购买。
反倒是食品、换洗衣服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累赘。
原本，李霏打算在赶赴折叠空间前，搞个便宜点的空间戒指，存放水、食物、各类生活用品，以备不时之需，而【袖珍住宅】的出现，无异于瞌睡了系统小姐给她送枕头，老贴心了。
只能说，魅魔插件，没有白买！
“那么，最后一次吧，系统小姐。”
李霏像是猫一样，舔了舔自己的尾巴，
不知是不是错觉，轮盘转速似乎更快了一些。
三秒后，又是一阵银光充斥眼帘。
[获得秘术：魅纹符号——火球强化]
【魅纹符号——火球强化】
描述：用魅纹组成对应符号后，可强化火球术杀伤力；每条魅纹可增强0.2％的火球术伤害，魅纹数量越多，伤害越高。
——系统小姐，你是有多喜欢魅魔呀？
李霏扫视了眼抽奖内容，无声嘀咕道。
从梅洛蒂亚那儿获得的【魅纹重组】秘术，虽然修行速度非常快，修行成本也很低，但作用并不是很理想，那些花里胡哨的神秘学符号，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实质效果还不如500多点魅力的花魁小姐耳语一声“妈妈”来得好。
可以说，那门秘术给她带来的最大帮助，只是让花魁小姐掌握了灵活控制魅纹方位与形状的诀窍，从此想组什么符文，就组什么符文。
相比之下，系统小姐给的火球强化符文就非常简单粗暴，舍弃掉施法速度等一切增益效果，把全部魔力用来强化火球术伤害！
哪怕以花魁小姐现有的魅纹数量，一发火球下去，也是三倍伤害！
假以时日，一发火球秒婷宝，想必不是问题。
“晚安，系统小姐。”
眼见抽奖环节告一段落，李霏甜甜道了声晚安，接着随手扯掉头上的魅魔犄角发饰。
从奖品等级上来看，今晚的抽奖结果也就一般，不过是两银一金，以花魁小姐当前的幸运值来看，并不算多么夸张的比率。
然而，考虑到实际价值，这波抽奖的收获可以说是非常丰厚。
一项类法术能力、一件空间装备、一门秘术，都非常实用，不像上一回，【自然泉水】、【黑纱】金属配方至今在吃灰，【命运裹尸布】、【坐标】的收益也不稳定，就连神话级装备【黑白吊坠】都是【未苏醒】状态。
只能说，与其辛辛苦苦抱潘多拉女神大腿，不如对系统小姐施展美人计，嘻嘻。
“辛苦了，收拾完早点休息吧。”
李霏推开门，亲昵地揉了揉拉姆与萨莎的秀发，接着两名小妖精乖巧飞进房间，开始清理布置【转运仪式】后废弃掉的素材。
而少夫人则赤足踩着地毯回房，路过小雅温这一家三口的卧室时，她稍稍驻足，聆听夏娃的欢笑声，与索菲亚的呜咽声——部分房间没做隔音，夏娃自己挑的。
“不带我玩儿。”
李霏略显幽怨地回到主卧，坐在床边轻抚苏玲儿的面颊。
苏玲儿悠悠转醒，秀发散乱，澄澈的大眼中还有倦意，鹅黄色薄纱睡裙与乳白肌肤相称得娇俏可人，像是刚刚睡醒的小橘猫。
紧接着，她现国色天香的少夫人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还穿着画本里被精灵生擒的魅魔般下作的布料。
“怎、怎么了。”
苏玲儿捏着薄毯，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脸上泛起红晕，在少夫人那春水般旖旎的眸光下瑟瑟发抖，显得弱小、无助、可怜。
“我刚学会了一门法术，要试试么？”
少夫人一步步走向她，笑得端庄又烂漫，眉眼间顾盼生辉。
乌黑尾巴也在脑后晃来晃去，像是一条见到主人的小狗在没心没肺地撒欢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越界的试探
“还好玲儿姐没中招……”
就算到了安妮夫人家里，李霏仍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
少夫人总喜欢念“啊——要昏过去了”这种台词，但主要是图一乐；苏玲儿却是真的还没坚持到半个钟头，就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还是在李霏收着力，没敢用【欢愉】的情况下。
魅魔尾巴，恐怖如斯！
但真正让李霏后怕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她后来才想起，自己已经晋升到序列7，可魔女病遏制仪式还是序列8版本的。
幸好，没有引发不可逆的后果。
安妮夫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前，稍稍踮起脚，捧住李霏的面颊，柔情似水地耳语道：“我等你回来。”
显然，她以为小女友是在为准备去折叠空间一事而紧张。
“嗯，我会照顾好莉莉丝的。”
李霏展颜而笑。
她拍卖到的空间奇石有207刻能量，足够支持两名序列7外加两个序列9的超凡者完成传送。
格蕾丝小姐已经在前两天动身去了【雷米什】，开启属于她的传承；但格蕾丝前脚刚走，失踪了半个月的继女又回来了。
于是李霏向她发出了组队邀请。
外出探索折叠空间，再没有比牧师更可靠的队友了，除此之外，和莉莉丝同行，或许能发生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
“凡事……小心为上。”
安妮夫人抚弄着李霏的耳朵，水蓝色眸子里带有不舍之意，可终究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妻子曾一去不复返，给安妮夫人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李霏永远不要离开洛西布鲁克，乖乖留在家里，让自己每天花五分钟哄她起床，为她准备可口的饭菜，乖巧聆听通用语课程，睡前依偎在床头聊聊天、看看书。
但她清楚李霏有着多么卓绝的天赋，这让安妮夫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自私的话。
“那等我回来……给莉莉丝生个妹妹怎么样呀。”
人妻那温柔深情的眼神，让李霏头脑一热，立下FLAG。
“你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安妮夫人呢喃道。
在她看来，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她期待着给李霏一个女儿，可惜爱人太年轻，又忙碌于学习、修行、慈善事业……
“我说，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厨房外传来莉莉丝烦躁地敲桌子声音。
显然，由于没关门，两人的话清晰传入了继女耳中。
“来啦来啦。”
李霏牵起安妮夫人的手走进客厅，又紧挨着继女坐下，用掌心托起一侧马尾，做着颠球动作，笑吟吟问道：
“前阵子去哪儿啦？”
“不告诉你。”
莉莉丝没给她好脸色，但脑袋却没有偏开，以免打断李霏的颠球动作。
“可我感觉……你好像有了某种变化耶。”
李霏狐疑地打量着她。
眼前这个双马尾的娇小美少女，继承了母亲瞳色的眼中还是纯正的傲娇味儿，境界也仍是序列7。
可凭借【欢愉魔女】的敏锐超凡灵感，她又模糊从莉莉丝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深邃的黑暗气息，仿佛出门一趟回来，就有某种邪恶、混乱的禁忌存在被封印在她纯白无瑕的灵魂深处，与魔女的本质有些相似。
“没有啦……”
莉莉丝心虚道。
——肯定有事瞒着我。
仅凭眼神和语气，花魁小姐就立刻听出了猫腻。
于是，她捧起莉莉丝的手，温声细语道：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告诉我哦，不论什么我都愿意帮助你的。”
闻言，莉莉丝豁然抬头，眸光复杂地凝视着年轻美貌的继母。
——骗人。
——如果让你帮助我完成序列6的晋升仪式，创造一个【禁忌】的生命，可以么，继母小姐？
——想想也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的吧，呵。
有那么一瞬间，心底那颗罪孽的种子险些抽芽，让莉莉丝当着母亲的面，将带有怨念与酸意的话脱口而出。
她的视线，也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带有近乎扭曲的占有欲，如同虔诚修女，将亲手榨出的橘子汁抹在教堂深处天使雕像那张圣洁完美的容颜上，以亵渎为乐。
可对母亲深切的爱，让莉莉丝艰难掐灭了内心罪恶、禁忌的念头。
这么些年来，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安妮夫人何等含辛茹苦地为自己付出，莉莉丝嘴上不说，不意味着她真的一无所知。
——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做出对不起母亲的事！
莉莉丝在内心告诫着自己，有气无力回答道：
“我知道了啦。”
“安妮老师，怎么了？”
李霏转头，向手中捧着三碗饭的安妮夫人摆了摆手。
就在几秒前，安妮夫人走出厨房，温柔注视着自己所挚爱的两个年轻女孩儿，并为爱人与女儿愉悦的相处氛围而露出幸福笑容。
可莉莉丝的眼神却让她脚步忽然一顿。
因为女儿凝视着爱人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就好像……李霏看着自己，或者床头婚纱照时那样？
“啊，没什么。”
安妮夫人如梦初醒般走向餐桌，很快将刚才的荒谬想法抛之脑后，柔声道：
“来，吃饭吧。”
……
饭后，李霏缠住莉莉丝的胳膊，对安妮夫人甜甜笑道：
“安妮老师，借你女儿用用，晚上陪我出去逛街啦。”
安妮夫人愣了愣，看了眼表情无奈的女儿，欲言又止。
她有些心虚地将带着婚戒的手藏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垂下眼帘，语气飘忽道：
“不先……休息一会儿再出门嘛。”
李霏当然也想“休息一会儿”，可序列7的魔女病遏制仪式素材还没搞到手，只能遗憾道：“明天就要去折叠空间了，今晚得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那……”
安妮夫人沉默片刻，又看了眼女儿，脸上浮现红晕。
她那双纤细雪嫩的藕臂交叠着，五指局促扭动，似乎要提出羞于启齿的请求；可在踌躇几秒后，这位矜持娇柔的人妻，还是用极小的声音，吞吞吐吐道：
“晚上……住在这里么？”
安妮夫人显然精心打扮过，尽管仍是素雅的穿衣风格，可仅仅是涂抹了无色唇膏而显得水润的唇瓣，以及被玻璃色透明丝袜包裹的紧致纤细脚踝，就足够迷人——妻子十年未归的妇人，封闭空荡的内心好不容易被新的爱情所填满，那么想要在爱人远行前给她留下一份浪漫又深刻的记忆，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
原本确实打算回来过夜的李霏，在看到这位素来知性又保守的人妻，如今露出连雪白项颈都被浮红所占据的娇羞迷人模样后，忽然改了主意。
“不啦。”
李霏的声线变得愉悦起来：“我还要回去准备行李……”
正所谓魔女救世剑，牛到手之前恨不得把手腕都怼进去，可如今，她忽然觉得，偶尔吊吊胃口，也挺有趣的。
“那、那好吧。”
安妮夫人强笑道，略显尴尬与失落。
小小的戏弄后，李霏又用温暖柔软的怀抱给了她一颗甜枣：
“我怕留在这儿，明天就舍不得走了。”
“我想要保留着对你的贪婪和思念，早点回来……”
信口拈来的情话，让安妮夫人情动地抬起头，张口欲言，门外就传来莉莉丝重重的跺脚声：
“我自己去了！”
李霏与安妮夫人愣了愣，接着相视彼此，哑然而笑。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李霏承诺着，在她手上留下唇印，只是有一半不小心印在了婚戒上。
接着，她才走向莉莉丝的背影，向安妮夫人洒然道别：
“seeya。
……
“总之，明天同行的除了我俩，还有萨莎、夏娃，她们主要负责照顾咱们的饮食起居。”
李霏闲庭信步走在灯火通明的超凡集市内，边诉说折叠空间之行的安排，边很是自然地牵住莉莉丝的手。
莉莉丝身体一僵，脑袋别开，佯装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如果还能带两个序列9的话……我以为你会带拉姆。”
“家里得留人照看呀。”
李霏早就想好了借口。
实际原因是夏娃与萨莎患了魔女病，必须跟着李霏，定期补充橘子汁，否则魔女病发作会相当痛苦，并且无法戒除，比某些让人闻之色变的药物更为可怕。
可以说，每一位魔女都是行走的阿芙蓉，艳丽迷人，可一旦染上，就插翅难逃。
“看来你也不是无可救药嘛，还知道顾家……”
莉莉丝嘟囔着，软绵绵的手掌弯了弯，想要反握住继母的手，可最终没有鼓起勇气。
事实上，不论是母女关系，还是同窗、朋友、队友关系，拉着手逛逛街都没什么，可惜，她心里有鬼。
而在李霏似乎漫无目的地逛了老半天后，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看到啥都要摸一摸，然后又不买？”
“我有一项天赋专长，可以感应出超凡物品的价值。”
李霏理直气壮道：“我得看看有没有什么被明珠蒙城的宝物！”
——她还有这么出色的天赋专长么？
莉莉丝鼓了鼓脸，心头滋味莫名。
如此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私生活如此的……不堪呢？
在超凡集市逛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李霏才失望叹气：
“果然又没捡到便宜……不过，我倒是看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她拽着莉莉丝的手，很有目的性地走到一处批量售卖各类超凡素材的摊位。
李霏毫不客气地对着摊主，同时也是酒馆里的好姐妹埃莉诺道：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全都来五份。”
这位有着浓浓眼影、身材颀长的颓废系大姐姐懒洋洋地勾起嘴角，语气温吞道：
“五份够用么？”
显然，她发现了花魁小姐是在为序列8的【魔女病遏制仪式·一次性·孔婉莹版】而准备素材。
——去一趟折叠空间的话，省着点，应该问题不大？
李霏露出贫穷的目光：“嗯，够了。”
“好嘞，一万六。”
埃莉诺女士自动给了她八折的友情价。
为了维持头牌的逼格，李霏没有继续讲价，爽快地掀起一侧裙摆，从袜圈里抽出金匠券，双手递上：
“谢谢。”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莉莉丝狐疑道。
以她二年级的水平，完全无法辨认出这些冷门素材能的用途。
“能给人带来快乐与幸福的仪式。”
李霏神秘兮兮地对她眨了下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女朋友真可爱。”
埃莉诺语调慵懒，适时送上助攻：“和你真是般配呢。”
“不，我才不……”
莉莉丝的脸顿时红了，金灿灿的马尾翘了翘，下意识要辩解，可由于情绪过度紧张，导致想说的话彻底卡壳。
直到继母与埃莉诺道别，拉着她离开，莉莉丝才缓过劲儿来。
“莉莉丝莉莉丝，别人都说咱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耶。”
李霏双眼亮晶晶的，让夜幕下的群星失色。
莉莉丝跺了跺脚，气呼呼道：“你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
“因为听到那句话，我忽然在想……”
李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光一黯，语调中带有怅然若失之意：“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细密汗液，一下子从莉莉丝热乎乎的掌心渗出。
“你……你、你！什么意思？”
莉莉丝心脏骤然收缩，鬼使神差地问道。
罪孽感与不该有的期待，不可抑止地在内心滋长，浇灌着那颗悄然抽芽的种子。
——等你主动呀，不然我怎么向安妮老师解释？笨蛋。
李霏露出强颜欢笑的表情，在皎洁月光下显得有些凄美，晚风拂过的发梢让面前的少女呼吸一滞：
“没什么。”
——你、你竟然也……
——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内心得到答案的莉莉丝没有继续追问。
可她的手，却小心翼翼地回握住李霏，头一次主动做出了某种越界的试探。
李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却只是莞尔一笑，接着纤纤指尖俏皮地钻进莉莉丝指缝，不顾滑腻汗液，把彼此掌心紧扣在一起。
莉莉丝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
午夜，伏案奋笔疾书的李霏终于直起身来，哼哼唧唧地伸了个懒腰，在信纸上留下唇印。
为了折叠空间之行，她已经提前和酒馆、学院请过假了，但出于职业素养，花魁小姐还是给每位熟客写了封道别信，内容不外乎“勿忘我”、“回来后定第一时间告知”云云。
连格蕾丝与知画女士的都有，如果她们回来得更早，就由拉姆转交给她们。
将信件交给拉姆并叮嘱几句后，李霏缓缓走到一家三口的卧室里。
索菲亚正在哄女儿睡觉，可原本快要睡着的小雅温，在感应到李霏的气息后，立刻又兴奋起来，咿咿呀呀欢笑个不停。
“小雅温还不睡呀。”
李霏款款走到床边，安抚了一阵小雅温与同时凑上来撒娇的夏娃，才转头看向美貌出挑的女儿媳妇。
她穿着一袭黑色睡裙，肤白欺霜，朱唇似血，仍旧是那禁欲系的精美容颜，只是眉宇间洋溢着柔情似水的母性；以往那股子优雅清冷的气质，也随着小雅温的出生而被彻底化开了，让索菲亚多了出几分柔美与明艳，少妇感满满。
岳母紧挨着她坐在床沿，又捧起那双冰凉细腻的手，深深端详着愈发令自己悸动的血族少妻，沉吟片刻，才带着歉意开口道：
“抱歉，由于我的原因，你和夏娃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不光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女儿。”
索菲亚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有些疑惑：
“可为什么是夏娃呢？”
“我看好她的潜力，打算尝试着帮助她跨入知识序列……所以，要先带着她磨练磨练。”
李霏诚挚回答道。
吾女夏娃有茶帝之资，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
索菲亚毫不犹豫地表态。
“你能理解就好。”
李霏意味深长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腹击#
索菲亚做个了甜美的梦，在梦里，夏娃与李霏皆是她的血族新娘……
当她悠悠睁眼时，发现岳母正在给小雅温喂奶。
沐浴在晨曦中的李霏显得圣洁而柔和，母性与神性在她身上并存，美到不可方物。
见索菲亚醒来，年轻又迷人的岳母小姐还对她浅浅一笑，眸中有万种柔情。
在那一瞬间，血族少妻思绪有些恍惚，仿佛这位绮丽明媚的人类女性才是她的妻子、雅温的母亲。
而李霏只是温柔地将小雅温交到索菲亚怀中，又在她眉心印下唇印。
……
【流银】与【法师长袍】已经被拍卖，【食人魔法杖】、【智力挂坠】则被彻底淘汰。
拉姆在李霏身后，温柔地掀起脑后青丝，将【黑白吊坠】挂在雪白后颈上；苏玲儿面露不舍，亲手替她束紧【力量腰带】，又把两大学院的白银胸针与荣誉市民勋章别在少夫人心脏前。
索菲亚如求婚般单膝跪地，指尖掠过笔直颀长的腿部线条，将【白梦婷的手制袜圈】套在莹白大腿肌肤上，又单手握住盈盈一握的精美脚踝，另一只手郑而重地捧起那双被黑色连体袜包裹的温软丝足，替岳母穿上玫红色高跟鞋【碎心】。
就连小雅温都不甘示弱，先是像开大车一样将青葱般的手指抗在细嫩肩头，又笨拙地拾起【妖精密语】，最终将其套在无名指上。
接着，她们又默契而细心地给李霏佩戴好腰包、皮革腿环与臂环，一举一动间有条不紊，显得无比专注且富有耐心，有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
“谢谢。”
落地镜中的李霏笑得明媚，向她们道谢后，又弯下腰来，亲手将身上的束缚物逐一收紧，才把【背信者之匕首】、【黯夜】别在腿环上，而【欺诈之石】、【真视宝石】、【自然泉水】、【袖珍住宅】与价值十万金币的魔力水晶一并塞进知画女士替她缝制的左侧腰包里，右侧则是知画女士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药剂包，装满瓶瓶罐罐；【轻音】藏于袖。
接着，她套上【守护者法袍】，将被黑色透明连身袜勾勒出的曼妙妖娆身段与若隐若现的雪腻肤色隐藏起来。
最后，李霏不疾不徐戴好从克莱恩那儿求购来的【点石成金手套】，一手握住【轻音】，另一手抄起飞行扫帚，澎湃力量在体内充盈。
除了【黑纱】配方与【命运裹尸布】外，李霏把能带的基本都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裸妆和全副武装的超凡者，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差距之大，丝毫不逊色于网游里的氪金与非氪金玩家。
李霏原地跳了跳，将晃来晃去的【黑白吊坠】与【守护者护符】竖着夹在温暖深邃的人心里，才算准备就绪。
而等李霏第三次检查完装备后，莉莉丝小姐按照商量好的时间赴约而至。
盯——
莉莉丝刚一露面，带有怨念的视线就牢牢黏在她身上。
她什么家庭条件李霏再清楚不过了，原本李霏拉她逛街，就是打算忍痛替她置办两件保命之物的，以免出去一趟，把老婆弄丢了。
结果！
当李霏相中一件价值万金的【生命护身符】打算买给她时，莉莉丝拦住了她，还拿出另一个更高级的【守护者印记】，表示自己有多余的，可以匀她一件……
【守护者护符】
描述：可用一点魔力触发护盾，持续10s，可抵挡五次“Ⅴ”级及以下层次的伤害；触发后护符报废。
这种序列5的超凡者都能拿来保命的好东西，系统商城里售价六位数，莉莉丝竟然“有多余的”，能“匀点出来”！
而且，这玩意儿是从无比昂贵的空间戒指里掏出来的……
说实话，当看到【守护者护符】后，李霏第一时间联想到莉莉丝神神秘秘消失的半个月，还以为继女步了自己后尘，也为金钱做出了些取舍与变通……
为此，居心不良的继母感到前所未有痛心与愤怒，因遭遇了背叛而寒心——册那，这孩子得找了多缺心眼儿的富婆，才能送辣么大个空间戒指呀？！
重点在于，有这等好事，竟然不叫上为母！哪怕是推腰捞点赏钱也行呀！
真是白眼儿狼！
枉我这个对你视如己出的后妈，不惜委身于妮可院长，牺牲清白，也要替你解决学费问题……
但很快，险些被嫉妒与富婆蒙蔽双眼的继母冷静下来，理智重回高地，推翻了这种荒谬猜想。
出去半个月，哪怕是援，也不可能援到这么多钱的，花魁小姐都没敢把身价抬这么高！
但很显然，莉莉丝的猫腻比想象中更大，否则不可能骤然暴富的。
莉莉丝在李霏犀利有神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心虚。
她的传承比较隐秘，但对于足够亲密的人，也并非完全不能透露些隐晦笼统的消息。
但只要一想起糟糕的晋升仪式，莉莉丝就本能地心慌，不想与继母谈起【生命死神】的传承。
“你、你看着我干嘛……”
莉莉丝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哎呀，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李霏阴阳怪气了起来。
“没有啦……只是获得了传承。”
莉莉丝含糊其辞道。
“哼哼，东西带齐了吗？”
李霏不再逗她，转而说起正事。
不论如何，莉莉丝的成长对李霏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起码有空间戒指在，李霏原本打算用包裹带着的超凡素材，就能一并寄存在莉莉丝那儿。
更不用说，拥有传承与从头到脚都被满月级装备武装起来的牧师，与普通牧师给人带来的安全感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嗯，检查了两遍。”
莉莉丝点了点头。
“好，来吃饭。”
李霏随手将月亮枕与光轮扫帚抛给她，将她拉到餐桌前。
今天的早餐价格不菲，是从金橘子酒馆订制的外卖，仅食材成本都要上千金币，基本是从超凡生灵身上取材的，量不多，但能给超凡者带来充沛精力。
莉莉丝将东西收好后，也小口小口对付起早餐来。
李霏更快一步解决了虽然营养充分但不如往日可口的配餐，接着不安抚的小手在莉莉丝身上戳来戳去，凭借卓越的见识、老辣的目光以及系统小姐那一丢丢微不足道的提示窥探她的装备。
一袭朴实无华的月白色法袍，上手后的质感无比顺滑柔软，仅比天使绒逊色一筹，与戒指、白色布靴、项链共同组成满月级的【仁爱套装】，法术等级、生命系法术效果、法力值上限等各项属性让李霏直流口水。
花魁小姐现在也算有点见识的人了，这种套装按理来说只有生命教廷的核心成员，才能凭借贡献来获取。
除此之外，那根【黄昏法杖】，更是对生命、死亡双系法术都有高额增益，就算在满月级装备中，也称得上极品，价格绝对凌驾于【欢欣之刃】之上。
甚至！就连那双看起来不透肉的白色长袜，都是满月级的【腿部装备】……智力和魅力加成不稀奇，但李霏头一回看到能加【道德值】的玩意儿。
当然，李霏并不觉得区区满月级装备能凌驾于系统小姐给出的“不可逆”三个大字，要是自己穿上，估计是白瞎了。
而一身纯白打扮的莉莉丝，看起来也变得比往日更为清纯迷人，法袍下摆的小腿纤细而匀称，哪怕被勒肉的白色连裤袜包裹，也不显得紧致，反而有种软乎乎的感觉，触感绵滑温软。
“你够了！”
莉莉丝鼓着腮帮子，拍开继母的手。
“出息了啊。”
李霏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表情，接着对莉莉丝的空间戒指勾了勾手，掌心一摊，笑眯眯道：“我帮你检查下？”
出于深深的信赖与感情，莉莉丝下意识就把无比宝贵且带有隐私性质的空间戒指交出去了，并对李霏开放了【权限】。
要知道，空间戒指这类储物道具与持有者的灵魂会通过附魔效果来绑定，除非持有者允许并通过精神来“解锁”，否则他人轻易无法窥探或取走道具内的物品。
当然，方法总比困难多，超凡者们可以通过特定法术、仪式来强行破解储物道具，取走里面的财富，又或者某些【侦查系】的大盗、贼王，也能强行动用某些令人愤恨又羡慕的技巧，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窃取储物道具里的物品。
如果不具备以上能力，也有简单高效的手段，那就是杀死持有者，绑定自然会被解除，空间戒指就会变成“无主之物”，蛮子们最爱干这事儿。
在得到莉莉丝的允许后，李霏的意识沉浸其间，“嚯”得一拍莉莉丝大腿，让被白丝包裹的细嫩腿肉颤了颤。
李霏是真没想到，这枚看起来貌不惊人的空间戒指，容积竟有上千立方米，快赶上知画女士的香囊了！
继母小姐的精神在里面晃了一圈，五份魔女病遏制仪式与【置换穿越仪式】的材料都在里面，并无遗漏；除此之外，还有两人昨晚为探索折叠空间而准备的一应必备物品。
而在整齐叠好的莉莉丝的换洗衣物中，有几条白色丝袜与贴身衣物李霏看着颇为眼熟。
只能说，莉莉丝不在家的时候，李霏曾当着安妮夫人的面，用带有勾引性质的眼神，不紧不慢地换上这些布料，其间伴随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尽情展露比瑜伽大师更为惊人的柔韧性——破百敏捷，加上进化过不止一次的超凡躯体，已经可以让李霏化作半流体，连骨骼都能像弹簧一样弯曲。
当然，舞蹈表演时不能关灯，还要正对着床头那张婚纱照；表演结束后，还得当着那名脸上洋溢着甜美而深情笑容的银发新娘的面，在她的婚床上，穿着她女儿的贴身衣物，虚心向她的妻子请教外语问题，比如“‘我和戴安娜姐姐谁腻害’用混乱阵营通用语怎么说？”
效果，不逊色于十级感度光环。
——就是不知道，以后要是观众变成她的女儿莉莉丝，服装换成安妮夫人的透明丝袜，戴安娜姐姐会不会跳出来揍我呀？
李霏凝视着那些衣物，甜蜜而温馨的回忆以及对未来的美好遐想一并涌上心头，嘴角不禁噙起幸福的微笑。
“嗯？”
忽然，她发现在摞起的书本中，有一些封面印着漂亮女孩子的精美图册。
秉承着求知精神，李霏将意识集中在那些图册上。
有一部分是橘子小妈文学，比如《我与继母独居的日子》、《她的她爱上了她的她》、《喜欢的不是我母亲，而是我？》……对于博览群书的李霏而言，这些倒是很正常。
但有一些就让李霏觉得有些怪了。
其中有十多本图册，封面的女子和李霏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在法术百科小姐声名鹊起后，没有她的同人图册才是怪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当初那批胆敢用白梦婷样貌弄BG图册的家伙被打断腿、一船一船被送去大商皇庭做特殊人才后，心存人善的伊丽莎白城主为了避免更多画师犯忌讳，在销毁白梦婷肖像之余，也对执法队做出了一些要求。
比如，挨家挨户与大大小小的画师们沟通，友善提醒他们“画橘子图没问题，但要是在未征得本人同意前创作其他题材的图册，就会触犯法律，处罚措施是送去东方大陆劳改，具体劳改项目是伺候皇帝”。
李霏觉得此法甚妙，应该全大陆推广；而如果只是橘子题材的话，慈善家小姐不介意当一回劳模，造福大众。
可问题在于，这些以李霏为女主角的画本中，有一些很奇怪的元素。
比如说，带有＃柯瓦＃、＃法术百科小姐＃、＃腹击＃这种TAG的。
又比如说，封面标题是《法娘队の欢庆之夜》，配图是满脸病娇邪魅之色的格蕾丝与莉莉丝，一左一右把目光空洞、满脸泪痕李霏夹在中间，还不约而同抚摸她挺起的、写满不可描述字迹的孕肚。
TAG是＃醉酒＃、＃堕＃等，疑似被水浸湿弄皱的书角也很可疑。
作者署名是露科亚——李霏当然记得这位学姐，毕竟是莉莉丝的同学，并且从外观上来看治愈能力极为充足、有着媲美格奈娅夫人的摇摇欲坠好身材。
当然，被收藏在空间戒指里的图册中，占比最多的还是李霏＆莉莉丝的纯爱题材，大部分署名都很眼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创作者基本来自二年三班，坚定不移支持黄毛班花拿下法术百科小姐。
甚至，李霏还看到了一些未完成的画稿，也是李霏＆莉莉丝的纯爱题材，创作者身份不言而喻。
“嘶……”
李霏倒吸一口冷气。
——新娘班的学姐们都精通这种技能么？
——还有，露科亚小姐，虽然在淘汰赛中狙击了你们的出线梦想，但也不用这么报复吧……
啪嚓。
莉莉丝忽然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空间戒指里有绝对不能被看到的东西，吓得打碎了一碟餐盘。
她惊骇欲绝地回眸，恰好对上了继母那似笑非笑的促狭眼神。
“啊啊啊！！”
娇小的金发少女本能发出很大的声音，连双马尾都在溢出的魔力下冲天而上；醒目红晕如同潮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雪白项颈蔓延到耳根后，莉莉丝才反应过来，立刻切断了李霏与空间戒指的联系。
然而她迟了一步，李霏已经提前取出一样“罪证”。
莉莉丝冷不丁的过激反应，让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连女仆小姐们都竖起毛茸茸的兽耳，把关切或好奇的视线集中在面红耳赤的金发双马尾少女身上，震惊于看起来如此娇小孱弱、清纯可爱的女孩儿竟能发出如此高分贝的尖叫。
“莉莉丝小姐。”
李霏眉眼含笑，用指尖夹着自己在交流赛时送给她的【白耀石项链】，在继女眼前晃了晃：“明明都有更好的装备了，这条项链为什么还要留着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花魁小姐充分演绎了《情商》二字。
——她，她没发现？
——那就好……
莉莉丝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在庆幸之余，她又莫名感到失落。
“我、我还没来得及还你……”
自以为真相没有败露的继女小姐嘴硬了起来。
“奥——原来这样啊~”
继母小姐并未戳穿她的谎言，而是拉长了语调，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用漫不经心的神情道：“既然已经送你了，就不必还我，用不上就卖掉吧，多少能换点钱呢。”
接着，李霏笑眯眯地把项链以及用来封存项链的透明匣子递给她。
匣子看起来精美而别致，是价格不菲的模样，不是那种特别珍视的、打算随时欣赏的藏物，显然不可能放在这样的透明匣子里。
在李霏促狭的眼神中，莉莉丝脸上刚消退了少许的绯红，重又浮现上来。
然而，坏心眼的继母小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把项链连同匣子递给莉莉丝时，李霏顺势将唇瓣凑了过去，妩媚唇线轻启，湿润热气吐在红彤彤的精致耳垂上：
“如果喜欢画画……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哦。”
微弱又暧昧的气音，仿佛蕴含着比美杜莎之瞳更为神奇的魔力，把继女小姐一下子石化在座位上。
那双水蓝色眼眸中的光彩也一下子被抽离，瞳孔涣散，看上去比《法娘队の欢庆之夜》的封面配图中挺着即将分娩孕肚的法术百科小姐更为空洞、绝望。
——妈妈，对不起。
——我的人生……结束了。
一滴清泪，从灰暗无神的眼角滑落。
莉莉丝如行尸走肉般抓起餐叉，反手抵在细嫩脖子上，打算给自己一个痛快。

六月拉胯条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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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皇后娘娘
大日如炉，熔铁烁金。
李霏睁开眼，明晃晃的阳光像刀子一样，刺得瞳孔隐隐作痛。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从草地上站起，只觉得四肢酸软，浑身气血都有些紊乱。
“置换穿越仪式的后劲儿这么大么……”
李霏斗气一振，眸中氤氲深红光芒，快速调整身体状态，魔力也在本能地滋润灵魂，让晕车般的不适感逐步消散。
身旁，萨莎与夏娃陷入了昏厥，而莉莉丝独自盘坐，进入冥想状态。
莉莉丝就这点好，拎得清主次，李霏送她的项链都快被盘出包浆了，也仅仅是随身携带、珍藏，而没有放着更好的装备不用；私藏的画本被识破后，虽然寻死觅活了几分钟，可在布置置换仪式，准备降临异世界时，又能迅速收敛情绪；此刻也第一时间调整状态，把警戒任务交给了值得信任的队友。
李霏自然也没有说话惊扰她，踮起脚来举目眺望四周。
这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地，郁郁葱葱的杂草足有半人高；炽热空气里弥漫着尸体腐败般的淡淡酸臭味。
“Cobalorumvocate”
手腕一翻，短杖轻音从袖口滑落到掌心，李霏信手召唤出几只妖精，命令她们四下侦查。
和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女儿不同，召唤法术弄出来的妖精眼神空洞，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却依然保留了灵敏的行动力与反应力，像是拥有超高智能的机器人，用来当哨兵再合适不过了。
没过几秒，就有妖精转头向李霏表示警戒，还有低沉诡谲的嘶吼声传来。
李霏目光一凝，见到一具尸体笨拙而迟钝地从野草间爬起。
那是一只皮肉腐烂、身上坑坑洼洼、眼窝里还有白色蛆虫爬进爬出的腐尸，正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走来。
凭借敏锐嗅觉，李霏隔着数十米，都能闻到一股浓密的尸臭。
“奴役尸体？还是别的什么？”
李霏警惕着可能藏在暗处的死亡系法师，同时抬手轰出一发三倍威能的火球，将腐尸彻底熔化掉。
快速调整完毕的莉莉丝二话不说，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个带有支架的、通体暗金色的侦查类装备，形似天文望远镜。
她观察了一圈后，和李霏分享了情报：
“三千米内没有侦测出超凡者的存在。”
考虑到那件侦查装备是满月级，信息可靠性很高，李霏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如果附近没有死亡系法师的话，尸体为什么会动？是超凡物品的影响么？或者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李霏没有妄下论断，吩咐妖精哨兵们继续侦查，自己则把夏娃与萨莎抱在怀里，给她们喂了些水。
莉莉丝则又掏出一个表盘，观测上面的数值，很快得到下一条情报：
“时间流速和恩洛斯大陆趋近于1：1。”
部分折叠位面的时间流速与恩洛斯大陆不同，因此在探索陌生的折叠位面时，测定时间流速是优先级比较高的一项任务。
不过，由于大部分折叠空间与恩洛斯大陆的时间流速比例都是1：1，导致某些不够专业的探索小队会心存侥幸心理，为了省钱而不去购买相关道具……运气好的自然是没事，可某些倒霉蛋，在折叠空间待了几个月回来，发现恩洛斯大陆已经过去了十年，临别前还与自己山盟海誓的妻子，前不久生了个大胖小子，正在坐月子……这也算是比较金典的折叠空间笑话了，嘻嘻。
“接下来是超凡因子浓度……”
在莉莉丝忙前忙后，捣鼓各项道具的功夫，萨莎、夏娃也先后苏醒。
通常而言，在经历置换穿越仪式后，序列9的超凡者会在数分钟内失去意识，序列8则有强烈不适感，序列7也会受到一定影响，到了中序列才能几乎无视这种副作用。
“和你说的一样，这里的超凡因子浓度是‘低’接近‘中’，不太可能有高序列土著；重力和恩洛斯大陆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
莉·工具人·莉丝将装备逐一收回空间戒指，擦了把额头的薄汗道：“超凡因子非常活跃且混乱。”
“辛苦啦。”
李霏笑吟吟鼓励了句，凑过去想要替她擦汗，莉莉丝却像是怕生的猫儿一般避开了。
在小心思被戳穿后的这一个多钟头里，莉莉丝始终和继母保持着距离，毕竟以前还能装糊涂，可现在，莉莉丝觉得情谊已经变质了。
李霏当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她从见到莉莉丝的第一眼起，盖饭的心意就从未变过，不忘初心了属于是。
“哎呀，暗恋我的女孩子多了去啦，就像班上那些同学，我还不是和她们和睦相处嘛？你这年纪，有憧憬的人很正常，我也和你一样，跟着感觉走就好，不必拘谨……”
李霏收回手绢，和颜悦色做起了思想工作。
“我才不要和你一样。”
莉莉丝甩了甩双马尾，信誓旦旦道：“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为人不齿的事情的！”
“诶？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李霏脑袋歪了歪，摆出楚楚动人的无辜表情。
面对歪理，莉莉丝愣了片刻，才回答道：
“别人的我可以不在乎，但我绝不会做出让母亲伤心的事。”
“你喜欢我，安妮老师也喜欢我，那你们的感情不是会更亲密吗？”
李霏继续蛊惑道：“况且，女儿想要寻求幸福，母亲应该感到高兴并支持才对。”
在暗恋的女生面前，人总会变得嘴笨，更不用李霏还是话术段位挺高且非常善于恃宠而骄、不讲道理的专业公关。
你来我往的几回合嘴炮后，莉莉丝很快败下阵来，干脆捂住双耳，任凭继母小姐如何花言巧语，都充耳不闻。
可李霏的话终究还是印在了她心底——对任何智商正常的人来说，都很清楚李霏的话全是歪理，但这不重要，因为人们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要听到的。
就如同粉丝坚信自家那位参演作品豆瓣均分不足5的偶像演技卓绝、很多人笃定发达地区的百姓天天水深火热、录人们认为封建时代的花魁可以不用以色侍人一样，莉莉丝，恰好渴望着能够欺骗、说服自己的理由，一副能在窃取铃铛时堵住自己听觉的耳塞。
继母小姐的热情，如同散发着甜美香气的毒药，让内心那颗禁忌的种子不可抑止地加速萌芽，直至生长出让人难以自拔的甘甜果实。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哨兵妖精传递来了重要情报。
东南方向，有县城。
……
“服饰和建筑风格有点像东方大陆。”
李霏与莉莉丝骑在飞行扫帚上，悬浮在低空，俯瞰着不远处被城墙所阻隔的县城。
从上往下看，县城的空间布局非常混乱，毫无秩序感可言，有古色古香的豪华府邸，门前道路宽敞整洁；可大部分都是破败的木房、草屋甚至是棚区，弯弯绕绕，杂乱无章。
然而，如此落后的城池，城墙看起来倒是坚固厚实，说明当地官府非常注重城防工作，宁愿少捞点雪花银，也不敢在这方面懈怠——考虑到这一路来沿途撞见的魑魅魍魉，李霏并不难理解官府的初衷。
“妖魔鬼怪横行，看来这方折叠空间的世道并不安生啊……”
李霏噙起嘴角，脑海中有很多有趣的想法浮现。
“进去看看吗？”
莉莉丝提议着，同时快速翻看《折叠空间探索指南》。
“来都来了。”
李霏毫不犹豫地降落在离城门有两里地的小山坡上。
而莉莉丝又架起侦查道具，片刻后开口道：
“城门口的卫兵只有一个在序列9的层次，剩下的都是凡人……”
她顿了顿，忽然皱起眉，语调听起来有些生气：
“并且素质非常糟糕。”
莉莉丝看到，吊儿郎当的卫兵正嘻嘻哈哈作弄着满脸赔笑的入城百姓，还侮辱性地左右轻抽耳光。
——这么注重城防，卫兵水平还这么次，看来这座县城的武力水平很弱，城里不太可能有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存在。
李霏很快做出推断，并拍了拍莉莉丝的肩，温声道：
“淡定，不能以洛西布鲁克的标准来要求土著。”
“嗯。”
莉莉丝把抛来的扫帚与探索指南等物一并装进空间戒指后，四处张望着寻找换衣服的地方：“探索情报的话，最好换上与土著风格相近的服装……”
“嗯哼。”
李霏随意张望一番，牵起莉莉丝的手，带她走到一颗大树后，接着就开始宽衣解带。
和别人家的妖精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李霏早就不是那个在学校澡堂里换个衣服都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了。
“你！你你你！”
莉莉丝一下子捂住脸，别过头，舌头打起结来。
“放心吧，附近没人的，还有夏娃和萨莎把风。”
李霏调侃道：“这里是折叠空间，可没有咱们的更衣室。”
莉莉丝沉默不语。
道理她都懂，但继母小姐的身材，真的……真的是那种……有容乃大，长腿似勾魂斗篷的剪刀，很容易让女孩子犯错的类型。
她掩耳盗铃般背过身，在淅淅索索间，展露纤细白净的腰肢与精致漂亮的蝴蝶骨。
李霏冷不丁戳了下羊脂玉般的背，绵软滑嫩。而指腹的轻微动作，让莉莉丝蹦了起来，脖颈泛红，像是被碰了jio就会不安扭动的格蕾丝。
——弱点get。
“你做什么！”
她羞恼道。
“衣服。”
李霏语调无辜。
莉莉丝头也不回，背着身递给她一条白色留仙裙，自己则换上嫩绿色长裙，等回过头来，看到一袭白裙的继母眉眼含笑，绮丽明媚的容颜让她呼吸一滞。
她没想到，李霏如此适合这种东方风格的服饰，不似秦知画那般仪态典雅、古意昂然，却显得空灵出尘，还为她平添了几分东方女性那种温婉秀丽的古典美，似仙女临尘，眼眸间顾盼生辉。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莉莉丝愣愣出神，心下莫名黯然。
“莉莉丝很好看哦。”
李霏真心实意赞美道。
金发碧眼的少女解开马尾，换上绿色纱裙，有种别样的美感，显得明快而娇俏。
莉莉丝咬着下唇，将一串白色耳坠递给她：
“喏。”
这次探索之旅两人准备得非常充足，市政厅免费发放的《折叠空间探索指南》内列举的一应必备物资两人都准备齐全了——当然，市政厅精心编写指南可不光是为了服务大众，上面还有推荐的店铺与地址，光是广告费就能赢麻了。
【博学耳坠】
装备评级：新月
属性：听力+50％
附魔效果：语言通识
李霏接过装备，却并未取下【静默耳坠】，仅皱了皱眉，就戳破左边耳垂，一黑一白耳饰挂在两边。
——有、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的心脏又狠狠撞击了下贫瘠胸膛，她连忙别开脸，接着有样学样，咬牙戳穿右边耳垂，忍着疼痛一发治疗术刷出来，让小小伤势立刻愈合。
“Cobalorumvocate”
李霏掏出手帕，沾了点吐沫，拉丝的妩媚动作让继女小姐又是一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年轻美貌的继母就温柔地用手帕温热潮湿的那一部分，替莉莉丝擦掉耳边那一丝血迹，又仿佛没看到她红彤彤的面颊，召唤出几只妖精，扭头吩咐道：
“夏娃、萨莎，你们在这儿藏起来等我……这些妖精负责保护你们。”
她又递出两张符纸与一次性的防御道具，叮嘱道：
“有危险就撕碎符纸，道具也别省，我能感应到，会立刻过来。”
……
“要我说，咱们宋朝第一美人，必然是皇后娘娘。”
城门口的露天凉茶铺里，一个敞开汗淋淋衣襟、面生络腮胡的大汉边摇着蒲扇，边压低了声音，向好友吹嘘自己的见闻：“我往年押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美人，自以为算是饱览天下风光，有几分见识了；可前年去了趟临安，恰好见到皇后出行……我那时才知道，什么南郡四美、汴成双姝，全是次等货色！我跟你们说啊，皇后娘娘坐的那车，上面雕着的凤凰是栩栩如生啊！拉车的骏马比人还高，前头还有禁卫军开路，那阵仗，那风光，就甭提了。”
“至于皇后娘娘啊，着实让我看呆了……美，太美了，那身段，那脸蛋，还有那气度，啧啧啧……‘醉春楼’晓得不？就算在皇城临安，也是一等一的好去处！哥哥我呢，在里面喝过几回酒，听红牌唱过曲儿，里面的姑娘各个美得冒泡儿……但和天下无双皇后娘娘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老哥我呀，看到皇后娘娘，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一开始，他还压低了声音，但最后，已经放开声来，肆无忌惮地评论皇后娘娘腰肢多么纤细、胸襟何等凝聚人心、红唇何等引人遐想……
一名捕快模样的男子就在旁边抠着脚喝凉茶，听闻领桌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编排母仪天下的皇后，非但没有动怒要拿人，反而饶有兴致地凑过去一起听，末了还不忘拍桌附和：
“马辣巴子，要我是皇帝，非得把皇后娘娘……”
这位身着官服的捕快张口不堪入目的话语，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茶馆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仅从这一隅，就能窥得宋庭这艘破船已经何等腐朽。
“在我看来，别说咱们大宋，哪怕算上什么齐国、楚国……皇后娘娘必然也是天下第一美人！这世上，不可能有比皇后还漂亮的女人了。”
大汉还在聊着皇后娘娘，吐沫横飞，用斩钉截铁的语调做出评价，末了还不忘猥琐一笑：“要是皇后娘娘哪天进了那醉春楼，老子哪怕把家里的贱婆娘和两个赔钱货卖给人牙子，也得弄够银钱，当一回皇帝老子……”
可这一次，却没人回复他。
难道我说的段子没意思了？
大汉疑惑地皱起眉，不满道：“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发什么呆啊……”
“你说的皇后娘娘……”
捕快伸手往街上一指：“比她，还美么？”
“不可能……”
大汉嗤笑着转过头去，旋即风光霁月、夺尽天地造化的绝景映入眼帘。
他像是魂魄都被勾走般，直勾勾看着白裙胜雪、风华绝代的李霏，呢喃自语道：
“儿子卖了也成，儿子卖了也成啊……”
在无数滚烫视线聚焦下，李霏从容大方地走在街道上，一把扯住欲要用法杖锤爆茶铺里人渣狗头的莉莉丝，轻声道：
“放松，深呼吸。”
“这是什么鬼地方……坏人太多了。”
莉莉丝按捺不满的情绪，小声嘀咕着。
在县城门口，进出城的百姓就要被痞里痞气的守城士卒们挨个索要银钱，长相过得去的女子还要被上下其手轻薄，当时莉莉丝就要伸张正义，被李霏拦住了——好在，他们还算有眼力，一间李霏二人的衣装与气质，立刻恭敬了起来，没敢放肆。
显然，这些兵卒心中有数，晓得看人下菜。普通百姓，他们吃拿卡要甚至踹两脚玩玩儿，百姓也只敢赔笑讨饶；碰到大人物，就该他们反过来赔笑了。至于李霏这等祸国殃民的美人儿，他们这等无名小卒敢招惹，无异于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喂腐尸了。
因为没眼力见的，早就被那些鬼怪给分食了。
而现在进了城，以莉莉丝序列7的耳力，加上【博学耳坠】的【语言通识】附魔效果，自然能听得清路边茶铺里的人是何等口无遮拦，这让在【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长大、并且没见识过【弹性执法】的莉莉丝感到愤怒与恶心。
就算是她见过的最不检点的继母小姐，平日里也是很有礼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只有在学外语时才会把自己形容成某些雌性动物，要求加大力度，嚣张地表示“supermarketme”……但没吃过猪肉却观摩甚至创作过画本的莉莉丝觉得，在某些语境下的不文明，不算真正的没礼貌！
“冷静。”
混过饭圈的李某人早在穿越前就见多了大风大浪，心境丝毫不乱：“当务之急，是打探情报，了解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莉莉丝在深深的呼吸后，平复下情绪：“按照指南，我们应该找个酒馆之类的地方，给店员打赏点钱，探听消息……”
“没必要这么麻烦。”
李霏洒然一笑：“指南毕竟只供参照，不能过于依赖，要学会变通……我有更好的法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封魔大陆
在洛西布鲁克，胆敢【强迫】的，有几条腿打断几条腿，必要时手指、触手、尾巴、舌头什么的也切了，接着提回去审，核查无误后，当场格杀。
并且【强迫】的定义也很广，非但没有性别限制，就连犯罪手段上也不仅限于暴力，用精神类法术、药物蛊惑心智的也一律按【强迫】处理。
这就意味着，李霏可以用【变身魅魔女皇】这种强化自身魅力的技能来勾引有妻之妻，后者没把持住那也不算犯法，只能说是生活作风问题；但如果用【堕落】、【人形生物魅惑】、【欢愉】这样的法术，那妥妥死罪。
顺带一提，受害者有【无限防卫权】，杀了犯人，还能从遗产中索赔。
但执法队的手，可伸不到折叠空间。
“这位姐姐，既然咱们一见如故，不如寻个清静之地，饮一杯茶可好？”
李霏在街上随意找了个富户女子，上前亲昵挽住她的手。
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粉色桃心一闪而逝，这是【人形生物魅惑】发动的征兆。
“好，好……这几日鹿原县城不怎么太平，妹妹不如到我府上一叙？”
没有任何意外，这位乌发红裙、有侍女给她撑着桃纸伞的大小姐，急不可耐地向李霏发出邀约。
“小姐，她们……”
生得文静秀气、如小白花般楚楚动人的侍女，小声提醒着红衣女子，不该贸然把来历不明的人请到家中。
——嗯？顶得住我魅力？
李霏多瞧了几眼这个比小姐更为美貌的侍女。
“放肆，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下人插嘴？”
红衣女子极为不耐地呵斥了一句，手掌下意识抬起，而侍女也如惊弓之鸟般抖了抖，却没敢躲开，只是以微不可查地动作侧过脸，似乎在等待处罚。
好在，红衣女子很快意识到李霏就在一旁看着，只是眯了下眼，眼含戾气，冷冷呵斥道：“还不快给人家撑伞？”
接着转过头来，和颜悦色道：
“来，妹妹跟我走。”
就这样，红裙女子殷情地给李霏引路，而李霏牵起满脸无奈的莉莉丝的手，匆匆走向县城中央，身后还吊着几名有真气修为的便衣护卫暗中跟随。
城门口的一个士卒，也匆匆卸甲，在什长挥手示意下跟了上去。
……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在回荡。
一对父子被铁链绑在墙上，浑身血迹斑驳。
父亲带有补丁的衣衫碎成破布，十指扭曲，已经昏死过去，孩子则在酷刑中凄厉哀嚎，像是被活剥皮的兔子，挣扎抽搐不已，剧烈动作让被血液浸染到滑腻腻的铁链铮铮作响。
牢门外，一位妇女跪在地上，咚咚磕着响头，哀求缀泣：
“吕大人，他们是冤枉的，求您高抬贵手，给我们全家老小一条活路吧……”
女人正前方，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借着摇曳油灯灯光专心修剪指甲，对周遭撕心裂肺的声音恍若未闻。
他身着蓝黑长袍，绣有四趾金蟒，体态高而受，眼神阴鸷，苍白肤色让人不寒而栗。
儿子的哀嚎让妇女的心都在滴血，她见镇妖司的大人没有搭话，便不管不顾地爬到他身前，抱住他的脚腕，泪流满面道：
“吕大人，求你，求你……”
“他们自己承认了，与妖魔勾结，意图不轨，此等人奸，人人得而诛之。”
吕正淳不疾不徐地抽出一纸沾有血迹的文书：“你看，都画了押了。”
“与其求我徇私枉法，倒不如让他们早些把妖魔的藏匿地点、有什么计划交代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严刑拷打，如何能不画押？
女子有苦难言，只能不断叩首，声声啼血道：“大人，他们是冤枉的，请您明察秋毫，您的大恩大德，小民没齿难忘。”
吕正淳眼帘下垂，对此充耳不闻。
“大人，大人……”
女子忽然抬起头来，额头的鲜血与眼泪一并滑落，颤抖道：“只要大人能还他们个清白，以后大人有什么差遣，小女子都悉听尊便……”
“你说你贱不贱？”
听闻此言，吕正淳忽然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
“当初给你银两你不要，现在又主动送上门来，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贞洁烈女呢。”
面对羞辱，女子并未答话，只是泪水不断从灰暗的眼眸中滑落。
“吕大人。”
忽然，一名满脸堆笑的士卒走进地牢，对牢房内触目惊心的惨状视而不见，凑到吕正淳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哦？你说的那两个女子，真有那么美貌？”
吕正淳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大人，我哪敢骗您呀。”
从城门口匆匆赶来的士卒点头哈腰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跟仙女下凡似的。”
“来历不明，还生得妖艳异常，定是妖魔所化。”
吕正淳提刀起身：“人在哪儿？”
“她们已经去了王家，小的一直派人盯着呢。”
士卒像是没有脊椎般弓着腰，谄媚道：“大人跟我来便是。”
“不错。”
吕正淳拍了拍士卒的肩，让他露出受宠若惊地表情：“如果让我满意，这几个，就归你处置了。”
“谢大人，谢大人！”
士卒眉飞色舞道：“小的这就给您引路。”
他不过是个芝麻大的什长罢了，平日里欺男霸女倒还好，真想草菅人命，那可得花不少银钱打点关系。
可如今，吕大人一发话，不光这家人的家业全归自己，还能多个姿容尚佳、任打任骂的贱婢，更不用把好处的大头交给长官，已经算得上天大的美事儿了。
至于那两个沉鱼落雁的女子，想想就好，不是自己能碰的。
“带路。”
吕正淳一脚踹开抓住他脚踝苦苦哀求的妇人，大步走向牢门外，反而是士卒，一边讨好着镇妖司的大人物，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白净端正、梨花带雨的民妇，开心得挤眉弄眼。
……
朱红色大门两侧，立着气宇轩昂的守卫。
“姐姐的住处真气派。”
李霏拾级而上，双手捧在胸前，语气诚挚地赞许道。
“妹妹喜欢就好。”
王家大小姐王雨桐温声细语道，眼睛不住李霏身上瞧，越瞧越欢喜，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侍女巧儿下垂的眼帘。
进了府邸，里面也有别致风光，假山楼阁，凉亭水榭，有种中式园林的美感，李霏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姑娘，左顾右盼，惊叹连连，精湛演技让莉莉丝直翻白眼。
不多时，几人就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坐下，仆从们端来冒着寒气的冰块与精美茶点，还有侍女温顺地站在身后给几人摇扇纳凉。
腐败，太腐败了！
李霏内心默默批判着大户人家的奢侈生活，边眯起眼，将一块绿豆冰糕塞入口中。
——手艺差了点，略齁，比不上洛西布鲁克城北边那家甜品店的泡芙。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霏眉眼弯弯，露出幸福的表情。
“喜欢就多吃点。”
王雨桐和颜悦色地招待着李霏，脸一转，对待贴身侍女时又本能露出了往日里的刁蛮气息，柳眉上提，不耐道：“还不快给妹妹倒茶？”
“是。”
巧儿低低应了声，给在座三人添上茶水。
给李霏倒茶时，花魁小姐托腮盯着她，巧儿的视线在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灵魂差点都被吸了进去。
——真美啊，难怪小姐与她一见如故。
巧儿有些失神地想着，纤细的眉毛微蹙，比湖畔更为清幽宁静的眸中有落寂之意。
当她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她。
王雨桐自幼享受着顶好的吃穿用度，才养出了千金小姐的气度，和那雪白娇贵的肌肤；可天生丽质的巧儿只是穿着普普通通的侍女长裙，却难掩娇柔纤细的身段，面容文静清秀，有种我见犹怜的恹恹气质。
就是不知道，若她跟了秦知画这样温柔的主人，会不会变得像玲儿姐那般明媚呢？
“呀。”
被花魁小姐的美貌所吸引了注意力，巧儿不慎把茶水倒在了李霏的长裙上。
“废物！连个茶都倒不好。”
王雨桐拍桌而起，声色俱厉地训斥着，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巧儿脸上，力度之大直接将发簪拍落到池塘里。
与李霏相识不过盏茶功夫，王大小姐就卸下伪装，彻底暴露出阴晴不定、狠毒寡恩的一面。
“奴婢知错。”
披头散发的巧儿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下意识就跪在地上。
“好姐姐，没事的，天热，别气坏了身子。”
李霏默默又释放了一发【人形生物魅惑】，接着起身笑吟吟劝住王雨桐，轻松打消了她的怒火，把目光迷离的王家大小姐拉回座位上，替巧儿解了围，同时开始切入正题。
“妹妹从何而来？”
王雨桐牵起李霏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从天上来。”
李霏当了回谜语人，不等她追问，就开始套情报：
“我对这里不甚熟悉，姐姐可否为我介绍一二？”
“好，好。”
被蛊惑得五迷三道的王雨桐连连点头。
几壶茶水下肚，李霏对这方折叠位面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
千年前，六道崩坏，妖魔横行，众生沦为血食，偌大夏庭因此分崩离析；自此诸国林立，各方势力为逐鹿天下而操戈相向。
当然，由于各国都不敢对妖魔之患掉以轻心，大批菁英都要留在本土，镇压魑魅魍魉，无力开疆扩土，导致千年来，没有一位雄主能荡平六合，只能含恨瞑目。
因此，李霏自作主张，将这片以人和妖魔斗争为主旋律的折叠空间命名为【封魔大陆】。
此方天地的修炼体系也与恩洛斯大相庭径，这里并没有斗气与魔法，人人向武，只有真气修行才是正途，其余的皆为旁门左道，比如符术、蛊术等，与魔法颇有几分相似。
而李霏这位天外来客，此刻身处大宋的鹿原县。
据说在千年前，这里是土地肥沃、草木茂盛的平原，栖息着大量鹿群，当地百姓以猎鹿、养鹿为生，他们感激着鹿群带来的生计，见到野生的鹿总会撒把粮食，以示亲近。
当然，感恩归感恩，杀鹿、剥皮、割肉、斩鹿茸的时候也不会手软就是了。
直到妖魔降临，腐尸从坟头爬起，向人吃鹿一样开始吃人，百姓们只能龟缩于城内佝偻残喘，不敢轻易出城，这座城市才在满地饿殍和累累白骨中中来迎来产业与经济结构的转型。
佝偻残喘，指得不单单是鹿原县，更是整个大宋的缩影。
朝堂之上，皇帝心善却无能，镇妖司的九千岁只手遮天，衮衮诸公党同伐异，无人忧心于在水深火热境地下挣扎求存的百姓；地方官吏、军队腐败，与世家大户勾结，对着民脂民膏大快朵颐；更有无处不在的妖魔择人而噬。
从朝堂到市井，从被城墙拱卫的城镇到城外，无不是群魔乱舞，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别看王家风光无限，可李霏一路行来，亲眼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的穷苦人，正在卖儿卖女卖老婆。
也就是别的国度也在对付妖魔，腾不出手来，否则大宋早就在内忧外患之下倾覆了。
顺带一提，同样是大小姐，王雨桐跟秦知画比起来真的是纯纯废物点心，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不要求你知书达理，可她连这些常识说起来都磕磕盼盼的，不得不让巧儿作补充，等人家补充完了还挖苦讥讽，极尽PUA之事，有好几次若不是李霏在场，王雨桐都要动手打人——巧儿没做错什么，只是这位大小姐手痒了。
“好妹妹，我跟你说啊，这可是天香阁的胭脂……”
连自己国家有几个州几个府都不清楚的王雨桐，如数家珍般向李霏讲述着各家女性奢侈品店铺的妙处。
李霏装出津津有味的样子，目光总往巧儿身上瞟，嘴角噙起。
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安静秀气的女孩子，倒是逻辑清晰，说话有条理，见识也颇为广博，很明显读过不少书——自幼被大小姐虐待的侍女，硬是在高压环境下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书本，并真的付出时间与精力去学习，着实让手底下只有尤淑拉这一个得力帮手的花魁小姐起了爱才之心。
忠诚度什么的也完全不是问题，毕竟尤淑拉只能交易，而巧儿却能建立更深入且可靠的联系。
但想把这个侍女牛成自己的，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李霏捧起王雨桐的一缕秀发，用鼻尖嗅了嗅，甜甜一笑：
“姐姐，你的头发好香呀。”
“那当然，我用的可是紫珍坊的花露油呢……”
乌发红裙的女子眉飞色舞道。
亲昵的动作，让巧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显得有些苦楚酸涩。
姬达无比灵敏的花魁小姐，自然发现了巧儿对王雨桐的爱慕。
说实话，尽管巧儿给李霏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对于巧儿的品味，李霏只能皱眉。
她已经充分察觉到了，这位王大小姐可不是那种口硬心软的傲娇，而是实打实的“人上人”，无能又傲慢。说句难听的，就算养条狗，养了很多年还会有些感情呢，可敏感易怒、眼高于顶的王雨桐根本没把巧儿放在眼里，动辄打骂，就这素质，想去金橘子酒馆当公关，都过不了面试。
不过，看在巧儿的份上，李霏倒也不介意多一道配菜。
“小、小姐，不好了！”
忽然，有一个满头大汗的仆从飞奔而来，鞋都掉了一只。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打搅我了？！”
刚才还喜上眉梢的王雨桐瞬间色变，抄起一盘点心劈头盖脸砸向仆从。
仆从站在原地没敢动弹，双腿打着颤，结结巴巴道：
“镇、镇……镇妖司的人来了！说我们府上藏匿了妖魔！”
趾高气昂的王雨桐，听到镇妖司这三个字，脸瞬间就白了，色厉内荏道：
“怎么会呢，不、不可能……快！狗奴才，快告诉我父亲啊！”
——哟，还知道怕？看来没蠢到家。
——不出意外的话，那什么镇妖司，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吧？毕竟城门口的士卒，可是一路跟着我到了王家大门口呢……
李霏在心底嗤笑一声，悠然端起茶，又信手往池塘里洒下一把鱼食，欣赏起金红鲤鱼争相夺食溅起的浪花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镇妖司
镇妖司，宋庭最神秘、最可怕、也是最臭名昭著的机构，没有之一，足以令小儿止啼。
这个机构最初以斩妖除魔，镇守四方为天职，无异于朝廷的定海神针。
可随着镇妖司立下一笔又一笔功绩，招揽一名又一名强者，积弊重重的朝廷赏无可赏，只能在别的方面做出妥协与让步，允许镇妖司在履行职责时“事急从权”……最终，这个庞然大物失控了。
有锦衣卫般的职权，又可以像东厂那般“灵活”，办事不走程序、监管形同虚设，还拥有连军部都忌惮的武力，最终导致镇妖司成了很多人眼中比妖魔更可怕的存在——同样是吃人，死在妖魔手中，还能落个痛快。
就连朝中大臣都人人自危，只想着巴结镇妖司，一来胳膊拧不过大腿，二来他们也担忧妖魔袭扰，指望镇妖司的武力来庇佑全家老小，日积月累之下，镇妖司的地位已经无可撼动。
原本，镇妖司还会给宋皇些面子，不敢肆无忌惮，可在九千岁上任后，镇妖司的气焰达到了巅峰，几乎凌驾于皇权之上。
人们敢拿皇后娘娘口嗨，但绝不敢说镇妖司半个不字，否则免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王雨桐再傻，也没忘掉父亲从小千叮万嘱的话：
万不可得罪镇妖司。
听闻镇妖司的人登门检查，王雨桐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又觉得这样丢了面子，对李霏强笑道：
“我父亲也与镇妖司里的人相识，估计是来做客的，哈哈……”
“哦？是么。”
李霏浅笑道：“那坐下吧，咱们继续喝茶。”
“啊，嗯。”
王雨桐屁股刚沾到凳子，又噌地一下站起，张嘴看着遥遥向凉亭走来的一行人。
自己的父亲王员外满脸赔笑，亲自在前面带路，口中还不住说着什么，姿态热情又谦卑；家中仆从噤若寒蝉，气都不敢喘，将一个士卒与一位身着蓝黑蟒袍的男子簇拥在中央。
“是役长。”
巧儿低声道。
镇妖司成员皆身着蟒袍，根据袍子颜色，就能辨认职位大小，从低到高依次是黑、褐、蓝黑、暗红，以及九千岁那标志性的锦绣红袍。
“吕大人明鉴，在下素来行善积德，对朝廷的忠诚也日月可鉴，万万不敢做那藏污纳垢之事啊。”
王员外是个圆脸、肤白、无须，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他擦着脑门的汗，保证道：“不过您放心，若真有妖孽胆敢潜入，在下定当全力配合，帮助大人擒下妖魔。”
“有没有妖魔，查过才知道。”
吕正淳慢条斯理道，低沉语调似毒蛇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如此尽忠职守，保得国泰民安，是天下黎明之福分呐……”
王员外恭维连连。
吕正淳并未再理会他，因为他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了凉亭内的女子身上。
王家大小姐，据说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不过看在王员外与同僚有旧，并且很识相、刚入城就送上大礼的份上，吕正淳放了他一马。
但现在，吕正淳有些后悔了。
他没想到，王小姐的侍女竟生得如此秀丽动人。
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金发碧眼的妖女已经称得上靓丽无暇，有种纯洁美好的气质，让他一见倾心；但和那倾国倾城的白裙妖女比起来，仍显得失色。
现在刚好可以一锅端。
眼见烤熟的鸭子近在咫尺，吕正淳加快了脚步。
王员外没有真气修为在身，目力自然是无法与吕正淳媲美的，只能隐约窥得几名女子的俏丽轮廓，心中暗骂王雨桐不省心，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
这女儿和她母亲一样，过两年是要送给镇妖司大人的，护佑王家长盛不衰，为此王员外自幼待她极好，养出了一身娇惯性子，这么些年来打杀的仆人，已不下十指之数。
可万万没想到，往年的骄纵，竟让她在今日捅出这么大篓子！
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么？
王员外压住心头怒气，同时打定了主意，等送走身后这尊大佛，无论如何要给王雨桐个教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大人，就是她们！”
随着一行人逼近凉亭，士卒双眼一亮，目光贪婪地在几位女子身上扫来扫去，同时指着李霏高呼道。
王员外也看清了李霏的脸，在短暂失神后，强压心中涌现的占有欲，张口呵斥道：
“逆女！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被妖女蛊惑了还不自知？！快快闪开，不要妨碍到镇妖司的吕大人执行公务。”
“什么？”
王雨桐塞满脂粉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有些难以置信道：“她们是妖女？”
眼见“情敌”要遭殃，巧儿心中却无幸灾乐祸之意，反而幽幽长叹，向李霏二人递去一道惋惜又同情的眼神，接着垂下脑袋，上前拉开还迷迷糊糊的大小姐，低语道：
“镇妖司的大人说是，那便一定是了。”
王雨桐颤了颤，不甘地瞥了李霏一眼，自小深植与内心的对镇妖司的恐惧，最终让她乖乖被巧儿扶到了一旁。
“大胆妖女，潜入我王家、挟持我女儿，意欲何为？！”
王员外几步来到凉亭门口，先是吹胡子瞪眼地逼问了句，直接给此事定了性，目光却在李霏身上流连不舍，最终遗憾地高呼道：“来人呐，快快擒下这两个妖孽，交给吕大人审查。”
话音刚落，魁梧高大的护卫、家丁们就把凉亭围得水榭不同，囧囧目光盯着几位美貌如花、身娇体软的年轻女子。
“是妖女挟持了你女儿，还是你女儿与妖女勾结，得审了才知道。”
吕正淳立在原地，眯缝着眼审视李霏的容颜，左手抚上下巴，来回摸索胡须，心头又惊又喜。
鹿原县城这等穷乡僻壤之地，到底是撞了什么狗屎运，才会接二连三有异宝出世？
此话一出，不仅巧儿与王雨桐脸色发白，就连王员外也是心惊肉跳，暗骂这狗东西吃相难看。
自己女儿送给他“审问”，那还能囫囵出来？
刚进城给你接风洗尘送的见面礼，还有方才一见面送你的好处，都砸进狗肚子里了是吧？
奈何镇妖司不好惹，吕正淳背后的人物更是比阎王爷还可怕，王员外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赔笑道：
“犬女自幼老实本分，怎么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大人明察，大人明察……”
说着，他忍痛又摸出一叠银票，塞到吕正淳手中。
“看在王员外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就先把另外三个带回去审吧。”
吕正淳总算松了口。
他们在三言两语间决定了几个女子的命运，根本没过问她们的想法与意见。
“不劳大人动手，小的这就把这几个妖女绑起来。”
士卒见缝插针，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现机会，只求抱上大腿。
他一把从家丁手中接过麻绳，嘿嘿怪笑着上前。
肉是吃不到了，但如此闭月羞花的美人儿，揩揩油也是香的。
“我说，你们就这么笃定咱们是妖女？不怕抓错了人？”
李霏放下茶杯，面露好奇之色。
明媚澄澈的笑容，让士卒莫名感到压力，他顿下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抓错？”
吕正淳面不改色，一抖长袍，袍上金蟒张牙舞爪，欲要择人而噬：“镇妖司，代表朝廷！你的意思是朝廷会出错？”
“我看你这妖女，意图谋反啊……快拿下，我要好好地审。”
——学会了学会了。
李霏暗暗记住这一手扣帽子的功夫，用甜甜语调说出了阴阳怪气的话：
“吕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呀。”
“怎么，对本官有意见？”
吕正淳饶有兴致地开口，阴鸷双眼中闪过猫戏耗子般的戏谑之色：“说吧，是哪家的人？刘相？还是韩大人？”
他早从李霏与莉莉丝的镇定神情中察觉到这两名女子绝非等闲之辈，身后必有靠山，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但，这又如何？
我吕正淳，乃当朝九千岁的义子！
放眼整个大宋，也就义父和那几位陆地神仙能让我吕正淳低眉顺眼、退避三舍，其余人能奈我何？
可那几人，连他们的亲朋好友长什么样，镇妖司上上下下都记得滚瓜烂熟，绝不可能认错，李霏显然不在其列。
“都不是呢。”
李霏摊手道。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吕正淳叹息道。
他最喜欢的，就是用种种手段，让那些宁死不从的女子含泪向自己雌伏，只要排除了那几位，李霏后台越硬，吕正淳就越是兴奋。
毕竟镇妖司本就有先斩后奏之权，自己又有九千岁这个义父站在身后，权力大到没边，哪怕是相府千金、宋皇嫔妃，吕正淳也敢先审个三天三夜再放回去。只要肯出血孝敬义父，明面上的惩罚无非就是罚点俸禄、停职一段时日罢了——若只是等闲美人儿，吕正淳还不愿为了美色而轻易得罪某些权贵，毕竟天下间女子多了去，贸然交恶对自己没好处。
可李霏实在太美了，吕正淳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定的代价。
“你可听好了！”
“我是白梦婷的闺蜜，妮可的义女，伊蕾娜的姐姐，克洛伊的至交好友，系统小姐的主人，格奈娅的销售王牌，玛格丽特的按摩师，卡丽妲亲自相中的代言人，海瑟薇的老相好，玛丽亚的……啊，对了，蕾欧娜也与我有旧。”
李霏一五一十报出自己的后台，又真心实意劝告道：“要不，吕大人还是撤了吧？这些人你惹不起的。”
“呵。”
吕正淳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嗤笑一声。
白梦婷是谁？什么阿猫阿狗，听都没听过。
还有后头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别扭。
这年头，还有人敢把那些无名小卒搬出来吓唬镇妖司，真以为能令小儿止啼的名声是吹出来的不成？
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脑子竟然有问题，可惜了……
心中最后一丝顾虑打消的同时，吕正淳不耐地摆了摆手：
“抓起来吧。”
“是，大人。”
士卒怪笑着，步步逼近她们：“几位小姐，还是束手就擒吧，否则这身细皮嫩肉的，弄破了可不美……”
“你，你别过来。”
尽管自己不是被抓捕的目标，可先前在下人面前趾高气昂的王雨桐还是吓得脸色煞白，步步倒退，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让王员外看了直皱眉头，感觉面上无光。
最后，她更是用力推了一把同样小脸发白，却默默护在自己身前的巧儿，尖叫道：
“要抓抓她们！别碰我！”
如此狼狈的一幕，不仅士卒猖狂大笑，连凶神恶煞、团团围住凉亭的侍卫与家丁们都低下脑袋，肩膀颤动，努力憋着笑，以免笑出声来，以后被这位废物又记仇的小姐收拾。
巧儿冷不丁被向前猛推，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她眼中含泪，无声回眸，痛心地看了眼歇斯底里的暗恋对象，唇瓣蠕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
最后，心如死灰的巧儿紧抿发白颤抖的唇线，闭眼撞向一旁的石柱，打算血溅当场，以免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如此悍然赴死的举动，众人都始料未及，没想到这看起来文静柔弱的侍女性子竟如此刚烈，吕正淳眼中更是有戾气闪过，提起真气欲要打断她腿，可巧儿的头颅和石柱已经近在咫尺，自己根本来不及阻挡。
然而，巧儿并没有感受到颅骨被石柱撞碎的痛苦，她好像撞在了一团香香软软的事物中，比趴在刚晒好的棉被更让人感到舒适，比记忆中母亲的怀抱更为温暖，且充满弹性。
她茫然抬起头，如画眉目映入眼帘，一股子淡雅茶香也随着喘息而充盈鼻腔，连府里顶好的、比黄金还要金贵的碧螺村，跟这种香气比起来都显得廉价。
巧儿的眸子有些迷离，旋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自己被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救了，可比起感激，她还有不甘与无奈。
因为活下来，会经历远比死亡更痛苦的遭遇。
“我和你一样，喜欢女子。”
不曾想，李霏竟一语戳穿了巧儿内心深藏多年的隐秘，语调柔和道：“被迫和♂接触什么的，只是想想就让我觉得痛苦，比千刀万剐还痛苦。”
“但是，不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下，我都不会自尽，我会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只有这样，才有报复的机会。”
“毕竟，凭什么犯错的人逍遥自在，却让受欺负的人以死保全清白？”
此乃谎言，真要到了不可挽回之时，李霏绝对会毫不犹豫用袜圈点燃灵魂，给敌人放一场绚烂的烟花，可事实的说服力永远不如谎言，也不利于达成李霏的目的。
“在我看来，只要结果是好的，不论过程如何，都不重要，不是么？”
花魁小姐的呓语深深烙在巧儿心中，不等她说些什么，轻轻的鼓掌声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没想到你这妖女还会轻功。”
吕正淳慢悠悠踱步上前，赞叹道：“看在你保护了要犯的份上，本官待会儿审你的时候，会稍微温柔些的。”
他并未从李霏身上感受到真气修为，却不曾想这个看起来温婉迷人的女子，竟懂得如此精妙的身法，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不光保全了自己盯上的猎物，等撬开她的嘴，这门身法也能变成自己的。
“马辣巴子！大人，我这就擒下她们。”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士卒回过神来，双手绷紧麻绳，不敢再磨蹭，享受戏弄弱女子的乐趣，骂骂咧咧走上前。
这侍女何等美貌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方才让她一头撞死了，自己全家老小的命都不够赔。
至于李霏会轻功，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里站着这么多人，还有镇妖司的大人物镇场，她还敢反抗不成？！
“吕大人，我有个问题。”
李霏松开巧儿，对面色狰狞的士卒视而不见。
“说。”
“你信口污蔑别人是妖魔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如果对方真的是妖魔，还是个比你强大的妖魔，你该如何是好？”
李霏歪了歪脑袋，食指轻点嘴唇，人畜无害的脸上带有疑惑之色，显得单纯又可爱。
可一条乌黑、妖异的长尾，却从裙摆下钻出，又如蝎尾般勾起，尖端将吕正淳牢牢锁定。

第一百六十章 审讯
意识到自己离千娇百媚的妖魔仅隔咫尺之遥后，狞笑逼近的士卒僵硬在原地，如坠冰窟，寒气从心窝子里直往外冒。
就像是普通人在野外看到老虎一样，这千年来所积累的、人类对妖魔深入骨髓的恐惧将他吞没，让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懊悔与恐惧。
士卒对李霏露出一个扭曲到有些滑稽的笑容，表示求饶，又哆嗦着着往后退，用颤音哀求道：
“吕大人，救我……”
吕正淳紧握腰上配刀，笑容敛去。
镇妖司成员所配备的腰牌，一律是精心炼制的法器，有洞察妖魔之能，除了少数善于伪装的妖魔外，等闲妖魔在镇妖司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可面对李霏，腰牌竟没有半点动静。
——蝎妖？不，不对……狐妖？也不是……
吕正淳面色阴沉，不断猜测着李霏的“真身”，而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士卒也终究是绝望了。
眼前的女子依旧烂漫明媚，可直面一个有智慧、背生长尾的妖女，恐惧如潮水般拍打着他的心脏。
镇妖司恶名在外，早就听说他们会拿平民当炮灰，试探妖物习性、分散鬼怪注意力……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才会主动巴结整个大宋最可怕最冷血的妖魔！
懊恼与不甘让发麻的双腿重新恢复知觉，求生欲促使心脏奋力搏动，血液汩汩在体内奔腾。
“啊啊啊！”
士卒忽然发出歇斯底里的怪叫，五官扭曲狰狞，扭头就向人群中跑，想要求一线生路。
可没跑几步，他忽然身体一轻，上半身重重栽倒在尘埃中。
“诶？”
士卒茫然抬起头，却发现喷血不止的下半截躯体仍在惯性下向前歪歪扭扭冲刺了几步，才噗通一声坠地，在地面上抽搐不已。
他下意识伸手往腰部一摸，却只触碰到了滑腻腻的脏器。
“啊！！！”
士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涕泗横流，在地面上翻滚扑腾，嚎哭不已。
“别愣着呀。”
李霏摇晃着乌黑妖异、不染血迹的尾巴，笑容甜美，好言提醒道：“我听说，人被腰斩了，还能蘸着血写很多字。”
“这不刚好方便你写遗书吗？”
一边说着，她还不忘竖起小拳头，给士卒鼓劲：
“加油呀，被腰斩的大哥哥！”
可士卒只是抽搐着在地面上弄出好大一滩血迹，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脑袋一歪，瞪着猩红双眼死去，状若厉鬼。
“咦？”
李霏疑惑地嘟囔着：“难道……你没有家人，或者不会写字？”
诡谲、吸血又残酷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无不通体生寒，冷汗如雨，有些人在浓郁血腥味的刺激下，更是忍不住弯腰呕吐。
府里这帮侍卫平日里也没少干欺男霸女之事，全杀了或许会有冤案，但随机抽选一半判个死刑，则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但和李霏比起来，他们终究善良得像是一群淳朴百姓。
“妖女，妖女……”
有侍卫面色惨白，口中呢喃不休，哐当一声放下武器，转身就逃。
“别急着走呀，躺下来好好唠唠。”
李霏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臂，食指轻点，一道耀目魔力光芒划破虚空，瞬间贯穿他的心脏。
无杖施法并不是什么高端技巧，而凭借高级冥想法与序列7【欢愉魔女】所赋予的魔力操控力，李霏已经能用身体的任何部位，精准且迅捷地释放出任何一阶法术。
在震慑住在场众人后，李霏才迈着猫步，以慵懒而妩媚的步调走向吕正淳，甚至掩嘴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
“吕大人，别在怀里掏来掏去了，我是不会给你搬救兵的机会的。”
吕正淳默不作声，冷冷盯着李霏，忽然丹田真气勃发，身形向后爆退，并随手扯过身旁的两个家丁，将他们用力抛向李霏，同时从怀里取出一支木筒，高高举起，欲要求援。
——跟我玩这套？
李霏嗤笑一声，斗气漩涡发出嗡鸣，整个人化作深红魅影，在漫天血雨中，须臾间撕裂两堵肉墙，前路豁然开朗。
被深红斗气包裹的尾巴已刁钻狠辣的角度蜇出，后发先至，在吕正淳拉开木筒下方的引线前，就扎穿了他的手腕，木筒应声掉落。
每秒七十转的深红斗气，搭配云龙折身法与三位数的敏捷，以及有额外敏捷加成、可拉长的尾部，真气修为差不多在序列8层次的吕正淳，在李霏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妖孽受死！”
吕正淳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意识到大难临头后，他不顾右手血淋淋的手腕，强行催动真气，左手“锵”地一声抽刀，逆挑而上。
在生死关头，他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刀，灿灿刀芒无比炽盛，似陨星逆冲，带有惨烈决然的意志。
“RUA！”
面对向死求生的一刀，李霏仰头，炽盛火光映亮了她鼓起的腮帮子，旋即耀目火光从口中喷涌而出。
百般武艺，此乃火·恶龙吐息·球！
尽管火球术只是一阶法术，可李霏腹部的魅纹已经组成了【火球强化】的符号，再加上破两百智力、高级冥想法、序列等级、职阶等各项加成，威力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
镇妖司的幽铁长刀瞬间扭曲，滴滴铁水淌落，吕正淳腰间一枚玉佩也随之破碎，为他抵御了大部分伤害，否则这一发火球，兴许能秒杀部分序列8级别的超凡者。
“天、天境妖孽！”
义父赐予的保命之物竟被轻而易举破除，吕正淳面露骇然之色。
在封魔大陆，修行境界有人、地、天三重；而突破天境之大能，即为陆地神仙，有飞天遁地、让瀑布逆流的伟力，其中神通广大者甚至能翻江倒海、崩山摧岳。
按照恩洛斯的境界体系，人地天三境对应序列9、序列8、序列7，陆地神仙则是中序列超凡者。
“是的呢。”
李霏那张笑容明媚的小脸儿上挂着一道血迹，显得妖艳而邪魅，像是流淌着毒药与鲜血的玫瑰，有种危险却夺目的美感。
“有点痛，你忍着点哦。”
她莲步轻移，然后带着呼啸掌风的大耳刮子瓦解掉吕正淳的反抗力，又一脚踹翻他，接着干净利落地咔咔咔踩断四肢，枯木断裂般的脆响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审讯前的必要工作，以免被偷袭。
骨骼在蛮力下碎裂、碎骨扎入血管与肌肉的痛苦让吕正淳清醒了过来，他艰难扬起脖子，额头浸满汗水：
“你、你不能杀我，我义父乃是当朝九千岁……若触怒我义父，就算你是天境妖孽，也定要被抽筋剥皮，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喜杀生。”
李霏笑眯眯地蹲下：“是你先上门找我麻烦的，不是么？”
“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些问题，就饶你一命。”
说着，她转过脑袋，朝莉莉丝挥了挥手。
莉莉丝绷着脸走来。
她善良归善良，但怎么说也是魔法学院培育出来的精英，恩洛斯的两大学院里很少会出现对敌人心慈手软的蠢货，哪怕是看起来甜美可爱的新娘班成员们。
文化与历史，决定了那片以战争为主旋律的大陆，不可能对敌人仁慈，不论多么宅心仁厚的大势力，其辉煌必然是建立在脚下累累尸骨，以及无尽折叠空间里土著们的血与泪上的。
哪怕是过上了太平日子的洛西布鲁克，在开发维拉尼安那阵子，也没人因为市政厅对待土著过于残暴而摇旗抗议。
莉莉丝取出一支细长的锥子，扎在吕正淳的心脏处。
“第一个问题，强迫过多少女性？”
李霏和颜悦色问道。
“妖女，死在我义父手上的天境妖孽可不止一个！而且，马上卫兵就会……”
吕正淳声色俱厉地低吼，还想要搬出后台震慑李霏。
可李霏根本不吃这套，直接一发感度光环加上去，又拾起刚刚被烧红变形的镇妖司制式长刀，对着腰子不深不浅地扎了几刀，血花随着噗哧噗哧声响飞溅，剧痛让吕正淳痉挛嘶嚎不已。
“再问一遍，强迫过多少女性？”
李霏脸上笑容不减，用耐心而柔和地语调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三、三个……”
吕正淳面如金纸，结结巴巴回答道。
扎入心脏的尖锥陡然变红，提示在吕正淳在撒谎。
在精神系法术发达的恩洛斯大陆，测谎类道具并不少见，就连当初尤淑拉都能摸出个测谎道具来判定“李霏是魔法学院院长义女”一事的真假，莉莉丝自然也准备了。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李霏打了个响指，召唤出几条月光狼，又扬了扬下巴。
月光狼在低沉吼声中，晃动脑袋撕咬起吕正淳的面皮来，动态不得的吕正淳怒吼连连，却无法喝退这些畜生，只能不断翻滚，而被感度光环加深的痛苦，让怒吼很快变成了凄厉哀嚎，场面触目惊心，让王家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李霏双手抱胸，眸光幽深。
她询问刚才的问题可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打破他的心理防线，以便于快速得出正确情报。
片刻后，李霏才挥退月光狼，看着皮开肉绽、面目全非的吕正淳，温声细语道：
“再敢骗我，咬的就不是脸了，我的好孩子们会把你送进宫伺候皇帝。”
此言一出，吕正淳惊恐地看了眼已经调转方向，并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恶狼，竟不顾腿骨断裂之痛，硬生生缩紧双腿，又抬起状若厉鬼的面庞，瞪大双眼，色厉内荏道：
“你这妖女……”
“若我不是妖女，下场可能比如今的吕大人更惨呢。”
李霏不以为怒，柔声道：
“再问你一遍，强迫过多少女性？”
吕正淳脸上鲜血直流，与汗水在身下汇成一团，用欲要噬人的阴狠目光死死盯着李霏。
可面对那张温和灿烂依旧的笑颜，他莫名心头一寒，恐惧在心底油然而生。
吕正淳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楚楚动人、沉鱼落雁的美人儿，比他以往接触到的任何妖魔都更为可怕。
“几百个吧……大约四百、不，五百左右，具体的……我真记不得了，我真没骗你。”
吕正淳冷汗直冒，时不时看一眼蠢蠢欲动的月光狼，用磕磕绊绊的语调回答道。
“很好。”
李霏点头，继续询问下一个问题：
“强迫过多少男人？”
“……十六个。”
吕正淳思考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眼见他没了抵抗意志，李霏开始切入正题。
“你在镇妖司是什么职位？”
“档头，也是役长，负责……”
这一回，吕正淳没多多少犹豫，将情况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谁指示你的？”
李霏语速不断加快，在打听情报的同时，还会冷不丁询问已经问过的问题，并穿插个人隐私问题，搭配测谎道具的效果，可以确保信息的可靠性。
……
“长生药……”
一个时辰后，李霏勾起嘴角，呢喃着最关键的情报，同时一刀抹了吕正淳的脖子。
“你，你……”
吕正淳的双眼几乎要蹦出眼眶，眼中交织着怨毒与恐惧之色，泪水却止不住从眼角落下，他不想死
弥留关头，吕正淳本想质问李霏为什么不守信用，可在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中，鲜血堵住了他的咽喉。吕正淳死死捂着脖子，连呛几口血后，终究倒在了有些凝固的血泊中。
[你杀死了吕正淳，获得1047点经验]
李霏对死人那双悲愤的眼神视而不见，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开玩笑，且不说本姑娘缺经验值，就冲咱们结了那么大仇，不杀你留着过年？
至于九千岁报复，李霏摸了摸怀中的灵魂宝石，也毫不担忧。
情报到手，本姑娘马上就要润了，镇妖司还能卫星定位我不成？就算真被逮到了……你镇妖司通缉的是李霏，关我鹿目圆什么事？
李霏信手召唤出几个丛林之子，吩咐他们摸尸，走向不住擦汗的王员外，礼貌问候道：
“冒昧造访，打搅了。”
“大、大人能来此，小人府上蓬荜生辉……”
王员外点头哈腰，态度比对待吕正淳时更为恭敬且谦卑。
眼见李霏态度不明，王员外又擦了把汗，满脸堆笑说起了瞎话：
“实不相瞒，鄙人早早听闻世上的妖也有好有坏，大人这般的，一见就是善恶分明的好妖……只是奈何吕正淳那狗贼势大，在下顾及年迈父母与妻女，不得不虚与委蛇……”
在平日里，王员外哪怕送妻送女，也绝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上镇妖司半句坏话的。
但如今，九千岁义子吕正淳死在自己府上，王员外很清楚，自己纵然是有百张嘴，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得清了，等镇妖司前来调查的人一到，必然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宁撞妖魔，勿惹镇妖司”、“天高三尺”等恶名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此刻只想早点打发走这尊天境妖女，然后收拾细软、拖家带口赶紧润。
“大人您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去半个字，否则妖魔分食、不得超生！”
王员外赌咒发誓道。
李霏笑而不语。
方才自己审问情报的时候，可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免有人偷偷溜走报官，给自己添麻烦。
而李霏也敏锐察觉到——在吕正淳回答“四五百个”时，包括莉莉丝和巧儿在内，露出愤懑、同情之色的不足五指之数，剩下大部分人，则是艳羡、垂涎、嫉妒……一副恨不能取而代之的样子，甚至有些人竟然有反应了！
恶心！呸，恶心！连我都不干强来之事，对吧，格蕾丝小姐？
指望这帮家伙守口如瓶，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更不用说，哪怕是正人君子，也未必顶得住妻儿老小一起被拷问。
李霏遗憾地瞥了眼莉莉丝。
杀死、拷问敌人也就罢了，合情合理，可要是做出杀人灭口再卷钱跑路的勾当，这姑娘怕不是要和自己割发断义。
“王员外啊，我倒不是不相信你，但我这人啊，打小就没什么安全感，凡事总要谨小慎微，不是么？”
李霏对莉莉丝耳语了句，接着金发少女疑惑地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手机递给李霏。
在王员外等人惴惴不安的神情中，李霏晃了晃手机，接着打开摄像功能，灿灿一笑：
“我这儿有件法器，功能是摄像，具体作用怎么说呢……就是可以把发生过的画面与声音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
李霏亲自演示了一番，对镜头甜甜比了个“耶”，又当众给他们播放。
接着，李霏把摄像头对准他们，神情愉悦道：
“请诸位围绕镇妖司的那位九千岁，及其祖辈、女性亲属发表至少百字演讲，这样一来，咱们就是一伙儿的了。”
“谁要不愿意，就是想举报我，想举报我，就是想杀我……”
在婉转柔美的语调中，众人无不冷汗涔涔。
他们意识到，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镇妖司，终究是惹上比他们更为阴险、歹毒且疯批的妖孽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长生药
五斤重的新鲜鱼头，竖劈成两半又改了花刀，再用葱蒜和秘制泡姜细细腌制去腥；五种辣椒炒出的剁椒酱抹在鱼头上，蒸熟了淋上两勺热油，最后撒一撮葱花，红红绿绿，鲜香扑鼻。
李霏独吞了半个鱼头，汤汁儿里再拌上两斤面条，吃得酣畅淋漓，虎虎生风。
饭毕，她用手绢擦了擦嘴，由衷赞叹道：
“这鱼甚是鲜美。”
“大人若喜欢，在下就吩咐厨子再去做。”
王员外赔笑道。
“不必了，多谢款待。”
眼见两位妖女悠悠起身出门，王员外才松了口气。
这白衣妖女生得国色天香，说话也漂亮，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尽管已经打定主意连夜收拾东西、天一亮就跑路，可那女人脸上染血，甜美催促府上目击者们问候九千岁的样子，着实让王员外心肝儿发颤。
当时有人不从，一下子就被呲牙咧嘴的月光狼扑倒了，这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得罪镇妖司，还有逃跑的机会；不听她的话，当场命就没了。
这让后续的“交流”顺利了许多。
“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王员外压低声音询问身后亲信。
“金银细软收拾好了，就是还有很多大件儿……”
亲信小声汇报道。
“古董字画挑最值钱的带上就行……罢了，给我准备个箱子，我亲自收拾。房契、田契我已经取出来放在屋里了，你速速拿了，一并抵押出去，动作要快。”
王员外眼中闪过肉疼之色，可最终还是拿出了壮士断腕的觉悟，沉声叮嘱道：“记住，办事要隐秘，多找几家！便宜些也没事，旁人若问起，就说要孝敬吕大人，手中暂时没钱周转，过几天就能赎回来。”
“是。”
亲信领命后匆匆离去。
门外，诺大府邸内灯火通明，对吕正淳丧命之事一无所知的丫鬟、仆从们还不知大祸临头，仍像往日一般忙碌劳作。
莉莉丝蹙起眉，欲言又止。
面对敌人她不会手软，李霏威逼目击者她也完全支持，可看到这些无辜的可怜人就要遭殃，她心里却沉甸甸的。
以镇妖司表现出的行事作风，等吕正淳的死讯曝光，除了提前跑路的，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恐怕都免不了牢狱之灾、拷打之苦，连家人都要被牵连。
“王员外跑路，肯定得落下不少值钱东西。”
李霏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道：“你若不忍，咱们走之前，可以提醒他们离开，随便搬走点家具卖卖，想必也够路费了。”
“嗯。”
莉莉丝轻轻点头，接受了李霏的好意，眉宇却仍旧锁着。
普通百姓，就算愿意背井离乡，又怎么可能躲开镇妖司的追捕？一旦出了城，他们又如何在妖魔横行的城外自保？若家里有老人呢？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抬起头来，漫天星辰映入眼帘。
“咱们把长生药抢来吧，带回去给安妮老师当礼物。”
同样仰头看着星星的李霏冷不丁道。
在撬开吕正淳的嘴后，两人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镇妖司的人马来到鹿原县，是为了给宋皇寻找长生药。
说是长生药，其实就是延寿药，名为“寿果”，据古籍记载，那寿果“生于深林，多白果，稀有青者，食之延寿半甲子，芳华永驻，久食轻身登仙。然寿果自难寻，纵获一二，岂得终究食邪？”
说人话就是“寿果”那玩意儿老精贵了，吃一颗下去能多活三十年，并且容颜不老。
至于什么“久食可登仙”这种屁话李霏是半个字也不信，尽管延寿药在恩洛斯大陆也很稀有且宝贵，但早有法爷们研究过，同类延寿药物也就头一回使用效果最好，第二回药效就大打折扣，第三回基本就只能尝个味儿了。
李霏自然是对寿果很垂涎的，一来有财富值入账，二来带回去后还能研究下是否能量产，成为打败见鬼的寿命论的第一步。
——就算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想念的还是我……的母亲么？
莉莉丝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伤，她回眸深深看了眼继母小姐，强压心头纷乱思绪，点头道：
“好。”
“那么问题来了。”
李霏沉思着，缓缓开口道：“根据情报，寿果最初是在南郡出现，千年树妖和尸王为抢夺寿果而大战三个时辰……现在，千年树妖蛰伏于鹿原县附近，尸王却仍旧藏匿在南郡，并且谁也不清楚那两个妖魔谁得手了。”
“镇妖司派了两波人马，咱们可不行……所以，是就近去找树妖，还是去南郡？咱们有飞行扫帚，轮流消耗魔力赶路的话，两三天就能来回一趟了。”
莉莉丝沉默片刻，忽然小手一挥。
随着魔力涌动，有灰蒙蒙的雾气浮现，汇聚成一柄镰刀，其中生死之力交织。
镰刀挥舞，静谧无声，连花草都没有被切断，但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了，夜风一吹，失去水分的枯萎花草撒落在地面。
这一幕，让李霏回想起了一直眼馋的法术【凋零】。
虽然爆发力差了点，但这种直接摧毁或汲取对手生命力的伤害手段，是最为“真实”的，难以靠抗性抵御。
只要生存力足够强，不论敌人有多么强大，也只能在绝望中死去。
“嘶……你这什么传承啊。”
仅从这一手，李霏就感受到了莉莉丝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莉莉丝并未作答，又愣愣看着天。
她一直在继母小姐面前回避关于“生命死神”的传承问题，仿佛这么做，就能忘掉【禁忌】的晋升仪式。
可在意识到如今局面需要自己的能力时，她终究没有继续隐藏。
内心的种子，仿佛汲取了凋零花草的生命力，在摇曳中成长。
“我去南郡。”
莉莉丝幽幽诉说出自己的决定。
李霏挑了挑眉，然后绽放笑颜：
“好呀，那这里就交给我了。”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李霏早就察觉到，莉莉丝在消失半个月又回来后，心里是藏着事儿的——尤其是空间戒指里的画本连同不伦的念头被发现后，她整个人都显得沉闷了不少，不像往日那般叽叽喳喳与不检点的继母小姐拌嘴。
但李霏相信，只要给莉莉丝足够的时间，一定能变成往日那般烂漫又嘴硬的模样，直视并接纳内心的情感。
自己要做的，只是等待，毕竟傲娇都善于自我攻略，不是么？
至于安全问题，就凭那身神装加飞行扫帚，中序列也留不住她，莉莉丝从来都不是需要被庇护的弱者，而李霏也从不会因为感情而约束别人，在她眼里，有自我主张与梦想的女性更具魅力。
牵手看了会儿星星，李·时间管理大师·霏又带上帐篷与点心出城看望妖精们，忙里偷闲，用一个时辰好好补充了下遏制魔女病的药剂，最后推门走进王雨桐的闺房。
油灯照亮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巧儿已经把包裹收拾整齐，而王雨桐则蜷缩在床脚，看到“妖女”就吓得瑟瑟发抖。
“什么时候走？”
李霏毫不见外地坐下，向巧儿询问道。
“明日天亮。”
巧儿知道瞒不住李霏，如实回答。
吕正淳此人总喜欢在街上乱晃，看到中意的女子就尾随到家，行那丧心病狂之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死讯没个三五天不会被发现，下属只当他又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王员外已经决定连夜收拾东西，天一亮就走人，否则万一有镇妖司的人有急事找他，那恐怕就脱不了身了。
“我看你们此行……凶多吉少啊。”
李霏笑了笑，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官道，你们肯定不敢走，毕竟吕正淳的事儿一旦被发现，王家满门肯定要被通缉的。”
“若所料不差，王员外是打算横穿荒野，找个山高水远的小城落脚，从此改名换姓，继续当富家翁吧？”
“可这世道，想出趟远门都不容易，起码得先留封遗书吧？哦差点忘了，王员外是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走，这遗书，写了恐怕也没人看了。”
闻言，文静秀气的小侍女仍旧显得冷静：
“世上虽妖魔横行，但也不是处处有大妖大魔……有护卫随行，只要谨慎些，定能逢凶化吉。”
“护卫？呵。”
李霏嗤笑一声：“有些时候，人可比妖魔可怕多了，这个道理，巧儿姑娘想必也是懂得吧？”
“在这县城里，王员外有钱有势，那些护卫哪怕有真气修为在身，也只能乖乖当狗；可逃难到了荒郊野外，王老爷这一家老幼妇孺，又身怀重金，还好死不死带着帮娇滴滴的姨太太、千金小姐……”
“你猜，拥有绝对武力优势且注定要改名换姓的护卫们，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是会乖乖把王员外护送到别的城里，今后继续给他当狗，还是杀人夺财，大秤分金，再一人一个把那些豪门夫人、千金小姐给掳走，从此过上吃香喝辣的快活日子？”
“只要斩草除根，王员外一家还能化作厉鬼索命不成？”
字字诛心之言落入耳中，巧儿终于色变。
“你、你胡说。”
王雨桐忽然抬起挂着泪痕的脸，色厉内荏道：“那帮狗奴才若敢造次，我定让人扒了他们的皮……”
面对王大小姐的助攻，李霏耸了耸肩，摆出个“不信你看”的表情，而巧儿的目光愈发忧愁。
若逃难路上，王大小姐还这态度，再怎么忠心耿耿的侍卫，恐怕也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吧？
巧儿闭上眼，深深呼吸几轮，才睁眼凝视着李霏道：
“大人既然来此，想必有所指教。”
“跟我走。”
李霏勾起嘴角，开门见山道：“我不光可以护你们周全，还能给你更多……财富、力量、寿命……只要表现够好，你可以得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一切。甚至……”
妖女凑近了她，用妩媚的气音蛊惑道：
“得到我。”
最后三个字，终于让这位清秀且沉稳的小侍女脸红了。
“你死心吧，我们不可能和你走的！”
自作多情的王雨桐又一次插话了，脸上的愤怒与嫉妒甚至压过了恐惧。
下作的妖女！
竟然不蛊惑我，而是蛊惑区区下人？！她能做得了主么！
李霏根本不理睬她，耐心等待巧儿的回答。
王雨桐捏紧了被单，恶狠狠地瞪了眼巧儿：
“贱婢，你想叛逃不成？”
巧儿身体一颤，悲伤地看了眼丑态毕出的大小姐。
狂妄、愚蠢、刻薄……
跟眼前这个危险而迷人的妖女比起来，有若云泥之别。
但……
大小姐再不堪，也是自己从懵懂之时，就萌生了爱意的人——巧儿至今记得年幼时尚且天真烂漫的王雨桐沐浴在阳光下，欢笑着追逐蝴蝶的样子，卑微感情也在那一刻生根萌芽。
哪怕面对镇妖司之时，王雨桐把自己推向凶神恶煞之人，碎成两瓣的心脏也仍旧被千丝万缕的情愫所缠绕。
而妖女再夺目，终究相识不到半日。
况且，李霏所提出的问题，王老爷不可能想不到，他必然有所防备……
巧儿垂眸，给出了答案：
“多谢大人厚爱，但巧儿福薄，经不起大人这般看重，请见谅。”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李霏显得有些遗憾，却并未再劝，毫不拖泥带水地道别，并且很有礼貌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主仆二人。
“你……”
情绪恶劣的王雨桐张嘴就要说几句刻薄话，拿巧儿撒气。
可巧儿幽幽回眸，深沉又平静的眼神让王雨桐心头一颤，到嘴边的话也软了下来：
“你、你……算你识相。”
“小姐，快歇息吧，明早得赶路呢。”
巧儿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
天刚蒙蒙亮，一列长长的车队从王家大门口出发，让打着呵欠打扫庭院的仆人侧目。
得益于多年来经营的人脉关系，侍卫不过是给城门卫兵塞了些银两，就顺利出了城，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可车队里那批神情忐忑的侍卫们并未察觉到，一只小巧美貌的紫发生灵，正扇动透明蝶翼，远远吊在后方，将车队去路尽收眼底。
又过了半个时辰，与莉莉丝商议计划外加谈心到天亮的李霏才从月亮枕上悠悠转型。
没了玲儿姐那温柔的、不可描述的早安叫醒服务，也没有超模身材的血族女儿媳妇伺候自己穿衣，让少夫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好在，饭来张口的日子并没有把她养废，李霏轻轻捧起莉莉丝的后脑勺，把月亮枕塞过去，又在装睡姑娘的眉心留下唇印：
“快休息，半个时辰后喊你。”
接着李霏翻身坐在床边，雪白大长腿伸直，莲足舒展，套上罗袜、绣鞋，最后换上一袭白裙，俨然一个古意昂然又慵懒妩媚的东方美人。
可这样的古典美人却紧接着“啪”地拉开易拉罐，吨吨吨干掉一罐可乐，又给手机设置好闹钟，坐在桌前翻看教科书……画风变得奇观了起来。
等莉莉丝也睡醒后，两人才收拾好东西，结伴走出房门，享用起仍被蒙在鼓里的仆从们给贵客准备的精美茶点。
“把府上所有人都叫来。”
李霏边往嘴里塞着桂花糕，边向一旁的侍女吩咐道：“记住，是所有。”
“诶？”
如此奇怪的请求，让侍女感到不知所措。
“不用询问你们的主子了，因为他们已经跑路了。”
李霏扬了扬下巴：“快去吧，有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要告诉你们。”
盏茶功夫后，府邸里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四处奔走乱窜，把家具、饰品往外搬，还有人在四处搜寻，想要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
莉莉丝凝视着慌乱无措的仆人们，久久不语。
这其中大多数人的下场恐怕并不尽如人意，但她不可能为了帮助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浪费太多时间与精力。
舍己为人甚至拖累队友的善良，实在太过奢侈，能提醒他们几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直到继母小姐把她拽到门前，咬着手帕，恋恋不舍地道别，想挤出眼泪却又挤不出来的惺惺作态演技才让莉莉丝的情绪有所好转。
“注意安全啊。”
“假惺惺。”
莉莉丝的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崩住表情。
等她骑上扫帚，才背对着继母小姐，含含糊糊地说了句：
“你也是。”
“啊？你说什么？”
继母小姐假装没听到。
“我说，去死！”
莉莉丝呐喊着飞向天际，引得城里百姓纷纷侧目，还以为有陆地神仙至此，心驰神往。
李霏也踏着晨光，沐浴在沿途行人惊艳炽热的目光下，旁若无人地走向城外。
“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萨莎在跟着他们。”
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的夏娃飞入李霏怀中，抬手指向西北方向。
“辛苦了。”
李霏温柔把夏娃抱入怀里，一发【地形认知】加身后，雄浑斗气在体内奔腾涌动。
“早跟你们说了，人比妖魔更可怕，怎么就不信呢……”
呢喃低语随风消逝，李霏化作一道深红魅影，沿着王家人马留下的车辙印风驰电掣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32
车队顶着烈日前行，人人神情肃穆、肢体紧绷，紧张与不安的氛围在沉默中弥漫。
队伍里是一水儿的黑马，带有妖魔血统的马匹快赶上人高，皮毛乌黑油亮，双目赤红。
高温与荒野似乎激发了它们骨子里的魔性，在城里已经被彻底驯服的黑马，此刻却不停打着响鼻，铜铃般的赤瞳几欲滴血，显得躁动不安。
三十多年没骑过马的王员外吃力地驾驭着愈发焦躁的马匹，浑身大汗淋漓。
车队有四十余人，满载六车货物，可马车只有三辆。
一辆马车里挤着王员外的老母与妻妾，另两辆则是护卫们的亲属——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日里表现忠诚可靠，还有少量家属。
只有把护卫们的亲人带上，才能把他们绑死在这艘逃难的大船上。
除此之外，有三个死士簇拥在王员外身旁，他们是自幼被王府收养并灌输忠诚思想的孤儿，可靠程度远在等闲护卫之上。
然而，根骨合格、能修行出真气者百里挑一，王家不过是鹿原县的土霸王，根本没能耐栽培出死心塌地又修为高深的护卫，培养死士的惯用手段不过是收留孤儿并洗脑罢了——可这种做法会摧毁一个孩子的灵性与创造力，洗脑成功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在修行一途有多大成就，而没被洗脑的，又忠诚度不足。
这导致在紧要关头，王员外真正依仗的死士只有三个，两个人境一个地境，并且他们也未必百分百可靠。
“大人，查探过了，前面那片树林里没有妖物。”
伴随一阵远及近的马蹄声，两个汗流浃背的护卫从前方赶来，向王员外禀告消息。
“呜——”
一匹黑马忽然扬起前蹄，差点把背上的护卫掀翻在地，他惊怒地呵斥了几句，才勉强让它安静下来。
“这天太热，连马都吃不消了。咱们就在那林里歇息一个……半个时辰吧。”
王员外的决定让周遭人稍稍松了口气。
顶着炎炎赤日赶路一上午，又要防范妖魔，又担忧于朝廷的追兵，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下，哪怕侍卫们有真气修为在身，也难免面露疲色。
进了树林，王员外吃力地翻身下马，腿部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好一阵呲牙咧嘴，被死士搀扶着慢走了几圈，才忙不迭接过水囊，仰头往嘴里灌。
“吭哧！吭哧！”
林中的阴凉并未让妖马们安静下来，它们拱来拱去，接连不断打着响鼻。
“畜生！再不老实把你们宰了吃肉！”
护卫满头是汗，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拴在了树上，接着对王员外道：“估计它们的产仔期到了……待会儿给它们喂点药就好。”
“嗯。”
王员外拍拍他的肩，温声勉励了几句。
不多时，眼见家眷们纷纷走出马车，坐在树荫下纳凉，侍卫们也取出干粮与水分食，王员外才拱手道：
“诸位都辛苦了……我身为家主，却连累得大家不得不背井离乡，惭愧啊惭愧……”
“这哪是您的错啊，要怪只能怪咱们倒霉，天降横祸，惹来镇妖司和妖女……大人能带我们找一条活路，已是恩重如山了。”
王员外话音刚落，就有亲信跳出来演对台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而王员外又假模假样自责了几句，才话锋一转，郑重承诺道：
“此去临川县，山高水远，路途多舛，我等理当同舟共济，才能化险为夷。”
“当然，诸位与我共患难，我王某人也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他伸手指向六车货物，斩钉截铁道：
“这里面有三车粮食衣物，还有三车财宝，是我王家这么多年来的全部积蓄。”
“我王某人发誓，只要到了临川县，三车财宝，我只取半车，剩下的，诸位分了便是；若有不幸丧命的兄弟，其亲属也能领取一份，想必也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如违此誓，我王某人天打雷劈，群妖分食。”
王员外一席话，叫众人面面相觑，但旋即双眼放光，欢呼喝彩声震得树叶都簌簌作响：
“大人敞亮！”
“愿为大人效死！”
“……”
重利之下，队伍里凝重忐忑的气氛就一扫而空，侍卫们的斗志空前高涨。
王员外又安抚了几句，才拿起肉干、大饼和一壶水，走到妻妾身旁。
“老王，你糊涂啦！”
二房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小少爷，急不可耐道：“本来那么多店铺田产就带不走，你还把钱都给了下人，咱们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王员外并不理会，低头吃喝。
这年头，死士噬主的事都不在少数，如今一家子老幼妇孺在这荒郊野岭，又有如花美眷，还不散财消灾的话，与小儿持重金过闹市有甚区别？
真当那帮侍卫都是吃素的大善人不成？！
可二房夫人却不依不饶，甚至抱着小少爷抹起了眼泪：
“我苦命的儿哟，以后咱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钱再多，也要有命花！光你藏在车底那盒首饰，卖进当铺也够你们过一辈子了，真当我不晓得？”
王员外压低声音吼了句，陡然狰狞起来的面色让二房夫人吓得面色一白。
见她安静下来，王员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好情绪后，才放缓了语调，耐起性子解释道：
“那帮侍卫分再多钱，只要挥霍干净了，以后还是要老老实实当下人。”
“但咱们不一样，我知道该怎么讨好官老爷，也分得清巴结谁最管用……只要到了临川县，又有本钱，不出几年，生意就能重新置办起来。”
“到时候，咱们买个更大的宅子……”
忽然，王员外察觉到小树林北边有骚动。
“怎么了？”
他不顾酸痛的身子，强撑着站起来询问道。
“不碍事，有几只低等精怪，我这就去把它们料理了。”
护卫的声音远远传来，让王员外的情绪稍稍放松。
虽然走得不是官道，但凭借这么些年来积累的情报，王员外也算清楚从鹿原县到临川县之间有哪些险地要避开、什么地方妖魔最猖獗……只要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前行，虽然难免有凶险，但抵达目的地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根据消息，游荡在这片区域的妖魔不多，是相对安全的地带。
不多时，或尖锐、或沙哑的嘶嚎声在树林里回荡，很快又被侍卫们的嬉笑声所压过——王员外的承诺确实让一行人马的士气振奋了不少。
可王员外刚打算靠在树干上打算小憩片刻，树林另一侧又传来动静。
“又怎么了？”
王员外抬高嗓音，皱眉问道。
“有腐尸和掘墓鬼在往这儿走……不过数量不多，能处理。”
听到侍卫的回答，王员外不再多言，想要抓紧时间休息，可眉头却不自觉锁住。
“大胖子，是大胖子！快，射死它！”
侍卫略显急切的呼声，让王员外刚闭上没多久的眼皮豁然睁开，他惊疑不定地站起身，在方寸间踱步转了两圈，接着沉声道：
“快快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在这妖魔稀少之地遇险，一回两回是巧合，三回就足以说明问题了，这种危险的预兆让王员外心头警铃大作。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此刻走为上计。
……
“放箭，放箭！”
在惊怒的催促声中，数道箭矢破空，射向“大胖子”。
那是一具无头腐尸，仅脖子处的高度就有七尺，暗黄色肌肤上坑坑洼洼，有蛆虫蠕动。
它四肢干瘦，偏偏有着鼓鼓囊囊的大肚皮，比即将分娩的孕妇更为臌胀。
接二连三的箭矢贯穿进流淌着尸油的肌肤，可“大胖子”只是晃了晃，就继续向树林逼近。
侍卫们不停张弓搭箭，在连绵不绝的弓弦崩响声中，“大胖子”很快被扎成刺猬。
直到灌注了地境真气的箭矢穿透心脏，这个感受不到痛觉的死物终于有了变化。
它跑动了起来，姿势滑稽且诡异，可速度却陡然提高数倍，一层黄蒙蒙的光芒在体表浮现，圆鼓鼓的肚子光芒最是耀眼，且愈发炽盛。
“趴下！”
护卫们毫不犹豫地扑倒在树干、泥坑里，紧接着一声霹雳巨响传来，震得人耳膜刺痛。
“大胖子”爆炸了，以腹部为中心，留下方圆数丈的焦坑，而肚子里带有剧毒与腐蚀性的尸油、碎肉更是溅射到百米外的树干上，而树皮很快发出“嗤嗤”声响，很快形成黏糊糊的漆黑坑洞。
“还好就一头……”
一名寸头护卫从土坑里爬起，拍了拍身上尘土，心有余悸道：“这地方有点邪门，咱们快走吧，否则多来几头可吃不消。”
“嘿，你别愣着呀？吓傻了？不至于吧，皮儿都没蹭破。”
他拍了拍身旁呆若木鸡的同伴，调笑道。
可同伴并未理会他，直勾勾看着树林外，汗如雨下。
侍卫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心头咯噔一下，缓缓转过脑袋。
成群结队的腐尸正摇摇晃晃向树林靠近，其中还有佝偻伛偻的掘墓鬼，睁着染满尘埃的大眼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蟾蜍妖……
“我们被包围了！！”
下一秒，凄厉惨叫声在树林里回荡。
……
咔嚓。
不远处的山头，李霏一口嚼断方便面，眺望着摇摇晃晃向小树林围拢的诡谲身影，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她的脚下，躺着一圈被斩断的妖魔尸体。
“十里香真好用啊……”
李霏赞叹着，静静等待自己的出场时机。
【十里香】
描述：以生血、内脏、肉桂…等炼制，会散发出吸引嗜血生物的香味。
售价：10财富值（一包，50g）
一斤十里香，外加一发【召唤妖精】，李霏轻易把这里的妖魔鬼怪尽数聚拢向了小树林，就连带有妖魔血统的马匹也变得暴躁不安。
当然，若非看在巧儿的份上，她甚至能省下100财富值，一柄剑就够了。
至于道德值下滑到-32，这没什么好在意的，在折叠空间不烧杀抢掠，难道要和平贸易不成？
咔嚓，咔嚓，咔嚓……
李霏咀嚼着方便面，无血无泪地看着人与妖魔的厮杀。
……
树林里乱成了一锅粥，哭喊声四起，王员外凭借多年积威与死士镇场，勉强把人聚拢了起来，可马匹却彻底陷入狂乱状态，不听使唤了。
最终，他们只能放弃车马，齐齐向南方突围，想要杀出一线生机。
有些侍卫，背起了年迈父母或孩子，而有些，则对身后悲呼视而不见。
“老王，老王！”
二房夫人匆匆去马车低下摸出一盒事物，抱着小少爷跌跌撞撞跑向王员外：“你慢点，等等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惦记你那破首饰！”
王员外冷着脸骂了句，对她的啼哭视而不见。
他紧紧握着刀，可这玩意儿根本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侍卫在外侧围成一圈，红着眼与妖魔拼杀，张皇失措的家眷被保护在圈内，王员外一家则在圆心。
可冲天血腥气很快引来更多妖魔，将他们团团包围，面对潮水般的妖魔，接二连三有人掉队，哀嚎声四起。
获得血食的妖魔气焰更甚，黑漆漆的魔雾萦绕开来，欲要噬尽一切生灵。
很快，队伍就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王员外一家人身旁，只剩下三名死士无声挥刀，浴血搏杀。
“啊！”
王员外新纳的小妾，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被面容枯槁、毛发稀疏，背部弯成一张弓的老人，用枯瘦如鸡爪的畸形手掌扯住了胳膊，乌青指甲刺入细嫩皮肉。
是掘墓鬼。
“滚开，滚开！”
小妾发疯了般踢打挣扎，甚至撕咬干枯手臂，却无济于事，在阴恻恻的笑声中被拽进尸群。
紧接着，王员外的大房夫人被狼首人身的精怪掏出还在抽搐的心脏，“呱唧呱唧”咀嚼起来，吃得满嘴猩红。
而王员外的老母，也不知道在何时不见了踪影。
仅凭三个死士，根本无法护得所有人周全。
“老王，老王，我腿软，走不动了。”
二房夫人面色惨白，流着泪扯住王员外袖口。
王员外握紧了刀，脸色铁青。
他砍不动妖魔，却砍得动脱自己后腿的人。
“老王！”
王员外正欲暴起，二房夫人忽然向前一扑，将他推开。
一条满是黑色绒毛的胳膊捅穿了她的胸膛，紧抱在怀中的木盒也应声而碎，金灿灿的首饰叮叮当当掉落满地，又被心头血染成刺目的殷红之色。
这套首饰，是她十六岁嫁入王家时，王员外送她的。
“咦嘻嘻。”
通体黑色、五官挤成一团的魔猿吮着血淋淋的手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般，上窜下跳，怪笑连连。
王员外踉跄爬起时，已经有腐尸围着二房夫人啃食。
她瞪大泪眼，深深凝视王员外，忽然抹去满脸的血血，挤出惨白笑容，拼尽力气将襁褓中的小少爷举起，淌血的双手不住颤抖。
有为爱人牺牲的，自然就有让爱人为自己牺牲的。
巧儿咬着牙，一路搀扶着双腿打颤、面如金纸的王雨桐前行，不断观察妖魔与三名死士的方位，尽可能让自己与小姐始终维持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可身后忽然王员外忽然发出一声悲愤怒吼，目呲欲裂地跑向二房夫人，接过她手中的孩子。
地境死士如影随形，护住王员外周全。
这也让三位死士形成的松垮防线一下子出现了巨大豁口，将巧儿与王雨桐暴露在张牙舞爪的妖魔面前。
“咦嘻嘻嘻嘻~”
魔猿周身萦绕黑气，扭曲猴头带着诡异的笑，手舞足蹈向二人靠近。
巧儿脸色煞白，她强忍恐惧，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双手，当在王雨桐身前。
“你不要过来啊！！”
在尖锐嗓音中，王雨桐又一次把巧儿推了出去。
“……”
巧儿张了张嘴，最终惨笑一声。
爱慕多年的大小姐又一次将自己推向深渊，巧儿心如死灰，缓缓合上眼帘，任由怪笑声在耳边放大。
“谁允许你伸爪子了？”
在死寂的黑暗中，巧儿忽然嗅到一缕茶香。
她愕然睁开眼，眸中有惊鸿剑光一闪而逝，刺耳怪笑声也戛然而止。
表情凝固的猴头随着脖颈那一道斜斜血线滑落，噗通一声滚落在地。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太晚。”
妖女持剑，白裙胜雪，她巧笑盈盈地看着巧儿，风华绝代。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恩大德
人地天三境，一境一重天，而等闲天境与李霏，又差了一重天。
汇聚在此的千余妖魔，对最高不过地境的王家人来说，是一场逃无可逃的浩劫，看不到光明的梦魇，可对李霏而言，它们与月光狼、妖精无异，会移动的经验值罢了。
毕竟量变产生质变的前提是训练，是武装，是高等级的战争系超凡知识，以及大量光环、群体类增益技能……而不成体系的妖魔鬼怪，实在无法对更可怕的妖女产生威胁。
“呜吼——”
在群魔乱舞中，一袭白裙摇曳，李霏满头青丝乱舞，如仙女临尘，行那斩妖除魔之事，所过之处断肢横飞，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姿让王家幸存者看呆了眼，心中百味杂陈。
亡也妖女，生也妖女……
轰！
李霏一发火球丢出去，绽放出比“大胖子”自毁时更炽烈夺目的光，滚滚热浪弥漫，将“大胖子”炸成焦黑碎肉，宣告这场交锋的结果。
这里终究是妖魔稀少之地，懂得趋利避害的鬼物精怪又已经四散逃亡，在屠戮妖魔两百余后，剩下的不过都是些渴望生食的行尸走肉罢了，收割了都没经验，李霏懒得再理会。
“老天爷保佑……”
“我、我们活下来了！”
眼见危机解除，王员外仅存的两位夫人像是骨头被抽离了一样瘫坐在地，拥在一起，发出喜极而泣的哭声。
同样劫后余生的巧儿伫立在原地，对跌坐在泥泞里、痴痴看着李霏的王雨桐视而不见。
“随我来吧。”
李霏收剑回鞘，又对幸存者们挥了挥手，径直走向他们方才落脚时的那片小树林。
沿途尸骨累累，都是些妖魔的，活人在群魔下根本不可能留下全尸，只剩下零星躯体。
三名死士把目光转向王员外，后者则失魂落魄的抱着襁褓里的幼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李霏身后。
进了林中，李霏四处搜寻了一阵，很快瞥见一朵朱红色的诡魅妖花，那是趁着李霏救人时，萨莎埋进来的。
她手一伸，精纯魔力强行把妖花连同一蓬泥土提起，彻底毁灭了土壤被翻动过的痕迹：
“怪不得……此乃生魂花，活人吃了只会上吐下泻，但对妖物而言，食之益处极大，并且此花绽放时，只有妖魔闻得到的香气能飘散数里，会激发凶性。”
妖女神色黯然，幽幽叹息道：
“我今早起来眼皮直跳，有不详预感，于是便寻了过来……不曾想，还是迟了一步。”
“啊！”
王员外悲吼着冲了过去，疯了般将生魂花扯碎，又狠狠掼在地上，将其踩成肉泥，可这仍不解恨，他见手腕上还缠着一段妖花根茎，干脆将其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状若厉鬼，连嘴巴被咬破了都不自知，汁水混着血水从嘴角流淌，比妖魔更为可怖。
忽然，他弯腰狂吐，深深呕着，仿佛要把灵魂都吐出来。
良久，王员外才喘息着抬起头来，通红眼中仍满是怨毒恨意，像是一头欲要择人而噬的妖魔，甚至和李霏对视时，表情仍显得狰狞。
“哇哇，哇——”
被夹在腋窝中的孩子似乎被弄疼了，嘤嘤嚎哭，这让王员外破风箱般的喘息声逐步平复下来。
“不哭，不哭……”
他颤抖着低下头，笨拙地哄了孩子几句，想要触摸他的面颊，却又担忧满是血污的手弄脏了婴儿的脸颊。
等孩子安静下来后，他才重又转头，看向静静等候的妖女。
横遭大劫后，这个面善体宽的男子好像在眨眼间老了十岁，眼中满是疲色，还有些茫然。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把二房夫人拼死保护的孩子捂在怀中，向李霏叩了九个响头。
李霏坦然受了，毕竟自己可是救命恩人嘛，应该的。
而王雨桐自始至终都在看着李霏。
有个大名鼎鼎的心理学术语叫做吊桥效应，人在危险时心跳会加快，体内大量激素分泌，如果还有共患难者，那么她会错把这种危险带来的紧张、亢奋理解为心动。
而妖女又恰好在斩妖除魔时游刃有余地丢了几发【人形生物魅惑】，被魔法放大的吊桥效应，混杂救命之恩与强大武力带来的安全感，让本就馋妖女身子的王大小姐内心萌动，连原本对妖女的恐惧与忌惮都被抛在脑后。
“不必多礼，这算是报了你一饭之恩吧。”
李霏等他磕完头，才客套起来：“况且，我生平最喜行善积德，哪怕是萍水相逢之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当两人对话时，三房夫人用力捂着鼻子，可仍无法阻挡浓郁血腥气钻入鼻孔。
她环顾着四周触目惊心的血迹，眼中满是后怕与庆幸之意，可听到李霏的话后，她双眼一亮，快步走到李霏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哭哭啼啼道：
“恩人真是菩萨心肠，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铭记于心，来日结草衔环……”
感恩戴德地夸了李霏好一会儿，她才用那副弦然欲泣的表情道：
“这世道艰险，我们才出发半天，就有那么多人丧命……临川县还有千里之遥，不知还有多少妖魔鬼怪，大人的恩情，小女子恐怕要到来生，才能做牛做马报答了……”
——嚯，竟然有人在本花魁玩茶艺？还指望我给你们当保镖，一路护送？
李霏和颜悦色回应道：“生魂花非常稀少，你们之后的行程只要挑选妖魔稀少之地，路上谨慎些，想必是能平安抵达的。”
由于昨日李霏胁迫拍摄视频时这位三房夫人并不在场，之后李霏又摆出一副知书达理、人美心善的模样，这让她对李霏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在李霏婉拒了提议后，三房夫人却继续央求道：
“小女子贱命一条，葬身妖魔之口也无甚遗憾，只是那小少爷才一岁就丧母，着实教人心疼……还望恩人再发发善心……”
“抱歉，我有要事在身。”
李霏拒绝得果断。
可大起大落之下，三房夫人早就被妖魔吓破了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有些急切地抬起头：
“可大人，吕正淳之事，我们毕竟是被殃及池鱼……大人，您不出手，咱们活不下去的……”
昏了头的三房夫人，竟暗示他们是被李霏牵连，才有如此下场。
“匪徒闹市劫财，受害者拼死抵抗，才保全财物……事后匪徒与其帮凶不光要报复反抗者，连目击者也一并记恨上了……你觉得是谁的问题？被牵连的目击者，不去恨穷凶极恶的匪徒，还要怪受害者没有引颈受戮？荒唐！”
李霏冷笑一声。
而三房夫人哑口片刻，竟哭哭啼啼抱住李霏的大腿，耍起了无赖：
“大人，我王家这么多年来行善积德，如今确遭飞来横祸，死得只剩几口人了，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欢欣之刃架在她脖子上，哭泣声才戛然而止。
“我是真的纳了闷儿了。”
李霏皱着眉：“面对妖魔，或者镇妖司的人，你敢这般撒泼么？想必是不敢的吧。可我把它们都杀了，你却敢这般对我……”
“是因为我太好说话了么？”
每一点经验值都是生命换来的，当双手染满血腥的妖女冷下脸时，透骨杀意凉彻心扉，让三房夫人不敢再多言。
“大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巧儿忽然开口了，她眼帘下垂，让人看不清神色：“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婢子今后愿端茶倒水侍奉大人。”
“诶？”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侧目，但反应最大的当属王雨桐。
虽然不把巧儿放在眼里，平日里动辄打骂，可陪伴多年的侍女竟主动要求离开自己，从此要去伺候自己所倾慕之人？
莫名的酸楚之意，从心头蔓延到舌尖，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好，我也与巧儿妹妹一见如故呢。”
而李霏的脸色立刻转阴为情，对王员外道：“巧儿的卖身契多少钱？我替她赎身。”
“恩人说笑了。”
王员外谦卑地弓着腰，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货物。
显然，少许妖魔血统并不能让那些马匹在方才的血腥盛宴中幸免，在触目惊心的血泊中，只能看到少许皮毛。
这些东西，带不走了。
王员外转过头来，拱手道：
“救命之恩重如山，在下愿倾其所有，报答恩情之一二。”
——很好，很识趣！
“这，不太合适吧？”
李霏假模假样推辞了几句，最终在王员外执意要求下，才勉为其难，收下那些腌臜之物，以免王员外一家因报答不了恩情而寝食难安，并保证会把它们用在正途。
“对了。”
最后，李霏伸手指向王雨桐：“我掐指一算，觉得王小姐与我有缘……”
巧儿闻言，身子颤了颤。
正当王雨桐又是窃喜，又是忐忑迷茫、不知所措时，王员外毫不犹豫替女儿做了决定：
“能跟在恩人身边，是雨桐的福分……”
就连硕果仅存的两位夫人，都羡慕地看着将要留在李霏身边的主仆二人，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像二房夫人那般真心实意爱着王员外的终归是个例，其余人嫁进王家，除了被胁迫者之外，不就是图个锦衣玉食的生活么？
而如今，王员外不仅散尽家财，还要在踏过凶险莫测的未知路途后，改头换面过着提心吊胆、生怕被镇妖司盯上的日子。
相比之下，若能巴结上神通广大又国色天香的妖女，她们所能得到的财富地位，还有如今最重要的安全感，都是王员外无法给予的——更不用说，这妖女，还生得如此美貌。
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当前局面下，还不抛弃王员外，是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沉甸甸的肚腩？
可惜，李霏对她们的眼神甚至话里话外的央求之意视而不见。
“CitoLumenLupus”
在清脆响指声中，李霏用“妖术”召唤出几头月光狼，扬了扬下巴：
“它们能送诸位一程……祝你们一帆风顺吧。”
“恩人，后会有期。”
千恩万谢后，抱着孩子的王员外与府上死士，还有再三回头，脸上写满恋恋不舍、欲言又止之意的两位夫人踏上了行程。
只是半人高的月光狼，用并不算宽敞的狼背驮着几个背负行囊的成年人的场景看起来颇为滑稽。
李霏噙着嘴角，目送他们离去。
一番操作后，自己收获了财富、爱情与感激，而幸存者们得到了更为宝贵的生命，双赢了属于是。
等王员外等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李霏才悠悠回眸。
王雨桐已经靠在货物上睡着了。
这位自幼被娇生惯养，只等养大了嫁给达官贵人的王家千金，昨日忽然遭遇剧变，要从穿金戴银、前呼后拥的大小姐，沦为逃难者，惶恐不安的情绪导致她一晚上没能合得上眼。
天亮了又得挤进闷热潮湿的车厢里逃命，最后更是被妖魔重重围困，险死还生。
几番大起大落之后，暂且安全了下来的王雨桐再也撑不开眼皮，怀揣着对今后生活的迷茫与忐忑，沉沉睡去。
而背着包裹的小妖精取出月亮枕递给李霏，妖女轻轻抱起王雨桐，在梦呓声中替她摆了个舒适的睡姿，又将月亮枕垫在她脑后。
当前与莉莉丝兵分两路，李霏的【袖珍住宅】里储存些粮食、饮用水、泡面可乐自然没问题，但超凡物品是放不进去的，只能辛苦一下乖女儿了。
“这是夏娃和萨莎，我的亲人。”
李霏和蔼地向巧儿介绍道：“不必害怕她们。”
小妖精们也不怕生，扇动蝶翼，欢快围绕着清丽可人的巧儿飞上飞下。
“嗯。”
见到背生双翼、体态娇小的精怪，巧儿只是点了点头，显得格外冷静。
妖女身旁跟着妖精，很正常。
况且，这两只妖精看起来并不吓人，反而花容月貌，有种自然烂漫的魅力。
接着，李霏当面把巧儿的那纸卖身契扬了，循循善诱道：
“巧儿妹妹，我这人最讨厌什么主子、奴婢之类的关系……今后咱们以姐妹相称，我会帮助你追寻理想，发挥自己的潜力……”
李霏顿了顿，灿灿而笑：“我对你说的话，可没有半句虚言喔。”
边说着，她边沾湿了手帕，轻柔地在巧儿脸庞上擦拭，细心清理染在那张娟秀小脸儿上的血迹与污垢，一副贤惠温柔的样子。
巧儿的眸光看起来有些空洞，像是提线木偶般，任由李霏摆弄。
等面颊被清洗干净，她仍愣愣看着明媚多姿、顾盼生辉的妖女，冷不丁开口道：
“若我不跟你，恐怕这一路还会遇到不少妖魔吧。”
“什么？”
李霏错愕道：“巧儿妹妹何出此言？”
巧儿下意识瞥了眼熟睡时才有几分温婉气质的王雨桐，接着面无表情道：“我读过一些书，上面有关于生魂花的记载。”
“那种花，只会生长在尸骸密集之地，靠血肉与残魂滋养……而这里，在今日之前，恐怕没有多少尸骨呢。”
诡计被识破，李霏脸上笑意不减：
“呀，看来那生魂花，是别有用心之人栽种的呢。”
当初被格蕾丝小姐所强迫，是李霏凭借情报优势抢了先手，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利用精湛演技苦心经营人设，培养出懵懂感情，之后又在折叠空间里，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最终精心编织出了近乎完美的谎言，让扑克脸小姐哭得梨花带雨。
但这回不同，李霏不过是临时起意，贪图巧儿的人，还有王员外一家逃难时带上的财物，随手挖了个坑罢了，被揭穿很正常。
就连王员外，或多或少都有所察觉，才会用吃人般的眼神瞪着李霏——这妖女凭借冥冥中的直觉推断出王家遇险也就罢了，可她凭什么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找到并追上亡命奔逃出老远的车队？
但，猜出来妖女有问题，又如何呢？
李霏不善权谋，经常被妮可院长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派脑门儿弄出来的慈善基金更是漏洞百出……可不论在D-07号折叠空间与尤淑拉的交易也好，还是在洛西布鲁克处处如鱼得水也罢，李霏总能利用核心优势，创造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曾在鹿原县作威作福的王家，如今没了“秩序”的庇护，而剑在妖女手上。
王员外哪怕是为了襁褓中还在哭泣的孩子，也得摆出感激涕零的样子，给妖女磕上九个响头，再恭恭敬敬把家财双手奉上。
“嗯。”
巧儿又深深看了眼熟睡的大小姐，不再多言。

第一百六十四章 自古以来
六头狼载着人，向南方奔行。
这一回没了重重妖魔拦路，王员外的眸光却麻木无神，直到襁褓里的孩子又发出啼哭，才把他的魂儿唤了回来。
王员外如梦初醒般四处看了眼，急急喊道：
“停下！”
此时刚离开小树林没几步路，王员外忽然叫停，而智能极高的召唤单位也立刻停下脚步。
王员外一骨碌翻身下狼，踉跄几步差点栽倒，可他不顾上前搀扶的死士，双眼死死盯着血泥里七零八落的金饰。
殷红血液还未彻底干涸，把金饰浸泡在内，反射出诡异的光。
王员外把孩子交给死士，顾不上血污，直接膝盖一软跪下，捧起翻倒在地的木匣，小心翼翼地将金饰逐一捡起。
“要不了十年，我王家还是财主……不会亏待了我们娃儿。”
王员外承诺着，郑而重之地将木匣收进包裹里，又擦掉手上的血，才重又抱回孩子，骑狼南上。
……
“真是大丰收啊。”
李霏也清点完了收获，脸上洋溢着甜美灿烂的笑，像是秋收时见到累累硕果的农家少女。
得益于折叠空间提供的大量金属资源，恩洛斯大陆素来沿用金本位制度，一枚标准金币的重量是十一克。
而王员外为了方便跑路，连夜把银钱尽数换成了黄金，在三车财宝里，仅黄金就有近半吨，虽然纯度略逊色于洛西布鲁克的金币，可相差不远，给李霏提供了八万多财富值。
古董字画很值钱，但又不值钱，这些玩意儿的身价基本源于附加价值，且价格浮动很大，或许收藏家们愿意为皇帝用过的瓷碗一掷千金，可若被不明古董来历的农户得去，拿来装剩饭剩菜喂狗也并不稀奇，在李霏把它们高价卖出前，系统小姐根本不给财富值判定。
各种玉石手镯、玛瑙项链也是如此，还不如俗里俗气的金戒指值钱。
除此之外，百年老参等稀有素材倒是值些钱，加起来也有近万财富值。
这才第二天，此番折叠空间之行，就已经赚够本了，更不用说还有可观的经验值、魅力值入账。
当然，李霏的追求远不止于此。
月光狼拉车而行，毛发吸收着月光，在夜色中显得更为矫健；上方有妖精盘旋，持着火把照明。
清洗过的车厢里，反反复复被【人形生物魅惑】命中的王小姐也一副恋爱脑的状态，早把诸般烦恼抛诸脑后，缠着李霏问东问西，没事儿还狠狠瞪一眼巧儿，恨不能把她踢出车厢。
李霏并不是很想和她聊天，因为着实无趣，在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能扯什么胭脂水粉，卖弄对种种奢侈品的了解……
好想把她丢进秘密花园让妖精们堵嘴啊！①
李霏耐着性子，微笑敷衍王雨桐，手中翻看一本妖魔图志，还蛮有意思的，像是在看封魔大陆版《山海经》。
巧儿同样在看书，坐姿端正，显得文静而秀气，只是眼睛本能眯着，书捧得很高，很明显有近视眼。
显然，这十六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学习环境很糟糕，凿壁偷光对别人而言是形容词，对李霏而言是报刊上炒人设的谎言，对巧儿来说就是实打实的人生经历，不近视才怪。
可就算如此，李霏也并未提醒她车厢里看书会加剧近视，毕竟对于超凡世界而言，只要钱到位，区区癌症晚期都能治好，更不用说近视眼。
况且，近视越厉害，李霏治好她，恩情就越大，不是么？
“到了。”
萨莎掀开门帘，向李霏汇报情况。
“辛苦了。”
李霏点点头，三两步跃出马车，瞥了眼吐舌喘气的月光狼，摇头叹息。
婷宝出门那都是凤凰拉车，回家凤凰还能变成漂亮大姐姐……自己连九头独角兽都凑不齐，要是让姐妹们看到堂堂花魁的座驾这么朴实……
呜哩呱啦！
咱可是慈善家，以勤俭节约为荣……
李霏脸上维持着笑，四下观察了番。
这是一处深林，枯木在昏沉月光下显得死气沉沉，鬼影婆娑，黑暗中还有隐隐绰绰的诡谲妖魔嘶吼声。
根据镇妖司所得情报，树妖藏匿地点本就离鹿原县相距不远，有月光狼卖力拉车，她们已然赶到了目的地。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找到树妖或者镇妖司的人呢？
“这里好吓人呀……”
王雨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用娇滴滴的声音寻求安慰。
乌发血衣的她，面容被月光映照得毫无血色，像是女鬼。
“没什么好怕的。”
李霏轻笑，用力一跺脚，泥土崩裂。
浓密秀发飘舞间，她整个人冲天而起，腾跃十余米，在空中还有游刃有余地挪动腰肢转向，趁着滞空期转了七百二十度，用惊人动态视力将周遭景色尽收眼底，却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一路上不声不响的巧儿却忽然和召唤出的妖精们低语了几句，接着五六只妖精将她团团簇拥，娇叱着将她托举到上空。
近视眼小侍女眯缝着眼眸，仔细观察良久才下了地，接着往西北方向一指：
“那山上可能有妖。”
“嗯？”
李霏笑吟吟：“细说。”
“《六甲吉凶要诀》有记载，那座山的地势凶险，有阴气汇聚，常人住久了会阴阳失衡，遭遇血光之灾，可妖魔多半喜欢汇聚在阴气厚重之地。”
巧儿如实回答道：“我不怎么懂风水，只是猜测。”
“不懂就别乱说，装什么……”
王雨桐非常欠收拾地嘀咕了句。
“去看看，你俩上车……夏娃萨莎，你们也进去。”
李霏又原地蹦出几丈高，确认方向后打了个响指，自己一马当先，抽剑走向不远处那矮山。
不多时，三人两妖就登上那矮山，又在半山腰驻足。
这是一片乱葬岗。
坑坑洼洼的地面寸草不生，干枯土壤里有森森白骨，与一面倒塌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就被岁月冲刷到模糊不清。
惨白月色下，这里安静到诡异，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弥漫。
李霏站在坟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呱唧、呱唧、呱唧……
身后忽然传来诡异响动，李霏转过头，只见一个伛偻枯瘦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它的头顶有一半垂落着稀疏发丝，灰败又干枯，另一半则是深坑，里面空空荡荡。
细细手臂上有老人斑密布，鸡爪般的左手攥着血淋淋的内脏，送到嘴边啃食，把下半张脸染得猩红。
那双浑浊老眼，也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直勾勾盯着李霏。
呱唧、呱唧……
随着黏腻的声音由远及近，土壤也开始翻涌，一只只手臂从地下深处，不断挥舞，还传出此起彼伏的低吼声。
如果刚穿越就来到这地儿，李霏肯定会被吓到漏出来。
可随着实力提升，不管多么恐怖的灵异小说，最后都会变成爽文。
“跟我装是吧？”
直面群魔乱舞的恐怖场景，李霏狞笑，深红斗气涌动，将月光都染成赤色，好似一尊魔王降临凡间，凶狂滚烫的气息席卷八方，欲要熔炼万物。
克洛伊曾提醒过李霏，她的《熔炉斗气》多半与深渊有关系，带有一种霸道且贪婪的魔性，并委婉表示，如果条件允许，最好选一门正统斗气秘籍，以免被影响到心性。
殊不知，李霏本就是深渊。
若有若无的硫磺气弥漫，在铺天盖地的热浪下，掘墓鬼不笑了，连手上的内脏也不香了，啪唧一声掉落在地。
“跑？迟了。”
李霏嗤笑，浑身斗气一振，深红剑芒咆哮着将转身欲逃的老鬼吞没，随着经验值上涨，以血食供养己身的妖魔，如今却化作李霏的养料。
原本涌动不休的泥土，此刻也安静了下来，那些惨白的、腐败的手臂，悄无声息缩回了土里，想要破土而出的死物重归沉寂。
“别睡呀，起来嗨。”
李霏眼中燃烧赤红魔焰，正欲把它们挖出来聊聊，此地的主人终究被惊动了。
“嗷吼！”
山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妖气如狼烟，直冲斗牛。
只有天境妖魔，才能有如此强横可怖的气息。
更远处黑暗中，也有一道又一道或诡异，或血腥，或冷漠的气息苏醒了，暗中观测此地异动。
在蛰伏时，不论是天境妖魔还是序列7的李霏，彼此都无法感应，可她毫不掩饰地在黑夜中燃烧斗气，无异于投石入湖，荡起层层波澜。
隆隆隆……
闷雷般的脚步声中，天境妖怪毫不掩饰强横气息，快速从山巅靠近。
从车帘中悄悄探出脑袋的王雨桐一下缩了回去，就连车厢里的巧儿都有些面色发白。
她们切身体会过地境妖魔带来的恐惧，可从山顶奔袭而至的怪物，却散发着更为凶残、暴戾的气息，能让凡人感受到发自本能的颤栗与绝望。
“坏了，是天境大妖……李霏她，打得过吗？”
王雨桐像是鹌鹑般蜷缩在车厢一角，牙齿都在打颤。
巧儿手脚冰凉，可她强忍着内心难以抑制的惶恐情绪，颔首不语。
她相信妖女不会做那寻死之事，更何况，那俩妖精还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呢。
而李霏伫立在原地，眺望那道可怕巨大的黑影，浑身魔力涌动。
“DracoPower”
降临封魔大陆以来头一回面对天境存在，虽然对自身实力有足够的信心，但稳妥起见，李霏还是很不讲武德地给自己刷了发巨龙之力。
“谁！”
那是一头高有十余尺的妖豕，双目猩红，体表密布着乌黑浓密的鬓毛，如钢针般倒竖而起。
巍峨臃肿的妖躯重如山岳，每跨出一步地面都在摇晃，泥土崩裂，庞大黑影投落地面，压迫感令人窒息。
看清李霏的样貌，妖豕愣了愣，竟口吐人言：
“你是人类？”
李霏冷笑不语，漆黑妖异的尾巴钻出。
“妖女，为何踏足我领地？是想血战不成！”
妖豕低吼，眼中满是煞气。
妖魔之间也会相互厮杀，但有智慧的妖魔并不愿意贸然掀起站端，因为妖魔也怕死。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肮脏猪猡，竟敢污了我的山，找死！”
月光下，白裙胜雪的女子，竟横眉冷眼，向庞大、凶残的妖物发出娇叱，还主动向它逼近。
听闻此言，车厢里不断祷告的王雨桐身体一抖，她战战兢兢地掀开门帘，看到那周身煞气滚滚的庞然大物，又看了看体形与猪妖不成正比的李霏，差点吓昏过去。
都是天境，李霏为什么要主动招惹明显更强大可怕的存在？
她不敢插话，以免引起那妖怪的注意，只好噙着泪，恶狠狠地看着巧儿：
“都怪你这狼心狗肺的贱婢，把我们往死路上带……这下我们死定了！”
巧儿无声叹息。
车外，妖豕听到如此不讲道理的挑衅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放屁！这块地盘几十年前就是我的了，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山了？”
它咆哮着，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自古以来！”
李霏抽剑，深红斗气肆虐十方，如陨星般撞向妖豕。
“找死！”
妖豕忍无可忍，骨子里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它暴喝一声，双手握住斧柄，臃肿肥肉陡然绷紧，弥漫着浓郁血腥味妖气笼罩四野。
黑漆漆的巨斧泛着血光，足有人类大腿粗细，斧面比门板还大，一斧劈出，有天塌地陷之威，掀起道道飓风，似有冤魂在呜咽哀鸣。
相比之下，白裙妖女显得纤细而娇小，似乎能轻而易举被劈碎，可她却不闪不避，深红剑芒倒悬而上，欲要贯通星辰。
轰！
妖气与深红斗气碰撞，发出雷霆巨响，地表龟裂，劲风掀起飞沙走石。
可炽盛强光还未敛去，恐怖气息纠缠的中心，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高大凶狂的妖豕翻滚着倒飞而出，厚重身躯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令人牙酸的响亮断骨声接二连三响起，最终它抽搐着躺在地上，口鼻溢出浓稠鲜血，双臂扭曲。
眸光清冷的白裙妖女却毫发无损，碧色长剑如一泓清泉，在月色下倒映出幽光。
“不、不可能……”
妖豕挣扎着抬起头，又惊又怒地看着那妖女，脸上满是不甘。
它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那引以为傲的一身巨力，在这渺小、孱弱，好似轻轻一捏就能拗断的妖女面前，竟一触即溃。
“天境大妖，竟然这么轻易就……”
在外面的动静变小后，巧儿轻轻掀开门帘，躺倒在血泊里竭力挣扎、咆哮连连的大妖映入眼帘，让王雨桐不禁掩嘴惊呼。
巧儿也静静注视着那道白裙胜雪，却笼罩在红芒中，比妖魔更诡魅，又如仙女临尘的倩影，沉默不语。
眼见胜负已分，妖女却没有罢休的意思。
她提着剑不疾不徐走向妖豕，喷薄而出的红芒浸染月光，唇线勾起嗜血又戏谑的弧度。
轻轻脚步声，每一下都能让妖豕心脏骤然紧缩，眼中的怒火与怨毒之意在顷刻间化作恐惧。
她想要了我命！
“我、我错了，不该擅自闯进您的山……”
妖豕以脚蹬地，顾不得浑身断骨之痛，吃力挪动臃肿身躯，想要远离那千娇百媚的妖女，冷汗涔涔求饶道：“请您饶我一命。”
妖女并不搭话，莲步轻移间，红光寸寸蔓延，带着邪性的鬼魅笑容让妖豕通体发凉。
“只要您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愿意当您奴仆……”
死亡恐惧下，妖豕顾不上颜面，哀求连连。
妖女吃吃笑着，似乎被它恐惧狼狈的样子取悦到了。
妖豕终于绝望了，发出猪仔被宰杀前的哀鸣。在求生欲驱使下，它翻转庞大身躯，又硬是挥动起弯弯扭扭的手臂，奋力向前方爬行，想要求一线生机。
“想活命吗？”
妖女弯下腰来，戳了戳扭动匍匐的妖豕，笑容甜美，如月下神女般空灵无暇。
“想！想！求您……”
妖豕转过头，眼中又亮起光芒。
“但我不想让你活呢。”
妖女狡黠地眨了眨眼，剑芒掠过粗壮脖颈，带起大蓬腥臭血液。

第一百六十五章 jio和jio贴贴
“穷鬼。”
李霏捏着鼻子从腥臭肮脏的妖豕洞窟里走出来，而召唤生物们忙前忙后，搬运并清理战利品。
王雨桐一见到她，就眉开眼笑上前搭话；巧儿似乎在看书，可余光总在有意无意间往两人身上瞥，书里的字是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都饿了吧？”
李霏很是贴心道：“咱们这就休息吃饭吧。”
“坏了，我们好像没把干粮带来。”
后知后觉的王雨桐摸了摸肚子，才意识到没有食物。
巧儿则毫不担忧，剩下那满满当当三车货物，妖女看不都看就走了，只让她们带了些衣物，想必是有法子解决吃喝问题。
“给你们变个戏法。”
李霏眨了眨眼，寻了片空旷地带，信手抛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事物。
精致小巧的【袖珍住宅】迎风而长，体积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很快化作一栋美轮美奂的别墅，轮廓立体又大方，立柱洁白修长，有种轻盈且浪漫的美感，与封魔大陆的建筑风格大相庭径。
“这……这是什么神通？”
眼见李霏如撒豆成兵般，在眨眼间弄出如此庞大又巧夺天工的住宅，别说王雨桐，就连巧儿都微微张大了嘴。
她早知道这妖女来历不凡，可这一手能耐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酷爱读书的巧儿明白，就算是能飞天遁地的陆地神仙，恐怕也不具备如此惊人的能力。
难道……是幻境？
巧儿很快定下心来，跟着巧笑盈盈的李霏走向别墅，忽然弯腰触碰门前喷泉的池水，带有凉意的水流冲刷指尖，细腻真实的触感告诉巧儿，这恐怕不是幻觉。
这妖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巧儿五指捏紧，又一次回想起了李霏曾用来蛊惑自己的承诺。
……
“那蠢猪竟然这么轻易就败了。”
“我想收藏她的皮。”
“这地方不能待了……”
“别吵了，老子要睡觉，再吵把你们都吃了。”
幽冷夜风中，有妖魔窃窃私语声在传荡，或冷漠、或血腥的视线汇聚在矮山之上。
这么些年下来，盘踞于此地的妖魔们虽不乏残酷厮杀，但在最初的混乱斗争后，活下来的妖魔们也建立起了原始、粗糙的秩序，彼此间能够以种种手段维持联系。
可近日来，接二连三有不速之客闯入，搅乱了此地死气沉沉的局面。
面对横空出世、顷刻间斩杀妖豕的神秘存在，妖魔们对此态度不一，可最终都不约而同的蛰伏了下来。
因为那些最暴戾、凶狂的邻居们，已经倒在了那个男人的剑下。
离矮山十几里之遥，一行人马蛰伏在溪边。
其中有八位气息精悍、身着蟒袍的活阎王，正大口吃着米饭与腊肉，肉香味让一旁饥肠辘辘的囚犯们不停吞咽口水。
除非是时间特别紧急，或者对隐蔽性要求很高的差事，否则出任务时带死囚，也算是镇妖司的老传统了。
这些死囚一来能处理琐事，像是喂马、搭建营地、清洗衣物、解决精神需求等，二来遇到了险境，死囚们也能拿来当投石问路的石子，甚至镇妖司的人马打算撤退，也可以命令死囚们留下断后，生人的气息足够延缓嗜血妖魔们的步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镇妖司八人出发时带了三十个死囚，如今还剩下十三个。
死在妖魔手上的并不多，剩下除了摔死的、病死的、自杀的，都死于镇妖司之手，毕竟大人们的心情不好了，打罚死囚撒撒气很正常，死了只能怪他们命歹——至于死囚来源倒不用担忧，大街上不多得是么？
知县判人死刑还得走个流程，可镇妖司不用。
“咱们还得在这鬼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身着褐袍的络腮胡男子抱怨着：“凭什么那狗*的吕正淳就能在城里潇洒快活……”
“谁叫人家认了个好爹呢。”
话音刚落，立刻有同僚阴阳怪气地附和起来。
“管不住舌头可以自己割了，免得殃及家人。九千岁可是你这等废物能编排的？”
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他们噤声。
说话的男子身着暗红蟒袍，面容阴柔。
他皮肤很白，脸上还抹着脂粉；一手翘起兰花指，用手绢擦拭嘴巴，另一只手则托着木质梳妆盒，用盒内镜面左右审视自己的脸，上勾的丹凤眼像是蛇一样阴冷。
“徐大人息怒，小的不敢了。”
自知失言的镇妖司成员立刻收敛笑意，低头认错。
“以后长点记性就好，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刻薄寡恩之人。”
徐千福挥了挥手，无形劲气涌动，一名面容姣好、目光空洞的女子忽然呕血不止，捂着胸口倒地，腿蹬了几下就失去生息。
这也是死囚里最后一名幸存的女子，余下的皆是精壮汉子，他们熟练地拖走女人尸体，脸上表情麻木，与行尸走肉无异。
“不过，那树妖在这几日就要冲关了，你们就好好养精蓄锐吧，别把力气浪费在没用的地方，否则耽误了要事，小心脑袋不保。”
徐千福慢条斯理吩咐道：“小五子，方才十里外有异动，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妖豕的地盘，你去打探打探。”
“是，大人。”
络腮胡男子恭敬领命，迟疑片刻，又询问道：“若有机会，我要不要……”
“杀了也无妨。”
徐千福的视线仍停留在镜子上，反反复复端详自己的脸庞，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反正有那人在，树妖不可能落入妖魔之手。”
“是。”
络腮胡男子领命，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
三名女子脱了绣鞋，一红一白一粉；罗袜裹着玉足，踩在柔软地毯上，莲步生香。
“这软塌比鹿皮还软……”
王雨桐在屋子里左顾右盼，时而摸摸沙发，时而端详壁炉，觉得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巧儿则显得有些局促，她发现王家发给自己的米色绸袜上破了个小洞，上面还有汗渍，露出一点雪嫩肤色，细细的足尖不安蜷缩着。
显然，就算是美少女，在大热天也不可能香香的，尽管巧儿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车里，可车厢同样闷热难耐，这导致巧儿摘下粉色绣鞋鞋才发现罗袜的破碎，且汗味随着热气一并冒出，脚心与趾关节处的缝隙还湿漉漉的——就算是李霏，在被系统小姐改造前，也绝不敢在夏天穿靴子，或者在体育课后当着女朋友的面脱掉运动鞋的，否则场面会很尴尬，强烈味道已经超出了“助兴”的阈值。
相比之下，王雨桐就好很多，一来她本来就是被当做联姻工具培养的，自小泡了不少药浴，还有各种药膳调理体质，二来王大小姐被仆人伺候惯了，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感受。
好在，巧儿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注意力被墙壁上的一副油画所吸引。
可没过几秒，她忽然感受到有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轻轻覆盖住自己的脚面，热流从足部肌肤一路蔓延到心脏，让巧儿整个人都有些酥软，心神摇曳。
“呀，不小心踩到你了，不疼吧。”
妖女当然发现了巧儿的尴尬，于是小小捉弄了她一下。
果不其然，巧儿的脸红了，与她人一般小巧秀气的脚像是受惊的小白兔般缩回，而妖女那只纤柔玉削、莹白曼妙的裸足也映入巧儿眼帘。
巧儿并没有特殊嗜好，可妖女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连头发丝儿都有万般风情，既能让枕头公主动起来，自然也能让青涩少女对她的足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冲刺欢愉魔女那会儿，起码有几十只妖精败在她脚下。
“没，没事。”
巧儿佯装镇定，恨裙摆不能更长一些，遮住罗袜上的小小缺口，可方才jio与jio贴贴时柔弱无骨、温软贴烫的触感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连隔着罗袜都这样了，要是没了阻隔，那不得……
巧儿用指尖掐着掌心，想要降服心猿意马。
“你喜欢这画么？”
妖女继续搭话道。
袖珍住宅里的家具、饰物都是连同房屋一并被空间法则压缩的，品质不俗，但李霏把审美全点在了容貌上，对艺术不怎么感兴趣。
要不是怕丢人，她宁愿把油画全部换成继女小姐私藏在空间戒指里的那种图片。
“嗯……我感受到了生机，还有作画者对生命的热爱……”
巧儿点头，如实答道。
李霏又看了眼略显抽象的线条与色彩，果断转移了话题：
“这天有些热，我出了一身汗……咱们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吃饭吧。”
巧儿愣了愣，眼帘下垂，用细若蚊喃地声音回答道：
“谢谢。”
……
咕嘟嘟……
锅里煮着五包红烧牛肉面，除了蔬菜包以外调料全放，鲜香味充斥在整个房间。
油亮红汤不断冒着气泡，白雾腾腾，还有绿叶菜、肉块、丸子在汤里翻滚。
袖珍住宅虽然无法储存超凡物品，可五吨载重用来存放生活用品却是绰绰有余，婷宝送来的各种汽水儿方便面，李霏这回带了足足两吨；再加上各类超凡物品完全能从系统商城里购买，让李霏彻底摆脱了补给层面的困扰。
“这是什么面？好香呀？”
换上睡裙的王雨桐嗅着锅里的香气，一副食指大动的表情。
“家乡特产，保证吃一次就忘不了。”
李霏边说着，边单手抄起鸡蛋，在桌沿“咔咔咔”敲开，挨个打进锅里。
众所周知，煮出来的方便面和泡出来的方便面完全是两回事，虽然吃多了会腻，但偶尔品尝一次，那着实是让人记忆深刻的美味——深夜食用美味翻倍。
又等了片刻，李霏亲自动手捞出三碗面，每碗面上卧着半生不熟的蛋，筷子轻轻一戳，蜜汁般的半熟蛋黄就会流淌出来，当然是经过特殊工序消毒过的蛋，不用担忧安全问题。
王雨桐忙不迭接过面，顾不上烫嘴，连连把面条往嘴里送。
这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平日里一顿饭十二道菜起步，其中至少有十一道被浪费，可如今却抱着碗吃得香甜，显然是真的饿了。
而巧儿的吃相仍旧文静，总要先对着面条吹气，等不那么烫了才小口小口吃掉，从她专注的神情来看，显然也被泡面的魅力所折服。
李霏当然也不会客气，她的碗最大，卧了足足四个蛋，随便用筷子戳碎两个，才大口吸溜起被半熟蛋黄包裹的面条来。
不多时，一锅面条下肚，刚洗过澡的两位客人额头又渗出薄汗，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而李霏已经在慢悠悠喝着面汤，并没有添面的打算——倒不是她小气，而是方便面这种食物，“还差一点点才饱”的时候才是最美味的，多了反而不美。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王雨桐赞叹着，双唇娇艳欲滴，沾有薄汗的面颊也有些泛红，显得娇俏妩媚，只可惜灵魂过于无趣。
“饥饿是最好的调料。”
李霏浅笑着聊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今天你们都累了，早点歇息吧。”
“巧儿妹妹，你随便挑间房住下吧。”
“雨桐姐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妨今晚咱们抵足而眠，好好说些体己话儿？”
——诶？
在王雨桐因意想不到的狂喜而喜上眉梢之时，巧儿眼帘一颤，心脏陡然下坠。
这两天来，妖女待自己极为友善，还在刚认识第一晚，就许下那种轻浮的承诺。
巧儿拒绝了妖女的蛊惑，并且始终对她的动机心存疑虑——尤其是推测出王家人在逃难路上身陷囹圄多半是妖女在做那幕后黑手之后，巧儿更是对她抱有挥之不去的忌惮。
可要说巧儿内心没有一丝丝窃喜，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她自幼家道中落成了婢女、饱尝人情暖，深知天上掉下的馅饼必然有毒这个道理，可如此璀璨夺目的女子一再主动对自己示好，还许诺帮助自己得到力量、财富……但凡是个人，内心难免都会有遐想。
然而此刻，李霏只是漫不经心地两句话，就让巧儿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难道，她的那些话，只是随口对我说说的？她接近我，其实是为了大小姐？
——呵，是了，这妖女有倾国倾城的姿容，又实力强大、手段惊人，怎么会对我投怀送抱呢？果然还是自作多情了。
——可，可她明明……
一时间，素来冷静沉稳的巧儿心乱如麻，甚至没有留意到，那妖女正托腮注视着自己。
说到底，巧儿不过是个年芳二八、青涩懵懂的少女罢了，不论何等蕙心兰质，又岂能顶得住花魁小姐的茶艺？
在不知不觉间，她就陷进了花魁小姐悄然编织的PUA蛛网里，为李霏漫不经心的话语而患得患失。
——两天闯进及笄少女心扉，因为我是洛西布鲁克姛。
李霏欣赏着巧儿不自觉挂在脸上的那副楚楚动人的愁苦表情，唇线弯成愉悦的弧度。
明明还未曾踏足序列6，可她却若有若无触碰到了【扭曲魔女】的真谛。

第一百六十六章 iseedeadpeople
李霏拉开窗帘，习习晚风拂动她的发梢，也带走房间里的泡面味道。
王大小姐边对着镜子拨弄秀发，边悄悄看李霏，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显然对接下来的夜生活非常期待。
巧儿则端坐在椅子上，将王雨桐那新婚娇妻般的模样尽收眼底。她的面容平静如水，安静地捧着一卷书，只是文字并不多的那一页纸，足足看了盏茶功夫都没有翻页。
酸苦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王雨桐左等右等，见李霏还是没有起身去卧室的打算，反而靠在窗边不疾不徐换着装备，甚至穿上了一双红色高跟鞋。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咱们……什么时候去睡觉？”
“不急，先等等。”
李霏的声线有些慵懒，指缝间还轻飘飘地夹着一支烟，眼眸比酒浆更为醉人。
她不怎么淑女地翘起一条腿，鞋跟踩在窗台上，修长匀称的腿部线条如剪刀般勾魂夺魄；裙摆也在重力牵引下顺着光洁大腿滑落到恰到好处的位置，让大片肌肤沐浴在月色下，仿佛泛着荧光，姣好却又不显得下作。
“等……等什么？”
活色生香的双腿映入眼帘，让王雨桐说话有些磕绊。
“今晚或许会有客人。”
眼见巧儿都被双腿晃到了眼，露出一瞬间的迷离之色，李霏嘴角勾了勾，像是成功迷住了良家女子的狐狸精，显得狡黠而得意。
而王雨桐却身子一颤，面露忐忑之色：
“这荒山野岭，又是深更半夜的，哪会有客人呀……”
“李大人方才弄出的动静不小，附近的妖魔，还有镇妖司的人马，或许都会前来造访。”
巧儿叹了口气，放弃自欺欺人的举动，合拢手中书本。
闻言，王雨桐脸色一白。
她这才回想起，自己此刻并不在城内，而是身处妖魔鬼怪横行的野外……舒适住宅、柔和灯光、热腾腾的食物与李霏，让这位大小姐一度忘了自己的处境。
直到巧儿提醒，王雨桐才清醒过来，她们来此不是为了度假，而是和镇妖司的人，从妖魔手中争夺长生药！
“啊？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王雨桐脸上的期盼喜悦之色荡然无存，声音都在打颤。
——当然不会，妖女故意这么张扬行事，不就是为了钓鱼么？若没有把握，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弄出如此醒目住宅？
巧儿心中有了答案，却并没像以往那般温声安慰王雨桐，而是冷眼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素来高高在上、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多年来苦恋而不得、反而两度想要害死自己的倾慕对象，在没了王家千金的身份后，竟显得如此不堪……就这样的人，还想和妖女共度良宵？
巧儿捂住了嘴，扭曲的快意在心头涌现。
经年累月打骂所积累的怨气、逆来顺受又刻骨铭心的卑微爱意、报复得逞的快感、妖女莫名舍弃自己而要与她同床共枕的妒意……最终化作浓密滑腻的淤泥，在内心汩汩滋生，让巧儿欲罢不能。
可当她看着她时，她也在看着她们。
——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命运的舞台。
——巧儿妹妹，请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李霏攥紧掌心绿莹莹的【真视宝石】，眉眼弯弯，连摇曳发梢都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像是在伊甸园中蛊惑夏娃偷吃禁果的蛇。
媲美将安妮夫人的婚戒吞入体内的精神愉悦感如山呼海啸般在李霏颅内萦绕，她微微张开嘴，黑漆漆的眼眸几乎要滴出水来。
……
王五体形魁梧，下巴密布着略显凌乱的络腮胡，面向颇为凶悍。
可谁也想不到，这么个人高马大、很适合当悍匪的汉子，竟有无比柔韧的骨骼与矫健身手。
他在夜色下行进，每一步都踩在阴影中，落脚时也静谧无声，身体更是折成诡异弧度且不断弯曲，确保自己的身影时刻被黑暗所笼罩；体内真气以特定的轨迹运转，屏蔽温度与呼吸，就连眸光都变得幽暗，像是一头在黑夜中潜行捕食的猎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让我看看这新来的山大王有什么名堂。”
王五面带诡谲扭曲的笑容，如鬼魅般向山头靠近。
他喜欢黑暗，趁着夜色，他能在天境大妖的老巢里来去自如，也曾在天境高手入睡时摘下他的首级；每个无聊的夜晚，他都会潜入别人家中，窥探诸般不能暴露在白日下的隐秘，并制造一场又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很快，别具一格的庞大住宅就映入王五眼帘，凭空出现的精美建筑让他脚步顿了顿。
“嘿嘿……”
王五咧开嘴角，以更快的速度逼近那栋房屋。
越是神秘，在探索并亵渎时就越是让王五感到兴奋，而情绪越是高涨，他的心跳速度就越是缓慢，且轻微无声，能抹去自身一切存在感。
“有朋自远方来，鞭数十，驱之别院。”
如黄鹂出谷般的女声忽然从上方传来，这让王五的瞳孔剧烈颤动，真气险些失控。
被发现了？
不可能！
我的夜行本事，得到过九千岁的夸赞，除非是那几尊先天强者或妖王魔王，否则无人能识破！
尽管心神巨震，可王五还是本能般钻入一抹深深的黑影中——借着窗户映出的光，这里有太多供他藏匿的阴影。
过了几秒，王五才悄悄探出头，发现一名美到不可方物的女子倚靠在第三层的窗边，托腮看着月亮。
凭借极为敏锐的感知力，王五能感受到，那女子体内蕴藏着两股力量，一股精纯浩瀚，一股炽热凶戾，强烈危机感如芒在背，让他眼皮直跳。
“人类？道法真气同修？她修得是什么法，怎么根基如此强大？”
一连串疑惑在心头浮现，王五舔了舔唇，心底不断涌现的窥探欲促使他又一次动身，向那住宅靠近。
直觉告诉他，那女子远比等闲天境可怕，但那又如何？
王五坚信，只要别去招惹那几位被奉作陆地神仙的先天大能，天境高手再强，也不可能窥破自己的行踪！
就算察觉到了，也留不住自己。
王五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住宅墙角，又抬头看了眼，那女子仍在对着窗外发呆，对不速之客恍若未闻。
果然，刚才的那句话，应该是自言自语吧……
王五嘴巴咧得更大，很快察觉到二层有一扇窗户没关死。
他像是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爬行，萦绕在指尖的真气产生强大吸力，将高大魁梧的身躯牢牢黏在墙面上，灵活且迅捷地爬到窗边。
顺着缝隙往里一看，屋内家具别致而美观；生有蝶翼的娇小生灵正在床上熟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逐步降临。
王五手指一勾，无声拉开窗户，身子就钻了进去，边向那妖精靠近，边取出一柄精巧的柳叶刀。
这武器的正面厮杀能力并不尽如人意，可用来拷问，却再合适不过了。
作为专业人员，他有一百种方法在不传出动静的情况下，把拷问对象的精神折磨到崩溃，最终吐露一切消息。
王五咧着嘴，蒲扇般的大手伸向那黄发妖精。
忽然，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风……怎么没了？
王五豁然转头，紧接着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衣衫。
密密麻麻们的小妖精，扇动蝶翼漂浮在窗外，堵住了自己拉开的窗口。
几十双空洞无神的视线，齐刷刷盯着自己，像低级腐尸般冰冷无情。
被发现了！
王五心脏骤缩。
“晚上好。”
伴随欢快问候声，紧闭的房门猛然打开。
方才还在窗前发呆的女子，此刻笑吟吟站在门外，一副热情洋溢的好客面貌。
王五浑身汗毛炸起，一把捏住黄发妖精的脖子，小刀抵在它眉心，擒着人质小心翼翼后退，同时目光逼视着那女子，沉声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iseedeadpeople”①
李霏的回答是一串意义不明的字符，同时向他凑近。
“别过来！”
王五面色阴沉，用刀锋戳破妖精额头的肌肤：“我镇妖司无意与你做对，来此只是例行公事。让我离开，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怎么行。”
李霏笑眯眯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你王某人深夜不告而访，若让你竖着走出去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你怎么知道……”
见李霏道出自己姓氏，王五豁然色变。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独自在鹿原县等待接应的吕正淳，于是又惊又怒道：
“你把吕正淳怎么了？！”
“你猜。”
李霏似笑非笑道。
“……”
王五眯起眼，震惊于这胆大包天的女子竟敢把镇妖司往死里得罪的同时，大脑也飞速运转。
吕正淳那厮是凶多吉少了……连九千岁的义子都死在她手上，搬出镇妖司肯定镇不住她……还有，以那家伙的德行，自己这一行人的情报肯定被出卖了个底儿掉……
沉吟良久后，王五叹了口气：
“想必吕正淳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知道我姓什么，自然也清楚我的能耐。我想走，你留不住我；可我不想受伤，以免妨碍到后续的行动……况且，我也讨厌吕正淳那家伙。”
“所以，放我离开吧，作为条件，我回去后什么都不会说，你大可以趁机逃命；可若你一意孤行，非要妄图染指寿果的话，我还是走得掉，最多付出点代价，只不过嘛……”
王五顿了顿，掐住妖精脖颈的手掌收紧，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你这蝴蝶精，怕是也活不成了……这种精怪我从未见过，又生得如此美貌，想必很是稀少吧？如果不想两败俱伤的话……”
面对王五的胁迫，李霏灿灿一笑，又毫无征兆地暴起发难，在曼妙腰肢拧动间，颀长笔直的右腿呼啸着抽出。
腿骨似刀，势如破竹，裹挟凄厉破空声响，王五下意识伸出手臂，将妖精挡在身前，试图借此让李霏投鼠忌器。
可王五失算了。
腿刀无情地斩了出去，被挟制的妖精在霎时间化作光点爆碎，紧接着王五的臂骨也在狂猛巨力下节节断裂。
百般武艺，此乃俄式救援法！
“你！”
在王五的痛呼声中，李霏眸如冷电，好似毛子的反恐精英，丝毫不在意人质死活。
在一击建功后，她的身体轻盈旋转，另一条腿顺势扫出，如毒蛇出洞，凌厉而冷酷，【碎心】的锋利鞋跟直指王五心窝。
最后关头，王五以另一条手臂被贯穿为代价护住要害，同时借着强劲冲击力，双腿一蹬，用力撞向窗外。
哗啦啦……
玻璃破碎，层层叠叠堵在窗前的召唤妖精在顷刻间死伤惨重，随着染血人影的下坠轨迹，接二连三化作光点，形成灿烂夺目的轨迹。
可召唤单位们以躯体为墙，终究把敌人的速度延缓了一拍。
噗——
王五狼狈坠地，吐出一口血来，感到内脏剧痛，显然在李霏的攻击下受了内伤。
可他根本不去理会伤势，反而竭尽所能鼓荡真气，欲要向黑暗中逃窜。
李霏并未给他机会。
王五刚刚发力，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感到有呼啸风声从上方覆压而下。
——完了。
绝望的念头刚刚浮现，纤纤如玉的手掌就压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伴随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大好人头被生生按进胸腔。
甚至没有求饶与惨叫的时间，王五的意识就陷入永眠。
“自寻死路。”
看不到脑袋的尸体缓缓瘫倒，李霏低头冷笑。
若拿夏娃、萨莎当人质倒也罢了，可这厮竟拿些许魔力就能召唤出来的妖精来威胁自己……
至于情报，李霏也完全不需要，因为昨天就从吕正淳那儿获悉了镇妖司的计划。
那树妖，在妖魔乱世之初就已诞生，低调发育千年，苟到妖王层次。
然而，它资质不佳，突破到妖王境就已经耗尽潜能，之后再无法寸进，眼见寿元将尽，才被迫外出厮杀，为祸九州，以生灵为血食供养己身，试图更进一步，为自己延寿；后来撞见【寿果】出世，又与尸王大战。
根据镇妖司的判断，那树妖不论有没有夺得寿果，它都该奋力一搏，准备冲击更高层次了，而妖魔晋升必然会遭遇天谴，弄出很大动静。
因此，镇妖司人马并不急于四下搜寻树妖下落，而是驻扎在此，守株待兔，静等树妖处于渡劫的虚弱期时再前去围剿。
秉承这样的方针，镇妖司的成员派人前来侦查自己，那很正常；可若擅长侦查、潜行，保命本事一流的王五都栽了，镇妖司的人，多半会忍气吞声，以免把太多精力耗在自己这儿，妨碍到夺取寿果。
“姐姐真是好威风呀，镇妖司的狗腿子说杀就杀。”
忽然，一阵甜腻、娇柔的笑声传来。
李霏循目望去，只见一个黑发白衣、千娇百媚的女鬼吃吃笑着向自己飘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霏回以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吾辈妖魔，当与镇妖司不共戴天。”
“哦？看来姐姐与那镇妖司之人，有血海深仇？”
女鬼巧笑盈盈，在月色中漂浮着向李霏靠近，身下竟没有影子。
“吾等妖魔应天意而生，而镇妖司却行那倒行逆施之事，无端屠戮妖魔，罪该万死。”
李霏义正言辞道：“踏平镇妖司，振兴妖魔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第一百六十七章 摄像师
月色下，魔女与女鬼相谈甚欢，娇笑连连，不多时就以姐妹相称，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就差当场义结金兰了。
只是话语中有几分诚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纪元更迭，妖魔将兴，作为有志之妖，理当铲除人类，行那改天换日之事，创立不朽妖国……”
李霏沐浴着月光，对那女鬼侃侃而谈，眼中神采奕奕，充斥着理想主义者的光芒。
有脚下身着蟒袍的尸体当投名状，李霏的话显得极具信服力。
女鬼吃吃笑着，却在不自觉间暴露了本相，眼眸只剩一片漆黑，没有眼白，显得诡异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她凑到李霏耳边，用阴柔嗓音道：“好姐姐，何不共商大计？”
“哦？”
李霏恰到好处露出惊喜的表情，握住女鬼冰冷苍白的手：“妹妹也有此意？”
“是呀，这还得感谢姥姥的点播呢。”
女鬼总算切入正题：“我本游魂野鬼，浑噩度日，还险些被臭道士所害……好在碰上了姥姥，她老人家妖心仁厚，这些年来庇护我辈小妖无数，以教化万妖为己任……”
——姥姥？您搁这儿演倩女幽魂呢？
李霏猜出了女鬼的来头，面上却不动声色，装出聚精会神的样子听她鬼话。
此地最关注镇妖司动向的妖魔是谁？
千年树妖，人送雅号食死妖王。
镇妖司摆明了冲着树妖与寿果来的，不想理会别的妖魔；而其他妖魔自然也不愿意平白无故蹚浑水。
在这种局面下，妖魔们同心协力对抗镇妖司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它们只盼着树妖和镇妖司斗得两败俱伤，方便自己捡漏。
这就意味着，树妖必然是最需要寻求盟友的一方。
因此，李霏才在今晚弄出大动静，以己身为饵食，看能不能钓几条鱼上来，若鱼儿不上钩，就只能守株待兔了。
而事态发展相当顺利，最肥美的那条鱼，主动咬上了钩子。
“难道你的姥姥……是传说中那位食死妖王？”
等女鬼说得差不多了，李霏点出树妖的名号，面露憧憬之色：“血战尸王，逼退镇妖司先天，让妖心向往之！”
“没错。”
女鬼掩嘴而笑：“还不知姐姐从何而来？”
“从来处来。”
李霏含糊了过去，吹起树妖的彩虹屁：“食死妖王气焰盖世，堪称万妖楷模……”
女鬼连声附和，很快又话锋一转，唉声叹息道：
“唉，只是姥姥与那尸王鏖战，又被镇妖司的奸人偷袭所伤，元气亏损……如今，那帮人类又穷追不舍，觊觎姥姥的宝物……若她老人家有不测，我等苦命妖魔，恐怕又要颠沛流离，在人类追杀下惶惶不可终日了。”
“岂有此理！”
李霏闻言，气得直拍大腿：“镇妖司的鼠辈，欺妖太甚！”
——你怎么不拍你自己的腿？
女鬼也是有痛觉的，她蹙着眉，强笑道：
“只怪咱们命苦……”
“不行，我这妖眼里容不得沙子，最见不得落井下石、迫害妖魔之事！”
李霏义愤填膺道：“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绝不推辞。”
“说来正巧，姥姥近日正集结群妖，欲要让那镇妖司的人手有来无回……”
女鬼意有所指道。
“哦？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李霏拍拍女鬼的肩：“好妹妹，不如替我引荐一二？”
“妹妹也有此意呢。”
女鬼欣然应允：“只是妹妹鬼微言轻，做不得主……还请姐姐等等，妹妹这就回去向姥姥禀告此事，到时将消息带回来告知姐姐。”
“好妹妹。”
李霏颇为感动地看着她：“还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叫人家小莲便是。”
女鬼做娇羞状，用指尖绕着发梢，又问起李霏的名字来。
李霏笑而不答，只是打了个响指，顿时有妖精飞来，贴心递上笔墨。
等李霏提笔在她藕臂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一人一鬼又暧昧地相谈几句，小莲才依依不舍地向她道别。
只是临行前，小莲似乎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突兀出现的房屋，以及屋内的两名人类女性，重又恢复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却并未多言，无声飘向黑暗处。
“又要当二五仔了啊……”
李霏静静目送着小莲，直到她消失在密林投落的婆娑鬼影中。
高额智力与敏捷所带来的出色感知力让她隐约察觉到，小莲是真的离开了，但有另一个鬼物在暗中观测自己。
李霏对此恍若未闻，转身回屋。
尽管她与小莲一个居心叵测，另一个鬼话连篇，并且对彼此的话半个字都不信，但由于现阶段诉求一致，因此魔女与鬼一拍即合。
李霏并不指望在短时间内完全获取对方信任，那不现实；但她吃准了树妖面对虎视眈眈的镇妖司，必定急着寻求帮手。
她所要做的，是尽可能消除妖魔们的戒心，打入内部，给自己创造更大的操作空间，争取把妖魔、镇妖司一锅端，最终达成口袋饱饱、经验也饱饱的目的。
当然，在正餐之前，需要前菜开开胃。
屋内，李霏亲昵挽起王雨桐的手，笑吟吟看着巧儿：
“巧儿妹妹，天色不早了，快去歇息吧。”
“嗯。”
巧儿轻声点头，缓缓合上书本起身。
“啊，差点忘了，还没带你挑房间呢。”
李霏手指勾了勾，巧笑嫣然：“随我来。”
三人两前一后穿过走廊，李霏在事先布置好的卧室前止步，信手推开门，回眸询问道：“喏，还满意么？”
房间朴素整洁，古色古香的宽大书橱靠着墙，里塞满了书，一看就适合喜静之人。
“谢谢。”
巧儿点头答谢后并未多言，安静走向房内。
只是当她与李霏擦肩而过时，那妖女若有若无的气音飘入耳中：
“我与王小姐同塌而眠，巧儿妹妹不会吃醋吧？”
巧儿脚步一顿，声音平静道：
“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
李霏轻抚胸膛，道了声晚安后才牵着王雨桐款款离去，仅给巧儿留下一道袅娜生香的背影。
“……”
巧儿孤零零地凝视着她们，忽然捂住嘴，上涌的酸意弥漫口腔，甚至舌尖都有些发苦。
王雨桐两度害她，要说不怨，那不可能。
然而，巧儿深知这位小主子的秉性有多烂，这么多年扎根于心底的卑微情愫，还是初恋，又岂会因为做了两次更烂的事就能彻底根除？
世间难事莫过于断舍离，真正能消磨掉情感的只有新欢与时间……不论遭遇背刺时何等心碎、绝望，死灰般的心脏里总会生长出除之不尽的触须，像是那纠缠不休的爱与恨。
还有那风华绝代的妖女，更是时刻散发着醉人茶香，无孔不入地钻进她心头，如蛮不讲理的幼兽般横冲直撞。
而在此刻，巧儿眼睁睁地目睹着对自己非常主动热情的新欢，与爱慕十年都未曾给过自己好脸色的旧爱，亲昵地依偎在一起，走向了同一间卧室。
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咕咕，咕咕咕……
越来越多的淤泥从心底滋生，满溢而出，令人作呕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巧儿在房门外伫立良久，眸光愈发幽深，带有冰冷凉意。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没有丝毫倦意的巧儿才下意识走向书橱，挑选其中的书本。
这些书是李霏在鹿原县那会儿，吩咐王员外替自己买来的，表示自己在深山久居，与尘世脱节太久，需要补补课；而后者自然不敢怠慢妖女，派遣下人跑遍满城书店，置办来的书籍从历史文化到奇门知识无所不包，甚至从王家书阁里抽出不少孤本，生怕让妖女不快。
巧儿很快就相中一本《封魔志》，她早就对此书有所耳闻并神往已久，只是此书珍贵，始终被王家束之高阁，她根本没机会翻阅。
巧儿小心翼翼抽出《封魔志》，如获至宝般捧在怀里，连心头酸苦之意都淡去了不少。
忽然，巧儿目光一凝，视线停留在书柜里。
她发现一本硬壳书夹杂在五花八门的书籍中，不论样式还是材质，都与她以往见过的书本大相庭径，与古意昂然的纸质书籍格格不入。
巧儿好奇地抽出来一看，封皮上用自然阵营通用语写下的《水族馆开业纪念图册》几个大字，还有“法术百科小姐の初写真”、“官方指定代言人倾情奉献”、“会员限量珍藏版”、“未满……”等标注她根本看不懂，可封面图片里的人她认得。
代言人亲自上阵，COS成了人鱼小姐，连头发都尽职尽责地染成水蓝色，并且没穿泳装。
她趴在隔着幽蓝海水的透明玻璃上，坦坦荡荡的人心紧贴玻璃，鱼尾上勾，回眸献上飞吻，仅凭长发根本无法掩盖雪嫩无暇的肩背曲线，两块蝴蝶骨优美轻盈，让美轮美奂的海洋背景都失色了。
巧儿屏息翻开了图册。
由于能领取这本图册的都是充值满38888的女性贵宾，对于这些美貌多金的核心会员，代言人与卡丽妲女士自然是诚意十足，图册里的每一页，都要事先准备好饮用水才能观看。
啪。
巧儿合上书本，心脏怦怦直跳。
她本想把这本图册放回原位，取出自己心心念念的《封魔志》的，但图册里的代言人小姐实在太会了。
巧儿有些心虚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环顾了一周，又拉上窗帘、紧锁房门后，才怀着复杂的心情，抱着图册侧躺在床榻上。
……
“呀。”
浮想联翩的王雨桐刚走进房间，就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中央摆着一张水床，夏娃与萨莎坐在床边，穿着清凉泳装与薄若蝉翼的白色丝袜，手捧精油，显然已等候多时了。
“舟车劳顿一天，肯定很累吧。”
李霏轻轻把还在发愣的王雨桐推向床边，发出古神般诱人沉沦的低语：“让她们替你按摩按摩，好好享受吧……”
“诶？”
王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娃温柔按着肩，后脑勺枕上了一双紧致娇嫩的大腿。
“放松，放松……”
夏娃用柔软指尖轻轻揉捏王雨桐的太阳穴，还俯首低语，气吐如兰。
王大小姐这才发现，这褐红色长发妖精的眉眼竟和李霏有几分相似，五官清纯而精美，湿漉漉的眼眸中流淌媚意，甚至还有丝丝母性。
“如果不舒服的话，随时可以停止……”
伴随让人颅内酥麻的低语，阵阵香甜鼻息吹拂着王雨桐的面庞。
她不自主地注视着夏娃那含情脉脉的眼眸与妩媚唇线，紧绷娇躯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最后，她看了眼李霏，在后者投以鼓励、温柔的眼神后，心志不坚的王大小姐抛空思绪，目光愈发迷离。
而李霏靠坐在沙发上，修长双腿交叠，无声凝视着双人精油SPA按摩现场。
她没忘自己的处境，不可能在有群魔环伺的险地做一些会让自己精神涣散之事。
况且，那些内外兼修的客人们，尚且要付费让花魁小姐陪酒，空有皮囊且性格恶劣的废柴大小姐，让自己倒贴一份【魔女病遏制仪式】的成本，花魁小姐觉得有点亏。
——偶尔当一回观众并兼职摄像师，不是也挺有趣么？
李霏点燃一支烟，耐心等待王雨桐在夏娃的温声细语下逐渐失守。
虽然用一些法术能加快进度，可李霏并没有这么做——就像某些大奸大恶之人不肯卖国、某些杀人如麻的匪徒会放过孩子一样，李霏道德值虽低，但那只是整体水平，在这个基准线上，还是有长板与短板的。
而【强迫】恰好是为数不多的长板，包括用精神控制类法术扭曲她人意志，比起这种粗暴且无趣的手段，她更宁愿用美貌与茶艺让目标步步沦陷。
没过多久，瘫软如泥的王雨桐就彻底迷失沉溺在温柔乡中，魂儿都飞到九霄云外。
显然，已为人母的夏娃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很大的长进，对魅力的开发运用水平比当初把李霏的道德值拉到-20时更为精湛了——血族治安官小姐占了很大的功劳，如此出色的陪练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
李霏不住点头，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眼神。
——吾之茶艺，后继有人也。
——就是索菲亚那孩子，不练碎梦刀着实可惜了。
不得不说，王大小姐的意志力在媚骨天成的夏娃面前可以说是一触即溃；况且，为了不让母上大人失望，夏娃也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功力。
王雨桐很快就忘乎所以，抛弃了羞耻心，不再遮遮掩掩，甚至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古体文学朗诵声中，用大胆且炽热的眼神盯着李霏，迷离视线掠过娇艳唇瓣，又沿着脖颈蔓延到纤柔玉削的指尖，显然在代入、遐想着什么。
李霏并不介意，反正自己的图册，洛西布鲁克的♀几乎人手一本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迎着王雨桐如蚊香般弯弯曲曲的期待目光走上前去，礼貌询问道：
“拍摄，可以吗？”
……
天亮了，李霏独自在餐桌旁慢条斯理享用早餐。
吱呀——
巧儿推门而出，这个文静秀丽的小姑娘身着白色睡裙，秀发有些凌乱，眼下还有两抹浅浅黑色，像是一朵摇曳在风中的柔弱小白花，楚楚动人。
“早安。”
元气满满的问候声吸引了巧儿的视线。
她的目光扫过李霏齐齐整整穿戴好的装备，发现就连贴身裙袂也和昨晚的如出一辙后，莫名松了口气。
——看来是我想多了……
巧儿心中的淤泥忽然消退了一层，连同对王雨桐的妒意都消散了不少，根深蒂固的情愫重又悄然滋生。
“快来吃饭。”
李霏热情地挥挥手，“啪”的一声替她拉开可乐易拉罐，又把一袋饼干递到巧儿跟前。
没了女仆小姐们无微不至的伺候，少夫人也没有做饭的闲情逸致，干脆就用方便食品凑合了。
巧儿面露无奈之色。
那红罐子里倒出的饮品加了冰块后，冰冰凉凉确实很好喝，气泡在口腔与喉管里炸裂的滋味也着实舒爽，但一大早就喝这个，实在是……
“谢谢，以后我来准备早餐吧。”
巧儿在妖女身旁坐下，并主动要求分担工作。
“以后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
李霏和颜悦色地给出答复，又仿佛刚发现她的黑眼圈般，关切道：“昨晚没休息好么？”
巧儿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
“我很少能像昨晚睡得那么香甜。”
“夏娃她们刚睡着，等她们醒了你用月亮枕补个觉。”
妖女继续笼络人心，接着忽然摆出难以启齿的模样，欲言又止道：
“对了，那个……”
巧儿安静地注视着她，等待下文。
“我好像有一本图册，落在你房间里了……”
李霏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娇羞，扭捏道：“你看到了没有？”
“嗯。”
巧儿眼帘颤了颤，但很快恢复冷静，反问道：“可那不是你故意放在那儿的吗？”
她的声音里，带有微不可查的欢快之意。
大小姐与这妖女似乎没发生什么，妖女还特意给自己留了那隐秘之物……
“好像确实如此呢。”
小伎俩被识破，妖女却笑意更甚，唇瓣凑近她耳边，声线暧昧：“那……巧儿妹妹可喜欢？我可以让你看到更多……”
任凭这年芳二八的少女心思何等细腻，终究顶不住花魁小姐的直球攻击，白皙小巧的耳朵一下子染上粉色，不敢再去看妖女那娇艳妩媚的面庞。
——快了，快了……
李霏单手托着腮，黑漆漆的眸中满是愉悦之意。

拉跨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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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投名状
李霏坐在窗边翻看书本，桌上还有杯微凉的茶，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
得益于出类拔萃的智力与敏捷，她能迅速记忆书本内容，了解封魔大陆的一应常识。
封魔大陆昼短夜长，在渡过平淡且充实的一整个白天后，山林重又被夜色笼罩。
忽然，有八个身子单薄的纸人从林中走出，抬着晃悠悠的软轿，向住宅靠近。
“终于来了。”
李霏若有所感地望向窗外，信手召唤出几只妖精负责巡逻守夜，又扭头对替自己添茶的夏娃吩咐道：“我出去一趟，有危险立刻捏碎符纸。”
“嗯啊。”
夏娃贴心地替李霏披上守护者长袍，又把一个包裹递给她。
“啵。”
粉润唇线抿起又分开，用轻微又暧昧的响动完成极具花魁小姐个人风格的道别礼仪后，李霏才抄起包裹，推开窗户纵身一跃。
呼啸风声瞬间将耳膜所吞没，等她落地时，因闲适氛围而有些慵懒的身子已经恢复了活力。
“好姐姐。”
女鬼小莲从轿子后飘出，很是亲昵地凑了上来：“我与姥姥说过了你的事，姥姥听后大是赞赏，派我邀请姐姐到府内一叙呢。”
“多谢妹妹了。”
李霏挽起女鬼的手，牵着她一并上了轿，任由纸人们抬着轿子，把自己载向未知处。
这些纸人看似轻飘飘、风一吹就倒，可行进时脚下有黑色光芒涌动，在山林间也如履平地，且速度极快，不多时就把李霏抬下了山。
李霏与小莲一路欢声笑语，似乎毫不在意是否有危险，余光却打量着四周，暗自记住行进路线。
路上耽误的时间并不算多，软轿稳稳当当停在了十几里外的一处洞窟前，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临时选定的场地。
李霏随意瞥了眼，发现这洞窟相当宽大，里面传出光影与响动，并未收敛的妖气更是弥漫四野。
显然，这洞里有不止一尊天境妖魔。
咔嚓，咔嚓……
李霏翻身跃下轿子，踩断满地枯骨，一马当先走进洞窟内。
“梆梆，风干的骸骨，铺成一条路。”
“梆梆，挖开胸膛，甘霖浇灌在脸上。”
“梆梆梆……”
洞窟内有妖魔在歌舞，声音似哭似笑，扭曲身影被篝火映在墙壁上，每个动作都带有歇斯底里的疯癫味道。
有长相美艳的精怪、鬼物在来回奔走，手中餐盘上摆满血淋淋的生肉与内脏；七尊天境妖魔围坐在桌案后，有通体乌黑、眼中闪烁幽蓝火光的巨大骨架，也有腹部生着人脸的土黄色巨蛇，比妖豕更为庞大的熊瞎子……
除了那七尊天境妖魔，还有一个发丝银白的老人，坐在最高的那条长桌后，身边有花容月貌的女鬼殷情且谨慎地伺候着她。
“嚯，挺热闹啊。”
当生人迈进洞窟的那一刻，七尊妖魔齐刷刷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滚滚煞气如黑烟，在洞窟内萦绕。
李霏却仿佛感受不到敌意，她用指尖勾着包裹，闲庭信步间走到最后一张空着的桌案后，盘膝坐下，又毫不见外地摆手道：
“接着奏乐，接着舞。”
“嘶嘶嘶……这新来的家伙，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呢。”
巨蛇腹部的人脸发出阴恻恻的尖锐笑声。
李霏完全无视了她，目光望向主座上那慈眉善目的老妪，笑容甜美：
“想必您就是食死妖王阁下？久仰久仰。”
那老妪身上的妖力非常薄弱，却让李霏感到本能地颤栗，仿佛她就是罪孽的化身，又如同一团深邃的漆黑，从骨子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残虐血腥气息。
若所料不差，这老太太应该是千年树妖用部分躯体或妖力变出来的化身。
“小姑娘，还不知你从何而来？”
老妪默许了李霏的判断，并用和蔼语调询问道。
“小女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李霏从容镇定道。
世界太大，妖魔太多，忽然冒出来一尊到处乱飘天境妖魔很正常，可若编造身世被戳穿，那乐子可就大了。
“来者是客，喝上一杯吧。”
树妖并未深究她的底细，只是邀请她喝酒。
话音刚落，小莲就娇笑着坐在李霏身旁，亲手给她倒了杯酒。
酒水猩红，散发刺鼻血腥味，李霏根本不掩饰嫌弃的表情，果断推开。
“好姐姐，这酒可是用未满月婴孩的心头血所酿，几十个才能酿一壶，精贵得很呢。”
小莲贴在李霏身上，来回磨蹭着劝说道。
“我曾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因此发誓，今后滴酒不沾。”
李霏不为所动道。
“那……姐姐吃些肉？”
小莲见状挥了挥手，顿时有精怪上前，跪着将餐盘托举在头顶。
餐盘里是生肉与内脏拼盘，带有白花花的油脂，小莲拈起一片肝脏，吃吃笑道：“好姐姐，这一看就是少女心脏最嫩的那一块儿，我喂你，啊——”
李霏仍旧摇头：
“我不吃人肉。”
此话一出，歌舞骤停。
妖魔们的视线纷纷汇聚在李霏身上，凶戾之气从四面八方覆压而至，将她彻底笼罩。
“还有不吃人的妖？”
腹生人面的蛇妖率先发难，语调不阴不阳：“我看她定是镇妖司畜养的妖奸！”
妖魔横行，以众生为血食，人类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在反抗、诛杀妖魔之余，也尝试着奴化妖魔，尽管成效不多，但也并非一无所获，比如那大宋镇妖司内，就有一批被彻底驯化的妖怪。
“我是不是妖，岂容你这废物来下定义？”
李霏毫不犹豫呛了回去，接着拎起身旁的包裹一丢：“说起镇妖司……我初来此地，又身无长物，就拿这个当见面礼吧。”
包裹被甩开，一颗怒目圆瞪、眼角留着血泪的人头在地上骨碌碌滚动，还有一件染血的蓝黑色蟒袍散开。
“这是……”
熊妖瞪圆了眼，凝视那颗头颅。
尽管镇妖司的恶名比妖魔更令百姓闻风丧胆，可作为朝廷的定海神针，这个机构还是做过不少斩妖除魔的实事的，如无必要，就算天境妖魔也不肯滥杀镇妖司之人，以免招致报复。
这妖女昨天当着女鬼小莲的面干掉一个镇妖司成员，也就罢了；不曾想，她在此之前，竟还杀过别的镇妖司成员，还是蓝黑袍的！
如此胆大妄为，真以为镇妖司是吃素的不成？
“吕正淳！陆阉人的义子！”
另一个鬼物认出了人头的来历，忍不住惊呼。
听闻此言，满座妖物心头巨震，用匪夷所思地目光看着用指尖来回轻挠自己尾巴的妖女。
陆千帆，镇妖司执掌者，宋皇最倚重的亲信，就算是妖物，对那家伙也有几分忌惮——天下人类多的是，根本不缺血食，如无必要，没有妖魔愿意去招惹他。
而这妖女，竟然一声不吭就杀了陆千帆的义子……仅凭这份“投名状”，就足够证明她与镇妖司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妖王阁下，这份礼物，可合您心意？”
李霏看向树妖时，又是一副娴熟守礼的模样。
“好！好孩子。”
树妖满脸慈祥，一条干枯树枝从粗布衣衫的袖口伸出，深深扎进那颗头颅内部不断搅动，边用妖术鉴定着真假，边以和蔼语调询问道：
“看来，你与那镇妖司有不小的仇怨？”
“吕大人看中了我的姿色，小女子消受不起，只好送他上路。”
李霏幽幽叹息，显得有些凄楚：“奈何镇妖司势大，小女子担忧报复，又听闻妖王阁下在此，特意前来投奔，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投奔？”
蛇妖阴笑着打断了李霏编好的故事：“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妖带着两个人类女子前来投奔的。”
“我堂堂天境大妖，掳两个人奴侍奉取乐，有何不可？”
李霏斜睨它，声音转冷：“倒是你这多嘴的废物，若非在妖王阁下面前，早把你扒了皮炖汤了。”
“口气挺大。”
蛇妖腹部的人脸仍在怪笑，可蛇首的那对竖瞳却一片冰冷，带有恶毒残酷的意味。
在说话时，被鳞甲覆盖的尖锐蛇尾暴起刺出，裹挟黄蒙蒙妖气，腥风扑鼻；血盆大口也随之张开，蛇信颤抖，传出摄人心魄的嘶嘶声，欲要侵蚀李霏的思维。
“还敢先动手？”
炽盛魔焰陡然在李霏周身燃烧，红芒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伴随阵阵斗气漩涡的轰鸣声。
蛇妖的袭击非常凶狠，粗大蛇尾足有三丈多长，却迸发出惊人的速度，尾部肌肉只是如同弹簧般颤动了下，尖锐蛇尾就破空而至，欲要刺穿李霏眉心。
面对阴毒而致命的杀招，李霏只是伸手一捞，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一把将其攥住。
“说起来，我可喜欢蛇了呢。”
手中蛇尾咔咔作响，鳞片在惊人握力下浮现道道裂痕，李霏却对此视而不见，慢条斯理道：“顿顿都少不了，大补。”
“嘶~嘶——”
蛇妖张嘴露出森森獠牙，尾巴一颤一颤，想要逃离魔掌，但很快就惊骇地发现，足以绞碎巨石的尾巴，在妖女手中却如同秋后蚂蚱一样，根本挣脱不得。
咔嚓！
蛇鳞被捏碎，猩红鲜血顺着李霏的指缝流淌，蛇妖在剧痛与恐惧之下，惊骇地看向树妖，想要开口求救。
李霏却在它开口前，另一只手也握住尾巴，用力一拧，再一扯。
咔咔咔……
在密集的骨骼崩裂声响中，蛇尾被硬生生撕裂，鲜血狂涌不止。
而李霏随手丢掉那一小截蛇尾，还在地上跳跃不休，像是砧板上的鱼，展现出惊人生命力。
“姥姥救我！”
断尾之痛堪比酷刑，蛇妖在地上剧烈翻滚，血流如注的蛇尾也抽搐不已，它嘶哑尖叫着向树妖求救，蛇首竖瞳里充斥着惧意，腹部人脸更是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像是被擀面杖来回搅动的面团。
另六尊大妖也坐直了身体，看向李霏的目光中带有浓浓警惕之意。
蛇妖有多大能耐它们都心知肚明，在天境里不能说有多强，但也不算弱了，这妖女竟然一个照面就把它生撕了……
仅这一手，就足以让大妖们心生忌惮，意识到彼此在实力上的差距。
“混账！谁允许你对客人动手了？！”
鸡皮鹤发的老妪声音陡然变得低沉，眸中眼黑将眼白彻底吞噬，只剩下空洞深邃的漆黑：“好好反省反省吧。”
一阵妖风吹起，将蛇妖掀飞到洞窟之外。
——演，接着演，若这蛇妖不是在你授意下跳出来试探我的，本姑娘把巴麻美的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李霏看破不说破，且变脸如翻书，转身间就面露愧意：“妖王阁下，虽然是它先动的手，但人家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责任的啦……”
显然，妖豕死得太快，这帮妖魔不清楚李霏底细，才派了个倒霉蛋来摸摸底，不曾想那蛇妖在李霏面前与纸糊的无异，还没来得及探清楚就被秒了。
但这足以证明，李霏与等闲大妖有很大的实力差距。
树妖深深看了李霏一眼，眸光明灭不定。
此妖女实力强劲又与镇妖司势不两立，尽管有些独立特行，但在此刻的境遇下，是再合适不过的拉拢对象。
然而，在自己需要帮手的时刻，忽然有一个完美符合条件又来历神秘的女妖凭空出现，这种巧合过于诡异了。
若非亲眼见到九千岁义子的首级并用妖术检验了真假，树妖恐怕真会以为李霏是镇妖司派来的卧底。
片刻思索后，树妖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做出决断。
“好孩子，若不嫌弃，以后便叫我声姥姥吧。”
树妖的面色更为和蔼，递出橄榄枝：“老身虽空活一把岁数，但还是多少有几分薄面的，若谁敢欺负你，跟姥姥说一声便是，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谢谢姥姥。”
李霏立刻顺杆往上爬，表示忠心：“以后姥姥若有事差遣，人家也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呢。”
“姥姥我啊，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儿们。”
树妖仍旧和颜悦色：“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姥姥。”
显然，她根本不相信李霏这种无条件投诚的鬼话，让她有什么要求赶紧提。
“镇妖司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李霏笑容不减：“啊，对了……我会一门威能强大的妖术，只是我这妖力不不太够用。”
树妖思忖片刻，旋即将一枚墨绿色的斑驳晶体递过来：
“那这就当作姥姥送你的见面礼了。”
李霏好奇地接过。
【妖王晶核】
【描述：蕴藏庞大且驳杂的能量，可强行炼化补充2000点法力值，但残留的妖魔气息会侵蚀神志，导致道德值降低，最低跌落至-15。】
好东西！
李霏双眼一亮。
能迅速补充魔力的超凡药剂本就是稀罕货，在血战中甚至有逆转战局、改写生死之效，价格昂贵；到了序列7这个层次后，哪怕有知画女士，法力药水也不可能当白开水喝了。
更不用说，自己的魔力总量远非等闲序列7的超凡者能够企及，法力值一旦用干，想用药水补充，那真的会把人喝穷。
而这一枚晶核，效果直追序列6级别的大蓝瓶，价值比起一件满月级装备也不遑多让。
——要是每个王级妖魔都有晶核的话……那封魔大陆的开发价值，或许比想象中更高。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李霏忍着笑，假意推辞道。
“你的见面礼，老身也喜欢得紧，收下吧。”
树妖也劝说了几句，等李霏受宠若惊地把晶核收好，才不疾不徐道：“随我来，姥姥要和你好好聊聊。”
随着树妖起身，另几尊妖王也纷纷道别，只是他们并没有远去，停留在了洞口，阻截李霏去路，意图不言而明。
一条裂口也陡然从墙壁上浮现，里面是被层层叠叠树枝、藤蔓所纠缠形成的不规则甬道。
“乐意之至。”
李霏脸上笑容不减，很识趣地投身进了甬道内。
……
回到住处已是半夜。
李霏打开一罐可乐吨吨吨干掉，又站在落地镜前，对着左侧锁骨下方一寸处左瞅右瞅。
贴近心脏的部位长出了一片长约两寸、宽一寸的褐色树皮，与雪嫩肌肤格格不入，这是树妖与她签订的【黑木契约】。
李霏从树妖那儿拿了好处，并得到“会尽力护你周全”的承诺，那么相应的，她也要有所付出——比如在树妖叩关之时，竭尽所能解决掉镇妖司所造成的麻烦，不让她被打扰。
若胆敢背叛，那一小片树皮就会疯狂生长、蔓延，甚至把灵魂也同化，让李霏变成一株蠕动不休的妖树。
当然，这不重要，凭借这份契约与吕正淳的人头，李霏顺利打进了妖魔内部——尽管树妖对李霏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但就冲着凌驾于天境妖魔之上的实力、与镇妖司不共戴天的关系，让树妖注定不可能错过这个打手。
“那么，怎样才能成为镇妖司与妖魔大战中唯一的‘幸存者’呢……”
李霏靠坐在躺椅上，托腮陷入深深的思考。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侠
喷泉旁撑着一杆凉伞，三人两妖在投落的阴影中用餐。
李霏哧溜哧溜吸着杯面，香辣牛肉味的，里面还泡着卤蛋。
她表情带有怨念，口中还在含糊地嘟囔：
“大意了，在城里应该多买些新鲜蔬菜的……”
袖珍住宅有一项很大的弊病在于没有保鲜功能，导致李霏只能携带保质期长的食品，也就是不同口味的方便面……不像空间戒指，刚出锅的大肘子放进去，一年后再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
毕竟前者主要是对实物的压缩处理，而后者则是切割出一方独立且稳定、时间几乎不会流动的空间碎片。
小小的疏忽，导致前天晚上吃面的时候锅里还能见到点绿叶菜，可今天菜全坏了，只能用腌菜凑合了。
好在，她带了不少硝石，起码还能喝到冰可乐。
嘎吱、嘎吱……
李霏仰头将最后半碟脆生生的腌菜倒进嘴里，再低头时，发现一个中年男人在向自己走来。
他一身粗布衣物，背负剑匣，面带风霜，发簪有些散乱，好像连日奔波，来不及打理仪容；虬髯亦染着风霜，含笑的眼眸里好似藏着许多故事。
“好香啊。”
男子笑着走向她们。
“吃着更香。”
在妖魔林立的荒山野岭碰到陌生男子，李霏却毫不意外，起身给他扯来一张椅子，又从箱子里抄起两桶面丢过去：“尝尝吧，我的家乡特产。”
“多谢。”
男子并未推辞，洒然在一旁坐下，遵循李霏的提示，拆开包装，开水泡面。
巧儿侧目望着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显得有些激动，王雨桐则一脸迷惑。
“世上竟有如此香的面条。”
三分钟后，男人揭开盒盖，腾腾热气扑面而至，他忍不住赞叹了句，才大口吃起还有些许硬度的面条，连汤都喝得涓滴不剩。
“不够还有。”
李霏努嘴道。
“不了，萍水相逢，吃你一碗面是善缘，再多就是贪了。”
男子有些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
“那就再喝杯水吧。”
李霏从硝石制取的冰水里捞出一罐可乐，“啪”地打开递过去，才询问道：“聂大侠可是来斩妖除魔的？”
李霏一语点破自己身份，男人却并不意外，他笑着道：“我只斩恶妖。”
“哦？聂大侠觉得我是好妖？”
李霏眉角一挑。
“吃过人的妖，身上会有臭味，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没有。”
男人的语调中略带感叹之意：“能修到天境却未曾吃过人，还与人族和睦相处……若天下妖精都和你一般，恐怕这世道，也不会乱了。”
“那可不见得，就算没了妖魔鬼怪，世间也一样不会太平，妖魔吃人，人也会吃人，只不过吃法不同罢了。”
李霏摆摆手道：“这道理，想必聂大侠比我清楚。”
“说的也是。”
男人愣了愣，哑然失笑，眼中却闪过刀光剑影。
在两人相谈间，巧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像是看到了偶像的粉丝；就连王雨桐都反应过来了，脱口而出：
“聂大侠？你是聂云一大侠？”
“大侠不敢当，叫我老聂就好。”
聂云一洒然笑道。
宋国能称得上家喻户晓的人物并不多，最惹人遐想的自然是那位母仪天下、姿容无双的皇后娘娘；而最让人恐惧的，无疑是镇妖司现任掌权者，被奉作“九千岁”的陆千帆陆公公；但要说这大宋朝最让百姓敬佩之人是谁，镇妖司上一任指挥使，除魔将军聂云一当仁不让。
聂云一出身贫寒，年少时也籍籍无名，直到趁着朝廷征兵而入伍，才像是坠入囊中般，崭露头角，屡立奇功，修为更是一路扶摇直上，硬是从底层士卒跻身千户。
后来，他被调入镇妖司，在一场又一场恶战中，踏着无数妖魔的尸骨破入先天之境，成了大宋屈指可数的陆地神仙，并坐上镇妖司的头把交椅。
而聂云一受到敬重，不仅仅因为他传奇的前半生，更因为他是个好官。
底层出身的他碰到妖魔自己先上，也从不参与那蝇营狗苟之事，并严格管束部下，不允许他们胡作非为。
可以说，聂云一在位期间，镇妖司的风气比往年都好了不少。
然而，聂云一后来倒在了内部斗争中，具体内幕众说纷纭，但结果是九千岁接手了镇妖司，而世上少了个万众敬仰、嫉恶如仇的聂将军，多了位四处斩妖除魔的聂大侠。
李霏头一回听说此人，还是吕正淳亲口招供的，毕竟聂云一根本没有隐藏行踪，刚到鹿原县就斩杀了一窝人贩子；这两日看书时，李霏也没少看到聂云一的名字，对他的生平经历有了大致了解。
经过持续不断的思考，让李霏做好了直面这位聂大侠的准备。
“老聂啊。”
李霏从善如流，打听起他的来意：“你来这儿，是为了长生药？”
“我是来找树妖讨债的。”
聂云一诚恳道。
“树妖欠你钱？”
李霏饶有兴致道。
“血债。”
聂云一摇头：“这些年，它至少害了几千人，我来替他们讨债。”
“奥……所以你是来向我打听那树妖的动向？”
李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前两天你应该在监视我，昨晚那树妖宴请我，你也一路跟着，想要找到它老巢。”
“只不过，那树妖狡猾得狠，昨晚只以化身露面……尽管后来以妖法开辟通道把我带到它老巢，可你却进不去，毕竟它随时能截断通道。”
“权宜之计，冒犯了。”
聂云一坦然承认了这两日来的监视行为，并向李霏道歉。
“树妖藏在哪儿我知道，可我不能告诉你。”
眼见聂云一表明了来意，李霏也直言不讳道：“我与它立下了【黑木契约】，若出卖它，契约就会生效，将我化作不人不鬼的东西。”
“……”
聂云一安静注视着李霏，等待下文。
“当然，我有办法破除黑木契约，可这时候贸然行动，除了打草惊蛇外，没有丝毫益处。”
李霏不疾不徐道：“那树妖藏身的地方很安全，你抓不到它的，只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原来如此……可你为何要杀那树妖呢？”
聂云一忍不住发问，饱经沧桑的深邃双眸紧盯李霏的眼睛，似乎能戳穿世间一切谎言，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替天行道。”
面对陡然上升的压力，李霏面不改色，字字掷地有声，演技一如既往地稳定。
聂云一终于露出错愕之色，感到有些荒诞。
他不是瞎子，经过两天观察，聂云一早察觉到这妖女来历不凡。
要知道，聂云一生平斩杀妖魔无数，可以说是一本会行走的妖魔百科全书，可这妖女体内蕴含的力量，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与世间妖魔鬼怪大相庭径；而妖女拿出的吃食、能迎风长大的住宅，更是闻所未闻，尤其是后者，足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莫说在宋国，就算在别的国度，也不可能有如此神奇的法宝。
而现在，这个神秘莫测的妖女，竟然说要杀死妖王，为人类讨公道？
李霏仍旧从容，用云淡风轻的语调道：
“所以，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当然，若聂大侠不信，不妨拭目以待，等我宰了那树妖，一切自见分晓。”
“也好。”
聂云一眼见问不出更多东西来，干脆站起身：“既然你也想要那树妖的命，那你我便各凭手段吧。”
“那不如咱们打个赌？”
李霏灵机一动，提议道：“谁杀了那树妖，便算谁胜，输的那一方要答应胜者一个要求，当然，不会违背公俗良序。”
“若你真杀了那树妖，答应你十件、百件又何妨？”
聂云一信手拿起李霏方才推到他跟前的可乐，仰头灌了一大口，眉角挑了挑：“这是酒？不，不对……但滋味不错。”
“我不喝酒，这是我家乡的消暑饮品。”
李霏温声细语道。
这是李霏第二回提到家乡，聂云一若有所思道：
“看来你的家乡，是个好地方啊……”
“等我赢了赌约，咱们再细聊。”
李霏笑得有些狡黠。
“好。”
聂云一晃了晃腰间空荡荡的酒葫芦，打算把可乐倒进去，却被李霏劝阻：
“这饮品最好在两盏茶的功夫内喝完，否则风味大减。”
“好吧，多谢款待。”
聂云一遗憾地放下酒葫芦，转身欲走，又忽然驻足，目光看向巧儿：“这位姑娘的天资很好，非常好，灵气逼人。”
“……”
忽如其来的赞誉，让巧儿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聂云一就离去了。
不过几步跨出，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就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还算顺利。
李霏松了口气，时刻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素来擅长随机应变，并利用核心优势为自己谋求利益，就像在D-07号折叠空间那样。
得益于这几日来获取的情报，还有对封魔大陆的不断了解，她心中已经构想出了后续规划，可实施起来并不简单。
比如说这聂云一，尽管书中并不乏他的英雄事迹，巧儿也对此人推崇备至，就连吕正淳那等人渣提起聂云一时，言语间都下意识带有敬畏之意，可李霏仍不敢贸然断定这家伙真的是个好人。
毕竟，没人比她更清楚同样美名在外的慈善家小姐有着一颗多么混沌且黑暗的内心。
因此在聂云一露面时，她看似平静，可注意力却无时无刻不集中在系统商城内。
只要见势不妙，李霏会毫不犹豫地购买飞行扫帚跑路，然后回到洛西布鲁克摇人，带着好闺蜜把这厮挫骨扬灰。
值得庆幸的是，经过短暂交涉，李霏初步判断，这位聂大侠多半是个名副其实的好人——而既然是好人，就有被道德绑架的空间。
除此之外……
李霏拍拍巧儿的肩，笑眯眯道：“你看，聂大侠都夸咱们巧儿天资出众哦。”
聂云一的事迹确实很励志，出身于微末，却一步步跻身为大宋的定海神针，哪怕后来愤然离开朝廷，也没有选择销声匿迹，而是一人一剑，行侠仗义，可以说是无数底层苦难百姓的偶像与目标，巧儿也未能免俗。
“可是……”
巧儿显得有些迷茫。
过去这些年，她始终是最卑微的侍女，就算哪天死于非命，也不会有人记挂。
不曾想这几天，不光冒出来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对自己青眼有加，就连人人景仰的聂大侠都肯定了自己的资质……如此巨大的人生落差，让早慧且素来沉稳的巧儿都心生不真实感，仿佛置身梦境。
“我除了看书比较快，还有过目不忘以外，好像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自我怀疑状态下的巧儿呢喃低语着。
“不要妄自菲薄哦，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巧儿与众不同呢。”
原本只是贪图巧儿美色并打算培养个小助手的李霏甜甜笑着画饼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的才华被埋没的。”
“哼。”
插不上话的王雨桐撇过头，发出一声酸溜溜的鼻音。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夏娃只是笑容甜美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大小姐就夹紧腿抖了抖，惨白憔悴的脸上浮现出红晕，目露迷离之色。
近在咫尺的巧儿却并未察觉到暗恋多年的大小姐的异样。
——不过，裸眼鉴定资质，等闲中序列超凡者也做不到吧？那聂云一恐怕不止序列6那么简单……或许能成为很大的助力，也或许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眼见巧儿调整好情绪，重又埋头看书，李霏也不再出声打扰她，只是信手将指尖伸进喷泉里搅动，悠悠眸光看向南边，那是宋朝国都临安的方向。
……
南郡。
黑白二气交织，汇聚成一柄镰刀，当头回落。
身着褐色蟒袍的男子仰面栽倒，噗通一声摔入泥泞，体表完好无损，可体内生机却彻底断绝，浓密黑发也在转瞬间变得灰败不堪。
一旁，被他看守的“死囚”们纷纷转过头，望着倒地不起的尸体，麻木绝望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丝丝生机，可就算如此，也没人敢逃跑。
紧接着，金发碧眼的妖女又一次施展了妖法，变出十来个包裹，在地上摞成一堆：
“这里面有地图、食物、衣服和一些钱，快跑吧，否则过一会儿镇妖司的人又该回来了。”
好言相劝后，莉莉丝不再理会那些面面相觑的死囚，独自走到一具衣不蔽体、遍体鳞伤的女囚尸体前，沉声道：
“死亡亦是开端。”
白蒙蒙的光芒从法杖尖端涌现，将女尸笼罩。
等光芒消散，面目狰狞的女尸已经合拢双目，表情变得祥和。
趁这么会儿功夫，那些被掳来的死囚们也回过神来，反应不一。
“抓住她，快抓住她！这个妖女杀了镇妖司的人，不将功折罪的话，我们全家老小都得陪葬！”
有男人瞪大双眼，声嘶力竭地咆哮。
“处处是妖魔，我怎么活得下来……求您发发善心，带我们走……”
有中年妇人向她跪下，哭哭啼啼地央求。
十余名囚犯，拿起包裹走人的竟只有三个；这三人里仅有一人向莉莉丝道了谢，才匆匆离去。
“抓住这妖女，我们不仅能活，说不定还能得到镇妖司大人的赏识！”
男人仍在聒噪着，试图鼓动他人，自己却不敢先上。
莉莉丝像是看尸体般，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就骑上扫帚，在金色马尾跃动间，娇小身影消失在天际。

第一百七十章 葬灵养神大阵
地窟中，一具叠着一具尸体堆积成山，又被粗大树根翻动、压榨，发出诡异声响。
粘稠发黑的血液沿着繁杂密集的轨迹流淌，交织成诡异阵图，腥臭味冲天，冥冥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啼哭哀嚎。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当空而立，四肢化作表层皲裂而粗糙的根须，不断扭动，交织成贯通天上地下的巨网，搅动十方。
随着禁忌且罪孽的法阵成型，几乎实质化的煞气在本就阴气浓郁的地窟内滋生，涌动不休。
十三尊天境妖魔蛰伏于此，双目猩红，显然是被滚滚凶煞之气勾动了骨子里的狠戾，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成百上千的女鬼、精怪们更是不能自已，发出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姥姥魔威盖世，法力无边！”
李霏混在妖魔堆里，震声高呼，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树妖缓缓低下头，一片漆黑的双眼嵌在深凹眼窝中，嘶哑尖细的语调仿佛来自地狱：
“孩儿们，这葬灵养神大阵还有三个时辰便能成型……姥姥我要对抗天劫，镇妖司的狗腿子，就交给你们了。”
“嘶嘶……”
“杀光他们！”
“咦嘻嘻嘻嘻——”
“姥姥放心，咱们定叫那镇妖司之人有来无回。”
妖魔鬼怪们齐声响应，李霏的口号声仍是喊得最响亮的。
“很好……”
树妖合拢眼帘，身体化作一道枯木，气息敛去，只是长长的根须仍在搅动不休。
李霏四处打量着禁忌法阵，脚下血河流淌不休，空气里的血腥味浓郁到刺鼻，几欲沸腾煞气刺痛肌肤，每一秒都在变得更为精纯。
显然，树妖出山，掀起血雨腥风，就是为了争夺天材地宝、搜集生魂，布置这葬灵养神大阵——在漫长岁月中，她穷尽潜能，却始终无法突破到更高境界，眼见寿元所剩无几，她只好凭借禁忌手段，欲要打破桎梏，向天争命。
不过这阵法太过凶恶狠厉，有伤天和，在成型前会引来劫数，弄出大动静，树妖才不得不招兵买马，为自己护法。
当然，这老家伙狡猾得狠，直到阵法快成型了才说出全盘计划，以免走漏风声。
——这一切，快要尘埃落定了。
李霏盘膝坐下，默默调整状态，她知道，再过不久，将会有恶战爆发。
……
长夜已至，可今夜却不似以往那般平静，天穹有乌云翻涌，沉闷雷声隆隆炸响，似有一场暴雨将要落下，冲刷世间罪孽。
“终于有动静了。”
身着暗红蟒袍的阴柔男子放下手中脂粉，真气汇聚在眼中，眺望十几里外的一处山谷。
那里有一片黑雾弥漫，幻化成一张张人类的面庞，男女老少皆有之，状若厉鬼，狰狞可怖。
“徐大人，咱们现在动身么？等了这么久，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镇妖司剩下的六人也纷纷起身，他们蛰伏于此，养精蓄锐多时，就在为这一战而做准备。
“把家伙事都带上吧，咱们去会会那树妖，早些把东西取来，免得耽误皇上寿宴。”
徐千福一甩衣袖，语调阴柔。
仅存的两名死囚相顾而视，浑浑噩噩的面庞上浮现出恍惚之意，在反应过来后，又如出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潸然泪下。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镇妖司的大人许诺过，只要能活着就去，就……
锵——
冰冷刀芒一闪而逝，两颗人头坠地滚落，像是弹珠般碰撞在一起，劫后余生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一个镇妖司成员收刀回鞘，看都不看背后两具倒地的尸体。
“走吧，等解决了树妖，咱家再去那矮山看看，倒底是哪个妖魔胆子那么大，敢害我镇妖司之人……说不定还能把王五的尸首拾回来。”
镇妖司的七人举着火把前行，窃窃私语声消失在呜咽晚风中。
……
“要，要下雨了吗……”
王雨桐蜷缩在房间里，显得惴惴不安。
她不怕打雷，只是今晚的雷声格外恐怖，李霏还不在家。
雨点开始落下，噼噼啪啪拍打窗户，急促响亮，不多时就有滂沱大雨从黑云中浇灌而下，滚滚雷声震耳欲聋。
巧儿放下书本，无声望向窗外。
她莫名觉得心绪不宁，仿佛漆黑的夜色中，有一尊可怕的魔主在从沉睡中苏醒，要造下无边杀劫。
忽然，巧儿望见一道剑光破开风雨，一往无前地撞向那最黑暗之地。
……
来了！
李霏豁然抬头，熊熊斗气蔓延到四肢百骸，乌黑发丝无风自舞。
地窟顶端有剑芒乍现，旋即厚厚岩层四分五裂，被硬生生破开三丈宽的豁口。
“嗷吼！”
凶煞之气入脑的巨大熊精双目猩红，仰天咆哮。
好似无穷无尽的妖气涌动间，那魔岳般庞大厚重的身影竟高高跃起，轰然撞向侵入者。
而李霏默默退了几步，躲在一个女鬼身后，免得血溅在自己身上。
“嗓门倒是挺大。”
在不羁又带有沧桑感的语调中，一道剑气倾泻而出，似浮光掠影。
当剑光消散后，聂云一轻巧落在了地窟里。
啪嗒、啪嗒……
过了两秒，断成两截的熊精躯体一前一后摔在地面。
聂云一四处扫视了一圈，数不胜数的尸骨映入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对李霏视而不见，举目望向半空中的树妖。
“还挺能耐么？葬灵养神阵都给你弄出来了。”
聂云一的语气中听不出怒意，可双眸却微微眯起，沛然正气点亮手中长剑，好似一盏万古不灭的明灯。
他一人一剑，在妖魔环伺之下，向树妖挑了挑下巴：
“真身别藏着了，趁这儿妖魔没死完和我斗上一场吧，否则等我把这里毁了，你该还的债还是逃不掉。”
“你们人类以众生为食，也没见那些被你们吃掉的鸡鸭猪牛向你们讨债。”
树妖睁开黑漆漆的眼瞳，说话带有重叠之音：“我过去数百年从不滥杀，如今收走的每一条生魂皆是为了延寿，与尔等打猎吃肉又有何区别？”
“你说的很有道理。”
聂云一并不争辩，认真询问道：“还有别的遗言么？”
“我的孩儿们已经去了鹿原县。”
树妖和蔼地笑着，只是每个字说出口都重重叠叠，带有能污染心智的魔力：“它们饿了太久，渴望血食。聂大侠若尽早过去，或许能避免无端杀戮。”
“又来这套，我真是……”
聂云一说了句脏话。
“五尊天境的殿下，攻破鹿原县要不了多久吧？聂大侠，你不管那些百姓的死活了么？”
女鬼小莲吃吃笑着提醒道。
锵！
剑芒绽开，照破浓密煞气，风驰电掣般刺向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
凌厉无匹的剑意肆虐间，将成串妖魔撕裂成漫天血雾，最终贯穿半空中的老妪。
“呀——”
在小莲的尖锐惨叫中，老妪瞬间爆碎，碎木片迸射向四面八方，可那深渊般带有浓浓罪孽感的妖气仍在地窟里萦绕不去。
“聂大侠的剑当真犀利。”
树妖苍老的声音重又开始回荡：“但老身活了那么久，姑且还是有些保命功夫的……聂大侠，你当真要掘地三尺，慢慢与我周旋么？”
“可惜了。”
一剑并未奏全功，聂云一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并非头一回做这种选择题，但不论多少次，他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聂云一没有继续与纠缠，在真气涌动间，身与剑芒合一，破空而去。
“吓死我了……”
眼见那个可怕的离开，花容失色的小莲仍在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方才那长虹贯日般的一剑，所过之处妖魔无不魂飞魄散，小莲也险些被殃及丧命。
——那家伙还真是个好人啊……
角落里，李霏默默松开刚才随手扯来挡在身前的两个倒霉蛋，仰头望着上方的巨大豁口，沉默不语。
她现在可以确定，聂云一那厮的战斗力绝对凌驾于序列6这个层次之上！起码也是序列5！真要打起来，这里全部妖魔并肩子上，再算上主场优势，多半也是寄。
可惜，聂云一是好人，而坏人对付好人太简单了，因为后者要守护许多东西。
什么不牵连无辜、祸不及家人纯属扯淡，这么守规矩还当个锤子坏人。
而事实证明，聂云一纵有无匹战力，在妖魔以满城百姓为人质时，却为了鹿原县百姓的安危，不得不回去驰援。
“嗷吼——”
猝不及防被李霏拉扯的两只妖物凶神恶煞地转过头来，嗜血双目逼视李霏，发出愤怒的嘶吼。
李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眸光比深渊更为幽深，仿佛汇聚着世间诸般邪恶。
对视几秒后，妖怪们的气焰萎靡了下来，乖乖收起了那副凶狂残暴的模样，战战兢兢退下。
——来了。
李霏若有所感，精纯磅礴的魔力在体内涌动。
隆隆隆——
忽然又是一道雷声炸开，似有神明在天穹上怒吼，厚重黑云遮天蔽日，似乎要覆压而下。
大股雨水顺着缺口浇灌而下，与地窟里的血水混在一起，冒出成片浑浊气泡。
茫茫电光照耀天地，映亮李霏的容颜，也映亮不知何时出现在豁口旁的七道人影。
“这儿妖魔还挺多嘛，怪不得咱家隔了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臭味。”
在阴柔腔调中，面白无须、身着暗红蟒袍的男子用袖口捂住口鼻，从豁口漂浮而下：“不过来都来了，就都别走了吧。”
铛铛铛……
镇妖司成员鱼贯跃入地窟后，其中一人用力挥动胳膊，抛出搭在肩上的链条，在一阵金石摩擦声响中，带有金属质感的链条以惊人速度向八方延伸，将偌大地窟笼罩在内。
显然，镇妖司是打算将此地的妖魔一网打尽，与李霏的想法不谋而合。
“嘶嘶，好大的口气。”
腹生人脸、尾巴有断口的蛇妖喷吐蛇信，用阴恻恻的声音回应道。
“好饿……”
高大的骷髅架子口吐人言，眼眶里燃烧的鬼火幽光大作。
面对镇妖司的人马，妖魔们纷纷出言挑衅，可有了方才被一个照面秒杀的熊精的前车之鉴，妖魔们虽叫嚣得很欢，却无人打头阵。
“flammaconiuncta”
“accelerate”
“……”
“DracoPower”
趁着双方对峙功夫，李霏借助【静默耳坠】，一个又一个BUFF套在自己身上，随着增益系法术的巅峰杰作巨龙之力加身，彻底超脱低序列层次的力量如火山般在体内喷涌而出，坚硬岩层在脚下裂开，深深裂纹不规则地蔓延开来。
“哟，那女妖生得倒是美貌，咱家见了都心生怜爱。”
徐千福的目光忽然落在李霏身上，眼中闪过妒意：“将她擒下吧，带回去一并献给陛下。”
“是！”
立刻有镇妖司的人手领命，他对虎视眈眈的妖魔们视而不见，几个腾跃间就冲到李霏跟前，眼中迸射出精芒，断喝道：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回应他的，是一只莹白粉拳，指节莹润如玉，晶莹剔透。
可一拳击出，却掀起道道飓风，深红斗气涌动间，强盛又狂暴的气息席卷而出，好似惊涛骇浪，让地面不断抖动。
“要遭！”
山崩海啸般的压迫感让镇妖司成员陡然色变，他手腕一翻，取出一圈金灿灿的绳索，那绳索绽放璀璨光华，套向李霏的脖子。
镇妖司凶名在外，尽管做的孽并不比妖魔少，但对妖魔的威慑力却不可小觑，尤其是核心成员，他们不光有精湛修为，更有朝廷以举国之力打造出的兵器、法器，哪怕境界相同，对付三五个妖魔也不在话下。
比如李霏从王五手中缴获的长刀，就有“对妖魔杀伤力+50％”的加成，与人斗只能算得上精良，可与妖魔厮杀，比起满月级装备也不遑多让。
而此刻抛向她的绳索，同样对妖魔有着惊人的威能，就算是天境妖魔，一旦被这绳索束缚，也会被禁锢妖力，变成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可惜，对李霏无用。
李霏一拳击出，似战车碾过长空，发出沉闷巨响，匪夷所思的力量轻而易举在他胸膛轰出前后透亮的窟窿，天境高手倒飞而出，血洒长空。
而毒蛇般蹿向脖颈的绳索也被李霏一把扯住，只是那绳索好像有生命力，不断扭动着想要脱身。
“老实点！”
李霏狠狠将绳索掼在地上，又一脚踏住来回碾动，随着一条又一条裂痕在岩层上浮现，绳索很快没了生息。
事实上，若非为了控制水温，她完全能将这绳索给扯碎。
[你杀死了钱彬，获得2014点经验]
“怎么可能！束魔绳都没制住她！”
队友一个照面被击杀，镇妖司余下六人骇然色变。
“镇妖司？不过如此。”
李霏冷笑，一脚在地面踏出深坑，身形爆闪，带着呼啸破风声，一往无前杀向镇妖司的成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孝敬
隆隆……
深空中乌云激荡，有电闪雷鸣之声，似乎有禁忌存在要降世，惹得苍天震怒。
地面也有积水翻涌，浊浪排空，倾盆雨水向地窟浇灌。
“杀！”
李霏杀声震天，长剑染血，独自鏖战两名镇妖司成员。
显然，她在放水，免得真把镇妖司的人马给杀崩了。
可就算李霏杀死两人，又缠住两人，剩下几名镇妖司成员仍能和妖魔们斗得旗鼓相当，如此彪悍战力，也是他们敢于嚣张霸道行事的底气所在。
三名天境高手结成战阵，诛魔刀翻滚如龙，璀璨刀芒生灭不休，就算天境大妖稍有不慎也要血溅当场。
那徐千福更是先天强者，袖袍拂动间有乌光破空，搅碎重重叠叠涌向他的树木根须。
“我的好孩子……”
树妖的声音无处不在，满是欣慰赞许之意，像是慈祥老人在夸赞年轻有为的后生。
显然，树妖对李霏的表现十分满意。
这莫名出现的妖女，让自己所承受的压力比预想中小了很多，仿佛连上天都要助她渡过劫数，鱼跃化龙。
轰！
在鏖战中，忽有一道粗大银蛇横贯虚空，咆哮着撕碎厚实岩层，轰击在地面由尸山血海组成的葬灵养神大阵上，生生将无边煞气消去一层。
阵法有灵，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掺杂了雨水的血河开始翻滚，传出诡谲而凄厉的嘶吼声。
天劫到了！
在场妖魔与人类无不心头一肃。
葬灵养神大阵乃是世间最禁忌的恶果，沾染无数罪业，当阵法成型时，会惹得天怒，降下九重天雷，净化污浊。
而随着天劫劈落，这场斗争也将迎来最后一幕。
“孩儿们，拦住他。”
在血浪中，一颗参天巨树拔地而起，黑漆漆的树皮上沟壑交错，每一寸都浸染无穷罪孽；滚滚妖气如狼烟般直冲斗牛，散发无边魔威。
在这紧要关头，树妖终于露出本相，粗壮树干上蔓延出无数道树枝，遮天蔽日，其上有累累尸骸与枯骨压弯了枝头，在簌簌摇动间洒落断肢，恶臭熏天。
而在树妖发号施令下，成百上千的女鬼们也融合为一体，化作鬼气森森的无头巨人。
那无头巨人足有几十丈高，通体惨白，那是尸体在水中浸泡后才会出现的颜色；臃肿身躯上人脸密布，表情或哭或笑，喜怒哀乐不一而足，凡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被鬼气入脑，自此永无宁日。
“旁门左道！”
徐千福手捧一朵黑莲，八十一瓣莲叶在真气操控下陡然分离，旋转不休，接着化作漫天乌光，轻而易举戳穿那无头巨人的身体，将十几个女鬼湮灭。
可那巨人的生命力相当顽强，举手投足间有无尽鬼气席卷而出，徐千福也不敢无视它，只能在辗转腾挪间与巨人保持距离，并用莲叶消磨女鬼魂魄。
噗哧！
李霏忽然暴起，深红匹练倾泻如注，将一名镇妖司成员枭首，怒目圆瞪的头颅冲天而起。
与李霏缠斗的另一人被溅了满脸血，不禁通体发寒，连连倒退。
可李霏并未追杀他，而是猛然后退，清叱道：
“给我争取点时间，让我施展本命妖法。”
显然，李霏方才身先士卒的表现充分争取到了妖魔们的信赖，她刚一抽身，立刻有手持斩马刀的高大骷髅补了她的位，竭力与镇妖司成员血战。
李霏手腕一抖，短杖轻音滑落，她一边用目光死死盯着徐千福的动向，以免那家伙不管不顾过来袭杀自己，一边开始吟诵咒语：
“opurpureusabyssus,obsecro,vocatusmeus……”
六阶伤害性法术，深渊熔岩！
在跨足序列7并掌握高级冥想法后，她已经拥有了不燃烧灵魂就释放出这门法术的能力。
“死！”
徐千福目光阴冷，几片黑莲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弯曲轨迹，想要绕过鬼巨人，钉入李霏眉心。
他不清楚那妖女有什么本命妖术，但阻止敌人的行动总不会有错。
然而，女鬼们组成的无头巨人虽然体形臃肿，但足够庞大，动作也并不迟钝。它的腹部忽然破开，竟然又伸出了两条白森森的手臂，严严实实挡住黑莲。
眼见徐千福被巨人牵制住，镇妖司剩下几人在象征性突围一番后，重又被妖魔的咆哮声所淹没。
他们仍有底牌未曾祭出，更有荣华富贵等着享受，不想在此刻冲到那妖女面前去送死。
轰！轰！轰！
地窟之上，银蛇在暴雨中狂舞，茫茫白光映亮夜幕，雷霆向着地窟轰击，又被密不透风的树枝给挡住。
每当有天雷坠落，树枝就会疯狂抽搐、扭动，成片尸骸伴随着发黑的血雨“啪唧啪唧”坠落在地，时不时更会有焦黑树干轰然断裂，带着滚滚黑烟落入血浪中。
就连那七、八人合抱粗细的漆黑树干也在不断颤动，其上有电光流烁，“滋滋”静电声此起彼伏。
显然，在浩荡天威下，即将晋升序列5的千年树妖也步履维艰，黑漆漆的胶质血液沿着树皮流淌，恶臭刺鼻，被伤及了本源。
而树妖艰难对抗天阶时，一团有黑影浮动的熔岩在李霏手中涌现、壮大，硫磺气息弥漫，仿佛有一尊恶魔孕育在李霏掌心。
“这、这是什么妖法……”
逸散而出的毁灭与狂暴气息，让周围妖魔们心惊肉跳，两股战战，恨不能顶礼膜拜。
会死！
徐千福心头警铃大作，体内真气鼓荡间，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整个人化作残影，以免被李霏锁定。
只是在竭力闪避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感到匪夷所思。
按理说，妖魔本命神通的威能是与境界挂钩的，而这妖女却颠覆以往的常识，那团无声咆哮的魔焰，竟比千年妖王的本体更令人心悸，就算他有先天修为，也不敢沾染半分。
“闪开！”
可李霏看都不看徐千福，只是爆喝一声，就像扔保龄球般，把那团魔焰砸了出去。
沿途有些闪避不及的妖魔，还没反应过来，就彻底消融、蒸发。
紧接着是三名镇妖司成员，他们绝望地看着滔滔火光在视线中放大，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抹除了存在的痕迹，只余下难以被气化的物品化作一滩滚烫液体浇落在原地。
在吞没成排生灵后，欲壑难填的熔岩仍未消散，耀目火光撕裂黑幕，贯穿岩层，最后形成深不见底的焦黑坑洞。
等火光消散，对空气放了两发【护体石肤】的李霏面色一白，瘫软在地，像是消耗过度般大口喘息着，虚汗涔涔。
“这威能……”
“她真的是天境？”
地库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莫说是镇妖司之人，就连妖魔都被如此可怕的破坏力吓到了。
但很快，妖魔们就狞笑着围住了徐千福外仅存的一名镇妖司成员。
面对四面八方不断逼近的妖魔，他惨笑一声，果断切了脖子自刎，以免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反倒是徐千福松了口气。
他意识到妖女的本命妖法固然杀伤力无匹，可要准备很久，且操控起来也并不如意，任凭威力再大，也很难威胁到自己。
至于那帮子天境妖魔，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眼见妖女力竭倒地，徐千福沉下心来，八十一片黑莲穿梭虚空，不断绞杀巨人，巨人体表的人脸数量也越来越少，并且有裂缝、孔洞浮现，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
而闲下来的妖魔们却显得更为不安，看起来提心吊胆。
毕竟，若那镇妖司的先天强者在姥姥渡劫完毕前干掉鬼巨人，【黑木契约】在身的它们就得拿命去填，为树妖拖延时间。
“嘶嘶，那本命神通还能再来一次么？烧死他！”
蛇妖顾不上之前的过节，忐忑地指着那红衣身影询问李霏。
“再放一发，可以，不过得让我调息片刻。”
李霏虚弱道：“但未必能伤得到他，此人轻功不俗，你们得想想办法。”
说着，她毫不犹豫摸出树妖送的妖王晶核，嘎嘣嘎嘣搅碎，快要枯竭的魔力迅速被补充。
虽然晶核里的能量有不少杂质，会对魔力控制有所影响，不像法力药水那般纯正平和，但些许杂质并不妨碍李霏施法，之后找时间冥想一阵子，也能快速消除后遗症。
而面对李霏抛出的难题，妖魔们大眼瞪小眼，谁也想不出办法限制那飘忽不定的先天高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鬼巨人被徐千福打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妖魔们的眼神也愈发凶戾狰狞，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忽有茫茫白光照进地窟，将世间一切颜色抹除，前所未有的压力也笼罩而至，让妖魔们呼吸停滞。
恍惚间，他们心有所感，意识到最强大的第九重天劫已至。
可浩荡天威下，竟没有妖魔发现李霏因兴奋而扭曲的唇角。
等白光熄灭后，震耳欲聋的雷声才传入耳膜，随之而来的，还有树妖苍老阴沉的狂笑声：
“天也灭不了我……”
随着天穹上的雷劫消散，地窟内翻涌激荡的血浪也平息下来，滚滚煞气收束，四方血液变得殷红夺目，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葬灵养神大阵已成。
与此同时，徐千福眼中精芒爆闪。
就是现在！
“封魔大阵，启！”
徐千福双臂张开，炽盛真气喷薄十方，整个人似乎化作火山，散发出惊人威势。
笼罩八方的铁链尽数被点燃，绽放光华，在瀑布般浇灌的雨水中铮铮作响，一枚又一枚古老玄奥的符文涌现，星罗棋布，将此方空间彻底封锁。
方才，为了避免阻碍到雷劫，这封魔大阵才始终含而不发；而此刻，雷劫消散，树妖重伤，正是激活阵法，将妖魔一举歼灭的最好时机！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随着封魔大阵发动，若有若无的经文吟诵声在地窟里回荡，铁链绽放出昏黄光芒，其中符文密布，如潮水般蔓延。
很多孱弱的鬼物精怪，在黄光加身的那一刻，就发出凄厉哀嚎，翻滚抽搐，接着通体燃烧火光，生生被烧成灰烬。
就连地境妖魔也不好受，口鼻溢血，以头抢地；只有天境妖魔还能站立，可妖气也被压缩在体内，如风中残烛，再无往日那般威势。
“好痛，好痛，好痛！”
“姥姥救我……”
“啊——”
不过转瞬之间，地窟内就鬼哭狼嚎声四起，成片妖魔魂飞魄散。
而那女鬼汇聚成的无头巨人，在被黄光笼罩后，动作也停滞了，身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鼓包，又逐一爆裂。
几息之后，鬼巨人土崩瓦解，像是被烤化的蛋糕，成股交叠纠缠的女鬼们“流淌”在了地上，气息奄奄。
“土鸡瓦狗！”
徐千福立在半空中，背负双手，睥睨八方，鼻腔里哼出一声鼻音。
紧接着，他的目光飞快锁定在李霏身上，袍袖一拂，乌光便如疾风骤雨般砸向李霏，裹挟冰冷杀机。
区区天境，本命神通就如此可怕，今后成了妖王，那还了得？
此妖女，断不可留！
李霏花容失色，口中高呼：
“姥姥救我！”
话音未落，粗大根须便将李霏卷走，避开乌光。
“遍体鳞伤的老妖，修为浅薄的小妖，一起死吧！”
徐千福脸色更冷，八十一瓣莲叶勾成一个“诛”字，散发出惊人杀机。
“你们镇妖司的人，一贯如此狂妄。”
树妖不阴不阳地挤兑着徐千福，遮天蔽日的树干也调转方向，朝着红衣人影蔓延。
只是她此刻通体冒着灰烟，密密麻麻的枝丫也掉落近半，甚至树干上的漆黑血迹还未干涸，显然受了重创。
“受死！”
徐千福不再多言，乌光覆压而至，轻易割裂不断涌来的枝丫。
双方交锋不过片刻，重伤的树妖就落入下风，似乎败局已定，再没有转机。
然而，这千年老妖早就知道镇妖司的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又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面对不断逼近的杀机，深陷险境的树妖仍不急不躁，躯干部位浮现的老脸带着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可树干下方那长长的根须，却在悄无声息间蔓延到了八尊天境大妖的身后。
“吼！”
“姥姥，你！”
八条根须陡然暴起，像是蚊子的口器般扎入大妖体内，不断搅动。
大妖们怒吼连连，满面狰狞，可在封魔大阵的压制下，他们十分力量发挥不出五分，根本无法从死局中挣脱。
不论这些妖魔如何挣扎，根须始终牢牢扎在他们身上，汲取生命乃至灵魂。紧挨着创口的那一截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球，又朝着根部移动……一个又一个鼓起包被送入树妖体内，源源不断提供养料，提纯妖力，修复伤势。
“姥姥，我跟了你那么多年……”
“绕我一命！我不想死！”
大妖们的表情从惊怒、不甘，很快转变成惶恐与畏惧，不断哀求，希望树妖饶他们一命，可树妖不为所动，冷酷压榨着它们的生机。
最终，他们圆瞪着满是怨毒之色的灰暗眼瞳，七横八竖倒地，再没了生息。
有了充沛养分注入，树妖的枝干彻底舒展开来，并有一层猩红血光覆盖在她体表，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不断扭曲，变得诡异而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老东西……”
徐千福面沉如水。
他的重宝黑莲，已经很难斩断浸染着血色的根须了，层层叠叠的血色藤蔓如潮水般蔓延而上，欲要吞噬生灵。
徐千福心里清楚，这种强行拔高战力的秘术不可久持，只要拖到秘术消散，自己还是能斩杀树妖。
可问题在于……
他看了眼李霏，先前那妖女的本命神通所造成的惊天动地威势仍历历在目，徐千福清楚，自己绝对抵挡不住。
片刻后，他放弃了侥幸心理，长啸一声，朝着地窟上方的缺口杀去，试图抽身。
“姥姥，若能困住他，我的本命妖术定将其消融殆尽！”
不等树妖开口，李霏就主动请缨道。
“好孩子……你真是姥姥的福星。”
树妖由衷赞叹着，苍老脸上满是祥和与宽慰之意。
原本她只有五分胜算，为了破境才不得不搏；可现在，主动投诚的妖女，让树妖有了十足十的信心！
只要用本命神通杀死徐千福，自己就能安安稳稳汲取葬灵养神大阵的能量，晋升妖皇境！甚至，等突破后再把这神秘莫测的妖女给吞噬掉，说不定能将那匪夷所思的本命神通吸收同化成自己的……
到那时，姥姥我啊，岂不是妖皇境无敌？
“动手吧，我的好孩子。等此番事了，姥姥一定对你视如己出。”
树妖强行按捺内心的贪婪与嗜血欲望，用慈祥语调意味深长道。
只要把你吞噬、同化了，自然算得上视如己出。
“谢谢姥姥！我也要一定会好好孝敬姥姥的！”
李霏也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感动且诚挚地承诺道。
她站起身来，立在根须上，高举轻音法杖，在乌黑秀发飞扬间，体内魔力激荡着汇聚在杖尖。
熊熊魔焰，又一次燃烧。
徐千福不断发出尖锐咆哮，歇斯底里地燃烧先天真气，压榨潜能，想要杀出重围。
在这般搏命姿态下，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浑身浴血、遍体鳞伤，满头长发也凌乱不堪，却始终无法凿穿同样以悍不畏死姿态阻拦前路的血色根须。
最终，徐千福绝望地看了眼躁动不安、散发出无尽魔威的熔岩团，闭目等死。
“姥姥，我要动手了哦？”
李霏的模样甜美而乖巧，像极了孝顺老人的晚辈。
“好孩子，动手吧。”
树妖温声细语道。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老的慈眉善目，小的温良恭俭，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那，姥姥一路走好。”
李霏甜甜一笑，在很有礼貌地向老者道别后，手中法杖才猝不及防地调转方向。
来自深渊的魔焰，狠狠轰向那张笑容可掬的老脸。
“孩子，你、你要干什么……不，不要，不！！！”
在声嘶力竭的尖叫中，璀璨魔焰将树妖吞噬。

第一百七十二章 魅魔拷问官与女鬼 上
“贱妖，贱妖……我要寸寸剥了你的皮，再吞了你的魂，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遮天蔽日的巨树疯狂扭动，树干中央有火光迸射，冒出滚滚浓烟。
怨毒诅咒声在地窟里不断回荡，甚至压过了呼啸风雨声。
“呀，姥姥为何动怒？人家只是不忍姥姥在浊世受苦，送您早登极乐。”
李霏露出楚楚动人的委屈表情，手中魔杖片刻不停地挥舞，一发又一发火球轰出，热浪席卷，将地窟里的温度生生拔高几分。
深渊熔岩是六阶法术，哪怕李霏的属性、境界无法与序列4的超凡者媲美，导致法术伤害打了不小的折扣，一发熔岩砸出去所爆发出的威能，也不见得逊色于一些垫底的序列5法娘了。
树妖若是全盛状态，谨慎应对，李霏别说秒它，能不能命中都是个问题；可如今，树妖本就被雷劫所创，又露出本相，最后在猝不及防下吃了发深渊熔岩……
没有当场暴毙，足以证明这千年老妖的生命力是何等顽强了。
感受着迅速衰弱的妖气，李霏却并没有掉以轻心，手中法杖不断倾泻魔力，另一手反握【欢欣之刃】，剑气纵横，来来回回补刀。
“是我看走了眼……但你这心肠歹毒的贱妖，也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一张狰狞扭曲的老脸陡然在焦黑树干上浮现，她发出沙哑嘶吼，语调中饱蘸着阴毒与怨恨，仿佛从九幽中传出，带有化不开的冷意。
李霏忽然感到胸前发痒，肌肉也有种僵硬、麻木感，就连心跳都放缓了，那是某种肮脏腐朽的力量在侵蚀她体内的生机。
显然，在背叛树妖后，【黑木契约】开始反噬，要将李霏的血肉灵魂吞食，同化成一株丑陋畸形的树。
“人家还有心愿未了，就不陪姥姥上路了。”
李霏一掀法袍，从后腰摸出一柄匕首，通体黑色，状若恶魔犄角，上面刻有符文，象征着【欺骗】与【背叛】。
【背信者之匕首】
描述：可撕毁一次法术契约。
李霏轻轻一划，匕首支离破碎，其上符文却腾空而起，没入李霏胸口。
顷刻间，快速生长、蔓延的树皮被剥离瓦解，化作粉尘。
“不，不可能……”
树妖歇斯底里咆哮着，树皮上的苍老面容愈发狰狞。
“这可是义父赠我的法宝，区区妖术，又岂能伤得了我？”
李霏浅笑道。
“你、你是镇妖司的……”
“没错，我是九千岁的义女！奉命取你妖核，为皇上祝寿。”
李霏坦白身份的同时，手中动作不停，魔力沸腾，斗气咆哮，加速这树妖的消亡。
“叛徒！贱妖！”
树妖疯狂尖叫着，万千藤蔓甩动，却终究难逃劫数。
最终，浸染无边罪业的妖力彻底从感知中消散，巍峨高大的树干也轰然倒塌，存在的岁月比王朝更为久远的古老妖魔似乎就此陨落了，千年道行化作灰灰。
脚下血河有灵，升起无形煞气，抵挡住庞大冲击力，让葬灵养神大阵得以保全。
“姥姥！”
“不！”
封魔大阵还未散去，眼见魔渊般的妖王战败消亡，在昏黄光罩中佝偻残喘的妖魔们发出悲鸣，鬼哭狼嚎之声四起。
“徐大人，稍等片刻。”
李霏对惊疑不定的徐千帆灿灿一笑，从断裂的树干处纵跃而下，身躯轻盈，似仙女临尘，有种飘逸灵动的美感。
只是她手中仍提着剑，深红剑芒呼啸，将树妖残躯斩得支离破碎。
“姥姥，莫要捉迷藏了，乖乖上路吧。”
李霏殷切呼唤着，挥剑劈斩树妖的根须。
毫无疑问，装死这种手段在花魁小姐面前不好使，没看到经验值前，哪怕切掉敌人的脑袋，她也不会放松警惕。
嗖！
一道黑光破空，欲要逃窜，李霏纵身跃出，提剑追了上去。
凭借超凡脱俗的动态视力，她能清晰看到，一条树根卷着流烁血色的黑色妖核腾空而起，想要逃离妖女的魔爪。
但仅凭风中烛火般的微薄妖力，又受到封魔大阵压制，怎么可能快得过李霏？
不过须臾之间，秀发飘舞的倩影就将那树根所覆盖。
“不！”
短促而尖锐的惨叫戛然而止，这也是千年树妖留下的最后遗言。
[你杀死了食死妖王，获得11309点经验]
李霏一把攥住妖王晶核，强忍久违的升级所带来的愉悦，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过身来，单膝跪地，抱拳道：
“镇妖司密探李霏，见过徐大人。”
“……”
徐千福的脸色阴晴不定。
镇妖司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自己从未听闻过！
况且，这妖女方才还杀了自己的部下……
尽管心中满是怀疑，可徐千福并没有立刻动身离开，而是静静等待下文。
毕竟，这妖女实打实干掉了树妖，并且此地也只剩他一尊先天，封魔大阵更是完好无损——这妖女的本命妖法虽然强横霸道，但太过笨重，在无人钳制的情况下，根本伤不到自己分毫。
仗着实力，徐千福打算听听李霏的交代。
“徐大人，方才为博取树妖信任，不得已伤害同僚，此乃权宜之计，还望大人见谅……”
李霏抬起头来，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末将生自锁妖塔，自幼被义父收养……这些年来，末将听从义父差遣，蛰伏于各大妖王、鬼王身畔，以便于和同僚们里应外合，行那斩妖除魔之事……为避免消息走漏，才不得不隐秘行事……次此行动，也只有义兄吕正淳知晓。”
李霏说着，把从吕正淳身上搜到的身份令牌抛了过去。
徐千帆还不清楚吕正淳的死讯，并且李霏的话乍一听并没有多大漏洞，他在校检令牌真伪后，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十分警惕只剩下六分。
至于死在李霏手上的同僚……陆大人的义女，又常年与妖魔鬼怪为伍，杀几个同僚，算不得什么大事。
“徐大人，这妖核还请您转交给义父，末将还有任务在身……”
李霏笑容谦卑，捧着妖核走向徐千福。
“陆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徐千福微微点头，好像放下了防备，眼中满是爱才之意。
可等到李霏近身后，徐千福却暴起发难，掌心黑莲在瞬息间分解成八十一瓣莲叶，道道乌光交织成天罗地网，欲要诛杀李霏：
“妖女，你当咱家是三岁小儿不成！”
李霏先前的话，或许还要仔细琢磨甚至上报后才能断定真伪；可她最后的举动却露出了马脚，让徐千福一眼识破。
镇妖司上上下下是什么德行，陆千帆是什么作风，他堂堂镇妖司三把手能不清楚？
那阉狗带出来的义女，能把功劳拱手让给自己，然后马不停蹄去做任务？
聂云一在任时或许有这种大公无私的人，但现在，不可能！
徐千福冷笑着，炉火纯青的真气化作丝线，牵动黑莲，欲要洞穿妖女周身穴窍，废了她修为，再细细拷问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发现了？迟了！”
眼见被戳穿，李霏却仿佛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刺骨杀意，反而妩媚一笑。
【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尾·腹】、【堕落】、【欢愉】，五重类法术能力齐齐发动，就连腹部魅纹都化作一枚桃心，被精美且轻盈的花瓣所簇拥，活色生香，娇艳绮丽，那是魅魔一族的神秘学符文【费洛蒙】，蛊惑人心的魔力长驱直入，侵蚀目标思想。
霎时间，徐千福的视线变得迷离起来。
在他的视线中，一条尾巴从妖女背后伸出，摇摇晃晃，千娇百媚；粉嫩唇瓣变得更为莹润且殷红，像是活生生的禁果，能够扭曲灵魂。
这一刻，徐千福耳边有炽热粗重的呼吸声响起，几十个大汗淋漓的白袜臭脚精壮汉子不知何时围在他身旁，各个胡须浓密，虎背熊腰。
内心的警兆提示徐千福这是一场梦，可他却心潮澎湃，欲罢不能。
——醒来，醒来！
好在，徐千福毕竟是先天强者，意志坚定，不过片刻间，精纯真气就摧枯拉朽般强行破除幻境，恍惚视线重又恢复清明。
一切归于真实，徐千福重又回到阴冷且充斥着血腥气的地窟，而惊鸿一瞥的深红剑锋正斩向他的脖颈。
——区区天境，任你有万般妖法，又能如何？
徐千福嘴角勾起，形成轻蔑弧度。
他抬起的右手并指成刀，后发先至，挡在了自己的脖子前；一根泛着幽蓝光泽的长针不知何时被夹在指缝中。
真气自丹田升腾而上，如江河般滔滔不绝，呼啸着灌注进长针内，不过两寸长的淬毒钢针，此刻竟光耀夺目，绽放无匹光辉。
先天之下皆蝼蚁，徐千福相信，他能以最多一根手指为代价挡住这凌厉的袭杀，接着在三招之内，擒下妖女！
轰！
深红剑芒喷薄而出，直冲斗牛，散发无边魔威。
随着妖女手中剑摧枯拉朽般切断他的手指，徐千福眼中的从容与轻蔑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惊惧。
“妖女，你……”
在徐千福惊骇欲绝的视线中，磅礴炽盛的先天真气寸寸崩溃，燃烧着的剑芒势如破竹，抚上他的脖颈。
“徐大人，走好！”
李霏长剑横扫，血洒五丈，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为这个不宁静的夜晚染上又一抹血色。
[你杀死了徐千福，获得8724点经验]
随着徐千福身陨，封魔大阵也沉寂下来。
可妖魔们无一敢动弹，噤若寒蝉地看着在雨夜下无声狂笑的妖女。
今夜的事态发展太过离奇了，所有大妖与镇妖司成员尽数身陨，只有那妖女一人笑到最后！更不用说，凶威盖世的姥姥，还有那人族的先天强者，竟齐齐死在妖女手上，让妖魔们如何不怕？
在诡异的沉默中，一个蜘蛛精悄悄在岩壁上攀爬，想要逃离此地。
嘭！
李霏一脚踢飞徐千福的头颅，虽然落点歪了，可颅骨炸碎的响动声却让那蜘蛛精吓得栽落坠地，肚皮朝天，节肢蜷缩，躺着装死不敢动弹。
“乖乖站好，别乱跑。”
李霏环顾四周，见妖魔们老实了下来，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召唤妖精，成排成排的妖精在她身旁浮现。
而她的思绪还未平复，本能复盘着今晚的行动。
显然，在深渊熔岩命中树妖的那一刻，这场斗争的结果就已经失去悬念。
李霏本就低序列无敌，在巨龙之力等增益法术加身后，战力更是触及到中序列的领域。
像树妖这种离妖皇只差临门一脚的千年老怪，李霏自问不是对手；可徐千福这种普通先天，还把技能点在了“斩妖除魔”方面，李霏只要BUFF拉满，哪怕是堂堂正正一战，她也未必会输。
之所以演戏，只是为了求稳，并防止徐千福逃跑罢了。
而脚下的尸体证明，最后的交锋比想象中更为轻松。
毕竟【欢愉】的效果与魅力、智力、道德值等挂钩，这就意味着，李霏施展出的【欢愉】，不仅有高额智力、突破天际的魅力加成，更与其他几门类法术能力，甚至是【魅纹重组】秘术互补，有相辅相成之效。
李霏估摸着，除非氪金买下昂贵的“抵抗心智类法术效果”、“增加法术抗性”类装备，否则只有心智格外坚定，并掌握至少中级抗性的序列6层次超凡者，才能免疫她目前瞬发出的类法术能力组合。
可具备如此强大抗性的超凡者，就算在序列6里也称得上凤毛麟角。
这就意味着，绝大部分序列6，也就是先天高手，多多少少会被李霏的类法术能力所干扰——除非爆种，毕竟任何心智类法术都会被情绪所影响，不论何等意志软弱之辈，在极度愤怒或冷静的状态下也能抵御心智类法术的侵袭；但反过来说，信念坚定之人，若情绪消沉，也可能被趁虚而入。
抛开这种少数情况不谈，李霏的实力已经足够在中序列层次占有一席之地，毕竟在生死战斗中，哪怕出现瞬间的恍惚，也是会要命的。
徐千福就成了第一块试金石，也是头一名受害者。
他本就受了不小的伤，还把大量真气消耗在对李霏毫无作用的封魔大阵上，这导致他中招后恍惚了近一秒，等反应过来，万事休矣。
在思绪起伏间，李霏已经召唤出了大批妖精。她们成群结队地飞到地窟顶端，用娇小身躯堵住了豁口，任由雨水浇灌在身上。
“差不多了。”
李霏对大气都不敢喘的妖魔们灿灿一笑，像是纯朴善良的农家少女，看见了自家院子里硕果累累的柿子树，还有田垄间肥大翠绿的韭菜，眼中满是雀跃之意。
接下来，是丰收的时间。
在妖女狠辣无情的收割下，洞窟内哀求、哭泣声四起，又逐步陷入沉寂。
在头颅滚滚、血流漂杵的炼狱场景中，李霏浑身浴血，望着不断上涨的经验值，笑容愈发明媚。
等她勤勤恳恳收割完毕后，除了女鬼们留着活口，还有个别地境妖魔硬是冲破召唤物防线逃出生天外，满窟妖魔尽数化作残肢断臂，血腥气刺鼻。
如注血水哗哗倒灌进葬灵大阵的血河中，冥冥中还有凄厉嘶吼声，似有无尽冤魂盘旋不去。
而李霏对此视而不见，眼中只剩下提升到25的等级，秋收的愉悦从心底油然而生。
过了好一会儿，李霏才哼着百灵鸟般欢快悦耳的旋律，踏过尸山血海，巧笑盈盈地走到蜷缩于地窟一角、不停瑟瑟发抖的女鬼们跟前。
“你们是树妖的亲信，对吧？”
李霏倒拖着不断淌血的剑，和颜悦色道：“可以告诉我，姥姥把属于我的财富藏到哪儿了吗？”
“痴心妄想！”
幸存至今的小莲率先开口了，黑白分明的眼中恐惧与恨意交织：“姥姥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就是魂飞魄散，也绝不会出卖姥姥的！”
“哦？是么。”
李霏的声线不自觉上扬，身后那条魅魔尾巴更是止不住地欢快晃动。

第一百七十三章 魅魔拷问官与女鬼 下
先前凭借禁术化身鬼巨人显然消耗不浅，之后又被封魔大阵所折磨，这导致女鬼们迟迟没有恢复行动力，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凭李霏宰割。
只是，那小莲似乎对树妖非常忠诚，虽面有惧色，可目光坚定，不肯在妖女的银威下屈服，声色俱厉道：
“妖女，你要杀便杀，我但凡皱下眉头，就不是好鬼。”
“好妹妹，姐姐怎么舍得杀你呢。”
李霏用指尖挑起小莲的下巴，端详那张阴森森的俏脸。
不得不说，女鬼的样貌还是长在李霏的审美点上的，她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五官清秀素雅，脖子细嫩纤长，让布满血污的白裙领口略显松垮，从纤瘦肩头滑落，无法遮住精致锁骨。
只是肌肤一片惨白，连嘴唇都不见半点血色，仿佛散发着透骨凉意，裙摆下还时不时会莫名淌水，有种病态且阴森的美感。
“妖女，你想对我做什么就来吧。”
小莲意识到李霏想要拷问她，却丝毫不慌，反而露出轻蔑冷笑：“我绝不会向痛苦屈服！”
“姐姐不会让你受苦，姐姐只想让你快活。”
李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她耳边气吐如兰道。
她清楚，这些女鬼类似恩洛斯大陆的幽魂，有着极高的物理抗性与疼痛忍耐力，仅凭普通的刑讯逼供手段，显然无法撬开她们的嘴。
圣光或许能让她们感受到痛苦，但李霏显然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把无比珍贵的潜能点用在生命魔法上，只能另辟蹊径。
“我看你有什么花样……唔。”
小莲正要再说几句狠话，忽然觉得身体有点怪，似乎对温度与气流变得更为敏感了。
十级感度光环加身后，李霏献上飞吻，【堕落】与【欢愉】同时发动，腹部魅纹也悄然重组成【心智融化】，能缩短潮汐间隔的好东西。
一瞬间，白色倩影开始颤抖，瞳孔也被黑色潮水所占据，不断涌动。
女鬼在恍惚间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在投井之前。
那时，阳光尚且明媚，她经常与穿着碎花裙的邻家少女小花牵手在田垄里漫步，赤足在溪边玩水。
小花身上总是香香的，和一种叫做牡丹的花很像。
父亲虽然偶尔会揍她，但每回家里老母猪产了崽，父亲从集市回来的时候，都会变戏法般掏出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直到有一天，小莲回家时，看见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成了妖的老母猪正在啃食她的爹娘，父亲睁着眼，却不再动弹。
“还我孩子！”
看见小莲，老母猪嚎叫着流出血泪。
好在，送她回来的小花母亲有修为在身，不过几个回合就斩了那猪妖，又替她双亲合拢双目。
等丧事结束后，相依为命的小花母女家里，又添了新的家人。
最初有些难熬，可小花总会想着法逗小莲笑；小花的母亲花姨也温柔漂亮，比城里的千金小姐还好看，更炒得一手好菜，身上的花香比小花更为馥郁。
很快，不再做噩梦的小莲就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新的家庭也其乐融融，母慈女孝，记忆中的血色在欢声笑语间淡去。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这美好温馨的旋律，会在小莲十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一个路过讨水喝的老和尚忽然说小花母女是妖。
随后，原本慈眉善目的老人须发皆张，丢出手中钵盂，那钵盂滴溜溜转着，变得和山一样庞大，小花在钵盂镇压而下前，尖叫着推开了小莲。
等那老和尚走后，小花与花姨都不见了，只剩地上的一滩刺眼血泊，还有七零八落的花瓣，小莲认得，那是牡丹花的花瓣。
小莲的心脏抽痛了好久，可后来还是擦干了眼泪，葬下花瓣，想要坚强地活下去，不辜负小花在生命最后一刻做出的努力。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在没了庇护后，不敢再小花母女面前造次的村长，看向小莲的眼神愈发不对劲。
在木门被醉醺醺的村长撞破前，小莲跳进了井里，又带着满身怨气爬了出来。
她本想向仇人索命，不曾想镇妖司的人途径于此。
小莲本以为又能见到小花，花姨，还有父母了，却在将要被炼化时，渴求血食的树妖踏进了村子……
而在【欢愉】编制的梦境中，一切都被改变了。
老和尚没来，村长一家突发恶疾而死。
十八岁那天，小花凤冠霞帔，灿烂笑着，牵她进房。
房里映着一片红，不光有红烛、红灯笼、红色的“囍”字，还有同样一袭大红嫁衣的花姨。她主动掀开了红盖头，面红如霞，红唇似樱：
“莲儿，若不嫌弃……”
小花也从背后揽住了她：
“你莫要辜负我们，这样咱们就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阴冷潮湿的地窟中，满身血污的女鬼颤栗连连，又哭又笑，发出呓语般的喟叹：
“快活，快活啊……”
李霏坐在一截焦黑木桩上，双腿交叠，无声观察着小莲，指尖烟卷升起寥寥青烟。
【欢愉】太过霸道，她不敢对安妮夫人用，甚至不敢对格蕾丝小姐用，但用在敌人身上，那就没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知画姐能不能顶得住呢？
不过一支烟的功夫，潮汐间隔就从半分钟左右，缩短到十几秒。
李霏察觉到，小莲似乎没有抵御幻境的想法，反而彻底沉浸其间，恨不能死在里面。
意志力这么薄弱的吗？
李霏皱起眉，耐着性子等候。
这种拷问手段来源于上辈子看过的一本漫威同人，大致剧情是震波女生擒蝰蛇夫人后，后者起初也嘴硬的狠，宁死不从。
结果，震波女利用振动异能，让蝰蛇夫人大量失水，最终屈服。
李霏寻思着，【欢愉】的效果也差不多？
没过多久，潮汐间隔缩短到不足十秒，女鬼的身形颠簸起伏，在魔女小姐的拷问下发出声声悲鸣，如泣如诉。
李霏见她连形体都变得模糊起来，才中断法术，以免真把这女鬼给爽死了。
“……”
小莲喘息着睁开眼，茫然打量四周，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忽然，她竭力捂住嘴，弓着腰，发出压抑缀泣声，两行泪顺着眼角流淌。
围观的女鬼们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之色。
那妖女究竟做了什么？能把俺们女鬼都弄哭？
“继续啊！看我会不会屈服！”
小莲忽然坐起身，恶狠狠瞪着李霏，用沙哑的嗓音主动挑衅。
——竟然不管用？
李霏有些错愕，食指轻点嘴唇，陷入深深的思考。
“怎么不继续了？不行了吗？”
小莲眼中带泪，以近乎寻死的姿态嘶吼着，语调中除了疯狂，还带有丝丝急切。
李霏狐疑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狡黠一笑：
“这可是你说的。”
“呵，来吧。”
小莲重又躺下，双手捧腹，以一种安详的姿态等死。
李霏满足了她，但又没彻底满足。
在女鬼身体紧绷，即将臻至化境时，李霏掐断了法术。
小莲睁开眼，发丝凌乱，语态显得有些暴躁：
“为什么停下？”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心态，于是立刻补救道：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仅此而已么？”
李霏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后又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卡点中断。
她欣赏着女鬼几乎要疯狂的表情，身后尾巴晃动得更为欢快了。
果然，这才是【欢愉】拷问法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你这丧心病狂的歹毒妖女！你不继续拷问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招供的！”
小莲银牙紧咬，气急败坏道。
李霏不疾不徐地换了个坐姿，见女鬼差不多平静下来，才又一发【欢愉】丢了出去，并在她快要起飞的那一刻，又一次冷酷无情地中断了法术。
“呀！”
三番五次被打断，小莲快要疯了，直到对上妖女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浑浑噩噩的思绪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我和你拼了！”
小莲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想要玉石俱焚。
李霏一肘将她撂倒，紧接着，鲜红高跟鞋的坚硬冰冷鞋跟抵在精美锁骨中央，让女鬼再起不能。
幽深眸光垂落，李霏无情且戏谑俯瞰着梨花带雨的女鬼。
【欢愉】、中断、【欢愉】、中断、【欢愉】、中断……
梦境与现实的绝望轮回中，小莲不再挣扎。她睁着灰败麻木的双眼，瞳孔涣散，满头长发也凌乱散落在地上，像是被玩坏的布娃娃。
鲜红光洁的鞋尖轻轻挑起女鬼歪向一侧的脑袋，让彼此的目光对视后，李霏才柔声询问道：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不说？”
女鬼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抓住李霏的脚踝，眼中带着央求之意：
“求求你，让我再回去一次，求你……”
显然，她屈从了。
——又瑟又能打的法术才是好法术哇！
李霏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莲也终于得偿所愿，她身披嫁衣，小心翼翼推开那间飘渺又梦幻的婚房。
小花与花姨仍坐在床边等她，只是这回多了一人。
国色天香的妖女身披红妆，面映桃花，美到不可方物。
她双腿交叠，坐在正中央，伸手揽着小莲日思夜想的两只牡丹花妖，烛火在那双幽深瞳孔里跃动。
“来吧，一起堕入欢愉之渊吧……”
妖女朱唇轻启，语调中温柔与疯狂并存，像是一团妩媚的雾，又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
“嗯。”
小莲在稍稍挣扎后，目光最终变得恍惚迷离。
她咬着唇，一步一步走向了深渊。
……
“姐姐饶命。”
“还望姐姐收留我们……”
女鬼们争相恐后表达衷心。
小莲可以说是和姥姥最亲近的鬼了，深得倚重，甚至说她有妖王之资。
连她都被折腾成了疯癫模样，雌伏于妖女裙下，其他女鬼也就没了坚持的意义，纷纷投诚。
事实上，真正不怕死的只是极少数，李霏从一开始就可以调转枪头，想必就算不用拷问，很多女鬼也是愿意招供的。
但，啃下最硬的骨头，不是更显得我李某人能耐么？
半个时辰前还铁骨铮铮的女鬼，此刻亲自给李霏带路，脖子上套着的铁链铮铮作响。
李霏像是赶羊一般，独自镇压两百多个女鬼，谁敢有异动，立刻就是一发火球术招呼上去。
很快，她在一处颇为华美的殿宇前止步，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树妖号令群妖建造的。
这里几乎没有看守，因为树妖麾下妖魔倾巢而出，去了那地窟。
若功成，则胆敢窃取树妖藏物的妖魔必然会死得很难看，若失败，则身死道消，没必要执着于身外之物。
李霏瞥了眼紧闭的殿宇大门，浅浅一笑，优雅挥动法杖，不疾不徐道：
“开锁术！”
炽热火球呼啸而出，四分五裂的门户轰然倒地，还有橘红铁水流淌。
这世上能顶住三倍伤害火球术的门锁真不多，就算碰上了，李霏也有终极开锁术——深渊熔岩。
“谁敢再此撒野？”
屈指可数的几名妖魔被惊动了，快步向大门靠近。
李霏抽剑，纵跃而上，顷刻间就斩杀了这几条最高不过地境的杂鱼，随后长驱直入，踏进最宽大的那处寝宫，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啧。”
一番搜刮后，李霏嫌弃地撇了撇嘴。
那树妖虽活了漫长岁月，可大半辈子都是死宅，苟着发育；这几十年来出山，掀起腥风血雨，可搜刮来的东西基本都用在葬灵养神大阵上了。
这严重影响到了李霏的收入。
“锁魂灯芯？没用。”
“紫河车……噫。”
“魔兵？占地方。”
她挑挑拣拣了好一阵，大部分都是卖店货，能入她眼的寥寥无几。
【养鬼葫芦】
描述：可收容鬼物，被收容的鬼物能快速回复体力，有一定的滋养鬼气功效，上限0/500。
【少阴珠】
描述：可镶嵌在武器上，增加锋锐度与穿透力。
除了这两件物品外，还有一些素材倒是不错。
其中各类药材肯定要带回去给知画女士炼药的；至于那些有益于妖魔的素材，也可以拿来笼络妖魔。
而五花八门的素材里最珍贵的，当属一罐树液，通体琥珀色，晶莹透亮，比蜂蜜更为粘稠，这是树妖在跨入妖王境后本能分泌的一种宝贵素材，产量非常稀少，李霏只找到这一罐。
【千年树妖的树液】
描述：服用后可永久提升属性，强化真气与斗气；但心智会被妖气所侵蚀，道德值下滑，最低跌落至-10。
李霏郑重将其收好，这玩意儿也妥妥要交给知画女士处理，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树妖留下的传承。
巨大而柔软的树皮制作成卷轴，堆放在一起，李霏随意抽出一个卷轴，摊开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血色文字，字迹凌乱扭曲，仿佛是某个杀人狂在自杀前沾着受害者的血迹写下的。
——可惜，知识这种无形资产不计入财富值。
李霏暗叹，一目十行地扫过树皮卷轴，很快看到了【聚魂】禁术，也就是女鬼们融合成鬼巨人的秘法；还有【黑木契约】的修行与运用方式等。
她很眼馋种种凶残邪恶的妖法，但遗憾的是，法术百科小姐除了无师自通的玻璃大炮和炉火纯青的【魅纹重组】外，一身法术全是系统小姐灌顶传功的，学不来。
——先备份下来，等女鬼们的忠诚度上来了，让她们学吧……至于原版，等回去了上交给学院，异位面的法，应该能换取不少学分。
带着遗憾情绪，李霏快速检查了全部卷轴，正欲将它们打包收起，忽然目光一凝。
最后一张树皮卷轴中，赫然记载着关于【葬灵养神大阵】的布置条件、禁忌事项，以及……阵法的九种变化，还有对应的功效。
李霏原本并未打葬灵养神大阵的主意，毕竟那玩意儿邪门的很，还是给妖魔用的，对自己多半是有害无益。
可树皮卷轴上的知识，却给李霏带来了意外之喜。
她静下心来，逐字逐句阅读上面的内容，并很快判断出，树妖所选择的，是【葬灵养神大阵·贰】，能帮助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这显然不会是李霏的选择。
“是选【亖】，还是选【柒】呢……”
李霏来回扫视着卷轴上的猩红文字，陷入了幸福的苦恼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从天上来
血浪排空，冤魂怒号，无边阴气化作漩涡，倒灌涌向黑发女人眉心，淬洗灵魂，无尽潜能勃发而出。
李霏眼中血光喷涌，满头秀发冲天飞舞，接受【葬灵养神大阵·柒】的洗礼。
直到天色渐亮，一切才云收雨歇，殷红血河变成浑浊污血。
“真是大丰收呀……”
李霏眸中血光收敛，重又变得黑白分明，她瞥了眼系统面板，吃吃笑着。
【葬灵养神大阵·亖】可淬炼本源，塑造不灭魔躯，简而言之就是相当可观的一笔属性点，并且来自深渊的熔炉斗气多半也能得到强化，可以让战斗力得到立竿见影的提升。
可李霏却在对阵法稍加改动后，选择了【葬灵养神大阵·柒】，功效是发掘潜能，洗练灵魂，唤醒本命神通，甚至让已有本命神通得到进一步蜕变。
系统小姐给出了非常直观且准确的回馈。
资质：7→10
……
天赋专长：
2.蛊惑命运：
越美丽，越幸运（每100点魅力可额外提升2点幸运）（可升级）
……
资质进一步提升，首次达到两位数。
虽然这种回馈不像战斗力提升那般直观，但强化学习能力，意味着今后能节约财富值、潜能点方面的开销，甚至逐步摆脱对系统小姐的依赖，这对李霏来说意义重大。
更不用说，资质的提升本就无比艰难，远非力体敏三维所能企及，几乎没有任何超凡者会为了一时的强大，做出杀鸡取卵之举。
不仅如此，第二项天赋专长也升级了，能给李霏带来更多好运。
如果白梦婷此刻再用观气术去观测李霏，就会发现，好闺蜜不再是昔日那般倒霉蛋的模样了，而有一层血色/气运萦绕在周身，不断传出呓语，想要蛊惑天心，扭曲命运。
除此之外，魅力值也提升了——魔女小姐独自钻研出的“寸止拷问法”显然有亿点点缺德，而【葬灵养神大阵】又过于罪恶且不详，牵连到最终受益者的道德值。
道德：-34
魅力：538（536）
幸运：20
而经此一役后，李霏尘封多日的等级也一举提升到Lv25，更有王员外自愿奉上的家产、从镇妖司人马、妖魔鬼怪手中缴获的战利品等。
纵使树妖几乎倾尽所能搭建禁忌大阵，李霏收入囊中的也是一笔巨款，包括：
黄金十万两，这主要得感谢王员外的慷慨解囊——只可惜王家有大批固定资产来不及带走，且镇妖司成员出任务时并未携带太多银钱，否则恐怕还能翻几倍。
价值约十五万财富值的素材，千年树妖的树液占了大头，毕竟这是序列6层次的、能永久提升属性的稀世珍宝；树妖一前一后给她的两枚妖王晶核也是好东西，值五位数。
还有七万财富值出头的装备，其中吕正淳、徐千福的内甲，还有前者的【诛妖剑】、后者的【度厄黑莲】都是满月级装备，价值万金起步；剩下的各种装备兜售出去也能换不少钱——而李霏真正能用上的反而是树妖老巢搜刮来的【少阴珠】与【养鬼葫芦】。
只可惜，构成封魔大阵的铁链是一次性用具，还有大量消耗品在战斗中被损耗了，甚至有三个镇妖司的倒霉蛋连人带装备一并被【深渊熔岩】溶成了汁儿，让妖女小姐损失惨重。
林林总总算下来，哪怕食死妖王传承等无形资产不计入财富值，李霏的财富值总额也在短短几天内攀增到了411682这个惊人的数字。
如此捞钱速度，可比在【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快多了。
最后，李霏还收拢了一批忠诚度不太高的女鬼们，得多磨合磨合才行。
“只可惜，那狗树妖已经把寿果给吃了呀……”
欲壑难填的李霏嘟囔着，一副愤懑不平的模样。
尸体都快凉了，还吃那延寿的好东西，不是暴敛天物是什么？
不像李霏，就算封魔大阵报废了，仍把铁链给捡了回来，又能拴在女鬼身上，又能卖废铁赚钱，可持续发展了属于是。
“回家咯。”
离开再无压榨空间的地窟后，李霏后仰着往软轿上一跳，八名女鬼便扛着轿，晃晃悠悠将她送上了归程。
……
巧儿彻夜未眠。
昨夜天雷滚滚，大雨倾盆，无边煞气席卷十方，就算是凡人，也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颤栗。
雪嫩指腹来回摩挲着《水族馆开业纪念图册》光滑坚硬的封皮，巧儿有些担忧妖女的安危。
纵使那妖女狡诈如狐、神秘莫测，终究不过是天境罢了，如今却卷入妖王与先天强者层次的斗争，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落得香消玉殒、身死道消的下场……
巧儿心脏始终高悬着，思绪不宁。
“但愿一切安好吧……”
她幽幽长叹，又一次看向窗外，随后愁容僵在了脸上。
窗外有白衣乌发的女鬼，数量破百。
她们垂着脑袋，长发遮住面容，散发着不详而阴森的气息，这本该是令人胆寒的一幕。
可偏偏，这帮女鬼沐浴在和煦晨曦下，井然有序排成队列，抬轿的抬轿，扛东西的扛东西，且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显得乖巧温顺。
巧儿分明瞧见，在女鬼们的雪白而纤瘦的脚踝或脖颈处，无不缠着铁链，摇曳作响。
而让人夜不能寐的妖女此刻竟惬意躺在轿中，双手枕于脑后，还有女鬼给她喂水扇风，像极了刚刚打家劫舍归来的土匪，一副嚣张跋扈、得意洋洋的模样。
啪嗒。
被体温焐热的图册掉落在地，巧儿低头捂脸，目不忍视。
……
李霏劝她们轮番用月亮枕补了觉，等到日上三竿，几人才走到门外凉伞下，准备用餐。
啪、啪、啪……
好几个纸袋被丢上了桌。
李霏并不意外，她拆开纸袋，里面有酱牛肉，有荷叶鸡，有素拼，有糕点。
“聂大侠大气。”
李霏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聂云一道了谢，又把一箱泡面推了过去，豪横地摆手道：
“十二种口味，随便挑。”
“那我就不客气了。”
因为回了礼，所以聂云一这回并未推辞，随手抄起两桶泡面，扯开包装。
萨莎给他送去开水，夏娃则从楼上捧了瓶美酒下来。
这是金橘子酒馆里的顶级酒水，花魁小姐以半卖半送价格弄来的，虽然戒了酒，但考虑到或许会存在的社交需求，她还是带了一箱过来。
“这酒……”
端详着精美且别致的酒瓶，聂云一眉头挑了挑。
光是这巧夺天工的盛酒容器，就称得上艺术品了，并且他留意到，酒瓶上的字，也和那无比鲜美的面条一样，闻所未闻。
拽开瓶塞，浓郁酒香扑鼻，连宫里御赐的美酒都逊色了太多。
显然，恩洛斯与封魔大陆的差距不仅仅在于超凡者的战斗力，生产力、技术、文化等方面，也有云泥之别。
“好酒！”
聂云一赞叹一句，也不上桌，就这么席地而坐，一口酒一口面，丝毫不顾及大侠形象。
只是一身灰色布衣的中年侠士，就着泡面享用美酒的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这……”
巧儿与王雨桐有些坐立难安。
聂云一可以说是宋国的擎天巨柱，万民景仰的大英雄，他在旁边蹲着嗦面条，自己却在凉伞下用餐……
“快吃。”
李霏却毫无心理负担，麻利扯下鸡腿递给她们一人一只，然后抓着荷叶鸡就啃，鲜香嫩滑，撕下鸡肉时还有汁水流淌。
饭毕，李霏拍了拍鬼葫芦，几缕白烟冒出，化作女鬼，在夏娃的指导下收拾起餐桌。
望着那些低眉顺眼的女鬼，巧儿表情复杂。
嗜血又可怕的妖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温顺了？她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收服这些女鬼的？
“好手段。”
聂云一不禁侧目，抚掌赞叹道。
“没什么，不过是侥幸摸索出人类驯服妖魔的一种可能性罢了。”
李霏谦逊道：“虽然是人与妖魔和谐共存的一大步，但只是我的一小步啊。”
见妖女说出惊世骇俗之言，聂云一眸中精芒闪过：
“何出此言？”
“六道崩坏，天塌地倾，众生有倒悬之急。”
李霏抄起一罐可乐抛给他，自己也拿着一罐，云淡风轻诉说宏愿：“我不忍万民涂炭，故来此方天地，欲要传道立法，匡扶六道，挽救黎民于泥浆。”
啪。
李霏扯下拉环，不过轻轻一声脆响，落入几人耳中，却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好大的口气，你从何而来？”
聂云一站直了身子，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眸中却有精气勃发。
“我从天上来。”
“天上？那可是仙人住的地方，难道你是仙女不成。”
“暂时算不得。”
面对带有调侃与试探之意的语调，李霏神情悲悯，眸中似有天下苍生：“妖魔之患不平，誓不成仙。”
仙？！
莫说王雨桐目瞪口呆，就连聂云一都被轻描淡写话语中惊人的信息量震得心潮起伏，万般思绪在心头闪过。
跨过人地天三境后，便可剑指先天；先天之上，是为天人境；而天人武者还能更进一步，超凡入圣，有摧山断岳、翻江倒海之能。
而武圣，也是修行的终点了，古往今来，妖魔也好，人类也罢，无人能触及到更高深的境界。
尽管有不止一位武圣推断，前方还有路，跨过便是鱼跃龙门，化凡为仙，只是他们穷尽毕生心血，也未能成道，只能抱憾离去。
甚至有魔圣在将行就木前，连屠七城，铸就禁忌阵法，欲要登临魔仙境，可最终还是身死道消。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天下修行者几乎绝望了，将圣境视作坟墓，纵使绝代天骄、盖世妖圣，最终也将止步于此，等待腐朽与消亡。
可听这妖女之意，似乎前路未断？并且还笃定自己能得道成仙？
太荒唐了，太荒谬了。
聂云一下意识想要戳穿如此拙劣幼稚的谎言，可张开嘴后，话却堵在了嗓子里。
迎风见长的神妙房屋，闻所未闻的食物、酒水与文字，本就与此间天地格格不入。
妖女体内所修的法，更是神秘莫测，玄妙无穷。仗着高深修为，聂云一能感受到这妖女体内蛰伏着两种力量，一种霸道炽烈，介于真气、魔功之间，又与两者迥异；另一种浩瀚博大，能窥得道家痕迹，又自成一派。
还有她身旁跟着的两个精怪，尽管孱弱，可聂云一竟无法从她们身上感受到森森妖气，反而散发着纯粹而原始的生机，仿佛是大自然的女儿，天生地养，被万物所眷顾，传闻中的瑞兽也不过如此——可聂云一敢保证，就算翻遍古籍，也绝找不出这类生灵的记载。
更不用说，他刚才亲自去过那埋葬了树妖的地窟。
妖王与先天强者皆尽殒命，唯独这妖女不知道凭借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硬生生通杀全场，活到最后，如有仙佛相助……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与众生遥不可及，去又让众生为之魂牵梦萦的那个字——仙！
如果说食物酒水还能伪造，可文字、功法、随心变化大小的房屋、前所未有的生灵……这诸般种种，哪怕天下武圣与妖魔大能可以摒弃前嫌精诚协作，禅精竭虑地耗上几甲子岁月，恐怕也是弄不出来的。
在排除了一切可能后，聂云一惊骇地发现，这妖女，或许真的来自天上仙宫！
“九重天上真有仙人么……”
王雨桐喃喃自语着，一副神智错乱的模样。
巧儿一声不吭，暗自盯着聂云一。
她爱读书，但读书的机会不多，论见识阅历，定然比不上仗剑走遍天下、斩妖除魔无数的聂大侠。
——聂大侠，竟然无法反驳她……
巧儿又看了眼李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聂云一终于平静了下来，饱经风霜的眼中泛着刺目精芒，欲要洞穿人心：
“哪怕你当真来自仙界，能够成仙……那你也是妖仙，哪有帮我人族的道理？”
“我曾经也是人类。”
李霏晃着尾巴浅笑，又一次爆出惊人秘闻。
“你连人躯都能舍弃，还顾忌社稷安危？”
聂云一闻言，一针见血道。
“长生路上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李霏面不改色：“天道之下一视同仁，旁门左道、披毛带角、湿生卵化之辈尽可成道，既然如此，何必执着人躯、妖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只要分得清善恶、不被消磨本心，走哪条路，又有何区别？”
“妖是妖，人是人。”
聂云一心头巨震，却仍无法认同李霏的道理。
“也可以反过来理解。”
李霏打了个响指：“只要心之所向一致，又何须在乎区区皮囊？纵有妖魔之躯，我也心系人族之兴衰。”
“况且，聂大侠你自己，不也会分辨好妖、坏妖么？”
聂云一沉默片刻，又沉声追问道：
“若你打算平定妖魔之患，又为何要杀镇妖司之人？”
“那几个家伙人面兽心，与妖魔有何异？”
李霏冷笑，理直气壮道：“攘外必先安内！若聂大侠真在意那帮丧心病狂之辈的死活，恐怕也不会吃我的面，而是举剑替他们报仇了。”
被戳中了内心的创口，聂云一哑口无言。
作为上一任统领，镇妖司，乃至整个朝廷腐烂到什么程度，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非杀了他们，朝廷就再无可用之人，聂云一不等妖魔动手，自己就先清理门户了。
最终，无力回天的聂云一黯然卸任，自此一人一剑，震慑四海，让妖魔有所忌惮，不敢做出太过血腥暴戾之事。
而李霏却语气一转，幽幽叹道：
“只不过，这世道艰险，仅凭我一人之力，想要救众生于水火，扶大厦于将倾，未免力有不竭……”
聂云一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道：
“看来，姑娘是要用上我欠你的那个承诺了？”
他们曾以千年树妖命丧谁手为赌约，败者要答应胜者一个不违背公俗良序的要求。
聂云一来此，除了试探妖女底细，也是为了履行赌约，只是没想到，这妖女竟疑似有着仙缘！
这让聂云一无比好奇，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没错。”
李霏终于摊牌，目光诚挚道：“镇妖司乃宋朝的定海神针，可那陆阉狗却裹挟国之重器，欺瞒圣上、党同伐异、胁制天下，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此僚不倒，长夜难明！”
“因此，还望聂大侠出山，重回临安……”
“朝堂不适合我，我也当不好那指挥使，强行上去，只会把水搅得更乱，于社稷无益，甚至牵连无辜，实在让我良心难安。”
聂云一摇头叹息，眸中闪过刀光剑影：“所以，姑娘还是换一个承诺吧。”
“聂大侠误会了。”
李霏腼腆一笑：“我的意思是，希望聂大侠出山，举荐我去当那镇妖司指挥使。”
？
聂云一愣住了。
巧儿掩嘴惊呼，王雨桐呆若木鸡。
就连收拾餐桌的女鬼都给整不会了，手中餐盘咔嚓摔落在地，望着那漆黑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晃的妖女。
俺们妖魔，也能去那镇妖司当家做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怕她误会
“兹事重大……”
聂云一面色古怪，心情复杂。
“聂大侠侠肝义胆，一诺千金，说过的话想必是作数的。”
李霏笑眯眯道：“况且，不论是谁去做那镇妖司指挥使，局面都不会更差了，不是么？”
聂云一沉吟片刻，手腕一抖，甩出一张黄纸，上面有朱砂咒文，李霏信手接过，扫了眼系统面板，顿时明了其作用。
“这是葛真人赠我的符咒，可洞察虚实……”
聂云一语调平缓，内心却忐忑莫名，有难以抑制的期待之情油然而生。
他不在乎仙缘，可若李霏当真来自仙界，这世道，或许有救了……
李霏果断将符纸贴在肩头，表明自己的诚意。
若有半句谎言，这符纸便会燃烧。
聂云一定下心来，一步踏出，大声问道：
“这世上当真有仙？”
同时，他眼中精芒璀璨，观测李霏体内一红一蓝两团能量，避免她用匪夷所思的手段瞒天过海，让符纸失效。
“若所谓的仙，是全知全能，不朽不灭，那大抵是没有的。”
李霏浅笑：“但如果超脱圣境便是仙……我想，我和许多仙子交情匪浅。”
此言一出，几人心头皆有惊雷炸响。
聂云一从不奢望有仙佛下凡普渡众生，却也是向道之心坚定的武者。他深知古今有太多的修行天骄、武道巨擘为了仙之一字舍生忘死，却始终看不清前路。
而此刻，他蓦然从这神秘莫测的妖女口中获悉了天下武夫乃至妖魔前赴后继探寻千古都未曾找出的答案，一时间心潮如瀚海狂澜，难以平复。
而李霏却眉眼含笑，不疾不徐继续诉说道：
“我所在的那方仙界，不光有仙，也有万丈红尘，恒河沙数的凡俗生灵在其间繁衍生息。”
“事实上，天生神灵只是少数，大部分仙人还是从微末中一步步蜕变而来，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有善恶之别，与凡人并无太大区别……因此在我看来，所谓的仙，不过是在进化道路上走得更远，活得更久，并有肩山扛岳，扭转生死，玩弄时空的手段罢了。”
“那为何……”
聂云一嗓音干涩。
“此方天地是樊笼。”
李霏回答了他的问题：“在无尽寰宇中，有诸天万界生生灭灭……每一方世界，都如同一个母体，生灵万物，便是母体孕育的胎儿。”
“但显然，只有足够强壮的母体，才能提供充沛养料，容得下胎儿茁壮成长……若母亲瘦得皮包骨头，又怎么可能生得下大胖娃娃？”
“……”
聂云一张了张嘴，忽然悲从中来，不禁惨笑一声。
冥冥中，他耳边有怒吼声响起，那是悠悠千古中，无尽求道者在一次次叩关无果后，发出的不甘咆哮。
原来，错的不是他们，而是整个世界？
仅仅因为生在此方天地，就注定前路断绝？
这是何等荒谬，又是何等悲哀！
聂云一沉默良久，才缓缓抬头，嗓音沙哑道：
“你说，天上也有凡人，那些凡人，过得如何？”
这个问题甚是巧妙。
若天上的凡人都水深火热，李霏下凡，又能安什么好心？
李霏笑容不减：
“我来自一座仙城，城里仙人林立，但更多的还是凡俗生灵……人、仙，还有你口中的妖魔鬼怪和谐共存，其乐融融……甚至，仙与凡、人与妖魔通婚，延续血脉者也不在少数。”
在聂云一的感应中，一红一蓝两团能量蛰伏于体内，没有丝毫异动；而肩头那张符纸，也安静如一。
“这，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聂云意双目通红，脑海嗡嗡作响，道心几乎要裂开。
他见过世间冷暖，也知晓人心善变，很多纯善之人，在谋得一官半职，或踏足人境后，便快速堕落，变得自私妄为，甚至做出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勾当。
当路上看到美貌民妇，明知自己可以将其掳走而苦主无力报复时；当囊中羞涩，但只要做出些“妥协”，就有蝇营狗苟之辈主动送上白花花的银两，供你花天酒地之时……甚至，当亲朋好友、双亲子女犯法，苦苦央求你“帮帮忙”时，能坚守本心之人，太少了。
美人美酒，山珍海味，阿谀奉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能腐蚀人心的致命毒药，为何那些神通广大的仙人，皆尽能恪守本心，不做逾矩之事？
“我之仙城，法度严明。”
李霏笑道：“那是仙尊立的法，谁敢不从？就这么说吧，哪怕是能够焚山煮海的仙人，若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迫孤苦无依的凡人女子，那也是说杀便杀，别无二话。除此之外，仙人从事卖卖，也得缴纳税款，用作教育、医疗……”
这一刻，李霏如同新闻播报员，将洛西布鲁克的风貌娓娓道来——挑好的说。
并且，她也非常注意说话的艺术，像“法度之下人人平等”这种话她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否则哪符纸，会立刻烧起来的吧，嘻嘻。
而在充斥着思念与温情的语调中，就连巧儿都眼中异彩连连，更不用说聂云一。
他仰头望天，内心悸动不已。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片祥和繁荣的盛世，万族生灵熙熙攘攘。
还有一尊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守护在大好山河之后，祂用伟岸挺拔的身躯，为社稷苍生支撑起朗朗晴空；而祂那颗高傲尊贵的头颅却始终垂着，将目光投落向芸芸众生。
聂云一使劲睁着眼，尽管看不清祂的面容，却隐约捕捉到了仙尊的眸光，里面既有威严父性，也有温柔包容的母性。
是李霏口中仙尊真有那般神通，横跨无穷时空扫了眼自己这位凡夫俗子，又或者那双眸子只是幻觉，映照出聂云一内心最深处的期盼？
他分不清了，只好呢喃低语，对那尊外王内圣的仙尊心驰神往：
“真不知仙尊是何等风采绝世……”
“哎呀，仙尊也没那么厉害啦。”
李·白梦婷之资·霏笑道：“不少仙人说我是少年仙尊来着，可我也没做什么啊。”
聂云一：“……”
他失神片刻，最终长长突出一口浊气，提出深埋于心的问题：
“你究竟意欲何为？”
之前，聂云一询问过了李霏的目的，但这一回，李霏身上贴了符纸，并且聂云一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全神贯注感应着她体内两团能量，双目紧盯李霏的一举一动，想要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原本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规划，只是模糊推断，此地对我修行有益。”
李霏笑容明媚，眸光坦荡：“但我来此，见妖魔横行，众生苦难……于是，我便知道自己来此的意义了。”
“斩妖除魔！不听话的妖魔杀死，听话的妖魔收服，这便是我最大的企图！”
——还有什么比经验值更重要的么？
聂云一从风华绝代的妖女眼中，看到了无比坚定的信念，还有几欲燃烧的眸光。
而李霏的笑意愈发灿烂，眉眼弯弯，意味深长道：
“说起来，在我来的地方，仙人妖魔们送了我一个绰号呢，我很喜欢。”
“他们叫我……慈善家。”
肩头那一页泛黄符纸，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
巧儿在给王雨桐捏肩。
或许是多年来养成的本能习惯，或许是因为王雨桐与李霏同塌而眠一整晚却【无事发生】，让巧儿的态度有所改观。
因此，在王雨桐吩咐自己捏肩时，巧儿应了下来。
“唔……以前怎么没发现，巧儿生得这么好看，手也那么巧。”
王雨桐忽然捉住巧儿的手，声线有些妩媚。
她的眼神与往日不同，像是从懵懂浑噩的少女，陡然变成了由内而外散发着香甜气息、并渴望雨露的花朵。
巧儿动作顿住。
若在几天前，王雨桐和她这般说话，巧儿会甜蜜开心到整晚睡不着觉。
可如今，她心头的滋味却无比复杂，欲要死灰复燃的旧情，与那千娇百媚的妖女左右拉扯……尽管王雨桐与妖女比起来有若云泥之别，还不止一次加害自己，可感情素来是复杂的，世上总有人会舍弃美满家庭，投身醉鬼、赌鬼，忍受窘迫与暴力，惶惶不可终日，又甘之若饴。
感受着曾爱慕多年的大小姐用掌心传来的柔嫩触感与温度，巧儿眼中满是茫然，被撕裂的心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蔓延。
最终，她垂着头道，幽幽道：
“小姐谬赞了。”
“是我以前坐拥宝山而不知呢……”
王雨桐用娇滴滴的语调自责道。
众所周知，当习惯了苛待的时候，哪怕只是表现出丁点儿温柔，都会让受害者觉得如获甘霖。
这导致，在遭遇多年苛待与两度背叛后，仅仅是几句一钱不值的口头自责，都能像刀子般扎进巧儿心脏，搅动她的心头血。
巧儿咬唇不语，望着眉宇间傲气几乎被消磨殆尽、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憔悴的王雨桐，竟有几分疼惜——在他看来，王雨桐是因为遭遇差点家破人亡的横祸，才会有如此巨大转变，懂得珍惜眼前人。
殊不知，王雨桐被当成随时会被送出去的金丝雀养大，且母亲早亡，形成了刻薄寡情的性子，对王家根本没有多少眷恋可言——唯一有几分亲情的王员外，也没死。
“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王雨桐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而在温声软语下，巧儿的心也愈发柔软，大小姐幼时那追逐蝴蝶的烂漫模样重又浮上心头。
当巧儿掌心渗出汗液，想要反握住王雨桐的手时，妖女那张祸国殃民的笑脸突兀插足进巧儿飘忽的思绪中。
巧儿心头一惊，下意识将指尖从王雨桐手心抽出。
“诶？”
王雨桐愣了愣，没想到素来百依百顺的巧儿竟然会抗拒自己。
“大小姐，我……”
巧儿的嗓音有些沙哑，最终闭上眼道：“我们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
“她虽撕了卖身契，可我说过今后会侍奉她，报答恩情……这话，是作数的。”
“以后，王小姐若有端茶倒水之事，我愿效劳，但某些过于亲近的话，还是不必说了吧，否则……”
巧儿顿了顿，最终狠下心肠：
“我怕她误会。”
话说出口，巧儿睁开眼，心脏仍在抽痛，可看着满面错愕的大小姐，又莫名有几分畅快之意油然而生。
“可，可是，我只是想……”
王雨桐结结巴巴想要说些什么。
“王小姐，不必再说了。”
巧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可望着王雨桐委屈的表情，她终究心头一颤，放缓了语调道：
“王小姐，此地阴气太重，晚上你记得多喝些参汤。”
显然，巧儿并未意识到，王雨桐模样憔悴、嘴唇泛白，并非阴气入体，而是失水过多。
“雨桐姐姐，来我房里玩呀，有好康的。”
夏娃忽然飞了过来，与巧儿打了声招呼，又向王雨桐邀请道。
“啊，嗯！”
王雨桐那张不见血色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红晕，她顾不上巧儿，乖乖被夏娃牵起，一手轻轻提着长裙裙摆，与夏娃结伴走上了楼梯。
“……”
巧儿望着两人亲昵的背影，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眼中既是叹惋，又是欣慰。
往日性格恶劣的大小姐，在幡然醒悟后，这么快就结交到了好友。
——如果大小姐能早日像今日这般，如果没有遭遇这场变故，那……
巧儿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但旋即又用力摇头，视线重又恢复清明。
——不，不对，没有那么多如果，况且就算真的一切安好，她们身再王家，命运又岂能自己做主？
——现在这般就挺好……
巧儿怅然若失地叹息，甚至没有留意到夏娃回眸时露出的狡黠又得意的笑容。
……
“一个不留！”
李霏纵火烧林，将鬼怪惊醒，持剑斩杀，身旁更有成群结队的女鬼与召唤物妖精，组成巨网，不让妖魔逃出生天。
所过之处浓烟滚滚，血流成河。
聂云一同样跟着，似乎漫不经心地看着干劲满满诛灭妖魔的李霏。
虽然暂且答应了李霏的请求，但他很清楚，李霏说的话虽然“诚实”，但肯定有“隐瞒”之处——在核心目的一致的前提下，聂云一并未刨根问底，而是暂且决定与这妖女，或者说“准仙女”、“少年仙尊”为伍，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并用双眼来判断李霏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而李霏在击掌为誓后，就立刻动身清缴此地妖魔。
“唳——”
忽然，一头背生双翼、通体散发妖气的灰蛇振翅而起，妖精与女鬼们拦之不及，眼见它就要逃出生天。
聂云一指间有剑芒吞吐，欲要隔空斩了这妖。
“聂大侠，放着我来！”
李霏清哮一声，脚踏云龙折步法，在那妖物没入青空前，整个人纵跃而起，如离弦之箭，与妖物擦身而过。
深红剑芒一闪而逝，李霏重重坠地，尘土飞扬，而身后妖物血染长空，脏器从断躯中洒落。
聂云一眉角一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之后，他几度出手，都被李霏抢了人头。
“李姑娘，为何不让我动手？”
等李霏清点战利品时，聂云一冷不丁问道。
“我要多赚些功德早日成仙呢，哪儿能让你抢了……啊对了，聂大侠你看这些东西怎么分？”
专心盘点收获的李霏“不小心”说漏了嘴，旋即晒笑着转移了话题。
“我没出手，无功不受禄。”
聂云一似乎也只是随口闲聊，轻松被李霏糊弄了过去。
只是当李霏马不停蹄、甚至有些急迫地去讨伐下一处妖魔时，聂云一才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黑发如瀑的背影，呢喃自语：
“成仙的前提之一是要有足够的‘功德’么？”
“斩妖除魔能获取‘功德’？”
“……”
李霏注定不会回答他，可聂云一嘴角浮现笑意。
他这一生见过很多好人，李霏看着也很像。
但直觉告诉他，那风华绝代的李姑娘，在无限美好的表象下，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而事实证明，那李姑娘虽有一颗玲珑心思，聪慧过人，但终究稚嫩了些，在不经意间就暴露了心思——她并非无缘无故地发善心，而是为了“功德”。
可这样，不是更好了么？
“若真能荡平妖魔之患，让你赚得泼天功德，立地成仙又何妨？”
聂云一拿起腰间酒葫芦，灌了口李霏赠他的美酒，欣然跟上队列。

第一百七十六章 烟嗓御姐音
“妖怪先生，在家吗？”
耀目开锁术轰爆堵在洞穴口的石头，李霏不顾滚滚热浪，提着一盏灯笼探头探脑走进去，礼貌询问道。
手中灯笼散发森寒鬼火，李霏扫视一圈，洞窟里空空荡荡，本该盘踞在此的妖魔没了踪影。
“殿下，吸血大妖它们本来真的在这儿啊……一定、一定是提前跑了，您再给我个机会……”
手上那盏灯笼竟口吐人言，向李霏哀求。
“不了，看来邻居们不怎么欢迎我，我也该告辞了。”
李霏甜甜笑着，深红斗气勃发，不过顷刻间，为活命而当了带路党的灯笼怪便支离破碎。
在树妖丧命后，李霏不过稍加修整，就立刻带队绞杀此地妖魔——初时很顺利，经验经验涨得很快，也陆续缴获了几万财富值的战利品。
可李霏弄出的动静有点大，不过大半天功夫，此地妖魔便死得死，逃得逃，导致效率大大降低。
等级：26
财富值：443759
眼见天色渐晚，连续三回扑空的李霏扫了眼系统面板后，牵起新降服的坐骑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
“妖女休走！”
一片密林中，身着蓝黑蟒袍的男子正不断追逐前方那白袍金发的娇小背影，眼中杀意森寒。
这两天，已经陆续有三个弟兄折在那妖女手上！
他放弃了生擒那金发碧眼的妖女尝尝滋味的幻想，只打算除之而后快。
可妖女的速度明明不快，自己却始终无法追上，并且双腿越来越沉，肺里火辣辣地疼，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昏花了。
“该死……以后得少喝酒了，才跑这么会儿功夫就吃不消了。”
终于，蟒袍男子再也迈不动仿佛灌了铅的腿，在粗重嘶哑的喘息中，眼睁睁看着跃动的金色马尾消失在视线中。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已经止步，可疲惫感始终没有消除，反而浑身皮肉发软，无一处关节不痛，汗水更是不要命地往下淌。
“不对劲，那娘们儿怕不是给我下了蛊，得赶紧找人看看。”
蟒袍男子嘀咕着，抬手擦了把汗，接着动作忽然定格，表情变得凝重而惊疑不定。
他抬起双手，在脸上来回揉搓，用掌心感受不知何时爬满额头的皱纹；右手下意识地挠了下头皮，几缕头发应声脱落、断裂，像是从松软土壤里摘下一株野草，不费吹灰之力。
等双手颤抖着离开面颊后，蟒袍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像鸡皮一样的手背，还有手中枯败灰白的发丝，深深恐惧爬满那张老脸。
他才六十多岁啊！哪怕人族寿命无法与妖魔媲美，修到天境这一步，也四个甲子寿元，怎么可能在这种年岁显露老态？
沙沙脚步声入耳，蟒袍男子抬起头，满面惊惧地看着那不知何时折返而回的妖女。
“妖女！你做了什么！”
他目呲欲裂地质问着，并高举流星锤，疯了般像莉莉丝冲去，欲要搏一线生机。
莉莉丝并没有向敌人讲解自己战斗方式的打算，她沉默着，将悄无声息从蟒袍男子身上窃取的生机转化成死气，又举起法杖，打出一道深黑匹练。
在不知不觉间被侵蚀掉大半生命本源，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男子，又如何抵挡得住呼啸而来的厚重死气？
手中流星锤轰然脱离，击穿数棵古木，而他自己也如同那倒塌的树木般，瞪着不甘的双眼，双膝一软，栽倒不起。
“永眠吧。”
莉莉丝叹息。
传承法术【衰竭】可以让她不断窃取敌人的生命力；而当积蓄到了足够的生命力后，又能逆转生死，挥出【死神镰刀】，收割灵魂。
这就意味着，与莉莉丝作战时间越久，被她夺走的生命力就越多；随着时间流逝，敌人会愈发虚弱，而有浑厚生死之气支持的死神镰刀却更为可怕——此消彼长之下，她甚至有微小机会诛杀中序列强者。
只不过，这两种法术过于凶残且狠辣，敌人连灵魂都会消亡，莉莉丝每次施展都会觉得心惊肉跳，有种不详的预兆油然而生，仿佛她正步步靠近地狱。
莉莉丝只能不断回想名为继母的【锚点】，守住心灵最深处的光明，不让灵魂堕入无边黑暗。
忽然，莉莉丝警觉地转起头。
滔天妖气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出，快速向此地逼近。
莉莉丝抿唇不语，果断骑上扫帚，身影消失在深空之中。
……
这个清晨并不宁静。
一匹体态高大颀长的骷髅马被铁链拴在立柱旁，周身有魔焰萦绕，森白眼眶里跃动着猩红鬼火，像是地狱中走出的猛兽，散发出嗜血暴戾气息。
她狂躁不安地挣扎着，发出狂野嘶鸣，澎湃力量让紧绷铁链铮铮作响，迸射耀目火星。
有女鬼战战兢兢上前，想要给她喂食，骷髅马却毫不领情，前蹄高高仰起，眼中鬼火陡然扩大一圈，浓郁鬼气硬是将女鬼掀翻，手中黑漆漆的晶石也洒落满地。
“我要血肉……”
骷髅马低语着，嗓音竟是低沉阴冷的御姐音，还有点沙哑。
正当女鬼手足无措之时，一条白嫩纤细的胳膊忽然伸到骷髅马嘴边：
“来，吃我的。”
传入耳中的嗓音温柔而朗丽，像是求偶黄鹂。
可方才还桀骜不驯的骷髅鬼马在听见那温和语调后，眼中却鬼火却开始剧烈颤动，回忆起昨日那不堪入目的梦境场景。
随后，她安静了下来，温驯低头，乖乖啃食掉落在地上的晶石，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很好，这样才乖嘛。”
李霏欣慰道。
月光狼拉车实在太掉价了，李霏在清缴妖魔时，一眼就相中了这匹敢于向自己尥蹶子的母马。
天境鬼物，不光马力充足，卖相也很不错，关键还能收进【养鬼葫芦】，可以说是非常理想的坐骑。
除此之外，带有烟嗓感觉的御姐音很好听，骨头也很白，就连骨相看起来都优美修长，有种哥特系美感，若将来能化形成马娘，也不见得就比婷宝家里的凤凰大姐姐们逊色了。
聂云一在旁看着，啧啧称奇。
这匹鬼马气息凶悍，昨日差点被李霏拆散架了都未曾屈服。可妖女只是就近找了处洞窟，约莫半个时辰后出来，白骨铮铮的骷髅马便乖乖听话了。
聂云一随口问了句，结果至今仍对“让她在梦里和马娘们贴贴”的回答百思不得其解。
“聂大侠，临安之事就拜托你了。”
李霏手一招，五百平米的豪华别墅便拔地而起，不断缩小，最终化作小巧袖珍的模型落入掌心。
而无法被压缩的超凡素材早就被整整齐齐地打包好，由女鬼们照顾着。
“仙家手段，当真是神乎其技……”
亲眼见证了如此神通，聂云一又是赞叹一声，而身后剑匣里陡然飞出一柄紫色长剑。
那柄剑极有灵性，像是撒欢儿的小狗般绕着聂云一晃了两圈，才静静悬浮在主人脚下。
“我在临安等你。”
洒然道别后，聂云一身与剑合，化作虹光，御剑破空而去。
此地妖魔已除，他又大致摸清了李霏的目的，于是不再逗留，提前动身赶往临安，以便于联系故旧，打点诸般事宜，为扳倒陆千帆、送李霏上位而做准备。
而李霏要先回鹿原县，等着与继女小姐汇合。
“走咯。”
李霏吆喝一声，骷髅鬼马便拉着车向鹿原县的方向奔腾而去，蹄声如雷。
……
还没进城，李霏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城门口人可罗雀，卫兵们或神色惶惶，或凶神恶煞，不再像先前那般散漫。
而城墙上还悬挂着一溜人头，数量上百，那些头颅脸上的血泪尚未发黑，面容狰狞凄惨，在风中摇晃时还有零星血液流淌，显然刚被割下不久。
除此之外，王员外一家几口人的画像被齐齐整整张贴在城门边，就连李霏与莉莉丝也不例外。
“画得真难看，比我女儿私藏的图册差远了。”
李霏愤愤嘟囔了句，又定睛细看那鳞次栉比的头颅，发现有些面容还挺眼熟的。
凭借两百多点智力所赋予的非人记忆力，她立刻意识到，这里面不少都是王家仆人，剩下那些倒霉鬼就不清楚是谁了。
——看来吕正淳死在王家之事被发现了。
李霏稍一琢磨，很快猜测出大致情况，于是转头对巧儿她们叮嘱道：
“我去去便回，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接着她身影陡然飘出，在城墙下绕了小半圈，很快找到一处侦查盲区，在女鬼托举下飞上城墙。
数秒后，女鬼们将目击到她们行踪的卫兵尸体搬到隐蔽之处，而李霏达成了一次完美的潜入。
没有丝毫停留，她独自持剑杀向城主府，小心翼翼躲避来回穿梭的兵卒与家丁，实在不行就消灭目击者，李霏很快寻到一处厅堂。
明明天还没黑，厅堂内却歌舞升平，大腹便便的城主满身酒气，与亲信们轮番向身着蓝黑蟒袍的镇妖司成员敬酒。
城主已经醉了，却仍摇摇晃晃举着杯，用打结的舌头语无伦次恭维道：
“千户大人您来了，鹿原县就太平了！千户大人您来了，青天就有啦！”
“呵。”
蓝袍男子一手揽着城主的小妾，故作矜持道：“那逃犯一家，还有两个妖女仍未捉拿归案，这青天称呼，还是免了吧。”
“千户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真乃吾辈楷模。”
一旁体形精瘦的师爷连忙接过话，很快把话题放在了吕正淳身上：
“鄙人一想到尽职尽责、刚正不阿的吕大人被那妖魔和奸人所害，我就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啊！还有陆大人，他执掌镇妖司以来，始终一心为公，斩杀了不知道多少妖魔，足有光耀千古啊！只可惜苍天无眼，竟让陆大人遭遇这丧子之痛……”
边说着，他还假惺惺擦了两把鳄鱼泪，似乎真在为吕正淳丧命而痛心。
“嗯。”
蓝袍男子缓缓转动酒杯，忽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我听犯人党羽招供，那两名妖女生得格外美貌，黑发的尤为如此，也不知是真是假……”
“千户大人放心。”
师爷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这就让手下快马加鞭，追查妖女们的动向！等把她们抓回来，再送到大人府上，让大人好好地审，仔细地审，一丝不拉地审！”
蓝袍男子闻言，颇为满意地拍了两下师爷的肩，而后者立刻受宠若惊地低下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大人，妖女抓到了！”
一道悦耳女声忽然从门口传来。
这么快？
几人纷纷侧目，向门口往去。
一名黑发如墨的女子倚在门边，巧笑嫣然，眸光流转间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当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跃入眼帘时，就连素来巧舌如簧的师爷都不禁屏息了，本能叹道：
“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而精神松懈的镇妖司千户更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等他注意到女子手中滴血的剑时，已经迟了。
惊鸿剑光闪过，满面惊骇的头颅随之坠地。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天境高手就被斩杀，为李霏添上一笔新的“功德”。
不等人头落地，道道深红剑芒再次勃发而出，交错激荡于此方厅堂之内，在目击者们尖叫前让他们永远闭上了嘴，只有城主活了下来，被不知何时飘到身后的【乾部】女鬼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更多女鬼悄然浮现，掩上门窗。
李霏一脚将汗如雨下的城主踹翻，剑抵在他脖子上，杀气腾腾道：
“谁允许你通缉我的？”
【寸止拷问法】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况且在某些情况下，单纯武力胁迫或暴力拷打，比【寸止拷问法】更为高效。
不过盏茶功夫，靠着出身与世袭制度才坐在高位的废物城主就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天夜晚，千年树妖渡劫，为引开聂云一，它派遣群妖袭击鹿原县，用了极其阴损恶毒的手段，硬是将聂云一拖延在县城良久，直到天明才脱身。
此事一出，迟迟未曾现身的吕正淳的死讯也瞒不住了。
于是等聂云一走后，城内卫兵与姗姗来迟的镇妖司千户，携手调查起吕正淳死亡的真相来，并很快得到大量线索——两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入城，是很多人亲眼见到且记忆犹新的，以李霏的魅力，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当天，吕正淳丧命，王员外带着重金与一家老小连夜奔逃；再然后，妖魔袭城……
城主一拍脑门就脑补出了真相：
两个妖女，定是妖魔的探子，来城里踩点的！
王家人与妖魔勾结，并在灾祸降临前跑路！
好在有聂大侠神兵天降，扫除一切魑魅魍魉、阴谋诡计，护得县城周全。
至于镇妖司千户，则秉承了一贯以来“宁杀错、不放过”的行事风格，把涉事者统统打为逃犯，不光张贴了通缉令，还将王家下人、目击者，甚至看着不顺眼的路人、有美貌妻女的百姓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最后斩首示众，还把头颅挂在城头，以儆效尤。
“奥……我懂了。”
李霏眼中杀气散去，直接从系统商城里花1点财富值买下最便宜的慢性毒药，又蹲下身子，对那城主温声细语道：“喝了它，然后咱们好好唠唠。”
“这、这是什么……”
城主满面惊恐道。
“用僵油、妖核等九九八十一味材料研制的毒药，名为【毒穿肠】。”
李霏灿灿一笑，随口胡诌道：“喝下此药，若三天得不到解药，便会肠穿肚烂，最后活活被饿死。”
“喝了它，只要老实听话，我就给你解药。”
“不然，死。”
当剑锋在脖子上划出浅浅血线后，城主哆哆嗦嗦地喝下了毒药。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乾 部与 坤 部
“你怎么不笑啊？笑一个。”
李霏举着手机，用甜美嗓音催促道。
城主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一手托着镇妖司千户翻着眼白的头颅，用大肚腩与其贴贴，另一手颤抖伸出，用食指中指比了个V。
“很好。”
李霏打了个响指，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愉悦道：“如果我被抓住了，城主大人全家老小也会被挂在城头哦。”
“好了，给我安排几间房吧，要安静些的……哦对，在我离开之前，她会时时刻刻跟着你。”
李霏打了个响指，顿时有【乾部】女鬼悄然飘到城主身后，一声不吭跟着他。
“是，是……”
城主抛下血淋淋的首级想要离开，可一转头，恰好对上了师爷那未曾瞑目的双眼，不禁腿一软，又跌坐在血泊里，呕吐不止。
“放松，放松，深呼吸……”
李霏耐心劝导着，等他心情平复，才一发【清洁术】清理掉他身上的血污，和颜悦色道：“这地方我来处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城主点头如捣蒜，见李霏示意，才惊魂未定地走出厅堂。
身后房门缓缓合拢，扑鼻血腥味也随之淡去，城主呆呆立在原地，望着身旁的锦簇花团，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大人！”
忽然有侍卫快速靠近，警惕盯着跟在城主身后的女鬼，紧握手中兵戈。
“废物！一群废物！”
城主沉默片刻，忽然暴跳如雷，对忠心耿耿的手下一阵拳打脚踢。
卫兵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一顿打，心中又惊又怒，却不敢动弹，只能低着头忍受。
好一会儿，城主才冷静下来，板着脸道：
“这是镇妖司大人送我的贴身护卫，明白了吗？”
“是！”
卫兵们并未起疑，甚至还有几人暗戳戳打量那秀色可餐的女鬼，面露羡慕之色。
在普通人眼里，妖魔鬼怪都可怕得很，吃人不吐骨头；但有些时候，符合人类审美的女鬼、女妖在战败后，可不会轻易死掉，甚至有人专门狩猎她们，用特殊手段废掉害人能力后，高价卖给权贵。
城主这些年来，买入府中豢养的女鬼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手下们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千户大人在厅内休息，你们莫要打搅……对了，大人之后会在‘涵香居’落脚，他喜欢安静，明白了吗？”
城主吩咐一番后，有气无力地摆手道：“阿大、阿二留着，其他人退下吧。”
“是。”
除了两名心腹外，其余侍卫纷纷领命告退。
……
天色渐晚，两架马车出了城，归来时变成了三架。
车夫们皆来自城主府，平日里没少干脏事，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对从车厢里飘出的女鬼视而不见。
有城主手令在，这支车队并未遭遇任何盘查，一路长驱直入，行人纷纷避让。
车厢内，巧儿听见轿外隐隐绰绰的哭声，不禁眯缝着眼，想要透过颤动窗帘的缝隙，看看街边景象。
李霏一把掀开帘子，笑眯眯道：“想看大方看便是，不用担忧什么通缉令。”
“嗯。”
巧儿点头道谢，旋即向车外望去。
入目皆是白色，家家户户披麻戴孝，纸钱漫天飘舞，不知多少老人跪倒在路边嚎哭，怀中抱着皮包骨头的婴儿，声声啼血。
触目惊心的惨状，让巧儿那双带有琥珀质感的绮丽瞳孔悄然扩大了几分。
糟糕的治安环境、为所欲为的权贵、妖魔、疫病、饥荒等诸般灾祸，时时刻刻折磨着鹿原县，乃至整个大宋境内的黎民百姓。几乎每个清晨，鹿原县的街头巷尾都会多出几具不知名的尸骨，巧儿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可大规模有人死亡，可得好几年才发生一次，去年明明死过一批，为何这么快又出现第二批？
巧儿思索着，可受限于情报方面的匮乏，根本无法得到答案。
李霏见状，浅笑着为她解惑：
“聂大侠没告诉你么？前天晚上，可是死了不少人呢……”
葬灵养神大阵成型那晚，大妖攻城，硬是纠缠了聂云一半宿，让他脱身不得。
然而，仅凭几尊天境大妖，莫说起码序列5的聂大侠，就算李霏动手，宰杀起来也要不了多久。
于是妖魔们选择了非常残忍却有效的做法：
分散潜入城内，以民众为质子，或残杀、或绑架，逼迫聂云一四处救火——妖魔们真的点了火，烧得还是粮仓。
在人类生存空间被压缩、城外田地难以开垦的情况下，粮食无比宝贵，一仓库粮食烧了，后果必然是饿殍遍地、横尸无数，造成的损伤甚至比无差别杀戮更为严重。
聂云一武功再高，也是一介武夫，在单枪匹马之下，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镇压下此地混乱。
可就算如此，城内仍血流成河，死伤难以计量，或者说城主府之人根本没打算统计，反正底层百姓在权贵眼中与草芥无异，风一吹、火一烧便会死去大片，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倔强地重新长回来，供他们收割。
趁着李霏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的功夫，不光巧儿有些失神，曾经作为权贵一份子的王雨桐也显得惴惴不安。
倒不是良心发现，而是瞧见了映着自家人画像的通缉令。
她后悔往日苛待巧儿，那是因为被夏娃开发后知道了女孩子的好，可陌生百姓与她何干？
“不用担忧，我已经说服了城主，他会给我们提供落脚之处。”
李霏一眼看穿王大小姐的心思，安慰道：“要不了多久通缉令就会撤了的，这阵子小心些，不要随意走动就好。”
“嗯。”
王雨桐乖巧点头，从李霏身上得到了足够可靠的安全感。
巧儿的视线仍停留在窗外，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可李霏分明从她的目光中，窥见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在萌芽。
显然，这几日来的跌宕经历，让巧儿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迎来蜕变。
她遭遇了生死、背叛，又被妖女青眼有加，甚至得到聂大侠的赏识，这让巧儿不再甘愿随波逐流，野心在心底滋生——妖女那孜孜不倦又无孔不入的蛊惑，则是其最好的养料。
车厢重又安静下来，李霏含笑看着巧儿，仿佛看见了刚刚降临洛西布鲁克的自己。
区别在于，自己的野望与贪婪，根本用不着旁人来推动。
不多时，车队径直驶进城主府，在一处别院的门洞前停下。
车夫们一言不发，迅速离去，半分钟后李霏跳下车，轻拍腰间葫芦，成股白烟冒出，化作女鬼，把车内货物扛出。
李霏很有淑女风度地牵起巧儿与王雨桐的手，把她们扶下车，三人慢悠悠跨进院内。
城主安排的别院还算精致，中央是一汪池塘，绿柳周垂；四处有山石点缀，墙上爬满蔷薇，古色古香的阁楼更是别具一番韵味。
“巧儿妹妹，你们回房休息吧，我晚上要出去一趟，天明才回来。”
目送两人回房，李霏闲庭信步间走到院外，顺手从兜里摸出块巧克力，向着在不远处等候的城主挥挥手。
“很好。”
等城主小跑着走到近前，李霏夸赞了句，将拆好包装的巧克力递给他，笑眯眯道：“吃了它，你的毒可再延缓三日发作。”
“谢谢大人。”
城主忙不迭把巧克力吞入腹中。
李霏换来的毒药非常廉价，若有高人出手并不难医治，可有女鬼跟着，他哪敢找人看病？
“记得定时把食盒放在院落门口，我自会派人来取。”
李霏和颜悦色道：“我要不了几天就会离开，到那时城主大人仍可以在这城里作威作福，当你的土皇帝。所以，城主大人切勿行那不智之举。”
“大人放心。”
城主立刻表态，赌咒发誓表明诚意，绝不会让外人知晓李霏动向。
“我自是相信城主的，那就不打扰了。”
李霏悠然转身，飘舞裙袂很快消融在沉沉暮色中。
……
李霏出城，骑上骷髅马，随便挑了个方向前行，看见妖魔就砍。
莉莉丝过来还要几日，修行可不能中断了。
可惜的是，靠近城池之处，妖魔数量稀少，且各个机警狡猾得很，李霏辛辛苦苦狩猎半天，也不过逮到大猫小猫三两只，并没有多少功德入账。
唯一的惊喜，是出城不久后撞上的，名为“黄珍珍”的厉鬼。
“还是得早日入主镇妖司才行……”
李霏嘀咕着，忽然双眼一亮，直接从马背上纵跃而起，不多时便揪着一只女鬼的脖子回来。
“莲儿妹妹，这个行吗？”
李霏颇为期待地询问道。
小莲的双眼陡然变得漆黑一片，森森鬼气在其间萦绕。
数息后，她摇了摇头，双眼重又变得黑白分明。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深红斗气涌动，手中女鬼只来得及哀嚎一声，就魂飞魄散了。
先前，上千女鬼们发动【聚魂】秘法，化作一尊鬼巨人，硬是拖住先天高手，李霏看了眼馋的很。
可在得到树妖传承后，李霏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力量总伴随着代价，序列6与普遍序列8的女鬼们，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在没有出类拔萃的战争系超凡者，没有大量训练与精良武装、没有军团类物品增益的前提下，想要用数量弥补质量的差距，难如登天。
那【聚魂】秘法也不例外，要受到重重条件的限制。
一来，每次发动都要消耗名为【魂玉】的素材，融合的女鬼数量越多，成本也会水涨船高。
二来，融合鬼巨人的“原料”必须是女鬼，别的鬼物不行；并且女鬼要有一定的资质，提前修行【聚魂】秘法，才能顺利参与融合——资质并不要多高，差不多十里挑一就够了。
三来，鬼巨人每次“受伤”，都会有数量不等的女鬼消亡，这就意味着，在恶战之后，李霏不仅要重新补充兵员，更要考虑到士气问题，免得把女鬼们逼急了反噬。
就连那穷凶极恶、欠下累累血债的树妖，对待女鬼们也相当宽厚，像小莲这般资质卓越的女鬼更是当作徒弟来培养，确保她们的忠诚度，到了关键时刻，女鬼们才肯冒死拖住镇妖司先天高手，为它创造机会，撑过雷劫。
可最终，一切好处归于李霏，而接盘了这帮女鬼的李霏，也不得不考虑怎么管理这支队伍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补充女鬼数量，否则鬼巨人的战斗力必然会大幅度缩水，在先天高手面前与纸糊的无异，根本帮不上李霏的忙。
然而，这世上妖魔鬼怪虽多，可类别却包罗万象，若仅仅把目标锁定在女鬼身上，那么固定区域内的数量着实有限，具备足够资质掌握【聚魂】禁术的更是十里挑一，很难搜寻。
更让李霏头疼的一点在于，方圆百里内，可堪一用的女鬼早就被千年树妖收拢殆尽了，她这两天来斩杀不少鬼怪，却只撞见一个资质合格的女鬼，还是方才在鹿原县城门外不远处擒获的，名为“黄珍珍”，刚死不久，周身怨气浓郁，被李霏编入【乾】部。
“差不多了，该准备磨合队伍了。”
眼见夜深已深，收获寥寥的李霏就近寻了处空旷地段，放下袖珍住宅，又轻晃鬼葫芦，【乾】、【坤】二部共计两百六十七名女鬼，除了贴身盯着城主的那个以外，剩余女鬼尽数在场，围成一圈，将李霏簇拥在圆心，森森鬼气弥漫，让此地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乾】、【坤】二部是李霏划分的，有过♂经验的放在【乾】部，共84个，恰好可以弥补花魁小姐茶艺上的盲区，比如回去后给尤淑拉发个老婆什么的；剩下183个在【坤】部，能够接受花魁小姐的♀贴♀身♀指♀导。
当然，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李霏还是懂的，她需要一定的时间，考虑【乾】部女鬼的福利待遇，避免她们心态失衡，影响到忠诚度。
“来，坐下吧。”
李霏和颜悦色，亲手给女鬼们分发【鬼泉】与【阴魄石】。
这些东西是从千年树妖那儿搜刮来的，鬼物食之不光能感受到愉悦，还有纯化鬼气的作用，女鬼对两者的喜爱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妖精对妖精果实的渴望。
就连新收编的黄珍珍在稍加迟疑后，也无法抵御本能的诱惑，沉默着将【阴魄石】送入口中咀嚼。
趁着女鬼们“用餐”的功夫，李霏抓紧时机，展开深入磨合前的思想教育工作。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拳真的有用
“喵嗷！”
体形比猛虎更为庞大的猫妖发出尖锐叫声，土黄色毛发根根倒竖。
它在与尸王鏖战，浑身浴血，身上交错着皮开肉绽的伤口，血肉已经变得乌黑，被尸毒所侵蚀。
“呜吼——”
那尸王青面獠牙，乌黑指甲上泛着血光。
三支粗细媲美成人手臂的箭矢贯穿它身躯，其上有符文萦绕，不断消磨死气，可那尸王仍旧凶狂暴戾，魔气如滚滚狼烟，接通天地。
“该死，都中了三发诛魔箭了，这尸王怎么还不倒？”
在一旁用种种法器钳制尸王的道士惊怒道。
镇妖司的先天高手屈指可数，又要有强者坐镇本部，在徐千福动身去对付千年树妖的条件下，实在难以抽调更多先天武者。
因此，镇妖司从道门请来高人，再带上费尽心血驯化的猫妖王，布下天罗地网，伏击尸王。
只是过程并不顺利，不光在引出尸王前就损兵折将，那尸王更是远比想象中坚挺，接二连三被诛魔箭洞穿躯体，更被诸多法器压制，却依旧凶威滔天。
而镇妖司人马则一言不发，竭尽所能与尸王麾下的妖魔周旋。
不远处的一片阴霾中，莉莉丝凝视战场，眸中有生死气息萦绕不休。
她在用【枯竭】悄然侵蚀镇妖司一方的生机，并暗中帮助尸王压制伤势，助涨魔威。
换个牧师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毕竟鬼怪、魔物被圣光加身，后果与被伤害性法术所覆盖无异；而莉莉丝能够逆转生死，就算是与生命阵营不共戴天的死灵单位，她也一样能奶。
不仅如此，尽管还没来得及晋升中序列，但得益于和【生命死神】传承极高的契合度，莉莉丝已经提前掌握了【诡法师】、【阴影法师】的部分特性，隐蔽能力并不比同阶盗贼逊色。
忽然，尸王那双冷血残酷的眼瞳中闪过狡猾之色，绕开猫妖，袭杀向不断用法器侵扰自己的道士。
“不！”
在哀嚎中，漆黑魔爪掏出了道士的心脏。
莉莉丝深深蛰伏于阴影内，无声注视这一切，生命力量悄然在体内积蓄。
……
“姐妹们，虽然我李某人能力有限，但绝不会亏待你们分毫！我保证，姐妹们跟着我，待遇只会比以前更好，而不会比以前更差！树妖能给你们的，我都会给；树妖不能给的，我还是能给！”
“别的不说，你们想想，那树妖在时，会每天给你们那么多【阴魄石】吗？”
李霏满面亲切，朗声询问道。
这两日来，李霏已经用雷霆手段树立威严；而现在，是时候施恩了。
“不会！”
一些“识大体”的女鬼当即回应。
“当然，阴魄石还算不得什么。对待姐妹，我自不会敝帚自珍，那树妖藏着掖着的妖法、传承，任何姐妹都可以随意翻看！除此之外……”
李霏用极具蛊惑性的语调，诉说着女鬼们的福利待遇，最后更是直接画饼道：“姐妹们，你们想想，以往咱们见了镇妖司的人，不都得退避三舍，生怕被杀害，甚至生擒，去侍奉那些满肚肥肠的权贵吗？”
“但跟着我就不一样了！你们也见到了，连人族那大名鼎鼎的聂云一都支持我，去镇妖司当家做主！等镇妖司成咱们的地盘，莫说庇佑姐妹们周全，就算给姐妹们在镇妖司谋个一官半职，又有何不可？”
“到那时，非但朝廷的狗腿子不敢再对咱们姐妹咄咄相逼，就算其他妖魔见了咱，不也得讨好巴结？”
李霏本就生得国色天香，当她露出那份亲切而诚挚的笑容时，竟隐隐有几分秦知画的影子，显得端庄又大气，能够在悄无声息间打消心与心间的戒备。
而她给出的包括【传承】在内的优渥待遇，也凌驾于树妖之上，再加上信口画出的大饼，不少女鬼真的意动了，眼中神采连连。
“当然，鬼各有志，某些姐妹们不愿意跟我，我也能理解。”
李霏话锋一转，斩钉截铁承诺道：“五年！姐妹们暂且陪我五年，若还对我李某人不满意，大可来去自由，我非但不会阻拦，还会送上一份厚礼！若肯继续陪伴我，我李霏也当与姐妹们同舟共济，一体同心。”
她顿了顿，还不忘抚摸身旁骷髅鬼马的脑袋，温声道：“你也是。”
五年？
女鬼们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五年时光，就算对人类修行者来说，也称不上多么漫长，而鬼物寿命普遍比人类更长，五个春秋的岁月，不过转瞬即逝。
面对这样的承诺，就算是态度比较冷硬的女鬼都动摇了，毕竟这五年能吃好喝好，妖王级别的传承随意观摩，甚至还能混个官位，各种福利样样不缺；等五年之期一到，还能随时拍拍屁股走人……
她们的目光都变了，没想到这妖女虽然下手冷酷无情，但对待自己人，竟如此宽厚？
显然，这些女鬼并不清楚，给李霏五年时光，她或许已经成为此世人眼中的“仙”了，多得是办法拿捏她们——尤其是坤部女鬼，莫说五年，五个月不变成魅魔尾巴的形状，都说明花魁小姐的魅力有水分。
“若姐妹们还不满意……”
李霏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若能寻来十个资质合格的新姐妹，我也一样奉上厚礼为你践行。”
“当然，不想离开的姐妹，也可以多邀请些新姐妹加入，我也给予相应的回报。”
资质达标的女鬼难寻，因此她定下这条规矩，想看看女鬼们还有没有姐妹妻女啥的，一并加入进来，早日将队伍充实壮大。
“我有个义结金兰的好妹妹……”
“我小姨……”
而女鬼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少单纯的女鬼喜上眉梢，似乎对今后光明的未来心生憧憬。
李霏见状，笑得更为欣慰。
“镇妖司，终究是人族的镇妖司。”
忽然，有一名看着颇具风韵的成熟女鬼质疑道：“若你入主镇妖司之后，人族容不下我们，逼迫你把我们打入锁妖塔怎么办？你还能和朝廷翻脸不成？”
“况且，那镇妖司害了不知多少鬼，甚至若非镇妖司，我都不会化作厉鬼！难道以往的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么？”
质疑者赫然是新加入的女鬼黄珍珍，她生得一张素雅柔美的鹅蛋脸，有种贤妻美母的风范，可偏偏眉宇间带有化不开的戾气，周身鬼气森森，显然是带有极深的怨恨与不甘而死。
而她提及“镇妖司”三字时，端正漂亮的面庞更是在扭曲，字字咬牙切齿，深入骨髓的仇恨化作寒气从牙缝里冒出。
此话一出，女鬼们纷纷安静了下来，虽不像黄珍珍那般胆大包天，敢当面质疑，可陡然浓郁了数分的鬼气却做不得假。
要知道，纵使六道崩坏，天生地养的妖魔也只是少数，大部分妖，还是脱胎于鱼虫鸟兽、草木山石的精怪；鬼也是活物死后，魂魄与阴气汇聚而生，可并非任何人死去皆能化作鬼物。
普通人就算丧命，除非埋葬在大凶之地，否则也不过是一具静静等待腐朽的冢中枯骨罢了。至少九成鬼物，都是含恨而死，带着怨气重新站起来。
像是这些女鬼，她们中的大部分都无法保留完整的生前记忆，但灵魂里仍留存着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那是最让她们刻骨铭心的东西，比如活活被逼死、化作厉鬼的理由，随之而来的还有深入骨髓的仇恨——树妖之所以能顺利笼络到女鬼，除了不错的待遇和宽厚态度外，愿意出手替她们寻仇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项加分点，若女鬼生前遭了迫害，树妖就会当面把伤害她们的妖魔吞噬，才换来女鬼们真心实意的一声“姥姥”。
“姐妹，你说到点子上了。”
听到质疑，李霏面色严肃，祭出了杀招：
“这世道人族艰难，咱们妖魔也艰难……但姐妹们，千万别忘了！”
“人也好，妖魔也罢，最艰难的，永远是咱们女子。”
“别的妖魔，战败后最多被一刀杀了！但咱们女鬼、女妖，有时候想死都未必死得掉，被人类生擒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不必我多说吧？甚至连妖魔都在垂涎我们的身子，将我们视作玩物……”
“除此之外，我想部分姐妹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吧？你们怎么变成鬼的？是被丈夫打死的？还是被拐卖后上吊的？遭恶霸欺凌抛尸荒野的？或者有更凄惨的？”
李霏眸中浮现怜爱与悲怆之色，张开双臂，慷慨激昂道：
“所以姐妹们！在执着于人、鬼、妖、魔这样的身份之前，一定要牢记，咱们都是女子！”
“凭什么咱们肚里生出的孩子，却要随父姓？凭什么咱们女子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子却能三妻四妾？凭什么咱们女子就该注重贞洁，男子却能出入风月之地还自诩风流？凭什么咱们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李霏的声音振聋发聩，女鬼们闻之纷纷色变。
就连站出来质疑的黄珍珍，都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大脑嗡嗡作响，呢喃道：
“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便对么？”
不过一句质问，女鬼便哑口无言，而李霏仍在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每当看到那些逆来顺受的女子，我都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我不禁想问，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为何处充斥着对咱们女子的压迫？咱们女子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我本想从前人的学问里得到答案，可翻开书一看，歪歪斜斜每页上都写着女德二字。我彻夜难眠，仔细看了半宿，字缝里却忽然冒出血来，满本都浸着血，咱们女子的血！”
李霏仰头问天，语调中带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愤。
跨越了时代的思想，如洪钟大吕，在本就愤世嫉俗、心中充满怨气的女鬼们脑海深处隆隆作响。
在一片沉寂中，李霏环顾四方，语调中饱含深情：
“从那时起，我便有了新的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天下女子能自由主宰自己的身体，而不用固守狗屁贞洁。”
“我梦想有一天，在朝堂之上，女官们能为女子权益而发声，绝不向所谓的大丈夫做出半步退让。”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青楼那等女子跌落泥泞、身不由己的地方，女子也能来去自由，风尘女子可以对讨厌的客人说‘不’，阔绰多金的女客也能像男子那般潇洒快活，而不用遭受风言风语。”
“我梦想有一天，咱们女子能真正站起来，不在以性别决定命运，而以能力、品行来决定未来。”
“事实上，咱们生而平等这种真理，本该是不言而喻的，可如今为何成了奢望？”
“理由很简单。”
李霏顿了顿，字字铿锵有力道：
“逃避，换不来平等；权利，要靠自己去抗争！人也好，妖魔也罢，咱们女子，不能继续装睡了！”
“你们以为我图谋那镇妖司指挥使之位，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大错大错！”
“荣华富贵在我眼中只是过往云烟罢了，我只是想让千千万万的女子知晓，咱们女性，也可以当家做主！”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姐妹们呢？”
最后，李霏向她们伸出手，诚挚而深情地邀请道：
“随我去临安吧，镇妖司，朝廷，都需要更多女子掌权；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宋国，乃至全天下沉睡的女子唤醒，让世人见到咱们女性的力量！”
“可愿与我同行？”
在长长的沉默中，李霏循目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女鬼们纷纷颔首，甚至有女鬼热泪盈眶。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黄珍珍脸上：
“你呢？”
黄珍珍周身鬼气涌动，眸中血芒大盛，似乎对某个未来心驰神往，愿意那样的未来战至消亡。
片刻后，她身上的鬼气收敛，深深看了眼李霏。
通过彼此交汇的视线，黄珍珍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真诚与坚定，于是她低下了头颅：
“若……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姐妹们，打拳真的有用。
李霏噙起嘴角：
“请拭目以待。”
……
满目疮痍的战场中，人与妖魔的尸体交叠，地上有大滩血泊，触目惊心。
一具骷髅魅影在虚空中浮现，她体态颀长，骨相优美且典雅，黑色纱裙的波浪形蕾丝裙摆在风中无声摇曳。
没有皮肉与五官，仅仅是一副骨架，就能让人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美感。
“喵嗷嗷嗷！”
遍体鳞伤的猫妖高竖断尾，浑身毛发炸立，发出凄厉决然的叫声。
它不敢直面那道魅影，悍然扑向摇摇欲坠的莉莉丝，利爪上有血色妖气萦绕，欲要将制造魅影的人解决。
“……”
骷髅美人俯瞰着困兽犹斗的猫妖，宝相庄严，莹白眼眶中竟有几分圣洁仁爱的意味。
可手中那柄灰色镰刀，却温柔而静谧地挥落而下。
“唔……”
莉莉丝闷哼一声，体表白光被磅礴巨力轰然击碎，柔软娇小的身躯也倒飞而出，一路喷洒鲜血，在地上翻滚好几圈，最终跌落进一方土坑内。
而猫妖却无法再追杀了，随着骷髅魅影消散，它的生机也彻底断绝，灰暗竖瞳里再没有半分神采。
此地陷入了短暂沉寂，只有鲜血在汩汩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染满血污的嫩白小手忽然从土坑里伸出，指尖深深抠进土壤。
莉莉丝吃力地从土坑里爬出，艰难翻圈身体，最后摆成一个“大”字，狼狈躺倒在血泊中。
尽管身负传承，可她终究还没跨过那道坎，序列7的法娘周旋于具备中序列战力的两方势力间，与虎口拔牙无异，凶险万分。
当镇妖司一方获得惨胜后，莉莉丝不得不站出来，独自迎战幸存者，还有那重伤的猫妖王。
在穷途末路之下，残存的镇妖司成员们底牌尽出，猫妖更是不顾后果燃烧妖力，硬生生耗尽莉莉丝的防身之物，最后有去无回的一爪更是险些将她开膛破肚，击碎不知多少根肋骨，在肚皮上留下深深血口，可以窥见脏器。
好在，当死亡镰刀吟唱完毕的那一刻，莉莉丝毅然换上了继母小姐赠送的【黑曜石项链】，并在紧要关头激发护盾，抵消大量伤害，才勉强保全性命。
取出药剂喝下，莉莉丝就这么躺在污血里，满是疲惫的翡翠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繁星。
在一片静谧中，莉莉丝的思绪逐渐飘忽，仿佛回到了分头行动的前一晚，继母小姐牵着她的手，两人漫步在星空下，一起看星星。
莉莉丝的手掌缓缓弯曲，像是把某种东西攥在掌心。
当五指与掌心并拢，却什么都没能抓住的那一刻，莉莉丝的眼帘颤了颤，迷离目光陡然间变得清明，被担忧之色占据。
她咬唇站起，顾不得还在愈合的伤口，与钻心的撕裂之痛。
因为莉莉丝忽然意识到，哪怕那个不检点的女人天资绝世，但终究也是序列7，并且同样会被卷入千年树妖与镇妖司斗争的漩涡中心。
她那儿的凶险程度，绝不会比自己更低。
尽管她很可靠，但万一……她恰好需要我的帮助呢？万一，她还在与妖魔们鏖战呢？
莉莉丝焦虑起来，几发治疗法术落在自己身上，可伤口处残余的妖力却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破坏着她的血肉组织，仅凭三阶法术，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
金发少女唇线紧抿，干脆无视了严重伤势与疼痛，强行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脚深一角浅走向尸王巢穴，沿途留下殷红血迹。
她得早点完成收尾事宜，去鹿原县，找那想见的人。
……
李霏随手抄起一方轻飘飘的白色镂空布料，将湿漉漉的秀发扎在脑后，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
狐疑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李霏很快将其抛到脑后。
恶战当头，岂能分心？
白皙曼妙的肚皮上，花纹总量不知何时攀增到1024之数，化作盛开的黑莲，娇艳欲滴。
但今晚的磨合任务，进度还不到一半。
已经有九名女鬼变成了半透明状态，娇躯一抽一抽，再起不能；但还剩下十一名，惨白又娇俏的脸上竟浮现红晕。
馥郁茶香弥漫间，灵活长尾欢快地在李霏脑后晃动，溅起点点水光。
“姐妹们，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哦。”
李霏娇笑着走向目光迷离的女鬼们，一双冰肌玉骨的裸足深陷进湿透了的床垫内，在“吱呀吱呀”声响中留下两串活色生香的足印。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明明是……
“女鬼的滋味真不错呀……”
李霏倚坐在床头，慵懒抬起右腿，将长裙撑起优美曼妙的轮廓，裙摆下露出的脚踝莹白如玉。
阴气森寒的美貌女鬼们排排坐在床边，乖巧喝药，防止肚子变大。
但这回，李霏不用。
折叠位面自成一方天地，有独树一帜的法则框架，与恩洛斯大陆多多少少存在区别，并孕育出包罗万象的文明与修行体系。
传闻中，甚至有位面连“死亡”这种概念都不存在，生灵在其间哪怕被消磨成粒子也不会死亡，每个细胞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千刀万剐的痛苦，比地狱更为可怕。
而根据魔法学院的统计资料，♀♀贴贴就能怀孕生女这种法则，仅存在于少数位面，封魔大陆并不包含在内，因此李霏不用做安全措施。
但女鬼还是要的，因为魅魔尾巴有【孕育】特性，不管在哪个位面，只要和魅魔贴贴并用了尾巴，就会有大肚子的可能。
“小莲，待会儿你也记得吃药。”
李霏垂眸，语调慵懒。
“嗯。”
乌发白裙的小莲跪伏在李霏脚边，往日萦绕在眉宇间的戾气消失无踪，眼里还漾着湖光，一副柔情似水的小娇妻模样。
“嘶……”
当带有凉意的绵软手掌捉住盈盈一握的脚踝时，李霏吸了口气，雪嫩足尖稍稍蜷缩，但很快又松弛下来，像是困倦的小白猫，懒洋洋地等待女鬼替自己套上罗袜与绣鞋。
经过磨合，腹部花纹已经变成了1035条，火球秒婷宝指日可待——在达成三周完成欢愉魔女晋升仪式的惊人成就后，花魁小姐早已今非昔比，若非时间只剩半宿，女鬼数量再翻倍也完全顶得住，不过是再失几升水罢了。
眼见穿戴齐整，李霏仍倚在床边不肯起来，绣鞋鞋尖挑起小莲雪白的下巴，后者低眉顺眼，还亲吻她的足面，刚穿好的鞋袜重又被褪下。
李霏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用脚掌与她玩耍。
身体与精神的欢愉是相互依存的，李霏的容颜可以让精神沉沦，魅魔女皇的尾巴则能让身体迷失，两件快乐的事重叠在一起，足以交织成一场令姐妹们欲罢不能的梦境。
于是，手机里那些带有＃母牛＃标签的图集里的场景真实重现了，与尾巴贴贴的女鬼们像是吸食了带有成瘾性的药物一样，无比上头，忘乎所以。
这让李霏感到非常满意。
她错过了替女鬼们手刃仇人的机会，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培养感情。
但她能慷慨共享妖王传承，又许诺五年之约，甚至亲自下场彻夜【点播】女鬼，这是树妖根本无法做到的，得益于此，李霏或许能快速把忠诚度刷到一个安全的界限上。
当然，最让李霏惊喜的，还是女鬼们对于“女权思想”的回馈，不过一席话语，某些女鬼就仿佛领悟了天地至理，眼里都有光。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思想就算在【彻底消灭贫困】的新世纪都有无与伦比、不分种族的传播力，更何况在如此苦难的世道下，这帮被迫害致死、心中怨念不散的女鬼们呢？
——封建社会下，被迫害的可不光是女鬼……
雪嫩足趾有意无意拨弄着小莲唾液腺的同时，李霏若有所思。
如果将女本位主义精神散播开来，自己是否能从中获利呢……
……
“钱呢？我的钱呢？”
李霏瞥了眼能把老鼠给饿死的官府库房，一把抄住城主衣领，硬生生将两百斤的胖子提起，冷声质问道。
“大人息怒，这世道不安宁，那帮贱民身上实在榨不出多少油水啊……”
城主哆哆嗦嗦解释着，满脸肥肉都在打颤。
新师爷见状，满脸堆笑凑上来，低声下气向李霏解释起原由。
妖魔横行，给农业、商业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纵然朝廷派遣大军镇守住一批良田，但黎明百姓食不果腹仍是常态，肉类更是成了奢侈品，对税收的影响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为了抵御妖魔，各大城镇常年维持穷兵黩武状态，就算再腐败的贪官，也从不吝啬军费，且不遗余力笼络高手、培养核心武力，这不光能抵御妖魔，也能防止治下百姓狗急跳墙。
这导致，朝廷入不敷出已经是常态，寥寥无几的税收被官员们扒下一层又一层，最后还要尽数砸在军事领域，研制各种斩妖除魔的兵器、法宝，供养高手修行……
莫说小小鹿原县，哪怕李霏此刻去打结临安国库，恐怕也找不出多少钱粮的。
师爷边说着，边向城主使了个眼色。
后者不断擦汗，给李霏递上一张面额为千两的金票。
“大人真是阔绰。”
李霏似笑非笑道：“库房里一吊铜钱都找不出来，死伤的百姓还未抚恤，现在一出手便是黄金千两……这钱我若收了，良心有愧啊。”
“大人，小小敬意……”
城主大汗淋漓，手中金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钱，我肯定不会要的。”
李霏慢条斯理道：“不过呢……最近妖魔猖獗，连镇妖司特使都被害死了，我派了最得力的手下贴身轮番保护你，她们这么辛苦，工钱还是得收的。”
“每天一千两，要真金，别用破纸片糊弄我，明白了吗？”
这几日间，李霏对朝廷钱庄的信誉也算有所耳闻，金票兑不出钱是常态，若没什么大背景，千两黄金火耗九百两，再扣去九十两手续费也并不稀奇，根本无法与恩洛斯的金匠券所媲美——王员外拖家带口跑路，也要带着沉甸甸的金子，而不肯换成金票就可见一斑。
城主欲言又止，最终在妖女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擦着汗点头道：
“是，大人。”
……
一连三天，李霏的生活都规律而枯燥。
出城斩妖除魔，磨合女鬼，天亮了回城休息，与巧儿聊天逛街。
“巧儿妹妹，怎么心不在焉的？”
李霏歪过脑袋，看着近日来书卷气愈发浓厚的文静少女。
“没什么。”
巧儿摇头。
“是么？”
李霏脸上恰到好处浮现醋意：“莫不是还在惦念雨桐姐姐？”
被一语道破心事，巧儿有些心虚，但那份醋意又让她窃喜。
显然，这位早慧的少女终究青涩了些，始终以为王雨桐愈发憔悴是由于思念亲人，患了心病，才会病容满面。
“……有点。”
稍加踌躇后，巧儿最终说了实话。
李霏鼓了鼓脸，又捏紧巧儿的手，牵着她大步走向路边药铺，语调里带有赌气之意：
“那给她买些补身子的汤药便是了。”
“谢谢。”
巧儿低声道。
“有什么好谢的，你和雨桐姐姐相识那么久，顾念旧情也是常事……况且，我和雨桐姐姐也一见如故……”
李霏碎碎念着，似乎在安慰自己。
巧儿跟在李霏身后，脚下好像铺着一层棉花，走起路来都飘飘忽忽。
她凝视着李霏的背影，飘扬发梢略过鼻尖，痒痒的。
在沁人茶香中，这几日来的经历浮上心头，巧儿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仿佛置身梦境。
自打跟了李霏，她再不用低声下气伺候别人，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好的，还有看不完的书，千金闺秀也不过如此。
爱慕多年却始终对自己恶声恶气的王小姐，也在一夜之间幡然醒悟，总找自己搭话儿。
就连那横行无忌的美貌妖女，都对自己关照有加，还隐隐在吃醋……
巧儿垂下眼帘，渗出汗的柔软指尖轻轻扣住李霏的手，似在担忧这梦境一般的生活忽然消失无踪。
忽然，带有麦芽香气的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巧儿如梦初醒般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在思绪飘忽间，已经被牵回城主府内的别院，入目尽是鸟语花香，而李霏正缓缓将一颗麦芽糖送入自己口中。
她笑得很明媚，还有点妖，指尖轻轻从下唇掠过，一触即分的柔软指腹让巧儿的心脏砰砰作响。
“好吃么？”
“很甜。”
巧儿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于是别过头，不敢再与那双惊心动魄的眸子对视。
“还要再来一颗么？”
李霏无声注视着巧儿，幽深眸子里蕴藏着欢愉之意，似乎看到了一个小魔女，即将被自己亲手从蛋壳中孵化。
“我自己来就好……”
巧儿细若蚊喃地回应着，手却迟迟没有动弹。
当萦绕着麦芽芬芳的指尖又一次轻叩牙关时，巧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也拿起一粒麦芽糖，忐忑递到李霏唇边。
李霏眉眼含笑，毫不犹豫衔住她手指，湿热气息几乎要将巧儿融化掉。
当两人眼中的温度不断升高时，李霏忽然眉角一挑，松口而笑：
“呀，不小心咬到你了。”
“没关系……”
巧儿有些失落，可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
而李霏不动神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心中默数“三二一”后忽然扭头，一道风尘仆仆的娇小倩影映入眼帘。
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眼中洋溢着惊喜与思念：
“莉莉丝！”
就算在没有李霏插足的情况下戴安娜归家，安妮夫人所能流露出的感情恐怕也不会比此刻的李霏更为真挚了。
恶战后马不停蹄赶回鹿原县的莉莉丝面露疲色，金发凌乱，白色法袍上还残留着干枯血迹与猫爪豁口。
她驻足于门洞前，狐疑地扫了眼脸色红扑扑、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巧儿，又瞥了眼花团锦簇的别院，稍加思索后，眼神转冷，金色马尾被逸散出的魔力缓缓托起。
把莉莉丝带回来的夏娃悄悄飞远，怕万一事态失控，血溅到自己身上。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担心死我了。”
李霏先发制人，匆匆走到莉莉丝跟前，在她身上东戳戳西摸摸，脸上写满心疼：“你看你，都瘦了……”
“我才离开几天。”
莉莉丝不为所动，魔力却缓缓收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李霏理直气壮道：“要不是夏娃拦着，我早就去找你了。”
“嗯嗯。”
夏娃连连点头：“我劝了半天，最后是因为信任莉莉丝姐姐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才在这里等你回来的……她这几宿都没合眼。”
“哼，我才用不着某人挂念呢。”
莉莉丝试图嘴硬，只是弯弯唇角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
而骤然被冷落在一旁的巧儿，怅然若失地注视着两人的亲昵互动，眉眼低垂。
——明明是……好吧，是她们先相识的。
巧儿用左手掌心包裹住方才被衔住的右手指尖，湿热触感仍萦绕不去。
本以为消失无踪的污泥，又一次在心头涌动。
……
“我去寻那树妖时，恰好见到王员外一家被妖魔围攻，于是出手救下了他们。”
“王家确实对咱们有一饭之恩，又考虑到巧儿和雨彤的安全问题，我最终架不住王员外的苦苦哀求，无奈带上了巧儿她们。”
等莉莉丝用月亮枕补充完精力后，李霏坐在床边，向她诉说着这几天的经历，语调中包含自责之意：
“是我冲动了！若当初忍让一二，或许王家不用连夜奔逃，牵连如此多无辜者……”
“你没做错什么，你和她们结伴同行，也是你的自由。”
莉莉丝故作平静道。
“可人家不想你误会啦。”
在带有撒娇意味的语调中，继母小姐双手捧住莉莉丝的手，将脑袋凑过去，与她额头相抵又亲昵地蹭了蹭。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我们不过是朋友罢了。”
莉莉丝说话很是硬气，但鬼使神差地，她把“不要让我母亲伤心就好”这句叮嘱给咽了回去，像是鸵鸟一样，不肯提及李霏和安妮夫人的关系。
“诶？不能更进一步了吗？有点不甘心呢……”
继母小姐食指点着唇，歪了歪脑袋，放缓的气音显得旖旎又暧昧。
“更进一步？不要胡思乱想了。”
莉莉丝唇角扬了扬，这些天积累的压力在不知不觉间一扫而空。
事实上，在合宿集训之后，她已经习惯了继母小姐不检点的生活作风，甚至为了避免母亲伤心，还得装聋作哑，帮着隐瞒。
因此，莉莉丝在独自动身去南郡寻那尸王之前，就做好了回来时继母小姐身边跟着一堆陌生女人的思想准备。
不曾想，在任由不检点的继母小姐自由发挥了几天后，她身旁竟然只多出两个曾经见过的女孩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不早了，先吃饭吧。”
李霏望了眼天色，温声细语道：“等吃饱喝足了，咱们晚上好好聊聊……明早动身去临安。”
“嗯。”
莉莉丝掀开被子，莫名对夜晚有些期待。
或许可以像那天晚上一样，牵手看星星……
当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浮现出对某种禁忌浪漫的向往与憧憬之意时，李霏晃了晃腰间葫芦，朦胧白烟飘出，化作几名秀色可餐的女鬼。
“诶？”
莉莉丝双眸陡然变得灰暗，动作定格，好像被石化术所命中，目瞪口呆地盯着花容月貌的女鬼们。
“你们去收拾下行礼，明天就要去临安了。”
李霏吩咐道。
女鬼们闻言，不禁神色激动，一副要搞大事的表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沉默好几秒，才如梦初醒般指着女鬼询问道。
“啊，消灭那树妖后，还有两百多个女鬼孤苦无依，想要投靠于我。”
李霏甜甜一笑：“我不忍看她们沦落为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迫于无奈之下，就把她们带上了。”
“……”
莉莉丝的眼眸中，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第一百八十章 画我,莉莉丝老师
“没白疼你，出息了。”
李霏捧着一截绿莹莹的植物根茎，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这是寿果的根须，仍残留生命力，只要有理想的生长环境，那么在若干年后，就能重新结出寿果。
显然，树妖与那尸王在一番恶战后，前者夺走了寿果，并直接吞服掉，而后者则将寿果根须占为己有，可最终却白白便宜了母女俩。
“等它长出果子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莉莉丝翻着白眼，任由继母小姐亲昵抱住自己蹭来蹭去，顺发丝中散发出的淡雅茶香让她心神阵阵摇曳。
“我有个宝贝。”
李霏很熟稔地从莉莉丝手中摘下比贴身衣物更具私人性质的空间戒指，取出一支白玉瓷瓶，里面装着十五连抽时得到的【自然泉水】，能加快植物生长。
怎么说也是银色奖励，李霏估摸着催熟一茬儿寿果，应该不是问题。
但实践才能出真知，李霏想到就做，随手搬来个花盆，扯掉里面的茉莉，又把那截根茎埋了埋进去。
“你要干嘛？”
瞥了眼七零八落的茉莉花瓣，莉莉丝不解道。
“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李霏眨了下右眼，缓缓倾斜瓶口，一条细细水线浇在根茎上，散发出蓬勃自然气息。
“这……”
在莉莉丝惊愕的视线中，一根笔直翠绿的花茎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接着抽出片片枝叶，点缀着二十几只不断膨胀的花骨朵；又过了几息，大部分花骨朵直接枯萎，坠落入泥泞，剩下七、八朵花盛开又凋零，最后结出五枚白色果实。
那果实仅婴儿拳头大小，看起来貌不惊人，身为超凡者的两人，却能感受到其中蓬勃纯粹的生命力。
“还不错。”
李霏晃了晃手中瓶子，里面的【自然泉水】还剩下接近七成。
这就意味着，只要保留根须，她就还能再催熟两次【寿果】。
“生命之水？月亮泉水？不，都不对……”
莉莉丝思忖片刻，却认不出这东西的来历。
“别愣着呀。”
李霏信手摘下一颗寿果嗅了嗅，淡雅清香钻入鼻腔，有提神醒脑之效，却不似薄荷那般刺激。
她直接将果实抛给莉莉丝，笑眯眯道：“尝尝？”
“才不要呢。”
莉莉丝果断摇头。
她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把资源砸在寿命上纯属浪费，把寿果卖了多换两件装备都比直接吃了强。
“那……”
李霏抽出黯夜，斩下寿果根茎，提议道：“这些果子归你，根须归我，如何？”
正所谓亲母女明算账，李霏给出了公道的价格，打算用五枚寿果换来根茎——虽然根须能源源不断结出果实，但任何还有上升潜力的超凡者，都是宁愿杀鸡取卵也不会留着老母鸡慢慢下蛋的主儿，毕竟选择前一种做法能第一时间买来更锋利的刀，再把别人的老母鸡抢来。
因此，五枚寿果的价值绝不逊色于这段根须。
“我只要一枚就够了。”
莉莉丝摇头，金灿灿的双马尾在脑后晃动。
尽管镇妖司的拼死反扑给她造成了极大损耗，不光装备破损，还用掉了许多宝贵的消耗品，可那尸王的藏物价值也不是树妖能企及的，毕竟它不像树妖那般宅了大半辈子，更不用掏空家底布置葬灵养神大阵。因此，莉莉丝去了趟尸王老巢就赚得盆满钵满，更不用说还有猫妖王晶核、镇妖司成员的遗物——魔法学院会不定期邀请盗贼公会的专家前来讲座，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如何高效且全面地搜集战利品”，哪怕是奶妈，摸尸也很熟练。
事实上，莉莉丝的空间戒指几乎塞满了，不得不舍弃部分廉价战利品。
“好呀。”
李霏闻言眉开眼笑，当着莉莉丝的面，摘下另四枚果子，如数家珍般分配起寿果去向：“这是巧儿妹妹的，这是雨彤姐姐的，这是……”
“……”
莉莉丝的脸色沉了下来。
眼见继女小姐摆出格蕾丝同款司马脸，李霏才噗哧一笑，在寿果上留下唇印，又递给她：
“喏，收好。”
“不要留下口水啊，好恶。”
莉莉丝满脸嫌弃，目光却在被李霏吻过的果实上逗留片刻，深深记住其外观形状。
“咦，这个怎么还留着呢？”
谈完正事，李霏从戒指里取出以自己为主角的橘子画本，满脸单纯道：“莉莉丝很喜欢嘛？”
“不用你管。”
莉莉丝红着脸别过脑袋。
显然，同样的把柄第二次再用，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那……”
李霏慢条斯理取出莉莉丝亲手创作的画稿，本该是带有浓浓母牛意味的橘子小妈题材，却硬是给继女小姐画出了纯爱的味道。
年轻美貌的继母将图片捧在胸前，摆出和图册里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情，粉润唇瓣凑到继女耳边，用温吞而妩媚的气音道：
“需要模特么？莉莉丝·老·师❤”
湿热鼻息钻入耳孔，小巧白皙的耳朵霎时间染上绯色，莉莉丝慌乱转过头，却对上了继母小姐温热贴烫的目光，彼此的面庞近在咫尺。
凝视着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眸，莉莉丝分明看到了流淌其间的期盼与鼓励之意，本要脱口而出的暴躁之语卡在了嗓子眼。
老师，本该是神圣崇高的称呼。
可对安妮夫人与莉莉丝这母女二人而言，当插足者用变形的嗓音喊出“老师好腻害”，并且叫声从卧室传入继女小姐耳中后，这个词汇就被赋予了别样的、禁忌的含义。
“画我❤”
气吐如兰间，年轻美貌的继母一手捧着金发少女的滚烫面颊，另一手轻解罗衫。
砰！
片刻后，房门重重撞击门框发出巨响，被丢出房间的李霏将衣衫抱在胸前，遮住呼之欲出的人心，脸上写满委屈。
“呜——”
隔着薄薄一扇门，莉莉丝掩面喘息，发出压抑悲鸣，背部紧贴房门一点点向下滑落。
这十年来，妈妈勉强挤出笑却难以掩饰的悲伤，以及这些日子洋溢在她脸上的幸福甜蜜笑容，不可抑止地浮现在莉莉丝脑海中。
这让她怎么能做出让相依为命的母亲痛心之事呢？
当莉莉丝再睁开那双水蓝眼瞳时，眼角已经浮现了泪光。
别人都可以。
但我不可以。
“妈妈，我绝不会……”
莉莉丝低语着，可方才有幸被继母小姐选中的白色果实，却不知怎么的出现在手中。
她缓缓将果实托起，小巧的果子在她掌心却好似山岳般沉重，让莉莉丝的动作无比艰难。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莉莉丝凝视着有些模糊的唇印，两瓣颤抖的唇与之越贴越近，最后重叠在一起。
灵魂上悄然脱落的细小碎片，也随着眼角两行清泪，消融在黑暗中。
……
“辛苦了。”
天色将亮未亮，城门口却响起轱轱车轮声。
一列车队迎着昏沉日光前行，与鹿原县渐行渐远。
“她们……真的走了吗？”
过了盏茶功夫，城主才出现在城楼上，不停擦着汗，垫脚眺望远方。
“大人，他们走了。”
师爷谦卑道。
“那就好，那就好……”
城主松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嚎了起来：“快，快给我传医师来！”
他的声音李霏是注定听不到了，她正骑着骷髅鬼马，独自给车队开路，见到妖魔便赏一发火球术。
按照最初的打算，李霏打算在走前将那城主狗头剁了，将城主府洗劫一空再走的。
可那城主不光乖乖缴足了每天千两黄金的“安保费”，在听闻李霏要动身后，还额外送了份饯别礼物聊表心意，前前后后孝敬来的黄金足有五千两，这几日来也没有丝毫异动。
如此识大体且好拿捏的废柴属实罕见，留他一命或许今后还能用得上。
于是李霏改了主意，非但没杀他，还消耗10点财富值，真的给了他一份能中和慢性毒素的解药。
忽然，有几名女鬼追上队伍，手中提着包裹，里面散发出恶臭之气。
“辛苦了，姐妹们。”
李霏接过包裹，轻拍鬼葫芦，将她们收进去，接着又一缕白烟冒出，化作一名面容成熟的女鬼，赫然是在鹿原县外新收编的女鬼黄珍珍。
她五官端正柔美，只是脸上浸染着化不开的戾气，破坏了本该有的贤淑气质，让她看起来显得刻薄阴沉。
“珍珍姐，可是他害了你？”
李霏笑着，随手将包裹往地上一甩，摊开的麻布里掉出一颗黑漆漆的人头，在地面上滚动。
那颗人头已经面目全非了，皮肤脱落，布满发黑的创口，可黄珍珍却愣愣看着人头。
饱含怨毒意味的戾气逸散而出，如开水般沸腾，黄珍珍那张漂亮的鹅蛋脸扭曲了起来，变得无比狰狞。
“没错，就是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森寒嗓音仿佛来自九幽，带有无边恨意，黄珍珍在不知不觉间，双目变得猩红，有血泪流淌：“吕正淳……”
“很抱歉，没让你亲手杀了他。”
李霏垂眸，语调真挚。
“啊——”
黄珍珍发出如泣如诉的低嚎，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颗头颅，用长长指甲将其寸寸撕碎。
李霏静静静等待她宣泄仇恨。
吕正淳那厮在临死前，还祸害一家平民百姓——他看上了一个民妇，见后者不肯乖乖听话，就随意编造了个“勾结妖魔”的由头，将那民妇的丈夫、儿子一并抓进地牢，拷打折磨。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得逞，就在王员外府上被李霏一剑枭首，可地牢里的一家三口，终究是出不来了。
无辜父子在绝望与痛苦中流干了血，而家破人亡的民妇也一头撞死，三口人被草席卷着丢弃到城外。
再后来，民妇的尸体中爬出一个厉鬼，裹挟满腔怨恨与煞气，她叫黄珍珍。
李霏获悉此事后，立刻派遣女鬼去寻找曾被当作投名状的吕正淳头颅，送到黄珍珍跟前。
嘎吱、嘎吱……
黄珍珍一口一口嚼碎了头骨，将其吞入腹中后，楞楞盯着沾满发黑血迹的手，眼中血光一点点消散。
恨之入骨的仇人，就这么没了？
支撑自己从地狱里爬回来、就算化作厉鬼也无法舍弃的仇恨与执念如此轻而易举地消失，黄珍珍重又回复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满是茫然。
忽然，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面带悲悯与叹惋之意的李霏。
“咱们女子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我宁愿世上再无女子含恨而死，化作冤魂！”
“……”
李霏曾对女鬼们说过的话，重又在耳边回响。
重又有了鬼生目标的黄珍珍，一步步走向李霏，又面无表情地跪倒在她脚下，重重叩首。
“好姐姐，这是何意？”
李霏翻身下马，匆匆将她托起：“快快起来。”
披头散发的黄珍珍看着李霏，一字一顿道：
“今后妾身这条命，便是你的，刀山油锅也绝不推辞。”
“我岂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
李霏闻言，连连摇头：“女子本该帮助女子，为姐妹们伸张正义，也算我分内之事。”
“你替妾身报了血海深仇，这大恩。”
黄珍珍平静地摇了摇头：“知恩图报这种道理，妾身还是懂的。”
“这，这……唉。”
李霏为难了会儿，最终叹息道：“那等姐姐晋升天境了，替我照看乾部的姐妹们便是，也算为天下间的女子出一份力。”
黄珍珍死时怨恨极深，且估计生前资质不错，因此她以另一种方式新生后，鬼气之浓郁也远非大部分女鬼所能企及，刚化作厉鬼便是地境巅峰，离天境不过一步之遥。
显然，一千个序列8女鬼融合成鬼巨人，和脱胎于一千个序列7女鬼的鬼巨人，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黄珍珍这种优质女鬼当然值得李霏多加留意——而在不经意间替她报了仇，忠诚度想来也有不错的保障。
“妾身明白了。”
黄珍珍点头。
“不要自称妾身了。”
李霏语重心长道：“天下女子平等，哪有什么妻妾之分？不过是男人让咱们雌竞的法子罢了，又要娶一堆老婆，又要挑个所谓的正室出来，帮着压迫别的女子……呵，妻压妾、妾压婢女，到头来天下女子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活我，他们却高枕无忧，凭什么？”
“况且，哪怕真的得宠了，也不过是一群摇尾乞怜的狗里，最听话的那条被主人赏了块骨头罢了。”
“所以姐姐，妾这个字本身，就是对咱们女子的作践！”
“……”
黄珍珍的眼眸化作纯黑之色，长发飘舞，似乎大受触动。
她沉默良久，才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姐姐懂我心意便好……快回去休息吧。”
李霏将黄珍珍收进葫芦里，脸上笑容收敛，沉吟不语。
仗着出神入化的茶艺、无与伦比的美貌、感度光环等妙趣横生的术法，以及十寸不烂之舌与魅魔尾巴，坤部女鬼磨合起来自然是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的。
但乾部女鬼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霏打算凭借“girlhelpgirls”的思想把她们凝聚起来，毕竟矿场等几片试验田的实践成果告诉她，精神激励的作用并不逊色于物质激励。
尽管她对女权只是略懂，远不如茶道造诣这般精湛，但这不重要。
含冤而死的女鬼们，内心充斥着对世界的恨意，可以说各个都有反社会人格，比魔女都好不到哪儿去。
李霏只需撒下精神的种子，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些种子就会在怨念浇灌下，生长为极端的、偏激的，但也更具感染力的思想大树，只要一阵风，就能将树种散播到封魔大陆的每个角落。
况且就算失败了，也不会亏损什么。
“我本天上小仙女，当这女权主义领袖，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甜美笑容重浮现在脸上，轻快马蹄声被风吹往大宋国都临安的方向。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巧儿掀开窗帘，遥遥望着那座古老雄城。
城墙蜿蜒如龙，沉睡的老龙鳞片上有斑驳血迹，无声拱卫大宋国都；每一块墙砖都饱经风霜洗礼，在岁月雕琢下形成斑驳痕迹。
“巧儿妹妹，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李霏抚上巧儿的手背，满面关切。
“只是近乡情怯。”
巧儿定了定神，重又回复古井无波的文静模样。
“啊，临安毕竟是巧儿的故乡呢。”
李霏嫣然笑道：“等进了城，巧儿妹妹可得给我推荐一些好吃的。”
“松鼠鳜鱼……”
巧儿下意识答道，有些朦胧的记忆浮上心头。
小时候，她有另一个名字，名唤张巧巧，是父亲张志成给她取的名。
张志成本是寒门书生，资质平平，年年科举，年年不中。
可他并未放弃，哪怕成了家，也是白天与妻子经营小本生意，晚上挑灯夜读，笔耕不缀——巧儿的近视眼，或许是从娘胎里遗传下来的。
巧儿出生那一年，张志成却仿佛忽然开了窍，金榜及第，谋得官身。
而他为官期间，表现出了不俗的手腕与能耐，上任不过三年，就将边陲小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贵人举荐，张志成被调回临安，在大宋的权力中枢有了一席之地。
得益于在市井生活中磨练出的沉稳性格，张志成跻身朝堂之后，办起事来滴水不漏，用短短两年时光，悄无声息地推行了数条新政，被宋皇夸过一句“大器晚成。”
可惜他站错了队，巧儿五岁那年，张家男丁人头滚滚，女眷被送入教坊司。
巧儿仍记得，在灾祸临头前，父亲又带自己去了趟平日里常去的菜馆，吃了回松鼠鳜鱼，滋味酸酸甜甜——父亲的长相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了，唯独那双疲惫、深沉又坦然的目光，让她至今仍历历在目。
“好，那就吃鱼。”
李霏欣然点头，忽有女鬼探头进门帘。
她二话不说，立刻抄起家伙跃出车厢，循着女鬼脚不沾地的魅影，追上一头毛发颤栗、狼首人身的妖怪，抬手便火光冲天，狼精变成了火炬精，叫唤了好一阵才不动弹。
从鹿原县到临安，路上花了足足一周功夫，李霏偏不走妖魔稀少的官道，而是笔直前行，甚至刻意往群魔乱舞之地兜上一圈，源源不断收割功德。
甚至，她还与莉莉丝几度袭杀妖王、鬼王，提前拉满BUFF再潜入，无有一合之敌——只可惜先天级数的妖魔相当机警且狡诈，各种手段也层出不穷，几番尝试下来只杀死了一头妖王，剩下的皆逃之夭夭。
期间所获功德当然是记在李霏账上，战利品五五分账。
七天下来，等级离28级仅一步之遥，财富值突破六十万大关。
要不是怕错过宋皇寿筵，李霏都想带着莉莉丝仗剑走天涯，当一对雌雌大盗了。
眼见临安相距不远，李霏也不再贪恋经验，待女鬼们把昨日特意买来的高头大马驱赶到车前并套上缰绳后，她才把鬼物收进葫芦，又纵身跃上马背，舞了个鞭花，清叱道：
“姐妹们，上任，临安！”
……
雌雄难辨的美男子在池塘边抚琴，他乌发红唇，一袭红袍妖艳夺目，与瓷白无瑕的肌肤相得益彰。
“主子，妖女到了。”
身着蟒袍的男子单膝跪下，向他汇报。
红裙美男头也不抬地抚弄琴弦，不疾不徐询问道：
“能让聂大侠出山的妖女，当真比皇后还美貌么？”
他的嗓音阴柔甜腻，又让人莫名脊椎发凉，像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蛰伏在锦簇花团里的蛇。
“是的，主子。”
下属毫不犹豫道。
“那和我比呢？”
“……”
下属不敢说谎，于是闭口不言。
“有点意思，我倒想见识见识那妖女到底有何等美貌。”
陆千帆抬起头，棱唇妩媚夺目，竟让已有妻女的下属险些直立，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这美艳又致命的主子。
以前有镇妖司的同僚没忍住，有了反应，后果就是下半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反应了。
“主子，那妖女勾结聂云一，意图染指您的位子，简直胆大包天。”
下属低头请示道：“她此刻就在城外，要不要……”
“不急，跟她耍耍。”
陆千帆嫣然而笑。
……
一家貌不惊人的菜馆里，四名女子在厢房里用餐。
——鸡肉太柴，失败。
——虾线还要我自己挑，失败。
——包菜不入味儿，失败。
——红烧肉太肥，失败。
——这辣椒炒肉怎么肉比辣椒还多？失败中的失败。
李霏心里默默给了差评，手上动作却一点儿都不慢，油亮五花肉埋进白米饭，再大口扒拉到嘴里，油香四溢。
怎么说也是熬过苦日子的人，山珍海味李霏吃得酣畅淋漓，平平无奇的家常菜水平一样能吃得香甜。况且，这家菜馆的厨子不说多厉害，但食物也勉强能用可口来形容，估摸着某团能打3.5的水平？
冒尖的白米饭下了肚，李霏笑眯眯看向巧儿，给她夹了块裹满糖醋汁儿的鱼肉——这道松鼠鳜鱼是这家店里唯一能给出好评的菜了。
莉莉丝表情一僵，差点把手中筷子捏断。
虽然那晚把试图当模特的李霏丢出房门，可母女没有隔夜仇，第二天天刚亮，李霏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黏了上来，两人还是和往日一样亲昵，贴贴、拌嘴，似朋友，似姐妹。
可莉莉丝明白，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在继母小姐的明媚笑容中，内心的种子在不断萌芽，用娇翠欲滴的枝叶摩挲继女小姐的心房，让她心里痒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禁忌的花会绽放呢？
莉莉丝抗拒着，也在期待着。
忽然，一只空碗被递到她跟前。
“帮我盛饭。”
恶毒继母毫无心理负担地使唤起继女来。
“你自己没手么？”
莉莉丝抱怨着，却还是放下碗筷，伺候起娇贵的继母小姐来。
目睹这一幕的巧儿，吃进嘴里的鱼分明比之前更酸了些。
如果可以，巧儿宁愿李霏给莉莉丝夹菜，再让自己替她盛饭。
而面如金纸的王雨桐自始至终都在喝汤，偶尔吃些白米，就着同桌三名女子的容颜下饭——袖珍别墅里部分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一周下来，王雨桐快被夏娃折腾成野生妖精的模样了，见到美貌女子便目光痴痴呆呆。
这足以证明在某些方面，夏娃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当然，要给女儿当个好榜样的李霏也没闲着，腹部花纹数量突破到1111大关，将坤部女鬼磨合大半。
进度有些慢了，但没办法，毕竟这里不是洛西布鲁克，有强横妖魔出没的地段李霏完全不敢浪费精力，低危险区也有所收敛，否则坤部全体女鬼早被磨合不止一回了。
将餐盘里的最后一块米糕塞进嘴里，几人走出包厢，结伴下楼去前台结账。
当李霏出现在菜馆厅堂内，喧闹的小馆先是安静了片刻，接着有叮叮当当碗筷掉落声不断响起，食客们看直了眼，目光再难以从李霏身上挪开。
可李霏却早已习惯了由美貌造成的骚乱，她非但不慌，还朝一名模样清秀的女子抛了个媚眼，像一团活着的祸水，又好似在狼烟滚滚的烽火台下对怒发冲冠的诸侯们连连娇笑的妖妃，肆无忌惮蛊惑世间万物，并乐此不疲。
“客官，共六钱银子……”
店小二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口水，点头哈腰上前。
还算实惠的价格，毕竟有两名超凡者在，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只是清楚巧儿身世的李霏有些弄不明白，巧儿她父亲姑且算得上要员，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吃饭？
也不知是真的两袖清风靠俸禄过日子，还是像慈善家小姐那般在作秀。
如果是前者，李霏倒也能说一句佩服，但……为了那么点死工资，头铁到检举九千岁，把一家老小搭进去，真的值得么？
巧儿掏出锦囊，接过账本准备买单。
花魁小姐虽然挪用善款、逃税漏税、侵吞公共资产、吃绝户、与魔法学院院长等一应女总裁进行权色交易、从知画女士那儿白嫖来足以让中序列超凡者破产的药剂……但她是个公私分明的好姑娘。
尽管和巧儿以姐妹相称，可这并不妨碍她雇佣巧儿当贴身助理，每月有固定工资，奖金看心情发，日常开销也是巧儿买单，事后李霏一并报销——不知不觉间，她从一顿饭都要白嫖的公关新人，变成了更多人的金主。
“店家，你们这是不是记错了？”
李霏并不缺一顿饭钱，可巧儿还是一丝不苟地履行着作为生活助理的责任，她在账单扫了眼，忽然眉头蹙起：
“我们只点了一份松鼠鳜鱼，你们却记了两份。”
店小二连连赔笑：
“客官，小的跑堂这么些年，从未记错过，你们点了两盘鱼。”
“我们真的只点了一份，不信你去包厢里瞧瞧，应该还没收拾过吧？”
巧儿缓缓摇头。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起身上楼，巧儿却蹙着眉，感觉有哪里不对。
——镇妖司下手还挺快。
一旁的李霏眉眼含笑，已经猜到了结果。
不多时，店小二与另一个伙计一前一后走下来，手中各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两条吃剩的鱼骨。
“客官您瞧瞧，两盘松鼠鳜鱼，从你们桌上端下来的，这回没差了吧。”
店小二的音调抬高了几分，引得店内客人纷纷侧目。
“……”
看到莫名多出的餐盘，巧儿意识到被下套了，于是转头望向李霏，用眼神询问是给钱了事亦或辩出个是非曲直。
“一盘就是一盘，我们只点了一盘，只付一盘的钱。”
李霏慢条斯理道。
“嘿，客官，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呢？几位吃剩的鱼骨头都在这儿了，账本上也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两盘鱼还是我亲手给几位送进包厢的……”
店小二的嗓门越来越大，连店外行人都驻足在门口，探头探脑当起了看客。
“福贵，怎么和客人说话呢。”
眼见这里越来越热闹，一个年逾六旬、头发花白的男人匆匆走了过来，训斥了几句店小二：“这几位客人仪表堂堂，看着就不凡，怎么会欠咱们小店一盘鱼钱呢？定是你记错了。”
“掌柜的，我冤枉啊！证据都摆在这儿呢。”
福贵把两盘鱼骨递到老掌柜跟前，满脸委屈地叫起屈来：“我在这儿干了这么些年，怎么会无端乱说呢？”
“好了，不要再说了。”
老掌柜挥手，打断福贵的话。
他扫了眼几名花容月貌的女子，又转头看了看愤愤不平的店小二，面露为难之色，思忖片刻后叹息道：
“就当是一盘吧，多余的钱，我出了便是，重新算账吧。”
巧儿咬唇，深深盯着老掌柜。
她早慧且记忆力超群，所以至今仍记得，幼时父亲经常带她来这家店时，掌柜便是这位。
那时的掌柜头发只是半白，每回父亲来了都会赠送一碟亲手腌制的腊肉，让父亲赞不绝口；还时常拿水果、糕点给自己吃，满面慈祥。
偶尔父亲还会与老掌柜饮两杯酒，而老掌柜总会夸她父亲是个好官。
可如今，老掌柜已经认不出巧儿了，巧儿也发现自己好像认不出这掌柜了。
“岂有此理。”
忽然，一道冷哼声传来。
一个国字脸男人拍桌而起，他满脸正气，有种刚正不阿的气度。
“几个女娃生得倒是美貌，没想到如此心术不正，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信口雌黄之事！”
国字脸男人脸色严肃，毫不客气训斥李霏几人：“家中长辈是如何教育你们的？”
“大人，这……不过是一盘鱼，咱们生意人，以和为贵……”
老掌柜面露难色，上前说和。
“一盘鱼是小，人心沦丧是大。”
国字脸男人字字掷地有声道：“本官上任以来，素来奉行公平二字，绝不做那投机取巧之事。”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吃两盘鱼，就该给两盘鱼的钱！”
“若本官今日任凭尔等胡搅蛮缠，省下一条鱼钱，明日就能构陷无辜，长此以往会如何？想都不敢想！”
“小二，大声说，她们到底吃了几盘鱼？”
“大人，她们明明点了两盘鱼，却只想给一盘的钱！”
福贵立刻高声答道：“咱们小店本分经营，从不做那偷奸耍滑之事，还望青天老爷替咱们做主啊！”
“很好。”
国字脸男人点头，语气稍有缓和：“店家莫要担忧，不管她们有什么来头，既然本官在此，就定会为尔等主持公道。”
“大人英明！”
福贵高声叫好，而老掌柜又是一叹，无奈地瞥了眼几位客人，低头不语。
国字脸男人又把目光转向李霏，面色一肃，喝问道：
“是快快付账，还是随本官去衙门走一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秽乱宫廷
“敢问大人名讳？”
李霏不知何时坐在了长椅上，双腿交叠，语调有些慵懒，微阖的漆黑眼眸如同深渊，浓缩无穷罪与欲，摄人心魄。
国字脸男人与那双眼眸对视后，不禁心脏一缩，汹汹气势消退了六七层。
李霏的每一点经验都染着淋漓鲜血，她走过的路，无不躺着累累尸骨。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李霏也染上了危险又致命的气息，让人闻风丧胆的妖魔和她比起来，都显得人畜无害。
不过一句话，氛围就变了，仿佛国字脸男人才是犯人，而李霏则成了拷问官，主宰命运。
“本官赵敬仁！”
他定了定神，抬高了嗓门，试图夺回主导权。
“哦，陆千帆的义子啊。”
李霏嗤笑一声。
陆千帆有九名义子，不是富商就是要员，掌握钱权，也是陆千帆能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核心力量。
“放肆，竟敢直呼义父名讳！”
赵敬仁怒目而视。
“嚯，名字都喊不得，好大的官威啊。”
李霏嗤笑一声，旋即好奇道：“话说……你们这帮人，什么时候这么清廉了？来这店里吃饭？”
“休要胡言乱语！”
赵敬仁喝道：“我义父为官清廉，岂容你构陷？”
“你们清廉，天下也就没那么多饿死鬼了。”
李霏站起身来，慢悠悠问道：“说吧，为什么要陷害我？是不是陆千帆让你这么干的？”
“好啊，本以为不过是厚颜无耻、贪图便宜的蟊贼，没想到……”
赵敬仁怒极反笑：“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抹黑朝廷要员！我看你不是敌国探子，便是妖魔细作！今日说什么也得把你抓回去审上一审了。”
“好呀，走着。”
李霏当即起身，示意他带路。
“……”
赵敬仁沉着脸，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设下这局，不过是小小试探罢了——最理想的结果是这妖女遭污蔑后暴起杀人，那么提前安排好的人手便会一拥而上，将其拿下，聂云一威望再高，也无话可说。
当然，这妖女能说服聂云一替她奔走，联系旧部，意图染指镇妖司指挥使之位，想必不会如此冲动，因此这番行事最大的目的还是打探她性格。
若花钱消灾，老老实实受了这下马威，则说明她城府深沉，处事圆滑；若不依不饶，非要分要辩个清楚，甚至剖开肚子让众人看看自己究竟吃了几盘鱼，则性格刚烈，宁折不弯。
不同性格的人，自然会有不同的应付手段。
至于真相被戳穿什么的完全不必担心，毕竟此事一过，这家店便会走水，让相关人等在大火中死于非命，当然赵敬仁自己不会有恙——道门固然有手段能辨析谎言，但早就变成了陆千帆形状的朝廷，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盘鱼，允许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乡野女子，当众审讯朝廷要员？
若妖女胆敢私下审问，那更好，擅自绑票朝廷大员还屈打成招，妥妥死罪。
可不曾想，妖女竟丝毫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改变事情性质，主动等着受审，这让赵敬仁有些骑虎难下。
严刑拷打、杀人灭口这种事，陆千帆没发话，谁也不敢做，毕竟前几日聂云一可是亲自面见宋皇，把吕正淳身亡一事给化解掉了，还撤去李霏与王员外一家的通缉令。
这就意味着，拿小手段试探试探倒无妨，可若李霏不明不白死在牢里……宋皇那儿还好办，但要是聂云一半夜上门算账，陆千帆可救不了自己。
“好。”
众目睽睽之下，赵敬仁迟疑片刻，语调放缓了几分：“看你还算有几分胆量，那便跟本官走一遭吧，若你被冤枉，本官自会还你清白。”
“嗯哼。”
李霏语调轻快，招呼巧儿她们跟着离开。
目睹这一切的老掌柜又是一叹，匆匆向食客们赔了不是并宣布免单，和伙计们交代几句后，也在福贵的搀扶下，被不知何时赶来的兵卒裹挟着离开店铺。
临走前，他似乎心有所感，深深回头看了眼这百年老店，浑浊老眼中透露出几分悲凉之意。
……
清冷宫殿内，熏香袅袅。
一名女子托腮假寐，气吐如兰，膝上卧着一只白猫。
她生得极美，哪怕闭着眼，也气度雍容，端方自矜；只是眉头微蹙着，给那风光霁月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愁苦之意。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将女子惊醒，她坐直身子，睁开的眼瞳里藏着一潭秋水，旖旎又萧瑟。
“皇后娘娘。”
轻手轻脚走来的宫女跪下向女子请安道。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澄澈柔和，像冬日里的温泉水，能让人心神安定。
明明殿里没几分烟火气，皇后娘娘那如墨秀发却一丝不苟地盘起，仅露出瓷白后颈；红色朝服难掩婀娜娉婷的身姿，既不失水乡女子的纤细柔美，也有着母仪天下的博大胸怀。
“娘娘……”
宫女垂着头，不敢看这大宋第一美人，只是点点梅香却萦绕在鼻尖，清逸幽雅，让少女芳心跳动。
“有何事直说便是。”
见宫女一副支支吾吾、羞于启齿的模样，皇后心中猜出了大概，却仍不急不躁地询问道。
“香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又……”
宫女红着脸道。
“此事不必声张，我自会去提醒她们。”
皇后似有些头疼，一手轻揉太阳穴，另一手梳弄膝上白猫的毛发，语调柔和，却带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婢子明白了。”
宫女羡慕地看了眼白猫，低眉顺眼道。
片刻后，她捏着皇后赏赐的珠花退下，而皇后幽幽一叹，目光望向窗外。
冰冷高大的宫墙，似一座牢笼，围着重重殿宇，让深宫里的人脱身不得。
宋皇是个好人，与自己这些年来也算相敬如宾，但他过于爱惜雨露了。
可笑自己这一国之后，虽看似风光无穷，又比满池盛开的荷花更为光彩夺目，可如今年近三十了，竟还是处子，细细想来，甚至未和宋皇牵过手。
连皇后都如此，更遑论三宫六院的嫔妃们？
花朵愈是得不到浇灌，就愈发渴望雨露，宋皇不来，她们便自行依偎取暖，妃子、宫女们耳鬓厮磨之事在这深宫里屡见不鲜。
皇后知晓她们的苦衷，便对彼此慰藉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忍千娇百媚的花朵在落寂中凋零——而深宫之主的默许，也让吃对食儿的风气愈演愈烈。
久而久之，本该是秽乱宫廷的死罪，现在却成了司空见惯之事，人人对此视而不见，只有初来乍到的宫女，才会慌张上报，但要不了多久，她们也会沉迷其间。
“去香妃那儿知会一声，让她们收敛些。”
皇后揉着额角，向正欲打算替她按摩太阳穴的贴身侍女吩咐了句，语气一顿，又问道：“陛下寿宴将至，要用的事物可准备妥当了？”
“回主子，只差一份寿礼了，还要您亲自拿主意。”
侍女答道。
“我给他绣一件女红送上便是，眼下朝廷困难，不必铺张。”
皇后垂下眼帘：“我听闻鹿原县遭了那妖魔之灾，这个月多余的例钱捐过去吧，还是和以往一样，送到刘相手中，起码能多救些人，免得被剥削太多。”
“明白了。”
侍女欠身离去。
重又悄无声息的寝宫里，皇后垂下眼帘，瓷白指尖揉捏太阳穴的力度加重。
而膝上那白猫自始至终都在沉睡，安静乖巧，不曾发出半点响动。
……
密不透风的静室内，烛火摇曳。
李霏捧着茶，神情自若。
面对有备而来的栽赃，自证清白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有理也说不清，而剖腹自证清白从来不在李霏的选项内。
当然，暴起杀人显然也行不通，毕竟她要图谋镇妖司的权柄；吃瘪交钱更不可能，天上仙女都不敢白嫖花魁小姐，区区土著，何德何能？
因此李霏干脆把矛盾升级，她不信有聂云一在，九千岁敢直接掀桌子。
“老实交代，你到底吃了几盘鱼？”
凶神恶煞的官差询问道：“还有，为何抹黑陆大人？你说那些话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的？你的动机是什么？你在讽刺谁？想颠覆什么？破坏什么？影射什么？”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李霏拍桌表示不满，让官差一时间愣住了。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
“呸。”
李霏喝了口茶，旋即皱眉吐掉，颐指气使道：“什么破茶？官府的茶叶这么次？是不是经费被你贪污掉了？！”
“嘿！你这不见棺材不落泪……”
官差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就要发作，却被赵敬仁的声音打断。
“给她换一壶便是。”
赵敬仁沉着脸道。
在赵敬仁看来，聂云一重回临安，矛头直指陆千帆，所图甚大，李霏不过是混淆视听的棋子罢了，用来隐藏真正的意图。
毕竟一个来历神秘的妖女，忽然说要当镇妖司指挥使，这种事情太荒谬了，想想也不可能。
而更让赵敬仁警惕的，还是吕正淳的死讯，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哪怕赵敬仁和义父同气连枝，也相信义父能笑到最后，可这并不妨碍他在镇妖司的新旧两任指挥使斗法期间明哲保身，免得像吕正淳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因此，义父分配了试探妖女的任务，他乖乖照办；但除此之外，能少拉仇恨就尽量少拉仇恨。
“很好。”
李霏打了个响指，当场劝降道：“那陆阉狗气数已尽，赵大人若早日投靠明主，以礼来降，仍不失高官厚禄，岂不美哉？”
赵敬仁险些给气乐了。
此方密室里皆是赵敬仁的心腹下属，他也摊牌不装了：
“聂云一不过是一介武夫，手中剑再利，也斗不过义父的。”
“赵大人误会了。”
李霏诚恳道：“我说的明主，就是我自己，将来镇妖司肯定归我管。”
“真把我当黄毛小儿不成？”
赵敬仁冷笑：“聂大侠虽武艺高强，但掩人耳目的手段太过拙劣了，随意寻了个神神秘秘的女子，就想篡义父的位？你能当镇妖司指挥使，我早坐上那龙椅了！”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
“姑娘，听我一句劝，还是趁早交代聂云一究竟意欲何为吧，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否则等事了，他大不了继续浪迹天涯，可几位姑娘，恐怕就……”
“什么，聂大侠的计划竟然被你看穿了！”
李霏满脸错愕。
“……”
赵敬仁眼角跳了跳，强压怒火道：“姑娘，若你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做主，给你黄金千两，天下之大，哪儿去不得？”
“笑话。”
李霏义愤填膺道：“聂大侠侠肝义胆，又对我信赖有加，我又岂会为了区区千两黄金被收买？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赵敬仁面色一板，拂袖欲走。
“得加钱。”
李霏面色凝重，一字一顿道。
赵敬仁重又坐了下来。
……
最终，李霏没拿到钱，赵敬仁也没信她的鬼话。
莉莉丝捂着脸，不忍看他们讨价还价的样子。
“把此人杀了，我便信你的话。”
赵敬仁手下压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面沉如水。
此人和聂云一有旧，只要李霏动了手，必然会与之决裂。
“先给钱！黄金五千两！”
李霏拍桌道：“我都把聂云一的计划告诉你了，你怎么又坐地起价？况且，我这人慈悲为怀，扫地怕伤蝼蚁命，从不饮酒，也从不杀人。”
“明明是三千两……”
赵敬仁怒道。
一番争执后，毫无意外的，李霏临时起意敲一笔的想法落空了。
忽然，有官差走进密室，向赵敬仁耳语几句。
“有人来保你们了，快走吧。”
赵敬仁不再与李霏争辩，像是送瘟神一样，挥手让她们离开。
“欠我黄金万两，记住了！”
李霏抛下一句话，就不再管那脸色黑如锅底的赵敬仁，在官差引路下离开密室。
“这边请。”
官差点头哈腰，态度无比谄媚。
他不清楚这几个美得冒泡的女子是什么来路，但她们敢和九千岁的义子当面叫板，又有聂大侠亲自来捞人，来头大到没边，他可得罪不起。
万一冒犯这等大人物，她们想捏死自己这等小虾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人，到了。”
不多时，官差停下脚步，毕恭毕敬道。
李霏循目望去，见到了虬髯散乱的聂云一。他身旁有一名青衫老者，身后是两架马车。
“聂大侠风采依旧啊。”
事先做过功课的李霏打了声招呼，又面带灿灿笑容，向那老者拱手道：“刘丞相，久仰久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就是苦了皇后娘娘
青衫老人须发皆白，可体形高大，步履稳健，一双眼眸清澈通明，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面对李霏的热切问候，老人拱手回应：
“这便是聂大侠结识的小友吧？当真是国色天香。”
他声音不疾不徐，和李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如同他那和光同尘的为官之道。
得益于从鹿原县城主那儿搞来的情报，李霏对这位当朝宰相刘公明也算有所了解。他在朝堂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热衷于提携新人，在硬生生熬走三位皇帝后，他的门生故吏已然遍布朝堂。
可这位文官领袖从不展露锋芒，不光对待文武百官都和颜悦色，一手和稀泥的本事更是炉火纯青，也是少有能与聂云一保持友善关系，却逃过陆千帆上位后清算的人。
“刘相可真有眼光。”
李霏腼腆一笑，与他寒暄几句后上了马车。
当马蹄停下，一处幽静宅院映入眼帘。午间下了场小雨，屋檐还有水珠断断续续滴落，院内杏花疏影，杨柳新晴，一副和谐闲适的景象。
李霏直接将一罐可乐抛给聂云一，笑道：
“聂大侠，帮忙跑个腿呗？我那俩妖精还留在城外，被几个女鬼护着，我带不进来……”
聂云一哑然，已经多久没人让自己跑腿了？
他扬了扬手中可乐：“让某家跑腿，一瓶可不够。”
“放心吧，管够。”
李霏目送聂云一离开后，又跟着刘相走进厅堂内。
趁老仆给几人倒上茶水的功夫，李霏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等外人离开，她才话锋一转，开门见山道：
“早听闻刘相心系苍生，让我万分景仰……不过四海有妖魔乱世，朝堂上更有权臣蛊惑圣上，众生苦难，民不聊生……”
“我欲伸张大义于天下，挽救黎民百姓于泥浆，刘相可愿助我？”
李霏自知有几斤几两，跟这种人老成精的政客打机锋、玩心眼纯属自讨苦吃，干脆直接吐露来意。
而屁股还没坐热就摊牌的交流风格让刘相险些被呛着，老脸皱起，为难道：
“事干重大，得从长计议……”
——开玩笑，我还指望回洛西布鲁克跨年呢。
动辄杀鸡取卵的李霏可没有浪费时间的习惯，她神态恳切、痛心疾首道：
“刘大人，我等得了，可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等不了哇！我从鹿原县而来，沿途所见，尽是白骨森森，百姓易子而食，惨不忍睹啊！”
“要我说，咱们不若快刀斩乱麻，今晚就让聂大侠砍了陆阉狗的狗头，以清君侧；刘相您再出面主持大局，以先生之威望，想必能稳住朝纲……”
——你这是清君侧还是造反？
刘相愁眉苦脸，又饮了口茶，抚平心中思绪。
他官场浮沉大半生，见惯了意气风发的仕子堕落成尸位素餐的官僚，更亲眼见识过宁折不弯的言官撞死在金銮殿前，试图用满腔热血唤醒病入膏肓的老龙……刘相本以为，自己算是饱经风雨，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了。
可如此胆大包天的，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刘相顿了顿，找了个难以辩驳的理由打算安抚李霏：
“自开国以来，我大宋从未有过女子当官的先例……”
“刘相多虑了。”
李霏按捺内心蠢蠢欲动的女权领袖之魂，云淡风轻笑道：“等我黄……红袍加身，坐上那指挥使之位，自有大儒替我辨经。”
刘公明雪白的眉毛抖了抖，叹息道：
“镇妖司乃国之重器，指挥使必须由圣上亲自认命……三日后便是陛下寿宴，若姑娘有意，不妨到时毛遂自荐。”
显然，他不想招惹这无法无天又神秘莫测的妖女，更不愿在镇妖司两任，甚至三任指挥使的斗法中被牵连太深，干脆把皮球踢给了皇帝。
“到时还请老先生美言几句。”
李霏恭敬道。
“圣上明察秋毫，到时自会有决断。”
刘公明仍不表态。
——这都不和我翻脸……
李霏眸光闪动，不再多言，拿起一块糕点，与老人家拉起了家常。
事实上，她心里清楚，若玩权谋玩政治，自己那点道行和专业政客比起来真不够看的，别说这以往素不相识的刘丞相，就算是聂云一，也对李霏抱有顾虑，不可能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
因此从一开始，李霏就没指望能在朝堂上拉来多少盟友。
而论武力，除非去洛西布鲁克搬援兵，否则也不足以无法无天。
这就意味着，想要在短时间内达成目的，就必须扬长避短——花魁小姐能在洛西布鲁克混得如鱼得水，走得向来是上层路线。
大宋的最上层，自然是皇帝老儿，李霏打算全力谋求宋皇信任，至于剩下的，聂云一也好，刘丞相也罢，她是能拉拢就拉拢，拉拢不了别成为阻碍就行，实在冥顽不灵的再想办法除掉。
而经过方才简短交流，她大致能判断，这位丞相多半和传闻中那样，素来随波逐流，只结善缘，却不参与斗争，否则仅凭李霏那一个字的口误，就该下逐客令了。
显然，刘公明如此做派，也是某种程度上向李霏表明了“给你提供吃住没问题，别的麻烦事儿莫挨老子”的态度。
试探完毕后，一整晚都很和谐，聂云一把妖精和女鬼带了回来，宋公明也笑呵呵给客人安排了厢房与晚餐，不多不少八道菜，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饭后，李霏享受着继女小姐的膝枕看了会儿星星，等她回房后，又悄然溜进巧儿的房里。
这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正在桌前看书，昏黄烛光洒落在瓷白肌肤上，有油画般的质感；只是坐姿不太端正，双眼离书本太近了些，李霏估摸着得有六、七百度了。
“我说巧儿妹妹，有心事么？怎么连晚餐都心不在焉的。”
李霏把椅子搬到她身旁，两人紧挨着坐一起。
当巧儿嗅到了勾人茶香时，李霏也挑起她一缕发梢，眯着眼，陶醉于淡淡的皂角清香味，像是吸到了猫薄荷的猫。
“只是没想到，我还有回到临安的一天……”
巧儿知晓李霏来了自己定然看不进书，干脆合上书本。
“既来之，则安之。”
李霏托腮笑道：“何不去看看你的父母？”
巧儿闻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尘封往事浮上心头。
她的童年是阳光灿烂的，因为每个秋天，母亲都会替父女二人亲手缝制冬衣；那个在外人看来无比沉稳的父亲，只要有了空闲，也总会把自己抗在肩头，走街串巷去吃牛肉煎包、红糖凉粉、松鼠鳜鱼……
甚至，父母没有给她生几个弟弟的打算，反而教自己念书识字——后来巧儿才明白，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这是何等弥足珍贵的心态。
当然，在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童年中，巧儿也犯过错，被父亲打过手掌心。
最狠的那一回，是她向同龄玩伴卖弄学识，得意洋洋说别的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害得人家哭花了脸。
恰好撞见这一幕后，素来温和的父亲拉下了脸。
以往总是轻轻落下的戒尺，那回却让巧儿疼得泪流满面，但父亲那时的话，却让她怎么也忘不了：
“我给你起名张巧巧，一是希望你心灵手巧，不当那愚钝之人；二是希望你懂得大巧若拙的道理，不可得意忘形！”
“你很聪明，远比为父小时候聪明……但莫要忘了，这天下人杰地灵，比你聪明的人多了去。”
“你可曾想过，别的女孩为什么不识字，是因为她们各个比你懒、比你笨么？”
“是因为她们没有一个当官还愿意教她们念书的爹！”
“张巧巧，你虽是女儿身，却也是读书人，理当把学识放在有用的地方，而不是借此嘲弄他人……”
“……”
后来，阳光铺洒的道路，在刺目血色与黑暗中戛然而止。
“巧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日子总会好的。”
衣不蔽体的母亲含泪捧着巧儿的脸，说出临终嘱托。
于是，巧儿拼命让自己忘了那段五彩斑斓的梦，将回忆埋葬，否则不断抽痛的心脏中会传出污泥涌动的汩汩声响，仇恨也随之发酵。
早慧的巧儿明白，仇恨只会害死自己，也辜负母亲最后的期盼。
但这一刻，巧儿愣愣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哪怕在昏暗灯光下也仍旧顾盼生辉的脸，忽然反应过来。
她真的做到了，而母亲也没有骗她，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嗯。”
巧儿揉了揉眼睛，用力点头道。
“哎呀，我忽然想起来了。助理小姐，按照我们的劳动合同，你可是每月三十天，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处于工作时间，没有休假日的哦。”
慈善家小姐用嗲嗲的声音，娇柔作态道：“所以想请假办理私事，得把老板哄开心了才行哟。”
巧儿那张精致小脸微不可查地鼓了鼓。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眼前这个妩媚烂漫的女人弄哭。
但她不知为何低下了头，鬼使神差地问道：
“那，怎么样你才会开心……”
细微语调中，巧儿的双手不自觉捏紧裙摆，心中小鹿砰砰乱跳，红晕爬上嫩白脖颈，一副我见犹怜的娇羞模样。
李霏舔了舔唇，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众所周知，当鱼儿咬钩时，应当晃一晃鱼竿，只要鱼饵足够鲜美，那么鱼就不会溜走，而是死死黏在勾上，哪怕皮穿肉破，也毫无怨言。
而像妮可女士那般能一口吞掉鱼竿的史前巨鳄只是极少数。
花魁小姐摸出一锭金子，笑得有些狡黠，露出尖尖虎牙：
“这两天去买些血回来，要不同女子的血，分开来装。”
在巧儿错愕的目光中，李霏比划道：
“每份有……可乐罐那么多就行，弄个十罐八罐的。”
“剩下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只、只是这样么？
巧儿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小声回应道：
“我知道了。”
……
清晨，宅院内鸟语花香，而妖精之母正在教育顽劣女儿。
“我说，雨桐姐姐身子骨柔弱，你们悠着点。”
李霏用食指与拇指，从阿黑颜的王雨桐口中捏出一条湿哒哒的丝袜，数落起夏娃来。
虽然萨莎也在场，但罪魁祸首者肯定是夏娃——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在李霏眼中，夏娃这小棉袄哪都好，就是有点嗜虐，甚至敢骑自己脸上作威作福，不像萨莎，这位曾经心高气傲的妖精女王早就被磨平了棱角。
“可是……明明是妈妈让我们动静小点的。”
夏娃委屈兮兮辩解道。
显然，她为了避免巧儿提前知晓曾暗恋多年的女神已经变成这副模样，就想办法堵上了王大小姐的嘴。
“那也不能堵一整晚！憋坏了怎么办。”
李霏用指尖戳着夏娃的额头，又取出另两条丝袜，橘子汁淌落一地。
眼见王雨桐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李霏捂脸叹息，噔噔噔跑回莉莉丝房间，不多时便拿了块蛇女鳞片来，有些不舍地抛给夏娃道：
“给她补补吧。”
这可是优质蛇女鳞片，比便宜货更为滋补，是蛇女公关黛莎的亲戚送的，花魁小姐自己都没有天天吃。
又叮嘱夏娃几句后，为不省心的小棉袄而忧心忡忡的李霏才离开，口中嘟囔着：
“我都没试过……”
没走几步远，她变脸般露出明媚笑颜，挥手招呼道：
“早呀，聂大侠。”
“早。”
聂云一仍是粗布衣衫，发丝略显凌乱，若非有一张帅脸，恐怕会被认为是乞丐。
他手中提溜着一袋包子，随意找了块池塘边的石头坐下，抓起包子就啃。
李霏可没那么不讲究，递出银钱笑眯眯吩咐下人给自己弄两碗豆浆来后，才坐在聂云一对面，分食那袋包子。
这白面儿包子显然刚出蒸笼，还有些烫手，皮儿很是松软，有小麦独有的淡淡香甜味道；一口咬下去，热乎乎的肉汁便流淌进喉咙，馅料调味也恰到好处，咸甜口，肉香四溢。
就着豆浆，十多个包子分分钟见底。李霏轻垂柳腰，素白指尖伸进池塘里荡了荡，洗去肉汁，同时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
“聂大侠，陛下态度如何？”
“他对仙界下凡的仙子很好奇，想要见上一见。”
聂云一道：“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也没问题，但镇妖司指挥使什么的，还是别想一步登天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啊。”
李霏忽然试探着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圣上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莫要胡言。”
聂云一皱眉，用不容置疑的语调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你怎么会有如此……异想天开的荒唐念头？”
——走不了捷径了。
李霏闻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宋皇是男的，自己这核心优势便被废掉大半，无上茶艺难有用武之地。
当然，这并未动摇李霏打算走上层路线的决心，而是继续打探起宋皇的情报，试图找到突破口。
财富？力量？寿命？什么都好。
由于问题都不涉及朝堂机密，且李霏的脾性颇合聂云一胃口，加上他确实对着所谓的仙界来客抱有期盼，因此聂云一并未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娓娓道来，比预想中更为详尽。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聊到了国君至今没有血脉之事上。
“你说，陛下会不会有子嗣流落宫外……”
李霏托腮思考道。
“绝无可能。”
聂云一似被勾起了心事，沧桑双眸眺望皇宫的方向，怅然轻叹道：
“就是苦了皇后娘娘……”
“圣上与皇后感情不和吗？”
李霏敏锐抓住重点。
“嗯。”
聂云一顿了顿，终究还是点头。
而李霏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狐疑道：
“你怎么连陛下与皇后感情不和都知道？我也搜集过一些消息，没听说他们闹过别扭呀，况且皇后娘娘背后的苏家，也始终拥护陛下……”
聂云一脸色一僵，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甚至有些尴尬，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喔~我懂了。”
嗅到狗血气息的李霏愉悦抬高了嗓音，表情显得无比微妙。
突破口，这不来了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贵人
在李霏玩味眼神的审视下，聂云一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最终，他叹了口气：
“陛下登基前，陆千帆就是他的贴身内侍，自小陪伴于陛下左右，几乎形影不离……时至今日，陆千帆也频频去觐见陛下，若无暇觐见，陛下甚至会亲自去他府上造访，彻夜不归；而这么多年来，陛下从未在后宫住过哪怕一晚。”
“可以说，陆千帆是陛下最崇信、最亲近的人，连皇后娘娘都比不上。”
聂云一认真注视李霏，用近乎告诫的语调说出最后一番话。
李霏：“……”
她本以为能听到聂云一给皇帝带了帽子，或者给反过来之类的三角狗血故事。
可聂云一说出的秘辛，却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劲爆是劲爆，但也让李霏无比头大。
陆千帆和宋皇有这层关系在，地位几乎稳如泰山，她还怎么走上层路线？？
“所以我说，一步登天不现实。”
聂云一笑得有些苦涩。
他的剑再快，也斩不断如麻情丝；他武功再强，也无法让那个一见倾心、又被锁在深宫高墙之内的女人脱困。
困住她的人，还对她敬而远之。
“别急，让我想想。”
李霏摸出烟来，嗦了一口，双眸凝视池塘。
回洛西布鲁克搬救兵这种事，虽然能高效掠夺财富，但不到万不得已，李霏不想这么做——在李霏看来，封魔大陆最宝贵的，不是种种天材地宝，不是黄金白银，更不是大量廉价劳动力，而是经验值。
若和市政厅或者魔法学院之类的势力协作开发封魔大陆，会发生什么？
吃相讲究，那便是仙佛降世，带着威风凛凛的天兵天将们下凡，推翻暴政，降服妖魔，自此享受众生乃至他们子子孙孙对“天庭”的供奉。
不讲究，参考海龟岛就行，不听话的杀了，剩下的土著只能佝偻残喘，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不论选择哪一种，妖魔都会被大规模清缴，甚至找出妖魔诞生的源头，一劳永逸——盟友出于自身利益屠戮妖魔，李霏是没有经验值入账的。
因此，李霏把这个选项放在了最后。
她打算想方设法入主镇妖司，把镇妖司人马变成自己的部下——手下听从李霏命令斩妖除魔，“功德”也记在李霏头上，魔幻现实主义了属于是。
而到那时，镇妖司就会变成李霏的“功德制造机”，李霏重又能回到维拉尼安生态修复工程被梅蒂斯家族所承包的那段时光，自己躺着不动弹，系统小姐就会自己动。
然而，聂云一却给她带来了非常坏的消息，若情况属实，陆千帆凭借与宋皇牢不可破的关系，李霏想把指挥使之位牛过来，难如登天。
但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现在知道坏消息总比被蒙在鼓里好，此刻沉没成本还不高，李霏还来得及修改计划。
烟灰掉落，火光在烟嘴上蔓延，李霏却浑然不觉，任由手指被灼痛。
“陛下是个好人、善人。”
聂云一似乎察觉到了李霏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悠然道：“可惜，他不适合当皇帝。”
“哦？聂大侠……”
李霏扭头，眸光幽深。
造反？不是上策，但好像也不是不行。
“扶明君上位，我想过。”
聂云一坦然承认了大逆不道的念头：“可陛下无子，而那荣亲王，恐怕更为不堪；积弊重重的大宋，也经不起动荡了。”
他的语调中，带着浓浓惆怅与无奈。
大宋早已病入膏肓，虚弱至极，若强行清除掉陆千帆那一系人马，造成大规模内耗，恐怕这艘破船自己就会倾覆；
若宋皇是明君，还有励精图治、破而后立的可能——但显然，当朝圣上难当大任。
更绝望的是，宋皇无子嗣，而他的哥哥荣亲王，也就是另一位皇位继承人，也刚愎自用、残暴狠毒，无暴君之命，却有暴君之心。
除他们之外，再难找到可继承大统之人。
李霏眼帘半阖，询问道：“既然宋皇是善人，当初是怎么打倒荣亲王，坐上龙椅的？”
“刘相。”
聂云一眼中闪过刀光剑影：“当初夺嫡之时，荣亲王做了不少骨肉相残之事，再加上天灾人祸，又有几位皇家血脉凋零……诺大皇室，到头来只剩下最后两位皇子。”
“而陛下那时锋芒不显，荣亲王并未过多关注，加之有气运在身，几番大难不死，与荣亲王成了皇室硕果仅存的血脉。”
“只可惜，纵使那荣亲王不择手段，清除一切竞争对手，到头仍是一场空。在他离皇位仅一步之遥时，被潮水般的禁军生擒在了皇城之内。”
“因为百官在刘相运筹帷幄下，暗中倒向了陛下——那份护龙之功，让陛下至今心怀感激，加上刘相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才在陆千帆得势后并未寻他麻烦。”
“刘相为何会选择陛下？”
李霏饶有兴致地问道。
“荣亲王过于阴毒，让百官寒心，一个杀兄弟、杀父亲都毫不手软的暴君，还会爱惜臣子与百姓不成？”
“相比之下，陛下就宅心仁厚，有情有义。”
聂云一似笑非笑道：“刘相觉得，当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是善良，至于具体国事，自有文武百官来办理。”
——废柴皇子苟到最后躺着成了皇帝，理由是官僚集团觉得废柴皇帝好拿捏，而他的竞争对手太难伺候、容易掉脑袋呗。
李霏迅速概括出事情经过，并通过“感激”这个词汇，对宋皇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堂堂一国之君，至高无上的天子，竟然会对官员抱有这种情绪？
就跟慈善家小姐会同情矿场里的工人一样可笑，而宋皇竟然来真的。
这一刻，李霏迅速放弃方才构想的一应挑拨离间计划。
她意识到，那种软柿子，恐怕早就由内而外变成九千岁的形状了，就算自己被宋皇另眼相看，也别指望通过他从陆千帆手中夺下镇妖司指挥使之位。
而当一条路被堵死，另一条路却豁然开朗。
“噗通”一声轻响，李霏把烟蒂丢进池塘里，看着一尾大鱼将其吞下。
“多谢聂大侠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霏灿灿而笑，拍拍裙子起身告别。
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聂云一有些错愕，旋即哑然失笑，摘下腰间酒葫芦。
他很期待，这位下凡来寻求功德的仙子，到底能给暮气沉沉的大宋注入怎样的生机。
……
巧儿终于找到了埋葬父母的地方。
凝视着一尘不染的墓碑，少女沉默不语。
她明白，这些坟冢肯定是当初帮忙运作、把父亲从小城调入临安这权力中枢的贵人所设立的。
毕竟张家是由陆千帆亲自带队查抄，旁人避之不及，生怕惹上镇妖司那帮披着人皮的妖魔。
因此，临安虽大，但敢替张家连同仆从十三口人收敛尸骨、搭建坟冢的，不过十指之数，巧儿并不难猜到答案。
墓碑前被打扫得整洁有序，巧儿走上前，用指腹轻轻摸着粗糙石碑，忽然张开嘴，沉默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为万民谏言、奋起弹劾九千岁义子的张大人，就这么在时间长河冲刷下，化作历史的尘埃，被世人所淡忘。
除了那位贵人与自己，恐怕再无人挂念。
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努力想要遗忘却始终被封存在心底的血色记忆原封不动地在巧儿眼前浮现。
那一天，猩红蟒袍猎猎作响，掩盖了父亲死前的怒吼。
原本幸福美满的张家宅院，也人头滚滚、血腥味冲天。
可那蛇蝎般的美男子眼中没有怜悯，只是在殷红鲜血快流到他脚边时，才嫌弃且厌恶地退开半步，似乎父亲的血很脏。
巧儿眼帘下垂，娇小身躯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
李霏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新的阳光，却也唤醒了她的欲望与仇恨。
污泥又在心头涌动，这回传出的，确是隆隆雷声。
重新从奴婢变成人的巧儿明白，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重新将这段恨意掩埋了。
“哪怕欠她再多，哪怕用余生来报答她，我也要……”
巧儿站在墓碑前，许下复仇的誓言，石碑沉默着记住了她的话。
指尖划破掌心，零星红蔷薇在地面绽放。
良久，巧儿转身欲离开，忽然嗅到一股淡雅梅香。
她脚步一顿，若有所悟般抬起头，一位抱着白猫的年轻妇人映入眼帘。
那妇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年纪，生得一张沉鱼落雁的面庞，乌黑秀发在脑后挽起，与瓷白肌肤搭配得相得益彰；秋水般的眼瞳里带有凄冷愁苦的意味，楚楚动人。
乍一看并不华贵的紫色衣裙，穿在她身上却显得雍容大方，细腻绸缎也无法掩盖母性洋溢的胸怀与婀娜高挑身段。
她不过是站在那儿，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端方自矜的成熟人妻气质，是妙龄少女无论如何模仿不来的。
巧儿驻足凝视着妇人，妇人也无声看着巧儿，眼中有探寻与忐忑之意。
直到她瞥见巧儿流血的指缝，才缓缓向她走来，耳上坠饰极有韵律地摇曳，却未曾发出半点响动，一举一动间仪态万方。
“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年轻妇人的声音温润悦耳，似小桥流水。
她抓起巧儿的手，查看掌心伤口，动作不疾不徐，却自有威严，让巧儿难以拒绝。
眼见伤口不深，她才掏出一方质地不俗的手绢，放在巧儿掌心，止住鲜血。
而妇人单手抱着的白猫，自始至终都在酣睡，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我来祭拜父母。”
转瞬间猜出年轻妇人的身份后，巧儿并未隐瞒，如实作答。
事实上，在见到年轻妇人的那一刻起，巧儿就明白：若不算李霏，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人儿了。
除了传闻中那位艳压群芳、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还会有谁能拥有如此国色天香的容颜呢？
“你可是……张巧巧？”
妇人的语调中带有几分期待的意味。
“嗯。”
巧儿点头。
面对这位在父亲微末时助他青云直上，落难后搭建坟冢并细心看护的贵人，巧儿实在没必要隐瞒身份。
“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下一秒，巧儿被埋进母仪天下的胸怀中。
若非习惯了李霏的挑逗，这柔软丰盈、充满弹性的梅香恐怕会令她窒息。
——看来，她又救了我一命。
不知为何，巧儿心底无比平静，甚至冒出个大不韪的玩笑。
过了好几息，苏雯才松开巧儿，眼中洋溢着温柔与欣喜。
虽然见到墓碑前那个文静可人的少女的一瞬间，苏雯就心有所感，有了几分猜测，可直到巧儿亲口承认，苏雯才放下心来，一股庆幸之意油然而生。
陆千帆势大，她虽贵为一国之后，可在劝说张大人莫要冲动却无果后，苏雯终究无力护住恩人一家，只能等事情平息后，再遣人替丧生者收敛尸骨，搭建坟茔。
她也有意救下张大人之女，奈何教坊司被镇妖司彻底把持，且时局混乱，尽管苏雯私下派人寻找恩人之女，却始终无果。
这么些年下来，苏雯本已不抱希望，只是遵循习惯，时不时给张大人扫墓，不曾想多年来杳无音信的张巧巧，竟自己回来了！
“你可还认得我？”
苏雯定下心来，柔声询问道。
“自是认得的，皇后娘娘。”
巧儿点头。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你过得可好？”
“还不错，在大户人家当侍女，衣食无忧，后来被恩人赎身，她将我带回了临安。”
“……”
皇后闻言，眉头蹙起，面露疼惜之色。
权贵之家何等习性，家中婢女过得好不好，她又怎会不知？
还有那王公贵族花钱替美貌侍女赎身，意欲何为，那目的也并不难猜。
“巧巧，这些年你受苦了……”
苏雯有些自责，多年来医治无果的头疼病也在这一刻发作，她揉着额头，蹙眉安慰巧儿道：“但以后不会了，我尽快帮你赎身，今后你可以……”
“娘娘不必了，替我赎身的也是女子，且待我很好。”
巧儿摇头道。
若换旁人，听闻被女子赎身，恐怕会以为巧儿是撞了大运，碰到心善的千金小姐，把巧儿买回家当玩伴。
可苏雯却心头一紧。
这么多年下来，自己这有名无实的皇后也算见惯了秽乱宫廷之事。
因此她明白，女子和女子，也……
“巧儿，你还年幼，有些事还不太懂。”
苏雯紧张又担忧地劝慰道。
在她看来，那些嫔妃无路可选，才不得已做出那相互慰藉之事。
可自古以来，阴阳结合、同舟共济才是正理，巧儿不该身陷歧途，而是找个好人家嫁了，过上夫唱妇随的好日子。
“？”
巧儿眨了眨澄澈透亮的近视眼，显得有些疑惑。
而面对巧儿这张单纯秀丽的俏脸，苏雯有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犹豫片刻，牵起巧儿的手：
“随我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叙。”
“嗯。”
巧儿垂下眼帘，瞥了眼安静沉睡、洁白如雪的白猫，眸光幽幽，分明有了几分李霏的模样。
……
天色渐沉，巧儿径直走到仿佛黏在继女小姐身上的李霏跟前。
“我见到了皇后娘娘。”
“纳尼？”
李霏有些错愕，口吐家乡の话。
但很快，李霏反应过来，她毫不犹豫将脸色渐黑的继女小姐抛在身后，一把抓住巧儿手腕，将她带进屋内，重重关上门，一双眸子在昏暗房间里熠熠生辉：
“细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怎么比奸臣还熟练啊
“边陲小城隐居着一位高人，苏家家主对他甚是敬重，几乎每年都会去拜访……我父亲金榜题名后，也被调任到那座小城。”
“有一回，苏家家主携带儿女去见那高人，可年幼的皇后娘娘不知怎的，独自脱离长辈看护，结果被人牙子盯上，被卖进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暗自搜集童男童女祭拜鬼怪，皇后娘娘危在旦夕。”
“恰好我爹在行那破荡祀之事，救下了年幼的皇后娘娘……”
巧儿将父亲在因缘际会之下偶然结识贵人之事向李霏娓娓道来：
“苏家承了情，出力将我父亲送往临安；皇后娘娘也始终把救命之恩记挂于心……”
“嗨，巧儿妹妹怎么不早说呀。”
李霏笑得灿烂而狡黠。
“我只知道父亲曾对某个贵人有恩，更具体的却不清楚。”
巧儿垂眸道：“被陆千帆所害后，那帮所谓志同道合的同僚，也支支吾吾无一人敢言……我以为那贵人也和旁人一样，不敢再沾染此事，以免被镇妖司借题发挥，惹祸上身……直到遇见皇后娘娘，我才知晓来龙去脉。”
“真是造化弄人……”
李霏感叹一声，拍拍巧儿的肩，温声细语道：“不过咱们巧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刚才你说，皇后娘娘有意收你当义女对吧？那今后巧儿妹妹也算个公主了，松鼠鳜鱼都能点两盘，吃一盘倒一盘……”
边说着，还擦了把鳄鱼泪，楚楚动人道：“就是有点舍不得巧儿妹妹呢。”
“我没有答应她。”
巧儿缓缓摇头。
“诶？”
李霏故作疑惑道：“为什么不呢？那可是公主耶，荣华富贵，要啥有啥……这不比全年无休的小助理强多了。”
巧儿用一种“不要再装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的眼神幽幽扫了眼李霏，把怀中包裹放在桌上，用行动表达心意。
李霏掀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十来个瓷瓶，瓶口处还沾着血。
显然，巧儿就算前去给双亲扫墓，又碰上皇后娘娘，仍没忘了李霏交代的事情。
“很好！”
李霏当即一拍腰间鬼葫芦，以黄珍珍为首的十来个【乾】部女鬼们遍化作白烟钻了出来。
“按我之前吩咐的，给我快马加编！”
话音刚落，女鬼们便各自取走一支血瓶，以指为笔，用血代墨，埋头写起血书来。
“这是做什么？”
巧儿瞥了眼，上面尽是“你忍一下”、“崩溃到大哭起来”、“衣冠禽兽”等字眼，不禁疑惑道。
“先前他们不是构陷咱们吃了两盘鱼么。”
李霏声线愉悦，不知何时冒出的魅魔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本仙女岂是那么好污蔑的？让他们见识见识小作文的厉害。”
“先别管这些，巧儿，继续说说，皇后娘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李霏继续打探起情报来。
“我知道的不多。”
巧儿稍微想了想，缓缓答道：“她喜欢泉城产的绿茶，养了条白猫……另外，皇后娘娘时不时会头痛。”
“头疼？”
李霏敏锐抓住重点。
封魔大陆纵使比不上洛西布鲁克，但也有中序列超凡者存在，贵为一国之后，不至于连点小毛小病都治不好。
“皇后娘娘告诉我，她年幼遇险那回，虽在千钧一发直接被父亲所救，未能酿成大祸……可她差点被一个祀堂中的鬼物寄生。”
巧儿低头答道：“这导致她心神受到损伤，三魂七魄缺了一魄，自此落下头疼的毛病，药石难医……”
皇后本想把此事轻轻带过，可巧儿有意探听，才知晓真相。
因为她本能察觉到，这情报或许对李霏有用。
——这不就是灵魂损伤后遗症么？皇后竟是我病友？
获悉此事，李霏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连声称赞巧儿道：
“巧儿，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哇。”
面对夸赞，巧儿却丝毫感受不到喜悦，反而咬唇不语，显得有些愧疚。
皇后时刻记挂救命之恩，还要把自己收为义女……自己却毫无保留把她的消息抖落给亦正亦邪的妖女……
“巧儿妹妹，不必有心理负担，你这是在做好事。”
李霏将唇凑到她耳边，温声蛊惑道：“事实上，我也被这种病症缠身，和皇后娘娘是病友……”
“有句话说得好，久病成医，对于这种病症，我还是有几分缓解手段的……恰好我久仰皇后娘娘之贤名，想要结识一二……”
“到那时，皇后娘娘的病能有所好转，我也能得偿所愿，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巧儿知道这是歪理，可她没有反驳，反而放开身心，静静让那耳语连同馥郁茶香将自己所浸染。
“巧儿妹妹，皇后娘娘如此知恩图报，咱们也不能冷落了人家。”
李霏继续教唆着：
“给你放几天假，没事多与皇后娘娘走动走动，也算一段佳话。”
“顺便打探她的消息，回来告诉你，对么。”
巧儿幽幽道。
“诶嘿。”
被戳穿图谋，李霏歪头，手握成猫爪轻敲额角，吐舌一笑：“毕竟皇后乃一国之母，她的健康往大了说，关乎到江山社稷！我虽初来乍到，但也想为大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巧儿妹妹，有什么难处尽管提，要经费还是要加薪，一句话的事儿！”
面对李霏拍着胸脯的许诺，巧儿垂下眼帘，语调轻微又坚定：
“我想要修行。”
“没问题。”
李霏毫不犹豫道：“我身负无上传承，就算在仙界，也恶名……大名鼎鼎，此乃通天大道，只要资粮充裕，成仙作祖也并非难事。”
“甚至，我可以带你一起回仙界，等你修炼成道再莅临此间天地，什么陆千帆、镇妖司，不过土鸡瓦狗尔。”
“但有一点要提前说明，正所谓法不可轻传，若打算走我的路子，必须先和我一并去仙界拜了山门，得到仙女赐福才行……当然，我也可以替你寻求别的仙家传承，全凭巧儿妹妹意愿。”
李霏如此爽快而诚恳的态度，让巧儿思绪有些飘忽。
千古悠悠，封魔大陆有太多武道巨擘、天之骄子倒在仙路前，抱憾而去。
可如今，多少武夫、妖魔求而不得的仙缘，就这么摆在了自己面前，来得实在太轻易了。
巧儿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干涩：
“明日，皇后娘娘约见我……”
“很好，巧儿妹妹你记得，不要主动提起我，要等皇后娘娘自己问起来，你再……”
花魁小姐毫无保留诉说着行业TOP.1的从业经验，教巧儿怎么讨女人欢喜，打开她们心扉。
忽然，轻轻叩门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李小姐，刘相请您一叙。”
“这就来。”
李霏拍拍巧儿的肩，接着推门而出，在仆人带路下来到一处颇为雅致安静的厢房。
厢房外布了几名暗哨，还有气势精悍犀利的便装侍卫守在门侧。
“看来有贵客。”
李霏眉角一挑，推门而入。
屋内除了鹤发童颜的刘相与聂云一外，还坐着位中年男子。
他满头黑发，面容和善，下巴留着长须。
身上是一袭白袍，气度尊贵沉稳，却又不失亲和力。
就是感受不到几分威严。
“这位是？”
李霏好奇道。
“这是赵先生。”
刘相笑呵呵招呼李霏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听闻有仙子在老夫家中暂住，便忍不住过来摆放。”
“赵先生仪表堂堂，气度拔群，想必绝非凡夫俗子。”
李霏猜出他身份，却并未戳破，随口恭维了句便坐下。
“看来刘相公家里当真是来了位仙子。”
赵先生被李霏的相貌所惊艳到了，失神片刻才叹道：“冰肌玉骨，举世无双。”
“赵先生当真有眼光。”
李霏灿灿一笑：“但美貌可当不了饭吃。”
“看来仙子定有了不得的仙家神通，寡……我倒想见识一二。”
赵先生饮了口茶水，语调不疾不徐，竟带有几分考校的意味。
“小女子还未得道，只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罢了。”
李霏浅笑：“若感兴趣，不妨移步一叙？”
“好。”
赵先生欣然应允。
几人走到屋外，李霏寻了片空地，二话不说，丢出袖珍住宅。
巴掌大的模型迎风而涨，化作美轮美奂的住宅，梁柱洁白轻盈，喷泉澄澈见底，与封魔大陆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有着独树一帜的美感。
“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赵先生，亲眼目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不禁屏息，被宏大华美的建筑所震撼。
与这奇迹般的造物相比，佛门掌中天地，道家撒豆成兵的术法，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请。”
李霏当先走进别墅，并招呼他们跟上。
赵先生的侍卫皱眉盯着鬼斧神工的建筑，似乎有些紧张，但眼见聂云一坦然跟上，又放下心来。
这世上，再没有比聂大侠身旁更安全的地方了。
屋内也别有通天，琳琅满目的陈设新颖且美观，有着难以言喻的艺术美感。
“这画有几分意思，但比起颜大家的山水画，仍是少了些韵味。”
当赵先生背负双手，点评水墨画与油画的区别时，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夏娃与萨莎也忙活起来，将五花八门的碳酸汽水递到几人跟前。
“尝尝这仙界饮品，清凉解暑。”
李霏摆出女主人的姿态，热情招待道。
啪——
拉环被扯下，发出的脆响让身后侍卫下意识抽刀，接着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刀回鞘。
一人走上前，看样子想替赵先生试毒，但被他摆手阻止：
“刘相喝得，我也喝得。”
一口冰可乐下肚，赵先生脸皮抖了抖，随即又舒缓下来，连喝好几口，才喟叹道：
“这滋味当真奇妙……但远不如茶水那般回味悠长，更无清香萦绕。”
——狗皇帝，边吃边骂……
李霏察觉到，这赵先生总在有意无意拿宋国的东西与“仙界”的东西攀比，于是她心中腹诽，脸上却浮现赞同之色，摆出谄臣态度，投其所好道：
“确实……大宋地大物博，人杰辈出，很多东西连仙界都比不得……我来此地几日，美食、美景着实不同凡响，我都不想回去了。”
“哦对了，大宋不光山河锦绣，书画也很美，我前日还收藏了一份字画，打算以后带回去，给那些仙女们瞧瞧，让她们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
赵先生面含笑意：
“我们的书法确实博大精深，有自然造化之妙……不知仙子收藏了哪位大家的真迹？”
早打算走上层路线的李霏当然有所准备。
就如同她虽然总把女儿蜜糖手制的蛋糕说成是自己做的，但实际上她还专门学过几遍蛋糕做法，关键时刻真能做出来一样，李霏从不撒能被轻易戳穿的谎言。
她招招手，夏娃立刻捧来一方木匣。
李霏小心翼翼接过，又轻手轻脚取出里面用一两银子买来的地摊货，好像生怕字画被损坏。
随着纸张缓缓被铺开，赵先生眼中笑意更甚。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云山居士的真迹。”
李霏指着右下角的印章，得意洋洋道：“看到了没？还有防伪标签。”
“这是假的。”
赵先生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这是我花五十两金子求来的。”
李霏不信，辩驳道：“而且你看，这一撇一捺，多美呀。”
“他说是假的，那便是了。”
刘相意味深长道：“因为这云山居士，便是赵先生用的别号。”
“这，这……”
李霏傻眼了：“假的都这么好看，真的还得了？”
“若仙子喜欢，我送你一副墨宝便是。”
赵先生欣然许诺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李霏并不推辞：“但我也懂得你们礼尚往来的道理，回去的时候带两箱饮品走吧。”
“好，好。”
赵先生朗声而笑，一旁的聂云一却神色复杂，皱眉看着李霏。
为什么你这个仙子拍起马屁来，比那些奸臣还熟练啊？？
在相谈甚欢间，赵先生话锋一转，意犹未尽道：
“这仙府当真让我大开眼界，不知仙子还有什么神通，让我多领会领会天上风采？”
“我道行尚浅，只懂些微末伎俩，那些焚山煮海的仙法，自是施展不出来的。”
李霏浅笑：“不过呢……我对五谷与岐黄之术，倒略懂一二。”
说着，她轻轻拍手，夏娃适时用托盘呈上几粒血色的米。
这是《折叠空间探索指南》中推荐准备的粮种，名为【鬼血稻】，产量高，成长速度快到离谱，并且能适应绝大部分折叠位面的环境，中低序列超凡者如果被困在险地中难以脱身，就得靠这玩儿续命，以免被饿死。
其缺点在于就是有轻微成瘾性，不建议携带者多吃——当然，这种成瘾性用得好，也是利器。
“此乃龙血稻，是我精心研究出的粮种。”
李霏巧笑嫣然间给【鬼血稻】改了名儿，向几人介绍起它的好处来：“这种粮食，哪怕往沙漠里撒一把，都能活下去，产出稻米来……半月一熟，亩产少了点，也就五百来斤吧。”
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几人耳边炸响。
半月一熟，亩产五百斤？
听闻此言，就连聂云一都骇然色变，而刘相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这个素来给人一种人畜无害感觉的老人，此刻竟像是饿鬼般扑了上来，两眼冒光，颤抖着捧起稻米，语调中带有患得患失之意：
“此言……当真？”
“拿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李霏满不在乎地努嘴道：“我看你们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有本事将这龙血稻推广开来，也算一件造福天下的善事，我也能分润些功德。”
她不顾几人惊骇表情，自顾自说道：“其实呢，我更擅长岐黄之术，但主要研究方向是妇科……相遇便是缘分，若你们家中有女眷患病，不妨找我，出诊费就免了，准备好药材就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把夫人交给我,您放一万个心
赵先生与聂云一面面相觑，察觉到彼此眼中的震撼之意。
若李霏的话没有夸大虚假，那这几粒粮种对大宋而言，确是当之无愧的镇国利器。
要知道，自妖魔横行以来，人类就龟缩于城池，生存空间被大幅度压缩，自此大片良田荒无人烟，不知多少水乡、粮仓被妖魔盘踞。
而妖魔是清缴不完的，朝廷只能在城内开垦田地，并派遣大军镇压最丰沃的几处粮食产区，更多的地方实在无法庇护周全，
这导致，大宋始终受困于粮食捉襟见肘的窘境，肉类更是彻底成为奢侈品，每天都有不知多少百姓被饿死，活着的也面黄肌瘦、浑浑噩噩，与行尸走肉无异。
而旱地也能种植、产量高到离谱的【龙血稻】，却能从根本上解决粮食问题，让大宋再无饿殍。
赵先生沉吟不语，竟流露出几分威严，他郑而重之拿起一粒粮种，翻来覆去端详。
从小小粮种里，他分明看到了泼天功绩，看到了万家生佛的功德，更看见自己会被史书记载，成为千古流芳的一代明君。
“仙子方才所言当真？”
赵先生忍不住再次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么？半月一熟。”
李霏耸肩道。
“快，送去户部。”
如此从容态度给了几人信心，赵先生似乎片刻都等不及了，把粮种递到侍卫手中。
沉稳冷漠的侍卫此刻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用掌心托举粮种，不敢用力。
“不必这么紧张，我这儿还有。”
李霏随手从夏娃手中接过另一小袋儿粮种，哗啦啦洒在托盘上。
几粒泛红的稻米从托盘边缘滑落，素来云淡风轻的刘相竟噗通一声跪下了，忙不迭将它们拾起，用衣襟擦拭干净，口中还呢喃着：
“大不敬啊，大不敬……”
——看来这刘相爹娘都被活活饿死的传闻是真的。
李霏望着如临大敌般护送粮种离去的护卫，毫无波澜地想着。
“若此粮种真如仙子所说那般神奇，自此天下将再无饿殍。”
赵先生深深看着李霏：“到那时，我会亲自登门，替黎民百姓拜谢仙子。”
他没说若被欺骗会如何，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胆敢拿这种事情戏耍皇帝，性质太过恶劣，聂云一都救不了她。
“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霏谦逊一笑：“几位若能尽早推广这粮种的话，我还得反过来感谢你们才对。”
——如此至宝，这么轻而易举便送了？
——甚至不借此谋求名利，只求快快把粮种推广开来？
——所以，除了斩妖除魔外，“行善积德”也是获取功德的途径么？
聂云一则盯着李霏，思绪起伏间，对她的防范又一次消弭几分，甚至心生敬意。
毕竟，若李霏所言非虚，那她可以说是活着的圣人，对苍生社稷有大功德、大贡献，送她得道登仙又有何妨？
聂云一的眸光变得坚定起来。
而赵先生沉默片刻，心情才有所平复，由衷赞叹道：
“仙子手段高明，兰心蕙质，佩服，佩服。”
“这才哪儿到哪儿，等皇帝寿宴，我还有大礼要奉上呢。”
李霏浅笑道。
“那可真让人期待。”
赵先生眸光闪动，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方才听闻仙子还擅长岐黄之术……”
“嗯哼，人称妇科圣手，欢喜……咳咳，送子菩萨。”
眼见鱼儿咬钩，李霏眉眼含笑道。
聂云一闻言，眉头微皱。
他明明向李霏透过底，陛下无子非不能，实不愿也，甚至烦透了群臣催促生子之事。
她现在说什么“送子菩萨”，不是恰好踩了陛下雷区么？
果然，赵先生笑意敛去几分，不过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道：
“家妻患有怪病，寻遍名医，却……”
“家妻”二字传入耳中，聂云一先是眼帘颤了颤，目光黯淡，随后又浮现出几分担忧之色，最后颇为紧张地看向李霏。
他对皇后一见倾心，又明知无缘，只好埋藏这份心意，想要以岁月为剑，斩却情愫。
不曾想，那感情却如酒水般，岁月无法使其寡淡，反而变得愈发醇厚。
可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女子被怪病缠身多年，自己却一无所知……
聂云一心下怅然，又盼望神秘莫测的李霏能将其治好，尽管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可一变再变的眼神，却将那份心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等等。”
李霏打断了他的话，向旁人摆手道：“我们仙界医者有个规矩，就是绝不会泄露病人隐私……几位，回避下吧。”
聂云一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刘相朝李霏鞠了一躬，将几粒稻米收拢在掌心，跟着离开。
赵先生迟疑片刻，也挥手屏退了侍卫。
原本，他以为李霏只是手段高明的奇人，渴望功名利禄。
但短暂会晤后，他对聂云一汇报的“疑似仙子下凡，谋求功德”已经信了三分。哪怕【龙血稻】不知真伪，匪夷所思的住宅、屋内与各国大相庭径的装饰画作、闻所未闻的吃食饮品、丝毫察觉不到妖气的“蝴蝶精”，甚至是超凡脱俗的容颜，都做不得假，让他心思动摇，脑海中悄然间勾勒出模糊又飘渺的仙界景貌。
可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李霏都没有害他的可能，况且聂云一就在门外。
“她时常会头疼，尤其在心绪不宁时……”
赵先生定下心来，向李霏诉说起病情。
“会造成这种症状的病有很多。”
李霏装模作样思考了一阵：“不过按你所说，能让天下良医都束手无策，显然不是什么小毛小病……我估计，应该是中了诅咒，或者神魂不稳，受了损伤。”
“当然，这只是推测，具体情况，得细细检查后才能知晓。”
被她说中了！
赵先生心头一跳，对李霏多了几分信心，面色更为柔和：
“仙子医术高明！家妻幼时被歹人所害，三魂七魄缺了一魄……”
“这，有点难办。”
李霏闻言，骤起眉头，略显迟疑道：“涉及灵魂的毛病，就没有好治的。”
赵先生闻言，心脏逐渐下沉。
连疑似仙子，都对皇后的病症束手无策么？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霏语调坚定，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我有手段可以缓解病痛……但想要根治，要用到许多昂贵药材，就算在仙界也难寻。”
李霏说着，起身拿来纸笔，刷刷刷把魅魔魔女晋升仪式所需素材写了下来，并标注色泽、外观、特性等，以免素材在封魔大陆有不同的名称；除此之外，她还回忆起这几日阅读书本时所记载的稀世奇珍，也写了上去，才把“药方”递给赵先生：
“主要是这些……当然，我发现妖魔晶核也对神魂有益，若条件允许，赵先生不妨搜集一些来，或许能替代部分残缺的药材……”
李霏顿了顿，强调道：“多多益善。”
赵先生扫过药方，嘴角抽了抽。
这里面的药物他认得几样，无不是百年难见的天材地宝，哪怕以倾国之力都未必能搜集到……妖魔晶核相对常见些，但只有先天级数的妖魔才会有晶核，也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不过，能修复魂魄的方子，又岂会易得？
考虑到这些年对皇后的亏欠，赵先生叹着收好药方：
“我会尽量派人搜集这些……”
“看来先生与夫人感情甚笃。”
李霏恰到好处露出羡慕之意，旋即拍着胸脯保证：“不过赵先生若把夫人交给我，那我定当悉心照料，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李霏捂住嘴，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嘻嘻”给憋了回去。
“那就多谢仙子了。”
赵先生笑得有些苦涩，但话锋一转道：
“我忽然记起，家中还有两人患病……”
李霏立刻意识到，这是对自己的试探。
狗皇帝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不敢贸然把皇后送过来，回头肯定要找俩被稀奇古怪病症缠身的患者，考校自己医术。
于是，李霏没有追问两人病情如何，而是直接承诺道：
“放心吧，交给我便是……”
她顿了顿，刻意放慢了语调道：
“哪怕是断肢重生……”
赵先生眼皮子颤了颤，但很快又沉寂下来。
显然，他并不打算替那陆阉狗修复“残肢”——这让李霏迅速判断出在宋皇与贴身太监的负距离感情中，宋皇所占据的“帝位”。
“……不孕不育，也能药到病除。”
听到最后一句话，赵先生脸色沉了几分。
李霏认出了他的身份，宋皇也知道李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两人留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维持宽松些的交流氛围。
然而，文武百官整天东一句“皇室要开枝散叶”、西一句“立储之事关乎到社稷安危”，宋皇早就烦透了此事。
现在李霏又提及这老生常谈之事，宋皇不免有些失望。
连长生不死的仙人，也如此在意血脉后代么？
可李霏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赵先生逐渐消失的笑容，不疾不徐补充道：
“赵先生知道的，我来自天上。”
“咱们天上风气开明，崇尚自由……莫说人与妖、人与鬼的恋情司空见惯，就算女子和女子、男子和男子成亲，并不算稀罕事儿。”
“我虽对女子不感兴趣，但我也由衷祝福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李霏顿了顿，图穷匕见道：
“所以，我有法子让男人和男人生子。”
此话一出，宋皇不禁屏息，下意识捏紧大腿，瞳孔地震。
先前李霏察觉到，封魔大陆规则与洛西布鲁克不同，♀♀正常贴贴无法生女，♂♂生子更是天方夜谭。
因此，在听说宋皇与陆千帆不为人知的关系后，李霏立刻意识到，血脉延续之事或许能成为杀招——用粮种、长生药换得皇帝信赖，最后借着立褚之事与宋皇私心，配合聂云一施压，让那九千岁乖乖滚回家养胎，专心替皇家延续血脉，把镇妖司指挥使之位换自己来做。
但很快，李霏放弃了这个主意。
因为她发现，宋皇性子软，而陆千帆却硬是靠着被官僚集团保送上位、被视作傀儡的靠山，混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指望一个仁厚却无能、偏偏还对他情深义重的庸君，把这等野心勃勃的家伙搞下去，实在不怎么靠谱。
况且，聂云一恐怕不想看到陆千帆的孩子将来执掌皇位……
于是李霏改变计划，提前祭出杀招。
“这、这……”
赵先生显然大受震撼，有些语无伦次道：“怎可如此，实在太荒唐了。”
可他眼里冒出的光，分明出卖了他的心思。
李霏笑得明媚而温柔，眼眸中带有鼓励之意，当真有了仙子的模样：
“感情，应该是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共鸣，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宋皇沉默了，捏紧拳头，眸光明灭不定，最终迟疑着吐出一句话来：
“可阴阳相合才是正道……”
“小了，格局小了。”
李霏摇头，语重心长道：“阴阳代表天地万物，而非狭隘的男女之别。有男女之爱，便有男男、女女之爱，这才算得上阴阳大道，不是么？”
三言两句间，便让赵先生哑然。
显然，穿越前就在网络上频频与崆峒怪战斗的李霏，在彩虹思想上的造诣可比对女权的理解水平高了不止一筹。
“赵先生！”
趁着宋皇思潮起伏、心绪不宁的功夫，李霏不想给他太多思考时间，拿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逼视他双眼，用慷慨激昂的语调直接摊牌道：
“国不可一日无储！”
“但群臣只会逼你和不爱的人生子，把生育当成目的。”
“不像我，既能成全你的爱情，也能稳固江山。”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堂堂帝皇，难道连和谁生孩子，都要听旁人指使么？那与被圈养的种猪有何异？！”
“若你能敢为人先，做出这开天辟地之事，那么万世之后，所有与你一样的人，都会感激你所做出的表率！”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洪钟大吕般在赵先生耳边回荡。
在当头棒喝之下，他眼中迷茫尽去，爆发出明亮光彩，仿佛看见了那雌雄莫辨的红衣佳人，挺着孕肚含情脉脉凝视自己的模样。
“仙子大才，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先生起身，向李霏作揖道：“还请仙子助我。”
“孕育生命，素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李霏欣慰又温柔地点了点头，如同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赵先生应当去问问您爱人的意思，不是么？”
——若世上真有仙子，那这一定就是仙子的模样了吧……
一股暖流在赵先生心头涌动，郑重点头道：
“我明白了。”
“想必先生已经归心似箭，快去吧。”
李霏堂而皇之地对皇帝下了逐客令：“过不了几日，咱们还会再见。”
“告辞。”
赵先生又深深看了眼李霏，转身匆匆离去。
——陆千帆，看你怎么接我这一招。
望着宋皇背影，李霏双腿交叠，唇角勾成戏谑弧度，仿佛见到了素未蒙面的对手被狗皇帝缠着要孩子的一幕。
嘻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何苦替那庸君守活寡?
趁着夜色，赵昺踱步在御花园内，神似喜似忧。
他方才去见了千帆，可素来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爱人，听闻生子之事却有些抗拒。
好在，千帆并未彻底拒绝自己，只说要考虑一些时日。
赵昺可以理解，同时他相信，千帆最终也一定会依了自己，替老赵家开枝散叶。
真正让这位皇帝忧愁的，还是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以及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生之口。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言官们撞死在金銮殿前的样子。
“真不知天上是和样貌……让朕心向往之。”
赵昺仰头，明月倒映在眼中，又一点点漾开，化作一片自由祥和的仙界。
在那仙界里，他与千帆再不用藏头露尾。他能牵着怀孕爱人的手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漫步，接受人们的祝福。
赵昺驻足片刻，才继续往后宫的方向走去，脚步声在静悄悄的御花园里回荡。
曾几何时，御花园里还是很热闹的。
那时太后还在，动辄张罗选妃之事，每当赵昺步入御花园，这里总是莺莺燕燕，妃子们或弹琴，或吟诗，挖空心思展露风华，想要制造一场邂逅，可赵昺却对此头疼不已，只好避开，视而不见。
直到前两年太后离世，旧人心灰意冷，又没新人加入，御花园才逐渐冷清下来，没了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赵昺在庆幸之余，又有丝丝失落。
越过层层宫墙，赵昺很快来到皇后所住的福宁宫。
门前侍女先是一惊，随后当即跪倒：
“奴婢见过陛下。”
“和皇后说声吧，我来了。”
赵昺摆手道。
“是。”
宫女闻言，匆匆去通知皇后，心中却有些慌乱。
陛下此番前来探访并未事前告知，香妃与那惠妃可还在娘娘寝宫里……
她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刚走进庭院，就听到殿内传来隐隐绰绰的交流声。
“香妃，惠妃，这是本宫第几次找你们了？你们二人……关上门来，也就罢了，本宫可以体谅。但你们非但不知收敛，把别的妹妹拉下水，还召集十几个宫女，聚众……是不是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娘娘的声音比往常冷冽，还有些严肃。
“哎呀，皇后娘娘花容月貌，却要替那庸君苦苦守寡，妹妹见了好生怜惜……人生苦短，何不一同快活？”
那是香妃娇滴滴的声音。
一想到就在门口等着的皇帝，宫女心惊肉跳，慌乱中带着丝丝兴奋。
若让他知晓香妃娘娘锲而不舍勾引皇后之事，那还了得？况且，香妃娘娘的邀请，她也背着皇后娘娘去过几次……
不是一般的快活。
宫女单手提起裙摆，加快脚步，推门进了厅内，却见那风情万种的异域公主香妃娘娘雪肩半漏，媚眼如丝。
她一把抓起皇后娘娘的手，藕臂上悬着的几只镯子叮叮当当作响。
而苏雯一袭玉色寝衣，乌发披肩，雪白项颈之优美胜于天鹅，比华服在身时少了些雍容大方的尊贵气度，却平添几分恬静出尘之感。
只是她眉宇间有薄怒之色，一只玉手却从香妃掌心挣脱：
“香妃娘娘，你太放肆了。本宫乃一国之后，绝不会和女子行那有违伦常之事。”
苏雯用斩钉截铁的态度拒绝了香妃的提议，这让绮念落空的宫女小姐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轻声呼唤道：
“主子，陛下要前来拜访，就在门外。”
“啧。”
香妃不满地撇了撇嘴，满脸不耐：“怎么还没驾崩……”
“不可妄语。”
苏雯蹙眉，轻轻举起膝上沉睡的白猫，披了件外套，重又恢复仪态端方、沉稳自矜的模样，才吩咐宫女引人进来。
“妾身身体不适，告辞了。”
赵昺刚进入殿内，香妃与惠妃便向他请辞。
“无妨，去吧。”
赵昺话音刚落，香妃便头也不回地挽着惠妃的胳膊离开了，莲步轻移间，雪白脚踝上有铃铛作响，轻快抚媚。
“妹妹毕竟是那圣树部落酋长之女，缺了些礼数，陛下不要见怪。”
苏雯幽幽长叹，替香妃说了句情。
“不怪她们，是朕的错。”
赵昺摇头。
因为自己的缘故，整个后宫都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冷宫，这些妃子们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且注定此生无法解脱，心中有怨在所难免。
当然，最让赵昺心怀愧疚的，莫过于当了“同妻”却从未有过怨言，还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皇后了。
听闻此言，苏雯眼帘下垂，轻抚白猫，眼神复杂。
赵昺是个好人，至今感激刘相，对嫔妃们心存愧疚，又对爱人矢志不渝。
但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好皇帝，作为孤家寡人的天子，可以知错，可以改错，但唯独不能认错。
“皇后可曾听闻仙子的传言？”
赵昺坐在苏雯对面，忽然问道。
“有所耳闻。”
苏雯点头，毕竟聂云一归来后，可拜访了不少人，宋皇更是亲自与人臣子商讨过此事，对耳目灵敏之人来说，此事不算隐秘。
“那皇后可信此事？”
赵昺饶有兴致地等待皇后答复。
“多半是有些手段的能人罢了。”
苏雯轻轻摇头：“若天上当真有仙，又怎会坐视妖魔乱我人间，任由大好河山倾覆？”
“这不是派仙使下凡了么。”
赵昺不置可否道：“我与那仙子见过面，不论她是否真的来自仙界，但确实颇有神妙之处……我打算托她看看你的头疼病。”
“多谢陛下。”
苏雯轻轻点头，心中却波澜不惊。
她见过太多的高人、名医，甚至遇上过一些胆大包天的骗子，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
在一次次升起希望又失望后，她终究是绝望了，不再抱有期待。
反正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甚至，苏雯感受着逐渐恶化的病情，心中已经有所明悟，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可她竟对步步逼近的死亡竟没有惶恐之意，反而抱有几分期盼，想要借此解脱，逃离樊笼。
若非赵昺一片诚心，苏雯不想推辞，否则她根本不想去见那所谓的仙女。
三言两语间交流完事情，寝宫内重又沉默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而自始至终，苏雯膝上白猫都沉睡，一如她古井无波的心。
最终，赵昺叹了口气，起身离去，不多时便置身于御书房。
“我要你找两个身患怪病的女人，找到了吗？”
赵昺头也不回地向身后宦官询问道。
“回陛下。”
宦官弯腰拱手道：“已经找来一批身患绝症的女子，正在安排御医和道门真人连夜诊断，能在天亮前挑出两个病情最罕见难治的。”
“那龙血稻栽种了吗？”
“两百七十六粒龙血稻，尽数栽种在不同的地方，由专人看管。”
“嗯。”
赵昺点点头，又摸出一张假的字帖，往桌上一丢：
“让镇妖司的人去查查，是谁敢仿造朕的字帖。”
他顿了顿，眼中少有地露出几分杀气：
“若真有上界……让仙人觉得朕治下皆是坑蒙拐骗之辈，或朕的书法就这种水平，那还了得？！”
“嗻。”
宦官领命，抱着字帖离去，径直走向镇妖司的方向。
……
挑灯看书的李霏忽然想起了什么，轻晃鬼葫芦，把女鬼黄珍珍放了出来，询问道：
“珍珍姐，之前在鹿原县给你安排的事情，办妥当了吗？”
“嗯。”
黄珍珍毫不犹豫点头道。
“那便好，珍珍姐继续休息吧。”
李霏定下心来，将她收回葫芦里。
那卷仿冒云山居士的字帖，是从鹿原县的摊贩手中买来的，毕竟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走上层路线。
为避免“高价买字”的谎言被戳穿，李霏让女鬼处理掉了后患——反正鹿原县刚遭遇妖魔之乱，死伤无数，消失个把人也查不出来。
李霏放下手中《名医传》，又拿起一卷《丹医密授古脉法》，一目十行翻阅书本，不知不觉到了天明，看完的书也堆成小山。
“果然如此。”
李霏长长伸了个懒腰，柔弱无骨的腰肢弯成惊人弧度，衣领也险些被撑开。
经过着一整晚针对性的补课，李霏对封魔大陆的医疗水平有了更全面直观的了解。
在突如其来的妖魔之乱中，神州陆沉，生灵倒悬，不知多少凡人横死，流血漂橹；很多宗门也分崩离析，化作血色废土。
足足几十年的动乱后，人族才勉强站稳脚跟，维持了诸侯割据的局面，在各地建立城池与国度，让文明存续。
可浩劫之下，这片文明终究出现了历史断层，许多传承被埋葬在了千年前，后人无法得见。
而这千年里，真气修行成了主旋律，武圣高手有断江截瀑、崩山摧岳之能，却没有多少救人的本事，不外乎用真气刺激生机之类。
而佛道二门的高人虽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等神通，可在医疗方面的水平，却与恩洛斯大陆同层次的生命系法师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妖魔横行，人人自危，哪怕讲究清净无为的道人也被牵连其中，把心思放在了降妖除魔上，苦心钻研杀伐之术，诸如掌心雷、驱役僵尸、画符成兵等，偏向于“混乱系”、“死亡系”、“自然系召唤类”法术。
而像是精神控制之类靠近“秩序系”的道术，还有各种医疗用的术法，就无人问津了。
至少在大宋境内，别说起死回生这等手段，仅仅想要残肢断臂重生，都得靠那可遇不可求的神药才行——在洛西布鲁克，很多中序列法师都能做到。
而灵魂，那是高序列强者都会觉得棘手的难题，治不好也正常。
或许别的国度或许有惊艳绝世之材，能填补术法体系之缺，但这不是当前李霏需要考虑的。
有继女小姐打配合，加上商城面板，李霏只要舍得花财富值，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宋第一神医。
李霏缓缓抬起腿，在小妖精的伺候下套好白丝袜，又换上白衣天使套装，踩着小白鞋噔噔噔跑去隔壁房间，找继女小姐共商大计。
“你这是……”
莉莉丝冥想被打断，透过窗户的清晨阳光与明媚容颜一并跃入她瞳孔，让眸中的湛蓝海洋漾起水波。
可她扫了一眼李霏的着装，嘴角却忍不住扭动起来。
继母小姐穿着纯白护士服装，非常贴身，勾勒出高挑娉婷的身段，乍一看还挺清纯。
然而，她胸口处是一颗醒目红色❤，被呼之欲出的人心撑起，显得非常立体，并随着温热吐息隐隐起伏，与柳条抽芽般窄而柔软的腰线形成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
裙摆很短，长而紧致的大腿上包裹着半透明的白色丝袜，脚踝轮廓纤细秀美，仿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这种衣服，医护人员是不会穿的，只有在金橘子酒馆上班的姐妹才会。
“喜欢么。”
李霏抱住莉莉丝的胳膊，身子左右晃动，用爱心蹭她。
“你这是要做什么。”
莉莉丝别过脸，胳膊感受到的弹性却让她心神摇曳，险些发出奇怪的声音。
“待会儿要给人看病。”
李霏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软语央求道：“帮帮我嘛。”
在求人时李霏总会拿出足够的诚意，于是她又往前顶了顶，与继女小姐贴得更紧了，纤细胳膊几乎要嵌进❤里。
显然，没有女人能在这种状态下拒绝李霏。
“知道了，你离我远点，热死了。”
莉莉丝红着脸，欲盖弥彰般扭了扭身子，却没舍得把绵软无力的胳膊抽出来。
……
“巧巧，可还合你胃口？”
僻静厢房内，美貌少妇正端详着一个文静秀丽的少女用餐，她面露关切之意，时不时嘘寒问暖。
“嗯。”
巧儿小口小口用餐，明明是吃饭，却像工作一样认真，把碗里吃得干干净净才放下碗筷。
“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得多吃点。”
苏雯柔声道。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客气。”
被大宋最尊贵美貌的女人温柔相待，巧儿却不卑不亢地婉拒了。
苏雯不再多劝，似是松了口气，眼中浮现庆幸与欣慰之意。
这位心思细腻的皇后看得出来，巧儿并非诚惶诚恐、食不下咽，而是真的饱了——面对满桌珍馐，她虽吃得专注香甜，却并无狼吞虎咽之意。
苏雯接触过饥肠辘辘的灾民，也见过宫女用餐，她明白，莫说是那些被主子苛待的下人，哪怕是平日里沾不到荤腥的百姓，那一见了肉，两眼便会发直，什么都不顾上，只想大快朵颐。
窥一斑而知全豹，若非巧儿生活品质不错，那在山珍海味前是不可能如此从容的。
“你的主家，当真待你很好？”
苏雯不禁问道。
作为皇后，她自是可以遣人调查到底是谁替巧儿赎身的。
然而，那女子不光帮助巧儿摆脱了婢女的命运，还待她不薄；巧儿每每提及她时，言语间也多是推崇之意。
毫不夸张地说，那女子就是巧儿的恩人、贵人。
甚至，自己能和巧儿相认，也要感谢那名女子。
在苏雯看来，既然蒙受了人家的恩惠，就不该贸然让手下打听人家底细，否则就太过失礼了，绝非一国之后应有的器量。
她宁愿找个时机登门拜访，亲眼见见巧儿的贵人到底是何模样。
“她待我很好，处处照顾我，甚至还与我姐妹相称。”
巧儿如实答道。
“……”
皇后闻言，非但开心不起来，反而下意识合拢手掌，昨日被香妃那只柔荑握住的触感仍萦绕不去。
事实上，她早早察觉到，自己只要和女子接触，便仿佛会被触动心弦，随着年龄增长，那种心痒的感觉便愈发难耐了。
但，身为一国之后，理当为天下女子表率，又怎可行那颠倒阴阳、千夫所指之事？
为防微杜渐，皇后现在连头疼时，都不让宫女替自己按摩洗漱了，尽可能避免肢体接触，以免头疼舒缓了，干枯内心却被文火灼烧——也正因为懂得克制煎熬之苦，苏雯才会一再包容忍让后宫妃子们，甚至那一而再、再而三冒犯自己的香妃，她也甘愿包庇。
毕竟，负重前行的榜样，有自己一个便够了；作为深宫之主，既受了她们的那一声“姐姐”，那自己便理当替她们遮风挡雨，而非强求她们跟着自己遭罪。
只是人的本能如同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就越激烈，蠢蠢欲动的内心与皇后的职责让苏雯心力憔悴，度日如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苏雯在不经意间寻到了缓解之法：
她如今每晚都要在镜前孤芳自赏，把镜中人的一颦一笑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每当面对觊觎自己的宫女、妃子时，苏雯便观想镜中人的样貌。
与镜中的大宋第一人美人相比，萦绕在身旁的莺莺燕燕们自然就相形见绌了，就连那千娇百媚的香妃都逊色一筹。
有了无懈可击的精神寄托，美绝天下的皇后娘娘才能静气凝神，没有做出逾越之事。
然而，这种自我催眠式的观想法，终究后患无穷——强行以美貌镇压本能，久而久之，苏雯觉得自己的人性快要被消磨殆尽了，已经很少能感受到快乐，不管是花团锦簇的御花园，还是御厨精心烹调的山珍海味，都让她觉得麻木乏味。
唯独对女性的渴望，却如火上烧开的一壶沸水，又用壶嘴强行堵住，吱吱作响，随时可能炸开。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病情恶化，苏雯在冥冥中已有预感，意识到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再难熬的日子也即将迎来解脱。
可张巧巧却与自己不同，这位恩人之女还很年轻，苏雯不想她遭遇同样的折磨——而巧儿的那位贵人，对待她似乎好得过分了。
端详着巧儿那张惹人怜爱的脸蛋，苏雯不禁心生担忧，怕那女子将巧儿引上歧路。
于是，苏雯不由得询问起那女子的事情来：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前少妇的关切之意做不得假，这让本该沁人心脾的淡雅梅香，变得有些沉重。
巧儿垂下眼帘，猩红鲜血与刺目红袍却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随之而来的，还有葬着双亲的石碑，母亲临死前空洞绝望的眼神……
最后，画面定格在李霏那张肆无忌惮绽放魅力的容颜上，她朱唇轻启，湿漉漉的、充满蛊惑意味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巧儿妹妹，想要报仇么？”
“巧儿妹妹，我带你回仙界。”
“巧儿妹妹，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巧儿妹妹……甚至可以……得到我。”
若有若无的呓语声中，巧儿内心的淤泥轰然滋生、翻滚、涌动。她抬起头，坦然注视皇后的双眼：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总爱帮助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她总说，这世道艰险，可女子更艰险，我们理当相互扶持。”
“她有两个心愿，一是荡平妖魔，二是普天之下再无女子受苦受难……”
温声细语间，巧儿那黑漆漆的双瞳，和李霏越来越像。
“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
苏雯赞叹着，有些心驰神往：“巧儿，有空了可得给我引见引见……话说回来，她救了你，我本来也该送上一份厚礼。”
听了巧儿的诉说，这位皇后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豪气干云、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形象，担忧之意逐渐消散。
那等心怀大爱的女子，总不会像香妃那样，整天沉迷美色吧？
忽然，有叩门声传来。
“进来吧。”
苏雯叹了口气，重又恢复那般孤芳自赏，稳重端方的模样。
“奴才叩见娘娘。”
宦官在门口磕头行礼道：“陛下让奴才知会您一声，说那仙子当真有妙手回春的手段，还请皇后娘娘……”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苏雯的语调无喜无悲，没有半点期盼之意，像膝上沉睡的白猫般波澜不惊。
等宦官退下，苏雯才取出一枚令牌塞到巧儿掌心：
“巧巧，我待会儿要去见一个人，若你有空闲，咱们明日再见。这枚令牌你留着，只要叩击三下，再念出密令，我便能知晓你的位置，派人去寻你……在这临安城内，最多一炷香功夫，便会有人找到你。”
“谢谢娘娘。”
巧儿并未推辞，依言收好令牌。
“若不嫌弃，也叫我姐姐便是。”
皇后低下头，含笑看着下巴恰好能被母仪天下胸怀托举的青涩少女。
巧儿咬唇踌躇片刻，从善如流道：
“姐姐是要去见什么人？”
“一个医师。”
皇后敛去笑容，平静道：“或许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医师。”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请皇后娘娘宽衣
“老身谢过神医。”
鸡皮鹤发的老妇人颤巍巍跪在李霏脚下，要给她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
李霏连忙将她托起，情真意切道：“救死扶伤，乃吾辈天职。”
“谢谢神医姐姐。”
另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也在凑热闹，似乎想要抱住李霏的腿。
李霏瞥了眼她挂着的鼻涕，不动声色按住小姑娘的肩，和颜悦色道：“小妹妹大病初愈，这两天好好休息，莫要让长辈担心……”
“仙子当真医术无双。”
身旁宦官心悦诚服赞叹道。
御医和搬山宗真人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在这位仙子与那金发助手的帮助下，不过一个上午功夫，就药到病除，如此高明的医术，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嗨，公公谬赞了。”
李霏装模作样地谦逊了一阵。
这宦官一大早就给李霏送来两个病人，一个腹部肿胀的老妇人，一个遍体生浓疮的女孩儿。
前者被莉莉丝治好，后者她虽无能为力，但也给出了一些建议。
李霏根据继女小姐的医嘱，忍痛消耗19999财富值买来灵丹妙药，而效果也立竿见影，两位随行御医上上下下给她们做了检查并察觉到病情痊愈后，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
“对了，公公，这是汤药费。”
相谈一番后，李霏摸出一张清单，上面还贴心地标注了价格。
虽然承诺不额外收费，但用到的药材还得他们报销，世上断无医生倒贴钱给病人治病的道理。
而恩洛斯大陆一枚标准金币的重量是11克，两万财富值那便是22万克黄金，4400两。
尽管大宋国库里的金子纯度略逊，可李霏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如实在金额上写了4400，只是没收住手，不小心多加了个零。
宦官见到瞥了眼清单，笑容凝固在脸上。
黄金四万四千两……够买多少条人命了？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能治好让宫廷御医都只能望洋兴叹的绝症，用到的药材必然也是稀世奇珍，这个价格，合理。
反正不是他出钱。
“最迟明日就会有人把汤药费送到府上。”
宦官脸上重又堆起笑，躬身许诺道。
“有劳公公了。”
李霏欣然点头，颇为热忱地询问道：“那……下一位病人呢？”
“那位贵人正在恭候仙子大驾，还请仙子移步。”
宦官将李霏引到相府门口，一架马车早早停靠在此。
“等我。”
李霏向继女小姐比了个口型，洒然跃上马车，在轻快马蹄声中渐行渐远。
……
清冷宫殿内，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坐在镜前，端详镜中人的面容。
“唔……”
忽然，她脑中一阵剧痛，似有无形之手插入她颅内，要将魂魄硬生生撕裂。
苏雯习惯了这种痛苦，只是闷哼一声，便捏拳不语，默默忍受，良久这种痛苦才自行消散，可头脑仍有些昏沉。
她愣愣盯着窗外翱翔嬉戏的麻雀，思绪飘忽到童年，仿佛重又回到那一方幽静道馆，见到了那仙风道骨的真人。
“道长，还请救救她。”
年幼的苏雯被母亲抱在怀中，而父亲正恳请隐居在小城里的高人替女儿消灾解难。
真人的道袍在反复浆洗下已经褪色，他看了眼苏雯，微微摇头：
“苏大人的女儿被鬼物所害，贫道自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她三魂七魄已缺，恐怕仙人也难救。”
苏母啼哭央求道：
“我女儿才十三岁……还请道长指一条明路。”
道人叹道：
“修复魂魄之伤，除非上天垂怜，寻到千载难逢的天材地宝，否则贫道帮不了她……”
眼见父母已经面露绝望之色，道人又补充道：
“但可以自救。”
苏母抱着苏雯，向那道人膝行几步，声泪俱下道：
“还请道长指教。”
……
记忆模糊又清晰，画面一转，又来到那月明星稀的夜晚。
道人负手仰望夜空，悠然叹道：
“佛、道二门皆有观想法，乃修炼精神道德的上乘法门，可让吾辈求道者平心静气，排除杂念。”
“你非我弟子，我无法传你根本大道与宗门术法；但观想法外门弟子也可修习，又念及你被鬼物所害，我便破例将本门观想法传授于你。”
“日后你当勤加修习，若能领悟天人合一之道，灵魂自会升华，让残缺之处不治而愈。”
“谢谢道长。”
不知是因为叛逆付出代价过于沉重，还是目睹了父母苦苦央求的一幕，苏雯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稳重了不少。
她认真聆听着道人诵念出的诀窍，将一字一句牢牢记在心头。
……
离开小城那天，素来闲云野鹤做派的道人，少有地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向苏雯叮嘱：
“切记，观想法对象可以是天地万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一草一木，借此沟通天地；也可以是受到香火供奉的天尊菩萨，接引仙佛之光，映照自身，汲取信徒虔诚善念。”
“但切莫观想鬼祟邪神之流，否则魔念入脑，甚至被邪魔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弟子定当谨记。”
苏雯叩首道。
“我可不是你师傅。”
道人连连摆手。
“虽未行那拜师之礼，但传道之恩重如山，弟子今后定当观想不缀。”
苏雯扣了三个响头，才向有些局促的道人告别。
道人欲言又止，目送苏家车队远去。
……
回忆散去，苏雯垂眸轻抚膝上沉睡的白猫，无声长叹。
自被道长传法以来，她不敢有一日懈怠，每晚都要观想那姣姣明月，试图借此沟通星辰万物，滋养灵魂。
只可惜大道难合，纵使苏雯夜夜与明月相伴，又阅遍道藏，却始终领会不到各种真谛。
后来，她被锁在阊阖之内，遥看窗外花开花落。
只是心中无名欲火一日胜过一日，从隐晦微末到翻滚不休，寸寸火舌舔舐空闺女子的内心，着实难熬，让不幸当了同妻的皇后娘娘度日如年。
纵然书中有万般道则，清风拂过后便再无声息，无济于水火。
为避免行差踏错，做出人伦难容之事，给皇室蒙羞，苏雯不惜铤而走险，观想自身，镇压心猿意马。
这一回，苏雯成功了。
镜中的大宋第一美人盘踞在识海中央，睥睨群芳，一花独放百花杀。
任凭香妃千娇百媚，惠妃温婉如水，宫女们低眉顺眼、芳心暗投，也难乱她心神。
可那观想法，乃功参造化的天师所创，又经道门历代天骄呕心沥血完善，岂是读过几本道藏的凡人就能轻易改动的？
事实上，道长告诫过，哪怕佛门大德，也只敢观想庄严佛相，道门天师，也要寄心神于自然，而观想己身之事，非仙佛不可为。
可苏雯却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犯下莫大禁忌，踏入歧途——区区凡人女子，纵使风华绝代，又如何能与仙佛，天地相提并论？
在偏激行事下，苏雯虽侥幸没有当场走火入魔，甚至还卓有成效，不仅降服了心猿意马，六识也更为敏锐，可代价也是惨重的。
随着观想层次递深，未曾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的灵魂之伤竟然愈发严重了，这两年来苏雯的头疼发作愈发频繁，且时常困倦乏力。
她冥冥中已有感应，若执意观想镜中人，要不了多久，自己便会香消玉殒。
可苏雯却没有中断观想，反而固执地在自毁道路上不断前行，渴望解脱——若能带着清白之躯离世，便不算背叛了皇家，也不算愧对这皇后之位。
“主子，医师来了。”
宫女通报声打断了苏雯的思绪。
“让她进来吧。”
苏雯似有些疲惫地挥挥手，眸中古井无波。
她虽气息尚在，却早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莫说那所谓仙子多半是招摇撞骗之辈，哪怕真有仙家手段，又如何救得了心存死志之人？
苏雯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多做些善事，庇佑深宫内同病相怜的妃子们周全，替巧儿安排好出路，再见一见巧儿所推崇的贵人，便是心中无憾，也不算枉费道长栽培了。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
出谷黄鹂般清丽悦耳的嗓音传入耳中。
紧接着，一道白衣倩影踏入寝宫，又跃进苏雯瞳孔，而时间也在这一刻定格。
万千繁星不如她双眸灿烂，初升旭日不如她笑容明媚，她的唇线是盛开的毒药，人心是起伏的禁果，腰肢是勾魂的柳条，双腿是锁喉的白蟒。
原本暮气沉沉的光影在这一刻坍塌，万物失色，视线被白衣乌发的女子彻底占据；随后，五彩斑斓的线条、色彩又以那白衣女子为奇点，如潮水般歪歪曲曲的铺展开来，一切都前所未有的鲜活且美好。
“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人儿……”
苏雯眸中掀起波光，银瓶乍破之声在耳边响起。
只一眼，她所观想的镜面支离破碎，与之一并崩毁的，还有她的道心。
苏雯是最美貌的人，这并非狂妄自大，而是客观事实；哪怕算上别的国度，也最多加上“之一”。
依仗这一点，她才敢剑走偏锋，以镜中人镇压心猿意马。
可现在，亚里士多德的门徒见到了齐齐从比萨斜塔上坠落却又同时砸在地面上的铁球；牛顿爵士坐在树下，可苹果却朝天上飞去，一切都如梦似幻，唯有那白衣女子胸前醒目且立体的红❤真实不虚。
万籁俱寂中，馥郁茶香如吐信毒蛇般悄然蔓延，一点点将淡雅梅香蚕食、同化。
“喵！”
白猫忽然叫了一声，从皇后身上跃下，转瞬间消失无踪。
苏雯如梦初醒般吸了口气，试图平复撞击胸膛的心跳，可钻入鼻腔的茶香，却让跃动的火苗愈发明亮了。
得益于融入到骨子里的家教，苏雯纵使心乱如麻，也能勉强维持着稳重端方的仪态，她竭力控制情绪，沉声道：
“你就是陛下替本宫寻来的仙子？”
“正是。”
李霏俏生生立在原地，眸中波光流转：“听闻皇后娘娘被顽疾缠身，草民便请缨前来试上一试。”
苏雯与她对视片刻，思维竟有些眩晕，于是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叹道：
“我本不信天上有仙，可见了你，竟信了三分。”
以往，都是旁人被自己所惊艳，如今却反了过来，轮到她忍不住赞叹别人的美貌。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李霏款款上前，眸中同样倒映着眼前的女子。
这位皇后娘娘乌发盘起，瞳若秋水，棱唇比柳叶更为小巧精美，只是轻轻抿起的唇线将那本该艳丽绝伦的面庞染上了清冷之意，有种孤芳自赏的厌世感。
她身上是一袭玉色裙袂，浓淡相宜，身段竟比自己更为高挑一些，母仪天下的胸怀比之格奈娅夫人也不遑多让。
搭在桌案上的玉手瓷白莹润，指甲泛着微光，李霏很想替她细细修剪指甲，再用肌肤丈量指长。
她明明只是端坐着，却显得优雅而庄严，这种由内而外又浑然天成的仪态李霏只在知画女士身上见过。
眼见李霏向自己靠近，皇后娘娘以微不可查的动作扭了扭身体，把话题放在正事上，仿佛这样就能挽救已经变得乱糟糟的道心：
“不知姑娘可有把握？”
她的语调柔和悦耳，冷艳面容上也蒙着薄薄母性，有种冷淡自矜又成熟温柔的少妇气质。
可花魁小姐的目光却能洞穿人心，感受到到这位同妻内心的愁苦与寂寥。
“放心吧，皇后娘娘。”
李霏成竹在胸道：“哪怕药材不齐，无法根治病痛，缓和一二也是能做到的。”
这绝非虚言，而她的信心来源于秦知画。
知画女士可是亲眼目睹了心上人燃烧灵魂的一幕；而每逢少夫人的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时，那病容满面的憔悴模样，也让知画女士心疼不已。
因此，知画女士给少妇人量身定制的调理套餐，亲手调制的各色精油，皆有不俗的安抚心神之效。
尽管皇后的症状主要是头疼，而李霏总觉得口渴，在临床表现上大相庭径……但给皇后娘娘全套调理做下来，多少还是管点用的吧？
谢谢你，知画女士！
“既然如此，那便麻烦姑娘了。”
苏雯点了点头，轻轻提起袖口，皓腕似凝雪，强压心中杂念，垂眸等待李霏替她把脉。
“那个……咱们仙界是不搞诊脉这套的。”
李霏捂住尾椎骨，以免想要钻出来晃动的尾巴小姐惊吓到皇后娘娘。
“那该……”
苏雯疑惑道。
“需要褪下衣衫，涂抹精油，揉捏周身穴窍，还有全身推拿……”
李霏如实介绍了调理流程，随后彬彬有礼道：“还请皇后娘娘宽衣。”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一点都不舒服
李霏斜跪在洒满花瓣、雾气袅袅的浴池旁，身上是纯白色衣物。
两片锁骨轮廓深邃，又有种轻盈美感，像是振翅欲飞的白天鹅；纤柔玉削的肩膀随着藕臂摆动，指尖抚摸池水，偶尔捞起一片花瓣；白色绳索轻轻系在腰侧，打成很有少女感的蝴蝶结，俏皮晃动着。
她维持着优美且慵懒的斜坐姿势，眸光柔和旖旎，随着如墨秀发安静垂落而下，修长双腿在身侧斜斜交叠，白色长袜勒出匀称笔直的线条。
李霏慢条斯理地从浴池里舀水，又均匀浇在竹席上，晶莹水珠向四面八方滚动，冒出朦胧蒸汽，卷走竹席里最后一丝凉意。
皇后娘娘安静坐在浴池里，水雾让她表情变得模糊。
只是那颗古井无波的心，却漾起层层涟漪。
“哎呀。”
李霏蓦地娇呼一声，不慎将一瓢水浇在了自己身上，衣物、发梢顷刻被沾湿。
好在，区区一瓢水不多时就消失无踪，仅锁骨里还盛着些许水珠；李霏吐了吐舌，像是不小心打翻餐桌上牛奶的小女孩。
她羞怯地笑了笑，伸手试探竹席温度，确认比体温略高后，才挥手招呼道：
“可以了，皇后娘娘。”
“嗯。”
苏雯尽可能镇定地做出了回应。
可在她转头的一瞬间，曼妙背影映入眼帘。
晶莹优美的蝴蝶骨在湿漉漉的发梢中若隐若现，振翅欲飞；柔弱无骨的腰线让人心神摇曳；可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安产型蜜桃，明明在光滑瓷砖上挪动，却仿佛碾在了皇后娘娘心头。
苏雯不禁屏息，可那祸国殃民的女医生却回眸看向自己，眼中波光盈盈。
皇后娘娘如同触电般避开视线。
——这仙界医生的衣服，怎都如此……伤风败俗。
苏雯竭力不去想那让人心惊肉跳的背影，在哗啦啦水声中从浴池里站起，带着满地水渍走向巧笑嫣然的女医生。
可浴池地滑，她又刻意转移视线，在心潮起伏之下，又如何能保持平衡？
当重心失衡的那一刻，苏雯脸色一烫，担忧的竟不是即将到来的疼痛，而是自己会在那初次见面的女医生面前露出窘态。
好在，拥抱她的不是坚硬地面，而是细腻温软、充斥弹性的怀抱。
“皇后娘娘，小心路滑。”
温声细语间，茶香在鼻尖萦绕，苏雯的脸更烫了。
“谢谢。”
苏雯的嗓音有些沙哑，掩耳盗铃般挣开李霏的怀抱，径直走向那竹席，双手抱胸，莹白剔透的双足微微蜷曲了下，显得有些踌躇。
她自幼是被侍女伺候着长大的，沐浴也是，本来没什么好害羞的。
可这次不一样。
素来稳重自持的皇后娘娘，此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先趴着吧。”
李霏笑吟吟地对皇后道。
“本宫……还是算了吧。”
苏雯垂下眼帘，竟转身欲走。
“皇后娘娘，您可是一国之后，天下百姓都记挂着您的身子，怎可讳疾忌医？”
李霏轻轻拉住她手腕：“况且，陛下为了给您求医，也花了不少心思，您也不想让陛下一翻好意白费的，对吧？”
边说着，李霏边贴了上去，用绵软又弹性充盈的医者仁心来抚慰她：
“皇后娘娘不必紧张，我可是专业的，接触过的女病人数以千计……我心里只考虑病人安危，不会有别的心思，娘娘大可放心，没什么好害羞的。”
李霏168的身高已经称得上高挑，比例完美，有容乃大，可皇后娘娘竟比她更高更大。
这位大宋第一美人明明气度端方，雍容尊贵，还生得一张冷艳面容，却偏偏有着连魅魔都要羡慕的身材，胸怀媲美格奈娅夫人，身高也快赶上梅洛蒂亚老师，起码有175。
花魁小姐这等身材下作、带有御姐气质的尤物跟她站在一起，竟显得有些娇小。
“那，好吧。”
苏雯的语调有些颤抖，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忐忑不安又莫名有些期待的情绪，才缓缓坐在竹席上又卧倒，浑圆修长的双腿紧紧合拢，好像这样便能风华内敛，藏住美色。
可她刚躺下，就感到身体一沉，女医竟直接骑在了她背上，珠圆玉润的触感轻易压塌心理防线。
“放松，不要使劲。”
花魁小姐见她光洁背部紧紧绷着，向上拱起，不禁嫣然而笑，俯身耳语道。
“本宫……没用力。”
皇后娘娘细若蚊喃地回应了声，可细嫩皮肉还是紧绷着，像是一条不甘于雌伏的白蛇，随时要把背上的幼兽掀翻。
“哦？是么。”
李霏轻轻戳了下她的腰窝，用指腹与瓷白肌肤接触，感受温润细腻的触感。
“唔……”
而皇后却整个人都颤动了下，用牙缝发出半截鼻音，又硬生生忍住。
她玉指攥紧，面色绯红，被发梢遮住的眸中似乎能渗出水来：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帮娘娘放松呀，太紧张了可是会痛的。”
李霏笑吟吟道。
“本宫忽然想起有要事在身，调理之事还是延后吧。”
苏雯说着，莹白手掌撑地，又一次想要逃避。
啪！
李霏见状，毫不客气地在皇后娘娘身上拍了下，在高贵无暇的肌肤上留下掌印：
“娘娘，救死扶伤乃吾辈天职，您已病入膏肓，我岂能坐视不管？”
李霏的力度不轻不重，却让苏雯有些懵。
就算宋皇，也不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你，放肆！”
回过神来后，苏雯的语调中已经带有几分薄怒之意：“哪有强迫别人接受诊治的道理？”
“小孩子嫌药太苦，宁愿病情恶化也要把药吐了。”
李霏睥睨皇后，振振有词道：“医生撬开他的嘴，把药灌进去，岂不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苏雯羞怒道。
在芳心大乱之下，她竟顾不上仪态，拧腰扭身，想要把夹住后腰的女医生推开。
可李霏是俯着身子的。
苏雯不过抬手一挥，竟碰到了比掌心还大的事物，然后又被弹开了……
皇后娘娘重又安稳下来，有些心虚地乖乖趴好。
“医者父母心，不论男女老幼，胖瘦美丑，在我眼里并无区别。”
被冒犯后，李霏非但没有追究，反而拿出了医者应有的包容态度，放软语调，语重心长道：“皇后娘娘，不如给我个姬会……”
“五分钟，就五分钟，如果皇后娘娘觉得没什么效果，我保证离开，绝不再纠缠皇后娘娘，如何？”
——如果只是五分钟的话……
苏雯眼帘颤了颤，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
“那好吧。”
有了说服自己的借口，期待便压过了不安。
皇后娘娘咬着下唇，身上的力气被缓缓抽离，像是一滩水，紧紧并着的双腿也放松下来。
“肯定让皇后娘娘满意。”
李霏就像是准备挑战音游最高难度关卡一样，颀长灵活的十指来回舞动，热了热身。
接着，把知画女士给自己准备的精油倒在掌心抹匀，又循着记忆里知画女士的手法，轻轻把手掌贴上了皇后娘娘的背。
“唔……”
温暖绵软的掌心被滑溜溜的精油所包裹，覆盖在肌肤上，触电般无与伦比的酥麻感让皇后娘娘不禁嘤咛一声，刚刚放松的身体又颤栗起来，从双腿到足尖崩成一条线。
要知道，欲望就像火山，山体里的熔岩不会冷却，只会积蓄，等着轰鸣而出、染红天际的那一刻。
而皇后娘娘在这么多年来克己守礼，洁身自好，不敢有丝毫逾越，后来更是连沐浴都不让宫女伺候，以免犯错，给皇室蒙羞。
显然，在那孤高寂寥、鬼斧神工的山体内，有灼热岩浆在无声咆哮，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在沉默中消亡。
而如今，苏雯道心失守，不甘于消亡的岩浆早已蠢蠢欲动，这导致李霏仅仅是抚摸，就让她心神悸动，头皮发麻。
但转瞬之间，皇后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骇惶恐之色。
只是单纯触碰，就如此难耐，若动起来，那岂不得……
——看来，我也要做那毁约食言之人了……
为避免失控，皇后娘娘咬牙，想要强行中断五分钟的约定。
可李霏，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莹润如玉的手掌在起舞，推、擦、拨、按、揉、摇、捏、捻、点等不同手法如奏响野蜂飞舞钢琴曲时的旋律倾泻而出，轻重缓急变幻自如。
与此同时，精油在肌肤上翻滚起伏，发出“呱唧、呱唧”声响，不多时就从晶莹透亮变成乳白浑浊之色，在水光四溅间，有气泡浮现。
酥麻感从背部蔓延到四肢百骸，此生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如惊涛骇浪般，以尾椎为起点，汹涌席卷至大脑，在颅内萦绕。
“你，唔，嗯……停……嗯……”
本要说出口的毁约之语，在顷刻间支离破碎，稳重优雅、雍容尊贵的皇后娘娘，如同置身瀚海狂澜，在一叶扁舟中颠簸起伏，随时要倾覆。
多年来的教养，让皇后娘娘银牙紧咬，不让自己发出放浪形骸的声音。
“ki❤mo❤ji❤？”
李·橘子风俗店头牌·泡泡浴调理师·霏卖力服务间，还不忘歪歪脑袋，用妩媚语调询问用户体验。
得益于【博学耳坠】强大的同声传译功能，家乡の话被皇后娘娘很好的领会了。
苏雯的足尖蜷曲又绷直，双腿抽搐扭动，用额头深深抵着竹席，一时间说不出话。
过了几秒，她才在深深喘息间，用冷冷语调回答道：
“不、不舒服，还是停下……唔。”
“加大力度是吧？没问题。”
显然，【博学耳坠】出故障了，翻译有误，弄错客户诉求的李霏欣然回应道。
在更加卖力且专注地调理下，皇后娘娘的肌肤上泛起道道红痕，发丝颤动间，发出似哭似笑的喘息。
“皇后娘娘不用忍着的，想叫就叫出来吧……”
李霏贴心蛊惑道。
“住、住口。”
苏雯倔强咬住下唇，将所有声音憋在喉咙里。
“现在力度可以吗？是不是比方才舒服多了？”
李霏似乎感受不到皇后的冷淡态度，锲而不舍追问道。
“一、一点都不舒服，还是、不……不要白费苦功了。”
苏雯用冰冷威严的语调，断断续续回应道。
“诶？不应该呀，还有四分钟，我会努力的让皇后娘娘满意的！”
李霏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同时，调理重心从肩颈向下延伸，双手在肋骨与蝴蝶骨跃动，轻拢慢捻抹复挑，推动精油，浊浪翻涌。
“那、那里不可以……”
皇后的嗓音彻底变形了，可冲击神经的酥麻感却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要、要遭……
蓦然间，苦苦忍受快乐，不让自己发出动静的苏雯惊恐地发现，要出来了！
真的要出来了！
那种事，绝对不可以！！！
苏雯竭力攥紧拳，蹬直足尖，却发现于事无补后，逐渐迷离的目光中，竟浮现决然之色。
在这个人荣辱、皇室纯洁、大宋礼教危在旦夕的时刻，苏雯打算强行进入观想状态，守住心理防线！
当然，这是无比凶险的，毕竟她的观想法本就走偏了路子，脱胎于无双美貌的道心又在这仙女面前一触即溃，若强行观想，极有可能走火入魔、香消玉殒。
但，身死事小，失节事大！
堂堂皇后，一旦出现那种【丢】人现眼之事，不光苏家威名扫地，连皇室，甚至整个宋国都会颜面无存，沦为笑柄！
眼见紧闭的防线就要崩溃，苏雯终于下定决心，要冒死一搏。
——任你千娇百媚，一旦观想入定，也与红粉骷髅无异，无法乱我心神！
苏雯咬唇不语，心中诵念早已能倒背如流的观想口诀，观想镜中人。
她成功了，不过转瞬之间，皇后娘娘的思维就切换到另一方天地。
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苏雯的心脏又紧紧揪起。
以往，镜中的自己如同一方菩萨，圣洁尊贵，盘膝坐在莲台中央。
在菩萨那举世无双的美貌镇压之下，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只能乖乖俯首，拜倒在裙下，低眉顺眼，掀不起波澜。
但此刻，光洁无瑕的镜面却四分五裂，布满裂纹。
而在碎裂镜面所映射出的景象中，熟悉的镜中人仍闭目而作，白裙胜雪，祥和淡雅。
可苏雯分明看到，一个活色生香的黑发女子，也悄然出现在镜中，就在镜中人的身后。
她挂着甜美明媚的笑容，眼中顾盼生辉，可偏偏身上穿着有违妇道的下流服饰，袒露曼妙妖娆的身姿；雪嫩肌肤上有水珠流淌，泛出点点荧光。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苏雯的存在，向她献上飞吻，随后在巧笑嫣然间，迈动那双被白丝紧紧包裹的颀长双腿，步步走向镜中人。
“不，不要……”
苏雯伸出手，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白色丝袜被水沾湿后几乎透明，包裹着纤柔玉削的双足；而足尖点地时，也没有传出丝毫响动，仅留下两串湿漉漉的脚印。
苏雯只能眼睁睁看着浑然无知的镜中人，被那步步生香的女子在悄无声息间一点点逼近。
最终，女子紧贴在毫无防范的镜中人背后，略显得意地向苏雯舔了舔唇，又款款俯下身来。
两位丽人的黑色秀发纠缠在了一起，再无法分开。
画面变得不堪入目了起来，可守身如玉多年的皇后娘娘却仿佛着了魔，再也挪不开眼。
咔咔咔……哗啦！
镜面彻底破碎，变成晶莹碎片，镜片里还有种种妙趣横生、混乱至极的场景，一如苏雯那乱糟糟的道心。
观想状态再无法持续了，她的肌肤重又开始颤栗。
这一刻，苏雯的心脏坠到谷底，她明白，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自己扯进了水里。
可随着无比清晰的茶香源源不断钻入鼻尖，她的心跳却如一辆在夜色中不断加速的列车，驶向无边黑暗，直到自毁。
“皇后娘娘，现在有没有觉得舒服点？”
暧昧的声音又一次传到耳边。
“还、还有多久。”
皇后娘娘那高挑丰腴的娇躯随着李霏的动作而摇摆晃动，连同虚弱沙哑的嗓音也止不住颤抖。
“三分钟。”
背上女子用甜美嗓音说出了令人绝望的答案，苏雯面露凄婉哀伤之色，但很快又变得决然。
苏雯明白，自己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被万民所敬仰，是天下女子的榜样。
这也意味着，自己的清白，不光代表着整个皇室的尊严，也象征着整个大宋的贞操，誓死也要捍卫，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区区三分钟而已，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苏雯，也能坚持到最后！
于是，眼角泛着泪光的皇后娘娘，如同一位傲骨铮铮的女骑士，就算被魅魔们五花大绑，也要用颤抖变形的语调，守护最后的倔强：
“咕……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罢了，速速调理完了便退下吧。”
“哦？是么。”
李霏愉悦勾起嘴角，幽深眸光俯瞰着喘息连连、面红如霞的皇后娘娘。
尾巴小姐也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挑开布料钻了出来，欢快在脑后晃动。
察觉到李霏上扬的语调，苏雯莫名有些惶恐，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拿出了强硬姿态，就断无后悔之理论。
在打定主意强撑到底后，苏雯语调冰冷道：
“怎么，难道还要本宫说第二次？”
“不，不用。”
李霏巧笑盈盈道：“皇后娘娘，我要加大按摩力度了哦，准备好了么？”
“唔……”
苏雯心中刚升出悔意，就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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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圣树
“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
李霏刚走出福宁宫，就被两位妃子拦下了，请她喝茶，嘘寒问暖。
其中一位生得妩媚妖娆，肤白欺霜，小蛮腰和蛇一样柔软，胳膊与脚踝上套着各色精美镯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长长发辫也在脑后晃动，有种异域风情。
另一位是白净纤细的妇人，一颦一笑间动作幅度很小，气度娴静淑雅，却很有亲和力，且人妻感满满，是乍一看并不让人觉得惊艳，却越看越美的类型。
“念过几年医书，奉陛下之命给皇后娘娘治病。”
李霏乖巧答道。
“那……皇后娘娘的病可有好转？”
惠妃面露关切之色，温声询问道。
她语调温吞，带有莫名韵律感，像是慈母口中哼唱的轻柔摇篮曲。
“似乎收效甚微呢。”
李霏面露自责之意：“是我医术不精……”
“这不怪妹妹。”
惠妃牵起李霏的手，叹息道：“皇后娘娘寻遍天下名医、高人，却诊治无果，妹妹一时半会儿间寻不到良策也在所难免……”
说得话很好听，只是这看起来保守本分的妇道女子，瓷白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摩挲李霏指缝，眸中有澹雅水波流淌。
这种被素雅贤惠表象掩盖着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丝丝风情，总教人心惊肉跳。
李霏羞怯地缩回手，像是受惊的小鹿，楚楚动人道：
“谢娘娘安慰……”
“同为女子，不必如此见外。”
惠妃替她添上茶，耐心化解着小白兔的不安之情：“若不嫌弃，喊我声姐姐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若陛下降怒……”
李霏诚惶诚恐道。
一旁的香妃似乎不太习惯穿鞋，刚一落座就迫不及待蹬掉一只绣鞋，粉润足底上沾着些灰尘；另一条腿搭在上方，柔软灵活的足尖勾起摇摇欲坠的红绣鞋，俏皮晃动着，银镯叮当作响，悦耳清脆。
“切，狗皇帝气驾崩了最好。”
她一开口，便是诛灭九族之言，娇蛮之意展露无遗。
李霏眸光一闪，惊骇又慌张地扫了眼四周，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急急劝道：“娘娘不可妄言……”
“别怕他。”
香妃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吃吃笑着：“你能给皇后娘娘治病，肯定医术不差，我恰好最近身体总是莫名燥热，替我瞧瞧如何？若让我满意了，保你荣华富贵。”
——看来香妃娘娘后台很硬。
见她肆无忌惮的模样，李霏心思涌动。
眼见皇帝老儿的路走不通，后宫的窗户，却主动向自己打开了。
而坚定不移走上层路线、早早做过功课的李霏明白，在后宫诸妃里，选秀上来的平民女子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权贵之女，虽不指望她们能改朝换代，可磨合好了，也是不可小瞧的力量。
心念一转，李霏犹犹豫豫道：“可……除非陛下允许，否则只有御医才有资格给贵人们看病……”
“我都说了，不必怕那狗……”
香妃毫无仪态地摆摆手，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惠妃打断了。
“好了，你可别为难人家了。”
惠妃慈眉善目道：“妹妹既然担忧，那姐姐便和陛下知会一声，替你求个御医之位便是……说起来，姐姐近来也有些失眠，到时候也要劳烦妹妹了呢。”
不出所料，只要到了花魁小姐擅长的领域，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以退为进，就轻松得到了敲门砖。
——所以为什么不是女帝，是男同皇帝啊？
李霏内心暗叹一声，面上却似喜似忧道：“那……草民谢过娘娘。”
“不必多礼。”
惠妃眸光一转，落在勾丝的白色长袜上，和颜悦色道：“妹妹的衣裳怎么破了？如此出宫有失体面，还是换一套吧。”
“没关系的。”
李霏有些局促的捂住腿，羞怯一笑：“我布医天下，跋山涉水，衣衫有些破损不碍事。”
“妹妹如此国色天香的人儿，怎可穿破烂衣裳？况且，妹妹来了中宫，若如此出去，损得也是皇家颜面。”
惠妃情真意切道：“姐姐也懂些女红手艺，还是把它留下吧，姐姐替你缝补缝补，下回来了再带回去便是。”
“那……谢谢娘娘。”
李霏纠结片刻，终于点头谢过贵人的美意。
……
一个时辰后，花魁小姐不顾两位娘娘的挽留，逃出深宫。
这才第一回见面，两位娘娘自是没有得逞的——人可以随便，但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随便，否则就不会倍加珍惜。
况且，此番行程下来，李霏已经有了不小的收获。
惠妃虽早已把封建礼数破坏了个干净，但却实打实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更让李霏留意的，还是香妃的身份。
她乃圣树部落酋长之女。
在这妖魔横行的年代，人类龟缩于城内，竟然还有部落能延续，并且香火鼎盛，明明入了深宫，却仍然是有恃无恐、无法无天的模样……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那圣树部落是何等不凡。
李霏匆匆回到家，牵起巧儿的手，热切询问道：
“巧儿妹妹，你可听过圣树部落？”
巧儿放下书本，稍加思索后答道：
“在《异邦方外志》、《天子传》里有提及……”
显然，法术百科全书小姐的外号或许有水份，但巧儿或许有一天，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小姐。
“摸摸哒。”
李霏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立刻去找书。
不得不说，若有歹人打劫相府，金银珠宝或许装不满一箱，但各种书籍肯定要整车整车往外拉，李霏不多时就找到了巧儿说到的两本书。
《异邦方外志》是一名画家冒死游历天下时撰写的，不光用绘声绘色的文字记载了自己沿途见闻，书页里更点缀着插图。据说那画家本打算写第二部的，可他耗尽了运气，途中被妖魔所害。
《天子传》，记载了宋朝开国皇帝的生平事迹。
李霏一目十行，匆匆翻阅书本，甚至还亲自去请教了刘相，不多时就对圣树部落有了全面且直观的了解。
“多谢刘相指点！”
心满意足道谢后，李霏夹着《异邦方外志》告辞，可刚走出书房，便撞见聂云一。
“老聂啊，刘相说你去过圣树部落，真的假的？”
李霏开门见山道。
“嗯。”
聂云一闻言愣了愣，满是风霜的眸中闪过缅怀之意：“若仙子有机会，也理当去瞧瞧。”
“他们所祭拜的圣树，真有那么神奇？”
李霏双眼发亮。
“确实。”
聂云一重重点头，脸上竟有高山仰止之色：“那部落强者辈出，高手如云，能在如此乱世雄踞一方，有很大程度要仰仗于圣树……只要祭拜圣树，不论修为高低，都能从中获益。”
“我也有幸受过圣树恩泽，短短须臾之间，心中迷雾尽散，有拨云见日之感。”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道：“甚至，有不少武者坚信，那棵圣树就是当世唯一能够化凡为仙、鱼跃成龙的契机……只要凭借自身努力修炼到圣境巅峰，再去祭拜圣树，或许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触及仙境……”
“虽至今未有成功者，但我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谢了兄弟。”
李霏拍拍聂云一的肩，噔噔噔跑进继女小姐房里，把《异邦番外志》摊开，指着那颗生有人脸的参天古木，兴奋道：
“像不像？”
莉莉丝：？
继女小姐凝神看了片刻，狐疑道：“智慧树？”
“格局再大一点！”
李霏双眼亮晶晶提示道。
她曾在D-07号折叠空间，以上交法术祭坛为代价，与院长阁下达成双赢交易，把一整颗智慧树撸秃，弄到大量智慧果。
这帮助李霏节省了大量本该用在冥想上的时间，专心修炼魅纹之道。
当然，如今智慧果已经耗尽，且那颗智慧树等级较低，等修为再进一步，李霏就要寻求更高级的智慧果了，否则对自身无异。
而比智慧更伟大的，是知识。
李霏在一番打探后，有充分理由怀疑，圣树部落代代供奉、守护着的“图腾”，是一颗知识树！
一种能用奇迹与伟大来形容的超凡奇观。
众所周知，越是高等、宝贵的超凡设施，建设条件就越是严苛，比如在洛西布鲁克，妖精森林成百上千，秘密花园却屈指可数，至于能产出高序列生灵的【凤凰火山】、【魔法森林】与【生物传送门】，则都具备唯一性，就算倾尽资源也造不出第二个。
事实上，恩洛斯大陆的很多城池不配被称之为“城堡”，就是因为神秘学环境不够优渥，别说【龙巢】、【云中堡】了，连建设【独角兽沼泽】、【狮鹫峰】的“位格”都不具备。
而知识树，却比龙巢更为稀少，也比凤凰火山更为珍贵——放眼整个恩洛斯大陆，能让高序列超凡者受益的知识树也只有三棵。
婷宝追求城主伊丽莎白女士那会儿，就不知从哪儿弄过来一颗知识树幼苗，打算种植在后院来着，结果硬是给养死了，连生命之泉都救不了。
后来只好将死去的幼苗炼制成宝物，命名为【七宝妙树】，如今在卡丽妲女士手上，花魁小姐也摸过，那属性让她眼馋得很。
而活着的知识树，能不讲道理地灌输法则知识，让超凡者得到全方位的蜕变，虽然幅度不大，但如果在陷入瓶颈、潜力耗尽之时使用，或许会有奇效。
就连能让人强行领悟一门法术的法术祭坛，和知识树比起来，也相形见绌了。
“难不成……是知识树？”
莉莉丝思索片刻，愕然抬头道。
“有很大可能是！而且至少能对中序列超凡者生效！”
李霏愉悦地点头。
若非经验值实在太重要，她真的想立刻回去与市政厅合作，搭建永久性传送通道了，有知识树在，卖门票都能赚到手软，还能以此为契机，开发封魔大陆的旅游资源……
出乎意料的，莉莉丝只是意动片刻，旋即又淡定下来。
知识树虽好，可对前不久才获取传承、拜访过神坛，得到脱胎换骨般变化的莉莉丝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困扰她的最大关卡，是序列6的晋升仪式，创造一个禁忌的生命。
——得想办法让她给我生个孩子……不，不对，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可以！
望着喜上眉梢，毫不设防与自己分享喜悦，还蹭来蹭去的继母小姐，糟糕的念头又一次在莉莉丝心底浮现，但立刻被狠狠掐断。
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加上情报上的缺失，就算花魁小姐的读心术也不好使了。
“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李霏狐疑道。
“没、没什么。”
莉莉丝略显心虚地别过脑袋，含糊道。
“有烦恼不要藏在心里，你可以尝试着告诉我。”
李霏捧住继女小姐的面颊，稍稍用力掰过来，让那双湛蓝瞳孔与自己对视：“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温柔而坚定的许诺，似盛夏午后的溪流，莉莉丝徜徉其间，几乎要被融化。
继母小姐又轻轻握住莉莉丝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温暖、真实且充满弹性的心跳声。
莉莉丝触电般缩回手，可语调却软了下来：
“我知道了啦。”
巧儿伫立在门外，无力怂拉下来的手中捏着一卷书。
她方才想起，这本书里也有关于圣树部落的记载，于是连忙过来寻找李霏。
但显然，她来的不是时候。
——你对所有人都是如此么？我原以为……
巧儿低下头，眸光幽深，淤泥涌动的声响几乎淹没她的耳膜。
……
苏雯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始终笼罩在大脑的昏沉感，此刻也烟消云散。
就连心脏的脉动声，都有欢欣雀跃之意，就好像深埋已久的那股子郁郁之气，也连同多年来恪守的骄傲与礼节，一并化作热乎乎的水，倾泻了出去。
“仙子医术竟如此高明？”
她蹙眉望向窗外，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鲜活明快，就连空气都格外清醒，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茶香。
皇后明白的是，这股茶香并非来自窗外，而是来自心底。
而她不明白的是，李霏根本不懂医术，就算是秦知画的精油与手艺，也不可能如此效果拔群。
此刻之所以会通体舒泰，不过是压抑多年后浅尝辄止的发泄，让精神状态变得无比轻松、活跃，并惠及到灵魂罢了。
“唉……”
苏雯注视着翩翩起舞、成双成对的蝴蝶，良久才发出叹息，面色重又变得忧心忡忡，只是眼中比以往多出了丝丝向往。
“主子，官家求见。”
一名宫女匆匆走到皇后身边，低声禀告。
皇后娘娘眉毛拧得更深，眸中闪过不该有的厌倦与烦闷。
她沉默片刻，才无喜无悲道：
“让他进来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镜中邪魔?镜中仙!
“皇后，那仙子医术如何？”
赵昺面露关切之意道。
“……”
苏雯陷入短暂的沉默，下午那皇家颜面被丢得一干二净的羞恼场景仍历历在目。
可细细想来，那女医生不过是跨坐在背上，推拿肩颈腰背罢了，往年宫女伺候自己沐浴，可比李霏要触及的地方更多。
态度虽急切了些，可说到底还是医者仁心，为了照顾自己的身体罢了，从头到尾，也算是恭敬的。
最后的失态，说到底也只能怪自己想入霏霏。
更不用说，那仙子的艺术着实高明，五分钟功夫便让自己脱胎换骨般松快，远非天下名医所能企及。
因此，尽管为了一国之后的颜面与贞洁，苏雯不打算再让李霏调理了，可她在稍加犹豫后，终究还是没舍得污她名声，低声道：
“举世无双。”
“皇后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赵昺闻言，抚掌赞叹：“你安心养病就好。”
苏雯正欲推辞，可话到嘴边，却被宫女打断。
却是那香妃与惠妃联袂前来拜见，手中还提着食盒。
“这是妾身煲的汤，里面加了雪莲子，有安神之效，陛下也喝些吧。”
惠妃取出热腾腾的汤来，慈眉善目道。
“好，好，惠妃有心了。”
赵昺端着暖洋洋的汤，心中唏嘘。
身为皇室血脉，他亲身经历过手足相残、兄弟阋墙之事，自小对深宫宅斗之事有所耳闻，什么大夫人毒死二夫人的孩子、美貌丫鬟被小妾推入井里云云。
不曾想，在苏雯打理下，后宫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一副和睦相亲的模样；而老持端方的惠妃也不愧为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常常牵挂皇后病情，嘘寒问暖，想必也为打理后宫出了不小的力。
妃子们如此贤惠守己，让没尽到自身职责的赵昺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可苏雯却有些警惕。
现在后宫妃子们是什么德行，赵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
有事陛下，没事狗皇帝！
尤其是香妃与惠妃，若非这对鸯鸯平日里孜孜不倦蛊惑姐妹们，带坏风气，恐怕大半妃子宁愿孤苦终老，也不会行那耳鬓厮磨之事的。
甚至，苏雯隐隐听到风声，说那香妃虽妩媚妖娆，但终究不过是随性妄为罢了，且难免会碰钉子，碰上掰不弯的直女；而真正在背后拿主意、能把铁石心肠化作绕指柔的，还得是惠妃。
不论如何，这两人早已把皇帝当作瘟神，避而不及，如今却主动寻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苏雯还是懂的。
“雯姐姐，臣妾听闻有仙子来凡间行医布道……”
惠妃话锋一转，含笑双眸看向皇后，温声细语打听起李霏的医术来。
苏雯心头咯噔一下，有如芒在背之感。
“皇后方才还夸那仙子医术非凡呢。”
赵昺笑呵呵道：“说起来，朕昨晚也差人寻了两个怪病难治的病人，到了那仙子手里，也是药到病除……”
他说着，愈发相信♂♂生♂之事，心中热切莫名。
国祚有了，也不用与爱人离心，两全其美，妙哉，妙哉。
“陛下，臣妾近来也身体有恙。”
惠妃巧笑盈盈劝说道：“还有别的妹妹们，时不时也会头疼脑热，既那仙子妙手仁心，陛下不妨赐她御医之位，也好替咱们瞧瞧。”
“好。”
“不行。”
赵昺和苏雯同时开口，给出的答案却大相庭径。
“皇后，为何……”
赵昺看向皇后，有些疑惑。
苏雯垂眸，一时间难以作答。
惠妃打得什么主意，她还能不清楚？
看病是假，贪慕那仙子美色是真！
阊阖之内宫墙深深，嫔妃们走投无路，做些虚龙假凤之事聊以慰藉倒也罢了，可那仙子和巧儿一般，是宫墙外能自由飞舞的鸟儿，岂能被带上歧路？
而这原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皇知晓的。
苏雯权衡之下，终究选择违背皇后职责，说出欺君之言：
“仙子动用仙术给本宫调理身体，心力损耗甚大……所以在治好本宫之前，恐怕无暇顾及别的病人了。”
“原来仙子治病也这般不易，当真是医者仁心。”
赵昺闻言，不禁肃然起敬，口中连连赞叹。
“皇上，咱们的大多是小毛小病，让仙子稍微瞧瞧，开个药方就好，不用花费多少精力的。”
香妃水灵灵的眼珠子一转，出言帮腔道。
“既是小病，让御医诊治便是，何必让仙子劳力劳心。”
苏雯一句话，就让香妃哑口无言。
可惠妃却笑容不减，语调绵软温吞，却有理有据：
“咱们都是妇道人家，而宫里御医终究为男子，请他们望闻问切时，难免有不便之处，所以才斗胆恳请陛下赐那仙子御医之位。”
“况且，臣妾也是为朝廷着想……陛下，连那天上仙子，都慑服于浩荡皇恩，要领取您的俸禄，替您鞍前马后……将来记在史书上，未尝不是一件流芳千古的美谈？”
“搬山宗也有女道长，等闲病症，也是手到擒来。”
苏雯气度淡然，不疾不徐道：“至于仙子为朝廷效忠之事……那随便封个富贵闲职便是，也能体现陛下仁厚，何必请到宫中当御医？”
“看来那仙子当真不凡，竟被雯姐姐这般宠信，容不得她人染指……”
惠妃言语间绵里藏针，款款转过头，与苏雯对视。
一旁，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香妃缩了缩脑袋，左右打量着两位雍容淡然的女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宫斗么？
好可怕！
“停，停。”
赵昺头皮发麻，一时间有些费解。
过去这么多年，宫里都井然有序，怎么那仙子刚一进宫，就让他闻到了硝烟之气？
赵昺叫停两人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心下为难。
他自知亏欠了嫔妃们不少，也不愿厚此薄彼，在稍加思忖后，干脆如朝堂上那般，拿出了和稀泥的功夫：
“那朕便封她御医之位，不过在皇后病愈前，得把心思放在皇后身上……待皇后身子康复了，再去诊治别的贵人吧。”
“陛下英明。”
惠妃当即夸赞了一句，把此事坐实，随后才向皇后欠身道：“雯姐姐，妾身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宫里日子颇为乏味，姐妹们都对那仙子好奇得紧，盼着与仙子一见，如今听闻仙子来了宫里，于是一个两个都缠着妾身向陛下说情……妾身实在招架不住，才当了这出头鸟，还望姐姐莫怪。”
乏味？你们一百一十二妃，宫女不计其数，换着花样凑对，夜夜笙歌，水流成河，还会乏味？
怕是那醉春楼的姑娘，都没你们会玩！
苏雯捏紧裙角，只觉得心中烦闷异常。
可她没有驳官家的面子。
因为苏雯已经意识到，就算不当御医，以这两人的能耐，一样能在宫外把李霏寻来，随便编个头疼脑热的借口，自己还能抢人不成？
在皇后暗恼间，福宁宫又安静了下来。
赵昺倒是装模作样想多聊两句，可那惠妃虽态度温和，却总能在只言片语间把天聊死。
不多时，赵昺就坐不住了，动身离去，惠妃与香妃也联袂离开。
苏雯并未起身相送，只是默默看着两人的背影，银牙不自觉咬了咬。
先前对本宫嘘寒问暖，大献殷勤。
现在有更美貌的仙女下凡，立刻就喜新厌旧了？
本宫身为一国之后，天下女子的榜样，绝不能让那一心救人的女医生，染上这等不良习气！
还有巧儿的贵人，也得尽早抽空见见……那人的行事作风虽听起来令人敬佩，可人心终究隔着肚皮，巧儿那孩子自幼孤苦，单纯善良，可别着了那帮坏女人的道，走上歧途。
苏雯打定主意后，重又走到镜前。
本打算此生再与那仙子不相见，可如今看来，为了避免她被蛊惑，只能……
一念及此，苏雯心中苦恼，可莫名又有几分雀跃期盼之意。
但旋即，今天那不为人知的一幕幕重又在脑海中浮现。
苏雯脸红了红，闭上眼来，竭力排除杂念，又调整好坐姿，端坐在镜前，又恢复往日那般沉稳自矜的模样，只是眸中有决然之意。
躲，是躲不开了。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再次丢人现眼，她决定重拾观想法，修补道心——虽然在李霏面前一触即溃，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多年来的孤苦寂寥岁月，也磨砺了苏雯的内心，让她不会轻易言败。
“金津玉液润重楼，内景自显妙玄通……”
苏雯收心静坐，诵念口诀，心神很快放空，进入冥冥不可知的纬度。
昏沉黑暗中，一点灵光亮起，破碎镜面重又浮现，可苏雯惊愕地发现，本来已经支离破碎的镜面，竟然重又拼合了起来！
只是那镜中人，成了两位……
无暇圆镜被交错裂痕分割，折射出不同的景象，那是自己与李霏或在花前月下言笑晏晏，或在宫阙之内耳鬓厮磨……或甜蜜美好，或叫人面红耳赤的场景，让苏雯多年来古井无波的内心再次漾开涟漪。
怎、怎会如此？
心神摇曳间，上下四方开始晃动，镜面也如水波般摇曳，苏雯险些从观想法的状态中退出。
好在，千锤百炼的习惯让她立刻收敛心绪，将此方内心世界重又稳定下来。
苏雯凝视着镜面，竟发现上面的裂痕正在缓缓愈合……而自己残破的灵魂，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怎会如此？
面对超乎意料的事态，苏雯心中没有半点庆幸，只感到困惑与不安。
忽然，道长那严肃的叮嘱又在耳边浮现：
“切记，观想对象可以是天地万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一草一木，借此沟通天地；也可以是受到香火供奉的天尊菩萨，接引仙佛之光，映照自身，汲取信徒虔诚善念。”
苏雯眼帘颤了颤，她悟了。
那倾国倾城的女医，当真是仙！
自己的路，本已走偏，可却在因缘际会之下，观想的事物里多了名真正的仙子……得益于此，原本剑走偏锋、几乎落入邪道的观想法重回正轨；不仅如此，这条路似乎极为契合苏雯，让灵魂受益，在升华蜕变中自行修补残缺。
“唉……”
想通前因后果，苏雯幽幽长叹。
自己误打误撞得了仙缘，不光能顺利修复灵魂损伤，甚至心中有预感，今后的观想修行将会是一番坦途，再无阻碍，能抵达前所未有的境界。
可面对天大造化，苏雯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反而心脏在不断下坠。
伤势好转，意味着空虚的日子将被延长，想死而不能……
而镜中女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碎片里成百上千的李霏齐刷刷抬头，幽深双眸有媚意流淌，风情万种，勾人沉沦。
苏雯沐浴在那一双双灼热、妖娆，又隐隐带着贪婪与邪性的眸光中，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思绪有些恍惚。
这一刻，老道长另一句更为严肃的叮嘱在耳边萦绕：
“但切莫观想鬼祟邪神之流！否则魔念入脑，甚至被邪魔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内心警兆显现，苏雯愕然抬头，注视镜面，却发现刚才那一幕似乎只是错觉，镜中仙子仍在与自己恩爱缠绵，亲密无间。
“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
苏雯呢喃着，刚紧绷起来的情绪缓缓松弛下来。
那可是旷古绝今的仙！
她从仙界下凡，行医布道，拯救众生，这是何等慈悲心肠，怎会是邪魔？
况且，作为仙子，她的身份尊贵到整个人间界都难以承受，可面对自己这凡夫俗子时，却仍能放低姿态，如此谦逊的女子，又怎会有坏心思？
更何况相由心生，若真是那等心存不轨、欲要霍乱世间的邪魔，上苍要多么无眼，才会为她精心雕琢出那般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姿容？
思绪涌动间，苏雯一点点卸下心防，逐渐淡忘那一闪而逝的顾虑与担忧。
而镜面修复的速度更快了，镜中仙的笑容也愈发娇俏明媚，眸光若有若无地瞥向镜外，似乎随时可能破镜而出。
忽然，苏雯心有所感，循目向黑暗中望去。
惊鸿一瞥间，她见到了一名女子置身于重重黑雾内，持剑而立。
她白裙胜雪，黑发如瀑，虽看不清面容，却自有风光霁月的气象，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女仙，古意昂然，风华绝代。
但……侠气、仙气与千金闺秀的古典温婉气度，是如何融合在一个人身上的？
苏雯痴痴远眺那道倩影，头疼病蓦地又发作了。
——是了，堂堂天上仙女，又怎会只有自己一位信徒，虔诚观想？至少那白裙乌发的女子，已经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皇后揉着额头，心中怅然若失。
而那女子也回过头来，似乎瞥见了苏雯，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汇。
那女子捂住了小腹。
……
天色渐明，白天在宫墙内行医治病，夜间出城降妖除魔的仙子踏着晨光而归。
不过由于皇城外妖魔实在太少了，因此李霏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磨合女鬼上。
照这个进度下去，李霏要不了几天，就能完成【坤】部女鬼的首轮磨合工作——三天让女鬼姐妹们归心，千年树妖做得到么？
李霏哼着小曲儿，还没进相府，就掏出一枚玉片，递到嘴边，向继女小姐提供叫醒服务：
“摩西摩西？起床吃早餐啦。”
随着魔力注入，玉片绽放豪光，而继女小姐枕边的同款玉片也一闪一闪，将李霏的话清晰传递了出来。
昨天从皇宫归来，继女小姐发现了她丝袜上的豁口，当即表示下次要和她一起去给皇后娘娘看病。
美其名曰保护李霏周全，免得被奸人所害，身陷囹圄。
而李霏当场就消耗两千财富值，兑换了两个超凡世界版的对讲机，也就是两枚玉片，只要注入魔力、斗气、真气等能量来激活玉片，持有者就能彼此对话——有效半径三十里。
还有通讯距离更远的，可太贵了，况且在这皇城之内，三十里差不多够用。
忽然，李霏瞥见一名宦官，一大早就守在相府门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
“公公早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么？”
李霏笑吟吟上前询问道。
“李姑娘，小人带了陛下的圣旨……接旨吧。”
公公当即摊开圣旨，等李霏跪下。
李霏却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俏生生立在原地，笑容甜美道：
“公公，念吧。”
宦官犹豫片刻，想起陛下的嘱托，干脆也不让这疑似仙子的神医下跪领旨了，直接宣读旨意，将李霏奉为御医。
“谢公公，也谢陛下恩典。”
李霏双手接过升职，同时很上道地顺手塞了块金子过去。
“恭喜李大人。”
宦官将黄金收入袖中，满面堆笑提醒道：“陛下封您为御医，主要是为了方便宫中贵人们寻医问诊……您知道的，三宫六院皆女子，御医出入多有不便……小的多嘴提醒一句，那些贵人的身子都很金贵，还请李大人多多费心才是。”
“嗨呀，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救死扶伤，本就是吾辈天职。”
李霏手捧圣旨，竭力忍住笑，一本正经承诺道：“陛下把贵人们托付给我，可算是找对人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伟大的御医小姐抵达了她忠诚的皇宫
这一天，伟大的御医小姐抵达了她忠诚的皇宫。
苏雯端坐在福宁宫中央，双眸半阖，冷艳面庞上满是寂寥与淡漠之色，再不复往日那般母仪天下的温和模样，仿佛化作一尊高高在上的神邸，见惯了世间喜怒哀乐，万物万物再无法让她侧目。
身上是一袭玉色裙袂，浓淡相宜，连项颈与足面都被严严实实遮盖住，保守矜持，却让身段显得更为婀娜颀长。
“坐吧。”
见到李霏，她眼帘都不曾颤动一下，语调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可她膝上那只白猫，却腾地跳下地，“喵喵”叫个不停，让身后宫女啧啧称奇。
这猫儿以往每天几乎能睡十二个时辰，甚至没见过它吃喝，像是玩偶一样；可今日，不光这猫儿有了动静，就连皇后娘娘，也不再用宽厚仪态掩盖骨子里那份清冷。
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模样，让她战战兢兢，心生惶恐。
难不成……这位新晋御医，昨日调理时得罪了皇后娘娘？
宫女暗暗揣测间，李霏已经搬起椅子，和皇后的座位并在一起，才紧挨着她坐下。
苏雯面不改色，开口问道：
“仙子既是从天上下凡，那想必早晚要回天上的吧？”
“诶？这……”
李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皇后一上来就提出这种问题，似乎巴不得自己早些走。
苏雯脸上仍不见表情，孤高淡漠，心湖却无风自动，有波澜浮现。
她也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样的答案。
“皇后娘娘的病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回。”
李霏巧笑嫣然道。
苏雯心脏一跳，可仍冷着脸道：
“仙子大可不必，本宫观想法有了精进，就算没有仙子照看，要不了多久也能痊愈。”
“皇后娘娘，灵魂损伤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大意。”
李霏语重心长劝说道：“就算病愈了，我也得多多观察才行，以免复发。”
“看来，仙子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苏雯语调中无喜无悲，内心却有忐忑、期待之意不可抑止地浮现。
“当然得回去。”
李霏如实回答。
苏雯眼帘颤了颤，心脏莫名揪起，淡淡苦涩在口腔弥漫。
这样……也好。
只要在这仙子回上界之前，好生保护她周全，不让她被惠妃带入歧途，自己就算尽了中宫之主的责任了……待她回去，从此仙凡两隔，自己也再不用胡思乱想。
头又开始疼了，苏雯却强行忍住，以免漏出心思。
“不过我随时还能下来，甚至开辟仙凡通道，接引天兵天将，随我降妖除魔。”
李霏话锋一转，笑眯眯安慰道：“光靠医术可救不了大宋。”
“所以还请皇后娘娘放心，今后咱们的时间还很长……甚至若皇后娘娘有意，也能随我去仙界做客，我家还蛮大的……”
温声细语间，苏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割裂成了两半，一边是甜蜜而雀跃的，想要与这仙子长相厮守，另一边却苦恼又无奈，恨不能当场把这仙子逐出宫去，免得自己绮念丛生，愧对皇后之位。
可隐隐作痛的脑袋，却分明变得松快了。
她将万般思绪埋藏于心，平淡无波道：
“那……和本宫说说仙界的事吧。”
“没问题。”
李霏欣然答应：“不过还请皇后娘娘宽衣，咱们边调理边说吧。”
“不必了。”
苏雯不假思索拒绝道。
她本想探听李霏何时回仙界，若期限不长，那自己只要拖延时间，等她回了仙界，便能各自安好。
就算李霏给出的答案令她纠结万分，她也想先拖着，慢慢思考良策。
“那……抱歉，咱得告退了。”
不料，李霏却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身，面带歉意道：“方才惠妃娘娘撞见我，说她身体不适，让我替她瞧瞧……我记挂着皇后娘娘的病情，所以先来了福宁宫，既然皇后娘娘不需要治疗，那我只好……当然，我从仙界过来，也带了同伴，若皇后娘娘对仙界感兴趣，明日我让夏娃和您好好聊聊便是。”
“皇后娘娘愿和你聊天，可是莫大荣幸，你怎么……”
出于职责，宫女小姐出言施压，可面对李霏，她的语气却硬不起来，说着说着还自己脸红了。
“在我眼中，病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什么荣华富贵也只是过往云烟。”
李霏摇头，不卑不亢道：“行医救人才是第一位的，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佩儿，你先退下吧。”
苏雯叹息，屏退宫女，等寝宫内只剩下两人，才委婉道：
“仙子可能不知……惠妃，未必身体有恙。”
“她或许只是对仙子一见如故，寻个借口与你亲近。”
“无病无灾那最好，去那未央宫确认下我也能安心，然后去看新的病人。”
李霏笑容不减道：“可万一真的被病痛缠身，那自是早早治疗为好。”
可要是她们故意染上一些对身体危害不大但治起来麻烦的病怎么办？哪怕多吃几口补药，让气血活跃异常，严格来说也算是病……作为宫中贵人，手段实在太多了。
苏雯无声长叹，欲言又止。
她深知惠妃手段高明，连自己都几度险些着了她的道……可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皇后身份与烙印在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实在无法空口抹黑别人。
眼见李霏已经起身，一副救人心切的模样，苏雯心中愈发焦急。
如此纯善年轻的仙子，若被骗入惠妃与香妃精心编制的盘丝洞，哪还能囫囵出来？
“仙子，听本宫一句劝。”
苏雯忍不住挽留道：“未央宫的水太深，你这一去，怕是深陷其间，再难自拔……”
“我看惠妃娘娘贤淑温婉，仪态万方，也不像坏人，还能吃了我不成？”
李霏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惠妃、香妃，和我们是不同的。”
苏雯叹道：“她们喜欢女子……接触久了，或许会被染上歪风邪气。”
“喜欢女子，怎么能算歪风邪气呢？”
李霏歪歪脑袋，疑惑道：“难道她们在一起，会伤害别人么？”
苏雯愣了愣，缓缓答道：
“不会……”
“即使如此，为何不祝福她们，而要对她们避如蛇蝎呢？”
李霏站在门前，灿灿一笑，阳光映亮她的面庞，连发梢都鲜活而明媚，苏雯一时间看得痴了。
“这，有违伦常，会被千夫所指……”
苏雯呢喃道。
“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伦常。”
李霏笑得纯美而善良，眼里有光：“若被世人指摘，那也是世人的错，因为他们把生育当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爱情，本该是灵魂间的共鸣，而不是器官上的反应。”
苏雯哑口无言，一时间心中思绪涌动，竟有高山仰止之感。
这便是……仙界医师的思想境界么？
比起我辈凡人，似乎领先了一个时代……
显然，想和李霏论道，那起码也得是同样穿越过来，具备多年网络作战经验的崆峒战士才行，苏雯纵使饱览诗书，也绝不会是李霏的对手。
“那么，皇后娘娘，微臣告辞。”
李霏的话将苏雯惊醒。
“等等。”
苏雯垂眸，沉吟片刻才在李霏好奇的目光中艰难挽留道：“你……还是替本宫调理一二吧。”
不得不说，李霏的话打动了她。
但苏雯也深知，不论什么样的爱情，都不该是那般成群结队、水流成河的模样。
仙子越是善良，她便越不忍仙子身陷歧途，决定以身饲虎，尽可能拖延时间，减少她与惠妃二人接触的时长。
况且，苏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比方说，她一个上午没喝水。
——上回猝不及防，才会有那丢人现眼的表现……这回只要屏息凝神，放松思绪，想必能保持皇家颜面。
苏雯暗暗思忖着，终究下定了决心。
“诶？”
李霏眨了眨眼，故作迟疑道：“可皇后娘娘上回不是说，一点也不舒服，也完全没效果么？”
苏雯玉指攥紧，垂下头来，语调中隐隐带有羞恼之意：
“莫要多话，本宫让你调理，你乖乖照做便是。”
“那……皇后娘娘，还要移步去浴池么？”
“不必了。”
苏雯深深吸气，平复忐忑心跳，可抬起头来，却发现仙子已经脱掉了外衣。
这回仙子没穿那奇怪别致的长袜，双腿光洁莹润，贴身衣物也是黑色的，在莹白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晃眼，触目惊心。
她巧笑嫣然走上前，伸出双手道：
“皇后娘娘，可以开始了吗。”
“稍等。”
苏雯故作平静，目不斜视道。
有过上回的调理经验，她很快做好了准备，只是御医小姐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让苏雯心虚，只好长长舒了口气，平复忐忑情绪。
当然，生性要强的皇后不愿在人面前露怯，于是下巴微仰，身躯挺直，竭力维持那份雍容威严、尊贵冷傲的气度。
而事实证明，这位一国之后也着实具备由内而外的典雅气质，纵使直面医生，也散发出强大气场，不像寻常病人那般忧心忡忡；甚至，她凭借高挑一些的身长，在气场上竟隐隐压过御医小姐一头，像是炎炎夏日中绽放的荷花，高贵圣洁，端方自矜，凛然不可侵犯；又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胸怀天下，海纳百川。
只是看似无懈可击的仪态却瞒不过李霏，御医小姐敏锐察觉到，皇后娘娘的目光总在闪躲，不肯直视自己；肢体有些僵硬，呼吸也略显紊乱，不像平日那般自然流畅，这是非常紧张才会有的表现。
“皇后娘娘，请。”
李霏唇线勾起，径直走到卧房门前，请皇后娘娘入瓮。
“嗯。”
苏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但不知为何，仅仅是足底与微凉地面接触，就让她感到难耐。
——区区推拿调理而已……这回做足了准备，没问题的。
苏雯驻足于在床边，不断安慰着自己。
“皇后娘娘，上来呀。”
李霏笑吟吟拍了拍床。
“急什么。”
本就比李霏高挑的苏雯颔首俯视着侧坐在床边的仙子，冷冷说了句，最后心一横，便伏在床榻上。
可当身体一沉，感受到御医小姐跨坐在自己身上后，苏雯的心脏仍不免高悬，比和赵昺成亲那晚更为忐忑、紧张。
并且她清楚，赵昺让她独自在婚房睡了一晚，而李霏不会辜负自己的期待。
听到背后精油与手掌摩擦的响动，苏雯足尖蜷曲起来，手指揪紧床单，被褥间传来的清新香气也无法掩盖淡淡茶香。
“皇后娘娘，准备好了么？”
李霏俯视着莹白轻盈的蝴蝶骨，似笑非笑道。
“莫要多言，本宫有些乏了，等你调理完了唤醒本宫便是。”
苏雯闭上眼，明明是在假寐，却分明有种关公刮骨疗毒的豪横气概。
……
“冰肌玉骨，肤白欺霜……皇后娘娘用的什么保养品？臣也想试试。”
御医小姐啧啧赞叹着，边工作边用闲聊的语气拉起了家常，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可苏雯却无法继续嘴硬了，眼中满是羞恼与不甘之意。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不过是调理而已，本宫为何总会这般失态？
——难道，本宫在骨子里，也*****……这般模样，如何当得起妇女楷模？
苏雯眼角闪着泪光，若说上一回还能用猝不及防来解释，这一回，自己早有准备，又竭力抵抗，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在找不到借口之后，苏雯一时间悲从中来，羞恼、自责，还有对皇室的愧疚，几乎压垮她的信念，像极了一位看似纯情圣洁、忠贞不二结果出轨邻家少女时被妻子抓包的修女。
“皇后娘娘不必担忧。”
李霏侧坐在一旁，温声安慰道：“把湿气排出体外，对身体有益。”
“莫叫我皇后了。”
苏雯沉默片刻，才悲哀道：“本宫这般丢人现眼，三番两次给皇室蒙羞，怎配为中宫之主，怎配为天下女子的表率？若传出去，恐怕本宫会沦为妇道女子的笑柄……呵。”
她惨笑一声，不再多言。
以往总对香妃指手画脚，可到头来，自己的身子骨，却比她更为下作放浪……
“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李霏惊讶道：“您操持深宫，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的……只要多来几次，把压力舒缓出去，那便没事了。”
还多来几次？
苏雯一下子花容失色，顾不得什么矜持与傲气了：“不、不必了……”
说着，她还伸出手臂，纤长瓷白的玉指死死扒住床沿，奋力向外拉扯，颀长雪白的娇躯也随之剧烈起伏、扭动，像一条被狐狸精踩住的白蟒，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想要逃出生天。
“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听医嘱的病人连连讨饶，李霏确实不依，本着对病患负责的态度，一丝不苟地按照原定计划完成医疗工作。
凭借高明医术与职业操守，她很快解决了小小的麻烦，让病人的抗拒行为土崩瓦解，就如同不肯打针的熊孩子一样，在白衣天使面前，不管怎么哭闹，都是不管用的。
只可惜病人无法理解她的苦心，仍在动来动去，喋喋不休，想要提前中断治疗。
“反了，反了，本宫让你停下，你竟敢充耳不闻。”
“还是下次再继续吧，本宫忽想起有要事在身，片刻都耽搁不得……”
苏雯不断挣扎着，和御医小姐较劲。
可不论她好说歹说，御医小姐就是油盐不进；最后，苏雯银牙紧咬，甚至开始挠人，指尖划出红痕，好在使不上劲，才没见血。
“快好了……”
李霏温声细语安慰着，全神贯注于手头工作，加速让发烫的药液渗透进病人体内，眼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渐渐的，那颗孤高寂寞的心终于被医者的诚挚与坚定所感化，断断续续的反抗逐渐变小，最终连同皇室荣辱、中宫颜面一并支离破碎，再掀不起浪花。
在快要放弃的最后一刻，苏雯抱着仅存的一丝丝侥幸心理，强行运转观想法。
可她惊愕的发现，镜中再无风花雪月，入目尽是************。
镜中仙伸出***********，还勾起唇角，有意无意地瞥了苏雯一眼。
镜上裂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
——是啊，本宫的观想法，早已变成她的模样了。
终于，苏雯平静下来，缓缓入睡，甚至嘴角勾起祥和幅度。
她徜徉在静谧温暖的黑暗中，丢掉了全部的烦恼与忧愁，像是回到孩提时代，躺在摇篮里，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定与惬意。
恍惚间，苏雯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背生双翼，化蝶飞出窗外，在锦簇花团中翩翩起舞，或随着风儿徜徉在蓝天白云下，嗅着画像，沐浴阳光，自由烂漫。
她的魂儿，也跟着斑斓蝶翼轻飘飘越过重重宫墙、冰冷阊阖……
可不知为何，**********，****，******，最终剩下的，唯有那张安宁美好、风光霁月的睡颜。
“皇后娘娘，您怎么不开心？有什么烦恼不妨和臣说说，但您贵为一国之后，可不能轻易落泪呢……”
御医小姐好言提醒道。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苏雯边哭边笑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加钟
从发梢到足尖，御医小姐认认真真完成了全套调理按摩，半个时辰下来，皇后娘娘体重蒸发了好几斤，雪白肌肤上布满红指印，连床板中央都在渗水。
“时间到了哦。”
李霏巧笑盈盈道：“精油费用一万两，账单我会交给陛下的。”
“结、结束了么。”
苏雯睁开眼，嗓音略显沙哑，一股浓浓的怅然不舍之意从心底涌现。
虽然身体已经有些干巴巴的了……但此生从未有过的欢愉，就像一场极乐梦境，隔绝诸般烦恼，让她想要无止尽地延续下去。
“喝点水吧。”
李霏托着苏雯汗津津的背，把她扶起，将茶杯端到嘴边。
“本宫……自己来便是。”
香香软软的怀抱让苏雯身体一颤，伸手接过茶杯。
“皇后娘娘身体好些了么？”
李霏在她耳边问道。
“……嗯。”
苏雯轻轻点头。
都已经丢人现眼到这种程度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可自幼被灌输的信条，却让她默默告诫自己，要分清梦与现实，万不可沉迷……
——每天半个时辰，浅尝辄止便可，绝不能再进一步了。
苏雯喝干茶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那还要加钟么？还有更有意思的项目哦。”
御医小姐循循善诱道。
面对提议，苏雯心脏漏跳了几拍，双腿下意识并拢。
人生至喜，无不外乎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干涸了近三十年的身子，尤其是区区半个时辰的雨露就能充盈的？
事实上，在隔靴搔痒的调理下，观想法彻底失效的苏雯内心好像燃着一团蠢蠢欲动的火苗，灼烤心脏，让她全身上下无一寸肌肤不在燥热发痒，顺着鼻尖蔓延到颅内的茶香，更是让她想要不顾一切锁上房门，把御医小姐永远留在这儿……
“……不了吧，每天按时调理便好。”
在良久沉默后，皇后颤声拒绝了诱惑。
她知道，自己不仅是苏雯，更是苏家的千金，帝皇的正妻，大宋的国后，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杯水车薪的慰藉，足以给她只剩黑白两色的世界注入鲜艳光彩。
“那好吧，我去未央宫了。”
李霏无奈地摊摊手，起身欲走。
“等等。”
苏雯豁然色变，扯住李霏的手腕。
“怎么了，皇后娘娘？”
李霏疑惑道。
思维深处，一枚枚镜面碎片里的镜中仙齐刷刷抬起头，蛊惑道：
“可不能让她被惠妃香妃那两只狐狸精给引入歧路……”
“现在你不是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她留下么？”
“狗皇帝根本不在乎你，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雯雯，你辛辛苦苦操持后宫这么些年，享受享受怎么了？”
苏雯深深颔首，身体也松弛了下来，低语道：
“加、加钟吧。”
“好嗒！不过……”
李霏欣然答应，可旋即又故作为难、犹犹豫豫道：“我当初只答应陛下替贵人们免费瞧病，只收汤药费……如果皇后娘娘要附加服务的话，得正常收费了呢……毕竟，平日里研究药方，也得耗费不少药材。”
“这不是问题。”
苏雯云淡风轻道。
“那就好。”
李霏热情介绍起“菜单”来：“宫廷躺采，2333两黄金，松骨踩背，1888两黄金……贵宾可以指定服装，不过要额外一百两金子的服务费~”
苏雯没听过这些服务，可“踩背”二字而是很直观易懂的。
于是皇后娘娘不自觉瞥了眼御医小姐的jio，冰肌玉骨的双足映着水光，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无暇寒玉，又如同泡在透明蜜浆里的精致瓷器；隐约能窥得白里透红的脚心肌肤，就连足弓轮廓都那么的纤长优美、活色生香。
仅仅是看一眼就那么惊心动魄，这要是踩在背上，还不得……
苏雯心神颤了颤。
“皇后娘娘，你喜欢脚啊。”
李霏声线温吞，提起亮晶晶的足尖，在苏雯小腿上蹭了蹭，柔弱无骨的脚掌随之缱绻舒展、挑拨摆动。
霎时间，两朵高洁无暇的冰山雪莲化作绵软雪白的小兔子，又似那旖旎春风下暧昧摇摆的柳条儿，在皇后娘娘心湖搅起重重水波。
小腿上痒痒的感觉让苏雯的呼吸一下子紊乱了，她缩了缩腿，不敢再看那双勾魂夺魄的足，强装镇静道：
“那、那……给本宫来个什么宫廷躺采吧，以前未曾听过，还挺新鲜的。
——还是自己做生意比打工来钱快啊。
李霏闻言，笑得更为灿烂。
就算是金橘子酒馆的花魁，辛辛苦苦卖瓶酒水出去，也就几百个金币，还得忍受最高九成九的抽成；现在自己出来赚外快，谈笑风生间，便是黄金两千多两，哪怕黄金纯度稍逊，换算成金币，那也有上万金币入账。
面对巨额薪酬，御医小姐拿出了无比敬业的态度，丝毫不嫌弃皇后娘娘的橘子汁，径直爬上湿嗒嗒的床。
面对几乎要拱入怀里的御医小姐，尊贵高挑的年长人妻竟如怕生的小鹿般，不断往后躲。
李霏面朝苏雯侧躺在枕上，用指尖撩起覆盖面颊的发梢，湿漉漉的眸子与她对视：
“皇后娘娘，你别紧张呀。”
“本宫没有，只是不适应与别人同床共枕。”
苏雯强迫自己和御医小姐对视，可心中却莫名苦涩。
成亲那么多年，竟从来都是一个人睡……
“以后会适应的。”
李霏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随后温柔牵起皇后娘娘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大与小总是相对的，与高挑成熟的苏雯相比，李霏就显得有些小巧了，黑漆漆的眼中还有水汽，像初生小鹿般人畜无害。
将遮住半张脸的秀发撩到耳后，李霏文静且温柔地笑了笑，明明散发的是茶香，却比美酒还要醉人。
“皇后娘娘，这采耳呀，有舒缓情绪、安抚神魂之效……”
李霏温声细语介绍道。
“嗯。”
苏雯点头，可如此近距离直视着拥有超凡魅力的容颜，她不禁心慌意乱，就算闭上眼，汗水还是成股流淌，体温不断升高。
想用深呼吸平复失控的心跳，却有更多茶香涌入鼻腔，让思维愈发飘忽。
“可能会有些痒。”
御医小姐的叮嘱又在耳边回荡，带有温柔而耐心的母性：“但千万不要乱动哦，毕竟耳朵可娇贵得很。”
“本宫明白了。”
苏雯轻轻点头。
李霏浅笑，从*******里摸出一支鹅毛棒，又对着洁白绒毛呵了口气，才将其递到苏雯那****的耳边。
这一手，显然也是跟知画女士学的。
“皇后娘娘，我要****。”
四目相对间，毛绒绒、软绵绵的鹅毛棒*****。
“唔……”
苏雯深深吸了口气，身体一绷，显得有些难耐，可随着绵长鼻息吐出，她又缓缓放松下来。
“放松……”
花魁小姐气吐如兰间，灵活五指操控鹅毛棒，柔软绒毛沙沙作响，痒痒的，却很舒适。苏雯双眸半阖，无声凝视着李霏专注而柔和的神情，放空思绪，静静享受惬意的按摩时光，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比起触觉，真正让苏雯悸动的却是精神上的温暖。
御医小姐那轻柔、耐心又细腻的动作，让惨当同妻又被冷落多年的苏雯感受到了被呵护的感觉。
发自内心的眷恋与依赖感油然而生，苏雯想要合拢双目睡着，可她又舍不得闭上眼。
漫长对视中，苏雯那双秋水般寂寥清冷的眸子逐渐变得柔软，在御医小姐专注且温柔的目光下几乎被融化成含情脉脉的春水。
沙沙，沙沙——
伴随阵阵采耳声，茶香与梅香在空气里交融，苏雯的呼吸愈发绵长，可体温却越来越烫，掌心渗出的汗液浸润在曼妙腰线上，又顺着莹白肚皮滑落，一千多道魅纹若隐若现。
不知不觉间，苏雯思绪变得迷离，竟自发切换到观想法状态下。
恢复些许清明的苏雯愕然发现，那面镜子竟修复一新，完璧无瑕，再找不出丝毫裂痕。
甚至，她在冥冥中感受到，自己的魂魄也变得精气充盈，生机饱满……困扰那么多年的灵魂损伤，竟然就这么痊愈了。
——观想仙子，竟有如此奇效？
苏雯难以置信间，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可……这么一来，岂不是再也不能和御医小姐……
一念及此，苏雯通体冰凉，明明病痛痊愈，可她还是捂住了隐隐作痛的额头。
比孤苦一生更痛苦的，是体验过幸福再失去。
患得患失的情绪如潮水般将苏雯淹没，让这位素来稳重端方的皇后娘娘眉头紧蹙，双手冰冷。
“堂堂中宫之主，岂能这般畏首畏尾？”
“喜欢的话就要争取。”
“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
一片黑暗中，镜中邪魔看向苏雯，声声呓语萦绕在她耳边，惑人沉沦。
眼见她迟疑不定，镜中邪魔缓缓抬起藕臂，纤长五指竟伸到镜面外，在方寸大乱的苏雯背后轻轻一推。
苏雯踉跄几步，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御医小姐的面容重又映入眼帘。
只是两人的鼻尖竟如同人心般贴在了一起，四片唇瓣近在咫尺。
苏雯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鼻息，温热贴烫，裹挟馥郁茶香；也能窥见李霏颤动的睫毛，还有瞪大双眸中细微的神情变化，
从错愕，到疑惑，最后是严肃，其间夹杂着羞涩。
当苏雯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做出了不打招呼就索吻这等失礼且冒犯的举动之时，一根青葱食指悄然竖起，挡在了两人的唇间。
“皇后娘娘，人家可是正规技师嗳，您这样……”
被吓了一跳的御医小姐羞答答地转过脸，又羞又急地数落起皇后来，语调中带有嗔怪之意。
面对指责，苏雯心脏砰砰直跳，震得御医小姐心头那片薄薄布料都在跟着颤动。
她强行平复情绪，自责且慌乱地解释道：
“我……”
殊不料，御医小姐又转过脸，认真地盯着皇后娘娘，神情严肃道：
“您这样，可是得加钱的……”
“什、什么？怎可如此轻浮……”
苏雯难以理解，愤怒与心痛感涌上心头。
“以前，我有个叫白梦婷的朋友。”
李霏幽幽长叹，打断了苏雯即将说出口的诘问：“她得了绝症，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体验下KISS的感觉。”
“没想到KISS完之后，医学奇迹发生了，她的绝症好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医术是有极限的。”
“对待病人，吾辈医者不光要有高明的医术，更要有人文关怀精神，尽可能满足病人的精神需求……而事实证明，病人在心情放松愉悦的情况下，病症会好的更快，预后表现也更理想。”
“虽然听起来有些随便……但正所谓医者仁心，只要能治好病人，我们理当有割肉喂鹰之觉悟，区区这么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在我看来，这种具备人文关怀精神的KISS，就和以口渡气、挽救溺水之人性命，或在病人被毒蛇咬伤后、用嘴巴吸出被伤口毒素一样，是崇高的，纯粹的，伟大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护理方式……”
——这样的医术，过于离经叛道了。
苏雯本想辩驳，可转念一想，她对香妃、惠妃的态度，不也是惊世骇俗的吗？
阵阵酸楚在心头涌动，可面对御医小姐澄澈明亮的双眼，却又说不出指摘的话来。
头，又疼了起来。
“所以，皇后娘娘需要人文关怀服务么？”
李霏怯生生问道，可眸中分明有丝丝鼓励、期待之意。
苏雯的目光驻足在御医小姐那双粉润娇嫩的唇瓣上，滚烫鼻息变得紊乱起来。
……
比李霏更为高挑丰腴的年长女性，此刻却如婴儿一样蜷缩在御医小姐的怀中。
——姛的钱真好赚啊……
虽然皇后娘娘没有彻底迷失，守住了皇室贞洁，可御医小姐不仅把材料费仅几十两黄金的精油哄抬到万两天价，宫廷躺采、人文关怀这两项附加服务的人工费，也实打实落入了御医小姐囊中。
这一刻，御医小姐的目光仿佛能洞穿重重宫墙，望见了金灿灿的嫔妃们。
“第四重《熔炉斗气》有着落了……”
李霏轻声呢喃着，搞钱之心蠢蠢欲动。
她低下头来，见怀中人呼吸绵长，估摸着差不多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抽出胳膊，打算赶下一场业务。
“别走……”
苏雯明明闭着眼，却在半梦半醒间，紧紧揽住李霏的腰肢，白蟒般的双腿也夹住李霏的小腿。
这位雍容端方、成熟自矜的中宫之主，此刻眼角竟有泪光，露出小鸟依人的姿态，语调中带有央求之意：“多陪我会儿……”
苏雯寂寞了太久，也煎熬了太久，此刻本心中最柔软却又千疮百孔的那一面压过了理智，让她患得患失，舍不得从弥漫着茶香的美梦醒来，想要尽可能挽留这份温存与安定感。
“我不走，我陪你。”
李霏重又躺回湿透了的床榻上，轻拍打苏雯汗津津、热乎乎、白到反光的背。
感情素来是相互的。
别看皇后娘娘在镜中邪魔和御医小姐的里应外合之下，短短两天时光就只能紧守最终防线，别的都失守了。
可她俘获李霏，只用了初遇时的那一瞬间。
面对理想型，花魁小姐的防御力总是负数。
李霏安静地躺着，任由时光流逝，反正这后宫嫔妃，都插翅难飞。
“谢谢。”
知道天色渐沉，苏雯的双眼才缓缓睁开。
“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霏低下头来，用力嗅了嗅她发梢间的梅香。
苏雯眼帘颤了颤。
纵使李霏口若悬河，有万般道理，可她明白，至少在自己心里，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单纯的医患关系了，离后宫诸妃那般，也只有一线之隔。
——本宫还真是个糟糕透顶的皇后呢……
苏雯自嘲地笑了一声。
自己时时刻刻提防惠妃，生怕自己还有御医小姐被拐入歧途，可到头来，对御医小姐心存歪念的竟是自己？
可这梦，她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了。
——在这福宁宫里，就姑且自私放纵一二吧，等出了宫，再当那人人景仰的皇后……呵，连惠妃都比本宫坦率。
苏雯眸光幽幽，等她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穿戴齐整，隔着几步之遥站在厅堂内，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她转过身，无喜无悲吩咐道：
“宫里的事，莫要让第三人知晓。”
皇后还是那个皇后，她背对李霏，孤傲冷艳，雍容自矜。只是在这梦醒时分，眸中难免有几分惆怅与悲伤。
“微臣领命。”
李霏深深弯下腰。
在无声叹息中，李霏忽然探起脑袋问道：
“那……明天的调理，还继续么？”
高高在上、淡漠无情的中宫之主一下子被拉入凡尘，她捏紧五指，略显羞恼道：
“你自己过来便是。”
“好哒。”
御医小姐迈着轻快步伐，蹦蹦跳跳离去了。
等那道似乎没心没肺，又让人欲罢不能的倩影消失在暮色中，苏雯才泄了力，瘫坐在椅上，笑骂一句：
“小混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欢愉还是尾巴?
“喏。”
李霏摊开掌心，托着一条绯色月牙吊坠、一枚莉莉丝同款玉片。
【小鬼吊坠】
物品评级：星光
描述：可容纳一个低序列鬼物。
售价：200财富值
【N-42型传音碟】
物品评级：新月
描述：输入能量后可以将声音传递给同频传音碟，有效半径十五公里。
售价：1000财富值
巧儿刚看清两样东西，耳边传来就李霏的叮嘱：
“这吊坠里藏着位天境的女鬼姐妹，我已经好生磨合过了，值得信赖……这玉片有隔空传音之能，要是碰到什么意外，你就把女鬼放出来，往里面注入鬼气，用这玉片唤我。”
李霏说着，就轻轻拨开巧儿脑后的秀发，亲手将绯色吊坠系在瓷白后颈上，又绕到前面看了看，抚掌赞叹道：
“巧儿妹妹真好看。”
“谢谢。”
巧儿用指腹捏着温润玉片，上面还有李霏的体温残留。
“巧儿妹妹，我见那福宁宫挺冷清的，你有空可得多陪陪皇后娘娘。”
李霏循循善诱道：“以后我入宫替皇后娘娘治病，你过两个时辰就联系她，尽量让她心情愉快些，良好的情绪也有助于皇后娘娘的病情……”
“我知道了。”
虽搞不清楚李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巧儿还是依言点头。
李霏见状笑得更为灿烂。
虽然也挺想多和皇后娘娘贴会儿的，但医疗资源可不能这么浪费。
有了巧儿的助攻，本御医应该是有空接诊别的贵人了，嘻嘻。
走出房间，李霏撞见披着风霜的男子，他脸色有些沉，似乎心里憋着火。
“哟，谁招惹咱们聂大侠了？”
李霏故作诧异道。
“明知故问。”
聂云一哼了声，面色稍有缓和。
自打到了临安以来，就总有诸多麻烦事缠身，不是老友被弹劾，就是有百姓高举道义大旗，当街磕头，拿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请自己主持公道。
显然，这都是陆千帆在幕后做推手，在想方设法打探聂云一的计划，并分散他精力。
偏偏镇妖司眼线布满国都，聂云一到哪儿都不得消停，内心难免烦闷。
好在，这种局面最初就在两人意料之内。
大宋立国千年，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女官，但那都是破格提拔的，且担任的都是无足轻重的职位。
而李霏，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来头越是神秘莫测，宋皇乃至满朝文武就越是不敢将镇妖司这柄镇国利剑交到她手上，图谋镇妖司指挥使之位纯粹是天方夜谭。
因此，陆千帆一系人手笃定李霏就是用来混淆视线的烟雾弹，把注意力尽数集中在聂云一身上——殊不知，聂云一才是心甘情愿挑出来吸引火力的那颗棋子，李霏是真的想当镇妖司指挥使。
“聂大侠辛苦了。”
李霏态度很端正，回房拿来一瓶美酒：“晚上喝点解解乏。”
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奸臣、巨商搬来金山银行，试图贿赂聂云一，可他无动于衷；偏偏对李霏送来的饮料、泡面、美酒，他来者不拒。
“就凭这个，某家这几天的罪就没白遭。”
聂云一毫不客气地提着酒瓶离开，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提醒了句：
“明日便是官家寿宴，你可得最好准备，别到时露了怯。”
“放心。”
李霏摆摆手，趁着夜色走进继女小姐房内。
“明天一起进宫么？”
继母小姐毫不见外跳坐到床上，开门见山道。
莉莉丝放下手中树皮卷轴，回答得同样干脆：
“不去。”
她脸色有些冷，显然对继母小姐利用自己混入后宫之事仍残留着怨念。
“诶？”
李霏后脑勺枕在她腿上，身子扭来扭去，怂恿道：“那可是天下名厨们筹备了一个多月的超级大餐哦……”
柔顺秀发散落在腿上，随着李霏的动作在白皙腿部肌肤上颤动，痒痒的，还散发出茶香。莉莉丝忍不住低下头，正对上继母小姐那双亮晶晶的眼，心头一颤，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小狗在自己怀里撒欢儿，足以让铁石心肠融化，想要不顾一切将她抱起。
“算了吧。”
莉莉丝默默别开脸，又晃了晃手中树皮卷轴道：“我要看这个。”
这是千年树妖的传承，它的妖法偏向于死亡系法术，而莉莉丝恰好就是生命、死亡系魔法双休，这几天把时间都耗在了上面。
毕竟知识素来是最宝贵的财富，谁也不会嫌多，纵使封魔大陆的超凡力量上限低了些，可自成一派的修行体系，对于恩洛斯大陆的法师而言，多少还是能起到触类旁通的作用的，有开拓眼界、启迪思维、激发灵感之效。
“有收获吗？”
独自钻研法术的感觉，是资质从零蛋勉强跨越到废柴级别的李霏无法理解的。
莉莉丝不作答，只是竖起雪嫩食指。
黑色魔力涌动间，化作一条条形似树木根须的细小触手，在指尖静谧舞动。
“嘶……”
李霏面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等闲对手，她能以一敌五十。
可碰到有触手、尾巴的，那就不好说了。
这种又涩又能打的法术，素来是花魁小姐的克星。
咚！
莉莉丝曲起指节，对李霏光洁的额头敲了下，满脸警惕道：
“你不会在对我的触手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李霏瞪大眼，难以置信道：“明明是你私藏我的画本……”
“我那是同学送的，不像你，处处勾搭女孩子。”
“你私藏我画本……”
“你老和我同学眉来眼去！”
“你私藏我画本……”
“你没事还老往巧儿房里跑！”
“你私藏我画本……”
“能不能别总抓着画本的事不放了！”
“那……”
继母小姐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需要模特吗？”
砰！
房门重重被关上。
“反了，反了，李家继女噬母了……”
被丢出门外的李霏闷闷不乐嘟囔着，轻车熟路地翻墙而出，径直走向城外，寻了片空地，丢出袖珍住宅。
在皇城边上搜集功德效率过于低下，李霏干脆也不装了。
降什么妖除什么魔，先把女鬼小姐们磨合了要紧！
李霏轻晃鬼葫芦，一缕浓烟飘出，早早被超凡魅力所吸引的几名坤部女鬼们相视一笑，便迫不及待地缠了上来，娇柔面庞上邪性与妩媚并存，森白肌肤像夏日里的井水，有清澈凉意，却滑嫩异常。
而她又晃了晃葫芦，等身旁有十几名女鬼萦绕纠缠、娇笑连连，才满意地哼了声。
热身的话，差不多够了。
小莲已经低眉顺眼跪坐在床边，轻轻提起李霏纤细雪白的脚踝，温柔替她褪下绣鞋、罗袜后，千娇百媚的小脸儿才仰起，黑漆漆的眸中竟闪烁着虔诚之色。
就如同在妖精中，李霏更偏爱拉姆与夏娃一样，旁的【坤】部女鬼，李霏只能雨露均沾，可作为坤部领袖且颜值最高的小莲，却是每回磨合工作都能跟着，从旁【指点】。
除此之外，尽管李霏的魅力与毒药无异，又掌握生杀予夺的力量、权势与财富，可没有接受过磨合的女鬼们如此期待且主动，和小莲在平日里组织磨合完毕的姐妹们一次又一次展开的思想宣传工作是分不开的。
——认真工作的好孩子，应该有奖励。
李霏用带有湿意的雪嫩足尖挑起小莲下巴，慢条斯理道：
“小莲妹妹，今天是想要【梦境】，还是【尾巴】？”
欢愉和局部变身魅魔女皇，都是又涩又强的技能，至少在涩的方面，两者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搭配感度光环效果更佳。
可自打跨入序列7后，李霏已经不敢火力全开了，否则虽不至于让人香消玉殒、魂飞魄散，但一时半刻就会昏厥，且元气大伤，与【助兴】的初衷背道而驰。
“我，我……”
小莲犹犹豫豫，左右为难。
李霏并不催促，饶有兴致地用小巧雪嫩的足尖临摹她不见血色的薄薄唇线，欣赏女鬼小姐那副纠结的模样。
可尾巴小姐没有耐心，替她做出了选择。
……
万寿节这一天终究是到了，临安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副火树银花的繁荣风貌，为真龙庆生。
这个节日自开国就有，只是每当皇权更迭，万寿节的日期也会随之改变，因为这是一场脱胎于皇帝生日的庆典，举国同庆，祝贺陛下万寿无疆。
“肉包子呢？”
李霏回到相府，自顾自往白粥里撒了把炸制调味过的蛇女鳞片，懒洋洋喝着粥，目光还在桌上扫来扫去。
“今天是万寿节，皇宫以外禁止屠宰猪羊，也不允许斩杀刑事犯人，陛下晚些还会宣布对罪犯施行大赦，并免除些许被拖欠的赋税，以保佑一整年的吉利与福气。”
刘相笑呵呵解释道。
“啧。”
李霏鼓了鼓脸，旋即又颇为好奇地打听道：
“那刘大人给皇上准备了什么贺礼呀？”
“两筐家乡的瓜果蔬菜。”
刘相喝着粥，笑呵呵道：“这世上啊，没有比粮食更金贵的礼物了。”
“刘大人高风亮节，吾不及也。”
李霏摆出肃然起敬的模样，心里却打定主意，此人不可深交。
毕竟若花魁小姐过生日，谁敢用便宜货糊弄……一定会被写在记事本上的，嘻嘻。
“不知小友准备了什么寿礼？”
刘相颇为好奇地反问道。
“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块石头、一根草罢了。”
李霏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
威武庄严的金銮殿外，华盖招展，侍卫林立。
金色龙袍加身，赵昺总算有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度，可脸上的敦和宽厚笑容，却让那股子亲切感压过了威严。
而这条中气不足的弱龙旁，分明立着真凤。
她乌发盘起，头戴一顶凤冠，灿灿夺目；眉心点着朱砂，双眸无喜无悲，睥睨殿下群臣；瓷白肌肤好似在烈日下反光的坚冰，紧抿的红唇娇艳欲滴；身披大红霞帔，其上绣着金凤，振翅欲飞。
只是那锦绣华裙难掩高挑修长、婀娜有致的身段，她下巴微扬，仅身高就比皇帝高了一头，气场更是压过皇帝百倍。
本就国色天香的容颜被盛妆雕琢后，也显得更为华美冷艳，顾盼间竟有带着一花独放百花杀的肃杀之气，好似一尊艳压天下、孤高冷傲的雌龙，莫说那皇帝，就连身后的雄伟金銮殿都黯然失色，沦为陪衬。
“看来那位仙子，当真有妙手回春之能。”
赵昺转头看向身侧佳人，欣慰道：“皇后的气色好了不少，朕可得重重地赏她。”
“陛下费心了。”
苏雯声线平静，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
“皇后与仙子接触了两日，想必对她也有所了解。”
赵昺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皇后觉得，她……当真来自仙界？”
苏雯眼帘颤了颤，随即斩钉截铁道：
“是！”
如此肯定的语调，彻底超出了赵昺的意料，让他一时间心神巨震。
这位皇帝心里清楚，皇后虽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做事素来稳重细腻，周到可靠。
旁的不说，她能把后宫那帮争奇斗艳的空闺怨妇管教得服服帖帖，从未出过什么岔子，这般能耐，衮衮诸公又有几个能媲美？
甚至这位门阀大户家的千金在治理六宫之余，还有闲暇操持一些皇家产业，且每月都能省下不少月例，捐给灾民。
再加上婚姻之事上的亏欠，苏雯的话在赵昺心里很有份量。
“连皇后都这么说……”
赵昺沉吟间，忽有宦官上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陛下，吉时到了。”
宦官跪伏在地禀告道。
“朕知道了。”
赵昺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要朕来说，那些什么祭三牲、念祷文之类的繁文缛节都该免去，像那寻常百姓家办寿宴一样，直接收礼、开席，不就好了？”
“陛下说的是。”
面对发自心底的牢骚，苏雯的态度仍旧很官方，挑不出半点失礼之处。
赵昺顿时没了谈兴，意兴阑珊地叹了声，可面对多年来矜矜业业履行皇后职责的同妻，他实在怨不得人家冷暴力。
最终，他强笑着对苏雯道：“来，皇后随朕去瞧瞧，朕倒要看看，今年他们能找来什么新鲜玩意儿。”
……
祭祖宗、祭上苍、祭厚土。
念贺词。
下诏恩赦天下……
冗长流程走完，天色已沉。
——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俺们魔法学院都没这么磨叽！
混迹在群臣之中，李霏心中不断腹诽。
妮可院长一个人估摸着都够横扫整片封魔大陆了，但她演讲也是简短精练的，生怕耽误太多时间。
反倒是这狗皇帝，过个生日还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浪费一个下午后，总算到了正戏。
群臣献礼，献完吃席。
李霏扭头，分明看见聂云一亲自带着夏娃、萨莎，站在宫墙一角，挑眉向自己示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当着皇帝的面告白
千年修生养息或者说佝偻残喘下来，大宋人口发展到约两千万，而平日里有资格上朝的大臣不过百人。
可今日是万寿节，各地四品以上要员有大半赶赴临安，给陛下贺寿，再算上搬山宗前来赴宴的一批真人，此刻金銮殿外的等候者足有两百余。
“传——南郡太守钱守业觐见。”
宦官立在宫殿门口，挨个唱名，让官员进殿拜见皇上。
好在各种庆典流程已经告一段落，且今天是举国同庆之日，因此群臣不用规规矩矩在殿外恭候，能自由走动、攀谈。
——大意了！
李霏猫在墙角，叼着烟，满脸不耐。
两百多人，每人进去送个礼物，献上几句贺词，再怎么快也要一分钟！
不仅如此，皇帝碰见中意的礼物，臣子总得介绍一二；记在心上的臣子觐见时，又难免要勉励或敲打几句……
李霏估计，起码得等上一个时辰才能吃上饭。
“你真打算用这两样东西当寿礼？”
聂云一冷不丁问道。
若是那清流之臣，给皇帝送点土特产倒也无妨。
可李霏是什么人？
尽管相处时日不长，聂云一也发现了李霏颇为善于钻营，不声不响弄来御医之位不说，在相府里和赵昺会晤那晚，她所表现出的溜须拍马功夫，连奸臣见了都要汗颜。
如今带着怎么看都不值钱的事物给皇帝贺寿，与她的行事作风不符。
“山人自有妙计。”
李霏卖了个关子，狡黠一笑。
“反正待会儿自见分晓。”
聂云一耸肩，背倚城墙，举起酒葫芦抿了口，静候群臣依次步入金銮殿。
李霏则把两只小妖精揽进怀里当抱枕，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宦官尖利嘹亮的声音才把李霏唤醒：
“传——御医李霏觐见。”
李霏睁开眼，发现殿前已是空荡一片，只余扶刀禁卫镇守巡逻。
显然，给皇帝贺寿是按照官位大小依次进殿的，御医的官职本不足以和衮衮诸公为伍，李霏是特例，但终究排在了最后。
“合该我压轴。”
李霏浅笑一声，迤迤然拾级而上，夏娃、萨莎各双手托着被黄色绸布盖住的事物，蝶翼摆动，跟在她身后。
至于聂云一，作为镇妖司前任指挥使，大宋顶梁柱，朝廷最后的风骨，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之权，他背负剑匣，闲庭信步间走向令天下臣民魂牵梦萦之地。
两人两妖刚一进殿，数百道视线便齐刷刷汇聚在他们身上。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有资格出现在这儿的，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朝廷要员，顾盼间自有威势，若心智不坚者，当场就要腿软。
可李霏却浑不在意，在群臣围视下，目光扫过全场，径直向殿堂中央走去。
这方殿宇已经事先布置过，殿内张灯结彩，有熏香、乐师，在气派堂皇之余，多出几分祥和喜气；群臣乃至搬山宗真人皆尽落座，只是在最后一人献礼完毕前，没人动筷子。
当然，与那些身着朝服或道袍，正襟危坐的大臣、真人相比，李霏一行人与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聂云一就不说了，一股子江湖草莽之气；李霏一袭白色留仙裙，黑发如瀑，莲步生香，左手更是不知何时带上了金灿灿的手套；夏娃和萨莎，妥妥的异族。
“大胆！”
还不等李霏走到皇帝跟前，就有黑脸汉子拍桌发难，指着两个妖精道：“妖魔为祸世间，屠戮百姓不知凡几，尔等却把妖物堂而皇之带入皇城！聂云一，你是何居心？！”
李霏目光幽幽扫去，一眼认出那人是陆千帆义子，排行老八，名为许昱仲。
默默判他死刑后，李霏冷笑一声，毫不示弱道：
“妖物？哪来的妖物！这分明是祥瑞！”
“小小御医，竟如此目无尊卑……”
许昱仲逼视，正要继续施压，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许爱卿，今天是大喜之日，你那急性子还是收收吧。”
“那两个蝶精朕早就见过，确实聪明伶俐，没有丝毫妖气……况且，就算她们真的桀骜难驯，诸公秉文经武，还能让区区两只精怪反了天不成？”
“陛下英明！”
李霏当即朗呼一声，三两步走上前，俯首抱拳道：“微臣拜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卿，你与朕也算是第二回见面了吧，这两日可曾收集到新的名家大作？”
赵昺笑道。
“微臣这几日无暇关心书画，无缘撞见更多传世名篇。”
李霏毕恭毕敬道：“微臣当日有眼无珠，未曾认出真龙，还望陛下恕罪。”
“没认出？看来朕的御医，不光医术无双，还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赵昺笑意更甚，摆手道：“快把贺礼呈上来吧，朕可是期待得很啊。”
“是。”
李霏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端坐在正前方皇帝与皇后。
赵昺龙袍加身，姑且称得上仪表堂堂，有几分天子气度，但和雍容华贵、风华绝代的皇后并列而坐，就相形见绌了，竟有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今日虽是陛下寿宴，可真龙、真凤素来一体同心，共同护佑大宋国运。”
御医小姐冲着端方自矜的皇后娘娘灿烂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儿：“故，微臣此番带了两件贺礼，一件赠给皇后，一件赠给陛下，愿大宋千秋万代，龙凤呈祥。”
苏雯眼帘颤了颤，捏紧椅子扶手。
“李卿有心了。”
赵昺饶有兴致道：“快让朕见识见识吧。”
李霏挥挥右手，夏娃面带人畜无害的纯真笑容，扇动蝶翼飞上前来。
在万众瞩目下，李霏掀开绸布，露出夏娃双手托举的木盘。
木盘上，赫然是一块貌不惊人的石头。
“这是微臣从仙界带来的仙石，赠予皇后娘娘。”
在全场哗然中，李霏面不改色道指着那块从城外犄角旮旯搬来的石头，一本正经介绍道。
“荒唐！聂云一，这就是你举荐过来的人？”
“仙石？一派胡言！”
“可笑，可笑！”
眼见李霏使出如此昏招，陆千帆一系的臣子顿时坐不住了，对着李霏口诛笔伐。
那偃旗息鼓了片刻的许昱仲声音最大：
“陛下，此女如此戏弄我等，欺君罔上，其心当诛！臣请陛下立刻将这妖言惑众的妖女发配天牢，严刑审问，将其党羽一并拿下！”
不过顷刻之间，李霏就成了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不少官员更是含沙射影，将矛头指向聂云一。
赵昺深深看了李霏一眼，按手示意群臣安静，才沉声道：
“李卿既说这是仙石，想必定有神妙之处？”
“陛下圣明！”
李霏赞叹道：“此石名为美人石，石中有灵，可分善恶美丑。”
“若姿容平平、品行不端的女子触碰它，美人石自是与凡石无异；可若有千里挑一的美人与之接触，微臣再以仙法点化，唤醒石中灵，它就会自行化作雪花白银；当然，要是有那集美貌与德行于一身的女子轻抚仙石……那微臣只消一道仙术，它就会化作十足真金！”
“故弄玄虚。”
许昱仲见多识广，深知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点石成金的术法，便拿出嗤之以鼻的态度，冷笑道：“若这块石头能变成黄金，我就当场把它吃了！”
他仗着陆千帆义子的身份，敢在李霏与皇上对话时插嘴，陆千帆的党羽嚣张到何等程度，可见一斑。
“这话可是你说的。”
李霏似笑非笑撇了他一眼。
“二位卿家莫要争了，是真是假，待会儿自见分晓。”
赵昺并未动怒，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停留在李霏身上。
“不过呢……那般姿容无双、品行高洁的女子万中无一，就算是微臣，也只能让它变成白银罢了……”
李霏略显苦恼地抱怨了句，随即看向皇后，当着皇帝与满朝文武的面，向她伸手，灿灿一笑：“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国色天香，微臣仰慕已久……臣斗胆，请皇后娘娘助我一臂之力，如此一来，想必就不会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了。”
——她怎敢如此大胆？！不怕被杀头么？
苏雯颔首，方寸大乱。
福宁宫里的两回调理按摩早就坏了规矩，苏雯打定主意对宫内之事秘而不宣，只要走出宫门，两人便是普通医患关系。
但不曾想，御医小姐竟敢在皇帝生日当天，在这神圣庄严的金銮殿内，在她有名无实的丈夫面前，向自己告白！
没错，就是告白——旁人听来，一介女流如此恭维皇后并无不妥，可落在苏雯耳中，却轻易领会出了更深层的意味：
明珠暗投，暴殄天物，说得不就是她与赵昺的婚姻么？
这一刻，镜中仙的蛊惑声又在耳边开始萦绕，苏雯垂下脑袋，竭力平复情绪，生怕被群臣看出端倪，害得御医小姐身死当场。
而当苏雯强压心头瀚海狂乱时，李霏狐疑地歪了歪脑袋。
咱不就随口恭维两句么？你咋愣住了？
“皇后，不妨试试？”
赵昺笑道。
皇帝声音入耳，苏雯心头又是一颤，在有丝丝愧疚与紧张的同时，竟有不可言喻的兴奋刺激感在心间油然而生，就和幼时背着长辈悄悄溜到街上一样，哪怕明知不对，也忍不住犯错。
这种感觉，对于循规蹈矩多年、生活与死水无异的苏雯而言，就如同伊甸园里的娇艳禁果，而李霏则是蛊惑她吃下禁果的蛇，令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好在，多年来的观想修行与枯燥深宫生活锻炼出了苏雯的定力，她用几个呼吸功夫压下凌乱思绪，对意识深处镜中邪魔传来的蛊毒声也充耳不闻，幽幽道：
“且让本宫试试吧。”
这位身段傲人的皇后缓缓站起身来，凤冠上垂落的灿灿流苏竟没有晃动分毫，仪态无双，居高临下投落的眸光令群臣呼吸一滞；她裹挟淡雅梅香走向李霏，金红霞帔如婚裙般在身后拖曳，纵使一言不发，也有万般气度。
茶香与梅香交汇，苏雯深深注视李霏，纤纤玉指明明点在石头上，却仿佛戳在御医小姐心窝，一双凤目里有千言万语在交汇，最终化作一句：
何至于此？
李霏温柔而坦然地注视着她。
她之茶艺虽功深造化，但离读心术终究还差了些距离，此刻虽知道皇后有心思，但摸不准具体是什么，干脆拿出了万能的亚撒西。
接着，御医小姐从皇后眼中读出了丝丝悲伤，似乎在说……
我们……不可以。
虽然题目只看懂了一半，但花魁小姐丝毫不慌，给出了公关行业TOP.1的答案。
她同样用似乎饱含了千言万语的眸子，凝视皇后，轻吟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博学耳坠强大的翻译功能，把巫山替换成了骊山，那是南郡的一座名山，有云雾霞蔚之美。
在群臣眼中，这是御医小姐对皇后的赞美，如瀚海般深邃迷人，川流不息的江河难与之媲美；似骊山般旖旎妩媚，令群山失色。
而苏雯分明听出，这是一首情诗。
除你之外，再无人可入我眼。
李霏温柔伸出被金色丝质手套包裹的指尖，点在那块石头上，却又在不经意间与皇后娘娘的指尖连接在了一起。
微不足道的触碰，却让禁忌的刺激感，如浪潮叩击皇后心灵，挽起的乌发旁，缕缕流速分明开始颤动，发出悦耳轻鸣。
只是群臣把灼灼目光聚精会神集中在那块“仙石”上，并未留意到中宫之主那微不可查的羞怯与忐忑。
【点石成金手套】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攻击速度+30％
附魔效果：炼金（Lv10）
炼金（Lv10）：每日自动积蓄一点能量，每点能量可以将重量为275克且抗性不足的目标转化为等重黄金。（当前能量点数51/能量上限9999）
注：可用魔力水晶充能。
仅从属性上来看，这件装备在满月级中是垫底中的垫底，可李霏之所以用两万五金币的高价买下它，是因为这个手套本身就等于一座微型金矿，并且能秒杀大部分序列7的超凡生灵。
一闪而逝的金光掩盖住苏雯有片刻迷离的双眸，当金光散去，那块石头，赫然化作灿灿真金。
“点、点石成金？”
“不可思议。”
“当真是仙家手段”
“……”
群臣哗然，许昱仲更是脸色一白，怒吼谏言道：
“陛下明察，这定是那妖女使得障眼法！”
可他的喊声注定没人理会，此刻殿内不乏高人，李霏断无可能在他们面前瞒天过海。
赵昺失神片刻，目光转向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
“葛真人，搬山宗可有这等点石成金的道术？”
虽是询问，可赵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封魔大陆的佛、道二门早把技能全点在了斩妖除魔上，尤其是被朝廷供奉的搬山宗，连断肢重生都要倚仗百年难逢的天材地宝，更遑论如此匪夷所思的点石成金？
老道缓缓摇头：
“千年来，天下间从未有过如此术法。”
“……”
赵昺不再多言，可仙之一字，却占据了他的脑海。
“许大人，吃么？”
李霏瞥了眼许昱仲，后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考虑到场合，李霏不等皇帝和稀泥，脸色就由阴转晴，在嫣然一笑间把眸光转向皇后，双手将黄金呈了过去：
“皇后娘娘内外兼修，微臣对您的景仰，也如这黄金般赤城。”
“现在，它是您的了。”
这块金子并不大，可消耗了【点石成金手套】足足十二点能量，重量在三公斤以上，入手很沉，苏雯却一把将其握在手心，好像生怕被许昱仲抢走吃掉一样。
“那本宫便收下了。”
礼物到手后，皇后语调仍是冷冷的，似乎在刻意避嫌，一句话都不想和眼前人多说，以免被旁人看出心思，给御医小姐惹来杀生之祸。
可她直到重新落座，右手仍紧紧攥着那块黄金，指节发白都浑然不觉。
而在一片骚乱声中，李霏巧笑盈盈道：
“还有一份，是微臣献给陛下的贺礼。”

拉跨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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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掌天瓶
萨莎将托盘呈上前来，殿内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眼见群臣翘首以盼，李霏却不慌不忙，缓缓掀开绸布。
托盘上，赫然陈列着一小截碧绿的植物根茎。
“这是……”
“树根？”
“难道这也是仙界之物？”
群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暗自揣测托盘上为何物。
有了许昱仲的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再妄下论断，贬低李霏的贺礼，而是老老实实等待下文。
忽然，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辨认出了那物的来历，惊疑不定道：
“那是……寿果根茎啊。”
此言一出，群臣议论纷纷，眼热者有之，叹惋者有之，痛心疾首者亦有之：
“吃一颗能多活三十年的长生药？！”
“如此神物，怎么只剩下根须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等等，她既然拿出来……”
而李霏面色沉重，幽幽叹息道：“微臣在鹿原县斩妖除魔时，恰好撞见镇妖司的大人们围剿那食死妖王……镇妖使们各个英勇无畏、武艺高强，奈何那妖王实在狡诈，号令群妖残害鹿原县逼迫聂大侠去解围不说，还埋伏了数不尽的魑魅魍魉，围攻镇妖司的大好男儿……纵使他们血战不退，仍双拳难敌四手，面向君王而死！微臣竭力营救，最终却差之毫厘，只好杀了那千年树妖替他们报仇。”
享受完【葬灵养神大阵】后，李霏用火球术好好地毁尸灭迹了，连地窟都被深渊熔岩硬生生轰塌，死无对证之下，自然是想怎么说怎么说。
她擦了把眼角的泪，语气凝重道：
“后来，臣在树妖巢穴里发现了这截寿果根须，便好生珍藏，带入临安献给陛下。”
“都是烈士啊……”
赵昺长叹，对身旁宦官吩咐道：“在英武殿给他们立个牌吧，记得宽带他们的家人。”
“嗻。”
宦官跪伏领命。
“不过，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李霏陡然抬高音调，一字一顿道：“他们心甘情愿闯荡妖窟，除了履行职责外，也是为了取走寿果，为陛下贺寿！臣虽未能救下他们的性命，却能完成他们的遗愿！”
“哦？”
赵昺双眼陡然发亮，迸射出无匹神采：“李爱卿……可是有办法，让这截根须重焕生机，结出果实？”
“不止如此！”
李霏抬头，嘴角噙起：
“今日是万寿节，那微臣，自当献予天子万寿之礼，祝陛下寿与天齐，也愿这大宋江山能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此事断无可能！”
“长生？真以为自己是仙人了不成。”
“陛下，此女妖言惑众，当诛！”
李霏话音刚落，群臣便按捺不住，惊呼连连。
就连聂云一都不禁侧目，眉毛拧起。
你真的能做到么？你真打算让这庸君占着大宋江山不放么？
赵昺却顾不得群臣了，他豁然站起，颤声道：
“李爱卿……此言当真？！”
古往今来，有多少雄主、明君，以倾国之力求取长生法，最终却无疾而终，化作冢中枯骨？
如今，这神秘莫测的仙子，竟说能让自己长生！
赵昺不敢相信，以免希望破灭，遭遇大起大落之苦；可联想到李霏之前展现的诸般神异之处，他的心脏仍不禁疯了般跳动。
那可是长生啊！
“微臣怎敢殿前欺君。”
李霏一步踏出，朗声道：“请陛下借我一抔大宋之土！”
“莫说一抔土，李爱卿就算尽取一郡之土又何妨？”
面对长生不死的诱惑，素来以谦谦君子样貌示人的赵昺彻底失态了，红着眼对身旁禁卫吼道：“没听到李爱卿说得么？快、快去！”
天境禁卫身形一纵，迅速离开大殿，不过盏茶功夫便归来，跪倒在皇帝面前，双手捧着一抔湿润的土壤。
显然，他是从皇宫栽种的树下借来了土壤，否则不可能速度这么快。
“爱卿……”
赵昺忐忑看向李霏，堂堂君王，眼中竟有患得患失之色。
李霏浅笑，拿起寿果根须上前，信手将其摁进土壤里，又取出一支白玉瓷瓶。
取下瓶塞，顿时有蓬勃生机逸散，令诸人神清气爽，而李霏缓缓倾斜瓶口，剔透琼浆化作水线，滴落在碧绿根须上。
顷刻间，嫩苗抽芽，碧绿花茎破土而出，茁壮成长，随后花开又花落，结出六枚沉甸甸的果实，满殿生香。
“不、不可能！”
“妖法，这定是妖法！”
“世上竟有这般神通？”
“嘶——”
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文武百官惊骇欲绝。
连搬山宗的葛真人都豁然起身，迟疑不定道：
“难道天上当真有仙……”
而在满堂倒吸冷气声中，生机勃勃的枝叶抖动起来。
殿内无风，是禁卫的手在抖。
他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土壤，汗水如雨滴落，似乎连天境之躯，都无法承受这几颗小小果实之重；平日里稳若磐石、能挥刀斩裂蚊蝇的大手，更是不自觉在颤抖。
这怪不得他，毕竟活生生的仙迹，皇帝梦寐以求的长生药，此刻就被他捧在手心，稍有差池，那便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赵昺忍不住闭目深深吸气再睁开双眼，最后直接从龙椅上站起，颤抖着走到奇迹般的植物前，小心翼翼抚摸寿果，口中呢喃道：
“生于深林，多白果，稀有青者，食之延寿半甲子，芳华永驻，久食轻身登仙。然寿果自难寻，纵获一二，岂得终究食邪？””
这一刻，他目光有些恍惚，呼吸却愈发急促。
千古悠悠，任凭你绝代佳人，冰肌玉骨，在岁月长河冲刷下，到头来不过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纵然是无双天骄，一世雄主，面对春秋之刀，也只能引颈受戮。
可如今，长生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借大宋之土，接引仙界之水，仙人合一，便能结出永垂不朽的明君，结出万古不败的皇朝！”
李霏嘴角含笑，掷地有声道：“臣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霏再次开口，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灼热视线几要将她熔化。
寿果固然是旷世奇珍，可翻遍史书，有延年益寿之效的药物多少还是能找出一些的。
而李霏手中那支白玉宝瓶，却能在眨眼间催熟长生药，这才是绝无仅有的旷世奇珍！
要知道，哪怕把六枚寿果独吞，也不过延寿三甲子，对不少修为浅薄的人而言，这相当于重活一世，若放在以往，这绝对是无上神药；可要是那白玉宝瓶里的仙水，能催熟寿果不止一次的话……
“李爱卿。”
赵昺的嗓音有些沙哑：“这寿果固然神奇，可要说万岁，未免过于夸张……”
李霏浅笑，晃了晃手中白玉瓶：
“此乃至上至德统御群仙大天尊白梦婷赐我的仙尊宝器，名曰【掌天瓶】。”
“只要搜集清晨百合花露水纳入瓶内，掌天瓶便会自行汲取日月精华，酿制【造化露】。”
“而造化露，有夺天地造化之能，可催熟世间一切灵药！”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掌天瓶每三年可酿制一瓶造化露，每瓶造化露可催熟三次寿果……微臣前些天试过一回，虽产出量略逊，但也结了五颗果实呢。”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群臣纷纷打起了算盘。
每三年有一瓶造化露，每瓶造化露能让寿果成熟三次，每次成熟能结五、六颗果实，每颗果实等于三十年阳寿。
这意味着什么？
往少了说，有了这掌天瓶，平均每年都能产出至少五颗寿果！增加一百五十年的寿命！
只要分配妥当，起码有一百五十人能因此而长生……
这一下，官员们的呼吸沉重起来，无尽贪婪与渴望充斥在他们眼中。
恍惚间，他们看到李霏脚下有无边洪水汹涌不息，吞没古今一切生灵，而她手中瓷瓶却化作伟大方舟，能载着船中人，横渡轮回之海，抵达长生彼岸……
而船票，只有百余！
一念及此，这些重臣、要员们不禁屏息握拳，面色阴晴不定，摆出跃跃欲试的姿态，把温良恭俭纷纷抛诸脑后。
李霏笑看群臣，晃荡手中快要见底的小瓶——既然打定主意把这瓶子抛出去当作饵食，那她自不会便宜了别人，而是提前又催熟了一次寿果，并独自笑纳五枚寿果。
算上莉莉丝的那次，今日在金銮殿上，已经是第三回催熟了，瓶中自然之水所剩不多，交出去也不心疼。
至于【掌天瓶】的谎言……
【瓶子】
【描述：用来盛自然之水的瓶子，材质不明。】
这瓶子，是系统小姐赠送的自然之水容器——连系统小姐都标出材质不明，以封魔大陆的手段，想必是不可能侦测出这瓶子的底细的，所以她放心大胆地撒下三年之谎。
三年不长，但李霏相信，三年之后，自己会拥有足够的武力，镇压一切妄图犯上作乱者！
“陛下，臣有一言。”
先前那认出寿果的老臣，忽然颤巍巍走上前来，老气横秋道：“臣皓首穷经几十载，耄耋之年仍不敢懈怠……”
——老东西，这么着急向陛下求药了么！
一时间，冷哼声四起，一道道带有敌意的目光如刀子般扎在那白发苍苍的老臣身上。
他名为屈浩，乃是先皇太傅，也是当朝天子的帝师，为辅佐赵昺出了不少心血，虽实权不多，却博古通今，学究天人，在文臣中的威望仅次于刘相，连官家都要对他行师礼。
不曾想，这位看似有铮铮文人风骨的老家伙，竟如此经不起诱惑，见到长生药便急不可耐当了出头鸟。
“但，臣学不进去了啊！北郡有后起之秀，写出激昂雄文，臣早已倒背如流，却只得其意、不得其神；十年前的季状元有经天纬地之才，臣却老眼昏花，斥其离经叛道，等意识到自己有错，却已铸成大错……”
屈浩那干枯伛偻的身躯颤抖着，老眼含泪：“纵使寿果能让臣的身体重焕青春，可臣的魂儿却已经老了，再多长生药也无法挽回了……”
“屈大人，你这是何意？”
有臣子意识到不妙，不禁喝问道。
“臣请陛下，赐死妖女！”
随着枯瘦双膝重重砸落地面，屈浩连连叩首道：“生老病死，新旧更迭，此乃天道！若社稷被一群不老不死之人所掌控……大宋，就没有未来了啊！”
赵昺神情有些恍惚，轻叹道：
“老师太过危言耸听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若前浪落地生根，后浪何以为继？陛下！请赐死妖女，臣愿以死谏之！”
屈浩声声泣血，以头抢地，猩红鲜血在金銮殿内溅开，触目惊心。
“臣以死谏之！”
“臣以死谏之！”
又有两名文臣走上前来，跪在屈浩身旁，重重叩首，沉闷声响振聋发聩。
方才，陆千帆一系嚷嚷着要弄死李霏时，他们沉默不言；可如今却反了过来，这几人血溅金銮殿，而已陆千帆义子许昱仲为首的一干人，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显然在打长生药的主意。
“几位，平身吧。”
素来温厚的赵昺却声音转冷，隐隐有不耐之色。
“陛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妖女，是要给大宋绝后啊！”
屈浩血泪横流，声嘶力竭呐喊道。
赵昺眼中闪过不忍之色，旋即拂袖道：
“既然老师年岁已高，那朕便允许尔等回家养老。”
一瞬间，三位臣子愣在原地。
滚烫鲜血流了满面，心却冷了下来。
——只要走通上层路线，任何妄图阻我前路者，皆与螳臂当车无异！
眼见大宋所剩不多的忠臣面若死灰，李霏内心发出无声嗤笑。
死亡有大恐惧，哪怕是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更何况位高权重，享尽荣华富贵的帝王？在君王个人的长生面前，什么狗屁师生情、社稷兴衰，都要靠边站。
但与此同时，她却幽幽叹息，上前将老臣扶起，撕下一截裙袖欲要替他包扎伤口：
“老人家，身体要紧。”
“国之将亡，妖孽四起！先皇啊，微臣来陪你了。”
屈浩却无视了李霏，他惨笑一声，跌跌撞撞站起身，竭尽全力，用头撞向立柱。
李霏一把摁住他的肩，仍旧是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
“老人家，你若对我不满，为何不保全有用之身，继续监督我？我虽不赞同你的观点，却会保护你的生命，并捍卫你表达观点的权利……当然，你终有一日会发现，我是对的。”
——这才是臣子应有的模样嘛！
天天被群臣摁着脑袋催生的赵昺不禁点头赞叹。
显然，跟这美貌无双，说话好听，又崇拜自己书法、无私献上【龙血稻】、能治好皇后顽疾、支持自己与陆千帆爱情、懂得♂♂生♂之仙术、还能实现长生梦的御医比起来，别的臣子，都过于无能且迂腐了——尤其是这屈浩，他虽学问高深莫测，可催生也是最凶的那个。
屈浩转过头，望着李霏那张甜美纯善的笑颜，整个人如坠冰窖，绝望地闭上眼。
外有妖魔屠戮众生，内有陆千帆祸乱朝堂，大宋本就岌岌可危，他作为太子师、帝师，自知赵昺无力回天，只好寄希望于下一代。
可以说，他后半生的夙愿，就是官家能早早立褚，让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竭力把太子教育成一代明君，秣兵历马、整顿朝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曾想，妖魔之患未平，陆千帆未倒，又来了个更擅玩弄人心、手段也层出不穷的妖女……
“老臣告退。”
多年来的执念化作心底一声沉重叹息，屈浩意兴阑珊转过头，一脚深一脚浅走出殿外，只留下披头散发的苍老背影。
李霏目送他离去，才转过头来，笑吟吟道：
“陛下……不妨先尝尝这寿果？”
“好。”
赵昺有些急切地摘下果实，正欲送入口中，却又被人打断。
“陛下且慢！”
许昱仲义正言辞道：“此女来路不明，或许别有居心，她用不知道什么术法变出的果子，陛下怎可贸然食之？臣愿为陛下投石问路……”
“许大人，要吃也得先把那块金子吃了。”
李霏幽幽道。
话音刚落，许昱仲浑身汗毛炸起，因为他发现，皇帝、皇后二人，一人抓着寿果、一人攥着黄金，皆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
——我只想尝尝寿果，又不会吞金自尽！况且你堂堂一国之后，还能缺那么点金子不成？
许昱仲有冤说不出，面色发青。
“许昱仲啊许昱仲，在朕面前，你还是收回那些小心思吧。”
赵昺笑骂一句，毫不犹豫把果实送入口中。
一口果肉入喉，甘甜馨香，不等咀嚼便化作果汁流入胃中。
紧接着，一股清凉舒爽之意自丹田蔓延到四肢百骸，赵昺只觉得浑身十万八千毛孔齐刷刷舒张开来，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通透，有澎湃活力在体内雀跃，好像一夕回到二十岁。
他合拢眼帘，感受体内勃勃生机，良久才睁眼，眸中神采奕奕，语调郑重道：
“李爱卿，有心了。”
“爱卿如此赤诚待朕，朕自不会亏待于你……不知爱卿有何所求？”
虽在询问李霏，可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瞥在那“掌天瓶”上。
李霏浅笑，图穷匕见道：“这掌天瓶再怎么神通广大，终究只能让少数人长生罢了，难以镇压社稷。”
“但——既然仙露洒落宋土，可结出长生果，那么人世间的雄主与仙界之臣精诚协作，想必也能培育出社稷之果，为大宋盛世延篇。”
“臣虽不才，也愿为国请缨，缚尽天下魑魅魍魉！”
——果然。
赵昺暗叹一声，陷入两难之境。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爱卿,你和皇后一桌
原本赵昺与陆千帆商议过，若李霏执意要加入镇妖司，便赐她一身蓝黑蟒袍，以观后效。
可李霏给的贺礼实在太多了，让赵昺有些纠结。
而眼见李霏摊牌，且宋皇有动摇之意，群臣又坐不住了，纷纷谏言：
“大言不惭！我天朝上国，有如此多大好儿郎，何时轮得到妇道人家插手江山社稷之事？”
“若让女子身居要职，我朝廷颜面何存？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啊。”
“大胆！给陛下祝贺乃臣子心意，你竟敢挟恩图报！陛下，此女其心可诛！”
“……”
他们虽垂涎长生药，但他们更畏惧陆千帆，若任由李霏蛊惑君心，九千岁的报复他们可担待不起。
在人声鼎沸中，赵昺态度软了下来，叹息道：
“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狗皇帝，活该天天被催生！
李霏面露恰到好处的失望之色，旋即又强颜欢笑，博取好感分。
事实上，她早就有所预料，这赵斌生性软弱，既无离经叛道、开创先河之魄力，也无镇压群臣的手腕，哪怕真有心思把指挥使之位交给自己，陆千帆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在满朝文武沸反盈天之下，他也必然要退缩。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波献礼究竟能爬到什么位置，还得等宋皇回去和陆千帆关上门来商量好才行。
李霏如此识趣，赵昺反倒有些坐立不安，他思忖片刻，直接对宦官吩咐道：“拿笔墨来。”
“嗻。”
宦官领命，匆匆取来文房四宝。
赵昺当众挥毫，留下四个大字：
举世无双！
留下云山居士的落款后，他亲手把这幅字交到李霏手中，和颜悦色道：
“李爱卿，上回朕答应送你一副字帖，今日倒也算兑现了。”
“谢陛下！”
李霏接过字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面露赞叹之色，才小心翼翼收好。
“李爱卿有鸿鹄之志，欲要报效朝廷，朕自不会让你明珠暗投，只不过具体给你安排什么差事，朕还得斟酌一二。”
赵昺温声道：“待会儿随朕共赴晚宴吧。”
话音刚落，群臣又是一阵骚动。
“没问题。”
李霏从善如流道。
她清楚，每逢万寿节，天南海北的名厨都会被请来皇城，和御厨们携手制作臣子宴、帝王家宴。
前者是为献礼高官要员们准备的饕餮盛宴；后者，顾名思义就是皇亲国戚们的家庭聚会，只有皇帝特别崇信青睐的、或立下过极大功劳的、或贺礼极其珍贵的臣子才会被皇帝亲口相邀，参与帝王家宴。
李霏受到邀约，就意味着这狗皇帝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而眼见最后一份厚礼到位，宦官凑上前来，低眉顺眼道：
“陛下，吉时到了。”
“好，那便开始吧。”
赵昺欣然点头。
“嗻。”
宦官立刻转身离去。
不多时，几朵绚烂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点亮夜空，而皇宫内也传来阵阵钟声。
金銮殿里，宫女们穿梭如织，呈上雕龙刻凤的精美菜肴，乐师们也随之奏响乐器，将此地化作人间仙境。
赵昺端起酒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敬酒三杯，在群臣祝福声中离场。
“聂大侠，不一起么？”
趁着间隙，李霏询问道。
“不了。”
聂云一直言不讳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显然，李霏今晚的表现让他颇有微词。
“那等我回去了聊。”
李霏淡然自若道。
“好。”
聂云一深深看了李霏一眼，轻描淡写拒绝邀请他参与帝王家宴的宦官，持剑离去。
而李霏跟随赵昺，还有陆千帆的几位义子、一位搬山宗老道，趁着夜色离开金銮殿，向着帝王寝宫养心殿而去。
皇后也在其中，但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甚至没有多看李霏一眼。
不多时，一行人便抵达养心殿，赵昺驻足于朱红大门前，挥手道：
“你们先进去吧，我与李卿单独说几句。”
几条陆千帆走狗心知李霏今晚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不是他们能拿主意的了，乖乖进了宫殿内。
“李爱卿，这几日在临安，吃住可还习惯？”
赵昺东拉西扯几句家常话后，终究忍不住问道：“那掌天瓶当真不凡，是仙尊赠你的？”
“没错。”
李霏浅笑道：“仙尊觉得我是位善良的医生，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给了我掌天瓶，助我催生更多灵药，以便于悬壶济世；可渐渐的，我发现纵使医术再好、灵药再妙，也只不过能救百人、千人，与苦难中的芸芸众生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因此，我愿意延续仙尊之志，把掌天瓶交到更值得托付的人手中。”
“哦？看来李卿已有中意的人选。”
赵昺明知故问道。
“臣这几日借住在刘相府中，聂大侠告诉我，刘相当初义无反顾扶持真龙，是因为看中了陛下的善良，臣深以为然！”
李霏啧啧赞叹道：“刘相虽为凡人却深明大义，所思所想与仙尊不谋而合！”
“要知道，就算是仙尊，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需要周公吐哺，选贤任能，方能支撑起朗朗乾坤。”
“帝皇也是同理！大宋人杰地灵，陛下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自然会有能人异士如我、如刘相这般被打动，为陛下打理具体事务，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若君王心术不正，哪怕有经天纬地之才，到头来也免不了众叛亲离，惹得黎民百姓怨声载道，将大好河山毁于一旦！”
“而陛下您，就是千载难逢的仁君哇！”
李霏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忍不住将“掌天瓶”双手奉上：
“臣愿助陛下荡平妖魔、横扫六合、逐鹿天下，一统人、鬼、妖、魔，创万世基业！”
一通彩虹屁拍得赵昺格外舒泰，可他却板起脸来：
“李爱卿，朕知晓你一片赤诚，但如此贵重之物，朕岂能轻易收为己有……还是快快收起来吧。”
李霏闻言，内心瞬间涌现出一句句优美的中国话，却仍低着头，语调诚恳，陪着惺惺作态的狗皇帝继续演：
“唯有交给陛下，才算得上物尽其用。”
“算了吧，朕受之有愧。”
赵昺还是摇头。
“仙尊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霏叹道：“臣虽无仙尊气吞寰宇之豪情，但明君在前，又岂会吝啬区区外物？”
“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仙尊当真风采绝世，让朕心驰神往啊。”
赵昺负手赞叹，终于露出笑脸：“不过你倒挺实诚，若是朕置身外界，或许会忍不住把这句话占为己有。”
“臣虽才疏学浅，但也懂得待人以诚的道理，岂会行那招摇撞骗、拾人牙慧之事？”
李霏脸不红心不跳道。
“好，好，好！”
眼见三请三辞的流程走得差不多了，赵昺终于不再假模假样推诿：“既李爱卿以诚待我，那朕，也就不再埋没你的好意了。”
他顿了顿，承诺道：
“当然，朕也不会亏欠于你，虽给你的差事还要考虑一二，但除此之外，朕可以做主，让你从内府里挑三样东西，算是朕的回礼吧。”
言罢，赵昺才小心翼翼接过掌天瓶，眼神直勾勾端详了会儿，最后依依不舍交给禁卫，叮嘱道：
“好生收着。”
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禁卫不是傻子，他双手捧着掌天瓶，呼吸都屏住了。
明明是寒暑不侵的天境高手，却在顷刻间被汗水沾湿衣襟。
李霏含笑看着这一幕，似乎在为掌天瓶落入良主之手感到欣慰，只是被月光切割、笼罩在阴影中的半张脸上，眸光分明有些幽深。
世上没人比她更懂欲擒故纵的道理，若宋皇是能牢牢掌握朝堂的一代明君，她说什么也要拿捏一二，以掌天瓶为筹码，换取最大利益。
可惜，这皇帝是个废物，迫使李霏修改了计划，只想着尽可能争取他信任，才不惜放低姿态，主动提出赠送之事。
而此刻赵昺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就说明效果有多出色。
“好了，随朕用餐吧，今日晚宴，可是天下名厨倾尽心血的杰作，想必不会让李爱卿失望……”
掌天瓶到手，赵昺甚至殷情到亲自给李霏带路，引她步入养心殿。
李霏循目望去，哪怕算上自己与赵昺，在座的也仅寥寥十来人。
陆千帆几名义子在场，这很正常，以皇帝和九千岁的关系，这几人喊赵昺一声干爹都没问题，自然深受皇帝崇信——可陆千帆本人没来，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
搬山宗真人也在，毕竟搬山宗是宋朝境内最大教派，而在妖魔环伺下，搬山宗素来与朝廷同气连枝，根本不存在什么打压宗门的想法。
除此之外，就只剩皇后与一老两少了。
那老人体态高大，五官生得凶戾，想必年轻时是个狠人，只不过如今，他连眉毛都花白了，慈祥注视着十二、三岁的少女与五六岁年级的男孩儿。
显然，这就是当年险些吃鸡的荣亲王，后来被幽禁在临安王府内。
从他有些发福的体型来看，性子宽厚的赵昺应该对他不错，硬是把双手沾满至亲之血的狠人养成了心宽体胖的富家翁，而那两个孩子应该是他的直系后人，也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来，陪我喝两杯。”
荣亲王见赵昺进来，便笑呵呵举杯道，看起来两人关系还算融洽。
——才这么点人？
疑惑从李霏心头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想通了。
帝王家宴本不至于如此冷清，历代帝皇在万寿节这一日，除了皇后以外，多少还要带上几名宠妃，再加上一帮皇亲国戚、皇子皇孙、公主驸马什么的，倒也显得热闹。
可这一届皇帝是男同不说，还有个热衷于手足相残的狠人兄长，外加天灾人祸，诺大皇室，竟血脉凋零到这种程度……
李霏笑容愈发灿烂。
皇室人越少，狗皇帝逼迫陆千帆生孩子的力度就越大……
荣亲王，你杀得好，杀得好哇！待会儿破例敬你杯酒！
“李爱卿，不必拘束。”
赵昺忽然开口，和颜悦色道：“方才朕听你言语之间，非常推崇皇后……那你便坐她身边吧，好生交流交流感情。”
苏雯眼帘颤了颤，而御医小姐更是扭扭捏捏、欲拒还迎道：
“这，这，不太合适吧，臣与皇后尊卑有别……”
“今晚是家宴，不分尊卑。”
赵昺摆手道：“若朕的肱股之臣能与皇后义结金兰，今后传出去也算一桩佳话……”
“陛下当真开明！”
李霏由衷赞叹道。
她长这么大，自己把帽子往头上扣的皇帝还真是头一回见。
为避免辜负皇帝的一番美意，李霏巧笑嫣然坐在冷脸不语的皇后身旁，娇声娇气道：
“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苏雯心脏颤动不已，镜中邪魔什么“夫目前犯”之类让人不明所以的怪话更是在耳边萦绕不休。
她竭力维持着稳重端方的模样，目不斜视道：
“替本宫斟酒。”
李霏依言替她倒上，温声细语道：
“皇后娘娘，请。”
“再倒。”
“再倒。”
苏雯一连三杯酒下肚，灼热酒意才麻痹内心悸动感，冷声道：
“你自己为何不喝？”
“臣乃医者，要时刻保持清醒。”
李霏抬起雪嫩爪子，纤纤五指灵活晃动，气吐如兰：“若饮酒，这手就不听使唤，会惹是生非。”
看来酒有些烈，所以苏雯脸上浮现一抹绯红，随着各种丢人现眼的画面涌入脑海，她眸光变得有些迷离，可语调更冷：
“呵，那这双手应该作过不少孽。”
“怎么会呢。”
李霏露出楚楚可怜的委屈表情，身子似是不经意间扭了扭，与皇后贴在一起，让两人之间的细微缝隙彻底消失了。
苏雯心头一惊，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赵昺。
他正与荣亲王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边。
苏雯松了口气，可内心那一抹忐忑惊惶之意仍萦绕不去。她本想往旁边挪一挪，但莫名的，福宁宫外冷清的景色在脑海中浮现。
于是她没有动弹，话语中有了微不可查的颤音：
“再替本宫倒杯酒。”
“皇后娘娘可不能喝得这么急，得爱惜身子。”
李霏温柔劝说着，却仍是替她斟了酒，一双眼眸顾盼生辉。
酒水下肚，却化不开苏雯心中那团乱麻，反而让其更为错综复杂。
明明只要侧过脸，余光就不会瞥见她言笑晏晏的面颊；只要缩一缩胳膊，彼此轻触的手肘就不会再邂逅。
可皇后娘娘却贪恋于鼻尖徘徊不散的茶香，耳边萦绕不去的妩媚悦耳嗓音，就只好无动于衷，任由内心在患得患失的思绪中挣扎徘徊、饱受煎熬。
于是，在本该其乐融融的家宴上，这位雍容冷艳、端庄高贵的皇后，竟过得无比煎熬，度秒如年。苏雯从未这么紧张过，可心里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升腾，似乎在盼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她不经意间瞥了眼笑声连连、醉态毕现的宋皇，内心更冷，连细微的愤懑都消失无踪了，仿佛那只是个陌路的中年男子，与她毫无瓜葛可言，根本不值得真凤投落目光。皇后勾了勾唇角，无声轻笑，又端起酒杯，等御医小姐贴心地替她满上，才细细品尝，旋即发现这酒远比往日更为醇香，一点都喝不出苦味。
素来稳重自矜的皇后娘娘总算明白为何有人会贪杯了，如果是御医小姐替她斟酒，她能一直喝到天亮。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情商》
这场家宴人虽少，可气氛还算热烈，君臣之间推杯换盏，嬉笑怒骂连连，颇有几分放浪形骸的意味。
赵昺并没有端架子，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长辈，陆千帆的义子敬酒，他都来者不拒。
期间，许昱仲还不忘瞥了李霏几眼，似乎在炫耀自己与赵昺的关系有多密切，多年经营的关系不是随便送点礼物就能盖过的。
李霏却浑不在意，一门心思伺候皇后娘娘，这让许昱仲有些气闷，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呼……”
又一杯酒下肚，苏雯眼中已有醉意，淡淡绯色让她看起来更为美艳了。
她舍不得御医小姐温柔如水的眼神，又担忧被瞧出端倪，惹来大祸，今后再也嗅不到那馥郁茶香……患得患失间，苏雯感到额头隐隐作痛。
可这一回，不是魂魄枯竭造成的痛苦，而是观想法不知为何快速精进，这让她的神魂像气球般充盈、壮大起来，让头部穴窍感到胀痛。
她抚着额角，唇缝里散发出淡淡酒气：
“斟酒。”
可这一回，御医小姐却给她递来一杯热茶：
“皇后娘娘，饮酒得适量。”
“本宫要的不是茶。”
苏雯说着，手却握住了茶杯。
“皇后娘娘还是这么喜欢逞强呢。”
御医小姐笑容甜美，话语间却意有所指。
苏雯自是听出了李霏在隐射什么，于是语调中带上了微不可查的羞恼之意：
“本宫没醉！”
“如果别人说我醉了，那么我一定会放下酒杯，而不是端起下一杯酒。”
李霏款款站起身来，走到苏雯背后，替她按摩起太阳穴来。
苏雯又是一惊，瞥了眼赵昺，见他正端着酒杯吟诗，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哼！”
反倒是许昱仲冷哼一声。
这妖女蛊惑完陛下又去巴结皇后，一看就是无耻谄臣！
“我要她喂我！”
忽然，荣亲王身边那男孩指着李霏叫嚷起来。
李霏双眼一眯，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就活腻歪了呢？
“麟儿，不可无礼。”
赵昺虽面有醉意，却还保持着几分清醒，板起脸来教训了句。
“别学那些腐儒，看到中意的婆娘就扛回家去多生几个崽儿，方显男儿本色。”
荣亲王笑得爽朗又和蔼，可话语间那份理所当然的姿态，却浸了不知多少女子的血泪。
“你个老不修，可别把孩子带坏了。”
赵昺笑骂一句，耐下性子道：“麟儿，君子当守礼……”
“我不，我就要她喂我！还要把她带回家！”
小男孩却不依不饶，甚至发起脾气来，手一挥，满桌菜肴、酒水便摔落而下，眼看就要把家宴搞砸。
忽然清风拂过，将碗筷、瓷碟托起，重又送回桌上，连汤汁都没有洒落半分。
从玉瓶里倾泻出的酒水，更是化作透明蝴蝶，在空中盘旋两圈，才“噗通”一声落入杯中，漾开层层涟漪。
“葛真人的道术着实高明！”
荣亲王朗声赞叹，就连小男孩都不闹腾了，伸长脖子看向那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大人谬赞了。”
葛真人摇头道：“与点石成金、扭转造化的仙家手段比起来，贫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说着，他笑呵呵看向李霏。
——糟老头要搞事情。
李霏若有所悟，也面带笑意看向葛真人。
有一说一，这老道人并未虚度光阴，就方才那一手举重若轻的道术来看，至少在对力量的掌控水平方面，他已经不逊色于很多魔法学员的教师。
“大道三千，皆可证得大自在、大逍遥。”
相视片刻后，李霏浅笑道：“依我之见，法无贵贱之别，施法者才有高下之分。”
“哦？”
赵昺斜靠在椅背上：“难道上界仙法与我大宋道术也分不出高下？”
“各有千秋。”
李霏语调诚恳道。
“世上哪来这么多各有千秋，成王败寇才是正道。”
荣亲王插话道：“只要斗一斗，高下自见分晓。”
显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乃亘古不变的真理，荣亲王被圈养了这么些年，虽看起来祥和了不少，但只要一张嘴，言语间总带有霸道野蛮的味道。
“斗法太伤和气，但切磋切磋倒也无妨。”
醉意上头的赵昺也来了兴致：“李卿、葛真人，可愿一试？”
“老道求之不得。”
葛真人笑道：“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老道听闻有仙子临尘，早就对仙家手段心向往之，不知仙子……”
“陛下都发话了，臣虽道行浅薄，但只好献丑了。”
李霏洒然一笑，径直走到桌案前：“不过呢，今日乃陛下家宴，咱们喧宾夺主可不好，不妨点到即止。”
“道长与我各出一招，如何？”
“善。”
葛真人欣然允诺道。
“既是切磋，那自然该有彩头。”
荣庆王仰头灌了口酒，袖袍一挥：“老夫出黄金千两，压葛真人更胜一筹，可有人与本王对赌？”
“那我出一枚妖王晶核，押自己。”
李霏当即应了下来。
“不知天高地厚，雕虫小技也敢在葛真人面前班门弄斧！”
许昱仲道：“本官也出黄金千两，压葛真人！”
他话音刚落，在场另四名陆千帆义子也纷纷跟进：
“算本官一个。”
“俺也一样。”
“……”
在他们看来，纵使李霏手段繁多，修为也不过区区天境，在斗法上如何能与臻至先天两个甲子岁月、离天人交汇只差半步之遥的葛真人相比肩？
杀她些锐气，也算是好事。
“算本宫一份吧，押御医胜。”
微醺的苏雯忽然开口了，她依在椅背上，语调比往日温吞了些，有丝丝慵懒风情，只是仪态仍旧端方高雅。
许昱仲心头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妙。
往日里，皇后娘娘虽把清冷孤高之意内敛于心，伪装出亲切温和的模样，可薄薄糖衣终究包不住坚冰，群臣们相继发现，皇帝、皇后在公共场合从未牵过手，且苏雯偶尔会见臣子时，虽待人大方周到，可实则有浓浓疏离感。
久而久之，苏雯那外热内冷的性子在朝堂上也算是百官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但此刻，高傲淡漠的皇后竟主动参与这种赌局，且旗帜鲜明支持李霏！
许昱仲几人面面相觑，感到问题有些棘手。
旁的臣子只晓得糖衣下是化不开的寒冰，而他们却明白，那厚厚坚冰里，还流淌着岩浆！
当年那张志成作死，弹劾九千岁的义子，群臣都对他敬而远之，唯独受过他恩情的苏雯，力保张志成性命，甚至亲自向宋皇说情，还召见陆千帆，从中斡旋。
事实上，苏雯成功了，陆千帆本想卖中宫之主一个面子，放张志成一马，只可惜他不知好歹，直接搜集起陆千帆的罪证来……
张志成丧命那天，苏雯往陆千帆脸上泼了杯茶，又亲自差人收敛死者尸骨，从教坊司赎买张家女眷——当时许昱仲恰好在场，虽义父并未动怒，可他却暗中做了些手脚，让苏雯的赎人计划落空。
经那一事，陆千帆嫡系人马算是摸透了苏雯的性子：这位皇后娘娘虽心高气傲，如那月宫仙子，冷眼观世事，可一旦有人入了她眼，她又至情至性，不论那幸运儿惹上什么灾祸都要庇护到底，绝不动摇。
可张志成侥幸救了皇后娘娘一命也就罢了，这妖女凭什么能让皇后另眼相看？她才来临安几天？
同样的问题，在几人心中盘桓不去。
“没想到皇后也有如此雅兴。”
赵昺笑呵呵道：“那朕也来一手吧！朕押……李爱卿。”
——回去定要禀告义父，此女断不可留！
许昱仲低下头来，暗自后悔今日当了出头鸟。
这凭空出现的妖女，有聂云一给她撑腰不说，才到临安短短几日，就蛊惑了陛下与皇后！再让她逗留个三年五载，这大宋到底姓陆还是姓李？！自己可是已经把她得罪得差不多了！
“承蒙几位大人看重，贫道受之有愧。”
恰在此时，葛真人开口道：“不过仙子年龄尚浅，未抵先天之境，贫道自当压制修为……”
“不必。”
李霏笑眯眯道：“道长全力施为便是。”
光从修为上看，这葛真人是序列6层次，比李霏高了一个境界；并且他浸淫道术多年，在控制力、战斗经验等方面，都远非法术百科小姐所能企及，掌握的底牌想必也不会少。
李霏粗略估计，这位葛真人应当是和千年树妖一个级别的高人，远非徐千福所能媲美，若是无规则厮杀，自己恐怕要事先穿戴好装备、施加好各项增益魔法再发动突袭，才会有较高胜算，并且胜了也未必能弄死他。
但如果一招定高下么……
李霏俏生生立在有些迟疑的葛真人面前，摆手道：
“道长不必客气。”
“那……失礼了。”
慈眉善目的老道陡然散发出狂风骤雨般强横冰冷的气势，须发皆张，一身道袍也鼓荡起来，猎猎作响。
“却邪卫真，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葛真人眸中有精芒涌动，接着一道电光向李霏疾驰而去。
他虽未使用压箱底的杀招，可也并未留手，直接施展了一门凌厉且迅捷的道术，等闲天境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招灭杀也并不奇怪。
在葛真人看来，这位仙子来头再大，终究也没能跨出鱼跃龙门的那一步，修为停留在天境，想要接下这一招，多少得拿出些真本事。
若这仙子接不下，当场暴毙……仙子？哪有仙子，地上分明只有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尸体嘛。
可面对致命一击，李霏却背负双手，恍若未闻，任由那一道电光迫近。
她不信这道人能破了神话级装备的守护。
【黑白吊坠（唯一）（未苏醒）】
装备评级：神话
属性：
1.每隔60秒可抵挡一次指向性法术。
……
——难不成真是假的？
眼见电光临头，李霏却毫无反应，葛真人先是皱眉，旋即目光一凝，显得有些错愕。
没有格挡，没有躲闪，更没有斗转星移的精妙手段。
道术加身那一刻，精纯法力竟如泥牛入海般消弭于无形。
对这诡异状况摸不出跟脚的葛真人只好长叹一声：
“仙子手段当真不凡。”
“过奖过奖。”
李霏甜甜一笑，看起来烂漫又美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接下来该我咯？”
“请。”
领教了仙法之高明，哪怕修为有莫大悬殊，葛真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雄浑法力破体而出，凝结成一座金钟，其间有符文生灭。
这是他最可靠的防御手段，就算是先天高手，三招两式间也破不了这金钟，而李霏手段再神奇，终究不过是天境高手罢了。
葛真人明白，这场浅尝辄止的较量，会以李霏小胜而告终——毕竟自己仗着高深修为也只能战平，说出去实在有失体面。
望着严阵以待的葛真人，李霏笑容愈发灿烂，带有混乱韵律的音节从口中诵念而出：
“opurpureusabyssus,obsecro,vocatusmeus……”
黑红交织的熔岩在掌心汇聚、成型，化作不规则形体，散发出刺鼻硫磺气，仿佛其中孕育着深渊魔君。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感受到那股欲要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葛真人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惨笑一声。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修为连先天都未曾触及的女子，释放出的术法竟有圣境威势！
就连禁卫们都坐不住了，他们扶刀簇拥赵昺，各个汗如雨下，惊骇欲绝地望着那道熔岩。
轰！
深渊熔岩咆哮而出，裹挟无边热浪，像是上古炎魔从沉睡中苏醒，欲要焚炼天地。
——吾命休矣。
死亡预兆，在葛真人心头炸响。
然而，那一团熔岩却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带着滚滚热能冲向明月，最后化作一片深红烟花炸开，映红夜幕。
“呀，放歪了。”
李霏嫣然一笑，展现出公关行业TOP.1的情商：“道长，咱们算平局如何？”
显然，葛真人是要脸的，他苦笑片刻，才躬身拱手，心悦诚服道：
“仙子的法匪夷所思，是贫道输了。”
“承让承认，真人的道术也着实精妙，搬山宗不愧能执大宋道门之牛耳，有空多交流。”
李霏笑盈盈表达了对搬山宗的态度，接着径直走到许昱仲跟前，摊手道：“张大人，愿赌服输。”
——又盯上搬山宗了？
许昱仲面沉如水，悻悻摘下手上玉扳指：“这足以抵你的债。”
“许大人俸禄可真高啊，先前送给陛下的贺礼就价值连城，随便摘个扳指也值千金。”
李霏赞叹了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损公肥私。
被当着皇帝的面编排，许昱仲脸色更加难看。
“好了，李爱卿莫要为难于他了。”
反倒是醉醺醺的赵昺替许昱仲解了围：“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朕还是懂的。”
——这狗皇帝没救了，几杯酒下肚就公然支持臣子贪污了。
李霏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面上却摆出虚心受教的样子：
“陛下圣明！”

第二百章 狸猫换太子
“皇后今晚也饮了不少酒，李爱卿，你把她送回福宁宫吧。”
醉眼朦胧的赵昺向李霏叮嘱道：“朕知道你医术高明，皇后的身体交给你，朕放心……”
“本宫自行回去便是。”
苏雯莫名感到别扭，忍不住打断赵昺的话。
“朕知你心高气傲，但你一个人待在福宁宫难免寂寞，有仙子陪你说说话也是好事。”
赵昺摆手道：“况且，仙子对我大宋风土人情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身为一国之后，对朝廷功臣，也理当多加照拂才是。”
显然，他打定主意拉拢这位仙子，见她和皇后投缘，就顺手打起感情牌来，肉包子打狗了属于是。
等摇摇晃晃的皇帝被宦官扶着进屋，御医小姐才贴身护送皇后娘娘回到福宁殿，顺便补完了今日的调理疗程。
一通马杀鸡下来，些许酒意连同汗水还有别的什么一同被排除体外。
随后，她又兴致勃勃地向皇后娘娘请教起朝堂之事来：
“皇后娘娘，我初来乍到，对朝廷还不太熟悉……可否给我讲讲？”
出于职业习惯，她还亲昵地把侧脸搭在苏雯肩头，丝毫不嫌弃莹白香肩上残留的薄汗——在请教问题时拿出足够诚意并灵活运用身体优势，对花魁小姐而言已经是吃饭喝水般的本能。
而效果也是拔群的。
苏雯被万寿节各种繁琐规矩折腾了一天，夜宴又喝到微醺，最后还酣畅淋漓地做了场推拿，她本来已有淡淡倦意。
可见到御医小姐灼灼双眸，苏雯沉吟片刻，还是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如今在朝堂之上，陆千帆权倾朝野……当然，他也有所忌惮……”
李霏认真听着，把苏雯的话尽数记下。
到了临安后，她也没少请教刘相、聂云一，询问宋朝局势，可他们皆身在局中，给出的答案要么有不尽不实之处，要么受到立场影响，有失偏颇。
反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苏雯，这些年来幽居深宫，静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除了为张家出过一次头外，别的事情都置身事外；再加上她心思细腻敏锐，竟在不知不觉间，对如今风波诡谲、暗流汹涌的局面有了鞭辟入里的见解，且不似刘相那般谜语人，用客观、冷静的语言，将所观所闻毫无保留告诉李霏。
等交流告一段落，时间已至深夜。
“谢谢皇后娘娘替我指点迷津。”
收获不小的李霏由衷感谢道。
“小事罢了。”
苏雯垂眸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要睡了。”
“皇后娘娘，其、其实我怕黑，不敢走夜路……”
听到逐客令，李霏扭捏暗示道。
“那本宫差几个护卫送你回去便是。”
苏雯沉默片刻，眸中闪过纠结之意，随后语调冷了下来。
“还是不劳烦皇后娘娘了……”
御医小姐遗憾地道了声晚安，随后在宫女引领下披着月光踏上归途。
等那一步三回头、委屈兮兮的倩影消失在视线中，苏雯的唇角才浅浅勾起。
……
夜凉如水，聂云一坐在相府池塘边，身旁还有位老道，赫然是葛真人。
“圣境仙法么……若是她的话，倒也不稀奇。”
聂云一饮了口酒，望向池塘中央，那儿倒映着明月，乍一看皎洁柔和，细瞧却略显幽深晦暗，教人捉摸不透。
“久等啦。”
忽有风华绝代的女子踏着月光而至，似月下神女，空灵无暇。
“仙子，叨扰了。”
葛真人作辑道。
“什么仙子不仙子的，喊我道友便是。”
李霏摆摆手，对葛真人的出现并不意外。
毕竟，当初聂云一给自己“测谎”用的符咒，便出自葛真人之手，这两人没点交情才是怪事。
“你当真想助当今这位长生不死？”
聂云一开门见山道。
“长生哪有这般简单。”
李霏嗤笑一声，以退为进道：“要不聂大侠给先我贴上葛真人那符咒再聊？”
“不必，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聂云一缓缓摇头。
“首先，古籍上说那寿果‘久食可登仙’纯属异想天开之语。”
李霏寻了块石头坐下，理直气壮道：“此方天地从未有过仙，著书者凭什么敢妄下论断？事实上，延寿类药物在仙界虽不是大白菜，但产量总比大宋高多了，不乏身家巨亿者重金求药，但您猜怎么着？”
“第一次服用效果最佳，再往后，效果只会越来越差！”
“我不过是给陛下一颗甜枣，换取信赖罢了。”
“可那也会耽误至少一甲子光阴，大宋等不起。”
聂云一沉声道。
刚从苏雯那儿补课归来的李霏顿时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今，大宋内各方势力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中：
陆千帆虽势大，党同伐异时也堪称心狠手辣，可对待先天高手还是不会妄动的，毕竟他越是只手遮天，就越是被绑死在大宋这艘破船上，若把有生力量都耗尽了，如何面对随时可能拍打而来的惊涛骇浪？
而以聂云一为首，真正心系天下的清流，虽对陆千帆恨得牙痒痒，可他们也有同样顾虑，担忧内耗过甚导致社稷倾覆、黎民百姓遭殃，所以才隐忍克制，避开陆千帆锋芒，不敢行那玉石俱焚之事。
还有围绕刘相抱团的骑墙派，他们和光同尘，谁都不得罪，凡事以保全自身为上，不会轻易挑起事端，但也能顾及大局，若谁妄图拉着大家同归于尽，他们便会露出獠牙；严格来说，搬山宗也是这一类。
当然，皇室力量也不容忽视，正所谓烂船还有三分钉，纵使社稷将要倾覆，赵昺手中仍旧捏着一批完全忠于皇室的力量。
总的来看，盘根错节的世家宗族也好，野心勃勃的权臣也罢，彼此都有所克制，不敢贸然把斗争规模扩大；可这样的平衡太脆弱了，只要出现一个契机，就会被击碎。
那个契机，便是立褚。
清流官员们已经不再对赵昺抱有希望，他们此刻蛰伏，对陆千帆退避三舍，就是等着皇室开枝散叶，为大宋培育出中兴之主——可偏偏，赵昺心里只装得下陆千帆。
不仅如此，皇室也血脉凋零，人丁稀薄，除赵昺外，只剩下荣亲王这硕果仅存的一家。可当年荣亲王事败后，为杜绝后患，不仅王府血脉接二连三离奇暴毙，就连他的身体也被做了些手脚，无法再传宗接代，断了他的念想。
时至今日，群臣终究发现赵昺无意让皇室人丁兴旺，却悔之晚矣，哪怕求尽名医治疗荣亲王，也收效甚微，只有用狼虎之药，才能以透支寿命为代价，争取到一丝丝机会。
这也是为何那荣亲王的岁数明明和赵昺相差不多，看起来却老态毕现，还添了一双子女——只是那男孩熊了些，如非万不得已，否则就算是聂云一，也宁愿捏着鼻子先承认赵昺这位皇帝。
在这样的情况下，催生就成了很多人的首要任务，只有诞下龙子，清流之臣方能拉拢到保皇派甚至中立派的支持，辅助新皇整顿朝纲，让这摇摇欲坠的国度重焕生机。
而李霏替赵昺延寿，无异于缓解了开枝散叶之事的急迫性。
“那难道群臣天天催促念经就有用了？”
李霏认真反问了句，随后自问自答道：“狗急尚且跳墙，皇帝也不是种猪，想让他生他就生！”
“至少不能行那南辕北辙之事。”
聂云一沉声道。
“立褚之事迫在眉睫，就算没有长生药，陛下也有几十年好活，我们也不可能等到他垂垂老矣再立新君！因此，几颗寿果无关大局，倒不如怀柔待她，获取信赖。”
李霏浅笑：“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还有三计！”
“愿闻其详。”
聂云一静下心来，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其一，我能治好荣亲王的病。”
李霏自信道。
聂云一沉吟片刻，最终摇头道：
“行不通的。”
“陛下无后，国却不能无储，因此陛下才做出一定妥协，允许荣亲王那幼子活着……若荣亲王一脉当真男丁兴旺，陛下纵使再怎么宅心仁厚，也要行那冷酷无情之事了。”
“因此，治好荣亲王，与造反无异。”
闻言，李霏耸肩：
“那就只能选二了，我懂♂♂生♂之法，让陆千帆给赵昺传宗接代去，国祚有了，九千岁也没精力作妖了……”
“此事断无可能！”
聂云一勃然色变：“这般行事，无异于把社稷送入陆千帆之手。”
“那等孩子出生，你再把陆千帆宰了不就成了？”
李霏怂恿道：“既要改天换日，就不能畏首畏尾，与其无止尽勾心斗角，倒不如以雷霆手段尽快控制局面，方能把内耗程度控制在最小，若完全不流血，那纯粹是痴人说梦。”
“先说说第三条路吧。”
聂云一沉思更久，最终仍是摇头。
陆千帆此僚作孽无数，况且♂♂生♂之术太过离经叛道，他实在不愿看到大宋下一任君王降生于耸人听闻的邪术，身上还流淌着刽子手的血脉。
“那就只有第三计了，狸猫换太子。”
李霏长吐一口浊气道：“我想，那陆千帆大抵是不愿自己承受怀胎十月之苦的，而我恰好还会借腹生子之法。”
“这就意味着，我只需告诉陛下，只要取他们二人几滴血，植入旁人体内，就能借旁人之腹生下他们的后代……我想，他们不可能拒绝这个方法；并且以陛下的软弱性子，定会借女子之腹给皇室延篇，隐瞒真相，以免被口诛笔伐。”
“但……这手段只有我会，所以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陆千帆与陛下的子嗣，还是陛下与那女子的骨血，还不是我说了算？”
李霏说和说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只是，只是……此举有违医德……”
“匡扶江山社稷才是大德。”
葛真人忽然开口劝慰道。
今晚会谈连刘相都不在，可聂云一却任由葛真人旁听，说明他对这位老道抱有足够信赖。
“嗯，我懂的，凡事总要有取舍，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李霏低下头来，捂住不存在的良心，深深叹息。
“但有个很大的漏洞。”
葛真人面色凝重：“辨认血脉是否同源，并非多么高深的术法……等闲道人，也能在胎儿尚未出生时，就辨析出谁是生父。”
“以皇室手段，恐怕胎儿只要出现几天，有一线生机，就能鉴别其双亲了。”
“所以，若想行那偷天换日之事，陆千帆就必须死。”
“到那时，哪怕皇室有天大神通，也只能确认胎儿乃是陛下嫡子，却分辨不出皇子体内有没有陆千帆的血脉……”
——嗯，所以你们必须得宰了陆千帆。
李霏捂住嘴，眸光幽幽。
……
天色渐明，可白蒙蒙的雾气却在不知何时充斥四野，看来今天是个大雾天。
“告辞！”
三人互相道别后，各自散去。
李霏漫步在雾霭中，脸上并无多少生机。
虽聂云一暂且认同了李霏的借刀杀人之计，并心甘情愿当那柄刀子，可李霏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反而步履沉重，带有疲惫之意。
当离开了洛西布鲁克的舒适区，且在最擅长的上层路线碰壁后，一切都显得困难了起来。
别看御医小姐这几日混得如鱼得水，被皇帝、皇后、聂大侠另眼相待，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聂云一始终对这所谓的仙子抱有一定的防备与警惕态度，只要李霏稍稍暴露本性，就要被半夜约谈，还得想方设法稳住他；
赵昺看起来很信赖这位仙子，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李霏给得太多了，并且他和陆千帆的关系牢不可破，李霏不管怎么努力，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恐怕也是比不上那位九千岁的。
至于皇后娘娘，她和御医小姐的关系根本见不得光，否则势必引来杀身之祸——李霏甚至怀疑，哪怕仅仅是用文字记录下禁忌的调理过程，也是足以被封杀的程度。
除此之外，还得提防陆千帆一系的明刀暗枪。
暗流涌动之下，李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断搜集情报、反复修改计划，最后还未必能如愿以偿。
而这般如履薄冰、茫然无助的滋味，着实让李霏心累，甚至想要摆烂，逃回洛西布鲁克。
在那儿，她可以享受到足够的安全感，也能耍耍小性子、撒撒娇，不管闯下多大的祸，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关在地下室里生几个女儿罢了。
好在，只是想想而已。
李霏双手用力拍拍脸，掸去满面疲色，重又露出明媚绮丽的笑容，“吱呀”一声便推开继女小姐的房门。
门外的雾仍旧很浓，让人看不清前路，可屋内分明响起少女的嬉闹声，向着上空传荡。

第二百零一章 紧缚的爱
御医小姐照常抵达福宁宫时，苏雯正在练字。
“皇后娘娘的字真好看。”
李霏赞叹了句，信手将方才从御花园摘得一朵花儿放在桌上：
“臣见这花好看，便摘来送给皇后娘娘。”
苏雯头也不抬：
“若当真喜欢这花儿，为何不让它留在枝头？你摘下，它便死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李霏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
苏雯笔尖一顿，随后佯装无事，继续挥毫：
“这又是仙界哪位文人写的？”
“诶？明明是臣自己写得嘛。”
李霏鼓了鼓脸：“不信随我去仙界，真相一问便知。”
——私、私奔？
龙须笔轻颤，一滴墨水在纸上化开。
苏雯面色不改，将那张纸掀到一旁，凝神写下两行字，才叹道：
“你倒有几分文采，只是评鉴书法时的眼力太过浅薄。”
——我说怎么忽然想起来练字了呢。
花魁小姐立刻读懂了苏雯的意思，于是笑道：
“和皇后娘娘的字比起来，陛下的书法确实拙劣了些……可我辈医者也要吃饭的嘛，人情世故总要懂一些的。”
略显市侩却无比坦诚的回答，让皇后娘娘唇线扬了扬，可语调仍是古井无波：
“可本宫听你说过，医者理当一视同仁，病人也没有贫富贵贱之分。”
“那是臣的理想。”
李霏丝毫不慌，理直气壮道：“可现实是，臣奉承一个富人，赚得的银钱却能让我买来药材，接济成百上千没钱治病的穷人。”
“只要能多救些人，哪怕染上铜臭味，臣也问心无愧，甘之若饴。”
“哦？那你奉承本宫，也是为了那些病人么。”
苏雯以漫不经心地语调问出了这句话。
“……”
李霏愣了愣，似乎惊讶于苏雯竟会问自己这种问题，随后眸光黯淡下来，流露出委屈伤心之色，甚至隐隐闪动水光。
苏雯心脏一揪，懊悔于说出口的话。
“御医小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人家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快，快，抱住她！”
镜中邪魔的蛊惑声在脑海中回荡不休。
苏雯别过脸，不敢看那咬唇不语的御医小姐，伸手掀起刚写下的那页字帖：
“既然你喜欢书法，那本宫这幅字赐你便是。”
“那、那……谢皇后娘娘。”
李霏偷偷瞄了几眼，瓮声瓮气道谢，似乎仍有赌气的意味，双手却小心翼翼接过那副字。
瞥见御医小姐脸上情不自禁晕开的笑，苏雯那颗吊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那皇后娘娘，今天的调理可以开始了么？”
御医小姐忽然问道。
——如今病症已痊愈，本宫作为天下女子楷模，要是刻意隐瞒病情、假借治病的名义与她独处，是不是太过下作？
——况且，调理时总有那般丢人现眼的反应，她会不会觉得本宫……
面对御医小姐的问题，苏雯一时间思绪起伏，难以作答。
“皇后娘娘，调理……还做么？”
见她不答，李霏忍不住又问了句。
“做。”
苏雯转身，径直向浴池走去。
池水翻涌间，忽然传来轻轻敲门声。
“主子，官家来了。”
宫女在屋外呼唤道。
可屋内无人应答，却只传出一阵急促的池水翻涌声，过了片刻，她才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和、和……和他说……嗯，本宫，嘶……本宫正、正在接受治疗，不，唔……不便分心……”
在气喘吁吁的颤音中，哗啦啦水声也从未平息。
“这……”
宫女面露难色，踌躇片刻后才去禀告不远处等候的皇帝。
“皇后身体要紧，莫要打扰李爱卿，朕候着便是。”
赵昺倒是不急，身后宦官不知从哪儿搬来张椅子，伺候他坐下，宫女则连忙去准备茶水。
良久，房门才缓缓被推开。
苏雯方才似乎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面映桃花，母仪天下的胸怀上下起伏，且迈步间绵软无力，修长双腿隐隐在打颤。
赵昺见状，起身笑道：
“皇后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光彩照人。李爱卿，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孝敬皇后娘娘是臣应该做的。”
李霏后一步走出门，甩着手上的水姿态谦逊道。
她目光扫过二人，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在站一起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感，既无夫妻情意，又无郎才女貌之般配，反而让皇帝显得矮小平庸。
——狗皇帝不配，我配！
李霏沾沾自喜间，皇帝还在絮絮叨叨。
“爱卿莫要自谦，能治好如此顽疾，朕可得好好地谢谢你啊……宫里其他的贵人，也对仙界医术敬佩不已，今后要多劳烦爱卿了。”
赵昺由衷赞叹着。
尽管御医小姐颇为受用且愉悦，可苏雯的脸色愈发别扭。
御医小姐在这皇宫里，与皇帝的正妻贴贴，领着皇帝的赏钱，事后皇帝还得对她说谢谢，甚至主动推荐别的妃子……有点怪。
终于，苏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臣妾要出宫见一位故人……”
“那皇后自行去吧，李爱卿，随朕走一趟。”
赵昺浑不在意地摆手道。
从这一点上看，赵昺确实性子宽厚，苏雯虽然心被锁在宫墙里，可身子却能随意出入阊阖。
“臣有何事能为陛下效劳？”
李霏跟着赵昺离开福宁宫，不动声色问道。
如今苦主当前，身后又跟着一队禁卫，御医小姐内心难免有些打鼓——该不会有宫女偷听墙角，然后误会了什么，诬告我秽乱宫廷吧？
若因此被围剿，那可太冤了！
要知道，花魁小姐虽没有道德，但她很有职业道德！
因此，在给皇后娘娘做调理的时候，李霏没有动用半点儿超凡手段，甚至连感度光环都没有开启，属于纯手工服务，没有半点掺假！否则一发【欢愉】加上【人形生物魅惑】，苏雯性子再冷、观想法造诣再高深，也早就痛失底线了。
事实上，只有对待女鬼们那样战败の俘虏及手下时，她才会动用盘外招，否则在追求阶段，李霏并不屑于借助超凡力量，就像一位在热兵器时代仍旧虔心于手中剑的剑客一样，全心全意追求茶道的极致，而非仰仗外物。
什么？格蕾丝？那是她自己把残次品药剂灌进嘴里了，关我李某人什么事？叉腰。
正当李霏胡思乱想时，赵昺笑呵呵开口，打消了她的顾虑：
“朕来找你，自是有好事。”
“朕昨晚不是答应爱卿，能在内府里挑三样东西么？”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让爱卿见识下我大宋千年来的珍藏。”
“谢陛下隆恩！”
李霏双眼一亮，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破船还有三分钉呢，大宋再怎么病入膏肓，那也是延续千年的超凡皇朝，鼎盛时出现过不止一位圣境强者，想必攒了不少家底，让李霏颇为向往。
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一座守卫重重的库房前，地面上有朱砂涂抹成的咒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势。
赵昺走上前，取出一枚令牌，随后诵念出一段音节。
几秒后，令牌绽放豪光，冒着寒气的厚重铁门轰然洞开。
“进来瞧瞧吧。”
“是。”
李霏依言跟上赵昺，走进长长甬道，两侧有宝珠散发莹莹蓝光。
五十步后，眼前豁然开朗，赵昺触碰墙上机关，穹顶上顿时有光芒亮起，映亮这宝库。
四周是古色古香的木架，上面陈列着几十样物品，有熠熠生辉的长剑，有锈迹斑驳的残破甲胄，有天青色的葫芦，有陈旧泛黄的古籍，甚至还有一顶颅骨，隐隐有黑气萦绕，显然是被炼制成了某种法器。
李霏循目打量，发现这所谓的内府虽然宽敞，可陈列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几十件，想必都是奇珍异宝。
“选三样吧，但选定之后，可没有反悔之理。”
赵昺温声道。
“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霏立刻走上前，指尖逐一拂过全部藏品，凭借超高智力赋予的非人记忆力，她只需扫一眼，系统小姐给出的提示便了然于心。
随后她陷入思考。
这内府确实有触及到圣境，也就是序列4这个层次的超凡物品。
然而，最好的那些不知道是被藏起来了，还是给别的功臣给选走了，纵使李霏挨个鉴定，也未曾找到一件完整的【烈阳】级装备，只能根据一鳞半爪的描述，窥得某些超凡物品与圣境大能间的联系。
比如……
李霏瞥了眼封皮暗红色的书籍，又看向皇帝：
“陛下，臣选好了。”
“这么快？”
赵昺有些错愕。
他故意没给李霏介绍藏物，就是存了一定考究的心思，好奇于仙子的眼力如何，却没料到李霏只是蜻蜓点水般晃了圈，又沉吟片刻，就有了主意。
“臣生来有天眼，可辨析事物本质。”
李霏浅笑道。
“想必在仙界，李卿也算得上天纵奇才吧。”
赵昺赞叹一声：“那李卿自便吧。”
“谢陛下。”
李霏转身，毫不犹豫先拿起一支葫芦。
那葫芦似是用上好玉石雕琢打磨而成，有浑然天成的美感。
只是入手并无玉器那般温润，反而像是被井水浸泡过的瓷器，丝丝凉意顺着肌肤透入掌心。
【万鬼葫】
描述：可收容鬼物，被收容的鬼物能快速回复精力，有不俗的滋养鬼气功效，上限0/10000。
目前来看，养鬼葫芦容纳【乾】、【坤】二部绰绰有余，可考虑到【聚魂】秘术的局限性，女鬼数量起码要过千，融合出的鬼巨人才能威胁到中序列高手——在达到这个门槛之前，女鬼们也只能充当女仆与哨兵，和序列9的妖精并无本质区别。
李霏已经盘算好了去哪儿弄来女鬼，那么更大规格的藏鬼容器就必不可少。
她停顿片刻，瞥了眼财富值，总额纹丝不动。
——果然，用系统抽奖奖品交换来的物品不计入财富值内。
李霏在心底无声叹息。
抽奖获得的奖品，并不会增加财富值；因此李霏早就做出猜测，哪怕自己把奖品转手卖钱、以物易物，也无法获得财富值。
而此刻毫无变化的财富值数额，则证实了李霏的猜测，毕竟这次挑选内府藏物的机会，说到底也是由【自然之泉】换来的。
面对新被验证的猜想，李霏虽不感到意外，却难免有些失望——若能把奖品兑现成财富值的话，她真的会考虑把那条神话级项链卖了，毕竟未复苏的神器虽然好用，但和巨额财富值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
心中有了答案后，李霏果断放弃那副应该价值最高可对自己而言用处不大的古老甲胄，转而拿起一枚铜环——如果有财富值入账，那自然是挑选最贵的；可既然财富值不涨，李霏干脆调转枪口，选择合适自己的。
她掂了两下铜环，才将其摊放在掌心，垂眸打量。
从上往下看，铜环外层是光洁规整的正十二边形，中央有圆形空洞，内径尺寸足够圈住并起的食指与中指，像是个大号螺帽。
质感类似黄铜，却更具光泽，并且很凉，比万鬼葫还凉——要知道，内府室温不过比外面低了几度，可这枚铜环抓在手里，却如同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有凉意不断侵袭掌心。
若是让普通人握住铜环，恐怕用不了几分钟，手就会被冻僵。
“李卿，这是狐妖的……”
赵昺见她选择铜环，忍不住提醒道。
“聂大侠没告诉您臣也有尾巴么。”
李霏笑道：“就是它了。”
【紧缚的爱】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尾部束缚力+100％；尾部敏感度、攻击速度+50％；尾部出水速度、灵活度+30％；尾部神经反射速度、感知力+20％；尾部物理穿透、爆发力+10％……尾部力量、体力、敏捷+30，尾部魅力+50；可增加被尾部触碰目标的敏感度；被尾部束缚目标会被随机施加【虚弱】、【生物魅惑】、【盲从】、【奴化】、【高浓度多巴胺】、【高浓度费洛蒙】……等状态，可叠加。
描述：不可描述
显然，又涩又强的尾巴，就该搭配又涩又强的装备。
这枚晨曦级的尾环，不光增幅的属性非常强大，别的方面也相当豪华，甚合李霏心意——如果尾环的【高浓度多巴胺】等状态能和魅魔尾巴自带的【高浓度多巴胺】等状态重叠在一起，实现双重【高浓度多巴胺】的话……李霏愿称之为神器。
不仅如此，这枚尾环也充分体现出了身上挂件多的好处——不光能方便女朋友使劲，打起架来也能多套几件装备，哪怕这会带来更多成本，也无法阻止李霏对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愈发喜爱。
当然，考虑到装备名称，以及冰一样的温度，尾巴小姐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呼。”
小心收好尾环，李霏终于把手伸向最后一件物品。
“李卿，那个不可以。”
看清李霏的选择后，赵昺豁然色变，忍不住伸手劝阻道。

拉胯条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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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魔高一丈
李霏的手顿住，离一本破损的暗红色书籍仅半寸之隔。
她回眸，疑惑地看向宋皇。
“李卿，三百年前曾有盖世魔头祸乱天下，掀起腥风血雨，被奉作‘血海魔君’。”
赵昺脸色凝重地叮嘱道：“此撩袭杀妖圣，剥皮为纸，缝合成册；又以鬼圣魂血为墨，书写至尊魔经；最后屠戮百万生灵，将那卷魔经炼制成本命法宝，凶戾狠毒，杀伐无双。”
“魔经在手，血海魔君堪称举世无敌，滔天魔威足以让六合颤栗，人族修士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只是他以修罗魔道成圣，杀伐百年，留下大大小小难以修复的伤势不说，还榨尽潜能、神魂干涸，就连寿命都快燃烧殆尽，狂则狂矣，却时日无多。”
“他不甘，欲要与天争命……为此，临终前的血海魔君不惜连屠七城，布下旷世魔阵，打算借此登临魔仙境。”
“但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血海魔君惹下的杀孽太多了，结下大因果、大仇恨，在殊死一跃的紧要关头，被诸国陆地神仙袭杀，最终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那一战，五尊圣境大能战死四尊，更有十余天人高手凋零。”
“而我大宋‘武王’就是当年幸存的那位圣境高手，只可惜他也受了重伤，半甲子后便魂归大地。”
赵昺顿了顿，认真盯着李霏道：
“武王凯旋时，带着血海魔君的那卷魔经。”
“就是这本么？”
李霏望向那卷残破的暗红封皮经文。
“没错。”
赵昺点头，郑重道：“这些年来，有不少高人试图降服这卷魔经，结果，他们都在短时间内心性大变，最后堕入修罗魔道，下场凄惨，无一例外！”
“上一次带走这卷魔经的，是搬山宗前任掌教天师……两年后，他杀了自己的妻儿老小，要以至亲之血炼药……”
“若非此物实在价值巨大，否则朕真想销毁了它。”
“看来此物确实很危险啊。”
李霏轻轻点头，打量那卷魔经。
那是本古老陈旧的书籍，封皮呈暗红色，像是将要干涸的血液；中间有一个醒目破洞，应该是被利器所贯穿留下的痕迹，泛黄纸张顺着豁口外翻。
“嗯，还是换一件吧，否则铸成大错将追悔莫及。”
赵昺叹道。
“但越是如此，臣就越不能坐视此物继续荼毒世人！”
李霏忽地浅笑一声，一把抓起那卷魔经。
感受到生人气息，沉睡的魔经缓缓苏醒，红芒大作，散发出浓郁血腥气，还有凄厉尖锐的嚎哭、惨叫之声。
这一刻，偌大内府仿佛化作炼狱，被笼上一层血光，还有渗人的鬼哭狼嚎声，就连一旁的赵昺都感到心悸，忍不住后退几步。
与此同时，有粘稠、诡异的光晕在封皮流淌，又沿着李霏的指尖蔓延而上，重重叠叠的血色污泥缠住她胳膊，直逼脑部而去。
李霏面无表情，颔首盯着不断生长细小触手的血泥，眸光幽幽。
终于，血泥淹没脖颈，一股无形无相、又残暴阴毒的力量也迫不及待涌向李霏识海，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厉鬼，欲要侵蚀她的思想与意志。
但片刻后，从魔经里涌现出的懵懂意识，分明感受到了比自身更黑暗、更扭曲的深渊。
用贪婪、色欲、谎言、堕落、混乱、自私、狠毒、阴险等材料酿制出的美酒，竟从无底深渊里满溢而出，汩汩涌动，像阳光下的碎钻般璀璨迷人，又如烤化的蜜糖般香甜粘稠，让人哪怕明知里面掺了毒药，也忍不住要品尝。
那股意识逗留片刻，接着转身就跑。
缠绕在李霏手臂上的淤泥，也如同受惊的小白兔，颤抖着消退下去，速度比爬上来时快了好几倍。
——呵，血海魔君？
——我比魔君魔高一丈！
李霏勾了勾唇角，幽深双眸里分明有戏谑之意。
【血魔经（残破）】
装备评级：烈阳
属性：施法速度+100％（破损状态），智力+30（破损状态），（破损失效），（破损失效）……
附魔效果：血祭，焦渴，施虐之心，血源（破损状态），（破损失效），（破损失效）
血祭：可在杀戮中汲取鲜血，修复装备损伤。
焦渴：对血液的嗅觉更为灵敏。
施虐之心：增加当前道德值/-1×1.5％的法术伤害。（当前增加51％）
血源：以精血为引，将法术收容于魔经内。释放被收容的法术时可瞬发；使用一次后该页精血燃烧殆尽，需重新用精血收容法术；精血品质要与法术等级相符；最高可承载六级法术；上限0/1（破损状态）。
注：长期使用本装备，道德值会持续下滑，最低跌落至-30。
李霏轻抚封皮，心潮略有起伏。
若以恩洛斯的标准来分类，【血魔经】属于受诅咒的装备——烈阳——法师主武器——魔法书。
烈阳级的份量无需多言，就算是离高序列仅一步之遥的序列4超凡者，也对此趋之若鹜。
而比起更主流的法杖，魔法书除了“昂贵”这个标签以外，主要缺点在于更易损毁且增益的属性略逊；而优势也很明显：魔法书往往能记录并保存数量不等的法术，并在关键时刻瞬发出去！
这就意味着，魔法书可以理解为“能够反复使用”的法术卷轴——前者无法减免法力值消耗，且“装填弹药”时往往代价不菲，如果想收容自身并未掌握的法术，还得向别的法爷法娘求助……但释放魔法书所收容的法术，不光可以瞬发，还能享受到施法者的“法术穿透”、“技能效果增强”、智力属性等增幅！
李霏头一回获取这种装备，她来回打量着，越看越满意。
这件装备，实在太适合她了！哪怕在破损状态下，也称得上神器。
首先，100％施法速度、30点智力的属性加成本就不容忽视。
其次，施虐之心一口气增加的51％法术伤害堪称离谱。
要知道，施法速度、法术穿透是相对常见一些的装备效果，而法术伤害则是比较稀少且珍贵的增益类型。通常而言，满月级法杖能加个20~30％的法伤就称得上精品，甚至很多晨曦级短杖增加的法伤都未必有50％那么高，起码要同品质长杖，在法伤的增幅上才能压过李霏手中的【血魔经】——但李霏清楚，自己的道德值，还有很大的下滑空间，而晨曦级长杖的法伤数值可不会自己涨。
当然，最让李霏看重的，还是【血源】。
不愧是盖世魔圣的本命法宝，在本质上属于序列4那一档，哪怕如今在破损状态下，也能收容六级法术！
李霏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能瞬发深渊熔岩了。
她贪婪地一遍遍扫视着系统小姐给出的装备描述，情绪激荡起伏。
毫不夸张地说，仅凭【血源】、【施虐之心】这两项附魔效果，【血魔经】在李霏手中的价值，就不逊色于任何晨曦级装备。
更不用说，凭借【血祭】，这件装备还能自我完成修复，不用花费天价维修费请人帮忙。
李霏估摸着，这件装备只要修复完毕，用到序列4都强力依旧，起码踏足高序列才会有被淘汰的可能。
“李卿，你……”
赵昺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李霏，眼中满是错愕之色。
搬山宗那掌教天师，功参造化，修为已有天人之境，可他拿起血魔经时，仍旧如临大敌，不断念诵道门真诀，费了足足一炷香功夫，才把充满魔性的血色污泥压制回魔经内。
并且在短短两年后，搬山宗就匆匆选出了新一任掌教天师。
而这仙子，明明只有天境修为，却不过一个眼神，就让血魔经老实了？
此女断……要好好重用！
赵昺面色一肃，在他看来，这仙子定是有菩萨心肠，才能降服这无法无天的魔圣遗物。
“此物果然不详。”
李霏浅叹道：“我要将它时刻带在身边，争取早日度化无边罪孽，让冤魂安息。”
“那你怎么办呢？”
赵昺仍有些担忧，毕竟这血魔经造成了太多的灾祸，而李霏修为浅薄，就算能以高洁品性与强大内心镇住它一时，日渐久了，也有可能不慎中招，将大好人生毁于一旦。
“仁者无敌。”
李霏摆手，云淡风轻道：“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就算业火滔天，又能奈我何？陛下或许不知，臣本就随身带着数百女鬼，身体力行感化她们，也借此磨练心性……只可惜那些女鬼虽诡计多端，却无法乱我定力。”
“臣本来还愁着没有更好的磨刀石来淬炼意志，这血魔经，倒是正合我意。”
李霏说得虽轻巧，但赵昺明白，想要抵御血魔经的侵蚀绝非易事，就算是聂云一也未必能办到。
他望着姿态谦逊的女人，不禁赞叹：
“爱卿当真国士无双！”
“陛下过奖。”
李霏摆手自谦道。
“爱卿莫要谦虚。”
赵昺忽然面色一凝：“刘相从我这儿讨了几滴掌天瓶的造化液，把龙血稻催熟了，爱卿当初却是谦虚了，这粮种若能推广，亩产恐怕得有六百斤。”
说着，他抱拳躬身，向李霏作辑：
“朕代黎明苍生谢过李卿！”
“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李霏摆手感叹：“当初为了培育粮种，臣不禁倾家荡产，更是去了一方绝地搜集所需物资，九死一生……但臣在鹿原县见到路边饥民时，臣就明白，当初的险，没白冒。”
赵昺望着面露悲天悯人之色的李霏，心肝儿都在打颤。
这哪是仙子啊？
这分明就是菩萨！
“李卿，如今我大宋虽略有清苦，但论功行赏的规矩可不能废。”
赵昺沉身道：“方才，朕只是在兑现承诺。现在，你可以再取一件藏物作为提供龙血稻的奖励，或者有别的什么要求，朕也尽量满足你。”
——就一件？
李霏面露受宠若惊之色，内心却无声嗤笑。
对于社稷而言，小小粮种乃镇国神器，无价之宝。
若换了明君，哪怕万株长生药，也不如一粒粮种陈贵。
而赵昺呢？长生药奖励三件，龙血稻才一件，在他心中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李霏甚至怀疑，等这狗昏君白发苍苍时，就算用半壁江山去换长生药，他恐怕也是会换的。
毕竟，就算天下饿殍遍地，赵昺的生活品质也不会影响分毫，哪怕做个样子节约点，顿顿也有十菜一汤；可长生药对他而言，确实实打实的延寿之物。
李霏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先轻描淡写送出龙血稻当敲门砖，并把【掌天瓶】当作重宝。
反正自己想图谋的指挥使之位，根本用不着市井小民们的选票。
那么问题来了：
要不要演一出大公无私的戏码，可以让人设立得更稳？
面对和颜悦色的君王，李霏念头急转，很快做了决定——演个锤子！立人设不就是为了捞好处么？反正这狗皇帝不可能把我推到指挥使的位子上！
于是，她羞涩一笑：
“陛下，藏物三件足矣……只是，臣想求一些圣境妖魔的精血。”
赵昺闻言，顿时面露难色，苦笑道：
“爱卿有所不知，我大宋已经多年没有圣境高手坐镇了……当年武王留下的一些圣境藏物，也早就消耗一空。”
“那……”
李霏露出一闪而逝又恰好能让赵昺看到的失望之色后，抱拳道：“待臣入职镇妖司，请允许臣管理锁妖塔！”
“……”
赵昺沉吟片刻，终究不忍接连让功臣失望，把“朕要回去和指挥使商量商量”憋回了嗓子，沉声问道：
“为何是锁妖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霏眼中亮着光，字字掷地有声道：“臣欲效仿仙界之法，感化镇妖塔内魑魅魍魉，助陛下权御六道，一统人鬼妖魔。”
意气风发的话语落入耳中，赵昺不禁心潮起伏，大手一挥：
“李卿之仙术连葛真人、聂将军都交口称赞，无双医术也令贵人们争相推崇，现在更是社稷功臣，朕怎会驳你降妖除魔、报效朝廷之心？”
“这回朕便做主，允了你的要求。”
“最迟明日，朕便下诏。”
“谢陛下！”
李霏深深埋下头，以免被赵昺看到自己扭动的唇角。
镇妖司，是陆千帆的基本盘；司内人事大权，更是重中之重，被陆千帆牢牢掌控在手中。
如今，这废物皇帝又是逼他生孩子，又是插手镇妖司人事调动……那位未曾路面又野心勃勃的陆大人，真的能忍吗？
李霏很好奇陆千帆的反应。
事实上，刚抵达临安时那阉狗用一盘鱼来给自己泼脏水的事儿御医小姐至今记着，并以同样恶心的手段回敬。
“对了，李卿，朕有一事详询。”
赵昺忽然屏退禁卫，屋内仅留君臣二人。

第二百零三章 -35
对于赵昺的私聊要求，李霏并不感到意外。
这厮好歹是个皇帝，哪怕性格再宽厚，对自己再看好，立下得功劳再大，他今天的态度也未免热情过头了。
她面露关切之色，主动询问道：
“臣有何事能为陛下效劳？”
赵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李霏顿时了然，主动道：
“可是关于立储一事？陛下有什么问题直说便是，臣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朕想知道……要是他替我开枝散叶，可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若有，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明明四下无人，可赵昺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擦嘞？
李霏瞳孔颤了颤，感到有些头大。
狗皇帝问的竟然不是“如何说服陆千帆”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而是“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这说明什么？
陆千帆愿意生！
这种展开，完全超出李霏的预料。
她本以为，就陆千帆那种野心勃勃的权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愿意放弃事业当奶爸，因此哪怕明知这庸君压不住陆千帆，也主动献策，为的就是恶心于他，顺便挑拨二人关系。
不仅如此，李霏料定宋皇在吃瘪后，必然会向自己求助，到时也就能顺理成章提出借腹生子之策——假意让别的女子替他们怀胎，实则让那女子怀上赵昺骨血，而皇室有亲子鉴定的手段，为避免事情被拆穿，聂云一就只能袭杀陆千帆，之后远遁千里，完成极限一换一。
到那时，就凭赵昺这废物点心，深受宠信又把太子捏在手里的御医小姐还不是任意搓圆捏扁？
事实上，李霏连后招都想好了：随便寻个“血型不匹配”的由头，就能让狗皇帝放弃打后宫贵人的主意，要另觅她人之腹——当然，李霏一定会指着许昱仲的老婆，说那是整个临安惟一一个合适的产妇，报复他在寿宴上的刁难。
然而，陆千帆似乎同意了？
这不仅打乱了李霏的规划，也让她已经使出的、或准备好了还未使出的挑拨离间之策，也都成了无用功。
只要陆千帆怀上赵昺的孩子，他的地位就无可撼动，谁都撬不动。
“李卿？”
见李霏沉默不语，赵昺不免有些紧张。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急切求子又有难言之疾的丈夫，而李霏则是唯一能治好他的产科医生，李霏的一举一动，都会让赵昺胡思乱想、忐忑不安。
“陛下……按理说是没问题的，不过稳妥起见，臣得亲自见一见陆大人才行。”
李霏缓缓开口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不甘，想要直接告诉宋皇借腹生子的选项，可她忍住了。
毕竟有些事情，别人求你，和自己主动送上去，结果会大相径庭。
“没问题。”
赵昺松了口气，旋即又略显急切道：“朕这就带你去见他。”
“好。”
李霏重重点头道。
……
“巧巧，尝尝这点心。”
苏雯掀开篮子上的绸布，端出一盒绿色糕点。
巧儿尝了口，滋味清甜，唇齿间有淡淡绿茶香萦绕。她眼帘颤了颤，幽幽道：
“姐姐也喜欢绿茶味道么？”
苏雯动作一顿，表情出现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若无其事道：
“嗯，近来觉得绿茶芬芳雅致，颇为可口……”
——你说的是茶，还是人？
巧儿愣愣望着眼前端方脱俗的成熟女人，耳边又听见了淤泥汩汩涌动之声。
“巧巧，你怎么了？”
心思细腻的苏雯敏锐察觉到了巧巧的异样，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近日四处奔波，有些劳累……”
“为何事奔波？不妨和我讲讲。”
苏雯颇为关切道。
“没什么……”
巧儿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你既喊我一声姐姐，就不必对我见外。”
苏雯握住巧儿手腕，温声细语道：“巧巧，若遇上什么难事，定要告诉我……”
若许昱仲看到这一幕，定会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位看似孤高淡漠的皇后，对待自己人非常宽厚。
面对苏雯诚挚的眼神，巧儿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叠血书：
“她打算告御状。”
苏雯不动声色接过印有斑驳血迹的纸张，目光扫过触目惊心的文字，面色愈发凝重。
这些血书，皆是用第一人称记载了不同女子遭遇欺凌时的经历。
尽管纸张不会说话，可苏雯却分明听到了一群苦命女子在哭诉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明明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可苏雯却在恍惚间瞧见了流淌不休的血泪。
良久，她才放下这些血书，闭目思索片刻才问道：
“这些……可是你的那位贵人让你搜集的？”
巧儿轻轻点头：
“嗯。”
“你可知，她们控诉的人是谁？”
巧儿当然知晓。
毕竟这血，是她蒙面买来的；上面的字，是李霏当面指导女鬼们写的；而虚构的小作文所描绘出的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反派，是污蔑她们吃了两盘鱼的赵敬仁。
“罪人。”
巧儿如是道。
“巧巧，赵敬仁是陆千帆义子，势力极大，你们不可轻举妄动。”
苏雯叹了口气，向说起赵敬仁的来历。
“可她跟我说，女子遭到迫害时，不该害怕，不该忍让，不该退缩。”
巧儿坚定地看着苏雯：“我们应该愤怒，我们应该咆哮，我们应该反抗。”
“看来比起我，你遇见的那位贵人更适合当天下女子楷模。”
苏雯自嘲一笑，旋即耐心劝说道：“不过巧巧，我并没有让你们息事宁人的意思……只是赵敬仁乃朝廷命官，若连个证人都没有，仅凭几封书信就能坐实他罪名，那朝堂恐怕就乱了套了……所以咱们得从长计议，起码得有人证，能与赵敬仁对峙……”
人证自然是找不出来的，巧儿轻轻摇头：
“您都觉得贼人势大，那些被害的女子，又怎敢当面指认？她们也害怕被报复，所以才敢怒不敢言，让赵敬仁作威作福至今，却始终没有败露。”
“况且，把不堪经历诉说出来，本就无异于揭开伤疤……她们能写下血书，已经很有勇气了，实在不能强求过多。”
“是我考虑不周。”
苏雯叹了口气，也感到困难重重：“只是如此一来就很难讨回公道了……”
“皇后娘娘，您知道的，如今这世道，女子的贞洁比命还贵重。”
巧儿又一次拿出了李霏教自己的话术：“若无冤无仇，这些女子总不可能舍弃清白，就为了诬陷栽赃那人面兽心的赵大人吧？”
苏雯一时间哑口无言。
“皇后娘娘，这件事不劳您挂心了。”
巧儿将书信叠好：“她若被奸人报复害死，我会接着告御状；若我也步她后尘，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子站起来。”
这一刻，苏雯分明从巧儿身后看到了她父亲张志成的影子。
那个看似老实木讷的男人，在好不容易平步青云之后，独自向权倾朝野的恶龙发起有去无回的冲锋，虽死不悔。
苏雯虽佩服张大人的满腔热血，却终究无法赞同这位恩人为了大宋风骨而白白赴死还连累家人的做法。
正当苏雯思绪起伏时，脑海中忽然传来镜中仙的笑声。
以往只有见到御医小姐的时候她才会笑。
——难道她来了？
苏雯下意识看向门口，但很快回过神来，御医小姐已经被皇帝叫走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她转回目光，重又对上巧儿的视线。
恍惚间，苏雯觉得巧儿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竟和御医小姐有点像。
可明明一个是乖巧文静的小姑娘，一个是千娇百媚的仙子……
难道？！
苏雯眼帘颤了颤，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轻轻用指腹摁住巧儿打算收回的血书，柔声道：
“巧巧，若你信我，就把此事交给我来处理……我可以亲自把这些交给皇上。”
“比起告御状，我来转交倒是更方便些，也能掩人耳目，更不用担忧歹人报复。”
苏雯的声音很温柔，却流露出了几分中宫之主的威严。
“可，皇后娘娘……”
巧儿有些纠结。
“不是说了么，不必如此生分，喊我姐姐就好。”
苏雯浅笑着将那叠血书收好。
“谢谢姐姐……”
巧儿低着头，似乎羞怯于把这烫手山芋交给苏雯。
可轰然喷涌的淤泥，几乎要淹没她的灵魂。
苏雯对此浑然不觉，她看着乖巧秀气的小姑娘，温声细语道：
“多和我说说你那个贵人的事吧……”
……
走在鹅卵石路上，李霏发现自己的道德值又降低了一点，跌落到-35，手中血魔经也更鲜艳了，法伤提升到52.5％。
这很正常。
自己一边散播着偏激的女权思想，玩弄人心，并唆使巧儿欺骗她人，一边谋划着连温和女权都无法容忍的借腹生子勾当，那可是对女性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摧残。
只可惜，这手小作文白安排了……陆阉狗肯生子，自己再怎么挑拨离间也是白搭。
李霏强颜欢笑，视线略过路旁锦簇花团，穿行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如泣如诉的琴声也由远及近。
她终于见到了陆千帆。
大红裙袍比红牡丹更为灿烂明艳，却不及抚琴人的俊美姿容夺目；他颔首抚弄琴弦，垂落的黑发似依依杨柳，摇曳生姿；旋律略显凄苦幽怨，仿佛含情脉脉之人在倾诉衷肠。
旋律忽然中断，雌雄莫辩的抚琴人抬起头，见到李霏身旁的赵昺后，那张沉鱼落雁的脸上顿时绽放笑容，眼中也满是柔情蜜意之色。
——大哥，你可是权臣啊！你不会和这庸君是真爱吧？
李霏心中泛起了嘀咕，脸上却笑容不减，抱拳道：“微臣见过陆大人。”
“大人不敢当。”
陆千帆不阴不阳道：
“仙子这几日声名鹊起，神通广大，咱家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当得起大人这声称呼？”
听他话里带着刺儿，李霏也敛去笑容：
“我现在是大宋之臣，自当懂得上下尊卑的道理。”
“若真懂尊卑，又怎会想着一步登天？连聂将军都特意回了临安，为仙子铺路呢。”
陆千帆浮现笑容，可话里分明有刀子。
“大人误会了，臣只是……”
李霏说着场面话，心里却满是疑惑，搞不清这陆千帆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若他不爱赵昺，就没理由这么轻易给庸君生孩子；可现在他明明有这意向，对自己这唯一的产科医生说话还夹枪带棒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好了，千帆，李卿。”
赵昺察觉到两人交流的氛围不太对，连忙出来打圆场：“二位都是朕的左右臂膀，也是大宋之栋梁，以后少不得共事的机会……”
“陛下说得是。”
陆千帆闻言，顿时态度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后咱家还得多多仰仗仙子呢。”
“若大人有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李霏从善如流道。
又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后，赵昺忽然问道：
“那个……李卿，你看他身体如何？”
“臣检查一下方知。”
李霏装模作样地询问了陆千帆的身高体重疾病史等信息，又用瓷瓶取了几滴血，谎称要带回去检验。
陆千帆自始至终都顺从配合，直到李霏完成任务，才笑吟吟问道：
“对了，仙子先前是在鹿原县吧？”
“没错。”
李霏点头。
“前些时日，我有个孩子就在鹿原县丢了性命呢，那几天我可是食不下咽……”
陆千帆似有意似无意地感叹了句。
李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陆千帆的义子吕正淳是被自己亲手宰了的……并且还有活着的目击证人。
若逃向外地的王员外被陆千帆的手下抓回来，那镇妖司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说实话——到那时，杀害朝廷命官这口大锅，立刻就会结结实实地扣在李霏头上。
陆千帆在这时提及此事，明显有敲打之意，甚至他可能已经掌握王员外动向，这无异于捏住了李霏的把柄。
“大人节哀顺变。”
李霏心中暗道不妙，脸上却浮现悲痛之色，安慰起陆千帆来。
……
“册那！”
深夜，一颗又一颗火球映亮临安城外的夜幕，散发滚滚热浪。
李霏骑在扫帚上，肆意宣泄魔力，焚烧山石草木，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挑拨离间的计划彻底破产，狸猫换太子的想法还未实施就折戟沉沙；去了趟九千岁府上，结果非但没有打探出陆千帆的虚实，反而获悉自己有可能被抓住马脚。
一桩接一桩的坏消息，让李霏觉得指挥使之位离自己越来越远。
“罢了。”
最终，她站在一颗被火球术点燃的枯败树木前，呢喃低语道：“反正这一趟已经捞够本了，大不了明天去过锁妖塔，就立刻带着皇后娘娘私奔回洛西布鲁克……等变强了，再回来平推。”
虽这么说着，可她瞳孔中分明有熊熊火光跃动，正如她内心的不甘与野望。
“要休息么？”
白裙乌发的小莲贴上来，先用手帕替李霏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接着一双瓷白藕臂环住她腰肢，柔弱无骨的身子和李霏紧挨在一起，想要用冰凉体温化解怀中人的焦躁。
“我现在火气很大。”
李霏垮着脸道。
阴气森森的年轻女鬼先是一愣，随后妩媚而温柔地笑了笑，青葱指尖将一侧秀发撩到耳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荡漾着迷恋之意。
她缓缓蹲下身子，要给李霏系鞋带，只是那张不见血色的邪魅脸蛋向上仰着，将李霏咬住下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第二百零四章 镇狱千户
赵昺背负双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满心期待与紧张。
他要有孩子了！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门外忽有宦官的声音传来。
赵昺愣了愣，旋即摆手道：“让她进来吧。”
房门吱呀被推开，苏雯一袭湖绿色裙袍，乌发规规整整盘着，仍是往日那副稳重自持的模样。
“皇后主动来找我，倒是稀罕事。”
赵昺笑呵呵在书桌前坐下，指着对面那张椅子招呼道：“坐下说吧。”
“谢陛下。”
苏雯上前落座，冠饰上垂落的流苏轻轻摇曳，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仪态端方。
“皇后啊，朕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昺颇为亲切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请陛下过目。”
苏雯取出一叠血书，放在书桌上。
赵昺信手接过，粗粗扫了眼就脸色大变。
一页页纸张被翻过，赵昺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最终，他把血书放在桌上，眼神阴晴不定，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赵敬仁此事做得确实有些过了……朕会好好训诫他的。”
说着，他当面传来宦官，冷声道：
“你去通知赵敬仁，朕要罚他一年俸禄，再抄十遍我大宋律令。”
赵昺的举动完全超出苏雯预料，她不禁劝阻道：
“陛下，仅凭这些，恐怕还无法坐实赵大人的罪名。您不妨派人查查，待真相水落石出了，再行惩戒也不迟……况且，此事太过恶劣，若仅仅是罚俸一年的话，未免太……”
“你在教朕做事？”
可素来有谦谦君子之风的赵昺，此刻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冷硬：“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直接用烛火点燃那叠血书，又递到宦官手中。
宦官忙不迭接过，匆匆跑到门外，显然是销毁罪证去了。
苏雯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昺，好像第一次认清这皇帝。
在她印象中，赵昺虽无能，但起码还有良心……可这次，他竟如此不加掩饰地要压下此事，包庇陆千帆义子。
苏雯低下头来，心中无声长叹，对赵昺的最后一丝认同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本想直接起身离去，可巧儿那张文静柔弱却写满倔强的小脸儿重又在脑海中浮现，还有她身后那位贵人……骄傲且淡漠的皇后捏了捏拳，强压满心失望，头一回用请求的语调开口道：
“陛下，那信上染着的，都是您子民的血，请您严查……”
赵昺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但很快化作一片漠然。
国祚为大，自己岂能在这紧要关头，为了区区几个民妇而严惩他的义子？若他为此心思郁结，将来伤了胎气该怎么办？
于是他打断了苏雯的话：
“皇后，当年陆大人亲自抄了逆贼张/志成的家，朕知你对此有怨言……但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皇后也该放下陈年旧事了。”
赵斌一句话，就将此事定性为苏雯是在借机报复陆千帆。
苏雯不再多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皇帝。
赵昺有些心虚，别过脸道：
“你从内库里支些银子，好生安顿那些女子吧，让她们寻个老实人家嫁了，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苏雯起身，眼中分明闪过讥讽之意：
“谢陛下……”
“……隆恩！”
相府内，李霏朗声高呼，双手接过圣旨。
“李大人，这是您的官服。”
刚宣读完圣旨的宦官满脸堆笑，一旁有禁卫托举暗红蟒袍、长靴、斩魔刀与一卷册子、一枚令牌，毕恭毕敬呈上前来。
“有劳公公了。”
李霏熟稔地递上一块金子。
宦官将其收入袖中，感受着沉甸甸的份量，脸上笑容更为灿烂，指着那令牌道：
“李大人，官家有言，您凭借那令牌可自由出入锁妖塔，并有翻阅镇妖司档案、调动各司人马之权……”
李霏颔首，轻抚那暗红色蟒袍。
从规矩上来说，镇妖司只对皇帝负责，不受司法机关钳制，只要赵昺与陆千帆同意，人事安排根本轮不到群臣过问。
李霏凭借长生药与献粮种、延续国祚之功，直接越过黑、褐、蓝黑三个层次，被赏了一身暗红蟒袍——可她开心不起来，因为这手段太熟悉了。
昨日还拿吕正淳的命案敲打自己，今天不光兑现了管理锁妖塔的承诺，还直接赐下高/官厚禄……合着想收我当狗呗？
李霏眸光幽幽，扫过几样御赐之物。
蟒袍、官靴都是新月级装备，意义不大；书册上讲的是镇妖司规矩，当厕纸都嫌硬；令牌是身份的象征；也就那斩魔刀值点钱，满月级武器，只可惜主要加成效果是“对妖魔鬼怪伤害+100％”，只要离开封魔大陆，就远不如欢欣之刃好使。
身旁宦官还在对镇妖司【镇狱千户】的职责、权能如数家珍，李霏假意聆听，实则毫不在意。
俸禄再高，说白了也是死工资，李霏看不上；权力再大，那也是陆千帆的狗。
什么“调动各司人马”，听起来威风凛凛，可这帮下级人员最多也就替李霏做点无关痛痒的小事，比如欺男霸女什么的，并且事后必然要被打小报告；若命令他们去砍了陆千帆、砍了狗皇帝什么的，那分分钟反水。
一炷香/功夫后，李霏打发走宦官，又和笑呵呵道喜的老丞相说了几句场面话，才径直走进屋内。
晃了晃女鬼们的新家【万鬼葫】，一缕白烟飘出，化作两名女鬼，一个是美貌娇俏的年轻女子，一个是颇具风韵的成熟女鬼。
“珍珍姐，我没骗你们吧。”
李霏指着崭新官服，眉眼含笑：“这只是我李某人的一小步，却是天下女子的一大步。”
黄珍珍与巧儿看了眼斩魔刀，又盯着李霏，一时有些恍惚，感到难以置信。
她们自是明白暗红蟒袍意味着什么，能穿上这层皮，就算在镇妖司，也称得上大人物了。
一个整日与女鬼为伍的女子，竟在短短数日之间，开创了古今未有之先河……
她是怎么做到的？！
“替我换上吧。”
李霏张开双手，和颜悦色道。
“是。”
女鬼领命，可面对那一动不动的蟒袍，竟显得有些拘谨。
直到将其抓起，她们才意识到，不管是生前还是当鬼后都令她们本能感到胆战心惊的蟒袍，真的被“自己人”捏在了掌心。
若这样的女子多一些，她们这些鬼物，又何惧镇妖司？天下又怎还会有苦命女子？
两个女鬼沉默不语，可脑海中分明有思绪在起伏。
“珍珍姐，观魂术掌握得如何了？”
李霏趁着换衣功夫，和蔼向黄珍珍询问道。
“定不会耽误大人的事情。”
黄珍珍点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霏欣然而笑，雪嫩爪子分别摁在她们肩头，郑重道：“后面这几天，咱们要吸纳更多姐妹……所以你们还得多操劳操劳。”
小莲、黄珍珍能在几百名女鬼中脱颖而出，不是没道理的。
前者是【坤】部领袖，毕竟她本就资质出众，经树妖多年培养，战力也出类拔萃；不仅如此，她能被妖王宠信，办事能力自然是不错的，和李霏初遇时的几波拉扯与试探也展现出不俗演技；等树妖丧命后，小莲更是成为第一个体验寸止拷问法的幸运儿，并且磨合次数最多，不论能力还是忠诚度都相当可靠。
而后者则是【乾】部的头头，她当初被吕正淳残害到家破人亡后自尽的，李霏替她复了仇，忠诚度有保障；况且她裹挟无尽仇恨与怨气化作厉鬼的那一刻，修为就有地境巅峰，离天境仅咫尺之遥，起点高、潜力大；除此之外，年上女性的丰厚阅历、人生大起大落之苦，也让黄珍珍比别的女鬼更为成熟理智，做事踏实。
李霏打量着两位得力助手，温声细语叮嘱道：“待会儿咱们就要去锁妖塔，把更多被压迫的姐妹拯救出来……如果你们管不过来，可以从旧人里挑选些信得过的打打下手……思想工作一定不能松懈，要让新来的姐妹们尽快明白，为什么女性应该帮助女性……”
两个女鬼静静聆听，将李霏的话牢记在心。
“好了，出发吧。”
李霏一把提起斩魔刀，走向门外。
相府门前，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候多时，而车夫赫然身着褐色蟒袍。
李霏沉默着走上车，斜枕在软榻上假寐。
良久，忽急忽徐的马蹄声才停下，车夫掀开门帘道：
“大人，到了。”
“辛苦了。”
李霏轻轻跃下马车，循目向前望去，一座白色巨塔映入眼帘。
这座塔共有九层，似乎是用白玉雕琢的，庄严肃穆中还带着点祥和宁静的韵味，在阳光下倒映着七彩光晕。
只是四面八方铺设的铁链，还有林立的镇妖司守卫，为此地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李霏很快察觉到，地上那星罗棋布的铁链材质不俗，与当初用来发动封魔大阵困杀树妖的金属链条别无二致，只不过更为厚重粗大，且范围更广、分布更密集。
显然，尽管此刻这些铁链在沉睡，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一旦锁妖塔有异变，其中蕴含的力量就会复苏，激活序列5甚至序列4层次的封魔大阵。
到那时，纵横数里的铁链就会交织成天罗地网，足以镇压、绞杀任何动乱，让妖魔们掀不起风浪。
李霏面不改色，踏过重重链条，站在锁妖塔下，仰望这大宋以举国之力打造的奇观。
这里，或许就是她此行的终点站了。
钱也赚了，宝贝也到手了，等级也提升了好几级。
接下来若事情没有转机，那么李霏打算以竭泽而渔的做派，将锁妖塔上上下下清扫一遍，资质合格的女鬼统统塞进鬼葫芦，剩下的写进“功德簿”；再给后宫贵人们好好调理一番，把她们的私房钱捞空，最后带着愿意跟自己走的人与鬼回到洛西布鲁克。
下回再来，就该用刀子说话，演一出清君侧外加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忽有狂风吹过，拂动李霏的长发，暗红袍服猎猎作响。
锵——
李霏轻笑一声，信手抽出斩魔刀，亮了亮令牌：
“今日起，这镇妖塔交由本官接手！随我进去瞧瞧。”
言罢，她一马当先走向锁妖塔，而跨刀侍卫们有如群狼，沉默着跟上那道红袍身影。
锁妖塔大门上涂抹着朱砂符咒，中央还有个凹槽，李霏将令牌嵌入凹槽，顿时传来机括转动声响，大门缓缓分开，散发出森森寒气。
李霏面不改色，大步踏入其间，视线环顾一圈，发现这锁妖塔外面看起来神圣肃穆，宝相庄严，里面却是另一派景象。
墙壁上有烛台长明，跃动光影映出地面、墙壁与天花板上的血迹，有的已经发黑，有的还是鲜红色泽，一滩又一滩，彼此交叠，浓郁血腥味萦绕不去；而在远处的黑暗中，还传来凄厉嚎哭之声、铿锵金属敲击声，无比渗人。
锁妖塔，是妖魔们的牢狱、炼狱，李霏这【镇狱千户】的官职，倒也称得上名副其实。
还未等李霏说什么，就有一名鸡皮鹤发、枯瘦伛偻的老妪走上前来。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举着火把，对李霏笑了笑，露出残缺黄牙：
“老身见过大人。”
“你是这儿的管事？”
李霏扬了扬下巴：“带路吧，顺便给本官介绍介绍。”
“大人随我来。”
老妪颤巍巍转过身，手中火把映亮周围黑漆漆的铁笼。
笼子里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嘻嘻狂笑的魔猿、羊首人身的精怪、盘成一团的巨蟒……李霏听到“呱唧、呱唧”的声响，扭头望去，发现地上躺着具被开膛破肚的狼妖尸体，一个体型很小的白花花人影伏在尸体上。
似乎察觉到了李霏的目光，那小小人影忽然窜起，重重撞在笼门上，露出一张畸形的婴儿脸，猩红血水沿着肉乎乎的下巴滴落，看起来狰狞可怖。
怪婴朝李霏咯咯笑着，占据了半张脸的大眼圆瞪，瞳孔在眼眶里转动，甚至伸出小手，奋力向李霏摆动。
噗哧！
森寒剑锋贯穿眉心，又从后脑勺蹿出，带起一蓬污血。
怪婴的笑声戛然而止，栽落到地面抽搐两下就不再动弹。
“真丑。”
李霏抽剑而去，功德簿上再添一笔。
“大人，这第一层尽是刚送进来的妖魔，还没来得及送到该去的地方。”
老妪扭头道：“有些不懂事的，惊扰到大人了。”
“这妖魔多长时间补充一批？”
李霏闻言若有所思道。
“通常是一个月。”
老妪答道：“不过，若是碰上了稀罕货色，比如数年难遇的‘狐妖’，又或者天境之上的妖魔，也会单独处理。”
——什么？一个月才补一次货？本仙子矿场里的工人都不敢这么歇！
——若任由尔等这么自由散漫下去，本官哪来的功德证道成仙？
李霏唇线上扬，像是一条鲜红KPI曲线。
看来自己这当官的，得好好整治整治镇妖司的怠惰风气了，争取在几日内完成一年的指标量。
到时，哪怕自己带着皇后娘娘私奔，也能给大宋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功在千秋，也不算愧对于官家的信赖。

第二百零五章 后宫群妃欺我年少无力
九层锁妖塔，见识过第一层的中转站后，李霏跟随老妪步入第二层。
这里火光通明，金属敲击之声不绝于耳，肌肉虬结的匠人们不断挥动胳膊锻造兵器，汗水与火星四溅。
有人拿着刚出炉的兵器对着五花大绑的妖魔连戳带砍，试验成果。
第三层摆着十几口大鼎，充斥刺鼻药味。
鼎中有粘稠液体“咕嘟嘟”冒着气泡，脸色苍白的“医生”们正交头接耳交流着什么，时不时往鼎中添加药材，偶尔捞出一碗药，就地给或亢奋或萎靡的妖魔灌下，观测并记录妖魔反应。
第四层中有透明光罩，状若倒扣之碗，表面闪烁符文，血淋淋的妖魔被困在罩中，相杀、相食，似乎在养蛊……
在亲眼见识后，李霏搞清了朝廷大费周章建造并维护锁妖塔的目的。
这世道，人都没人权，更何况妖魔？
如无别的目的，关押监禁纯属多此一举，远不如就地格杀来得干净利落。
现在李霏明白了，这锁妖塔，看似是妖魔们的牢狱，实则是大宋最高级别的科研机构！
千年来，塔中狱卒们孜孜不倦于钻研妖魔的奥秘与本质，挖掘他们的弱点，寻求更高效的斩妖除魔之法，甚至驯服妖魔为己用。
在薪火相传之下，他们确实斩获了丰厚成效，镇妖司清一水儿“对妖魔伤害+？？％”的制式武装，还有各种法宝，就是成果。
李霏若有所思地跟随老妪继续登塔。
第五层，研究的是驯服妖魔之道，几个精怪见到李霏，还煞有其事地跪下山呼大人。
第六层，悬挂着各种标本，少数活着的在被解剖，看来这一层的用途是钻研妖魔身体构造，探寻它们的弱点。
李霏面不改色，直到第七层，才眉角一挑。
若所料不差，这里应该是大宋教坊司·锁妖塔分司。
男男女女的鬼物精怪，无不容貌俊俏，浓妆淡抹；周围还有各种不可描述的器具。
“大人若感兴趣，可以挑几个送到您府上。”
老妪和蔼笑道。
“本官洁身自好，岂会行此荒唐之事？”
李霏冷哼一声，径直走向下一层。
背负在后的双手，不动声色摁住尾椎骨，以免尾巴小姐钻出来给自己丢人——咱贴贴也是要讲究兴致与格调的，可不能来者不拒。
踏上第八层，李霏才停下脚步，面露欣慰之色。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一层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玉石，通体盈蓝色，鬼气逼人。
它们尽数被铁链缚着，还贴有符纸，让其中的鬼物脱身不得。
中央有一座高大嶙峋的玉山，鬼气最是浓郁，其中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虚影在游荡，发出虚弱哀鸣。
李霏明白，妖魔、精怪都要用血食饲养，受限于场地与成本，锁妖塔不可能圈养太多。
但鬼物不同，能大规模容纳鬼物的东西可不少，并且很好养活，喂点阴气就能让它们苟延残喘很久。
因此李霏估计锁妖塔内估计有不少女鬼，而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缓缓走上前，指腹轻轻触碰那座玉山。
【冰玉】
【描述：可容纳大量鬼物，但鬼物置身其间会感到寒意蚀骨，生命力持续衰弱。】
显然，同样的价格，冰玉能收容的女鬼数量比【万鬼葫】多出不止十倍，但前者是女鬼们的集中营，待得越久死得越快；后者则是海景别墅，还有温养鬼气之效。
似乎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被封在冰玉中的女鬼们化作密集们白色光点，发了疯般朝着李霏指尖触碰的地方汇聚、纠缠，似在渴求脱身的契机。
“老人家，第九层有什么？”
李霏转头询问道。
“那里锁得是天境之上的妖王、魔王。”
老妪如实答道。
“好，有空本官再去瞧瞧。”
李霏浅笑：“所有人都退下吧，这些女鬼交给我来处理……毕竟，本官有独特的女鬼降服技巧。”
……
“仙子妹妹当真是妙手仁心呢。”
惠妃长长舒了口气，双眸半阖，素白娟秀的面庞上爬满绯色。
她身上裹着件干净素雅的白色里衣，语调如往日那般温吞，不疾不徐，只是略显凌乱的长发让这位有着贤淑人妻气质的贵妃看起来多了些妩媚慵懒的味道，像是乱了毛的猫。
“娘娘谬赞了。”
换上白裙的李霏羞怯地笑了笑，如同风中摇曳的纯白小花；双足踩在一滩黏糊糊的水里，像是被裹上一层蜜蜡，亮晶晶的。
“该我了该我了。”
一旁香妃扭着小蛮腰催促道。
她托腮趴在床榻上，莹白双足交错着上下摇摆，几支松垮银镯“叮叮当当”碰撞，奏出清脆悦耳的旋律。
“急什么，还不让仙子妹妹喝口茶？”
惠妃慵懒坐起身，掏出馨香手帕替李霏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又用指尖挑起她下巴，左右端详着仙子那张病容满面的脸。
这几日来，仙子的脸色日益憔悴，连嘴唇都不见血色，一副楚楚动人的病弱模样。
“仙子妹妹，你的脸色比昨日更差了？本宫见了可是心疼得紧。”
惠妃轻轻用指尖描勒李霏的眉眼，面露怜惜之色：“本宫知晓医者不能自医的道理，可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陛下将天底下最重要的贵人与锁妖塔托付给臣，臣自当为朝廷鞠躬尽瘁、禅精竭虑。”
李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现在只不过是太过操劳，导致灵魂损伤后遗症的老毛病发作了而已，不碍事的。”
“国有仙子这般栋梁，倒是我大宋之福了。”
惠妃笑着，从床边柜中取出两张金票：“这是今日的诊金，你且收下。”
“为何娘娘总用自己的私房钱，不能从国库报销么？”
李霏疑惑地问着，手上动作倒是不慢，熟稔地将金票塞好。
“谁要用狗皇帝的钱。”
香妃嗤笑一声：“我瞧不上他，更与他没有情分，何必做那吃人嘴短之事？要不是为了惠妃姐姐，我成亲当晚就跑回部落了！反正大宋要的不过是场婚礼，让天下人瞧见朝廷和部落关系稳定罢了，我回娘家探亲个几十年不回宫，狗皇帝还敢派人去抓我不成？”
“况且，就国库里那么点库存，还不都是从底下百姓手中抠来的，我出宫时见路边有不少饿死的人，用那钱，我心里堵得慌。”
“娘娘说的是……”
李霏嘴角抽了抽，感觉有被含沙射影到。
毕竟她从狗皇帝那儿领赏的时候，笑得老开心了……
惠妃敏锐察觉到了御医小姐的细微表情变化，不禁关切道：
“病情又发作了？”
“嗯嗯，但习惯了，问题不大。”
李霏洒然一笑。
“来，躺下。”
惠妃不由分说摁着御医小姐的肩头，让她枕在自己那双瓷白柔软的腿上，纤纤指尖温柔按摩起李霏的太阳穴来：“本宫的手艺虽不及妹妹，但多少也能让妹妹放松放松。”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御医小姐嘴上推诿着，但不知为何，堂堂镇妖司的镇狱千户，竟被两条柔弱无骨的藕臂压制住了，动弹不得。
“诶，那我呢？”
等了半天的香妃发现自己被冷落在一旁，气呼呼地鼓了鼓脸：“明明该我先……”
她不满地唤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后，带有异域风情的娇俏美人儿竟如同赌气的小女孩般咕噜噜滚了两圈，撞在御医小姐身上才停下，藕臂与脚踝上的镯子叮当作响。
随后香妃跪坐起身子，看了眼沉浸在静谧调理氛围中的二人，不甘示弱地将长发甩到耳后，一只柔荑抄起李霏纤细莹白的脚踝，卖力揉捏起绵软足心来。
惠妃瞥了眼【志】同【道】合的恋人，眸光带有宠溺的意味，又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唇。
香妃的脸色顿时转阴为晴，朝着爱人灿灿一笑，露出雪白虎牙，有股子傻里傻气的感觉——这位生得明艳妖娆、性子又娇蛮任性的贵人，平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可在惠妃面前却像是个调皮且单纯的妹妹甚至女儿。
“说起来，仙子妹妹与皇后娘娘倒也称得上同病相怜呢。”
惠妃颔首，一口水乡软语萦绕在御医小姐耳边，让她愈发放松。
“是呀……”
李霏哼哼唧唧地回答着。
“不过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把妹妹看得这么紧，怎么最近舍得让你照顾别的贵人了？”
惠妃面带笑意道。
“《皇后娘娘在拜访旧人》。”
李霏不假思索说出了刻在DNA里的笑话。
“既皇后娘娘事务繁忙，还是少打搅她为好，有空多来未央宫陪陪姐姐。”
惠妃温声细语道。
“嗯啊。”
御医小姐乖巧道。
“好孩子。”
惠妃欣慰地赞叹了句，柔顺秀发似有意似无意触及李霏鼻尖，痒痒的，散发馨香；温热贴烫的眸子里有柔情似水的母性流淌，几乎让李霏的思维融化。
这种年上人妻独有的成熟知性魅力，不多时就让枭雄小姐缴械，放下全部心防。
“呀！这是什么？”
香妃惊呼一声，好奇地打量着刚才拍在她脸上的尾巴小姐。
——糟糕，露出魅魔尾巴了！
李霏表情一僵，接着瞪了尾巴小姐一眼，恶声恶气道：“老实点儿！”
可尾巴小姐根本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摇头晃脑，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事实上，尾巴小姐的一举一动，都源自李霏潜意识的映射，那也是李霏最幼稚、最混乱、最纯粹的一面。
李霏讲究格调，尾巴小姐不讲究；李霏知道欲情故纵，尾巴小姐只想贴贴。
甚至可以说，尾巴小姐就是叛逆期且醉酒的李霏。
“这个好可爱。”
香妃用指尖戳了戳尾巴小姐，后者并未表现出攻击性，反而亲昵地依偎进她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像是黏人的小宠物——尾巴小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嗒、嗒咩！不要碰那个！”
李霏惊惶地想要坐起，可惠妃捉住了她的手腕。
“放松，听话……”
惠妃的声音温柔依旧，只是多了丝丝不容抗拒的威严：“堂堂镇妖司千户，怎么会有条妖精尾巴？本宫与香妃娘娘要好好检查检查……”
“咕……”
面对高高在上的贵人，人微言轻的御医小姐屈辱又不甘地转过头，冷冷道：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惠妃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但凡哼一声，我就不是好姑娘！”
……
当邪恶的女通讯录揭下端庄贤淑的面具后，哼得很大声的御医小姐体会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情。
不得不说，惠妃、香妃这对花容月貌又亲密无间的情侣，配合起来相当默契，只三分钟就让御医小姐投降了。
可她们却把“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抛在脑后，做出了更为过分的事情。
当李霏走出未央宫时，脸色更白了，口中碎碎念个不停：
“深宫群妃欺我年少无力……哼，若不是近日忙着磨合部下，又岂容她们骑我头上耀武扬威？”
李霏越想越气，回头一把揪住尾巴小姐的脖子，愤愤道：
“医患关系都被你搞变质了，我以后还怎么收费？！”
面对李霏的训诫，尾巴小姐显得满不在乎，非但不低头认错，还回了她一个后脑勺，态度极其恶劣。
李霏无能狂怒了一会儿，发现真拿尾巴小姐没办法，只好悻悻松了手。
真揍她，疼的还不是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任职镇狱千户的这几天里，御医小姐白天奔波辗转于深深宫墙，赚取诊金，把【乾】、【坤】二部留在锁妖塔，收拢新部下；晚上则为新的【坤】部成员举办盛大的入职仪式，切磋磨合感情，培育忠诚度。
忙是忙了点，可成效丰厚，不仅队伍规模日益壮大，诊金也赚到盆满钵满。
算上今天这一笔，御医小姐已经攒够了熔炉斗气第四重所需的开销。
财富值：1031582
“估计贵人们的私房也差不多见底了……给她们留点儿吧，真掏空了也不好。”
最终，李霏轻叹一声。
事实上，若非她自己觉得水温差不多了，便半推半就任由医患关系变质……尾巴小姐还真能反了天不成？
贴不贴，什么时候贴，和谁贴，终究还是要李霏自己做主的，而尾巴小姐，不过是李霏另一个混沌的、懵懂的、隐性的人格罢了。
回到相府时天色已晚，陪继女小姐看了会儿星星，又和刚与皇后娘娘分别的巧儿聊了会儿天，最后在夏娃与萨莎侍奉下换掉裙装，李·时间管理大师·霏摇身一变，成了煞气腾腾的镇狱千户，蟒袍暗红如血。
她骑上扫帚，不等马车接送，径直飞向锁妖塔，在夜幕下化作一道血色魅影，不多时就出现在九层宝塔上空。
惨白月色映亮星罗棋布的铁链，李霏俯瞰着穿流如梭的人影，欣慰地点了点头。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镇狱千户小姐上任的头一把火，直接焚尽自由散漫之习气，让此地焕发出热火朝天的风貌——她搞了个“捉妖大比拼”活动，持续七日。
镇妖司所有成员自动参与这场活动，内容是把各路妖魔鬼怪抓进锁妖塔，抓得越多、品质越高，功劳就越大，并被记录在册，可以借此换取真金白银，乃至各种奇珍异宝；七日结束后，表现最出众的成员还有重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还有纯金打造的奖牌、全体表彰……李霏甚至承诺，会亲自向陛下与九千岁，给“捉妖冠军”请功。
功名利禄摆在眼前，镇妖司的人手哪能不眼红？他们这几天甚至没功夫欺男霸女了，各个玩儿了命地内卷，四处奔波缉拿妖魔，把临安周边本就为数不多的妖魔彻底扫荡一空。
至于有效期定为七日，则是因为招收女鬼预计要五、六天时间，李霏打算最后狠狠捞一笔功德就跑路。
她绕着锁妖塔盘旋一圈，飞到一旁新挖的坑洞上空。
坑洞很深，土壤焦黑，似乎被灼烧过，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妖魔在嚎叫、推搡，互相啃食。
锁妖塔空间有限，自是容不下蜂拥而至的妖魔，于是镇妖司的活阎王们便逼迫某些怕疼、怕死的妖魔们就近挖了个坑——之后抓来的每头妖魔都要先行登记，把捉妖人的功劳记录在册，接着再进行分类。
稀少的、有研究价值与经济价值的，送进锁妖塔；剩下大部分杂鱼一律推进坑里，等待处理。
“大人来了！”
一名镇妖司小旗官忽然感受到有令人战栗的气息从天穹覆压而至，他心神一凛，仰头望天。
不只是他，扛着染血麻袋、拉着金属囚车、扯着长长铁链，各凭手段把妖魔驱赶向登记处的镇妖司成员们此刻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视线齐刷刷望向天穹。
森白月光下，骑着扫帚的红袍魔女横亘在夜空中，吟诵古老音节，五指托举一团炽盛熔岩，沉浮不定，散发无边威势。
忽然，那魔女嫣然而笑，莹白手腕翻转，掌心下压，通体燃烧魔焰的恶龙便咆哮着俯冲而下。
轰——
剧烈交错的光影中，滚滚热浪涌动，硫磺气味扑鼻而至。
良久，火光收敛，更深的土坑里只剩下少许残肢断臂在黑红岩浆中浮沉，连土壤都变成了橘红色晶体，冒出炽盛白烟，直到天明才会逐渐冷却，变成焦黑之色。
“经验怎么一天比一天少？”
李霏瞥了眼勉强突破到32级的经验值，冷哼道：“一群饭桶。”
眼见镇妖司之人各个都噤若寒蝉，她又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动起来！”
“是！”
镇妖司人马如梦初醒，手中动作更为麻利，呵斥声、鞭打声不绝于耳。
李霏睥睨这一幕，内心有些怅然。
30级以后，升级所需经验值又提高一大截；自己抵达封魔大陆不足一个月，就算转战四方，日夜不停袭杀妖魔，也未必能这么快升到32级。
可有了一帮凶狠恶煞的手下后，李霏只需对着靶子丢一发深渊熔岩下去，便能把海量经验一锅端，效率快到不可思议。
若能当上指挥使，她连亲自收割的步骤都可以省了，只要一声令下，镇妖司成员宰掉的妖魔就会变成李霏的经验值，升级速度可想而知。
可惜……
李霏幽幽瞥了眼锁妖塔。
若临走之前来一发深渊熔岩把它给炸了，兴许还能再捞一票？
她叹了口气，从低空一跃而下，径直走进锁妖塔。
刚一进门，就发现黄珍珍在门口等着自己，神情有些急切——几日下来，镇妖司的人手也清楚女鬼是镇狱千户大人的手下，便对她们的存在视而不见。
“珍珍姐，怎么了？”
李霏上前问道。
黄珍珍闭口不言，抓着李霏手腕越过行迹匆匆的镇妖司成员，快速抵达被女鬼们占据的第八层后才松了口气。
李霏循目望去，发现有一名披头散发的陌生女鬼，被一群女鬼围在中央，显得有些不安。
尤其是看到李霏身上的蟒袍后，她更是往后缩了缩，露出惊惶之意，在女鬼们的安抚下才镇定下来。
黄珍珍飘到那陌生女鬼跟前，温声细语道：
“来，把你遭遇的事情和主上说说，让她为你讨个公道。”
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李霏还是巧笑盈盈走上前，轻轻抓住那陌生女鬼的手背，柔和语调中带有鼓励之意：
“相信我。”
“我、我原本生在书香门第……”
陌生女鬼踌躇片刻，终究在李霏真诚而坚定的目光下，缓缓诉说起了自己生前的遭遇：“那一天，他忽然把我抓走，对我、对我……他掐我脖子，好疼……等我再睁眼，已然身处临安郊外，还看到了自己的尸体……昨天被镇妖司的人抓了进来。”
李霏蹙起眉。
纯良女子被迫害再杀人灭口，在这世道，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可素来成熟理智的黄珍珍露出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分明是从这陌生女鬼口中听到了关键性的情报。
——难不成是某个大人物害的？
——可惜，本姑娘目前战斗力还不足以碾压，谄臣之路也走到头了……
李霏内心无声自嘲了一句，对这女鬼所能提供的情报也不再抱有兴趣。
她明白，哪怕真凶是狗皇帝，也改变不了局势。
不过为了避免浇灭女鬼们的工作热情，李霏脸上仍笑意不减，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还记得是谁害了你么？”
陌生女鬼垂下脑袋，声音听起来还是那般秀气，只是有丝丝怨气弥漫开来：
“他和你穿着一样的蟒袍……只不过是鲜红色，而且那人长得很好看……”
轰！
李霏瞳孔陡然扩大，文弱女声竟如闷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李霏呆愣在原地，满脸错愕、震惊、迷茫，漆黑瞳孔颤动不休。
“呵呵……哈哈，哈哈哈……”
李霏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一点点放大，最终笑得花枝乱颤，连眼角都笑出了泪光。

第二百零六章 建议处死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霏尝试了后宫、聂云一、赵昺这三条上层路线，尽管都有或多或少的成效，可终究无法动摇陆千帆的位置。
聂云一投鼠忌器，赵昺与陆千帆的关系牢不可破，后宫贵人们也不足以改天换日。
就连“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也由于陆千帆没有借腹生子的打算而破产。
可等她萌生退意，打算最后捞一笔就走人，顺手搞了场“捉妖大比拼”的活动来榨取功德时，镇妖司人马掘地三尺抓来的女鬼，却把无比重要的线索送到了李霏眼前。
“他、他当时表情很狰狞，还在不断辱骂‘狗皇帝’之类的……”
陌生女鬼一点点诉说着不堪的经历，眼中又是恐惧又是怨毒。
“可他不是被净了身……”
有过婚姻经历的黄珍珍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肮脏的东西不在于身，而在于心。”
反而是李霏已经平静了下来：“我曾听过，有些不能人道的权贵，会用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与工具，折磨女儿家的身体、摧残女子的精神，并借此获得病态的满足感……那陆阉狗，想必也是差不多的。”
陌生女鬼垂下头，显然是默许了李霏的说法。
尽管李霏对历史不甚精通，可长这么大，多多少少也在各种影视剧、小说里见过宦官娶妻纳妾的桥段；除此之外，也浏览过真真假假的新闻，像是某些在大集团身居高位的老贼，明明已经失去生育能力还贼心不死，动用职权逼迫女下属——显然，净身这种手段，无法扭转人的取向。
同时她也清楚，通吃并不算什么稀奇的取向。
可两者叠加在一起，就太有迷惑性了，再加上陆千帆甚至愿意亲自给皇家延续血脉，才让李霏一度以为，那九千岁当真是对狗皇帝有感情，也从未怀疑过陆千帆的取向。
可陌生女鬼供述出的情报，却一下点亮了李霏的思维盲区。
“你叫什么名字？”
听罢陌生女鬼的诉说，李霏和颜悦色询问道。
“小娥。”
女鬼轻轻答道。
“小娥妹妹总不肯看我这身蟒袍。”
李霏忽然笑了笑：“是因为怕，还是恨？”
“都有。”
小娥迟疑片刻后，如实答道。
“其实对这蟒袍又恨又怕的，不止你一个。”
她站起身来，伸手指向一旁的女鬼们：“镇妖司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仅这里，就有不少姐妹，做梦都能梦见穿着蟒袍的人，害得她们家破人亡、死不瞑目……”
李霏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幽幽长叹后，忽然弯下腰来，眉眼含笑：
“可我穿上这蟒袍，她们却都不怕了，小娥妹妹觉得是为什么？”
小娥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
“因为错得不是这身蟒袍，而是穿着蟒袍的人。”
黄珍珍代替李霏做出了回答：“若有更多女子穿上蟒袍，那天下女子还会为这蟒袍胆战心惊，夜不能寐么？”
“不会的，因为到那时，见到这蟒袍便心惊肉跳的，应该是为了赌资把妻女卖给人牙子的赌棍，醉醺醺打骂老婆的酒鬼，在荒无人烟之地强迫女子的禽兽……而穿着蟒袍的女官，就成乐天下女子的救星、福星。”
“你或许还不知，我当初也是被镇妖司之人所害……主上替我报了仇，又把我带到临安，呕心沥血谋划镇妖司指挥使之位……现在你看到了，她已是镇狱千户，有能耐庇佑更多姐妹安宁。”
一边现身说法，她还轻抚小娥的额头，眼神中带有温柔母性，融化了小娥的戒心。
——很好！很有悟性！快要能出师了。
面对黄珍珍送上的助攻，李霏欣慰地点了点头。
见小娥露出深受触动的表情，李霏脸上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愧疚之色：
“小娥妹妹，那陆千帆实在势大，我还没有能力替你讨个公道……为了防止他灭口，我会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将来有能力了，定会替你复仇。”
“……”
小娥捏了捏拳，主动问道：“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李霏略显为难道：
“你亲眼见证了陆千帆的罪责，若能出面指控，自是能左右局面……不过算了吧，那太危险了，陆千帆定会想方设法暗算于你，我未必能护你周全。”
“贼人把我掳走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小娥沉默片刻，接着仿佛下定决心般，直勾勾地注视着李霏：“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对我做过的事……只要你所言不虚，那我又何惧再死一回？”
“小娥妹妹，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我们的斗争迟早会掀起惊涛骇浪。”
李霏深深皱着眉：“你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定不会放过陆千帆……可你若牵连其间，由于身份特殊，定会被卷入漩涡中央，凶险莫测。”
“我不怕死，只怕连以死报仇的机会都有没有。”
小娥看了眼黄珍珍，不再犹豫道。
“那好。”
李霏用力点头，承诺道：“既你心意已决，那我也断不会辜负你的期待。我定会坐上那镇妖司指挥使之位，为大宋乃至天下女子拨乱反正，撑起朗朗乾坤。”
说着，她拿出被淘汰的【养鬼葫芦】，浅笑道：
“姐妹们都已经搬入新家，不过小娥妹妹你身份特殊，还是单独待着为好，只能在这里面将就一二……不过你放心，等我大红蟒袍加身，定会让妹妹来去自由。”
小娥又看了眼黄珍珍，在她鼓励的眼神中，深深吸了口气，化作白烟飘进葫芦里。
黄珍珍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
“主上，您可是要带她……告御状？”
“告御状？那废物皇帝就算知道陆千帆出轨又如何？了不起冷战几天罢了。”
李霏嗤笑一声：“放心吧，我已有主意……对了，知道此事的越少越好，你们就当没见过她吧。”
黄珍珍愣了愣，还是依言点头。
“现在有多少姐妹了？”
李霏扫了眼负责“审查”与“迎新”的女鬼们，问起工作情况来。
“【乾】部有三千一百二十六个姐妹，【坤】部一千七百四十三个。”
黄珍珍答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把冰玉里的候选者全部筛选完毕，到时姐妹们的总数应该能突破五千。”
“大浪淘沙见真金啊……”
李霏叹了口气，对这个数字又是欣慰又是头疼。
【冰玉】对女鬼而言是九死一生的牢狱，也是一块试金石。
求生欲不强、执念不深的，早就消亡在冰玉中，剩下来的，往往资质都还不错——资质是非常复杂神秘的一项属性，浑噩度日的废物可能空有惊人资质却被埋没，努力积极的卷王反而有可能受限于资质，难有大成就。
但总的来说，“意志坚定程度”是和“资质高低”存在正相关关系的，心性卓越者拥有出色资质的概率更大。
因此，原本符合【聚魂】秘术修行标准的女鬼是十里挑一，可在【冰玉】这种严酷生存环境的筛选下，锁妖塔里每三、四名女鬼，就有一个资质合格的。
而这也导致，女鬼队伍的壮大速度远超李霏预计，让她又喜又忧。
喜的是【聚魂】秘术发动后，女鬼数量越多、平均实力越强，融合成的鬼巨人就越厉害；若能把【万鬼葫】装满，再有个先天级别的女鬼充当核心，那组合出来的鬼巨人，绝对能抗衡序列5级别的超凡者。
而李霏一口气把女鬼数量壮大到五千多，起码在序列6这个层次算得上所向披靡了。
忧的是……序列7晋升仪式偶尔挑战一次倒还好，动辄二刷、三刷，就算是花魁小姐也会贴贴疲劳的。
“辛苦了。”
李霏拍拍黄珍珍的肩，沉沉叹息一声。
这话既是对加班加点工作的女鬼们说的，也是对自己的勉励。
“您才是最辛苦的。”
黄珍珍颔首，转身继续投入到工作中，用【观魂术】鉴定起陌生女鬼的资质来。
通常而言，只有高序列生灵才有裸眼鉴定资质的神通；而中序列超凡者，得靠特殊手段才能判定目标的资质高下。
传承自树妖的【观魂术】，虽能让低序列的女鬼施展，甄别其余姐妹的资质，但局限性也很大。
一来，适用范围很小，只对鬼物有用。
二来，精确度不高，只能给出模糊的答案，判定对方是否达到【聚魂】的修行标准，不像魔法学院，学员档案里的资质一栏能填写到小数点后两位。
不仅如此，发动起来也要消耗不少鬼气，仅凭黄珍珍与小莲根本无法完成任务，好在有别的女鬼掌握了观魂术并从旁协助，才在三班倒的工作条件下把招新时间压缩到一周内。
李霏无声视察了会儿工作后，才独自转身离去。
可刚走到锁妖塔门口，就发现有人在此等候。
那是陆千帆的义子，许昱仲。
“李千户，义父要见你，随我走一趟吧。”
他虽用了个“请”字，可语气却阴恻恻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正巧，本官也要见他。”
李霏摆手道：“带路。”
“哼，大祸临头还不自知。”
许昱仲冷哼一声，径直登上一旁的马车，而李霏坐上另一辆。
当再掀开车帘时，李霏便来到了陆千帆的府上。
走过长长的鹅卵石路，李霏见到了在厅堂里等候的陆千帆。
大红裙袍招摇夺目，却衬得那阴柔面庞更为光彩动人。
这一回，他没在抚琴，而是坐在堂前，面向大门，四周窗户紧闭，桌案还上横着一柄剑；狭长眼线微阖，带有肃杀之意，如同坐镇衙门的掌刑官，静候捕快将犯人押送到身前，升堂定罪。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霏似没察觉到压抑的氛围，随意挑了个座位，又对许昱仲摆摆手：“愣着干嘛？看茶啊。”
“你……”
许昱仲正欲发作，却被陆千帆打断了。
“替她倒茶。”
“是。”
许昱仲面色阴沉，却不敢忤逆陆千帆的意思，沉默着给李霏添上茶水。
“不知大人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李霏开门见山道。
“本官膝下原有九子，只是有一个在前些日子遭歹人所害，尸骨无存，让本官夜不能寐。”
陆千帆幽幽道：“李千户，你当时也在鹿原县，可有什么线索？”
“大人节哀。”
李霏面露痛心之色：“只恨贼人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罢了，古人云：孤阳不长。我那孩儿的死倒也算应了这句话。”
陆千帆叹道：“说起来，本官膝下有九子却无一女，着实算不上圆满。”
“哦？大人的意思是……”
李霏明知故问道。
“本官细细想来，正淳他葬在鹿原，而恰好仙子也在那时下凡，降临鹿原县，这或许是天意？”
陆千帆直视李霏道：“李千户，可愿当我义女，成全本官儿女双全之愿？”
——真想收我当狗呗。
李霏笑容更甚，摆手道：“算了吧，我可没有随便认爹的习惯。”
“不识好歹！”
许昱仲当即抱拳禀告道：“义父，其实孩儿前不久刚寻到了谋害兄长的帮凶，还没来得及告知义父……”
“哦？”
陆千帆吩咐道：“把人带来。”
“是！”
许昱仲转身而出，不多时就揪了个人回来，用力往地上一甩。
那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看起来无比狼狈。
他刚进门就被推倒，却丝毫不怒，反而一个踉跄扑在地上，连连叩首，带着哭腔道：
“小的全招了，小的全招了，大人别审了，小老儿疼得吃不消了……”
“哟哟哟，这不王员外么。”
李霏故作惊愕道：“几天不见，怎么这么邋遢了？”
“不打自招。”
许昱仲狞笑一声，重重一脚踹在王员外身上：“说，是不是她谋害了吕正淳？”
王员外被一脚踢出半米远，他哀嚎一声，咳出几滴血来，才颤巍巍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发青的脸。
他很快发现了李霏，见她身着暗红蟒袍，浑浊麻木的眼中分明浮现出错愕之意，随后又被恐惧所充斥，颤抖着指向李霏道：
“就、就是她，是她害死了聂大人，小老儿亲眼所见……”
“放屁！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李霏一拍桌子，愤愤道：“王员外，我当初救了你一家老小的命，没想到你竟是这等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人……”
“嗬……”
李霏不提还好，一提起救命之恩，王员外竟疯癫般惨笑两声，黯淡双眼里分明浮现出怨毒愤恨之意。
“都是你！”
王员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用沙哑嗓音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是你把吕正淳引我府上！”
“是你杀了吕正淳，害我一家老小亡命奔逃！”
“之后更是你图谋我家业，引来妖魔陷害于我！否则那条路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忽有群魔汇聚？生魂花世所罕见，怎么会偏偏生在那儿，又恰好在那时绽放？若无预谋，你又凭什么能及时赶到解围？！”
“我恨啊！若不是你，我王家又岂会遭此灭顶之灾……呕……”
声嘶力竭的宣泄中，王员外忽然弯腰呕吐了一阵，接着摇摇晃晃抬起头来，又哭又笑道：
“死光了，只剩我一个了……哈哈，死光了，哈哈，哈哈哈……”
“陆大人，这人不明显疯了么？”
李霏歪了歪脑袋，疑惑道：“疯子的话也能信？”
“我疯了？嘿嘿……我疯了也要你一起死啊！！！”
见李霏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王员外竟恶狠狠扑向李霏，目呲欲裂，状若厉鬼。
许昱仲勾起嘴角，期待于李霏接下来的反应。
既然把人带到这儿，他们自然做好了准备，若李霏敢趁机杀人灭口，只会加重自己的罪名。
不敢灭口，她还是难逃法网。
可以说，在手下抓到王员外后，李霏就只剩下投降、逃跑、治罪这三条路可走——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是聂云一也护不住她！
事实上，许昱仲很期待李霏宁死不从，这么一来，他就可以亲自拷问……
而李霏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是一巴掌撂倒王员外，接着向陆千帆请示道：
“陆大人，此人构陷栽赃朝廷命官，建议立刻处死呢。”

第二百零七章 -38
“还在嘴硬。”
许昱仲冷笑道：“义父，此事证据确凿，还是将她拿下吧，孩儿肯定能撬开她的嘴。”
“这种含血喷人的话如何能信？”
李霏面露痛心疾首之色：“前不久有个小娥的女子，也上我这儿来妖言惑众，说许大人你祸害良家女子，还杀人灭口……”
说着，她瞥了眼面不改色的陆千帆，垂眸叹息：
“可我从没想过那是真的，丝毫不相信，因为我相信咱们镇妖司班子的纯洁性。”
“现在，曾被通缉的要犯凭空污我清白，若陆大人相信的话，本官无话可说。”
“胡言乱语。”
许昱仲显然不知道小娥是谁，他趾高气昂扬着下巴，斜睨李霏：“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千户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陆千帆忽然开口：“昱仲，退下吧，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可、可！”
许昱仲欲言又止，满面错愕。
这和之前说好的剧本不同啊？！
“还是陆大人明察秋毫。”
李霏心悦诚服赞叹了句，又慢条斯理踱步到许昱仲跟前，指了指他的鼻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道：“许昱仲，糊涂啊！还什么证据确凿，你就是不懂得罪犯的基本心理。他们自己不好好努力报效大宋，只会整天抱怨世道不公，宣泄内心的阴暗与嫉妒！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吧，衙门边上哭天抢地给朝廷命官泼脏水的刁民还少么？”
“你！孩儿告退。”
许昱仲面色铁青，终究不敢造次，只好恨恨离去。
等他离开，李霏才含笑看向陆千帆，拱手道：
“早听闻陆大人乃是大宋的青天，一双火眼金睛能分辨忠奸黑白，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李千户，本官虽蒙受圣上崇信，但从不行那藏污纳垢之事。”
陆千帆幽幽道：“和我说说那小娥之事吧，若昱仲真犯了大错，我也绝不会包庇于他。”
李霏当即晃动养鬼葫芦，将小娥放了出来。
蓦然出现在陌生环境下，小娥先是一愣，旋即看到了堂上的红衣男子。
顿时，她双眼变得猩红一片，清秀五官也扭曲成一团，森森怨气涌动，让此地温度骤降几分。
“狗贼，纳命来！”
她嘶吼着就要扑上去和陆千帆拼命。
可背后却伸来一只手，悄然搭在小娥肩头，让她动弹不得。
“小娥妹妹，大局为重。”
李霏温声安抚着，眸光却直直注视陆千帆。
“这就是你找到的证人？”
陆千帆眉角一挑。
从女鬼那狰狞的眉眼中，他辨认出了那个亲手被自己掐死的女子。
“没错。”
李霏语调平静，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既有证人，为何不直接告御状，反而把她带到本官跟前？圣上近来不是很宠信李千户么。”
陆千帆的眼神中分明带有丝丝轻蔑之意：“莫非李千户还想敲打本官不成？”
“大人误会了。”
李霏摇摇头，又拍了拍女鬼的肩：“小娥妹妹，早提醒过你此路凶险，既你心存死志，那姐姐便送你一程吧。”
锵——
在女鬼瞪大的眼眸中，一抹刀光亮起。
侥幸寻来的证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而在这一刀中消融的，还有足足三点道德值。
“小娥妹妹都死了，你这恩将仇报之辈还有何颜面苟活？对了，你女儿我会好好照顾的。”
李霏垂眸，用力一踏，军靴下顿时传出细密的骨骼断裂声响，王员外的后背坍塌出一个脚印状窟窿，将心脏压成薄饼。
他竭力仰着头，吐出几大口污血，最终脑袋一栽，彻底没了生息。
“下官久仰陆大人之威名，想与大人精诚协作，造福社稷。只可惜总有宵小从中作梗，如今总算有机会向陆大人吐露心声。”
李霏仰头，勾起嘴角：“如今外有妖魔乱世，群敌环伺；内则昏君无能，聂云一仗剑干政、煽动民心。陆大人可愿与我携手，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李千户，你好大的胆子。”
陆千帆眼中轻蔑之意更甚，原本就阴柔的声线冷冽如刀：“当着本官的面杀人灭口，蔑视圣上，还试图结党营私！你想造反不成？”
他的态度相当冷硬，可李霏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哪怕将女鬼带到昏君前做出指控，最多也就给陆千帆添些乱罢了，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这也意味着，把女鬼拿来当投名状份量太轻，只能算是投石问路的诚意。
真正让李霏捏住九千岁命门的，还是情报本身所蕴藏的消息。
面对刺骨杀意，李霏视而不见，还大马金刀坐回椅上：“说实话，赵昺好歹也是皇帝，这大宋人杰地灵，美男子不计其数……我本好奇，陆大人是怎么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的。”
“直到今晚我才明白，因为陆大人喜欢女子。”
这话换了旁人来，是决计听不懂的。
可陆千帆却仿佛被戳中了心窝子，头一回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
有恨，有怒，有悲凉，有决然，唯独没有爱。
“此话怎讲？”
陆千帆垂眸道。
“我曾经认识个姐姐，她家底颇丰，并且和你是同类人，不喜欢异性。”
李霏托着下巴，幽幽道：
“她出手阔绰，也不吝分享人脉，因此她身旁总是环绕着莺莺燕燕的美人儿。”
“有些逢场作戏几年，便拿着攒下的钱与她分道扬镳，独自经营生意，或改头换面，找个老实姑娘过日子去了。”
“而有的没什么志向，安安分分当那金丝雀。”
“还有些禁不起真金白银的诱惑，明明有了妻女，还与她藕断丝连，隔三差五去寻她，也好领些赏钱。”
“总之，我每回见到姐姐，她身旁总跟着新人儿。”
“当然了，人一多，总会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姐姐对此心知肚明，她和我说，她就享受那些女人为了她牵肠挂肚、谄媚争宠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个新人在姐姐身旁站住了脚，每回撞见姐姐，那新人都跟在姐姐旁边。”
“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性格最好的，气质也就一般吧。”
“你知道那新人为什么能拴住姐姐的心么？”
李霏顿了顿，似笑非笑道。
见陆千帆沉默不语，她便自顾自往下说：
“因为她喜欢男子！按我们那儿的话说，叫做直女。”
“钱是感情的催化剂，别的女子，享受着姐姐给她们的锦衣玉食，整天缠着姐姐撒娇卖嗲，哪怕最初是虚情假意，时间长了，也难免会投入真心。”
“一旦动了感情，便会黏人，便会发脾气，便会患得患失，便会耍小性子，便会争风吃醋，甚至与姐姐吵闹……”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敌得过精于算计，不被感情缠身，满心只有利益的直女呢？”
说到这儿，李霏笑了笑，给自己点了支烟：“这道理，想必陆大人也深有体会吧。”
“后来呢。”
陆千帆沉声道。
李霏叹了口气，黑漆漆的眼眸里跃动着火光：
“后来呀，姐姐销声匿迹了一阵，再听闻她消息的时候，尸体已经拼凑不出完整的了；那直女，好像带着钱，改头换面去别处过好日子了。”
李霏说的是实话。
而她没说的是，在得知姐姐的死讯后，李霏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在学校里，她仍是清纯明媚的校花，可网名却换成了“生平最喜掰弯直女。”
她要像姐姐那样有钱，穷奢极欲，每天找四个女朋友；但会比姐姐更为谨慎，绝不死于柴刀。
她要比那直女更会撩，更会算计，更让她们欲罢不能……
边回想着初心，李霏边站起身来，直直盯着陆千帆，图穷匕见道：
“陆大人，整天逢迎那狗皇帝，不觉得累么？不感到恶心么？还没受够么？”
“况且，你一直藏而不发，甚至要收我为义女，不就是图着有朝一日，让我修复你的身体么？”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可以给你药，修复断肢。”
“那掌天瓶也是你的，保你寿与天齐，永生永世享受荣华富贵！”
“你可以继续在这儿当你的九千岁，我能助你清除异党，权倾朝野。”
“要是权臣当腻味了，我还能把你送入仙界！”
“到那时，你再不用担忧聂云一深夜取你项上人头，也不用烦恼于刁民造反、邻国出兵、妖魔攻破国都之类的风险，你能直接丢下这烂摊子，找个山清水秀的福地，娶她十个八个仙子，白天山珍海味，晚上红袖添香，不比现在找个女人都得小心翼翼快活万倍？！”
“陆大人，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回上界了，机不可失啊！”
李霏几乎是喝出最后一句话，随后安静下来，默默等待答复。
当察觉到三条上层路线皆为死路，无法扳倒横亘在终点前的大山，却在萌生退意之时意外获悉拦路者最大的隐秘后。
李霏奋力将全部筹码推向了最后一扇看似对自己紧闭的门扉。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陆千帆深深注视着李霏，眸光明灭不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道：
“那你能得到什么呢？”
李霏嘴角勾起，露出灿烂笑容：
“功德！”
……
“陛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苏雯看着喜形于色的赵昺，语调中带有淡淡疏离之意。
“皇后，这么些年，你独守中宫，着实功劳不小……”
赵昺堆着笑，夸赞起皇后的功劳来。
“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何足称道。”
苏雯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心中忽然有不详的预感。
“哈哈，皇后太过谦逊了。”
赵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忽然话锋一转：“这么些年，皇室始终没有立褚……虽主要是朕的责任，但也殃及到了皇后，传出不少闲言碎语，倒是委屈你了。”
“……”
苏雯并不答话，可眸光渐冷。
“原本那李仙子给朕献了一策，只是那计策太过离经叛道，群臣获悉，必然会沸反盈天。”
赵昺搓了搓手，试探道：“可方才，千……咳咳，陆大人亲自来寻朕，说他从妖王巢穴中寻得一方古籍，可解决社稷之忧。”
“陛下直说便是。”
苏雯目不转睛盯着赵昺。
堂堂帝皇在皇后逼视下竟有些心虚，他晒笑两声，才若无其事讲解道：
“陆大人献来了借腹生子之策……只要将我们的精血植入你体内，皇后便可怀上龙胎……到那时，流言蜚语还有社稷隐患便可迎刃而解。”
苏雯忽然感到有些晕眩，她用力捏着桌角，不让自己在这昏君面前露怯。
“朕也知道这福宁宫里冷清，等皇后膝下有了子女，想必能让宫里多些烟火气……”
而赵昺仍沉浸在喜悦中，越说越来劲。
原本他还担心，若让陆千帆生子，必然会让天下文人口诛笔伐；现在好了，用皇后给他们生孩子，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群臣再也挑不出毛病，困扰多年的问题一下子烟消云散……
“朕开心，群臣开心，皇后将来也能坐稳那太后之位，十全十美，十全十美啊！”
最终，赵昺容光焕发地下了结论。
“荒唐！”
苏雯重重一拍桌子，头一回在赵昺面前失态。
她顿了顿，起身道：“本宫绝不可能答应此事，陛下请回吧。”
“皇后，你这是为何？”
赵昺显得非常错愕。
苏雯惨笑一声，面露凄凉之色。
她当同妻这么多年，始终恪守本分，矜矜业业治理深宫，从未有过怨言；近来虽和御医小姐有些不清不楚，但终究守住了清白之躯，以免让皇室蒙羞。
可如今，这昏君竟要借自己的肚子来给他和别的男人孕育子嗣！
若允了此事，自己这堂堂中宫之主，妇道楷模，与那下蛋母鸡、被圈养的畜生又有何异？
可这昏君，竟然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这让苏雯感到阵阵嫌恶与恶心。
“皇后，你虽要忍受十月怀胎之苦，但有宫人伺候着，不会难捱的。”
赵昺甚至没有弄清苏雯愤怒的点，皱眉道：“今后你也能母凭子贵，当上太后，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这等福分本宫可消受不起，陛下还是另寻她人吧。”
苏雯头也不回，冷冷拒绝。
曾今，她觉得赵昺不是个好皇帝，但至少是个好人。
昨晚，赵昺对呈上的血书视而不见，已经让苏雯最后一丝认同都散去。
而现在，苏雯想杀了他。
“皇后，你素来处事大方得体，怎么现在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赵昺心有不甘，可不论他怎么劝说，苏雯都一言不发。
然而，心心念念多年的问题眼看就要圆满解决，赵昺岂能容忍近在咫尺的美梦被名义上的妻子给搅乱？
眼见皇后连连驳他心意，赵昺彻底放下了什么温良恭俭，也不再估计什么颜面与亏欠，恼羞成怒道：
“国不可一日无储！替朕开枝散叶，是你这妇道女子的本分！”
“明日让李卿好好替你检查下身子吧，之后安心养胎便是。”
言罢，赵昺拂袖而去。
苏雯凝视着那道背影，眼中连愤怒、失望都有没有了，只剩下一片轻蔑与漠然。
镜中仙的笑声在耳边萦绕不休：
“你辛辛苦苦维护皇家颜面，到头来，狗皇帝却亲自把皇家颜面踩到脚底！何苦呢？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你守身如玉，现在狗皇帝却把你这身子当成了产崽机器！还要用其他男人的血玷污你，恶心死了。”
“要我说呀，那御医小姐肯定对你也有情意，倒不如随她私奔到仙界，做一对鸳鸯，岂不是逍遥快活？”
“反正狗皇帝都对你无情无义了，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把他那冠冕染成绿的，也好出一口心头恶气。”
“……”
这一回，与李霏一模一样的邪魔竟完全从镜里走了出来，甚至飘出识海，变成一道只有皇后娘娘看得见的魅影。
邪魔，或者说苏雯的心魔，又或是苏雯观想的那尊神女，此刻竟直接攀附在皇后娘娘身后，踩在福宁宫冰冷地砖上那双莹白赤足轻轻踮起，将唇送到更高挑一些的信徒的耳边；两条藕臂也悄然缠住瓷白优美的皓颈，咬耳低语：
“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苏雯却邪魔小姐的蛊惑恍若未闻，面色无喜无悲，仍是往日那副端方清冷、孤高自矜的模样。
她走到门前，对听到陛下发怒而惶恐不安的宫女吩咐道：
“本宫没唤你的话就不必进来伺候了。明日御医到了，让她自行进来便是。”
接着她关上门，走进屋内，细细梳洗打扮，将如墨长发一丝不苟盘起；尘封多年的梳妆盒也被打开，两瓣棱唇在朱红纸片儿上一抿，顿时变得娇艳夺目。
她甚至还撒了些花瓣，驱散掉方才丈夫踏足此地时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最后，苏雯换上了仅与皇帝成亲时穿过一回、至今仍崭新如初的大红嫁衣，又取出两根红烛放在床前，为清冷宫殿平添些许喜气。
夜还很长，盛装打扮的新娘却独自坐在了窗边，静静等待天明。

第二百零八章 生一个便是
“聂大侠，陛下已经同意了借腹生子之事，咱们狸猫换太子的计划……”
“我知道了。”
聂云一抱着剑，在树下假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霏不再多言，径直回屋，蹬掉鞋子爬上床，在继女小姐身上蹭了蹭：
“想家了？”
“要你管。”
莉莉丝抱着膝盖，声音有些沉闷。
“等最后一件事情办完咱们就回去。”
李霏挽着她胳膊笑吟吟道：“到时候我给你当模特，你创作画本，卖它个十万二十万本，赚了钱咱们平分……”
“谁要你当模特。”
莉莉丝看起来兴致不高，闷闷怼了句，继续盯着雪嫩足尖发呆。
“对了，走之前我要办件事儿，可能会有点危险。帮我个忙呗，以防万一。”
李霏转过脸，面色变得认真起来。
“你说。”
“就是……”
李霏一五一十交代完事情，才向往常一样奔赴皇宫。
“娘娘在里面候着，大人自行进去便是。”
宫女小姐指了指院落里紧闭的门户，犹豫片刻才提醒道：“娘娘情绪不佳。”
“谢谢。”
李霏明媚一笑：“你去歇着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宫女小姐忍不住多看了李霏两眼，才乖巧退下。
李霏独自推门而入，一眼就瞥见了枯坐在床边的新娘。
静谧冰冷的宫殿好似一口棺材，就算有冷冰冰的红烛躺在床头，也难给这里增添多少喜气。
而棺材里的人披着凤冠霞帔，明艳妆容将她衬托的更为光彩照人，只是坐姿太过端方了些，清冷眉眼中也看不见羞怯之意，与其说她是待嫁的新娘，倒不如说是在凛冬旷野中绽放的一支红梅，哪怕无人欣赏她的美，也要迎着风雪挺立于枝头，孤高自矜，又有股子雍容华贵的大气。
可随着御医小姐“吱呀”一声关上门，又不疾不徐走向她，苏雯捏紧五指，秋潭般的眼眸里终究漾起了波纹。
“皇后娘娘这是要嫁人？”
李霏走到她跟前，左顾右盼了会儿，故作不解道：“可我怎么没瞧见新娘子呢？”
“把蜡烛点上。”
苏雯似乎没听见李霏的话，想要掌控节奏。
“是。”
御医小姐从善如流，拿起床边准备好的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温暖火光映亮了苏雯有些发红的耳坠。
“替……本宫宽衣。”
苏雯略显艰难地提出了新的吩咐，只是嗓音比平日沙哑了些，眸光下垂，不敢看御医小姐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跟冰山似的，半点情调都没有。”
“这可是洞房耶！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没什么想做的事”
“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给狗皇帝当同妻那么多年，快活快活怎么了？”
“我跟你说，脱衣服的过程如果利用好了，可是能增添不少兴致的……”
邪魔小姐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坐在床榻另一侧喋喋不休，提出技术指导，让苏雯有些心烦意乱。
可她好像昏了头，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下，竟本能听从了邪魔小姐的建议，不等李霏宽衣，就再次开口道：
“坐本宫腿上。”
御医小姐掩嘴而笑，旋即乖巧地侧坐在紧致且极有弹性的大长腿上。
霎时间，馥郁茶香包裹苏雯的鼻腔。
可温香软玉入了怀，皇后娘娘反而更加紧张了，四肢僵硬，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只好局促地看向一旁，等待邪魔小姐继续支招。
“大胆点！做你想做的事！”
邪魔小姐怂恿道。
苏雯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不安的视线恰好撞上了御医小姐那双湿漉漉的眸子。
于是多年来被坚冰封印的深潭里，迸射出了岩浆。
苏雯闭上眼，一只瓷手扣住御医小姐的后脑，朱唇递了上去。
凤冠上总是无声摇曳、尽显典雅仪态的串饰，此刻竟发出一阵密集凌乱的清脆响动声。
半秒后，御医小姐“哎呦”叫了声，捂住鼻子，一双弦然欲泣的大眼盯着皇后娘娘，委屈兮兮道：
“皇后娘娘为何用鼻子撞我……”
显然，没有经验还敢闭着眼睛做人工呼吸，后果就是角度出错，人中撞上了鼻子。
苏雯面如红霞，用力别过头，感到无与伦比羞耻的同时，心头还浮现出悲愤之意。
调理时那般丢人现眼也就罢了，为什么连现在也……
难道本宫在她面前，就只能如此不堪么？！
一念及此，这位成熟端庄、清冷淡然的皇后娘娘竟如赌气的少女般咬了咬牙，旋即抬起头来，双手捧住御医小姐的面颊，再次迎了上去。
啪。
这一回，角度没错，可掌心不轻不重落在苏雯面颊上的脆响，打断了她的动作。
李霏睥睨着脸色陡然变白的皇后娘娘，冷冷道：
“您要做这种事，经过我同意了么？”
“……”
苏雯的双眼陡然变得黯淡无光，她沉默着捂住脸，刚刚躁动起来的心一下子被冰封，同时又被火辣辣的耻辱感所灼烧着。
在御医小姐的视线下，母仪天下的皇后竟说不出话来，眼眸中甚至浮现水汽，她的自尊与骄傲，此刻也摇摇欲坠，即将随着泪珠一并崩塌。
“别哭。”
李霏反客为主，温柔托着苏雯的面颊：“臣对皇后娘娘一见倾心，自是愿意和皇后娘娘长相厮守的……”
“那为何……”
苏雯松了口气，语调中交织着浓浓庆幸与患得患失的幽怨。
她并未意识到，本该是贵人命令下官侍寝的局面，却不知不觉被御医小姐掌控了主导权，自己的心弦，随着怀中人的一言一行而起起落落。
“如果没猜错的话……”
李霏浅笑道：“皇后娘娘是打算要了我再自尽？”
苏雯眼帘颤了颤，并未反驳。
“臣虽不懂得什么狗屁妇道，但对待感情，素来是从亿而终。”
李霏笑容更为灿烂：“要么别招惹于我，要么就对我好好负责，别想占了本姑娘的身子就一死了之。”
“……”
苏雯紧紧攥着衣角，一行清泪落下：“本宫不仅是苏雯，也是苏家的嫡女，天下女子的楷模……”
她虽不再顾及作为赵昺妻子的清白，也不再挂怀于皇家颜面，可终究无法彻底搬开心中的大山。
就算想要报复名义上的丈夫，就算想要为自己活一回，苏雯也没想过就这么逃走，而是想要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个美好的句号。
“所以呢？”
李霏问道。
“本宫做了有违妇道之事，丢失贞洁，定是瞒不住的。只有以死掩盖，才能留一层遮羞布。”
苏雯直直看着李霏，说出了心声：“否则不光殃及苏家，对天下女子的坏影响，也不可估量……”
“我有办法将此事掩盖过去。”
李霏与她额头相抵：“狗皇帝不是要你生孩子么？那生一个便是。”
“这不可能……”
苏雯下意识摇了摇头，可望着那双真挚而温暖的眸子，她的语气却越来越弱，几乎要被融化。
李霏附唇到她耳边，轻声诉说自己的计划。
危险的、疯狂的、大逆不道的想法，让苏雯的心高高提起，她攥住李霏的肩，颤声道：
“怎可如此……”
李霏坚定地看着她：
“我如此行事，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黎民苍生……狗皇帝有多么昏聩，想必皇后娘娘比我清楚。”
“况且……”
祸国殃民的谄臣深深拥住苏雯，用深情款款的耳语蛊惑道：
“哪怕出于私心，若能与皇后娘娘长相厮守，臣也愿意冒险的……”
邪魔小姐也凑了上来，对苏雯耳中呵着热气，不断推波助澜：
“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当了同妻不说，还矜矜业业操持后宫那么多年，结果呢？他和别的男人打你肚皮的主意！既然狗皇帝不仁，就休怪你能不义！”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真心待你的，你怎么还畏首畏尾？”
“你身为皇后，当敢为天下先！”
“连那狗皇帝，都敢为了陆千帆硬顶群臣压力！不会吧不会吧，皇后娘娘不会只想着睡人家，真碰到事儿就缩了吧？”
“……”
火光映亮苏雯眼中的红烛，跃动的火苗愈发明亮。
最终，她深深吸了口茶香，闭上双眼：
“既你有这般心意，本宫……也不会辜负于你。”
话音刚落，她就被御医小姐推倒，凤冠滑落，乌黑长发散开，在床榻上铺成一幅水墨画。
“皇后娘娘，准备好洞房了么。”
御医小姐居高临下俯瞰着岁数比自己更大、宫内地位比自己更尊崇、身段也比自己更高挑的美人儿，巧笑盈盈道。
“本宫……”
苏雯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说起来……皇后娘娘明明成过亲，为何方才动作如此生疏？该不会还·未·经·人·事吧？”
李霏故作惊愕地捂住嘴，眼中满是促狭之意：“臣会好好怜惜……”
话未说完，御医小姐便惊呼一声，被皇后娘娘掀翻。
苏雯翻身压住李霏，注视着柔情似水、楚楚动人的可人儿，一字一顿道：
“今日也该本宫替你调理一二，你好生受着便是。”
……
御医小姐清晨抵达福宁宫，出宫时却已入夜。
没几步，她就迎面碰见了苦主。
“爱卿，皇后她……”
赵昺迫不及待询问道。
“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过了。”
李霏当即保证道：“皇后娘娘很润……啊不，很健康！”
“那关于国祚之事……”
赵昺更为忐忑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幸不辱命。”
李霏不动声色负手捂住尾椎骨，避免居功至伟的尾巴小姐出来讨赏，同时欣慰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室有后了。”
赵昺闻言长长松了口气，随后龙颜大悦道：
“有劳爱卿了……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赏你才是了。”
“陛下见外了，我乃大宋臣子，国祚之事又关乎社稷，自当为陛下效劳。”
李霏摆摆手，很是谦逊。
“若满朝文武都如爱卿这般，朕何愁江山不兴旺？”
赵昺赞叹着，忽然上前一步，关切道：“不过爱卿的脸色怎么看起来……”
——废话，女鬼贴完嫔妃贴，嫔妃贴完皇后贴，还得考虑妖精们的魔女病，甚至为了安抚丧父的王大小姐，自己又要贴……脸色能不差么？
李霏强笑着摆手道：“臣接管锁妖塔以来，公事繁忙……加之还要照顾贵人们的身体，有些操劳，老毛病发作了。”
“看见没？这样的肱股之臣，只一人，就抵得上十万雄兵！”
赵昺指着李霏，向一旁宦官深深感叹了句，随后大袖一挥：“去把朕那老参拿来，送给李卿。”
“嗻。”
宦官领命，匆匆动身离去。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
李霏连连摆手道。
“莫要推辞。”
赵昺重重拍了拍李霏的肩：“爱卿为国鞠躬尽瘁，朕又岂能亏待了你？”
“陛下当真是明君呐！”
抱着价值五位数财富值的老参回到相府，李霏仍忍不住感慨。
和皇后生孩子都让臣子代劳也就罢了，事后还生怕臣子累着了，硬要送上昂贵补品给人家补补身子……
这么大度的皇帝，以后谁再说他是昏君，李霏和谁急！
她忽然瞥见继女小姐那间房还亮着灯，便径直推门而入：
“怎么还不睡，难道舍不得离开大宋了？”
“我在研究法术，别烦我。”
莉莉丝一手捧着千年树妖留下的传承，一手在空气中涂涂画画，头也不抬道。
“好好好，我两天没合眼了，我先睡了。”
继母小姐摆了个髪国军礼，就抱着月亮枕沉沉睡去。
“回你自己房间睡……”
莉莉丝象征性抗议了句，声音却越来越低，像是怕惊扰了某人的美梦。
她继续埋头钻研法术，可身后传来的绵长呼吸，还有房间里逐渐开始氤氲的茶香，却让继女小姐愈发心不在焉。
终于，莉莉丝泄气般放下树皮卷轴，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向年轻貌美且熟睡の继母。
她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担忧沉睡中的美人被惊醒。
短短几步的距离，继女小姐却足足花了半分钟；接着又用十几秒，轻轻坐在床头。
——真美啊……
莉莉丝无声凝视着继母小姐的容颜，水蓝色眼眸分明有些迷离，旋即又被惆怅所占据。
——可这样的美不属于我……
莉莉丝垂眸，捏住裙摆。
她明白，等回去之后，李霏就会投入母亲的怀抱……那时，她们仍旧是母女、是同窗、是好友……
可就算不回去，不在母亲身旁，又能怎么样呢？无非就是两人牵手看星星的时候不会感到心虚而已。
莉莉丝自嘲地笑了笑，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无论如何都无法从继母小姐的脸上挪开。
那张安静美好的容颜如同散发着甜美香气的毒药，汩汩浇灌在内心那颗早已抽芽的禁忌之种上，为其提供盛开的养料。
渐渐地，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眸重又变得恍惚起来，随着砰然作响的心跳而漾开涟漪。
莉莉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嫩白指腹颤抖着拨开粘在继母小姐侧脸上的发梢。
——在回去之前。
——在回到母亲身边之前。
——就让我……
继女小姐缓缓俯下身，茶香在炽热鼻息中逆流而上，涌入大脑。
——就这一次。
继女小姐闭上眼，第二次品尝到了令她魂牵梦萦的芬芳。
和梦境里一样美好，和记忆中同样甘甜，带有馥郁茶香，只是多出了丝丝陌生的甜腥味，还有微不可查的……梅香？
咔嚓。
突然响起的快门声让偷吃禁果的继女小姐浑身一颤。
她近乎绝望地、悲壮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继母小姐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眸子。
李霏晃了晃手机，展示方才抓拍到的相片，眉眼含笑道：
“阿拉阿拉~瞧瞧我拍到了什么？”

悬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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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朕要当爹了! 狂喜
“删掉，快删掉。”
莉莉丝脸色涨得通红，伸手就要捞手机，试图销毁罪证。
继母小姐却不慌不忙坐起身来，将手机递到领口，指尖一松，就滑了进去，笑吟吟道：
“坏孩子的证据，可要好好留着才行呢……”
莉莉丝：……
罪证近在咫尺，可她却无法捞出来，否则那会更加大逆不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莉莉丝。”
李霏眉眼弯弯，笑得很是狡黠。
“你想怎么样……”
莉莉丝脸色通红，双腿不安地扭动着，山崩海啸般的羞耻感几乎让她昏厥。
“人家也不知道呢。”
李霏故作为难道：“安妮老师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可这么严重的教育问题，总不能瞒着她。”
“求你……删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莉莉丝眼中氤氲水汽，用细若蚊喃地声音央求道。
“那可得看我心情了呢。”
李霏拖长了语调，可眸光里的愉悦之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说着，她还把双脚搭在莉莉丝腿上，颐指气使道：
“先替本宫捏捏脚吧。”
“……”
面对如此过分的命令，莉莉丝却敢怒不敢言，咬着唇低下头来才意识到，这种胁迫似乎也不是不行……
因为继母小姐的足很好看，莹白剔透，纤柔玉削，连足尖都泛着温润荧光，像是被金精玉液日复一日浸润出来的。
——莉莉丝，你清醒一点！
莉莉丝内心咆哮着驱散绮念，自尊心重新占据高地。
她耻辱地握起一只莹白裸足，滑不溜秋的温软肌肤让她心神一漾，分明回忆起了从门缝里瞧见这只柔弱无骨的雪嫩脚丫在婚纱照上徜徉的模样。
——怎么和牵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莉莉丝触电般避开视线，强行按捺悸动情绪，生疏且略显笨拙地替这小祖宗按摩着，瓮声瓮气道：
“至、至少别让她看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霏得意洋洋说起了大道理：“以前还总说我不检点，结果到头来，最让安妮老师伤心的还是你呢。”
莉莉丝咬了咬牙，放软语气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
“如果道歉有用的还要执法队做什么？做错事就给我好好承担责任呀铁咩！”
恶毒继母得寸进尺地抬了抬腿，将脚踝搭在莉莉丝肩头，无比嚣张且欠揍道：“这张照片我得好好留着，将来给你妹妹看……嗯？你要戆神魔，呃——唔。”
半分钟后，李霏在床上仰头翻着白眼，哼哼唧唧个不停。
刚才，胆大包天的继女小姐竟恶从心头起，掐住了李霏的脖子，要效仿那阿尔萨斯，行哄堂大孝之举！
“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
李霏气呼呼拍着床单，张牙舞爪道：“我回去要告状。”
莉莉丝缩了缩脖子，显得无比心虚。
是她先动的口，被揭穿后还掐人脖子，确实有点不孝。
可她并没有悬崖勒马的打算，而是面红如血地捧着热乎乎的手机，手忙脚乱删掉照片后，才把手机抛给李霏，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
望着那受惊小鹿般慌乱不安的背影，李霏安静下来，整理好领口，摇头轻笑：
“傻闺女。”
说着，她打开相册，找出【最近删除】那一栏，轻而易举还原了罪证。
似乎被方才蛮不讲理抢走手机的动作弄得有些心痒，李霏向悄悄在门边探头探脑观望的夏娃招了招手：
“进来，把门带上，给你注射点魔女病抑制剂。”
……
莉莉丝一口气跑出老远，心跳声仍震耳欲聋，耳朵都在发烫。
她瞥见一棵树，于是面无表情走上前，用额头撞了两下树干，又扶着树蹲下，发出意义不明的悲鸣。
好一会儿她才起身，整理好仪容，重新走回人行道。
“妖女，站住！”
耳边忽然传来嘈杂响亮的男孩叫嚷声。
莉莉丝循目望去，却见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指着自己。
他身披一看就质地不俗的锦袍，被手提灯笼的侍卫簇拥着；年纪不过五、六岁，可眉宇间分明有了几分蛮横跋扈的味道。
——我怎么又跑到这儿了……
莉莉丝立刻认出小男孩的身份，可并没有心思理会这位荣亲王幼子，只是惆怅地低下头来。
上午，她在继母小姐请求下已经来荣亲王府踩过点；不曾想在心慌意乱之时，又下意识跑到了王府附近，还恰好撞见了小王爷。
“快，抓住她，给我当宠物！我还没见过黄头发的妖怪呢。”
小王爷嚷嚷着，侍卫立刻蠢蠢欲动。
如此任性妄为的做法，让莉莉丝皱起了眉。
她对大宋时局已经有所了解，因此她明白，如果这孩子再不严加管教的话，今后长大了，会让不知多少女子流下血泪。
不过，由于莉莉丝还不清楚这小王爷先前在寿宴上对李霏同样无礼，因此她不想惹人注意，也没有替长辈收拾他的打算，而是沉默着取出飞行扫帚，想要直接离开。
“麟儿，老身平日都怎么教你的。”
昏黄灯光中，忽有一位老妪走了上来。
她很老了，可整个人却不显得暮气沉沉，身上是干净得体的素色衣衫，白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眸光祥和宁静。
如霜岁月染白了她的头发，却未曾压弯她的脊梁，更沉淀出深远幽静的气质；干枯皮肤也无法掩盖纤细挺拔的优美骨相。
显然，这一位能让人感到惊艳的老太太。
“越是要成为人中龙凤，就越要注重品行。”
老太太谆谆叮嘱着，语调不温不火，却让方才还无法无天的小王爷坑下脑袋，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回去把家训抄写抄写三遍。”
“麟儿知错了。”
小王爷乖乖认错道。
“错了应该怎么办？”
老太太问道。
小王爷沉默片刻，忽然转过身，向莉莉丝喊道：
“对不起，我错了！”
“这才是好孩子，明天奶奶给你煮米糕。”
老太太夸了句，又慢慢走向莉莉丝。
她移步间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优雅闲适的气质，而被素色衣裙包裹的纤瘦身姿看起来端方知性又不乏轻盈之意，耄耋之年犹有舞翩跹。
莉莉丝认得，那是荣亲王的生母，先皇的皇贵妃，童瑶童太妃。
据说，童太妃当年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比当今这位冠绝天下的皇后也不遑多让；只是她不像后者那般从骨子里透着清冷，反而以仁善著称，行了不少修桥铺路、救济灾民、建设学堂的善事，甚至有人为童太妃立祠，以感激她恩德，至今香火不断。
更有传言，当初荣亲王夺嫡未果却逃过清算，也有童太妃的功劳。
老太太身上更多的故事莉莉丝就不清楚了，可望着优雅娴静的老人，她对那些传言已经信了几分。
“家中幼子缺少管束，冒犯到姑娘了。”
童太妃走到莉莉丝跟前，慈眉善目道：“老身管教无方，向姑娘赔个不是。”
“没事。”
莉莉丝摇了摇头。
“若幼子再纠缠于你，你尽管找老身便是，老身绝不会再轻饶了他。”
童太妃又取出一枚令牌，递到莉莉丝手中：“有空可以来府上坐坐，给老身讲讲仙界的事……另一位仙子风头正盛，被琐事缠身，老身也不好意思打扰。”
显然，有两位仙子在相府落脚这档事并不算秘密。
“……”
莉莉丝沉默着收下令牌，忽然忍不住问道：“如果你不认识我，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家训还是抄的，只是未必会倚老卖老请姑娘做客了……但也不一定，因为你和老身当年有点像。”
童太妃笑道。
“我是金发蓝眼……”
莉莉丝有些疑惑。
“不是相貌，是心。”
童太妃轻轻摇头：“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而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擅长忍让，宁肯伤害自己，也不忍让别人伤心……”
都说人越活越通透，可莉莉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娴静优雅的老太太，竟一语戳穿了自己的心事。
“可……”
莉莉丝面露迷茫之色。
“可有些事可以让，有些事，也该为了自己争一争……若错过眼前人，世上就再无后悔药可以买了。”
童太妃深深端详着眼前这张写满了踌躇与困惑的少女脸庞，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
莉莉丝沉默着，表情变幻不定。
局外人的话在心头回荡，效果竟不逊色于继母小姐本人的三番两次的勾引，让心中那颗禁忌的恶果彻底裂开，枝叶如金銮殿前的长生药般疯狂滋生。
“谢谢，我还会再来的。”
最终，莉莉丝向她幽幽道了谢，转头离去。
“不嫌老身唠叨就好。”
童太妃优雅驻足在原地，目送那跃动的双马尾在视线中远去，同时为自己又促成一桩良缘而欣慰。
只是，这位一眼就看穿少女心事的老人家，恐怕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那清纯皎洁的少女，心中所藏之人是她的继母；不忍伤害之人，则是十年来相依为命、含辛茹苦为她筹措学费的母亲。
若黄泉下当真有酆都地府，评判逝者生前的是非功过，那么这位一生都与人为善的老人在面见十殿阎王后或许会发现：
她生平修尽善果，却因在耄耋之年替萍水相逢的少女指点迷津，无意间进一步催熟了来自深渊的不伦恶果，自此染上莫大业力，生生将积攒下的功德抹消大半，葬送了转生入天人道的机缘。
……
时间一晃便是三日。
福宁宫外，一行人汇聚着，气氛有些凝重。
现代医学要怀胎十来天才能检测出身孕，可朝廷有能人异士，只需三天就能揭晓结果。
赵昺在殿门前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明明穿着冬暖夏凉的蛛妖丝内衬，可还是忍不住频频抬手，擦拭额头汗珠。
旁边，李霏也在踱步，速度比他还快。
“爱卿，此事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赵昺第三次问道。
李霏不想搭理他，臭着脸道：“等着便是。”
宦官知晓李霏的地位，平日照面又被打点了不少金银，此刻见她有冲撞圣上之嫌，连忙赔笑劝说道：
“陛下，有道是医者父母心，李大人近日来为了照顾贵人，体貌憔悴，想必此刻比您还着急……”
“朕懂，朕懂……”
可赵昺浑不在意李霏的态度，呢喃自语，继续踱步，像是在和李霏竞走。
“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一位女道长匆匆走出宫外，捧着拂尘，笑呵呵带来喜讯：“恭喜陛下。”
——我有女儿了？亲生的？我要当妈了？
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未成年女高中生·霏仍有些懵。
“朕有太子了？哈哈，哈哈哈……”
赵昺更是朗声大笑：“朕要当爹了，朕要当爹了！”
头上遮荫的茂密树枝都被笑声震得簌簌作响，随后一片绿叶缓缓飘落，不偏不倚落在他头上，为皇帝的龙帽增添一点绿意。
宦官见状，激动道：
“陛下，这是苍天在给您祝贺呀！这绿叶，寓意的便是开枝散叶，有了这份上苍给天子送来的喜气，龙子今后必当万事如意，皇室也注定要血脉兴旺啊！”
“还不一定是龙子呢。”
赵昺笑得嘴都合不拢，还是摆摆手，故作矜持道。
另一名宦官当即上前，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栗：
“奴才觉得，若为公主，这绿叶就是金枝玉叶之意；若为皇子，则代表他今后定能玉树临风，大‘叶’有成！此乃天意啊！奴才为陛下庆，为社稷庆，为大宋江山庆，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
宦官们拍龙屁的功夫着实不俗，赵昺听得眉开眼笑，他喜不自胜地摘下头顶那绿油油的叶片，吩咐道：
“给朕装裱起来，放在御书房……不，挂在乾清宫！朕要时时刻刻看着它，牢记今日之喜。”
“陛下，此乃上苍赐福的祥瑞之物，不妨交由禁军看守，把它放在皇城与金銮殿外轮番展示，也好让天下臣民知晓，国储降世，乃天命所归！”
宦官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叶片，顺带谏言道。
“好，好，好！”
赵昺又连说三个“好”字，大袖一挥道：“这就去办吧。”
——啊这……
目睹这一幕，李霏都顾不上懵逼了，赶紧捂住嘴，以免笑出声。
因为她明白，这一笑，恐怕过于缺德，系统小姐会趁机克扣道德值。
过了好一会儿，喜形于色的赵昺才平复情绪，他郑重走到李霏跟前，弯腰拜谢道：
“李大人，你为朕，为朝廷做的一切，朕都记着……朕，先在此谢过了。朕发誓，今后定会好好治理这江山，绝不辜负爱卿这片赤胆忠心；也请爱卿日后多多费心，相助于朕。”
——可不嘛，你是得好好谢我。
李霏夹紧双股，不让蠢蠢欲动的尾巴小姐出来邀功，同时面色一肃，同样抱拳朝着宋皇一拜，低沉声音好似发自肺腑：
“臣领旨。”
旁人亲眼见证了这段君友臣恭、足以流芳百世的佳话后，不禁纷纷鼓起掌来。

第二百一十章 和女儿碰头
随便捏造了个医嘱把皇帝打发走后，李霏独自步入福宁宫，坐在床边，指尖戳了戳皇后娘娘毫无起伏的小肚子，心头滋味莫名。
她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
旁人见了粉嘟嘟的婴儿总会爱心泛滥，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可李霏丝毫不具备这般的爱心，见了孩子只会觉得吵闹。
哪怕明知腹中孕育的是自己的骨血，可她心中却没有什么期待，更无母性，除了忐忑与紧张外，更多的竟然是不耐。
毕竟李霏只想和喜欢的女子快活，不想担负养育女儿的责任，可这种责任又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血脉，李霏自私且护短的本性无法让忍受自己的女儿有个糟糕的人生，也不太乐意让苏雯丧偶式育女。
好！烦！啊！
李霏泄了气，无精打采趴在苏雯大腿上。
“都要为人母了，怎么露出这般疲懒模样。”
苏雯颔首，指尖穿透秀发，轻轻抓挠李霏的后脑勺。
李霏眯起眼，享受着头皮按摩，以一种慵懒且理直气壮的语调说出了混账话：
“今后你可得好好照顾我们娘俩，若让我受了委屈，我肯定会跑回娘家。”
苏雯翘起嘴角：
“本宫自会对你负责。”
她发现，自打医患关系彻底变质后，李霏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不像往日那般八面玲珑，反而愈发任性骄纵了。
苏雯虽不曾表露，内心却甚是欢喜，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她，觉得李霏是坠入爱河，才会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事实上，作为生性要强又多年缺爱的年上女性，她很享受于李霏的这种依赖，并把这些年封存于心的温柔悄然倾斜在了恋人身上，只是不太擅长表达，更说不出好听的情话。
“这还差不多。”
李霏哼了声，反过来安慰道：“不过放心吧，等女儿长大能尽孝了，也能替你分担些照顾我的任务，不会让你一直这么辛苦的……”
“这么快就打上本宫女儿的主意了？”
苏雯动作顿了顿，轻轻抚摸肚子。
李霏没有当母亲的觉悟，可她又何尝做好了准备呢？
一条尾巴忽然凑上来，讨好似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又停留在唇边，伴随李霏撒娇般的声音：
“亲亲她。”
“不可胡闹。”
苏雯拍了她一下。
自幼被顽疾缠身，见遍天下名医，又有大把空闲时间翻阅医术，苏雯自是晓得一些基本的道理。
比如，适度运动对身子有益无害，不会伤及胎儿——可她同样明白，李霏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适度。
别看她现在是这般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模样，可一旦让她寻到机会，那便恨不得连舌根、尾巴根都……
再考虑到亲自丈量出的舌长与尾长，身为母亲的苏雯，自不会允许御医小姐在不合适的时机与女儿碰头。
“就一下，一下下。”
李霏可怜兮兮央求道：“人家上回都说了，若几天不贴贴，我这身仙血便会发烫，心魔丛生……”
御医小姐试探着抛出了一些信息，观察苏雯的态度。
苏雯眼帘颤了颤，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可最终并未深究，像是没听出李霏的话外之音。
接着，她又向扭来扭去撒娇的御医小姐做出了妥协，轻轻一拂袖，几丈外的窗帘便落下。
这些年她阅尽道藏，又观想不缀，早就打下扎实根基；如今观想法以匪夷所思的进度突破，苏雯的神魂之力无比精纯浑厚，对隔空取物之类的小术法竟也无师自通。
“不许动弹，否则十个月内你就莫要再寻本宫了。”
出于母亲的责任心，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对御医小姐做出了口头上的约束，独自主导起事态进展来。
……
御书房内，赵昺放下笔墨，将一封诏书递到宦官手中，吩咐道：
“你送去翰林院，让大学士润色一二，恰好明日要去祖庙，顺便把此事也办了吧。”
“嗻。”
宦官接过，只是不经意瞥了眼，便大惊失色道：“陛下，您……”
“怎么，你觉得不妥？”
赵昺似笑非笑道。
“兹事重大，奴才自不敢妄言。”
宦官噗通跪下，诚惶诚恐道。
“狗奴才，跟了朕那么多年了，恐怕比朕肚里的蛔虫还了解朕。”
赵昺笑骂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朕还会怪罪你不成？”
宦官坑着头，小心翼翼道：
“陛下，咱们大宋已经三百年未曾封过圣人了……”
“朕明白……”
赵昺也叹了口气。
御书房里的二人，自是清楚“圣”意味着什么。
历朝历代，只有突破天人境的陆地神仙，才会被加冕为“圣”，他们高居云端，俯瞰芸芸众生，一动便有天塌地陷的威势。
而纵观列位先圣的丰功伟绩，他们也着实当得起一个“圣”字——只要一尊武圣，便能镇压百里山河，任凭妖魔盈野、敌国环伺，也不敢轻易进犯。
可以说，那些圣人无异于朝廷柱石、社稷神器，只有更飘渺崇高的“仙”，才能让诸圣魂牵梦萦，抱憾而终。
自“武王”与血海魔君惨烈大战并坐化后，大宋已经三百年没出过圣人了，否则也不至于衰落至此。
可如今，宋皇竟然要把一个还未跨入先天的女子封为圣人？
此举过于惊世骇俗了，一旦传出去，四海八荒皆会震动。
“李卿献上粮种，天下再无饥荒之苦，仅这一点，就能活人无数，是万家生佛的功德。”
“圣人都要眼红的长生药、仙家至宝掌天瓶，她亦无私相赠，只为大宋江山永固。”
“国不可一日无储，那借腹生子之法虽是陆大人寻来的，可那帮子废物御医看都看不懂，唯有李卿医术通神，一手操持此事，助我皇室开枝散叶。”
“还有，她自接管锁妖塔以来，就禅精竭虑、秣兵历马，不肯有片刻懈怠。而效果朕也看到了，短时间内，镇妖司上下之风貌焕然一新！若将李卿那什么……绩效考核之法交由吏部推行天下，想必能扫清官场拖沓暮气，让官员们励精图治，勤耕不辍！甚至工、农、商也可以被惠及，助我大宋昌隆……这又是一笔流芳千古的功绩。”
赵昺抚摸着被透明水晶封存的绿油油叶片，深深感怀着，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李卿虽入仕不久，可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可是开天辟地的壮举，利国利民，功在万代！就算是诸圣在前，有谁敢说自己的贡献及得上李卿？”
“有国士如此，朕岂敢愧对于她？”
“况且，她本就来自仙界，封她为圣，诸圣得知，恐怕与有荣焉。”
赵昺拭去眼角泪痕，摆手道：“去办吧。”
“嗻！”
宦官领命，深深叩拜后，捧着圣旨离去。
……
夜已深，李霏却枯坐在窗前。
明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皇后怀了头一胎，按照皇室规矩，皇帝、皇后与百官都要赶赴祖庙，完成祭礼。
而祭礼时，自有能鉴别血脉的手段——苏雯告诉过李霏，曾有皇后失德，怀上他人骨血，却心存侥幸，硬捱到祭礼才被戳穿。
那庄丑闻虽秘而不宣，可一些大世家的手札内，却记载着那场祭礼后涌起的无边血光。
浑身浴血的禁卫们奔走不休，手起刀落间人头滚滚，不知多少人被牵连。
足足三个月，血腥味在临安城萦绕不去。
而眼下，那段血色历史却重演了。
苏雯肚里的孩子，和赵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李霏盘算出错，那必将身陷囹圄，凶险莫测。
李霏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已经安排磨合程度最高的女鬼带着巧儿、王大小姐与妖精们提前离去，以免顾及不到。
忽然李霏瞥见有人影闪过，于是她起身而出，撞见了在月下饮酒的聂云一。
“聂大侠。”
李霏走上前，神情严肃道：“皇后娘娘已有身孕，咱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一回，聂云一却没有打开红色易拉罐，而是将其放到一旁，深深注视着李霏，眸光空前锐利：
“为什么是皇后？”
遭受质问，李霏却并不意外。
他们先前定下的偷天换日之策，是假意让一名女子替赵昺、陆千帆生育子嗣，实则是以借腹生子之名，让那名女子怀上宋皇骨血；接着聂云一再不顾一切袭杀陆千帆，远遁而去。
到那时，国祚有了，权臣除了，并且宋皇与九千岁一系都以为孩子是陆千帆的；虽难免有动荡，可只要聂云一不被擒住、杀死，那些野心家们难免会害怕自己步了九千岁的后尘，不敢过于造次。
再加上以刘相为首的官僚集团，也不可能坐视天下大乱，难免要出手维持平衡；还有与聂云一交好的清流官员，甚至搬山宗势力，也会出力协助，不让局势失控。
在这样的多方考量之下，聂云一才答应了李霏的计划——只可惜这个计划胎死腹中了，因为陆千帆比想象中更狠，这狗直男不知道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还是为了巩固地位，竟然直接答应了狗皇帝生孩子的请求！
聂云一还不清楚这一点，可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李霏明明可以随便寻个由头，让别的贵人怀上宋皇子嗣，而不是苏雯。
“为了社稷！”
面对犀利眸光，李霏毫不退让，大义凛然道：“皇后娘娘的子嗣继承大统，名正言顺，乃天命所归！若换了别的贵人怀上龙子，皇后却空着肚子，苏家能愿意吗？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太后之位落在别的贵人头上么？到那时，免不了一番暗流涌动。”
“等聂大侠刺杀了那阉狗，必然一石惊起千重浪，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省则省吧。”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答应此事……”
聂云一沉声道。
“你对她很了解么？事实就是，她答应了。”
李霏咄咄逼人道：“我知道聂大侠对皇后娘娘有情义，也明白替不爱的人生子很痛苦……但！此事关乎到江山社稷、芸芸众生，稍有差池，便是抄家灭口，流血漂橹！别的女子能牺牲，皇后娘娘就牺牲不得么？！”
这一刻，李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浩然正气，面对聂云一也寸步不让，甚至还反过来质询，像是个一往无前的殉道者。
“那为何借腹生子之策是陆千帆提出的。”
聂云一又问。
“我料定那阉狗不肯生子，于是故意把方子做旧，让他手底下寻得……他们自己找到的法子，不比我舔着脸送上去更具说服力么？”
李霏面不改色道。
聂云一深深盯着李霏，最终叹了口气：
“明日你们要去圣庙，临安城定守备空虚……我会在你们出来前，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李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按照原有计划，祖庙只能鉴定孩子是否属于宋皇；而想要识别孩子的血脉与陆千帆是否有联系，还要过些时日再专门找人鉴定。
因此，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聂云一没必要急着动手。
如今聂云一忽然要去杀人，倒让李霏猝不及防，她现在和陆千帆可是一伙儿的！
李霏按捺起伏思绪，垂下眼帘道：
“聂大侠不必如此着急……”
“夜长梦多。”
聂云一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李霏低头盯着被孤零零放在石墩子上的可乐，发呆良久，忽然下定决心，直接从系统面板里买下一个单位的火怪精血。
序列4级别的超凡素材，哪怕不是装备，售价也高达十万财富值，让李霏攒着没动的财富值掉到94万。
而李霏一掷十万金的理由很简单：
就算掌握第四重熔炉斗气，她也不可能是聂云一的对手。
但如果用“圣境妖魔”的精血与【血魔经】，承载一枚能瞬发的六级法术【深渊熔岩】的话……
“希望不会用到吧。”
李霏又瞥了眼那罐可乐，一脚将它踢进池塘。
……
长夜将明，李霏独自换上暗红蟒袍。
只是这一回，她腰上挎着的不再是用来斩妖除魔的斩魔刀，而是一柄轻盈长剑。
杀人的话，还是欢欣之刃更趁手些。
迎着红霞喷薄的地平线，李霏大步流星来到皇城外，帝皇仪仗早早在此等候，华盖如云，旌旗招展，禁卫林立。
官员们也陆续赶至，低声交谈。
李霏循目眺望了一阵，漫不经心跨入队列中，与许昱仲擦肩而过，低声道：
“通知你义父，让他今天小心些……立刻！”
许昱仲惊疑不定地瞪了李霏一眼，随后咬了咬牙，匆匆转身离开队列。
李霏接着又走到搬山宗的几位道人跟前，拱手道：
“葛真人，别来无恙。”
“仙子风采更甚往昔。”
仙风道骨的老道同样和颜悦色施礼道。
一旁的道人也纷纷凑上来，态度殷情到甚至有些谄媚。
这帮满脑子求仙问道的家伙垂涎仙法已久，这些天没少邀请李霏到搬山宗一叙，可李霏仅仅消耗一千财富值，兑换了一份高品质冥想法的第一重赠送给葛真人——前所未有的修行法门，疑似直指仙佛之境的通天之途，让搬山宗高层大开眼界的同时，又因苦于求不到后续法门，而急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而这正是李霏想看到的。
她不算聪明绝顶，却总能抓住核心需求。
双方寒暄几句，一个夸对方道法高妙，一个赞叹对方仙术无双，说完场面话，李霏忽然话锋一转道：
“葛真人，其实我觉得搬山宗可以封为国教。”
“哦？”
葛真人眉毛抖了抖。
“另外，葛真人若有意，我可以带你去仙界逛逛，若相中什么仙法，我也愿倾囊相授。”
李霏笑着，又一次抛出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筹码。
“妙哉，妙哉！”
葛真人开怀大笑：“仙子如此慷慨，我搬山宗上下定将牢记传法之恩。若仙子有何需求，老道愿效犬马之劳。”
显然，这老道已经意识到，李霏先前吊足了胃口，如今却忽然变得如此乐善好施，定别有所求。
“我岂是挟恩图报之人？”
李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求道长们……什么都别做就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刺君
祖庙，又称圣庙，与帝皇陵墓相通，和临安相隔不远，乃大宋龙气汇聚之地，供奉历代皇室成员与大宋圣人的牌位，可福泽万代。
肃穆队列自天明时出发，抵达祖庙时已是正午时分。
那是一方恢宏高大的庙宇，通体由黑黄石块堆砌雕琢而成，粗犷而厚重，群臣还未跨过庙门，便有威严、古朴之意扑面而来。
百官俯首穿过饱经风霜的石拱门，止步于庙前的空旷广场，向祖庙拜了三拜。
赵昺身披龙袍，与风华绝代的皇后并排站在石阶上。
他背对群臣，也向祖庙深深叩拜，感叹道：
“朕……终于有后了。”
他看了眼淡漠若冰的皇后，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微不可查的轻叹。
随后赵昺转过身，一眼便望见那鹤立鸡群的暗红蟒袍女官，脸上这才笑意，朝她点了点头，接着朗声道：
“今日乃国喜之日，这祖庙里终究要添上新的牌位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为宋皇庆贺。
“但今日要被迎入祖庙的可不止一位，而是双喜临门！”
赵昺笑意更甚，宣布了重磅消息。
此言一出，无异于投石入湖，溅起千重浪，群臣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难不成……是龙凤胎？”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这时，宦官一步踏出，摊开圣旨，朗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李卿才德兼修，文物兼全，实乃朝廷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尔镇狱千户励精图治，燃薪达旦，威振朝纲；又悬壶济世，寻粮育种，可谓利国利民，功宣华夏。兹敕尔为功德圣人，布告天下，咸使闻之。望卿勉励，不负社稷之托。钦此。”
敕封圣人？
这一刻，文武百官皆寂，偌大鸦雀无声。
就连垂落于皇后娘娘凤冠下的流苏都颤了颤。
“臣领旨！”
李霏最先反应过来，大步流星拾级而上，双收接过圣旨，心头砰砰振动。
比起精神激励，她更在乎实质好处，可这一回不同！
当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超凡灵感就在心间雀跃，仿佛冥冥中有福祉加身。
李霏立刻意识到，封圣之举或许能引动皇朝气运，对超凡者有裨益，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小心翼翼收好圣旨，欣慰地看着同样面含笑意的赵昺，轻轻点头。
你啊，总是能给臣整些新花样！
“陛下，万万不可啊！”
“怎可封女子为圣？荒唐啊陛下！”
“此举有违祖训，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
而朝臣也反应了过来，一些老学究忍不住开始跳脚。
圣人，不单单是社稷的中流砥柱，也是莫大功名与威望，更是名垂千古的荣耀。
而女子的本分，则是相夫教子，红袖添香，连抛头露面都算德行有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圣人的反义词——事实上，大宋历朝历代连破格册封的女官、踏足先天的女性武者都寥寥无几，倒不是女子蠢笨，而是有限的教学资源、修行资源尽数被垄断，导致她们永无翻身出头之日。
如今骤然册封女圣，无异于石破天惊之举。
然而，那些反对党们呐喊了几句却发现，不光赵昺无动于衷，就连大多数同僚都选择沉默，根本没有预想中那般沸反盈天的景象——甚至，前不久还和李霏剑拔弩张的九千岁一系官员，此刻都缄口不言，似乎默许了此事。
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微弱。
见到这一幕，就连赵昺都有些意外。
身为和稀泥高手的他，深知一鼓作气、再则衰、三而竭的道理。
他也清楚这里是祖庙，天底下最庄严肃穆之地，群臣哪怕有天大怨言，也不可能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忍气吞声。
正因此，他才赶在今日宣告此事，就是想借着特殊场合与时机，先把事情坐实；而群臣的争议，搁置来搁置去的，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反对声音比想象中小，赵昺也乐得如此，他还以为陆千帆是因为借腹生子之事，与李霏这位产科大夫缓和了关系，于是强忍笑意，拂袖道：
“有什么事，日后再议吧。”
反对派左看右看，拼命向同僚使眼色，却发现自己都被无视了，心知大势已去，只好悻悻闭上嘴，只是仍有不甘，如同看到杀父仇人版，通红双眼瞪着李霏不放。
堂堂男儿顶天立地，岂能对妇道人家俯首称圣？！
等祭礼过后，定要狠狠地弹劾她，拆了她的牌位！
——在洛西布鲁克总结出来的斗争经验真好用啊。
李霏却对充满敌意的视线浑然不觉，只是斜睨他们一眼，内心无声嗤笑。
事实上，在千户小姐眼中，底下那帮反对派，活像梅蒂斯家族的带少爷，根本看不清局势，总要行那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之事。
名义上的统治者、权倾朝野的权臣，都被本官收买了！后宫贵人们也陆陆续续变成本官的形状了！聂云一明面儿上还是和本官一伙儿的！就连搬山宗有求于本官！
你们拿什么和本官斗？
“李卿，随朕进来吧。”
赵昺和颜悦色招呼了声，随即亲手推开石门。
“是。”
李霏领命，快步上前，与皇后娘娘并肩跨入庙宇内。
按照大宋的规矩，祖庙乃至洁至圣之地，宦官是没资格进来的，只有皇室成员与心腹要员，才能在特殊的日子里陪伴皇帝一同进入。
而跟随宋皇步入庙宇的一行人中除了李霏与皇后外，还有八名重臣与一位道长。
臣子分别是官居一品的刘丞相；李霏的老丈人、惠妃的生父、礼部尚书文大人；还有九千岁的六位义子——仅从帝王家宴与这场祭礼，就能看出陆千帆对朝堂的掌控力达到了什么程度。
而那道长，自然是葛真人。
咔咔——咚。
闷响声中，厚重大门被闭拢，将庙宇内外彻底隔绝。
李霏仰起头，循目打量这空旷高大的庙宇。
庙宇内闪烁着火光，四面是斑驳石壁，有大半面石壁上挂满了玉牌，玉牌上写着人名，数量近千。
而玉牌规格材质也有区别，牌位最大的数量最少，上面的人名李霏都从书里见过，是大宋历代天子、三位圣人。
而小一些的，李霏只能认出少许，都是皇子、王爷之流，还有中宫之主们，也就是皇后、太后。
至于最小的，则是皇贵妃级别的嫔妃，还有别的皇室嫡系血脉，多是公主与风评不太好的皇子——童太妃也在列，李霏从刘相口中听过这位以贤淑善良著称的贵妃的一些故事。
不容忽视的一点在于，绝大部分玉牌都是黯淡无光的，意味着对应的人已经去世；只有少数还散发蒙蒙青光，都是些熟人，比如赵昺、皇后娘娘、荣亲王……
“老臣见过陛下……”
苍老的声音将李霏注意力引去。
那是一群身披白色长袍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之，各个皮肤苍白到有些异常，似乎是常年不见阳光导致的。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沟壑的老人，正深深向赵昺叩首。
“那是守庙人。”
有人凑了过来，给李霏做起讲解：“他们祖祖辈辈都负责守卫、修缮、维护祖庙，并主持大小祭礼……千年来，守庙人一脉从未踏出过祖庙半步。”
“多谢常大人指点。”
李霏拱手向身旁那体形精壮、笑容和煦的男子道谢。
此人名为常彬，原是聂云一旧部，担任军师之位，专门替聂大将军出谋划策；他虽没有修为，但办事可靠，深得聂云一信赖。
只可惜在镇妖司权力更迭时，这位常大人果断背弃聂云一，投效陆千帆，成了第九位义子；之后这么些年来，九千岁大势已成，也就没忙着收新的义子，导致他至今排行老幺。
常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赵昺打断了：
“尔等先助李卿完成祭礼吧……三百年，我大宋等新圣出世已经等了太久了。”
“老臣领旨。”
守庙老人那双浑浊老眼动了动，向李霏示意道：“李大人，请随我来。”
李霏依言跟上，不多时就来到庙宇中央。
她看到了一口黑漆漆的大鼎，周围的地表沟壑密布，诡异玄妙的纹路交织成一副神似游龙的图案。
“请大人坐入鼎内。”
老人的笑容莫名有些渗人，李霏却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跳了进去。
随后，守庙人一脉的男女老少便娴熟而快速地行动起来。
守庙老人亲手将一把粮食种子撒入鼎内；其余人则扛举青铜鼎，不断往沟壑里倒入黑红色液体，又把一柄剑、一本书、一个猪头、一锭金子分别放在东南西北四方。
最后，他们拿起奇形怪状的乐器，绕鼎而行，不断手舞足蹈，奏响乐器，口中也哼着旋律古怪的乐曲：
“爨灪麤彠龘靐齉爩蠿龘羃齑瀪……”
沙哑且别扭的旋律中，沟壑里的液体开始沸腾，李霏分明感受到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影响着自己。
她拉开系统面板，看到成就那一栏有字迹从模糊变得清晰：
功德伪圣：幸运+3，统率+3（大宋境内额外幸运+10，统率+10）
气运！
一个词汇立刻从李霏脑海里崩了出来。
她估摸着，被这千年古国敕封为圣人后，受到了冥冥中的气运加持，才会有此益处；而这场祭礼，就是把气运灌注到李霏身上的超凡仪式。
不过就算在魔法学院，气运也是非常高端的课题，其规律与影响方式非常复杂，高年级课程也只是略有涉猎。
李霏不再深究，闭目等待这场祭礼结束。
半个时辰后，祭礼结束，沟壑里的液体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散一空。
李霏从鼎中一跃而出，觉得昏黄灯光都变得明媚了起来，这种被世间万物所眷顾的感觉，以往要喝了强效幸运药剂才会有。
“李卿，朕的江山今后还要你多加照拂才是。”
赵昺上前，轻拍李霏的肩，用推心置腹的语调道。
“此乃臣分内之事。”
李霏颔首，眸光分明变得幽深起来。
“好了，该替朕的皇儿主持祭礼了。”
赵昺转过身吩咐道。
“老臣需要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一滴血……”
守庙老人躬身递来一根针。
见到这一幕，除了常彬以外的五名陆千帆义子，神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接下来，就该用秘术检验天子与皇后所孕育的血脉是否同源了……
“这种繁文缛节大可省去。”
赵昺潇洒拂袖道：“皇后肚里的骨血是谁的，朕还不清楚么？”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啊。”
守庙老人姿态谦卑，手中银针却并未拿开。
“好吧，那……”
赵昺叹了口气，正要接过银针，却被李霏打断了。
“陛下，在祭礼之前，请允许臣先施展仙法，可对龙胎进行赐福。”
李霏巧笑盈盈道：“说来也巧，臣的这门仙法名为‘巨龙之力’，想必能让龙子今后茁壮成长，无忧无虑呢……”
苏雯捏着拳，幽幽而叹，眸光里分明多了丝丝哀愁。
“哦？还有这等好事，爱卿怎么不早说。”
赵昺顿时龙颜大悦。
“是为了给陛下与皇后娘娘准备一个惊喜。”
李霏似笑非笑道。
“好，好，好。”
赵昺朗声笑道：“爱卿当真是朕的福将！你尽管施为便是。”
“陛下，依臣之见，不妨等祭礼结束回到皇宫，再让李大人赐福也无不可。”
常彬忽然走上前，抱拳道：“毕竟祭礼需良辰吉日，耽搁不得……”
“李卿选择此刻，自有她的考量。”
甚至不用李霏开口，赵昺就摆手拒绝提议，言语间充斥着对李霏的信赖。
“老九，你懂医术还是李大人懂医术？”
就连同位陆千帆义子的许昱仲都出来劝和：“李大人何曾让陛下失望过？快快退下，莫要误事。”
常彬闻言，后背衣衫霎时被冷汗浸湿。
方才封圣之时，同党皆沉默不语，他就感到不妙。
如今许昱仲亲自替李霏说话，看似关切的语调，却如重锤擂击在他心头。
——仙子什么时候和义父这般亲近了？！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涌动，常彬意识到，自己隐忍求全、替聂云一通风报信之事，多半是已经暴露了。
他咬了咬牙，还想再劝，苏雯却亲自开口了：
“那便开始吧。”
“臣领命。”
李霏深深看了眼皇帝，又对苏雯笑了笑，便开始吟诵咒语：
“Magnusetnobilisdracodeus……”
若有若无的龙吟声中，魔力开始沸腾，似有蛰伏的神龙睁开双眸，升腾而起的恐怖气息令日月颤栗。
“这般仙术……”
就连赵昺都感受到了这股崇高伟大的气息，双股战战，欲要顶礼膜拜。
可他的眸光却愈发明亮，欣慰且感激的看着红袍女官。
为了护佑龙胎，竟释放这般惊天动地的仙术，想必消耗不菲。
等此间事毕，得好好的赏！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刘相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默默将手伸入袖中。
“DracoPower！”
吐出最后一个字节，一声龙啸随之响起，精纯雄浑的魔力瀑布自法术模型中倾泻，浇灌在李霏身上。
斗气漩涡也在这一刻转动，不详红芒喷涌而出，为祥和肃穆的祖庙染上猩红血色。
“爱卿。”
赵昺迫不及待问道：“你那赐福……”
他本欲上前，可随着李霏扭头，这位皇帝却顿住了。
因为他从未见过李霏这般模样。
她面色潮红，唇线上挑，吞吐灼热鼻息，黑漆漆的双眸犹如深渊，既滚烫、疯狂、嗜血，又充斥着冷酷、轻蔑、嘲弄，世间一切的恶在其间扭曲。
仅仅对视的一瞬间，赵昺就如坠冰窖，仿佛那深渊中伸出漆黑巨手，揪住了他的心脏，再无法自拔。
可他分明听见一声带有欢愉之意的娇叱：
“常大人要行刺，快快护驾！”
还未等赵昺回过神来，深红剑芒便充斥了他的视野。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宋皇绕柱走
赵昺也有修为在身，可面对倒悬而上的深红斗气，竟做不出任何反应，一瞬间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然而，一道龙形金芒陡然盘旋在他周身，散发尊贵威严气息。
李霏一身血色蟒袍，举手抬足间有巨龙之力弥漫，有若一条邪恶、暴虐的血色魔龙，而护住赵昺的龙，则体态轻盈颀长，腹生九爪，通体绽放神圣灿烂的金光。
轰！
魔龙喷吐龙息，悍然将九五之尊吞没，金龙挡住了彗星袭月般的炽盛剑芒，却无法抵消狂猛冲击力，赵昺整个人倒飞而出，在石壁上砸出深坑。
“陛下莫慌，臣来救驾了。”
李霏没有丝毫犹豫，挥手将一样事物扔出，那东西砸在墙壁上又落下，随后冒出腾腾白烟；而她整个人化作魅影，几步冲刺到赵昺跟前，血色剑芒层层叠叠涌动，如雨打芭蕉般落在赵昺身上，不给他片刻喘息之机。
大宋好歹也是出过不止一尊圣境的千年皇庭，若让赵昺缓过气来，天晓得能祭出什么杀招。
在山崩海啸般的攻势下，金色龙影很快就变得黯淡。
“救驾，救驾！”
常彬目呲欲裂，天境真气勃发而出，毫不犹豫向李霏冲刺。
“哟，原来常大人会武功啊？”
李霏冷笑，头也不回劈出一剑，熔炉斗气席卷四方，如一条血色大江从深渊中奔腾而出，散发滔滔魔威，瞬间将常彬吞没。
同在序列7这个层次，双方的差距却有若云泥之别，李霏只一剑，就让他浑身皮开肉绽，狂吐鲜血倒飞数丈。
他还想挣扎着起身，一口御赐斩妖剑便悬在他脖子上，寒光闪闪。
“刻意隐瞒修为，谋害圣上，常彬，你好大的胆子！”
许昱仲低头冷笑。
“刘相，把手从袖里伸出来吧，可别妄动影响到李大人护驾……逆贼丧心病狂，刀剑也不长眼，万一殃及到了刘相，可是朝廷的损失。”
“文大人，你往门口那儿挪是居心？莫非想抛下天子独自逃命？”
剩下四名义子也阴恻恻笑着，将刘相、礼部尚书文大人围住。
葛真人捏着拂尘，表情变化不定。
他总算明白了李霏早上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沉默片刻，叹息道：
“仙子，罢手吧，老道可替你求情，让陛下饶你一命。”
——罢手？开弓哪有回头箭！
李霏仍旧没有回头，财富值如瀑布般再次下滑十一万，手中多出两卷书册，随手甩向老道：
“道长，仙缘来之不易，莫要自误。”
葛真人接过书册，引而不发的精纯法力逐渐散去，最终颔首长叹：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李卿，朕待你不薄！”
常彬与葛真人终究对李霏造成了些许影响，赵昺发出咆哮，眼中闪烁泪光。
“可臣……心系天下！”
李霏慈眉善目，发出悲悯叹息，下手却更狠。
在汹涌不休的血色长河冲刷下，护体金龙已经摇摇欲坠，布满细密裂痕。
说时迟那时快，从李霏暴起行刺到宋皇危在旦夕，还不到十个呼吸功夫。
局面几乎被掌控，除了守庙人一脉。
几乎在李霏动手的同一时间，守庙老人就如鬼魅般退到庙宇一角，捧起一只盛满浑浊红色液体的小鼎，仰头狂饮。
老人那干瘪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臌胀起来，诡异狂暴的强横气息随之弥漫四野。
咚！
守庙老人丢下鼎，满头白发无风狂舞，浑浊老眼中迸射精芒，发出哭泣般的长啸：
“老臣救驾来迟！”
这一刻，守庙老人暮气沉沉的苍老身躯中竟传出薪柴燃烧之声，噼啪作响，无限接近天人境的恐怖威势席卷而出，如威如狱。
可他刚刚挥舞漆黑石杖杀向李霏，忽有遮天蔽日的白色巨掌覆压而下。
却是李霏刚刚丢出的万鬼葫中，女鬼们已经悄无声息钻了出来，发动【聚魂】秘术。
五千余女鬼融合成的鬼巨人顶天立地，比千年树妖覆灭的那一晚更为庞大，连高大恢宏的圣庙都无法容纳，只能弯下惨白臃肿的躯体，以免把庙顶撑破；无边鬼气熏天而上，凄厉哀鸣声不绝于耳。
“胆敢亵渎祖庙，当诛！”
守庙老人发出悲愤呐喊，双手托举石杖，真气在周身形成实质化的圆罩，竟硬生生招架住魔岳压顶般的一掌。
地表支离破碎、深深坍塌，守庙老人吐血不退，独自拦在鬼气森森的庞然大物前，没有丝毫退让。
这一刻，那披头散发、伛偻干枯的背影，竟显得无比伟岸。
嗷吼——
赵昺从怀中摸出金牌，爆发璀璨光芒，数道龙气涌出，竟硬生生将李霏掀翻。
而他跌跌撞撞爬起，逃向门外。
可没等他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娇笑声：
“臣欲救驾，和逆贼死战，陛下何故先逃？”
赵昺通体生寒，掩耳盗铃般躲到一旁的石柱后，四处张望着，连连呼喊：
“来人护驾，护驾！”
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披甲禁卫，而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臣这不是来了么，陛下站在原地，莫要动弹。”
赵昺一个啰嗦，连滚带爬躲开接踵而至的剑芒，不断绕着巨大石柱闪躲，连龙冠都掉落了，显得狼狈不堪。
古有荆轲刺秦王，长虹贯日，石破天惊。
如今霏宝斩宋皇，桀桀狂笑，花枝乱颤。
李霏心情莫名愉悦，享受着这一过程，甚至想唱一首小兔子乖乖的儿歌，但几秒后，阴晴不定的逆贼小姐脸色就沉了下来。
没想到这四肢不勤的狗皇帝动作竟如此灵敏，她又不敢砍断石柱，以免把这祖庙弄塌，在这紧要关头，哪能如此耽搁时间？
“狗皇帝，躲来躲去的，误我大事，想造反不成？！”
她娇叱一声，一发欢愉随即打了出去。
可那护体龙气着实不凡，连精神攻击都能抵挡，类法术能力并未生效——而代价是本就布满裂痕的龙气竟然更黯淡了。
李霏见状重又露出笑容，没有冷却时间的欢愉接二连三丢了出去，不断消磨龙气。
呜——
终于，护体金龙发出悲鸣，随后支离破碎，化作金色光屑。
脆响声中，赵昺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像是被抽去骨头般，瘫坐在石柱上。
“乱臣贼子，以下犯上，朕定要诛你九族……”
他呢喃着，目光略过屡立奇功，如今却提剑俯瞰自己的李霏；又扫了眼往日与自己亲如一家，此刻淡漠无情的陆千帆义子，发出几声惨笑：
“都是叛徒……”
“看在陛下待臣不薄的份上，臣会好好照顾皇后母女的。”
李霏眸光幽幽，稍加迟疑后放弃了杀人诛心的打算，赐了皇帝一发欢愉。
赵昺目光朦胧，陷入美好梦境。
他看见了锦绣河山，人与妖魔和谐共处，歌舞升平；万亩良田中，龙血稻茁壮成长，农民脸上挂满丰收时的笑容；绩效之法推行天下，朝堂之内人才济济，海晏河清；皇后含笑与他辞行，自此后宫空无一人；金銮殿上，李霏身着大红蟒袍，歌颂陛下横扫八荒、一统宇内之功绩……
最终，赵昺的梦境停留在乾清宫内。
长生药开花结果，他嗅着花香，任由儿孙们在宫中嬉闹。
身旁那雌雄莫辩的佳人含笑向他伸出手。
噗哧！
龙首滚落到李霏脚边时，脸上仍有笑容定格。
“没告诉你皇女是本官的种，也算知恩图报了。”
抛下这么句话当做是道别，李霏顾不得擦去脸上血污，提剑走向守庙老人。
“逆贼，你罪大恶极，要永堕无间炼狱！”
地表连连颤动，与鬼巨人鏖战的守庙老人老泪纵横，发出沙哑咆哮。
“借你吉言。”
类法术能力发动，腹部魅纹变幻，李霏眸若深渊，一下子就让情绪几乎崩溃的守庙老人心智失守。
接着，李霏一脚踹飞险些被鬼巨人抢了人头的守庙老人，代价是被鬼气森森的巨掌擦了一下，浑身血液险些凝固。
“散了吧。”
李霏吩咐一声，走到心如死灰的守庙老人面前，一剑枭首。
高大苍白的巨人见自己误伤了主人，竟抖了抖，露出人性化的羞怯动作，随后化作漫天白烟，气息有些虚弱的女鬼们相继钻入万鬼葫内。
“珍珍姐，小娥妹妹可以安息了。”
李霏沉声道。
她对女鬼们交代的，自然是她带小娥告御状，结果被有意包庇的狗皇帝灭口；于是女子一怒，血溅五步。
黄珍珍轻轻点头，又冷冷瞥了眼皇帝的脑袋，才钻回万鬼葫内。
这时，又有几名守庙人拿着兵器，向李霏发起了有去无回的冲锋，要给天子陪葬，李霏满足了他们。
至于剩下的，她打算交给陆千帆处理——祭礼效果不错，失传着实可惜，留着好好研究，兴许可以量产“圣人”。
官靴踏过死不瞑目的尸体，又重重踩在血泊中，李霏面无表情走到常彬跟前，不给这满面悲愤之色的聂云一旧部说遗言的机会，便提剑抹喉：
“陛下，逆贼已死，臣替您报仇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苏雯动了。
她走到染血石柱旁，垂眸叹了口气，弯下腰来，不顾血污，将他的尸首放平，摆正脑袋，默默念诵道藏，送他最后一程：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而李霏又走到礼部尚书跟前，沉默凝视着他。
“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陛下，老臣来陪你了。”
心知要被灭口的文尚书理了理衣冠，深深闭上眼，没做无谓的挣扎与求饶。
“本官不想滥杀无辜，残害国之栋梁。”
李霏轻轻摇头。
“怎么，李大人还想收买我不成？”
文尚书睁开眼，眸中自有浩然正气：“本官堂堂礼部尚书，掌天下礼仪，又肩负教化苍生之职，宁死也不会与叛君之臣为伍，留下那千古骂名！”
说着，他挺直腰杆，话语中满是铮铮文人风骨：
“李大人，动手吧！”
见老丈人这幅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李霏只是不动声色用余光瞥了眼凝视赵昺尸体的皇后娘娘，接着悄悄从怀里摸出手机，打开名为《皇后娘娘在见故人》的相册。
相片中，逆贼小姐面色绯红，依靠在床边，两名美貌女子一左一右贴着她面颊，一个娴静端重，一个妩媚娇俏，眼中柔情似水，暧昧旖旎。
虽然脖子以下被做了模糊处理，可礼部尚书哪能不认得自己女儿惠妃的脸？
望着自幼知书达理、以贤淑温良著称的女儿竟然秽乱宫廷，做出这般离经叛道、千夫所指之事，他两眼一黑，心跳骤停，感觉天都榻了。
李霏扶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的文大人，将他引到一旁，和颜悦色耳语道：
“文大人的忠诚日月可鉴，自是悍不畏死。”
“只是……文家素来是书香门第，世世代代积累出的名声来之不易……你也不想经营几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让天下人觉得所谓清流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吧？”
文尚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而李霏死死抓着他胳膊，用语重心长的语调继续劝说道：
“文大人，身死事小，失节事大！若文家嫡女和弑君逆贼有染之事露，牵连九族自是不说，还要背上骂名，遗臭千年……文大人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呢？”
“相反，若文大人能稍加变通……就凭本官与惠妃那层关系，这礼部，永远都是你们文家的。”
“还请大人三思。”
“……”
文尚书瞪着李霏，眼中分明有悲愤之意，可面对幽幽眸光，几欲脱口而出的斥责最终化作识趣的叹息：
“李大人救驾有功，诛杀逆贼，本官自会大人作证，决不允许宵小颠倒黑白。”
“那就好，本官就怕有心怀叵测之辈借机兴风作浪，扰乱朝纲。”
李霏欣慰地拍了拍文尚书的肩，又心虚地瞥了眼正在超度先皇之魂的皇后娘娘，最后走到刘相跟前。
面对神色平静的老人，她摊了摊手：
“若大宋待不下去，我就跑到仙界，洪水滔天也殃及不到我，你看着办吧。”
老人一言不发，可李霏清楚，皇后肚里的龙胎很快将成为他乃至大宋唯一的选择。
最后，只剩下……
李霏眯起眼，脑海中刚刚浮现那风尘仆仆的持剑身影，石庙大门就轰然洞开。
明晃晃的正午阳光照进庙门，映亮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也刺痛李霏漆黑幽深的双眸。
“聂云一，你疯了吗！这里可是祖庙！”
“禁军！快将他擒下！”
“反了，反了，聂云一要谋反了！竟敢在祖庙造次！”
“……”
庙外一片喧闹，持剑男子却背对他们，立在门前。
他眸光冰冷，决绝背光的身影如剑仙临尘，锋锐凌厉，要以一口仙剑，荡平尘世罪孽。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尘埃落定
李霏还没来得及整理命案现场，聂云一瞥见赵昺、常彬等等人的尸首，顿时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
凛冽眸光从李霏身上一扫而过，他毫不停留走到常彬跟前，替这位线人与战友合拢双目。
而刘相步履如飞，匆匆走到庙门外，李霏头一回听到这位老人的咆哮：
“噤声！”
刘相的威望与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听到他的吼声，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为之一肃。
他合拢庙门，将庙宇内外重新隔绝，一把扯住禁卫的衣领，老眼中迸射精芒：
“快、快去荣亲王府！”
禁卫面面相觑，一时愣在原地。
“有逆贼造反，聂将军进去就是为了处理此事，你们只需牢牢封锁祖庙即可，勿要妄动，省得给聂将军添乱。”
刘相语若连珠道：“老夫怀疑贼人会对荣亲王不轨，你们速速遣人支援！”
面对这位三朝老臣，禁卫们对视一眼，终究做出了妥协。
一名先天禁卫如鹏鸟般纵向临安城，剩下禁卫则将祖庙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连成一圈，连蝇虫都无法出入。
“刘丞相，发生了什么？”
“陛下可有恙？”
“贼人是谁？”
“……”
面对群臣疑问，刘相只是从袖中取出玉简，写下一字，随后缄口不言。
狂澜已经掀起，宋皇首当其冲被吞没，他也无法挽回；这位老臣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大幕落下前稳住局面。
至于史书如何记载，那当然是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由胜者来决定故事的版本。
……
“辛苦了。”
聂云一柔声替常彬拭去脸上血污，等他站起身时，刺骨剑意便让在场所有人都如芒在背。
锵——
他缓缓抽出三尺剑，凛凛寒光映亮肃然冰冷的双眸。
“为什么？”
聂云一只有这一个问题。
“天道至公。”
李霏耸肩道：“小官小吏肆意妄为，尚能鱼肉一方，让黎民百姓水深火热，更何况堂堂天子？庸君无道，祸害的便是社稷苍生，只杀这昏君一人，功德就不逊色于荡平十万妖魔。”
“若世人皆有罪孽，你岂不是要杀尽天下人？”
聂云一逼问道。
“聂大侠误会了。”
李霏诚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岂会行那魔头之事？”
说着，她走上前，伸手道：“聂大侠，如今昏君已除，可龙胎尚在。她有母仪天下、秀外慧中的皇后娘娘教诲，今后定会是一代明君。”
“聂大侠若不嫌弃，不若与我携手扶持太子，你我精诚协作，定能扳倒权臣，重振朝纲，为大宋中兴提前搭桥铺路。”
“对了，等皇女降世，也可拜你为师，有聂大侠仗剑为她护道，再有我教她治世之法，等将来拨云见日，海晏河清，也有你我二人的一份功德。”
“到那时，聂大侠就可放心随我去仙界，一睹仙尊风采，再心无旁骛追寻仙道，定可鱼跃龙门、化凡为仙，达成此世前无古人之壮举，岂不美哉？”
“住口！朱颜祸水，叛国之贼，乱臣逆子，行刺圣上，坑害忠良，投靠权臣，还敢在某家面前摇唇鼓舌、喋喋不休！”
聂云一断喝一声，挥剑斩断衣角：“若仙人都如你，这仙，不成也罢！聂某只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明，做出引狼入室之举！”
衣角缓缓飘落，如同二人的一碗面、一杯水之情谊，一并葬入满地血水中。
“聂大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霏难以置信道。
但这一回，不论李霏演技如何精湛，终究是瞒不过聂云一了。
且不说聂云一袭杀陆千帆却无功而返，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就李霏身旁站着的几名陆千帆义子，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提着剑，一步踏向李霏，脚下分明有闷雷之声炸响。
李霏幽幽长叹，忽然惊愕地瞪大眼，望向聂云一身后，难以置信道：
“仙尊，您怎么来了。”
聂云一浑身汗毛炸立，陡然回眸，却发现身后除了挂满玉牌的石壁外空无一物。
变身魅魔女皇！
魅纹重组——心智融化！
堕落！
欢愉！
趁着聂云一转头的一霎那，李霏悍然发动类法术能力，并举起手中的血魔经。
翻涌着的巨大熔岩球横推而出，滚滚硫磺气息充斥天地，似有魔王从沉睡中苏醒，欲要熔炼万物。
——死！
在电光石火间梭哈的李霏心中咆哮着。
魔法书中承载的法术，能享受到施法者个人能力加成！
第四重冥想法、超高智力属性、血魔经装备加成……李霏虽停留在低序列，可她的法术伤害，就算在序列6这个层次，也是出类拔萃的。
深渊熔岩，伤害拔群的六级法术，等级也是匪夷所思的十级，还有魔女职阶增益！
两者叠加之下，李霏如果和序列4的法师对波，必败无疑；但如果是序列5的法爷，爆发力未必能凌驾于李霏之上。
此刻，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哪怕是天人境武者，猝不及防被序列5这个层次的杀招袭击，再加上类法术能力稍纵即逝的影响，也完全有可能被秒！
眼见聂云一的身影即将被火光吞没，李霏并没有丝毫放松，而是全身紧绷，一手握剑，随时准备冲刺补刀；一丝注意力也集中在系统面板，只要一念之下，就能购买大量三阶法术卷轴。
锵——
又是一声清脆剑鸣，声音竟掩盖了深渊熔岩的咆哮。
沸腾的、翻滚的熔岩团忽然凝固了，随后惊鸿剑芒乍现，竟硬生生将深渊熔岩腰斩，一分为二。
又是几道剑光闪过，锋锐剑意将气焰颓靡的熔岩撕裂成流萤，又湮灭掉混乱暴虐的魔力因子。
李霏孤注一掷的杀招，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破解了，化作零星火花在血水中燃烧，甚至没有损伤到庙墙。
——诶？
被持剑男子锐利无匹的压迫感所笼罩，李霏如坠冰窖，凉意从尾椎骨蔓延到全身，冻僵她手脚。
片刻后，李霏回过神来。
聂云一，根本不是什么天人境武者。
这位镇妖司前指挥使，万人敬仰的大侠，黎民苍生的守护神，赫然已经跻身圣境！
被昏君敕封的伪圣，此刻竟在直面一尊活生生的武圣。
面对聂云一不再掩饰的锋芒，超凡层次差距过大而造成压迫感，如本能般在李霏心底涌现，浇灭她一切战意。
轰！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剑，李霏就被斩退十多丈远，背部重重砸在石壁上。
虽然毫发无损，可李霏损失惨重。
【守护者护符】
描述：可用一点魔力触发护盾，持续10s，可抵挡五次“Ⅴ”级及以下层次的伤害；触发后护符报废。
继女小姐在出发前赠给自己的护符，不可逆地燃烧起来，蒙蒙光晕将李霏笼罩。
“聂云一！我乃仙尊至交，来此救世！”
李霏低吼道：“你一时冲动，毁我仙宝，这还不算太大波澜。若再敢前进一步，就将天翻地覆！”
“我不会再信你。”
聂云一又是一剑，李霏体表光晕顿时摇摇欲坠。
守护者护符能抵挡十次序列5层次的伤害，可聂云一是武圣，离高序列也只有一步之遥。
若非他留了手，两剑斩出，李霏人已经没了。
李霏被冲击力掀翻，再爬起来时面沉如水。
——MGJ！把臭婷宝搬出来就没一次好使的！等回去一定要……
还未来得及再开口，接踵而至的剑光便彻底将光晕击碎，剑意入体，李霏感到一阵剧痛，口中咳血。
显然，不过是遥遥两剑，聂云一就摸准了【守护者护符】的防御水平，如庖丁解牛般将其瓦解，并将李霏打伤。
“怎么不杀了我，崽*。”
李霏朝他吐一口血，冷笑道。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聂云一面无表情，提剑向她走去，凛冽威势让围观者都如芒在背，动态不得。
这位聂大侠终究还是忌惮李霏背后那神秘莫测的仙界。
他打算将李霏擒下，慢慢盘问她来历——事实上，在决定与李霏合作入京师前，聂云一就用葛真人的符纸对李霏进行过“测谎”。
当时聂云一明知李霏的话有不尽不实之处，可出于对李霏的信任与尊重，加上大方向一致，才没有刨根问底。
可这一回，他不会再讲究什么君子之风了，要以冷酷手段拷问出一切情报，再决定如何处置李霏。
这位聂大侠，怎么说也是镇妖司前任指挥使，惩戒除恶无数，可不是什么吃素的善男信女。
啪嚓，啪嚓……
聂云一踏着血水，面无表情向李霏逼近。
而李霏倔强抬着头，心跳如擂鼓。
若真落入他手上，最后死肯定死不了，毕竟自己真有靠山——但被一个男的严刑拷打，再招供出系统小姐之类最隐秘的情报，李霏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忽然一袭梅香袭来，摇曳的金色裙袂挡在李霏身前。
她嘴角渗血，耳边有邪魔小姐的痛呼之声。
显然，以凡人之躯挣脱序列4强者的超凡气息强行移动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哪怕后者并未刻意针对，甚至有所收敛。
可这位皇后娘娘却对此浑然不觉，高挑清冷的身影沉默着拦住聂云一前路，手中紧握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她虽一言不发，态度却不言而明。
若聂云一再往前一步，便是一尸两命。
“你……”
聂云一果然止住脚步，面露痛心与惊愕之色。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素来孤高冷艳、端方自重的皇后，此刻竟愿意拿命护住包藏祸心的逆贼。
她们才认识多久？！
聂云一沉吟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张【清心符】，黄色符纸燃烧，化作光雨洒向皇后。
这枚符纸有驱除邪魔、安魂养神之效，若苏雯被什么邪祟之法控制心神，定可将她唤醒。
然而，光雨落在皇后娘娘身上，却如同清风拂面，除了镜中邪魔小姐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一声娇呼。
苏雯寸步不移站在李霏身前，面色平静而决然：
“这是本宫自己的意志。”
聂云一深深注视着一见倾心之人，多年情愫化作眼中一抹痛惜。
他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当真觉得在某面前能寻短见不成？”
“本宫若想做什么，你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也拦不了十个月。”
苏雯的声线淡漠依旧，无喜无悲。
“所以你不惜拉着龙胎陪葬？”
聂云一嗓音沙哑道：“你如此做法，有损皇室颜面，也枉为天下妇女之楷模。”
苏雯的唇线分明扬了扬，带有嘲弄之意。
披上大红嫁裙的那一刻，皇室荣辱就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们注定是离经叛道的、人所不容的，苏雯推倒御医小姐时，就做好了一并迎接千夫所指的觉悟。
当了那么多年中宫之主，苏雯现在只想为自己而活，也为自己的意志而死。
“所有人都觉得本宫是皇后，唯有她把本宫当人。”
苏雯只说出最后这么句话，便闭口不言。
李霏深深低着头，嘴角翘了翘。
她的武力本就不足以横推此世，看似孤注一掷的深渊熔岩后，还有后招。
眼见聂云一见证了皇后娘娘不可动摇的决意，李霏又咳出一口血，摇摇晃晃起身，挡在妻女身前。
而聂云一只是转头看了眼石壁上的玉牌，又深深一叹，提剑上前：
“抱歉。”
“我还没死呢。”
李霏一把攥住苏雯的手腕，温柔夺下匕首，另一手取出一枚玉碟。
她看着如死神般步步紧逼的聂云一，眉眼含笑，将玉碟递到嘴边：
“莉莉丝，我要死了。”
……
亲王府内，金发少女和一名骨相优美、面色和蔼的老太太坐在凉亭内。
石桌上有几碗热腾腾的米糕，软糯弹牙，可莉莉丝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碗筷，食不下咽。
荣亲王与他的子女也在凉亭内；而陆千帆两名义子率领杀气腾腾的部众，将凉亭包围得水泄不通。
少女垂着脑袋擦眼泪，而小王爷更是抱着童太妃，声音带有哭腔：
“奶奶，我怕……”
“怕个屁，快吃。”
荣亲王呼啦呼啦吃着米糕，头也不抬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童太妃轻抚小男孩的额头，手边有一块令牌，令牌中央有一个血红大字：
危。
刘相在聂云一赶至祖庙后，第一时间向童太妃传讯，只可惜已经迟了，凶神恶煞的镇妖司人马早就踏破王府门槛。
莉莉丝是李霏请来坐镇的——这里太重要了，一旦出了差池，搞不好真要被聂云一拔剑捅个透心凉，没自己人看着李霏实在不放心。
“孩子是无辜的，老身可否以命换命……”
仪态不减当年的老人攥着莉莉丝的手腕，恳切甚至带有卑微的语调如刀子般扎在莉莉丝心中。
“对不起，我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莉莉丝低着头，指尖捏住裙摆。
忽然，她怀中的玉碟亮起，传来继母小姐幽幽的声音：
“莉莉丝，我要死了。”
莉莉丝豁然抬头，法杖出现在手中。
“该上路了，莫要耽误别人要事。”
荣亲王如同饮酒般，将碗里的米汤也牛饮而尽，一抹嘴便抽出刀。
他咧嘴朝莉莉丝笑了笑：
“谢了。”
随后他走到亭边，刀锋抹喉，血色洒入池塘，溅起水光。
双手染满血腥的荣亲王，亲自带队做过不少抄家灭门之事，因此他很清楚——若非这金发碧眼的女子照看，他们别说临行前吃一顿饱饭，家中女眷但凡自尽的时候手慢了半步，后果便是哭喊震天、惨绝人寰，耄耋之年却优雅端方的童太妃与金钗年华的女儿也不可能例外。
真心实意道谢后，老王爷含笑而终。
莉莉丝沉默着望向小男孩，眸中有黑白二气氤氲。
小王爷忽然感到困意上涌：
“奶奶，我好困……”
“睡吧，睡吧……”
童太妃匆匆擦掉泪水，轻轻拍打小男孩的背，目睹孙儿在膝上一睡不醒。
最后，莉莉丝起身走到少女跟前。
不同于男丁，女性的话唯有皇贵妃级别的贵人还有皇帝嫡女才能入祖庙，获得最低等的灵牌，可稳妥起见，李霏还是向她提了要求，事关继母小姐的性命，她只好去做。
少女泪眼朦胧，却不敢动弹。
死气在莉莉丝指尖化作一根针，轻轻刺入少女小腹。
少女不痛不痒，只觉得肌肤里凉凉的，惶恐无助间就被剥夺了一项重要能力。
“我替她斩了赤龙，但除此之外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下回我们再来，可以替她治好，不会太久。”
莉莉丝语调嗫嚅，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对不起。”
“你是好孩子，老身知道你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童太妃抓着莉莉丝的手腕，脸上老泪纵横，语调却仍旧慈祥：“老身只求你一件事……”
“不要……”
莉莉丝听出死意，瞪大双眸抓住老人，却无法挽回风中残烛般的生机。
……
剑锋近在咫尺。
聂云一忽然感到身后异动，扭头一看——
石壁上，刻着荣亲王与小王爷姓名的玉牌陡然隐去光芒，就如同这对父子彻底消失的生机。
随后，童太妃的玉牌也黯淡下来，显然荣庆王一家已经遭遇不测。
他骇然瞪大眼，又扭头看向那眉眼顾盼生辉、心肠却歹毒如蛇蝎的女子。
“你好狠的心！”
聂云一怒发冲冠，提剑架在李霏脖子上。
李霏却不再掩饰笑意，反而挑衅似的仰着下巴，眸中满是戏谑之色。
君子可欺之以方！
就如同当初聂云一明明多耽误会儿功夫就能斩杀树妖，却只斩出一剑，未果之后就毫不停留去鹿原县救人一样。
荣亲王一家覆灭，意味着皇后肚子里的，就是皇室最后的血脉，至少名义上是。
而千疮百孔的大宋，根本经不起改朝换代带来的内耗了。
显然，苏雯和御医小姐的女儿，既是社稷的定海神针，也是大宋的救命稻草。
面对聂云一迟迟斩不下去的剑，李霏浑然不惧，又一步踏出，声色俱厉道：
“聂匹夫！你想皇室血脉断绝，倾覆大宋社稷，当那亡国罪人不成？！”

第二百一十四章 第二个女儿
祖庙内一片寂静。
就连陆千帆的义子们都冷汗涔涔，望着匪夷所思的一幕。
不过是区区低序列的伪圣，被一尊武圣用剑架在脖子上，却不进反退，咄咄逼人！
而聂云一凝视着桀骜娇叱的女子，眸光明灭不定，锋锐剑气愈发迫人。
李霏感到浑身刺痛，犹如成千上万无形钢针扎在肌肤上，可她寸步不让，吃定了聂云一不敢鱼死网破。
她猜得没错，聂云一最终沉默着收回剑。
当三尺剑重被锁进剑匣，他的锐气一下子散去，整个人都萧索了不少，本就染着风霜的鬓角，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被花白之色占据。
“……”
聂云一没有再说一个字，千言万语化作长长喟叹。
他转身抱起常彬的尸体，沉默着走出庙门，明明是有分江断瀑之能的武圣，步履竟显得有些蹒跚。
庙门轰然洞开，聂云一驻足片刻，仰望烈日，接着垂下眼眸，一步步走向远方。
禁卫们面面相觑，最终在刘相叹息声中，放任他离去。
满朝文武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寂静无声，仿佛在目送英雄谢幕。
——当好人就得被人拿枪指着呀。
望着聂云一意兴阑珊离去的背影，李霏眼帘半阖。
堂堂武圣，先是忌惮陆千帆，如今又被小小天境反贼喝退……若当个肆无忌惮的恶人，又怎会沦落至此？
“陛下！”
常年侍奉赵昺左右的宦官顾不上规矩，凄厉尖叫着冲进祖庙，跌跌撞撞趴在赵昺身旁，哭叫道：
“御医？御医呢！快传御医……”
可他的呼喊注定无人理会。
“陛下！”
禁卫们也冲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天子的尸首，顿时呆立在原地，紧接着杀气冲天：“刺客呢？刺客在哪儿！”
“陛下驾崩了。”
苏雯幽幽道：“刺客已经被李大人击杀。”
禁卫们颓然放下兵刃，眼中竟是茫然。
怎么好端端的……陛下就驾崩了呢？
连贼人都不声不响地没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刘相重又跨入庙门，深深看了眼李霏，又瞥了眼墙壁上黯淡下来的三枚玉牌，身形晃了晃。
他闭上眼朝着赵昺一拜，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往日那般平静深邃之色：
“逆贼常彬隐瞒修为，勾连楚人细作，谋害陛下与亲王一家，欲要断绝皇室血脉，酿成滔天祸事。”
“好在，值此国难之日，有李大人挺身而出，击毙歹人，护住龙胎，保全皇室最后的血脉。”
言罢，这位三朝老臣跪下，向赵昺的尸身叩首道：
“老臣定会竭力辅佐太子，不负陛下遗志。”
哐当、哐当……
金属交击声响中，禁卫也相继跪倒，只不过他们并非面向君王，而是朝着苏雯跪拜：
“愿为大宋效死。”
“愿为大宋效死。”
“……”
金戈铁马之声传到庙外，文武百官相继跪倒，向祖庙叩首：
“原为大宋效死！”
最后，一道凄绝哀鸣刺破群臣山呼：
“陛下，路上冷，老奴来给您添衣了——”
颅骨与石柱碰撞传出的脆响声中，一切戛然而止，唯有刺目的宦官热血沿着石柱流淌，与上面残留的君王血迹混成一股，在地面上静谧流淌。
除了皇后外，唯有李霏还站着。
她睥睨群臣，遥遥伸出手掌，五指用力并拢，似把日月山河、巍巍朝堂捏在了掌心。
随后，从未向宋皇跪拜过的千户小姐也向自己的妻女俯首，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愿为君主效死！”
振聋发聩的语调中，愉悦感如山呼海啸，在颅内回荡。
……
李霏回到相府时夜色已深。
她一走进继女小姐的房间就闻到了浓浓酒香，可李霏只是眉角一挑，就以若无其事的语调道：
“你从哪儿拐了个小女孩儿回来？”
床榻上有个少女在熟睡，脸上残留着泪痕。
“她是荣亲王的女儿。”
莉莉丝仰头灌了口酒，醉眼朦胧道。
童太妃说出请求她照顾孤女的遗愿后，生无可恋的老人就气绝而亡。
莉莉丝无法拒绝她临终的嘱托。
“那是得好好照顾人家，毕竟咱们对她有亏欠。”
李霏信手拿过莉莉丝手中的酒瓶，也对瓶吹了口。
虽然是她指使莉莉丝行那灭口之事，并殃及无辜，可继母小姐却完全没有独自揽下责任的意思，反而顺理成章把锅扣在了两个人头上——尽管李霏还不清楚【生命死神】传承的中序列晋升仪式，可神而明之的茶道嗅觉告诉她，比起大包大揽的慈母，继女小姐此刻更需要一个共同承担【罪孽】的恶毒继母。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莉莉丝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
“有什么不对？不开发折叠位面的话，哪来的洛西布鲁克繁荣富强？”
李霏理所当然道：“连学院老师都这么教的。”
“……”
莉莉丝注视着继母小姐，眼中仍是迷茫。
“如果心慈手软的话，大宋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李霏点了支烟，眸光幽幽道：“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履行内心的正义，如果咱们现在都是高序列，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武力镇压便是，把妖魔鬼怪统统斩了，拿走我们需要的东西，再从洛西布鲁克弄来各种物资资助平民，和平发展领地，完全可以双赢。”
“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莉莉丝垂下脑袋，细若蚊喃道。
她当然能理解李霏说的话，毕竟剑与魔法是恩洛斯大陆永恒不变的主旋律，这种强权式的歪理也早就刻在了每个超凡者心底。
但不知为何，那个优雅慈祥的老人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呵。”
继母小姐仍没有安慰迷茫且愧疚的莉莉丝，反而勾起嘴角，用玩味的、戏弄的嗓音继续刺激她：“那么可爱的、善良的、仁慈的天使小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是把你在这儿搜刮到的战利品全部送给我，顺便把所有罪过也算我头上，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去，回到其乐融融的魔法学院，或者找安妮老师撒娇，当个象牙塔里的乖宝宝。”
“二是记住这种身不由己的痛苦，早点长大，给自己争取更多选择的余地。”
“你魂淡！我**、**。”
继母小姐的挤兑让莉莉丝的情绪彻底失控，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她恶声恶气地发泄着情绪，接二连三的粉拳随之落在继母小姐身上。
可这还不够解气，她甚至用上了双马尾，不断抽打继母小姐。
作为魔法学院的优秀学生，一直被灌输“实力即真理”的道理，否则莉莉丝也不会下手。
可自己的心情都遭透了，安慰自己一下有这么难么？
还非得说风凉……
溅在脸庞上的温热水渍让莉莉丝惊醒。
她仰起头，望见那张比月光更为皎洁的脸。
继母小姐仍挂着完美无瑕的微笑，并用挑衅般的语调道：
“继续呀。”
可她眼中充盈的泪光，分明刺痛了莉莉丝的心脏，让她感到无与伦比的疼惜与内疚。
莉莉丝忽然意识到，李霏也是个善良的人。
自己在开发折叠空间时，因为做了某些迫不得已的选择而情绪崩溃，难道这位被人们交口称赞绝岛天使、家喻户晓的慈善家小姐，心里就好受么？
莉莉丝愣愣注视着李霏，一幕幕回忆在心头涌现。
她依稀听见了和继母小姐吵架后的那个午后，母亲牵着自己的手发出的愧疚叹息：
“你的学费是她给你筹集的……她其实很爱你。”
她重又见到了抵达折叠位面的前一晚，继母小姐与自己牵手逛着超凡集市并打算给自己购买【生命护身符】时，那双含笑眼眸中闪过的肉痛之色。
她仿佛再一次触及到了【白耀石项链】上的体温。
还有继母小姐在集训时被院长切断手指却一声不吭捡起的模样，讨好那些女性强者们的模样……
水光模糊了莉莉丝的视线。
连如此光芒万丈的人，都懂得委曲求全，把有限的温暖先洒向她所钟爱眷恋之地……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埋怨呢？
还有什么资格止步不前呢？
或许，她故意激怒我，让我伤害她，也是为了弥补心中的内疚吧？
她明明比我还小啊！
温柔而惨白的月色下，泪水终于决堤，顺着下巴流淌，滴滴哒哒打湿衣襟，让怀中的【生命死神】泥塑绽放灰色光芒。
这一刻，莉莉丝洞彻了【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的真谛，而神性泥塑也发出呼唤，催促她孕育禁忌的生命，早早跨入更深层领域。
呼之欲出的心意在无法掩盖，莉莉丝遵循内心的呼唤，贴向了承载着心中最绮丽光明与最不敢直视之黑暗的人。
显然，连李霏自己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波即兴发挥，不光让继女小姐自我攻塌了所剩无几的心防，也一举破除了她超凡之路前的迷瘴。
继母小姐只是竖起青葱食指，轻轻点住越靠越近的唇瓣，眉眼含笑：
“你想做什么？”
继女小姐那双蓝宝石般瑰美绮丽的眼中闪过挣扎之色，随后被迷离水光所吞噬：
“我想接近你，陪伴你，拥有你，守护你……”
她呢喃诉说着压抑已久的心意，童太妃临终前的面孔赫然变成了初遇时的模样，老人那句和蔼的“珍惜眼前人”在耳边萦绕不去。
可李霏仍摁着继女小姐的唇，手中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瓶醒酒药，仰头喝下，又渡给她。
“现在呢？”
继母小姐拭去她泪痕，吐气如兰道：“想好后果了么。”
虽是询问，可眸中分明带有鼓励与期盼之意，就像对她母亲做的那样。
“我……”
莉莉丝身上酒意瞬间散去，脸上浮现挣扎与痛苦之色。
显然，继母小姐的话让她想起了苦苦在家等候的母亲，也让她无法再逃避对母亲的愧疚、痛苦、羞怯与自责。
可更加醉人的茶香，分明顺着咽喉与鼻腔被吞入，悄然无声间满溢于胸膛。
盛开在禁忌果实上的娇艳花朵，也随之枝叶招展，发出“哗哗——”欢欣声响。
纵使名为背德与不伦的毒药浇灌在花瓣上，也无法使她凋零，反而开得更艳，怒放到近乎糜烂，看起来是那么的鲜活而腐朽，妩媚又病态，甜腻且堕落，就像眼前的继母小姐一样。
终于，莉莉丝伸出双手，颤抖却坚定地托起继母小姐的面颊，像是从破败教堂中走出的修女，步步深入森林中的灰雾，最终寻到迷雾尽头的邪神触须，向那扭曲又让人沉沦的不可名状之物献上虔诚。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的，回头你可得自己和安妮老师解释……
——或许还得乞求你另一个母亲的谅解？
——加油哦，继女小姐。
李霏眉眼弯弯，伸手指了指一旁仍在熟睡的荣亲王女儿，含糊道：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莉莉丝已经没空回答李霏的问题，只是挥手释放了一发【沉睡】魔法。
……
为庆贺折叠位面开发顺利、如愿与最高统治者缔结牢不可破的紧密关系而举办的家庭联谊活动，直到天明才告一段落。
“早安。”
莉莉丝睁开眼，继母小姐美到不可方物的面颊就近在咫尺。
这让她回想起昨晚那个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梦境。
直到继女小姐动了动鼻子，馥郁茶香才让她意识到，那不是梦。
——我，我做了什么！
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莉莉丝骇然瞪大眼。
“怎么了，早上起来不想第一个见到人家么？明明是你主动的……”
李霏发出委屈兮兮的控诉，可眸中分明满是笑意。
莉莉丝捂住殷红如血的面颊，发出绝望悲鸣，同时转过身去，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连中好几发沉睡法术，至今仍在熟睡的少女。
“……”
人在事后，总会变得理性。
莉莉丝总算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耻、卑劣、糟糕透顶的举动。
她不光亲口插足了她人的恋情。
还亲手背叛了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母亲。
“咕……”
水蓝双眸一下子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无神。
继女小姐麻木地坐起身，又拾起床边空间戒指，取出法杖，抵住自己额头，动作如行尸走肉般僵硬。
魔力疯狂涌动，【死神镰刀】的虚影在房间里汇聚。
——对不起，妈妈。
——请忘了我这个卑劣无耻的女儿吧。
——我爱你。
莉莉丝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意识到自己对相依为命的母亲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伤害后，愧疚、悔恨与负罪感如山崩海啸般击垮她的心灵。
就算是死，莉莉丝也无法原谅自己窃取了被母亲视作生命之物的可耻行径。
啪！
李霏一个耳光抽醒了她。
“诶？”
莉莉丝迷茫地捂住脸，转头看向脸色一下子从满是柔情蜜意变得冷若冰霜的继母小姐。
“做了事就要承担责任，别想着一死了之。”
李霏背对着她，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撂下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一瓶冰冷药剂被丢到莉莉丝怀中。
“记得把这个喝了，反正你也不敢要我的孩子。等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李霏套上裙子，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
莉莉丝深深低下头，目光凝视着手中那瓶防止肚子变大的药剂。
母亲与继母小姐的身影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交错不定，又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几欲撕裂她的心脏。
莉莉丝愣愣出神良久，最终穿上衣服出门，用力把那瓶药剂扔进一片湖泊里。
层层涟漪中，湖面倒影支离破碎，就如同乱成一锅粥的双重母女关系。

第二百一十五章 窃国者侯
真龙驾崩乃国难，举国同悲。
临安城家家户户挂上白绫，街头巷尾偶能看到百姓自发为皇帝烧纸吊唁——前者是官府要求的，后者则让李霏很是不解。
日子都过得这么惨了，还有功夫哀思这庸君？
李霏不再俯瞰满城素缟，径直飞向城外皇陵——大宋有风水之说，历代帝王合葬在一处，以帝尸镇压龙气，护佑社稷安康。
不多时，千户小姐就抵达一片山清水秀之地。
此地群山绕湖，如老龙侧卧，盘踞在偌大翡翠玉盘之上，处处充斥祥和之气，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帝皇安葬于此能惠及子孙、福泽四海。
经过敕圣一事，李霏明白大宋这些规矩还是颇有门道的，确实能牵引气运——按系统小姐的说法，估计是祖先葬在此地，后代幸运值会有所提升？
只可惜，除了刚被斩赤龙的小郡主以外，赵家已经绝后了……
李霏瞥了眼系统面板，嘴角勾起。
道德：-38→-42
魅力：587（585）→627（625）
成就：
弑君者：背刺伤害+10％。
舌尖上的美食家：口腔敏感度+100％；口腔与她人接触时，她人敏感度+100％（描述：盖饭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厨艺发明。）
【血魔经】增加的法伤又提高了6％，而新获取的两项成就则直观且充分地诠释了法伤增强的理由。
前者是早有准备的，身为臣民悍然向宠信自己的天子行凶，不扣点道德值说不过去；后者也算是水到渠成。
李霏眯着眼，惬意观赏皇陵内的别致风景，闲庭信步踏向龙棺所在之地。
入目满是素色，群臣前来服丧，皆身着素服，连披甲跨刀的禁卫们腰间都系着一条白绳。
“陛下的遗诏写完了吗？”
她一眼望见许昱仲，上前问道。
许昱仲本能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
“安排人手连夜写完了，李大人的要求都在里面。”
“那就好。”
李霏满意地点点头。
之所以没急着把陆千帆也宰了，甚至还替他通风报信，就是为了方便处理后事。
若李霏自己来，莫说拟造遗诏，单单是怎么堵住守庙人一脉的嘴就让她头大，全杀了灭口又太过可惜，李霏还想着量产伪圣呢，总得留些懂行的。
拍拍许昱仲的肩，李霏本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心有所感，望向迤迤然走来的一列素衣女子。
显然，天子昨日驾崩，今日即将下葬，不光群臣要前来吊唁，诸妃也得送上一送。
遗孀们素面朝天，却更显清丽澹雅，如出水芙蓉；纯白丧服裙袍将肌肤映衬得更为雪嫩，还多了点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寡妇气质。
苏雯走在最前头，就算与国色天香的贵人们相伴，这位风华绝代、雍容端方的太后娘娘也显得格外出挑，母仪天下的胸怀将白袍撑起，裙摆摇曳间能窥得素色芒鞋，步步生莲。
想要俏，一身孝，古人诚不我欺！
李霏望着她们，不由得回忆起与安妮夫人的第一次，那天也恰好是戴安娜离去之日，安妮夫人在追忆消失的爱妻时，也换上了肃穆哀愁的装扮，只不过是黑裙黑丝黑色发网，与大宋入目皆白的丧事环境大相径庭。
领略了东西方文化差异后，李霏面露悲怆之色，向龙棺抱拳道：
“陛下，微臣定当竭力照顾好您的遗孀，您安心去吧。”
——你装NM呢？狗逆贼。
许昱仲内心默默吐出粗鄙之言，也跟着向龙棺拜了三拜。
高挑冷艳的女子在龙棺旁止步，幽幽看了千户小姐一眼，指尖轻颤，只是两人相隔太远，无法触及到让她贪恋的体温。
“太后娘娘，吉时快到了。”
宫女小声提醒道。
“哀家明白了。”
苏雯瞥了眼镀金梓木棺材，眸光无喜无悲。
一名官宦从翰林手中接过遗诏，又匆匆小跑到太后身前，跪着将其呈上。
苏雯颔首接过，缓缓将圣旨摊开。
宫女不经意间瞥了眼圣旨，顿时膝盖一软，浑身被汗水浸湿，“噗通”一声跪倒在风华正茂的太后身旁。
——陛下明明昨日就驾崩，为何遗诏上字迹未干，像是……刚写出来的？
发现惊天秘辛的宫女小姐瑟瑟发抖，心脏狂跳。
“拜先帝——”
宦官朗呼声中，百官齐齐向龙棺下跪。
太后眸光扫过群臣，亲口宣读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皇天之命，膺大位于世……”
“国难当头，勿兴奢靡之风……”
“封李霏……”
“封陆千帆……”
太后俯瞰群臣，漠然诵念圣旨，清冷凤鸣在皇陵内回荡不休。
足足一炷香功夫后，诏书才迎来尾声：
“……苏氏皇后系出高闳，祥钟戚里，芳流彤史，夙著懿称，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阊阖，理当垂帘听政，牧守江山。皇长子赵则天，衔天命所生，系众望于一身，特兹令为太子。凡国家重务，皆上太皇太后，然后施行。特命内李霏、陆千帆、刘公明为辅臣，伊等皆社稷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尽忠秉节，保翊冲主，辅礼政务。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这……”
遗诏念完，全场一片默然，群臣彼此对视，眸光复杂难明。
诏书很长，可干货不多，重点只有几项：
立皇后腹中的龙胎为太子，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皇室血脉凋零，老赵家只剩这一根独苗了。
丧事从简，把小殓、大殓、服丧、入葬等流程浓缩在七天内。这也问题不大，没看礼部尚书文大人都没提出反对意见么？
刘相继续担任宰相一职，从三朝元老变成四朝元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后面的乐子更大。
李霏被加封为镇妖司指挥使——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敕封为圣人，已经是捅破天的大事了，现在又把国之利剑交到她手上，实在过于惊世骇俗。
陆千帆，阉人，被封为异姓王不说，还有大片封地，有兵权，全是从大宋版图上割让出来的，还不受朝堂管控，此举无异于把江山拱手相送，光宗耀祖了属于是。
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妇道人家，竟然效仿别国，给她垂帘听政之权，也开创了大宋前古未有之先河。
大宋，要变天了……
群臣思绪恍惚，一时不知所言。
有老臣颤巍巍起身想要反对，却被同僚一把扯下，用惶恐且凌厉的眼神予以警告。
禁卫效忠于皇室，此刻自然是听皇后娘娘的。
镇妖司新旧两任指挥使现在也是一伙儿的。
连刘相都认了，聂大侠都被逼走了，你还敢跳出来当刺头，命8要啦？！
一旁几位大臣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膝盖，以免老臣想不开，到时候血溅在自己身上。
老臣循目四顾，见群臣跪伏，噤若寒蝉，霎时间心灰意冷，螳臂当车的想法化作一声颓然长叹，随后深深弯下了脊梁。
死一般的沉寂中，李霏抬起头来。
她知道，还未出生的太子赵则天还有另一个名字，是自己这位母亲给她起的，姓李，名曌。
李小姐的长女，今后注定要君临天下，日月当空。
不仅如此，当诏书宣读完毕后，李霏分明感受到超凡灵感的雀跃，她离冥冥中的法则更近一步，浑身魔力与斗气都活跃了起来，焕发勃勃生机。
序列6，扭曲魔女。
晋升仪式：做一件欺世盗名之事，并影响到一个国家。
偷天换日，篡夺江山，李霏完成了她的晋升仪式，离魂牵梦萦的中序列仅一步之遥。
——窃国者侯！
颅内有咆哮声回荡，李霏隐隐颤栗着，面朝妻女而拜，朗声道：
“臣领旨！”
……
大局已定，李霏背对一处幽静院落，面朝湖水而坐。
她看似沉醉于湖光山色的美景，实则目光紧盯着沉默的系统小姐，目睹纹丝不动的经验值，眉头紧锁。
按理说，当上镇妖司一把手之后，直系手下击杀的妖魔，经验理当统统算在指挥使小姐头上。
可这一回，她错了。
“所以，不仅要有名义上的控制权，也要做到实际上的掌控，部下弄死的超凡生灵才会算在我头上？”
李霏呢喃低语着，很快找到问题出在哪儿。
对于海龟岛的妖精而言，李霏是名副其实的女皇，有生杀予夺的权能；可如今这镇妖司指挥使之位，却只是个空壳子，司内人手实际听从的还是陆千帆的指令。
因此，妖精们围剿超凡生灵，自己有经验值；而目前镇妖司人马斩杀了妖魔，经验值丝毫不见涨。
若所料不差，只有真正接手镇妖司，李霏才能得到心心念念的经验ATM。
至于先前判断出错，并不能怪李霏愚笨，主要是因为可供归纳的案例太少，只有海龟岛上的妖精们收割海族生灵这一回，李霏没有用来对照的样本，所以总结出了错误的、片面的规律。
而如今红袍加身，李霏稍加对照，自然不难发现错漏。
至于纠错也简单的很，无非是卸磨杀驴罢了，反正李霏本来也没打算留他——要知道，皇后娘娘确认有身孕时，那片掉落到皇帝头上的绿叶，赵昺不仅生前将其视作祥瑞，珍爱有加，就连他驾崩后，那绿油油的叶片也被当成了殉葬品，与帝王尸骨一并放进龙棺中，葬入皇陵。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李霏又怎么可能容忍孤苦伶仃又俏丽美貌的先帝遗孀们，与一个有过强迫并灭口劣迹的直男权臣共存？
母牛，行！
公牛，死！
“本官素来说一不二，既向先皇承诺了要好好照顾她们，自会说到做到……”
忠心耿耿的指挥使小姐托腮凝视湖面，眸中杀意比水光更为森冷。
忽然，她感到身后有劲风袭来。
锵！
李霏一剑击落匕首，扭头看向披头散发的言官。
言官重又拾起匕首，跌跌撞撞冲向李霏，带有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惨烈意志。
可他的修为实在太弱了，又怎会是镇妖司指挥使的对手？
李霏一脚踹出，他便仰面栽倒，咳血不止。
“清君侧？不错。”
指挥使小姐笑吟吟走上前，官靴踏住胸口，俯首道：“你比聂云一有魄力，起码敢想敢做。”
“逆贼！你不得好死！”
言官怒目而视，口中大骂不止。
“本官可是先帝亲自册封的功德圣人，镇妖司执器者！”
李霏的脸色像是翻书一样转冷：“无知匹夫，你行刺圣人、谋害命官，还敢反咬一口？当真是活腻味了。”
“你这妖女霍乱朝纲，欺上瞒下，还有脸称自己是命官？”
言官显然已有死志，反唇相讥道。
“醉者生，醒者死。”
李霏幽幽道：“你就不能学学别的聪明人么？”
“若能以我之血照耀青天，死又何惧？”
言官大笑：“醉者为奴而生，醒者奋战而死！”
“笑话。”
李霏嗤笑一声，眸中满是轻蔑嘲弄之意：“奋战到最后，除了皇帝，还不都是奴才？哦不对，更准确地说，是权贵与牛马。”
“你！还敢在此妖言惑众！”
言官怒斥道。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李霏好奇道：“你自己取死也就罢了，可你没有家人么？”
“若能唤醒千千万万的臣民，死我一家，又有何妨？！”
言官大义凛然道。
“哈？自家人的死活都不管，还搁我这儿装什么胸怀天下。”
李霏没了谈兴，靴底踏下，顿时胸骨坍塌，血溅数丈。
她望着闻风而至的禁卫，摆摆手道：
“此人欲要谋反，已被本官格杀。”
“给我查清他的来历，满门抄斩就不必了，毕竟先皇仁厚，国丧之日不宜杀伐过多，唔……把他家产充入国库，男丁发配到矿山，女眷送本官府上，去办吧。”
禁军沉默不语。
“也对，你们禁军要拱卫天子，本官可指挥不动。”
李霏哂笑一声，温声细语道：“那替本官跑个腿，把此事交代镇妖司去做，那总没问题吧？”
“末将领命。”
这下，禁军匆匆离去。
李霏继续在池边发呆，直到天色渐晚，她才嗅到身后传来的淡雅梅香。
“太后娘娘，臣有要事禀告。”
李霏一本正经道。
“随哀家进来吧。”
一袭素缟的太后娘娘面不改色，先一步跨入院落内。
宫女小姐很识趣地关上院门，并独自守在院外，以免有人打搅指挥使小姐与太后娘娘【商讨国事】。
大门刚刚合拢，微凉瓷手便扣住了李霏的掌心，似乎迫不及待要感受指挥使小姐的体温。
“寻本宫有何要事？”
虽牵着手，可苏雯却目不斜视，一副冷淡自矜的模样。
在外人面前，苏雯已经改称为哀家，肚里的太子名为赵则天。
可与李霏独处时，她仍自称本宫，不知道是将这两个字视作独属于彼此的爱称，还是由于在近日观想时，太后娘娘频繁与一位白衣乌发、风光霁月的女子心神交汇，并用这二字向那总是捂住小腹且风华不逊色于自己的同路者发出某种声明；目前也唯有她俩知道，今后君临天下的武宋女帝名为李曌。
“微臣想见见自己的女儿，可算要事？”
李霏轻轻踮脚揽住她，耳语道。
“莫要胡闹。”
苏雯蹙眉，同样用掌心按住李霏后脑，指尖穿过秀发，与她深深相拥。
这位在冰冷宫墙内孤寂多年的同妻，尤为钟爱这种心心相印的感觉。她贪恋于御医小姐的体温与心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唤醒忘记怎么跳动的心脏，让其重新恢复脉动与温度。
但这一回，真的止步于此了。
李霏撒娇也无用，就是不让她【探望】未来的女帝。
事实上，这并非苏雯不想，毕竟冰封多年的心湖解冻后，在【磨人】的妖精面前，很容易就被拨弄起涟漪。
更不说用说李霏魅力无双，基本功炉火纯青，还有诸多超凡能力加持，可口程度能让万事万物显得乏味。
但苏雯是个母亲。
名义上的丈夫尸骨未寒，就在他坟前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还当着女儿的面……她有充分理由担心女儿会被教坏，变得不懂礼数，甚至今后沦为比赵昺更加不堪的无道女昏君，害人害己。
这让门外竖着耳朵旁听的宫女小姐也感到失望。
一个时辰后，委屈兮兮的指挥使小姐带着满身梅香告退。
但显然，太后娘娘忘了李霏对她说过的“花开堪折直须折”的道理。
美丽的茶花儿开了主人却不采摘，自会有她人欣然代劳。
恰好先帝遗孀皆尽在此，要为死去的丈夫守陵七日。
很大一部分都不像苏雯这般淡然，对同妻这档事心存恨意。
于是，在惠妃、香妃的穿针引线下，一身素缟的遗孀们还未换下丧服，便将魔爪伸向了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先皇恩德念念不忘的指挥使小姐，惑使她做出监守自盗之事。
洁身自好的李霏自是不愿，可她人微言轻，而后宫寡妇们各个都是天上的星宿，贵不可言，小小镇妖司指挥使兼功德圣人哪敢不从？
万般无奈之下，指挥使小姐只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做出了愧对先皇，也给皇室蒙羞，甚至足以让朝廷颜面落地之事。
她们哭着，笑着，吵闹着，拿妇道当鞭，抽打龙棺内余温尚存的尸骨；又以贞洁为涎，唾弃夫君那绿莹莹的坟墓。
漫天星光洒落，巍巍皇陵庄严依旧，可指挥使小姐好不容易从太后娘娘手中保全的今日份清白与贞洁，分明如同蒙受奇耻大辱却仍旧长睡不醒的皇室列祖列宗般，被深深埋葬在肃穆皇陵内。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也不想让妈妈伤心的,对吧?
李霏悠悠转醒时，发现她人已经散去，仅剩香妃、惠妃这两位先帝遗孀包夹着自己。
“姐姐的招待，妹妹可还满意？”
惠妃托腮垂眸，眉眼含笑，仿佛已经这样注视了李霏很久，由内而外散发着书香世家千金的端庄古典气质。
她能提前醒来，只是因为这位娴静澹雅的贵人和前些日子一样，明明是聚餐的发起与组织者，可自己却从不深涉其间，只是浅尝辄止便抽身。
哪怕是甜美可口如仙子小姐一般的点心，她也不贪多，克制守礼。
“当然满意，只是姐姐太过狡猾了。”
李霏幽怨道。
“此话怎讲？”
惠妃笑意更浓。
“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
李霏幽幽道：“院长奶奶每到过年都会制作一种叫‘十样菜’的吃食，清香可口，大家都很喜欢。”
“可院长奶奶只在过年时候做，并且每人每天只允许吃一大勺，不管再怎么撒娇央求都不会给更多。”
“后来，我认识一位有钱的姐姐，她请我吃饭，我点了‘十样菜’。”
“那是很厉害的厨子做的，食材也远比奶奶准备的更为丰富精致，好大一盘，不够还能继续加，管够。”
“可吃在嘴里，却没那般让人心心念念的滋味了。”
惠妃面露怜惜之色，素手轻抚李霏脸颊：
“妹妹倒是心思剔透。”
以李霏话中之意，眼前贵人便如同那十样菜一般，永远让人吃不饱，永远让人吃不够。
花魁小姐自是明白这其间的茶艺哲理，但这一回，素来擅于集百家所长的她却难以借鉴。
没贴的时候吊人胃口也就罢了，可归根到底，万般茶道终究是为了更好的贴贴，若牺牲贴贴体验去施展茶艺，岂不等于舍本逐末？
两人轻声交谈，终究惊醒了环着李霏脖子熟睡的香妃。
银镯轻轻碰撞声响中，香妃长长伸了个懒腰，腰身像蛇一样柔软，如瀑乌发有些散乱，沾黏在凉凉肌肤上，将肩头映衬得更为莹白，倒是相得益彰。
她揉了揉眼睛，红红眼眶中有慵懒媚意流淌，开口便带有娇憨之意：
“呀，怎么天都亮了？”
“是呀，早安。”
李霏蹭了蹭她。
香妃体温微凉，惠妃温香软玉，与她们凑在一起，倒也算得上冬暖夏凉，只是苦了那些体弱女子，要是一不小心被两位贵人挤在中间，冷热交加之下，恐被病魔袭身。
“再陪我会儿嘛。”
眼见李霏要起身，香妃用下巴摁住她的肩，娇蛮地晃了晃脑袋。
“如今陛下尸骨未寒，还有诸多要事等着处理，微臣怎可如此荒废时光……”
李霏无奈向丈夫刚刚去世的寡妇解释起自己的苦衷。
可尾巴小姐却不答应，在薄毯下摇头晃脑，像是在家被关久了，急着要外出遛弯透气的狗勾。
香妃眸光流转，甜甜笑着，粉润舌尖舔了舔下唇，意有所指道：
“很精神呢，仙子妹妹。”
——她是她，我是我！
李霏讪笑，有些头疼：“啊，是呢……”
还未从香妃纠缠下脱身，李霏又遭到了背刺。
惠妃贴在李霏身后，素手拢着她肩头，慢条斯理道：
“妹妹精力充沛，姐姐自是欢喜，可若在外面还这般，实在有失体面。”
说着，这位清雅娴淑的古典美人便轻抬瓷白指尖，将一侧秀发拢到耳后，漫不经心的小动作中尽显人妻风情：
“恰好哀家也没用餐……”
先帝遗孀颔首，温柔掀开薄毯。
“那我呢那我呢。”
眼见恋人想独吃独占，另一位贵人不禁鼓了鼓脸，不肯被冷落，于是也扑上去玩闹似的争抢起来。
……
回到临安已是正午时分。
李霏擦着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不慎说漏嘴，让两位贵人获悉太后娘娘肚里的龙胎是自己的。
香妃顿时母爱泛滥，也想整一个——更让李霏始料未及的是，眼见恋人要怀她人的崽，惠妃竟不劝阻，反而话里话外都在怂恿，觉得仙子妹妹的女儿一定美貌且可爱。
显然，那位看似娴淑保守的礼部尚书之女、端方温雅的先帝遗孀，实则有一颗热衷于践踏礼法的逆反心，思想非常先锋且前卫，竟在这种“无后即为不孝”的年代，把血浓于水的道理彻底抛之脑后，不想着延续自己的血脉，反而明里暗里促成恋人的心意，欲要接盘仙女的女儿。
可花魁小姐风华正茂，一个女儿就足够让她头疼且头大，那种女儿绕膝的场面仅仅是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浑身死穴莫名作痛。
于是李霏拼命守护住了自己的DNA，看着她们把药剂喝下才离开。
“诡计多端的姛……总想骗我当妈！”
李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直到看见气场低沉的继女小姐才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如果说有“最不想和花魁小姐生女育女”的女性排名，莉莉丝必然位列榜首，至少在获得安妮夫人的谅解前，她是绝对不可能打继母小姐DNA主意的！
一时间，李霏险些热泪盈眶。
相比之下，还是自家闺女省心呀！
在李霏感动的视线中，莉莉丝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来，双马尾无精打采垂落在肩头，连光泽都不像往日那般灿烂。
她嗫嚅着嘴唇，断断续续道：
“对不起！你明明是母亲的恋人，我却对你……”
哈？
鬼要听你道歉啊。
李霏脸色霎时间变冷，扭头就走。
“我会……负起责任的。”
莉莉丝乞求似的牵住李霏手腕。
“我、我会……”
莉莉丝那句“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始终说不出口，最终变成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绝对不会让母亲知道，破坏你们关系的。”
李霏闻言，顿时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剐着继女小姐。
给你姬会你不中用啊！
折叠位面的土著，思想都比你开明！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惠妃？
她叹了口气：
“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回家继续当你的乖乖女去。”
言罢，李霏想要抽开手离去，却发现莉莉丝仍紧紧纂着自己，用力摇头，眼中满是慌张与乞求之色。
显然，就算是青涩纯洁到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的莉莉丝，也从大量有剧情的全彩画本里学会了一些道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可能再回头，若就这么放手，恐怕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只会形同陌路——尽管李霏只是想再放置一阵，等她自我攻略。
不仅如此，莉莉丝刚刚寻得的道心，也让她形成了不论在多么黑暗的处境下，都不会放弃那一缕光明的信念。
于是她紧握着李霏的手。
“你想怎么样。”
李霏臭着脸，冷冷道。
“我，我……”
莉莉丝坑着头，打好的腹稿在嘴边磕磕绊绊说不出口。
心潮起伏间，怀中泥塑忽然绽放黑白神性，滋养心头愈发娇艳的禁忌花朵，最终化作她眸中的深灰：“能不能让我继续陪着你……但，不告诉她。”
偏离计划的不伦之语刚出口，莉莉丝就感到心脏阵阵抽痛，无边沮丧、痛苦与耻辱，还有对自我的唾弃感油然而生，让点点光屑从她的灵魂上掉落，与之一并消融的，还有她的品德。
——这样的话，不是三全其美么？
——母亲不会伤心，我不用离开她，她也不会被辜负……
——只要能达成光明美好且没有人会受伤的结果，就算过程充斥着黑暗、谎言与背叛，那有怎么样呢？
愈发混沌的思绪中，莉莉丝分明听到耳边有朦胧女声响起：
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
而怀中的圣洁骷髅泥塑似乎也从沉睡中苏醒了，上下颌骨轻轻张合，虚无空洞的眼眶里竟有无形神性流淌，又悄然流淌入心田，最终被那朵禁忌之花吸收。
这一刻，本就怒放的禁忌之花陡然拔高一截，叶片招展、摆动，带有莫名韵律，如同在羊水里舒张四肢的胎儿。
几乎同一时间，皇陵中的苏雯手中毛笔脱落，她按住额角，耳边分明萦绕起邪魔小姐意义不明的吃吃娇笑声；无尽时空外，秦知画睁眼，捂住小腹，真气在经脉流淌，玄奥轨迹交织成比星图更为瑰美绮丽的图案。
道心种茶，孕养魔仙。
继自创玄功图、镜中邪魔后，又一尊幼年的神邸诞生了。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名栗发垂落到脚踝、白裙如婚纱的女子，此刻也惊疑不定，隐隐感受到了后颈刺青的灼烧感，似乎有生命在其间孕育。
她的脚下，躺着一具序列4通缉犯的尸体。
“嘶……”
李霏忽然打了个冷战，感到如芒在背。
她缩了缩脖子，狐疑地看向四周，却并没有见到可疑女子拎着柴刀。
于是继母小姐继续端着架子，脸色臭臭的，语调中带有嫌弃与失望的意味：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对待感情素来问心无愧，为何要偷偷摸摸？”
面对李霏的质询，禁忌之花簌簌摇晃，传出深渊呓语，让纯白灵魂染上灰蒙蒙的雾气。
于是这一回，继女小姐没有被拿捏住，反而上前半步，幽幽耳语道：
“但……妈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难受吧。”
“你也不想让妈妈伤心的，对吧？”
——嘶，怎么一下子就出息了？
继女小姐的晦暗眸光让李霏心脏一跳，随后嘴硬道：
“长痛不如短痛！我回去就告诉安妮老师，要打要骂，我受着便是。”
“以后我会和妈妈坦白的。”
莉莉丝捧起继母小姐的脸，尽管无声流着泪，可目光却不再闪躲：“给我点时间，好么。”
隐隐感受到橘面有些失控的李霏垂眸，叹了口气：
“别让我等太久。”
莉莉丝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
城外，袖珍住宅。
李霏倚在床边吸着烟，唇边还有咸咸的泪水味道。
怎么一下子就被反客为主了呢？
李霏百思不得其解，灰蒙蒙的双眸更是让她莫名心虚，生怕一不留神继女小姐就掏出柴刀来。
当然，更令她困惑的一点在于——
你们娘俩怎么都一个样啊？
贴贴都不专心，一个哽咽着对妻子说抱歉，另一个不断流泪、连连向母亲忏悔……
还蛮有意思的，多哭点。
嘻嘻。
而当李霏慵懒惬意之时，莉莉丝伫立在盥洗室中，呆呆凝视着镜中挂满泪痕的少女。
金发少女的眸光从迷茫，到惊愕，最后变得惊恐。
我做了什么？！
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我竟然拿相依为命的母亲，要挟她的恋人，维持地下恋情？
之前想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理智又一次在事后重新占据高地，懊恼、悔恨、痛苦、自责、羞耻……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如黑色海啸，几乎将她吞没。
天旋地转间，莉莉丝感到阵阵反胃，觉得镜中的自己无比狼狈且丑陋，令人作呕。
她身子瘫软在地，发出无声悲鸣。
事实上，莉莉丝本来只是想要个孩子，就彻底退出。
她会独自把女儿养大，就像母亲那样。
那是在背叛了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毫无保留宠爱自己的母亲后，莉莉丝对自己做出的一种惩罚。
不仅如此，她还可以把全部心血寄托在女儿身上，借此掩埋会让母亲悲痛、让家庭支离破碎的情愫。
甚至，她还能借此突破到更高序列，以更好的姿态守护那魂牵梦萦却无法再触碰之人。
但继女小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当见到李霏的那一刻，计划出现了偏差。
自己竟然主动提出了欺瞒母亲的想法。
心潮起伏间，浑身魔力不自觉开始涌动，这让莉莉丝发现了更令人绝望的事实——在犯下如此【孝行】之后，她的超凡知识境界竟抢在序列等级之前，突破到了高级……
“呵呵，哈哈，原来我骨子里就是这样龌龊不堪、肮脏卑劣的人啊，哈哈……”
莉莉丝笑着，指尖用力刮挠自己胳膊，在雪嫩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热泪也又一次夺眶而出。
继母小姐听到动静匆匆走了过来，跪坐在她身旁，将莉莉丝揽入怀，用指腹擦拭泪痕，怜惜道：
“如果实在不好受的话，我们可以先分开一段时间……安妮老师那儿也由我来解释……”
“不。”
莉莉丝笑个不停，身子颤栗不休，泪光也随之翻涌：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我们不用分开，妈妈也不会伤心，还有我们的……呵呵，呵呵呵……”
李霏松了口气，关切道：
“那我能做点什么吗？”
“给我唱首歌吧。”
莉莉丝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给你的情书》。”
《给你的情书》是洛西布鲁克最经典的童谣之一，李霏自是听过的。
她知道，这首曲子用朗朗上口的歌词，传唱出母亲对女儿的包容与奉献，也呼吁女儿要孝顺母亲，听妈妈的话；柔美旋律承载了世间最伟大且美好的母女亲情。
“把天上掉落的星星带回家，我们一同抱着她……”
莉莉丝躺在继母小姐的怀抱中，徜徉在轻哼出的曲调中，仿佛回到童年。
那时她年幼怕黑，常常在夜幕降临后不敢关灯，更睡不着觉。
而妈妈总会温柔且祥和地抱住她，不厌其烦哼唱这首歌，哄女儿入睡。
熟悉的旋律如同温暖掌心，安抚慰藉着不安且迷惘的少女。
只不过今晚，以歌声为桨，推动心灵的船儿驶向梦乡的，换成了她的继母，那个与母亲刻骨铭心相爱之人。
——我不忍伤害你，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可我实在做不到……
——请原谅我这个不诚实的坏女儿……
弥漫着茶香的黑暗中，莉莉丝分明看到了母亲的笑颜。
安妮夫人还是如往日那般柔和慈爱，并向女儿张开温暖怀抱。
“妈妈，对不起……”
细若蚊喃的低语声中，挂着泪痕的少女呼吸逐渐平缓，不知不觉就沉醉在静谧梦乡里。
李霏轻手轻脚给熟睡的继女小姐盖上被子，又换上大红蟒袍，走出温暖房间，步入冰冷夜幕。
今晚月黑，宜抄家灭门。

第二百一十七章 除权臣
浓密乌云遮蔽星光，仅一线苍凉月色透过黑幕间隙，映射在滴落鲜血的刀锋上。
“老规矩。”
一间大宅内，李霏跨过满地尸骨，朝宅门外的人马漫不经心吩咐道。
“是，大人。”
部下叩首领命，看向李霏的眼神分明带有敬畏之意。
这位指挥使虽是女流，可每回行动都身先士卒，独自处理掉所有具备修为的对手才唤来手下处理后事，与那些让兵卒当炮灰的大人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她的修为也是强横无匹，连先天高手都能一个照面斩杀，先天之下更是与土鸡瓦狗无异。
这般雷厉风行的人物，难怪能对政令做出大刀阔斧的革新，推行绩效之法，让镇妖司短时间内焕然一新。
显然，他们并不清楚，李霏之所以冲最前头，只是为了功德，并且对手真的很弱。
如狼似虎的兵卒们冲进宅院内，而李霏逆流而出，遥望夜空，呢喃道：
“最后一家了……”
陛下驾崩，新皇甚至还没出生，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镇妖司的探子也揪出了一批油盐不进、蠢蠢欲动的逆贼。
秉承先礼后兵的准则，他们先安排人手，带着厚礼上门以礼相待；可总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暗中蓄谋清君侧之事不说，还暗中捏造、散播各种流言，冒头直指指挥使小姐，说她立身不正、来历不明，与宦官勾结，蓄养鬼怪，欲要挟天子而令诸侯。
一时间，民间流言四起，不少愚民信以为真；各路江湖豪侠更是马不停蹄杀向临安，志在除魔卫道。
于是这几日来，偌大临安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指挥使小姐效仿当年仙尊之举，亲自带队抄家灭门，以雷霆手段震慑四海八荒。
一批妄图螳臂当车的虫豸被碾死，化作历史的尘埃，可时代的车轮仍在滚滚转动。
杀鸡儆猴永远是高效且实用的手段，在冲天血腥气中，朝堂上下噤若寒蝉，绿野侠士偃旗息鼓，坊间种种关于指挥使小姐的谣言也烟消云散，重又恢复歌舞升平的大好面貌。
宅院外摆了副桌椅，不知从哪儿搬来的，李霏迤迤然坐了上去，双腿交叠。
半阖视线中，凶神恶的持刀者鱼贯闯进院门，不多时院内传来木头断裂声、瓷器破碎声、男子怒吼声、女子惊叫声、孩童啼哭声……
杀气腾腾的手下持刀而入，再出来时满载而归。
值钱的充入国库，壮丁终身劳役，姿容出挑的打入教坊司——教坊司刚换了位司长，名为黄珍珍，毕竟只有受过苦难的女子才会体恤同样苦命的女子，不是么？
事实上，把教坊司交给女鬼们接管，也算李霏在封魔大陆干的唯一一件人事，给了那些贱籍女子“卖艺不卖身”的选择权，既是把金橘子酒馆的文化传播到异乡，也算兑现了对女鬼们的承诺，坐实女权领袖之名，大大提高【乾】部女鬼忠诚度。
半个时辰后，火光冲天，忽有手下来禀告：
“大人，我们在云来客栈抓住一批武林人士，等着您亲自去审。”
“很好。”
李霏倒提起还未回鞘的斩魔刀，又信手从查抄的赃物里抓了一把碎银递给他，闲庭信步走向一旁被征用的民宅。
充当临时审讯室的柴房内早摆好了桌椅，一位侠客不安地望向木门，等待命运的审判。
今晚有些冷，凉意如水，让他的双腿不断战栗；月光顺着天窗投落到房内，墙壁上的斑驳污痕污染了本该无暇的寒光，也映亮嫌犯那张惨白的脸。
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渗人可怖，让侠客的汗水在不经意间打湿衣襟。
直到大门推开，鲜红蟒袍突兀撞进被黑色二色分割的审讯室内。
侠客盯着女子摄人心魄的容貌愣神半天，才长吐一口浊气。
传闻镇妖司新任指挥使美貌如花，却心如蛇蝎，如今看来，传言终究做不得数——凡间花朵，哪及得上天仙姿容？
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想必不会是恶人吧……
突破天际的魅力，让这位侠客本能心生好感，顾虑也打消了不少。
“你就是甲级通缉犯‘滴血剑客’。”
李霏端坐在侠客身前，掏出一纸文书。
侠客闻言松了口气，对那惊艳女子露出笑容，拿起随身携带的长刀：
“大人，误会，纯粹是误会，您看，我用的是刀……”
“滴血剑客，男，四十三岁，去年在南郡劫了向陛下进贡的队伍，就地分发给刁民，论罪当斩，立决。”
李霏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把文书推到他身前：“签字画押吧。”
侠客愣了愣，急切辩解道：
“大人，小人前些年一直在北方，从未去过南郡，不信您可以问别人！还有，小人才三十岁，家中有老有小，根本不会用剑，也没胆子冒犯朝廷……”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明白吗？”
李霏点了支烟，反问道：“如果你是对的，朝廷就错了。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么？朝廷错了？”
“不，不是的，大人，我……”
侠客一下子如坠冰窖，颤声道。
“很好。”
李霏吐出一口烟气，烟雾后的面容显得有些混沌：“所以你承认了你是滴血剑客，你去年劫掠朝廷车队，三年前行刺捕快……”
她不疾不徐通知眼前侠客，让他知道自己犯过哪些罪。
犯人结结巴巴试图证明自身清白，可这是徒劳的。
他无法推翻朝廷，就无法改变朝廷给出的答案。
黑暗中，那名沉鱼落雁的女子周身分明散发出浓浓邪气，化作无形之手，把空气像毛巾里的水一样拧掉，让人窒息。
侠客失神落魄地签字画押。
噗哧——
尸体倒地，滚烫血液浇灌而下，又很快被地面污浊，就如同侠客带进审讯室里的真相，只能在冰冷谎言中凝固、黯淡，最终被人遗忘。①
李霏推门而出，功德簿上再添一笔。
她抬头望了眼稀疏月光，又毫不眷恋地低下头来，拾起不知何人遗落的一枚铜板，走向深深夜色中。
……
陆府变成了王府，金碧辉煌依旧，丝竹奏响靡靡之音。
“李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了。”
陆千帆揽着美妾，举杯向李霏致意。
皇帝头七未到，他就肉眼可见地胖了些，假以时日，想必这位雌雄莫辩的丽人又会化作一位水枪影帝。
“恰逢国难之日，总有逆贼想火中取栗，臣子理当为新皇铺路，鞠躬尽瘁。”
李霏嘴角勾了勾：“就算略有劳累，也甘之若饴。”
“只剩下最后几人，那批逆贼就能被剿灭一空，我与李大人自当高枕无忧，共分天下……”
陆千帆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共分天下？双话事人是吧。
李霏眉眼含笑，信手从身旁抄起一方白玉砚台，垫了垫，还挺趁手。
砰！
一声闷响，陆千帆感到额头剧痛，两眼发黑。
而李霏毫无征兆发难，顿时让场面陷入混乱，娇妻美妾们惊呼着四下逃窜，门外卫兵听到动静，立刻破门而入，抽刀出鞘。
“怎会有人大晚上吃饭还不带头盔呢？”
李霏疑惑不解道。
“你！你疯了！”
剧烈耳鸣声中，陆千帆的视线被血水模糊。
隔着一层血色，他怒视笑容娇俏的女子，歇斯底里咆哮道：“你想玉石俱焚不成？”
“既然要为新皇铺路，那就得铺到底。”
李霏嫣然而笑，可手中白玉砚台又狠狠敲在他头上，鲜血四溅：“下官这是助陆大人舍身取义。”
“你以为新皇凭什么能安稳继位？你凭什么能作威作福？”
陆千帆瘫倒在地，目呲欲裂道：“你若敢杀我，大宋倾覆，只在朝夕之间！”
李霏却浑不在意，只是冷冷向后扫了眼，卫兵们顿时止步，就连那尊先天高手都不敢妄动。
毕竟指挥使小姐手上，可是刚染过先天的血。
“聂云一担忧社稷崩塌、神州陆沉，可我无所谓啊。”
李霏蹲下身子，温声细语解释道：“你掀了桌子，我只会顺水推舟，做一回竭泽而渔之事，谁又怕谁呢？”
“可这样对你又什么好处？”
比起怨毒、惊怒、仇恨，陆千帆眼中更多的是不解：“你不是想要功德么？跟我合作，明明可以得到更多……”
显然，这位权臣从不相信李霏，更不相信所谓的忠诚和信誉，他只相信利益。
而眼下，李霏需要仰仗他的权势，他也需要李霏这条后路。
若今后李霏露出破绽，陆千帆自会将其一口吞掉；可要是李霏当真成仙作祖，他也不介意奉上大半家产，俯首称臣。
同样的，陆千帆觉得李霏与自己是同类人，起码在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绝不会做那杀鸡取卵之事。
正是这种利益上的一致，他才会在李霏拿出灵药让自己修复断肢后，也拿出相应诚意，帮她清除政敌，稳定朝堂。
可这一回陆千帆失算了，他没想到李霏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除掉自己，丝毫不顾及后果。
“下官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陆王爷见谅。”
李霏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她真的有考虑过和陆千帆长期合作，给尤淑拉找个同事。
可一来，她不放心后宫贵人，尤其是自己的妻女与狼共处；二来，巧儿与陆千帆有深仇大恨，自己早晚要除掉他；三来，陆千帆不死，她捞不到经验值。
除此之外，聂云一担忧朝堂失控，可李霏不同，她有自信，每一次抵达封魔大陆时，自己都会比上一次更强，能镇压一切动乱，直到搭建出稳定的空间传送通道，彻底把此方折叠位面攥入掌心。
所以在局势稍有平复后她就果断过河拆桥，赶在自己回去之前。
“你会后悔的。”
陆千帆心脏渐沉，语调平静了下来。
可漆黑双眸中，分明有恨意如瀚海狂澜般掀起，欲要拉着大宋陪自己一同倾覆。
“先不说那些了。”
李霏浅笑道：“陆王爷，像您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心安理得把家财放在王府里。”
“那些腌臜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您用不着了，不如交给下官来处理……下官也定会好生替陆王爷料理后事。”
陆千帆眼中闪过嘲弄之意：
“不然呢？严刑拷问？死心吧。”
“本王修炼了一门禁法，随时可以焚尽神魂……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藏起来的东西。”
“哦对了，像本王这般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之人，若被李大人手刃，恐怕也能捞取不少功德吧？可惜了……不如李大人试试，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本王自尽快？等事后，本王不介意李大人曝尸解恨。”
面对陆千帆临终前的挑衅，李霏只是无奈摊手：
“王爷都这么说了，下官自不做无用功。”
见李霏服软，陆千帆眼中分明浮现畅快之意。
死前还能恶心仇人一下，倒也称得上快事。
“但……”
李霏话锋一转，幽幽道：“当初下官怎么也想不明白，王爷为何会那么利索答应先帝延续血脉之事？哪怕明明是敌人提出的想法？”
“毕竟陆王爷的地位，就算没有子嗣也难以撼动……那时，下官还以为陆王爷对先帝是真爱呢。”
“直到香妃娘娘提醒了我……有些人呢，就算出于种种原因无法生儿育女，也是想要后代的啊。”
“陆王爷根本不是想替皇家开枝散叶，而是担心下官不肯或者无法替你修复残肢，所以将计就计，给自己延续后代，以免滔天权势无法继承，下官说的对么？”
“……”
温声细气的询问声中，陆千帆沉默不语，脸上轻蔑之意尽散。
李霏头一回从这位九千岁眼中看到惊惧之意，笑容更为明媚了。
显然，这位自幼被净身的王爷，对血脉有不小的执念，竟然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好了。
要知道，按照两人的约定，陆千帆助她弑君并稳定局势，李霏替她修复身体；之后两人共治江山，李霏拿走镇妖、教坊二司，陆千帆得掌天瓶与“飞升名额”。
而赵昺驾崩之日，李霏当天就兑现了承诺，下血本从系统小姐那儿高价买来灵丹妙药，还慷慨且贴心地附赠了一堆“补肾”药物。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她吃吃笑着，语调和蔼道：
“王爷或许有所不知……有些自幼贫苦的人，一夜暴富后，会疯了似的花钱，挥金如土；很多饥民被善人接济，看到食物便着了魔般往嘴里塞，直到活活把自己撑死；礼部尚……咳咳，书香门第世家的千金，自幼循规蹈矩，家教严苛，看似养成了知书达理的贤惠端庄模样，实则一旦脱了看管，便会用尽一切手段践踏礼法……”
“想不到王爷也是如此呢，我看您身体修复这几日，家中似乎多了不少如花似玉的美眷？”
“你要做什么。”
陆千帆面沉如水，眸光像蛇一般阴狠。
李霏笑靥如花：
“王爷有所不知，下官给您的药，那都是从送子菩萨那儿讨来的，吃了不光精力充沛，并能大大提高生育率。”
“王爷家里这些妻妾，恐怕都有喜了呢，下官提前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
陆千帆深深逼视李霏，眸光明灭不定，最终变成狠厉与怨毒；从牙缝里蹦出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杀了她们吧，就算血脉断绝，本王也绝不会……”
“嗨呀，王爷在说什么胡话呢。”
李霏埋怨地说了句，随后面色一正，温和朗丽的语调有若春风拂面：
“下官对朝廷的忠诚日月可鉴，怎敢谋害王子，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最多呀，把那些男丁送进矿山里养大，为社稷做贡献；等岁数大一些，再从生意最好的红楼里给他们安排几个婆娘，年纪大会照顾人的那种，为王爷一脉开枝散叶；当然，有了孩子，自会有公公替他们斩去烦恼根，就和王爷当初那样。”
“至于女孩儿嘛……”
李霏装模作样思考片刻，随后惊喜拍手道：“啊，对了，下官恰好也掌管教坊司，不如把她们送去那儿，王爷觉得如何？下官定会让人好生照顾她们，也教她们多为国库赚些银钱，光宗耀祖。”
“到那时，王爷世世代代都在为朝廷发光发热，谁见了不夸一句满门忠烈？”
“另外，下官医术高明，肯定不会让他们夭折得太早，王爷大可放心……”
“狗贼！你不得好死！”
暴喝声打断了李霏的话，陆千帆目呲欲裂，发出咆哮。
可刚吼出声，他忽然一愣，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一段段记忆如潮水般浮现，陆千帆很快得到答案，恍然而笑。
原来，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只不过以往是他人怀着刻骨铭心的恨意诅咒自己罢了。
李霏也面色转冷，神情肃穆道：
“陆阉狗，好话已经说尽，今日本官定要替被你残害的芸芸众生讨个公道！速速交代你这些年贪墨的民脂民膏去处，否则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嘿嘿，嘻嘻嘻……”
陆千帆长笑不止，眼中有泪光闪动。
尽管身体已经修复，可他的声音重又变得和过去几十年一样尖细起来：
“李大人，斩草除根这种事，咱家可比你做的熟练！威逼利诱的手段，就没必要在咱家面前现眼了……”
“等咱家死后，纵使子孙世世为奴、代代为娼，又与咱家何干？嘻嘻，哈哈哈……”
尖笑声中，他发动了有死无生的禁术。
感受到迅速消散的生机，李霏眸光一凝，并指成刀，深红斗气在电光石火间贯穿他眉心。
[你杀死了陆千帆，获得1793点经验]
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九千岁，终究丧命于李霏之手。
“看来是本官的手快。”
李霏缓缓站起身来，不再看那权臣尸首，反而瞥了眼白玉砚台。
原本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此刻蔓延着蛛网般的裂纹，更有触目惊心的血液不断滴落。
“可惜了。”
叹惋一声后，李霏随手丢掉砚台。

第二百一十八章 轮盘赌
“贪狼星隐，权臣落幕……”
刘公明仰望夜空，苍老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刘相，幸不辱命。”
李霏悄然出现在老臣身后：“阉狗伏诛，长夜将明。”
“李大人又为黎民苍生做了件善事，真乃国士无双。”
刘公明的喟叹声分明有些刺耳。
可李霏却恍若未察，像是个温良恭俭的晚辈：“小女子才疏学浅，只会做些舞刀弄枪之事，今后朝堂还要仰仗刘相主持大局才是。”
“老臣自会牢记先帝嘱托，禅精竭虑。”
刘公明垂眸，自始至终背对李霏。
“刘相深明大义！”
李霏赞叹一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刘公明转过身，背后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交流只是一场幻觉。
可地上分明多出了一枚寿果。
赵昺、陆千帆、聂云一……曾站在风口浪尖，推动日月旋转之人相继离场，四朝老臣又一次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谢幕。
年光催度、举世皆寂的苍凉感将老人的身躯冻成一块冰，唯有心脏深处的一蓬热血仍在流淌。
刘公明清楚，如果自己也倒了，大宋就真塌了。
长叹声中，老人眉眼低垂，弯腰抄起寿果，用袖口擦了擦，“咔嚓”咬下。
……
“水……”
李霏睁眼，眸中满是憔悴与疲惫之色，连嘴唇都苍白一片，病容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
九千岁丧命，朝廷除了心头之患，这无疑是大喜之事，先帝遗孀们自然要好生犒赏国色天香的大功臣。
可僧多粥少，每位贵人只能喝上一口——那轮到自己经手时，自是要咬住不放，吮骨吸髓。
众所周知，海绵里的水，被百十双手拧过后，那无论再怎么挤，都是挤不出来的了……
只能说，贵人们不愧是天上星宿转世，齐心协力之下，连斩杀过陆地神仙的指挥使小姐，也双拳难敌四手，再无招架之力。
惠妃端来一杯清茶，托起李霏的身子，想给她喂水。
可绵软素手刚触及李霏的后脑，被杀气腾腾的武圣把剑架在脖子上时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指挥使小姐，竟杯弓蛇影射般缩了缩身子，一滴泪同时落下，软语央求道：
“我，我已经……干巴巴的了。”
惠妃轻笑，用指腹拭去泪珠：
“瞧瞧，这不是还有泪水么？”
“咕……欺人太甚，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
李霏胡言乱语道。
往日里活泼好动的尾巴小姐，此刻也蛰伏不出，显然是尝过厉害，不敢再招摇。
“好了，喝水。”
惠妃耐心而温柔地扶起李霏，一点点将水给她喂下。
“鸡汤来咯。”
三杯水下肚，香妃也端着一大瓦罐金黄油亮的汤走进房内，里面大手笔加了很多蛇女鳞片，是李霏提前撂在这儿的。
不得不说，这位看似娇蛮任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异域贵人，实则心灵手巧，有一手不错的厨艺，熬出来的鸡汤不咸不淡，鲜美可口。
李霏嗅到熟悉的香味，顿时支棱起来，也顾不得烫嘴，咕噜噜喝汤、撕肉，吃得香甜。
惠妃牵起恋人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看着李霏用餐，眼中柔情似水。
显然，威风凛凛的指挥使小姐，如今露出这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唤起了她们心头的母性。
“活过来了……”
超大份鸡汤入肚，李霏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
魔女族群的适应性并不是盖的，就像传闻中那位人首分离也能面不改色继续双线程战斗的斩首魔女巴麻美一样，李霏的体质也在一次次水流成河中实现了潜移默化的蜕变，能够在细胞极度缺水的情况下快速回复。
可旋即，她便敏锐察觉到两位贵人眸中洋溢泛滥的母爱，顿时心头一颤，暗道不妙。
为避免她们继续打自己DNA的主意，李霏先发制人道：
“若两位姐姐有意，妹妹可赠你们一些仙药，助姐姐早生贵女……恰好如今先帝尸骨未寒，只要打点好关系，二位姐姐就算有孕，也完全可以对外宣称为先帝遗女，想必能免去很多流言蜚语……”
“妹妹不知，姐姐自幼向往仙人，只是无缘求仙问道。”
惠妃握住李霏的手，温声相劝：“若能抚育仙女，也算解了心头之憾……不知妹妹可愿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怂恿别的姑娘和自己老婆生女儿了？
——想要自己生呀铁咩！
李霏婉拒道：“这等大事，万不可儿戏……”
“人生如戏，咱们姐妹游戏人间，有何不可？”
惠妃轻轻揽住李霏的肩，附耳低语道：“姐姐倒是有个点子……”
温热气音带有浓浓蛊惑之意，可李霏听了惠妃的点子，心头砰砰直跳。
事实证明，越压抑，越扭曲，这位看似端庄贤淑的礼部尚书之女、秀质兰心的惠贵妃，在经历严苛家教与深宫幽居生活后，已经彻彻底底坏掉了。
她的提议，类似毛子轮盘赌。
两位贵人服下“就算在封魔大陆位面也能女女生女”的药剂，李霏用尾巴，进行三人赌橘。
至于最后孩子是谁的，则听天由命。
并且，她们永远不会鉴定，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育。
“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惠妃吐气如兰道。
李霏沉默了。
香妃百无禁忌，惠妃彻底坏掉，可李霏，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良人呢？
追求禁忌与刺激的本能，从深渊般的灵魂中苏醒，翻涌沸腾，促使魔女小姐做出决定。
“那……也不是不行。”
最终，李霏嗓音沙哑，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
花开堪折直须折……
皇太后提笔写下李霏赠她的那句话。
七日服丧之期还未到，苏雯仍身着寡淡丧服，将面色映衬得更为清冷。
当然，朝堂格局在这几日内天翻地覆，国都更是被李霏杀得鸡飞狗跳，朝臣们早就把先帝抛之脑后，吊唁期间来去自由；贵人们也不过是走个流程，只要身披素缟待在皇陵内即可，具体做什么无人过问。
“唔……”
苏雯忽然轻哼一声，抬手按住额角，感到点点刺痛，内心莫名有酸涩怅然之意油然而生。
就好像……辛苦栽种出来的花儿，因舍不得采摘，任由其停留在枝头绽放，结果被人捡漏了一样。
身后忽然吹来一阵风，带有芬芳茶香。
“猜猜我是谁。”
李霏娇笑道。
苏雯张了张嘴，可生性稳重自矜的她实在说不出一些腻味的爱称，只好转身拥住她，幽幽道：
“还能有谁呢。”
“这几天有些忙，想我没。”
李霏稍稍调整重心，很是任性地将体重转移到太后娘娘身上，任由她抱住自己。
“日思夜想。”
苏雯将脸埋入恋人肩头，随后眼帘颤了颤。
鼻尖与柔顺发梢触及的霎那，除了馥郁茶香外，她分明嗅到了百花芬芳，好像意中人在花园里打了个滚儿才来寻自己。
其中最明显的，是兰花香，惠妃的未央宫里，便充斥着这种味道。
——所以，你这几天都忙着去了盘丝洞是么？
苏雯垂眸，感到阵阵眩晕。
可与此同时，自成一派、另辟蹊径的观想法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断精进，前路之上的迷云层层散去；神魂勃发生机，充盈壮大，也让太阳穴感到胀痛。
“喜欢是独占，爱是放手。”
“只要她幸福的话不就好了么？”
“反正都是三宫六院，仙子不比那狗皇帝强了万倍？”
“……”
邪魔小姐也开始在耳边呓语不休，苏雯终究缄口不言，只是将李霏揽得更紧，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胸膛。
“你是有多想我呀……呀！”
李霏忽然惊呼一声，因为苏雯竟抄起她腿弯，将指挥使小姐拦腰抱起。
在旁人眼里，李霏自是气场十足的御姐，黑发如瀑，身段高挑，曼妙多姿。
可在雍容孤高的皇太后跟前，她就显得稚嫩了。
毕竟苏雯不光身材更为颀长，让李霏在拥抱时都要轻轻踮起足尖，那张冷艳端方的面容看起来也比李霏更为成熟；就连呼之欲出的人心和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雯抱着李霏，就像姐姐抱着妹妹，母亲抱着女儿。
——我、我还没缓过来呢！
眼见苏雯沉默着走向卧房，心有余悸的李霏忐忑劝阻道：
“太后娘娘，如今还是服丧期间，要克制，克制呀……万不能教坏了未来的明君。”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可是你说的，本宫至今难忘。”
显然，苏雯并没有改变意志。
于是，在亡夫尸骨未寒的守孝期间，身披丧服的太后娘娘，不等离开埋葬着皇室列祖列宗的皇陵，就把先帝宠信的臣子堂而皇之地抱进屋内。
环绕皇陵的群山，更加青翠欲滴了。
……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么？”
李霏用指尖轻轻绕着苏雯的发梢，恋恋不舍道。
“这儿总要有人看着。”
苏雯轻抚怀中骨血，语调柔和平静。
“我会把一部分乾部的姐妹们留在这儿。”
李霏想了想，嘱托道：“我对她们有恩，并且她们认同于我的思想，敬畏于我的能力……起码在三年五载内，不太可能造次。”
“平时让她们打理教坊司就好，到了关键时刻，她们也能抵挡一尊先天。”
“算上禁卫和那些保皇党，还有刘相主持大局，应该足够你们自保。”
“另外，我走之前，会尽量替你们清除一些麻烦，也算杀鸡儆猴。”
“只要能短时间内镇得住局面，那我下次再来，局势只会越来越好……”
“哦对了，国库空虚，我走之前尽量多查抄一批不安分的，只要有了银钱，自会有人卖命……”
苏雯静静聆听，怜惜注视着爱人的憔悴面色。
等李霏把计划交代的七七八八，她才开口道：
“你有你的仙路，本宫自会替曌儿守住她的江山，不必过于忧虑，以免耽误自己道途。”
她语调清冷依旧，可眸中已有决意。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素来孤芳自赏、静看窗外花开花落的苏雯，已经打定主意垂帘听政，为怀中骨血铺路，以免社稷倾覆，让女儿沦为亡国之君。
“放心吧！”
听到苏雯的承诺，也一改忧虑之色，灿灿而笑：“我的能耐，会越来越强！只要大宋一时半会儿不崩溃，今后就定可万古长存！”
“给我三年五载，我定能博得一世仙，到时候莫说大宋版图，整个天下都是囊中之物。”
“咱们的女儿，注定要君临天下，日月当空。”
这一刻，李霏神采飞扬，铿锵语调似金戈铁马。
那张绮丽无双、祸国殃民的容颜也被浓浓的贪婪与野心所占据，如同油画里永恒不腐的水果，笼罩黑森林的雾气，鲜活而堕落，甜腻到糜烂；就连乌黑发丝儿都像是飞舞的蛇，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邪性魅力。
苏雯深深凝视着眼前这朵绽放在深渊中的花儿，忍不住伸手触碰那流淌着鲜血与毒药的花瓣。
……
尽管满城素缟，可城门口的茶铺依旧热闹。
一袭布衣的说书人灌了口茶，一手“啪”地抖开纸扇，另一手持着醒木重重叩击在桌案上，以声夺人。
待茶客们齐齐侧目，说书人才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道：
“石柱染血之处，祖庙坠真龙。”
“天下妖魔横行，众生苦难；宦官霍乱朝堂，六合难缚，异人就此出！”
“上回书说到：陆阉贼勾结歹人，刺杀天子，欲要图谋篡位；衮衮诸公群龙无首，眼见国将倾覆。”
“百官深夜密谋，却对那只手遮天的宦官束手无策。”
“正当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却听得三声大笑。”
“群臣定睛一瞧，发笑者赫然是一介女流之辈。”
“那户部尚书赵敬仁吹胡瞪眼，呵斥道——李千户，你我同食大宋俸禄，今不思报国，反讥笑我等，是何道理？”
“眼见百官怒目而视，那女子却不慌不忙，谈笑间睥睨群臣，朗声道：‘我，非笑其他，而是笑在座诸位，竟无一计诛杀阉贼！’”
“赵敬仁怒极，拍案而起：那，你有何计？”
“李千户负手而笑，直面满朝文武，意气风发道——”
“某，虽不才。”
“但也愿即断陆千帆之头，悬于东门！”
在说书先生豁然拔高的激昂语调中，一阵大风挂起。
众人心头一肃，纷纷侧目望向城头。
一枚首级赫然悬挂于巍峨城门之上，在风中来回摇晃。
谁能想象，那颗脸颊上还残留着两行暗红色血泪痕迹的人头，曾挂在风光赫赫、能令小儿止啼的九千岁脖子上？
“……谁能料到，那教满朝文武闻风丧胆的阉狗，在撞见浑身正气的李千户后，也露出一副面如金纸、抱头鼠窜的窝囊模样？”
“只是他死到临头仍不甘心，试图诱之以利，用家财换命。”
“李千户怒极，凛然喝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食尔俸，民脂民膏！今日，本官就要替芸芸众生讨个公道！”
“言罢，她便手起刀落，将那涕泪横流、抖似筛糠的恶贼枭首。”
“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就这么伏诛在李千户刀下，死不瞑目；而先皇也慧眼识珠，早在被加害前，就拟好遗诏，要封李千户为镇妖司指挥使，只是那陆阉贼着实可恶，藏匿了先皇圣旨……直到李千户手刃逆贼，那封遗诏才重见天日。”
“众望所归之下，李千户红袍加身，执掌镇妖司，并严格管束部下，不允许他们再做欺男霸女之事，泱泱大宋一时间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这便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循环终不爽。”
“有人要问，那李大人究竟是何来路？竟有这般胆魄与谋略？”
“我告诉你们啊，其实李大人本是天宫仙女，仙尊至交，高高在上，立于云端；可她偏有一颗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不忍凡间苦难，才违背天条擅自下凡，甚至不惜与看管仙凡通道的仙尊交恶，也要来此间除暴安良，悬壶济世……”
“诸位可能有所不知，除了诛灭恶贼之外，她更有献粮种、改国策之功，近则活人无数，远则功在千秋啊！”
“或许，李大人不图我们感恩戴德，只求问心无愧；可依我之见，等咱们大宋百姓一日三餐吃上‘龙血稻’后，见到镇妖司活阎罗再不用退避三舍之时，都该向那李大人、李圣人拜上一拜，鞠三个躬！否则，就不配被称之为大宋臣民……”
哐当！
众人正听得入迷，忽有一锭金子重重落在说书人的桌案上。
他们循目四望，却瞧不见人影，只感到一阵风从身旁拂过，空气里有淡淡茶香弥漫。
“草民叩谢李仙子，李大人，李青天，李圣人！”
唯有那说书人心有所感，他双手捧着金锭，颤颤巍巍向苍天跪拜：“仙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听众们在懵懵懂懂间，也跟着跪下：
“仙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和煦阳光普照大地，鼎食天下的恶人终究被除去。
可这一回，并不是正义战胜邪恶，而是更大的邪恶将旧的邪恶吞噬，并将自己包装成正义——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飞升离去
送陆千帆上路后，李霏很忙。
她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昼伏夜出，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皇后御诏，以雷霆手段讨伐陆千帆的党羽，一日之间奔袭七户门阀大院，查抄黄金三百余万两。
当成箱成箱金银珠宝被搬出，宣布充入国库、补贴民用后，百姓眼中的畏惧，化作滔天怒火与畅快。
“死得好！”
“狗贼，贪了那么多钱，早该死了。”
“铁面无私李青天……”
“……”
李霏沐浴在民众视线下，还发表了几场即兴演说，凭借超高魅力以及穿越以来三番五次锻炼出的演讲技巧，效果不俗。
屁股决定脑袋，在打算染指镇妖司时，李霏根本不在乎牛马们的死活，一门心思钻营上层路线，反正指挥使之位可不是靠选票堆出来的。
可当江山变成自家的，就要酌情考虑邀买民心了——毕竟百姓没有油水可榨了，鹿原县的税都收到了三十年后，比起石头里榨油，还不如收割现成的贪官污吏，并弄个好名声号召百姓建设大宋，这才是最高效的做法。
当然，也要感谢系统小姐，非超凡生灵没有经验值，否则李霏或许会如半兽人部落那般，行竭泽而渔之事。
“不能再杀了。”
刘相的人前来劝阻，李霏点头，放弃了第八户目标。
朝廷也要用人，如果只是杀光贪官污吏就能海内生平，聂姓武圣哪还用等李霏动手？
事实上，此番酷烈行事，填充国库、邀买民心都是次要目的，指挥使小姐的主要目的是立威，震慑百官在一年半载内不敢妄动——而一年半载后，他们只会更不敢动。
手段急切粗糙了些，但李霏估摸着应该很实用。
她骑上扫帚，呼啸间飞向一处厅堂，包括刘相、黄珍珍在内的一列要员已经在此等候。
指挥使小姐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接着朗声道：
“如今国难当头，局势紧张，我知道大家都很忙，就简单说几点。”
“首先，这几年的税可以免了，龙血稻加快种植，我希望在几个月后，大宋再没有饿死的人。”
此言一出，朝臣愣了愣。
这女阎王，当真想当青天老爷了？
可接下来的话，却不怎么对味儿了。
“教育很重要……别教经世之道，当今天下阶级森严，打破必有惊涛骇浪，我短期内没功夫镇压局面。所以，尔等主要教百姓们如何忠君爱国，遵纪守法，懂了么？”
“葛真人，搬山宗不妨考虑引入些佛门哲理，什么‘肉体苦难能换来精神安宁’、‘此生受苦来世会有福报’之类的……众生艰苦，总得有点精神寄托，聊以慰藉。”
“还有，等龙血稻普及，粮食问题解决，必然有大量冗余劳动力……多开点矿场，到时候把不肯种田送去挖矿！否则吃饱了游手好闲的家伙，难免会惹是生非……此举能解决失业、治安、资源这三大民生问题。”
“哦对了，宣传也很重要。你们要多多招收家世清白、立场坚定的思想工作者，负责歌颂大宋的大好河山，传唱朝廷的丰功伟业，也好敦促百姓吃水不忘挖井人，常常思念君恩，牢记是谁让他们吃饱饭……重点是灌输集体荣誉感，号召百姓一同建设大宋的美好家园，多搞点优秀农民、优秀工人之类的评选，起到榜样效应，以吃苦耐劳为荣，以好吃懒做为耻！”
显然，李霏并没有打算把大宋治理得繁荣富强，打破阶级秩序，因为那太慢了，没个几十年功夫不可能做到，还要为此投入大量时间与精力，与开发折叠空间的初衷背道而驰。
因此对李霏而言，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只有这样，才能巩固妻女与自身地位，让大宋给自己源源不断提供经验还有黄金等各项资源。
“这里我要强调一下，以往你们对文化产业的管控太过松懈了！记住，从现在起，市面上所有离经叛道的书籍，统统焚毁！侠客小说是重灾区，整天尽想着抹黑朝廷，什么坏事、脏事全是臣子干的，反倒是目无法纪的绿野匹夫成了惩奸除恶的英雄……荒唐！我看那些小说家，分明是齐国细作！如果侠义精神有用的话，还要朝廷做什么？”
“总之，但凡有辱朝廷形象的不合规读物，一律销毁，以免刁民看了胡思乱想、人心浮动。当然，我们还得派人挨个找那些文人墨客喝茶谈心，让他们实事求是，多写点能体现朝臣光明正义、有勇有谋形象的新时代作品……侠客也不是不能写，但一定要遵纪守法，服从朝廷管理！不听话的，送去矿山劳动改造，接受教育。”
“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也要全部登记在册，持证作业，以免传播违禁读物……”
李霏说这番话时，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可与会者却面面相觑，眼中浮现骇然之色。
以往那些贪官污吏，不过是杀人、剥削，而这李大人，是要阉割思想啊！
可细细想来，这般策划不仅操作性强，成效想必也不会差……
其间的大智慧与大恐怖，让人冷汗涔涔，不敢深究。
“我要说的就这些，谁赞成，谁反对？”
李霏和颜悦色地询问着，只是刀悬在腰间似乎有些沉，于是她信手解下，轻轻放在桌案上。
“大人，对书籍的管控，是否过于严格了些……”
一名中年文官终究忍不住发声。
“严格？本官又没不让他们写书，只是让他们少写抹黑朝廷的书，有错么？”
李霏皱起眉：“那种书，看的越多，就越是有反心！”
“可……”
那文官还想说些什么，李霏直接挥了挥手。
“查查他的家产，看看有没有齐国细作的贿赂。”
扭脸向部下吩咐了句，李霏才重新看向他，温声细语道：“这位大人，你继续说。”
文官脸一白，汗水霎时打湿衣衫。
这年头，谁禁得起查？
他赶忙哆哆嗦嗦道：“李大人，下官绝无反对您的意思，只是下官愚钝，方才没准确领会您的想法……”
“很好，那今后的事就有劳诸位大人了。”
李霏温声勉励几句，抓起刀径直离开。
威也立了，主基调也定了，具体怎么操作，就得看幕僚团队的发挥，还有苏雯如何主持局面了。
她倚在门外，叼起一支烟。
黄珍珍跟了出来，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柴替她点上。
“珍珍姐，你那儿统计得如何了？”
李霏有些疲惫地询问着，火光在黑漆漆的眼瞳里明灭不定。
“现在【乾】部有四千二百二十六位姐妹，【坤】部两千一百九十三位。”
黄珍珍毫不迟疑道：“我全部问过了，自愿留在这儿的【乾】部姐妹有一千三百二十七名……”
“少了点。”
李霏低语道。
聚魂秘术发动后，鬼巨人的实力与女鬼数量、质量成正比。
女鬼数量上千，有天境女鬼充当核心，可匹敌序列6；数量上万，并由先天女鬼主导，能与序列5一战。
守庙老人在先天中也算强者，远非前两天被李霏秒杀的废物先天所能媲美，可在脱胎于六千多女鬼的鬼巨人面前，也被压着打，实力相当强横。
李霏打算留一千女鬼让苏雯随身带着，好歹也算一尊先天战力；可除此之外，还要有女鬼完成各项任务，一千三有些捉襟见肘了。
“你再做做思想工作，看还有没有自愿留下的，凑满两千个吧。”
李霏吩咐道。
“好的。”
黄珍珍毫不迟疑答应道。
“你办事，我放心。”
李霏勾了勾嘴角，关切道：“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缺钱缺物都可以和我说，我尽量帮你争取。”
“姐妹们的福利待遇已经极好了，就是……”
黄珍珍蹙眉道：“在接手教坊司后，我们明明给了那些女子更好的待遇，也给她们支配自己身体的选择权……可有些女子，却反而在抵触我们。”
她很不解，沦入贱籍的女子要整日迎合大腹便便的权贵、浑身臭汗的武夫不说，还遭人唾弃，出门都抬不起头；医疗、工作环境也极差，被打杀了也就赔钱了事，与猪狗无异。
遭遇都这么悲惨了，为何还拒绝援手？
“那不是她们的错。她们自幼被摧残，奴性深种，已经无法适应新时代的洪流，恐惧于任何未知的变化。”
李霏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郑而重之递到黄珍珍手上：“我们或许无法挽救她们，但能避免更多女子沦落到她们的境地……我想它能解答你的疑惑。”
“这是……”
黄珍珍捧着书册，手有些颤抖。
扉页上写着《女性主义思想》，字迹娟秀，是助理小姐巧儿书写的。
显然，有凝聚力的组织，光靠物质待遇可不够，精神上的凝聚力同样不可或缺。
【坤】部女鬼靠磨合，而【乾】部自然要凭借拯救天下女子的愿景。
“这是火种。”
李霏轻拍黄珍珍的肩，欣然而笑：“答应你们的事我一直记得，你瞧瞧现在的大宋，垂帘听政的太后、将来的女帝、镇妖司指挥使……都是女子；就连教坊司里那些被压迫的贱籍女子，如今也被你们照顾着，我们的努力已经有了回报。”
“可仅仅是大宋，那根本不够，大宋之外还有四国，四国之外还有女鬼、女妖……甚至在苍茫天外，还有诸天万界，无数苦命女子。”
“等我走后，你要安排些意志坚定、思维灵活的姐妹，把火种散播到别的国家……经费从国库里领，我会和皇后娘娘打好招呼的。”
眼见黄珍珍以虔诚肃穆的态度收下册子，李霏笑容更为柔和。
不晓得这子闲棋，今后能不能开花结果……
“啊对了。”
李霏忽然想起一事，叮嘱道：“若遇见才貌斐然且还未出阁的女子，就不必急着让她们上班了，先统一照顾着，做好培训工作。”
“兴许将来我要在这儿开个金橘子酒馆大宋分馆，到时候让你当店长。”
“好了，忙去吧。”
李霏洒然摆手离去，黄珍珍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跪倒，重重叩首三下。
陆千帆一系为非作歹，仅乾部就有不少女鬼生前惨遭他们荼毒，含恨而死，裹挟怨气重生，李霏斩杀陆千帆，是大恩。
肃清镇妖司，接管教坊司，避免大宋女子继续遭遇迫害，也是大恩。
至于第三下，叩拜的是传道之恩。
……
七日服丧之期已到，载着贵人的车马接踵驶向临安，让皇陵重又恢复寂静。
指挥使小姐立在坟前，向赵昺道别：
“陛下，臣以后还会陪着贵人们前来探望您的。”
说着，她望向远处青翠群山，语调诚挚，眼中满怀眷恋不舍之意。
在李霏看来，皇陵着实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寡妇姐姐们各个如花似玉，说话又好听……
此间乐，不思洛西布鲁克也。
但是时候回去了。
镇妖司彻底落入掌控，经验值无时无刻不在增长；财富、装备都捞了不少，赚得盆满钵满；魅纹总数突破两千，火球伤害爆表；连女儿都有了，还是今后的女帝，李霏这个做母亲的，也替她完成了一系列铺路工作……
该回去过生日了。
“走咯。”
她洒然摆了摆手，纵身跃上太后娘娘的凤辇。
临行前把先帝最爱之人送下去陪他，也算尽忠了。
车架内梅香与茶香交织，李霏将脑袋枕在苏雯肩上，两人一路无话，静静感受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离别时该说的话，早在昨晚说过了。
况且李霏随时能回来，没必要过于矫情。
可眼见临安将近，李霏还是忍不住絮叨起来：
“我没事儿还回过来的……碰到什么麻烦可以先搁着，等我来过来处理，稳妥第一，千万不要冒险。”
“难啃的骨头已经被我拆了，但我还特意留着几个人傻钱多的富户，国库没钱了找他们支取便是。”
“镇妖司的绩效活动不能停，让他们拿妖魔的命来领赏便是，事关我道途，不得松懈。”
“荣亲王的小女儿你要乐意照顾就照顾，不乐意就丢给黄珍珍当助理……”
“嗯，本宫都记得。”
揽着李霏肩头的藕臂束紧，苏雯将鼻尖埋进秀发，近乎贪婪地嗅着茶香。
“啊对了，香妃姐姐惠妃姐姐给咱们女儿当义母的事，真不行？”
“不行。”
“那你给她们的女儿当义母呢？”
“……本宫考虑考虑。”
落雨般的马蹄声戛然而止，两人的交流也随之中断。
李霏跃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十三块墓碑，碑前燃烧着火盆，一颗黑漆漆的头颅在其中燃烧，噼啪作响。
文静秀气的少女伫立在碑前，火光在漆黑眼眸中跃动。
“恶贼已除，张大人可以瞑目了。”
李霏上前，向岳父岳母拜了三拜。
太后娘娘也走上前，深深向坟茔鞠躬，随后轻轻握住巧儿痩削的肩。
自她从巧儿手中拿走血书的那一天起，苏雯就猜到救出巧儿之人是李霏。
“谢谢。”
巧儿颔首道。
“大恩不言谢。”
李霏浅笑，也挽住少女的一条胳膊，与苏雯一左一右裹挟着巧儿离开，随后正色道：
“我说过，你可以来去自由。”
“所以，是打算和我一起离开，还是留在这儿？”
“和你一起。”
巧儿毫不迟疑地给出答案。
“诶？”
李霏好心劝说道：“这可是你的故乡哦……留在这儿的话，你可以当郡主，顿顿山珍海味，出入仆从成群，闲的无聊还可以去珍珍姐那儿讨份差事，弄个女官当当。如果跟我走，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助理，又忙又累，工资还低，一定会后悔的哦……”
巧儿不说话，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盯着李霏。
眼见戏弄无果，李霏无奈地耸耸肩：
“好嘛好嘛，和我一起走。”
被李霏牵着走向皇城时，巧儿分明感受到，苏雯手中力度加重了几分。
……
巍峨皇城前，人山人海。
一尊几十米高的铜像矗立在皇城门前，顶天立地，镇压国都。
这是朝廷召集天下能工巧匠，披星戴月雕刻出来的，有超凡力量相助，才在短短两日间完成这一奇迹。
此乃功德圣人的铜像，完全按照李霏的模样复刻而成，身披蟒袍，风华绝代，眉眼间有悲天悯人之色。
今日，指挥使小姐便要飞升回仙界了，为了纪念她的功绩，特在皇城前立下圣像——那些不服李霏的，只要看着铜像，便能回忆起指挥使小姐这几日掀起的腥风血雨，想必不敢轻易造次。
刚刚摘下满城白绫的国都，一时间也万人空巷，家家户户不约而同赶赴皇宫门前，要目睹此世仙迹，瞻仰仙子风采。
百姓们总是很淳朴的，只要宣传工作做到位，加上陆续分发的龙血稻、收敛不少的镇妖司风气，他们就把李霏视作下凡济世的活菩萨。
文武百官也齐聚在此，目光复杂。
和百姓不同，他们更希望那心肠歹毒的祸水一去不复返。
李霏面带笑意，逐一和贵人、同僚、姐妹们道别，从容得体，落落大方。
可惠妃一句话却让她急了。
“哀家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女儿的，记得多看看。”
惠妃捧着李霏的脸，温声耳语道。
“我也是我也是。”
香妃也凑上前来，十多支镯子叮当作响。
“胡、胡说什么，明明是你们自己的……从概率学上说……反正就是你们的，呜哩呱啦！”
李霏有些心虚，语无伦次道。
礼部尚书望着曾令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和那祸水咬耳低语，笑声连连，一时间脸色黑如锅底，心头直呼家门不幸。
可最终，他只是喟叹一声，闭口不言。
已经上了贼船，又哪能下得去呢？
“好了好了，等我成仙作祖，定会亲自开辟两界通道，到时候你们随时能见我。”
最后，李霏叹息着摆出髪国军礼，做出承诺。
虽然与嫔妃姐姐们关系都很要好，可除了皇后娘娘外，她来往最密切的还是惠妃与香妃。
毕竟娴静端庄的人妻气质很迷人，娇俏黏人的少妇感也很棒；不仅如此，她们二人感情笃深、心有灵犀，配合起来相当默契，总能给李霏整些新花样。
和她们相处，就像回到金橘子酒馆一样。
莉莉丝在一旁无声凝视着她们打情骂俏的模样，默默捂住胸膛。
这几天继母小姐很忙，加上要别离，她才没占用人家更多时间。
但此刻，莉莉丝忽然意识到，等回去之后，继母小姐或许会更“忙”……
深植于心脏的禁忌之花簌簌摇晃，散发出酸涩味道，可分明让魔力更加活跃了。
黄珍珍，宋公明，惠妃，香妃……李霏一一和他们道别，忽然心有所感，回眸看向人潮。
她好像瞥见一个熟悉的剑客，背负剑匣，腰间悬着酒壶。
可那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在汹涌人流中。
李霏笑了笑，最后站定在苏雯前，两人相顾无言。
久久凝视后，苏雯才颤声向她道别，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我等你回来。”
“那还用说？”
李霏洒然而笑，周身魔力涌动，激活魔力水晶。
布置好的空间仪式陡然发动，一团巨大的光华冲天而上，映照万物。
待光芒敛去，一行人消失无踪，仅留那尊铜像无声伫立在原地，代替功德圣人守护此方天地。
偌大国都，一时间竟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真的……飞升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仙……”
“仙子还会回来吗？”
“那是大宋的圣人，大宋的青天，大宋的仙子！”
“……”
窃窃私语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喧天而上。
在一片沸腾中，群臣面面相觑，视线最终汇聚在圣人铜像上。
她的面容风光霁月，却眉眼低垂，温柔注视芸芸众生，与脚下那段话：
我走后，他们会给你们吃饱饭，会给你们安排工作，不敢再欺负你们，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来过。
她还身披蟒袍，手持稻穗与长刀。
因为世上总有野心家，贪婪无度，不见棺材不掉泪。
而黎民百姓，却像牛马一样朴实，吃的是草，挤的是奶。
于是圣人小姐一手斩魔刀，一手龙血稻，前者威慑朝堂，后者牧养天下。

悬赏结算与副本完结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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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秦小姐家计事
“rua！”
烟囱里的恶龙咆哮声透过墙壁传出，一路下坠，最终李霏咕噜噜从壁炉里滚了出来。
伟大的花魁小姐抵达了她忠诚的洛西布鲁克！
她摇头晃脑站起，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如同保龄球一样“砰”地一下被同样从壁炉里翻滚而出的继女小姐掀翻，人心所具备的弹性让继女小姐弹射悬空了十多厘米。
紧接着，巧儿、王雨桐、夏娃、莎萨也挨个从壁炉里滚出，几人发丝纠缠间乱做一团。
“等等！”
李霏意识到了什么，还来不及贴贴，就一掌挥出，精纯魔力将最后降临的葛真人托住。
“少夫人回来了！”
“快通知秦小姐……”
壁炉旁工作的两位兽耳女仆欢呼一声后就行动起来，簇拥到李霏身旁蹭了蹭，接着去宣告喜讯。
听到秦小姐三个字，莉莉丝的双马尾一下子僵直起来。
如果说最让她愧疚且自责人是母亲的话，那么第二不敢面对的人，无疑是知画女士了——和人家未婚妻贴贴不说，还擅自把防止肚子变大的药剂都倒掉了……
“葛真人，随我来。”
三位土著显然听不懂通用语，李霏掏出金条，和一位女仆小姐耳语几句，后者立刻提着裙摆匆匆离开；而剩下几人则被带到别墅门外，围着露天桌椅喝咖啡赏风景。
“回来啦……”
重回这座沧桑厚重又生机勃勃的城市，李霏眺望满城郁郁葱葱的美景，嗅着清新澄澈的空气，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与惬意。
人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离开一个多月李霏才发现，自己竟对这座待了不到半年的城市有了几分归属感。
“少夫人，变得好漂酿……”
“我魂儿都被她吸走了。”
“……”
就连女仆小姐们的窃窃私语声，都让李霏感到愉悦与满足。
再不用满脑子算计，再不用担心聂姓武圣一时想不开砍了自己的头……
风和日丽的天色下，李霏小口抿着咖啡，悬着的心逐渐放松。
不多时，完成采购任务的女仆小姐就赶了回来，递给李霏两支耳坠、一个扳指。
这三样东西的作用和博学耳坠差不多，自带准确清晰的同声传译功能，可以扫除语言障碍。
“葛真人，你来我这儿，我本该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家中都是女眷，男子入住多有不便。”
将礼物送给客人后，李霏捧着咖啡，朝老道长笑了笑：“另外我还要完成学业，实在无暇招待。”
“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安排最好的旅店下榻，再替你找最好的向导，你老人家可以在这儿逛逛，我会尽快给你寻一处仙门，传授仙法。”
她话说得客气，实则是下了逐客令，但这没什么不妥，毕竟就算在大宋，老道的地位也比不上李·功德圣人·镇妖司指挥使·新皇之母·霏，更不用说在洛西布鲁克；再加上他有求于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葛真人乃至搬山宗，都隐隐成了李霏麾下势力。
不出意外的话，等下一次莅临封魔大陆，搬山宗就会彻底落入魔掌，唯李霏马首是瞻。
“李大人客气了。”
葛真人很识趣地将杯中闻所未闻的香醇茶水一饮而尽，笑呵呵道：“实不相瞒，贫道早对仙界风光心驰神往，如今终于有幸一观，现在却是片刻都等不及了。”
“那我就不留道长了。”
李霏轻轻点头，又取出一锭金子，向女仆小姐吩咐道：“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那贫道告辞，静候李大人佳音。”
葛真人拱手，跟着女仆小姐离开。
“我也回去了。”
道长刚走，莉莉丝也跟着站起身来。
“诶？不住一晚嘛。”
李霏眨眨眼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安妮老师那儿……”
“不了。”
莉莉丝闷闷说了句，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堆东西，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老远，她才脚步一顿，颓然在街角蹲下，又懊恼地揉着自己脑袋，最后用双马尾抽打树干。
她没做好面对秦知画的准备……但又何尝能克制对母亲的自责与羞愧呢？
“巧儿，雨彤姐，你们随便挑个喜欢的房间住下就好。”
李霏迤迤然走回别墅，给她们安排好房间后，妖精们终于按捺不住，一窝蜂飞了过来，斑斓蝶翼顿时将她淹没。
妖精们围绕着她欢欣飞舞，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诉说思念之情。
“我也想你们呀。”
李霏变戏法似的取出妖精果实，挨个投喂给她们，还用力揉了揉粉发妖精的脑袋，温声细语道：“拉姆，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这都是我的职责。”
拉姆依旧是稳重贤惠的长姐模样，只是眼眸中的粼粼波光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为什么不注视着我呢。”
夜莺般悠扬婉转的呼唤声吸引了李霏的注意力。
那是一只出落得格外精致美貌的混血妖精，褐红秀发堪堪齐肩，发梢带点自然卷；红宝石般的眸子略显黯淡，像是洒满了玫瑰花瓣的河流，优美而绮丽。
她的五官轮廓与血族母亲有几分相似，有种冷丽贵族气质，可微微上挑的眼线又像妖精母亲那般勾人，妩媚而烂漫，甚至带有丝丝邪性。
尽管比别的妖精还矮了半头，可那种洋溢着的灵性与朝气，却让她显得格外夺目。
“雅温？”
李霏注视着亭亭玉立的混血少女，一时间有些感叹。
记住所有女朋友以及潜在女友的生日、爱好、称呼等，这是作为公关的基本素养，不然轻则痛失业绩，重则人头落地。
因此，李霏清楚记得雅温的生日是十月十九日；而今天，如果没算错的话，应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那个咿咿呀呀、翅膀都皱巴巴的小妖精，如今已花容月貌，并且还有不到一个月，雅温就将进入成年期……
“真快呀。”
李霏将手牵手的母女俩揽入怀中，略带歉意道：“抱歉啊，我错过了你的大半个童年，还把你母亲也一起带走了……”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混血妖精轻轻攀上李霏的肩，侧着脑袋，用温吞暧昧的气音耳语道：“妈妈。”
嘶……
茶生茶，凤生凤，古人诚不我欺！
李霏心脏颤了颤，但旋即告诫自己：
现在，还不刑！
起码要等到成年期……
夏娃听见了女儿的低语，她吃吃笑着，像猫一样舔了舔瓷白手指，眸光有些迷离。
——索菲亚，你去练碎梦刀吧，求求了，否则恩洛斯大陆今后少一位至尊，实乃千古憾事……
李霏默默乳了下女儿媳，忽然面色一肃。
她一想起血族，自然就回忆起索菲亚与夏娃的恋爱史，还有血族公关小姐伊莎贝拉被金属冶炼的感情经历……
妖精之母伸出指尖，点在雅温额头，认真叮嘱道：“在你成年以前，千万不要和母亲以外的任何血族独处，明白了吗？”
“如你所愿。”
雅温在李霏手背上留下唇印，又咬了咬唇。
索菲亚教养出的淑女风度与夏娃的混乱秉性融合后，让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几分斯文败类的风范。
茶道当兴！
李霏欣慰而笑，正欲说些什么，可心头小鹿忽然撞了下胸膛。
少夫人若有所感地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踏进门扉的女子。
那是个温婉澹雅的古典美人，一袭白裙如素，青丝挽起，浑然天成的仪态比宫中贵人也不遑多让；只是她腰悬长剑，仙意昂然，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女剑仙，窈窕写意，空灵出尘，又如月宫上的仙子，冰肌玉骨，风光霁月。
秦知画凝视着李霏，眉眼含笑。
——这是谁呀、怎么有点眼熟？
——奥，原来是我未婚妻呀。
——嗨，出差太久，险些忘了，嘻嘻。
丝丝甜蜜自心头涌现，李霏的心脏雀跃起来。
她欢呼一声，像归巢乳燕般扑了上去，又用力咬住她的肩。
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与气味，李霏真正意识到，自己回家了。
“你为什么不抱着我转圈圈？”
留下深深牙印后，李霏才仰头，理直气壮抛出一连串问题：
“你为什么出差那么久？”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面对心上人忽然变得幼稚起来的模样，秦知画眸中流淌着加热到化开的蜜糖。她并未多言，而是堵住了少夫人的嘴，以报复被咬之仇。
“我也很想你。”
良久，秦知画才捧着李霏的面颊，轻声诉说道。
“哦，是么？完全感受不到呢。”
少夫人眉眼弯弯，却故意拉长了声音。
秦知画莞尔，挽起她的手，将她引向一旁的沙发，打算沏一壶茶，陪那些同样思念着她的妖精，还有匆匆往这里赶的人儿，说说这些天的事。
李霏：？
少夫人歪了歪脑袋，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都说小别胜新婚，你竟然想坐着和我唠闲嗑？
一定是变心了……
李霏鼓了鼓脸。
霏言霏语满分的秦知画立刻读懂了少夫人的眼神。
——那便再独占一回吧。
秦知画脚步一顿，与李霏十指相扣，掌心收紧。
于是，等格蕾丝匆匆赶到时，便听见了李霏的歌声。
跌宕起伏的旋律，隐隐绰绰在屋内萦绕。
她颤了颤，青空般的眸子陡然失去光泽，精美却冷冰冰的扑克脸，也笼上了一层苦涩阴霾。
来时紧凑轻快的步伐，此刻变得沉重起来，格蕾丝沉默着走向沙发，与耸拉着脑袋、用指尖绕着圈圈的苏玲儿并肩而坐。
……
李霏枕在知画女士怀中，眯眼享受青葱指尖按摩头部的舒适感，缓缓诉说在封魔大陆的丰功伟绩。
当然，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删减，以免破坏和睦家庭氛围。
删减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能在网络小说平台发出来不用担心被下架的程度。
可说着说着，李霏不由自主做出了比较。
知画女士的眼神是热烈的，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那么克制、含蓄，好像少夫人是一个易碎的泡沫，稍加用力就会破碎。
相比之下，贵人们可就没那么怜香惜玉了，莫说热衷于戏弄李霏的香妃与惠妃，就算是高洁冷傲如梅花的太后娘娘，被厚厚冰层封锁的心湖下，也是滚烫岩浆。
白水固然养人，可烈酒更让人迷醉。
——温柔过头了呢，知画女士
李霏眯着眼，尾巴也跟着欢快地晃动起来。
爱之深，迫害之切。
在那深渊般的灵魂中，就算流淌出的爱也是扭曲的，旁人不过是打情骂俏罢了，可李霏却悸动于格蕾丝小姐梨花带雨的泪颜、安妮夫人的婚戒、乳院长的乐趣、继女小姐的忏悔，以及在她耳边“不经意间”唤出安妮·特蕾莎之名……嘻嘻。
这一刻，回到自己地盘、被浓浓安全感所笼罩的少夫人，一度忘记了死穴被刺痛的恐惧，也忽视了知画女士在倾诉相思之情后，逐渐变得怅然的脸色。
“我给你准备了些新的药剂。”
秦知画的语调温和依旧，只是按摩太阳穴的手像是撸猫一样，开始轻挠肚皮。
“成本费我出。”
李霏懒洋洋道：“不能老用你私房钱，你也要修行。”
“不必，我此行收获不小，也寻了份新的兼职差事。”
秦知画说着，又在李霏莹白小肚子上拍了拍。
“亲妻妻，明算账……”
李霏哼哼着，伸了个懒腰。
类法术能力是一种与身体、灵魂绑定的天赋，可以瞬发，掌控起来也更为轻松。
而在几项类法术能力中，魅魔一系的能力与李霏相性最高，不论是变身魅魔女皇也好，还是魅纹重组也罢，都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呼吸、吃饭一样的本能，根本不用可以集中精力，往往在不经意间就能发动。
于是，在知画女士的几次尝试下，李霏一不留神就施展出了【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腹】。
雪白曼妙的小腹上，霎时间浮现出妖异刺青，随着数量增多而自动缩小的细密纹路如同丝绒一样，交织成精美迷人的图案，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一、二、三……
十、二十、三十……
一百、两百、三百……
一千、两千……
温暖指腹一下子变得冰凉，还在颤栗，就像是一把刚刚洗过柴刀。
——糟糕！
李霏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虽然【坤】部新成员还没磨合完毕，但也进度近半了；一百一十三位贵人，李霏也一个没拉下；再算上欢聚一堂的宫女们……
少夫人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想要观察知画女士的表情，可垂落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森森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李霏飞速中断变身，讨好似的挽住秦知画的胳膊，用比恭维宋皇时谄媚一万倍的态度甜甜撒娇道：
“知画姐……”
真气如惊涛骇浪般涌动，秦知画捂住小腹，咬唇不语。
别墅里上上下下的所有女仆小姐都与少夫人有染，她是知道的，苏玲儿和她说了序列7晋升仪式的问题。
可另外的一千多条魅纹……又该怎么解释呢？
太多了，太快了。
“那个……我还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少夫人见知画女士颔首沉默，便胆战心惊地站起身来，悄悄朝门口挪用，想要溜之大吉，以免未婚妻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可她的指尖刚触及房门，同样吓到颜色变白、僵硬不动的尾巴小姐，就被一把揪住了。
泪，射了出来。
“痛……”
李霏战战兢兢道。
“你很喜欢那种事对吗。”
秦知画眸光幽幽，往日柔情似水的语调让李霏不寒而栗：“那我陪你。”
“也、也不是啦……”
少夫人汗如雨下。
“两千一百五十八次，对么？”
秦知画温声细语询问道。
显然，知画女士的修为可以说是高歌猛进，一眼之间，就清晰辨别出魅纹数量。
可这种语境下，说出这个数字……
在少夫人惊骇、无助、弱小的目光中，秦知画从须弥香囊里取出一桶水来。
水桶明明落在毯子上，沉重份量却压在了李霏心头。
“我们开始吧。”
知画女士浅笑着，将瑟瑟发抖少夫人拉回怀中。
“嗷！！！”
巨大的、响亮的、破了音的悲鸣中，格蕾丝与苏玲儿齐刷刷抬起头来，对视一眼后，又无奈叹了口气。
“应该是发现了？”
“嗯。”
“要不要请几位牧师过来？”
“我速度快，我去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花魁小姐大丰收
知画女士终究没舍得把意志贯彻到底。
楚楚动人的少夫人每落下一滴泪，她的动作便柔软一分；泪还没留尽，知画女士的心就先碎了。
秦知画在李霏额头留下唇印，许诺以后不会再让她哭泣。
显然，只要足够美丽，不论做错什么都会被原谅，李霏虽然失去了比星空更为崇高的道德，却换来了与之等价的魅力。
“给你煲了粥，醒来记得喝。”
叮嘱声中，秦知画穿上古静典雅的白裙，领口下别着一枚胸针。
“嗯啊。”
李霏睁开疲惫憔悴的眼，乖巧点头。
尽管压榨程度还不及宫中贵人，可那种温柔而冷冽的反差着实让少夫人心有余悸，就像是在一个静谧美好的黄昏，你与千依百顺的青梅独处，可等你喝下她沏好的红茶后，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并听到尖锐刺耳的烧开水声，而青梅带着和煦笑容，掏出你和其他女人贴贴的证据一样——仿佛置身于地下室的阴冷，如同被铁链束缚的不安，像是柴刀架在脖子上一般的恐惧，从骨子里渗出。
忽然，李霏觉得知画女士的那枚胸针有些熟悉，她眯了眯眼，片刻后回过神来——这不是战争学院的教师徽章么？
“我现在是战争学院寻的客座教师。”
秦知画解答了李霏的疑惑：“要操心的事情不多，酬劳也算可观，是份好差事。”
——李霏，加一万分！！！
一瞬间，少夫人双眼发光，好像看到了行走的学分制造姬，连昨晚留下的阴霾都淡去不少。
见到李霏这幅蠢蠢欲动的模样，秦知画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她轻轻敲了下李霏额头，哑然道：
“不要打学分的主意，我既为人师表，就不会做有违师德的事情。”
“……哼，你给我开小灶我也不要，我能拿交流赛第一，全凭自己本事。”
李霏鼓了鼓脸，嘴硬道。
“好，我得去学院了，早餐记得吃。”
秦知画梳理好略显凌乱的长发，又一丝不苟地抚平裙装上的褶皱，才出门上班。
等脚步声消失，尾巴小姐探头探脑钻出来，轻轻挑开窗帘，目送白裙乌发的女子背影远去。
秦知画若有所感地回眸眺望，尾巴小姐顿时一个哆嗦，躲到窗帘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敢重新探头。
确认感应不到知画女士的行踪，尾巴小姐总算放松下来，恢复几分元气。
“别闹。”
李霏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还打了个呵欠：“我还得休息休息。”
她在封魔大陆就险些积劳成疾，如今元气未复，又挨了知画女士收拾，浑身提不起劲儿来。
李霏抱着月亮枕进入梦乡，哪怕睡饱了也不肯起床，直到日上三竿才翻身而下，裸足走到有些冷清的客厅。
知画女士去授课，索菲亚在巡逻，格蕾丝要上学，玲儿姐忙着经营药铺，巧儿正看书，王雨彤被夏娃带去秘密花园玩儿了……
离别墅再无空房的小目标越来越近，并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这很好。
好在还有女仆小姐们照顾着李霏，她还没把坐垫焐热，拉姆就给她端上了午餐。
正所谓上车饺子下车面，李霏回家吃的第一顿正经饭，是油泼辣子面。
碗又大又圆，面又长又宽，油亮红汤上点缀着碧绿葱花，还卧着好几枚煎蛋。
辣油是手工熬制的，很香，连同葱花香味一并顺着腾腾白雾钻进李霏鼻腔，一下子就唤醒了空荡荡的肠胃——虽然喝了不少水，可如今那些水，早已浸入床单、地摊、墙壁，甚至天花板……
李霏挑起一筷子面条，哧溜溜吸了一大口，手擀面条劲道弹牙的口感在唇齿间萦绕，高汤的醇厚鲜辣滋味也在味蕾上绽开，能尝出明显的牛肉味。
她满意地哼哼两声，埋下头来专心嗦面，吃得香甜专注、虎虎生风。
不过眨眼功夫，半碗面条就下了肚，李霏动作稍缓，用筷子把金灿灿的煎蛋摁进面汤里，耐心等待片刻才捞出，“啊呜”一口就把满月般的煎蛋咬成了月牙儿。
煎到发金的蛋白酥酥脆脆，吸满了鲜美牛肉汤汁，可偏偏蛋黄还是流体，与肉汤一并在口腔里流淌、交织，形成复杂而层次分明的滋味与口感。
李霏眯着眼，把剩下的半个煎蛋又一次浸入面汤再捞出，趁着汤汁最充盈的时候送进嘴里。
总听别人说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李霏对此并不认可，明明煎蛋才是面条的最佳伴侣，而生蒜瓣对她而言是减分项——她喜欢火锅蘸料里的蒜泥，喜欢海鲜上铺着的蒜蓉粉丝，喜欢蒜香扑鼻的小龙虾，甚至偶尔会吃几粒四季豆烧肉里的熟蒜，唯独对生蒜瓣不感兴趣。
几口面条一口蛋，最后李霏捧起碗，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才幸福且满足地舒了口气。
显然，拉姆的厨艺永远不会让李霏失望，这位细心、耐心且贴心的首席女仆小姐总专注于烹饪最符合李霏口味的食物，从调味到面条口感，再到煎蛋火候与葱花份量，无不命中李霏的好球区。
哪怕短时间内拉姆的厨艺无法媲美顶级大厨，她对李霏而言也是不可取代的。
“要被拉姆养成废物了……好开心。”
就像吃冷面也会下意识吹气一样，李霏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又在拉姆脸上香了口，随后端起一盘特意给自己准备的零食，迤迤然走向储物间。
盘里是用特殊手艺处理过的蛇女鳞片，口感味道很像番茄口味的玉米片，只是更薄更脆一些——这种食材可以说是李霏生活的必须品了，为了防止她吃腻，拉姆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四处学习不同的蛇女鳞片制作方式。
咔嚓、咔嚓……
嚼着零食，李霏盘膝坐在地上，清点起此行收获来。
经验、财富值、装备、金银、成就、超凡素材、封圣仪式、葬灵养神大阵、魅纹……
不过一个多月，李霏得到了丰厚到不可思议的回报，甚至还拐回来几千个女鬼，并留下女儿一枚，等着将来接手大宋江山……
李霏吃着零食哼着歌，单手挑挑拣拣，偶尔用上雪嫩脚丫，先清点出各类素材。
大宋变成了自家妻女的基业，她自然不可能把国库搬空，只挑选了亿点点对自己有用的土特产带回来。
大部分都是用来收藏或当作礼品的，只有小部分对李霏有实际价值。
比如寿果，在笼络人心后，李霏还带了两枚寿果回来，这是封魔大陆独有的延寿药物，一枚打算送给安妮夫人，另一枚寿果和保存下来的根茎则会与魔法学院、市政厅合作研究，兴许能解决该死的寿命论问题。
【朱果】，来自皇庭珍藏，同样是稀罕货，洛西布鲁克栽种不出来，在东方大陆与少数位面倒是有一定的朱果在市面上流通，有益于真气、斗气修行，价值媲美高品质智慧果。
先天妖魔的晶核六枚，大部分是抄家得来的，在李霏眼中无异于大蓝瓶——跨入中序列，魔力液态化之后，补充魔力的药物更为珍贵。
【千年树妖的树液】，能永久提升属性的好东西，不枉李霏对姥姥一片孝心。
后三者肯定要交给知画女士处理，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
接着，她又悉心整理好一应装备。
斩魔刀与大红蟒袍用绸布包好装进木匣，这两样东西对她而言是身份的象征，虽然用不上，可得好好收着，不能用来卖钱。
而【万鬼葫】、【紧缚的爱】就很实用。
一个能让李霏随身携带千军万马，并能在关键时刻合并为中序列战力；另一个是晨曦级的尾部装备，又强又涩，不仅能增幅尾巴小姐的全属性，还有大幅度的束缚力、爆发力、灵活性、攻速等各项加成。
可以说，有了这枚尾环，尾巴小姐的战斗力将凌驾于魅魔口腔的撕咬，甚至不逊色于李霏手中之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血魔经】。
迄今为止，深渊熔岩仍是李霏破坏力最大的杀招——以前受限于法力值上限不足，后来又苦恼于施法太慢，才被束之高阁，没有太多使用的机会。
但如今，两大限制条件都出现松动，李霏有了充裕的蓝条，而【血魔经】能解决施法速度问题……
这就意味着，李霏手中捏着一组有可能袭杀序列5层次超凡者的王炸。
除此之外，【血魔经】加成的各项属性，尤其是法伤非常可观，还有很大的上升潜力；并且随着杀戮，血魔经还能不断修复，直至展露出魔圣本命法宝全部的峥嵘。
毫不夸张地说，【血魔经】到手，就像是幽鬼憋出辉耀，神牛有了跳刀，让李霏的战斗力拥有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李霏轻抚血魔经封皮的窟窿，愣愣出神片刻，才将其放在身旁，接着目光瞄向齐齐整整码好的“大黄鱼”。
足足五吨纯金，堆成四分之一立方米的小山，冰冷光滑的金属质感是那么的悸动人心。
若折算成洛西布鲁克的金币，这些黄金大约有四十五万枚——莉莉丝小姐的空间戒指再倒腾倒腾，完全可以带走更多，可李霏只带了五吨，甚至连皇室内库里那具虽然对李霏用处不大可价值最高的甲胄都没带走。
她做出如此选择，不光是为了给国库留下充盈资金，继续施行绩效之法，让镇妖司这座庞大的“功德制造机”全马力运转，也是因为在完成偷天换日的窃国之举后，李霏无法从朝廷获得丝毫财富值了！
予取予求的国库也好，抄家灭门得来的黄金也罢，这些统统不计入财富值。
对于这种状况，李霏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就从复杂的、智能的财富值测定机制中，发现了一些关键性的规律——比如在获取新的资产时，主要有三种情况不计入财富值：
一，名义上不属于自己的。
就像创立星火慈善组织那晚，李霏拍卖掉了破损的法袍、被淘汰的武器与纯金奖牌。
如果她事先声明这是“慈善拍卖”，那么拍卖所得金额就会被视作“善款”，不属于李霏，财富值就不会增长；
而李霏并未宣布“慈善拍卖”一事，因此当拍卖成交的那一刻，拍卖所得金额统统归属于李霏名下，差价则算在财富值内——最后同样是把钱捐出，那些金钱名义上是否被李霏拥有过，就成了系统小姐判定财富值的关键要素。
抄家也是同理。
如果李霏是以强盗的身份打家劫舍，财富值自然统统算作自己的；可她是朝廷命官，带队抄家，钱和她无关，不计入财富值。
二，亲友赠送的，这是李霏很早就发现的规律。
三，刷分。
系统小姐在这一项上卡得非常死。
事实上，在和系统小姐斗智斗勇期间，李霏尝试过不少手段试图“刷分”。
比如用各种财务手段弄虚作假，形成资产上的增值；
再比如，杀人之前先赠送一笔巨款，然后再杀人越货……
可最终，李霏的努力统统付诸东流，没能找到系统小姐的破绽——也幸好李霏的道德比较低，否则还得再搭点儿道德值进去。
总之，在系统小姐的规则下，李霏从赵昺那儿弄来的封赏可以算在财富值内；而等自家妻女成了名义上的统治者后，她再去薅朝廷的羊毛，就触犯了第二、第三条规则，财富值丝毫不见涨。
甚至，由于【魔女病遏制仪式】的材料耗尽，李霏在事急从权之下，还倒贴了不少材料费……
“可惜。”
李霏假惺惺地叹了声，可她望着系统面板，眉宇间分明洋溢着愉悦之色。
等级：35
经验值：21947/98000
……
魅力：628
道德：-42
幸运：25
统率：18
资质：10
注：裸妆属性。
成就：狼窟灭绝者；绝岛天使；法术百科全书；慈善家；功德伪圣；弑君者；舌尖上的美食家。
……
天赋专长：
2.蛊惑命运：
越美丽，越幸运（每100点魅力可额外提升2点幸运）（可升级）
……
潜能点：13
……
剩余抽奖次数：12
和提升到的等级比起来，和每分每秒都在攀增的经验值比起来，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毕竟在李霏心中，经验＞财富值＞金钱。
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此行分文不取，就冲着源源不断的经验值，还有在葬灵养神大阵中进化的天赋专长与资质，以及通过封圣、弑君、贴贴获取的三项新成就，用道德换取的魅力，李霏这一趟就称得上血赚；更不用说还有五吨黄金、几十万财富值、大量珍惜素材、强力装备、四位数的魅纹与女鬼、三位数的现地妻、个位数的女儿……
“不愧是我！”
最终，神采飞扬的李霏又奖励了自己一口拉姆牌玉米片。

拉跨条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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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比修炼更有意思的事
西西弗斯践踏死亡、触怒众神，于是宙斯惩罚他将一块巨石推上奥林匹斯山的山顶。
可那块巨石被神明下了诅咒，每当离山巅近在咫尺，它都会滚落回山脚，与之一并坠落的，还有西西弗斯的心脏。
沉重巨石上升又下坠，循环往复，永无止境，一遍又一遍碾压着西西弗斯的精神与意志，让他的余生都在徒劳的努力中被消磨殆尽，这也是诸神眼中最残酷的惩罚。
可如果在山脚摆一个计数器，巨石每移动一米，计数器上的数值都会增加一点，并且数值提升到某条界限后，计时器都会发出“升级了”的提示音……那么这场惩罚，就会变成游戏。
甚至，若每当升级时，西西弗斯的体质、灵魂都能得到全方位的进化与蜕变……诸神苦心竭虑才想出的最恶毒的惩戒，则会化作名为【系统】的机缘。
李霏躺在床上，望着经验值忽快忽慢地跳动，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起身，眼中仍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在她看来，把大笔金银留在国库而不是带回洛西布鲁克，是她此生以来做出的最正确的投资决定。
毕竟绩效考核之法的落实，是要发奖金的！也只有真金白银砸出去，再加上指挥使小姐的立威之举，才能让镇妖司那帮子骄兵悍将面貌一新，夜以继日斩妖除魔。
“不知道这速度能维持多久……”
李霏小声嘀咕着，有些患得患失。
她很清楚，随着时间推移，经验值增长速度必然会降低。
一来，人的斗志与热情会被消耗，等时间久了，哪怕奖金不减，镇妖司人马的干劲也难免会降低。
二来，各大城镇周边的妖魔数量有限，等距离最近的妖魔被清缴一空，那么镇妖司人马的工作半径也会被拉长。这意味着他们要深入荒郊野岭，来回补给一趟都要耗时很久，风险也不可同日而语。
三来，也要考虑到妖魔的修为问题。等弱小的妖魔统统被写进李霏功德簿，剩下那些难啃的骨头，镇妖司人手定会敬而远之——让他们打打顺风仗，宰杀些毫无危险性的敌人，事后就能论功行赏、大秤分金，那他们自然是无有怨言。可要是命令他们赚卖命钱，他们宁愿继续欺男霸女。
除此之外，李霏杀人立威只能震慑一时，等时间一长，难免会人心浮动、各怀鬼胎。
“以后尽量每个月回去一两天吧。”
最终，李霏做出了决定。
有朝廷买单，至少她自己的来回路费倒是完全不必担忧——去的时候是用【空间奇石】发动了【索尔的置换穿越仪式】，两人两妖的单程票价五万七，至今仍欠着，还没来得及还。
而回来，则用了【艾琳的火炬跃迁仪式】，相对成本更低，只是便捷性逊色了不少，因为前者只要有完整坐标就能实现位面穿梭，后者则要提前点燃至少两枚火炬充当节点，才能完成两个节点间的空间跨越。
好在这种火炬节点布置一次只要几十枚金币的材料费，却能在雪地里持续燃烧至少两年，温度也仅仅是“普通人觉得烫手”的程度，平时不用分心照顾，因此使用起来不算太麻烦；只不过火炬仅仅是仪式中简单却不容忽视的一小部分，真正打算激活并发动【艾琳的火炬跃迁仪式】时，还得献祭别的素材。
李霏赶赴封魔大陆前，就在自家壁炉里点燃了仪式火炬，因此一行人回归时才会像饺子下锅一样挨个从壁炉里掉出来。
顺带一提，仪式发明者艾琳是一头母龙，生平最爱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其中以金灿灿的黄金为最，而她所开创的法术与仪式体系几乎都是以黄金为素材，并高价出售使用与传播权，最终广为流传。
毕竟，黄金是绝大部分位面都能搜集到的素材，不像魔力水晶那般稀缺；并且从她那儿购买知识虽然很贵，可知识本身往往都与性价比挂钩，能用最小成本换来同类知识差不多的效果。
就像【艾琳的火炬跃迁仪式】，只要布置好火炬节点，单次空间跨越的成本就比【索尔的置换穿越仪式】低了足足五成！
李霏回归洛西布鲁克前，当然也在大宋点燃了火炬节点，意味着今后不太需要空间奇石了；并且为防止意外，她一口气在不同地点布置了五个火炬！
总之，凭借【艾琳的火炬跃迁仪式】，虽然往返一趟仍不便宜，但只要控制好人数和频率，已经不会给国库造成太大负担了。
而李霏在综合考量时间规划与成本后，决定每个月尽可能抽空去一趟封魔大陆，看看自己的妻女——当然，得瞒着知画女士，嘻嘻。
除此之外，时不时杀一批不安分的家伙稳固局面、填充国库也是必要的，否则绩效奖金一旦被拖欠，李霏的功德制造机也会罢工。
“手底下摊子越来越大，秘密花园、矿场、药铺、基金会、大宋……啊，还有晋升中序列以及第四重熔炉斗气的修炼……我还是学生呢，再这么下去，哪来的时间去酒馆接客？”
考虑好后续规划后，李霏懒洋洋站起身，口中碎碎念道：“得尽快培养助理小姐了。”
她信手从衣柜里挑了件森女风的长裙，迤迤然穿过走廊，扣响了巧儿的房门。
“呀。”
轻轻一声惊呼后，文静少女那慌张闪躲的视线、红扑扑的面颊让少夫人察觉到，自己虽选好了裙子，却忘记穿上。
……
“没有空间戒指好不方便呀，几吨金子扛着都费劲。”
李霏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发出喟叹。
别看封魔大陆有圣级战力，可技能全点在了斩妖除魔上，医疗、药剂、锻造、仪式等各方面的配套技术水平就差了太多，连李霏都能冒充神医，整体医疗条件也就不用多说了。
而在洛西布鲁克都永远稀少、贵重、供不应求的储物装备，在封魔大陆更是价值连城。
泱泱大宋，立国千年，储物装备也只有一个祖传的乾坤袋，容量不算大，对待自己人时道德值高达-1的指挥使小姐没好意思把它从妻女手上毛来。
“扛金子的是我……”
正当李霏发出贫穷的声音时，身下传来带有不满意味的烟嗓御姐音。
那是一头高大颀长的骷髅鬼马，骨骼莹白如玉，眼眶里摇曳着两盏猩红鬼火，通体还有一层黑色烟气萦绕，如狼烟般升向天际。
每当马蹄与地面亲吻，都会留下一枚燃烧着的吻痕，状若枫叶，又连绵成行。
显然，这匹被驯服的烈马菜是菜了些，只有序列7，可卖相上丝毫不逊色于独角兽、梦魇这等传说生物，骑着招摇过市可拉风了。
只是李霏满意了，骷髅鬼马小姐心里却有不同意见。
她驮着李霏、巧巧还有五吨重的黄金，时不时还要被拍马屁，却敢怒不敢言。
“辛苦了呢，乌骓女士。”
李霏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眯眯道：“要不我扛？”
她本想给骷髅鬼马女士起个草上飞、米浴、总大酱、鲁泽象征之类的艺名，可骷髅鬼马女士宁死不从，最后只好喊她乌骓。
“不必了。”
乌骓女士抖了抖，一度回忆起被【寸止拷问法】支配的恐惧。
“放心吧，我会尽快替你寻找化成人形的秘术，以及晋升先天的机缘……作为补偿，你只要让我骑三年就好，三年之后去留随意。”
李霏花言巧语，画大饼哄骗起乌骓女士来。
面对先天的诱惑，乌骓自是有些心动，可这位除了在李霏创造的梦境中与马娘们贴贴以外，一门心思觅食、修行、睡觉，心中甚至没有马儿跳这种概念的烟嗓御姐始终有一个困惑：为何这妖女更热衷于让自己化成人形？
对于这一点，乌骓曾向李霏提问，后者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到时候你就懂了，我会教你比修炼更有意思的事。”
乌骓女士还是不懂，可她也不敢多问。
“衣裳穿少了吧。”
李霏又牵住巧儿微凉的手，温声细语道：“咱们这仙城虽然四季如春，可不同时节总还是有气温变化的。”
巧儿被李霏揽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内心的落寂与苦闷缓缓积淀。
秦知画回来后，巧儿亲耳听着李霏彻夜未息的歌喉，嗓音从响亮到外强中干，再变得沙哑、虚弱，最后变成哭唧唧的检讨与求饶……她心中的淤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涌动。
茶是好茶，有群山叠翠、霞光蒸腾之美，又有茶香沁人心脾，可品茶的人，却不是自己。
“到了。”
李霏翻身下马，又牵下巧儿，指了指一旁肃穆庄严的建筑：“这里是市政厅，和官府差不多，既然当我的助理，以后就少不得和市政厅里的人打交道。”
说着，她单手稳稳当当托起五吨金子，灿灿一笑：“来吧，是时候见识下真实的‘仙界’了。”
……
五吨黄金变成了四十五张面额为一万的金匠券，还有一些小额金匠券与金币。
按规矩，把金子兑换成金币或金匠券是需要收取一定手续费的。
可对于李霏这样的优秀青年资本家、家喻户晓的慈善家，市政厅连税务都给她免了，更何况手续费？
除此之外，李霏顺便替女鬼们搞来一批专门给幽魂使用的废弃军械——这批废弃军械哪儿都好，就是要明晚才能生产出来。
巧儿望着与李霏谈笑风生的小胡子官员，以及他身后挂着的“秉公执法、为民服务”八个大字，一时间有些恍惚。
可这只是个开始，被官员送出门后，巧儿又跟着李霏来到星火慈善组织办事处。
尤淑拉与几位黑金组织成员在欢迎慈善家小姐前来视察工作的同时，也向助理小姐介绍了番工作内容。
对于李霏亲自带来的人，尤淑拉并未隐瞒什么，用和蔼语调说出人人景仰招牌下所隐藏着的冰冷黑幕。
美丽而迷人的深渊，向巧儿展露了更深层的本质。
直到走出办事处，有陌生人上前道谢，巧儿才如梦初醒。
“慈善家小姐，太谢谢您了……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孙女就……”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向李霏千恩万谢，甚至要给她跪下。
李霏用力搀扶着老人，微笑道：
“老人家，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要谢，就谢那些向我们捐款的爱心人士吧。”
老人身旁，一名看起来大病初愈的小女孩儿奶声奶气道：
“我长大了也要到星火慈善组织工作，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好呀，姐姐等你。”
李霏上前与她拉钩，引得行人纷纷驻足，交口称赞，甚至有人当场解囊，向星火组织捐款。
偶然路过的报社记者将这暖心一幕记录下来，想必明天又会出现在大小刊物的报道里。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牵着乌骓女士的李霏才忽然开口道：
“现在知道，为什么组织的开销里会有演出经费了吧？”
“不过尤淑拉最近办事有点懈怠啊，那老演员我见过不止一次了……下回得提醒提醒他。”
“总之，助理的主要任务就是替我看着星火慈善组织，完成一些日常工作，碰到重大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除此之外，每月还得跑几趟市政厅，按时偿还房贷、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
李霏顿了顿，并没有回头，只是语调变得更为柔和：
“有信心做好这些工作么？你可以拒绝，只当生活助理，我承诺你的事情也依然作数，我会递交申请，替你安排关于修行的事情。”
“不必急着回答，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总之，不要让自己后悔。”
巧儿咬唇驻足，凝视着李霏的背影。
她今天身着浅绿吊带长裙，细细绳索搭在纤柔玉削的肩头，乌黑长发像绸缎一样柔顺，被风吹起时会散发出清新茶香；裙摆摇曳间，白皙好看的脚踝若隐若现，银色高跟凉鞋轻轻叩击地面，清脆优美的韵律每一下都落在巧儿心头。
可就是这么个空谷幽兰般清新绮丽的女子，向巧儿递出了来自深渊的邀请函。
“为什么是我？”
巧儿问道。
“因为你聪明、可靠，目前没有可观的收入来源，而以后踏上超凡之路又需要资源。”
李霏回眸而笑：“以及最关键的一点——我相信巧儿呀。”
那一笑像是子弹般命中巧儿胸膛，淤泥顿时将少女那颗颤栗收缩的心脏淹没。
于是，她收下了那张虽然来自深渊，可上面印着甜美吻痕的邀请函：
“我……可以试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尾部检查
“没什么好担心的，洛西布鲁克我说了算。”
李霏心情甚是愉悦，交代完各项工作后，又拍着人心，自信满满对巧儿打起了包票：“不管碰到什么麻烦，只要报上我的名……”
她的话忽然打住。
因为一道满身正气的倩影横在了她们身前。
拦路女子眸若星辰，栗发如瀑，披着白莲花般纯洁无暇的裙袍；她的身段高挑曼妙，但很难用妩媚二字形容她，笔挺身姿有种军人的飒爽气质，锐气凛然。
只是她生得太过美貌了，明明是一副刚正不阿的严肃表情，却很难教人望而却步，反而想揭开那层正义的面纱，将圣洁无暇的莲花摘下，再将莲叶一片一片拨开，品尝莲子的芬芳。
“啊哦。”
李霏的笑容逐渐消失。
“跟我走一趟吧。”
亚丝娜面无表情道。
“罪名呢？”
李霏鼓了鼓脸：“阿sir，我可是良民耶。”
亚丝娜指了指她们身后。
一尘不染的平坦道路上，燃烧着的马蹄印分外醒目：“毁坏公物。”
“这是天生的，不是故意的……”
李霏辩解道。
“火元素、凤凰的体表也自带高温，可它们却能收敛，不损坏洛西布鲁克的一砖一瓦，难道就你的坐骑特殊么？”
亚丝娜摇了摇头：“实在做不到，也可以装钉一副耐高温的马蹄铁再出门，而不是肆意破坏道路。”
显然，在这位正气凛然的治安官小姐面前，哪怕是燃烧军团的伊利丹来了，如果不好好穿上防火靴的话，也会被按上毁坏公物的罪名并请去喝茶。
“都怪你。”
李霏瞪了乌骓女士一眼。
乌骓女士嗤之以后脑勺。
明明是你说这样拉风的……
“好嘛好嘛，多少钱我赔就是了。”
李霏摊手认罪道。
咔哒！
金属轻鸣声中，银手镯拷在了李霏手腕上。
“根据洛西布鲁克治安管理条例，刻意毁坏公物且损失达到一定金额的，除了罚款以外，还要处以最低三日的行政拘留。”
亚丝娜一边宣告着相关政令，一边取出白色丝巾，挡住李霏双手，给她留了颜面，人性化执法了属于是。
——这就是洛西布鲁克你说了算？
巧儿那双澄澈的近视眼中分明闪过疑惑之色。
“那个……你先回家吧，待会儿我让乌骓女士自己回去。”
李霏俏脸一红，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巧儿道别一声，没再负隅顽抗，老老实实跟着亚丝娜回了执法队。
乌骓女士也垂头丧气跟在两人身后，只是脚下再没有马蹄印出现。
不多时李霏就被带到了拘留所，可她丝毫不显紧张，闲庭信步打量着铁栏后无精打采的犯人。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来到拘留所就跟回了家一样。
况且前阵子亚丝娜女士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重新上任了，以后估计还得往这儿跑，得端正好心态。
“长官，有什么喝的么？我要橘子汁。”
李霏问道。
“你不是来度假的。”
亚丝娜板着脸，从储物装备里取出一壶清水递给她。
“好嘛好嘛……咦？”
李霏忽然脚步一顿，因为看见了熟人。
那是个光彩夺目的美少女，香香的，小小的，灰发秀发像丝绸一样光洁柔软，湛蓝眼眸顾盼生辉。
“午安，伊蕾娜姐姐。”
李霏打了声招呼，又扭头向亚丝娜请教道：“她为什么也进来了？”
“这是她的隐私。”
“可我是她亲属耶，应该有知情权吧？”
“……她偷走了一个女孩的心。”
亚丝娜最终透露了情况。
李霏：？
偷一个就拘留，本姑娘岂不是得判十回死刑？
“后来那姑娘拎着柴刀追她，她在逃窜过程中毁坏公物、擅闯民宅……”
亚丝娜一本正经补充道。
“等等长官！”
李霏狐疑道：“我记得不是有紧急避险机制来着？逃避追杀过程中造成一些损失，应该不会受到处罚吧……”
“可追杀她的女孩儿并非超凡者。”
亚丝娜的嘴角翘了翘：“一个是魔法学院的双子星，另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你觉得紧急避险的辩护理由能在这种情形下适用么？”
细小笑容就像岩壁夹缝里开出的烂漫小白花儿，让李霏心中一阵悸动。
她顿时把亲如手足的好姐姐抛在脑后，甜甜赞美道：
“长官，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亚丝娜重又板起脸来，把可怜兮兮的李霏关在铁栅栏后。
……
“学校见。”
目送乌骓女士回家后，李霏向顺手被捞出来伊蕾娜道别，尾巴小姐在脑后一晃一晃。
她身旁还站着个黑发黑瞳的美少女，身着蓝色水手服，领口红色丸襟被呼之欲出的人心撑起，几乎与地面平行；轻飘飘的裙摆下，哑光黑丝包裹着紧致匀称的小腿，充满援气。
“所以，爱会消失对么。”
白梦婷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如果不是需要我捞人，你甚至不会主动联系我。”
李霏斜睨她，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是李霏昨天发送的“我回来啦”，白梦婷至今没回。
“啊哈，昨天太忙了，没看到。”
白梦婷脸上立刻变成热情洋溢的笑容：“来我家玩嘛？”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本宫就大发慈悲地赏个薄面吧。”
李霏哼哼了两声，仰着下巴伸出一只手：“扶本宫过去。”
“霏宝，你矫揉做作的样子真的很欠透。”
白梦婷如实评价了句，随后牵起李霏的手，两人手拉手去了白府。
半小时后，尚有余温和馨香的银色水晶高跟凉鞋、棕色英伦风小皮鞋横七竖八躺在床下，其中两只还交叠在了一起——需要强调的是，是高跟鞋压住了小皮鞋。
两人肩并肩趴在床头，白梦婷的双腿在身后交错着轻轻晃动，脚踝处松垮的红绳已经脱落到小腿肚，纤细柔软的双足被热乎乎的黑丝紧紧裹着，虽然不是半透明的那种，可随着腿弯摇摆，膝盖、脚心与足尖处能窥得朦胧雪嫩的肉色。
李霏则像咸鱼一样趴着，就连尾巴小姐都显得很放松，不像往日那般活泼，而是懒洋洋搭在白梦婷后腰，像是代替了李霏的胳膊揽住她。
“要说那封魔大陆最好的地方呀，当属皇陵。”
“那皇陵哪儿都好，山清水秀、冬暖夏凉不说，人也如花似玉，解暑又解渴，是个度假的好去处……唯有一点，待久了身子骨会乏力。”
李霏回忆起水流成河的大战，仍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细说。”
白梦婷面色一肃，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不行，再说得收费了。”
李霏摆手道。
“好姐姐，聊个十块钱的嘛。”
白梦婷姿态诚恳，软语央求道。
李霏自是不从——虽然好闺蜜之间说些羞羞的闺中密话没什么，可白梦婷是她闺蜜么？那是她亲亲大闺女啊！
白梦婷未能得逞，竟恼羞成怒，撕破伪善面皮，掐了下李霏的腰，李霏不甘示弱，上手就挠她肋骨。
局面一下子就失控了，虽然没有发展到互扯头发那种程度，可李霏已经揪住了白梦婷的项圈，后者则攥住她尾巴根，两人“叽里呱啦”喊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眼见一时间分不出高下，李霏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直接动用非物理手段进行打姬，瞬发了【欢愉】、【堕落】与【妈妈活】，甚至用舌尖蹭了下婷宝的面颊，充分利用了【美食家】这一成就所赋予的能力。
婷宝一下子软了，被瓦解反抗之力，只是眼神不对劲了起来，氤氲起迷离水雾，娇艳红唇也下意识张开，吐出温热湿气，染上绯色的面颊妩媚动人。
不知死活的李霏甚至想补上一发【感度光环】与【人形生物魅惑】……
好在，卡丽妲女士在紧要时刻出现，力挽狂澜，阻止了友情变质的风险。
这位丰腴高挑的成熟女性就算身着非常朴素的居家服饰，还披着素白围裙，依旧显得风情万种，婀娜多姿，贤惠与妩媚在她身上共存，人妻感满满。
“饭做好了，要不等你们打完了再吃？”
卡丽妲一手托着热腾腾的菜，一手插着腰，居高临下俯瞰两位小朋友，眼眸含笑。
“诶嘿。”
李霏吐了吐舌，乖巧下了床，与白梦婷手牵手站在她身前。
“好孩子。”
卡丽妲揉了揉两人的脑袋，带着两人走出房间。
然而，李霏偃旗息鼓，不代表尾巴小姐也愿意。
趁白梦婷不备，尾巴小姐率先偷袭，进行背刺。
白梦婷目不斜视，腿弯上勾，也踢了下李霏的屁股。
卡丽妲似乎察觉到异样，回头瞥了眼，见两人还是手拉着手，一副和睦友爱的模样，于是继续往前走。
尾巴小姐立刻与白梦婷继续纠缠，长长走廊成了两人交锋的战场。
但显然，在这种情况下，腿的灵活性不如尾巴，很吃亏。
白梦婷鼓了鼓脸，眼见即将穿过走廊，裙摆下竟然钻出一条颀长匀称的黑色龙尾，并发动了【甩尾】技能。
“嗷！”
在走出走廊的最后一刻，花魁小姐发出了悲鸣。
今天的胜负，李霏败北。
……
饭后，卡丽妲女士将肩头的紫色发辫拨到身后，替两人检查身体。
她低着头，语调温和，碧色眼眸中满是专注与关切之意，只可惜在解下围裙后，丰腴雪白大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破坏了那种贤妻良母的气质。
“很好，鳞片很有光泽，很健康。”
卡丽妲女士放下白梦婷的龙尾，又捧起李霏的尾巴，端详片刻，叹了口气：
“这条……好像有点使用过度了呢。”
说着，她取出一盒油脂，很是熟练地在掌心抹匀，随后用柔软温暖的掌心替李霏的尾巴做起了护理工作。
温柔而耐心的动作，让李霏眯起眼，长长舒了口气。
白梦婷探头探脑，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可伸出的雪嫩爪子却被李霏拍开：
“不许你对尾巴小姐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一边说着，李霏捉住婷宝的尾巴，摊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指腹感受起她的质感来。
这条尾巴并不显得肥大，反而颇为苗条，看起来优美匀称；鳞片温润如玉，温度只比体温低了几度，明明是干燥的，可上手总感觉鳞片表面残留着水汽；稍微用力按一按，就能感受到尾巴肉的紧致与弹性。
“我说，你哪儿来的尾巴？”
李霏好奇道。
“捡到一枚还不错的尾环，就变了条尾巴出来。”
白梦婷的尾巴晃了晃。
“你这尾巴有内芯么？”
李霏又问。
“当然。”
白梦婷理直气壮道。
“啧。”
李霏嫌弃地撇了撇嘴，可出于伟大的母爱，还是给婷宝的尾巴做起了马杀鸡。
从后宫贵人身上刷到Lv13的玻璃大炮可不是盖的，尽管手掌的动作不疾不徐，可轻重、角度的变化，皆如羚羊挂角般浑然天成，一拿一捏间似有神助，在方寸之间阐尽橘之大道，片刻间就让婷宝发出哼哼唧唧的鼻音。
不仅如此，李霏还秉承精益求精的态度，观察着婷宝的细微表情，不断微调力度；给玛格丽特的狐狸尾巴、克洛伊小姐的天使翅膀、盗贼工会副会长海瑟薇女士的猫尾做按摩时的诸多心得体会也涌上心头，与此刻摸索出的感悟相互印证，迸射出智慧的火光。
片刻后，连LV1的一阶法术都无法自行掌握的李霏，竟在漫漫橘路上又跨出一步，玻璃大炮也水到渠成地突破到Lv14。
——怕什么橘道无穷，进一寸便有进一寸的欢喜。
李霏嘴角噙起纯粹而美好的笑意，像是在海边偶尔捡到漂亮贝壳的孩子。
忽然，她手中一空，确是婷宝把尾巴缩了回去。
李霏狐疑地转过头，发现婷宝脸色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
——恩洛斯的至尊，威名赫赫的女魔头，就这？
她叹了口气，拍拍白梦婷的肩：“姐妹，你这样是不行的，多吃点蛇女鳞片吧。”
而白梦婷抱着尾巴瑟瑟发抖，眼中露出如临大敌的神情。
几个月前，霏宝只不过是茶里茶气的处女碧池。
没想到短短时日，她竟成长到如此田地！
魅力飙升到近乎被动心控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在举手抬足间拿捏自己！此女，断不可……
“还要继续么？”
李霏捏了捏白梦婷的耳垂。
“多来点。”
白梦婷毫不犹豫点头，重又把尾巴放在李霏腿上。
李霏低下头来，继续回味并巩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茶艺，心无旁骛。
而白梦婷的脸愈发红了，双眸似能滴出水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对不起
“有点意思，但效率太低了。”
白梦婷放下树皮手札，眼中燃烧着莹莹蓝色火焰。
蓝焰虽在跃动，却给人一种冰冷理性的感觉，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李霏明白，婷宝就像迪迦皮套人一样，有两种模式，一种是双眸被蓝色焰火占据的理性模式，适合学习与研究；一种是眼冒红光的感性模式，用于战斗和瑟瑟。
“有办法改良么？”
李霏期待询问道。
封魔大陆之行虽然收获很大，可遗憾也是有的，比如量产圣人计划。
指挥使小姐通过暗箱操作，敕封继女小姐为圣人，并在祖庙内进行了祭祀仪式——可莉莉丝并未感受到气运降临。
这就意味着，那场祭礼在神秘学要素上还有欠缺之处，导致仪式失败。
除此之外，为了赶回来过生日并迎接新年，她们此行也无缘参拜疑似【知识树】的超凡奇观，只能暂且搁置。
方才李霏把守庙人一系传承与千年树妖遗留的知识拿出来给婷宝过目，看她能不能找出问题。
“封魔大陆位面是吧？那儿的土著对于【气运】的理论和运用体系倒是独树一帜。”
白梦婷评价道：“葬灵养神大阵，是以带有怨气的灵魂为引，掠夺生灵气运；封圣祭礼则类似晋升仪式，难点不是祭礼本身，而是【完成仪式步骤】与【搜集祭礼素材】，只有做到这两点，才能牵引气运加身。”
“所以后者不太可能钻空子，最多在素材种类上做出一定调整；但前者则完全可以选择更高效的掠夺机制。”
边说着，空气中的原子便开始分离、重组，最终组成一页崭新纸张，上面写满文字，内容赫然是【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
“婷宝真的，我哭死。”
一年级新生李霏自然看不懂举手抬足间“虚空造纸”的含金量，她只是肉麻地在白梦婷脸上mua了口，又将那张纸连同树皮手札、泛黄古籍重新收好，递给特意前来送东西的拉姆。
“如果能把那个位面的气运理论完整梳理一遍的话，你的毕业论文就有着落了哦。”
白梦婷的双眼重又恢复黑白分明的模样，贴心提醒道。
“唔……我考虑考虑。”
李霏沉吟道。
对于已经被载入校史的法术百科小姐而言，毕业论文自然不是问题，她只要在论文标题写下《我的院长母亲》几个字，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魔法学院毕业生。
可优秀的理论发表，是有学分奖励的……
“今晚住我家么？”
白梦婷往李霏身上拱了拱。
“人家晚上有约了呢。”
李霏嗲嗲拒绝了邀请，又顺手捞起龙尾，很是殷情地按摩起来。
白梦婷一个激灵，身子软了下来，双眸愈发湿润。
按摩鳞片都这样了，要是让她碰到内芯，那还不得……妈耶，不敢想不敢想。
“婷宝，可以咬你一下么？”
眼见白梦婷彻底进入放松状态，李霏垂眸，温声细语道。
带有茶香的湿热气音让白梦婷的精神愈发松弛，她迷迷糊糊就答应了：
“嗯啊。”
李霏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抓起她莹白绵软的手臂，确认肌肉完全放松后，才悄然发动【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
“阿——唔。”
附加了超高额咬合力与物理穿透力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唔呃！”
白梦婷猛然瞪大双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边吸冷气，边挠李霏下巴：“轻点轻点……”
——偷袭都无法破防么……
李霏松口，瞄了眼胳膊上的牙印，面露遗憾之色。
用血魔经装载法术需要消耗精血，可一个标准单位的序列4超凡生灵的精血，售价在十万金币上下，还只能使用一次，太贵了……本想从婷宝这儿借点，可惜没能得手。
早知道应该提前加上巨龙之力的！
李霏吹了吹牙印，又用指腹轻轻揉捏，见白梦婷放松下来，才甜甜央求道：
“能不能再试一次呀？”
“不行！”
白梦婷蜷缩在床头，警惕地盯着她：“好姐妹，你这是要转职血族魔女了么？”
“倒也不是。”
李霏羞涩地笑了笑：“我前阵子弄到一本魔法书，需要用高位生灵的精血来记录法术……”
“什么级别的？”
卡丽妲忽然问道。
“原本是烈阳，有一定程度的损坏，现在是晨曦的水平。”
李霏如实回答。
“那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
卡丽妲叹了口气：“先前我得到一本璀璨级别的魔法书【永恒之炎】，并和你做了相同的事情。”
“我成功了，但损失惨重。”
“什么意思？”
李霏面露疑惑之色。
“她的一滴血，把魔法书撑破了，还升起一轮小太阳。”
卡丽妲捂住摇摇欲坠的人心，叹息道：“一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被夷为平地，幸好是在折叠空间。”
李霏吃惊地瞪大眼：
“序列2竟恐怖如斯？”
“序列2是序列2，我是我！”
白梦婷气呼呼地挥了挥拳头：“我把你们当自己人，你们拿我当素材库？”
可话刚出口，白梦婷发现李霏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往后缩了缩，瑟瑟发抖道：“你们……不会真的把我当素材库吧？”
……
最终，李霏没能如愿毛到素材。
尽管她忽然意识到婷宝很值钱，一根头发丝儿都是至尊级别的素材，可出于伟大的母爱，她不得不放弃了把婷宝关在地下室里，每天抽血，每隔一个月剪一次头发并高价拍卖的诱人致富思路——打得过也不会这么做！
而卡丽妲女士表示，血液对于超凡者而言是一种必须要妥当保护的隐私，外泄的话会有很大风险，比如被施加诅咒之类的。
因此，高序列超凡者只会把血液分享给足够亲密并值得信赖的人。
同样出于伟大的母爱，李霏也婉拒了卡丽妲女士想与她变得更加亲密的蛊惑。
在偿还了拍卖【空间奇石】所欠下的债务后，李霏向她们告辞，拎着拉姆顺路送来的纸袋，来到熟悉的大门前。
她轻轻扣响门扉，紧接着就听到门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房门打开后，李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就紧紧挤压住了她的人心。
安妮夫人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盘起的金发散发着花瓣的清香，身上是一条纯白薄毛衣，灰色纱裙裙摆堪堪及膝，同色丝带勾勒出纤细腰肢，匀称纤柔的小腿被半透明的蓝黑色丝袜包裹着，在素雅保守之余多了几分恬静美感。
她轻轻踮起盈盈一握的脚踝，感受李霏的心跳、气息与体温，良久才抬起头来，端详起李霏的容颜。
略显病弱与憔悴的面容让安妮夫人疼惜不已，水蓝眼眸中母性与爱意交织，温热贴烫，几乎将李霏融化。
莉莉丝静静看着两人相拥，垂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眸。
“我回来啦。”
李霏扬了扬手中纸袋，揽着安妮夫人走到茶几旁，从里面取出打着蝴蝶结的精美礼盒与小一号的、还有些烫手的纸袋儿。
她先从小号纸袋儿里拿出拉姆送来的蛋糕，递给安妮夫人，笑眯眯道：
“趁热吃，这可是我刚做出来的。”
说着，李霏又瞄了眼莉莉丝。
按照平时习惯，继女小姐在家里一般是粉嫩睡裙搭配白色裤袜或裸腿的冻龄打扮，简单、随性又可爱。
可这一回，莉莉丝却穿着清凉的薄荷蓝吊带睡裙，裙摆下是颇为大胆的黑色印花丝袜，莹白肤色在透明度极高的包芯丝材质中晕开，紧致收束、纤长笔直的腿型充盈着少女应有的活力。
就好像那个总爱用双马尾的抽人的傲娇小姑娘在出了趟远门后，一下子长大了，并且有了小小的心机，会在见到心上人之前不动声色地做一些打扮，不甘心她的全部视线集中在情敌身上。
当然，李霏明白，这是限定季节的继女小姐，等大家能坦然对待彼此的感情，心湖风平浪静后，她早晚还会变成以往那般模样。
“别愣着呀。”
李霏也拿起一块蛋糕递给她。
两人的指尖轻轻撞在一起，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接触，继女小姐却如触电般缩回手，并装作若无其事地用目光扫了眼母亲。
安妮夫人的眼神仍如往日那般温柔，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可这让莉莉丝的心情更为沉重了，自责与愧疚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多时，两块蛋糕下肚，咖啡也见了底，李霏牵着安妮夫人的手起身，笑得格外明媚：
“来呀，去你房间拆礼物。”
为什么不能在客厅拆？
安妮夫人脸红了红，向女儿叮嘱了句“早点睡觉”，就跟着李霏走进卧室。
卧室灯光亮起，照射在床头婚纱照上，让笑靥如花的银发新娘显得更加光彩照人了，安妮夫人手上的婚戒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安妮夫人扯开礼盒上的蝴蝶结，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枚寿果，甜蜜暖流在心头涌动。
她抚摸着李霏脑后的秀发，柔声道：
“莉莉丝已经送给我一枚了，我也知道这种宝物越吃效果越不好……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不要浪费了好，你现在应该正是需要资源的时候……”
“送给安妮老师的礼物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李霏撒娇道。
安妮夫人无声抱住她，好一会儿才松开，从衣柜里取出一条围巾：
“这是给你织的。”
“好漂亮。”
李霏爱不释手地打量了一阵，又小心翼翼叠好，保证道：“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
是收藏，而不是系在身上，因为知画女士也给少夫人织了围巾，系任何一条都很难把水端平，还好李霏寒暑不侵。
等她抬起头来，却发现安妮夫人身上的白色毛衣也被叠好了，一袭露肩灰色连衣纱裙勾勒出苗条娉婷的身段，与蓝黑色丝袜的搭配也相得益彰。
对素来保守的安妮夫人而言，让人看见瓷白胳膊已经是很少见的穿搭了。
“安妮老师，你热么？”
坏心眼的学生明知故问道。
年上人妻咬了咬唇，语调中带有细微颤音：
“好看么。”
李霏笑而不答，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那张素白面颊已经浮上红云，羞怯又娇俏的人妻感让李霏悸动不已。
在砰然心跳声中，李霏无声凝视着她的容颜，还是初遇时那般纤弱娇柔、楚楚动人的模样，可那用十年时光浸入到骨子里的凄苦与憔悴却一扫而空，像是变成了热恋时期的少女，一颦一笑间都带着甜蜜，可偏偏眼中又洋溢着母性，成熟朴素，温柔如水。
“我见犹怜呢。”
李霏缓缓枕在她腿上，呢喃道：“还有一件礼物，要拆么？”
她拨开脑后秀发，莹白后颈上的吊带，同样系成了蝴蝶结，与礼盒上的如出一辙。
……
夜已深，精疲力竭的安妮夫人熟睡在恋人怀中，
李霏却还未入眠，无声倚在床头，掌心搭在年上人妻汗津津的背上。
明明是冬天，哪来的汗？
那得问问门外驻足聆听了几个小时的人。
“怎么还不睡？”
李霏幽幽道。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泪水涟涟的继女小姐出现在门口。
凄冷月光映亮她的泪痕，薄荷蓝睡裙上有清晰褶皱，就连丝袜都有些松垮了，似乎蹲着或者屈膝而坐了很久，导致本该紧绷的材质失去弹性。
只是颜色仍如夜一般深邃。
恍惚间，李霏看到了一株妖艳的花儿在禁忌的夜晚中绽放，美丽花瓣上垂坠着毒药，鲜活而堕落，明艳又腐朽，甜腻到发苦。
在茶道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李霏，这一刻福至心灵，如有神助般露出轻蔑之色：
“还敢进来，不怕被发现么？”
继女小姐正对着床头婚纱照，两位母亲发自心底的温馨甜美笑容刺痛了她的双眼，与安妮夫人相依为命的记忆翻涌着浮上心头。
可继母小姐那带有嘲弄和失望之意的嗤笑，却让莉莉丝的心脏一下子冷却下来，对自己的责备、悔恨与恼怒随之熄灭。
就连仅存的那份愧疚，也成了禁忌之花盛开的养料，散发出馥郁香气，刺激着心脏，让心跳变得混沌。
“不会的。”
眼泪又一次决堤，黄毛少女踩着漆黑夜色，一步一步走向她的继母。
“对不起，妈妈。”
莉莉丝深深忏悔着，释放了一发沉睡魔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妮夫人家计事
“莉莉丝……”
安妮夫人抬手，想抚摸女儿的泪颜，可她的指尖却被温软掌心握住。
她缓缓睁开眸子，却是李霏正托腮注视着自己，眉眼含笑。
“很抱歉呢，陪你睡觉的不是莉莉丝。”
李霏促销笑着。
“我……做了个梦。”
安妮夫人略显局促地解释着，她昨晚梦见莉莉丝在哭泣，不断向自己道歉。
李霏只是静静指腹轻描安妮夫人的五官轮廓，眉眼弯弯。
“呀！”
安妮夫人忽然察觉到天色不对，于是她匆匆看了眼时钟，惊呼一声：“我去给你准备早餐……”
“睡吧，我待会儿直接去上课了。”
李霏摁住她，温声细语道。
“唔……”
安妮夫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以往，都是她先起床洗漱，准备早餐，吻醒睡美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间也远比以往更晚。
不过她也没多想，或许只是太累了？
小别胜新婚的道理，安妮夫人还是懂的。
虽然已经错过了做早餐的时间，可她还是没有继续赖床，而是直接坐起身来——除了身体有些酸软外，安妮夫人感到精力无比充沛，并没有想象中的倦意。
“气色很棒呢。”
李霏吃吃笑着，意味深长道：“我猜呀，安妮老师以后也会有香甜的梦境。”
就如同生命系法术也能用来害人一样，就算是以不详、恐惧与厄运著称的死亡系法术，用好了也是有益的。
比如【沉睡】，可以轻而易举治好失眠患者，还没有丝毫药物的副作用；就算普通人用了，也能换来更出色的睡眠质量。
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枕边人和别的女孩子做了这样那样的事都一无所知吧，嘻嘻。
“我还没刷牙。”
安妮夫人轻轻推开李霏凑过来的脸，起床洗漱后又折回床头，习惯性从床头柜里取出两瓶药剂。
一瓶是消除机械性紫斑的，另一瓶是防止肚子变大的。
“那个……”
李霏把下巴搭在她肩头：“安妮老师，你可以不喝。”
万事开头难，在有了第一个女儿，并且有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女儿后，李霏发现当母亲这种事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只是有些烦人而已。
主要是昨晚再创新低、跌落到-43的道德值让她觉得，好像丧偶式育女，也不是不行……今后越来越大的摊子让亲闺女来继承，给自己打工，好像也比辛辛苦苦培育手下更为【忠诚】。
总之，若是不打算长相厮守的女孩子盯上自己DNA的话，李霏或许还不太乐意，可如果安妮夫人想要的话，那就要吧。
初恋少女一般的悸动与甜蜜，在已婚并育有一女的年上人妻心头弥漫。
她怀揣着砰然作响的心跳，并未立刻放下药剂，而是有些颤抖地捧住李霏面颊，认真问道：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我都有一个了反正。
李霏展颜而笑：“嗯啊……只不过前几年应该没太多时间陪伴她就是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温柔且坚定的承诺声中，笑容在安妮夫人脸上洋溢开来。
主动让李霏品尝了牙膏的味道后，她温柔替小女友穿戴，梳理长发，又抚平衣裙上的每一处褶皱，最后目送她去上学。
等恋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这位成熟女性才哼着轻柔旋律，熟练地收拾起房间。
《斗破青空》大卖，安妮夫人已经有了供养女儿上学的经济能力，请两位女佣自是不在话下。
可她与除了偶尔愿意下厨以外对任何家务劳动都深恶痛绝的李霏不同，把弄乱的家具整理得井井有条，擦拭窗台上的灰尘……这些举动能让安妮夫人感到平静与放松。
厨房、客厅、卧室……最后，安妮夫人轻盈站立在床上，擦拭不慎弄到婚纱照镜框上的水渍。
镜中银发新娘的容颜，仍旧能让安妮夫人的心湖漾起丝丝涟漪，但也仅此而已。
“奇怪……”
安妮夫人发现，相框上的积水似乎比往日多了不少。
但很快，她红了红脸，将一切仍归咎于“小别胜新婚”。
也幸好她是拿着厚湿巾擦拭的，否则这位娇羞人妻恐怕会产生新的疑惑：为何过了半宿，水还是温的？
将房屋整理完毕后，牛奶被加热的温度也恰到好处，安妮夫人又煎了几枚荷包蛋，噼啪作响的油星中，热腾腾的早餐出锅了。
她平时煎出来的蛋，和拉姆版煎蛋查重率恐怕有99％，都是蛋白酥脆蛋黄半熟的那种，最符合李霏的口味——今天李霏不在家吃饭，所以火候更大一些，那是莉莉丝习惯的味道。
一切准备就绪，安妮夫人才轻手轻脚走到女儿卧室，将今天请假不用上课的莉莉丝唤醒。
“早餐准备好了。”
安妮夫人嘴角噙着笑：“虽然在外面很辛苦，但也不能养成懒床的习惯哦。”
莉莉丝睁开眼，蓝宝石般的瞳孔里带有茫然与疲惫，甚至见到母亲时，还有丝丝惊惧一闪而逝。
“生病了吗？”
察觉到女儿脸色不太好，安妮夫人眼中顿时浮现出担忧之意。
作为超凡者，需要的睡眠时间只会越来越短才对，女儿从昨晚到现在，已经睡了那么久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累？
她关切地俯下身子，与莉莉丝额头相抵，感受到体温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
“没事的，不过是前些天有点辛苦……”
莉莉丝别开视线，小声回答道。
似曾相识的回答让安妮夫人哑然失笑。
她轻抚女儿的额头，温声细语道：“你和李霏越来越像了呢……你们关系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
莉莉丝眼帘颤了颤，慌乱与愧疚在心头不断涌动。
她嗫嚅着答道：
“也、也没有很要好啦……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安妮夫人并未察觉到女儿的心虚，轻轻唤道：“睡太久对身体也不好，我的小莉莉丝也是很厉害的牧师了，对这些道理应该比我懂才对。”
——我只睡了半个钟头。
莉莉丝咬着唇从床上坐起，又扭了扭，躲开安妮夫人的手：“我自己来就好了啦，你先吃饭。”
“好。”
安妮夫人笑吟吟离开女儿的卧房。
“我到底做了什么……”
事后重又占据高地的理智，让莉莉丝感到无比迷茫。
她捂住发烫的脸，快速调整好状态，才匆匆走到客厅。
作为随时能跨入中序列的超凡者，她自然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洗漱上，一觉醒来，口腔里也是馨香的，只是还萦绕着海水与绿茶的味道。
母亲已经替她泡好了麦片，煎蛋散发着油香，还贴心撒好了些许细盐。
简单、温馨、充斥着母爱的早餐，吃在嘴里却不是个滋味，悔恨与自责所带来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改过了食物本身的美味。
莉莉丝面无表情，大口大口咀嚼着，像是在撕咬自己已经变得肮脏且自私的灵魂。
将食物一扫而空后，她走进盥洗室，无声凝视镜中那个眸光幽深的少女。
一个丑陋的人渣。
莉莉丝觉得自己很恶心，以至于低头干呕起来。
温暖掌心贴上她后背，莉莉丝再抬起头来时，镜中多出了母亲写满担忧的面孔。
光洁镜面里，母女两人还是那么的亲昵无间，她们有着相同的发色与瞳色，肌肤也都像牛乳般洁白无瑕，甚至连锁骨与肩臂线条都是如出一辙的柔美、精致、轻盈，只是一个看起来成熟温婉，另一个烂漫清纯，柔和灯光在两张如花似玉的皎洁面容上晕开，构成赏心悦目的美景。
可莉莉丝眼里，分明有一条蜿蜒的、扭曲的、狰狞可怖的裂痕在镜面上蔓延，将本该一体同心的母女二人分割开来，形成可悲的厚障壁。
“是不是在外面受伤了？”
“没有，只是有点累。”
“……”
安妮夫人沉默不语。
女儿是一名超凡者，一个魔法学院里表现优异的银色胸针学员，如果仅仅是疲惫的话，怎么会呕吐呢？
难道……
安妮夫人被莫名浮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旋即，她打消了异想天开的念头。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莉莉丝的性格她在清楚不过了。
安妮夫人知道，女儿是个善良诚实的好孩子，就是别扭了点，一说起关于感情的话题就脸红，变得语无伦次……
这样单纯的乖孩子，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怀孕呢？
事实上，对于莉莉丝的这种性格，安妮夫人又喜又忧。
尽管扭扭捏捏的害羞模样很可爱，也很省心，但也容易错过良缘。
而莉莉丝至今仍是白纸一片的情感经历，更加深了安妮夫人的担忧——明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儿，怎么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呢？
反观和她差不多大的李霏，都准备当妈了。
得告诉她，对待感情要主动一些，坦诚一些……
思绪起伏间，安妮夫人很想和女儿谈一谈心，可莉莉丝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溜回了房间：
“我待会儿要出门，先收拾东西了。”
——女儿有心事。
安妮夫人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最终只是颇为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
“我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呢。”
事实上，眼见女儿出落成亭亭玉立、灿烂如花的模样，安妮夫人早想与她聊一聊关于感情的话题，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因为旁敲侧击的话，莉莉丝肯定会出于害羞而找借口避开；若刨根问底，又担心招致逆反心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久而久之，身为母亲的自己竟然也产生了掩耳盗铃的心态，把这件事埋在心底。
可现在，明知女儿有心事却无能为力的安妮夫人，深切意识到不能继续当鸵鸟了，否则女儿或许会由于扭捏与羞怯，做出错误的选择，找不到女朋友。
可该怎么开口呢？
纠结良久，安妮夫人忽然想到了李霏。
看来，只能再麻烦恋人一次了……如果是同龄人的话，应该更容易敞开心扉吧？
……
幸运喷泉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带有丝丝回甜，像是有美少女将雪嫩剔透的双足在其间反复涤荡过，让泉水变得可口起来。
特招生小姐对一旁【禁止引用】的招牌视而不见，弯腰捧起水，满饮几大口，又将水囊装满。
身旁狱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你不喝点么？”
李霏又洗了把脸，热情相邀。
“不了不了，好喝你就多喝点。”
伊蕾娜讪笑着，瀑布般的灰发在太阳照射下氤氲光泽。
“好姐姐，安妮西亚学姐是你的朋友吧？有空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李霏忽然提议道。
“没空哦。”
伊蕾娜的笑容明媚依旧，却毫不犹豫拒绝了李霏的提议。
前阵子的交流赛上，大只的白发美少女听从了伊蕾娜的提议，使用“对脖子吹气”战术，最终痛失初吻，还被一尺长舌封喉，伊蕾娜始终对此耿耿于怀，好像头顶上长长的巫女帽都变成了绿的。
“可我想和她谈生意呢。”
李霏双手合十请求道。
“谈生意？”
伊蕾娜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白毛少女呆萌单纯的脸以及柔柔弱弱的语调，目光更为警惕。
“安妮西亚学姐不是有【混沌施法】专长么，有一定概率让释放的法术数量翻倍，甚至翻好几倍。”
李霏一五一十讲解着自己的致富思路：“我听说，那种专长虽然不像【多重施法】技巧那样稳定，是否出多重全凭运气……但似乎，对物品也有效？”
“恰好我有【点石成金】手套，还能用魔力水晶充能……”
“如果让安妮西亚学姐使用【点石成金】手套，并触发翻倍效果的话……那咱们岂不是能有源源不断的黄金？打包买下魔法学院指日可待，到时候让你当副院长……”
“对哦！”
双子星小姐的眼眸陡然变得明亮，那是对金钱的向往。
她搓了搓手，笑容甜美且灿烂：“那我能获得多少中介费呢？”
“没有呢。”
李霏挂着和煦礼貌笑容并干脆利落拒绝的模样，与伊蕾娜方才的表现如出一辙。
毕竟她完全可以自行与安妮西亚学姐沟通的，之所以找上好姐姐，纯粹是想康康她嫉妒的表情，嘻嘻。
“好吧……”
伊蕾娜的眸光黯淡下来，她垂头丧气，最终还是答应了李霏的请求。
“好姐姐。”
李霏大受感动，上前挽住她胳膊，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去院长室吧，妈妈等你很久了。”
片刻后，巧笑盈盈的好妹妹在无精打采的好姐姐陪同下，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院长办公室。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色胸针
知性典雅的院长女士如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后，柔顺灰色发辫静静搭在肩头。
她的坐姿有些慵懒，一条手臂撑在桌面上，用手背托起下巴，宽松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瓷白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端着红茶，沁人心脾的茶香随着袅袅白雾一并冒出，在窗明几净的院长室里弥漫。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惬意，就连窗台上奇形怪状的植物都在和煦明媚的暖冬晨曦下安眠，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显然，稳重成熟的院长女士总能给人带来宁静与安全感，为满院师生支撑起朗朗晴空。
妮可端起茶杯抿了口，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红茶虽好，但偶尔泡一杯绿茶也颇具滋味，尤其是格外青翠动人的嫩芽儿。
况且，就算是以魔导师阁下的见闻阅历，法术百科小姐的魅力成长速度，也只能用“可怕”与“馋人”来形容。
可惜法术百科小姐刚出了趟远门归来，若如此迫不及待品尝她的芬芳，那未免太过失礼了——好在，以后的时间还很长，不是么？
李霏乖巧地干掉三杯红茶，随后背着双手，踩着很有少女感的小跳步俏生生绕到妮可身后，托起她的发辫，解开绳结，用青葱指尖代替梳子，如抚琴般来回梳理灰色秀发。
“好运在眷顾着你。”
妮可不疾不徐道：“看来你外出一趟收获不小。”
“嗯哼。”
李霏得意洋洋道：“我打算过了新年就冲击中序列。”
“你的表现总能让我感到惊喜，法术百科小姐。”
妮可欣然赞许道。
“那……作为母亲，就没什么特殊奖励么？”
李霏俯下身来，向她耳边呵着热气，梳理长发的指尖也有意无意地轻挠瓷白后颈。
“当然。”
妮可抬起手，纤长指尖夹着枚金灿灿的勋章：“满意么？”
“这是……”
李霏眼帘颤了颤，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接过那枚胸针，但在指尖触碰到那件宝物前，妮可就把它握在了掌心。
“这可是来之不易的荣誉呢。”
妮可轻叹道。
“人家会好好珍惜的啦。”
李霏嗔怪了句，随后轻车熟路坐在院长阁下腿上，解开女士衬衫领口的纽扣。
显然，比起重逢的第一天就使用缩小术，对主动发送的讯号却视而不见，才是更为失礼的举动。
绿茶与红茶交汇，形成更为层次鲜明且甜美迷人的口感，芬芳茶香在妮可唇齿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而李霏重又系好纽扣，变成端庄乖巧的模范学生时，身上也冒着馥郁红茶香气。
她爱不释手地捧着金色胸针，白鸽图案精美绝伦，振翅欲飞。
【黄金级魔法学徒胸针】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智力+3
附魔效果：虚无（Lv1）、清洁术（Lv5）、魔力鉴别（Lv10）、信息存储（Lv5）……
虚无Lv1：将目标转化为虚无形态，可解除绝大部分五阶及以下层次负面状态，并免Ⅴ级及以下层次物理伤害，持续1.5秒；充能时间6h。
一件非常强力的满月级装备。
虽然增加的属性非常拉胯，但仅凭附魔效果，这枚胸针就足以让序列6乃至序列5的法师眼热，毕竟虚无绝对是强大且实用的法术，用好了甚至能扭转战局。
更何况，就像院长女士说的那样，黄金胸针真正的价值，在于它所代表的荣誉——荣誉往往与地位、福利挂钩。
在黄金级学员的诸多待遇中，最让李霏在意的还是宝库权限、法术祭坛申请权限、神祠参拜资格这三样。
一个是实打实的财富，一个无异于知识书，还有一个则是几乎能媲美知识树的超凡奇迹。
而恰好李霏即将晋升序列6，这也是法师真正开始发力的时期，这枚胸针能帮助李霏快速构建属于自己的法术体系，摆脱除了火球糊脸、超大号深渊火球糊脸外战斗全靠平砍的尴尬局面。
毕竟，血魔经目前能封存的法术只有一发，而敌人不可能给李霏吟唱【深渊熔岩】或【巨龙之力】的机会，魔法与斗气齐头并进，才称得上健全。
除此之外，能永久性提升魔力总量的【神圣喷泉】、快速回蓝的【法力之泉】，还有【魔法图书馆】、【德鲁伊教堂】的开放权限等，也颇具吸引力。
“神祠名额已经替你申请了，具体答复要等总部批示。”
妮可用指尖轻轻摩挲茶杯边沿，慢条斯理道：“但宝库与法术祭坛随时为你开启。”
显然，院长女士也很清楚李霏最需要的是什么。
“法术祭坛等我晋升中序列再去吧，宝库现在可以嘛？”
李霏毫不犹豫道。
她潜能点还留着没加，超凡知识等级不够，在法术祭坛面前也只能干瞪眼，这玩意儿虽然效果和知识之书别无二致，却无法打破境界上的桎梏。
而宝库不同，装备早拿早享受，况且由于在封魔大陆购买了一份【火怪精血】用来防备聂云一，又买下三重冥想法去拉拢搬山宗，以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消耗掉的大量【魔女病遏制仪式】素材，导致本来已经凑齐了的第四重熔炉斗气兑换所需财富值，现在出现了一点点缺口……凭本事得来的宝库零元购权限，自然能增加财富值，填补亏空。
“中午带你过去。”
妮可笑着摊开掌心：“黄金级学员的诞生可是大事，上午有专门为你准备的庆典……所以胸针还是让我再替你保管会儿吧，典礼上再颁发给你。”
院长女士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于是特招生小姐懵懵懂懂把刚捂热的胸针又还了回去。
可她越想越不对劲，直到刚走出院长办公室，特招生小姐才若有所思地低下脑袋，瞅了眼空荡荡的双手。
反应过来的李霏一拍脑门儿，惊呼道：
“遭了！”
她忽然意识到，黄金级学员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待遇。
所以院长女士，是用自己的东西来奖励自己！还把自己给喝了！甚至现在东西还不在自己手上！
李霏鼓了鼓脸，捏紧拳头，朝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挥舞两下。
我堂堂花魁，竟被院长女士白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岂可修！我早晚要……”
李霏碎碎念着，小脸儿上写满愤懑与怨念。
“嗯？”
门里传来院长女士和善的声音。
“我早晚要为母校争光，不辜负妈妈的苦心栽培。”
李霏情真意切道。
……
灿灿烟花在青空下绽放。
那是为又一名黄金级学员的诞生献上的礼炮。
而在发表升格感言环节，李霏的演讲愈发熟练了，如果这也能算一项技能的话，她的演讲技巧起码也有6、7级，赶得上落榜美术生三成功力；演技10级起步，妥妥的小金人影后。
她眼含泪光，语调中饱含深情，围绕“努力与回报”的主题诉说出自身感想，并承诺今后定不忘师恩，努力成为同学们的好榜样。
而事实证明，只要演讲者足够美貌，煲出的心灵鸡汤也会鲜美无比，迷妹们沸腾了，不少姑娘掩面而泣，发出“我们陪你走超凡路”的哽咽声……
甚至还有一帮学姐学妹们挥舞着魔杖，杖尖亮起荧光，高呼“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粉色”——没错，生财有道的法术百科小姐曾在课间透露过自己喜欢粉色，而恰好当天放学时有几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妖精在校门口摆摊，贩卖各种粉色饰品，尽管售价比市场价高了许多，仍被抢购一空。
发言完毕后，庆典现场变得有些嘈杂，直到梅洛蒂亚老师冷着脸，一口气给几十人扣了学分，场面才平静下来。
李霏面露担忧与羞怯之色，心中却无喜无悲。
现在的姑娘们啊，心思都复杂得很。
一问都是事业粉，一搜却都是法术百科小姐的不可描述图册。
还好坤部女鬼也有擅长作画的，古风版法术百科小姐×伊蕾娜、法术百科小姐×安妮西亚之类的图册还挺好卖的，主要是磨合过的女鬼小姐们对李霏了解的更透彻，画作也更逼真——完整版是女性购买限定，全性别全年龄向能购买的则是删减版，也就是把两寸厚的内容删减成刨去封皮目录后还剩两页的那种，嘻嘻。
而热烈气氛中，唯有一个俊朗贵气的年轻人面沉如水，阴鸷眸光中带有丝丝惊惶绝望之意。
……
李霏乖巧跟在院长女士身后，打量着身旁五光十色的传送门。
这些古老的门户大多是以各类超凡生灵的首级构筑而成，巨人、恶魔、九头蛇……空洞眼眶中绽放蒙蒙光线，张开的巨口就是连接不同次元的通道。
不多时，她们在一道青色的门户前驻足，门框是冰冷庞大的比蒙头颅。这头能在地面上与黑龙搏杀、象征着野蛮与力量的巨兽就算死去，也仍旧散发着莽荒气息，獠牙粗长泛黄，还隐隐有血腥味。
“明明是黄金级学员，为什么只有青铜级钥匙。”
李霏抗议道。
“白银与黄金级的钥匙后续也会发放，只不过要达成相应的学分额度与序列等级。”
妮可轻轻戳了下李霏的额头：“一步登天未必是好事。”
接着，她唇瓣轻启，以人耳无法捕捉到的声音频率念出口令，门户中死气沉沉的绿色光晕陡然变得炽盛起来。
“请吧。”
妮可做了个淑女礼节，李霏挽住她的胳膊，两人齐齐跨入比蒙之口。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一闪而逝，当重心恢复时，她们已经置身于另一片位面。
脚下沙土荒芜而贫瘠，没有丝毫水分，重力也很轻，稍一用力整个人就会浮起，仿佛置身星空。
四面八方漂浮着大量气泡，数以千计，每个气泡里都有一样物品，仅从数量上看，这里的藏物完胜于大宋皇室的内库。
可李霏清楚，魔法学院有系统且严密的管理制度，青铜级宝库里，很难出现比【血魔经】更适合自己的物品。
“一枚钥匙一件物品。”
妮可扬了扬下巴，示意李霏去挑选。
“嗯啊。”
李霏点头，走到最近的气泡跟前，颇为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
气泡顿时被弹开了，飘飘忽忽飞出数尺。
她又拿起青铜钥匙，重新尝试触碰气泡，这一下手掌顺利穿入气泡内，可后者并未破裂，并且不管李霏怎么调整力度的轻重与角度，都无法将气泡里的那张【群体抢先攻击】法术卷轴取出。
“向钥匙里注入一丝魔力，钥匙就会与气泡同时被摧毁。”
妮可温声提醒道：“所以在下定决心前，要控制好自己的魔力，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我明白了。”
李霏握着钥匙，挨个触碰气泡里的物品，凭借渊博学识与敏锐判断力，逐一判断它们的价值高低。
上回在交流赛中摘下桂冠后，她获得了第一枚钥匙；晋升为黄金级学员后，又获得第二枚，她得从成千上万的宝物里挑选出最适合自己的两样，马虎不得。
【魔力法杖】
【马纳利亚的密语】
【法术水晶：冰雪暴（伊蕾娜版）】
【碎颅锤】
【智慧王冠】
【法术卷轴：召唤魅魔（梅洛蒂亚版）】
【空明杖】
【玛格丽特版强效法力药水】
……
李霏平心静气，一目十行浏览系统小姐给出的鉴定结果，并牢记于心。
大部分都是法师用品，也有少部分战士的，其中不乏让李霏心动的精品，很想把这儿一锅端了。
要知道，她身上的装备参差不齐，下到星光级的戒指【妖精密语】，上到晨曦乃至烈阳级的【紧缚的爱】、【血魔经】、【欺诈之石——粉】，有很大的鸿沟。
如果踏足中序列后，能换成清一水儿的满月级装备，必然能让战斗力拥有立竿见影的进步；凑齐全套晨曦级，李霏甚至敢在不偷袭的前提下叫板序列5！
当然，李霏不会这么做，因为装备有代差本就是正常现象。
尤其对于上升期的超凡者而言，若打算在超凡之路上高歌猛进，法术体系与装备必然要不断更新换代，仅仅是感悟超凡知识、战技与法术修行、筹备晋升仪式与秘药材料等核心事项就要全力以赴，怎么可能为了筹集一身很快就会被淘汰的装备，而分散有限的资源、精力？若因此耽误了晋升，无异于本末倒置。
只有那些潜力耗尽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看不到突破希望的超凡者，才会用十年、乃至数十年时光，搜集一身与序列等级相匹配的装备，巩固当前阶段战力——特别有钱的除外，据说某些宗师的子嗣，刚一出生，从序列9到高序列所需要的装备，就已经提前准备妥当了……
而李霏的话，除非钱多到用不完，否则她至少在序列4之前不会把主要精力投入到装备打造上——就算到了序列4，也得考虑下晋升高序列所需的资源与时间再做决定，以免上一个阶段装备还没集齐，就踏足高序列了。
这也算秦家少夫人带头发扬了一回勤俭持家的作风，毕竟知画女士的私房钱似乎真的捉襟见肘了，堂堂秦大小姐，药剂师公会最耀眼的天才，曾经李霏眼中的富婆，如今晋升序列5，浑身上下竟然只有储物香囊和那口利剑仍旧珍贵，其他东西都已经跟不上版本了，却迟迟没有更新，也不知道钱花哪儿去了……养老婆花不了多少钱吧？也就强效幸运药剂有亿点点贵……
什么，还在搜集炼制【幸运女神的微笑】所需素材啊？
那没事了，嘻嘻。
得益于低序列法师都远远无法企及的非凡智力，李霏已经可以做到双线程思考，在对系统消息过目不忘的前提下，还分心想些有的没的。
“嗯？”
忽然，李霏动作一顿，面露警惕之色，视线死死盯住了一件装备。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鱼多吃
“此剑断不可留！”
李霏嘀咕道。
那是一柄银白色的单手剑，剑刃氤氲着淡淡光泽，看起来比欢欣之刃更狭长笔直一些，通体并没有太多纹路与雕琢痕迹，既朴实又夺目，散发出凛然正气，给人以犀利感。
【正义制裁】
装备评级：满月/晨曦/烈阳
属性：？
附魔效果：正义惩戒
正义惩戒：攻击时可对目标额外造成（持剑者道德值-攻击目标道德值）×1％的伤害。
注：持剑者道德值＜30，此剑不提供任何加持；持剑者道德值≥30，此剑觉醒为满月级；持剑者道德值≥50，此剑觉醒为晨曦级；持剑者道德值≥80，此剑觉醒为烈阳级。
来回打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描述，李霏一时间有些沉默。
这哪是什么【正义制裁】，分明是【李霏必须死】嘛！
要是人家拿着这把剑砍自己，岂不是刀刀暴击？
“正义制裁也算名剑了，该系列兵器的锻造者堪称天才，能让超凡素材发挥出远超于应有层次的作用与价值；使用正义制裁系列武器的骑士团成员们也都称得上真正的英雄……虽然锻造者与锻造方式已经被邪恶的魔女们用歹毒计策销毁，仅存于世的正义制裁数量也寥寥无几，可它们的知名度丝毫不逊色于守护者法袍、欢欣之刃系列。”
妮可意味深长道：“这柄剑是我特意放在这里的‘彩蛋’，也是青铜宝库里唯一能获得烈阳级装备的可能。”
“有兴趣试试么？慈善家小姐。”
“这柄剑确实很适合我。”
李霏睁着眼，语气诚恳道。
魔女集会的长期悬赏任务她可都熟记于心，其中有一项就是搜集【正义制裁】，并承诺永不外传，悬赏金额高达20000魔女积分，够额外买一件晨曦级装备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条悬赏并非个人委托业务，而是魔女集会出资赞助的“公益任务”，因此对别的魔女而言，该悬赏收益不大，毕竟要先以换取一柄名剑的代价弄来一块废铁。
可李霏不同，她最终到手的除了魔女积分与“魔女阵营声望”外，还有两轮财富值收益，剑本身与悬赏各一轮……如此一鱼多吃的好东西，她自然不会错过。
并且在锻造方式失传的前提下，流传于世的【正义制裁】少一柄，死死克制自己与姐妹们的武器也会少一件。
“很好。”
妮可赞许地点了点头，轻抚乖女儿的秀发：“对魔女最有吸引力的女人，掌握着魔女最讨厌的兵器……如果洛西布鲁克真有魔女存在的话，她们一定会盯上你的。”
“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还有这柄剑，有什么异常情况可以通知我……当然，由于你选择这柄剑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我的私心，因此我会给你小小的奖励。”
一鱼多吃，好耶！
李霏雀跃道：“什么奖励呀。”
“秘密。”
妮可眨了下右眼，让这位星空般典雅的女人多了点俏皮妩媚的人妻感，直击李霏的好球区。
“诶——”
李霏故作不满地拉长了语调，忍住贴贴的念头，继续挑选物品。
她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扫过了全部装备的信息。
思忖片刻，李霏将钥匙塞进一枚气泡，随着魔力注入，泡沫与钥匙化作流光消失。
薄如蝉翼的布料缓缓飘落，最终落在摊开的掌心。
那是一双精致的黑色镂空手袜，轻薄妩媚，比吊带丝袜的蕾丝袜圈更为迷人，外观和《百合香与浸湿的床单》里那对白毛双胞胎用的颇为相似，只是更长一些，能拉到手腕处。
【魅魔轻吻】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力量+10、体质+10、敏捷+20、魅力+20；手部力量、体力、敏捷、魅力+25；额外增加手部灵活性、柔韧性、出汗速度、攻击速度、神经反射速度……减少运动状态下的手部体力消耗；手部与被手部触碰目标的敏感度+50％；提供一百道魅纹（仅限魅魔）。
附魔效果：雌性生物魅惑
雌性生物魅惑：对雌性生物施加迷惑，让目标陷入混乱、冲动、敏感等状态，甚至听从施法者的命令；效果取决于施法者智力、魅力、目标抗性等；可对群体释放，充能时间180小时。
注：拥有魅魔血统，属性增幅+50％，且唇、角、蹄、尾部也可享受手部增益；拥有魅魔女皇血统，属性增幅+100％，唇、角、蹄、尾部也可享受手部增益，且以增益部分剥夺♀生命后也有一定概率获得魅纹。
仍旧是花魁小姐所钟爱的，又涩又强大的装备。
60点属性加成对于晨曦级装备而言并不算出色，可靠着魅魔女皇血统翻倍，那就厉害了，毕竟手部装备的作用通常都是逊色于铠甲、兵器的，120点属性增益在晨曦级手套中进行横向对比的话，绝对称得上佼佼者。
更不用说还有手足唇尾角这五个部位的额外属性加成、贴贴以外获得魅纹的新途径、以及一手控制技能。
要知道，大部分装备提供的技能，好处在于瞬发，缺点则是效果略逊，且充能时长远大于正常法术模型的冷却时间——很显然，当前阶段很难找出比【雌性生物魅魔】更适合李霏的控制法术了，不论是超高的魅力、智力属性，还是【人形生物魅惑】、【欢愉】等能力的搭配使用，都会让其发挥出更卓越的效果。
至于“使用【雌性生物魅惑】却战败”的后果，李霏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就凭现在这魅力，难道不使用魅惑类技能，战败后就能保全清白了么？
不存在的，肯定会被强大的女性超凡者们狠狠地……在战败后注定要接受某种结局的情况下，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
反正有魔女赐福在，就算婷宝也无法阻止我自鲨！如果战败给雌性生物以外的敌人，大不了删号重来，嘻嘻。
李霏毫不犹豫套上手袜，又灵活地运动了下纤纤十指，感觉还算舒适，并且镂空花纹下的雪嫩肤色看起来也很迷人，让很久没有自我发电过的李霏想要翻出偷拍的婷宝照片，来一次久违的朝花夕拾。
只是……以后出去打架，别人都是长靴护膝手套，自己是手袜尾环高跟……会不会有点怪？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与魅魔、血族、术士有关的职阶，今后也把钻研法术的重心放在混乱系法术上，让你的【魅力】发挥出更多的战斗价值。”
院长女士忽然叹息道：“说实话，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推荐你学习秩序系魔法，毕竟比起混乱系，秩序系法术更擅长于蛊惑与精神控制……”
“对了，有空你可以向蕾欧娜女士请教一下，如何妥善运用魅力去战斗。”
妮可的话，让李霏想起了那位如玫瑰般优雅夺目、又带有冷冽锋芒的女人。
她征伐维拉尼安归来时那鲜红如血、残破不堪的裙袂，与满是豁口的黑色丝袜，让李霏至今记忆犹新。
以前可是听婷宝说过，这位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拥有【混乱之灵】传承，战斗力与魅力挂钩……虽然自己无法继承她的传承，但兴许能从她身上学到点什么。
出于赠送秘密花园的情谊，还有知画女士和她的交情，以及最最关键的花魁小姐的人格魅力，如果登门求教的话，想必蕾欧娜女士愿意倾囊相授的吧？
“明白了，等有空了我就去拜访蕾欧娜女士，秩序系魔法也会探索一二的。”
李霏从善如流道。
“很好。”
妮可领着恋恋不舍的李霏离开了宝库。
……
“格蕾丝，抱歉。”
金发被发胶一丝不苟梳到脑后，有种尊贵气度的英俊年轻人沉声道：“那个女人如今风头太盛，为了家族，我不得不做出一定的妥协。”
“在折叠空间刺杀她的计划暂且搁置吧，黄金级学员丧命，魔法学院总部必然会派遣强者前来调查，就算你与她玉石俱焚，灵魂也不得安息……况且她与女魔头的关系也不清不楚，杀死她的风险太大了。”
肯尼斯面带歉意，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说出，显得消沉且不甘。
太快了，李霏崛起的速度太快了，这导致他的计划一变再变，从最初的“敢出城就弄死你，执法队能耐我何”，变成“等你去折叠位面再杀了你，死无对证，魔法学院还能为一具尸体追究一个活着的天才不成”，最终折戟沉沙，无限期搁置。
事实上，当李霏斩获“法术百科小姐”的美名时，肯尼斯就明白，哪怕自己用天衣无缝的计划害死李霏，最后恐怕也难逃清算，毕竟高序列生灵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了，而李霏必然已经得到那些人的侧目。
只是内心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现实，仍抱有丝丝侥幸，这种侥幸来源于格蕾丝——仇人近在咫尺却浑然不知，肯尼斯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李霏的情报，甚至创造机会让她们在异位面同归于尽……如果连灵魂都消散的话，哪怕是高序列超凡者，也未必能查到自己头上吧？
可随着日思夜想的院长阁下亲手将黄金胸针颁发给李霏，肯尼斯心头仅存的侥幸也彻底被击碎。
谋害黄金级学员的风险太大了，稍有差池，恐怕整个家族世世代代再难离开洛西布鲁克半步。
“嗯。”
格蕾丝的声线毫无起伏，那张精致漂亮的厌世脸儿也冷冰冰的，看不出半点情绪。
“不过亚尔曼·贝利克利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与下属，我绝不会忘了你兄长的死。”
肯尼斯承诺道：“所以，还请你继续蛰伏在她身边……”
“……”
就算是以格蕾丝的性格，都差点被整笑了，青空般的眼眸中浮现嘲弄之意。
肯尼斯显然未能领会到嘲弄从何而来，于是连忙补充道：“有朝一日，我会替你复仇的！”
“别看她现在气焰猖狂，可超凡之路崎岖漫长，太多天才折戟沉沙了……就她那种假仁假义、欺世盗名的伪善心性，注定走不了太远！而我不同，我有耐心，恒心，决心……给我五十年，不，最多三十年，我有信心冲击高序列！”
“等我先她一步踏足高序列，她的死期就到了，届时我需要你的帮助……”
肯尼斯说着，将手伸向格蕾丝的肩头，深情款款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格蕾丝扭头就走，让肯尼斯的手尴尬地落空了。后者眉头拧起，面露愤怒阴郁之色，又很快压下。
不多时，扑克脸小姐在校门口等到心心念念的人。
“我都回来两天了，怎么不找我玩儿。”
李霏双手叉腰，先发制人道。
格蕾丝脸上浮现的细微的开心表情消失了，转而被一层苦闷所笼罩。
前天匆匆赶去李霏家里，少夫人在和知画女士贴贴。
昨天早上起了个大早过去，门外就听到了还没结束的动静。
昨晚再去，被告知李霏去了安妮夫人家做客……
“午安，李霏女士。”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就传来彬彬有礼的声音。
“哟，这不肯尼斯学长么？晋升序列6了呀，恭喜恭喜。”
李霏嘴角勾了勾：“现在找上我，是迫不及待要把决斗提前了么？可以呀。”
在九月底那场买下【月亮枕】的拍卖会上，李霏向肯尼斯发出了半年后决斗的战书。
如今虽然只过了三个月，并且彼此一个是低序列，一个是中序列，可李霏有信心搞死他。
“我想阁下误会了我的来意。”
肯尼斯似乎忘了两人曾经撕破脸的事实，维持着翩翩风度：“我想解除决斗约定，并代表梅蒂斯家族与阁下达成长期合作协议……酬劳会让你满意的。”
“嗯？”
李霏用鼻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提议是……”
肯尼斯给出的条件非常、非常、非常优厚。
梅蒂斯家族愿意雇佣李霏为私人教师，给几位旁系贵族小姐授课，每月一次，随时可以请假，甚至不用签署法术协议。
酬劳是一枚献祭宝石，那是凌驾于金币、魔力水晶之上的，高序列层次的货币，真正的硬货，只一枚，价值就完全不逊色于许多晨曦级装备。
只不过双方的合作以及合影得登报。
显然，梅蒂斯家族向李霏发射了一颗裹着双层诱人糖衣的炮弹，献祭宝石是外层，内层自然是几位贵族小姐。
而不强制签署什么永不伤害协议的做法也非常巧妙，这能避免李霏的抵触心理，最大程度化解她的敌意——当然，这场交易的约束力也有很大的保障。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霏如今可不是光脚，而是闻名遐迩的杰出青年企业家、受人爱戴的慈善家、洛西布鲁克授勋的荣誉市民、市政厅旗下水族馆的代言人、足以印在魔法学院招生手册上的模范优等生……爱惜羽毛是必然的，得优雅，得讲究吃相。
因此，只要双方合作一事登报，李霏就不可能像曾经籍籍无名时那样，收下好处还翻脸不认人了。
“这……”
李霏故作纠结，随后看向身旁的扑克脸小姐，幽幽询问道：“格蕾丝，你怎么看？”
“是时候了结恩怨了。”
格蕾丝平静道。
——果然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么，格蕾丝小姐。
肯尼斯心头一喜。
“说的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该划上句号了。”
李霏叹了口气。
“所以阁下同意了我们的提议么？”
肯尼斯脸上浮现笑容道。
“当然不同意。”
李霏一本正经道：“我需要看到你们更多的诚意。”
——果然得加钱……
肯尼斯心中怒骂贪婪的碧池，脸上笑容不减：“那不知怎么才能让阁下满意？”
“我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强盗，就是最近有点想念家乡的美食‘毛血旺’了。”
李霏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序列4超凡生灵的精血，给我准备个半吨吧。”
“……”
肯尼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与李霏展开了友好磋商，把匪夷所思的开价，砍成了“一枚献祭宝石+两个标准单位的序列4超凡生灵精血”。
“后天我要去格蕾丝小姐家里做客，你带上‘诚意’来找我吧。”
李霏展颜而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魔女名单
格蕾丝背靠在浴池边，咬唇盯着天花板发呆，腾腾水雾下的青色双眸有些迷离。
她身前水面咕噜噜冒着气泡，像是烧开的水，将冷白色肌肤蒸到发红；精致立体、带有异域风情的五官上，汗珠不断掉落，将气泡贯穿。
哗啦啦——
练习潜水闭气技术的李霏从水里钻出，甩去长发上的水珠，眉飞色舞道：
“多长时间？”
“一分钟零五十七秒。”
“你刚才是一分五十八秒，我赢了！”
李霏比了“V”字手势，双眼弯成月牙儿——可明明格蕾丝小姐的潜水时长多了一秒，为何胜利者却是少夫人？
任由湿哒哒的长发贴在面颊上，李霏枕着白皙轻盈的肩膀，巧笑盈盈道：
“看来你的【雷米什】之旅很顺利呀，中序列指日可待。”
“嗯，开启了下一阶段传承。”
格蕾丝小姐隔着湿乎乎的秀发，用指腹临摹李霏的侧脸。
“你就不能顺带说一说那儿的风土人情么？”
李霏拍开格蕾丝小姐的指尖，把乌黑长发撩开，又抓住她的手摁在自己脸上，嗔怪道：“会不会聊天呀，笨蛋。”
“那儿……很干燥，阳光很强烈。”
格蕾丝小姐如实做出了评价：“但烤肉很不错。”
“难怪，火气有点儿大。”
李霏抿了抿唇，似乎在咂摸什么味道。
格蕾丝默默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而李霏则探头探脑，在她身上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面对扑克脸小姐疑惑的眼神，她理直气壮道：
“晒痕呢？”
“没有……”
“诶？”
李霏面露失望之色。
虽然她更喜欢香香软软白白的女孩子，但如果扑克脸小姐偶尔变成那种被晒成麦色但留有肩带以及……晒痕的肌肤的话，想必会格外可口。
“以后如果有机会……”
格蕾丝许诺道。
“好的呀。”
李霏笑容更为灿烂，本想说几句打情骂俏的话，噗通溅起的水花却将她淋成了落汤鸡。
是苏玲儿女士脚滑了，直挺挺栽进浴池。
而事实证明，就算是序列7的魔女，拥有闭气半小时的能力，猝不及防之下也是会呛水的。
“啊，抱歉，最近几天店里有点忙，腿软……”
苏玲儿目光里带有高级社畜的疲惫。
虽然掌管药铺以来，被分红填充的小金库愈发充裕，可累也是真的累……另两位女主人都忙于别的工作，无法给她太多助力。
李霏鼓了鼓脸，正欲埋怨，可忽然觉得那样不够淑女，于是关切道：
“玲儿姐没摔疼吧？”
苏玲儿愣了愣。
以她对李霏的了解，在非常放松惬意的状态下，少夫人要么开启嗲到不行的娇妻模式，要么就是懒洋洋的休眠模式，偶尔会有叽叽喳喳的活泼模式。
但不论哪一种，少夫人都会显得比较幼稚，不会显得很大度……有一回白梦婷不小心压到她头发，之后两人把床都给打闹塌了，直到秦大小姐回来她们才消停——而秦大小姐也联络了新朋友卡丽妲女士，把白梦婷给领了回去。
今儿怎么转性了？
而李霏仍是小鸟依人的样子，甜甜道：
“玲儿姐，这么长时间想我没。”
“当然。”
苏玲儿提起的心逐渐放下，看来少夫人外出一趟，是真变得成熟稳重了……
“那……想和人家kiss么？”
少夫人吐气如兰道。
“……嗯。”
苏玲儿小脸一红。
“呵，你果然馋我身子，而不是喜欢我这个人。”
李霏脸色陡然转冷。
“其实，也没有很想……”
苏玲儿立刻改口。
“呵，我果然对你没有吸引力了。”
李霏眼神幽怨起来。
苏玲儿：……
最终，苏玲儿女士做出了深刻的、全面的检讨与反思，才让少夫人重新绽放笑容。
“对了对了玲儿姐，我和格蕾丝刚才在比赛潜水，你要一起么？”
李霏舔了舔唇，娇俏妩媚。
——大小姐还在努力工作，我怎么可以……
苏玲儿本想拒绝的。
可少夫人外出一趟回来，魅力又得到不可思议的提升，本就国色天香的脸，现在已经有了勾魂夺魄的魔性，至少对苏玲儿来说，只要与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对视超过三秒，思维就很难不被茶香吞没……
“怎么不说话？”
“想起大小姐还在工作、我十分惭愧。”
“那、还要不要参加？”
“要。”
……
月光给洛西布鲁克披上一层朦胧银纱。
伟大的花魁小姐抵达了她忠诚的金橘子酒馆。
由于提前通过气，因此在时隔三个月后，姐妹们今天又久违了搞了次团建活动，为花魁小姐接风洗尘，今天店里没有客人。
“姐妹们，今晚畅饮，记我账上！”
李霏打开一罐果味酒精饮料吨吨吨一饮而尽，随后向一并跟来的夏娃与巧儿招了招手，跟着格奈娅夫人走向酒窖。
哒、哒、哒……
喧嚣逐渐淡去，这让紫色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时发出的极有韵律感的悦耳脆响愈发清晰起来，在李霏耳边萦绕。
而优美婀娜的背影则占据了花魁小姐的全部视线，摇曳紫色长裙勾勒出丰腴成熟的梨形体态，修长匀称的双腿紧紧裹着透明度不高的黑丝，一条紫色绸带缠绕着右腿，像是伊甸园中蛊惑人偷吃禁果的蛇，散发着神秘且禁忌的美感。
盘起的栗色秀发下，瓷白后颈柔美无暇，就算在昏暗光线中，依旧迷人夺目。
花魁小姐安静地走在格奈娅夫人身后，保持暧昧且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用若有若无的温度将淡淡思念融化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疾不徐的高跟鞋交响乐却变得紧凑起来，格奈娅夫人主动加快脚步，打破了无言的默契。
显然，在李霏眼中，格奈娅夫人的成熟风韵妩媚依旧；可对格奈娅夫人而言，花魁小姐的茶香愈发浓郁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挑战她的底线，被压制的魔女本能蠢蠢欲动，如岩浆般灼烧着她的内心。
可素来善解人意的花魁小姐，这一回却故意带球撞人，并附唇耳语道：
“格奈娅姐姐，为什么躲着我呀。”
“唔……”
格奈娅别过脸，取出烟斗，深深吸了口，灼热感随着蒙蒙烟气一并被吐出，随后她才心有余悸地看向李霏。
花魁小姐并不知道，对于别人而言，不断攀增的魅力是一种量变；可对始终在走钢索的格奈娅夫人来说，每一点魅力，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重逢时的喜悦和更胜往昔的吸引力，本就像一朵盛开却流淌着毒药的花儿，仅仅是相顾无言间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与温度，就让格奈娅夫人心潮起伏；而方才那猝不及防的贴贴与耳语，更是险些破防，那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高序列魔女阁下最多也就摘下亲手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欢愉魔女这低序列的小身板，直面决堤而出的狂暴洪水，恐怕……
得让婷宝或者玛丽亚女士来复活她一次了。
咚！
烟斗敲在额头，还不清楚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花魁小姐委屈兮兮地捂住脑门。
而格奈娅夫人那张珠圆玉润的鹅蛋脸上，竟然浮现出与平日那份慵懒从容格格不入的无奈之色：
“如果你的魅力继续这么肆无忌惮的成长……恐怕我在达成心愿之前，都要对你退避三舍了。”
“诶嘿。”
李霏歪着脑袋，右手虚握，轻轻敲了下额头，同时吐出粉润舌尖，试图萌混过关。
“真是小祖宗……”
格奈娅埋怨了句，话语中竟带上了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乡村口音。
她愣了愣，随后眼帘下唇，又吸了口烟。
——我的魅力现在这么高了么？
这下，就连李霏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花魁小姐心里清楚，别看格奈娅夫人现在是一副成熟贵气、神秘妖冶的模样，像一团妩媚的雾，又仿佛一尊破败的圣母像，让人捉摸不透，又欲罢不能；可她成为魔女之前是一位农妇，金秋的硕果喂养出了她沉甸甸的身段，丰沃土壤则养成了她直率朴实的性格，只是那段岁月，早就被格奈娅夫人埋葬，以仇恨为棺木，用执念当铆钉，又吊在心脏中，堵住血管里不断涌动的欲望，而后者凝缩成岩浆，用灼烫感鞭策她前行。
但似乎、好像、也许，格奈娅夫人心中的棺木被花魁小姐撬松了，丝丝茶香钻了进去，又从里面挤出少许名为“过去”的东西……
烟气吐出，格奈娅夫人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宁静，目光扫向巧儿与夏娃，嘴角噙起：
“欢迎加入我们，两位新的姐妹。”
李霏很是配合地轻轻鼓掌。
刚从封魔大陆回来，李霏就安排夏娃去了趟金橘子酒馆，以花魁小姐的名义送上魔女名单，上面都是她所推荐的新生魔女人选。
对于目前只能蛰伏的魔女集会来说，新鲜血液尤为关键——可魔女不单单是某种禁忌的职阶，某个邪恶的势力，某项混乱的传承，更是一个凝聚力极高的族群。
没有背叛族群的魔女，也没有被族群抛弃的魔女，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而为了维持这一点，就必须给每一位新生魔女施加【魔女赐福】——这是确保魔女就算死亡也不会遭受侮辱的最基本体面。
甚至在传说中，那些以【魔女赐福】燃尽灵魂的姐妹，会在不知名维度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等到沉沦女士复苏的那一刻，祂会逆转时光长河，践踏命运法则，将长眠的姐妹唤醒。
可【魔女赐福】需要高序列魔女才能施加，这对她们而言多多少少是一项负担。
这就意味着，高序列魔女的数量与质量，决定了魔女族群的规模。
在高序列魔女总量多到能够对无尽位面所有魅力值超过100的♀施加【魔女赐福】，或者魔女族群再受不到任何威胁前，转化新的魔女，必然要展开一定的审查。
高序列魔女越少，赐福名额就越少，只能提高审查标准，择优挑选新魔女；等高序列魔女数量多了，审查标准才会放宽，让更多新生魔女涌现。
也正是考虑到严格的选拔标准，推荐新人并成功转化成魔女，才会有人头数奖励——花魁小姐的魔女名单中，只有巧儿与夏娃合格了。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让李霏有些苦恼。
因为除了打算把巧儿培养成魔女助手外，名单里剩下的都染上了魔女病……落选者不光有小妖精萨莎，还有一批由于贴昏了头再加上一丢丢侥幸心理而没有布置【魔女病遏制意识】的女鬼……
众所周知，目前根治魔女病的方法只有两个：
足够彻底的死亡，或成为魔女的一员。
先自杀再转化成死灵生物这种极端招数都不好使。
而现在这些魔女病患者无法加入族群……这就意味着，在李霏晋升高序列并亲手给她们赐福前，只能靠注射魔女病抑制剂来缓解病症。
平时李霏定不会推辞，可如果在她闭关、战斗等分身乏术的情况下魔女病发作，那问题就会很棘手。
值得庆幸的是，从传播者本人身上提取的抑制剂效果最佳，其她魔女生产的抑制剂虽然效果差了点，但也能用……
一念及此，李霏拍了拍夏娃的肩，眼中充斥着对女儿的鼓励与欣慰之色。
提取抑制剂这种事，助理小姐大抵是不愿意的……若非有个争气的好女儿，花魁小姐恐怕就只能委托别的姐妹帮助了——而这种事一旦向外人求助，轻则打上渣女标签，重则集体劝吃蛇女鳞片，花魁小姐的英明，恐怕要尽毁于此。
“rua！”
口令声中，她们来到了埋葬着一部分沉沦女士的折叠位面。
晶莹粘稠的橘子湖中央，庞大雪白的肉山仍在没日没夜地翻涌，发丝与发丝纠缠不休，或沙哑或妩媚的音浪此起彼伏，将蜂蜜般的橘子湖搅出层层涟漪，连空气都弥漫着甜腥味，构成鲜活而腐朽、明艳又病态的画卷。
格奈娅夫人早已司空见惯，李霏从容自若，夏娃蠢蠢欲动，巧儿……巧儿大受震撼。
文静秀气的少女僵硬在原地，直到阵阵热风送来甜腻到糜烂的香气，她才如梦初醒地询问道：
“这是……？”
“这是咱们宗门的祭礼。”
李霏浅笑道。
巧儿：……
这就是古往今来无数求道者所心驰神往的仙人宗门么？！
这就是仙人的大逍遥、大自在么？
巧儿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泥人
李霏用委婉措辞，表达了魔女集会当前的处境：
臭名昭著，举世皆敌，见光死……
巧儿一言不发，澄澈双眼直直盯着李霏。
仙门？魔宗吧！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李霏和颜悦色道：“你仍旧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不愿意的话，格奈娅姐姐会帮助你遗忘掉这段记忆，我再给你安排别的组织，比如两大学院，或者去市政厅谋个差事，虽然要从基层文书做起，但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争取‘执法队人才库培训项目’的名额，不用担心影响到修行，而且等你熟悉了工作流程，升职加薪只是时间问题……”
巧儿有些犹豫。
李霏需要的是个“助理”，自己就算加入市政厅，也完全能胜任工作。
因此，巧儿如今要决定的，是她自己今后的道路。
得益于这两天妖精小姐们的热情帮助与一些科普性读物，巧儿对洛西布鲁克已经有了大致的理解，再加上星火慈善组织里那一沓“明明已经盖上市政厅专用法力印章但金额、姓名等信息都是空白的完税凭证”、新鲜到烫手的废弃军械……巧儿已经清楚，在李霏推荐下加入市政厅，会有多么光明的未来。
“果然还是算了吧。”
见巧儿沉默，李霏叹了口气，自怨自艾道：“仔细想想，家里只有我一个魔女也挺好的，起码我的身份如果被戳穿，不会牵连到其她人……”
茶言茶语中，巧儿眼帘颤了颤，忽然意识到，李霏的同居者中似乎没有别的魔女了……
一念及此，少女不禁用余光瞥了眼夏娃。
那只小妖精正在橘子湖边盘旋，好奇打量着，甚至还用指尖挑起一些湖水，拉出长长丝线，最后送入唇齿间，闭目品尝。
巧儿心头的淤泥开始涌动。
——只要答应下来，那么除了那个烂漫过头、有了妻女、还称呼李霏为母亲，没有一丝丝“竞争力”的小家伙外，和李霏在同一屋檐下的魔女，就只有我一个了……
——不，我在想什么？
——我只是她的助理……
——如果成了魔女并露出马脚，会祸及王小姐么？她毕竟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巧儿思绪起伏间，脑海中竟莫名浮现王雨桐的影子，眸光明灭不定。
贴在墙上很多年的老照片就算被撕下，墙面依然会残留胶水的痕迹。
这会给试图在墙上留下自己作品的画家，造成一定困扰。
好在，高明的画家会事先准备好用来清理墙面的工具。
眼见巧儿眼中浮现迟疑迷茫之色，李霏嘴角勾了勾，从领口摸出热乎乎的手机，解开《巧儿在看书》的上锁文件夹，播放了一段内容。
里面是第一百六十七章，啊不，是在封魔大陆面见千年树妖前的那个夜晚，李霏亲手录制的视频。
萨莎与夏娃，为王大小姐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夏娃有点嗜虐，还喜欢捉弄人，因此手机里传出的王大小姐的嗓音是颤抖的、沙哑的、支离破碎的。
轰！
顷刻间，淤泥将巧儿的心脏吞没，苦涩感顺着喉咙蔓延到舌尖。
知慕少艾，逆来顺受，换来的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冷眼与苛责，甚至是背叛。
可这不重要。
对一个家破人亡却甚至不敢记住仇恨的婢女来说，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卑微的爱，本就不该乞求回报。
但……如果是李霏的话，倒也罢了，因为那是最灿烂的星辰，连皎洁明月都自愿为她敛去光华。
可为什么相识不过几天的妖精都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你不是高高在上么？你不是眼高于顶么？为什么被萍水相逢的小不点儿骑在头上，还露出如此不堪的模样？
你的骄傲哪去了！
无声而愤怒咆哮中，一幕幕回忆如倒放的胶卷在巧儿思绪中闪现。
那是与王大小姐初时的午后，阳光明媚……
不对，再往前一些。
教坊司。
触目惊心的鲜血，母亲临死前的叮嘱，颠簸晃动的马车，之后便是教坊司在鹿原县的一处分支。
到那儿没多久，巧儿就多了条小尾巴，是个与她同龄的小女孩儿，叫雯雯。
雯雯很单纯，不像巧儿那般早慧；长得粉雕玉砌，还很爱笑，吃饭在笑，唱歌在笑，被嬷嬷打了还在笑。
她也总爱跟在巧儿屁股后面，虽然巧儿不怎么理会她，可雯雯的笑声，让遭遇灭门之灾后的巧儿不怎么做噩梦了。
直到那一天，嬷嬷把所有小女孩儿都叫来，考校她们的歌舞，脸色也少有的和蔼：
“今天要选一个表现最好的，送去临安，去醉春楼。”
“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唱得好跳得好的，能有资格踏入醉春楼的门，从此荣华富贵，穿金戴银；表现不好的，就只能贱卖了当下人，挨打挨骂端夜壶。”
小女孩们都信以为真，除了巧儿。
因为她就是从临安被送来的，而父亲也不止一次感叹过，说醉春楼里的风尘女子都是苦命人。
比起嬷嬷，巧儿当然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
“巧巧，我们一起去醉春楼好不好？一起去？”
雯雯那双明亮的大眼让巧儿记忆犹新，可当时她选择沉默以对。
因为巧儿已经懂得什么是漂亮，而这批女孩儿里，雯雯和自己是最漂亮的。
于是在巧儿藏拙后，那些人一眼相中了雯雯。
那个爱笑的小尾巴被送去醉春楼卖笑了。
之后，巧儿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直到遇见追逐着蝴蝶的王雨桐——初遇时的王大小姐天真烂漫，她的笑容分明和雯雯有点像。
回忆戛然而止，覆盖心脏的淤泥凝固片刻后，忽然升起一道泥柱，而泥住又变成了曼妙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腰部以下仍是漆黑淤泥，腰部以上却雪白妖娆，笑得花枝乱颤，晃动发丝如同飞舞的触须，扎进巧儿的血肉。
而女人那张绮丽又妩媚的脸，赫然与李霏如出一辙。
国色天香的泥人朱唇轻启，湿热气音在巧儿的胸腔里回荡：
“为自己而活吧，巧儿。你只要……”
“……做出忠于自己的选择。”
李霏的唇瓣缓缓从巧儿的耳边离开。
“我……”
略显干涩的嗓音中，巧儿凝视着巧笑盈盈的魔女小姐，逐渐幽深的眸光和李霏越来越像：
“我全都要。”
“我要加入魔女，也要加入魔法学院，市政厅与执法队。”
——嗯？视频的效果这么好么？
从巧儿漆黑的眸子里，李霏看到了熟悉的贪婪与野心，这让她有些错愕。
而文弱秀气的少女竟主动捧起李霏的手，语气平静却坚定：
“我会加倍努力，就像你在镇妖司那样。”
“我会报答你，就像你对苏雯姐姐那样。”
听见巧儿的话，李霏唇线勾起的弧度愈发明媚，她愉悦道：
“本宫允了。”
说着，她又反手握住巧儿的手，轻轻送到唇边，在手背上留下唇印。
那是序列9·魔女的晋升仪式，获得魔女之吻。
噗通！
本想再勉励几句宣誓效忠的少女，可落水声让李霏狐疑地转过头。
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思忖片刻，表情忽然变得惊讶起来。
我夏娃呢？
我辣么大的夏娃呢？
格奈娅夫人轻轻吹出一口烟气，没入橘子湖中，将晕乎乎、湿漉漉的夏娃托起。
她像是掉进了蜜缸，晶莹蝶翼都裹着粘稠剔透的蜂蜜，还拉丝儿。
“那水有点醉人。”
格奈娅笑道：“你知道的，有些犯了错的姐妹，或者实在囊中羞涩的姐妹，也会……其中偶尔会有高序列的，所以池水里有高浓度、高烈度的魔女因子，寻常女子喝一口，九成九会染上魔女病……不过夏娃本就有你的魔女病，也即将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也就无伤大雅了。”
“是我管教无方。”
李霏捂脸道。
“管教？每个魔女都是独树一帜的，可夏娃个性尤为突出，这是成为出色魔女的必要条件。”
格奈娅轻轻摇头，又扬了扬下巴：“我看好她。”
李霏：……
她忽然有点担忧，夏娃今后不会为了魔女积分自愿去当发电姬吧？
我堂堂花魁，竟生出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儿，家门不幸啊……
等夏娃被唤醒后，李霏怀着复杂的心情，垂头丧气离开这片折叠空间，回到酒窖。
接下来，格奈娅夫人要亲自主持她们的【魔女赐福】仪式，并帮助她们蜕变为魔女。
花魁小姐回到大厅，热烈氛围顿时将她笼罩。
由于都是自己人，因此姐妹们都很放得开，一名热衷于疼痛的姐妹撩开长发，仰起天鹅般白皙优美的项颈，邀请血族公关畅饮；水元素魔女火焰素魔女正进行自毁式贴贴，冒出腾腾蒸汽；烟熏妆的哥特系大姐姐埃莉诺则正在替一位修女打扮的姐妹纹身，位置是小腹，花纹和李霏肚子上的有点相似……竟然还有人在轮盘赌橘！主持人是蛇女黛莎女士，毕竟蛇尾的某些能力和魅魔尾巴是相同的……
还有穿着清凉的姐妹自愿当起了服务生，手中举着托盘在大厅里来回走动，而服务生制服则是皇帝的新装与红色吊带丝袜，高跟鞋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声响。
千娇百媚的公关们像是层层叠叠的妖花，每一株都活色生香，流淌着血与毒药，盛开到糜烂，至死方休，散发着触目惊心的魅力。
“乱花渐欲迷人眼呐……”
李霏轻叹着，竟有些羡慕起沉沦女士来，能被埋葬在如此美好的地方。
“霏宝，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整个活呗？”
有姐妹吃吃笑着怂恿道。
“完全同意。”
“好耶！”
“整一个，整一个！”
姐妹们纷纷欢呼起来。
“哎呀，人家不太会整活的啦。”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
……
夜已深，秦知画望着窗外凄凉月光，迟迟等不到那个人回家。
忽然，她捂住小腹。
真气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可秦知画并未感受到往日的酸涩，反而有一种欢欣雀跃之意油然而生。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几次，只是近来频率加快了。
像是在冥冥中，又有同类诞生了。
与真气一并开始活跃的，还有镜中邪魔、禁忌之花、妖异刺青……
几位被搅乱了心绪的女子，都在恍惚间看到了一片淤泥，淤泥中有让她们魂牵梦萦的女人在轻歌曼舞。
得尽快晋升序列4了。
思绪平复后，感受着不断壮大的真气，秦知画暗叹道。
……
“嗷吼——”
李霏鼓着腮帮子，脑袋一甩，吐出熊熊烈火。
火焰并未消散在空气中，而是翻涌着汇聚成一团，变成满头红发的妖娆女性。
刚才，花魁小姐表演了个“三口一只火元素魔女”。
节目效果很棒，好评如潮。
李霏也感觉挺好，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霏宝的气管，粉粉的，香香的，软软的……”
只是火焰素魔女看起来不太行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喝了很烈的酒，瞳孔中还时不时迸射出❤形小火苗。
“那个，霏宝。”
端着酒杯的血族公关小姐凑了过来。
伊莎贝拉小姐今晚显然精心打扮过，柔软银色长发的发梢微卷，将带有血族冰冷贵气的精美容颜衬托得更为娇俏了，并且由于刚刚吸过血，双唇看起来格外娇艳，雪白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妖冶动人。
贴身剪裁的黑色无袖连衣裙勾勒出模特级别的姣好纤长身材，与月白肤色也很搭，一枚小巧吊坠悬在两片精美锁骨中央；分岔裙摆贴着柔软笔直的双腿，玲珑剔透的裸足踩在银色水晶凉鞋上，雪嫩足尖泛着温润荧光，看来是涂了无色指甲油，有种少女的心机感。
很难想像，眼前这位如月光般皎洁优雅，又像小白花一样楚楚动人的女性，曾经是个穿着豹纹超短裙的被金属冶炼大师……
“怎么啦。”
李霏亲昵地挽住她胳膊，还蹭了蹭脸。
“就是……那个，你现在，找到新助理了？”
伊莎贝拉说话有些磕绊，细声细气的，血色瞳孔里带有扭捏之意，眼神飘忽。
——你问这个干嘛？
李霏稍加思索，随后恍然大悟。
自己先前刚创立星火慈善组织那会儿，由于非常缺人，所以打算撬格奈娅夫人的墙角，劝血族公关小姐从良来着。
公关女郎摇身一变就成了光鲜体面的慈善组织高层，受人敬仰的活菩萨，多有意思呀。
“谁叫你不来帮我呢。”
早就把这件事儿抛到脑后的花魁小姐埋怨了句，随后诚恳道：“不过，你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呢……现在决定来帮我啦？”
“没有啦，我肯定做不好的，就随口问问……啊，我去喝血了。”
伊莎贝拉松了口气，尽管在故作镇定，可语气分明欢快起来。
刚走两步，她忽然回过头来，在花魁小姐脸上香了一口，才踩着高跟凉鞋哒哒哒跑开。
——回不去惹，我的好姐妹，再变不回曾经那个艳丽又堕落的样子惹……我哭死。
——只能说，一流的公关茶客人，顶级的公关茶公关，嘻嘻。
花魁小姐望着判若两人的好姐妹的背影，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姐妹，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
黛莎“游”到李霏身旁，颀长优美的青色蛇尾在地面上拖出长长水痕。
“嗯哼？”
“自从收到你的邀请，伊莎贝拉妹妹就真的只是陪客人喝酒了。”
“啊这……或许她只是在养生？”
眼见花魁小姐还在嘴硬，黛莎叹了口气：
“曾经有一个女孩儿，欺骗了伊莎贝拉妹妹的感情。”
“后来呢？”
“那个女孩儿在城外地下室‘暂住’了几年，无偿向伊莎贝拉妹妹提供食物。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铁链，真的很沉。”
“……”
汗，滴了下来。
李霏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伊莎贝拉请我以贩卖蛇女鳞片的名义把那个女孩儿带到城外取货，我答应了。”

第二百三十章 永恒的美与爱
暧昧烛光映出魔女们不断晃动的曼妙倩影，声色犬马，花枝乱颤，妖娆又带着邪性。
花魁小姐却少有的恬静，她端坐在靠墙软座上，一粒一粒剥着葡萄。
等时钟的指针在“十二”的刻度上重合，她就要成年了。
难言的情绪在心头弥漫，这让李霏选择一个人独处，好在这并没有影响到这里的氛围。
花魁小姐是最夺目的，也是最受宠爱的——这种宠爱不仅源自魅力，更因为她是在魔女们的亲眼见证下，从青涩新人公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蜕变为艳压群芳的花魁，并成为魔女家庭的新成员。
混乱的、邪恶的、残忍的魔女们，把仅有的带有恶趣味的温柔留给了自己的族群，她们对于新生小魔女总有种母性，而李霏在“出生”短短几个月间所绽放的光辉，令她们与有荣焉。
可魔女的世界里没有唯一，就算月亮敛去光华，群星仍旧闪耀于黑幕。
于是当花魁小姐置身事外时，她们就自顾自欢愉。
不过，李霏身旁堆起的礼盒高度已经超出她的身高，最上面的礼盒是浅蓝色，绸带上贴着一枚便签：
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那是欧若拉送她的礼物，遗憾的是疯魔女小姐恰好在发病，正沉浸式代入北极星·塞勒涅，和扑克脸小姐的班主任叶淑老师扮演模范情侣，无缘于这场聚会——不过这位贴心的大姐姐有个好习惯，每次切换人格前都会准备好姐妹们的生日礼物，托黛莎转赠。
优秀的茶艺当然要学习，花魁小姐也把同样的任务委托给了伊莎贝拉小姐，她那儿至今仍存着几十张印有李霏吻痕的贺卡，以及一些看起来漂亮浪漫但很“实惠”的小礼品。
当然，以后这项任务得交给巧儿了，礼物的规格也要提高。
因为今晚过后，李霏就不再是金橘子酒馆最小的魔女了，并且离中序列也仅一步之遥，不能像以往一样恃宠而骄，而要有基本的体面。
这与她刚失足时一门心思搞推销高价酒水，如今客户体验至上是一个道理。
“久等了。”
如古典乐般典雅，又带有温吞迷人磁性的成熟女性嗓音从一旁传来，李霏扭头，却是格奈娅夫人领着两位新生的小魔女来到大厅。
一个是褐红色长发的小妖精，虽然生得精美小巧，蝶翼晶莹剔透，双眸还像初生小鹿一样湿漉漉的，洋溢着灵性，可似笑非笑的妖冶唇线与渣女大波浪发型，让她看起来“很魔女，也很公关”——天晓得除了上班就是丧偶式带娃的索菲亚女士为什么会产生夏娃是贤妻良母的错觉，明明毫无少妇感嘛。
另一位是清纯澹雅的少女，墨色秀发看起来非常柔软，古意盎然的素色裙袍勾勒出纤弱单薄的身段，裙摆下是干净洁白的绣鞋罗袜，一副乖巧文静、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漆黑眸子有些深邃。
——巧儿更漂亮了。
那是李霏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超凡者的进化是全方位的，其中自然包括了魅力——当容颜完美无瑕后，魅力继续提升，就会变成精神上的侵略性，能占据人的思维，效果媲美某些小说里尤为热门的信息素，甚至能像富江那样，不论男女老幼都为之痴迷。
这就意味着，魅力超凡之路的序曲是皮囊，终章则是古神，让天地倾覆、日月无光、万物沉沦。
但显然，起始点有高下之分，有些生在罗马，有些生为牛马。
妖精再弱也是天生地养的超凡生灵，并以魅力著称，像夏娃这样的佼佼者，她的肌肤像瓷器一样光洁无瑕，容貌上找不出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
可巧儿不同，尽管她天生丽质，文静气质也很加分，可她没有苏雯那般显赫的家世，自幼就以各种名贵药材、秘传药方来保养身体；也没有安妮夫人那样深情且优秀的妻子，能想方设法为爱人寻来【不老药剂】，永葆青春，无垢无暇——可以说，李霏对安妮夫人一见钟情，戴安娜女士起码有三成功劳，而莉莉丝的美貌同样有一半要归功于她，嘻嘻。
反观不那么走运的璞玉，终究被粗粝下人生活磨出了划痕，直到蜕变为魔女，良材美玉才焕发出应有的光泽。
近视、暗疮、薄茧、脊柱轻微变形……这些统统一扫而空，还让少女多了种灵气，秀色可餐。
如果按照系统小姐的评估标准，巧儿的魅力至少拔高了30点！与李霏当初只有1点职阶固定加成的状况不可同日而语，毕竟后者的魅力，已经远远高于“种族值”……
李霏端着两支酒杯款款走到巧儿身前，由衷赞叹道：
“世人总说天使与魅魔是魅力最高的种族，可他们忘了，魔女也是种族。”
“恭喜你加入我们，巧儿妹妹。”
说着，她将自己杯里的橘味酒精饮料一饮而尽，而巧儿喝下了晋升为魔女后，甚至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杯烈酒。
“那，那我呢。”
夏娃抗议道。
李霏瞥了她一眼，露出严母的目光：
“什么东西都能乱喝么？刚才都掉进湖里了！”
“以后一个月，不许再碰烟酒了。”
夏娃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飞过来挽住李霏的胳膊，却没敢忤逆妖精之母的威严，做出讨价还价的举动。
——乖女儿。
李霏嘴角勾了勾。
格奈娅夫人提醒过花魁小姐，一旦转化为魔女，夏娃仍旧会爱着她，可烙印在血脉与灵魂的“忠诚”会消失。
魔女可以用劳务关系，剥削其她魔女的剩余价值，比如金橘子酒馆高达99％的卖酒抽成；也可以用花言巧语，让别的魔女心甘情愿为自己赴汤蹈火。
但绝不允许用这种灵魂控制的手段，让别的魔女无条件无底线服从自己。
而过往的一些案例证明，哪怕是降生于【召唤魔法】的生灵，生而被超凡法则烙上了思想钢印，魔女的天性依旧能冲破这种桎梏，让她们只效忠自己想要效忠的魔女。
甚至，酒馆里就有一位最初被【召唤魔法】控制却机缘巧合成为魔女的姐妹。
她在“觉醒”后，仍伪装出效忠于主人的模样，辛辛苦苦隐忍了十多年，才终于找到机会，囚禁了把召唤生灵当成奴隶与活体素材的女主人。
而现在，那位高傲冷酷的女法师，已经被塞进了橘子湖肉山的最底层，日日夜夜为许愿仪式发电……
火焰素魔女小姐，你做得好哇！
至于花魁小姐自然不用担心出现那种状况的。
看看夏娃在李霏身上蹭来蹭去、满脸陶醉嗅着茶香的模样就明白——茶艺不比超凡法则好使多了？
当然，秉承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花魁小姐甜甜向格奈娅夫人道谢，还试图拥抱：
“辛苦啦，格奈娅姐姐。”
“这是我的责任与使命。”
格奈娅用烟斗轻轻抵住花魁小姐胸膛，拒绝密接，可仗着身材优势，李霏又靠近了十多厘米才止步，露出委屈的眼神。
她热衷于撩拨“禁忌”，享受着在失控边缘徘徊的乐趣，却并未意识到，这种行为与自杀无异。
就如同在水坝上左蹦右跳的猫儿，试图摁下画着骷髅头标志的醒目红色按钮，却不知道，大量炸药就铺设在它脚下，一旦摁下按钮、引爆炸药，洪水最先吞没的将会是它自己。
“举荐新人魔女所奖励的积分已经划你名下了，如果以后她们有出色表现的话，你还能得到额外奖励。”
格奈娅不疾不徐道。
亲姐妹，明算账，魔女从不避讳谈论利益，因此这话是当着夏娃与巧儿的面说的——这一点也很符合李霏的作风，比如她在半兽人部落时，虽然私藏了一大笔，可剩下的都如数与扑克脸小姐分账了。
“听到没，以后可要好好表现呀。”
李霏温声细语勉励着两位新人魔女，可笑着笑着，她忽然笑不出来了。
“那……我当初算是被举荐的嘛？”
花魁小姐好奇道。
虽然魔女秘药是自己喝下去的。
但晋升仪式所需的魔女之吻，是集邮来的；最开始落难时，也是格奈娅夫人亲手救回了李霏，亲手把她带到魔女据点，改变了花魁小姐的命运……
“算。”
格奈娅的眼神有些复杂：“迄今为止获得的奖励，已经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并且如果你真能在短时间内晋升中序列的话……呵，三个多月就从序列9突破到序列6，举荐者也会有一笔新的、丰厚的奖励到账。”
盯——
花魁小姐鼓了鼓腮帮子，直勾勾看着格奈娅夫人。
能让她用可观、丰厚来形容的魔女积分，数额可想而知。
可一想到这些羊毛是从自己身上薅下来的，李霏就感到心脏在抽痛。
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安排我入职并借此改变命运的贵人，之后也始终关照有加……但那积分，就不能分我一半么！
面对花魁小姐怨念满满的目光，格奈娅夫人叹了口气。
因为李霏的举荐人，根本不是自己……
“好了。”
格奈娅夫人揉了揉仍旧气鼓鼓模样的花魁小姐的脑袋，又取出一枚紫色戒指，轻轻套在李霏的左手中指上，那代表着一种誓言。
戒指像是用紫水晶雕琢而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美好绮丽，又带有深邃神秘感。
【紫罗兰之戒】
类型：储物装备
容积：1111立方米
注：紫罗兰的花语是“永恒的美与爱”，嘻嘻。
——诶？
——我有空间戒指了？
李霏低头端详着这枚戒指，还未回过神来，耳边就响起格奈娅的声音：
“生日快乐，魔女小姐。”
花魁小姐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用力捂住嘴，双眼亮晶晶的。
如果这个时候格奈娅女士求婚的话，她一定会用力点头。
可格奈娅伸出食指，白皙温软的指腹轻柔却坚定地点在她额头上，让两人保持着暧昧却难以逾越的间隙。
“你喜欢这份礼物，我很开心。”
格奈娅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起来：“可有同样心意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说着，她又取出一枚灰扑扑的戒指。
第二枚戒指貌不惊人，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质感格外温润细腻，构成一个无暇的圆。
【旅行者的伴侣】
类型：储物装备
容积：1112立方米
“这是……”
又一份价值连城的重礼出现在眼前，花魁小姐不禁屏息，死死摁住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
空间戒指素来是珍贵、稀有的代名词。
并且容积越大，价格就贵得越离谱，一枚容积一千立方米的空间戒指，价值远胜于一千枚容积一立方米的同类装备。
这导致低序列超凡者几乎与之无缘；很多中序列超凡者都只是用几立方米的空间戒指凑合着，携带必要物品；高序列超凡者，有时候也得考虑性价比问题，佩戴几个容积不那么大的储物装备，而不是直接购买容积最大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稀有性，才导致就算是超凡军队出征，也不得不考虑后勤问题，而无法用空间戒指携带一切。
李霏初来乍到时自然买不起；后来又因为买房、竞拍空间奇石等各项开支，资金捉襟见肘，甚至始终处于负债状态；哪怕有些时候能挤出些资金，可规格太低的戒指她看不上，大的又嫌贵，再考虑到有【袖珍住宅】，还能蹭莉莉丝的空间戒指用，所以一直搁置了这档事。
眼光挑剔的花魁小姐本打算这几天抽空买一枚几十立方的……没想到，在即将成年的夜晚，两位魔女女士给了她无与伦比的惊喜。
这两枚戒指中的任何一枚，售价都是妥妥的七位数。
“这是替你进行【魔女赐福】的那位女士送你的小礼物。”
格奈娅幽幽道：“她让我转述一声，祝你生日快乐。”
“啊，我见过那位慷慨的女士么？直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太合适吧？毕竟无功不受禄耶……况且上回她送我飞行扫帚，我还没姬会好好答谢人家呢……”
李霏婉拒着，可她的手，却主动抬起来了。
——严格来说，飞行扫帚售价2999积分，她只提供了1000积分。
格奈娅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这位素来慵懒、温婉，散发着成熟风情的女性，此刻的气场分明有些沉重。
明明是自己先救了李霏，把她带回酒馆。
可那个恶趣味的家伙，却不声不响插足了本该由自己主导的赐福仪式，夺取了举荐李霏的功劳。
现在，自己还得亲手替她把戒指戴在李霏的手上……
格奈娅夫人双眸半阖，视线变得有些危险，不情不愿地托起花魁小姐纤细白嫩的爪子。
忽然，她的唇线挑了挑，随后动作流畅起来，把灰色戒指套在了李霏的尾指上。
那代表【丧偶】。
……
花魁小姐提前告辞了，因为她是个会在十二点前回家过生日的好姑娘。
酒馆的大厅喧闹依旧，可这不属于格奈娅。
她独自斜坐在窗边，冰凉夜晚空气难以让她的鼻息冷却，灰蒙蒙烟雾也无法掩盖她眼眸里流淌的波光。
尽管在魔女天性险些失控后，格奈娅以莫大意志力重铸心防，并温柔而坚决地阻止了花魁小姐一切试图贴贴的举动。
可无与伦比的魅力终究在水坝上撕裂出了缝隙，滚烫的心湖之水已经溢出胸膛，又哪能轻易堵上？
“小祖宗嗳……”
格奈娅喟叹着，乡音颤抖而迷离。

拉胯条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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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成年
今晚星辰稀疏，连月光都被乌云掩盖，伸手不见五指。
李霏很快适应了夜色，可等她推开家门，烛光、气球、花瓣与星辰大海却点亮了她黑漆漆的瞳孔。
家里被精心布置过，柔和烛光撒在满地百合花瓣上，热气球下的流苏缓缓飘舞。
而这一切都流动的星河笼罩。
那是魔力投影仪制造的美景，四壁、天花板、地毯上都有深蓝潮水静谧徜徉，万千星辰随波逐流，晕着细碎星光。
有那么一瞬间，李霏觉得脚下重力消失了，仿佛置身于迷人星空，她们的眸子则是日月，如水眸光几乎将她融化。
花魁小姐素来擅长编织浪漫的谎言，让她人为之深陷，可这一回，确是她自己被浪漫的箭矢命中了心脏。
她沉默片刻，将秀发撩到耳后，展颜而笑：
“我回来啦。”
……
当李霏被簇拥着在九层巧克力冰激凌蛋糕前举起刀子时，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
“不再等几分钟么？”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
“嗨呀，不就是个生日么，我饿了。”
李霏没心没肺地摆摆手道。
其实刚进门的那么一瞬间，她挺想扑在知画女士怀里，用窒息的KISS渡过十二点，迎来成年的那一秒。
可出于现实考量，李霏不得不刻意破坏这种“仪式感”，让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因为她得考虑到同居者、客人以及上百名和女主人有染的女仆小姐们的心情……
——大意了。
李霏微笑着切开蛋糕，亲手分给包括女仆小姐们在内的每个人。
可她心里，却在汲取经验教训。
浪漫与仪式感，总与“私密性”挂钩，除了生日、节日外的每一天，她都可以与意中人花前月下。
可遇上特殊的日子，则必须有一场热闹且欢快的聚会，否则会被柴刀切块的，很多块。
除非……
多组织些多人运动磨合感情——虽然不是每一支翅膀都会打结，但如果能变成能坦诚以待、共进一道美食并谈笑风生的好姐妹的话，应该没问题。
李霏思绪起伏间，挂钟上的时针与分针重合，秒针也在“哒、哒”脚步声中奔赴向她们。
5、4、3……
李霏的领口忽然冒出光亮，连她整个人都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下。
少夫人鼓了鼓脸，掏出热乎乎的手机。
悸动战士给你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
悸动战士：看烟花
李霏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嗒。
踏过最后一步旅途的秒针指向刻度十二，与另两位分分合合的恋人重叠在一起，亲密无间。
窗外漆黑夜幕中，也陡然亮起金红焰火。
嘹亮凤鸣声惊醒了洛西布鲁克这座安眠的古城，九只凤凰振翅翱翔，拖曳的尾焰交织成羚羊挂角般优美绚烂的轨迹。
就连城外的火山群都苏醒了，氤氲的火光蒸腾而上，将半边夜幕染红，像是漆黑冰冷的海水撞上了喷涌岩浆，构成波澜壮阔的画卷。
城市的另一端，则响起龙鸣，不像黑龙那般威严，也无红龙那般狂暴，而是优雅的、柔和的，甚至有些稚嫩，像是女婴的啼哭。
随后，魔法森林中升起九头奇迹般的造物。她们张开宽大龙翼，流光溢彩的龙尾到纤长项颈构成赏心悦目的流畅弧度，散发着典雅、高贵的美感。
那是与凤凰并驾齐驱的，生而屹立于自然阵营超凡金字塔顶端的神话物种，仙女龙。
灿灿星屑交织成五光十色的丝线，她们用瓷白爪子拨弄魔力琴弦，奏响悠扬悦耳旋律。
整座城都被惊动了，熟睡的修女被炎魔妻子唤醒，土元素圆滚滚的脑袋破土而出，骑乘着独角兽的血族少女眯起双眼……他们不约而同眺望天幕，震撼于凄厉壮观的美景。
“龙凤呈祥……我记得新年不是还有两天么？难道我记错了……”
“也许只是那位殿下在求偶，她以前也这么干过。”
“能待在洛西布鲁克真是太好了。”
“……”
窃窃私语声中，伟大浩瀚的魔力逆流而上。
黑纱被掀开，闪耀群星悬挂于高天，又在跨维度的伟力下簌簌摇晃。
最终，星河流转，构成❤型光圈，光圈中是一个方正且优美的方块文字“霏”，在冰冷死寂的宇宙中熠熠生辉。
星空异象所惊动的不光是洛西布鲁克，整片苍茫大陆都掀起波澜，一道道强横伟岸的气息苏醒。
“法则无眼，垂青如此魔头……”
“神话时代要复苏了么？”
“白梦婷，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还好她不是魔女。”
……
而刚刚被惊醒的古城，在短暂寂静后，低语声四起。
“这哪是求偶，分明是在向其他六位至尊下战书！”
有人斩钉截铁下了结论。
“她比强行抵达维拉尼安时更强了。”
灰发女子在窗边轻叹。
“有几位至尊能做到这种程度？”
铁塔般的光头巨汗感受到掌心的颤栗。
“如果早出生四千年，她也是一尊需要用祂来称呼的尊贵存在。”
少年心中，传出苍老的呓语。
……
当仙女龙奏响和平之歌时，李霏的心情是愉悦的。
可当星辰开始旋转，她眼帘颤了颤。
“序列2是序列2，我是我。”
那句话依稀回荡在耳边。
巨大的安全感从心头涌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丝丝酸涩与不甘。
而这一切，最终化作一个念头：
为母甚是欣慰……
李霏嘴角刚浮现慈祥的笑容，后背就感受到了极有弹性的撞击。
“生日快乐呀。”
熟悉的声音传来，李霏头也不回，切了块儿蛋糕，尾巴沿着曼妙腰肢缠住勾着自己脖子的人，又把她提起。
李霏先是一记手刀不轻不重敲在白梦婷额头上，才把蛋糕递过去：
“去别人家做客要敲门，不许瞬移！不过你的惊喜我很喜欢。”
李霏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
凭借敲门与脚步声判断包厢外客人的身份，对花魁小姐来说是基本功，于是她向白梦婷递过去一个眼神：
看卡丽妲姐姐多有礼貌。
白梦婷吐了吐舌，又向秦知画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
“晚上好，白小姐。”
秦知画得体回应：“想喝点什么？”
“冰可乐。”
白梦婷毫不犹豫道。
冰可乐自是早早准备好了的，秦知画落落大方地向刚进门的卡丽妲女士打了声招呼，又给客人递上饮品，并顺手解开缠在白梦婷腰上的尾巴，最后扭头看向李霏道：
“该许愿了。”
“嗯啊。”
李霏点头，闭上双眼，双手捧在胸前，默默许下一连串心愿：
我要很多钱。
我要很多经验。
柴刀远离我。
……
半分钟后，她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九层蛋糕顶端的烛光。
“接下来，是火锅与真心话大冒险时间！”
李霏张开双手，雀跃欢呼道。
……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被枕头大战洗礼过的房间。
李霏睁开眼，左边是小雅温，右边是秦知画。
少夫人转过头，目光看向了秦知画……身旁的婷宝。
虽然知画女士靠着精妙走位堵住了婷宝与少夫人之间的缝隙，可龙尾与魅魔尾巴的尖尖还是碰在了一起，两条尾巴在知画女士头顶拼成一颗弯弯扭扭的爱心，如同一顶王冠，为知画女士加冕。
——婷宝，我的英雄！
李霏感动地想着。
这间屋子里的♀几乎都和少夫人有染，在浪漫的场景下，氛围就有些怪怪的。
尽管有包括索菲亚女士在内的极个人尚且与李霏关系清白，可毕竟有代沟。
直到婷宝与卡丽妲女士过来做客，才挽救了李霏的成年生日晚宴，变成欢乐向的聚会活动。
——别墅还没住满就这样，住满还得了？
——得抓紧时间磨合感情！
李霏伸了个懒腰，起身换上纯白女士短袖衬衫与粉白相间的百褶裙，薄薄的白色弹力过膝袜拉直后“啪”地一声贴在莹白柔软的腿肚上，随后纤细足尖套进小皮鞋里，柔若无骨的脚踝扭了扭，又在地上轻轻跺两下，最后在落地镜前转了圈。
如瀑秀发连同裙摆一同扬起，让镜中的女人看起来格外清纯娇俏，顾盼生辉，像是在明媚阳光下盛开的花儿。
今天行程很紧，要四处催收生日礼物——为避免生日进橘子，今天肯定不能骑着扫帚在城内横冲直撞，所以高跟鞋PASS；同时为了避免耽误行程，一些过于惹火妩媚的服装也不能穿，以免在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上耗费时间。
所以这种楚楚动人的初恋×学生风装束就很合适。
然而，李霏眯着眼打量镜中的自己，心中不免浮现出一个疑惑：
——本姑娘都打扮得这么清纯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欠透啊？
她犹豫片刻，把披肩发扎成双马尾，又往镜子上一瞧，随后捂住脸。
——不行，更欠了。
最后，她戴上一顶贝雷帽，迈着跳步哒哒哒走到客厅，弯腰张口，等知画女士喂了她一枚煎蛋，随后拽上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的继女小姐与格蕾丝小姐，含糊着道别：
“我出门啦！”
“不带我……”
白梦婷碎碎念道。
“抱歉了，招待不周。”
丹田隐隐作痛的知画女士面露得体笑容，替未婚妻招待起被她遗弃的好闺蜜来。
……
刚一出门，李霏就环住了莉莉丝的脖子，巧笑盈盈道：
“恭喜呀。”
“恭喜。”
扑克脸小姐也轻轻跟了句。
李霏昨天早上从安妮夫人家中离开，不过一个白天没见，继女小姐的超凡气息就变得隐晦深沉了起来，有一种难以揣度的压迫感。
显然，三法娘队中的牧师小姐，率先鱼跃龙门，跨入中序列。
别看洛西布鲁克是中序列满地走，高序列也并不罕见，可在一些不那么强盛的城池甚至国度里，中序列足以称得上强者，能坐镇一方。
比如某宋……
而被祝贺的莉莉丝却开心不起来，她垂下眼帘，心情复杂。
自从妖花在心中绽放，她的修炼道路就匪夷所思地顺畅。
按照预计的道路，哪怕拥有传承，突破中序列后完成一些巩固修行，消化部分资源，也要几天时光；可随着提前领悟高级超凡知识，莉莉丝意识到自己或许一个白天就能完成必要的事项，而不用担忧错过继母小姐的生日。
而事实证明，莉莉丝的表现比想象中更为出色，连本就看好她的玛丽亚女士都感到诧异。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莉莉丝在沉睡の母亲身旁完成接力后，短短几个小时，魔力壮大的速度就胜过至少一个月修行，还是没有瓶颈状态下的一个月苦修。
这导致玛丽亚女士给她准备的一些资源都用不上了……
莉莉丝瞥了李霏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用东方大陆的话来说，继母小姐似乎、大概、可能是传闻中一日千里的绝品炉鼎……
李霏敏锐察觉到莉莉丝的情绪比较低沉。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后妈，自然不能对继女小姐的坏心情视若无睹。
于是她将唇凑到莉莉丝耳边，用细若蚊喃的、只有彼此能听到的气音耳语道：
“为什么不喊我妈妈……”
“你在胡说什么啊！”
莉莉丝小姐像是被猝不及防扯住尾巴的猫儿，双马尾都蹦了起来。
“诶？”
李霏歪了歪脑袋，用食指轻点嘴唇，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稚童，单纯的小脸儿上浮现大大的疑惑：
“可明明前天晚上，在安妮老师的身旁，你……唔！”
无精打采的继女小姐重又变得元气满满，她面红如霞，张牙舞爪，死死捂住了李霏的嘴。
格蕾丝小姐平静地驻足在一旁，等待她们打闹完，站姿熟练得让人心疼。
……
虽然天色还很早，可安妮夫人已经给女儿、恋人、女儿与恋人的好朋友准备了丰盛早餐。
趁着用餐间隙，她取出一个礼盒，递到李霏跟前：
“生日快乐。”
按照洛西布鲁克的风俗，送礼物要分两种情况。
私下送的，不用礼盒；当着别人面送的，则要装进礼盒内，这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攀比或落差，让本该代表祝福的礼物带来坏心情。
比如格奈娅夫人在给李霏戴上戒指前，就把花魁小姐带到了僻静角落；而其他的礼物，基本都在礼盒内。
“谢谢安妮老师。”
李霏甜甜笑着接过礼物，还用力与她相拥。
望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亲昵氛围，好不容易能吃上早餐的继女小姐又放下碗筷，自责愧疚的情绪如潮水般淹没心灵。
修为一日千里，这很好。
可代价是伤害、背叛了母亲。
这真的值得么？
扪心自问间，莉莉丝痛苦地发现，随着妖异花朵摇曳，她的魔力竟然在自动提纯……
格蕾丝小姐默默观察着三个人，一个大胆的猜测缓缓从心头浮现。
——好像，发生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呢……
——可并不值得意外。
她眼帘下垂，埋头喝起粥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口气茶两个
寿星小姐迎来了充实且忙碌的一天。
她带着封魔大陆的茶叶、字画、瓷器等土特产，一一拜访好友，并不经意间露出手指上远比鸽子蛋大的钻石更为值钱的空间戒指，羞涩表示“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什么？为什么生日聚会不喊你？
没看本姑娘黑发黑瞳么？咱们保守含蓄的东方人不搞你们这套腐败奢靡的小布尔乔亚活动啦。
于是，那些不值钱的特产，就变成了价值高低不等的礼物。
但总的来说，本就记得花魁小姐生日的人，准备好的礼物会相对昂贵。
上午去了趟学院，收到了来自梅洛蒂亚、妮可、伊蕾娜与诸位同窗的礼物，还有【李霏唯一指定官方后援会】、【霏宝嘶哈嘶哈后援会】、【天才新生与牧师学姐纪念手册】、【双特招生组发电站】、【三法娘贴贴研究所】、【狠狠腹击】……等一系列团体用生日集资购买的礼品。
就连克莱恩同学都很绅士地赠送了一枚红宝石，新月级的，价值上千——当然，温和笑容也无法掩盖他眼中的肉痛之色，看来这位同学的经济情况仍不容乐观。
而下午拜访的则是名流女士们，包括但不限于雇佣兵工会会长之女、战争学院副院长、盗贼公会副会长、药剂师公会终生名誉会长、生命教堂大祭司，独角兽与她的精灵女仆……
寿星小姐将她的时间管理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如同在柴刀刀锋上踮起足尖翩翩起舞的艺术家，神采飞扬、游刃有余，空间戒指里的礼盒与礼品也越堆越高。
等她准备回家拆盲盒时，太阳已经落山。
可归途中，李霏却在街角一家饮品店的门口邂逅了熟人。
那是两位高挑美丽的治安官小姐，她们似乎刚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下洁白优美的执法队制服，各自捧着一杯饮品，在店外闲聊。
更高一些的那位留着迷人金发，朱瞳雪肤，身段纤长，是那种曲线不明显但穿什么都很搭的超模身材，冷白肤色将殷红双唇衬托得比玫瑰花瓣更为夺目，五官精美，带有清冽且优雅的贵气。
另一位栗发如瀑，明眸皓齿，有种东方女性的典雅美感，身段也娉婷窈窕，只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正气让她看起来很适合充当画本素材，被魅魔甚至是精灵生擒的那种。
两位治安官小姐明显关系不错，轻声细语交谈着，神色都比较放松。
悦耳问候声打断了同事间的交流：
“晚上好，索菲亚，还有亚丝娜女士~”
亚丝娜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银手镯。
随即她错愕地意识到，荣誉市民小姐今天竟然没有违法！
李霏巧笑盈盈地环住索菲亚胳膊，歪了歪脑袋看向亚丝娜：
“才下班么？辛苦啦。”
“前辈，你们……”
两人的亲昵接触让亚丝娜面露疑惑之色。
她清楚，这位话不多但很可靠的前辈已有妻女——尽管她的妻子似乎有点忙，忙到刚生完孩子就出了远门，但索菲亚请假照顾女儿那段时间，也到亚丝娜家里拜访过，后者还送了那可爱的小家伙一份礼物。
在亚丝娜看来，这位前辈无论如何也不像那种有了妻女还和其他女生勾勾搭搭的人。
“我是她岳母。”
李霏答道。
嗯？
十八岁人类女性的女儿？
真刑啊！
想不到你是这样知法犯法的前辈。
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回答让亚丝娜的瞳孔顿时开始地震，而出于职业习惯，套着纯白手套的左手又一次摸向腰侧。
但很快，亚丝娜反应了过来。
索菲亚的女儿是混血妖精，说明她的妻子三个月就进入成年期；况且李霏还是自然系法娘，那么她与自然女神孕育下来的女儿，在降生的那一秒，就刑了。
虚惊一场的亚丝娜松了口气。
而李霏瞄了眼索菲亚手中像是西瓜汁一样的饮品，轻车熟路地用指尖轻轻撩起一侧长发，露出皎洁无暇的侧脸与精巧耳垂、优美项颈，颔首咬住吸管。
不过简简单单的小动作，却有一种含蓄的、惊心动魄的妩媚，这让索菲亚没有血液流淌的冰冷心脏狠狠跳动了下。
李霏感受到了那种脉动，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在生活化场景下，用细小动作展现自身魅力，并营造亲昵甚至暧昧旖旎的氛围，对花魁小姐而言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基本功罢了，几乎已经融入到了DNA里。
可以说，她如今在举手抬足间都有茶香涌动，仿佛茶道化身，别看魅力只有区区六百多点，但若进行茶艺交锋，哪怕碰到魅力上千的大能，恐怕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饮品入口，李霏蹙了蹙眉。
索菲亚手中的饮料不能说难喝，但也无法用可口来形容。
入口有滚烫灼烧感，却不令人疼痛；口腔里洋溢着淡淡血腥味，之后又能品出回甜，喝着很不习惯。
停止品尝行为的李霏边轻轻啃咬吸管，边用余光瞥了眼饮品店。
一位气息萎靡的红皮恶魔小姐瘫坐在店内，胳膊上有长长软管，鲜血在透明软管中流淌，注入玻璃罐。
而墙上张贴的产品广告里，赫然有“优质恶魔血！鲜榨！假一赔十！”这一行醒目大字。
得益于洛西布鲁克的繁荣风貌，城内还是有一定规模血族的，因此这类“鲜榨饮品”卖得还不错——这并不难做出判断，毕竟那位不知道什么类型恶魔的榨汁姬小姐，赤红肌肤竟然都开始发白了……
“这种压迫行为真的合法么？”
李霏抬起头来，问向身旁的执法者小姐。
“自愿的话就是合法的。”
亚丝娜语调平静，显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洛西布鲁克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比如最著名的风尘之地金橘子酒馆，里面就有失足下海的中序列超凡者——谁能想象，整日卖笑接客、靠贩卖酒水为生的公关女郎，竟然是足以在某些城池或位面称王称霸的强者？
再比如前阵子，有位仙女龙女士因投资失败而流动资金告罄，可偏偏对凤凰小姐一见钟情。为了追求到心仪的女性，她不惜售卖龙血、龙鳞，攒钱买下一枚容积数百立方米的高档空间戒指，可前去告白时，却发现凤凰小姐正被一位黑龙女士扯着翅膀……现在仙女龙小姐正因酒后超速飞行扰乱交通秩序而接受拘留处分。
再这样下去，就算哪天有高序列的尊贵女性入职金橘子酒馆，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了。
用白梦婷小姐的话怎么说来着？
这叫市场化。
“这样啊……”
李霏呢喃着，双眸还楞楞望着店里。
——是在同情那位混血炎魔女士么？
——所以，慈善家小姐虽然频频犯错，可内心终究是善良的……
亚丝娜眼帘下垂，又一次回忆起李霏替自己求情的事情来。
可事实上，慈善家小姐正盯着鲜榨饮品的标价。
给高贵血族提供的饮品，当然要有高贵的价格。
——看来，俺们基金会得尽快搞个“爱心血库”工程了……
资本……啊不，慈善家小姐暗暗打定了主意。
而索菲亚盯着吸管上比血液更为可口的小巧牙印，陷入艰难抉择。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李霏最先回过神来，她用指尖轻轻扯了扯亚丝娜衣袖：
“请我喝奶茶。”
“没问题。”
亚丝娜望着愉悦挑选奶茶的李霏，一时间有些疑惑。
有女儿媳妇在，怎么能轮到自己请客呢？
而李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请求有些冒失，她站在了亚丝娜与柜台之前，发丝不经意间掠过亚丝娜的衣领，淡淡茶香在鼻尖萦绕。
亚丝娜心跳不免加速起来，只觉得李霏的背影格外好看，不管是瀑布一样的乌黑秀发，还是指着墙上广告晃动的雪嫩胳膊，都散发着触目惊心的魔力。
李霏似乎没察觉到身后视线，她像是放课后的烂漫少女，上身趴在柜台上，被白色过膝袜紧紧包裹着的匀称纤细小腿不经意间向后勾起，触碰到了亚丝娜长靴。
“呀，不好意思。”
亚丝娜触电般向后退了半步，而李霏回眸露出带有歉意的笑容，最终选择了一杯有奶油雪顶的独角兽鲜奶茶。
片刻后，李霏从羞答答的店员小姐手中接过奶茶。
独角兽奶一如既往地香醇，和淡奶油的绵密口感很搭。
李霏闭眼吸了口，面露陶醉幸福之色，并真挚地向亚丝娜道谢：
“谢谢，我很喜欢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
亚丝娜愣了愣。
对于一位成熟的、有可观收入的女性而言，如果把奶茶作为生日礼物的话，那未免有些失礼了。
她甚至忘了从本质上来说两人甚至算不上朋友的事实，匆匆翻看起空间戒指，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出来充当礼物：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
“我说，我很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李霏放缓了语调，用温吞气音把话重复一遍，循循善诱道：“你应该祝我生日快乐，不是么？”
亚丝娜愣了愣。
虽然她被分配到了专门负责有关于超凡者的刑事案件的部门，可作为一名极富正义感与责任心的执法者、立志让洛西布鲁克每位市民都安居乐业的守护神，哪怕是最鸡毛蒜皮的治安案件，她碰上了也会管。
因此，亚丝娜也见多了因为债务纠纷、遗产分配、索回聘礼等案件而闹得鸡飞狗跳的当事人。
这让她深深明白，自从市场化以来，每一个能在生日当天因为一杯奶茶而欢欣雀跃的女生，心脏都藏着一份名为“单纯”的美好宝藏——而这种宝藏，会随着美貌的增长而变得更加稀少。
这不怪她们，因为前赴后继的追求者总容易让人变得骄傲，而骄傲会破坏掉弥足珍贵的宝藏。
“生日快乐。”
在愈发加速的心跳声中，亚丝娜以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出祝福。
“谢谢。”
李霏按着贝雷帽，歪了下脑袋，狡黠地吐了吐舌，语调烂漫：“你祝我生日快乐，还送我礼物，咱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她粉嫩舌尖上晕着奶油痕迹，有惊鸿一瞥的可爱感——作为姛生姛长的洛西布鲁克女性，接触不到什么异性恋文化，自然不会想到不合时宜的、煞风景的事物。
而恰好李霏今天又是清纯且不失绮丽的学生风装束，白衬衫与轻飘飘的粉色百褶裙在黄昏微风中摇曳，勾勒出亭亭玉立的身段。
几乎是一瞬间，亚丝娜的全部视线就被眼前这个俏皮明媚、旖旎动人的少女占据。
她回想起了在战争学院里那段美好而充实的时光。
而花魁小姐似乎并未察觉到治安官小姐呆愣愣的表情，趁胜追击。
选择的方法也经典、实用。
她将奶茶递到了亚丝娜唇边，巧笑盈盈道：
“要尝一口我的么？我想尝尝你的。”
……
——哼哼，一口气茶两个什么的，敢敢单单啦~
花魁小姐牵着索菲亚的手，与下班的女儿媳妇一并回家。
自打夏娃怀孕后，她基本算是长住在李霏家里了，很少回到自己住处，除非加班。
“咿呀——”
正在追逐蝴蝶玩耍的小雅温见到生母与母上大人回来，顿时一口把蝴蝶吞掉，欢快扑棱着蝶翼飞向她们。
——你这样哪有女孩愿意跟你kiss？
李霏鼓了鼓脸，随后笑容变得和善起来，打算纠正雅温的不良习惯。
开玩笑，在堂堂花魁小姐身边养大的女儿，今后要是找不到女朋友，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旁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觉得花魁小姐茶艺不精呢。
而索菲亚那张冷丽优雅的脸上则浮现出柔美笑容，眉宇间漾着温婉母性。这位养尊处优的血族小公主在嫁做人妻并有了女儿后，可以说是少妇感满满，一点不像她那仿佛永远烂漫的妻子。
雅温敏锐察觉到母上大人似乎打算收拾自己，于是稍稍转变飞行轨迹，转而投入慈母索菲亚的怀抱，亲昵地蹭了蹭，忽然望向她手中的鲜榨饮品。
混血妖精观察了下牙印的大小，又嗅了嗅，随后扬起小脸儿，好奇向李霏询问道：
“母上大人也喜欢喝血么？”
索菲亚心脏又是一跳。
亚丝娜没有品尝李霏的奶茶，却把自己的果饮让李霏尝了尝。
女生之间这样本来是很正常的。
可一旦有某些粉色气泡开始翻涌，这种亲昵的互动，也会随之被染上一层粉色。
再考虑到与岳母小姐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逾越的关系。
留着牙印的吸管，就变得奇怪了起来。索菲亚没敢再喝一口，又舍不得丢弃，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把饮品捧回了家。
而此刻，女儿那天真无邪的双眼，分明刺痛了索菲亚，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慌乱、心虚、不安，甚至还有丝丝愧疚。
“她只是出于好奇品尝了一口，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与同事偶尔也会这样……”
立志要当贤妻良母的血族治安官小姐欲盖弥彰地向女儿解释了一番，最后低下头来，用力咬住吸管，在销毁岳母小姐留下的痕迹的同时，将石榴汁般的饮品一饮而尽。
原本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以女恶魔鲜榨血液为主料的鲜榨饮品。
此刻却多出了无比复杂的味道。
沉重的苦涩、可望不可即的酸楚、灼烧心灵的火辣辣自责与羞愧……
还有该死的甜美。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抱歉,人家是个物质的女孩子呢
十八岁生日的最后一秒，是在秦知画怀中度过的。
随后，非战斗状态下已经足足二十八个小时四十三分零五秒没有贴贴的少夫人，也好好补充了下能量。
而主人享用美味夜宵时，自然不能冷落客人。
因此除了端茶倒水的苏玲儿以外，格蕾丝小姐也被邀请上了餐桌。（茶：指绿茶一样清新美好的女子。倒：通“捣”。）
夜宵氛围还算和谐。
苏玲儿与另两食客在多次配合中已经培养出一定默契。
知画女士是格蕾丝小姐所认可的人。
而知画女士自己也想要尝试着适应少夫人所热爱的生活，格蕾丝小姐是个相对容易接受的开头，便默许了这位客人共享良辰美景。
尽管在刚用餐时，大家都很沉默，知画女士夹菜时格蕾丝小姐会停下筷子，格蕾丝小姐喝汤时知画女士目不斜视——但得益于少夫人即兴发挥的歌舞表演，氛围总算热烈了起来，称得上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饭后，知画女士的修为又精进一大截，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格蕾丝小姐解开了心结。
当初在D-07号折叠空间发生的事情，是压在格蕾丝小姐心中的一座大山。
李霏的谅解让山峰轰然倒塌，可剩下的残破废墟终究堵着口气。
那些废墟源于秦知画。
怎么说也是在维拉尼安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朋友，并且知画女士不论是在险境中还是城里，表现都近乎完美无瑕，这让插足者感到愧疚。
况且在格蕾丝小姐看来，是自己亲手把信任着自己的、苦苦与魔女邪恶本能抗争的天使推下深渊，并越堕越深，也让本该美满的恋情变得……混乱起来。
于是负罪感便一直压在冷冰冰的少女心头。
终于，知画女士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原谅。
心中的废墟烟消云散，格蕾丝有茅塞顿开、拨云见日之感，连思维变得无比轻盈澄澈，跃动的灵感如燃烧的薪柴，推动她在超凡之路上高歌猛进。
明明刚踏足序列7不久，可高级超凡知识的门扉，却悄无声息洞开，耀眼光芒乍现。
三喜临门了属于是。
当然，李·绝品炉鼎·霏对此一无所知。
……
清晨是忙碌有序的，战争学院客座教师、魔法学院特招生、药铺店长轻手轻脚梳理打扮，去客厅吃了点早餐，随后友善道别。
——这不也挺好么？
秦知画在门口驻足片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踏着明媚阳光，步步走向战争学院。
今天，是她的试练日。
如果顺利，序列4将近在咫尺。
……
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该上学的却都没去上学。
格蕾丝重回到卧室，抱着膝盖静静坐在李霏身旁。
卧室里弥漫着浓郁茶香，源源不绝钻入格蕾丝小姐的鼻腔，顺着咽喉汇入心脏，又溶进血液，最终汇聚在手背。
瓷白光洁的手背上有一枚小小的烙印，烙印外观与黑红长弓别无二致，那是她在【雷米什】完成传承试练后得到的收获之一，能把传承武装封存在烙印内，并在必要时瞬间变装。
传承武装包括一张黑红长弓与一枚方方正正的黑色金属立方体，后者能化作流体，包裹全身，形成浑然无暇的连身作战服。
原本，黑红长弓是有灵的，作战服只是死物。
可随着滚滚茶香灌注，冰冷、死寂的黑色金属块，竟莫名有了生命力，像是一滩融化的毒药，伸出无数细小黑色触须，无序挥舞着，如同飞舞的蛇。
嗯？
格蕾丝抬起手背，凝视上面的烙印，青空般的眼眸里带有疑惑之色。
她隐约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孕育，可凝神观测，烙印里封存的武装却并无异常。
恰在此时，转醒的少夫人吸引了格蕾丝小姐的全部注意力。
而视线移开后，烙印中的黑色金属块上竟慢悠悠冒出一条触手，又陡然缩了回去。
……
不一样的感觉。
一觉醒来，李霏仍觉得身上懒洋洋的，于是不肯起床，翻身揽住格蕾丝小姐柔软纤细的腰，枕在微凉紧致的腿上，放空思绪，享受五分钟的膝枕时间。
聚餐这种事对李霏而言并不陌生。
可聚餐与聚餐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和香妃、惠妃这两位贵人的聚餐，大家都可以边喝果汁边剥龙虾，如同彼此打结纠缠的长发——金橘子酒馆的团建也大抵是如此。
而昨晚的聚餐，则是一鱼多吃，几位厨娘专注而耐心地烹制同一条鲜活美人鱼，你拍打鱼尾确保肉质紧实，我腌制鱼唇让鱼入味，时不时翻个面儿，调整下站位，翻来覆去地咂摸，做将一份顶级食材演绎出万象纷呈的美味。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说明茶艺不够也……
飘忽思绪逐渐收束，李霏支棱起身，捏着格蕾丝小姐娇嫩的小脸儿香了口：
“我去吃早餐啦，待会儿一起出门。”
“嗯。”
面对亲昵甜美的早安礼仪，扑克脸小姐做出了相同的回应。
你一下，我一下，局面自然就会失控，少夫人的起床时间又晚了好一阵。
穿上睡袍起身，李霏并未直奔客厅，而是寻了处空房间准备开盲盒。
昨天收了大量生物礼物，现在是时候拆开瞅瞅了，想必某些阔绰富婆不会让花魁小姐失望。
首先是第四档礼物：各大粉丝应援会集资购买的礼品。
包括【霏宝嘶哈嘶哈】、【狠狠腹击】等唯粉聚集地，还有【三法娘贴贴研究所】、【双特招生组发电站】等CP粉组织——热衷于这套时尚玩意儿的大多是学生，而法术百科小姐圈粉最多的，当然是交流赛夺冠的时候。
对于两大学院的年轻人而言，包括两位新生在内的三位小法娘，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前提下，硬是以黑马之姿一路过关斩将、高歌猛进，最终实现奇迹摘下桂冠，实在过于激动人心……而根据安妮老师屡创新高的小说销量，就能看出恩洛斯大陆的人民群众也是喜欢爽文的，嘻嘻。
李霏盘膝作者，慢条斯理拆开【李霏唯一指定官方后援会】的礼盒，份量倒是挺沉，可惜里面并没有太值钱的东西。
零食、饮品、贺卡、鲜花……也就少量珠宝还值点钱。
李霏啧了啧嘴，随手将这些东西推到一旁。
虽然感受到了大家的心意，但是很抱歉，你们的偶像小姐是个很物质的女人呢……
她动作粗暴了起来，稀里哗啦就把几个大箱子全拆了，大部分都是些乏善可陈的东西——但有些挺有趣。
比如某些图册。
大部分图册都是清水向的，可【霏宝嘶哈嘶哈】与【狠狠腹击】这两家应援组织需要点名批评。
因为它们寄来的图册都是只有成年女性才能翻阅的。
李霏信手翻看着不堪入目的图册，面色愈发严肃，最后气呼呼地合上。
就这么一点点，够谁看啊？
让隔壁伊蕾娜应援会的知道了，还以为本宫的应援会里画手数量不足呢。
下次注意，多寄点。
一边嘀咕着，李霏一边把纯爱清水向的丢老远，而剩下地则郑而重之收好，打算有空了好好批判。
顺带一提，不少图册、贺卡的署名是重合的——有些画手，边在贺卡里说什么“霏宝和莉莉丝小姐是真的，我磕死”，转头就给李霏寄了一份“两位特招生小姐在休息室贴贴，金毛双马尾败犬默默在门口垂泪”的图册……
拆完应援会的，就该拆公关姐妹们的了，这些被归类为第三档。
高品质蛇女鳞片一盒！
三种颜色连身袜一套！
碎钻耳环一对！
……
李霏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
显然，姐妹们赠送的礼物就非常实用，很符合她的心意。
作为公关，服装肯定要经常换，各种珠宝首饰也多多益善，而姐妹们各个都大方、有品位，还很宠霏宝，她们精心挑选的裙装、饰品自然都不会差，让花魁小姐爱不释手。
当然，最让她中意的还是蛇女鳞片，这与廉价丝袜一样是消耗品。
李霏不能没有蛇女鳞片，就像人类不能失去空气、知画女士不能放弃碎梦刀。
而最优质的蛇女鳞片，是黛莎和欧若拉送的。
一个是从自己身上蜕落的，李霏盘得出来；另一个则是包装非常精美的食盒，上面标注的商品名为【序列4蛇女鳞片·九片装】，净重50克。
序列4耶！
这种级别的素材，一个标准单位的市价在十万上下，比如用【血魔经】释放一次深渊熔岩，消耗的超凡精血就价值十万金币——同层次的烈阳级装备，则价值百万金起步。
50g蛇女鳞片，差不多也有半个单位了，顶得上慈善家小姐起码两栋别墅！在洛西布鲁克的话，还得排队预约才能买到！
事实上，李霏平时吃的，也就序列8层次；只有偶尔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严重的时候才舍得用序列7的。
至于在黛莎女士家留宿后被赠送的那些，她基本没舍得吃，因为魔女小姐发现自己每次调配晋升秘药时，橘子汁与蛇女鳞片都是必不可少的素材——这就意味着，黛莎女士的鳞片是开启序列4大门的一柄钥匙，可不能轻易糟蹋了。
现在又多了两份，逢年过节倒是能尝尝了……
李霏小心翼翼地收好蛇女鳞片，目光之虔诚，动作之轻柔，丝毫不逊色于叠好高品质连身袜。
不多时，姐妹们的礼盒拆完了，总体上是让花魁小姐很满意的，但要点名批评水元素魔女小姐、矮人魔女小姐。
她们两人送的是功能性玩具，还能注入魔力调整温度、频率等。
但贴贴，岂能仰仗外物？
作为一个坚定的原教旨主义姛，李霏只信任自己的双手与口才，拒绝使用任何道具！
当然，尾巴小姐不算外物。
总之在李霏眼里，这两份礼物与香菜、包装成可乐的蓝瓶洁厕灵无异，仅有的归宿就是下水道或垃圾桶。
“呼……”
李霏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继续开盒，这次是第二档。
伊蕾娜，法术笔记一本。
碧翠丝，【法术卷轴·四阶·群体加速】。
芙芙，脱落的独角兽角，由于是未成年阶段脱落的，因此只是序列5级别的素材。
安妮老师，满月级疗伤药。
梅洛蒂亚老师，【法术卷轴·五阶·召唤魅魔（梅洛蒂亚版）】。
卡丽妲女士，价值连城的首饰一套。
玲儿姐，灵芝一朵。
……
在大部分礼盒拆完后，李霏稍稍整理了下房间，清出一片空旷床面，又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可她按捺住了，甚至还召唤出一只绿皮的丛林之子，给自己加了发【幸运术】，又一记手刀将其劈成光屑。
仪式感之隆重，媲美系统抽奖。
之前的礼物，大多属于“生活类”，虽然不乏珍贵的珠宝、蛇女鳞片、奢侈品连身袜，且两张法术卷轴与满月级疗伤药也不容忽视，但总的来说，作用有限。
而接下来，会是重头戏。
因为剩下的礼物，都是关系亲密且非常有钱、关系非常亲密且有钱、关系非常亲密且非常有钱的女士送的，被归于【第一档】。
为什么安妮老师不算在里面？
虽然但是，抱歉，但人家毕竟是个物质的女孩子了啦……畅销书作者的稿费收入确实很可观，但和超凡者比起来，终究差了点意思。
就算是序列等级最低格蕾丝小姐，也在前不久获取了新的传承财富，想必能给李霏带来惊喜。
啊，对了！
李霏忽然一拍脑门儿。
要不把知画女士的礼物也放在第二档呗？
刚踏足序列5，又忙着筹备晋升序列4所需资粮，还得替少夫人制作包括【强效幸运药剂】在内的各种常用药剂，还要搜集【幸运女神的微笑】所需素材……私房钱一定被掏空了吧？
果咩捏，知画姐，虽然人家是爱你的，但谁让你找了个物质的女孩子当未婚妻呢……嘻嘻。
李霏选择性忽视了自己在短短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内已经做出三次重复道歉的事实，轻轻揭开知画女士的礼盒。
……
战争学院内，银色战裙的天使沐浴在阳光下，洁白羽翼张开，逸散出丝丝高序列的气场，神圣崇高，凛然不可直视。
一名持剑女子站在天使面前，她白裙胜雪，风华绝代。
虽然体型与气息都显得渺小，可持剑女子却从容坦然，澄澈双眸中倒映着天使面颊上那颗迷人泪痣，仿佛神在与仙对峙。
天使垂眸，一剑劈出，另一道朦朦剑气也倒悬而上。
锵！
乌发白裙的女子后退数步，裙沿浮现道道裂口，手中剑颤栗不休。
“你的真气很特殊，也很强大。”
天使银发如瀑，金灿灿的眼中有神纹流淌：“胜过当初的我，你合格了。”
“过奖了，克洛伊女士。”
秦知画拭去嘴角血迹，语调仍旧温婉如水。
“签下合约吧，你早该晋升序列4了。”
克洛伊递出一张法术契约。
“果咩捏……虽然但是……”
忽然，秦知画听见若有若无的呓语，旋即她蹙眉，捂住小腹。
“你怎么了？”
感受着新任教师陡然紊乱的气息，克洛伊眼中迸射神芒，将脸上泪痣都映照得熠熠生辉。
出乎她意料的是，秦知画的状态并没有变得糟糕，反而体内真气的行进路线更为复杂、精妙了，交织成星罗棋布的玄奥轨迹。
片刻后，暴动真气平复，并变得更为精纯磅礴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现象，副院长阁下只是沉默几秒，随后收回法术契约，又取出一张最高规格的。
因为天使小姐意识到，如果眼前的新人女教师能维持这种神异状态的话。
那她的天赋，恐怕直追自己的那位【朋友】。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资质+1000
雾草！
画，我的画……你到底瞒着我藏了多少私房？
李霏注视着礼盒中的香囊，陷入沉思。
香囊上绣着鸳鸯，与知画女士的是同款，球型储物空间容积足足有一千二百立方米……
这一刻，知画女士的私房钱数额，在李霏心中成了媲美“妮可女士有没有过贴贴经历”、“婷宝有没有拿我发过电”、“香妃惠妃有没有怀上我的崽儿”这三大隐秘的终极难题。
小心翼翼收好香囊后，李霏忽然意识到，算上两位高序列魔女赠送的戒指，她已经可以随身携带三千多立方米的东西了……
她心脏颤了颤，有不详的预感浮现。
花魁小姐颤抖着拆开克洛伊女士赠送的礼盒。
那是一枚纯白无暇的戒指，篆刻着两张天使羽翼，散发出高贵圣洁气息。
【天使栖息】
类型：储物装备
容积：1000立方米
“……”
李霏苦恼地捂住脸。
储物装备是稀有的，不可或缺的，但它同样具备奢侈品属性——被附加了太多功能性以外的价值。
几十块钱的手表一样能转，可成功人士总不吝花费高价购买名表彰显身份；人造钻石同样美观，可求婚时人们往往要当一回冤大头，掏空腰包去购买天然钻石。
空间戒指也是同理，对于独行侠而言，几立方米的容积就足够存放一些必要的物资和全套装备了；哪怕算上备用装备、备用的备用，以及粮食、水、法术卷轴、药剂……几十上百立方米，也绰绰有余。
现在，李霏已经可以随身携带四千多立方米的货物……除非她打算化身运输姬，承接一些押运业务，否则大量空间资源必然会被浪费。
浪费不可怕，可怕的一点在于，李霏收下了“过于昂贵却用处不大的礼物”后，等到别人过生日，可是得回礼的……
况且，真的只有四千多立方米么？
李霏忐忑地拆开下一只礼盒。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枚黑色戒指，嵌着琥珀色宝石，神秘、深邃，仅仅看着它，就能想到那位比夜色更为妩媚，走起路来又和猫一般静谧无声的女子。
显然，这是盗贼工会副会长，猫女御姐海瑟薇女士送的。
【猫眼】
类型：储物装备
容积：1234立方米
“唔呃……”
李霏捂住心口，仰头凝噎。
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地继续拆盒。
这回躺在礼盒尸体中的，是玫红色戒指，鲜艳夺目，美好到让人不敢触碰，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优雅且强势。
不用说，肯定是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雷欧娜女士的礼物。这位姐姐素来阔绰，李霏的秘密花园就是她赠与的谢礼，生平参与的第一场拍卖会抬价失败，也是她帮忙解了围。
尽管李霏与蕾欧娜女士的关系不能说多么要好，可知画女士却和她交情匪浅，因此这份礼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送给李霏一人的，也有种“订婚快乐”的意思在里面。
【沉睡的蔷薇】
类型：储物装备
容积：1088立方米
李霏被击沉了，整个人后仰栽倒在床上，秀发散乱开来。
过了半晌，才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本宫乏了，你替我拆吧。”
同样无精打采的尾巴小姐钻出来，不情不愿地替花魁小姐进行拆盒工作。
【可移动的狐狸洞窟】，这是来自药剂师公会终生名誉主席的礼物，空间戒指一枚，和涩狐狸的毛发一样金灿灿的。
【避风港】，继女小姐的礼物，同样是空间戒指，月白色。
【指尖教堂】，空间戒指，拥有起死回生伟力的玛丽亚女士赠送的礼品，造型典雅，色泽是柔和的白。
【余烬】，格蕾丝小姐出息了，也能买得起容积上千的空间戒指了，看来在传承之地没少搜刮到油水——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三无少女的青色瞳孔与黑红长弓都很旖旎夺目，可这枚戒指却是她最喜欢的灰色。
【温暖心脏】，空间戒指，作为贴心的女儿媳妇，自然记得岳母最青睐粉色，于是索菲亚赠送的成年礼物也是通体少女粉。
李霏却对珍贵的心意视若无睹，空洞洞的双目黯淡失神，盯着天花板发呆，像是被锁在地下室的少女。
礼盒还剩两个，尾巴小姐转过脑袋，无声询问：
还拆么？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岂可修！”
良久，李霏才重重一捶床垫，像是因狂妄自大导致未婚妻被魅魔生擒的探险者，发出悔恨悲鸣。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在以往，花魁小姐可没少念叨“等有钱了一定要买个超大的空间戒指”、“化妆品带着好不方便呀”这种话……就指望某位善解人意且美貌多金的大姐姐能替自己解忧。
这也是她至今没有自己购买空间戒指的重要理由之一，花魁小姐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么多茶言茶语说出去了，不信没有回报。
而事实证明，天上掉下一块儿馅饼能让饥肠辘辘的人欣喜若狂，接二连三掉下来的话，会把人撑死。
那么问题来了：
花魁小姐过生日，别人送空间戒指。
那等别人过生日了，花魁小姐把自己包装成礼物，会显得掉价么？
或者把这些戒指卖一部分出去，会被柴刀么？
李霏扪心自问，得出了令她绝望的答案。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李霏把脸扭到一旁，轻轻摆手，示意尾巴小姐尽快结束这场对心灵的拷问。
几秒后，尾巴小姐忽然抖了抖。
“怎么了？”
李霏狐疑地垂下眼眸，发现尾巴小姐托着一本书册。
她接过，还挺薄的，封面上有《法术随笔》四个字，一看就是妮可妈妈的字迹，娟秀又端正，有种古典美。
翻开扫了一眼，发现里面以第一人称视角记载了妮可在序列7阶段学习甚至尝试改良法术时的思路与感悟，还有得失间的反思。
显然，这是会让无数法师疯狂的无价之宝。
而李霏思索片刻后，随手把书丢到一旁，又将脸埋进床单里，瓮声瓮气催促道：
“快拆。”
尽管魔导师阁下亲手撰写的法术心得、对法术模型的理解肯定很珍贵，并且很贴心地准备了低序列阶段的内容，而非过于高深晦涩的知识——但以李霏当前的资质而言，想看懂上面的内容，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当李霏不断勾起膝弯又落下，让莹白小腿与足面拍打床单时，尾巴小姐也缓缓伸向最后压轴的礼物。
白梦婷的。
尾巴小姐灵活地扯开蝴蝶结，打开礼盒，露出一顶熠熠生辉的头饰。
镂空的莲花形轮廓，以玫瑰金为基底，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无色水晶，星罗棋布的水晶被切割成不同大小，排列组合成精致且优美的图形，有种典雅脱俗的质感。
阳光映射在水晶切面上，又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黑、白二色，让这顶王冠看起来更为梦幻夺目了，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毫无疑问，戴上这顶王冠的女孩儿，会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公主。
李霏还在试图用床单憋死自己，没能第一时间领略到那顶王冠的瑰美，可当尾巴末段触及到王冠的那一刻，系统面板里还是浮现出了一列信息。
——我倒要看看婷宝送我多大的空间戒指……
抱着这样的念头，李霏瞄了眼系统面板。
“嘶……婷！我的婷！”
下一秒，李霏病中垂死惊坐起，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顶王冠。
【白梦婷的手制王冠】
装备评级：璀璨
属性：资质+1
附魔效果：降临·白梦婷
降临·白梦婷：资质+1000，持续1800s；充能时长：30个自然日。
注：可用献祭宝石充能。
“阿巴阿巴……”
李霏张了张嘴，视线根本无法从这顶仿佛来自童话世界的王冠上挪开。
婷宝给自己的十八岁成年礼物，竟然是璀璨级装备！也是人生中第一件璀璨级！
更离谱的是，这玩意儿竟然能加资质……
李霏端详着装备属性，陷入了对社会与人生的大思考。
力体质敏，这四项基础属性是超凡者的根基，强大统治力的源泉；而道德、魅力、统率、幸运等，则是特殊属性。
相对而言，道德、魅力的变动最为频繁，就算是普通人，道德值也完全有可能在正数与负数间反复横跳，魅力就更不用说了，出色的化妆师与服装，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能让相貌平平的女孩儿变得漂亮动人，魅力一口气拔高十几甚至几十点——当然，魅力越高，化妆的作用就越差，李霏魅力破百的时候，妆容就只能改变她的气质风格，却很难让魅力有什么提升了。
而幸运、统率的改变则相对困难，否则能提升幸运的道具也不会各个贵得要死，比如知画女士的强效幸运药剂……
但资质，却是无可争议的、最难改善的属性。
除了提高序列等级，在超凡之路上不断突破外，想要提升资质，就只能通过奇遇——什么是奇遇？稀少的、珍贵的、无法量产的、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比如强大的天赋专长、职阶、与传承。
比如能用伟大来形容的超凡奇观。
比如极其珍贵的仪式与药剂——药剂配方与仪式知识本身就价值连城，而想要搜集到相应素材，并顺利布置仪式、炼制药剂，更是难如登天。
当然，这里必须要强调的是，庞大的财富也拥有着能够实现奇迹的伟大力量。比如恩洛斯十大富豪的嫡系子孙，他们完全可以用从李霏手中购买【葬灵养神大阵】的知识，再买下几片人口稠密的位面，并在其中布置大阵，以无尽生灵为养料，促使资质提升……据说，马丁·杰克的儿子，刚出生就经历了五重仪式、服下六种药剂，又拜访了至少三处超凡奇观，为本就生于罗马之人再插上一对翅膀。
但获取庞大财富的难度，本就不逊色于追寻奇迹，不是么？
况且，绝大部分永久性提升属性的资源，仪式也好、药剂也罢，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无法二次受益”。
而现在李霏看到了什么？
一件能提升资质的装备！
这不科学，也不超凡，更不合理。
哪怕只能提升一点，也具备着划时代的意义。
但最最离谱的，还是附魔效果……
花魁小姐捧着王冠，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念头：
资质比魅力值还高是什么体验？！
“妈耶……”
李霏愣神良久，才如梦初醒般哆嗦了下，口中发出长长叹息。
可她的视线仍停留在那顶王冠上，眸光滚烫，充斥着贪婪与渴望之色，像是看到了至尊魔戒的咕噜。
终于，雪嫩指尖颤抖着拾起那顶王冠，而璀璨王冠又落在如墨秀发上，被更为瑰美绮丽的头颅撑起。
——尝试一下吧。
——但冷却时间足足一个月……
——区区半个小时，资质加再高又有什么用？反正就是图一乐的生日礼物，试试呗。
——半小时也不能浪费，说不定能领悟一门低阶法术呢？
李霏眸光明灭不定，脑海中的天平也剧烈摇晃，直到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方才被丢老远的《法术随笔》。
“rua！”
终于，李霏嚎了一嗓子，抄起《法术随笔》，盘膝端坐，并向王冠注入魔力，激活附魔效果：
【降临·白梦婷】
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燃起朦朦蓝色焰火，冰冷、理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邸，俯瞰众生，无喜无悲。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乃至相同时空节点所接通的不同次元维度里，都响起古怪的、别扭的、晦涩的音符，这些声音支离破碎又重重叠叠，如潮水般淹没她的思维。
而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化作光怪陆离的色彩与断断续续的线条，还有大量字符忽隐忽现，像是起伏的潮水，但浪涛会无序转向，上一秒还是向着东方咆哮的黑色狂澜，下一秒又化作向地底汇聚的斑斓旋窝。
随着大量混乱信息涌入思维，她的眼角、鼻腔都开始渗血，体温不断升高，仿佛灵魂在沸腾。
就连满头发丝都像是有了生命力般扭曲、舞动，血液化作蠕虫在肌体内缱绻翻滚，骨骼中传出闷响，肌肤不断有鼓包凸起，像是有触手要破壳而出。
——不能，迷失……
超凡警兆在心中长鸣，这让李霏惊醒。
值得庆幸的是，敏感度超级加倍的情况下进行夜以继日的贴贴，不光能【磨合】感情，也能【磨练】意志。
她屏蔽掉冗余的、疯狂的、混乱的信息，强行凝聚心神，低头翻看《法术随笔》。
密密麻麻的图形、公式、数字与符号映入燃烧着蓝色焰火的双眸，又在心中如水流淌，不断排列重组，诠释出超凡知识的本质。
“原来如此……”
低低叹息中，时间一分一秒流淌，李霏如痴如醉地翻阅笔记，头一次在不依赖系统的前提下，汲取超凡养料，从满是荒芜的山脚拾级而上，向看不到头的山顶进发。
一片空白的田地里，终于生出嫩芽儿。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乐极生悲
一切归于平静。
李霏睁开眼，双眸重又恢复往日那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如同两汪湖泊，波光旖旎，温存妩媚，有种欲说还休的风情，只有阳光不经意间照射在水面上时，才会在反射出明媚又绮丽的碎光。
妮可女士的《法术随笔》已经看完了，伊蕾娜的法术笔记则只翻了几页——以她当前的目力、记忆力、思维速度，双眼堪比扫描仪，薄薄书册只要片刻功夫就能翻阅完毕，并对其中内容过目不忘，可刚才她做到的不光是【记忆】，还有【理解】甚至【举一反三】，因此看完妮可女士的礼物后，时间只剩下了两三分钟。
李霏有些不甘，继续尝试阅读法术笔记里的内容。
可惜，如果勤能补拙的话，那么统治世界的应该是蚂蚁，封侯拜相的是驴子，住进别墅的则是劳动人民——但事实证明，没有某些与生俱来的条件，再怎么卷也收效甚微，哪怕花魁小姐她自己，在遇到贵人、把努力的方向转变成茶艺与上层路线前，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赚来的也不过是铜板罢了。
两分钟后，她颓然放下笔记。
再没有之前那种沉浸感，歪歪扭扭的图形与字符像是抽象画，不论怎么绞尽脑汁去领会，都咂摸不出味儿。
她只好转而回味起方才的感受。
很奇妙的感觉，难以言喻，好像收获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得到。
为了直观判断自己在那半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李霏习惯性张口：
“系……”
系统小姐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憋了回去，因为她近期在和系统小姐闹别扭，冷战还没结束，使用归使用，但喊她名字可不行。
李霏平复着心绪，用意念沟通系统面板，审视各项数值。
属性没变。
经验值涨幅也很正常。
知识树、成就、法术列表也还是之前那些。
李霏眉头微蹙，但很快舒展开来。
火球术（Lv5）→火球术（Lv8）
地形认知（Lv3）→地形认知（Lv5）
召唤妖精（Lv4）→召唤妖精（Lv6）
……
各项法术等级有了或多或少的提升，这意味着更低的蓝耗、更短的冷却时间、更强的威力。
要知道，由于时间紧凑，她现在可抽不出多少精力去提升法术熟练度。
而现在这半个小时的修炼，却让大量法术等级齐刷刷突破了。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
李霏张开手，一枚火球在掌心浮沉。
她凝视着火球，集中精神，竭力操控魔力，与灵魂中的法术模型沟通。
时间过了几秒，那枚火球分裂成了两枚小一号的火球。
果然！
李霏兴奋地挺直了腰。
对于别的法师而言，加大魔力输出量提高法术威力，或以削减法术威力为代价节省魔力，那都是基本功，越出色的法师，对魔力的控制就越精准。
随着法术造诣不断精进，他们还能逐渐掌握【多重施法】、【欺诈施法】、【强效施法】、【极化施法】等高深技巧。
而李霏不同。
她永远都是念咒语、输送魔力、唤醒法术模型、法术成型。
魔力损耗与威力大小全是固定的，非常呆板且僵硬。
哪怕凭借魔女血统和《五行冥想法》赋予的卓越魔力亲和力，她也最多能让火球不那么准确地转个向，而无法和小鸟一样灵活翱翔，旋转着追击敌人。
这就意味着，除了几项与她相性极高的类法术能力可以操控自如外，李霏根本不会【施法】，她只会【甩技能】。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哪怕她把力量属性、剑术等级点到五位数，一剑劈开星河；把智力、火球、魅纹同样叠到五位数，用指尖释放出媲美恒星的热量与光芒……那也只是【甩技能】，而不是【施法】。
可现在，李霏终于在施法者的道路上迈出第一步。
心心念念的不完全依赖系统小姐、独立自强的想法，也窥见了曙光。
这让李霏感到格外愉悦，对手中两枚小火球左瞧右瞧，喜不自胜——哪怕这只是最基础不过的法术分离操作。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乐极生悲。
初次【施法】，稳定性自然不容乐观。
察觉到火球要失控的李霏，笑容僵在了脸上。
纵使现在是裸妆，并且魅纹没有切换成【火球强化】状态……那也是有冥想法、职阶、超高智力属性加持的八级火球！
而她身旁，堆满了昂贵的珠宝服装。
砰！
深红斗气涌动，李霏毫不犹豫地在珍爱的别墅墙上撞出一个窟窿，并把火球朝着远方丢去。
刚一脱手，火球就在离花魁小姐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开，炽热的光与热，在花魁小姐悲壮的瞳孔里放大……
“嗷！”
响亮痛呼声沿着三楼高度的半空下坠到草坪，随后火星蔓延。
半小时后，李霏板着脸对全体女仆小姐训话：
“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明白了吗？”
“如果让我在外面听到不好的风声……哼，后果你们自己想。”
凭借出色的专业素养，女仆小姐们忍住没笑，并答应了主人的命令。
她们很清楚，如果谁不小心说漏嘴……恐怕今后至少三个月，都会在【捉迷藏】游戏中成为唯一的胜利者吧，嘻嘻。
“哼，都去干活吧。”
威风凛凛的少夫人拂袖回到房间，张嘴吐出一口浓烟。
随后她转头看向落地镜。
镜中留着波波头的美人格外娇俏，新发型让五官看起来更精致了，双眸也更具神采，顾盼生辉。
虽少了几分长发飘飘时那种飘逸典雅的美感，却平添几分清纯朝气。
只是那女人的眸光冷冰冰的，有种厌世感，像是为了筹措学费而辛辛苦苦伺候贵族小姐一整晚，事后却发现忘记收钱的兼职女公关。
“册那。”
李霏沉默半晌，才吐出句优美的中国话。
刚才的伤势不算很重，没能用上安妮夫人赠送的大血瓶，但真的很痛，知画女士准备的新月级疗伤药剂连喝了俩。
更糟糕的是，肩部以下的头发小姐阵亡了，死于友军之手。
洗海带哟，洗海带哟……
悲伤旋律在脑海中响起，李霏忧伤地叹了口气，又从系统小姐那儿整了瓶高档生发液。
别看魔女生存力、适应力强，可这和毛发生长速度是两回事。
哪怕是能断肢重生的高序列强者，他们若被斩断手脚，恢复起来也是得付出代价的——比如传说中的斩首魔女巴麻美，虽然她每天都要自己脑袋砍下来玩儿，可事后还得接上，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舍弃原有头颅长颗新的出来。
因为高序列强者固然生命力磅礴，可他们的肌体同样是价值珍贵的超凡素材，每一寸血肉都蕴含大量能量，想要重新生长出来，代价可不小。
显然，欢愉魔女小姐的长发称得上序列7级别的素材，强行催生只会导致新生的头发枯黄分叉，没有光泽，只能用合理手段加速生长。
除非砸很多钱，否则估计要一个月才行。
“唉……”
脸色臭臭的李霏又叹了口气。
看在魅力没掉的份上，偶尔换一换发型也并非无法容忍的选择。
忽然一阵风从墙上的破洞里吹来，凉飕飕的，这让李霏的表情更冷了。
她瞥向方才头发小姐舍命保护的一堆礼品，眸光幽幽。
大部分“生活类”都昂贵且实用。
可超凡物品……除了婷宝的王冠等少数物品外，剩下的11件储物装备着实令花魁小姐头大。
如果能把这些东西换成其他等价物的话，李霏甚至敢客串一回贵族系超凡者，直接叫板序列5！不算血魔经的那种！
可惜换不得。
——算了，该出发了，这些事儿等明天回来再处理吧。
花魁小姐刚刚打定主意，同样是厌世脸的短发少女凑了上来，但素来丧丧的小脸儿上分明有丝丝雀跃之意：
“短发……也好看。”
漂亮女孩子的赞美总会让李霏感到心情愉悦，于是她唇角勾了勾：
“是么？那替我选身衣服吧，满意的话有奖励。”
格蕾丝思忖着，挑了件灰色V领连衣纱裙，搭配黑色皮靴。
替李霏穿好衣服后，格蕾丝小姐分明愣了愣，小脸儿上露出微不可查的错愕之色。
简约线条与灰黑配色，本该是有种古典颓废感的丧系穿搭。
可李霏身材太好了，过于立体且惹眼的领口，还有藕嫩笔直的小腿，精美莹白的锁骨，硬生生将这套服装变成了欲说还休的钓系风格……
“还不错呢。”
李霏浅笑着，温声细语间抬起一只手，捧着格蕾丝小姐的面颊，逼迫那双青空般的眸子与自己妩媚的双眼对视。
随后她暧昧地舔了舔唇，又吃吃笑了两声，雪嫩指尖勾来一条带有暗金色金属扣的黑色皮革颈圈，“咔哒”套在洁白纤细的脖子上，随后眼帘稍稍下垂，随着细微表情变化，连眸光都变得有些黯淡了。
丧系美人，出炉！
这才是花魁小姐的基本功，清纯明媚也好、知性优雅也罢，甚至是颓废的、强势的，不论什么风格，只要客人喜欢，她都能轻易拿捏，不像婷宝，身上水手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气质却永远是援气满满的兼职JK模样——请把专业打在公屏上。
充分展现了职业素养后，李霏又信手拾起本该连在项圈金属扣上的细细钢索，将它递到格蕾丝掌心：
“虽然不太喜欢用道具……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偶尔想要拴住我，倒也不是不行。”
格蕾丝小姐面色肃穆地将钢索收好。
随后李霏挽着她，两人直接从墙壁上的破洞一跃而下。
……
“老尤啊，你要老婆不要？”
格蕾丝小姐家门口，李霏向在此等候的尤淑拉热情问候道。
【乾】部姐妹的总数足有四千多位，哪怕封魔大陆留了两千，其余随她飞升的也足够给尤淑拉这样劳苦功高的手下安排相亲活动。
倒不是因为好心，主要慈善基金会、两片矿场都是他在打理，不在他身边插枚钉子实在说不过去。
“李小姐说笑了……老夫年事已高，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
尤淑拉笑呵呵婉拒。
他仍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只是最近和商人、官员的交道打多了，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愈发浓厚，像是位虽大权在握可仍平易近人的老臣。
“好吧。”
李霏权衡片刻后，遗憾地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要事情败露，她大不了往白府一躲从此改名换姓，可尤淑拉那是妥妥的死刑；再加上他儿子、儿媳、孙子的命也被捏在自己手里，还有巧儿也在逐步接手工作……这钉子，不插就不插吧。
两人闲聊着进屋，又谈了会儿生意上的问题，最后李霏才切入正题：
“老尤啊，我打算搞个‘爱心血库’项目，你怎么看？”
“愿闻其详。”
尤淑拉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咱们做慈善的，考虑问题要全面。”
李霏一本正经道：“不光要考虑到普适性、基础性的需求，也要考虑到一些边缘群体，展开具有针对性、多样性的公益项目，为他们雪中送炭。”
“我听说，在一些偏远地区，血族的孩子穷得买不起血喝，饿得骨瘦伶仃……”
——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过你说有就有吧。
尤淑拉笑意不减，继续聆听李霏的思路。
“看到那些皮包骨头的血族孩子，我很心痛啊！”
李霏眼含热泪，面露悲天悯人之色。
恩洛斯大陆没有现代医疗体系，而输血鲜血本就是前者的衍生物……无奈之下，她只好另辟蹊径，拿血族当幌子。
虽然不见得能捞到多少好处，但有枣没枣总要打两杆子，不是么？况且，只要能忽悠到哪怕一头独角兽献血，李霏就能实打实地省下十万金币……谁叫血魔经的使用成本那么高昂呢？
而尤淑拉静静听着，思索这种想法实践的可能性，以及能创造的效益。
冷不丁地，他发现这个女人说着说着，容貌看起来更妖了……
当面提升魅力这种事儿，以前也发生过，不过本就被花魁小姐茶得五迷三道的女性，很难做出客观且理性的判断，觉得倾慕之人愈发迷人是很正常的事儿。
而始终对李霏心存敬畏，并隐约摸索出部分李霏魅力值提升规律的尤淑拉，却是又一次发现了端倪。
——她怎么越干伤天害理的事儿，魅力就越强？
——现在就能这么无法无天了，再这样下去……
一滴冷汗渗出，尤淑拉的笑容更为恭敬了，并决定今后向这位注定要让恩洛斯大陆为之倾覆、沉沦的人类女性献上更多【忠诚】。
“总之，血族是洛西布鲁克不可分割的一份子，她们在治安队，金橘子……咳咳，以及各行各业，为我们的大家庭发光发热！”
李霏大义凛然道：“所以，我们不能再对那些喝不起血的血族孩子无动于衷了！”
“我们不光要让血族孩子喝得饱，更要喝得好！”
“建立爱心血库，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啪，啪，啪……
尤淑拉轻轻鼓掌：“伟大的想法，令人感动。”
“当然，我们得考虑到存储与运输成本，所以那些来不及送到偏远地区的血液，还是就近卖了吧……为了防止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你别在洛西布鲁克卖。”
李霏用手指轻叩桌面：“别的城市应该有血族奴隶？你租几个，拍摄一些法术相片，以便于宣传工作展开……不，算了，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但你记住，我们当前的主要目标是序列4级别的超凡生灵，它们每献出一份精血，你可以拿一千金币的提成，哦不，绩效奖金。”
“主要就这些，具体事项由你来操办，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尤淑拉颔首道：“我明白了。”
“很好。”
李霏身子稍稍后仰，靠在椅背上，修长双腿随之交叠，端起咖啡送客：“肯尼斯到了通知我。”
“是，阁下。”
尤淑拉保持着低头姿势退出门外。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化干戈为玉帛
格蕾丝小姐的住宅靠近木料场，妥妥的郊区别墅，空气清新，风景宜人。
肯尼斯一行人按照约定时间抵达后，李霏亲自出门迎接，笑容满面。
“早上好。”
李霏热情洋溢地向他们打着招呼，并发现肯尼斯不光带着两名护卫，身后还跟着几名小报记者。
而他本人一身得体白西装，丰神俊朗。
只是这位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瞧见李霏时，和煦笑容分明在脸上僵住，出现片刻失神。
——这个女人……
就算是对李霏恨之入骨的肯尼斯，也不得不承认，每次见到李霏，她的容颜都能让人感到惊艳，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惊心动魄的魅力，而不是因为换了个发型。
他很快定下心神，礼貌问候道：
“晨安，女士。”
“请和我来。”
李霏热情邀请他们进入厅堂，刚一落座就有仆从端来咖啡与点心。
简单寒暄后，肯尼斯表达了欲要化干戈为玉帛的诚意：
“很抱歉，由于我过去的失礼，让我们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也很庆幸阁下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接受梅蒂斯家族的友谊。”
说着，他取出三个礼盒，轻轻推到桌面中央：
“这是两份狮鹫精血与一枚灵魂宝石，虽然无法掩盖我的冒犯之举，但希望能让阁下体会到我们的诚意。”
“梅蒂斯家族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李霏欣然点头，正欲接过礼盒，一张法术契约却被先递到了礼盒上。
“阁下在魔法学院的杰出表现有目共睹，因此梅蒂斯家族希望能聘请阁下为家族教师，学习到一些阁下的智慧。”
肯尼斯彬彬有礼道：“这几位报社的先生，也会见证这一幕。”
“啊，我答应过这件事的。”
李霏浅笑道：“不过你知道的，执法队总在宣传不能轻易签订法术契约，以免上当受骗……别误会，我没有不相信梅蒂斯家族的意思，但每一位洛西布鲁克公民，都有责任贯彻这份政策精神。”
“所以这份契约我得找专家先过目一遍……另外，我毕竟还是一年级的新生，学艺不精，狮鹫精血也需要托人鉴定一下……我非常信任梅蒂斯家族的诚意，但你知道的，谨慎一些总不是什么坏事。”
——泥腿子。
肯尼斯内心嗤笑一声，可还是比了个“请”的手势，任凭李霏带着一份精血与契约短暂告退。
大家都是爱惜羽毛的人，根本不可能在注定要见报的事情上弄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伎俩。
等待期间，他还试图与格蕾丝小姐攀谈几句，可碰了一鼻子灰——好在刚刚外出的尤淑拉赶了回来，这位敦厚长者左一句“年轻有为”右一句“未来可期”，与肯尼斯谈笑风生，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这对忘年交聊得正欢，李霏重回厅堂。
“看来，阁下已经充分了解了梅蒂斯家族的诚意。”
肯尼斯欣然道。
“嗯，是真的。”
李霏点头。
“看来，我可以提前把它拿出来了。”
肯尼斯笑着取出一瓶香槟，轻轻顿在桌上，嘴角噙着笑：“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啊，香槟别急开。”
李霏的目光转移到尤淑拉身上：
“事情办完了？”
“嗯。”
尤淑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李霏。
“很好。”
李霏收好信件，指了指一旁的盆栽：“把那个搬走，花花草草生长不易，烧了怪可惜的。”
尤淑拉依言照做，捧起盆栽并带着两名端茶倒水的半兽人佣人告退。
“阁下这是何意？”
肯尼斯环视了圈有些空旷的大厅，笑容逐渐消失。
他身后两名侍卫也察觉到异常，不动声色地握住武器，属于中序列超凡者的渊深气息弥漫开来，让几名记者呼吸困难，面色涨红，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梅蒂斯家族的诚意确实货真价实，携带记者过来的选择也很明智。”
李霏浅笑着，慢条斯理道：“但你们犯了几个错误。”
“第一，你不该给我真的狮鹫精血。”
“第二，你不该把协商地点选在城外。”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不该惹我，因为我很记仇。”
眼见李霏图穷匕见，肯尼斯缓缓站起身，任由两名护卫拦在自己身前，同时循目四望。
他敢出城与非常记仇且贪婪的仇人见面，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事实上，肯尼斯在动身前，就派人携带超凡道具事先对这里进行了侦查，又从“眼线”格蕾丝小姐那儿得到确切情报，在确认李霏只身前来后，才带上侍卫与记者赴约——稳妥起见，还有家族强者暗中蛰伏。
毕竟绝岛天使小姐刚刚声名鹊起时，她与肯尼斯的私人恩怨尚不足以威胁到梅蒂斯家族；可随着法术百科小姐摘下桂冠、创办星火慈善组织、获得黄金胸针，她在洛西布鲁克的声望已经如日中天，绽放出的光芒丝毫不逊色于魔法学院双子星。
这就意味着，李霏的存在，已经让梅蒂斯家族寝食难安，年轻人的私人恩怨，也被摆在了梅蒂斯乃至佝偻残喘的贵族联盟会议桌上。
因此，今日的协商，让整个家族都格外重视，派了强者暗中照看。
肯尼斯坚信，除非有高序列强者在此蛰伏，否则区区低序列的法娘，不论多么天资卓绝，都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别找了。”
李霏端起桌上仍冒着热气的咖啡：“这里没有隐藏的高序列强者。”
“早听说阁下有灵魂损伤后遗症，看来已经病入膏肓。”
面对不加掩饰的敌意，肯尼斯面色沉了下来，语调中带有告诫之意：“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触怒一个带有善意的高贵家族。”
“高贵？”
李霏笑了笑：“有传言说……梅蒂斯家族当初加入贵族阵营，犯上作乱，险些遭遇灭顶之灾……是那位伯爵大夫人带着女儿搬进白府，顺带替你们求情，梅蒂斯家族才侥幸逃过清算。”
“我在这里澄清一下，那不是传言。”
“因为我去白府做过客。”
“不得不说，你那位亡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你的嫡母，和那位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李霏停顿片刻，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道：
“很润~~~”
“你！”
听李霏提起那两人，肯尼斯英俊的面庞竟出现片刻扭曲。
要知道，对于梅蒂斯家族而言，上任伯爵夫人与她的女儿是不可触及的伤疤，是糊在家族脸上的一滩污泥，是每位将代表梅蒂斯的鸢尾花族徽视作荣耀的成员竭力去忘记又始终挂怀于心的罪人。
谁能想象，风光威严的梅蒂斯伯爵，竟然从未碰过自己的妻子；哪怕妻子怀上别人的女儿，他也敢怒不敢言，被打落牙又和着血往肚里咽，然后再摆出一张笑脸，对变成她人形状的母女百般奉承，毕恭毕敬。
可每位家族嫡系成员都知道，这是真的。
至于梅蒂斯伯爵如此忍气吞声的理由很简单：
伯爵夫人的情人卡丽妲女士，是高序列强者。
后来，与卡丽妲女士沆瀣一气的女魔头当众斩杀公爵，犯了众怒；梅蒂斯家族义无反顾地加入贵族阵营，势要让那两个女人悔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那一战的结果让四海八荒为之颤栗。
女魔头摧枯拉朽般碾碎了声势浩大的贵族联军，并在旧秩序轰然倾塌后留下的废墟中，踩着由贵族血液铺成的红毯，越过悬挂头颅的旌旗，加冕为最年轻的至尊。
新秩序则撕下了虚伪的外皮，在设立一系列法度来营造繁荣和平生活环境的同时，女魔头带头示范了法无禁止皆可为的真理，名为白府的魔窟拔地而起；伯爵夫人与女儿也不再需要掩人耳目，在伯爵尸骨未寒之时就堂而皇之搬进白府，并且生活得很快乐，毕竟那儿不光有心爱的恋人与母亲——当然在白府语境下，两者也可以理解为一个意思，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姐妹，可以和高序列的女士们平起平坐，时而与尊贵的城主伊丽莎白女士共同切磋探讨如何除魔卫道，时而钻研凤凰的身体构造……看在往日悉心侍奉的情面上，她们还替梅蒂斯家族求了情，让本该被斩草除根的反抗者得以延续。
但显然，梅蒂斯家族的成员并不领情——他们虽然活下来了，但失去了最最宝贵的贵族尊严啊！
在那以后，肯尼斯的姐姐与嫡母，成了家族最禁忌的话题，人人心知肚明，却很有默契地秘而不宣，仿佛她们从未存在过。
而李霏却深知打人要打脸，杀人要诛心的道理，尽管她与白府里的姐妹们清清白白，只是险些制造出魅纹的单纯友情，但并不妨碍她虚构一个接近事实的晃眼，揭开梅蒂斯家族的伤疤。
仅从肯尼斯的脸色来看，她的目的达到了。
肯尼斯面色有些狰狞，一字一顿道：
“看来，你又打算食言了……”
“学长误会了。”
李霏灿灿一笑，迷人唇线上挑：“我仍愿意和梅蒂斯家族达成合作，只不过在此之前，咱们的账得先清了。”
说着，她掏出一本带有醒目窟窿的赤红法术书。
“不要做一些危险的举动。”
肯尼斯同样取出法杖，快速吟唱咒语释放出四阶魔力偏移护盾，随后眸光半阖，语调中满是威胁之意：“否则，我可能会为了自我保护，而对你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说着，他往前跨出半步。
肯尼斯能感受到，李霏手中的法术书品质不俗，有种嗜血邪恶的气息。
但，终究是破了个大洞的残次品。
就算里面能封存法术，又如何？
与法术卷轴不同，法术书虽然威力更强，甚至能委托强大超凡者提前存入超越自身层次的法术，可那是需要消耗自身魔力来释放的，并且法术威力取决于施法者本人的能力——而低序列法师就算榨干魔力，又能释放出什么级别的法术？四阶？还是五阶？
千万不要忘了，肯尼斯曾亲眼见证过李霏在交流赛上创造的奇迹，所以他很清楚，李霏真正擅长的是近战，而在魔法造诣上，除了修行特别快、会的法术特别多、施法速度也很快以外……没什么特殊的，哪怕持有法术书，也难以对中序列超凡者产生致命威胁。
“这就是你的遗言么？”
李霏感受到大厅外有一道隐晦而危险的超凡气息锁定了自己。
显然，那是暗中跟随的强者在发出警告。
可她面不改色，诚挚劝道：“要不再多说两句。”
“给我适可而止吧。”
肯尼斯终究忍不住讥讽：“看来太多的赞誉，已经让你迷失了自己。”
说着，他又踏出半步，眸光阴沉，考虑着要不要给李霏个教训，稍稍发泄心头之恨。
身旁两位侍卫也没把注意力集中在李霏身上，而是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帮手。
说白了，区区一个低序列的小法娘，就算竭尽全力，能释放出五阶法术就称得上魔力雄厚了；再考虑到施法能力上的差距，低序列法娘释放的五阶法术，杀伤力比常规四阶法术强不了多少，根本不可能破除四阶法术护盾并杀死肯尼斯。
而李霏只要敢打响第一枪，暗中跟随的强者就会出面阻止这场闹剧。
因此，只要她没有帮手，局面就不会失控。
除非——这个刚刚踏上超凡之路几个月的小姑娘，在凭借中级斗气摘下两大学院交流赛桂冠的前提下，还不声不响掌握了高级冥想法并凑齐豪华装备，可以用低序列之躯，释放六阶法术……
某种可能性在一名护卫脑海中闪过，随即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险些被自己那异想天开的念头给逗笑了。
“害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傲慢。”
李霏轻叹，滚滚魔力陡然注入血魔经。
夹杂着浓郁硫磺气的热浪呼啸而出，炽盛光焰从掌心绽放。
“住手！”
感受到令人战栗的可怕气息，蛰伏在厅外的强者爆喝一声，巨大冰柱直接贯穿墙体，欲要阻隔在李霏与肯尼斯中间。
但迟了。
在来自深渊的低沉咆哮中，蓝盈盈的四阶法力护盾像是泡沫般消融，与之一并消失在黑红熔岩中的，还有肯尼斯的音容笑貌。
“糟糕！”
“闪开！”
两名随行侍卫显然没有舍命救人的觉悟，只是靠着本能动作闪躲自保；而暗中跟随的超凡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梅蒂斯家族百年难遇的中兴之才，跨入中序列的强大法师，在李霏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滚烫熔岩团将肯尼斯吞噬。
恩怨就此了结。
而李霏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这家伙除了在一开始给自己带来些许鞭策外，后来已经无法造成丝毫威胁了，杀了他甚至不值得庆祝。
滋，滋……
片刻后，光影消散，偌大厅堂也一片狼藉，被横亘在中央的冰柱腰斩；原本肯尼斯立足的整洁地砖化作焦黑深坑，而残留的高温舔舐着冰柱，让水不断滴落到滚烫坑底，发出类似铁板烧的声音，并伴随刺鼻气味。
李霏嫌弃地捂住鼻子，学过初中物理的她自然明白，这令人作呕的味道里有一部分来自被汽化与气化的肯尼斯。
哗啦啦——
实质化的魔力倾斜而出，将冰柱撕碎，一名留有八字胡的中年法师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俯视李霏，法师长袍猎猎作响。
“你好大的胆子！”
中年法师咆哮着，须发皆张，森寒杀意如同潮水般将李霏淹没。
眼见李霏沉默不语，他从半空缓缓坠地，一步步走到残害家族天才的凶手跟前，山岳般巍峨的压力几乎将空气都凝固成冰块。
“你竟敢践踏家族善意，杀我族人……是想和梅蒂斯家族不死不休吗？！”
法师的话从牙缝里吐出，他举起魔杖，致命魔力在杖尖闪烁。
“不死不休？和我李霏拼，你们梅蒂斯家族有这个实力么。”
李霏眼帘都懒得抬起，云淡风轻地点了支烟。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法师的表情愈发阴沉，周身魔力几乎在沸腾。
“想杀我？好啊，我给你机会。”
李霏吐出口烟气，竟主动抬手握住法杖，额头凑上去，用法杖抵住自己的脑门，眉眼间满是挑衅戏谑之色：
“可以么了？”
“一念咒语，我的小命，你的了。”
“……”
中年法师沉默不语，先瞥了眼李霏出门前特意别在胸前的金色鸽子勋章，又看了看深坑里仅存的几截法杖碎块，以及一旁超凡素材溶解成的人形轮廓，最后把视线转向那张有恃无恐的妖冶容颜。
他感到出离的愤怒了。
于是，这位强大的法师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竟主动收敛魔力，以免伤到近在咫尺的李霏。
强横气势，也在这一刻萎靡了下来。
这正是李霏想要看到的，于是她并未咄咄逼人，收起嘲弄神情，转而露出明媚笑容：
“只要能家族延续下去，出现更优秀的天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咱们继续聊聊关于合作协议的事吧，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友情的纯度,大大提高了
“赫莎小姐的肌肤像棉花一样柔软，双眼比星星还要明亮。如果你能迎娶她，那么你们的女儿将会成为梅蒂斯家族的明珠。”
杀意烟消云散，中年法师言语间带上了贵族应有的斯文与浪漫腔调。
——连联姻目标都想好了？看来舍弃肯尼斯早就在你们的备选项中了么……
李霏勾了勾唇角，又漫不经心瞥了眼肯尼斯蒸发后留下的人形轮廓：“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但我可以抽空去当家庭教师。另外，我或许也能替你们解决一些商业方面的问题，不过价钱得另算。”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法师用羽毛笔重新拟定着法术条约，轻轻叹了口气。
吸纳优秀血脉，素来是贵族长盛不衰的一项秘诀，而根据经验，女性提上裙子不认人的概率小于男性，如果能让李霏迎娶几名家族的小姐，甚至诞下女儿的话，那他们有信心把李霏彻底绑在梅蒂斯的战线上——那不比十个活着的肯尼斯都更有意义？
比如那位伯爵夫人和她的女儿，家族成员虽然嘴上对她们不留情，可母女二人确实拯救了梅蒂斯。
中年法师把契约递过去，趁李霏逐条查看的功夫，他仍不死心地回忆着关于眼前这个女人信息，试图寻找突破口。
随着李霏如彗星般崛起，她与肯尼斯的仇怨也愈发受到重视，肯尼斯掌握的关于李霏的一切情报，也都上报给了家族，经过反复探讨。
片刻后，中年法师灵光一闪，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肯尼斯的母亲，目前执掌家族。你知道么，她不光有着无与伦比的成熟美艳风情，肌肤也比少女更为娇嫩，像是蜜桃上的绒衣……很多人在热烈追求她，哪怕是妙龄少女也会被她的魅力所俘获。”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能打动那位夫人的芳心，那么你最终拥有的不光是一位美貌动人的妻子，梅蒂斯家族也会成为聘礼，这足以让年轻人少奋斗数百年。要是你不介意她的婚姻经历的话，那么我想……”
李霏眼帘颤了颤。
不得不说，她的好球区被命中了。
人妻，寡妇，丈夫儿子双亡，仇人の母……
好在她很快识破了糖衣里的炮弹，浅笑道：
“我刚杀死她的儿子。”
“为了家族的利益，她会同意的。”
法师慢条斯理道。
“所以，掌握家族的到底是她，还是你们这帮所谓的长老？”
李霏摊了摊手，随后签下合约。
她又瞥了眼人形轮廓，起身走向瑟瑟发抖的几位记者。
随行记者共有五人，其中两个是肯尼斯家族的人，剩下三位则相对“中立”。
“发言稿写好了吗？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李霏和颜悦色道。
“你，你……竟在洛西布鲁克杀人！”
花魁小姐的好脸色，让一名偏向中立的、看起来最年轻的记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指责。
“首先，这不是在城内。”
李霏认真纠正了他的错误：“其次，这不是杀人，而是自卫性反击。”
说着，她信手端起喝了一口的咖啡，往里面加入几滴粉色药剂：
“喏，你看，肯尼斯试图对我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我为了护全清白才迫不得已选择还击，在场诸位都能为我作证。”
“没错。”
中年法师帮腔道：“家族出了这等害群之马，我们绝不姑息！之后我们会把肯尼斯移除族籍。好在李霏小姐识破了他的诡计，也没有无端迁怒，才能让盟约得以顺利达成。”
“谁叫师长们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懂得宽容呢？”
李霏善解人意道：“为了梅蒂斯家族的名誉着想，关于肯尼斯的你们内部处理就好，不必见报了。”
两名梅蒂斯家族的记者当然连声附和，可剩下三人却面面相觑。
年轻记者更是惊呆了，他瞠目结舌，呆愣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道：
“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
“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李霏莞尔道。
年轻记者又陷入沉默。
他曾是慈善家小姐的忠实拥趸。
李霏在宣告星火慈善组织横空出世的那一晚，她捧着募捐箱朝贫穷半兽人父子鞠躬的相片至今被挂在卧室墙头。
而现在，他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偶像。这位女士虽剪了短发，可面容上仍挂着温婉典雅的笑，还有点妖，比相片里美了一万倍。
但分明有无形邪气从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化作冰冷大手，把这里的空气拧干，让人窒息。
好在，并不是每个媒体人都会向强权低头。
无形压迫感中，年轻记者回想起了自己选择这份职业的初衷，甚至把生死抛到脑后。
他挺直腰，嗓音干哑却坚定：
“我会……如实报道这里的事情，让民众知道真相。”
“看来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记者。”
李霏略显惊讶，随后轻轻鼓掌赞叹，为不屈的意志。
在这种时候，杀人灭口当然是最方便快捷的选择。
可羽翼渐丰的李霏更加懂得爱惜羽毛，除非没得选，否则她不想杀死记者，哪怕是在城外——在洛西布鲁克得按洛西布鲁克的规矩来，杀死仇家、团灭月光狼这等无伤大雅的小事也就罢了，可滥杀无辜会降低卡丽妲女士乃至整个市政厅的好感，最终反噬己身。
事实上，哪怕是慈善基金，藏污纳垢是不假，但也确实干了不少实事，不论给孩童赠送牛奶、捐赠学校也好，爱心午餐、临终关怀也罢，都切实给人们送去了温暖，换来花魁小姐的名望，就连贪污比例保持在一个合理的尺度内——随着李霏对“金币”需求的降低，或许星火慈善组织有朝一日会转变成纯粹的慈善组织。
为了和平解决问题，慈善家小姐取出了刚刚尤淑拉交给自己的信件。
肯尼斯在李霏身旁安插眼线，李霏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当他们一行人出城时，在大街小巷分发公益宣传手册的妖精们就记住了每一个人的脸，并去盗贼工会买来了情报，尤淑拉亲自取来给李霏。
李霏拆开信件一扫而过，随后向那名年轻记者礼貌问候道：
“加西亚先生，任职于《今日洛西布鲁克》，对么？”
不等他回答，李霏又一一向另四位记者打了招呼：
“艾德里安先生，《生活时报》。”
“约瑟芬女士，《超凡周刊》。”
“曼利先生先生，《比尔观察报》。”
“啊，还有茹拉夫廖夫先生，《启迪》我很喜欢，每期都会看。”
说着，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张金匠券，递给年轻记者。
加西亚有些发懵，下意识拒绝道：
“我绝不会被你收买的……”
“你误会了，这是送给你新婚妻子的。”
李霏笑着，温和语调中带有不可抗拒的魔力：“不得不说，她是个尤物，比橡树街那间花店里的花儿更娇艳。我想，比起当一名店员，她更适合自己开一家花店，我会去照顾生意的。”
“啊对了，她前阵子怀孕了吧？恭喜恭喜，不过你这个做丈夫的要多加爱护她们，今后才能母子平安。”
温柔祝福声中，李霏将金匠券塞进年轻记者领口的口袋，又走向下一名记者：
“艾德里安先生，你难道不觉得你女儿在梅里特财务学院的新年晚会上，需要一串更漂亮的项链么？当然，最迟明天，她也会收到星火慈善基金的工作邀请函。”
“约瑟芬女士，我想这瓶药剂对你母亲的身体有帮助，星火慈善组织会尽快安排优秀的牧师登门替她检查身体的，兰布顿大道29号，对么？”
“……”
李霏给每位记者都送上了无法拒绝的礼物，包括两位本就属于梅蒂斯家族的。
“你是个天生的贵族，李霏小姐。”
中年法师轻轻鼓掌赞叹着。
恰在此时，尤淑拉也带着八张法术契约走向化作废墟的大厅，只要签下，就必须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保密，如果违背会付出惨痛代价——而能够毁灭法术契约的超凡道具，对中序列超凡者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五位记者、两名侍卫与中年法师都签下了契约。
“那么现在是庆祝的时候了。”
花魁小姐甜美笑着，提起肯尼斯刚才带来的香槟。
砰——
香槟瓶塞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肯尼斯留下的人形轮廓中，仔细分辨的话，其中还能看到一些焦黑的肌肤、骨骼碎片，与断裂弯曲的法杖构成神似笑脸的线条，诡异且扭曲。
而李霏最后俯瞰了眼尚且滚烫的尸骸，与肯尼斯永别。
如果这家伙还有意识的话，听到引以为傲的家族不光舍弃了自己，甚至打算把自己的母亲献给杀害自己的仇人，不知道会不会化作厉鬼呢？
尸体注定无法给出答案。
一旁捧着香槟的中年法师则走到自始至终沉默的格蕾丝小姐身旁，意味深长道：
“尽管出人意料，但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显然，他已经明白让肯尼斯沾沾自喜的眼线早在不知何时反水了。
而格蕾丝凝视着妖冶的深渊，低声道：
“我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但我不后悔。”
言罢，她饮下香槟，提前离场。
“诶？还没合影呢。”
李霏盯着格蕾丝小姐的背影，心中有小小的遗憾。
由于没有帮手，肯尼斯又觉得李霏无论如何都秒杀不了自己。
因此，那家伙哪怕在死到临头前，仍心存侥幸，不敢或不愿相信安插的眼线已经变成了仇人的形状，只当是李霏膨胀了，临时起意做出不智之举，格蕾丝并不知情——或许他被烈焰焚烧的那一刻，才终于不再欺骗自己，确信遭遇背叛的事实，露出了李霏想要见到的痛苦愤怒表情？
可惜欣赏不到了。
“希望梅蒂斯家族与阁下的友谊能像彩虹坛一样永不褪色。”
中年法师将酒杯递到李霏跟前。
李霏巧笑嫣然，轻轻与他碰杯：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咔。
化敌为友、举杯相庆的一幕被永远定格在了法术相片中。
而他们脚下焦黑的尸骸注定不会被世人所知晓。
……
放课后的继女小姐赶到格蕾丝家里。
客厅没人，土元素施工队正在修复大厅，效率很高。
发生什么了？
莉莉丝狐疑地走向格蕾丝小姐的房间，推门一看。
“诶？”
她愣在原地，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水蓝色双瞳变得黯淡。
首先，继母小姐不知为何变成了短发。
其次，她正在与格蕾丝小姐研究【双特招生组发电站】寄来的图册，并加以实践。
最后，李霏出门前戴在脖子上的项圈，与格蕾丝小姐保管的金属链条已经组合在了一起，把项圈从装饰性物品变成功能性物品。
值得一提的是，完整的、有剧情的图册里自然少不了败犬。
那么问题来了：在围绕李霏×格蕾丝两位角色创作的同人图册中，谁最适合当败犬呢？
答案是不可细说的，以免让某位金毛双马尾少女难堪。
但不论如何，图册里的场景，此刻竟与现实高度重合了——两位特招生小姐在屋里，而多出来的那位站在门口……
“可以解锁新场景了呢。”
李霏晃着湿哒哒的尾巴，将【双特招生组发电站】、【天才新生与牧师学姐纪念手册】，甚至是【莉莉丝×格蕾丝】应援组织寄来的图册扫到床下，只留下【三法娘贴贴研究所】的——虽然其中参杂了匪夷所思的蟹脚组织，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蟹脚组织也给李霏送了生日礼物，但这不重要了。
三法娘小队难得重聚一屋，并没有旁人打扰，自然该好好磨合感情。
李霏伸长尾巴，轻轻关上门，又将提线木偶般的继女小姐牵进屋。
而格蕾丝小姐放下手中细细钢索，无声注视着莉莉丝。
十几秒后，她安静地挪了挪身子，给莉莉丝让出位置。
那双青空般澄澈又略显寂寥的瞳孔里，分明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如果是莉莉丝的话，可以。”
一直以来，扑克脸小姐都能接受与亲近的人，或者认可的人分享，若有不熟的女孩子，她会安静地独自避开。
而现在，继玲儿小姐与知画女士之后，莉莉丝成了第三位被选中的孩子。
当然，善解人意的花魁小姐清楚，安妮夫人、妮可女士与个别妖精也在列表中，伊蕾娜、梅洛蒂亚老师则在观察名单上——安妮夫人，嘶……
“我，我回去了。”
莉莉丝如梦初醒般抖了抖，月白面颊一下子变得滚烫，双马尾都僵直了。
虽然，她在熟睡的妈妈身旁，哭泣着、忏悔着，打湿了两位母亲结婚时拍下的婚纱照。
可说到底，她那是接力赛，且观众注定无法喝彩。
哪怕在继母小姐的作弄下，两位接力选手偶尔会有密接，也不至于让莉莉丝落荒而逃。
但醒着的话……
莉莉丝只想逃，却被尾巴圈住了手腕。
继母小姐可怜兮兮的眼神，更让她插翅难飞。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的茶香更浓郁了，悄然钻进她们的鼻腔，又席卷到脑海，融化名为理智的东西。
砰然心跳声中，格蕾丝手背印记里的黑色金属块生长出大量触须，张牙舞爪，像是一条条飞舞的蛇；莉莉丝心房里怒放的禁忌之花，也用甜美香气灌满胸腔，让蓝宝石般的瞳孔迷离起来。
莉莉丝与格蕾丝齐齐颤了颤，又不约而同地转移视线，彼此对视。
相顾无言中，她们都感受到彼此之间多了某种若有若无却无法斩断的联系，像是虔诚信奉同一尊邪神的修女，迷失在同一片迷雾中的羔羊，孕育着同一个深渊的母体……而这一切的根源，与她们近在咫尺，散发出深入魂髓的吸引力。
泥人、镜中仙、真气图、刺青也在此时共鸣，刺激母体修为暴涨。
“你们发什么呆？”
李霏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没什么……”
莉莉丝低语着，深深注视继母小姐。
她明白，自己无法离开了。
于是红着脸的金发学姐轻轻弯腰摘下短靴，纤细双足被薄薄白丝袜包裹着，柔软足底隐隐散发出温热湿气，在地毯上留下两串浅浅吻痕，一步步迈向两位学妹。
只不过她的动作悄无声息，像是怕惊动什么人，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掩耳盗铃，觉得这样就能瞒过自己的羞耻心。
可她失败了。
在那双青色眸子的平静注视下，火辣辣的羞耻感也如山呼海啸般汹涌而至，就算馥郁茶香也无法将其掩盖。
最终，继女小姐悄悄对格蕾丝小姐释放了一发沉睡魔法。
格蕾丝：……
没有任何装备加持、注意力不集中、使用了隐蔽施法技巧、快速施法技巧，后果必然是法术效果大打折扣。
可看在并肩作战过的同窗情谊的份上，扑克脸小姐给了黄毛学姐一个面子，闭上眼装睡。
莉莉丝也轻手轻脚地、扭扭捏捏地换上了皇帝的新衣。
几分钟后，在莉莉丝的惊呼中，李霏头一次从格蕾丝小姐脸上看到了恶作剧得逞后的、比起普通人来说仍显得平淡的笑容，就像是冰川反射出的阳光，有种晶莹剔透的质感。
并肩作战的友情纯度，也大大提高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幸运喷泉有点甜
迷迷糊糊、金发有些毛躁的莉莉丝习惯性拉开窗户，把药剂撒了出去。
虽然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可作为母亲，自然不肯服用这种【避免生育】的药剂。
随后她意识到，尽管继母小姐不在房间里，可还有另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莉莉丝僵硬地转过身。
果不其然，她看见一双苍青色的眸子，平静中带着困惑，困惑中又带着丝丝惊恐。
发现惊天大秘密的格蕾丝小姐，保持着把瓶口放在唇边的动作好几秒，随后瞥了眼瓶子，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药剂喝了下去。
蓬乱金发在险些失控的魔力下缓缓浮起，又像泄了气一样垂落。
莉莉丝颓然道：
“先别告诉她。”
“嗯。”
格蕾丝轻轻点头，可看在彼此拥有同一个女朋友的情谊的份上，惜字如金的她还是提醒道：“这样瞒不了多久。”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莉莉丝叹了口气。
格蕾丝幽幽看着她，不再多言。
等肚子变大，真正难以接受真相的不是李霏，而是安妮夫人。
两人都清楚这一点，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江江江江~”
穿好衣裳的李霏推门而入，捏起百褶裙裙摆转了一圈，巧笑盈盈道：“好看么？快夸我。”
“啧。”
“好看。”
氛围重又变得和谐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虽然早上已经照了挺久的镜子，可饮下一捧幸运喷泉水后，李霏还是忍不住以澄澈水面为镜，用手指比划头发长度。
长发飘飘的美人总有一种温婉典雅，又带有飘逸仙气的美感——就算是婷宝，偶尔也会有专注状态，如同恬静文学少女，只不过那种惊鸿一瞥的意境很快就会被面颊上的可疑红晕、氤氲水汽的眸子、欲说还休的涩气唇线与下作身材给破坏，就连裙摆下的黑丝都是援气满满的模样。
而短发则能凸显某种气质，给人留下更独特的印象。
穿上JK风的百褶裙、过膝袜与白衬衫，顾盼生辉的花魁小姐显得格外清纯娇俏；可若换上成熟稳重些的衣装，想必会是另一派风貌。
“还是长发好。”
李霏艰难衡量后，最终做出主观评价。
她又舀起一捧泉水，递到唇边。
这玩意儿细细咂摸后，有种回甜，还越喝越香，高品质的矿泉水也无法媲美，硬要说的话，和泡澡时的茶汤有点像，也不知道是咋整的。
等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在家里搞一口幸运喷泉，当自来水用……
李霏暗暗下定决心，忽然听到柔柔弱弱的声音：
“那个，不可以喝。”
李霏回眸，瞥见一根扫帚在身旁降落。
伊蕾娜还是那么的好看，灰发如瀑，明眸皓齿，就算高高的巫女帽也无法让她的魅力失色。
她的扫帚上还载着一名大只的白毛美少女——她有着柔软的白色短发，五官清纯精美，碧色双眸泛着亮晶晶的水光，像是初生小鹿，懵懂纯洁，一副很好骗的样子；身材比例很好，双腿修长匀称，小腿被几乎不透明的黑色丝袜完整包裹着，紧致收束的腿型很迷人，而雪嫩柔软的大腿却被袜根勒出浅浅凹痕，有种肉乎乎的感觉，与身旁伊蕾娜纤细瓷白、找不出半点赘肉的光洁双腿形成鲜明对比。
“安妮西亚学姐，晨安。”
李霏甜甜打了招呼，又俏皮地眨了下右眼：“不偶尔违背一次校规的话，学生生涯可算不上充实哦。”
说着，她还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共享佳酿。
“可……”
安妮西亚欲言又止。
李霏以为学姐的劝阻，是因为旁边“禁止饮用”的立牌。
可实际上，安妮西亚担忧的点在于，伊蕾娜会隔三差五带着自己用幸运喷泉水洗jio……
眼见一无所知的学妹就要喝下洗jio水，安妮西亚轻轻扯了扯伊蕾娜的袖口，并求助似的望向她。
“没事的，这水很干净。”
伊蕾娜的笑容依旧明媚，还有点狡黠。
“呜……”
李霏终究把水喝了下去，安妮西亚发出细小悲鸣，捂住变红的面颊。
尽管只是在喝水，可她却感到阵阵悸动，那是魔女的本能在雀跃，仿佛两片迷人唇瓣吞下的不是清澈泉水，而是自己的足尖。
“你们真的不喝么？那就聊聊正事吧。”
李霏狐疑地瞥了她们一眼，随后取出【点石成金手套】，走到她们跟前：“安妮西亚学姐，如果一切顺利，恩洛斯财富榜的名单，恐怕得换人了。”
……
半小时后，试验宣告失败。
安妮西亚的【混沌施法】专长确实能对【点石成金手套】起效。
然而，用【魔力水晶】充能，再把物品转化成黄金，这是有一定损耗率的。
正常情况下，【点石成金手套】每天能自动积蓄一点能量，产出275克黄金；可用【魔力水晶】来充能，却要550克黄金才能补充一点能量。
当然，千万不要以为额外充能是毫无作用的选项，因为这玩意儿的本质是适合贵族系超凡者的装备——点石成金，是可以对抗性不足的活体目标生效的……而通常来说，只有中序列超凡者，才有足够抗性豁免这种转化。
这就意味着，如果足够有钱的话，仅凭这个手套，就能秒杀大部分序列7的超凡生灵，和【乾坤一掷】、【为所欲为】有异曲同工之妙，非常符合贵族系超凡者的战斗风格，有钱就是无敌。
可高达一半的损耗率，却让李霏的致富梦想破灭了。
“抱歉。”
安妮西亚低着头道。
“这又不是你的错。”
李霏哑然。
这位学姐不光说话弱声弱气的，还动辄脸红，总会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给人感觉软软萌萌的，像是一朵可以随便采摘的小白花，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秉承怜香惜玉的淑女风度，李霏自然而然把雪嫩爪子搭在她肩头，温声细语道：
“况且，我们并非一无所获。”
根据测试，【混沌施法】专长目前是有24％的概率双重施法，11％的概率三重施法，3％的概率四重施法，渺茫概率五重，根据安妮西亚所说，她目前为止只出现过一次五重施法。
那么，在忽略了触发概率极小的五重施法以后，安妮西亚可以把【点石成金手套】的黄金出产率从100％提升到155％，平均每天可以多生产约151克黄金，平分的话，她与安妮西亚每天都能赚七枚金币，一个足够努力的打工人，不吃不喝天天加班，十年下来差不多能赚到这个数……
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并且这对花魁小姐而言，这也是个不错的扩充人脉姬会。
更不用说，天赋专长是有可能升级的，只要突破200％这条界限，安妮西亚小姐就能化身黄金生产姬……
“嗯……”
面对学妹关怀有加的模样，安妮西亚乖巧地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大与小都是对比出来的。
和伊蕾娜出双入对时显得大只的白毛美少女，分明比李霏矮了一丢丢，与李霏凑近后有种纤肢娇体的柔弱感；而今日份的JK风李霏与安妮西亚贴在一起，看起来也不那么清纯了。
然而，带有冷意的声音破坏了颇为融洽的氛围。
“我说——”
伊蕾娜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抓住她们的胳膊把两人分开，并挤进缝隙中：“你们聊完了吗？”
“没有呢。”
李霏秒答，眉眼弯弯：“我和安妮西亚学姐一见如故，想多聊会儿。”
“那看来只能改日了呢。”
伊蕾娜看着自己的好妹妹，笑容愈发和善：“院长让我通知安妮西亚，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这可太巧了”
李霏惊喜道：“昨晚莉莉丝学姐也替院长阁下传了话，让我去院长室呢。”
“……”
伊蕾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几分钟后，李霏气呼呼推开院长室的大门，见到伊蕾娜还鼓了鼓脸。
坏姐姐！
她竟然狠心抛下了试图搭顺风车的可爱妹妹，只载着安妮西亚飞到院长室。
明明扫帚上还有很大的空隙嘛。
“晨安，几位女士。”
妮可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带笑意，向三位魔女小姐发出问候。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总是这副知性从容，且亲和力满满的模样。
“早，早安。”
安妮西亚有些拘谨：“请问您找我们前来是……”
“一个好消息。”
妮可不疾不徐道：“我昨天收到总院的消息，那儿的B-01号折叠空间将在一周内开放。”
——01号折叠空间？序号排名越靠前，意义就越重大……这还不是洛西布鲁克分院的01号，是魔法学院总院的01号！
妮可话音刚落，李霏就心头一颤。
除了伊蕾娜面露恍然之色外，另两人都眨巴着眼，等待院长阁下继续补充发言。
“B-01号折叠空间的环境非常特殊，就算对总部而言，也是非常珍贵的宝地。”
妮可解答了她们的困惑：“每个几年都会开放十天，里面都会有六座【圣坛】。”
“嘶……”
李霏倒抽一口凉气，迫不及待追问道：“几阶的？”
“三阶与四阶的各三座。”
妮可答道：“分别是生命、死亡、自然这三系。各大学院的菁英会在十天内展开竞争，角逐圣坛归属权。”
“安妮西亚，鉴于你在C-11号折叠空间里的卓越贡献，本院将你列为黄金级学员候选人，并给你一张B-01号折叠空间的入场券。”
——卓越贡献，不是卓越表现？
李霏眯了眯眼，妮可话锋一转，开始征询起李霏的意见：
“你作为黄金级学员，本来是可以申请进入神嗣的，不过你也清楚神嗣是多么宝贵的资源，哪怕你展现出的资质非常卓越，也得等待审批，排队进入……具体时间我也不敢保证，快则一个两个月，慢的话或许要半年。”
“现在，你可以放弃神嗣，直接换取一张B-01号折叠空间的入场券。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更快把学院承诺给你的资源兑现，坏处则是要承担一无所获的风险——我不得不承认，这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是一项亏本交易。你先看看关于B-01号折叠空间的档案再决定吧，要慎重考虑。”
说着，两个文件袋就漂浮到了李霏、安妮西亚二人手中。
李霏并未多言，直接拆开文件袋，认真翻看上面的内容。
神嗣，是奇观级别的造物，价值媲美知识树，从法理上来说，应该被六大阵营的【元老会】直接掌控——不过所谓的阵营，是只有出现能威胁到整个阵营的危险时才会展现出凝聚力的松散同盟，阵营内各大组织实际上早就脱离了【元老会】的控制，因此神嗣也就成了顶级势力的囊中之物。
像是盗贼公会、两大学院、神圣教会等，都有各自供奉的神嗣。
而神嗣的作用，是提升超凡知识的境界，甚至资质！
虽然维护与使用需要付出海量资源，还有“每个序列等级只能拜访一次神嗣”、“序列等级越高，拜访神嗣的成本就越高”等诸多限制条件，神嗣依旧是芸芸超凡者梦寐以求的宝地。
莉莉丝虽然没透露过关于传承的事情，可李霏也隐约猜出继女小姐多半拜访过神嗣，否则很难解释她的死亡系魔法造诣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而圣坛，则是以不可思议的仪式手段将法则碎片实质化，提供“一次性神坛”的作用，触及圣坛者，超凡知识境界也会有所突破。
只不过圣坛无法提升资质，无法提升冥想法境界，并且有明确的等阶划分——比如三阶自然圣坛，最多只能帮助超凡者领悟一门【中级超凡知识】，并且只能是自然魔法、圆环之理、召唤魔法中的一项；再比如四阶死亡圣坛，则最多能让超凡者掌握【高级超凡知识】，范围也局限在死亡魔法、鬼神学、招魂三者之间。
对李霏而言，神嗣也好，圣坛也罢，那都是可以和无比宝贵的潜能点划上等号好东西！
当然，如果二选一的话，她更倾向于神嗣，毕竟神嗣只要排队就行，没有任何风险就能稳稳当当晋升，还能提升资质，哪怕排个半年时间，李霏也等得起；而圣坛，一来有风险，二来无法改善资质……不过“竞争”、“六座”这两个字眼吸引了她。
李霏静下心来，逐字逐句翻阅档案上的内容，眸光忽明忽暗。
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一道单选题，左边是“定期存款”，右边是“赌场”。
“我要B-01号折叠空间的入场券。”
没有太多犹豫，李霏选择了“赌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女仙捏脚
窗户微微敞开，吹进屋里的风有些慵懒，无力推落肩头的灰色发辫。
女人坐在窗前，成熟柔软的体态几乎与和煦晨光融为一体，一尘不染的法师袍也难掩纤柔又不失婀娜的身姿。
那双蔚蓝瞳孔里漾着绮丽光晕，让那张典雅知性的容颜看起来更为柔美，仿佛抱着婴孩小憩的慈母，人妻感满满。
茶香在窗明几净的院长室内氤氲，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且美好——只可惜，这位优雅端方的女性，膝上并非是安睡的婴孩或打盹儿的小猫咪，而是一位活色生香、千娇百媚的尤物，这让本该带有诗意的画面显得奇怪起来。
“真的不能全都要么。”
李霏环住灰发美人的脖子，唇瓣在耳边吐出暧昧温吞的气音，眸中有朦胧水光蒸腾，旖旎又妩媚。
别误会，花魁小姐并非那种不识大体的人，神嗣、圣坛这种规格的资源可不像免去两千金币学费那么简单，想全都要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不过是单纯地借此撒娇，促进母女情谊罢了——只想贴贴的法术百科小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近距离接受魅力冲击，还咬耳朵喊妈妈，就算是妮可的眼眸也出现片刻迷离，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遗憾的是，有舍才能有得。”
妮可意有所指道。
“可我长得那么好看。”
花魁小姐单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反驳。
长得好看与全都要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可长得足够好看的话，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好表现吧，如果能保持现有的势头，过个一两年，或许能重新得到神嗣拜访资格。”
妮可熟练地开了张空头支票。
花魁小姐似乎没有识破这一点，摆出安妮西亚同款呆萌表情，眼睛闪闪发光：
“诶？真、真的吗。”
“当然，不过表现得让我满意才可以呢。”
妮可用指腹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唇瓣。
“不可以像以前那样KISS的啦，人家现在有女朋友了。”
花魁小姐低下脑袋，扭扭捏捏地用食指绕圈圈。
“有舍才能有得。”
妮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声线有些愉悦。
“那、那……”
花魁小姐羞怯地用掌心蒙住了她的眼。
……
办公是枯燥且乏味的，就算是心系莘莘学子的院长阁下，在院长室里待久了也难免会疲劳。
并且金橘子酒馆的头牌最近翘班愈发熟练了，很难预约到。
好在，善解人意的花魁小姐主动送上门，用院长室代替包厢，给院长阁下久违地放松了下身心。
“多谢款待。”
妮可用手帕擦着唇，向义女礼貌致谢。
“这次又是什么牌子的红茶？怪香的。”
刚蒸完红茶桑拿的花魁小姐语调也懒洋洋的，她坐在办公桌上，面向妮可女士，白里透红的纤细裸足直接踩在她大腿上。
“从一个魔女窝点缴获的，喝一点少一点。”
妮可遗憾地叹了口气。
雪嫩足尖缩了缩，李霏佯装镇定，聊起了正事：
“我很喜欢那份生日礼物，还有别的笔记可以看看么？”
“没问题。”
妮可风轻云淡地打了个响指，两份笔记漂浮到李霏跟前。
“谢谢妈妈。”
她欣然接过，翻看一看，是院长阁下在序列9与序列8阶段留下的笔记。
层次不能算高，可花魁小姐却爱不释手。
只有以四位数的资质翻看过魔导师阁下的笔记后，她才明白这位知性优雅的女性有多么可怕。
火球术、召唤妖精那些法术等级提升没什么好奇怪的。
离谱的点在于，她的深渊熔岩熟练度增加了51733！
那可是妮可女士在序列7层次写下的法术心得！结果却能让对应序列4层次的六阶法术都出现不小的精进！
甚至连巨龙之力的熟练度都增长了一千多点。
简直是小母牛尥蹶子，牛哔朝天。
再考虑到年龄上的差距，李霏一度怀疑，妮可女士才是洛西布鲁克的隐藏大BOSS，婷宝纯纯是傀儡皇帝……
什么？婷宝能摘星拿月啊？那没事了。
李霏喜不自胜把笔记收进空间戒指后，忽然动作一顿，眼睛眯了眯。
她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知识是宝贵的，妮可阁下赠与的知识更是千金难换的宝物。
然而，不论作为母亲还是作为院长，妮可女士都有辅导花魁小姐的义务。
换句话说，法术笔记是可以白嫖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哪怕空间戒指已经多到用不完、而妮可准备的礼物让她获益匪浅，李霏仍不满地鼓了鼓脸。
人家送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高档空间戒指，你就送我手抄本的辅导书？
这可是态度问题！
啪、啪、啪……
莹白双足上下交错着晃动起来，不断用柔软足底拍打妮可的大腿，表达花魁小姐的抗议。
院长阁下并未介意如此失礼的举动，反而轻轻捉住双足，揉捏起足心。
妮可的手肤质很好，瓷白温润，并不比娇嫩双足逊色，能直观感受到的温柔母爱让花魁小姐安分下来，发出惬意呼气声。
“打算晋升序列6再去B-01号折叠空间么？”
妮可询问道：“去之前还能拜访三处法术祭坛，时间来得及。”
“不了。”
李霏坦诚道：“我打算好好利用规则。”
“很好。”
妮可顿时了然，并表达了赞许之意：“你从来不乏野心，这对超凡者而言是一项美德。”
“诶嘿。”
李霏巧笑盈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堆古色古香的书籍，以及一卷树皮手札：“帮我看看呗。”
两者皆来自封魔大陆，前者是守庙人一脉的传承，后者则记录了让女鬼们融合成鬼巨人的【聚魂】秘术。
作为一个天花板是序列4层次的位面，能让李霏感兴趣的知识并不多，目前来看主要有三样，分别是敕封仪式、葬灵养神大阵、缝魂。
其中【葬灵养神大阵】已经被白梦婷改良过了，但羊毛不能盯着一只羊薅，李霏打算把同样具备实用价值的【聚魂】秘术交给妮可妈妈来优化；至于敕封仪式，虽然婷宝表示难以改进，但兴许妮可有不同思路呢？
院长阁下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所有书册全部漂浮到半空，刷刷刷自行翻动，树皮卷轴也摊开，展现猩红扭曲的字迹。
不算太长的等待后，妮可的视线忽然转向李霏，瞳孔比往日更黑一些：
“看来，你在异位面已经成了圣人。”
“这都能看出来？”
李霏有些错愕。
“【幸运】与【仪式】是我一直在关注的课题，而前者也有另一种说法，叫做气运。”
妮可幽幽道：“比如最近几个月，你从一个倒霉蛋变成了万中无一的幸运儿……虽然笼罩你的那层血色气运诡异且不详，但这不重要，好运就是好运。”
她顿了顿，话题重回正轨，给出与白梦婷相似的结论：
“量产圣人难度很大，因为那种祭礼与晋升仪式颇有相似之处，需要有实在的贡献，才能得到位面意志的认可。”
“不过……为皇室血统准备的祭礼，倒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间，或许能给更多人带来不逊色于【幸运五叶草】的好运，永久性的。”
李霏闻言，眼中顿时迸射出璀璨神采，像是看到了熠熠生辉的金山。
“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个猜想，是否可行必须实地观察后才知道，毕竟仪式与环境素来是密不可分的。”
妮可浅笑道。
“现在就去怎么样？”
李霏迫不及待道。
“首先，作为一名院长，我得办公。其次，身为法师，我还有几个研究项目没有完成。虽然有一些假期，不过我有要事在身，得出差几天。”
妮可波澜不惊道。
“好吧，那【聚魂】秘术有什么值得优化的空间么。”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以，但我需要样本。”
样本？
面对妮可的要求，李霏先是一愣，随后轻拍腰间万鬼葫，放出包括小莲在内的几名女鬼。
“这是哪儿？”
“李霏姐姐……”
陡然出现在陌生环境中，乌发雪肌的女鬼们都有些迷茫、错愕。
还没等她们未反应过来，妮可的视线就扫了过去，其中蕴含着魔力符文，一眼便洞彻并解析女鬼们的本质。
从李霏的视角来看，这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瞥。
可女鬼们却分明感受到，点点灵光在魂魄深处轰然绽放，仿佛高天之上有神明垂眸，拨开云雾，将伟大的视线投落向自己。
理智且淡漠的眸光中裹挟着高位生灵的威能，尊贵，崇高，让她们的魂体颤栗不休，心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是一尊女仙！
几名女鬼瞬间瘫软在地，从面面相觑的视线中发现了彼此的惊骇之意。
祖庙弑君时，她们都近距离感受过武圣散发出的杀机，如同惊涛骇浪，有摧城拔寨的威势，让女鬼们至今记忆犹新。
但和眼前这个灰发美人在不经意间逸散出的丝丝【本质】比起来，聂云一的杀意却显得无比苍白、渺茫，如萤火虫与皎月，不可同日而语。
她们深深低着头，以免冒犯女仙，心潮却汹涌起伏。
对于封魔大陆的生灵而言，仙之一字是在过于沉重了，足以压塌千古，不知多少纵横天下的强者，叩问仙关无果，只好饮恨而终。
可如今，却有一尊真仙在注视自己！
女鬼们兴奋且忐忑，不断揣测女仙的意图。
“好了。”
女仙终于吐出两个字，紧接着就是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打扰了姐妹们，已经没事了，回去歇着吧。”
女鬼们闻言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踌躇片刻后，她们彼此搀扶着站起，打算和李霏告退。
随后，女鬼窥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李霏坐在桌上，回眸看着她们。
而那尊风华绝代的灰发女仙，竟然在给李霏捏jio！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姐姐我呀，在仙界也是有点地位的，和许多仙子交情匪浅，说是援始天尊也不为过……”
曾被当做戏言的话，这一刻如闷雷般在女鬼们脑海中嗡嗡作响。
——原来女仙也难过美人关么……
短暂失神后，还是小莲最先反应过来，捏了捏姐妹们的手，低眉顺眼道：
“那妹妹们就先退下了。”
言罢，她们化作一缕青烟钻回葫芦内。
“纯度，太低了。”
妮可如是道。
“嗯？细说。”
李霏端正好坐姿，双手伸直摆在腿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女鬼在本质上和幽魂并没有什么区别。”
妮可循循善诱道：“可你知道的，对死亡阵营而言，幽魂的地位能与骷髅、血族并驾齐驱，是死灵海战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她们有着媲美妖精的颜值、智慧与灵活性，实力也不容小觑，出色的物理抗性与飞行、隐身、诅咒这三大血脉天赋，在序列7的作战单位中很难找出比她们更出色的炮灰。”
“而幽魂的来源主要有四类，一是超凡建筑，比如【亡灵转化器】、【幽灵土墩】；二是超凡知识【招魂】；三是特殊环境，比如坟茔、战场这种死气浓郁之地。”
“通常而言，前两者产出的幽魂质量很稳定，当然，使用【招魂】的法师越强，幽灵的综合水准也会更优秀。”
“可诞生于特殊环境的幽魂，能力就层次不齐了……根据记载，目前最强大的幽魂刚一降世就是高序列，但那只是个例，在大部分情况下，特殊环境所创造的幽魂都是先天不足的——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些女鬼。”
“她们的气息太驳杂了，大部分竟然只是序列8这种层次，这说明她们诞生的环境并不理想。”
“嗯嗯！”
李霏连连点头：“那请问博学的院长阁下有什么办法能弥补这一点么？”
“找一处【亡灵转化器】，让她们进去泡个澡提纯，这是最高效的做法。”
妮可言简意赅道：“亡灵法师也能做到这一点，但这是一项精细活，很费劲，想要靠人力在短时间内给大量女鬼提纯的话……成本比较高昂。”
成本高昂？
李霏毫不犹豫排除第二个选项。
第一个选项也挺麻烦的，自己可是根正苗红的自然阵营小法娘，上哪儿找【亡灵转化器】这种死亡阵营特产去？
她灵机一动，甜甜道：
“妈妈……你不觉得，最近咱们学院内的风气有些怠惰么？”
“我觉得呀，可以给死亡系的学姐学长们布置一些课后作业，比如给女鬼提纯什么的……这不比想方设法安排教学活动更高效？”
“学院能节约教学经费，同学们得到了锻炼，我的问题也解决了，这不是共赢么？”
妮可女士固然见多识广，可她真的没见过“校内实习”、“校企联合”这种操作，一时间被这种思路给搞愣住了。
如果她是战争学院的院长，恐怕会毫不犹豫把李霏安排进贵族系班级当插班生。
“很好的主意。”
妮可肯定了李霏的想法，噙起嘴角：“不过，如果以这种形式完成提纯的话，肯定会有一定的损耗率，你可以接受么？”
“啊这……”
李霏陷入深深纠结。
“算了吧。”
最终，她在权衡利弊后，无奈放弃了诱人的提议，决定以后再想办法白嫖。
毕竟是辛辛苦苦亲自磨合出来的女鬼，大道都快磨红了，若为了省事儿而死上一批，还是有点心疼的，况且忠诚度肯定也会下滑，得不偿失。
“至于【聚魂】这门秘术，最大的问题并非出在效率上，而是稳定性。”
眼见花魁小姐做出决定，妮可轻轻点头，又接着扮演起良师益母的角色，用魔力在空气中构筑出一座复杂精密的立体模型。

第二百四十章 你可以呼唤我的名 1/10
“你看，这就是这门秘术的构架，有太多冗余的节点了。”
魔导师阁下循序渐进讲解着思路，对模型修修改改：
“如果按照原来的秘术，脱胎于女鬼的聚合体最多达到序列4，就随时面临失控、崩溃的风险……可这样一改，就完全没问题了，至少能用到序列3。”
——人家位面上限就是序列4，怎么可能开发出序列3级别的秘术……
虽然完全无法理解理论知识的内容，李霏仍保持着乖巧端正的坐姿，听妮可妈妈授课。
十分钟后，崭新秘术【聚魂·妮可版】出路。
效率上没有太大提升，可排除掉了大量隐患、降低了资质需求与学习时长、上限从序列4被拔高到序列3层次，并且运行模式也有了很大的差异。
之前是“只要挨揍，就会有或多或少的女鬼死亡”，而现在受到攻击，则可以凭借【灵魂链接】让女鬼们分摊伤害，不太容易减员——当然，妮可由衷建议尽快提纯女鬼，把她们转化成序列7的幽魂。
其次，之前的鬼巨人虽然会被几名修为最高的女鬼主导，可实际上每个女鬼仍具备一定的控制权，这也是鬼巨人行动笨拙的弊病所在；而如今，可以由一名女鬼甚至是别的死亡系生灵充当核心，坐镇中枢，掌握绝对的控制权，这对战斗力的提升是不言而喻的。
可以这么理解，“鬼巨人”正式升级为“鬼高达”，不再是那个憨憨的聚合体，而是一个强大的超凡生灵。
仅从改良方式就能看出，比起效率，妮可更注重稳定，与婷宝的风格大相庭径。
而问题也随之而来。
最核心的问题有三点：
一，高贵的魔导师阁下所改良出的秘术，自然要有高贵的消耗。
二，她得供养大量幽魂部下，如果想弄出序列3级别的鬼高达，一个【万鬼葫】肯定装不下……还要考虑到忠诚度问题，磨合肯定是磨不过来的，就算不被磨碎，五位甚至六位数的魅纹也可能会刺激到某些女士，轻则地下室雅座，重则磨刀霍霍向霏宝，还是柴刀。
三，她需要一名掌握【灵魂链接】这门法术的鬼高达驾驶员……
——慢慢来吧。
聊完正事，李霏也松了口气，暂且把烦心事抛到脑后，雪嫩足尖轻轻摩挲着盖在腿上的法师袍，时不时还用指缝俏皮地夹起布料扯动：
“妈妈，你刚才说要出差？去哪儿呀。”
遗憾的是，高雅的院长阁下有高雅的审美，她不像那只屑狐狸，而是纯纯颜控，李霏的小动作并未让她气息出现太大变化。
妮可温柔握住李霏的jio，神态柔和，总算有了几分母亲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去搜集一些素材，下午就得动身。”
“什么素材呀？”
李霏好奇道。
“我和你说过，我曾经抽出过一个魔女的脊椎。后来我发现，这种取自魔女的素材非常优秀，连同序列等级的龙类都无法媲美。”
妮可的笑容变得和善起来：“现在，有一名魔女被困在了生命阵营堡垒。虽然想揪出她没那么容易，但高序列强者已经封锁住了那座城，她插翅难飞。”
“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得到一份完整的魔女素材呢……”
她语调仍旧不疾不徐，可星空般的眸子里分明多出了某种灼热的东西在燃烧，握着李霏双足的掌心也在收束，让温度在紧贴的肌肤间传递，仿佛扼住的是魔女的咽喉。
深邃、冰冷的杀意也从李霏灵魂深处席卷而出。
那是魔女保护同族的本能在咆哮。
不过望着妮可和善的笑容，那股杀意又非常识大体地缩了回去。
“你好像……有点紧张？”
感受到不经意间蜷起的足心，恶魔的低语也随之响起。
“能不紧张么。”
李霏轻咬下唇，委屈兮兮道：“人家那么漂亮，邪恶的魔女肯定垂涎人家的美色啦……万一被她们生擒，我恐怕就只能已死护全清白了。坏妈妈，还拿我当鱼饵。”
“我说过，你有拒绝的权利。”
妮可轻笑道：“而且在洛西布鲁克，你是安全的。”
“诶？那万一婷宝去了别的地方呢？然后魔女在阴暗的小巷里把我捉走……”
李霏理性分析道。
妮可并未立刻作答，她沉默几秒，有意无意间向白府的方向瞥了眼，幽幽道：
“如果某些人，就算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无法给你足够安全感的话，那么……”
“你可以呼唤我的名。”
“妮可·艾露恩。”
你可以呼唤我的名……你可以呼唤我的名……
有那么一瞬间，李霏的心脏都被冻结，凝固的血液里冒出森森寒气。
院长阁下竟然有近似白梦婷的权能？
还没人知道？
她看穿我身份了？
白梦婷你快来救我啊啊啊……
纷乱思绪像是被万千刀片搅碎，一幕幕支离破碎的记忆涌上心头，李霏差点吓哭出来，以脑浆快要沸腾的速度运转思维，思考自己谈起妮可时的每一个画面。
私下乳院长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有没有在呼唤妮可姓名的同时，暴露关于魔女身份的事。
瞳孔在地震，伴随震耳欲聋的砰砰心跳声，可她的情绪反而以极快的速度冷却下来，不断运转发烫大脑的同时，也开始表情管理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听到这么震撼人心的消息，就算表情显得很惊愕也并不值得奇怪，她用尽毕生的毅力压下拔脚就跑的念头，也忍住大喊“白梦婷救我”的冲动，双手捂住嘴，适当流露出惊讶而崇拜的神情，思维也逐渐清晰。
——不，不对！
李霏终于察觉到了盲区。
妮可热衷于讨伐魔女的事情并不算秘密，金橘子酒馆里的姐妹不可能没有提及过她。
如果呼唤她的名就能有所感应的话，洛西布鲁克的魔女集会早就该暴露了！
——难道她在骗我？
——不可能……
——啊，我明白了！
李霏找到了答案。
喊白梦婷的全名，她能立刻“听”见；但如果只是喊“婷宝”、“婷婷”、“梦婷”、“我的婷”这样的昵称，那必须反复念诵，她才会心有所感——别问李霏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后来好一段时间没用婷宝发过电。
而妮可·艾露恩就吃亏在了名字上。
大家一般称呼她为院长阁下、魔导师阁下，而妮可、妮可妈妈这种就算是比较亲近的称呼了，谁没事儿会喊她的全名妮可·艾露恩啊？
可以说，院长阁下但凡换个中文名儿，花魁小姐多半就没有失足的机会了……
——万幸，是外文名……
意识到自己暂时不会被慈母变成超凡素材后，惊魂未定的李霏捂着呼之欲出的人心，语调中不无幽怨之意：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好，不是么。”
妮可浅笑：“魔女不知情，才会有露出马脚的可能。”
“也对哦……”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闭上眼：“那还是用遗忘法术把我这段记忆洗了吧，免得被魔女窥探。”
“如果我不想让你知道的话，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妮可怜爱地捏了捏李霏的脚丫。
显然，花魁小姐方才着实受惊了，连纤软双足变得凉凉的，还冒出一层细密冷汗，肤色更趋于冷白，有种晶莹剔透的质感。
就算是只看脸的妮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对儿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并愿意用掌心温度温暖她们。
“我，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李霏无比感动地承诺道：“我未来有可能会被魔女生擒，但绝不会让她们从我口中撬出半个字！”
幽光在眸中一闪而逝，这位典雅的灰发美人露出少有的明媚笑容。
……
呼啸风声中，裙摆烈烈作响。
囫囵离开院长室后，李·魔女特务·霏马不停蹄地奔赴魔女集会，要给姐妹们通风报信。
她的目光则警惕地四处打量着，以免被亚丝娜女士抓住，今天可进不得局子。
好在，正气满满的治安官小姐没能与她邂逅，错失抓捕犯人的大好良机。
“大大大大事不好啦！”
白天的店里比较冷清，特务小姐火急火燎赶来时，格奈娅夫人正在自斟自饮。
她穿着有些松垮的紫色薄纱睡裙，左手上端着一支造型别致精巧的细长天蓝色烟斗，坐在吧台前饮用一杯调制成翠绿色的龙舌兰。
听见李霏的声音，格奈娅夫人回眸，双眼半阖，柔美鹅蛋脸上写满困倦，还有饮酒后的丝丝潮红，散发出惊醒动魄的成熟风情；珠圆玉润的体态在轻纱睡衣遮掩下，也有种朦胧神秘的美感，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团妩媚的雾，深邃、慵懒，无比迷人。
“放轻松。”
她吹出一口烟气，清凉醒脑薄荷味萦绕在李霏鼻尖：“天塌不了。”
“咱们有一位姐妹被困在生命系堡垒……”
薄荷味入脑，李霏急迫的情绪陡然平复，说话语调也逐渐放缓。
“不必担忧。”
格奈娅温软迷人的唇线扬了扬：“已经安排人去营救了。”
“妮……魔法学院的那位魔导师阁下要亲自去抓人！”
李霏试图强调问题的严重性。
“哪次有魔女的消息她会错过？”
格奈娅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调：“放心吧，各处魔女集会都掌握着特殊的对付妮可的技巧。”
“她有类似白……的权能。”
李霏压低了嗓音：“凡有言，必被知。”
虽然婷宝和魔女集会是穿一条裙子的。
但是！
作为端水大师，在妮可妈妈没有威胁到白梦婷的情况下，李霏不想出卖她的情报，让魔女集会的姐妹们小心点就好了。
“哦？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
格奈娅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又长长叹了口气：“你带回来了很隐秘的情报呢，花魁小姐。”
“我讨厌谎言与背叛，但为了姐妹们的安危，我不得不出卖信任我的人。我的良心，好痛。”
李霏捂住大大的良心，并摆出弦然欲泣、痛苦煎熬的柔弱表情，随后图穷匕见道：“这条情报能奖励多少魔女积分呀？”
“情报是需要核实与评估的，魔女小姐。”
格奈娅揉了揉李霏额头的秀发。
“对哦……那我们的姐妹还能脱身么？”
李霏吐了吐舌。
“放心吧，她不会有危险的……不，不对，她死不了，我保证。”
格奈娅从容不迫的语调很有说服力，充分展现了成熟女性的自信魅力。
——嘶……魔女集会这么厉害么？
李霏小心肝儿颤了颤。
虽然她无法准确判断“凡有言必被知”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拥有这项权能的超凡者肯定很强，非常强，绝大部分序列2都难以企及的强，目前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白梦婷与妮可具备如此匪夷所思的伟力。
面对这么可怕的追杀者，魔女到底是怎么从她手中一次又一次逃脱的？
“等你到高序列就明白了，或许更早。”
格奈娅看出了花魁小姐的疑惑，轻轻笑了笑。
“好吧……”
完成通风报信的任务，并发现局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后，魔女特务小姐也松了口气，抽了张凳子坐在格奈娅夫人身旁。
有点凉。
直到此时，花魁小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刚才在巨大的恐惧下，好像……漏了一丢丢出来。
毕竟妮可女士的和善笑容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如果被她识破魔女身份……恐怕会遭遇某些不得不叫得很大声的折磨吧，比如制作成标本悬挂在卧室充当战利品什么的，每当有魔女从手底下逃脱，就拿标本出气……
特务小姐心有余悸地哆嗦了下，随后一发清洁术让身体变得清清爽爽。
肚皮上的两千多条花纹是她战斗后的勋章，而在一次次流水漂杵、日月无光的惨烈战斗中，水份难免会以眼泪、唾液等等形式大量流失，所以她很淡定，习以为常了属于是——不会真有人以为腌制安妮夫人卧室里那张婚纱照的，只有橘子汁吧？
而格奈娅夫人也拿出了年上女性应有的关怀与体贴，调制了杯桃子味气泡水，又加入一枚半透明的球型冰块，才推到李霏跟前。
“谢谢。”
李霏甜甜道谢，本想顺带抛个媚眼，却发现完全找不到状态。
嗯？
不应该呀？
这不是千锤百炼的基本功么？
花魁小姐感受着身体的异常，刚刚消失的惊恐情绪重又在心底浮现。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般.”
一罐好茶，要用心去做。
因此哪怕投身于服务业，花魁小姐也一直很有躬匠精神。
比如媚眼，并不单纯是对脸部肌肉的操控。
如果没有发自内心的想要挑逗对方的情绪的话，抛出去的媚眼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很难用妩媚去形容。
这就导致，如果和理想型以外的生物接触，花魁小姐的茶艺会大打折扣——当然，在大部分情况下也够用就是了。
然而，李霏此时惊恐地发现，自己明明和格奈娅夫人挨得很近，却心如止水，完全没有那种小鹿乱撞的悸动感！
这不科学，也不李霏。
——或许只是被吓坏了。
李霏安慰着自己，并试图找回状态。
于是她自己仔细端详格奈娅夫人那张温润迷人的鹅蛋脸。
毫无感觉。
她又低下头，眸光略过珠圆玉润的体态，瞄了眼雪白柔软的大腿。披着睡裙的格奈娅还未套上丝袜，腿部线条不像平日那般紧致，但丝毫不显臃肿，浑圆修长，有恰到好处的丰腴感。
可掐着脉搏的手，仍没有察觉到心率的加速。
最后，她身子后仰，捧起栗色秀发，盯着瓷白优美的后颈，视线停留了好一会儿。
内心仍旧古井无波，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坏了！
李霏眼帘颤了颤，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难道我今后的人生，要变成清水纯爱向了么？
——知画女士，格蕾丝女士，安妮老师……抱歉，以后你们可能要守活寡了。
一念及此，李霏悲从中来，忍不住抓走格奈娅夫人手中的烟斗。
“不……”
格奈娅还没来得及劝阻，李霏就吸了口。
“咳咳……这里面放了多少薄荷呀？”
花魁小姐被呛到了，但语调却格外平静。
她其实挺喜欢薄荷味的，可这薄荷味太浓了，浓郁到全身都觉得凉飕飕的程度，仿佛一口吞尽嗓子的不是烟气，而是一块万载不化的寒冰。
“你知道的，虽然不多见，可咱们魔女中，还是有个别愿意为女友或妻子守贞，或出于某些理由，而不得不守身如玉的好女孩儿的。”
格奈娅目光复杂道：“而主流的魔女职阶中，除了愤怒、贪婪、傲慢、嫉妒、暴食、懒惰外，还有一项是……用委婉点的说法来形容，叫做贴贴魔女。”
“为了避免被职阶所影响，她们就不得不借助一些外物，来安定情绪。”
“比如生于冰川深处的超凡素材，【湛蓝薄荷】，甚至可以让思春期的黑龙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
李霏瞥了眼烟斗里蓝盈盈的“烟叶”，波澜不惊道。
本来只是嗅到格奈娅吐出的丝丝烟气，极为强劲的药物被高序列魔女的体质过滤后，影响并不大，只是单纯地不想贴贴，并且一时半会儿就会消失。
可她刚才直接吸了一大口，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澄澈且通透，似乎天塌下来都无法让花魁小姐的心湖泛起丝毫涟漪了。
至于格奈娅使用【湛蓝薄荷】的理由。
如果是正常状态的花魁小姐，肯定会明知故问，再故意勾引，尝试到底是自己的魅力强，还是号称能对黑龙实现药物净身的薄荷效果好。
但此刻，李霏心无旁骛，只想早点回家修行法术。
女人，只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Rua！
“需要我帮你解除药效么？”
格奈娅问道。
“不需要。”
李霏言简意赅。
“适当的【湛蓝薄荷】可以让人平心静气。”
格奈娅夫人提醒道：“可我所用的浓度显然不适合你，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平静，而是冷漠。”
“这样挺好的。”
李霏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好吧。”
格奈娅夫人并未再劝：“以你的体质，最多一周药效就会消退。”
“【湛蓝薄荷】很贵么？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很好，想多来点。”
李霏一副大彻大悟的贤者模样：“以前，我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以后我只想专心修炼。”
“如果你药效消退了还有这种觉悟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斤。”
格奈娅夫人的唇角勾了勾。
“一言为定。”
李霏认真点头。
“还有十二个小时就是新年了。”
格奈娅夫人抿了口酒，询问起花魁小姐的工作意愿：“有考虑陪客人跨年么？与花魁小姐共度新年，那可是【拍卖品】级别的服务哦。”
赚钱，能更好地修行法术。
可花魁小姐理性思索后，还是放弃了：“不了，我这个状态，恐怕无法让客人满意。”
“那好吧，提前祝我们的花魁小姐新年快乐。”
格奈娅夫人举杯道。
“新年快乐。”
李霏轻轻与她碰杯，将气泡水一饮而尽。
又闲聊了几句，李霏毫不眷恋地向格奈娅夫人道别，起身回家。
格奈娅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视线才悠悠转向桌上的烟斗。
玉质烟嘴处，分明残留着花魁小姐的吻痕。
吻痕开始颤抖，又与丰润的唇重合。
浓浓薄荷味涌入胸腔，摇摇欲坠的人心也以触目惊心的幅度起伏。
格奈娅感受到内心有滚烫的东西在溢出、流淌，灼痛心房。
她沉默不语，莹润指尖颤抖着，往烟斗里撒上又一撮蓝色薄荷碎末。
又一撮。
再一撮。
烟斗重新递到唇边，薄荷烟气如凛冬怒风，呼啸着灌进胸腔，可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声苦笑。
是啊，区区【湛蓝薄荷】，又怎么能填补被花魁小姐凿出裂缝的心湖呢？那里面积蓄着的可不是秋水，而是高序列魔女压抑多年的本能形成的岩浆，焚山煮海的龙炎与之比起来，都显得有些凉快了。
“小祖宗嗳……”
格奈娅的喟叹声在空荡大厅里回荡。
……
“好看么？”
今天放假的苏玲儿向李霏展示一条鹅黄色长裙，像黄鹂一样明快动人。
“一般。”
李霏敷衍地给出评价，埋头吃饭。
——少夫人的嘴怎么不甜了？
苏玲儿愣了愣，随后关切道：“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没有。”
李霏平静道：“我的情绪很好，前所未有地好，只是想通一些事。”
迅速消灭掉午餐后，李霏接过妖精递来的湿巾擦了擦嘴。
“今天的新菜还可以么？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么？”
拉姆问道。
“一般。”
李霏丢下两个字，不像往日那般在饭后与妖精们亲昵互动会儿，而是径直起身走向楼梯。
拉姆与苏玲儿对视一眼，确认今天李霏有点不正常。
“是因为不适应短发么？”
“不会吧……短发也蛮好看的。”
她们嘀嘀咕咕揣摩起少夫人的心思来。
而走到房门前李霏，发现家里的兔耳女仆姐妹正在等着自己。
她们肤白体纤，清纯可爱，只是妩媚神情让她们显得有点涩气，软绵绵的兔耳上还系着粉色缎带，被打成蝴蝶结。
“你们今天不是放假么？”
李霏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过来给你送新年礼物呀。”
兔女仆姐姐凑上前，红宝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柔情蜜意。
兔女仆妹妹同样媚眼如丝，被半透明酒红色丝袜包裹的温软纤细小腿轻轻抵在了少夫人莹白颀长的腿间，粉润舌尖舔了舔唇，用暧昧气音意有所指道：
“喜欢么？”
“一般。”
不同于以往的是，李霏直接抽身略过她们。
莫说是女仆小姐。
哪怕院长阁下换上黑丝兔女郎装，再安上兔尾，也休想动摇李某人冰清玉洁的意志！
关门声中，两位女仆小姐面面相觑。
秦大小姐明明不在家呀？
……
李霏进了房间，首先要面对的是一摊没来及收好的礼物。
作为爱惜羽毛的慈善家，售卖别人礼物的事儿肯定得不偿失，所以糖果零食什么的可以分给女仆。
衣服、首饰分门别类摆好。
图册？果断扔进箱子，待会儿送到储物间最深层。
作为一名有志向的超凡者，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杂书上，不如提前把三年级的教材给预习了。
最后，李霏带着各种超凡物品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盯着十一件空间装备犹豫片刻，先把知画女士的拎到一旁。
香囊哪有戒指带着方便？
可剩下来仍有十枚空间戒指，就算是冷漠状态下的李霏，也难以做出取舍。
十枚全带，那太蠢了，况且还有【妖精密语】已经占了车位。
可顾此失彼的话，就不得不考虑柴刀风险。
“过去的我，把太多事情浪费在了不必要的事情上。”
李霏呢喃着进行自我检讨，并在理性分析后，思考出了应对策略。
【万鬼葫】这种装有超凡生灵的东西，无法放进储物空间内；但空间戒指本身是可以套娃的。
李霏带上容积最大、足有1234立方米的【猫眼】，又把剩下九枚存入其中，随后开始练习换戒指技巧。
她把手背在身后，快速取出另一枚戒指，单手套上，又把原来的戒指存进去。
由于不太熟练，动作生疏，用了接近三秒。
第二次就快多了，一秒左右就完成替换。
但还不够。
想要不露出端倪，就必须用最微小的动作，在0.1秒内将不同戒指切换自如，还不能出错，否则万一在海瑟薇女士面前把戒指换成了别人的，事态会比较难以处理。
“不，不对，不止一换一，还要尝试一换多……”
很快，李霏又意识到，如果有两名乃至更多戒指的主人出现，那自己要瞬间换上的戒指，可不止一枚；某些情况下，可能会有五名以上戒指的主人齐聚一堂。
所以左右手都得练。
李霏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双臂自然垂落，而隐藏在裙摆后的双手，则不断以细小幅度抽搐着，手指上戒指的外观、数量不断变化，且频率逐步提高。
正所谓品茶一分钟，种茶十年功，花魁小姐该卷的时候从不含糊。比方说，虽然她口中所谓的“亲手制作的蛋糕”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妖精们制作的，但她真的学会了蜂蜜蛋糕制作流程，以免在不得不下厨的时候露怯。
半小时后，花魁小姐已经能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完成空间戒指的切换。
这显然要得益于出类拔萃的戒指灵活性——她当前的敏捷属性已经凌驾于同序列等级的盗贼、刺客，但手指灵活性绝对比整体灵活性高了一截。
当然，这不算什么，花魁小姐完全能在不依靠牙齿辅助的前提下，用舌尖在1秒内给线条打三个结——直径一毫米，比牛毛还细的那种线条，在团建时可谓是技惊四座，魔女公关们直呼内行。
只不过这并非最高记录，目前在这方面成绩最拉胯的是伊莎贝拉，这位动不动就做美甲的血族公关小姐不愧是魔女之耻、被金属冶炼大师、枕头公主，线头断了都没成功；而当前最高纪录保持者是一秒十九个，只能说欧若拉女士作为前头牌，还是有真功夫的。
顺带一提的是，蛇女黛莎不允许参赛，分岔的蛇信太赖皮了；某位熟客曾也兴起表演过一回，创造了匪夷所思的记录——不过被魔导师阁下当众戳穿了把戏，因为她竟然用时间类法术作弊！
为了避免让那位试图作弊的选手难堪，所以这里就不指名道姓了，不过婷宝被终身禁赛的样子真是有够好笑的呢，嘻嘻。
“基本的练习已经完成，只要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天抽空在巩固三到五分钟，应该就能应付大部分场面了。”
李霏做出了客观地自我评价后，熟练打开衣橱，伸手拧动机关，从暗格里翻出记事本，开始进行日程规划。
上学、卖酒，这是日常。翘班归翘班，辞职可不行。
学外语，这也是不可或缺的。虽然语言通识很好用，可作为一名上流社会的交际型法娘，至少要掌握六大阵营通用语，才称得上体面——智力越高学习越快，搭配【深度专注】、【记忆超凡】等必要的魔法，掌握一门外语并不算难事。
赚钱赚经验，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封魔大陆尽量每个月回去一趟。
晋升序列6，以及相应的加点抽奖、拜访法术祭坛等，这个暂且延后，为了在B-01号折叠空间斩获更多收益——哦对了，石像鬼獠牙与地狱犬心脏还没弄到，不过随时可以花钱解决。
搜集魅魔情报，这关乎到序列5·魅魔魔女的晋升仪式，等序列6再考虑。
营救戴安娜女士……呵，一小时前的我真是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鱼唇之人啊，安妮夫人和莉莉丝的关系已经够头疼了，再把安妮夫人的妻子救回来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凭借【命运裹尸布】获取的，关于格奈娅夫人的复仇、熔炉斗气的线索还没派上用场，时机未到。
深入潜伏在妮（划掉），魔导师阁下身边，谨慎起见不能写她的名字了，希望能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尤其是关于【沉沦女士】残躯的线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妮可女士将会成为最大的魔女积分来源——但愿不会被识破吧，霏门。
乌骓女士化形……天呐，我之前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化个锤子。
劝伊莎贝拉从良……没必要了，血族公关小姐，尤淑拉于黑金组织还是蛮可靠的，巧儿的实习态度也很认真，不需要我付出太多精力了。不过尤淑拉身上还得加点注。
显然，花魁小姐在【湛蓝薄荷】的劲头还没过时写在记事本上的内容，将会在几天后惨遭一定程度的修改。

第二百四十二章 替母分忧
“唔……亡灵转化器也该提上日程了，如果能把女鬼们统一提纯到序列7的话，鬼高达就能达到序列5的层次。”
李霏自语着，先理清思绪再动笔，以免在记事本上留下太多涂涂画画的痕迹。
按照【妮可版聚魂术】的标准，序列7的幽魂只要数量满一百，就能抗衡最弱小的那一档中序列超凡生灵；而三百幽魂凝聚成的鬼高达，鲜有序列6的超凡者敢缨其锋。
数量破千，对应序列5。
幽魂满万，非序列4不可敌。
“得酌情招收批幽魂了。”
“不过鬼高达得有驾驶员的，找谁呢？”
“还有，得给女鬼以及今后加入的幽魂姐妹们找个安置地……鬼葫芦再好那也是个不透风的笼子，条件不允许就算了，但有可能的话，还是得给她们筑个巢，理想的生活环境能让她们更死心塌地为我卖命，尤其是【乾】部的。”
嘀嘀咕咕声中，最后一项不那么紧迫的规划被记录在纸张上。
李霏稍稍活动了下手腕，接着加快动笔速度，写下这几天要完成的任务：
联系秦知画的师尊玛格丽特，达成与药剂师公会的合作，携手研究【寿果】，看看这种来自封魔大陆的延寿药物能否量产。
这个研究项目本打算交给市政厅、魔法学院的，可李霏在稍稍打听后发现，培育超凡素材这种事，药剂师公会更为擅长。
笔尖稍稍停顿，李霏另起一行，重重写下四个字，力透纸背：
高级斗气！
财富值攒够了，潜能点也绰绰有余，并且一周后就要与魔法学院的天骄们争夺【圣坛】，此时不把斗气与抗魔拉满，更待何时？
李霏正欲合上笔记本，动作忽然顿了顿，皱起眉头。
我是不是忘了点儿啥？
哦对，等着求仙问道的葛真人。
那没事了。
李霏松了口气。
且让他等着吧，反正作为东道主的花魁小姐就掏那一锭金子，剩下的食宿费用那牛鼻子得自掏腰包，所以就让客人在仙界多观光观光吧，他逍遥自在，也为洛西布鲁克GDP做点贡献，双赢。
——不过当初应该把他安排到黑店再收点中介费的，可惜了。
慈善家小姐反思着自己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轻轻合上笔记本，低呼道：
“系统。”
和系统小姐置气什么的根本没必要，一小时零十三分钟前的自己真是太幼稚了。
李霏检讨着，目光扫过面板。
等级：36
经验值：81732/10800
……
魅力：649
道德：-44
……
潜能点：14
……
财富值：1185028
抽奖次数：13
……
在安妮夫人与莉莉丝的接力赛中，作为赛道、接力棒与吹哨员的继母小姐痛失一点道德。
爱心血库计划再丢一点。
至于财富值，御医小姐凭借出神入化的调理技术，赶在医患关系变质前，就从贵人们手中赚够了下一重【熔炉斗气】的成本；可后来由于兑换冥想法、精血、大量购买【魔女病遏制仪式】素材等开销，已经下滑到八十万上下。
好在学院宝库中的【魅魔轻吻】、【正义制裁】让李霏回了波血，一件优质晨曦装备，一件是可以称之为“魔女必须死”、“李霏必须死死死”的特殊装备，两者总价足有二十五万，让财富值重回七位数；把夏娃与巧儿送去蜕变成魔女时，她顺带完成了搜集【正义制裁】的“公益性悬赏”，领到两万魔女积分——用金币收购魔力水晶再兑换魔女积分的话，比例是7：1，可魔女积分本身的购买力与金币购买力的比例却是在1：6左右，尽管积分可以换来一些金币无法购买的东西，比如“订制魔女职阶”，可这并不妨碍系统小姐只给李霏十二万财富值。
而经验值的涨幅与设想中相符，每天增长的数值在缓慢下滑，升级所需经验却在不断提升，敲死陆千帆并彻底完成夺权后的前几天，李霏几乎每天都能一级；35到36级却用了两天；而前天升到36级，不出意外的话得明天才能升到37级，之后还会继续衰减。
不过每天都能有几万经验值入账，已经让李霏的需求得到阶段性满足——显然，慈善家小姐把抄家灭门得来的大量黄金留在大宋国库，可以说是目前为止最成功的一次投资案例，若非看在真金白银的面子上，镇妖司那帮骄兵悍将，岂会这么卖力斩妖除魔？
总之，尽管《熔炉斗气》第五重还没着落，潜能点也还是不够花，但至少，李霏已经随时能以根基扎实到不可思议的状态，晋升序列6。
“明明早就有了足够资粮，却沉湎于混乱堕落的女女关系，被耽误足足三天……呵，女人果然只会拖累我修炼的速度。”
李霏冷笑√：“再见，不，永别了，过去那个软弱的我！”
“系统，购买第四重《熔炉斗气》。”
高级《熔炉斗气》（晋升序列6后解锁进阶《熔炉斗气》）：
力量+60；体质+60；敏捷+60；攻击速度+60％；物理穿透+60％；破坏力+60％；抗性+30％；额外提升爆发力、伤口愈合速度、寿命、体力恢复速度等。
可消耗斗气，加快斗气漩涡转速，上限每秒百转；斗气转速提升，可额外增加力量、体质、敏捷、攻速、破坏力、抗性、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等，并且附带火属性伤害。
“系统，加点！”
潜能点化作薪柴，投入滚烫的斗气漩涡中。
噼啪燃烧声从李霏体内响起，心跳声也变得低沉悠长，似来自深渊的咆哮。
汹涌热流沿着皮膜、骨肉、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灼烧、淬炼着她的每一寸肌体。
李霏能看见，体内沸腾的血液熠熠生辉，每一滴都如红玛瑙般剔透深邃，又有近乎水银的沉重感；泛红骨骼绽放宝光，微不可查的杂质被蒸发掉，变得更为轻盈且坚固，像是从火山深处打捞出来的神铁，温润无暇。
《五行冥想法》与《熔炉斗气》，都是无上修行典籍，尽管修炼难度很高，却能铸就完美根基，在踏足第四重阶梯后，淬炼出的斗气、魔力精纯而澎湃，就算对于中序列超凡者而言，也是不那么容易掌握的力量。
而李霏作为一个资质堪堪达到两位数的低序列魔女，体内同时容纳这两股能量，自然会有失控的风险。
她眼中迸射出深红血光，暴戾贪婪的气息席卷而出，像是一尊幼年邪神，要散播杀戮与不详。
“有点胀……还有点烫。”
李霏摇摇晃晃踏出一步，却一脚踩碎了地板，整条腿都陷入窟窿里。
她冷哼一声，放慢动作抽出腿，就地盘膝坐下。
想要彻底消化这种力量，并在战斗中收放自如，那需要付出一定的汗水，可如果只是把它们收敛起来，不影响日常生活的话，难度并不大，让斗气在体内多运行几周天，稍微适应下就好了。
可李霏刚打算收敛心神，就听见窟窿下方传来惊呼声。
她垂眸扫去，发现正下方的房间地毯上有一双支离破碎的酒红色丝袜，有点眼熟。
是兔女仆妹妹的。
正所谓近朱者赤，有少夫人带头当榜样，家里的风气也就可想而知。
目前来看，除了助理小姐巧儿，还有索菲亚、雅温母女外，泱泱大别野，上到女仆长拉姆，下到临时工女仆，各个都与少夫人有染，李霏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知画女士的溺爱有很大责任。
当然，如果用阴谋论来解读的话，或许知画女士在下一盘大棋，现在她每次回家修炼速度都飞快，等卧薪尝胆晋升至尊，再把家里的女佣全开除了，嘻嘻。
总之，在如此歪风邪气下，家里空房间就随时会被女仆小姐们用上，只要自己负责清理就行。
显而易见的是，兔女仆姐妹方才邀请少夫人无果后，就手牵手找了间空房继续享受假期去了，而那间房刚好在少夫人的卧室正下方。
这本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她们俩从哪儿找来的胡萝卜？
李霏定睛一瞧，哦，原来是被裹起来的夏娃啊，那没事了。
有着红褐色秀发的小妖精，被自己的翅膀捆成粽子后，乍一看，确是怪像胡萝卜的。
“一般。”
李霏淡淡收回视线，又轻轻点头。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夏娃替母分忧，让为母能专注修行，很好，很孝顺。
她不再分心，凝神适应陡然壮大的斗气。
而两位兔女仆小姐在最初的惊吓后，情绪变得更兴奋了，似乎想要让少夫人主动下水。
可李霏却对兔子叫充耳不闻。
虽然高级熔炉斗气很烈，却终究无法将能让繁衍期黑龙平心静气的薄荷味给蒸发掉。
——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软弱的我了，区区兔儿跳，休想乱我定力！
风消雨歇后，李霏也缓缓睁开眼，莹白掌心摊开又合拢，发出气爆声响。
经过一小时的努力，她在举手投足间仍有澎湃力感，战斗时或许会失控，把切磋变成凶杀现场，但只是行走坐卧的话，已经没问题了。
可李霏并未急着站起身，而是注视剩下的潜能点，眸光明灭不定。
每系超凡知识都包括一项核心知识、两项附属知识，以及一项特殊知识，且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的境界最多相差一个层次——唯一的例外情况是，先通过一项核心知识把斗气或冥想法等级拔高，再从头修行另一系超凡知识。
比如李霏给高级冥想法加点前，必须先掌握中级自然魔法、基础循环之理；但混乱魔法境界很低，那就没问题。
这就意味着，李霏想要把斗气点到第四重，就必须先掌握【中级战斗】、【基础武器精通】。
中级战斗：
允许学习和使用三阶战斗技能。
基础武器精通：
提升持械近战伤害20％。
高级斗气对应中序列层次，耗费两点潜能点；后两者则是低序列层次，各消耗一点。
十四点潜能点一下子就用掉四点，还剩十点，还算宽裕。
“高级自然魔法是必学的，否则无法通过法术祭坛掌握四阶法术……但不急，从B-01号折叠空间回来再考虑。”
李霏自语着，陷入深深思考：“要不要把【抗魔】和【招魂】拉满呢？”
有资格进入B-01号折叠空间的学员，起码是拥有白银胸针的天才法师；甚至，李霏有可能遭遇序列6的黄金级学员，那是无比璀璨且耀眼的人物，天赋直追魔法学院双子星。
而那种级别的天骄，本就拥有最卓越的天赋，还吃着最好的资源，他们不仅可以拜访法术祭坛、转战各大折叠空间，更有高序列强者指点修行等待遇……在高付出、高回报并能接受一定风险的培育模式下，这帮天才法师们的冥想法与装备品质、施法水准等都是寻常超凡者难以企及的，他们是同阶无敌的代名词，甚至有越阶战斗的能力。
李霏斩杀过不止一尊中序列超凡者，但不代表她有信心打败序列6时期的伊蕾娜……
不仅如此，B-01号折叠空间的开启时间只有短短十天，面积还是“极小型”。
这就意味着，大批魔法学院的天骄们，将在有限的时间、空间里，争夺寥寥无几的宝贵资源，竞争烈度可以想象。
这会极大程度限制魅力的发挥，一切要用法杖说话。
除非……
“系统，高级抗性。”
法术百科小姐如是道。
她打算用巨龙之力说话。
高级抗性（晋升序列6后解锁进阶抗性）：
抗性+80％
80％抗性本身就是个很可怕的数字，并且还能与入门、基础、中级抗性叠加，总共200％；这不单单意味着李霏的抗揍性翻了两倍，霜冻、灼烧、雷霆等负面状态的影响也会降低，还有【衰老】、【迟缓】等诅咒魔法的持续时间与法术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如果敌人的施法能力比李霏的抗性弱了太多的话，她能直接豁免掉许多法术。
毫无疑问，在一群天才法师的角逐中，将混入一名掌握了【高级斗气】与【高级抗魔】，还提前加了巨龙之力BUFF的怪物。
那么，当看起来楚楚动人、千娇百媚的小法娘拎着欢欣之刃嗷嗷乱杀的时候，魔法学院的天骄们会绝望么？
可能会漏出来的吧。
在高级抗魔上的加点李霏没有太多犹豫，真正让她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的是【招魂】。
死亡系超凡知识的核心知识为【死亡魔法】，附属知识是【冥想法】、【鬼神学】，而【招魂】则是特殊知识，也是“骷髅海”、“幽灵海”甚至“血族海”等一系列天灾级别战术的支柱所在。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万一夏娃吃醋就不好了”
【招魂】可以将死去的超凡生灵转化为亡灵生物，并确保忠诚。
显然，这项特殊知识的作用看起来与自然系超凡知识的【召唤魔法】非常相似，能够帮助施法者组建起一支可靠的作战队伍，甚至是军团。
可翻阅恩洛斯大陆的战争史后不难发现，【招魂】的战略意义远非【召唤魔法】所能企及。
毕竟后者的召唤数量是固定的，需要靠时间慢慢去积攒，对时不我待、热衷于短期效益的超凡者而言，价值并不算夸张；而前者却能在短时间内唤醒一支冷酷无情的天灾大军，不断吞噬敌人的生命，而死者的尸体乃至灵魂则会重新站起来，转身杀向生前的战友、伙伴、亲人，让他们也永眠于冰冷黑暗中。
在这种以战养战的模式下，由无数亡灵生物组成的潮水将不断蔓延，直至淹没世界的尽头。
不少死灵法师在恩洛斯混不下去了，就随便找个折叠位面一钻，用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统一整个位面……只要有【招魂】，雪球早晚能滚起来，单枪匹马通关征服世界的任务不是梦。
当然，有些“世界之主”膨胀了，试图把这种做法照搬到恩洛斯……后果往往是雪球还没滚起来，就要面临高序列超凡者们的“正义围殴”，走得不怎么安详，甚至还要被别的死亡系法师唾骂。
就是这种蠢货太多了，专精于死亡系魔法的施法者才会遭受歧视——事实上，根据魔法学院的调研数据，大部分死亡系法师还是挺善良的，在914位访谈对象中，足足有31.47％的受访者每年杀死的智慧生灵数量不超过三位数，并且有很多都是通过合法渠道购买来的活体素材，绝非大众印象中那么丧心病狂。
这显然要归功于各大阵营为维护和平而做出的努力，别看恩洛斯大陆时时刻刻都有战争打响，且洛西布鲁克以外的地区隔三差五出现高序列生灵不慎毁灭村庄、法师改良法术时失手导致小镇蒸发、药剂师公会XX分会将废弃药剂倾倒入江河等新闻，但总的来说，事态都在可控范围内，那种不讲武德、存心散播瘟疫，妄图借此组建亡灵大军，并造成多个城池变成死地等严重后果的亡灵法师，绝大部分都会被制裁——而这种心里没数的亡灵法师，也被称之为“恩洛斯大陆和平奖生成器”。
屠城？大陆和平奖得主的任务罢了。
李霏还没能耐下这么大的棋，她主要是想通过【招魂】搞来一批忠心耿耿的幽魂姐妹，为鬼高达筹备更多零件……
“入门到大师级招魂，所能转化的作战单位分别是骷髅战士、僵尸、幽魂、阴影、女妖与血族。”
李霏用食指轻叩膝盖，回忆着教科书上的知识：“但可以通过秘术、仪式装备等来选择转化的单位，比如可以用腐尸甲虫替换骷髅战士、憎恶替换女妖……总的来说，招魂境界越高，转化效率越高。”
思忖良久，李霏终究没能下得了决心。
毕竟，要是把【招魂】一口气点到高级，获得当前阶段最理想的转化效率，哪怕特殊知识等级不受死亡系的另三项知识影响，也要消耗5点潜能点！
这笔投资太大了，李霏不愿贸然做决定。
她起身，吩咐女仆小姐修复地板窟窿后，捧着一摞课本走到别的房间安静自习。
……
天黑了，洛西布鲁克却比往日更为喧闹，家家户户亮着祥和温暖的灯光，等待除旧迎新的那一刻。
而少夫人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
这让几位女士感到困惑。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大部分女仆小姐都请假陪伴家人去了，除了索菲亚夏娃这一家三口与妖精们外，知画女士、苏玲儿自是早早下班，就连这几天忙于实习的巧儿都赶在晚餐前回来了。
当然也少不了格蕾丝小姐。
至于莉莉丝则在家陪伴安妮夫人。
“她这是怎么了？”
苏玲儿疑惑道。
“应该是受什么刺激了。”
夏娃猜测道。
秦知画径直走到李霏身旁，抚着她的肩，温声细语道：
“休息会儿吧，明天再看也不迟。”
“一寸光阴一寸金。”
李霏一本正经道。
秦知画安静注视着少夫人。
几秒后，李霏乖乖放下书，加入了睡衣女子会中。
算上拉姆、蜜糖和李月，在场共有十一个女孩子，可除了索菲亚、雅温与巧儿，各个与少夫人有染。
这要让知画女士独自控场，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耽误更多学习时间。
——女人果然会拖累我修行的速度。
——十一个小时前的我，竟然还打算用那么荒唐的方式迎接新年，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女士们各个花容月貌，身上的睡裙也赏心悦目，可李霏却心如止水，平静与她们交流着。
窗外忽然传来悠扬琴声，金红霞光映亮女士们的瞳孔。
龙凤呈祥，洛西布鲁克每个新年夜都会呈现的美景，仙女龙与凤凰在天际翱翔，奏响和平之歌，为这座城市献上最美好的祝福。
与给李霏庆生那回不同的一点在于，凤凰神炎在惊鸿一瞥后，就把光华尽数敛去了，没有把夜空染成绮丽颜色，为其保留了应有的典雅与深邃。
孩童在欢呼，老人笑容满面，恋人彼此拥抱。
而李霏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一般。
少夫人心想着，又瞥了眼挂钟。
秒针小姐锲而不舍地追逐分针，又一次次与她擦肩而过，最终眼睁睁看着她跨坐在时针女士身上。
好在秒针小姐想通了。
为什么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呢？
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欢愉。
于是秒针小姐也躺进她们怀中，让彼此再无缝隙。
新年到了。
天上群星簌簌摇晃，月光变得黯淡。
——又要整活了？
李霏往白府瞥了眼，毫无波澜地猜测着。
可她猜错了。
灰雾西来万万里，笼罩苍穹，淹没大地。
苍茫大陆，辽阔海域，皆尽被淡淡雾气所掩盖，就连东方大陆也未能置身事外，有无边无沿的灰雾流淌。
瑰美深邃的夜空中，仿佛有血色在氤氲，仔细瞧却瞧不真切。
弥漫灰雾的大地上，有道道强横气息冲天而起，直射斗牛，如星罗棋布的狼烟，磅礴威势让山河为之颤栗。
“这次……会有伟大存在复苏么？”
“又一场盛宴降临了。”
“杀！”
“不知又有多少宗师要陨落……”
呓语声中，有些气息重又沉寂下去，有些则愈发炽盛，战意勃发。
但不论如何，新年的欢乐祥和气氛被搅碎了，就连洛西布鲁克都陷入寂静，不多时响起婴孩啼哭声，惴惴不安的交谈声，也有老者在叹息，似乎回忆起了过去的岁月。
时隔半个多世纪，迷雾之年又一次来临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
将窗外异象尽收眼底后，少夫人波澜不惊地询问道。
“迷雾之年。”
秦知画答道。
按照恩洛斯大陆的历法，一年有四季，每个季节三个月，一年不多不少三百六十天。
唯独“迷雾之年”例外，每年有三百六十一天；迷雾之年的出现并没有固定规律，在过去四千年中，发生过连续两年是迷雾之年的情况，也有过整整一个世纪没有出现迷雾之年的记录。
教科书中记载了迷雾之年来临的预兆，而对其具体意味着什么却语焉不详。
李霏询问过婷宝与妮可，她们也都讳莫如深。
原本她并不急着深究，毕竟恩洛斯大陆已经数十年没有面临迷雾纪元，低序列的自己也没必要在这种秘辛上耗费精力；可如今亲身经历了，就很难再抱有事不关己的态度。
“会对咱们造成什么影响么？”
李霏又问。
家学渊源的知画女士显然知道的更多些，她稍加思索后，分享了自己知道的线索：
“根据古籍记载，很多有名有姓的强者，他们的死亡年份是与迷雾之年重合的。”
“迷雾之年所影响的或许不止一个位面。”
“牵涉其中的强者，都是高序列，并且是知识序列。”
“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听说过因迷雾之年而导致生灵涂炭的传闻。”
——大量高序列强者身亡，弱小的超凡者和普通人反倒不受什么威胁？
——明天再去问一问吧。
李霏点头，并未过于忧心。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真要碰到什么大问题，也轮不到区区低序列的魔女小姐操心。
事实证明，很多人和她抱有相同的心思。
对普罗众生而言，柴米油盐才是头等大事，真有什么大动荡他们也无力改变，只能随波逐流，与其瞎操心，不如好好陪家人享受新年夜。
再加上洛西布鲁克出类拔萃的治安环境确实给了市民们很大信心，因此他们看到街头巷尾的治安官的身影，恐惧氛围很快被掐灭，让这座古城重又恢复平静。
当然在同一时刻，某些城市已经陷入混乱，斗殴、劫掠、厮杀等事件层出不穷，女人们的嚎哭声在新年之夜起伏不休。
可洛西布鲁克的市民听不到这些，他们的听觉已经被烟花绽放声所占据。
砰——
仙女龙不再抚弄琴弦，燃烧流矢冲向夜幕，又迸射出千百条璀璨流光，拖着长长尾焰，在被薄薄灰雾笼罩的星空下构成瑰美夺目的画卷。
显然，仪式还是重要的，随着烟花腾空，欢声笑语又回到了这座城市中。
“真美啊……”
苏玲儿赞叹着，可她瞳孔里跃动着的并非星星点点的花火，而是李霏那张交错在光影中的冷淡困倦容颜。
“嗯。”
格蕾丝、巧儿与索菲亚异口同声道。
后者话音刚落，就不自觉垂下眼帘，随后抱紧妻女，不知是为了用母爱消除不该有的想法，还是在表达歉意。
“一般。”
李霏打了个呵欠。
不就是爆炸方式不同的火药么……
她淡淡想着，忽然眉角一挑。
火药……
灵光一闪间，李霏好像明白万余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里，可以放些什么了……
什么？本姑娘是法娘？
法术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
天亮了。
屋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在索菲亚一家三口与巧儿、蜜糖相继回屋后。
秦知画默许了格蕾丝小姐、苏玲儿，以及无微不至照顾少夫人乃至所有住客的女仆长拉姆、曾为李霏牺牲过一次的李月留宿。
因为是新年夜，她可以纵容少夫人一次；同时也是让新一年的自己，加快适应今后早晚要面临的生活习惯。
这两位妖精同样也被格蕾丝小姐所认可。
而少夫人的表现却出乎意料。
她看了半宿教科书。
直到凌晨三点才上床，然后……
用月亮枕补充了一小时睡眠，爬起来继续看书。
完完全全忽视了新年的六层皇堡。
或许几天后的少夫人会悔恨交加、捶胸顿足，但至少此刻，她是充实且专注的。
小腹不再疼痛，可秦知画注视着判若两人的李霏，却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欣喜还是忧愁。
最终，面对坚称自己“没病、不需要看牧师，也不需要吃药”的少夫人，知画女士给她添了杯咖啡，又迎着新年第一天的朝阳，踏上前往战争学院的路。
李霏抬头，隔着淡淡雾霭，目送未婚妻的背影消失在窗外，又抿了口她亲手泡的咖啡。
有点酸，有点苦，还有点甜，种种复杂的滋味融合在一起，像是千丝万缕又被揉成一团乱麻的思绪，让人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般。”
她评价了句，又埋头看起书来。
……
虽然今天是休息日，可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女儿媳、好妻子与好母亲，索菲亚仍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起床，服药消除身上雨点般的机械性紫斑，没有惊扰到仍在熟睡的妻女。
她打开衣柜，纤长冷白的指尖伸向宽松的居家睡裙，可稍加犹豫后，索菲亚的手还是滑向了另一套衣服。
她咬着唇，掩耳盗铃般回头看了眼妻女，冰冷心脏不住颤栗。
可她还是换上了极有弹性的黑色紧身衣裤，很薄很贴身，像是瑜伽服。
索菲亚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下有些蓬乱的金发，几乎难以认出镜中的自己。
还是那副冷丽优雅的面容，只是眉眼间多了分柔和母性，紧抿的唇瓣又略显羞怯，有种少女感。
衣服把脖子以下除了手足以外的部分包裹得严严实实，半截手掌蜷缩在略长的袖口里，显得有些娇柔，楚楚动人；只是弹力贴身的材质，淋漓尽致勾勒出了高挑纤瘦的身段，尤其双腿显得格外修长，线条笔直，秀美双足白到几乎透明，有冰一样的质感，唯独足尖泛着温润荧光。
在纯黑材质的衬托下，肌肤看起来更白，这又让唇线变得更为嫣红夺目，一颦一笑间，皆散发着我见犹怜的少妇风韵。
保守与迷人在索菲亚身上并存，就如同她矛盾的念头。
最终她还是穿着这套衣服推门而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丝毫脚步声，不知道是担忧惊醒妻女，还是惊醒装睡的自己。
秦小姐已经出门了，我该伺候岳母小姐穿衣洗漱了，这是个孝顺的好女儿媳该做的。
但也只到这里，不可越过。
朦胧的想法在心底翻涌着，索菲亚垂眸走到李霏身后，打算享受这几分钟的悸动与煎熬。
“我自己来就行了。”
岳母小姐利索地换上裙装。
“诶？”
索菲亚有些错愕。
“老麻烦你，万一夏娃吃醋就不好了。”
李霏说着玩笑的话，可平淡语气里并没有玩笑的意思。
她当然清楚，夏娃不会误会，她只想一起贴贴。
可李霏玩够了，要收心了，从此专注于修行，不再拈花惹草。
沉默离去的背影高挑曼妙，还散发着失魂落魄的败犬气场。
“一般。”
李·复读姬·霏如是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地精实验室
李霏像是刚被人从沸水里捞出来，短发湿漉漉的，连莹白锁骨里都盛着一汪热乎乎的水。
泛红肌肤上有热气蒸腾，晶莹汗珠从鼻尖滴落，又在八倍重力加速度下“啪嗒”撞向地面，粉身碎骨。
想要快速适应陡然提升的力量，没有比重力室更高效的地方了，作为战争学院的白银级学员，李霏以放弃一次【战斗祭坛】的拜访资格为代价，换取重力室二十小时的开启时间——对于学员待遇，学院有着严密而系统的规则，按理说不可以讨价还价，但副院长签字同意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斗气已经消耗一空，李霏仍迈着蹒跚步伐，竭力推动巨大磨盘。
重力提升，可不单单是对肌肉、骨骼的考验，她的脏器也会承受负担，血液循环困难，被重力牵引着下坠。
再加上维持在八十度的高温与极低的空气含氧量，李霏的体能已经透支了，头脑晕乎乎的，眼里有血丝浮现。
可她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把水分挥洒在重力室里，不比漏进床单有意义多了？
终于，李霏噗通一声栽倒，小腿肚开始抽搐。
克洛伊将黏黏糊糊的花魁小姐拦腰抱起，发梢与足尖一路滴滴哒哒淌水，水渍蔓延到重力室门口。
降温、喂药、沐浴，在副院长有条不紊的照料下，李霏脸上的酡红消退，体温快速冷却，重又恢复白白香香的模样，而柔软洁白的天使羽翼代替了浴巾，把她裹在里面。
自始至终，李霏都像是个布娃娃，安静配合副院长阁下的摆弄，任由羽翼中逸散的丝丝神圣力量沁入体内，缓解疲劳。
而克洛伊的目光也垂落在以天使标准来看显得非常娇小的雌性上，不免有些困惑：
无非是筋骨皮肉组成的躯体罢了，为什么会拥有让自己心脏收缩的魔力？这是高阶亡灵法师的【死亡之手】也难以做到的。
瞳孔里有神纹闪烁，可最终，这双能窥探法则本质奥秘的双眼也无法让克洛伊得到答案。
——难道，这就是友谊的力量么？
——人类女性的身体构造真是奇妙呢。
她只好在心底发出带有敬畏之意的感叹，并用纤长指腹按摩着李霏的疲软肢体，认真询问道：
“有痛感么？”
“没有。”
李霏摇头，落地活动了下身体。
手脚略有酸软乏力感，丝丝潜能从肌体深处涌现，又注入干涸的斗气漩涡内。
李霏强行榨出一丝斗气，操控起来明显顺手多了，这让她很满意。
只能说贵有贵的道理，重力室虽然每次开启都要烧掉大量资源，可效果也着实出色，按照这样的回馈，她只要再付出一两个上午，就能顺利驾驭暴涨的力量。
如此出类拔萃的修炼效果，难怪被无数战士们趋之若鹜。
——要是自己家里也能整一个就好了。
——本信女愿十年不贴贴换一个重力室，霏门。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赤足走到衣柜前，取出今天出门时穿的衣服。
没什么亮点的灰色套裙，透明度很低的肉色丝袜更是略显老气，离那种“办公室里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关注时尚信息的新人女职员”只缺一副黑色圆框眼镜。
但俗话说得好，时尚的完成度在于脸，李霏显然具备化腐朽为神奇的颜值，土气横秋的衣裙在她身上竟有种简约美感，而短发则突出了这种气质，让她看起来很像一位知性且有品位的禁欲系女白领。
忽然，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胳膊。
她回眸，确是天使小姐不声不响换上了一条银色单肩长裙。
璀璨银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肩头，精美锁骨白到晃眼，散发柔和神圣的荧光。
同样是高挑纤长型的超模身材，天使一族的伙食营养程度显然在血族之上，因此克洛伊还是有着娉婷婀娜的女性魅力的。
她收起双翼，修身剪裁的裙腰完美圈出了曼妙紧致的腰线，仅仅用视线就能感受到弹性；而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腿部轮廓也笔直匀称，收束线条修长到令人屏息。
素来穿着裙凯的克洛伊显然不适应这样轻飘飘的打扮，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裙摆随之摇曳，惊鸿一瞥的脚踝莹白如玉。
而那张圣洁优美的面庞分明带有扭捏之意，冻结在眼角下的泪痣如同世间最绮丽的碎钻，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这条，可以么？”
她轻轻问了句，等待着花魁小姐的评价。
——好端端地你换裙子干啥？
李霏先是一愣，随后回过神来。
为了帮助克洛伊小姐理解友情的真谛，早日完成《友谊修炼手册》上的任务，好为人师的花魁小姐上回与她碰面时，布置了一项任务：
独立挑一件裙子。
好看的打扮有助于促进闺蜜情谊，让彼此更早诞下友谊的结晶；克洛伊小姐的审美也着实不错，挑的裙子很美，很惊艳，就是和李霏曾经给她挑的那条查重率有点高。
而面对天使小姐的期待，李霏如实说出了主观看法：
“一般。”
“我会继续努力的。”
单纯的天使小姐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打击：“你下午有空么，我想……”
“抱歉，下午有约了。”
李霏不假思索道：“其实我觉得，你平时穿的裙甲就挺好的，附带永久性清洁术，很方便。”
“可你之前……”
克洛伊感到困惑。
“过去的我太幼稚了，把太多时间浪费在了不必要的事情上。”
李霏一本正经道：“好在我现在醒悟了，只有修炼才是最重要的……啊对了，你知道在哪儿可以购买到优质火药吗？”
天使小姐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是下意识答道：“地精实验室。”
……
离开战争学院后，李霏毫不停留走到城外，骑上飞行扫帚，飞向克洛伊告诉自己的地址。
不多时，她就找到一座弯弯扭扭的建筑。
那建筑颇为高大，有好几层，每层高度不一；墙体由金属与木头堆砌而成，看起来非常粗糙，又不像大宋皇陵那样恢宏雄伟，毫无美感可言，还有大量烟囱裸露在墙体上，往外冒着五颜六色的气体。
不仅如此，这座建筑周围的地势也明显矮了一截，像是建造在土坑内，光秃秃的，没有半点生机。
“地精科技……”
李霏嘀咕着，并未贸然靠近，而是先取出守护者法袍给自己套上。
这并不能怪她胆小，毕竟绿皮科技素来以昂贵、优秀、疯狂著称，实验室平均每年都要爆炸好几回，所以根本不可能开设在城内——作为闻名遐迩的自然系堡垒，洛西布鲁克郊外本该是风调雨顺、鸟语花香的环境，郁郁葱葱的植株四季常青，可唯独这儿寸草不生，显然生态系统已经被反复爆炸与不断排放的污染物给摧毁。
出于谨慎，李霏又给自己来了发【护体石肤】与【巨龙之力】，最后才迈步走向地精实验室。
“你好，尊贵的客人。”
李霏刚接近实验室，顿时有一个瘦弱矮小、通体青绿色皮肤的家伙跨过门前脏兮兮的地毯，上前接待客人。
他有着长长的尖耳朵，鼻梁很大，黑色头发被做成了相当潮流的莫西干发型，长度高达三十厘米，暗黄色眸子在深陷的眼窝里滴溜溜转着，闪烁狡黠光芒。
与别人总在第一眼沦陷于李霏美貌的情形不同，这位地精的视线分明扫过李霏手上的空间戒指，并张开双手，用夸张语调故作惊讶道：
“天呐，没想到能接待大名鼎鼎的慈善家小姐，就算今天的工钱打九折，那也值了。”
“过奖了。”
李霏礼貌回应道。
“慈善家小姐，你可以叫我玛内。”
地精热情邀请道：“请随我进来看看吧，我们的商品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不了不了。”
李霏脚下像是生了根，完全没有走进那栋看起来随时可能倒塌或出现中毒事故的建筑的打算：“我只想买点火药。”
“如你所愿，尊贵的客人。”
玛内很快递来一张皱巴巴的清单，上面记载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名，还有相应的功能。
李霏一眼扫过，很快看到了火药。
火药有九种型号，有两种是用常规化合物制作的，剩下七种则是超凡素材制作而成。
“客人，我强烈像你推荐弑神型火药！”
玛内向李霏推荐起最贵的那款火药，说得是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只要运用得当，这款火药能把黑龙炸上天！”
而李霏眼皮子都不抬，直接指向最便宜的那款：
“说说这个吧。”
弑神火药听着很美好，能对高序列强者产生致命威胁，但价格已经超过同体积黄金，这哪是李霏能用得起的？
“Ⅰ型黑火药，一般是用来炸开障碍物……”
玛内说话的精神一下子没那么足了。
“密度是多少？”
李霏追问。
“密度？”
玛内显得有些疑惑。
“就是质量除以体积。”
李霏言简意赅道。
“我喜欢这个词汇！听起来足够的……专业。看来阁下很有科技天赋。”
玛内吹了几句彩虹屁，随后快速运算出黑火药密度：“长宽高各一米的箱子里，能装1.8吨Ⅰ型火药。”
“那这个呢？”
李霏又指向另一款常规火药。
“这是Ⅱ型白火药，已经可以用在军事上，它的威力可以Ⅰ型大多了……”
玛内又滔滔不绝介绍起火药性能来：“同样的箱子，能放1.7吨Ⅱ型白火药。”
——怎么听着有点像TNT？
李霏拍板道：
“就是它了，让我看看货。”
“真的不考虑下别的吗？”
玛内不死心地推销起超凡炸药：“不如看看最经典的咆哮型火药，只要一罐，就能炸死中序列强者！我们这儿也提供地精工兵的雇佣服务……”
地精工兵，更常见的称呼是“炸弹人”，臭名昭著的作战单位，人见人嫌的程度比魔女都好不了多少。
他们的作战方式很简单——给自己打一针狂暴药剂，然后背着超凡炸药向目标发起死亡冲锋。
只不过性价比不高。
毕竟他们背着的炸药罐，是高一米、直径半米，减去内径后容积约0.15立方米的圆柱形罐头，里面塞满超凡炸药，这本就不便宜，还要算上狂暴药剂的成本与买命钱。
至于具体效果……虽然杀伤力确实强大到能炸死中序列超凡者，可脆弱身板与有限的杀伤半径是硬伤，中序列超凡者可不会傻乎乎站着等死，所以地精工兵很难近身，很容易在半路就被击毙，甚至酿成过不少痛击友军的惨剧……
李霏自然不会当冤大头，雇佣这么坑的手下，坚定打断了玛内的推销：
“就要Ⅱ型白火药，给我看货。”
“好吧。”
玛内遗憾地摊了摊手，转身进了实验室，不多时取出一小包样品。
李霏警惕地用指尖碰了下。
【Ⅱ型白火药·地精实验室出品】
描述：虽然它看起来像TNT，密度像TNT，威力像TNT，但它真的不是TNT，一发火球或者一根火柴都可以引爆它。
“客人，这批货够正吧？”
玛内笑道。
“一般。”
李霏缩回手。
玛内嘴角抽了抽，搓手道：
“那……您要多少？”
“价格呢？”
李霏反问。
她高一和学妹约会时，由于不懂得“买东西先问价格”的道理，以二十元的天价买了个棉花糖……是路边那种绕圈圈制作的、很蓬松的甜品。
当时虽然明知被坑，可碍于学妹就在旁边，脸皮薄的单纯女高中生只能含泪买下，并且从此谨记买东西一定要先问价的人生智慧。
而这位地精先生给出的商品清单里没有标注单价，心思也不言而喻。
“原价是每公斤五十银币。”
玛内脸上挂着和善笑容：“不过幸运的客人，我们最近在进行促销活动，每公斤只要四十五银币！除此之外，我一直很敬佩您为公益事业做出的贡献，出于对您的尊敬，我愿意放弃提成，每公斤还可以再便宜两枚银币。”
“这么贵？”
李霏皱了皱眉头。
“客人您有所不知。”
玛内耐心解释着，语调诚恳：“一代代精智者们花费无数资金与精力，反复研究并改良，才有了现在的火药技术！并且，火药的生产本就伴随极大风险，我已经有无数族人丧生在了火药产线上……”
说着，他还抹了把眼角，似乎在缅怀死去的族人。
“看来这些火药确实生产不易呢。”
李霏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尝试着砍价道：“十铜板一公斤卖不卖？”
玛内张大嘴，挤出来的眼泪都顾不上擦，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这位善良仁厚的慈善家小姐，怎么砍价比黑心肠的贵族还狠？
他从业这么久，就没见过一口气把价格砍到百分之一以内的！
玛内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客人，别开玩笑了，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如果换了别人来，是绝对不可能用这种价格购买到白火药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1.7万吨当量 2/10
“哦？是么。”
李霏掏出手机，给白梦婷发了个语音通话，再转接卡丽妲女士，很快拿到了市政厅从地精实验室采购相应物资的价格。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采购白火药三吨，售价……三百金币？”
“所以玛内先生，您可以解释下为什么给我八六折优惠前，价格凭空涨了五倍么？”
就算是狡猾的地精商人，这下也被搞得措手不及，他擦了把汗，张嘴便是“大宗交易有税务政策补贴”、“规模效应”、“政企合作”之类的话。
李霏用手绢擦了擦一尘不染的荣誉市民勋章，态度恳切道：
“玛内先生，其实我可以委托市政厅替我代购的，只不过那样的话，提成恐怕都会被你的同事赚走吧？”
“想要我从你这儿买，就得给我更多优惠。”
“一公斤八枚银币，我觉得是个公道的价格。”
面对李霏出价，玛内毫不犹豫拒绝：
“不可能！”
“恕我直言，慈善家小姐，这样的售价未免太过荒谬了。”
李霏平静问道：
“如果我要采购的数目很多呢？”
“就算您一口气采购一百吨，也不可能……”
“一万七千吨。”
李霏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一万七千吨。”
“嘶……”
玛内倒抽一口冷气，惊骇道：“您这是要屠龙？”
“不好说，有可能只是对付一些序列7、序列6的法师。”
李霏如实回答。
——他们和你有多大仇啊？
面对财大气粗的金主，玛内脸上堆起无比热情的笑容：“调货需要几天，我会尽快联系别的族人调货，不过需要您先支付一笔订金……”
“我要分期付款。”
李霏补充道：“一百三十六万金币，分十二个月还清，我可以支付第一个月的费用充当订金，之后每个月一号前还款；但你的货要五天内送到。”
现在她有11件储物装备，每件容积在1000~1234立方米之间，挑九件出来，足够存放10000立方米的白火药，再考虑到1700公斤/立方米的密度，那么李霏可以随身携带17000吨白火药。
而剩下的两件，一件用存放别的物品，确保火药单独保存；另一件先藏着，不轻易示于人。
至于成本……贵是贵了点，但李霏坚信，用钱换经验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而1.7万吨白火药，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兴许能赚来海量经验。
因此她当机立断，做出了一笔大胆的投资。
“客人，您的要求未免太……”
玛内擦了把汗，笑容有些僵硬。
而李霏又擦了擦一尘不染的黄金级魔法学院胸针——用的是戴着【天使栖息】的那只手，慢条斯理道：“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偿债能力，咱们做慈善的，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金色胸针意味着什么，玛内自然清楚；而在李霏的十枚空间戒指中，【天使栖息】虽然容积最小，只有一千立方米，但它的名气最大，因为很多天使族强者都佩戴这款戒指。作为见多识广的地精商人，玛内一眼就认出了这枚价值凌驾于本单交易金额之上的空间戒指。
这让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位大客户。
玛内抹去额头汗珠，堆着笑道：“这位客人，价格可以满足您，五天内凑齐您的货没问题，分期付款也行，不过具体还款期限与数额我觉得还可以商榷一下……”
——嗯？你能做主？
李霏眉角挑了挑。
她本以为这么大一单生意，作为推销员的玛内无法拍板做决策，需要通报上级才行，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始了后续谈判……看来这绿皮有点地位。
“十二期，一期都不能少。”
李霏斩钉截铁道。
“还款期最多半年，否则我们的资金会出问题……”
“那你考虑过我的资金么？”
李霏仍不为所动。
她总共就带回来四十五万枚金币，加上这段时间的产业收益，再减去购买空间奇石欠下的债务，还有每月必还的房贷，以及蛇女鳞片、魔女病遏制仪式素材等刚需消费，李霏手头的现金大约有四十万。
如果按照半年期还款的话，她每个月要偿还接近23万金币，那么下个月一号，她的经费状况就岌岌可危了，只能从大宋国库或者星火慈善基金取钱应急——可问题在于，前者是用来犒赏镇妖司的，关乎到经验值收益，至于后者，她前两个月才支走七十万用来订制序列6·扭曲魔女的职阶，至今没把窟窿补上，如果继续肆无忌惮挪用经费导致基金会崩溃的话，李霏也要面临身败名裂的风险。
最终，见李霏态度坚定，玛内只好再退一步：
“好吧，一年就一年，不过分期利率方面……”
“你说什么？”
李霏蹙眉：“你们赚了我的钱，还想收我分期利率？当初我购买魔杖的时候也分期一年，人家老太太都没问我要利息！你们做生意，格局要放开……”
这一回，在取货期限、价格、还款期等方面做出妥协的玛内，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了。
于是双方就分期利率展开激烈商榷，最终定下4％的年利率，提前还款减免相应利息；而玛内还额外赠送了使用手册，并且李霏可以随时上门咨询相关问题，会有地精工程师无偿提供专业指导。
在握手表示合作愉快后，玛内忍不住多说了句：
“其实我们的地精撕裂者最近推出了全新版本，在性能与功能上有全面的改良……”
“不必了，过几天我来取货。”
李霏清点出117866金币后，潇洒离开了，甚至没签法术契约。
因为这里是洛西布鲁克，李霏巴不得他违背口头契约，这样就可以动用人脉关系，名正言顺地白嫖掉这批货。
而玛内望着李霏的背影，张了张嘴，小声嘀咕道：
“还差66枚银币与66枚铜板……”
……
房贷与【食人魔法杖】的分期付款对如今的李霏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交给助理小姐巧儿就好。
如今陡然背了七位数的债务，倒是能起到一定的鞭策效果。
并且她不怎么担心亏本。
毕竟这玩意儿的威力和TNT半斤八两……而1.7万吨当量意味着什么？穿越前大名鼎鼎的“小男孩”，当量也就1.2~1.5万吨。
李霏估摸着，这威力应该赶得上七阶伤害性法术了，随便找个超凡生灵密集的地方炸了，也能升个三五七八级的。
希望道德值不会扣太多吧，霏门。
她暂且放下这件事，直接去了安妮夫人家里。
刚一进门，李霏就当着继女小姐的面，急不可耐把她的母亲拉进卧室。
然后开始学外语。
一学，就学到了天黑。
餐桌上，安妮夫人与莉莉丝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像是在看外星人。
李霏竟然真的只是学了一下午外语！
这简直离了大谱……
“你……心情不好么？”
安妮夫人面露关切之意。
“没有啊，我好得很。”
李霏不假思索道。
安妮夫人不再多言，静静吃饭，时不时给女儿、女友夹菜，氛围沉默得略显诡异。
李霏稀里哗啦吃掉三大碗番茄牛腩盖饭，把空碗筷放在桌上：
“我吃饱了。”
“味道可以吗？”
金发人妻温柔地替李霏擦了擦嘴。
“一般。”
李霏毫无波澜道。
……
夜凉如水，红袖添香。
少夫人挑灯翻看教科书，秦知画给她端来一杯完全用牛奶代替水冲泡出来的热咖啡，自己则捧着杯茶，小口抿着，用不逊色于李霏学习的专注态度，凝视她的眉眼。
桌上手机忽然抖了下，李霏信手抓起，却是白梦婷发来一张赏心悦目又很不正经的橘子图。
“一般。”
李霏只是瞥了眼，就不再关注手机，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内，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如此轻描淡写的动作，却让秦知画心头渐沉。
平时，少夫人哪怕在贴贴，一般也会腾出手回复白梦婷消息的，甚至收束力度还会加大。
而秦知画也会相应地加大力度，让李霏明白什么叫一心不能二用。
可如今少夫人真正做到心无旁骛后，秦知画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这样的李霏，让秦知画感到陌生。
秦知画深深注视心上人的侧颜，还是那么的美丽，由内而外，无懈可击，只是过于平淡了，一颦一笑间再没有那股子顾盼生辉的妩媚，也失去楚楚动人的钓系诱惑力。
她真的只是个接近七百点魅力的女性，而不是那株凭借浑然天成茶艺能以六百魅力抗衡一千魅力的绿茶。
秦知画垂下眼帘，眸光有些萧瑟。
……
一夜无话，秦知画刚刚出门上班，夏娃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李霏还在看书，照这个进度下去，三年级课本很快就要自学完毕了——任何一位合格的两大学院毕业生都称得上博学，他们能轻易辨认出成千上万种法术、超凡生灵、药剂、仪式、素材……并明白其特点、弱点、价值等。
不过考虑到智力属性的区别与教学进度的安排，魔法学院的课本厚度是战争学院的2.3倍，连相对冷门的知识都有所记录。
比如现在，李霏就明白【均衡】法阵的五种常用布置方法；被魅魔生擒后如何脱身等（热情邀请魅魔小姐们进来做客，等产下两三轮幼崽后大概就能换来信任，并重获自由）。
“我的魔女病要发作了……”
夏娃用气音耳语道。
“你已经是魔女了，姐妹。”
李霏当即戳穿谎言。
“那……魔女会不会染上魔女病呀？”
夏娃轻轻跪坐在妖精之母肩头。
李霏“啪”地合上书本，不假思索道：
“魔女血统不会狩猎另一个魔女的血统。”
“不过既然说起魔女病，那我要给你个任务。”
她取出【养鬼葫芦】，吩咐道：
“这里面有十几位被魔女病感染的姐妹，以后抑制剂的注射任务交给你了。还有萨莎，你平时就带着她吧，怎么说也跨入知识序列了，该培养些亲信手下了。”
“对她们好点，等有朝一日跨足高序列，我会把出手给她们赐福，把她们转化成魔女的。”
“还有，你要好好考虑今后的超凡规划，两大学院、市政厅你都可以选……”
“我要去金橘子酒馆当公关。”
夏娃巧笑盈盈道。
“索菲亚会同意么？”
李霏蹙眉道。
“为什么不呢？”
夏娃暧昧地舔了舔牙齿：“我可以像您一样，只和客人谈心，清清白白上班呀。”
——这算正面榜样还是负面榜样？
李霏怀疑夏娃在阴阳怪气，可她没有证据。
“那好吧，职业选择是你的自由。”
最终，李霏没有干涉夏娃的决定。
反正金橘子酒馆不是没有女承母业的姐妹，据说她俩的女儿将来长大了也要投身这个行业，三代同堂了属于是。
不过这给了李霏一个提醒，她叮嘱夏娃道：“你别把雅温带坏了，那索菲亚可饶不了你。”
“怎么会呢。”
夏娃吃吃笑着，茶香冲天，也不知给出的答复是针对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
……
又在重力室泡了一上午。
虽然出现了横肌纹溶解的症状，但没关系，副院长阁下有丰富的抢救经验，这种程度的疲劳不算什么，她轻而易举就奶活了花魁小姐，
向天使小姐道别后，李霏径直走到校外的小旅馆。
她刚一推开门，就听到稚嫩悦耳的欢呼声，随后香香软软的一团就扑进怀中，金灿灿、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断晃动。
在这种地方约见花魁小姐的，还能有谁呢？
李霏头也不回关上门，毫不留情揪住尾巴根，把小狐狸倒提起来，扔到崭新洁白的床单上。
两大学院的师生可都是超凡者，能开在校门口的宾馆在收费标准更贵的同时，也有更出色的服务品质，起码在卫生上很到位，就算以李霏的目力，也无法从床单上找出不干净的地方，并且上手时质感很好，散发淡淡馨香气，多半是用超凡药剂浸泡洗涤过。
是个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被李霏以丝毫不讲究淑女礼仪的方式对待，玛格丽特丝毫不生气，反而大尾巴摆动个不停，仰起人畜无害的小脸儿，用纯真嗓音道：
“货带来了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反攻的号角
李霏将寿果递给玛格丽特。
如果这玩意儿能规模化产出——不是指苹果那样两个铜板一斤，而是单个成本在一万金币以内，每年产能超过一百，就能给李霏带来极大的帮助。
别的不说，每年丢几个给镇妖司当年终奖奖品，发给斩妖除魔冠军，李霏的经验涨速起码能翻一倍。
“确实是没见过的品类呢。”
玛格丽特嗅了嗅，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晃着。
“交给你了，有什么成果咱们一人一半。”
“诶？那我很亏耶。”
小狐狸开始讨价还价。
而李霏置若未闻，又给她发布了新任务：
“这些也帮我加工了。”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光寿果的合作研发单位被调整为药剂师公会，少夫人看在知画女士最近早出晚归的份上，决定暂且挑选另一位工具人来处理封魔大陆的素材。
大部分没那么贵重的可以等知画女士闲下来处理，【朱果】、【妖王晶核】、【千年树妖的树液】却是早加工早享受。
“委托我制作的药剂的话，报酬可是很贵的哦。”
玛格丽特闻言，狐狸尾巴顿时翘起来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小狐狸长得很可爱，五官粉雕玉砌的，一双大眼金灿灿、水汪汪、亮晶晶，看起来人畜无害。今天还穿了身粉色的小裙子，有种淑女感，一拳揍在小腹上应该会哭很久。
李霏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回忆起则狐狸能用尾巴掀起龙卷风的传闻，于是松开拳头，打算以理服人：
“一日师徒百日恩，秦知画现在忙着晋升序列4，你这个当师傅的，不是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下徒弟的未婚妻么？”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
玛格丽特理直气壮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点名你的时候。”
李霏稍加思索，随后一个后仰，“噗通”一声躺在了床上。
小狐狸竖起耳朵，摆出天真无邪的好奇表情。
“不就是想胁迫我做那种事么？”
李霏直挺挺躺着，不情不愿道：“你们姛真是有够无聊的呢。”
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了卷，又用尖端试探地戳了戳徒媳妇的脸蛋儿。
李霏冷着脸，嫌弃地把脑袋扭向一旁，催促道：
“快点吧，待会儿我要回去学习呢。”
鄙夷语调完美命中了屑狐狸的好球区。
于是大尾巴欢快且放肆地摇晃起来。
……
“我说、你好了没有。”
“一、一点都不舒服。”
“咕……”
天道好轮回，御医小姐曾对皇后娘娘做的事，被玛格丽特以更过分的方式加倍奉还到了自己身上。
李霏“呸”地吐出几根金灿灿的狐狸毛，又漱了漱口：
“一般。”
“那个，我不知道你用了【湛蓝薄荷】……”
玛格丽特狐狸耳朵耸拉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显得有些忐忑，更有丝丝惊叹的意味。
她本以为花魁小姐和以前一样，在和自己玩角色扮演游戏，并且专业能力更为精湛了，演技非常逼真，把一个“对姛不感兴趣但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直女”给演活了。
直到最后关头，玛格丽特才发现异常，转而进行了身体检查，并得到真相。
这反而让她更为惊讶了——
低序列的法娘，是如何做到在体内有【湛蓝薄荷】成分下，依然出现心率加速、体温升高、瞳孔涣散、失水等反应的？
吸入【湛蓝薄荷】都这样了，那正常情况下呢？
令狐狸震撼！
和这样的绒布球体质比起来，就算是被感染了魔女病的魅魔，都显得过于保守且正经了。
砰！
而李霏毫不留情地把素材塞进狐狸怀中，又把她推到门外，用力关上门。
她沉默片刻，忽然捂住心口。
本该波澜不惊的心湖，终究被狐狸尾巴拨出些许涟漪。
血液中不断浸润出温热茶香，悄无声息中和【湛蓝薄荷】的药性。
她咬着唇，眼中总算有了湿气，但很快又坚定起来，用深呼吸平复略显紊乱的鼻息：
“现在的我，还是太过软弱了。”
“不过是区区狐狸尾巴浅尝辄止的撩拨，就险些被乱了定力，要是真被爆……那岂不是又要堕落成之前的样子？”
“醒醒啊李霏！忘了对自己说的话了么？你可以做到的！”
一番自我激励后，李·直女·霏斩掉了心猿意马，重又投入到紧张而充实的日程中。
……
“路上慢点。”
“嗯。”
目送小女友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安妮夫人在门口伫立良久，才蹙着眉回到屋内。
她回到卧室里，像往常一样取出纸稿，可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都难以落笔。
安妮夫人轻叹一声，放下笔走到镜子前，端详镜中那张熟悉的容颜。
虽然年逾三十，可这张脸庞上仍能窥得莉莉丝的影子，还有如出一辙的清纯感；只不过岁月并未冻结，所以比起女儿，母亲的五官更为成熟温婉，色泽有些黯淡的金发束在脑后，素雅黑色衣裙的领口遮住半截锁骨，瓷白肌肤在柔和光线下泛着冷意，让她看起来格外矜持娴静，有种柔情似水的文学人妻气质。
只是水蓝色瞳孔里带有憔悴与焦虑之意，微抿唇线下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放大了良家女子独有的柔弱风韵。
“我是不是老了……”
被玻璃色丝袜包裹的秀气双足微微踮起，安妮夫人认真审视镜中的自己，想要寻找岁月留下的瑕疵——虽然失败了，可这仍无法抚平她蹙起的眉毛。
足足三天了，她和女友在卧室里待了十四个小时零十二分，大约还有二三十秒，还要算上用餐时间，可李霏自始至终心无旁骛，就算腿与腿、胳膊与胳膊不经意间接触，她也浑然不觉。
于是欣慰很快变成患得患失的忧虑，甚至是恐惧。
安妮夫人再不用担忧李霏把太多时间与精力消耗在课外知识上而延误学习进度了，也不用提心吊胆捂住她的嘴，以免让女儿听到不好的动静，更不用面对每次擦拭婚纱照镜框时挥之不去的愧疚感。
但安妮·特蕾莎不得不承认，那个缠着自己说“下次一定好好学习”的女友更能让自己安心。
——难道她厌倦了么？
——不，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或许喜新，但从不厌旧。
——可为什么……
安妮夫人无法得到答案，只好叹了口气，径直敲响女儿的卧室房门。
“睡了么？”
“没有。”
母亲推门进入女儿的房间，发现卧室里灯没开。
冰肌玉骨的少女盘膝坐在床上，蓝色双眸在黑暗中散发出深邃绮丽的光。
安妮夫人又叹了口气，轻轻打开灯，随后露出温柔笑容：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怕黑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莉莉丝垂着眼帘道。
“我们的小莉莉丝长大了。”
安妮夫人揉了揉女儿的秀发，望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姿，语调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嗯。”
在母亲的注视下，莉莉丝屈膝、弯腰，抱住莹白小腿，切断母亲双眼与小腹间的视线，尽管肚子此刻仍是平坦纤细的。
“说起来，妈妈虽然不是超凡者，但最近在写以女性超凡者为主角的小说呢，有点陷入瓶颈了……可以和我说说你陪她去折叠空间经历了什么吗？还有我一直很好奇，咱们家的牧师小姐到底获得了什么传承，才会忽然选修【死亡系魔法】。”
安妮夫人露出了少女的活泼，双手合拢，像是和好闺蜜乞求“奶茶让我喝一口”的少女。
只不过相依为命那么久，母女二人早就心有灵犀，她们都清楚：爽文要个锤子灵感，安妮夫人不过是想和女儿聊聊，多知道一些她的事罢了。
可她的话对莉莉丝而言，却是句句扎心。
继女小姐脑袋埋得更深，雪嫩足尖蜷了蜷，夹住床单。
上一个获得【生命死神】的是戴安娜，安妮夫人杳无音信的妻子。
至于折叠空间之行，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加两只妖精，回来却有很多人，包括莉莉丝体内正在孕育的“禁忌生命”。
“没什么好说的啦。”
莉莉丝瓮声瓮气道：“折叠空间发生了什么，她不都告诉你了么。”
“两个正值叛逆期、精力充沛的小朋友，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足足一个多月，难道就没偷偷做什么坏事么？比如……和异世界的公主悄悄约会、偷走龙窟宝物什么的，各种小说故事里可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呢。”
安妮夫人眨了下眼：“和我说说吧，作为我们母女二人之间的秘密，我保证不会告诉她的。”
虽然仍是狡黠的语气，可安妮夫人分明探手抚在女儿微凉的足面上，眼神里带有恳求之意。
——她也喜欢脚……
莫名念头浮现，从柔软掌心传来的温度灼痛了莉莉丝的心脏。
于是她又选择了逃避，触电般缩回脚，身子像是蜷曲的刺猬，瓮声瓮气道：
“没这种事啦……”
几分钟后，安妮夫人轻手轻脚做出卧室，合上门。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从柜子里找出很少触碰的烟盒，取出一支女士烟，点燃。
灰色烟气像她的情绪一样忧郁。
那个曾因怕黑而睡不着觉、缠着自己哼唱的小女孩儿，如今却愈发喜欢黑暗，入夜在房里修炼时从不开灯。
那个因不想伤害别人而毫不犹豫选择【生命系魔法】的少女，昨天告诉自己，她选修了【死亡系魔法】，并且学院已经同意她的申请。
那个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女儿，现在已经不敢与自己对视。
记忆中莉莉丝头一次换上洁白牧师袍并爱不释手的明媚烂漫模样，和方才蜷曲紧张的沉重样子重叠，又与安妮夫人的心脏一并裂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同时变得反常？
两个人……
婚戒反射的星光有些刺眼，安妮夫人下意识回头瞥了眼床头婚纱照，金发与银发新娘笑靥如花，曾经那段恩爱和睦的甜蜜岁月也仍历历在目——莉莉丝出生时，她同样以为生命里最重要人的有两个，永恒不变。
“这就是不忠贞的报应么……”
安妮夫人苦笑一声，有可能失去的恐惧让她指尖冰凉。
但恐惧会唤醒勇气。
娇柔的夫人下意识摩挲起了婚戒，可占据她脑海的，不再是亲手给她戴上婚戒的妻子，而是那个以同样动作抚摸婚戒、用滚烫到几乎能让手指熔化的热情容纳这枚婚戒的年轻女人。
面对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一次她不想再被动等待了。
她打算主动找出这一切的答案，并解决问题。
安妮夫人又吸了口烟，专注思考时的目光略显幽深，隐隐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婚戒下，十数年如一日佩戴戒指留下的压痕有点痒，细小裂纹在蔓延，构成妖异鬼魅的纹路，可安妮夫人无暇顾及这一点，她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答案会在哪儿呢？
很快，一个漂亮到过分，又安静到令人心疼的短发小姑娘从安妮夫人的脑海中浮现。
她总会跟着莉莉丝与李霏来家里做客，学校的竞赛上，她们也并肩作战夺得了冠军。
格蕾丝小姐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
一个大胆的猜想从安妮夫人心头浮现。
三名超凡者，共同出生入死，彼此的感情亲如手足。
直到其中两人，双双爱上了队伍里的同一个女孩儿，队伍才开始决裂，甚至反目……
这样的故事，不论在小说里，还是吟游诗人口口传唱的英雄传记中，都太过常见了。
再联想到女儿从言行举止中表现出的、似乎在暗恋某个人的迹象。
以及最近继母小姐来家里做客时，莉莉丝不再与她吵吵闹闹，反而保持一定距离，惜字如金，仿佛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样的掩耳盗铃态度。
安妮夫人想通了。
这两个小朋友根本不是在闹别扭，而是成了情敌关系！
否则怎么解释，她俩都表现得极不正常，唯独格蕾丝还一如既往？
恰在此时，有苍凉厚重的号角声响起，不知道是从哪处训练场传来的。
而落入安妮夫人耳中，分明成了反攻的号角。
夜风拂动她温软的秀发，夫人如梦初醒般掐灭烟头，水蓝色瞳孔里满是坚定之意。
她关上窗户，转身走到门前。
嗞——
平底长靴的拉链一拉到顶，素来柔弱的夫人披上了风衣。
她决定亲自去验证答案，她也相信那个沉默却乖巧可靠的小姑娘会给自己答案。
不多时，落雨般的马蹄声响起，金发妇人骑着租借来的马匹，身形融入到夜色中。
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分明消失在通往城外木料场的方向。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谢谢你,秦女士
一剑斩下，劈碎倒悬而上的剑气。
秦知画踉跄后退，乌发散乱，白裙染血。
“你的状态不对。”
天使横亘在月空下，银色发丝如瀑，比月光更为皎洁。
她视线垂落，金瞳里有灿灿符文在流烁，眼下泪痣格外绮丽夺目：“虽然依旧是序列5难以想象的层次，可你的真气在沉睡，没有之前的活力。”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你或许会在高序列止步，难以触及更高层次。”
面对天使小姐的提醒，秦知画显得很平静。
踏上以情入道之路后，她就与李霏同气连枝，俱荣俱损，如今心上人神经兮兮，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一点小问题，会解决的。”
“不过克洛伊小姐，你的剑似乎也比平时更沉？”
克洛伊沉默片刻，反问道：
“你有朋友吗？”
“朋友……”
秦知画的眼神复杂起来。
作为秦家千金，她童年是痛苦的。自幼习剑不说，琴棋书画也一样不能落下，更要把数不尽的教条礼数融入到无懈可击的仪态里，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光耀家族门楣。
秦知画根骨不俗又聪慧懂事，所以她让长辈很满意，成了同辈人里最出众的那个，甚至让孔家人高看一眼，定下婚约——可这也剥夺了她与同龄人玩耍的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未像惠妃那样在压抑中扭曲，反而习惯了当那只最名贵美丽的金丝雀，并将其当做与生俱来的使命。
只是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丝对天空的向往。
后来，一只狐狸将笼门扒开一角。
与孔家的婚约很重要，但各大高门世家都清楚，海上蕴藏着巨富，源自瀚海尽头的蛮夷。
秦家也想染指，可惜始终没什么斩获，只能看着一艘艘满载财宝的船只停靠在别人家的码头。
正因如此，他们才无法拒绝狐狸衔来的榄枝，不论是跨洋贸易的入场券，还是家族嫡系成员被培养成出类拔萃的药剂师，份量都不比那一纸婚约更轻。
所以秦知画带着婚约踏上驶向恩洛斯的船只，一路漂洋过海，又扎根在洛西布鲁克。
玛格丽特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她将秦知画培养成药剂师公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原本售卖些茶水、丝绸的“秦雅阁”也顺利转型成“秦记药铺”，在名誉会长的狐脉下发展得蒸蒸日上，分号开了一家又一家——狐狸如此给力，恐怕不单单有培养衣钵传人的意思在里面，若花魁小姐晚来几年，搞不好小狐狸都下了好几窝了。
好在秦知画识破了狐狸精的诡计，虽记着狐狸的恩，却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这些年来，秦知画大部分时间都忙于钻研药剂，待人处事周到宽厚不假，却始终没交到什么朋友，蕾欧娜算一个，嫂嫂本来也算半个，可后者与她终究是分道扬镳了。
直到狐狸过生日的那天晚上，她拗不过恩重如山且醉醺醺的师傅，陪狐狸去逛……去参观了番洛西布鲁克繁荣的特色旅游文化产业。
玛格丽特刚踏入金橘子酒馆，就被两条母狐狸揪走了，那是她的母亲们。
“玛格丽特小姐已经预约了咱们店里的新人呢……她和你一样都是东方人，要上去坐坐么？”
而面对格奈娅夫人的询问，秦知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原本真的只是想小坐一会儿的。
结果……
秦知画想着格蕾丝、玲儿、拉姆……她们算朋友么？
如果不算的话，那很难解释彼此的默契融洽配合。
若算的话，那又密切得过了头，听说过一条裙子换着穿的，却没听过共用一个女友还助推的。
怅然之意让这两天来懒洋洋地真气诈尸般扭了扭，很快又睡起了回笼觉，像极了早上不肯起床上学的少夫人。
“有的。”
最终，秦知画给了模糊且肯定的答案。
“那你觉得我适合穿裙子么？”
克洛伊立刻提出第二个问题。
秦知画有些错愕，可这回她没有太多迟疑就回答道：
“你很漂亮，克洛伊小姐，世上没有不适合你的衣裳。”
“你只需要遵循自己的心意。”
洁白羽翼从夜空中飘落，天使小姐诚恳向远比自己娇小的人类请教道：
“可是，我有一个朋友，她说……”
——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是我未婚妻吧？
秦知画握剑的手加了几分力。
作为同床共枕的人，她自是明白，副院长阁下与家中未婚妻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修养极高的秦大小姐怅然道：
“也许过两天，你的朋友又觉得裙子好看了呢？朋友的意见很重要，但没有你自己的想法重要。”
新任女教师的开导让副院长阁下大受启迪。
通过这段时日的接触，心思敏锐但在某些方面如同一张白纸的天使小姐已然意识到，这位温婉恬静的晚辈，似乎比看起来成熟明艳的梅洛蒂亚前辈更值得信赖，于是迫不及待提出下一个困惑了自己很久的问题，渴望得到解答：
“友情和爱情真的没什么区别么？”
“有的。”
秦知画脱口而出，随后平复下心情，笑容得体道：“这也是……你的朋友和你说的？”
“嗯。”
克洛伊轻轻点头，目光有些茫然。
一个说没区别，另一个说有。
虽然她相信李霏，可秦知画给她的感觉也很可靠。
该信谁？
天使小姐认真思考片刻，忽然灵光乍现。
当离【宗师战斗】仅一步之遥，却始终无法触及那镜花水月般的层次时，她曾请教过几尊大天使，可得到的答复却大相庭径，甚至有不少彼此相悖的见解。
直到姐姐提醒自己，每位宗师都有独一无二的道路，哪怕与终点背道而驰，只要一路披荆斩棘，也早晚能抵达梦想之地。
于是克洛伊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直接与掌握【宗师战斗】的可怕生灵血战，以“结果”为起点，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而现在，她要从妮可、梅洛蒂亚、李霏、秦知画指出的方向上，开辟出新的道路。
正当天使小姐参悟友情的功夫，秦知画也如芒在背，警惕扫了眼白府的方向。
友情和爱情，可万万不能搞混淆了。
“友情，真的很奇妙呢。”
几秒后，克洛伊似乎做出了决断，诚恳道谢：“我懂了，谢谢你为我解惑。”
“不必客气。”
秦知画放平心态，浅笑道：“看来克洛伊小姐已经明白该如何与朋友相处了。”
“嗯，我打算先请她与我孕育友情的结晶。”
克洛伊的眼眸无比澄澈：“我想，这有助于加深对友情的理解，就像通过与宗师的战斗来感悟更高层次超凡知识一样。”
她顿了顿，再次道谢，并用上了敬称：
“谢谢你，秦女士。”
“……”
秦知画不动声色捂住小腹，扭头就走：“我还有点事，告辞。”
天使小姐眨了眨眼，有些遗憾，又有些错愕。
遗憾的是，她本想邀请一见如故的秦知画替自己参谋下，挑选什么样的服装会更符合人类雌性的审美，尤其是黑发黑眸的人类品种。
错愕的是，这两天秦知画体内有些乏力的真气，分明又活跃了起来，焕发出无穷潜能。
……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细小的翻书声。
苏玲儿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一旁的少夫人心无旁骛，专心自修。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李霏瞥了眼，是白梦婷发来一张照片。
悸动战士：【点击查看图片】
姛勿扰：一般。
“嗯？”
白梦婷狐疑地皱起眉毛。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昨晚不回消息，还能理解为偶尔闹小情绪。
可今晚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那就不对劲了。
“出大问题。”
白梦婷嘀咕道：“我怀疑霏宝被人精神控制了！”
“两天不回消息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卡丽妲轻笑道：“或许我们的慈善家小姐正和某个可爱的少女花前月下，无暇分心。”
“可问题在于……”
白梦婷表情严肃地举起手机，放大刚才发给李霏的那张相片。
内容是她亲手拍摄的一本图册封面。
标题为《因为今天女友不在》，构图也很经典，美少女法师在钻研火球术，身后的女朋友则捂着嘴，与黄毛美少女贴贴。
不得不说，画风很精致，题材也是花魁小姐第二喜欢的母牛——第一喜欢的当然是多人母牛。
“看来问题比较严峻。”
出于对这本图册的尊重，卡丽妲稍稍停止腰杆，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好端端的人，没理由突然转性的。”
白梦婷有理有据道：“我有充分理由推断，霏宝已经被掉包了！”
同样抱有担忧的，不光在洛西布鲁克内。
大宋，金銮殿。
“时辰不早了，退朝吧。”
珠帘后，一名身着金红凤袍的女子正襟危坐，雍容端方。
她俯瞰朝臣，眸光里没有丝毫温度，冷艳面容比霜雪更剔透，如同冰天雪地中绽放的梅花，孤高自矜，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臣告退——”
十余名官员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离开，苏雯也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走向中宫。
指挥使小姐离开后，朝堂上下暗流汹涌，太后娘娘不光要在早朝时垂帘听政，午间、晚间也要接见臣子，耳提面命，竭尽所能维持局面——可兵役、税收、土地……这些东西的门道，又岂是在短时间内能弄明白的？
苏雯只能凭借正统地位和指挥使小姐的余威，与衮衮诸公斡旋，致力于追求“稳定”，并敦促镇妖司的斩妖除魔进度。
这个目标听着简单，真正做起来却阻碍重重，可为了妻子的道途、女儿的江山，高洁梅花不得不在满是污泥的朝堂上打滚儿，心力憔悴。
步入御花园时，苏雯仰望繁星，不知是在回忆当初清冷单调的日子，还是想从万千星辰里找出思念之人寄身的那一颗。
宫女们低头跟在身后，噤若寒蝉。
皇后娘娘以往还有层母仪天下、贤淑端雅的皮儿，可自从指挥使小姐飞升以来，她整个人就变了，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冰冷强势的，与各怀鬼胎的权贵们对峙，剩下那一半温暖的，则尽数留给了腹中的太子。
一行人走到御花园中央时，忽然有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传来。
“亲家！”
香妃欢快摆手，银镯叮叮当当作响，妖娆且烂漫。
“不可对太后娘娘无礼。”
惠妃劝阻，只是语气柔和过了头，像她本人一样娴静温婉。
“太后娘娘是咱们女儿的义母。”
香妃理所当然道：“这三个孩子今后定要朝夕相处，成亲不是早晚的事情么？”
苏雯下意识揉了揉额角，沉默不语。
虽然御医小姐还有两位贵人统一口径，都表示孩子是香妃惠妃用药剂怀上的。
但太后娘娘不是傻子。
她隐约察觉到，在后宫百余遗孀里，和御医小姐有染的，恐怕不止一个两个那么简单，而眼前这两位贵人嫌疑最大。
所以她们怀上的女儿到底是谁的，苏雯心中不免存疑。
“太后娘娘，这御花园虽花团锦簇，可五光十色的看久了难免乏味。”
惠妃款款走上前，温声细语道：“依妾身之见，不妨种上些茶花，也给御花园多添点绿意。”
苏雯怀疑这位知书达理的贵人在暗示什么，但她没有证据。
“准了。”
她朱唇轻启，应允惠妃的提议后径直回到清冷宫殿内。
沐浴，用膳，换上玉色睡袍的苏雯倚靠在床边，享受着每天少有的宁静。
随后她开始观想，若非有观想法温养神魂，太后娘娘这阵子恐怕神经会绷断。
——不对劲，很不对劲。
苏雯的观想很快被中断，她幽幽叹了口气，心绪不宁地望向窗外。
自打和御医小姐相识以来，她的观想法便一日千里、高歌猛进。
可这两日，不光她的修行进入瓶颈，就连容颜和李霏如出一辙、动辄笑得花枝乱颤的镜中女仙，都一副无精打采的疲懒模样。
只有今天下午稍稍有些活跃，但很快又焉了下来——那会儿直女小姐虽然惨遭玛格丽特胁迫，被塞了满嘴狐狸毛，但那说到底不过是身体越轨，精神上并没有不忠，且仅仅是越轨，并未彻底出轨，所以对女士们的刺激力度并不大。
如此反常的状况，让苏雯不得不担忧起李霏的安危。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摘下李霏驻足的那颗，却捞了个空。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视线转而看向冷白月亮，轻轻吟诵起御医小姐给她写的那首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有人心里担忧却只能思念，有人却能随时动身。
笃笃笃。
敲窗户声惊扰了专注学习的少夫人。
她抬起头，发现一张表情夸张的鬼脸正贴着窗户，五官都被压扁了，显得可爱又滑稽：
“surprise~”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安妮夫人夜访格蕾丝小姐
窗户刚一打开，乌发雪肤的姑娘就滑了进来。
她长发略显蓬乱，湿漉漉的双眸里有若隐若现的红芒，面颊上残留着可疑红晕，连唇线弯曲的弧度都是那么的暧昧且娇艳，黑白红三色构成带有无与伦比视觉冲击力的美丽容颜。
“有何贵干。”
李霏单手合上书本，另一手戳在她脑门儿，保持彼此的距离，以免密接。
白梦婷转过脸，像是小奶狗一样，鼻尖对着李霏掌心嗅了嗅，还伸出粉粉舌尖尝了下味儿。
这一尝，又是一天药效没了。
触电感蔓延，李霏的心脏被麻痹片刻，随后她佯装若无其事地缩回手。
“是……直女薄荷的味道！”
白梦婷抖了抖，惊恐后退几步。
虽然【湛蓝薄荷】对她不起效，但她本能抵触这种东西。
“这你都能尝出来？”
李霏眉毛皱了皱，感到非常不合理。
“霏宝，我的霏宝。”
白梦婷哭啼啼抹着泪：“是谁这么狠心，对你下此毒手……连直女薄荷都用上了。”
“没事了，妈妈来救你了……”
话音未落，雪嫩爪子上就有蓝盈盈的魔力光芒闪烁，打算运功替李霏逼毒。
“不必了。”
李霏一口吹灭她掌心的魔力，平静道：“我只不过是纠正了以往的一些缺点而已。现在就很好。”
“姐妹，过两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白梦婷认真提醒。
“后悔？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也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李霏轻描淡写摆摆手，随后问道：“说说迷雾之年的事儿呗，挑能说的说，反正都已经碰上了。”
白梦婷叹了口气，踢掉JK小皮鞋，毫不见外地爬上床。
她今天穿的是金边海军领连衣裙，黑色裙袍与领襟处的暗金线条构成简约含蓄的配色设计，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尊贵高雅，像是贵族学院里的大小姐，平易近人的微笑后掩藏着难以跨越的距离感——只可惜呼之欲出的人心撑起领襟，让领襟与地面形成约有四十五度的夹角，让清纯少女感扭曲起来。
轻飘飘的裙摆下是匀称纤细的小腿，脚踝处耷拉着红绳，纤细双足柔弱无骨，被半透明黑丝紧紧包裹着，当她背向李霏爬向床头时，隔着紧绷丝袜也能看到足心白里透红的肤色。
李霏移开丝线，可好闺蜜的双足与床单轻轻摩擦间，又让一小时的药效蒸发掉了。
白梦婷抱着枕头倚坐在床头，才惬意地舒了口气，开口道：
“迷雾之年是发送给所有高序列超凡者的讯号，邀请他们参加一场盛宴。”
“不光是恩洛斯与东方大陆，深渊、白骨域、元素界等强大位面的高序列强者也会倾巢而出，共襄盛会。”
“毕竟那场宴会的食物，太过诱人了……”
李霏眯了眯眼。
秦知画先前提到过，不少名震天下的巨擘在迷雾之年死亡。
再结合白梦婷的话……显然，迷雾之年的出现，意味着一场无数高序列超凡者愿意冒死参与的盛宴即将开幕，殃及到的甚至不止一个位面。
到底什么样的美食，才有如此惊心动魄的魅力？
答案并不难猜测。
正常年份仅三百六十天，迷雾之年却有三百六十一天。往年遁去的“一”，将在迷雾之年回归。
而神话时代落幕后的四千年里，上穷天堂山，下至深渊底层，再没有序列1的伟大存在问世。
那回归的“一”，或许是序列1的契机……
思绪翻涌间，李霏的双眼逐渐变得灰暗，像是被迷雾色遮盖，体内血管也随之扭曲，如同抽搐的蛇，将肌肤撑出诡异纹路。
两行鲜血顺着眼角流淌，形成触目惊心的猩红泪痕。
啪。
白梦婷轻轻击掌，魔力浪潮涌动，如微风拂面般将李霏唤醒，也拂去她面庞上的血痕。
“宝，别想了，入场券是高序列——知识序列的高序列。”
她委婉向好闺蜜表达了你是鶸的意思。
——可恶，要不是在混乱堕落的感情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次迷雾之年的盛宴，必有我一席之地！还好醒悟得不算太晚……
李霏轻叹，不再思考那场“盛宴”本身，转而关心起它的影响来：
“你会去么？”
“当然。”
白梦婷毫不迟疑给出答案：“半个多世纪才赶上这一回，错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倾巢而出并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高序列超凡者，谁还能没点野心了？”
“潜力耗尽了的，想要趁此机会再进一步；没陷入瓶颈的，也不可能对这场盛宴无动于衷，毕竟这能让自己走得更远。”
“不说百分之百，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高序列超凡者都会去吧。”
这个结果并不让李霏感到意外，超凡路上百舸争流，只有争取到更多资源才能高歌猛进。
可她不得不表达自己的担忧：
“那洛西布鲁克还安全么？”
“理论上来说是安全的。”
白梦婷如是道：“高序列生灵从不乏信心与勇气，如果他们舍弃了这场盛宴，那么必然是看到了更具吸引力的东西。”
“比如掌握大师级乃至宗师级【招魂】的死亡系法师，他们平日里不敢大开杀戒，以免拉太多仇恨被袭杀；但如果恩洛斯处于高序列强者人去楼空的真空期的话……呵，屠戮几十座城池的生灵，完成某种禁忌仪式，拉起一批亡灵大军，再随便找个折叠位面一钻，闭关十几年，等风声过去了改头换面回来，就是相对而言低风险高收益的选择。”
“再比如高序列强者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宁愿错过这场盛宴，也要趁仇人不在家，把他全家扬了……”
李霏不说话，沉默着起身，坐在床沿上，注视某位声名狼藉的女魔头。
“寻仇这一点不用担心。”
白梦婷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我的仇家无非是贵族联盟，他们不敢报复的。因为他们清楚，如果谁敢偷我家，我会挨个造访嫌疑人，再用【催眠】询问结果，或者回溯时空，总能找出蛛丝马迹的。”
“至于死亡系法师……虽然知识序列会暂时离场，但血脉序列的凤凰、仙女龙、螳螂可都会镇守在这儿，还有独角兽、狮鹫、大量元素生命，乃至守城的一应仪式与道具……说实话，哪怕知识序列的高位存在都抽身离开了，凭借这座城池的底蕴，也足以在宗师手底下支撑一段时间。”
“所以放心吧，完全不可能出问题的啦。”
说着，她还抬起温软脚掌，拍了拍李霏的肩：“等我回来了，咱们就去阳光之城旅游……”
李霏捂住她的嘴，理智询问：
“不要插旗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要等到【正确的时间】才行，近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李霏松了口气，低声道：
“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挖个地下逃生通道。”
“？”
“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
李霏平静注视着白梦婷的双眼：“但我得挖个地下通道。”
……
“请进。”
晚间突然造访的客人让格蕾丝小姐有些错愕，以至于冰晶般剔透淡漠的小脸上出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打扰了。”
安妮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金色秀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长风衣为她增添了几分沉稳干练的气质，并且风衣下摆与长靴靴筒间那两段被肉色丝袜包裹的腿部线条，看起来格外纤细紧致。
“我也经常吃你做的饭。”
格蕾丝小姐把门缝拉得更大，用实际行动邀请客人进屋。
“谢谢。”
而安妮夫人向女鬼道谢，后者微微屈膝，双手交叠在腰侧，回以带有东方古典韵味的礼节，随后将马匹牵走照料——那么多女鬼闲着也是闲着，花魁小姐目前给格蕾丝派了一批当女仆，向秘密花园调去一批助力十胎政策，还抽了一批到星火慈善组织当志愿者。
由于格蕾丝穿着睡裙，所以她直接把安妮夫人带进卧室，没有比这更适合谈心的地方了。
安妮夫人弯腰，拉开深色长靴内侧的金属拉链，盈盈一握的脚踝稍加扭动，纤巧双足就“啵”地一声从靴子里挣脱出来，带有微不可查的白雾。
显然，对于普通人类女性而言，骑马是一项体力活，这让透明丝袜多出了些许湿意，紧紧黏在秀气双足上，还有热气不断往外冒，隐隐绰绰的瓷白足部肌肤显得朦胧又迷人。
“要茶还是咖啡。”
格蕾丝问道。
“黑咖啡就好，谢谢。”
片刻后，安妮夫人小口抿起黑咖啡，醇厚苦涩的香味逐渐中和掉内心的忐忑情绪。
她抬起头，注视着格蕾丝。
复杂眸光让扑克脸小姐难得有些心慌，就像是面对秦知画那样。
“其实……”
两人同时开口，稍稍愣了下后，安妮夫人噙起嘴角，示意格蕾丝小姐先说。
“我和李霏并不只是朋友。”
格蕾丝坦白道。
“我知道的。”
安妮夫人的语调很平静，视线仍停留在眼前这张漂亮得过分得脸蛋上。
蓬软的亚发色短发看起来格外清新，长长睫毛下那双青色眸子像初生小鹿一样纯净且澄澈，五官比瓷器更为精巧瑰美，冷色肌肤有种透明易碎感，加深了冷淡表情带来的疏离厌世意味。
安妮夫人扪心自问，如果与她同龄的话，很难不被这样的女孩儿吸引。
“成为魔女并非她的本意。”
不长不短的沉默后，安妮夫人轻叹一声，语调显得有些怅然：“当初她不介意我已婚并育有一女，那么我也应该理解并包容她的本性，哪怕是被扭曲后的。”
“事实上，她询问过我有没有搬家的打算……只是我还没有做好与她人共处的心里准备。”
“但如果今后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是格蕾丝小姐的话，好像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说着，她揉了揉格蕾丝额头的秀发。
——那如果是莉莉丝呢？
扑克脸小姐闷不作声地想着。
安妮夫人又喝了口咖啡，提出心中的困惑：
“不过，她最近好像有些反常……是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
还是因为和莉莉丝卷入了某些奇怪的感情纠纷？
安妮夫人轻咬下唇，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她应该是不慎服用了某些会让性格变得冷漠的超凡素材，早晚会恢复正常的。”
格蕾丝小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好。”
安妮夫人松了口气，随后又问起女儿的事情来：“其实，莉莉丝的状态也有些奇怪，我想和她聊聊，但……聊天氛围并不理想。”
格蕾丝闻言，小脸儿顿时变得苦闷起来。
就在这间卧室里，几十个小时前，她才与安妮夫人的女儿并肩作战……甚至还目睹了莉莉丝把防止肚子变大的药剂洒到窗外的惊悚真相。
可她万万想不到，真正面对安妮夫人问诘的竟然是自己……
格蕾丝心里苦，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少女愈发苦楚的神情，让安妮夫人心脏渐沉。
“我答应她不透露这件事。”
被卷入混乱家庭关系后，心底爆发出求生欲的格蕾丝小姐在一定程度上卖了队友，但没完全卖。
扑克脸小姐生无可恋的小眼神，让安妮夫人愈发肯定了之前猜测出的真相。
女儿和女友，真的成了情敌！
这让安妮夫人心乱如麻。
莉莉丝是自己最可爱的天使，如今小天使似乎在暗恋自己母亲的女友的女友……
不行，绝对不行！
若非格蕾丝小姐在身旁，安妮夫人恐怕会发出细碎悲鸣。
——可该怎么样，才能彻底解决各种方面的问题呢？
安妮夫人下意识地摩挲起婚戒，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在脑海里成型。
眼见客人露出非常焦虑不安的模样，格蕾丝贴心地给她续上新一杯咖啡。
啪。
安妮夫人抓住了格蕾丝小姐的手腕。
在格蕾丝疑惑的眼神中，温度不断提高的掌心渗出丝丝汗液，收束力度也不断加重，甚至指甲稍稍嵌进了肉里。
“你……”
安妮夫人用低到连超凡者都听不清楚的嗓音说出一句话。
在极度紧张且羞怯的情绪下，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婚戒下的压痕在发痒、发烫。
“什么？”
格蕾丝将脑袋凑近。
“明天，她还会来学外语。”
安妮夫人连耳朵都开始发烫了：“可以拜托你……一起留宿么？”
“……”
格蕾丝小姐露出绝望的眼神。
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安妮夫人的想法，可她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被卷入糟糕的母女关系中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起舞
安妮夫人想到了三全其美的点子。
这能促使自己迈出第一步，适应与小女友同居后可能要面临的生活。
也有助于矫正小女友当前的异常心理状态，早点回归正常。
更能让女儿放下不该有的情愫。
就看格蕾丝小姐答不答应了。
在少女沉默的注视下，安妮夫人的脸越来越红，羞耻心险些将她的理智搅碎，做出夺门而逃的举动。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在违背道德与伦常后产生的禁忌感，不断刺激着慌乱忐忑的心脏，丝丝悸动油然而生。
——我希望她答应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安妮夫人扪心自问后，分明得到了糟糕的答案。
几乎失控的砰然心跳声中，安妮夫人婚戒下的压痕愈发燥热了。
格蕾丝凝视着眼前忐忑羞怯的人妻，小脸显得有些苦闷。
这张成熟的脸庞与莉莉丝有几分相似，带着楚楚动人的清纯感，但更为柔弱淑雅，我见犹怜。
格蕾丝的眸光明灭不定起来，与莉莉丝闺房夜话时的融洽氛围，还有平日里安妮夫人款待自己时的温柔笑容，如幻灯片般在脑海里闪动。
——既然女儿可以，那么母亲也没问题……吧？
扑克脸小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抱着破罐破摔、只要糟糕透顶就无法变得更糟的灰色情绪，轻轻点头道：
“可以。”
话音刚落，安妮夫人的心脏就是一颤。
得到答案前，她内心是有丝丝期待的。
可肯定的答复落入耳中后，这位矜持贤惠的良家妇人非但没有放松情绪，反而心乱如麻，心湖中掀起万丈狂澜。
——我、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邀请莉莉丝的好友，在自己家里【留宿】？还有另一个年龄足够当我女儿的女孩儿？还是当着女儿的面？自然女神啊，她们可都是莉莉丝的学妹，比我的女儿还小啊……
乱七八糟的混乱思绪让安妮夫人的双眸变得迷离，甚至能听到轻微耳鸣声。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连格蕾丝小姐都答应了如此过分且失礼的请求，作为年长女性的安妮·特蕾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反悔了。
——我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下作的大人呢……但愿莉莉丝能原谅我这个失败的母亲吧。
安妮夫人恍恍惚惚与格蕾丝道别。
……
李霏在客厅里踱步，东瞅瞅细看看，寻找适合挖地道的地方。
超凡之路崎岖多阻，每一步都凶险莫测，虽免不了与人争锋，可稳健二字定要时刻记在心头。
如今恰逢迷雾之年来临，洛西布鲁克将会有一段时间守备空虚，尽管理论上在城内遇到危险的情况仍旧渺茫，可在狼窟吃足了教训的李霏仍决定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万一。
最终，她决定在地下室挖一条地道，可以在危险时用来逃生；一楼的某间卧室衣柜下方也整一条，当作备用逃生通道；壁炉底下也要一条，备用的备用。
至于工程成本倒是完全不必担忧，毕竟李霏要不了一个月就能从B-01号折叠空间回来，晋升序列6，到那时就可以把召唤魔法拉到进阶级，拥有召唤元素生物的能力——还有比土元素更好的工程师么？
李霏只要在一段时间内放弃召唤妖精，就能得到一批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元素下属。
敲定地道入口后，李霏重又回到房间，挑灯夜战，打算争分夺秒自学完三年级阶段的教材。
一旁的秦知画幽幽注视着少夫人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恼于李霏过于烂漫随性的样子，可如今她当真守身如玉了，秦知画却开心不起来。
这根本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个人，而是披着相同皮囊的另一个灵魂。
最终，她推门而出，煎制出一碗汤药，端到心上人跟前：
“李霏，该喝药了。”
“我不喝，我没病。”
少夫人瞥了眼药效，不假思索拒绝道。
【秦知画版湛蓝薄荷中和药剂】
描述：快喝。
秦知画叹了口气，并未再劝。
……
一夜无话，李霏早早起床，麻利穿好衣服，直奔战争学院而去。
天使小姐提前到了重力室等着她，李霏本想和之前一样换上宽松运动装，却被劝阻了。
“或许有更快的办法帮助你适应力量。”
克洛伊小姐显然不擅长说谎，虽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可脑袋上的天使光环却忽明忽暗，像是测谎仪一样，用闪烁灯光表明测试对象在说谎。
“说来听听。”
李霏扬了扬下巴。
“舞蹈。”
天使小姐如是道：“如果能在重力室翩翩起舞的话，那么对身体的掌控力肯定可以得到改善。”
李霏眉角一挑，稍加思索后意识到，这似乎真的有可行性。
毕竟舞蹈有助于平衡性、协调性、柔韧性的锻炼……尤其是穿着高跟鞋跳舞。
偶尔尝试下不同的训练项目，或许会有奇效。
“好主意。”
李霏欣然应允，正打算从空间戒指里挑双高跟鞋出来，一只礼盒就映入她眼帘。
克洛伊小姐捧着礼物，认真道：
“这是你上次替我挑裙子的回礼。”
她显得有些忐忑，又有点期待，李霏能够理解，因为自闭天使小姐或许是第一次替“朋友”挑选裙子。
虽然不想在混乱的感情关系上继续浪费精力，可副院长阁下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李霏轻轻点头，扯开绸带。
里面是一条丝绒面料的桃色百褶礼裙，质地华美却不夺目，散发着慵懒且浪漫的古典韵味；还有一双同色高跟鞋，造型典雅，潋滟流光，优美线条给予她们浑然天成的美感。
作为一名公关，李霏立刻察觉到这条礼裙很贵，非常贵，看似简约复古的剪裁下处处蕴藏着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察觉到并为之惊艳的细节。
花魁小姐的视线扫过礼裙，很快发现了一枚不起眼的天鹅标识。
就算是冷漠状态下，她内心也不禁发出感叹，舔使是真的牛脾……
【黑天鹅】，以高雅、精致著称，是专门面向“高序列女性客户”的品牌，每件商品都可以与“订制”、“奢侈”、“限量版”这种词语挂钩，一件衣服的售价往往能媲美高序列素材，并坚持手工缝制、不附带任何附魔效果与属性……号称是为了追求极致的美感，把每件衣服都当成艺术品打造。
显然，就算在恩洛斯大陆，【黑天鹅】也是顶奢中的顶奢，高序列强者固然不是傻子，但就和地球上明明几十块的手表也很准，但成功人士总会购买昂贵名表一样，高序列强者也要面子的，出戏重要场合时，穿上一条“所有人都知道这很贵的裙子”才称得上体面，【黑天鹅】品牌的裙装显然能做到这一点。
而【黑天鹅】品牌当前的拥有者、洛西布鲁克友好城市的那颗明珠、恩洛斯十大富豪榜上最年轻的奥黛丽小姐，也能含泪赚走99％的商品附加价值。
至于根本用不起【黑天鹅】商品的花魁小姐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个牌子？
只能说，她刚入行时曾抱有不切实际的幻象，期待某一天奥黛丽小姐会成为自己的客人，她对风尘女子一见钟情后上演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最终新人公关小姐嫁入豪门，成为【黑天鹅】的老板娘……
李霏在心底重新评估了下能把【黑天鹅】当成礼物送人的舔使小姐的财力，公关的职业素养开始复苏——显然，除了美色以外，金钱也能刺激荷尔蒙分泌，加速中和【湛蓝薄荷】的药效，这是一项重大的生物学发现。
她一声不吭换上礼裙，复古华美的桃色丝绒质地给李霏平添了几分成熟典雅风情，而一侧长袖袖口稍稍后扯，衣袖上的褶皱与露出的一小段雪嫩纤细手腕能避免自己看起来过于古板严肃；V领设计完美呈现出了精美锁骨的魅力，再往下则有些晃眼，或许是因为肌肤太白、太深、太挺拔了。
收束曼妙的裙腰下，百褶长裙裙摆并不像JK群那般轻飘飘的，反而显得雍容厚重，让若隐若现的莹白脚踝更为迷人；就连桃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都格外悦耳，像夜莺啼叫般优美。
“谢谢你给我挑的裙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李霏毫无波澜的答谢，分明让克洛伊小姐眼中的期待转化成了开心。
随后，本该挥洒血与汗的重力室内分明亮起烛光，随后类似爵士乐的悠扬乐曲声响起，在耳边萦绕。
——这真的符合校规么，副院长小姐……
李霏心头刚浮现出“神话血统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的雄心壮志，被银灰色长筒手袜包裹的指尖就递到她跟前，掌心上摊。
花魁小姐回眸，发现一旁的天使变戏法般完成了换装，冰冷金属裙甲变成一条银灰色无袖长裙，灿灿银发如瀑布般垂落，笔直贴身的剪裁设计突出了她的清冷圣洁气质与高挑身材优势，垂落到足面的裙摆让本就颀长的双腿轮廓显得更长，形成非常惊艳的视觉冲击力。
——所以，真的会有人在清晨穿着礼裙，在烛光下跳双人舞么……我是来修炼的……
花魁小姐心中无声叹息着，青葱指腹却老老实实搭在天使小姐掌心部位的手袜上。
有道是一步踏出步步错，失足下海为生活，尽管李霏只想修炼，可在收下贵宾级客户的奢侈礼品后，融入到骨子里的服务素养让花魁小姐是在无法拒绝共舞的请求。
而克洛伊牵着身不由己的花魁小姐走到重力室中央，重力倍数缓缓上升。
天使小姐揽住李霏腰肢，垂眸注视着人类女性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
“准备好了么？”
李霏的身段已经称得上高挑妖娆，可出于种族之间的身高差，她只好抬头仰视克洛伊。
映入漆黑瞳孔的面容比月光更为皎洁，绮丽泪痣则让眼眸里开始有旖旎水波荡漾，仿佛血液里的湛蓝薄荷成分都在冷白月色下被净化了。
急促凌乱的高跟鞋响声中，李霏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天使牵引着，有些跟不上节奏。
“控制重心。”
副院长阁下用纤长优美的臂弯托住娇小人类女性，指腹隔着手袜与裙摆掠过柔嫩肌肉纤维，如庖丁解牛般弄清了其中纹理，并轻轻按压几处发力节点，帮助李霏矫正错误的发力姿势。
于是李霏的身形稳定下来，甚至在五倍重力下轻盈旋转，裙摆如蔷薇般绽开，扬起的秀发比旋律本身更为优美。
重力仍在持续上涨，舞步也在加速，李霏为了维持平衡，竟本能般伸出了尾巴，这能强化自身的平衡性。
踏着无数恶魔尸骨走到今天的克洛伊自然也非常清楚该怎么运用尾巴，她提醒道：
“不要用尾巴本身发力，用腰传递力量……”
边说着，无瑕银色手袜便如演奏钢琴般在李霏曼妙纤细且充斥弹力的腰线上跃动，力量透过肌肤传递到肌肉组织深处，带动尾巴挥舞。
李霏很快察觉到了这种发力方式的巧妙，她尝试着记忆并学习，却无法让心思变得专注。
力感在腰部震颤，酸酸痒痒的触感由内而外萦绕不去，这唤醒了近两天被李霏亲手钉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那是不同女性用力捏着、温柔扶着、狠狠掐着她汗津津的腰，让花魁小姐起舞。
——我、我在胡思乱想什么？这可是告死天使、战争学院副院长阁下的贴身指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待遇！
——李霏，你给我专注一点！
花魁小姐在内心发出无能狂怒的吼声，可心率分明开始紊乱。
好在，一段旋律迎来了尾声。
浪漫的终止符奏响，双人舞步也戛然而止。
柔和灯光下，高挑清冷的天使小姐垂落眸光，身后有纯白双翼张开，又向前方合拢，将身娇体纤的雌性拥在其中；而身着桃红丝绒礼裙、V领处的雪白肌肤呼之欲出，看起来格外妩媚妖娆的魅魔小姐则依偎在她怀里，长长魅魔尾巴轻柔甩动，环住天使腿弯处的裙摆。
天使与恶魔交织成了一枚茧房，孕育出某种令人悸动、名为【友谊】的东西，至少克洛伊是这么理解的。
云龙折（Lv5）→魅魔舞步（Lv1）
逐渐冷静下来的李霏盯着系统面板，怅然反思。
这么好的教学资源，我到底在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
而天使小姐的内心同样浮现困惑：
现在的氛围，适合邀请她一同制造友谊的结晶么？

第二百五十章 李霏,你也不想……
传闻，魔导师阁下妮可曾沐浴海洋飓风，历时三个日夜创造出八阶法术【深蓝咆哮】。
马丁·杰克冕下夜观财务报表，跨过【宗师贵族】门槛。
而如今，不过是一支曲子的时间，花魁小姐的云龙折身法也进化了。
魅魔舞步（Lv1）
技能效果：提升移动速度、平衡性、灵活性、魅力；搭配【高跟鞋】与【尾巴】效果更佳。
Lv5变成Lv1，意味着魅魔舞步是更出色的身法，一级就能媲美云龙折五级；除了速度、灵活性方面的加持外，还更容易获取♀好感度……
花魁小姐能有如此斩获，一方面要得益于副院长阁下堪称艺术的发力技巧，另一方面也要归功于李霏陷入了某种“顿悟”状态。
事实上，花魁小姐对于这样的状态并不陌生，她在茶艺方面经常会顿悟，比如当初给皇后娘娘调理时，就如有神助般一举突破【玻璃大炮（Lv10）】的瓶颈，让自身手艺达到了技近乎道的地步；可正经的、有助于战斗的技能，李霏还是头一回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创造”。
“我和魅魔这么有缘的么？”
李霏望着系统面板，陷入沉思。
不完全依赖系统或她人帮助的前提下，自己学会的第一门超凡秘术是【魅纹重组】，独创的第一个身法是【魅魔舞步】。
再考虑到【变身魅魔女皇】的类法术能力与序列5的职阶【魅魔魔女】……
“今后就算被同化，我也要当魅魔中的清流，绝不沉迷美色！”
李霏暗暗告诫着自己，随后敲响外语家教的房门。
方才天使小姐终究压下了邀请花魁小姐制造友情结晶的念头，与她友善道别，否则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收场。
“进来吧。”
安妮夫人的声音与以往不同，显得有些局促。
这位楚楚动人的太太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袭黑色印花连衣裙将她衬托得格外娇俏白皙，贴身裙腰勾勒出弱不禁风的腰肢；裙摆及膝，盈盈一握的小腿上裹着几乎透明的浅黑色丝袜，好像轻轻一扯就能撕裂的超薄布料将腿部轮廓收束得非常紧致匀称——最离谱的是，隔着带有镂空质感的裙摆，李霏能看到大腿三分之二处的红色袜边……那可是红袜边耶！虽然颈部以下除了胳膊以外丁点儿肌肤都没有露出，可对于素来保守素雅的人妻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大胆的着装了。
搭在肩头的发梢还隐隐有湿意，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她没与李霏对视，飘忽目光里有心虚之意。
不得不说，人妻这种含蓄的妩媚很有杀伤力，不过一个照面，就再次瓦解了【湛蓝薄荷】至少俩钟头的药效，被惊艳到的李霏失神片刻，随后佯装若无其事进门，直奔卧室，打算继续今天的外语学习。
“其实，那个……”
安妮夫人给李霏端来曲奇与红茶，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无法把话完整说出口。
——啧，不坦诚的大人。
李霏盯着人妻羞怯的模样，心中漾起丝丝涟漪，又很快平静下来。
不就是想贴贴么？
上完课给你十分钟就是了。
刚好能锻炼下自身意志力，以及尝试如何高效处理感情问题，省下更多精力在修行上。
李霏这么想着，平静道：
“咱们先上课吧，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显然，继女小姐在某些方面掩耳盗铃的性子有一部分来源于母亲，安妮夫人听到李霏的话后松了口气：
“好。”
……
安妮·特蕾莎是个有师德的好老师，虽然今天下午状态并不好，偶尔会魂不守舍，但总算没有太过于分心，影响到教学进度。
只不过李霏大部分时间在自学，翻阅安妮夫人给她准备好的教材，时不时向她提问几句。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开门声让今天的外语课程告一段落。
两位好姛学放课后一并回家，并向女主人礼貌问候：
“我回来了。”
“晚上好。”
莉莉丝回家这很正常，但格蕾丝的造访让李霏有些意外。
“我、我去准备晚餐。”
安妮夫人的面颊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就逃进厨房。
格蕾丝小姐的脸上依旧很难看出表情，只是那双青空般的眸子扫过屋内另三位女性时，终究浮现出困扰之意。
——有猫腻！
李霏敏锐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格蕾丝小姐来这儿蹭晚饭没什么，她本就和继女小姐关系要好，有着并肩作战的交情，和安妮夫人相处的氛围也算融洽。
只是她今天穿得太好看了些，上身是略显宽大的浅灰色薄毛衣，项颈肌肤雪嫩剔透，带有透明质感；细细指尖握着过长的袖口，让这个往日里淡漠的厌世脸少女多出了几分小鸟依人的意味。
而轻飘飘的毛衣下摆只能遮住一半的大腿，纤细笔直的双腿裹着米色波点丝袜，坐下后能在膝盖处看到清晰雪嫩的肉色。
显然，这种看似简约清纯实则暗藏些许少女心剂的穿搭非常适合格蕾丝小姐，充分展现了苗条且富有活力的好身材。
李霏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开始默数丝袜上波点的数量——有一个医学奇迹发生了，细小且分布不规律的波点竟然有中和湛蓝薄荷药效的作用，花魁小姐每数一粒，药效持续时间就被缩短一分钟。
而格蕾丝小姐坐姿乖巧，安静等待晚餐上桌。
晚饭仍旧是李霏最爱的番茄牛腩盖饭，只不过这回加了凉薯粒当配料，洁白小巧，脆爽多汁，为美食赋予了层次更丰富的口感。
显然，安妮夫人正在做出新的尝试，打造更符合女友口味的食谱。
李霏稀里哗啦吃了两大碗，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可不能吃太撑了，否则饭后运动容易岔气。
“碗让莉莉丝洗吧，女孩儿长这么大了，也该做做家务了。”
恶毒继母毫不见外地把家庭劳动分配给继女小姐后，向安妮夫人抛了个有些机械、僵硬的媚眼，起身就走向进卧室，打算速战速决，好早点回家预习课本。
莉莉丝敢怒不敢言，小脸儿几乎要埋进饭碗里。
而心事重重的安妮夫人放下碗筷，欲言又止。
眼见李霏即将走进屋门，格蕾丝小姐率先打破沉默，眼神复杂道：
“今晚你住这儿么？”
“一会儿就回去。”
李霏不假思索道：“今晚我要早点回家，三年级教材快要自学完了。”
“明天再看吧。”
格蕾丝小姐如是道：“今天我也会留宿。”
咔嚓！
手中筷子应声折断，小法娘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爆发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莉莉丝看了眼前两天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格蕾丝，又瞥了瞥面浮红霞的母亲，后知后觉发出奇怪的声音：
“诶？”
“不睡你的房间。”
格蕾丝扭头看向金毛学姐，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刀。
“诶？”
莉莉丝人傻了。
她双眸陡然变得灰暗，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灵魂。
——长痛不如短痛……你们没可能在一起的。
——原谅我，莉莉丝……
莉莉丝的表情让安妮夫人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确信女儿是悄悄喜欢上了虽然沉默寡言但非常善良懂事还漂亮到不像话的格蕾丝，才会情绪如此低落，并和李霏闹起别扭。
为了避免好友反目、继女和继母成为情敌的人伦悲剧出现，安妮夫人强忍心疼，眼帘下垂，不再看去看女儿的脸，让事情继续遵循计划中的模样走下去。
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各怀心思的四名女性表情迥异，瞠目结舌的花魁小姐，羞愧难当的人妻，莫得感情的三无少女，失去灵魂的败犬，构成一幅堪比《最后的晚餐》的世界名画。
李霏望着人妻与扑克脸小姐，心灵被深深悸动了，萦绕在颅内的薄荷味道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中和。
不、不能这样！
我不能重新回到以前那种堕落的生活中去了！
李霏心头警铃大作，慌不择路把视线转移到失魂落魄的败犬脸上。
随后心湖里漾起更大的、扭曲的、欢快的波纹。
李霏：……
残留的【湛蓝薄荷】药性显然感受到了致命危机，于是开始拼死反扑，化作蓝色飓风，竭力镇压心湖中的波澜。
伴随着内心无声却激烈的交锋，李霏沉默着站在卧室门口，眸光明灭不定。
……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李霏，她被美貌人妻与隔壁班班花邀请留宿。
面对某种无法言明的默契，李霏的体温反而在一点点冷却，心跳不断放缓，理智重新占据高地。
最终，她摇头道：
“不了。”
安妮夫人眼帘颤了颤，手脚陡然变得冰凉。
当她抛下以往坚守的道德观念，甚至把个人羞耻心抛之脑后，打算主动适应新生活时，她愿意为之改变的心上人，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耻辱、悲伤、慌张、无措……
诸多心思涌上安妮夫人心头，连婚戒压痕处的灼痛感都浑然不觉。
她不知该如何自处，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儿，乃至被自己拖下水的格蕾丝……
反胃感忽然席卷而上，安妮夫人蹙眉，捂着嘴，眼里还泛起点点泪光，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她竭力压下不适感，勉强让唇角上扬，只是仍旧皱着的美貌让那笑容看起来格外苦楚：
“那、那个，没事的，我……”
“你……”
母亲这般模样刺痛了莉莉丝的内心，这让石化状态的继女小姐苏醒了过来。
黄毛继女牛了安妮夫人是不假，可那并不能怪女儿不孝顺，只能怪继母小姐太迷人——并且这也丝毫不影响过去这么些年里，母女二人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所凝结成的牢固感情。
眼见李霏伤了母亲的心，莉莉丝双马尾竖起，下意识就要大声斥责李霏是个魂淡。
恰在此时，一只瓷白纤细的小手搭上她的肩，还稍稍用力摁了下。
顺利让莉莉丝保持冷静后，格蕾丝那张冷漠小脸上终于露出复杂表情，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走到李霏跟前。
拥抱深渊的人，多多少少是会被染黑的。
呱唧，呱唧，呱唧……
黏腻响动声中，能随时变成黑色紧身胶衣并覆盖格蕾丝小姐的那枚黑色立方体金属块，此刻化作一滩不断蠕动、跳跃的流体，蔓延出大大小小、粗细长短不一的触手，疯狂舞动着。
格蕾丝那双澄澈的苍青色眸子里，分明蒙上一层阴霾。
她轻轻将唇凑到李霏耳边，低语道：
“你也不想安妮太太知道你和莉莉丝之间的秘密的，对吧？”
——你！好卑鄙！
李霏难以置信地看着格蕾丝。
这一刻，她与继女小姐感同身受，体验到了被看似可靠的三无少女“背叛”的感觉。
“咕，我绝不会妥协……”
李霏压低声音，斩钉截铁道。
格蕾丝沉默注视着她。
最终，李霏扭头避开那双平静且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眸，转身进了卧室：
“咕……狡猾的姛……算了，今晚我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晚安，莉莉丝。”
格蕾丝眼帘半阖，亦步亦趋跟着李霏进了屋。
面红如霞的安妮夫人纠结片刻，最终攥紧掌心，嗫嚅着向女儿叮嘱了句“早点休息”，又像鸵鸟般低着头，匆匆起身走向卧室，可到了房门前，却忽然止步。
——如此一来，莉莉丝应该会对格蕾丝死心了吧……
——但用这么下作的方法毁灭女儿萌生的情愫……我可真是个卑劣糟糕的母亲呢……
安妮夫人咬着唇，驻足在卧室门前，脑海中的思绪乱糟糟的。
最终，这位母亲狠下心来，把房门留下一线缝隙。
因为她清楚，钢琴家的双手越灵活，奏出的旋律就越是动听。
而两位钢琴家，用世上最华美精致、音色最撩人心弦的顶级钢琴合奏出的曲目，想必能让女儿彻底除旧迎新，打消不该有的幻想。
作为一个感情生活已经失控的母亲，安妮夫人自认为已经无法成为出色的榜样，但她至少不能再让女儿也卷入混乱的情感漩涡里。
安妮夫人内疚着、自责着，一转头却发现格蕾丝小姐已经完成了准备工作，只等另一位合奏者登台，熟练到让人心疼。
月光透过窗洒进屋内，又在婚纱照上晕开，显得格外柔和美好，而沐浴着月色的两位少女更是圣洁无暇。
月光、少女、婚纱照，一切都是那么的皎洁无暇，构成静谧唯美的画面。
戒指下的压痕更烫了。
安妮夫人那双水蓝色眸子里逐渐泛起迷离温热的水雾，她下意识用汗津津的指腹摩挲婚戒。
床头婚纱照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人妻在无声的忏悔与祷告中，一步步走向两名和女儿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女。
银发新娘微笑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与魔女共存
纤柔玉削的足尖钻进袜筒，被双手撑开袜口的肉色丝袜一点点将纤细脚踝、小腿吞没，最后“啪”地贴在大腿肌肤上。
穿好丝袜后，紧致优美的小腿缓缓放下，垂直贴在床边上。
温婉柔弱的人妻坐在床沿，一遍遍梳弄秀发。
阳光映亮她薄红的脸，安妮夫人目光飘忽，心率始终在维持危险的界限上。
众所周知，年轻的女姛学多多少少都有俄狄浦斯情结，渴望被温柔体贴的、母性洋溢的大姐姐所关怀。
所以，安妮夫人多了两个小女儿，喊着妈妈要喝奶。
而双倍的少女活力，让孱弱人妻至今仍心有余悸。
直到足底陷进柔软床单，擦拭镜框时，安妮夫人才尝试着自我忏悔：
我是个不贞的妻子与颜面无存的母亲。
可心底分明有一个想法在源源不断滋生：
这样……不也挺好么？
“唉……”
柳条般的胳膊颓然垂落，安妮夫人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新生活的第一步，适应起来远比想象中顺利，她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至少，莉莉丝不会卷进来。”
最终，安妮夫人庆幸地想着，并未察觉到婚戒压痕处的细小裂痕在黑暗中悄然编织着扭曲纠缠的图形。
……
“咕，我竟然、我竟然动摇了。”
李霏懊恼着。
明明打算用冷硬眼神让妄图扰乱自己定力的女人们主动退缩。
不曾想，自己竟然只招架了片刻功夫，就露出软弱的一面，甚至像往常一样自甘雌伏做小，认贼为母。
“下次一定不会了！”
李霏坚定许诺着。
事实上，湛蓝薄荷药性已经随着热乎乎的茶汤，几乎流失殆尽了。
仅剩的薄荷味，名为【嘴硬】。
“张嘴。”
“阿——唔。”
两片唇瓣刚分开，就有绵密轻柔、带有醇厚奶香味的食物被塞进了嘴里，咀嚼时还有脆甜果味。
是格蕾丝小姐把一份类似可丽饼，还加了缤纷水果的食物投喂给李霏。
安妮夫人显然不足以在有着三名超凡者的战场中坚持到最后，并早起准备早餐——哪怕有一名是后来才参战的。
而李霏经过战争学院副院长阁下昨天的贴身指导，也适应了暴涨的力量，今天和另两位法娘结伴走在同一条上学路上。
她腮帮子鼓着，边享用美食边含糊不清道：
“补药（不要）以为区区一份早餐就能让窝（我）原谅你。”
显然，她对于逐渐展露出腹黑倾向的扑克脸小姐在昨晚胁迫自己一事仍感到耿耿于怀。
“嗯。”
格蕾丝把同样闭口不言的莉莉丝扯过来，无慈悲地捏开她嘴巴，将另一份奶油水果煎饼塞进去。
“窝不饿。”
莉莉丝与继母小姐如出一辙的嘴硬。
“嗯，沉睡法术确实不用消耗体能。”
格蕾丝淡淡道。
“猪嘴啊！”
李霏愤愤道。
格蕾丝小姐生怕湛蓝薄荷挥发得不够彻底，在安妮夫人精疲力竭后怂恿莉莉丝替母分忧，用友情、热血与孝心，唤醒自我封锁的好伙伴。
而沉睡法术这个四字，分明让李霏回忆起了说出咕杀之言的恐惧，以及被当成接力棒的屈辱。
只不过，茶艺被半封印的花魁小姐暂且不敢招惹似乎有点黑化的扑克脸小姐，只好对软柿子怒目而视：
“都怪你！本来我三点就可以睡觉的！”
“是你先喊我妈妈的。”
继女小姐幽幽道。
“……”
李霏愣了片刻，随后恼羞成怒的她口吐优美母语：“窝透安妮老……”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了。
莉莉丝我是学姐，我不能这么做……等等，我是她继母，我可以这么做！
于是李霏理直气壮说完了整句话，并顺利激怒牧师小姐。
莉莉丝黑着脸，双马尾倒竖，默默抽出法杖——不是用标准的握杖姿势，而是类似抓着鸡毛掸子、擀面杖的姿势。
——所以，湛蓝薄荷还有让人变得幼稚的药效么？
格蕾丝平静眺望着在一追一逃中远去的背影，嘴角以微不可查的弧度翘了翘，随后小脸儿又被苦闷之色占据。
终究，是被卷进了复杂家庭关系的中心……
……
“准备得如何了？”
院长阁下给逃避追杀至此的法术百科小姐倒了杯红茶，又信手洒出魔力光雨，治愈她手背上的红印。
继女小姐的孝心终究过于温柔了，没舍得敲李霏的脑袋，而妮可女士始终是不疾不徐的做派，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像她肩头的灰色发辫一样。
“货已经订好了，1.7万吨当量的。”
李霏言简意赅道。
“聪明的法术百科小姐，可以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当量’么？”
妮可饶有兴致道。
“生日那天朋友送了些空间戒指，为避免造成空间资源上的浪费，我去地精实验室订购了一万七千吨Ⅱ型白色火药。”
李霏坦诚回答。
“……”
妮可低头喝了口茶，随后轻叹：“你的思维还是一如既往地具有开创性、独到性与颠覆性。”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李霏正襟危坐，出言请教。
上级说你有开创性或者独到性、颠覆性的时候，说明你的思想比较危险；三者同时出现，那就是非常危险。
“从理论上说，B-01号折叠空间禁止‘故意杀人’，但其中的一切消息都会被封锁，‘失手’把人杀死也不用担忧被追责。”
妮可慢条斯理道：“毕竟总院可是有保密条例的。”
“这不就结了吗？我没什么安全感，随身带着些火药自保，结果不小心引爆了，失手杀了些人，从规则上来说，是不会被追责并且总院要负责保密的吧？”
李霏有些错愕：“难道有人胆敢破坏魔法学院总院的规矩？”
魔法学院，这可是与战争学院同气连枝的庞然大物啊！
“魔法学院很强，规则也很完善，可执行规则的终究是人。”
妮可噙起嘴角：“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假如你在其中丧命了，你觉得总院的规矩，能让某些女士打消复仇的意志么？比如盗贼公会副会长，比如天使女王的孪生妹妹，比如某位女魔头，比如恩洛斯几十年来最卓越的药剂师，比如战争学院新招收的药剂、战斗双料天才教师……你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那、那你呢。”
李霏羞嗒嗒道。
显然，在湛蓝薄荷的药效几乎消失后，花魁小姐的茶艺技能已经有所恢复。
“谁知道呢？”
妮可浅笑道。
——可恶，这个女人竟然敢对我欲擒故纵……
花魁小姐鼓了鼓脸，却被瓷白指腹又摁了回去。
“总之，如果你在里面杀了人，而死者的亲友因保密条例而止步，那他们本就对你构不成威胁；真正有能力复仇的，则不会在乎什么保密条例。”
妮可提醒道：“平民天才太稀少了，所以他们的故事才会被吟游诗人传唱；但事实上，有资格跨入B-01号折叠空间的佼佼者们，大多数都会有高序列的长辈，你随便往天上扔块石头，都有可能砸到某处分院副院长的儿子、高序列强者的徒弟……”
“如果不想哪天出城的时候被一发从天而降的禁咒毁尸灭迹的话，我建议你别轻易动杀心。”
李霏闻言哆嗦了下。
在初步研究B-01号折叠空间的规则后，她是考虑过用蘑菇云吞掉魔法学院的天骄们的……这不光意味着丰厚经验，能在爆炸中遗存的财物，想必也都是好东西。
而真那么做了，后果难料。
好闺蜜很强大是不假，但如果自己在城外被仇人冷不丁秒杀了，随后凶手直接逃窜到恩洛斯大陆以外的某个折叠位面里，婷宝还真未必能找得到人家——不仅如此，高序列强者是有手段让【复活】法术失效的。
再考虑到迷雾之年的真空期……
李霏捂住心口，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做出决断，而是先征询了院长阁下的意见。
“除非……”
妮可稍稍放慢了语调。
“除非什么？”
李霏摆出洗耳恭听的乖宝宝姿态。
“除非能彻底清除风险。”
妮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了斩草除根的意思。
——等于我把人杀了，为了防止受害者的高序列亲友复仇，提前把人全家扬了？
李霏笑容不减，她觉得院长阁下不可能提出如此“具有开创性、独到性与颠覆性的思路”，静静等待下文。
果不其然，妮可话锋一转，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
“魔女是无尽位面中最可怕的病毒，可并非所有人都打算将魔女赶尽杀绝。”
“事实上，战争学院·黑德伦分院的院长，‘老狼王’沃夫利克先生，一贯坚持着【与魔女共存】的主张。”
——嗯？自己人呀。
李霏不动声色地想着。
“甚至，沃夫利克先生自认为可以征服魔女的身心，而他的基因也能中和魔女病毒的危害，诞生下‘继承了魔女美貌与天赋，但不会危害到恩洛斯秩序的后代’。因此，他公开向魔女求婚，希望有更多魔女能嫁给他，扭转千夫共指的局面。”
妮可的笑容和善起来了。
——是什么给了他自信？阳刚之气么？
李霏眸光幽幽，杀意从灵魂深处弥漫，那是魔女本能遭受挑衅后做出的回馈。
显然，素未蒙面的黑德伦分院院长沃夫利克阁下，已经同时得罪了妮可这样的‘杀光魔女派’与魔女集会。
而作为善于揣摩上意的能臣，李霏已经揣摩出了院长阁下的意思，于是故作好奇道：
“真是位独立特行的先生呢，如果他有晚辈参加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就好了，我也能结交一二，多了解了解沃夫利克阁下的想法。”
“他最有天赋的儿子也会踏入B-01号折叠空间。”
妮可递出一份档案：“同为魔法学院的院长，我虽然不支持的观点，却会捍卫他说话的权利。”
——身为洛西布鲁克分院院长的妮可女士，不方便直接把另一位院长弄死。但如果沃夫利克的儿子不幸在折叠空间里丧命，他又徇私枉法，违背保密条例擅自查探其他学员的档案资料并上门寻仇的话……大公无私的魔导师阁下就不得不亲自动手替总院清理门户，并看在往日同僚情谊的份上，自掏腰包给受害者补偿一些精神损失费，是么？
默默翻译并补充了院长阁下的精神后，李霏轻轻颔首。
她拆开档案，记住‘小狼王’的全部资料，随后在心底诚挚地替相片上充满阳刚之气的年轻人做出祷告。
希望人有事，霏门。
……
放课后，魔女特务小姐直奔魔女集会，向魔女头子交流汇报最新情况。
“黑德伦的那位沃夫利克先生是和咱们一伙儿的么？”
李霏开门见山询问道。
“那头老狼？”
格奈娅蹙眉：“恶心的家伙，但目前来看，他还不值得我们去杀死，毕竟与两大学院结下血仇可是很大的代价。”
很好！
魔女小姐当即请缨：“要是我有办法让咱们的敌人，嗯，就是邪恶的魔导师阁下与沃夫利特自相残杀，并最终将后者杀死的话……”
说着，李霏还双手捧住格奈娅夫人的手，眸子亮晶晶的——当然，看似简单的动作也是有讲究的，比如格奈娅的手被自然而然地摆在了一个非常暧昧的位置，当花魁小姐撒娇似的轻轻左右扭动腰肢时，格奈娅的指尖都能感受到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的人心。
用这样的方式恳求她人，可以充分发挥身体优势，并且只要提出的请求不是太过分，就很难遭到拒绝。只不过有两个前提条件：一张楚楚动人的脸，以及一定规模的人心。
嘶……
感受到熟悉的绿茶气息，格奈娅夫人感到阵阵错愕。
她当然清楚李霏天赋异禀，体质强大到连同阶战士都很难企及，因此，这位高序列魔女是在尽可能高估花魁小姐的新陈代谢能力后，才做出“药效差不多一周”的评估。
可没想到，才短短三天，她就……
格奈娅夫人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温暖之地抽回，往烟斗里又加入一撮薄荷粉末，深深吸了口，才静下心来：
“如果真能做到，我可以给你一些私人奖励。”
“好哒。”
花魁小姐欣然应允。
若一切顺利的话。
魔女集会铲除了烦人的苍蝇。
妮可女士干掉了阻挠道路的敌人。
特务小姐赢两次。
大家都赚了，那么谁亏了呢？沃夫利克先生？
嘻嘻。
“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格奈娅夫人的眼眸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朦胧。
“嗯哼？”
李霏好奇地发出鼻音。
“情绪就像是弹簧，压得越紧，弹回去的力度就越大。”
格奈娅眼帘下垂：“你的湛蓝薄荷药效即将消除，我建议你在此之前回家。”
花魁小姐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太后娘娘与惠妃，甚至是偶尔会主动取出戴安娜女士衣裙的安妮夫人。
但她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回来，食指暧昧地在沿着下唇摩挲，眸光旖旎，吐气如兰：
“诶？难道药效过去了，我会渴望那种事情么？如果那样的话，我希望药效消失的时候，陪着我的是格奈娅呢……”
她甚至还羞怯地抛了个媚眼，让成熟丰腴的年上女性轻颤着又加了撮湛蓝薄荷。
显然，花魁小姐至今没能意识到，一位精通【幻肢】、【触手】、【加速】、【狂暴】等法术的高序列魔女用不断加码的致死量湛蓝薄荷强行压抑的本性，一旦倾泻出来，她会哭得多大声。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赃并获
李霏“噔噔噔”跑回卧室，取出B-01号折叠空间的档案。
得益于院长阁下的耳提面命，她充分认识到了原计划的不足，并打算重新研读一遍资料，制定新方案。
笃，笃，笃……
李霏下意识用指节轻轻叩击桌面，提炼着档案里的重点信息。
首先，根据妮可妈妈的警告，自己不能贸然杀死学员了，除了被院长阁下特意点名的那头小狼王。
其次，大批魔法学院的天骄们汇聚于极小型折叠空间内，在短短十天里争夺六座圣坛，那局面无异于百舸争流，只有凭借武力，才能乘风破浪而出。
“唔……B-01号折叠空间内最多允许使用晨曦级超凡物品。”
李霏的视线在一条规则上稍稍停顿。
她拥有的晨曦级超凡物品本就寥寥无几，而超出这个层次的更是屈指可数，【白梦婷的手制王冠】、【欺诈之石】本就用不上，主要影响在于【血魔经】和【黑白吊坠】被ban了。
很快，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条值得关注的规则上：
中序列学员不得抢占三阶圣坛。
反过来理解，低序列学员可以抢占四阶圣坛，这也是李霏延后晋升序列6的理由。
圣坛的作用无异于潜能点，可以帮助超凡者掌握新的超凡知识，是无尽位面中最最珍贵、稀少的资源，也只有魔法学院这等从神话年代延续至今，且触须横贯无穷时空、手握大量折叠位面的古老势力，才能稳定将这种资源提供给最出类拔萃的新生代学员。
“总共六座圣坛，全抢了肯定不现实……得搞清首要目标和次要目标。”
李霏自语着，很快打定主意。
三、四阶自然圣坛，她势在必得。
还有两座死亡系圣坛，可以努努力。
毕竟她正好在眼馋死亡系超凡知识的特殊知识【招魂】，况且安妮西亚学姐是天生的盟友，李霏不想与她争抢生命系圣坛。
除此之外，档案上还用加粗字体标明，禁止在折叠空间内晋升序列等级。
显然，对于白银级起步的天骄们而言，序列6甚至序列5并非无法逾越的门槛，过去有不少学员早早准备好了晋升秘药，刚一进入B-01号折叠空间就立刻服用秘药、提升序列等级……总院直接用规则杜绝了这种内卷行为，否则李·卷王·霏肯定会带头卷起来。
最后值得关注的点在于，折叠空间只能学员本人进入，法术百科小姐无法携带成千上万的女鬼们进行正义的围殴。
“难搞。”
重新审视一遍档案后，李霏轻轻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
凭借第四重熔炉斗气与【高级抗魔】，再加上巨龙之力BUFF、类法术能力、系统属性加成、几件晨曦级装备……哪怕碰到中序列的天才法师，李霏也有信心战胜。
可她的胃口也很大，想要独吞两座甚至四座圣坛，这也太拉仇恨了，一旦法师们同仇敌忾，集火点杀法术百科小姐，李霏估计自己这身板儿扛不住。
原本她是打算用地精火药进行大规模杀伤，最终实现三赢的——指花魁小姐赢赢赢，经验、战利品、圣坛通吃。可经过院长阁下一番指点迷津，李霏为避免哪天在城外被高序列仇家用禁咒轰杀，只好放弃了诱人的决定。
而深知自己喜欢在优势局面下跳脸嘲讽的李霏，为了能够更安全地进行嘲讽，不得不考虑到最糟糕的局面，并准备好后路。
“巨龙之力？不行，中序列也该掌握些保命法术了，会被风筝死的，最多被淘汰前拖一批垫背的。”
“深渊熔岩？且不说能炸死几个人，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释放六阶法术，一定会被拉回去解剖的吧？”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掌握决定性的优势呢……”
李霏托着腮帮子沉思，逐一排除自己所能动用的手段，却始终无法找到能够肃清全场、霸占四座圣坛的可能性。
胸口忽然传来震颤感，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企鹅列表里唯一在线的好友给自己发来消息了。
从领口摸出热乎的手机，李霏瞥了眼晚餐邀约，随手回复“下次一定”，几秒后又收到回复。
悸动战士：你变了
悸动战士：上回来我家的时候你就这么说
悸动战士：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哭死
姛勿扰：嘻嘻
手机放到一旁，李霏下意识开始思索，上回去婷宝家干啥了来着？
尾部按摩，请教知识……嘶。
李霏一拍脑门儿，好像有主意了！
她立刻从空间戒指里翻出几本泛黄古籍，那是大宋守庙人一脉的传承。
接着拎起书本抖了抖，一页纸张轻轻飘落。
就是它了！
李霏伸手接住那张纸，上面赫然记载着【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
改版禁忌阵法仍有九种变化。
【壹】掠夺气运；【贰】淬炼兵器；【叁】体质与真气强化……【柒】开发潜能；【捌】驱使恶灵；【玖】延续寿命。
非常强大的阵法，其中不乏能让超凡者终生受益的模式，只不过要耗费的资源同样巨大，且阵法成型条件相当严苛，要屠戮大量智慧生灵并献祭他们的魂魄才能顺利布置出这门禁忌大阵，偏偏回报不足以达成“质变”，导致这门阵法的性价比不高。
比如【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贰】有淬炼兵器之效，可李霏与其辛辛苦苦搜集素材、再偷偷摸摸找个折叠位面去布置阵法以免影响到慈善家小姐的名声，倒不如直接花钱请大师出手改良物品，省得耗费那么多时间与精力。
再比如【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叁】，永久性改善体质、提纯真气，看起来很诱人，可战争学院就有不少设施可以达到同样效果，或购买一些珍稀素材，委托知画女士、屑狐狸炼制同样能永久提升属性的药剂，成本更低。
总之，在有限的资源条件下，李霏有更高效的途径去提升自己，只有恰好碰到合适的环境与时机，【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才能发挥作用，不像那千年树妖，根本没得选，将禁忌大阵视作唯一的希望。
但眼下，这门阵法似乎能派得上用场了。
有了方向后，李霏的心情一点点放松下来，围绕脑海中浮现的计划雏形，不断进行填充，并构想出一二三号备用方案。
“吃饭吧。”
温婉软语传到耳边。
“嗯啊。”
少夫人这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经黑了，起身准备去用餐。
“等等。”
秦知画用掌心摁住少夫人肩头，纤纤指尖拨开她的秀发，并从里面捏出一根色泽黯淡却温润柔顺的金发。
显然，少夫人的头发昨晚与另一位金发女性深深纠缠在一起，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这两天不是心如止水，还不肯吃药么？
真气又开始蠢蠢欲动，似曾相识的酸涩感觉让秦知画似喜似忧。
喜的是，那个熟悉的人快要回来了。
忧的是，让少夫人回心转意之人似乎不是自己……
考虑到家里有客人，秦知画暂且压下怅然若失的情绪，带着端庄澹雅的笑意，把未婚妻挽到楼下。
客人是格蕾丝小姐。
李霏的脸色顿时变得臭臭的，别过脑袋“哼”了一声，显然还记着昨晚的胁迫之仇。
只不过她心里有些好奇，昨儿格蕾丝刚在安妮夫人家蹭饭，今晚怎么跑自己家来了？以往一般是自己主动邀请她才会来的……
“格蕾丝现在也是我的学生。”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她下午来学院里请教一些箭术上的问题，练习完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就邀请她来家里吃一顿便饭。”
——对哦。
少夫人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双学籍制度生效后，受益的可不光是自己。
拥有【混乱射手】传承的格蕾丝，走的也是魔武双修的路子——事实上，格蕾丝小姐换上那身类似紧身胶衣的战斗服、背负黑红长弓的模样，比起法娘，明显更像是一位矫健灵敏的弓箭手；再考虑到以幸运值为核心的传承特性，说她是运气与杀伤力双S级的挂B弓兵也毫不为过。
因此双学籍制度刚一落实，格蕾丝小姐就插班到了战争学院。
可问题在于……
“你不是学剑的么，怎么还会箭术？”
少夫人好奇道。
“箭术在六艺之内，族兄们练习时我跟着学过些，略懂一二。”
秦知画坦然道。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规矩，剑法真气，针灸推拿，药剂学，厨艺，箭术……知画女士，你怎么比我还卷？
李霏打了个哆嗦，难以想象知画女士的童年是有多么悲惨，并庆幸这位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没有在高压环境下扭曲成惠妃那般模样。
当然，知画女士其实并不擅长箭术，可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战争学院当前最受瞩目的新人女教师，以序列5之躯掌握【大师级战斗】不说，甚至连自创真气的境界，都在未婚妻小腹那两千多条魅纹的刺激下达到了隐隐要超脱中序列的层次，晋升高序列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惊才绝艳的资质，连战争学院总院都被惊动了，这阵子没少和药剂师公会交涉，探讨知画女士今后的发展问题。
而在高屋建瓴之下，指点低序列小法娘一些箭术的上的问题，自然是手拿把掐，不在话下。
苏玲儿望着几人，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比如师生共享同一个女朋友……
而格蕾丝小姐比平时更加惜字如金，埋头吃饭。
她心虚了。
知画女士不光在教学上很细心，还在课后邀请女姛学回家吃饭，如此美貌、优秀、和蔼的老师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格蕾丝小姐是如何报答这份恩情的呢？
昨晚，她胁迫了未来的师娘；再之前，她还在D-07号折叠空间对知画老师的未婚妻犯下了更为恶劣的罪行，并且是幕天席地。
于是当秦知画以漫不经心地语调询问少夫人“昨晚怎么没回家”时，格蕾丝挺直腰杆，坐姿无比乖巧端正，像是犯了错误被长辈询问的小姑娘。
“人家在学外语啦。”
少夫人眨了眨眼。
“格蕾丝小姐也和你一起学外语么？”
秦知画和颜悦色道。
“没有。”
少夫人秒答。
“这样啊……”
秦知画缓缓抬起手，拨开未婚妻耳边的秀发，青葱指尖沿着头皮探索片刻后，用拇指与中指指腹捏出一根亚麻色短发。
她看了看头发的色泽与长度，又和颜悦色瞥了眼来家里做客的好学生，后者同样留着蓬松柔软的亚麻色齐肩短发。
人赃并获。
眼见两人闷不吭声埋头吃饭，秦知画噙起嘴角，只是弧度有些扭曲，带有酸涩苦楚的意味。
叮叮当当的碗筷碰撞声响中，晚餐在诡异氛围中结束了。
“格蕾丝小姐，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
秦知画抱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邀请自己的学生留宿。
格蕾丝：……
又来？
或许是因为漂亮到不像话的脸蛋，又或许要得益于安静到让人心疼的性格，格蕾丝小姐在不知不觉间获得了另外几位女士的认可，她们不约而同地把这位沉默内敛却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当成了最容易接受的、最可靠的【同道中人】，也可以理解为适应李霏混乱感情生活这条崎岖道路上的新手关卡BOSS。
虽然心底有那么一丝丝受宠若惊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格蕾丝小姐那张精致的三无脸上，分明流露出细微的生无可恋情绪。
——还来？让不让人学习了？
一旁的少夫人闻言，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身子抖了抖。
仅剩的一丢丢湛蓝薄荷气息成了李霏最后的倔强，她扬了扬下巴，义正言辞声明道：
“今晚我自己一个人睡。”
——你昨晚怎么不一个人睡呢？
酸涩念头一闪而过，秦知画幽幽叹息：
“随我来。”
少夫人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跟上那道墨发如瀑的背影。
——总之，只要我宁死不从，秦知画能耐我何？
——今晚就算被胁迫，也绝不能再妥协了！任凭她们花言巧语，也休想乱我道心！
——加油，李霏，你可以的！
少夫人不断在心底给自己鼓劲，泡沫般的勇气逐渐膨胀，让曼妙腰杆逐渐挺直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唐吉诃德与三座风车
“随我来”这三个字显然不是对李霏一个人说的。
格蕾丝并未立刻跟上，而是眼巴巴凝视着一前一后回到卧室的倩影。
她感受着自发翻涌、变得更为精纯的魔力，思索不语。
东方大陆古来就流传着“炉鼎”、“人形补药”一说，恩洛斯也有特殊的血统、体质、天赋专长、职阶等，可以起到类似的效果。
比如神圣高贵的天使一族，与她们紧密接触的话，会被自发逸散出的纯净生命魔力所滋养肌体，这就意味着，天使姐姐各个都是比较温和的、会飞的补药。
又比如序列2级别的强者，她们体内流淌的每一滴水分都蕴含磅礴伟大的力量，洗筋伐髓不在话下，时间久了甚至能够将身心合一者同化，让其变得更加贴近法则——没错，每一尊序列2都是活着的奇观、会行走的奇遇，这是属于霸道的补药、大药。
甚至在传闻中，被感染魔女病后，虽然会沦为药石无医、永世不得翻身的奴隶，但资质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善，至于具体提升水准，与传播者的血脉品质、感染程度有关。显然，魔女们是邪恶妖异的补药。
可李霏与这些情况都不同。
格蕾丝小姐敏锐察觉到，与她贴贴本身是对修为无益的。
通过自身的实际体会，再结合从莉莉丝学姐那儿旁敲侧击到的一些信息，她发现：
只要对李霏投入的感情达到一定程度，再加上某个契机，就可以和她达成难以言喻的联系。
更准确地说，就像是被花魁小姐在灵魂深处洒下一粒茶种。
宿主因李霏而产生的喜怒哀乐情绪，就是茶种的养料，能促使其不断生长发育；而茶花盛开后弥漫出的茶香，也能反哺宿主，滋润灵魂与肌体。
当然，那株茶花比较挑食，喜悦、幸福、甜蜜这种正面情绪，只能算是开胃的零食；而嫉妒、失落、委屈、渴望伤害她或者被她伤害、目睹她向她人投怀送抱时难以言喻的兴奋刺激感……这样扭曲的，负面的情绪，则是茶花最钟爱的养料，每每得之，总会花枝乱颤，释放出甜腻到糜烂的气息，推动宿主的修为快速提升。
这就意味着，想要彻底发挥李霏的补药价值，就要先毫无保留地迷恋于她，再成全心上人与她人的好事，才能最大程度蕴养茶种，换来茶香灌体的回馈……如此另类补药之法，彻底颠覆了超凡者的常识，不再是由外而内地滋养肌体，而是以心灵为起点，由内而外地惠及超凡者，比魔女病更为禁忌且邪门。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被种下茶种的宿主，都获得了一项无比强大的传承，格蕾丝小姐暂且将其命名为【情心种茶】——如果让白梦婷或者李霏给这门传承起名的话，那必然绕不开碎梦二字。
格蕾丝不清楚是谁栽下第一粒茶种，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接受了这项传承，但她能感受到，近两日传承出了问题：
此刻修为虽然在涨，但眼看着就要和苦主……啊不，知画老师成为同道中人了，算上作为插足者、胁迫者甚至是犯罪者的愧疚与自责之情，不该只涨这么一点；昨晚的接力赛，从头到尾亲自陪跑的格蕾丝同样获益匪浅，但还是差了点意思。
——难道……
格蕾丝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随后牵着有些扭捏的苏玲儿，缓缓走上楼梯。
……
乌发白裙的女子与她的未婚妻先一步到了房间里。
秦知画抽出发簪，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比绸缎更为光洁柔顺，这让她少了几分端庄自矜的仪态，却显得更加温婉了。
冷色月光撒进屋内，将那冰肌玉骨的女子映衬得更为澹雅，皎洁肌肤仿佛泛着点点荧光，美到不可方物。她只是无声伫立着，凝视心上人，却好像有一幅窈窕写意的水墨画无声铺展开来，而秦知画则是画中的那株高洁兰花，空灵清澈，有种国色天香的东方古典美感。
美轮美奂的容颜让李霏稍稍失神，可她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抱胸，露出很是硬气的眼神，与知画女士较劲：
美人计，对我是不管用嗒！
相顾无言间，素来落落大方的秦大小姐，脸上缓缓浮现不易察觉的薄红之色。
——你脸红啥？
李霏狐疑地皱了皱眉。
知画女士的涵养可是由内而外的，仪态堪称无懈可击，自打成人礼之后，李霏就几乎没见过她脸红，一颦一笑里虽藏着似水柔情，但总会以含蓄内敛的方式表达出来。
甚至少夫人都不怎么敢用力扯她头发，否则会有种焚琴煮鹤的负罪感。
面对心上人疑惑的视线，秦知画轻轻咬着下唇，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衣物。
随后，在李霏的注视下，知书达理、端方典雅的秦大小姐眼帘下垂，莲足轻提，换上了一双轻薄透明的黑色丝袜，还是有着镂空蕾丝吊带花边的那种，战斗力与安妮夫人昨天选择的红袜边不相上下。
毫无疑问，这比任何用来拔除湛蓝薄荷药性的汤药都更好使。
——咕……堂堂高门千金，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讲武德……
李霏只来得及在内心发出一声悲鸣，垂死挣扎的薄荷气息就被蒸发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小鹿乱撞的悸动感。
馥郁茶香，也在砰然心跳声中弥漫开来。
通过那双湿漉漉的迷离眼眸，以及暧昧抿起、带有欲说还休之意的妩媚唇线，强忍羞怯的秦知画松了口气。
她明白，自己的心上人回来了。
被自己亲手捞回来的。
奇怪的胜负欲刚刚得到满足，秦知画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她这才想起，胜利的果实无法被独享。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知画女士就蹙起了眉头，捂住小腹。
近几日来有些疲懒的真气像是忽然被摁下奇怪的启动开关一般，毫无征兆地苏醒了，并且生机勃勃、精力充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滋生壮大，如同喷涌的火山。丹田不断冒起凸出部分，仿佛有新生命在其中手舞足蹈，让她整个人都随着丹田而震颤。
“唔……”
刚刚走到卧室门口的格蕾丝也陡然弯腰，瓷白小手攥住门框。
魔力在暴走。
就好像之前几天偷偷溜走的增量，在一夕之间连本带利钻回来了。
熟悉的茶香从屋内传出，又在鼻尖萦绕，这让格蕾丝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除了宿主的情绪以外，播下茶种的“补药”小姐本身的情绪也关乎到宿主的受益程度……
推断出更多奥秘的格蕾丝并没有因为这份天降奇遇而欣喜，反而觉得脑袋沉甸甸的，冷冰冰的厌世脸上带有化不开的苦闷之意。
因为这意味着，李霏和别人玩得越开心，修为增长就越快。
如果有的选，格蕾丝宁愿拿掉这份机缘。
最终，她眸光低垂，把有些担忧的苏玲儿推进房内，自己跟着进去，驾轻就熟地锁上门。
……
苏雯蓦然望向窗外，想要从漫天繁星中找到她所在的那颗星辰。
这两天像是吃错药般无精打采的镜中仙，忽然又变得活力四射，吃吃笑声在耳边萦绕，观想法不断进境，让神魂像是永无止境般地茁壮成长。
可太后娘娘开心不起来，轻轻捂住隐隐作疼的额角，口腔里有酸苦味在弥漫。
……
加班实习、只为早日熟悉工作的巧儿披星踏月而归。
可她刚拖着疲惫的身子步入房门，就听见李霏跌宕起伏的歌喉。
泥人也随着支离破碎的旋律，在心口旋转着高歌起舞。
啪嗒一声闷响，胳膊下夹着的厚厚文件散落在地，这几天来多了几分干练知性气质的文静少女呆愣愣站在原地，眸光明灭不定。
冥冥中，巧儿听见猫咪叫声，随后又看到一片绿叶从虚空飘落。
她伸手抓住，随后乍现绿光充盈她的视线。
巧儿顿悟了入门级自然魔法与入门级潜行。
……
装睡的金发少女睁开幽蓝眼眸。
借着星光，莉莉丝抬起胳膊，凝视摊开的掌心，其中有魔力漩涡在盘旋，活力充沛，洋溢着生机。
她能感受到，心头那朵妖异花朵正正尽情绽放。
本不该属于新晋序列6这个层次的魔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提纯。
但不知为何，少女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
客厅里没开灯，心事重重的母亲在女儿的卧室门前来回踱步，黑暗中的脚步声听起来沉重且踌躇。
出于母亲的直觉，安妮夫人隐隐意识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和最最珍贵的女儿或许再也回不到往日那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相处氛围，彼此只会渐行渐远。
可鬼使神差地邀请莉莉丝的学妹留宿后，她又觉得无颜面对相依为命的女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安妮夫人怅然叹息着，背部倚靠在紧闭的卧室房门上。
薄薄一扇门，却如同深不见底的裂缝，将原本相濡以沫的母女隔绝在两个世界。
患得患失的母亲忽然感到戒指下的压痕在发热、发痒。
于是她攥住细嫩柔软的手指，来回转动戒指。
忽然，视线下方亮起微弱荧光。
安妮夫人错愕地抬起手，发现光源是自己的指尖。
点点魔力光泽，闪烁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毫无资质的母亲凝视指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
女人撩开脑后秀发，回眸注视落地镜。
后颈上残缺不堪的刺青刚刚安稳几日，此刻重又开始生长，像是蠕动的丝线，不断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最终编织成一张精致、小巧，又铺天盖地的网。
她预感，这张网的第一只猎物，或许会是自己。
……
格奈娅夫人的提醒确实没错。
情感就像弹簧，压得越紧，弹射回去的力度就越大。
李霏如同唐吉诃德般，秉承着骑士不死的信条，高举魅魔尾巴化作的骑枪，在“乌拉——”声中向三座优美洁白的风车发起英勇无畏的冲锋。
这一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节节败退，水流漂杵。
骑士小姐虽然勇气可嘉，但敌人过于强大且狡诈了，不光以多欺寡，还配合默契，导致骑士姬一次次被掀翻，发出“咕杀”的屈辱悲鸣。
可不论遭遇多么残酷全面的镇压，李霏总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奋力讨伐敌人，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
最终，法术百科小姐不得不请了一天病假，在家修生养息。
气色憔悴的少夫人靠在床头，她小脸儿惨白惨白的，好像一宿功夫瘦了十斤，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动人的病弱模样。
坐在床边的知画女士显然很懂得怜香惜玉，她一勺一勺把熬煮出米油的白粥喂给未婚妻，动作耐心又温柔，粥里还大手笔地添加了序列4级别的蛇女鳞片。
水米进肚，又有高品质蛇女鳞片，李霏缓过气来了，面露悲怆寂寥之意：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乖。”
秦知画揉了揉李霏的脑袋。
“大梦几千秋，岁月不复返。”
李霏回想起自己错过的兔儿跳、新年第一次贴贴……在心痛之余恨不能削发明志：“我要把这几天失去的，亲手补回来。”
秦知画眼帘颤了颤，轻轻捏住未婚妻晶莹小巧的耳垂，温声细语道：
“不乖的话，下回粥里还给你加湛蓝薄荷。”
“毒……咳咳，会乖的啦。”
李霏把险些脱口而出的“毒妇”二字憋回肚子，眨了眨眼，目光乖巧。
“好好休息吧。”
又叮嘱几句后，知画女士飘然离去，她最近确实有些忙，请假半天已经不易。
尾巴小姐探头探脑凑到窗边，目送知画女士的背影离去，才懒洋洋给李霏释放出一个“安全”的信号。
李霏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起身，并未惊醒仍在熟睡的苏玲儿。
显然，在超凡者的战斗中，最先倒下的永远是被殃及其间的普通人。
雪嫩足尖还隐隐在打颤儿，试探性地戳了戳地毯后，柔弱无骨的瓷白双足才踩实了，支撑李霏站起。
李霏走了几步，小腿肚都有些哆嗦，让她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鼓了鼓脸，嘟囔道：
“湛蓝薄荷太可怕了……还有你们，也不晓得让着我点……”
碎碎念声中，李霏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艰难走出了卧室。

第二百五十四章 凤凰信使
“玛内先生，午安。”
李霏又一次造访地精实验室。
“中午好，慈善家小姐。”
留着时髦夸张莫西干发型的绿皮地精很是热情地向李霏招了招手：“您的货已经到了，1.7万吨白火药，一克不多一克不少。”
“地精的专业态度令人敬佩。”
李霏赞叹道。
“说实话，您给的交货期限有些紧凑了……但是！”
玛内张开双臂，语调变得高昂，面露虔诚之意：
“为了满足贵宾提出的交货时限，我们特意出动了地精飞艇——那可是连比蒙、泰坦都能装载并运输的伟大造物！赞美地精科技。”
“赞美地精科技。”
李霏轻轻鼓掌，心里却有些遗憾。
1.7万吨白火药可不是小数目，哪怕有传送门可以快速抵达部分别的地精实验室，也未必能凑得齐货。
可人家直接开飞艇运货，搭配传送门所组建的交通网络，交货日期比预想中还早了点——既然没有违约，那慈善家小姐自然找不到趁火打劫，啊不，要求对方赔付违约金的理由了。
“所以，慈善家小姐对地精飞艇感兴趣么？您知道的，在某些穷乡僻壤并没有强大的超凡者坐镇，每逢地震、瘟疫、洪水这样的灾害，都会有无数生灵丧命；哪怕是繁华地区，万一有高序列强者在闹市开战，那也是死伤惨重，满地焦土。试想一下，假如贵基金会拥有一艘，甚至好几艘迅捷且威猛的空中巨舰，就可以快速向一些蒙受灾害的地区输送物资与人员。”
玛内借机推销道：“有现成的可以让您过目……”
“下次再说吧。”
李霏不假思索拒绝道。
“私人飞机”这种吞金兽，还不是一个低序列小法娘承受得起的，考虑到目前背负的巨额债务，哪怕人家白送一架飞艇，李霏也得掂量掂量维护、维修、雇佣机组人员等方面的开支。
“那请和我来看看货吧。”
玛内遗憾地给客户带路。
“嗯。”
李霏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众所周知，地精实验室属于易燃易爆炸易中毒的高危地区。
现在这儿又有一万七千吨白火药……
与玛内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李霏看似平静，实则“白梦婷”三个字已经如同上膛的弹药般在嗓子眼儿打转。
及时喊出这三个字，是李霏能唯一能想到的、在蘑菇云里幸存的方式。
至于妮可·艾露恩？
不好意思，太长了，花魁小姐怕来不及。
提心吊胆走了没几步，鳞次栉比堆成小山的火药箱就映入眼帘。
一万七千吨货物已经是很庞大的数量，换算成体积足有一万立方米，需要长宽高约二十二米的正方体房间才能存放得下，这个高度已经超出了大部分独眼巨人，够得到比蒙、九头蛇的腰子。
对体形渺小的人类而言，这么多货物整整齐齐码在眼前，还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能感受到压迫感。
“请验货吧。”
玛内搓手道：“另外，我们可以提供同城配送服务，费用不高……”
“不必了。”
李霏摆摆手，阔步走上前，当场打开一个火药箱。
箱子格外宽大，像是横放且加大版的棺材，标准容量足有十吨；表面是金属质感，里面有特制隔层，能确保存储与运输的安全性。
她伸手轻轻触碰，通过系统面板检验货物成色的同时，箱子里的火药如同变戏法般消失了，被转移到空间戒指里。
显然，没有比空间戒指更适合存放火药的地方了，在时间被冻结的空间内，完全不用担心高温、摩擦、撞击、静电、潮湿等问题。
为了方便取用，李霏不打算连箱子一起搬走，而是把火药存进空间戒指里，到时候小手一抖，便是成千上万吨白花花的火药倾泻而出，这不比巨龙之力好使多了？
当然，考虑到火药的危险性，李霏甚至没敢让召唤生物帮忙，亲手将一个个箱子打开，收容火药。
——这是打算分批运走？
玛内注视着这一幕，心里默默将慈善家小姐评价为“价格敏感客户”。
宁愿亲自跑十趟腿也不肯花钱解决问题，没有生意人会喜欢这样的客户。
于是这位爱金钱胜过美貌的地精商人脸上堆着笑，朗声道：
“慈善家小姐，我还有点事需要离开下，但会有别的雇员留在这儿，您取货碰到什么问题询问他就好。”
“去忙吧。”
李霏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摆了摆右手。
只是雪嫩纤长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套上了五颜六色的戒指。
五根手指戴五枚戒指，从审美角度上来说，这是毁灭性的造型。
玛内通过敏锐的商业嗅觉意识到了什么，屏息片刻，弓着腰，搓手询问道：
“请问这些火药……您打算分几批取走？”
“分批？”
李霏疑惑道：“能一趟带走的东西为什么要分批带走？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么。”
“一趟带走？”
玛内讪笑几声，可腰弓得更低了，语调也愈发谦卑起来：
“难不成……您光凭空间戒指，就能把足够把上万立方米的火药一次性带走？”
“嗯哼。”
李霏又用轻轻抬起同样带着五枚戒指的左手，将短发拨到耳后，云淡风轻道：“家里的空间戒指挺多的，都派不上用场，今天难得要运货，就带出来了。”
“嘶……”
一瞬间，玛内的视线牢牢黏在了李霏的左手上，仿佛那只手比慈善家小姐本人的侧颜更为迷人夺目，还绽放灿灿光彩，好像串着一堆豪车钥匙的钥匙扣，稍稍晃动，就会发出金币碰撞的清脆悦耳声响。
——做慈善那么好赚钱的么？
惊愕的念头一闪而过，玛内稍稍换算了下这些戒指所具备的价值，随后他毫不犹豫推翻了刚刚做出的评价，并把李霏的客户等级上调到最高级！
那可是上万立方米的储物空间啊，一般二般的高序列强者都不敢这么阔绰。
“拥有如此财力还身体力行地运输货物，您的勤劳令人钦佩。”
玛内以诗朗诵般的语调恭维道：“或许，这就是您能够获得这么多空间戒指的原因吧。”
“过奖了。”
李霏叹了口气，语调显得有些苦恼：“事实上，这些东西多了也挺让人头疼的，毕竟哪怕是十几平米的房屋租出去还能换点儿面包接济穷人呢，而身为慈善基金主席的我，却有大量空间资源一直闲着，怪可惜的。”
“我想很多人愿意为您负担这份苦恼，女士。”
玛内搓了搓手，亲自上前帮助李霏开箱。
看起来伛偻矮小的绿皮动作还挺灵活，三两下就跳到堆成小山的火药箱顶端，把高大沉重的空金属箱挪到一旁，方便李霏取货。
至于方才提出的“有事要忙”的话，也早被抛在脑后，尊贵的客户，自然要给予尊贵的服务。
李霏的裸妆敏捷已经接近两百点，双手无比灵巧，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快速打开箱子、收容火药，平均用在每个箱子上的时间不足一秒。
不到一个钟头，交接工作就告一段落，李霏轻抚洁白的【天使栖息】，心底有些发憷。
毕竟，这枚空间戒指中还装了另外十件储物装备，足足一万七千吨白火药被她以套娃的方式藏在小小戒指里……要是忽然爆开，后果不堪设想，也不晓得婷宝能不能把花魁酱复活成完整的人儿来。
顺带一提，李霏对空间资源的规划与利用是有讲究的——总共十一件储物装备，容积在1000到1234立方米之间，拿出其中九件用来装火药就绰绰有余；还有一件专门存放个人物品；最后，格蕾丝小姐的【余烬】藏着，不轻易示人。
因为李霏对格雷小姐有足够的信任，后来又在闺房夜话中得知空间戒指的来源是传承之地，并非买来的，这就意味着旁人几乎不可能通过【余烬】来辨别李霏身份，可以留给鹿目圆小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辛苦了。”
李霏礼貌慰问着，取出一罐可乐递过去。
“为客户服务是在下的天职。”
玛内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双手接过可乐后试探道：“慈善家小姐，我看您的气色似乎不太好……”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区区灵魂损伤后遗症而已。”
李霏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胸前的荣誉市民青铜奖章格外鲜艳。
“不愧是慈善家小姐，您的品德比黄金更加珍贵。”
玛内肃然起敬，并趁势推销：“其实，您可以考虑下咱们的药剂……”
“下次一定。”
李霏笑容不减，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绝了。
绿皮科技的特色就是爆炸，不光出产五花八门的炸药与燃油，就连药剂也是狂暴的、不稳定的，大多是燃烧潜能的猛药，在短暂爆发后都会陷入较长的虚弱期，甚至留下连超凡者都难以承受的后遗症，比如永久性降低属性、减少寿命什么的。
因此，最钟爱地精药剂的超凡生灵只有一类，那就是地精工兵——他们在和敌人乃至友军玉石俱焚前，都会喝一瓶地精出产的药剂，减少痛觉、屏蔽恐惧、加快冲刺速度，在狂热状态下释放出最耀眼的火光。
而除了地精工兵外，也只有力量阵营的蛮子偏爱地精药剂，尤其是巨魔蝙蝠战士，号称“会飞的地精工兵”，他们在挥舞着不稳定化合物撞向敌人时，也总爱灌一瓶地精药剂，为死亡冲锋加速。
总之，任何杏仁体没出问题的智慧生物，都会对地精出品的药剂敬谢不敏——李霏不会在公开场合表达这种想法，否则恐怕会引发力量阵营的不满，被扣上阵营歧视的帽子。
“那好吧。”
玛内叹息道。
“啊对了，我还有笔生意要和你谈谈。”
李霏话音刚落，失落的绿皮立刻就精神起来。
他整个人散发着热情的气场，接二连三问道：
“尊贵的客人，让我猜猜，您是要租借地精飞艇？或者打算来一箱【弑神】型超凡火药？”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指向七横八竖倒了一地的空箱子：
“这些火药箱，算是交易附赠品吧？请问你们回收么。”
玛内：……
通体防爆金属打造的大箱子，里面还有特质隔层，一口气能装载十吨火药，那自然是值点钱的，两人在友好磋商后，玛内以5100金币的价格回收了1700个火药箱。
李霏欣然接过金匠券，玛内垂头丧气。
跟着超级大客户忙活了这么久，一个铜板的商品都没推销出去不说，还倒贴了一笔钱……这对爱财如命的地精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那么就不打扰您了，时间就是金钱。”
李霏转身告辞：“我想以后咱们还会有合作机会的，玛内先生。”
“您慢走。”
玛内无精打采道。
叮~
悦耳的金属震颤声传来，由远及近。
绿色尖耳动了动，玛内本能伸手接住从李霏手中抛来的金芒。
他摊开掌心，赫然那是一枚能用可爱、美丽、动人等世间一切褒义词来赞美的东西。
它叫金币。
“谢谢你帮我搬箱子，玛内先生。”
慈善家小姐的欢笑声逐渐远去：“这是给你应得的服务费。”
玛内愣愣望着那枚金币，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甜头，却将内心的无奈、委屈、埋怨统统消除了，只剩下油然而生的喜悦。
这一刻，他恍然回想起父亲的教诲：有一种人是特殊的，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在剥削别人的同时，还让别人甘之若饴，甚至感恩戴德。
“真是天生的贵族啊。”
玛内感叹着，将那枚金币收好。
……
少夫人回家后翻出记事本，有生以来头一次对上面的内容做出大幅度修改。
主要是调整下帮助乌骓女士化形、营救戴安娜女士等事项的优先级。
随后，趁着知画女士还没回家，向兔女仆姐妹负荆请罪。
李霏本想用胡萝卜代替荆条的，可她素来不喜欢工具，为防止兔尾小姐们顺手就把胡萝卜用上了，少夫人干脆提前把胡萝卜榨汁儿，进屋后沿着雪白项颈浇了下去。
能接住半壶胡萝卜汁的好身段让兔子们的耳朵都竖直了。
“两只兔儿跳跳跳，只会傻笑学猫叫喵喵~”
天色渐沉，李霏哼着儿歌，看起来心情格外愉悦。
只是脸色更憔悴了些，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病弱模样。
笃、笃、笃……
忽然，一只通体橘红色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停留在窗外，用衔着信封的喙轻轻敲击窗户。
这只鸟格外美丽，澄澈眼眸中满是灵性，羽毛像是流烁的焰火，灿灿夺目。
法术百科小姐一眼认出那是院长阁下养着的小凤凰，还很年幼，并且主人不怎么负责，几乎都是放养状态，就连李霏都只在院长办公室见过一回。
考虑到这位小姐流淌着尊贵的神话生物血统，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必然是高序列存在，李霏顺手捋了捋凌乱的发梢，才温柔笑着打开窗户。

第二百五十五章 妮可阿姨
尽管对凤凰这样的神话种群而言，前来造访的信使小姐还是小不点儿，可对李霏来说，半人高的凤凰已经比大部分鸟类都更为庞大了，因此不方便把人家放在膝盖上。
“辛苦啦，艾琳妹妹。”
接过信件后，李霏摸了摸她的脑袋，羽毛非常柔软顺滑，有种温热感，并不烫手。
小凤凰也并不怕生，脑袋还在李霏腿上拱了拱，看起来人类的抚摸让她感到惬意。
“真乖。”
李霏和颜悦色夸了句，弯腰喂食。
为了款待前来送信的客人，少夫人大手笔地从系统商城里购买了价值一百财富值的、能充当仪式素材的优质橡树果实，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隔夜幸运喷泉水。
客户关系要从娃娃抓起，今天投资一百财富值，等将来凤凰小姐成年了，去酒馆里照顾几次生意就能加倍赚回来，兴许还能介绍点族人呢，李霏可是早就羡慕婷宝家里的九位凤凰姐姐了……
小凤凰一口一个，啄食掉橡树果实，动作很轻柔，生怕弄伤李霏掌心似的，非常乖巧懂事。
可幸运喷泉水，她是一口不动。
“怎么不喝呀？”
李霏好奇道：“这泉水可甜了……”
小凤凰发出竹笛般清亮又带有稚嫩意味的鸣叫声，李霏赶忙带上【博学耳坠】，听懂了她的话。
“妮可阿姨她说，她说……”
仅仅是“妮可阿姨”这个称呼就让李霏勾起了嘴角，她和伊蕾娜可不敢这么称呼永远年轻美貌的院长阁下，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喜欢喝洗脚水的笨蛋有一个就够了。”
小凤凰如实补充完后半句话。
李霏的笑容消失在脸上。
“艾琳妹妹，此话怎讲？”
她卡顿了好几秒，才挂着和煦笑容询问道。
“伊蕾娜姐姐会带着女孩子……”
小凤凰煽动翅膀，咿咿呀呀诉说起她知道的内幕。
李霏愣了片刻，稍加思索，最后恍然大悟，右拳拳轮轻轻叩击左掌掌心：
“我说怎么味道不对劲呢。”
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李霏显得很平静。
毕竟在洛西布鲁克，美少女的足汗可是畅销货，论克卖的，脚踩出来的咸菜、葡萄酒也总是供大于求，甚至白府里有女士用婷宝穿过一年的JK小皮鞋装烟丝儿，将其称之为艺术品——就连花魁小姐自己，都早有售卖大腿烟卷、口嚼酒的打算。
区区洗jio水什么的，清汤寡水了属于是。
李霏一只手下垂，雪嫩指尖轻轻抓挠小凤凰脖子处的羽毛根，另一手拆开信封。
信件很简短，字迹娟秀，内容是B-01号折叠空间后天开启，明天就得动身去总院，落款为妮可女士。
李霏一眼扫过内容，随后就专心梳理起小凤凰的毛发，还双手把她捧起，鼻子凑上去嗅了嗅。
没有动物的异味，反而散发着温暖馨香的气息，如果蒙着眼，恐怕很难猜出这种味道来自一只鸟类，而非可爱的女孩子。
“那、那里不可以。”
小凤凰害羞地别过脑袋，还用翅膀遮住眼。
李霏充耳不闻，用力搂住小凤凰，把脸深深埋进羽毛里，感受着世界上最顶级绒毛的顺滑质感。
高序列生灵一身是宝，毛发、血液，都是极为珍贵的超凡素材，李霏平时可用不起，好不容易有机会可得好好试用下。
几分钟后，李霏把橡树果实全喂给她，才与依依不舍的小凤凰道别。
“今后有钱了也得像婷宝那样，整一套凤凰绒的床垫被褥……”
李霏嘀咕着，目送那道金红色的优美身影和落日余晖融为一体。
……
按照老规矩，动身战斗的前一晚要调整状态，不能贴贴。
哪怕明天只是去总院，B-01号折叠空间后天才开启，并且出现生命危险的概率不大，李霏也遵守了这条规则。
“东西都准备齐了么？”
天已经亮了，秦知画站在未婚妻身后，轻梳那头乌黑柔顺的短发。
“嗯哼。”
李霏脑袋上仰，撅起嘴巴。
秦知画将右侧的长发撩到耳后，温柔俯身。
墨色发丝纠缠在一起，又乱了。
秦知画重又替她梳发。
氛围很平静，并没有离别的忧愁，毕竟对年轻的超凡者家庭而言，聚少离多才是常态，在悠长寿命支持下，为了修行而出门个三年五载也完全不是问题，比如完成晋升仪式、搜集稀有素材什么的；而更多时候，出一趟雇佣兵任务、闭关钻研某个法术，那便是几个月时间没了。
李霏此行不过一个多星期就能回来，连出差都算不上。
眼见秦知画下楼准备早餐、迎接客人，李霏径直走到夏娃的房间，在小雅温脸上香了口，便理所当然使唤起女儿媳来：
“替我更衣。”
前几天湛蓝薄荷上头，李霏做了些不利于家庭和睦的举动，而索菲亚显然不是那种适合放置PLAY的孩子，为避免她自闭，岳母小姐得主动给她姬会。
索菲亚刚起床，金发垂在脑后，黑色睡裙勾勒出苗条高挑的身段，并将冷白色肌肤衬托得更为夺目了；殷红唇瓣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幽光，那是血族独有的魅惑。
清冷优美的容颜与带有母性的温柔少妇气质在她身上并存，构成格外迷人的反差感。
“可是……”
红宝石般的瞳孔里分明浮现出惊喜之意，但随后又被无比复杂的情绪所占据，委屈、期待、克制、自责、患得患失、蠢蠢欲动……最终，她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面色迷茫。
“你快去呀。”
还在睡懒觉的夏娃用娇柔慵懒的声音催促了句。
“怎么，还真怕夏娃吃醋不成？”
岳母小姐冷哼，恶声恶气地拍了下桌子，起身欲走：“那算了，我自己来，省得给你添麻烦。”
“不，没有。”
索菲亚连忙上前，牵住李霏的手，又像是触电般松开，下意识瞥了眼夏娃和雅温。
“这还差不多。”
年轻貌美的恶婆婆这才重新坐下，手一挥，一溜超凡物品就整整齐齐码在了梳妆台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索菲亚眼帘颤了颤，轻咬下唇，小心翼翼捧起岳母小姐的手。
对洛西布鲁克的居民而言，手是格外重要的部位，因为她们不单单肩负着抚摸孩子、握住武器、端起餐具的使命。
根据市政厅统计，当地女性居民为手部保养而花费的金钱，高达脸部护理的97％，这在别的城市是无法想象的，就算是贵族千金，手上用的无非就是高档护肤膏、美甲罢了，不像洛西布鲁克，有围绕手部护理而形成的产业链，用各种各样的法子追求极致的手部柔韧性、肌肤细腻性等，甚至连指甲都能软化。
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一个家境宽裕的洛西布鲁克女性市民，都是天才的钢琴家，毕竟双手越是灵巧，奏出的旋律就越是动听。
而李霏的手格外美丽。
虽然指节并不宽大，指长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也就和知画女士半斤八两，完全无法与克洛伊媲美，这或许会招致某些媚异族人类女性的嘲笑。
可这双手却有着鬼斧神工的结构之美，冰肌玉骨，纤柔玉削，连指尖都泛着粉润光泽，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魔力。
捧着柔弱无骨的手，温度顺着雪嫩肌肤传递，索菲亚冰冷的心脏止不住跳动、收缩，血红色双眸变得有些迷离。
她艰难拿起那双精美的黑色镂空手袜，屏息替岳母套上。
半透明的轻薄黑色与莹白曼妙的肤色重叠在一起，显得朦胧而妖冶，就连纤纤五指自然弯曲的弧度都有种慵懒且优雅的妩媚感。
【魅魔轻吻】明明是手袜，却被李霏穿出了比腿部丝袜更迷人的质感。
接着是两枚耳环，【静默耳坠】与【博学耳坠】。
裙摆及膝的粉色无袖连衣裙，加长加厚款安全裤——后者在尾椎骨处有半月形的缺口设计，方便尾巴小姐透气。
【力量腰带】收束出盈盈一握的腰线，左手食指与中指套着一绿一白两枚戒指，分别是【妖精密语】和【天使栖息】。
“打咩。”
李霏忽然抬手，轻戳索菲亚额头，制止了她试图将一枚绿莹莹宝石塞进领口的举动。
【真视宝石】必须随身携带才能起到反隐作用，放在空间戒指里不起效，按照李霏以往的习惯，这种小物件塞领口确实很方便。
但由于交流赛后她没少往战争学院跑，习惯性往领口里塞点零钱的坏习惯让她得到了惨痛的教训。
柯瓦那娘们儿在对练时毫不留情地一个铁山靠，不光断了李霏两根肋骨，还把几枚金币也砸进肉里了——扁平的金币都这么疼，那么老大一颗宝石塞领口再被捶一拳，后果不敢想。
索菲亚会意，单膝跪下，像极了低眉顺眼的小媳妇。
“嗯哼。”
岳母小姐满意地哼了声，迤迤然靠坐在身旁软椅上，足尖抬起，毫不客气将修长右腿的重量搭在女儿媳妇那白皙且带有纤瘦骨感的肩头，模样骄纵极了。
索菲亚心跳更快，单手握住细嫩脚踝，另一手抓起【白梦婷的手指袜圈】。
纯白蕾丝袜圈任由雪嫩足尖穿过，又沿着光洁紧致的腿部线条一路往上，最后“啪”的一声轻响衔住大腿，有浅浅勒肉感。
而【真实宝石】扣在了袜圈内。
最后，血族人妻用掌心虔诚捧起莹白旖旎的双足，动作之温柔，如同曾经抱着刚降生的女儿一般。
“嘶。”
李霏轻吸一口气，柔软掌心的凉意与温软双足有不小温差，刺激到了娇嫩的足部肌肤，但她只是稍稍蜷缩足尖，又很快适应了下来，安静等待托瑞朵氏族的白雪公主为恶毒王后穿上水晶鞋。
可血族人妻刚伸出手准备取鞋，岳母小姐就发出不满的鼻音，刁难起女儿媳妇来：
“嗯？才几天没请安，规矩都忘了么？”
“没、没有……”
索菲亚扭捏地瞥了眼妻女，稍加踌躇后，当着她们的面闭上双眼，在长长睫毛颤动间，颔首完成吻足礼。
她又看了眼妻子，见夏娃并未不快才松了口气，只是雅温那双澄澈好奇的大眼儿让索菲亚感到有些脸烫。
血族人妻重新把视线转移到掌心，为优美双足套上鲜红明艳的高跟鞋【碎心】，足部肌肤与红水晶高跟鞋在柔和晨光中熠熠生辉，仿佛垂坠在枝头的禁果，流淌着毒药的玫瑰，妖冶又致命。
索菲亚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她明白，每天这几分钟快乐与煎熬并存的时间将要迎来尾声。
可她还是恪尽职守地站好了小媳妇今日的最后一班岗，在伺候岳母小姐套上【守护者法袍】后，又拈起【黄金级魔法学徒胸针】打算替她别好。
“用那个。”
李霏又摇了摇头，视线瞥向白银级的胸针。
锦衣夜行的道理她自然懂，在掌握绝对优势前，还是低调些好。
索菲亚会意，将银色胸针别在呼之欲出的法袍领口，又抚平法袍褶皱。
“还有一样。”
法袍一阵抖动，尾巴小姐从下摆钻了出来，灵活挑起桌上的黄铜环。
——这、这也是我可以碰的么？
没有血液流淌的心脏狠狠颤了颤，索菲亚依言握住颀长的黑色尾巴，又接过【紧缚的爱】。
就算是血族，也能感受到那铜环入手冰凉，还有点沉，与活力四射的温暖尾巴形成鲜明对比。
索菲亚莫名有点心疼，她放慢动作，将黄铜环握在手心，试图用不高的体温温暖这枚铜环，足足磨蹭了十多秒，才轻轻将尾环箍在了尾巴根处。
而尾巴小姐淑女地攀上她掌心，索菲亚不得不又一次进行“吻手礼”。
而李霏合拢眼帘，安静感受着体内不断滋生的、蠢蠢欲动的力量。
再次睁眼时，幽深双眸里似乎有火苗在跃动。
她垂落眸光，扫了眼手上的白色戒指。
【青铜荣誉奖章——自然】等另几枚胸针都藏在里面，虽然胸针间的属性不能叠加，可【清洁术】等附魔效果却是能轮流使用并充能的，得随身带着。
匕首【黯夜】、短杖【轻音】、单手剑【欢欣之刃】这三件武器也在里面，一念之间就能取出作战。
而有了【魅魔轻吻】这双晨曦级手袜后，【点石成金手套】自然是用不上了，现在存放在安妮西亚学姐那儿，靠着她的【混沌施法】天赋刷黄金。
除此之外，根据规则限制，【血魔经】、【白梦婷的手制王冠】、【白梦婷的欺诈之石——粉】、【黑白吊坠】、【万鬼葫】用不上；【正义制裁】从到手的那一刻，就注定被尘封。
最后，另十件储物装备连同1.7万吨白火药、【光轮6S版飞行扫帚】也被妥善放进了空间戒指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霏呢喃着推门而出，准备去会见早餐桌上的客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女儿辈的竞争
李霏家今天的早餐是不同馅料的饺子，褶子捏得精巧好看，馅儿也很扎实，看起来白白胖胖的。
知画女士也很贴心地用醋、辣油、蒜泥替未婚妻调好了蘸水，连比例都是按照李霏口味控制的，非常贴心且细腻。
李霏随手夹起一只饺子，也不管是什么馅儿，径直在蘸水里滚了两圈，莹白面皮顿时被裹上黑红相间的蘸水颜色，还挂了一层蒜末。
“阿唔——”
李霏脑袋往前凑，一口咬下去才发现是肉蛋饺子，咸鲜口的肉馅儿还带有恰到好处的弹性，最关键的是汁水充盈，咬半截会流汤的那种——尽管在地球上那会儿，大街小巷开满了东北水饺店，还有什么粤式水饺、大娘水饺，但李霏更偏爱冷冻包装的湾仔码头水饺，不为别的，就为饺子里那口汤。
不过纯肉馅儿的终究不如直接啃大肉包子，李霏挑挑拣拣，选了几粒菜肉馅和玉米馅的水饺，得益于薄而晶莹的面皮，她一眼就能看出馅料的色泽。
“尝尝这个，玲儿包的。”
知画女士见李霏挑食，伸手用瓷勺替她舀了两枚橘红色的饺子，少夫人欣然笑纳。
那是虾肉蟹籽馅的，一入口就知道是用新鲜活虾捣出来的好虾泥，否则不可能有如此鲜甜紧实、弹性十足的口感，以至于李霏都不太想蘸醋了，以免破坏那种味道。
而其中拌入的蟹籽是点睛之笔，颗粒分明，还有非常清晰的弹性与韧性，像是超小号的爆珠，咀嚼时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啪啪”爆裂声。
——赞美维拉尼安。
李霏想着，直接上手，包圆儿了一整盘虾肉蟹籽水饺。
自从那片原始古老的岛屿被洛西布鲁克吞并、纳入市政厅的开发规划后，城内的海鲜价格就不断下滑，质量却水涨船高，日薪二、三十铜板的普通市民，偶尔也能买来比澳龙还大的龙虾大快朵颐；家境宽裕些的，能把鱼子酱当盐用。
除此之外，李霏的水族馆代言人工作也与维拉尼安的侵……开发密不可分；海洋产业的蓬勃发展更为洛西布鲁克提供了大量就业空间，比如各大橘子特色风俗酒馆，近期就有不少海族新人姐妹亮相，充分表达了泱泱大城对土著们一视同仁的包容、平等态度。
总的来说，早餐的用餐体验很愉悦，如果忽视餐桌旁晃来晃去的毛茸茸狐狸尾巴的话。
“不要。”
玛格丽特那双大大的狐耳支棱着，毫不犹豫把爱徒舀给自己的素菜饺子推开，直接上手抓饺子吃，左右开弓，腮帮子鼓鼓的。
秦知画只好把素菜饺子倒进自己餐盘里，耐心伺候餐桌上两位小祖宗，温婉大方的笑容里分明流露着丝丝无奈。
她对玛格丽特的感情是复杂且别扭的。
都说传道之恩重如山，小狐狸不光是秦知画在药剂学上的引路人，更不远万里把她从东方大陆带到洛西布鲁克，这无异于把关着金丝雀的笼子从室内提到了室外，两者皆改变了秦知画的命运。
更不用说，玛格丽特也没少照顾秦家生意，靠着终生名誉会长的人脉介绍人才与销路，硬生生让籍籍无名的东方杂货铺转型成了蒸蒸日上的连锁药剂铺；就连秦知画和未婚妻的相遇、相识，也要归功于醉醺醺的小狐狸在过生日那晚，强行把她带去了金橘子酒馆，还把自己预约的花魁小姐让给了知画女士……
稚嫩外表与幼稚行为作风无法掩盖秦知画对玛格丽特的敬重，真正让秦知画别扭的点在于，这狐狸最初居心不纯，想让爱徒给自己生小狐狸……
哪怕后来相处久了，再加上碰了几回软钉子，屑狐狸感情变质，和爱徒形成了类似姐妹的关系，秦知画也习惯性与师尊保持一定距离，避免瓜田李下之事，违背伦常。
相比之下，师傅和徒媳妇不清不楚倒是小事了，毕竟和未婚妻暧昧的女性海了去了，雪白肚皮上两千多条魅纹，也不差狐狸这一条。
“再给我道点蒜蓉。”
“我还要鱼肉馅儿的！”
“饺子汤呢？”
“我也要。”
由于李霏要出远门，秦知画今早主动接替了拉姆的重任，独自照顾起师傅和未婚妻来，忙活了十来分钟，额头已经见汗，主要是陪小朋友心累。
终于，李霏吃饱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把椅子挪到玛格丽特旁边，抢狐狸餐盘里的鱼肉虾仁饺子吃。
“你怎么敢！”
小狐狸有点护食，见雪嫩爪子伸到自己盘子里，蓬松的金色大尾巴顿时竖起，发出奶声奶气的质问。
可李霏充耳不闻，也舍弃了筷子上手抓饺子往嘴里送，动作快狠准，玛格丽特这么一句话功夫，盘里饺子又少了俩。
小狐狸呜呜叫了两声，专心与李霏抢起饺子来。
秦知画盯着着她们，莫名想起了白梦婷。
如果她也在餐桌上……
——但愿友谊长青，永不变质，霏门。
秦知画默默祈祷间，一盘冒尖的饺子飞快见了底，只剩最后一个。
李霏和玛格丽特互不想让，腰扭来扭去试图把对方拱开，李霏甚至不讲武德地率先对狐狸耳朵吹气，狐尾立刻做出回击，尾尖伸到李霏肋骨处挠痒痒。
餐桌开始震颤，李霏也同样伸出了魅魔尾巴，跃跃欲试轻晃着，眼见事态就要升级。
啪。
一声轻响，知画女士把筷子顿在了餐桌上。
在苏玲儿憋笑的目光中，一人一狐同时安静下来，乖巧望着秦知画。
未婚妻与师尊，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偏不倚的秦知画把最后一枚饺子夹进自己餐盘里，又拿起纸巾替她们擦了擦嘴，笑容和煦道：
“吃饱了么？”
“饱了饱了。”
李霏连连点头，把屑狐狸扯到一旁的空房间内，开门见山道：
“货呢？”
“钱呢？”
玛格丽特反问。
眼见李霏抽出金匠券，小狐狸才晃着尾巴掏出一大包东西。
这是李霏的“东风”。
昨晚收到凤凰小姐的信件后，李霏立刻委托秦知画替自己筹集一批素材，B-01号折叠空间里或许用得上——知画女士的人脉还不足以用一晚上的时间把东西搜集齐全，只好委托神通广大的狐狸师傅。
今天早上狐狸就是来送素材的，至于李霏前两天委托她帮忙处理的封魔大陆特产，得等此行回来才能到手。
“承惠125103枚金币。”
小狐狸摊开掌心。
“这是给我打折了？”
李霏诧异道。
“当然不是。”
小狐狸理直气壮：“时间太紧凑了，还缺一样【枯萎的紫色梦魇眼珠】。”
“终生名誉会长？就这？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李霏故意拖长了语调。
小狐狸鼓了鼓脸，接连便是“梦魇眼珠多得是，但你要的那种很特殊、用途也很少，一般不会储存”、“至少要用两天时间制备”这样挽尊的话。
“好啦，谢谢。”
李霏将快速检查素材后，将整包东西收进空间戒指，才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又在她额头上香了口，和颜悦色道：“一大早跑过来，辛苦了。”
吃了甜枣的小狐狸又开始晃动起尾巴来：
“也没什么啦。”
李霏紧接着就图穷匕见道：“那……能打个折么？”
在小狐狸水汪汪、气呼呼的眼神中，花魁小姐忍痛以原价买下这批素材，手中小金库再一次大幅度缩水，只够还一期地精实验室的贷款了——当然，所谓原价是指玛格丽特到手的原价，如果拿去市场上慢慢卖，怎么说也能涨个三四五六千的，甚至部分拍卖级素材如果碰上急求的买主，溢价还会更多。
至于欠缺的一味素材问题不大，李霏购买熔炉斗气第四重本就剩下18万财富值，这阵子产业收益也源源不断到账，若非秉承“能用金币就尽量别用财富值”的准则，李霏哪怕不动用人脉，自己随意从市场上采购一批比较常见的素材，剩下部分也能从商城里兑换完毕。
洒然与家里人道别后，李霏迎着朝阳走向魔法学院。
恶战在即，李霏不想因为违规使用飞行载具而被正气满满的治安官小姐抓进局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然，路上她并未闲着，【轻音】、【欢欣之刃】、【黯夜】三件武器不断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放回，双手武器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切换，直至将其形成肌肉记忆，以免在实战中由于“拔枪慢了”而错失先机、陷入被动——就连胸针的快速更换她也没忘记练习，【黄金级魔法学徒胸针】虽然加的属性不多，可附魔效果【虚无】还是很强大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随身携带的一件萤火、一件星光、六件新月、四件满月、三件晨曦级装备所赋予的强大力量源源不断在体内滋生，李霏感到魔力无比轻盈，蛰伏的深红斗气也蠢蠢欲动，像是择人而噬的恶龙。
显然，十来天的放松并未让李霏迟钝，当她整装待发的那一刻，贪婪的、冷血的、邪恶的、充满野心与侵略性的本能轻而易举被唤醒，在深渊般的灵魂里弥漫，催促她去欺骗、去掠夺、去破坏。
“早上好。”
问候声让李霏回过神来。
有着长长栗色秀发与婚纱般白色制服的治安官小姐注视着李霏，神情复杂。
连续两回在大街上碰到慈善家小姐，还没有违法乱纪，这着实令人感到意外。
难不成真的转性了？
亚丝娜猜测间，香风扑来，绿茶味的。
“早呀。”
虽然过于成熟的身材与超凡者的敏锐感知不允许李霏与亚丝娜之间发生那种“笨蛋JK在上学路上与职场女性撞在一起”的桥段，可这并不妨碍一年级女姛学主动挽住人家胳膊：
“可以送我上学么？”
“抱歉，我在工作。”
大公无私的治安官小姐当即回绝。
“可治安官的工作不就是为民众服务么。”
李霏委屈兮兮道：“我要迟到了。”
说着，她把身子凑近了些，充分发挥身体优势，试图用糖衣炮弹打动治安官小姐。
胳膊处已经能感受到呼之欲出的弹性，可亚丝娜作为洛西布鲁克的新生代干部、人民的公仆，又岂会轻而易举被腐蚀？
亚丝娜本想抽出手的，但并非她舍不得，而是用力的话反而会产生更多不必要的肢体纠葛；于是治安官小姐别过头，不敢看那双楚楚动人的眸子，甚至屏住呼吸不去嗅入芬芳茶香，随后吹了声口哨。
黑影覆压而下，一头狮鹫盘旋着降落在她们身旁。
“她送你。”
亚丝娜平静道。
“诶？”
李霏扭捏道：“这、这不太好吧，算不算警车私用呀。”
“这是为洛西布鲁克居民服务。”
亚丝娜纠正了错误的说法：“另外，她受过专业训练并持有市政厅的【特殊飞行执照】，每年年底都要接受考核，平时除了辅助巡逻外，也会护送一些因意外事故而受伤的伤员、突发恶疾的病人，所以她带你去学校，并不违反交通条例与飞行管制条例。”
“可是……”
李霏羞怯地提出下一个问题：“我恐高，没人护送的话会头晕、心悸……”
“李霏小姐。”
亚丝娜轻叹：“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上上回抓捕你，就是因为在城内无证飞行。”
“诶嘿。”
李霏吐出粉粉舌尖，蒙混过关。
毫无疑问，治安官小姐的意志远比某位号称一碗水端平。实则每堂课变着花样给院长女儿送学分的金发御姐女教师更为坚定，要恶堕她绝非一日之功。
甜甜道别声中，李霏跨坐上狮鹫飞向魔法学院；而亚丝娜甚至没有目送她离去，转身就继续进行巡逻任务，似乎心如止水，转瞬之间就把方才的邂逅抛之脑后。
只是方才被挽住的那条胳膊，有些僵硬地垂落在身体一侧，像是清纯少女头一次到恋人家做客，连双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恐怕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院长室内，知性典雅的灰发女士款款起身。
“嗯！为母校争光，我辈义不容辞！”（中气十足）
“嗯……”（柔弱）
“跟我来。”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后，院长阁下带着两位美貌的法娘小姐推门而出。
察觉到身旁软萌的大号白发美少女有些紧张，李霏很是善解人意地握住了她绵软白皙的小手，传递自己的温度。
安妮西亚像是受惊的小鹿般颤了颤。
比伊蕾娜的手更温暖一些，手指也更纤长；肌肤软嫩程度稍逊，但有种温润质感。
陌生的、不是伊蕾娜的触感让安妮西亚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李霏握得更紧了。
白发美少女莫名有种负罪感，随后悄悄转头瞥了学妹一眼。
深渊察觉到了少女投落的羞怯视线，也回眸而笑。
明媚温婉的眼眸让心头小鹿砰然跳动，安妮西亚那张瓷白面庞也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绯色。
馥郁茶香在鼻尖萦绕，这让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灰发少女那张顾盼生辉的笑颜变得有些模糊。
最终，她坑着脑袋，安静接受了好心学妹的体贴与鼓励。
女儿的暖心举动和安妮西亚的默许自然瞒不过妮可的感知，她噙着嘴角，唇线勾成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非常清楚，这名旁人眼里来路不明的白发美少女，是伊蕾娜亲自带回洛西布鲁克的。
但显然，在这位慈母心中，比起自己被牛的不满，女儿辈的竞争更能让她感到愉悦。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师的宿舍还蛮大的
皑皑白骨堆砌成的门户中闪动幽光，一道披着黑色法式斗篷的削瘦身影跨出传送门，兜帽下赫然也是森寒骨骼，眼眶黑洞洞的。
一旁高大的炎魔头颅陡然燃烧起十数丈高的火光，鼻腔、眼眶里皆有熊熊火蛇萦绕，穿着深V领法袍的女性从火光里走出，她通体青色肌肤，满头蛇发晃动，发出摄人心魄的“嘶嘶”声响。
偌大广场内，或巍峨庄严、或粗犷野蛮、或森寒可怖的传送门鳞次栉比排列着，时而有五光十色的魔力洪流澎湃四方，造型各异的天才法师们随之亮相。
盈蓝色的龙首传送门前，一位高挑明艳的金发女性抱胸等待，时不时取出整罐的史莱姆果冻仰头吞下。
嗡——
似有似无的声响中，翡翠般的瞳孔里反射出一抹蓝光。
有些无聊的金发女人瞪大双眼，一口咽下比拳头还大的粉色果冻，又下意识整理了下发梢，眨眼间摆出为人师表应有的成熟稳重模样。
两名娇俏动人的短发少女联袂走出传送门，其中一位立刻就认出了等候者，甜甜问候道：
“晨安，梅洛蒂亚老师。”
“早，李霏，安妮西亚。”
梅洛蒂亚一眼瞥见两位女姛学十指紧扣的双手，佯装平静道：“走，我带你们去住处。”
“谢谢老师。”
李霏毫不见外地凑了上来，空出的那只手牵住梅洛蒂亚，三人并肩而行。
安妮西亚的手瓷白柔软，体温比李霏稍低一些；而梅洛蒂亚手掌的温度很高，握得更紧，肤质紧实有弹性，纤长手掌将李霏的手包裹，热乎乎的，给她带来年上女性独有的安全感。
颇为默契的脚步声中，三人最初有些沉默，因为头一次来到总院的两位小法娘左顾右盼，打量着魔法学院总院的风貌。
天穹是绮丽的淡紫色，有种宁静旖旎的美感，这也意味着总院多半处于某处折叠空间；密密麻麻的传送门，则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出这个从神话年代延续至今的古老势力所具备的底蕴。
且不说搭建出稳定的双向传送门需要多么惊人的造价，单单是传送门后连结着的千余分院，就是一股庞大到令人心悸的力量——哪怕是底蕴最最薄弱的分院，院长也起码得是高序列法师。
那可是知识序列啊……在很多位面足以被土著视作神明的存在……
——如果总院院长也是位美貌的女士就好了。
出于职业习惯，某种念头在花魁小姐心头一闪而过，随后她晃了晃梅洛蒂亚的手，用埋怨的语气道：
“最近你好忙呀，人家过生日都没空吃顿饭，送个礼物就没影儿了。”
“你知道的，副院长是非常重要的职务，在紧急时刻，甚至可以接管整个学院的控制权。”
梅洛蒂亚叹了口气：“所以在担任副院长之前，需要接受系统且严格的培训。另外，总院的一些资源很难得，如果把握好机会，说不定能……”
她的话没说全，但李霏意识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又要多一位高序列的追求者了，还有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也就是魔法学院副院长。
优质天狗当然要加注，于是李霏忽然问道：
“那老师在这儿也住处咯？”
“嗯。”
“可以携带家属么？比如女朋友什么的。”
李霏踮起脚，压低嗓音，俏皮在老师耳边问道。
“诶？我哪有……女朋友什么的。”
梅洛蒂亚的掌心更烫了。
“那我和安妮西亚学姐住老师那儿不就可以了吗？”
李霏反客为主道：“反正明天就要进折叠空间了，与其搬进陌生的地方，还不如在老师宿舍里养精蓄锐。”
“我……我都可以。”
面对李霏投来的询问视线，安妮西亚弱声弱气道。
梅洛蒂亚有些犹豫，可李霏只是稍稍晃了下手臂，她顿时心软了：
“那也不是不行。”
恩洛斯大陆的风气总体而言是比较开放的，但毕竟不像洛西布鲁克那样，直女丢进去要不了三天就会变得焕然一新。
这就意味着，如果回到洛西布鲁克，梅洛蒂亚胆敢和两位漂亮的女学生同居，那她本就被扣到负数的师德分还会再创新低；可在总院的话，几个女孩子住一起反倒没什么，旁人见了不会第一时间往奇怪的地方联想，只会觉得师生感情深厚。
“还是算了吧。”
李霏似乎改变了主意，体贴道：“老师那么辛苦，万一打扰到你休息就不好了，我刚才太冒失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
梅洛蒂亚移开视线，有些紧张地解释起来：“我今天的任务本来就是陪你们，住我那儿的话，有什么法术上的问题也方便交流……总院给我安排的住处还蛮大的，法术学累了可以直接睡。”
“那就恭敬不如聪明啦。”
李霏笑得有些狡黠，让梅洛蒂亚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面色红了红。
“谢谢老师。”
安妮西亚并未察觉到两人眉来眼去，乖巧道谢。
“那是先去我那儿歇会儿，还是去别的地方？”
梅洛蒂亚询问道。
“老师有什么安排么？”
“有的。”
说起正事，梅洛蒂亚一下子恢复了课堂上那副正经严肃、雷厉风行的样子：“明天早上八点在总院广场集合，在此之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但总院院长阁下说过，成为出色法师的要诀是爱惜每一分钟，妮可让你们提前过来，自然有一些任务。”
“你们作为白银与黄金级学院，总院的部分超凡设施是对你们开放的，平时过来需要申请，但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肯定要把握机会。”
“五大教堂、图书馆不建议去，时间太仓促，有兴趣的话可以等B-01折叠空间关闭后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法术祭坛也不合适……”
“所以，我推荐你们的地方是【神圣喷泉】和【梦境教师】；内部集市、【法力之泉】、【祝福石】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参观参观。”
教材可不是白读的，梅洛蒂亚话音刚落，李霏就立刻回忆起那几处超凡设施的用途。
【神圣喷泉】，能永久性增加魔力值上限，虽然量不多且只能享受一次，但没有法师会拒绝更多的魔力。
【梦境教师】，特殊的超凡建筑，里面封存着过往每一位访客的丝丝智慧火光，触之对修行有益，可以获得灵感；且同一位超凡者可以拜访不同的【梦境教师】并获益，恩洛斯目前至少有上百处【梦境教师】，只要有钱有闲，完全可以逐一拜访，可以把一个废物“灌顶”到序列8序列7的层次——当然，课本上强调了，资质越出色获益越多。
【法力之泉】，能快速补充魔力，是修炼法术的宝地。
【祝福石】，类似洛西布鲁克的彩虹坛、仙子之环等，能带来一段时间的好运。
至于内部集市，显然是总院的法爷法娘们进行交易的地方。
没有过多犹豫，李霏很快做出决定：
前两处地点确实有必要打个卡；法力之泉算了，一天功夫刷不了多少法术熟练度；祝福石和内部集市也能去看看，反正费不了多少时间。
李霏向老师表达了自己的规划，而安妮西亚则有不同打算，扭捏道：
“我想去总院的图书馆看看，有几本典籍咱们分院找不到……”
“那好，你先跟我们走，拜访过必要地点我再送你去魔法图书馆。”
梅洛蒂亚轻轻打了个响指。
于是在紫色天幕下，高挑艳丽的大姐姐轻车熟路领着两位人生地不熟的小法娘前行，很快止步于一尊石人前。
石人闭着眼，面容慈祥，头顶光溜溜的没有毛发，像是一尊石佛，散发着安宁温和的气息。
李霏用指尖触碰石人圆滚滚的肚皮，心生豁然开朗之感，血色气运一阵涌动，张牙舞爪。
石人仍旧在沉睡，似乎眼前象征着不详与邪恶的女人并未惊动它。
而李霏瞥了眼上涨两点、持续半个月的幸运值，暗自决定在离开前再拜访一次石人，回去好抽奖。
三人很快离去，一道细密裂纹悄无声息在石人脚下蔓延。
……
告别石人后，总院之行的第二站是趴着的石兽。
这头石兽生有四肢，安静趴在地面，体态庞大修长，明明是石头雕琢成的，却给人一种轻盈优雅感，像是被拉长的猫；头顶生有长长龙角，猩红双眸并不显得狰狞，反而散发着古老而深远的气息，像是在亘古时就永眠于此。
“这就是【梦境导师】。”
梅洛蒂亚驻足介绍道：“触碰它，就可以激发灵感，启迪智慧。”
“石像的本尊是什么生物？怎么从未见过。”
李霏虚心求教。
“有人说这是梦魇的始祖，也有人猜测这是亚种龙类，但迄今为止，没人能找出活着的【梦境导师】。倒是有传闻，某位至尊在迷雾之年的盛宴中，察觉到有活生生的梦境导师在黑暗中观战……可惜他与强敌血战无暇分心，等到尘埃落定后，梦境导师已经无迹可寻，”
梅洛蒂亚望着石兽，呢喃道：“神话年代的落幕，也埋葬了太多真相……算了，不说这些了，触碰它吧，以你们的资质想必能获益匪浅。”
“嗯。”
李霏轻轻点头，伸掌触碰这头沉睡的大猫。
意识一下子被扯进深邃黑暗中，李霏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星空深处，感受不到方向与重力，身边有无数光点在飞舞。
她想要握住光点，可看似近在咫尺的光芒总能从她指缝间溜走。
片刻后，黑暗褪去，光明重现，李霏怅然若失地盯着掌心，又瞥了眼面板。
【你拜访了梦境导师，获得1000点经验。】
——就这？一千经验，还不如一百头月光狼呢。
——等等，不对！
——资质越高获益越多……我的资质恰好是10……
——难道，拜访【梦境导师】，可以获得百倍资质的经验值？当然，别人没系统，得到的应该就是对超凡法则的感悟、法术熟练度这些回馈……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梅洛蒂亚轻拍她的肩，打断了李霏起伏的思绪。
金发女教师恋恋不舍望着【梦境导师】，遗憾道：“你知道么，我当初到这儿，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如果我是马丁·杰克的女儿就好了，直接周游世界，顺便撒钱拜访全大陆的梦境导师，高序列的瓶颈或许会迎刃而解……”
显然，高资质的天才和低资质的废柴，对【梦境导师】做出的评价也大相径庭。
如果李霏推测成真，那些资质破百的天才，一趟就能获得上万经验；双子星、蕾欧娜这种二十来岁就能靠自身努力冲刺高序列的不世出天才，又或者格奈娅、克洛伊等早就晋升高序列的存在，她们造访一次【梦境导师】，那至少得是数万经验的收益，甚至更高；梅洛蒂亚稍微年长些，可资质不见得就比她们逊色多少，毕竟她没什么靠山，获得的资源有限，会影响发育速度。
但总之，像她们这种级别的超凡者，如果把恩洛斯的上百梦境导师全部拜访一遍的话，确实能跨越一个比较大的瓶颈。
至于白梦婷、妮可，反倒是无所谓这些东西了——手制装备都能加一千资质，本人天晓得有多高，没什么瓶颈是一次闭关解决不了的。
“外物罢了。”
面对梅洛蒂亚心驰神往的视线，花魁小姐瞥了眼寒酸的一千点经验，虽然心里酸溜溜的，可面上丝毫不露怯，语气平静：“咱们要自强不息。”
“真是……伟大的造物。”
恰在此时，安妮西亚也睁开眼，轻声赞叹着，眸中有魔力光泽氤氲。
她明知庞大的石兽是死物，还是认认真真向【梦境导师】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指点，让我获益匪浅。”
随后，内向的、一路上没什么机会主动开口说话的白发少女鼓起勇气，主动尝试着向学妹发起社交：
“你的收获一定比我更多。”
李霏：……
法术百科小姐感觉自己被阴阳怪气了，但她没有证据。
“确实。”
她轻描淡写跳过话题，扭头就走，连手都不乐意牵了：“快去下一站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仆从
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望着一言不发走在前方的背影，白发少女隐隐感觉到学妹情绪有些不对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求助似地看了眼年长教师。
梅洛蒂亚爱莫能助地耸了下肩，她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如果带着王冠的话……
李霏眯着眼，沉吟不语。
情绪管理对公关而言可是基本功，李霏虽然这一点做得不是很好，但不代表她小肚鸡肠，不说话只是因为在思考。
刚才她做出推测：拜访【梦境导师】可以获得资质×100的经验值。
若猜测无误，那只要带着【白梦婷的手制王冠】，再激活【降临·白梦婷】……那么每造访一处【梦境导师】，就可以得到101100点经验！
多造访几处的话，回报会很丰厚。
只是成本同样惊人——王冠自然充能时间长达一个月，强行充能得消耗【献祭宝石】，或许还不止一枚，那可是高序列层次的通硬货币，李霏目前手中只有从梅蒂斯家族那儿弄来的一枚……并且【梦境导师】也不是彩虹坛、幸运喷泉那种能免费向人们开放的设施，基本都被各大势力占领，票价不菲，某些位于组织核心地段的【梦境导师】，花钱也不可能让外人进入。
李霏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在短期内白嫖大量【献祭宝石】与【梦境导师】门票的可能，只好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当然，油然而生的贫穷感让她的心情更为愤懑了。
沉默氛围中，三人兜兜转转，抵达一处喷泉。
湛蓝泉水格外清澈，隔着荡漾水波，能看到底部的蓝灰色石头纹路。
喷泉声叮咚作响，两名美貌的长发精灵迎上前来，手中捧着精美托盘，托盘上是小巧玻璃杯：
“女士，需要享用神圣喷泉么？”
她们的站姿、着装优美得体，白皙精致容颜上也带有温婉笑容；只是精灵们那看似落落大方的微笑仿佛是用尺子量出来的，连唇线弧度都没有丝毫差别，悦耳嗓音里更是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明明是活生生的超凡生灵，麻木黯淡的眸光却与召唤单位如出一辙，仿佛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死去，又被硬生生缝在皮囊里，让她们维持心跳与呼吸。
“不用杯子了。”
李霏可没那么讲究，弯腰捧起泉水尝了口。
入口并不清冽，带有接近体温的温度，但又不像白开水那样毫无风味，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加热后的矿泉水。
一口下肚，李霏感到精神变得通透，体内魔力因子也活跃了不少。
瞄了眼系统面板，法力值上限增加十点，虽然不多，但胜在轻松快捷无公害，没有法师会拒绝轻而易举提升的魔力。
她不死心地又尝了两口，发现魔力值不再动弹，才遗憾地甩了甩手，评价道：
“不如幸运喷泉。”
这是发自心底的真实想法，她喜欢喝凉的，并且这泉水没有那种少女的清香——美少女足汗在洛西布鲁克畅销多年不是没道理的，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放弃那种调味品。
“笑话。”
身后忽然传来傲慢的少女声音：“幸运喷泉那种随处可见的东西，怎么能和神圣喷泉媲美？”
“就是就是。”
另一个少女附和道：“神圣喷泉里的每一滴水都洋溢着纯净无暇的魔力，连喷泉旁的空气都是香甜而芬芳的，也只有某些来自穷乡僻壤的分院的土包子才会如此没有品位。”
李霏从话语中感到了敌意，虽不明白敌意从何而来，可她本能做出回击，头也不回道：
“这就是总院学生的素质？不如战争学院的蛮子。”
“呵。”
少女冷笑一声：“敢对总院评头论足，你算什么……”
李霏回眸，国色天香的容颜映入少女眼帘，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少女快要脱口而出的话也磕绊了起来，嗓音一点点变弱：“你、你算个什么……可爱东西。”
显然，魅力是把双刃剑，李霏虽然很容易得到女性的青睐，但她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挑战与烦恼。
“我得罪过你们么？”
眼见两名少女不复盛气凌人的样子，李霏意识到这梁子是结不下来了。
“看来丽莎小姐和卡伦小姐今天的心情不太美妙。”
梅洛蒂亚竟认识她们，还主动打了圆场：“有空的话大家一起喝杯红茶聊聊吧，不过今天咱们行程紧凑，就先告辞了。”
简短道别后，金发教师一手一个，揽着自己的学生离去；而泉水旁的精灵像是机械造物一样，以整齐划一的角度鞠躬送别，又用不差分毫的姿态、语调，询问新的来客：
“女士，需要享用神圣喷泉么？”
……
梅洛蒂亚等走出一段距离才轻轻叹了口气，又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所以，她们刚才不是在针对我，而是在针对洛西布鲁克分院的学生？”
李霏隐约猜出了答案。
“嗯哼。”
梅洛蒂亚坦言道：“你知道的，伊蕾娜也曾来过这儿，并进入过B-01号折叠空间。”
“同时你也清楚，伊蕾娜是个善良热情的好孩子，总愿意帮助一些漂亮的女姛学。”
“最后，她有些时候对待感情问题并不会那么的……专注与认真。”
“所以丽莎与卡伦小姐的态度不太友善是可以理解的——事实上，她们都是口硬心软的好孩子。”
梅洛蒂亚委婉表达了“渣女伊蕾娜撩完就跑，两位被遗弃的现地妻因爱生恨，且恨屋及乌地对洛西布鲁克分院的访客抱有敌意”的事情真相。
“伊蕾娜姐姐怎么能那么不负责任呢！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李霏的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了，同时乳两个。
“谁知道呢。”
只是她没想到，工作时强势干练、平日里比较随性的女教师，似乎也有着与她相同的爱好，不假思索地接上了话：“但我听说呀，总院里有几位尊贵的女士至今单身，似乎在等某个人，也不知道是谁耽误了人家那么多光阴——话说回来，她们的年龄好像和某位灰发魔导师差不多大呢。”
显然，洛西布鲁克分院苦院长久矣，就连即将上任的副院长都心存反意，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乳院长。
李霏嘴角翘了翘，随后一本正经道：
“首先可以排除院长阁下。因为她说过，不利于母校的事情不要传播，所以我们可不敢乱猜。”
“没错，那几位女士珍藏着的、与院长阁下一同留下的法术肖像也一定是巧合。”
梅洛蒂亚仿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老师你见过？”
“嗯。”
“嘶……”
李霏惊恐道：“能让你看到的都有法术肖像，那不能看到的呢？简直不敢想。”
梅洛蒂亚叹了口气：“看来，伊蕾娜的性格并不是天生地呢……可怜的丽莎与卡伦小姐，你们要怪，就去怪那个对她言传身教的人吧……”
“这就是一脉相承的洛西布鲁克分院精神么？爱了爱了。”
李霏发出“嘻嘻”的笑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在洛西布鲁克要关上门都不一定敢说的话，乐在其中。
一旁瑟瑟发抖的白发美少女悄悄捂住耳朵，以免万一事情败露后血溅到自己身上。
……
李霏不清楚总院有多少居民，但一路走来，这里给她的感觉是安静的、专注的，偶尔碰到擦肩而过的法师，也总是在思考的样子。
显然，作为法师的圣地，这片折叠空间的面积很大且人数不多，大部分住客都沉浸在超凡知识中，不怎么活跃。
但除此之外，她还感受到了别扭与压抑。
比如几乎每段道路上，都有身着制服的精灵女性微笑站立在路旁，她们虽面容、发色、瞳色各异，可站姿与微笑却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种呆滞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她们这是在罚站？”
李霏努嘴问道。
“她们是法师仆从，以精灵为主，某些区域会有元素生命充当仆从。”
梅洛蒂亚轻叹一声：“总院里访客大多是前来进修的各分院师生，他们或许会需要导游来指路；还有镇守于此的法师，他们要么专注于教学、研究任务，要么闭关潜修，如果碰到一些生活问题，这些法师仆从就能派得上用场。”
她顿了顿，碧色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同情之意：“事实上，就算是长期在总院修行、工作的法师，他们也往往会把家庭往往建设在总院外，毕竟这儿虽有着得天独厚的修行资源，但并非理想的居住地点。”
“因此，这片折叠空点内数量最多的常驻民，反而是世世代代生存在此的法师仆从们。他们的祖先大多降生于【召唤魔法】，来历清白，忠诚度有保障；而这些法师仆从的后代刚一降生就要接受系统的、严格的培训，以服务法师为毕生使命，摆脱使命的唯一方式就是死亡。”
“难怪这么安静。”
李霏了然。
毫无疑问，对这些可悲的生灵而言，个性与自由都是不存在的概念，循规蹈矩完成法师的任务则是祖祖辈辈刻在灵魂上的钢印，根本不可能四处喧哗。
至于法师们，来这儿基本都有任务在身，没功夫闹腾，真打算享受生活完全可以外出。
而在如此压抑沉闷、甚至有些病态的氛围下，法师们选择在外建立家庭也就不难理解了。
值得庆幸的是，就算在总院，也是有相对热闹些的地方的。
“到了，集市。”
光洁如洗的巷道前，金发女教师伸了个懒腰。
显然，这位成熟的大姐姐有着成熟的身段，肢体舒展间快要将严严实实的法袍领口撑破了，但很难用妖娆去形容她，反而洋溢着热情与活力。
短款法袍下摆与笔直长靴间那双丰腴修长的大腿也跟着透了口气，被不怎么透明的肉色丝袜勒出收束紧致的线条；或许是因为惊心动魄的腿长，所以腿型看起来肉乎乎的却并不臃肿，紧绷绷的丝袜更是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强力弹性。
有着高挑娉婷好身材的李霏，本也颇具御姐气场，可挽住这位金发女教师后，她俨然成了一副小鸟依人的娇妻模样，软萌的安妮西亚看起来则像她们的女儿——考虑到发色问题，这位小娇妻显然不那么的贞洁与专一。
三人闲庭信步走进巷道，地面是白色瓷砖，光洁锃亮，但踩上去并不会打滑，看来地砖材质做了防滑处理。
而巷道里的过客们也奇形怪状，有毛茸茸的半兽人、漂浮在半空中拖曳触须的章鱼怪、生长鳞片的半龙人、青色肌肤着装大胆的蛇发女妖……但不论什么种族的过客，与李霏一行人擦肩而过时纷纷侧目，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毕竟当魅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再受限于种族固有的审美标准了。
李霏也同样用余光审视着他们。
异族比例高于洛西布鲁克，像是来到外星动物园。
只是他们领口别着的胸针格外惹人瞩目，不过在巷道口驻足片刻，李霏就与八名白银级学员、两名黄金级学员擦肩而过。
要知道，白银级天才学员丢到任何一座城市，都是凤毛麟角的新生代佼佼者；而黄金级学员，就算在洛西布鲁克，也是屈指可数的天之骄子。
即将与一帮出类拔萃的法师竞争，哪怕准备充分，李霏也难免感受到压力。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从第一家摊贩处开始摸宝。
“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
精灵女性挂着程式化笑容问候道。
“我自己看看。”
李霏轻轻摇头，很快起身转移到下一处摊位前。
“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
精灵微笑道。
“我自己看看。”
李霏伸手触碰全部物品，接着毫不迟疑地起身就走，一遍遍重复相同的问答。
显然，在这儿摆地摊的大多是法师仆从，完全是奉命行事，对待客人的反应也像机械一样标准、统一；而两旁商铺里倒基本是法师在看店。
不多时，李霏逛完全部摊位，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喜——想在魔法学院总院捡漏，确实概率渺茫，因为渊博学识是成为出色法师的前提条件。
当然，无功而返的并非只有她一人，而是整条街的成交量都不算多。毕竟这两天造访总院的大多是奔着B-01号折叠空间而来的天才法师，他们动身前肯定做足了准备，来集市纯粹是为了开开眼界。
可李霏还惦记着【枯萎的紫色梦魇眼珠】，如果可以用钱解决，那她自然不愿意消耗财富值。
“走，去店里看看。”
等安妮西亚的视线从摊位上挪开后，李霏才挽住两位陪自己逛街的人，径直走向街头第一间商铺。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用的善举
洛西布鲁克的超凡集市主要面向低、中序列超凡者，因此商品品质参差不齐。
相比之下，魔法学院的总院明显就走高端路线，琳琅满目的精品药剂、装备层出不穷，甚至不乏高序列素材。
只不过，尊贵的法爷要用尊贵的商品；而尊贵的商品自然有尊贵的价格。
一间装修雅致、价格也最离谱的店铺内，李霏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镇店之宝【玲珑心】，巨额属性加成让她馋得直流口水，中序列超凡者拿到这种神器，嘎嘎乱杀不是梦。
可惜，这玩意儿的标价单位是【献祭宝石】。
就连身旁女教师看到那件装备时，都不免露出贫穷的目光，瞳孔深处更是带有浓浓希冀，就像看到李霏一样。
三人走到下一间商铺，里面摆满标本、皮毛，透明玻璃橱窗中还有瓶瓶罐罐，装着五颜六色的血液，或稀奇古怪的植株、不明生物的器官、幼小的胚胎等，有些还在动。
店铺里的东西不方便乱碰，李霏已经打消了捡漏的心思，开门见山道：
“请问这儿有枯萎的紫色梦魇眼珠么？”
“我想想……啊，客人稍等。”
带着单边眼镜的侏儒店长温温吞吞思索片刻，随后一条深绿色触手从柜台下钻出来，打开橱窗：“我记得前几年，小约翰向我预定过紫色梦魇眼珠……可他付完订金后的第三天，就死在了一处龙穴，所以这东西我一直留着。”
还真有！
李霏接过触手递来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有些浑浊的液体，瓶底有一枚拳头大小的灰色眼珠静静沉睡。
隔着瓶子不方便鉴定物品，于是她请教道：
“我要的是紫色……”
“紫色是一种神秘学要素，象征腐朽与疾病，而非外观。”
侏儒店长慢悠悠道：“就像数字‘13’意味着不详与灾难，‘6’则是好运的征兆一样，颜色素来是非常关键的神秘学符号，可总有很多年轻人会忽略它们……”
这位店长或许是某位魔法学院的退休教师，一副好为人师的老学究做派，一提到专业知识，话匣子就关不上。
“受教了老先生，您的博学让人景仰，我们这些晚辈应该向您学习。”
李霏先是虚心受教，结结实实拍了马屁后，才询问起价格来：“如果我想得到这枚眼珠的话，我需要为此支付什么样的价格？”
“五万七千学分。”
提起钱，侏儒店长说话马上就利索了。
学分是魔法学院的通用货币，一学分的购买力能媲美两金币。
“老先生，其实……”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试图压价。
可她的谈判技巧主要集中在“如何发挥身体优势”上，面对男性时甚至连个媚眼都不愿意抛，十成茶艺发挥不出一成，仅凭魅力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无法影响到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的意志，所以她的小算盘打空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第二个请求：
“那可以用金匠券支付么？”
“当然可以。”
这一回，侏儒店长欣然应允：“十一万九千七百金币。”
“诶？不应该是十一万零四千金币么……”
李霏的笑容僵在脸上。
“市面上用金币收购学分的比例就是2.1：1。”
侏儒店长不疾不徐道：“所以十一万九千七百金币。这是个公道的价格，年轻的女士。”
李霏碰到了和兑换魔女积分时相同的问题。
购买力比例是一回事，实际兑换比例又是另一回事——魔女积分也好、学分也罢，都能相对轻松地拿下到一些非常稀有的东西；这类稀有资源市面上流通量很少，除非人脉过硬或者撞大运，否则用金币的话往往要溢价购买，比如去拍卖会竞拍，或者加价公开寻求买主，甚至有钱都买不到。
因此，想用金币兑换这些货币，就不得不承担额外的代价。
央求无果后，李霏叹了口气准备掏钱结账，毕竟侏儒店长开的价确实公道，起码比用财富值购买划算。
“那个，我有学分，可以借你。”
安妮西亚忽然开口。
李霏动作顿住，眨了眨眼：“这可是五万多学分……”
安妮西亚轻轻点头，将领口的银色胸针递给李霏。
——她晋升序列6也没多久呀，哪儿来这么多学分？本姑娘交流会冠军才五千！
李霏立刻回想起最初得知B-01号折叠空间相关消息的那天，院长阁下亲口说的话。
安妮西亚在C-11号折叠空间里有卓越贡献，才得到了这次争夺圣坛的入场券，并被列为黄金级学员的候选人；但显然，学院对她的奖励恐怕不止如此，还额外发放了高额学分——魔法学院就是这点好，对于优秀学生，总不吝于真金白银的嘉奖，而不是一张奖状糊弄了事。
当然，现在不是猜测白发少女到底做了什么壮举的时候，重点在于是否接受这份好意。
花魁小姐已非吴下阿蒙，刚入行那会儿满脑子都是提成、业绩，以刷光客户的信用卡为己任，便宜是能占就占；可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公关了，在充分享受过【人脉】的价值后，花魁小姐不得不更全面的考虑问题。
比如，尊贵的、有潜力的客人们的“人情”是价值丝毫不逊色于【献祭宝石】的货币，她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举手之劳的一次帮助，都能换来砸重金才能达成的结果，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妮可院长身上，不论是与尤淑拉的交易还是藏在戒指里的黄金级胸针，都对花魁小姐都意义重大，她也正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才把“客户体验”摆在首位，提成放在后面；又比如，作为声名鹊起的超凡者，李霏要有应有的体面。这就意味着，她收了人家的昂贵馈赠，也要予以不能差太多的回报，哪怕暂时不用还，这笔账也早晚是逃不掉的——花魁小姐至今头疼于生日礼物中的十一件储物装备，收下是容易，可等到那些女士们过生日的时候，回礼就会令花魁小姐痛不欲生。
当然，如果变成一家人就没问题了，知画女士的大量药剂、储物香囊与辛苦筹备的【幸运女神微笑】，花魁小姐当几年女菩萨都还不起，可她心安理得接受了——宠妻子是应该的嘛，嘻嘻。
——所以，这学分借是不借？这么笔巨款，存市政厅还有不少利息呢……
——借了！人情往来有助于增进感情！
李霏眨了眨眼，并趁着眨眼功夫理清思绪，随后甜甜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我会尽快还你的。”
她接过被染上少女体香的胸针，豪横地往柜台上一拍：
“老板，买单。”
……
天色不早了，李霏表示要亲自下厨感谢学姐的慷慨解囊以及老师的招待，白发少女盛情难却，决定先陪她们回一趟教师宿舍，晚餐后再去图书馆寻找心心念念的书籍。
只不过总院安排的教师宿舍过于奢华了，是一栋连着一栋的别墅，外观淡雅又不失精巧，木质栏杆与拱券柱廊散发着古典浪漫的情调，难怪人们总把法师和贵族视作同一类人。
每栋别墅旁都站着美貌的精灵侍从，随时准备替尊贵的法师们效劳，整齐划一的站姿与微笑看起来有些诡异，像是一排会呼吸的雕塑。
“喏，就是这儿。”
梅洛蒂亚正打算带着两位女姛学回屋，邻居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富态的老人推门而出。
他眼窝深陷，泛白的头发有些稀疏，脸颊的肉下垂，松垮垮的肌肤被岁月夺走了弹性；肥滚滚的肚腩撑圆了法袍，走起路来如同企鹅，臃肿身体会小幅度地左右摇晃，憨态可掬。
老法师的个头也很矮，他走到门外一位年轻高挑的女性精灵跟前，身高还不及人家的锁骨，腰围却比精灵粗了两圈，像是把一只土黄色保龄球与洁白颀长的球瓶摆在了一起。
“希莱丽娅呢？”
老法师仰起脸，端详着亭亭玉立、清纯优美的精灵小姐，慢条斯理道。
“母亲被调往别的区域了。”
精灵美人答道。
“那可惜了，你母亲是位优秀的仆从。”
老法师叹了口气，老眼中浮现怀念之色。
显然，这位矮胖老人虽长相丑陋，可谈吐间颇有种慈祥文雅的意味。
“大人谬赞了。”
女精灵低下头。
“那今晚你陪我吧。”
矮胖老人和蔼地吩咐了句，就捧着笨重肚腩回屋了，进门前还彬彬有礼地向梅洛蒂亚点头问候。
李霏头一回在精灵眼中看到了情绪波动。
刚成年的精灵在原地愣了片刻，攥紧指尖，身躯轻颤，澄澈瞳孔里闪过惶恐、迷茫、悲伤……唯独没有愤怒。
她求助似地左右张望，却又用力抿住嘴唇，好像生怕自己说出哀求的话。
短暂挣扎后，稍纵即逝的光芒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散去，年轻精灵变得和其他精灵一样黯淡麻木，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她迈着僵硬且机械的步伐，沉默走进了那间别致木屋。
“这……”
安妮西亚捂住嘴。
她总算明白，方才梅洛蒂亚老师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如果碰到一些生活问题，这些法师仆从就能派得上用场”究竟意味着什么。
以及“世世代代”这四个字的重量。
安妮西亚想要做点什么，可脚步刚迈出就被身旁两人同时拦住了。
梅洛蒂亚看了李霏一眼，后者会意，把话咽回了肚子。
魔法学院一直灌输着弱肉强食的思想，比如“有利可图的伤害就并非不义之争，无理由的折磨才是”。
但学员多了，总有那么几个秉性天真且善良的，作为老师，梅洛蒂亚有经验也有义务教育他们，掐灭掉他们心中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仁慈，而不是把这项责任推卸给另一位学生。
“你要做什么？”
金发教师板起脸道。
“我想……帮助她。”
白发学生的声音则满是柔弱与迟疑。
“安妮西亚小姐，你的资质非常出色，勤学踏实的态度也很适合当法师，而你拥有的天赋专长和类法术能力更是堪称奇迹，如果把你送去神圣教廷，直接当个圣女都不为过。有这么好的底子，再加上C-11号折叠空间里足以记录在校史上的瞩目贡献，总院是打算把你晋升为黄金级学员的。但我和院长一致决定延后这件事，给了你别的奖励——因为你在拯救本院师生的同时，把敌人也救了！”
梅洛蒂亚严肃批评道：“可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反而贸然地妄图去改变一个陌生的、早已注定的命运。我明确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敲门，那位法师会称赞你的善良，并让家里的精灵仆从离开——然后再找另一位精灵，那是总院赋予他的权利，到时候你打算继续向新的精灵提供帮助么？”
“而被你帮助的精灵，除非你用学分把她购买下来，否则她会和她的家人一样，继续待在这片天地，早晚要面对同样的事情。”
“可你就算买下她，她也不过是从公共仆从变成你个人的仆从而已，她根本不会感到什么快乐，因为从小被扭曲的思想就算是高序列秩序系法师也无法扭转。”
“如果你不惜冒犯别的法师并付出大量学分也要得到一个私人玩物的话，那请吧。”
眼见白发少女眼中水汽充盈，梅洛蒂亚眉头皱得更紧：
“我很喜欢洛西布鲁克，但不得不说，洛西布鲁克的法度让很多学生产生了过多的同情与软弱，等我回去后会向院长汇报这件事的。”
“……”
安妮西亚茫然地看了眼老师，又仰起脑袋。
原本瑰美旖旎的紫色天幕在她眼中忽然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安宁祥和的空气中也莫名多了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魔女的本能从灵魂深处苏醒，让她想要破坏，可她甚至不知道该把法杖指向谁。
无力感让白发少女的脑袋重又垂落了下去：
“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梅洛蒂亚的声音传来。
“我不该……善良。”
安妮西亚嗫嚅道。
随后，白发少女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脑袋就撞在了极有弹性的温暖东西上。
“善良有什么错？老师和你一样，讨厌这个虚伪冷血的地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洛西布鲁克。”
梅洛蒂亚将学生揽入怀中，语调变得柔和了起来：
“你要明白，善良不是错误，邪恶也不是错误，弱小才是。”
“你的错误在于‘无用的善举’——你无法拯救一具甚至不肯开口求助的行尸走肉，更无法改写创造这种行尸走肉的规则，贸然行动只会得罪别的法师，让你付出本不该承受的代价，甚至殃及到你身边的人。”
“但如果你像白……白梦婷一样强大的话，你就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洛西布鲁克，推行自己内心所钟爱的秩序。”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红着脸的安妮西亚瓮声瓮气道。
说着，她还晃了晃脑袋，似乎给闷得喘不过气来。
——敌人也救了？C-11号折叠空间是不是有个别称叫钢锯岭啊？
——不如莉莉丝。
李霏擦拭眼角硬挤出来的丝丝泪光，仿佛被这感人的一幕打动了。
当然，深渊般的灵魂中是不会有怜悯这种情绪产生的。事实上，她巴不得今晚向每一位竞争对手的住处塞上一百名法师仆从，从而在场外决定【圣坛】归属权。

第二百六十章 莫出声,不要看
李霏讨厌家务，唯独偶尔下厨例外。
她褪下法袍踢掉高跟，还颇有仪式感地系上一条围裙，才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未婚妻知画女士贴心准备好的全套厨具，全神贯注给别的女人做菜。
尽管有一阵子没摸菜刀了，但她的厨艺并未退步，恐怖的动态视觉与神经反射速度反而让她的做菜效率有了匪夷所思的提升。
削了皮的土豆往空中一抛，刀光闪动间就被切成了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儿——提升到Lv6的剑术专精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凌空削土豆皮目前还做不到，那与敏捷值的关系不大，主要是李霏对力量的控制程度不够精细，哪怕有副院长阁下贴身指导，在这方面暂时也无法媲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天才战士。
客厅里陷入沉默，师生不约而同地托腮，凝视厨房里的女人。
紫色霞光映亮窗户，沐浴在光晕的侧影旖旎夺目，眼眸中有波光流转。
围裙圈出盈盈一握的腰线，人心却婀娜多姿，短发发梢下的耳垂轻轻晃动，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贤良的少妇风韵。
金发女教师的目光有些迷离，她不由自主思绪飘忽，飘到了无限美好的梦境里：厨房里那个忙前忙后的清纯贤惠姑娘是自己的妻子，而梦中的自己轻手轻脚走到妻子身后，拥住她，不顾轻轻落在身上的捶打与柔声细气的抱怨，把晚餐时间延后到明天清晨。
直到饭菜香味飘进鼻孔，金发女教师才如梦初醒地挺直腰身。
半小时功夫，酸辣土豆丝儿、辣椒炒肉、肉末茄子、青椒鸡蛋相继上桌，还搅了几枚鸡蛋煮出一锅热腾腾的番茄蛋汤，四菜一汤并不算多么丰盛，但红红绿绿地看着就能勾起人食欲，香味止不住往鼻子里钻。
“快，尝尝。”
李霏端来三碗米饭，热情招呼着，像是家里的女主人。
梅洛蒂亚并没有客气，当即夹了一大筷子辣椒炒肉，令人意外的是，这位看起来热情火辣的女教师似乎不太习惯吃辣，一口下去脸就红了——超凡者在进化道路上，生命力不断壮大、体魄更为强韧、适应力节节攀增的同时，触觉也会变得更灵敏，味蕾能清晰感受到刺痛灼烧感。
“唔唔……”
金发女教师发出压抑难耐的声音，捏着拳将食物咀嚼咽下，才张开妩媚唇瓣，稍稍吐舌吸入凉气，张嘴时口腔里加速分泌出的粘稠唾液有点拉丝，舌头也明显变红了，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虽然只要动用丝丝魔力甚至调度身体细胞内蕴藏的力量就能轻而易举恢复正常，可如果连一顿晚餐的酸甜苦辣都无法正常体会的话，那生活未免也太无趣了。
梅洛蒂亚接二连三动筷，直到手背被某种绵软细嫩的东西轻拍了下。
李霏缩回手，娇嗔道：
“给客人留点嗳。”
女教师的心跳更快了，推动滚烫血液涌入脑海，让那些带有“同棲レズカップルのぞき部屋”关键词的画本场景在记忆中浮现，主角当然是……
单纯的安妮西亚小姐察觉到老师的脸色红扑扑，以为是被辣的，连忙给她盛了一碗汤，毫不意外被一饮而尽。
其乐融融的晚餐后，三人一齐动手收拾餐桌，考虑到白发少女的情绪，另两人很默契地没把这项任务交给精灵仆从。
重新回到餐桌上，梅洛蒂亚坐姿端正，说起了正事：
“B-01号折叠空间的档案都看过了吧？”
她顿了顿，见两位女姛学乖巧点头，才继续说道：
“中序列学员不得干涉三阶圣坛归属权、物品方面的限制规则我就不再重复了，下面我说一下重点。”
“每次B-01号折叠空间的开启都是一场盛会，各大分院基本都会派出一名天才法师参与，可能部分分院会派出两到三人，极少数分院弃权，但总的来说，恩洛斯大陆最耀眼的一批新生代法师将汇聚一堂，背负母校乃至家乡的荣光而战。”
“根据可公开的情报，B-01号折叠空间是一座岛屿，而明天上午，1447名白银级学员与26名黄金级学员将被尽数投放到岛屿内——能在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的角逐中杀出重围的，最多只有六名学员。”
“搜集全部竞争对手的资料那不现实，但重点关照黄金级学员还是可以的，这项工作我已经完成了，你们自己看看吧。”
说着，梅洛蒂亚递出两个档案袋。
李霏愣了愣：
“黄金级学员会被针对……也就是说，别的学院也会查探我的情报，我佩戴白银级胸针完全是掩耳盗铃？”
“不完全是。”
梅洛蒂亚轻笑：“总有某些分院消息不够灵通，或某些心比天高的天才少年懒得翻看对手资料，自信能以实力摧枯拉朽击败一切敌人……”
“懂了。”
李霏二话不说接过档案袋，对于人均过目不忘的天才法师而言，记住区区一叠档案并不用耽误太多时间。
“注意。”
梅洛蒂亚提醒道：“信息有时效性，而天才们或许在一夜之间就能用巨大突破，所以这些情报只是给你们拿来参考的，如果盲信，后果恐怕不太美妙。”
“就拿李霏同学来说吧，别人最多打探到你在交流赛中的表现，可之后两个多月你到底进步了多少，连我都不太清楚，更遑论外人。”
两位同学齐齐点头，并打算拆开档案袋。
“啪”的清脆击掌声吸引走她们的注意，梅洛蒂亚加重了几分语气：
“还有一个重点。”
“虽然你们的对手都是凤毛麟角的天才，但千万不要把目光局限在他们身上。”
“在往届，半数以上淘汰者并非败于对手，而是输给了环境本身！”
“B-01号折叠空间也被称作黑魇绝命岛，分内、外两环，昼夜间隔六小时；你们刚进入时，六座圣坛还处于‘孕育末期’，无法夺取，只有等到圣坛彻底成型后才能真正确立归属权；三座三阶圣坛在外环，大约六个昼夜就会依次成型；三座四阶圣坛则位于内环，至少十二个昼夜才会成型。”
“记住，黑魇绝命岛在白天相对安全，你们可以把主要精力用在提防别的学员上；可在黑暗中，岛上醒来的东西比序列6的法师更为致命，一定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李霏请教道：
“我看档案上说，外环分布着视觉退化但听力极度发达的怪物，而内环不光有那种怪物，还存在着只要看到就会当场陷入癫狂的生灵？”
“没错。”
梅洛蒂亚打了个响指：“那种听力敏锐的怪物是黑魇绝命岛独有的超凡生灵，速度迅捷如风，爆发力狂猛如雷，并且魔法抗性极高、数量极多，若被成千上万那样的生灵围剿，哪怕是序列4的法师也凶险莫测，而你们要是被盯上，恐怕九死一生；而内环的生灵，高序列以下超凡者，看一眼必然会心智失常。”
“所以要谨记，一旦黑暗降临，外环的生存要诀是‘莫出声’，内环则是‘莫出声’与“不要看”。”
“莫出声，不要看……”
李霏自语着，将师长的叮嘱牢记在心头。
“好了，你们可以看档案了。”
梅洛蒂亚身子后仰，姿态放得轻松了些：“除李霏外共有25位黄金级学员，而这里有28份资料，其中有七份我画了红色标记，他们是天资最卓越的对手。”
“收到。”
李霏刷刷翻动纸页，密集文字如河流在她心中流淌，并留下不会被淡忘的印痕。
事实上，B-01号折叠空间的六座圣坛花落谁家固然意义重大，号称全大陆的法师天骄同台竞技，并确实会引来不少高位生灵的视线——可这种说法终究是存在水份的，且不说“恩洛斯大陆的资质总共一吨，女魔头独占一千六百斤”这类让魔法学院多次发声辟谣的坊间传言，单单是洛西布鲁克分院的三名黄金级学员，如今就只到场一人。
况且，这场角逐的天花板终究被限定序列6层次，无法掀起惊涛骇浪。
这就意味着，院长阁下不可能批下太多经费去搜集很快就会过期的情报，只为给李霏与安妮西亚提供便利。
好在，某位号称“一碗水端平”的金发女教师得知班上最漂亮的女姛学也会到场后，私下掏腰包补贴，向盗贼公会购买了更高一级的情报搜集业务，李霏与安妮西亚才能获取平均每页纸多达三千字的资料，否则顶了天也就两千字，准确性还要再打个折扣。
显然，作为花魁小姐备胎池中的一员，金发女教师是伟大的，有着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崇高精神；也是失败的，别的天狗至少能让花魁小姐记着好，并酌情予以上限为“以身相许”、下限为“知画姐果咩捏”的回馈，而梅洛蒂亚在背后的付出，李霏显然是感受不到了。
纸页沙沙作响声在不知不觉中放缓，面对最后七份打上醒目红色标记的情报，李霏逐行逐字默读上面的内容。
忽然，李霏目光一顿，视线停留在一颗熟悉的狼首上。
那是魔法学院·黑德伦分院的院长之子，小狼王泽维尔。
作为一个被写在院长名单上的目标，虽然现在还能呼吸，但李霏盯着资料左上角法术相片时流露出的目光，分明是在看一副遗像。
片刻后，李霏面无表情地翻看下一份资料，直至把档案全部内容尽收眼底。
总共二十八份情报，涵盖了自己以外的二十五位黄金级学员、三位白银级学员；后三者属于“硬实力黄金级，但问题少年少女”，明明有无比耀眼的资质，却因屡次违反校规校纪而失去被颁发黄金胸针的荣誉。
其中更有一名佩戴银色胸针的蛇发女妖，被打上了猩红标记。
李霏闭上眼，把信息在脑子里过了遍，才甜甜道谢：
“谢谢老师。”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显然，金发女教师早已将《天狗的自我修养》烂熟于心，她丝毫不提及自掏腰包补贴一事，平静将两份看过的档案收回，还不忘出言敦促：
“面对任何一名有能力得到黑魇绝命岛入场券的竞争对手，你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可就算是超凡者，精力也是有些的，所以，碰到白银级学员、我提供资料的28名学员、被我标记的黄金级学员，你们的警惕性要递增。”
“嗯嗯。”
俩姑娘又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最后，是一条坏消息。”
金发女教师踌躇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如果别的分院也搜集情报并像我这样分类的话……恐怕你们二位的档案都会被打上标记。”
“诶？”
李霏狐疑道：“这不合理。”
“我俩一个是低序列，另一个是白银胸针的牧师，何德何能被标记？难道法术百科全书的名头已经传遍大陆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因为一些历史遗漏问题。”
梅洛蒂亚组织了下语言：“你知道的，院长阁下还是少女时也造访过B-01号折叠空间；而上一次开启，双子星在黑魇绝命岛冉冉升起……她们除了在险象迭生的环境中对部分女同学施以援手、并肩作战，最终导致某些小姐与女士对她们念念不忘外，还制造了一些别的矛盾——当然，我相信北极星塞勒涅小姐是清白的，她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叶淑女士的事情。”
李霏敏锐抓住重点，她开口询问的第一句话并非“她们做了什么”，而是眨了眨眼，笑容纯真道：
“院长阁下是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呀。”
要知道，灰发美人的年龄素来是就算身为女儿的李霏也不敢触及的禁忌领域，但现在，她似乎可以旁敲侧击，打听打听院长阁下的少女时期到底是在几十年前，还是几百年前，嘻嘻。
金发女教师嘴角翘了翘，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她抛给李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义正言辞道：
“当然是十二年前！院长阁下永远的二十八岁。”
李霏应声道：
“是的呢，真羡慕某些二十八岁那年有一万两千个月份的人呢。”
“这种不服老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确实。”
两人一唱一和间，默契地乳了波院长，随后才把话题拉回来：
“具体有哪些矛盾，明天早上你们就清楚了。”
金发女教师卖了个关子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的尾巴太短了”
夜幕降临，魔力月亮攀上天穹，洒落澄澈月光。
总院的穹顶在白天是绮丽高雅的紫色，到了夜晚却和恩洛斯大陆如出一辙——不，还是有不同之处的，法师们只造了月亮，却懒得炼制漫天繁星。
“好险……”
简单对练后，安妮西亚独自去了总院的图书馆，而李霏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黑烟。
虽然白毛少女在生命系魔法上的造诣更高，可以杀伤力著称的混乱系法术与她的【混沌施法】专长简直是绝配，冷不丁就是三重连环闪电跳脸，这谁顶得住？
好在，这只是用来调整状态并熟悉彼此的一场友好切磋，李霏没穿【守护者法袍】，安妮西亚也控制了魔力输出量，并未对学妹造成实质伤害，就是有点麻有点烫，险些漏出来，指眼泪。
“回去吧，咱们聊聊然后早点休息，充沛的精力与良好情绪很重要。”
金发女教师柔声细语道。
“嗯啊。”
李霏乖巧道：“我散会儿步，待会儿就回去。”
梅洛蒂亚颔首，独自回屋。
每个人都有独树一帜的调节情绪方式，比如安妮西亚那孩子就选择去图书馆阅读，让自己心态平静下来；她以为李霏的做法是散步。
可实际上并不是。
李霏打听了下路线后，大摇大摆走到总院给远道而来接受黑魇绝命岛历练的天才法师们安排的宿舍区。
笃、笃、笃。
国色天香的女人在月色中漫步，冷白肌肤比月色更为皎洁，娉婷身姿摇曳生香，高跟鞋踩出妩媚优雅的旋律，每一步都能撩拨人心弦。
她特意没披法袍，只穿着粉色露肩短裙，冷白项颈下的锁骨轻盈优美，两条细细绳带好像随时可能从雪嫩纤细的肩头滑落；垂落的藕臂宛若柳条，裙摆下妖娆修长的双腿仿佛泛着点点荧光，就连纤柔玉削的脚踝都格外迷人。
她时而用目光在素不相识的女孩子身上稍稍逗留，双眸顾盼生辉；时而用指尖卷弄发梢，一颦一笑皆有茶香四溢，摄人心魄。
“她是谁？”
“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信息。”
“洛西布鲁克的那位法术百科小姐……”
“快赶上恩洛斯第一美人了。”
“……”
窃窃私语声中，李霏肆无忌惮释放着魅力，顾盼生辉的双眸是夜森林里的迷雾，晃动的发丝是飞舞的蛇，欲说还休的唇线是活生生的禁果，引来无数惊艳的、灼热的视线。
她似乎是来找人的，逛一圈就离开了，可那轻轻晃动的曼妙腰肢，与撒满月光的地面上那双活色生香的红高跟，却在年轻法师们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回头，有些血气方刚的，直接让精灵仆从和自己回屋。
而李霏七绕八绕找到一处僻静之地，往树丛里一钻，再出来就成了粉毛的鹿目圆小姐，服装都焕然一新。
粉色恶魔重又回到宿舍区旁。
“大人，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一名美貌的精灵仆从上前问候。
“我有几个朋友。”
粉色恶魔露出略显羞怯的笑容，扭捏道：“我的朋友们说，你们可以……帮助处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与某些难以启齿的情感诉求……他们明天将要参加一场惨烈的试练，可在异乡又辗转难眠，需要温暖的怀抱与慰藉。”
“所以，你看能不能……”
“我明白了，大人。”
精灵仆从恭敬道：“请问您的朋友住哪儿？”
“啊，忘了问了，我们刚从外面回来。”
粉色恶魔吐了吐舌：“但你应该能查询到的吧？我的朋友是梅丽莎、泽维尔……就他们七个，麻烦你联系些同事，打扮得漂亮些，直接登门提供帮助就好了——当然，他们比较害羞，所以你们如果被拒绝的话还请见谅。”
“啊对了，他们的精力很旺盛，还请多安排些人手，尤其是泽维尔，他要十个。”
“是，大人。”
精灵仆从用温柔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线回应，转身离去。
在总院，只要法师提出的命令没有违规，那不论合理还是不合理，公用的法师仆从们都会无条件服从——比如替素不相识的友人安排精灵美人上门慰问，处理一些生活上的诉求。
希望能奏效，霏门。
粉色恶魔祷告着，重又变回法术百科小姐。
任何智慧生灵都有理性与感性，李霏的超凡魅力能搅动感性部分，并在潜移默化间逐渐侵蚀理性——意志力薄弱的，恐怕见花魁小姐一眼就丢了魂，从此茶饭不思，心心念念；而至少白银级的天才法师们，自律性肯定不会太差，他们不至于在惊鸿一瞥间就拜倒裙下，可难免会心生绮念。
而在这种时候，如果有美貌的精灵们敲门，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话……就比较考验定力了。
这是一手闲棋，成功的话可以在战场外削弱敌人，失败了也没什么，无非是散了圈步而已。
李霏平静回到教室别墅，踢掉高跟鞋，白到有种晶莹透明质感的纤细柔软脚掌蜷缩又舒展，活动了两下后才落在地毯上，超凡生灵皮毛的柔顺质地让她惬意地眯上眼。
她径直走进卧室，柔声细语道：
“晚上我可以睡这里吗？”
“没问题。”
靠坐在床头的金发女教师故作平静地往里挪了挪：“我再给你取床被子。”
“不用，我和老师挤一挤就好。”
李霏洒然褪下裙摆，精巧的蕾丝镂空衣物非常轻便、透气，点缀在高挑婀娜的身段上，黑色布料与雪白肌肤的反衬也极有张力。
伴随柔软床垫深陷时发出的轻轻“吱呀”声，李霏膝行到床头，脑袋一歪就枕在梅洛蒂亚肩上，接着又抬起脑袋，呼出湿润热气吹掉她肩上的几缕金色秀发，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枕上去，并顺理成章挽住金发女教师的胳膊——李霏故意放慢了动作，且唇瓣与肩部肌肤的距离是1.5厘米，既不过分含蓄，也不显得轻浮，暧昧得恰到好处。
“老师，你热么？”
“啊，没有。”
“那你怎么脸红了呀。”
“不允许戏弄老师。”
梅洛蒂亚嘟囔了句，别过视线。
她不能低头，因为左臂的受力感告诉她，那样会很失礼；她也不敢往左看，因为女姛学已经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说话时会有热气往耳朵上冒，有种电流感，如果向左转头，两人会以危险的距离对视——危险是指岌岌可危的师德。
“诶？哪有。”
李霏吃吃笑了两下，用小女友撒娇般的语调回应道。
心志不坚的人会轻而易举沦陷在李霏的美貌下也可以反过来理解：连意志坚定的天才法师都能将花魁小姐用魅力唤醒的心猿意马牢牢镇压，更何况已经能独挡一面的成熟女士，乃至可以用伟大与奇迹来形容的高序列生灵？
只是她们不舍也不愿这样做。毕竟从相识之初，她们就以或好奇、或欣赏、或享受的心态细嗅愈发浓郁的茶香，哪怕茶花的花骨朵上伸出细小根须，轻轻缠住她们的脚踝，她们也浑不在意，并未用意志斩断这种楚楚可怜的、柔弱无害的侵袭。
直到那株含苞待放的新人公关绽放为艳压群芳的花魁后，她们才如梦初醒，挣扎着想要重新掌控局面，却发现成千上万的茶花根须早已从脚踝攀爬到全身，甚至连体内也生出密密麻麻的触须，将心脏包裹并融为一体，注定无法分离了。
救了李霏一命并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格奈娅女士想必对此体会最深。她是和花魁小姐接触最多的人之一，相遇的时间也很早，吸入茶香的量足以让她病入膏肓——后果就是这位含泪赚走姐妹们高额抽成的金橘子酒馆老板马失前蹄，如今整天靠着致死量湛蓝薄荷度日。
梅洛蒂亚也好不了多少，她现在很紧张。
安静浪漫的夜晚，和穿着清凉且主动的美貌女姛学独处一室，还盖一个被窝，这对意志力是很大的考验。
可院长阁下终究有看错人的时候，虽然这位金发女教师的师德分已经被她扣到了负三位数，并且对学分的赏罚处理确实有待商榷，可她还是有师德的，不可能在历练前夜做出冒犯之事，只好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我刚才看了你和安妮西亚的对练，你的实力很强劲，出乎意料的强劲，就算直面中序列的天才法师也完全有抗衡的能力。但……”
为了避免影响到李霏的心态，梅洛蒂亚放弃了“粗糙”这样的词汇，委婉道：“战斗方式还有些瑕疵。”
“克洛伊女士也这么说的。”
李霏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短板。
不论是交流赛前的集训也好，两大学院一金一银两枚胸针也罢，李霏已经独吞了丰厚到普通超凡者根本无法想象的教学资源，平时更是能轻而易举接触到地上神灵般的高序列强者，接受魔法学院院长、战争学院副院长的贴身指点，甚至能指使七大至尊中的女魔头……可【资质】与【时间】是李霏短期内无法弥补的短板，这导致她的基础不够扎实。
“我并不擅长近战，但对魅魔的战斗方式，还是略知一二的。”
梅·洛西布鲁克首席魅魔研究专家·洛蒂亚重又恢复了工作时的态度：“我猜你至少有三件晨曦级的、能大幅增益尾部属性的装备，并且平时非常注重对尾部的锻炼与养护，从光泽与爆发力来看，应该是长期浸泡在至少满月级的特制药液里滋养尾巴……”
魅魔专家猜错了，可这并不能怪她。
李霏确实携带了三件晨曦级装备，可【真视宝石】并不提供属性加成，能大幅强化尾部的只有手袜【魅魔轻吻】与尾环【紧缚的爱】。
然而，李霏的尾巴不是普通魅魔尾巴，而是魅魔女皇的尾巴，本就更灵活有力；高级熔炉斗气、系统提供的全属性加成也很具迷惑性，这才导致梅洛蒂亚判断出错。
至于锻炼与养护……
尾巴小姐确实挺辛苦的，但力气主要用在了战斗以外的地方，腹部两千多条魅纹就是努力的回报。
长期浸泡着的当然也不是满月级药液。
李霏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双眼弯弯，唇角勾起，甜甜夸赞道：
“老师说得对！”
“而且我发现，你的尾巴束缚力格外强劲，能快速绞碎四阶护盾。”
梅洛蒂亚继续诉说观察得出的结论。
这回倒是没说错，单单尾环就提供了100％的尾部束缚力加成，这个比例非常恐怖，【紧缚的爱】名副其实。
“嗯嗯。”
李霏连连点头，等待下文。
“所以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尾巴有点短？”
金发女教师展开了提问式教学法。
“嗯……嗯？”
这话就有些伤自尊了，酒馆里曾有某位魔女姐妹被拉里爵士家的千金投诉“手指和舌头太短”——她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义无反顾跳进集会里的肉山橘湖充当许愿仪式的发电姬，等攒够魔女积分后又连续休假二十多天，直到掌握了一门幻肢法术与触手秘术才王者归来。
值得一提的是，那两项技能的等阶并不高，通常而言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入门，这充分证明生气只会影响到学习的效率。
梅洛蒂亚话音刚落，尾巴小姐蹭一下就钻出头来，张牙舞爪，不满地晃动着，像是生气的小猫咪。
金发女教师信手握住她，用热乎乎的掌心轻而易举安抚下了尾巴小姐的情绪，询问道：“现在你的尾巴最多能维持多少米长度？”
“三米。”
李霏鼓了鼓脸，如实答道。
“太短了，这种长度必须离得非常近才能缠住敌人，不是么？”
梅洛蒂亚继续引导着李霏的思维：“但如果足够长的话，你只需要配备合理的法术与装备，就完全可以用尾巴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敌人，陡然发动袭击，束缚也好，穿刺、抽打也罢，攻击距离都是能够左右胜负的一项重要因素。”
李霏闻言稍加思索，接着诚恳请教道：
“确实，三米还不如长一些的蟒蛇，战斗时确实会束手束脚，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够不到敌人……那老师觉得多长才够用呢？”
“收缩自如的话，当然是越长越好。”
梅洛蒂亚轻笑：“可考虑到实际因素……我觉得至少十米；当然，二十米或许是更合理的数字。”
——噫，好怪哦。
李霏眼帘颤了颤。
一听二十米的尾巴小姐，立刻想到嗓子，姛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随后她跃跃欲试，满脸都是“gkd”的表情，就连尾巴小姐都蠢蠢欲动，讨好地缠住梅洛蒂亚手腕。
“等回去以后，我会为你寻找一些用于魅魔尾部锻炼、养护与战斗的知识。”
金发女教师不疾不徐道：“但如果仅仅是尾部变长的技巧的话，我恰好略懂一二，并且掌握起来很简单，今晚的时间绰绰有余。”
“谢谢老师！”
李霏喜上眉梢，用力揽紧了她的胳膊，以至于自己都有些胸闷了，想必她的手臂也很好地回馈了对等的弹性势能。
从金发女教师轻轻哼出的鼻音来看，这波是双赢。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记得你有54条魅纹的,对吧?
“魅魔尾部是一种魔力器官，就和天使头上的光环、史莱姆的躯体一样。”
梅洛蒂亚循循善诱道：“只要灵活运用魔力，就能让血肉快速滋生、改变组织形态……”
“看，等你构建出这样的法术回路，就可以凭借魔力在一定范围内实现尾巴长度的延伸了。”
她顺手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副构造精巧的图案，其中的魔力线路、符号错综复杂，还在以某种深奥的规律不断流动。
一边说着，金发女教师还看了眼身旁女姛学，情绪是好奇且期待的，甚至有些兴奋。
李霏是谁？
声名鹊起的法术百科小姐！
虽然崭露头角的时间并不长，但惊艳绝才的表现足以让人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甚至有不少师生猜测她的资质凌驾于双子星之上，堪称小白梦婷！
刚才梅洛蒂亚展示的法术回路，对普通学员来说或许有难度，但如果是李霏的话，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五分钟？一分钟？十秒？一眼就会？
金发女教师暗自猜测着李霏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掌握这门技巧，见她无动于衷，忍不住提醒道：
“我就说不难吧？快试试，再抓紧时间熟练下，然后今晚早点休息。”
“难度确实不高。”
李霏平静道：“但我的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会影响学习能力。”
梅洛蒂亚闻言，下意识直起腰来，满脸关切：
“问题严重么？黑魇绝命岛还是挺危险的，虽然禁止下死手，但还是有一定死亡率……”
“我已经适应了在这种状态下战斗，所以没问题。”
李霏洒然而笑：“只不过暂时无法学习新的法术技能。”
“这样的话……”
劝说她放弃这次试练的念头一闪而过，金发女教师稍加思忖，迟疑道：“其实，如果不用法术回路的话，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改变尾巴的攻击距离。”
“细说。”
李霏悄悄松了口气。
“通过魅纹。”
梅洛蒂亚如是道：“还记得我上次给你的《魅纹重组》秘术么？那册秘术末尾应该有一段注释，‘除非具备皇族血统，否则神秘学符文成型后很难更改’。”
“可实际上，那卷秘术已经很古老了，在漫长岁月里，拥有魅魔血统者以及魅魔爱好者对魅纹的研究从未停止过，毕竟那是魅魔一族最具代表性的图腾……”
——还有这一茬儿啊。
李霏回过神来。
获得《魅纹重组》之初，李霏是在安妮夫人尽心竭力地帮助下，才顺利掌握其中诀窍——她至今仍记得汗淋淋的金发人妻精疲力竭枕在自己肩头，却坚持在雪白肚皮上寻找属于她的那条魅纹时的执拗模样；以及随便指了一条魅纹后，冥冥中看到的悱恻剑光。
而《魅纹重组》入门之后，李霏就可以轻而易举改变魅纹的方位、形状，运用得非常娴熟，以至于将“普通魅魔无法轻易改变魅纹形态”的状况抛之脑后。
“恰好前些日子，我在魅纹方面的课题有了一定进展。”
梅洛蒂亚语气顿了顿，表情复杂道：“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更少的消耗改变原有的魅纹构架，并将它们转移到尾部，组建成新的符号，借此改变尾巴长度。”
——嘶，堂堂副院长阁下，整天就研究这些？
李霏唇角勾起，隐瞒了自己能够自如操控魅纹的情报，继续等待下文。
“我记得你有54条魅纹的，对吧？虽然能延长的距离并不多，但聊胜于无……”
“那个，其实……”
李霏扭扭捏捏地打断了她的话，用食指与拇指指尖比划出三分之一寸距离：“最近魅纹的数量又多了一点点。”
“……”
金发女教师的笑容明显变得苦涩了些，但仍佯装镇定：“对魅魔而言，魅纹是多多益善的。”
“那、那老师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轻浮随便的女孩子呀。”
李霏柔声弱气道。
“怎么会呢，你的身体由你自己支配。”
梅洛蒂亚反过来安慰李霏，温声细语道：“况且你和我说过的，你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总之，我的意思是，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不论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也好，还是向往风花雪月也罢，这都没什么值得自责的，在超凡道路上，把握当下，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
“人家问你介不介意，你却和我讲这些大道理。”
李霏的声音听起来带有幽怨之意，眼眸中甚至泛起水雾，一处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
蒸腾茶香中，梅洛蒂亚感到心脏一阵收缩，血液不自觉开始升温。她深深吸了口气，才认真回答道：
“我不介意。”
“老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霏松了口气，跪坐而起，曼妙纤细的小肚皮绷直。
“事实上，你完全不用担忧这些，因为在我眼里，过往的一些经历并不重要……说起来，我曾见过一名魅魔，足足有八百多条魅纹……”
梅洛蒂亚意识到气氛有些暧昧，故意用轻松的语调缓和情绪，并暗暗重申自己的态度与心意。
可当两千多条魅纹如同丝绒般在腹部组成一朵妖异娇艳的鲜花刺青后，金发女教师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有种凄楚悲凉的意味，用受了伤的眼神凝视前方；接着她唇线抽搐了几下，像是要挤出一个微笑，可唇角又不自觉下撇，最终形成扭曲的、苦楚的笑容。
“果然……”
见梅洛蒂亚这幅表情，李霏轻叹一声，眼帘下垂，显得失落又萧索。
随后，她强笑道：
“今晚我还是自己睡吧。”
眼见李霏的足尖已经触碰到地毯，梅洛蒂亚如梦初醒，探身一把攥住莹白手腕，嗓音有点沙哑，却前所未有的真挚与温柔：
“不是说好睡我这儿么？魅纹重组还没完成呢。”
“可、可……”
李霏眼中亮晶晶的，有点感动，又有点畏缩。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随时可以找我。”
金发女教师承诺着，洋溢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温暖与安全感。
“嗯！”
李霏用力点头，又快速擦试了下眼角，随后如同依恋主人体温的猫咪般，蜷缩进她怀里，嗅着她肩头的气息，传递彼此的心跳。
可惜道德值丝毫不见跌，这让李霏有些怅然，难道自己的魅力值也要迎来瓶颈了么？
两人默契地享受了几分钟的安静后，纠缠打结在一起的黑、金色发梢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有两点事项我必须要提醒你。”
梅洛蒂亚注视着李霏的双眼，虽然她竭力维持平静，甚至不惜用魔力控制表情、心跳与体温，避免脸部发红，可李霏仍从那双明亮的碧色瞳孔深处捕捉到了羞怯闪躲的意味：
“首先，魅纹再次重组后，你可以获得更长的尾部攻击距离，但代价是失去原有的神秘学符号。”
——完全没问题，咱可是魅魔女皇，可以来回转变不同的魅纹形态，这可比切假腿好使多了。
“其次……”
梅洛蒂亚的声音停滞，再次深呼吸，才把话说完：“以现有成果，若想要把腹部的魅纹转移到尾部，我必须得……近距离引导。”
“没问题呀。”
李霏秒答，揽着她手臂的怀抱缩紧了些，意思是“咱们的距离还不够近么？”
“近距离引导是指……要触碰到内芯。因为尾部的黑色表层肩负着保护内芯的使命，不光对穿刺、震荡、斩击等伤害都有极强的防护力，更是具备着出类拔萃的法术抵抗力，抗性之高几乎能媲美同序列等级的黑龙。”
“所以，如果隔着一层，魔力就无法渗透进去……”
解释了一大通后，金发女教师不等李霏开口，就有些慌张地补充道：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名医生，而你是患者；我将会对你做一场绝对安全的手术，不必想太多……”
显然，她的话太密了，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与课堂上那副严肃又从容的样子大相径庭。
眼见高挑丰腴、成熟明艳的年上女教师变成这种笨嘴笨舌的模样，女姛学轻笑两声，随后明目张胆地伸手捧住她面颊，妩媚唇瓣凑到她耳边，吐气如茶：
“温柔点，梅医生。”
李霏的言行可以说是目无师长、胆大包天，可梅洛蒂亚却无法再维持工作中的强势气场，说话细声细气的：
“那你趴着。”
女姛学依言照做，只不过动作有点慢，眼神也很妖，光洁优美的腰背线条给人以柔软感，肌肤像白玉瓷器一样莹润，黑色蕾丝镂空穿搭与安产型身段更是有着惊心动魄的魔力。
梅洛蒂亚有些坐立不安地偏过头，等到李霏把脸埋进枕头，她才松了口气，轻声提醒道：
“我要碰到你的肚子。”
李霏闻言很是温驯地抬起小腹，与床单相隔十公分，稍稍弯曲的膝盖支撑重心，下作身段让梅洛蒂亚只敢把视线停留在尾椎骨处，不敢有丝毫逾越。
——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手术、一次单纯的辅助教学而已，放平心态……
梅洛蒂亚无声安慰着自己，只是滚烫眼眸里有碧色水波在荡漾，倒映着妖冶旖旎、活色生香的绝景。
她快速取出几样素材，眨眼间在卧室里布置出自创的仪式。
仪式在几秒后就生效了，李霏感到小腹在发烫，精巧魅纹如同被浸泡在池塘里的水墨画，墨迹在洁白宣纸上晕开。
而一旁的金发女教师屏息凝神，伸出的指尖轻触李霏小腹，随后魔力渗透进肌肤内，与魅纹构成了某种不稳定的联系；指尖沿着细嫩皮肤移动，一条魅纹也跟着被牵走，像是追逐饵食的游鱼，绕过腰肢，最后在尾椎骨处停顿。
“尾巴。”
梅洛蒂亚红着脸小声提醒道。
“嗯？”
枕头下传来李霏慵懒的鼻音。
“尾巴……”
梅洛蒂亚重复了一遍。
“尾巴怎么啦？”
啪！
被戏弄的女教师忍不住抬手，用掌心轻轻拍了爱捉弄人的女姛学一下，这声脆响听起来格外有弹性，余音绕梁，手有余香。
并且李霏的肌肤太嫩了，以至于明明力度很轻，却仍留下微微泛红的掌印。
挨了收拾后，李霏轻笑两声，身体跟着颤动。师德让梅洛蒂亚扭开脸，可仅凭余光在惊鸿一瞥间看到的景象，就让睡裙被汗水打湿在领口。
终于，李霏做好了魅纹重组的准备，解除掉尾巴外部的黑色保护层。
金发女教师咬唇不语，指腹向上一提，那条魅纹就被挪到了粉嫩嫩、湿哒哒的尾巴上。
“唔……”
李霏右手拧着床单，左臂向后伸，紧紧抓住梅洛蒂亚空闲的那只手。
脸色红扑扑的金发女教师犹豫片刻，也咬着唇，悄然握紧了李霏主动递来的手。
发红发烫的掌心隔着黏糊糊的汗水相扣，以此来缓解这场“魅纹手术”中的异样感。
……
漆黑狭长的尾巴在房间里呼啸甩动，像是在拆家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元气满满，活力四射。
“噼啪”一声碎裂声响，四分五裂的水杯倒在地毯上，旁边还横陈着台灯、水壶等家具的尸骨——清理工作可以交给法师仆从，家具也是总院免费发放的，并且随时可以吩咐法师仆从准备新的，所以弄坏不心疼。
李霏托腮侧躺在床上，脸色有点憔悴，却难掩喜悦之意。
每条魅纹可以让尾巴小姐长高一公分。
这就意味着，如今尾巴小姐的攻击距离足有二十多米，可以在不用贴身的情况下袭击或绞杀敌人。
虽然基本属性没有变化，但就如同法师总觉得魔力不够用一样，没有战士会拒绝更远的攻击距离。
另外，如果李霏没记错的话，人体肠道的总长度一般也不会超过十米……正所谓实践出真知，作为勤学好问的好姛学，李霏打算回去后与安妮老师来一场趣味科学小实验。
——总之，不管在战斗方面还是战斗以外的方面，尾巴小姐都变得更好用了！
——哪怕痛失三升水分也是值得的！
模样憔悴的李霏心满意足地想着。
尽管师生关系并未彻底变质，但就和“人被杀、就会死”一样，“粉色尾巴被触碰就会有水分流失”也是铁律。
这里必须要点名表扬优秀教师梅洛蒂亚女士，她就算在暴雨中被淋成落汤鸡，也坚持完成了教学任务，这份敬业精神令人感动。
至于李霏为什么对“自己能轻松将魅纹转移到尾部”的情报绝口不谈，非要让女教师代劳……只能说，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导致她出现了灵活的失忆症状。
“快休息吧，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你有月亮枕应该足够恢复精力了。”
披着浴衣的梅洛蒂亚从浴室里走出，正欲说晚安，就看见了仍在滴滴哒哒淌水的床单。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们要先换一套床单。”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双子星闪耀之地
梅洛蒂亚伸手抚平李霏法袍上的褶皱，李霏替安妮西亚正了正领口，安妮西亚则从梅洛蒂亚的金发中揪出一根在躲猫猫的黑色秀发。
“李霏，外环规则对你很有利，只要晚上小心谨慎，想必能脱颖而出。”
“安妮西亚，不要太过善良。”
梅洛蒂亚临行前叮嘱道：“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要相互照应。”
显然，这位金发女教师已然猜出李霏的野心并不只局限于三阶圣坛，而要以低序列之躯深入黑魇绝命岛内环，染指四阶圣坛，做出虎口夺食之举。
不论是刚才的嘱托，还是昨晚安排她与安妮西亚对练，都是一种磨合，希望她们在内环能有一定的默契。
见两位小法娘齐齐点头，金发女教师不再多言，推门步入紫色晨曦。
……
天穹洒落紫光，上千名年轻的法师汇聚在一片广场中，散发着满是朝气的魔力气息。
大部分人还算安静，偶尔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泽维尔，有兴趣联手么？”
“小心那个蛇发女妖，就算在总院，她说不定也敢杀人！”
“看，洛西布鲁克的那两位。”
“真漂亮啊……可惜了。”
李霏微微蹙眉，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客观来讲，凭借自己的魅力，就算心高气傲的年轻法师们，多多少少也会放下矜持，过来攀谈几句。
然而自己在这儿站了将近半个钟头了，一个搭讪的都没有——她更是观察到，法师们的目光中除了应有的惊艳、热切甚至贪婪以外，还流露出某种……惋惜与敌意？
这让李霏想起了金发女教师提到的“历史遗留问题”，心脏渐沉。
“请所有学员领取徽章，二十分钟后分批进入B-01号折叠空间。”
温和声音被魔力送到学员们耳边，随后数十名总院教师入场，挨个给学员们发放一枚紫色的徽章，讲解徽章作用。
捏碎这枚徽章，就能立刻脱离黑魇绝命岛。
在内环看见不可名状之物并陷入癫狂，徽章也能感应到，并帮助神志不清的学员脱离。
教师们亲手将徽章递到学员们手中，并送上一两句诸如“务必要小心谨慎”之类勉励的话。
要知道，哪怕黑魇绝命岛不允许对同窗下死手，并有看起来非常可靠的防护措施，但根据经验，每次B-01号折叠空间开启，都会有意外死亡的学员，或葬身于环境，或送命于同窗之间的竞争，死亡率还不低。
如果死因是第二种，那么或许还会引来一些悲愤欲绝的亲属，千方百计找出仇人并报复——就像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总会给某花魁留扇后门一样，哪怕是魔法学院这样强大古老的组织，规则也并非无懈可击。
当然，以总院的能力，是可以将死亡率彻底清零的，只要安排几名高序列法师关注岛内学员一举一动，并在危险时捞人就好了。
可零死亡率只会让这场试练变成笑话，变得毫无紧迫感可言。
有徽章保命、同窗不敢轻易下死手、事先知道黑魇绝命岛的规则与风险、师长反复叮嘱注意安全……如果这样仍能丧命，那就死了吧，可以把宝贵的教学资源留给更值得栽培的人。
“这是你们的徽章，请好好保存。”
一位长发飘飘、秀丽澹雅的女教师将紫色徽章递给李霏与安妮西亚。
她眉眼含笑，声音听起到温温柔柔的，有种知性气质。
李霏接过徽章时，她忽然问道：
“妮可……她还好么？”
“啊，院长阁下很好。”
李霏乖巧道。
通过梅洛蒂亚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李霏已经明白伊蕾娜与妮可似乎在这儿欠下了感情债，于是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妈妈”、“姐姐”果断换成了院长阁下，尽量撇清关系，以免风评被害。
“你不是她的女儿么，称呼怎么那么生分。”
温婉得体的长发女教师笑容变得阴郁了起来。
李霏心头“咯噔”一下。
和灰发女魔导师的现地妻撞上了？
她明白这时候不能慌，眼帘颤了颤，凭借精湛演技，流露出那种带有丝丝错愕与惊喜的眼神，伸手抓住女教师的胳膊：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雪兰。”
“果然……”
李霏呢喃道。
“你听过我的名字么？法术百科小姐。”
雪兰迈出半步，阴郁笑脸和李霏挨得更近。
“事实上，洛西布鲁克有不少出类拔萃的女性追求妮可妈妈，但她一直单身。”
李霏面露明悟之色：“我原以为她沉浸于办公和法术，可有一回，她对着窗户发呆，我走进院长室她都没有察觉；我还听见妮可妈妈对窗外说着什么，声音太轻了听不真切，但好像有‘雪兰’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双眸亮晶晶的：“雪兰老师，您和妮可妈妈是不是感情很好呀？”
“我，我和妮可也没什么的，只是普通朋友罢了……先不说这些。”
雪兰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眼眸勾起，带有丝丝羞怯。
她热切地将手搭在李霏肩头，上下打量着亭亭玉立的姑娘，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语调中不无担忧之意：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糟糕？”
“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
昨晚延长尾部过程中平均每钟头痛失三升水分的李霏浅笑：“不碍事的，习惯了。”
“妮可怎么搞的，不知道给你多准备些药剂么？”
雪兰轻轻责怪了句，又看了眼安妮西亚，随后提醒道：“你们两个进去后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你，李霏。不要轻易相信别的同学，你会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手。”
“为什么？”
李霏赶忙请教。
“白银胸针是一种荣耀，黄金胸针是更大的荣耀，只有天资最卓越的法师才有资格背负这种荣耀。”
雪兰解答了李霏的疑惑：
“这些学员在自己的家乡，都是凤毛麟角的天才，风光无限，万众瞩目。他们在与同序列等级的对手交战时罕有败绩，甚至能打败序列等级更高的敌人。”
“因此，虽然从规则上来说，总院允许序列7的学员争夺四阶圣坛，可要真正实现这种目标，就必须跨过一群天赋异禀的、序列等级更高的、自尊心极强的竞争对手，难度实在太大了，希望渺茫。”
“这几千年来，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学员屈指可数……其中有三位出自洛西布鲁克分院。”
“啊这。”
李霏猜出了答案，表情僵硬道：“妮可，伊蕾娜，塞勒涅。”
“没错。”
雪兰怜惜道：“妮可年少时的光芒已经被岁月掩盖，可双子星照耀黑魇绝命岛时的场景，我想很多人至今仍历历在目。”
“毕竟，那可是上一次开启才发生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年。”
“被序列7的学员夺走四阶圣坛……往小了说，那是所有中序列学员的耻辱与悲哀，心高气傲的法师天骄们将沦为垫脚石，只能仰视更年轻的学妹们高歌猛进的背影；往大了说，圣坛花落谁家，也能光耀母校门楣。对那些有集体荣誉感的教师而言，自家分院的学员脱颖而出，他们与有荣焉，自家学生落败，他们也失落遗憾。”
“但不论如何，其他分院的师生们，绝不会允许‘双子星奇迹’在短短几年后又一次重演，否则不光面上无光，还要承受各自分院院长的怒火——毕竟，洛西布鲁克分院如果能在这种重要的试练中连续两次创造瞩目成绩的话，总院教学资源的倾斜、院长工作能力的评定，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雪兰叹了口气，幽怨道：
“事实上，双子星在黑魇绝命岛冉冉升起后，总院想把妮可调进来坐镇中枢的，可她说放心不下洛西布鲁克的师生……”
——关乎到院长的绩效？册那，我说那个黑心院长当初怎么主动提议过两年再替我申请【神嗣】拜访名额呢，分明是怂恿我暂时放弃【神嗣】，进入B-01号折叠空间嘛……合着我来拼命，她就坐等绩效到账？册那！
——还有伊蕾娜与塞勒涅小姐，害我被针对，这账我记下了。
彻底弄清梅洛蒂亚所说的“历史遗留问题”究竟是什么后，李霏鼓了鼓脸。
身旁白发美少女也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尽管安妮西亚也难免被殃及，成为针对的目标，可相比较而言，李霏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总之，小心为上。”
面对愤懑苦恼的女姛学，雪兰投以爱莫能助的视线，安慰了句就要离开。
“等等，雪兰老师，那个……”
李霏忽然开口挽留，请教道：“我想问下，如果对B-01号折叠空间的环境与生态造成一定破坏的话，算是违规行为么？”
“不必担忧。”
雪兰毫不迟疑给出答案：“B-01虽然是极小型折叠位面，但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摧毁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造成的破坏比较大呢？也没事么？”
李霏追问。
“虽然我很难想象，低序列的年轻人，在道具、装备品质受限，也不允许‘场外辅助’的前提下，如何造成太大破坏……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
雪兰收敛笑容，认真回答道：“只要规则没有禁止，那你就可以做任何事——第一个发现规则漏洞的聪明学生，理当得到‘利用一次规则漏洞’的奖励；而之后，总院会修复这个漏洞，避免别人效仿。”
“所以，只要没有违规，不论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总院都不会追究，最多在事后添加新的规则就是了。”
她顿了顿，刚收敛的笑意重又浮现：
“某种程度上来说，‘迫使总院为你修改规则’也是一种证明能力的表现。”
“比如妮可来过之后，总院就多颁发了条‘禁止一切勒索与威胁行为’的制度；又比如伊蕾娜，总院为她制定了‘禁止拍卖圣坛归属权’的条例；还有塞勒涅，她让总院多出了条‘禁止在B-01号空间内和女姛学发生……关系’的规定。有意思的是，你的那位学姐还用了个‘欧若拉’的化名，口口声声说‘有女朋友的是塞勒涅，关我欧若拉什么事’……”
——这就是洛西布鲁克分院一脉相乘的光荣传统么？
安妮西亚红了脸，而李霏在思索，觉得不能让她们专美于前。
轻笑着道别后，雪兰款款离去。
李霏不动声色感受着四面八方警惕的、带有锋芒的视线，表情平静。
毫无疑问，这趟历练会比想象中难度更高。
但既然总院倾向于培养“胆大心细”、“善于发现规则漏洞并第一个吃螃蟹”的学生……
李霏摸了摸空间戒指，眸光幽深。
“请低序列学员听从教师安排，有序进入传送门，中序列学员请稍加等待。请低序列学员听从……”
温婉女声再次响起，不远处的庞大龙首发出似有似无的咆哮，黑洞洞的眼眶里有滚滚魔力浓烟喧天而上。
“回见。”
李霏勾了勾嘴角，一马当先走到队列前方，跨入巨龙的血盆大口，失重感席卷全身，入目尽是五光十色的迷离色泽。
片刻后，她来到了灰发女魔导师与双子星曾闪耀过的地方。
这是一片阳光明媚、风景旖旎的岛屿，天空碧蓝如洗，看不到尽头的海平面澄澈平静，海风送来柔和涛声，连岛上草木也簌簌作响。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静好，很难想象上千名魔法学院的天骄，将在这座孤岛上展开一场大逃杀。
李霏谨慎地环顾四周，且并没有看到其他学员的身影，显然刚才那座龙首传送门有随机打乱降临地点的功能，避免学员们扎堆在一处，刚上岛就打成一锅粥——这对法术百科小姐而言是好事，否则她必定会沦为集火目标。
“先观察下地形吧……”
李霏嘀咕着，掌心摊开，立刻有飞行扫帚“啪”地贴上掌心。她骑上去，视角也逐渐拔高，将整座岛的风貌尽收眼底。
岛屿面积不算太大，且岛屿深处与外侧泾渭分明，有非常醒目的差异。
这座岛的最外层有一圈浅浅的金色沙滩，像是一条绸带；沙滩旁植被繁茂，古木参天，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连绵成林。
而被密林环绕着的岛屿中央，则有一片高大崎岖的山脉，薄雾将最高的那座山峰笼罩。
“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霏的目光停留在最高的山峰处，声音有些颤栗。
一具千丈高的巨大骸骨背倚山峰，脚踏大地，头枕山巅。
一柄锈迹斑斑的巨剑贯穿胸骨，将他牢牢钉在山体上。
隔着蒸腾云雾，李霏依稀看见庞大头骨上仰，空洞眼眶直视天穹。它张着嘴，虽发不出声音，李霏却分明听见了咆哮。
剑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一具亘古不腐的冰冷骸骨长眠于此。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只因你太美是吧
“不愧是B-01号折叠空间……”
李霏凌空远眺，凝视着极具震撼力与压迫感的巨型骸骨与巨剑，却想象不出当年发生过何等惊天动地的大战。
要知道，哪怕是比蒙这等号称陆战霸主的神话生物，身高一般也就几十米；更高大的山岭巨人、泰坦一族，也鲜有百米身高的。
可这座岛屿中央的骸骨，竟然高达几千米！能在重力的束缚下支撑这具高耸入云的身躯站起，恐怕举手投足间都有肩山扛岳的伟力，一屁股坐下，就能压死一片中序列超凡者！
然而，在进化道路上走到如此程度的生灵，却被葬在了悠悠岁月中，只有黑魇绝命岛开启，才会有学员目睹他甚至是祂的骸骨……
片刻后，李霏再次俯视八方，将景貌尽收眼底，接着快速降落到地面。
因为她发现，不光是自己，周围还有很多小黑点升空，显然别的法师们也在从高处观察地形。
在注定被针对的情况下，法术百科小姐觉得有必要低调行事。
“可惜不能变成鹿目圆小姐……”
她有些遗憾地想着。
此刻，正有高位存在投落视线，观察岛内风吹草动，如果李霏胆敢使用烈阳级的【欺诈之石】，恐怕会被当场淘汰掉。
稍加思索后，她挥手释放魔力，妖精被接二连三召唤出来，向不同方位振翅飞去。
而李霏自己猫着腰，控制脚步声，钻入密林。
可过了没一会儿，就有陌生的妖精发现了她，接着毫不犹豫发出尖啸，吸引旁人注意，暴露李霏的位置。
狗贼！
李霏心头一紧，抬手就是一发火球砸过去，陌生妖精直接熔化，变成四散光屑。
显然，用召唤妖精这门法术来侦查的不止李霏一人，毕竟动作灵活、体态娇小、视听力敏锐还能够快速飞行的妖精本就是天生的哨兵，且召唤妖精是最低级的一阶法术，蓝耗少、冷却时间短、召唤数量多，折损起来丝毫不心疼。
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岛上就会有漫山遍野的妖精飞舞。
“没有掌握潜行的话，很难瞒过妖精的双眼……”
李霏的视线扫过几处灌木，但很快都放弃了。
密林中从来不缺藏身之处，可对于不怕伤痛、黑暗与脏乱的妖精哨兵们而言，都不够可靠。
她听见，四处时不时传来戛然而止的妖精叫声，每当叫声传出，都意味着有法师的行踪暴露；但也仅此而已，目前为止，她还没听到战斗的动静。
这种局面让李霏颇感头大——连她自己都只是让妖精专心寻找圣坛方位而已，毕竟在不允许勒索、不允许抢劫、不允许蓄意杀人、不允许摸尸的情况下，比起主动出击淘汰对手，她更想苟起来，等着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力。
可现在，她的算盘落空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是派召唤单位侦查，而不肯贸然出手。
白天倒没什么，无非就是妖精死前的叫声有些恼人。
可一旦到了晚上，这种阴损的做法可就要命了……李霏记得，外环生存要诀是“莫出声”！
啪！
长长尾巴摆动，像是拍苍蝇般又把一只尖叫的妖精抽碎，李霏沉着脸，分析局势并做出判断：
“昼夜间隔六小时，如果岛上的怪物真有那么可怕……那第一个夜晚，外环学员起码淘汰半数以上！只要被召唤单位发现，再嚎一嗓子，基本就寄了！”
“只有掌握潜行、有信心不被召唤单位发现的家伙，才有较高幸存率，其他法师就只能寄希望于自身的藏身之处足够隐蔽……”
“那么外环是否有【足够隐蔽之处】就成了关键点，关乎到这场试练的走向。”
她当机立断，不再隐藏身形，快速穿行于林中，凭借惊人动态视力，观察一切可能藏身的地方。
“洞窟？不行！被发现了逃都没地方逃。”
“灌木也不行，妖精数量一多，灌木肯定是重点侦查目标，往里面一钻就什么都发现了……”
几分钟后，李霏在一处地洞旁止步。
地洞黑漆漆的，就算以李霏的目力也只能看到几丈深度；崎岖狭长的隧道里冒着腐朽冰冷的腥臭气息，仿佛连通着地狱。
并且这处地洞旁寸草不生，地表还残留着发黑的痕迹，应该是血。
李霏二话不说，召唤出三只妖精，指示她们进去，五分钟后回来给自己报信。
时间到了，李霏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分钟，才召唤出新的妖精，这回要求她们三分钟就折返。
三分钟后，地洞仍静悄悄的，像是深渊巨口，深不可测，能吞噬一切生灵，妖精们一进去就再没了生息。
这就是利用召唤单位去蹚雷的好处了，它们或许无法判定什么地方最安全，但一定能试出哪里有凶险。
“晚上横行于黑魇绝命岛的怪物，多半是从这里面钻出来的……”
李霏毫不迟疑离去，耐着性子在岛上继续奔走。
足足一个钟头，她得出调研结论。
“根本没有足够安全的藏身之所！除非往地洞里钻，否则不管怎么藏都有可能被召唤单位发现！”
李霏点了支烟，幽幽自语：
“其他人的动作或许没我快，但最多再过一两个钟头，那帮天才法师们也该看清局面了。”
“到那时，性子急的会主动出击，争取在夜晚降临前最大程度淘汰对手！”
“优柔寡断的、心存侥幸的、以及喜欢苟着的老阴哔还会继续观望……可到了晚上，真正淘汰掉一大批后，所有未掌握【潜行】的幸存法师，恐怕都会在第二个拂晓抛弃侥幸心理，拼死一搏！”
“所以，不可能出现那种大家都韬光养晦，等待圣坛成型再进行生死角逐的大场面了！”
“现在是一场捉迷藏游戏，每一个法师都是‘鬼’，头号猎物是掌握【潜行】的家伙……可问题是，情报量有限，大家都不清楚到底谁掌握了【潜行】，只能无差别进攻。”
朦朦烟雾中，李霏的眸光明灭不定。
有资格出现这座岛上的，起码都是佩戴白银级胸针的天才法师；对于天才而言，兼修双系超凡知识那是基操。
可大多数法师都会选择两系魔法；其次是【魔法】与【战斗】；再次之是【魔法】和【贵族】，毕竟尊贵的法师老爷与尊贵的贵族老爷们总不乏相似之处，诸如富有、高雅、虚伪、冷血、变态、残忍等标签，大家都是共享的。
而战术、侦查是相对冷门的选择。
迄今为止，花魁小姐的同居者中只有格蕾丝小姐选择了混乱系魔法与侦查系超凡知识的路线——巧儿是自然系魔法与侦查，可李霏还不知道这一情况。
这就意味着，掌握【潜行】的法师总数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他们会成为全部学员的围剿目标，仇恨值甚至在来自洛西布鲁克的李霏之上。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选择当猎物，还是当鬼？”
李霏目光停留在剩余潜能点上，有些意动。
【潜行】是侦查系的【特殊知识】，与【召唤魔法】、【招魂】一样，不受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的境界干扰，只要序列等级达标、潜能点够用，就能轻松拉满。
李霏现在是序列7，只要消耗五点潜能点，就能一口气把【潜行】拉到高级——入门、基础、中级各一点，高级两点，进阶级要到序列6才能解锁。
“潜能点来之不易，且用且珍惜……”
最终，李霏长吐一口烟气，放弃了这个诱人的主意。
在当前局势下，【潜行】固然能发挥出极大作用，并且今后也能派上用场，可在李霏心中的优先级终究不够高。
毕竟，等回到洛西布鲁克、晋升序列6，自然与战斗两系知识肯定要拉满，潜能点的消耗大着呢；哪怕有富裕的，李霏也更倾向于【招魂】与【混乱系魔法】。
咔咔，咔咔……
高跟鞋一步踏出，踩灭烟蒂，又在地上碾了碾，碧色剑刃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
一剑劈碎嚎叫着冲来的月光狼，李霏不再隐藏行踪，昂首走向密林深处。
当鬼，就得有当鬼的样子。
……
“天助我也。”
留着灰黑色蓬松短发的少年背倚在一株古木上，眼中满是畅快之意。
光影在少年身上扭曲、分割，折射成不同的色泽，让他如同变色龙一般，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蒙蔽一切过客的视线。
不仅如此，他的呼吸极为绵长，平均四十秒才完成一轮呼吸，给身体供氧的同时，把呼吸产生的动静与气流压缩到极其细微的程度；体内蠕动的肌肉组织也形成隔音层，将心跳声屏蔽；就连体温都下降到与环境温度一致的程度。
死亡系法术的巧妙运用，赋予了短发少年比同阶盗贼更出色的隐蔽能力。
“等我凯旋而归，唐娜老师也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吧……说不定会愿意和丈夫离婚！”
少年在心中无声自语，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他方才亲眼看见，一位法师召唤出大量骷髅战士钻进地洞，可一个都没能出来，悄无声息在大地深处散了架。
这让短发少年确信，一旦到了夜晚，九成九的竞争对手，将找不到立锥之地！因为他们根本躲不过哨兵的查探，那些冷漠无情、兢兢业业的召唤单位会把笨拙的法师们一个个揪出来，再发出同归于尽的嚎叫——他们要么主动淘汰，要么被闻讯而至的怪物虐杀致死。
至于他自己……
少年眼中噙着笑，下巴微微挑起，俯瞰几米外的一只妖精。
妖精与短发少年擦身而过，却完全忽略了近在咫尺的目标，看不到他的行踪，嗅不到他的气息，听不见他的心跳，更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甚至，短发少年还对妖精做出了下流的顶胯动作。
毕竟妖精小归小，但身段的比例很美好，各个身纤体软、肌肤细腻，五官清纯烂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少年始终停留于此，对来回穿梭的召唤单位视而不见；只有瞥见其他法师的踪迹，才会悄无声息钻到树上，攀爬间动作极为柔软，像是一条蛇。
只不过，若碰到容貌姣好的女生，他总会忍不住做出些龌龊动作——毕竟圣坛成型还有一段时间，他需要些乐子来消遣。
忽然，少年目光一凝，注视着从密林中走出、拨开枝叶前行的窈窕倩影。
那是个容颜绝美的女生，柔软的黑色秀发披在肩头，就算裹着法师袍，也难掩娇俏娉婷的身姿。
她面色有些憔悴，双唇见不到多少血色，湿漉漉的双眸却比初生小鹿更为清澈，像是林中陡然绽放的一朵小白花，弱不禁风、楚楚动人，令枝叶间投落的婆娑光影都失去色泽。
“嘶——哈……”
短发少年终于有了动静，他长长吸了口气，清新林间空气里除了草木芬芳，似乎还多出了丝丝茶香。
他满脸陶醉，忍不住向那个花容月貌的女生靠近了几步；而体表的光影也在随之交错变幻，甚至地上都没脚印，像是一个没有体重的透明人，仅凭视觉几乎不可能察觉到端倪。
当然，就算对潜行能力很有自信，认出女生来历的短发少年仍对这位法术百科小姐保持了必要的警惕，与她相隔十米——正常来说，凭借中级潜行与死亡系法术的掩护，少年有信心与序列7的法师保持三米距离却不被发现。
这种自信来源于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比如在动身赶赴总院的前一晚，短发少年一路跟随同窗好友的脚步，悄然潜入他家中，最终来到同学母亲的卧室。
这名白天在学院里与短发少年称兄道弟的男同学已经是序列8的法师了，他趁父亲出差，忙活了足足两个钟头。
可直到母子二人精疲力竭睡去，都没有发现自始至终站在床边窥探着一切的同窗好友。
这充分证明了短发少年的潜行能力是多么出色。
至于窥探行为本身倒是没什么值得诧异的，毕竟“如果会隐身的话一定要去澡堂逛逛”这种说法在李霏的家乡只是屡见不鲜、历久弥新的网络段子或画本题材；而恩洛斯大陆掌握着潜行能力的超凡者们，却真的可以把这样的想法付诸行动，且往往会养成习惯——因为滥用能力的滋味太美妙了，不是么？
出于对法术百科小姐的尊重与忌惮，短发少年止步于十米外，才开始做顶胯动作；甚至，由于李霏太美了，并且在僻静之地与她独处的机会恐怕今后再难碰到，所以短发少年想要把握良机，进一步冒犯、亵渎这位空谷幽兰般纯洁无暇的女生。
眼见李霏挂着甜美笑容缓缓在丛林间行进，对自己的存在恍若未闻，短发少年的情绪也随之高涨，显得格外亢奋。
他边抽风般手舞足蹈、状若癫狂，任由两三寸长的灰黑色短发上下颠簸；边褪下斗篷收进储物戒指，又拨开背带裤勒在右肩上的那条白色跨带。
还来不及下一步动作，法术百科小姐忽然回眸，含笑眉眼中带有戏谑之意：
“只因你太美是吧？”
话音未落，一抹猩红剑芒便充盈了短发少年的视野。

第二百六十五章 游走gank
长虹贯日般的一剑并未割下首级，只听见一声破碎声响，少年手中戒指裂开一枚，随后他体表有透明光泽闪烁，挡下了李霏的袭击。
李霏对此毫不意外，体内斗气漩涡咆哮，毫不犹豫劈出第二、第三剑，深红斗气匹练如江河般奔腾汹涌。
“不可能！”
少年无比惊怒，他奋力倒退，身体不断扭动，试图拉开距离。
这一回李霏可没有跟对手废话连篇的意思，毕竟局面还并未落入掌控，她也没有足够的把握摘得头筹，只想着速战速决。
炽盛斗气封锁四方，短发少年怒喉连连，却找不到半点生机。
走投无路之下，他竟疯了般挥霍魔力，想要背水一搏。
可被李霏轻而易举近了身又失去先机的低序列法师，哪有鱼死网破的资格？
不到十息功夫，短发少年就抽搐着栽倒在血泊中，被卸了双腿与半截胳膊，模样凄惨。
遗憾的是，在这片岛上，同窗之间禁止劫掠……
李霏叹了口气，催促道：
“快，认输吧。”
“咳、咳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少年咳着血，眸中满是不甘。
可李霏并没有炫耀【真视宝石】的心情，当即一发【感度光环】加上去，紧跟着又朝他身上捅了几剑。
血窟窿滋滋冒着血，在感度光环刺激下，少年脸色煞白，抽搐翻滚不休，死死咬着牙才没发出哀鸣。
“我听说，东方大陆有一种专门伺候皇帝的人，叫做‘公公’。”
李霏提着剑，漫不经心道：“我倒数三个数，再不退场就让你体验下当公公的感觉。三，二……”
少年发出悲愤怒吼，捏碎紫色徽章，身形陡然从李霏眼皮子底下消失。
“白银级天才？魔法学院的天骄？也不行嘛。下回多打几个试试。”
李霏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地上血迹，又马不停蹄动身，继续猎杀竞争对手。
……
“是李霏！洛西布鲁克的那位！”
“先解决她！”
数名法师正在混战，可伴随其中一人的惊呼，他们竟不约而同地调转枪口。
冰柱、电流、烈焰……五光十色的法术洪流绚烂夺目，却蕴含致命威胁，呼啸着涌向李霏。
而身娇体纤的法术百科小姐甚至连【守护者法袍】都褪去了，裸露香肩，腰肢纤细，双臂如柳条，看起来弱不禁风，似乎轻而易举就会被咆哮的魔力浪潮吞没。
“呀。”
她似乎受到了惊吓，娇呼一声，颀长双腿迈动，高跟鞋踩出魅魔舞步，身姿轻盈妩媚，硬生生躲开了两道法术。
还是有三道法术落在她身上，火球炸裂的巨响中，熊熊火光将她吞没。
几名法师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到裹挟飓风的人影从火光里纵跃而出。
“我美么？”
李霏朱唇轻启，类法术能力【欢愉】悄然发动，腹部魅纹也组成【费洛蒙】形态。她双眸流露出摄人心魄的妩媚光芒，让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法师少女陷入短暂的迷离状态。
在这电光石火间，猎猎作响的裙袂就飘动到那名法师少女身前，紧接着一道剑芒悍然斩出，却不见血光。
“呀！”
领口别着银色胸针的法师少女在间不容发之际清醒过来，她红着脸尖叫一声，同样发动了一项类法术能力，将身体化作类似幽魂的半透明状态。
燃烧着深红魔焰的剑锋拦腰斩过，可她只是面露痛苦之色，气息并未衰弱太多，甚至还有余力操控魔力，准备反击。
而在这种时候，认真预习教材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幽灵形态？”
李霏唇角翘了翘，短杖不知何时出现在左手。
幽灵形态这种类法术能力非常实用，能极大程度强化物理抗性；但副作用是，幽灵形态下受到法术攻击时会变得更为脆弱。
两千多条魅纹尽数组成【火球强化】，耀眼火光在轻音仗尖跃动。
李霏稍稍低头，鼻尖与那名少女相触，无与伦比的美颜暴击惊醒了少女心头的小鹿，不住涌入鼻孔的茶香更是令她目眩神迷。
法术百科小姐得意地欣赏着萍水相逢的天才法师少女沦陷于自身魅力时本能流露出的青涩娇羞表情，随后将法杖轻轻抵上她胸膛，用暧昧气音道：
“Seeya~”
炽盛火球在少女心口炸开，幽魂化的身体剧烈颤动，随后变成一具脖子以下焦黑、骨骼外翻、脏器变形、布满血迹的人体，瘫软在地面抽搐着，离死不远了。
红色高跟鞋不疾不徐落下，尖锐鞋跟踩碎掉落到一旁的紫色徽章，让少女的身影消失无踪，被总院收走诊治。
“她的抗性怎么那么高？”
“这女人……”
剩下四名天才法师面面相觑，一股凉意从尾椎骨蹿到脑门，汗水眨眼间浸透法袍。
他们眼睁睁看着法术百科小姐实打实吃了三发伤害性法术，还没开盾，却只受了轻微伤！哪怕是瞬发的、进行试探性进攻的低阶法术，那也不合理。
哒哒哒……
高跟鞋亲吻地面，奏出密集而优美的旋律，却让在场法师心脏收缩，仿佛听到了死亡的号角。
好在，对于有野心的年轻人而言，恐惧总会带来勇气。
素不相识的几位少年法师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极高的默契与战术素养，他们不约而同地四散拉开距离，开始吟唱【蜂群】、【迟缓】、【衰老】、【麻痹毒素】等法术。
魔法学院有句老话说得好，斗气再强也怕变羊，一群法师撞见强大的近战超凡者，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控制性法术的精准衔接，让其丧失还手之力。
当然，低序列法师还无法掌握让无数战士闻之色变、深恶痛绝的【变羊术】，但一堆诅咒法术套上去，再活活将法术百科小姐风筝致死，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古往今来，多少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战士都饮恨在了这样的经典战术下。
可李霏似乎并未察觉到危险，脸上仍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径直向另一名法师发起冲刺。
“Getboggeddowninmud！”
被盯上的倒霉蛋心知自己注定折戟沉沙于此，于是发了狠，面对染血剑锋竟毫不退让，用急促高昂的音节念诵咒文。
叮、叮、当，嚓！
前三剑斩在法师护盾上，第四剑劈出，则发出大刀剁排骨般的刺耳响动，成股血液泼洒而出。
这名法师被腰斩了，血液连同脏器哗啦啦落下，可他的嘴唇仍在张合，咳血念出最后一个音节。
几道腐朽的、跗骨之蛆般的魔力光芒将李霏笼罩，她明显感到身子变沉，肌肉有些乏力，关节隐隐作痛，耳边有蜂群声嗡嗡作响。
可她只是斗气一振，异样感就被灼热斗气强行压制。
“就这？”
李霏吃吃笑着，熊熊魔焰萦绕体表沸腾不休，满头乌发乱舞，她仿佛一尊幼年炎魔，欲要散播灾厄与毁灭，滚烫热流随着她的眸光辐射而出。
“下一个就是你了。”
甜腻宣告声中，深红魅影闪动，如陨星般轰然撞向第三名受害者，还能站着的法师不禁面露惊骇之色。
“怎么可能？中了四发诅咒法术，为什么还有这种爆发力？”
“不能留手了！”
被李霏锁定的那名法师怒吼一声，面色狰狞。
他咬牙，将魔力注入胸前吊坠。
【邪能项链】
装备评级：晨曦
……
附魔效果：邪能净化
邪能净化：用强大邪能冲刷目标，清除五阶及以下增益法术效果，并造成伤害与减速。充能时长：15个自然日。
按照规则，在B-01号折叠空间内不允许用法力水晶、献祭宝石等物品给装备充能，这就意味着，【邪能净化】是他此行最大的、只能动用一次的底牌。
但眼下自己危在旦夕，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紫黑色邪能匹练轰然撞向李霏，如淤泥般将她吞没。
“嗯——唔。”
被紫黑色淤泥浇筑出的曼妙妖娆女性身躯不断挣扎、颤动，发出惊心动魄的娇柔悲鸣。
“趁现在！”
三名法师齐齐怒吼，吟诵咒语，精纯魔力涌动，欲要彻底击败那个妖异邪门的女人。
然而，淤泥中忽然亮起朦胧金光。
【黄金级魔法学徒胸针】
……
附魔效果：虚无（Lv1）
虚无Lv1：将目标转化为虚无形态，可解除绝大部分五阶及以下层次负面状态，并免Ⅴ级及以下层次物理伤害，持续1.5秒；充能时间6h。
金芒将淤泥撕裂，李霏挣脱而出，雪嫩肌肤被污染性与腐蚀性极强的邪能摧残到泛红，呼之欲出的人心深深起伏。
可她却笑得花枝乱颤，双眸有水波荡漾。
李霏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道：
“太轻了。”
吐气如兰间，李霏如鬼魅般出现在第三名受害者身前，两条纤细瓷白的胳膊高高举起，硬是将轻盈优雅、带有精灵族古典艺术美感的欢欣之刃用成了斩首刀，通体绽放猩红血光，伴随凄厉破风声劈落。
这娘们儿要下死手！
受害者在不经意间对上了李霏的眸子，乍一看旖旎多娇，可漆黑瞳孔深处却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癫狂戾气，仿佛另一头连通着深渊，让他的血液一下子被冻结。
他毫不犹豫中断了即将完成的法术，直接激活装备附带的法力护盾，并捏碎总院颁发的紫色徽章，高呼：
“我弃权！”
剑刃终究还是落在了法术盾上，劈出几条裂缝。
法师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身影倏地消失无踪。
而仅剩的两名对手还是完成了法术，雷蛇轰然劈在李霏身上，被魔力压缩到极致的空气炮弹更是裹挟强劲动能砸向李霏脑袋。
她闷哼一声，像是被气枪命中的布娃娃，柔软身躯倒飞而出十多米，沿途有殷红血光飞溅。
这一幕落在敌人眼中，竟让平日里没少杀生的他们感到于心不忍，像是亲手扯碎了世上最绮丽的花朵。
噗通……
李霏重重倒地，身体还翻滚了好几圈。
“总算解决了。”
“同样是序列7，我们五个打一个还被反杀三个……”
仅存的两名法师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
恶战告一段落后，他们似乎因并肩作战、携手打败强敌而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的情谊，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脸上挂着畅快笑容：
“快去补刀。”
“完全没必要，她终究是个法师，而不是掌握了高级斗气与高级抗魔的战士，空气炮糊脸，怎么还能站起来？作为法师，要对自己的杀伤力有精准的判断。”
“说的也是，哈哈……”
噗哧！
戛然而止的笑声中，一条尾巴穿透胸膛，血淋淋的尾巴尖还欢快地晃动了两下。
被偷袭的年轻法师整个人都悬空而起，迷茫地低头看了眼胸膛的窟窿。
她张口欲言，却只吐出带有脏器碎片的污血。
最后，她惨笑一声，捏碎紫色徽章。
李霏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
她满头满脸全是血，少许未被血色浸润的肌肤却冷白无瑕，像是一株被毒药与鲜血浇灌的小白花，有种病态的妖异感。
她咧开嘴，注视最后一名对手，无声狂笑：
“我热身好了，你呢？”
对手心态崩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道：
“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低序列的法师，却比中序列的战士还抗揍……欺负人么这不是。”
“大家都是天才，一个打五个实在太过分了。”
“你这样的怪物，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外环，应该去内环才对。”
在充满怨念的碎碎念声中，心知无法从李霏掌心逃脱的年轻法师捏碎了紫色徽章。
一切重又恢复宁静。
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后，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只留下李霏一人。
“好痛……”
李霏揉了揉太阳穴，视线里的一切都蒙着血色，模模糊糊的，估计视网膜有些错位了；脑子里也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传来胀痛感，显然最后挨得那一下不轻，有脑震荡的风险。
“还好有高级抗性。”
她叹了口气，吨吨吨喝下一瓶知画女士的爱心治疗药水，才感觉好受了些。
这场战斗李霏留了余力，主要靠高级熔炉斗气与高级抗魔硬怼，并用野蛮战胜了技巧。
事实上，根据魔法学院的统计数据，同序列等级的战士、法师公平交战，胜率大约五五开，“绝大部分法师单挑打不过同级别战士”的说法看似可以被推翻。
可如果细究的话就会发现：
在法师胜利的样本中，99％的战士，都没有掌握【抗魔】，或【抗性】等级太低。
其中猫腻一目了然。
显然，如果是战士间的厮杀，那么【抗魔】的意义并不大。
谁的拳头更硬，谁的体格更结实，谁就能站到最后。
可在剑与魔法的交锋中，掌握【抗魔】的战士与没有掌握【抗魔】的战士，那完全是两个物种。
毕竟，要是抗性不过关，任凭你神功盖世，有肩山扛岳的伟力，一发【变羊术】也能教做人。
而抗性足够高……一轮法术轰炸只蹭破点皮，还不吃控制的战士，将会是所有法师的噩梦。
除此之外，李霏还是听从了妮可妈妈的提醒，并未真正杀人——不论是被烧焦的、被腰斩的还是被穿心的，只要没当场死亡，甚至咽气时间在几分钟内，魔法学院总院都有能力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不提前释放巨龙之力的话，才打五个都能受伤……”
李霏又喝了瓶药剂，不满地嘟囔了句。
如果对手是普通的序列7，凭借类法术能力的控制，李霏有信心直接秒人；可在群英荟萃的黑魇绝命岛，可以瞬发型发力护盾的装备几乎是人手一件的标配，且这帮天才们大多心理素质过硬，控制时间有限，除非已经近身，否则不太来得及秒人。
还有他们的战斗素养、施法速度、法术伤害等，也是寻常超凡者无法媲美的。
李霏估摸着，真要碰上十名天才法师，她恐怕要偷袭抢先手才能战而胜之，否则会有被风筝死的风险——序列7都这么吃力，等进入内环，李霏就算是单挑也有翻车的可能。
这要换做封魔大陆，同样序列7的天境妖魔鬼怪，她一个打十个跟玩儿似的，先天高手也斩了不止一尊。
当然，威胁最大的还是这些竞争对手们随身携带的装备。
氪金玩家不管在哪儿都是爷，晨曦级装备的附魔能力，在低、中序列阶段是完全能够扭转战局的，并且和超凡者自身实力的关系不大——比如刚才，若不是【邪能净化】，李霏只要受点轻伤就能稳稳当当歼灭对手。
“要是能ban掉晨曦级装备就好了。”
李霏叹了口气，稍加休整。
她清理掉身上血迹，又换了条新裙子，才继续游走gank。
这一回，摸清实力差距、吸收了伤痛带来的教训的李霏，最多一打三，以摧枯拉朽之势，亲手淘汰掉足足23名对手。
……
“嘤嘤嘤……”
鸭子坐的小法娘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纯白丝袜都被地面泥泞弄脏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李霏看了眼天色，毫不怜香惜玉地揪住她头发把人拎起来，一拳重重揍上去，拳头深陷入柔软小腹。
更大的哭声中，又一名受害者退场。
“天黑了……”
坚持到第一个晚上的少年少女们不约而同抬起头，仰望着在几个眨眼间从黄昏变成深夜的天穹。
夜幕降临了这座岛屿。

第二百六十六章 莫出声
夜色如潮水般涌向大地，吞噬掉白天那风和日丽、岁月静好的表象，展现出这座绝岛凶险诡谲的一面。
林中鬼影婆娑，仿佛黑暗深处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连脚下柔软土壤看起来都多了分腐朽、干枯的意味。
时不时有人影晃动，试图在密林中找出容身之所。
咔咔……
忽然有清脆声响传出，并不算大的响动在寂静夜幕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名汗流浃背、脸色惨白的年轻法师抬起腿，动作略显僵硬地低下脑袋。
脚下是一小截断裂的枯树枝。
他刚骇然瞪大双眼，就有庞大黑影扑了上来，将年轻的法师拽入黑暗，拖曳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
李霏猫在树杈上，口中衔着一瓶法力药剂，不断挥霍魔力召唤妖精。
召唤单位们陆续浮现后，只是瞥了眼李霏写好的文字，就默不作声飞走，身形消失在黑夜中。
很多法师也在不约而同地重复类似行为。
这让岛上的召唤单位越来越多了。神情漠然的哨兵们紧闭着嘴，静悄悄游荡徘徊于林间，成群结队，不知疲惫。
可只要看见别的法师，它们就会毫不犹豫扑过去，并发出尖叫。
黑魇绝命岛并不算大，哪经得住这般巡逻？
时不时响起的惊恐惨叫声、悲愤怒吼声划破夜幕，空气里也渐渐有血腥气弥漫。
李霏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专注于召唤新的妖精。
直到不远处有短促尖叫传来，李霏才暂停动作，侧目观察。
“下地狱吧！”
一名少年法师不甘束手待毙，他咆哮着挥舞，目呲欲裂，橘红射线激射而出，欲要舍命相搏，杀出重围。
可能够将钢铁熔成铁水、瞬息贯穿超凡者躯体的射线落在怪物的漆黑外壳上，却只削去一层表皮，露出内部粉色的肌肉组织。
少年骇然瞪大眼，浸满汗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无比狰狞。
可他来不及做出下一步动作，又一道黑影悄然从身后蹿出。
咔嚓……
颈椎骨断裂的脆响中，少年法师瘫软在地，失去对脖子以下躯体的掌控权。
他这才后知后觉用意念调度魔力，激活装备附带的法术护盾，可接二连三扑上来的庞大黑影，轻而易举就撞碎了熠熠生辉的魔力防护层。
“我弃——”
惊恐、变形的凄厉哀嚎声从颤抖的唇舌间蹦出，又戛然而止。
大蓬大蓬的污血飞溅，这位在家乡时风光无限的天才法师，连死前惨叫都来不及喊完，就变成了还冒着热气的肉块，粉色肌肉组织还会抽搐。
他真正地、彻底地死去了，再没有重来的机会，死因是心存不甘，没有在第一时间捏碎紫色徽章。
……
几公里外，躲在土坑里的少女警觉注视着正在向她靠近的小黑点。
那是一只小妖精，沉默着穿梭在林间，空洞双眼巡视四方。
如果在平时，别说一只妖精，哪怕是一百只，少女也能轻而易举消灭。
可这里是黑魇绝命岛，晚上的黑魇绝命岛。
发出丁点动静，都意味着被淘汰，白白浪费无比宝贵的B-01号折叠空间入场券，与圣坛失之交臂。
机警少女仍维持着冷静，她探出脑袋环顾周围，很快找出自己的逃生路线。
稳妥起见，亲眼目睹过学员身亡的少女甚至将紫色徽章握在手中——这枚徽章很脆弱，不能时刻拿在掌心，否则稍微一用力，就将沦为淘汰者。
确认路线后，少女悄然从土坑里翻出，动作流畅且矫健；她一面关注着妖精哨兵的动向，一面用余光打量脚下，避免踩到枯叶、树枝，或被石块儿绊倒，发出动静。
少女丝毫不在意染上泥土的漂亮脸蛋儿，弓着腰，步伐略慢却平稳安静——每当被黑色裤袜包裹的纤细紧致小腿迈出后，都是短靴跟部先落地，浅浅嵌入柔软土壤后，整个脚掌才缓缓压下，把脚步声彻底消除。
这样的走路姿势很累，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可少女却集中精力，让自己走好每一步。
因为她生在落魄贵族家庭，家里根本无法负担学费。
是相依为命的、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每晚忍辱负重取悦不同的贵族妇人、富商太太，才给妹妹赚够学费。
少女发誓要努力修行报答姐姐。
她把全部时间与精力放在学习上，废寝忘食地冥想、钻研法术，努力争取一切资源——她成功了，在资质比顶尖天才略逊一筹的前提下，晋升为白银级学员。
当然，这或许也要归功于姐姐的金主名单里多出了一位尊敬的副院长女士。
但不论如何，对这位深知机会来之不易的少女而言，不论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她都甘之若饴，只要不让姐姐失望。
这一刻，姐姐的温柔笑容在脑海里浮现。
少女仍旧以别扭的姿势前行，步步如履薄冰，可她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
因为只要坚持到最后，拿下圣坛归属权，她就能水到渠成晋升为中序列法师，有足够的能力给自己、姐姐、以及她们的女儿创造良好的生活环境，彻底告别那些可恶的女人……
少女嘴角浮现幸福笑容，眼里有光，仿佛她此刻不是身处凶岛，而是在温暖卧室内，轻抚姐姐的小腹，与还没有意识的女儿对话。
忽然，她听见脚下传来响亮短促的异响，一股麻痹感从脚掌蔓延到小腿。
奥术陷阱！
少女心头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只有死亡与自然系法师掌握召唤能力，可这并不代表别的法师会束手待毙，他们也有自己的手段来暗算对手。
比如在地面布置好隐蔽的奥术陷阱。
虽然陷阱的数量、杀伤力有限，可陷阱触发后产生的动静，在夜间的黑魇绝命岛已经足够致命。
——这可是姐姐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名额啊！
——她怀着孕，还陪同副院长女士与她的三位太太外出旅行了足足一周……
理智告诉少女，她应该立刻捏碎掌心被汗水浸湿的徽章。
可一想到姐姐是冒着流产的风险出差一周才替自己争取到名额，并且回来后发现，她连……都被刮得干干净净，少女的掌心僵硬住了。
她实在不忍心让姐姐付出那么大牺牲才换来的机会，葬送在奥术陷阱这种小伎俩上。
少女脑海中思绪涌动，竭力思索着挽回结果的可能性。
而这瞬息间的犹豫，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噗哧——
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少女感到肌肤、筋肉、骨骼都被硬生生扯裂了，随后身体一轻，右臂位置变得空荡荡的。
冰冷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发出沙哑低沉的嘶嚎；而一条莹白手臂也在夜色中被抛出老远，落入泥泞。
那条手臂的掌心，还捏着一枚紫色徽章。
“诶？”
少女下意识往右肩部位看了眼。
胳膊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淋淋的豁口，能看见错位的脊椎、犬牙交错的肌肉撕裂伤以及喷涌而出的热血，险些被带出内脏仍在体内蠕动。
“不——”
少女面色变得扭曲，激发护盾，歇斯底里冲向手臂。
她不能死，她还要回去和姐姐团聚。
但显然，怪物们并不打算给她机会，它们撞了上来，法术护盾一触即溃。
随后左臂断裂、盆骨坍塌、胸膛被洞穿……
“滚开啊！”
少女流淌血泪，疯了般挣扎、踢打、尖叫。
呱唧——
又一头黑影从林中蹿出，漆黑足爪轰然下落，恰好压瘪了少女那条断臂的指节。
被攥在掌心的徽章也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遗憾的是，迟到了几秒的好运无法拯救四分五裂的肉块。
……
夜晚还有一半，外环学员就出现了大批量的淘汰与死亡。
突兀出现又戛然而止的惨叫声，刺激着每个年轻人的心脏。
在扭曲且恐怖的氛围下，魔法学院的天骄们尽数化身为反社会分子。
他们一面在黑暗中颤抖着、祈祷着，不断转移藏身地点，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一面疯狂召唤妖精哨兵、布置陷阱，企盼着尽快将别的同学淘汰掉。
妖精的数量越来越多了，可她们很少被袭击，不知是因为黑暗中的怪物视力退化太严重，无法发现明目张胆飞行但动作悄无声息的妖精们，只能通过声音判断猎物动向，还是因为那些挑剔且狡诈的怪物们，不满足于捕猎召唤单位，反而选择蛰伏于妖精身后，耐心等着自相残杀的天才法师们替自己找出猎物。
一只绿发妖精不知疲倦地在林间飞舞，每当看见枝叶茂密的树木，她都要钻进树冠内，灵巧避开枝丫，安静且细致地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目标。
她又发现了新的排查对象，于是毫不迟疑飞向视线中的那棵茂密古木，如同蝴蝶一样，悄然贴在树干上，收拢晶莹剔透双翅，接着手脚并用爬进树冠深处，避免发出响动。
婆娑阴影中，一条优美瓷白、柔弱无骨的手臂伸到她脑后，像是在捕食的蛇。
随后，毒蛇陡然窜出。
李霏用单手死死捂住妖精哨兵的嘴巴，避免她出声；另一只手反握短匕【黯夜】，精准捅入她眼窝，又用力一搅。
悄然无声间，妖精化作光点消散，李霏面无表情收回匕首。
其实扭断脖子更方便，但为避免骨骼断裂的声音惊动怪物，李霏选择了更稳妥的做法。
随后她蹑手蹑脚爬到树冠顶端，探出半个脑袋远眺。
凭借出类拔萃的视力，哪怕在深深夜色中，李霏也能看到隐隐绰绰的黑影在不断徘徊、起伏；每当有倒霉蛋被那些妖精、恶魔之子等哨兵发现，都免不了一声尖叫，随后身陷囹圄。
谁能想象，孱弱娇小的序列9妖精，在此时此刻却能与魔法学院的天才法师们完成极限一换一？
“这儿不能待了。”
李霏凝神观察片刻，暗自得出结论。
根据妖精们的移动轨迹，自己的藏身处很快就会有大批妖精出现，藏不住人了。
更准确地说，在拂晓前，整个外环都会被成群结队的哨兵们弄得无法安宁。
因为哨兵们的规模正不断扩大，在零和博弈局面下，深陷绝岛的天才法师们都铆足了劲儿使坏，想方设法先把对手全部搞死，召唤、奥术陷阱、延时爆破魔法阵……诸多阴损手段层出不穷。
毫无疑问，这帮子法师们正在亲手编织一张天罗地网，哪怕明知这张巨网会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幸存者都一网打尽，他们也无法收手——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怕自己收手，想要光明正大较量，别人也不能停手。
“册那，卷个屁啊，真想一起死是吧。”
李霏心中不满地指责着友校同窗们的不理智行为，同时抓紧时间，又召唤出几组妖精，恶狠狠地一挥手，示意它们争取多淘汰掉几个。
随后她弯腰摘下红色高跟鞋【碎心】，妥善收进空间戒指内。
穿着这玩意儿踹人是很疼，伤害拔群，且得益于【魅魔舞步】，李霏的速度、灵活性、平衡性也不会再受到高跟鞋影响，想必今后踩着高跟鞋作战将变得常态化，就像蕾欧娜女士那样。
但今晚不同，特殊环境让李霏不得不与优美悦耳的高跟鞋脚步声暂时说再见，以免在移动时弄出动静。
她本想裸足的，可细嫩敏感的足心肌肤接触到坚硬粗糙的树皮后，莹白精巧的双脚本能地蜷缩扭动了几下，感到别扭、不自在。
李霏又垂眸扫了眼满是泥与灰的地面，干脆套上一双透明度比较低的黑色丝袜，不穿鞋。这样既有舒适度，又能确保落脚时足够安静，最大程度避免脚步声出现。
事实上，她本想选稍厚一些的丝袜的，这样能更好地保护雪嫩足部肌肤，可眼下实在找不出来，毕竟李霏平时就不喜欢那种款式。
——以后出门得带几条裤袜。
暗暗记住这一点后，李霏又顺手召唤出几只妖精命令它们去侦查，才纵身从树干上跃下。
接近十米的高度，普通人摔下来至少得筋断骨折，可李霏凭借匪夷所思的力量与敏捷度，身体轻盈如燕，落地时还是足尖先点地，在膝盖稍稍弯曲缓冲掉部分冲击力时，脚掌才流畅地贴在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李霏勾起腿弯，低头瞥了眼被丝袜包裹的纤细足底。
薄是薄了点，但质量还行，这么跳一下并未勾丝、破损，只是染了些许尘土，足弓弧度曼妙又妩媚，还隐隐能看到白里透红的肌肤色泽。
她轻轻点头，小跑着在密林深处穿梭，脚步轻悄，有着猫一样的流畅与优雅感。
十多分钟后，李霏发现了一处土坑，有恰到好处的灌木遮掩，看起来是不错的藏身地点。
可刚钻进土坑，就有强光爆闪，灼痛她的双眼，并发出闷响。
“中招了！”
李霏心脏一颤，如芒在背的危机感让她头皮发麻。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没完没了了是吧
超凡灵感叩响内心警钟，李霏毫不犹豫向侧方翻滚。
黑影错身而过，土坑被冲击力破开，泥土连同草叶飞溅，她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袭击，也近距离看清怪物的模样。
那是一头畸形的、巨大的黑色生物，体态类似蜘蛛，四肢很长，让躯干显得狭小；深黑表皮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肌肉鼓包，还在起伏着，看起来狰狞有力；脸部是椭圆形，仿佛在淤泥中浸泡了几十年的橄榄球，一条条裂缝清晰可见。
哪怕四肢着地，怪物的身高也接近三米，黑漆漆的椭圆脑袋转动时还会发出恶心黏腻的“咕唧”声响。
李霏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并利索地给自己套上【守护者法袍】，可这些怪物仿佛无处不在，她刚一转头，就看到另几头怪物从密林里钻出。
——这不科学！
被黑丝包裹的纤细足尖重重顿入泥土，李霏重心下倾摆出防御姿势的同时，无声咆哮着。
如果岛上怪物多到处处都成群结队，那外环学员早该团灭了！
可实际情况是，在之前的三个多小时里，李霏也转移了好几处藏身地点，途中并未看到这种怪物；每当学员发出动静，这些怪物却又能在瞬息之间赶到，进行袭杀与围猎。
李霏先前忙于躲藏、召唤，并未注意到这种异常现象，直到自己被堵住，才在思维极速运转时有所明悟。
——这些怪物拥有快速转移空间位置的能力……如果能推测出这种能力的原理并干扰甚至反过来运用的话……
思绪就此终止，她轻叹一声，主动掐灭了一闪而逝的灵感。
或许少女妮可、双子星来这儿的时候，可以沿着这样的思路走下去，统治这片黑夜。
可李霏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不论是知识储备还是对法术的理解，都不足以用施法者的能力来解决危机，资质差距太大了。
好在她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轻吟声中，【欢欣之刃】出鞘，柔弱无骨的双足沾满泥土，却迈出坚定步伐，走向庞大黑影。
法术百科小姐想莽一波试试。
猎物的主动接近，似乎让怪物感到愤怒。
于是它们的脑袋裂开了。
“嘶——”
深黑头颅的表层豁然外翻，像是四分五裂的花骨朵，只是花瓣边缘布满细密牙齿，里面的红色肌肉组织鼓动着，发出尖锐且令人牙酸的嘶鸣，裹挟阵阵腥臭气。
李霏本想吼回去的，但考虑到环境不允许，她只好鼓着脸，纵跃而出，用手中剑回敬。
深红剑芒横扫，血光飞溅。
李霏还来不及错愕于轻而易举被一分为二的、还在不断挣扎抽搐的怪物尸体，另几头怪物就扑了上来。
深红魅影与狰狞黑影交错而过，又是污血溅起。
守护者法袍的防御次数瞬间归零，但也有一头怪物应声倒地。
“外环规则对你很有利……”
金发女教师的话语重又在耳边响起，李霏懂了。
怪物终究只是序列7，它们可以拥有出类拔萃的爆发力，动作迅捷，听力敏锐，杀伤性极强；也可以具备惊人的法术抗性、一定的潜行能力……但绝不可能完美。
哪怕是魔女这样美貌与强大兼具，且凝聚力无与伦比的种族，也会受到混乱、疯批的本性限制，对美色、财富、杀戮有无止尽的贪婪，更何况这种籍籍无名的怪物？
短短两个照面，李霏就意识到，这些怪物对别的法师而言相当致命，抗性、速度、杀伤力三者齐备，可以说是天生法师刺客；然而它们有个致命弱点：
物理抗性很弱。
斩开它们的身体就像切开大象一样简单，哪怕皮膜更具韧性，肌肉也更为紧实，可在第四重熔炉斗气与欢欣之刃前，根本不可能活到下一次呼吸。
“嘿……”
李霏嘴角咧开，折身冲向剩下的怪物，深红斗气呼啸如江河，为黑夜染上不详且危险的猩红之色。
十几个呼吸后，地上七横八竖倒了好几具残尸，李霏不顾被撞断一根的肋骨，抬起胳膊盯着守护者法袍上的划痕，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这件装备很贵，也陪了李霏很久，防御性能很是可靠；缺点在于一旦其中魔力耗尽，材质本身并不怎么坚韧。
李霏刚褪下法袍收好，身后又劲风呼啸而至，她下意识横跳避开。
刺啦——
轻响声中，左侧大腿上多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划痕，丝袜被涌出的鲜血浸湿，颜色更深。
李霏回头看向新冒出来的怪物，感到出离的愤怒了。
这条丝袜可不是便宜货！
三金币一双的高级货色，秦知画都不敢扯破她！
本来洗洗还能穿的！
怒火化作薪柴，让猩红斗气熊熊燃烧，李霏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视线将那头怪物锁定。
随后密林中又有好几道黑影窜出。
“给我等着……”
暗骂一句后，李霏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选择转身跑路。
物理抗性差是一回事，可这玩意儿撞在身上真的疼，尖锐爪牙能轻易撕裂肌肉，且足够迅猛的动作让李霏难以躲避。
打几头都能负伤，还耗尽了守护者法袍的防御次数，若纠缠在这儿被源源不绝抵达的怪物包围……加了巨龙之力也早晚得被弄死！
猎猎风声灌入耳中，李霏在密林中狂奔，试图甩开身后追击的怪物们。
可速度一旦达到冲刺这种程度，哪怕没穿鞋，也是会产生动静的。
“册那！”
李霏红了眼，无声呐喊着，深红剑芒爆涌，将前方扑来的怪物斩开，不等尸体倒地，就硬生生撞进漫天血雨中，留下一深一浅两串血淋淋的脚印。
她不敢停留，因为有隐隐绰绰的黑影吊在身后，追击怪物的数量在不声不响间增加到了几十头。它们比猿猴更灵敏，比猎豹更迅捷，并苍蝇更矫健，连绵成线的黑影如同冥河潮水，只要被卷入，就必死无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跗骨之蛆的危机感让李霏心脏狂跳，可随着体温的升高，她的大脑却在降温，以理智的思维寻求应对之策。
离天亮还有两个多钟头，如果仅仅是快速奔跑的话，那她完全可以不断在这座绝岛上兜圈子，支撑到天亮；可现在是全力冲刺，还得击杀挡路的怪物，哪怕有第四重熔炉斗气与接近中序列战士的强大体魄，体能也经不住如此挥霍，最多半个钟头她就会因体力流失严重而战斗力下滑，一个钟头内必然精疲力竭，到时候恐怕凶多吉少。
等待慢性死亡不是李霏的风格，于是她做出尝试。
李霏先尝试着合理保留体力，减缓斗气漩涡转速，可脚步刚一放缓，身后黑潮立刻逼近，欲要将她吞噬。
接着她超负荷运转斗气，竭尽激发潜能，甚至在无暇施法的情况下光速从系统面板购物，接连扯碎【加速】、【地形认知】、【召唤半羊人】这三张法术卷轴，想要甩开危险。
李霏又一次失败了，怪物们像是密林里的晚风，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一点点浸入人的骨髓，湮灭生机。
半羊人刚降生，来不及完成一次呼吸，就被怪物们三两下撕碎，重又回归自然女神的怀抱；李霏趁着稍纵即逝的机会好不容易拉开一段距离，黑暗中却总有更多的怪物等着，从前面、侧面窜出来，张牙舞爪，将她扯入泥潭。
除此之外，怪物们视觉退化但不是瞎子，她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钻进去不发出动静就摆脱危机。
——怎么办？怎么办？
亡命奔逃了足足一刻钟后，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沸水爬出来一样，冒着腾腾热气，几缕墨色发梢被沾湿在红扑扑的脸上，鼻尖的晶莹汗珠也随着身体的颠簸而不断飞溅，消融于土壤。
耳边尽是沉重喘息声与急促心跳声，隐隐作痛的肺部提醒着李霏，她的体能正在快速流失。
可怪物们并不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也不怕李霏鱼死网破，她视线一花，又见到黑影从灌木一角跃出。
足底已经被磨损变薄的丝袜又一次跺入泥土，李霏心知体力宝贵，不想暴力突围，止住冲势的同时腰肢拧动，打算转向奔逃。
“嘶……”
可发力最大的左腿忽然传来揪心疼痛感，从大腿外侧沿着血肉深处蔓延；大筋抽动，那是抽筋的预兆。
李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片刻停顿的功夫也导致怪物扑了上来。
她娇哼一声，举剑下劈，深红匹练似天瀑坠落，将近身的怪物斜斜斩开，又强忍疼痛跑出几步，才有功夫垂下汗淋淋的额头，查看腿部痛处。
方才被怪物撕开的伤口仍在淌血，翻卷的皮肉触目惊心；从腿部到细细脚踝、足心，丝袜已经被血液彻底浸湿了，变成暗红色泽，每次抬腿都会在地面上留下精美且妖冶的血脚印。
并且李霏观察到，伤口血液有些发紫，这是中毒迹象，看来怪物那黑漆漆的爪子并不干净，染着致命的毒素。
——法克！
她嘴唇动了动，险些骂出声，深深陷入下唇的牙齿好不容易才把徘徊于舌尖的美利坚国粹给堵住。
李霏沉着脸，一手持剑开路，另一手接连掏出解毒药剂、治疗药剂接连给自己灌下，甚至还把外用药剂浇在腿上。
伤口传来清凉感，毒素已经构不成威胁，但深可见骨的创口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修长紧致的腿部轮廓在奔跑中不断绷直、舒展，被浸满鲜血的黑色丝袜包裹，展现出病态诡异又活力四射的美感，但这无疑会拉扯到伤口，加快血液流失，并带走宝贵的体力。
嗤——
单手上药多少分散了李霏的精力，也让动作出现破绽，左边冷不丁跳出怪物，李霏拧身挥剑，深红剑芒却只斩断它的肩部，并未直接要命。
怪物发出低沉尖锐嘶鸣，长长猿臂挥出，哪怕李霏尽力躲闪，仍听见嗤拉一声响动。
腿部伤势未愈，腰子又被新开了口子。
接踵而至的剑光让李霏顺利复了仇，但她心中长鸣的警铃却更为响亮，震耳欲聋。
李霏已然意识到，不用等精疲力竭，只要动作开始走形、精力涣散，自己就会被怪物撕碎。
——地上走投无路，那就天上。
李霏咬着唇，取出飞行扫帚，助跑几步后一飞冲天。
再一转头，怪物们背部的皮肤裂开，从血肉里生出湿漉漉的翅膀，黑压压的影子连绵飞向密林上空，衔尾追击。
值得庆幸的是，它们的飞行速度不算快，根本无法与马力全开的光轮6S媲美。
可李霏紧皱的眉头根本没有松开。
因为她之前见过别的学员试图飞行逃生，走得并不安详。
果然，在夜空中骑着扫帚翱翔的魔女小姐刚起飞没多远，附近黑暗中就有法术光芒闪烁，激射向夜空。
空中的速度与灵活性显然与李霏个人属性关系不大，主要取决于飞行技术与飞行道具性能；当然，想要隔着数百甚至上千米距离命中高速飞行的目标，对施法距离、精准度也是极高的考验。
遗憾的是，魔女小姐的飞行技术并不理想，而人均白银胸针起步的天才法师们，施法能力非常出色。
轰然炸裂声中，炫目魔力光彩瞬间将李霏淹没。
这些法术伤害性不大，可威胁性极强——鸡贼的对手们运用施法技巧，以牺牲为例为代价，换来更远的施法速度与距离，用得还都是低阶法术，对身具【高级抗魔】的李霏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害就和找两百斤的技师做泰式按摩差不多，踩背时候挺疼的，会留下一定淤青，但忍忍就过去了。
然而，法术炸开时的声响，却惊动了夜幕中寂静无声的岛屿。
四面八方，目之所及之处，皆有闪动翅膀的黑影腾空，杀向李霏。
“她是怎么做到的……”
数百米外，一名少年法师在心中低语，眸中满是惊愕之色。
跟在李霏身后追击的黑影实在太多了，成群结队，起码有七、八十只怪物——按理说，不小心发出动静的家伙，往往只要三五只怪物就能解决，根本不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出于对强大对手的尊敬，他伸出指尖，无声释放出一道魔箭，随后耀目烟花在李霏身上炸开。
“但愿从这儿出去后，我询问她联系方式的时候不会被拒绝……”
不远处，脸上涂满五颜六色颜料的兽人法师同样在无声自语中，向李霏丢了一颗电球。
“不愧是洛西布鲁克那位擅长近战的法术百科小姐，双子星的学妹……老师让我小心她的提醒果然没错。”
少女踮起足尖，目不转睛地眺望着夜空下那道发丝飞舞的魅影，面露憧憬与惊艳之色，连双眸都亮晶晶的：“她逃亡的样子都那么美……对不起，查克，忘了我吧，我对别人一见钟情了。”
默默向青梅竹马的男友道歉后，少女又心虚地眨了眨眼，掏出法杖，瞄准上空那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女人：
“虽然但是……圣坛对我来说很重要呢，应该不会知道是我做的吧……嗯，就算知道了也没事，大概吧……毕竟现在咱们还没确定关系，不算家暴，而是公平竞争，不会影响到咱们的婚姻……”
少女在内心无声地嘀嘀咕咕个不停，并满怀愧疚地向李霏释放了一发缓速法术，紧接着是冰箭、魔法拳……
砰！
在法术袭击中咬紧牙关沉默跑路的魔女小姐，忽然被一记魔法拳敲在脑门儿上，这种带有物理伤害的法术，就算是李霏挨一下也并不好受，脑瓜子嗡嗡作响。
“没完没了了是吧？？！”
眼见升空的黑影越来越多，遍布四方，并不断向李霏靠拢，编织成一个快速收缩的包围圈，走投无路的魔女小姐终于破防了，满腔怨念与怒火化作一声质问，在黑暗密林上空回荡。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来呀,造作呀
“欺人太甚！”
愤怒的李霏气势汹汹俯冲向密林。
这帮狗东西！
都身陷绝岛了，身为魔法学院的同窗，不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怪物，还想方设法害人！
躲地下，到处都是召唤生物和法术陷阱。
飞天上，还要被捅刀子！
李霏迫于妖精们的搜捕而钻土坑；钻进土坑又遭法术陷阱暗算，负伤奔逃，失血三斤；最后没辙了骑上飞行扫帚跑路，一个个的还鬼鬼祟祟的放冷枪！
兔子急了还咬人，恼羞成怒的李霏眼见逃不掉了，干脆放声高呼、破罐破摔，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撞向最近的暗算者。
虽然她自己也铆足了劲召唤妖精坑别人，目睹别人升空时也丢了发脱靶的火球，但这不重要了。
花魁小姐不好过，那大家都别过了！
李霏咬牙切齿，恶意不断从漆黑灵魂深处弥漫而出。
这些天才法师们固然能掩盖施法时的声音，但一闪而逝的法术光泽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是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李霏看得一清二楚。
夜风如刀，吹打在满是汗水的脸上，让她的笑容看起来也带有森寒冷意。
暗中释放魔箭的少年法师面露惊骇之色，盯着跨坐在扫帚上、如飓风般迎面飞向自己的法术百科小姐。
以及她身后黑压压的怪物们。
他慌忙加快了脚步，欲要逃离，可动作一快，脚步声就压不住了。
啪嚓一声轻响，几片枯叶被踩碎，少年法师仿佛被石化术所命中，身体定格在原地，汗如雨下。
狰狞可怖的黑影如期而至，只一巴掌，他整个人就横着飞出老远，咳血不止。
少年法师本能激活法术盾，疯狂倾斜法术，想要反击，可他显然没有李霏这般足以抗衡并击杀少数怪物的能力，灿灿魔力炸开，怪物却只是动作受阻，皮膜出现裂口。
又是几道黑影扑上来，猿臂挥出，顷刻间就拍碎护盾，随后是密集的骨骼碎裂声响。
好在，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在咽气前捏碎了徽章，血淋淋的身体消失无踪。
“啧，也不行嘛。”
李霏嗤笑，一剑挥出，深红魔焰借助高速飞行的势能，轰然贯穿拦路怪物。
接着飞行扫帚陡然消失，李霏翻滚落地，循着记忆，毫不停留奔袭向下一处暗算者藏身的地点。
在不敢发出动静的情况下，身手矫健的战士、刺客或许能高速移动，可法师老爷又能挪动多远？
蹑手蹑脚走路的半兽人法师听到动静，转头，随后张大嘴巴，脑门流出汗来。
他拼命摇头，并手舞足蹈地挥动法杖，示意李霏离开。
可李霏哪管这个？
“晚上好呀，半兽人同学。”
她大声问候着。
半兽人法师露出生无可恋的绝望笑容，也不象征性挣扎下，就颓然捏碎徽章。
李霏笑容更为灿烂，内心的烦躁一扫而空。
她露出莹白虎牙，双眼像是月牙儿，眸中神采奕奕，连步伐都更有力了，与方才疲惫愤懑的败犬模样截然不同。
不是喜欢互相伤害么？
那来呀。
造作呀。
本姑娘掀棋盘了，看谁的子儿先落在地上嘛。
兴冲冲的法术百科小姐迫不及待调转枪头，冲向下一位受害者。
……
幽深寂静的密林中，落难美人身上染满血污，裙袍破损，被血液浸泡成暗红色的黑丝也千疮百孔。
可那张染血小脸儿上却挂着甜美明媚的笑容，用指腹提起不住向后飘荡的破烂裙摆，颀长笔直的双腿迈动，留下精美猩红的足印，热情洋溢地、义无反顾地奔向视线里的那个人，像是童话故事里逃出魔窟的公主，盛开在深远边缘的花朵，油画中永恒腐朽的水果，鲜活又灰暗，甜腻到发苦，清纯且病态。
“刚才的魔法拳很准呀，可以请教下施法技巧么？”
她欢快且热情地问候道。
“……”
少女法师笑得比哭还难看。
从见到李霏的第一刻起，她就幻想过这位法术百科小姐笑着扑到自己怀中的场景。
可那些场景，无不是浪漫的、温馨的、美好的，而非她身后跟着潮水般的怪物。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梦想破灭的疲惫笑容，迈开步子就跑。
“你怎么不理我呀？”
李霏呐喊道。
那名少女留着浅黄色的波波头发型，一张苹果脸清纯可爱，挂着元气满满的笑容；橘色大眼明亮又澄澈，扑闪扑闪的，整个人散发出格外阳光、善良的气质，像是那种会主动扶老人过马路、投喂流浪猫的好孩子。
她个头并不高，却不像巧儿那般苗条秀气，酒红色小外套的领口被紧紧撑着，金色胸针就算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灰色裙摆下的大腿匀称有肉，光洁紧致的肌肤充斥着青春活力；小腿裹着灰色过膝袜，有恰到好处的勒肉感。
李霏的呼唤少女充耳不闻，且动作出乎意料地灵敏，像是猫一样弹跳而起，钻入灌木丛中，裙摆飘飘的背影看起来轻盈美好，带有灿烂的青春朝气。
再出来时，她的身体已经变成透明状态，连气息都被掩盖了。
“还会潜行呢？好厉害呀。”
李霏赞叹道。
短发少女一声不吭，埋头跑路。
显然，【潜行】能力是对怪物有用的，她速度很快，却没有发出丝毫动静，也并未引来怪物。
如果不是招惹李霏的话，她完完全全可以苟在角落里，等圣坛成型再悍然争夺。
但正所谓一步踏错步步错，就如同李霏失足之后再无法从良上岸一样，短发少女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真视宝石】在手，李霏对短发少女的移动轨迹洞若观火。她一剑劈开拦路怪物，紧跟在少女身后，巧笑盈盈道：
“你怎么不理我呀？”
短发少女哆嗦了下，再次提速，却发现根本甩不开李霏，反而彼此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潜行能力失效了，速度也不占优。
等两人近在咫尺后，看清局势的少女做出了很识大体的选择。
她转过头，边逃窜边可怜兮兮求饶：
“我错了，请原谅我。”
“道歉就可以获得原谅的话，还要治安官做什么。”
李霏笑眯眯扒住她肩膀，雪嫩爪子缓缓收拢，打算将她肩骨捏碎，再丢给怪物，看看能否拖延时间，让自己脱身。
“其实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短发少女挤出纯善笑容：“我能帮你摆脱怪物追击。”
“嗨呀，萍水相逢的，这么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呀。”
李霏客套着，动作却一变，牢牢挽住她胳膊，一副关系亲昵的好姐妹模样。
短发少女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她反手抓住李霏的臂弯，轻吟道：
“hayatdeğiştirilebilir”
浓郁魔力光辉涌动间，少女带着李霏轻轻往前一跃，蹦出两米远。
落地后，一层特殊的魔力覆盖在两人身上，抹除她们的体温、气息、声音等一切存在感，让身形变得透明；而剩下大部分魔力，则幻化成好几个容颜与她们别无二致的幻象，四散奔逃。
少女将青葱食指竖在唇边，粉润唇瓣嘟起，比起了“噤声”的手势。
李霏转头，目送怪物们追逐幻象而去，密林重又变得静悄悄。
——安全了，暂时……
她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先给腰腹上药。
短发少女则伸出腿，足尖点地，绕着两人在地上悄然划出直径约三尺的圆圈，又信手洒落少许素材，最后用魔力激活简单的仪式阵法。
仪式亮起光芒后，她才敢开口说话。
“我布置了静音结界。”
短发少女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脑袋微微下垂，抬起眼帘，水汪汪的大眼自下而上仰视李霏，一副人畜无害的柔弱模样：“刚才……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主动攻击你。”
——花魁面前耍茶艺？姐妹，你这种时候应该装出怯懦后悔的愧疚表情，而不是讨好与谄媚，太露骨了，火候不到家啊。
——这种水平在咱们金橘子酒馆，不说垫底，但充其量也就能赚个平均线的业绩吧。
李霏笑而不语。
似笑非笑的幽深眸光给少女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好像内心的一切心机都被看穿了。
不妙……
平时只要这样，不管犯什么错误，学长学弟学姐学妹都会原谅我才对，怎么现在不管用了……
少女心中悲鸣一声，强忍拔腿就跑的不理智想法，弱声细气央求道：“看在我将功补过的份上，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娜奥米同学。”
李霏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勾起唇角：“东方有一句老话，叫做‘不打不相识’。”
“目前为止，咱们都是公平竞争，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翻看过全部28名黄金级学员资料的李霏，自然能认出这名别着金色胸针的少女。
娜奥米，根据可公开的情报，她是【大钟】分院的二年级学生，超凡路线为【秩序】与【侦查】，尤为精通幻象类法术——考虑到她参与了B-01号折叠空间的试练，说明这位【大钟】分院最耀眼的天之娇女还在潜修另一门超凡知识。
娜奥米松了口气，笑容变得更为诚挚，用力点头：
“嗯嗯，李霏小姐说得对。”
“但……”
李霏足尖向前踏出半步，落在她双足中央，又轻轻揽住少女极有弹性的柔软腰肢，消除彼此的缝隙。
心心相印之下，营养更充足的、清晰直观的心跳声让少女呼吸一窒。
“既然没什么私人恩怨，我现在是不是该铲除一名竞争对手呢？”
李霏慢条斯理耳语着，温热气息从她耳边拂过。
“那个，我……”
娜奥米心头咯噔一下，笑容僵硬在脸上，连连摇头。
在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戏谑眸光中，身体上贴贴的快乐与精神上的紧张交织，让少女一时间乱了阵脚，有点语无伦次。
“开玩笑的，我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李霏眨了眨眼，又给她一粒甜枣，吐气如茶道：“事实上，你刚才说的那句‘互相帮助’给我了灵感，咱们完全可以继续合作下去……啊对了，你目标是哪一系圣坛？”
在花魁小姐拿捏下，娜奥米小姐的情绪在短时间内起起落落，源源不断涌入鼻尖的茶香与温热贴烫的身段更是让她思绪有些恍惚，下意识给出答案：
“生命系。”
——看来是真的不用过河拆桥了。
李霏打了个响指，和颜悦色道：“娜奥米小姐，凭借您的能力，只要不节外生枝的话，完全可以平平安安坚持到三个昼夜后，迎来圣坛成型的那一刻。”
“但掌握【潜行】能力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除此之外，随着大量学员被淘汰，岛上游荡的召唤单位密度也会大大降低——这就意味着，随着时间推移，学员被淘汰的速度必然不断变慢，总有少数幸运儿能坚持到最后。”
“那等到最后争夺圣坛归属权的决战中，你恐怕要面对足足几十名强大的、天赋异禀的对手。”
“但我可以帮助咱们排除阻碍。”
李霏五指缓缓合拢、握紧：“把对手们提前驱逐出去！”
黑魇绝命岛的天空没有月亮，可李霏眸中的光芒比月光更为明亮。
在狭小逼兀的静音结界内，娜奥米深深呼吸着弥漫茶香的空气，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她确实有些心动了。
不管是对极有诱惑力的提议，还是提出建议的人。
“你打算怎么合作？”
娜奥米询问道。
“祸水动引。”
李霏从容不迫道：“我主动发出动静，把怪物吸引过来，然后带着它们，去寻找别的竞争对手，送他们上路！”
“毫无疑问，我途经之处，不管是什么天才法师还是高序列生灵嫡子，都绝无幸免之理。”
“召唤出来的妖精，终究笨拙呆板了些，数量再多，也难免有不少漏网之鱼；可如果咱们合作找人，肯定效率大大提高。”
“当然，我体能有限，所以每过半个钟头，你都要帮我脱身，恢复体力；除此之外，你掌握【侦查】一系的能力，也可以帮我打探其他对手的藏身之处。”
“你指哪儿，我带着怪物冲向哪儿。”
“只要咱们有序分工，精诚协作，或许下一个夜晚，就能彻底统治这片岛屿的外环地段！”
平静而自信的语调叩击着少女的心脏，唤醒名为【信任】的情绪；含有脉脉温情的眸光垂落，编织成无形巨网，悄然将猎物俘获。
绝了！
娜奥米张了张嘴，被这条阴损刁钻但听起来操作性很强的计划给惊到了。
她自己虽然能轻易脱离怪物的追击，但近身格斗能力不强，根本不敢做引怪这种事，否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一巴掌拍死、拍晕、拍断胳膊，恐怕连捏碎徽章的机会都没有，风险太大。
而李霏，有足够的信心与怪物们在短时间内周旋，甚至能击杀少量怪物，被包围了也能杀出血路，只是一旦被盯上就无法脱身，会被活活耗死。
但如果让李霏引怪，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由自己帮她脱离的话……从理论上来说，两人只要不出现失误，真的能在外环部分横着走！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娜奥米深深注视着那张被结界光芒切割、一半光明皎洁一半黑暗幽深的容颜，不由自主回忆起情报中关于“慈善家”、“绝岛天使”部分的内容，心中疑惑脱口而出。
“我平时会经手一些慈善工作，难免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有好的，也有坏的。”
李霏眨了下右眼，狡黠道：“只有比坏人更狡猾，才能对付他们并守护公平、正义和秩序，不是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 神行百变
一名背生双翼的少女慌不择路飞向夜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扇动肉翅追击的怪物，脸上有惟妙惟俏的恐惧表情。
可她的身影刚在密林上出现，立刻就有法术光芒撕裂夜幕，精准命中。
法术炸裂，少女像是一团被搅碎的烟雾，身形颤动、扭曲，消弭于无形。
显然，贸然飞行的少女赫然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幻想。
“上钩了。”
两名少女隐藏在茂密枝叶中，眼神亮晶晶的，牢牢锁定几处法术释放的地点。
“跟着我。”
李霏从树冠上一跃而下，重重落地声顿时引来几头狰狞可怖的怪物。
可她浑然不惧，挥剑横扫，深红剑芒开路，悍然朝着法术发射点奔袭而去。
“晚上好。”
她热情洋溢发出问候。
“我……”
被盯上的法师骂骂咧咧地捏碎了徽章。
“嘻嘻。”
李霏展颜而笑，被丝袜包裹的右足在地上滑出半尺，扬起大蓬尘土，接着身形一折，快速接近下一名受害者。
有看清局势果断离场的，也有负隅顽抗重伤淘汰的，以后者居多。
毕竟都是在超凡道路上高歌猛进、勇往直前的少年人，不战而退的是少数，哪怕明知不可敌，也忍不住要较量一二。
可这些怪物不光生而克制法师，具备匪夷所思的抗性与爆发力，更有凶残狡诈的捕猎本能，各个都如同老练且冷血的猎手，天才法师们或许上一秒还被法术盾保护着，想要杀出重围、力挽狂澜，下一秒就被悄然出现在身后的几头怪物破盾并拗断颈椎、撕掉胳膊，失去了“投降保命”的机会。
“可惜了。”
李霏有些遗憾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断臂，手指上有一枚储物戒指，可她艰难忍住了摸尸的念头。
规则并没有“禁止摸尸”这一项。
但就和李霏不敢轻易下死手杀人一样，天晓得死者有没有个龙傲天未婚夫、高序列的老爹、当院长的师傅，这导致他们的遗物很烫手，反正李霏是不打算冒险带走销赃——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格蕾丝小姐、继女小姐也参加了这场试练并丧命，还被人拿走遗物的话，李霏将来定会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盗窃者全家都扬了。
“辛苦啦。”
娜奥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挽住李霏胳膊。
两人轻轻一跃，重又进入潜行状态，怪物则被魔力幻象引走。
随后她们保持缄默，静静等待着什么。
显然，超凡者的生物钟很准，不到两分钟，就有和煦晨光乍现，破开夜幕。
阳光洒满这座岛屿，将黑暗寸寸消融。
没有日出，没有朝霞，昼夜的切换仓促且突兀。
在明媚拂晓中，李霏环顾一圈，鬼影婆娑的树木重又变成青翠欲滴的模样。
但经历过黑夜中的恐惧与折磨后，宜人景物怎么看都有些邪门，明明置身于风和日丽、水清沙白的海岛，却有凉意渗入骨髓。
李霏递给她一听冰可乐，自己也拿一听，“啪”地扯掉拉坏，浅笑道：
“合作愉快。”
“嗯啊。”
娜奥米学着李霏的样子，打开拉坏，碰杯，仰头吨吨吨喝了半罐。
“哈……”
人畜无害的少女张嘴吐了口气，赞叹道：“好辣……不对，不是辣，像麦酒一样，有好多气泡，但没有酒的味道，好喝。”
“这是洛西布鲁克的特产，有空的话可以来做客。”
李霏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好玩的多着呐。”
“嗯嗯，一定会的。”
娜奥米用力点头。
“对了，你帮我摆脱怪物的是什么法术？”
李霏好奇道：“我印象里没见过。”
“神行百变。”
娜奥米吐了吐粉色的舌头：“现在最多可以让三个人同时进入【潜行】状态，并生成八个幻象……我领悟中级【潜行】时，忽然有了灵感，才构建出相应的法术模型。”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黄金级学员么？序列7阶段自创法术。
李霏的情绪变得惆怅起来，她想起了妮可与伊蕾娜的笔记，上面也有“低序列阶段自创法术”的心得。
她笑容不减道：“很实用的一门法术呢，未来可期。”
“还有很多缺陷啦。”
娜奥米羞怯道：“魔力损耗量太大，潜行持续时间太短，幻象太脆弱，模型冗余部分太多……等结束了咱们交流一下呗，法术百科小姐。”
“好主意。”
李霏快速转移话题：“不愧是绝命岛，虽然只过了一晚，但我估计，外环部分的竞争对手起码少了一大半……咱们加把劲，争取在圣坛成型前尽可能减少对手的数量。另外，得尽快确认圣坛方位。”
“侦查任务交给我吧，我会努力的。”
娜奥米竖拳道。
“抓紧时间休息会儿，一小时后出发。”
李霏不置可否，就地坐下，取出食物与药剂。
忙活半夜，她不光斗气消耗很大，体力更是所剩无几，加上大量失血，现在小腿肚都有些打颤。
可回报相当显著。
第一个白天，李霏拎着剑四处游走gank，也就淘汰掉20多人，碰到结成临时同盟的扎堆法师还得避开。
可后半夜，不到三个小时，她淘汰了五十多个！
只要幻象往天上一飞充当鱼饵，就会有满怀恶意的鱼忍不住朝着饵食吐口水；李霏趁机确定方位后，把怪引过去，火球一炸弄出动静……不管多少人，都能轻而易举解决，借刀杀人的效率实在太高了。
再加上天才法师们本就在黑暗丛林中不断内卷，用召唤单位与法术陷阱坑害同窗，短短一夜功夫，这片岛屿就冷清了不少。
李霏估计，外环幸存者的数量也就百来号了。
大口吞下好几条裹着大量乳酪的长面包，饮掉容量三升的桶装独角兽奶，合理搭配熏肉与蔬菜沙拉，李霏觉得体力在快速恢复。
接着又取出药剂拜托娜奥米为自己涂抹。
如果空有抗性却动作迟缓，再怎么皮糙肉厚也只会被风筝死，岛上怪物们能快速屠戮法师，显然要得益于迅捷速度与可怕杀伤力。哪怕是敏捷属性惊人又身具第四重熔炉斗气、【魅魔舞步】和奢侈装备的李霏，引怪或突围时也险象迭生，挂了不少彩，腿、腰伤未愈，又添新伤。
召唤出几只妖精放风，李霏毫不见外地往地毯上一趴，莹白优美的背部有血口交错，触目惊心。
娜奥米红着脸，接过李霏递来的精油，搓热掌心后才小心翼翼贴上背部。
大量失血导致李霏的体温有所降低，肌肤微凉，却依旧莹润细嫩，让少女心神摇曳。
在五花八门的外用药剂中，比起粉末、膏药，李霏钟情于精油类药品，就是因为这种药剂不光能治愈身体，也有益于消除医患间的隔阂，创造亲密的医患关系，不论患者是哪一方——李霏伤了，精油类药品就可以充分展现身体优势；别的女孩子负伤，精油则能发挥精湛手艺。
不得不说，知画女士给未婚妻准备的伤药品质很高，上药没一会儿功夫，痛感就不翼而飞，创口处还有丝丝清凉之意。
李霏趴在毯上晒了半个小时日光浴，半小时后起身，眉宇间神采奕奕。
她随手抛掉被捏瘪的易拉罐，洒然道：
“走着。”
……
黑暗又一次降临，恐惧将岛屿笼罩，处处都是腐败且枯朽的景象。
“rua！”
咆哮的恶龙在夜森林里横冲直撞。
“你不要过来啊！”
被追击的侏儒法师悲愤欲绝道。
“你说什么？别跑呀，过来说。”
李霏发丝飞扬，笑容甜美妖冶，像是在夜间勾引良家女子的鬼魂。
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带路党”计划执行得还算顺利，只要引出一帮怪物在岛上横行，不幸碰上李霏的对手几乎都只能愤然退场甚至死亡，没有挣扎的余地。
可前方亡命逃窜的侏儒法师同样掌握潜行能力，且身手格外矫健，一眨眼就摆脱李霏招惹来的怪物并拉远距离。
李霏方才一时不查，险些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只好穷追猛打，在危机四伏的夜间衔尾追杀十余里，才让距离逐渐拉近。
眼见侏儒法师的背影触手可及，李霏笑得更为明媚，眸中有摄人心魄的光芒一闪而逝。
前方奔逃的法师身形一顿，被【欢愉】拖入桃色梦境中。
噗哧！
片刻恍惚间，侏儒法师就被一剑捅了个透心凉，力度之大甚至将他整个人挑起，双足离地，像是兔子一样凌空蹬动双腿，挣扎抽搐。
“可恶……”
剧痛中，侏儒法师终于放弃侥幸的念头，咬牙捏碎徽章，脸上写满了不甘。
如果不是被跗骨之蛆般的李霏盯上了，他是有很大把握坚持到最后的……
李霏自然不会在乎败犬的想法，解决掉棘手猎物后，她摆了摆手向怪物们道别，身体后仰，栽入馨香柔软且充满弹性的怀抱中。
娜奥米从身后拥住李霏，轻轻一跃，两人就从怪物的感知中消失。
接着，青葱指尖隔着丝袜在颀长紧致的大腿上摩挲，娜奥米以指代笔，写下一行字：
“需要休息吗？”
李霏摇了摇头，掌心温柔攀上少女手腕，纤长食指在她瓷白手背上写写画画：
“抓紧时间。”
娜奥米颔首，不动神色地吸了口李霏发梢间萦绕着的茶香，才恋恋不舍松开她，兔起鹘落间便消失在黑暗中，动作灵巧且轻盈，仿佛脚下有弹簧，给人一种柔韧且弹性十足的感觉，像是一只活力十足的野猫。
李霏也并未在原地停留，被三层廉价的半透明丝袜包裹的柔软双足悄然在夜色中起落，向另一个方向前行。
第二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过半，外环学员的数量估计只剩几十人了，用幻象钓鱼的方法也不再行得通——人数减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能坚持到现在的幸存者们行事都格外低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幻象在夜空中飞了足足五分钟都没遭到袭击，兴许是他们也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鱼儿不咬钩，那两位小法娘就只能主动出击，分头寻找猎物。
忽然，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将李霏往某个方向牵引。
这是娜奥米送给李霏的超凡道具，一人一条，不管是谁勾动红绳，另一方都能感受到，她们可以借此联络并定位。
李霏二话不说掉头奔行，很快就看见了等待着自己的身影。
娜奥米站姿乖巧，双手贴在膝盖上，娇俏又可爱；微光映入她瞳孔，让那双圆圆的大眼中有光影跃动，如万花筒一般绮丽纷呈。
见到李霏，她欢快了挥了挥手，比了个“快看”的口型。
李霏循着光源看去，见到一枚椭圆形的“巨蛋”，足有一米高，“蛋壳”晶莹剔透，其中氤氲着朦胧光华。
而立着的“巨蛋”中央，有绿莹莹的东西在上下浮沉，散发勃勃生机，虽然有些模糊，但从轮廓来看，应该是一株小树。
自然圣坛！
李霏心中一喜，这玩意儿在她看来就是放在地上的潜能点，也是此行势在必得的机缘。
她向娜奥米竖起大拇指，上前握住她的手，用力写下四个字：
“再接再厉！”
事实上，这并非她们发现的首座圣坛，李霏在第二次天黑前就确定了生命圣坛的方位；只要再找到死亡圣坛，外环的目标就完成了一半。
娜奥米用力点头，接着漫不经心地反扣住李霏的手，用平静表情掩饰砰然跳动的心脏。
细微的、带有试探性质的姛作当然瞒不过李霏，可发现圣坛这种喜讯足够让花魁小姐奖励她两分钟的牵手时间，况且浅尝辄止的甜头也能降低姛伴的背刺机率、激发她的工作动力。
于是李霏温婉而笑，五指嵌入她指缝，与娜奥米十指相扣。
三、二、一……
倒数一百二十秒后，花魁小姐握着她的手，抬起小臂，五指收紧，又稍稍往下一压，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姿势，随后就准备动身离去，继续搜寻幸存者。
可一步刚踏出，就踩到了奥术陷阱，这玩意儿伤害不高，但足够隐蔽，还有【寒冰陷阱】、【静电陷阱】、【灵能陷阱】等变种法术，会让中招者出现霜冻、麻痹、缓速等负面状态，非常恶心。
显然，发现这座圣坛的不止她们两人，而先来者已经提前埋好了雷，能坑一个算一个。
“半小时后见。”
李霏匆匆丢下一句话，整个人就化作深红魅影激射而出，带着一帮怪物，向并未祸祸过的方向行进。
娜奥米则驻足片刻，注视她的背影，掌心的手汗还残留着丝丝茶香和余温。
她轻抚怦然作响的心脏，力度之重让掌心足足下陷了好几公分，似乎要把彼此的温度揉在一起。
直到背影消失，娜奥米才怅然转身，每迈出一步，身形就模糊几分，顷刻间就融入了黑暗。

第二百七十章 伪四系
鸡飞狗跳，满目疮痍。
本该是天才法师们勾心斗角、如履薄冰的局面，被李霏硬生生折腾成了另一种画风。
她就像是为祸四方的土匪头子，一马当先，在林中狂奔；身后黑压压的怪物则成了跟随李霏的恶犬，见人就扑。
这种操作让少年少女们在惊怒交加中退场。
第一个晚上的前半夜，他们还在遥遥算计彼此，在黑暗中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展现出法师应有的理智、冷漠与智慧；哪怕两两撞见了，也会错身而过，毕竟一旦交战闹出动静，后果必然是大家同归于尽。
可李霏却一把掀掉了棋盘，带头给怪物们指路，迫害同窗，加快内耗节奏，让暗流汹涌的内卷升级为席卷整片外环的惊涛骇浪。
事实证明，野蛮又一次战胜了智慧。
第三个白天，李霏趴在毯子上，侧过脑袋打量第三枚椭圆巨蛋。
半透明蛋壳里，有一颗颅骨浮沉，散发出宁静而永恒的韵味。
显然，这是三阶死亡圣坛。
“颅骨看起来比昨晚那颗小树清晰多了。”
李霏嘀咕着：“三个昼夜后，三座圣坛相继成型，唔……根据光泽、外观、气息来判断，死亡圣坛最先成熟，其次是生命，最后是自然。”
“生命归你，剩下的归我。”
娜奥米跪坐在她腰侧，裙摆盖住半截大腿。在这样的坐姿下，匀称有肉的腿部看起来更为紧实了，充斥少女的活力与弹性；洁白紧绷的肌肤仿佛泛着点点荧光，让人目眩神迷。
她愣了愣，手中动作不停，困惑道：“你不是走自然、混乱、战斗路线的么？选择四系超凡知识的话，会不会太……”
“只选招魂。”
李霏如是道。
“伪四系啊……”
娜奥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继续沿着李霏新添的伤口边缘按摩，将精油药液渗透进去。
修行多系超凡知识，固然可以触类旁通、相互印证，且斗气与冥想法的境界通用，但终究是要耗费更多时间、资源与精力的。
哪怕是白银级的天才法师，往往也只敢选择两系超凡知识，以免贪多嚼不烂——也正因为如此，精通三系魔法的魔导师职阶才显得如此珍贵。
可除了常规意义上的同修多系超凡知识外，还有“伪双系”、“伪三系”的说法。
毕竟每一系的超凡知识，在一项核心知识、两项附属知识外，都包含一项特殊知识，且特殊知识的境界不受另三项知识影响，比如死亡系的招魂、自然系的召唤、侦查系的潜行……
这就意味着，超凡者可以掌握宗师级招魂，在举手投足间唤醒死者大军，可死亡魔法完全没有入门；或潜行能力强大到能够在黑龙眼皮子底下跳舞却不被发现，而侦查系知识却停留在极低的层次。
相对而言，这样修行起来要投入的心血更少，比四项超凡知识齐头并进难度更低；而这种主修单系超凡知识，兼顾其他系特殊超凡知识的路线，也被称作“伪多系”——比如掌握了【潜行】，却对侦查系另三项超凡知识一窍不通的自然系法师，就是“伪双系”；双系法师领悟了【抗魔】，却不打算在战斗系的另三项知识上耗费精力的，则属于“伪三系”。
当然，根据魔法学院的统计数据，伪多系的法师们，往往热衷于混乱魔法的【咒术】，因为增加全系法伤的效果实在太香了，如果说【抗魔】是最坚固的盾，【咒术】就是最锋利的矛，任何法师都垂涎于这项知识。
至于法术百科小姐为何宁愿把潜能点投资在【招魂】上，都不肯提升【咒术】……只能说，近战过渡期有点长。
“话说，你为什么选择生命系呢？”
李霏懒洋洋问道。
“为了创造更逼真的幻象。”
娜奥米笑得有些羞怯：“你知道的，我擅长幻象类法术，可幻象太容易被群伤法术，还有驱逐、净化这样的手段克制了，还很呆板……我打算从生命魔法着手，改善幻象法术的弊端。”
——这就是黄金级天之骄女的远大志向么？创造一个新的法术学派？弥补一整类法术的缺陷？
李霏安静聆听，等后腰被精油摩擦到发热，才甜甜道谢：
“手酸了吧，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你承担了最危险的部分。”
娜奥米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用热毛巾擦掉多余精油。
不得不说，知画女士的精油永远是增进感情、培养默契的良药，不光能提供水到渠成的零距离接触机会，展露花魁小姐的姣好身段与脆弱一面，也能创造交谈的时间与空间。
就是总让别的女孩子给少夫人上药，似乎不怎么检点，但愿知画女士知道后不会生气吧，霏门。
……
三阶圣坛成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狩猎已经变得无比困难。
李霏漫无目的地在岛上游荡，全凭运气寻找受害者，收获寥寥，仿佛岛上的法师全都凭空蒸发了。
可她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最狡猾、最谨慎的猎物们，此刻正静静蛰伏于黑暗中，等待拂晓的到来。
一旦圣坛成型，他们会悍然杀出，争夺圣坛归属权。
当然，这种局面也在某种程度上要归咎于李霏自己。
她白天提着兵器乱砍，夜间又是钓鱼又是主动搜捕，自愿给怪物们带路，祸害同窗，两天两夜下来，折在法术百科小姐手上的天才法师至少有三位数，其中不乏掌握【潜行】能力，本可以坚持到最后的。
若非她加速了淘汰的节奏，今晚还不至于这么安静。
反倒是掌握【侦查】知识的娜奥米，能以相对稳定的效率提供情报。
从第一晚的人人自危，到第二晚鸡飞狗跳，到第三晚寂静无声，大浪淘沙后的天才法师们，展现出了对环境、对规则的惊人适应力。
甚至，李霏还看到了怪物的尸体，不是她杀的。
这就意味着，天才法师们已经摸索出在一定程度内杀死魔抗极高、克制法师的怪物们的方式。
比如召唤生物的群殴，那可是物理伤害。
“功亏一篑啊……”
风度翩翩的精灵法师在杀气腾腾的李霏近身前，苦笑着捏碎徽章。
“有本事别跑。”
李霏愤愤嘟囔了句，边扯动手腕红绳呼唤队友，边向娜奥米的方向突围。
她腹部、腿部、肩膀被箭矢洞穿，浑身浴血，还被黑压压的怪物们围堵在中央。
刚才的受害者是同修【自然魔法】与【战术】的“精灵指挥使”，用召唤单位构筑出铁桶般的防线。
凭借战术系超凡能力，他召唤出的精灵射手更为强大、灵敏，进攻犀利，只要分散布防，就完全能以弃车保帅的方式，在第一晚漫山遍野的哨兵搜捕下安然坚持到天明。
而到了今晚，互相迫害的法师们已经淘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李霏等少数幸存者还在孜孜不倦地内卷，势要把同窗全部淘汰，于是这位精灵指挥使也果断收缩防线，打算养精蓄锐，等待晨曦降临。
李霏硬莽了一波，在怪物们的配合下，硬生生把十几名召唤物组成的阵线给击穿了；可在【战术】系超凡能力加持下，精灵们的集火点射着实让李霏头皮发麻，险些被扎成马蜂窝。
并且就算将他淘汰掉，李霏也面临着很大的麻烦，激战时引来的怪物们纷纷调转枪头，前赴后继扑了上来。
庞大漆黑的身影奔袭，每一步落下都静谧无声，肢体下的泥土分明被压出深坑，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至。
噗哧！
李霏化作一道鬼魅的红色电光，翩若惊鸿，秀发向脑后飘荡。与怪物交错而过间，血光飞溅，将黑漆漆的身体斩成两段，露出内部粉红的、不断抽搐的肌肉组织。
她步伐不停，朝着包围最薄弱的方向行进，只要脱离包围圈，游走周旋，等到分头搜寻的娜奥米前来支援，就能顺利脱身。
可怪物们却好似发狂的猿猴，以目不暇接的速度从不同方向扑杀而至，连地面都在震颤。
李霏满脸血污，一条胳膊无力垂落，鲜血沿着指尖流淌，三层染满尘土的黑丝也尽数破裂，千疮百孔。可她周身萦绕着的魔焰却愈发猩红炽盛了，仿佛化身一轮血月，向四方天地播撒不详的红光。
她一剑上挑，深红匹练如天瀑倒挂，破坏性极强的熔炉斗气轻而易举撕裂怪物的漆黑外壳，摧毁肌体，同时尾巴用力甩动，抽翻另一头怪物，可左后方的黑影却将她吞没。
咔嚓……
李霏被怪物撞倒，她清晰听到肋骨部位传来脆响，伴随钻心刺痛。
“呀！”
她娇叱一声，修长有力的右腿收拢蓄力，犹如松开的弓弦般蹬出，体内斗气涡流以近乎失控的速度旋转，滚滚斗气灌注到腿部，一腿蹬出竟有凄厉劲风，狂猛巨力将怪物掀飞数丈，身上有醒目凹陷。
可怪物们不怕死且密密麻麻，很快又有新的扑了上来，李霏翻滚躲避，奋力一跃，硬生生撕裂一头怪物的胸膛，在污血与碎肉中蹿出数米高，尾巴向后抽出，借着反震力量向前扑出，落地时再活劈一头怪物，眼前的怪物总算稀疏了起来，只差咫尺之遥就能杀出重围。
“呵……”
她仿佛神经紊乱了，剧痛并未刺激到泪腺，反而让她嘴角咧开，灵魂深处最混乱、残暴的恶意如淤泥般滚滚涌出，化作滚烫灼热的鼻息。
娜奥米支援得很快，她赶到时，李霏恰好离突围仅一线之隔。
她看到了飞舞的血肉，漆黑的怪物，与邪异妖冶的女人。
墨一般的夜色中，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不知何时染上酡红，雪白肌肤淋满血污。
她身姿妖娆，曼妙而矫健，近乎癫狂地舞动着，猩红魔焰跃然升腾，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血色江河，将黑影撞得四分五裂。
娜奥米抿唇不语，默默加快步伐，上前一把揽住滚烫柔软的身子，耳语道：
“我来了。”
精纯魔力化作幻象引走怪物，仍保留着理智的李霏瘫软在她怀中，安静顺从，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借刀杀人时，若刀太利，难免会伤到自己，李霏已经不是第一次陷入包围并负伤，因此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娜奥米一发清洁术替血淋淋的人儿去除血污，而李霏利索地掏出瓶瓶罐罐，包括伤药与解毒药剂。
趁着上药功夫，李霏瞥了眼面板。
【你杀死了A-012号实验物，获得845点经验】
【你杀死了A-012号实验物，获得845点经验】
……
显然，这种听力敏锐、昼伏夜出的怪物可能是总院法师们捣鼓出来的，但这并不值得奇怪。
毕竟总院可是恩洛斯大陆至高的法师圣地、研究中心之一，不整点什么惨绝人寰的、足以毁灭大陆的秘密实验出来那才是怪事。
遗憾的是，这些怪物固然格外强大，杀伤力不逊色于同序列等级的战士，速度能比肩盗贼，抗性更是高到离谱，在序列7这个层次，莫说等闲法师毫无反抗之力，就算是佩戴白银胸针的天才学员，单对单也多半不是对手。可它们终究不属于知识序列，给的经验值不算多，还不如最弱小的、掌握了中级超凡知识的生灵。
当然，也不能算少了，哪怕对当前阶段的李霏而言，八百多的经验基数也很可观，能让经验条跳动百分之零点几。
药剂开始生效，配合魔女的强大再生能力，断裂的肋骨重又续上，行动时不再有痛感。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随后背道而驰，打算将尽可能多的对手扼杀在天明前，为圣坛争夺扫平阻碍。
……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竖立的椭圆形蛋壳几乎变成全透明的模样，里面的颅骨纤毫毕现，不断浮沉、旋转，似乎要破壳而出。
显然，死亡圣坛随时可能成型。
有几名幸存的法师提前蹲守在此，等待胜负揭晓。
当灿灿晨光映入瞳孔的那一刻，李霏悍然起身，放声诵唱咒文：
“CitoLumenLupus”
几头月光狼浮现，低声嘶吼，悍不畏死地扑向圣坛。
星罗棋布般的奥术陷阱炸开，魔力光泽冲天。
月光狼哀鸣连连，却仍在冲锋，一往无前，以身趟雷。
它们接二连三碎裂成光屑，可终究闯出一条通道来。硕果仅存的一头狼驻足在圣坛前，狼眸顾盼间死气沉沉。
“清场。”
李霏低语一声，深红火焰升腾而上，萦绕体表燃烧。

第二百七十一章 蝉、螳螂、黄雀
“此物与我有缘！”
李霏一声娇叱，叮当两剑劈碎法术盾，尾巴小姐也不甘示弱，如巨蟒般绞住十余米外的另一名少女，法术盾顷刻土崩瓦解。
不过电光石火间，一人被开膛破肚，另一人浑身骨头碎了小半，像是装满枯树枝的麻袋被巨人一脚踩瘪一样，发出密集的噼噼啪啪声响。
她身后，四只娜奥米同时举起法杖，将邪眼法师包围。
邪眼像是会飞的水母，半圆形的脑袋下方有密密麻麻的触须，悬浮在半空中，不规则舞动着。
它豁然睁开脑袋中央的紫色竖瞳，璀璨魔力射线照射而出，并随着眸光一并转动，席卷十数丈，将大片草皮、土壤撕裂。
顿时有两只娜奥米如冰雪般消融，可都是幻象。
“猜错啦。”
第五个娜奥米轻飘飘跳到邪眼法师身后，举起尺许长的精巧短杖。
【驱逐】、【魔法箭】两道法术无缝衔接，一发解除法术盾，一发打穿脑袋，展现出从容且迅捷的施法能力。
惨叫声中，几名法师都受到致命伤，奄奄一息，只好投子认负，宣告初步的清场任务顺利完成。
过程很轻松，可这是理所当然的。
三个昼夜过去，外环幸存的法师恐怕不多了，随机分到三座圣坛上，哪怕数量往多了估计，单座圣坛最多也只有十几二十个竞争对手——这种数量本可以威胁到李霏与娜奥米的。
可问题在于，并非每名幸存者都敢在天亮前摸到圣坛附近蹲守，否则人一扎堆，别的幸存者只要躲远点，派遣召唤生物过来嚎一嗓子引出怪物，就能兵不血刃将对手清除。
有了这样的顾虑，幸存者们大多与圣坛保持着数百米到上千米的距离，等待拂晓来临才敢上前。
这给了李霏与娜奥米足够的空档，将圣坛周围数十米内屈指可数的、不怕死的对手给淘汰掉。
李霏举目眺望，发现林中有动静，来自不同的方向，显然是蛰伏的天才法师们正在逼近，欲要奋力一搏。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说点“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诸位卖我个面子”之类的骚话，可硬生生忍住了。
别看这些法师此刻都是奔着死亡圣坛而来的，可如果真把人家吓跑了，天晓得他们会不会立马掉头，去争夺另两座圣坛的归属权——同修多系魔法这种事儿，普通超凡者鲜有这么做的，但对天才法师而言并不稀奇，他们所具备的资质与资源，足以支持相应的野心。
毫无疑问，比起把他们撵去别的圣坛那儿给自己添麻烦，守株待兔全部坑杀、从源头上消除隐患，才是对李霏更有利的选择。
花魁小姐喜欢跳脸嘲讽不假，但她只有在确信能掌控局面时才这么做。
于是她遗憾地闭上嘴巴，按照原计划，挥剑斩向娜奥米。
不得不说，花魁小姐不说话的样子真的很迷人，有种淡漠强势的御姐气质，摄人心魄。
娜奥米心脏砰砰跳了两下，随后魔力光泽涌动，化作分身，进行游走反击。
她动作灵敏，更有一手以假乱真的分身能力，任凭深红斗气肆虐，却始终无法将她击败，甚至时不时还能用魔法箭进行反击。
“还在等什么？先解决她，否则谁都别想得到圣坛！”
娜奥米呼唤一声，可先后赶来的法师们无动于衷，冷眼看着两位少女相斗。
有少数人跃跃欲试，可看旁人没动手，也忍住了。
李霏的资料人人都有，他们也都清楚如果不团结起来必然无法打败她，但能苟到现在的，各个都是年轻的老阴哔，也都想做那黄雀、渔翁。
反倒是李霏刚刚抵达外环时，那五名看起来就很难活过第一晚的铁头娃法师，却能不假思索地集火法术百科小姐，并确实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呵。”
娜奥米冷笑，身形豁然消失，似乎是放弃了对【死亡圣坛】的争夺。
“承让。”
李霏毫不犹豫冲向随时可能成型的圣坛。
“阻止她。”
“快！”
在场的十余名法师终于忍不住了，不约而同诵念咒语，绚烂又致命的法术光泽从不同方向激射而出。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李霏竭力避开几道法术，可仍被七、八个伤害性法术命中了，刺目光泽将她的身影吞没。
她如同被犀牛撞飞的猫咪，血淋淋的身子打着旋儿飞出十多丈远，又“啪”一声栽倒在地，肢体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扭曲，甚至有骨茬刺破皮肉外露，触目惊心。
“不会死了吧……”
“麻烦了。”
“可惜了，这么漂亮……”
法师们心头一紧，意识到下手有些重了。
根据情报，她在洛西布鲁克的两院交流会中展现出惊人的近战能力，领悟了【中级斗气】、【中级抗魔】，比起战争学院的天骄也不遑多让。
可作为魔法学院的佼佼者，他们自然能对法术威力、目标抗击打能力做出准确的评估与判断——在不开盾的情况下，被十多名天才法师集火，哪怕出手仓促、哪怕有中级抗魔、哪怕只命中八道法术，那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而万一李霏真被杀死了……“保密条例对某些阁下来说不管用”的潜规则，他们也是懂的，死在怪物手中和死在同窗手中，那是两回事。
霎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可法师们并未停下手中动作，而是开始相互厮杀。
木已成舟，纠结李霏是否死亡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打败还能站着的人，将圣坛收入囊中！
补刀这种事没人敢做，因为李霏要是刚才被秒了，那大家都是共犯，她的师长还不好挨个上门找人，但谁敢补刀，那必然会成为背锅者，不管补刀前李霏死没死。
至于法术百科小姐使诈这种念头，很快被激战中的少年少女们被抛到脑后。
结结实实挨了八道伤害性法术，什么计谋都不好使！除非这位序列7的法术百科小姐，体魄媲美中序列战士，并掌握高级抗魔！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她胸口别着的，应该是战争学院的黄金……不，钻石胸针才对！有这么大能耐，还学啥魔法？
在理性判断下，法师们很快将躺在血泊里失去气息的法术百科小姐抛之脑后，底牌尽出，势要将同窗淘汰。
混战一下子进入白热化阶段，熔岩在咆哮，飓风在奔腾，电光在闪烁，如茵绿草瞬间化作焦土——偶尔会有法术不慎波及到李霏身上，可她只是被冲击力掀翻，没有动弹。
法师素来是身板单薄却破坏力强大的超凡生灵，很快就出现了淘汰者，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年轻的天才们杀红了眼，不再留手，甚至激活了晨曦级超凡物品的附魔效果。
这导致战斗中出现了死者，还不止一个。
魔力箭矢轰然炸碎精灵少女的上半部分头颅，碎骨与脑浆四溅；泥土皲裂，赤红熔岩柱冲天而起，将一名半兽人少年化作灰烬。
这两名前途光明的天才法师连捏碎徽章的机会都没有，就命丧于同窗之手。
在场的法师们虽然都被师长叮嘱过，性格也很谨慎，但说到底，都是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年轻人，平日里受尽恭维与赞誉，又自小接受弱肉强食的教育，此刻脑浆已经被野心、怒火和战意加热到沸腾，又哪顾得上手下留情？这种时候，哪怕法术百科小姐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再补上一发火球！
况且他们并没有留手的机会，否则败亡的将会是自己。
短短几分钟后，只剩下一个头生犄角的牛头人法师，与一名身披浅蓝法袍的卷发人类少年还能站着。
不同种族的两位少年法师伤痕累累，不住喘息着，目光中冷漠与狂暴并存，将对方牢牢锁定，不断挪动脚步，但都不敢贸然动手，如同两个狙击手在对峙，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
嗡——
忽然有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
圣洁的、崇高的乳白色光芒从圣坛处升腾而上，向四野弥漫。
两名法师用余光瞥向圣坛，发现椭圆形巨蛋裂开了，如同绽放的莲花，近乎实质化的法则韵味让他们陷入恍惚状态。
而蛋壳里孕育的那颗头骨，也缓缓升空，悬浮在一米五的高度缓缓旋转。
圣坛成型了！
两名法师在瞬息间恢复清醒，眸中有精芒迸射，浓郁魔力燃烧起来，散发出破釜沉舟的惨烈威势。
可另有三道身影忽然冲了上来。
显然，这三个家伙潜伏到了圣坛成型的最后一刻才露面，并未参与到先前的混战中。
其中分明有一位娇俏动人的短发少女，表情阴郁，橘色眸子带有冷冽杀意。
“哞——”
牛头人发出闷雷般的怒吼，高举法杖又挥落，如海神挥动三叉戟，欲要降下神罚，耀眼电光劈向三名潜伏者。
“怎么可能……”
卷发少年面色癫狂，削瘦身躯轻轻颤栗，细若蚊喃的声音不断放大，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怎么可能把圣坛让给你们这种只会等着坐享其成的家伙啊！”
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位对手，此刻不约而同调转枪口，满腔怒火连同魔力一同灌注进法杖，化作炽盛夺目的光焰。
显然，他们已经猜测到还有人在暗中窥探，方才对峙时不断凝聚魔力、默诵咒语，并非是为了击败站在身前的对手，而是在给窥探者掘墓。
于是从密林中飞出的黄雀，发现螳螂已经架好了狙击枪，且上膛的是榴弹炮。
轰！
浩浩荡荡的魔力洪流瞬间将法术盾湮灭，冲在最前的潜伏者连弃权的机会都没有，身体被炸碎，成为这场混战中的又一个死者。
紧接着娜奥米也被贯穿，她如水面的倒影般，身形晃动、扭曲，随后消失无踪。
汇聚的法术洪流最终撞上了吊在最后的矮人法师，刺目强光将他笼罩，土石飞溅。
啪嗒、啪嗒……
光影收敛后，地表出现了半丈深的坑洞，身上千疮百孔、左肩伤口深可见骨的矮人法师摇摇晃晃站在坑洞中央，络腮胡一片焦黑，还被鲜血浸透，血水沿着胡须不断滴落。
显然，经过双重法术盾以及死者身躯的缓冲，这名矮人法师不光幸存了下来，甚至还能站着，保留了一定的作战能力。
“这样就公平了。”
同样遍体鳞伤的卷发少年咧嘴笑了笑，随后五官变得狰狞：“我提议，先联手把娜奥米解决！她是【大钟】分院的黄金级学员，掌握中级潜行，现在肯定在暗中蹲着。”
“等干掉她，咱们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男人之间的对决！我宁愿让你们得到圣坛，也不愿让鬼鬼祟祟不敢露头的女人最后捡便宜。”
“可以……”
矮人法师嗓音沙哑，用虚弱语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哞——”
牛头人同样回应着。
灌木丛忽然簌簌晃动，几片绿叶飞舞，娜奥米竟主动蹿了出来，向三人奔袭而去。
“哼，肯定是幻象。”
卷发少年冷哼，信手挥舞魔杖，一道冰锥激射而出。
可短发少女脚步不停，只是脑袋一偏就躲过冰锥，同时单臂挥动，短杖尖端闪烁微光，将更锋锐的冰箭甩了出去。
摇摇欲坠的矮人法师闷哼一声，被冰箭击倒，再起不能。
“竟然敢主动出来。”
卷发少年冷笑：“真以为黄金级学员就能以少敌多了么，我倒要见识见……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腿腾空乱蹬，竭力撕扯不知何时缠住自己脖子的漆黑尾巴。
螳螂杀死了黄雀，又被身后的蝉卡住了咽喉。
“好痛啊，好痛……”
李霏踉踉跄跄地从地面爬起，发出甜腻到带有哀求之意的声音。
她眼角挂着泪痕，表情却似哭似笑，眸中有迷乱水光。
“我不允许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痛苦……”
她呢喃着，缠住卷发少年脖子的尾巴加大力度，缓缓升高，如同绞刑架上的绳索，挂着不断扑腾、挣扎的死囚。
伤害别人能让李霏灵魂深处渗透出丝丝蜜糖的甜味，这种甜味是最好的止痛剂，有助于缓解身体遭受的折磨。
不得不说，狰狞青筋在涨红脸庞上扭动的样子取悦到了李霏。
好在，深渊般的灵魂中，不仅满溢着破坏欲和施虐欲，还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李霏在卷发少年死掉前放过了他，任凭那具排泄物失去控制并不断从裤管漏出的恶臭躯体掉落在地。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难逃一死
“哞！哞！”
牛头人法师叫声连连，愤怒中带着绝望。
他瞪着牛眼注视血淋淋的李霏，感受着不再掩饰的磅礴斗气，内心惊怒交加。
高级斗气！
【抗魔】多半也抵达了相同境界！
如此能力出现在序列7的法师身上，实在太可怕了，太妖孽了，太匪夷所思了。
这也让他感到悲愤莫名。
明明有一手王炸，还有个黄金级的对家，这都不肯明牌，搁这儿玩苦肉计！
“哞（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牛吗）！”
他控诉着，牛蹄在地上几乎踏出火星，想要拼命。
“你的对手是我。”
娜奥米迎了上去。
以她的能力单挑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白银级学员，结果恐怕很难有悬念，而只要把目击者一个不落地驱逐出去，那么关于两人的情报就不会暴露给外环别的幸存者。
李霏没有多加关注，她的伤势很重，只好忍痛喝掉安妮夫人送给自己当生日礼物的大血瓶，重续断骨，滋养血肉。
她方才有些冒险了，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收敛斗气，硬接法术——等闲序列7，纵使刻意压制斗气，八道伤害性法术根本无法重伤李霏；或者斗气全速运转，哪怕白银级学员的施法能力出类拔萃，也不至于伤这么重。
可她不得不在收敛斗气的前提下硬抗一轮集火，“假死”脱身。
因为真正让李霏忌惮的，并非低序列法师们的施法能力，而是晨曦级装备本身附带的威势，那才是真正要命的杀招。
对李霏而言，如果不亲自点燃战火，而是硬拖到圣坛成型的话，局面会非常棘手。
届时，所有人齐齐往上冲，李霏不露头，就会眼睁睁看着圣坛变成别人的形状；而一旦露头，作为双子星的学妹、在交流会中就展现出耀眼光彩的法术百科小姐，毫无疑问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些被魔力唤醒的晨曦级武装，必然会把珍贵的杀招砸到李霏脑门上。
两权相害取其轻，为了把水搅浑，达成目的，李霏只好兵行险招，以身作饵。
“好在得手了。”
李霏瞄了眼数丈宽的灰黑色溶洞，心有余悸。
那是一柄晨曦级法杖苏醒后造成的痕迹，熔岩巨柱升腾，受害者连人带盾都烧成灰了，李霏自问是抗不过这一下的。
这充分说明了两件属性差不多的装备，有无附魔效果、附魔效果的好坏凭什么能让价格相差好几倍——强大的附魔效果具备着左右战局的力量，氪金永远最高效的战力提升方式。
好在，至少在外环，并非所有学员都拥有晨曦级装备，尤其是具备杀伤性附魔效果的晨曦装备。
或许对这些天骄们的高序列长辈而言，晨曦级装备算不得多么贵重，但不代表他们愿意揠苗助长，太早让后生晚辈实现晨曦装备自由，那不是在培养，而是在祸害。
毕竟，除了贵族系超凡者在战斗时一贯以财富压人外，其他八系超凡者若习惯了用装备碾压，那无异于自断道途，只会埋没自身潜能，甚至连心态都会扭曲，失去鞭策与压力的家伙不可能在超凡之路上走太远。
就算是婷宝那么宠的，都没送过李霏“挥挥手就能消灭敌人”的神器。
得益于此，才没出现随便碰到个落单的幸存者都能凭借装备之利将法术百科小姐收拾得抱头鼠窜的局面。甚至，拥有三件晨曦级超凡物品的李霏，在外环已经属于装备顶尖了，其中真视宝石功劳巨大，否则让一旦让潜行者溜走，李霏行事就得处处受制，生怕情报被泄露。
稍加休整间，娜奥米轻松送终结了牛头人法师的折叠空间之旅。
她虽然爆发能力不强，可法术衔接非常流畅、紧密，令人目不暇接，能风轻云淡击败对手，充分彰显施法者的优雅与从容——当然，她心底想必是渴望着粗鲁凶残的高爆发法术的，只可惜秩序、生命、侦查三系同修，杀伤力注定是娜奥米的短板。
她折身走来，几发【治愈轻伤】落在李霏身上，可效果不太好，治疗水准比继女小姐差远了。
“我对生命系法术不怎么精通。”
娜奥米吐舌道。
她主要修行的是秩序系魔法，精力集中在幻象类法术上，分心于生命系魔法主要是为研究出更理想的幻想法术模型，治疗能力并不出众。
“没事，积少成多。”
李霏笑着牵住她手，一副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的模样。
安妮夫人的大血瓶很优质，配合魔女的再生能力、娜奥米的生命系法术，李霏的伤势很快有了好转。
她担心错过另两座圣坛的成型时间，不等伤势痊愈，就起身走向圣坛。
椭圆形巨蛋里孕育着的奇迹已经破壳而出，蛋壳化作九片莲叶舒展开来。
在绽开的“莲台”中央，有灿灿光芒蒸腾，还漂浮着一颗头骨，浮沉、转动。
头骨看起来并不让人觉得森寒可怖，反而有神圣宁静的气息，哪怕以李霏的资质，都能感受到冥冥中法则力量的牵引，呼唤自己去触碰它。
李霏凝视圣坛，幽深眸光里有贪婪之色。
可她并未急于占有圣坛，而是进行了简短的准备工作。
等级：39
……
潜能点：11
视线扫过系统，自从湛蓝薄荷药效消失后，花魁小姐与系统小姐的冷战重又开始了，因此她并不多言，只是心念一动，顿时有两点潜能点化作熊熊燃烧的薪柴，为她点亮超凡之光。
潜能点：11→9
……
4.死亡系
基础招魂：
消耗魔力，将死去的生灵转化成效忠于你的死亡阵营单位。
随后，她屏息将手伸向圣坛。
三阶死亡圣坛，可以让某项死亡系超凡知识等级加一，最高提升至中级。
而死亡系包含【死亡魔法】，【冥想法】、【鬼神学】、【招魂】共计四项超凡知识，圣坛具体能提升哪一项，是有规律的。
如果四项知识的境界一致，都停留在基础阶段，或皆为入门阶段，则随机提高一项；四项知识都达到中级乃至更高，则无法得到圣坛反馈。
若等级有参差，则会提升“最接近中级的那一项”，且无法违背“除冥想法外，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最多只能相差一个境界”的定律。
比如掌握【基础死亡魔法】、【入门冥想法】、【入门鬼神学】的法师触碰三阶死亡圣坛时，就会随机提升冥想法或鬼神学的境界，无法让死亡魔法有所精进，否则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差两级，就打破了定律。
而如果掌握的是【基础死亡魔法】、【入门冥想法】、【入门鬼神学】、【基础招魂】，那么在触碰圣坛后，必然是招魂等级提升——比起冥想法与鬼神学，后者更接近中级。
为确保圣坛是让【招魂】受益，李霏只能先加点、再使用圣坛。
砰然心跳声中，青葱指尖终究触碰到了那颗颅骨。
霎时间，颅骨化作浓郁的、实质化的乳白色光线涌入李霏体内，大量信息随之在脑海中浮现。
她目睹了死亡，万象纷呈的死亡。
安详瞑目的老人、枯寂黑暗的星辰、冻毙在雪中的动物幼崽、被斩首的美人……
不同种族、不同年龄、不同地点、不同死法……或坦然，或不甘，或悲哀，或恐惧……他们或瞪着双眼，咆哮迎接死亡；或痛哭流涕，绝望无助地陷入永眠。
但都难逃一死。
甚至，有逝者站起，变成行走的骨骼，优雅的蝙蝠，苍白的幽魂，可就算它们最终也要再次沉寂，化作光怪陆离的线条、图案与字符，在李霏脑海中萦绕。
基础招魂→中级招魂。
李霏睁开眼，双眸乌黑一片，但那只是稍纵即逝的光景，眨眼间就恢复黑白分明的模样。
“过了多久？”
她问道。
“不到一秒。”
娜奥米有些好奇：“什么感觉？”
——看来和潜能点加点差不多……
李霏浅笑，如实诉说着感受：
“感觉……过了很久，看到许多东西。”
她稍加停顿，笑得更为明媚：
“快去生命圣坛那儿吧，你自己体验下就明白了。”
“那个……”
娜奥米有些迟疑：“要不要换个策略？感觉刚才太危险了。”
“随机应变吧。”
李霏不置可否，径直赶赴下一处圣坛。
她确实受伤很重，可以说是抵达黑魇绝命岛以来伤势最重的一次，破破烂烂的身躯看着也触目惊心，但并没有受到生命威胁。
高级抗魔可不是盖的，况且体内有一口熔炉斗气含而不发，悄然护住脏器、脊椎与大脑，伤归伤，疼归疼，但哪怕再吃一轮集火也死不了。
娜奥米轻叹一声，跟上李霏的背影。
……
生命系圣坛也即将成型了，巨蛋里孕育着的是一双洁白双翅，连羽毛纹路都清晰可闻。
可虎视眈眈的法师们并未交战，只是蛰伏在巨蛋四周，面色凝重。
李霏刚一赶到这儿，就嗅出了空气里的肃杀之意。
周围鸦雀无声，道道隐晦收敛的超凡气息如同暴风雨前的浓密乌云版却让人感到压抑，心脏不断下坠。
显然，只要一粒火星，就能将这儿点燃——可谁来当那颗火星呢？
李霏眸光半阖，考虑着要不要直接BUFF拉满，让这帮年轻的法师们身体力行地感受下巨龙之力为什么能被称为增益类法术的巅峰杰作。
可最终，她放弃了。
在战士间的对抗中，巨龙之力是能让对手跪下喊爹的法术，毕竟是高贵的百分比增幅，并且有着能让力量、体质双属性翻倍的恐怖增益，完全能够横着走。
可面对大量法师的话……巨龙之力还是强，体质意味着抗性，力量意味着爆发，但相对而言，收益没近战那么大，该被风筝还是要被风筝的，实际作用明显不如【天神下凡】，甚至不见得比【灵猫反射】强。
最关键的是，就算有巨龙之力，李霏自问还是顶不住晨曦级装备的点杀……
——难道要故技重施么？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全身上下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顿时更疼了。
李霏心存侥幸，用眼神示意娜奥米，示意她执行备用方案。
后者点头，潜行过去，随便挑了个倒霉蛋，往他脑门上丢了发魔法拳。
保持警惕的倒霉蛋豁然翻滚，并反手一发飓风撞向魔法拳，两道法术轰然在半空中炸开。
他回首搜寻，可哪看得见娜奥米的身影？
而这番动静也惊到了别的法师，他们纷纷举起法杖，浓郁魔力气息呼之欲出，就像是在国外人行道上开了一枪，行人纷纷摸出步枪、手枪警戒一样，场面十分紧张。
可在短暂沉寂后，他们重又蛰伏，保持戒备姿势。
但和刚才不同的一点在于，不断有五彩斑斓的粉末被抛洒向天空，那是【显影之尘】，可以破除潜行效果。
娜奥米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
李霏仍不死心，用召唤生物去挑事儿。
依旧没用，过去就被秒了，并未让冲突升级。
“呵。”
李霏惨笑一声，流露出生无可恋之色，甚至有些悲愤。
她终于看清现实，意识到只有自己去当火星，才能将这里引爆。
李霏仰头，吨吨吨再灌下一瓶治疗药剂，又提前把几粒疗伤药丸含嘴里，待会儿肯定能用上。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是可怜、无助、寄人篱下的继女，亲手把鞭子绳索与蜡烛摆在卧室桌上，房门留好缝，等着强势恶毒继母半夜进来。明知道很疼，却无法抗拒，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买好药膏。
娜奥米伸手，心疼且担忧地用掌心轻抚李霏的脑袋。
“哼。”
李霏垮着个小猫批脸，轻哼一声，用力晃了晃脑袋，把手甩开，随后大步流星走过去，一发火球术砸在同一个倒霉蛋的脑门儿上，触发了魔力护盾——接着拔腿跑向圣坛。
“不好，不能让她接近圣坛！”
“李霏……难道她可以判断圣坛成型的具体时间，精准到秒么？”
“挨火球的家伙是谁，和洛西布鲁克的法术百科小姐有仇？”
法师们坐不住了，让人目眩神迷的法术洪流倾泻而出，将来不及躲避的法术百科小姐炸飞。
国色天香的美人连徽章都来不及捏，一头栽倒在血泊里，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理性判断的话，她无疑是再起不能了。
有了第一个淘汰者，以及李霏跑向圣坛这个举动所传达的“圣坛马上就能成型”的信息，终于将部分法师心中的导火索点燃——并非全部，但已经足够了。
“哼，不过如此。”
“太狂妄了，真以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强闯过去不成……你做什么？！”
“谁在偷袭我？”
“滚开！”
“……”
当两名法师开始袭击同窗后，所有人都被拖下水，局面在瞬息间演变成一场惨烈混战。
隆隆巨响中，晨曦级武装相继苏醒，令人颤栗的超凡气息席卷十方。
一重又一重魔力洪流肆虐，惨叫声四起，耀目光焰直冲晴空，数里大地开裂、坍塌，留下满目疮痍。
这是不属于低序列层次的破坏，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天骄们如同在惊涛骇浪里颠簸的小船，动辄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而死亡圣坛旁上演的戏码此刻又在另一座圣坛边上重现了，当角逐者数量所剩无几后，他们开始对峙——直至生命圣坛成型，埋伏到最后关头的法师悍然杀出，他们重又开始搏命。
只是这一回，埋伏者们更狠、更果决，直接激活晨曦级吊坠的附魔效果，摧枯拉朽般横扫阻隔。
可最终，他们还是功亏一篑，没能逃脱被李霏、娜奥米前后包夹歼灭的结局。
……
事实证明，只要把目击者全部灭口，同样的战术就能重复使用三次。
李霏哆嗦着抬起胳膊，指尖缓缓伸向自然圣坛。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有女朋友了
秋叶飘零，又在春风里抽出新枝，苍翠繁茂。
蛛捕蝶，鼠吃蛛，鹰捉鼠，可神俊雄鹰终有一日会坠落泥泞，被更微小的生物所分解，化作养料，滋养那片蝴蝶飞舞的花丛。
一幕幕轮回再生之景，化作五光十色的点、线、面，不断变幻。
李霏冷眼而观，内心波澜不惊。
基础循环之理→中级循环之理
中级循环之理：
自然系法术效果+30％
“终于……”
李霏呢喃着，她能感受到体内魔力变得更具生机与活力，自己在超凡之路上又向前踏出坚实的一步。
她长长松了口气，随后整个人后仰，毫不淑女地躺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中央，身体舒展成一个“大”字。
全身像是要散了架，大量失血导致四肢有些乏力，还未愈合的伤口更是隐隐作痛——短时间内反复重伤三次，不论魔女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知画女士的药剂多么好使，也要一定的时间来修复本源。
但这份付出是值得的。
因为被外环数百名天才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三座圣坛，她独占了两座。
这是非常瞩目的成绩，足以在整片恩洛斯大陆掀起波澜。
毕竟，能抵达这座绝岛的，无不是凤毛麟角、众星捧月的天才，他们荟萃一堂，千帆竞渡，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脱颖而出。
可李霏却一路乘风破浪，势如破竹，亲手摘下两顶桂冠，其中份量可想而知。
哪怕有保密协议，其中内幕想必也会在各大分院流传，让消息灵通的法师知晓：继双子星之后，又一轮明月正在洛西布鲁克冉冉升起。
噗通。
娜奥米也躺在了一旁，喘息着注视天穹，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根本无法掩盖眸中流动的光芒。
她顺利达成此行目的，得到生命圣坛，可表情却有些复杂，并没有多少大功告成后的轻松和愉悦。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唯有人心此起彼伏，交相辉映。
直到彼此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
她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脑袋，眸光重叠。
三个昼夜的奋战后，又接连奔走、转战于三处圣坛，她们都有些疲惫了。
可年轻人的荷尔蒙总能轻而易举被唤醒、点燃、引爆。
在娜奥米的瞳孔里，李霏那张因剧烈运动与伤痛而浮现病态酡红的面颊看起来格外妖冶妩媚，墨色秀发被汗水沾黏在上面；莹白锁骨上有晶莹汗珠滑落，修长双腿被满是勾丝与豁口的黑色丝袜包裹，柔软纤细的双足沾满尘土，像是破败的圣母像，盛开到糜烂的玫瑰，油画里永恒腐朽的鲜艳水果，处处是瑕疵又充满张力。
滚烫体温源源不断蒸出茶香，萦绕在少女的鼻腔，又悄然钻入心房，让心跳无止境地加速。
李霏同样注视着她。黄色短发略显凌乱，红扑扑的脸蛋触手可及，有种少女的清纯感，只是水汪汪的双眸与娇艳唇瓣都透着不安分，长长睫毛轻颤，仿佛在挑逗一样，能轻而易举把人的魂魄给勾走。
被汗水浸湿的白色上衣变得透明，薄荷蓝蕾丝衣物的轮廓朦胧却又惊心动魄；湿漉漉的黑色大腿袜略有松动，不那么紧绷，可仍能勾勒出匀称有力的腿部轮廓，有肉却紧致收束的腿型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弹力；长袜袜沿与裙摆间的腿部肌肤布满细密汗液，白到反光，洋溢着少女的青春活力。
愈发灼热的鼻息中，两颗脑袋越凑越近。
她们失控了，这很正常。
吊桥效应与茶艺，本就是最好的魅力增幅器。双管齐下，会让本就庞大的基数扩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青春萌动的年纪，又如何能忍住不品尝近在咫尺的、娇艳欲滴的禁果？
李霏又一次做出了对不起秦知画的事，好在，只是浅尝辄止了短短十多秒，她就幡然醒悟了，并让错误的事情戛然而止。
“抱、抱歉，我刚刚……”
李霏坐起身来，慌慌张张道。
“……”
娜奥米捂唇不语。
“你别误会，并不是你没有吸引力，问题在我……更准确地说，错的是时间。”
李霏羞怯又自责地低下脑袋：“我……有女朋友了。”
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发梢像是刀子一样，把迷离眸光切得更加细碎。
娜奥米很快露出笑容，语气轻快且促狭道：
“哎呀，你害羞啦？”
“不过是旗开得胜后表示喜悦与亲密的庆祝方式而已，就和吻手礼一样。”
“你们洛西布鲁克的女生，总是那么容易想歪哦。”
李霏闻言，庆幸地松了口气，只是垂落的眸光里，分明有怅然与失落：
“哈，也对，抱歉，是我过度紧张了，哈哈……”
娜奥米仍在笑，可嘴角抽搐了下，眼眸被刘海投落的阴影所遮住，显得有些压抑。
……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一个在装傻，轻车熟路；一个在硬撑，心情酸涩。
但不论如何，气氛又轻松了下来。
外环的争斗已经尘埃落定，她们选了块草坪，悠然换衣、进食、上药，调整恶战后的身体与情绪。
可李霏总忍不住扭头，将视线往岛屿中央投落。
三个昼夜加半个白天，她在岛上待了约四十个小时，已经有两点潜能点到账，这是非常丰厚的回报。
可这远远不足以填满李霏的胃口。
她又一次望向岛屿深处，仿佛眸光能越过密林阻隔，将更可怕的环境、更强大的敌人与更宝贵的财富尽收眼底。
一只手悄然搭上她肩头，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
“你打算去内环？”
瞳孔深处的炽热与贪婪迅速收敛，李霏乖巧点头：
“嗯啊。”
“需要帮助么。”
“我自己去就好。”
“可里面很危险呢，今天你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我更应该自己去了。”
一问一答间，握着肩头的掌心不断收拢。李霏抬手笼住娜奥米的手背，并用指腹轻轻摩挲。
娜奥米从侧后方盯着李霏，像是盯着毛线球的猫，橘色双眸里看不出情绪变化。
她自认为是很有心机的女生，能把学校里的男生耍得团团转，就连部分学姐学妹都被自己拿捏得五迷三道。
找了个各方面条件都凑合且对自己很好的男友，可这些年下来，娜奥米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距离，两人连手都没牵过几次，甚至不肯公开恋情，以便于骑驴找马，待价而沽。
甚至，哪怕她第一眼就被法术百科小姐的容颜所打动，当有机会对这位强力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时，她也丝毫没含糊，说着骚话就是一套法术连击。
——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该离开了。
——况且，这位法术百科小姐虽然展现出了惊才绝艳的能力，但想要在内环横行恐怕不太现实……
——最关键的是，我没必要为别人的女朋友付出太多。
娜奥米强迫自己不去想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东西，假装自己只在权衡利益得失，却始终无法将视线从李霏身上挪开。
当体温冷却下来后，短时间内三次重伤并大量失血的李霏看起来格外的憔悴、柔弱，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泛白唇线惹人怜惜，就像被知画女士发现了怀孕的继女小姐、安妮老师、太后娘娘与两位贵人后，将未婚妻摁在地下室执行了几天几夜的家法一样。
娜奥米指尖颤了颤，仿佛还萦绕着上药时回馈而来的肌肤弹性，而视线中则有血色蔓延，绮丽妖冶，摄人心魄，不知是李霏流淌出的鲜血，还是别的什么。
“我还是陪你吧。”
她漫不经心道：“先前分工时你独自承担了最危险的部分，现在你需要帮助了，我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唔？”
李霏伸出食指，指腹轻点她的唇，温声细语道：
“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因为这次合作是我占了便宜。”
“你只得一座圣坛，我得了两座。”
“你有出色的潜行能力，若非碰上我，你可以安安稳稳蛰伏到圣坛成型，并有不小的概率夺取归属权；而我呢？要不是碰见你，恐怕撑不过第一个夜晚。”
她用无比真挚的语调，诉说着真假掺半的话。
李霏确实是赚了，若没她辅助侦查，淘汰对手的效率势必会大打折扣，平添不少凶险；法术百科小姐也确实独占了两座圣坛。
只是对李霏而言，就算得不到娜奥米的协助，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被迫把潜能点用在【潜行】上罢了，不至于被淘汰。
当然，李霏隐瞒了真相，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上，夸大娜奥米的功劳，这有助于激发她的保护欲和自信心，变成更好用的工具人。
——这么一说，好像是她赚了……
——不、不对，她有着肉眼可见的巨大潜力，让她欠下人情债，是我赚了才对！
显然，娜奥米并不清楚眼前的可人儿早就欠下了大笔只能以身相许的人情债，她轻而易举说服了自己，灿灿而笑，露出莹白牙齿，只是声音听起来分明有丝丝沉闷之意：
“我们可是同伴啊，哪有丢下同伴自己离开的道理？”
短短一句话里接连出现了两次“同伴”，并都似有似无地加了重音，好像是怕引起什么误会。
李霏眼帘颤了颤，似乎有些错愕，又有些感动，仍摇头婉拒：
“我们才认识四十个小时，各取所需罢了，你没必要这样……”
话语中所强调的“距离”与“界限”，让娜奥米心脏一阵收缩。
可她耸了耸肩，仍旧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声线：
“事实上，我本来也没打算直接离开。”
“这可是序号01的折叠空间啊……如果不看看里面的风景就离开，又怎么能甘心呢？”
“骗人。”
若有若无的轻叹声中，李霏转身，双手捧住她面颊，额头相抵：“谁会冒着生命危险看风景？”
“但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推辞你的好意了，咱们一起去吧。”
“以后，咱们就是并肩出生入死的好姐妹了。”
“另外要答应我：不要做任何冒险的事，只要帮我确认内环里那几座四阶圣坛的方位就好，有任何危险你就直接捏碎徽章离开。”
说着，李霏伸出小拇指。
“好。”
娜奥米轻轻与她拉钩。
……
明媚阳光下，两名少女一同向岛屿深处行进。
她们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只是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牵手，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显然，尽管两人都默契地对某件事避而不谈，仿佛被凭空抹去了一分钟的短暂记忆——可她们心里都清楚，彼此都没有忘记发生过什么。
“你的伤势真的好了么？脸色这么差。”
娜奥米蹙眉道：“四阶圣坛至少要在昼夜交替六次后才会逐渐成型，我们可以继续修生养息，等下一个白天再过去”
“来不及的。”
李霏无奈道：“至少，我们得提前踩点，确认圣坛方位吧？”
三阶圣坛，是在第四个白天先后成型；四阶圣坛的成型期，则是从第七个白天开始。
她们在第四个白天艰难拿下三阶圣坛，又休整了一晚，现在已经是B-01号折叠空间开启后的第五个拂晓。
再有两个昼夜，二十四个小时，四阶圣坛就有可能成型，她们没有更多时间可以耽误了。
——又不是我女朋友，随她吧。
娜奥米张了张嘴又合拢，赌气的念头一闪而过。
不多时，她们来到密林边缘。
一道透明光幕横亘天地，将岛屿的内、外环切割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就像是夹在两名少女之间，让她们无法相爱、相恋的知画女士一样。
李霏轻轻伸手触碰光幕，顿时有触目惊心的血色文字在光幕上浮现：
可进不可出。
“准备好了么。”
李霏低语道。
“有徽章的，怕什么。”
娜奥米勾了勾嘴角，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强调道：“先说好，我对四阶圣坛不感兴趣，只是想见识下内环的光景，并力所能及帮你一把。”
“真有危险，我会毫不犹豫捏碎徽章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够姐妹哦。”
——有本事你就说到做到呀。
李霏挂着真诚甜美的笑容，用力点头：
“嗯！”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余烬尚未冷却
李霏跨过光幕，失去密林遮挡的视线豁然开朗。
脚下是坚硬干枯的岩石，交错着裂痕，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但远处有绿洲踪迹，为苍凉粗犷之地注入些许生机。
而更深处，则有山峦叠嶂，最高峰锋锐如剑，贯穿进蒸腾云雾中。
巨型骸骨顶天立地，以嶙峋峭壁为枕席，独占整片南坡，黑洞洞的眼窝里似有凄凉之意。
锈迹斑斑的大剑似亘古长存，山风绕着它呜咽，诉说着被岁月淡忘的故事。
李霏眺望数千米的巨人，压迫感扑面而至，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了。
巨骨、巨剑、昼伏夜出的实验生物、只要看见就会让人陷入癫狂的生灵……这座岛上一定有很多秘密，可李霏并不想深究，她所渴望的只有圣坛。
“我去找圣坛了，回见。”
娜奥米双手塞进小外套的口袋里，酷酷地和李霏道别。
“注意安全。”
李霏叮嘱道。
“放心吧，等我好消息就行。”
少女自信地扬了扬下巴，裙摆摇曳间，就消失在李霏的视线中。
“千万别冒险——”
娜奥米俯身疾驰，呼啸风声灌入耳中，淹没了李霏的呼唤。
她加速。
再加速。
歇斯底里地加速。
猎猎狂风如刀，让少女的表情不断降温。她用力抿着唇，眼神格外阴郁。
跑了很久，她闯入一片绿洲。
轰！
清纯可爱的法娘豁然停下脚步，莹白粉拳挥出，砸断身旁碗口粗的树干。
“娜奥米！你在做什么？清醒一点！”
她低吼着，低头走到另一颗树旁，粉嫩秀气的小拳头如疾风骤雨般捶打，又将一株参天古木砸断。
最后，娜奥米颓然坐在绿洲的水池边。
水面清澈见底，她却在恍然间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娜奥米的母亲生在贵族家庭。
对普通人而言，她是高不可攀的贵族千金，像钻石一样美丽、宝贵；可在眼界稍高的超凡者眼中，区区男爵家的次女，这种背景实在算不得显赫。
可就是这么个资质平平无奇、血脉也没有多么耀眼的女人，却干出了一番令她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就——嫁给了一位强大的超凡者，并为他生下一个聪明又迷人的女儿。
而这位母亲，也把自己的信念与野心，倾注在了起/点更高的女儿身上。
她自小就教会娜奥米怎么呵护身体，怎么展现魅力，怎么与别人斡旋又不吃亏，最终把自己卖出最贵的价钱。
“连我都能找个序列4的丈夫，我的宝贝女儿这么优秀，一定能成为真正大人物的妻子吧。”
这是母亲最大的期望。
“我的女儿，你很漂亮，你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让很多男人为你赴汤蹈火。”
“但记住，一定要谨慎选择。”
“哪怕你能和一百个高序列的超凡者约会，最后也不过是高级的碧池；可只要能和一个高序列超凡者结婚，你就能拥有他的财富、荣誉和孩子。”
“我希望你能成为大人物的妻子，而不是情妇，两者不可兼得，唯有前者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这是母亲最恳切的教诲。
“你要成为最优秀的女人，这样才能找到最出色的丈夫。”
这是母亲最真诚的期盼。
……
最后，画面定格在娜奥米胸前白银胸针换成金色胸针的那天
“黄金级学员？天呐，我的宝贝女儿有希望成为高序列超凡者？”
母亲欣喜若狂地抱住娜奥米，开心得流出泪来：“既然如此，娜奥米，你再也不用想方设法嫁给某个序列3的法师了。”
听到那句话时，令人眩晕的轻松感娜奥米至今记忆犹新。
“你完全值得嫁给更尊贵、更可靠的人！比如某个序列2的伟大丈夫！”
母亲热泪盈眶道：“你可要好好修行，千万不能埋没了这么好的资本……只有成为高序列，才能接触到那个层次的人……”
少女眸光里的神采重又熄灭了。
打那以后，娜奥米在父母面前仍旧是那么的乖巧端庄。
和贵族子弟、和学校里的男生接触时也永远是清纯阳光，温柔善良的模样。
她只把无法抹灭的少女叛逆与心机留给学姐学妹们。
娜奥米会故意对邻桌女生好，等人家心思萌动时，再故意疏远；锲而不舍陪伴那个扎着双麻花鞭的内向学妹，让她开朗起来，并在人家告白后，拿出冷淡嘴脸；遥遥对萍水相逢的法术百科小姐说着骚话，边狠狠用魔法拳把她揍哭……
可从娜奥米落入法术百科小姐之手，插翅难逃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变得不可控了。
黑暗中依旧顾盼生辉的眼眸。
触手可及的妖媚容颜。
无时无刻不萦绕在鼻尖的茶香。
永远捉摸不透的心思。
惊心动魄的冒险。
这些成分搅拌在一起后，便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这种反应从第一个夜晚持续到第四个白天，能让心跳加速，让体温升高，让血液沸腾，让理智消融……
直到外环的斗争尘埃落定，化学反应才迎来最激烈璀璨的一刻，在名为心脏的试管里燃烧。
这导致娜奥米把宝贵的初吻交代掉了，和一个相识仅短短三十个小时的、已经有女友的女人。
要知道，娜奥米那个不肯公开的男友，在旁人眼中已经是各方面都称得上出类拔萃的白马王子了，可他无怨无悔付出了五年，却只换来屈指可数且平均时长不超过半分钟的牵手机会罢了。
然而，之后李霏的慌乱愧疚模样如同一盆冰水，强行扑灭了试管中的焰火，以及少女慕艾时本该奋不顾身的冲动。
“就这样吧。”
娜奥米似愤怒似厌倦地嘟囔着，双手捧起池水，又盖在脸上用力揉了揉：“结识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对我也很有利……我该庆幸她有恋人，否则纠缠太深，那可就麻烦了。”
她再次起身出发，除了眼睛有点红以外，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虽然心脏里的余烬尚有余温，只要一点温度就能重新点燃，但只要放置不管的话，早晚会冷却的，对吧？
娜奥米沉默着奔行，风声重又灌入耳中。
……
“不妙啊……”
李霏猫在一颗岩石的阴影中，悄悄探出脑袋，左顾右盼。
相比于外环的鸡飞狗跳，内环则给人风平浪静之感。
部分法师已经堂而皇之建立起了据点，圈地为王。
他们或号令大地，让道道岩墙拔地而起，构筑成迷宫。哪怕用头发思考都知道，迷宫里肯定满是各类法术陷阱，若贸然往里闯，怕是有进无出；或独占一方绿洲，在外围布置一圈流沙陷阱，繁茂枝叶里时不时射出寒芒，那是持着兵器的召唤物在严阵以待。
甚至，有一个光头法师，闭眼盘坐光秃秃的地上，似乎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可以他为圆心的地面，有星罗棋布的咒纹与符号交织，组成玄奥精巧的法阵，直径足有几十米，天晓得他用了多长时间才布置出来。
李霏纠结片刻，放弃了单杀这些家伙的打算。
众所周知，富有的贵族系超凡者和贫穷的贵族系超凡者，是两个物种，前者是同阶无敌，后者是浪费空气的废物。
掌握【抗魔】和没掌握【抗魔】的战士也是两个物种，前者是一往无前的战争兵器，后者是一发变形术就能随便收拾的猪崽、羊羔。
而同一个法师，准备周全与毫无准备，同样会有不逊色于两个物种的差距。
前三个白天李霏在外环游走gank时，袭杀起落单法师来，那跟砍瓜切菜一样，轻松又愉快；可碰上同样落单的精灵指挥使，李霏却险些被扎成马蜂窝——因为与提前布置好阵线的、学识渊博的法师交战，哪怕有明显的实力优势，也往往要付出不菲代价才能打穿其防线。
李霏不愿付出代价，只好退避三舍。
“但这帮家伙不挪窝的话，就不怕人家来找麻烦么……”
她有些疑惑地嘀咕着。
在多方进行零和博弈的局面下，善于布防的法师只要随便挑块地儿驻守，多布置些法术陷阱，就能高枕无忧、养精蓄锐，等待最终决战——因为大家都想当渔翁，所以就不会有傻鸟试图撬开蚌壳。
这听起来很美好。
可外环学员为什么不敢这么做？
因为到了夜晚，只要派一只妖精飞过去并发出尖叫，引来的怪物就足以撕碎法术阵线，让盘踞其中的对手一并陪葬。
带头冲锋没人愿意，但如果是随手坑害同窗的话，大家还是很积极的。
这导致外环学员只能不断转移方位，躲躲藏藏。
那么问题来了：
内环法师为什么不担心这些？
李霏思忖片刻，随后面露凝重之色，呢喃道：
“莫出声，不要看……难道，就算是召唤单位，看到不可名状生灵后，也会陷入癫狂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用召唤生物来淘汰竞争对手的战术肯定就无法奏效了。”
有了大胆且合理的猜测，李霏却没有沾沾自喜，反而眉头越皱越深。
那可是莫得感情的召唤单位啊！
要是连它们看到了不可名状物后都会彻底疯狂，晚上出现在这座岛上的东西到底该有多么可怕？
“既来之，则安之。”
李霏嘀咕了声，继续在内环区域游荡。
到了陌生环境里，最重要的事永远是尽可能搜集情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规避风险、寻求利益——总院固然分发了档案，可终究有部分信息是不允许透露的，比如圣坛方位、怪物族群的由来等，只能靠学员自行摸索。
一个钟头后，李霏确信，内环地表并没有深不见底的地洞。
这就意味着，内环怪物们在天明时或许并非藏身于地底……
李霏稍加沉吟，再次看向那片山脉，心中有了答案。
“那片山脉肯定很危险……要不把侦查任务交给娜奥米吧。”
李霏打了个响指，决定给新认识的工具人一个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的姬会。
表现理想的话，让少夫人会给她更多知画女士不乐意看到的奖励。
忽然，她脚踝处感到一阵冰凉，还有些麻木。
糟糕！
没有半点犹豫，李霏纵身横跳向右方，体内斗气漩涡轰鸣，深红烈焰席卷而出，将缠住左腿并不断向上攀升的黑色魔力触须焚毁，丝袜下发青的肌肤色泽也立刻恢复光洁。
而横跳动作也险而又险地躲过一滩绿色的魔力光团。光团落在地上，轻而易举将地表腐蚀出大坑。
“鬼鬼祟祟！”
李霏冷哼着回眸，被哑光黑丝包裹的纤柔脚掌蜷曲又舒展，重复几次，再用足尖点地，灵活扭动脚踝，让麻木感彻底褪去。
她看到一具瘦小的身影，骨瘦嶙峋的躯体隐藏在厚重的黑色斗篷下。
“这只是一个问候，来自洛西布鲁克的法术百科小姐。”
那个生灵抬起头，让李霏看清兜帽下的脸庞，或者说骨头。
阴影中的脑袋没有肌肤、血肉，只有森寒脸骨，两团魔力光芒在眼眶里若隐若现。
持着长杖的手也同样如此，尽是冷白掌骨与尖锐指骨，有种诡谲感。
显然，这是一位骷髅法师。
“原来你是这么问候别人的啊”
李霏嗤笑道：“难怪年纪轻轻就被打死了，只剩下骨头。”
“是我失礼了。”
骷髅法师颇具风度地鞠了一躬，也不晓得在没有声带、唇舌的情况下，他是怎么说出话来的。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毕竟咱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嘛。”
李霏慢条斯理踱步，缓缓拉进彼此的距离。
“其实，你不该来这儿的。”
骷髅法师恳切劝道：“这里很危险，并且这里的每个法师，都不可能容忍双子星的事件重演。”
阳光明媚依旧，李霏的人影也拉得很长，其中有漆黑魔力像是蠕虫一般缱绻翻涌，组成歪歪扭扭的咒印。
显然，看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骷髅法师并非在和李霏扯闲篇，而是在暗中做着些不可告人的小动作。
“总要试试的嘛，否则以后见到学姐们，会感觉自己矮了半头。”
李霏仿佛对危机浑然不觉，和颜悦色地向初次会面的骷髅法师诉说心声。
只不过，她脚步也没有停下，似是闲庭信步般继续接近他。
“这里太危险了，不适合低序列的超凡者。”
咒术准备完毕的骷髅法师终于发难：“我送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有密密麻麻的白骨从李霏脚下的阴影中涌出，不断扭曲、舞动着，像是在湍急水流中张牙舞爪的海藻，要将她吞噬。
几乎同一时间，觉得距离已经足够近的李霏腰肢轻拧，势如破竹般袭杀向仅隔七步之遥的骷髅法师，眸中寒芒摄人心魄：
“还是让我来送给你一程吧！”
各怀鬼胎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撕下面皮，图穷匕见。

第二百七十五章 骷髅法师小姐の败北与悲鸣
李霏重心下倾，修长有力的双腿弯曲蓄力，又豁然绷直、蹬出，足底有一圈尘土荡开，整个人裹挟劲风，欲要扑杀骷髅法师。
可事实证明。
七步以外，法术快！
七步以内，布置完毕的法术又准又快！
她刚腾跃半米远，就被汹涌而上白骨牢笼缠住脚踝、束缚腰肢。
根根白骨如同巨蟒，扭动着将李霏淹没。
糟糕。
李霏心头一沉，磅礴斗气如血色大江倒卷，灌注进四肢百骸。
斗气漩涡轰鸣声中，她双手双脚舒展，曼妙肚皮绷紧，沛然巨力硬是将不断收缩的白骨牢笼撑大几分。
随后她又陡然蜷缩身体，在四面八方的白骨重新纠缠上来前，腰肢扭动，趁着稍纵即逝的功夫穿上一条法袍，动作灵巧得不像话，尽显体态之柔软。
而李霏的手中，也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碧色长剑。
从外面看，白骨牢笼像是拥有生命般，不断蠕动、收缩。
可短短一秒后，白骨牢笼的动作戛然而止，几条交错的红芒乍现。
咔咔咔……
密集骨裂声中，大片白骨破碎，持剑少女脱困而出。
她奋力挥洒剑芒，满头秀发乱舞，滚滚魔焰猩红如血，自内而外迸射出来，像是一尊深渊幼兽挣脱茧房，瞳孔里跃动着血光。
“Infinemvitaepotens……”
可李霏刚劈碎重重白骨，就发现骷髅法师不知何时抬起了臂骨，月白法杖的尖端直指自己，眼眶里有魔力光焰跃动。
“……mortempulsus”
最后几个音节念诵完毕，一道淡绿色波纹如水中涟漪般从法杖尖端扩散开来，袭向李霏的心脏。
这是一名胸前别的白银胸针的中序列法师，用接近两秒时间吟唱出的四阶法术。
李霏浑然不惧，整个人腾跃而起，辐射出的斗气洪流化作道道红色飓风，将残存白骨彻底震碎。
嗡——
淡绿色波纹散发着死亡、衰老、腐朽的气息，无声涌至李霏的心脏处。
可这没有对李霏造成丝毫影响，波纹像是泥牛入海般消融，仿佛被厚厚脂肪所挡住了。
“守护者法袍……”
骷髅法师显然是不可能有表情这种东西的，可他眼眶里分明有两团鬼火晃动，认出了李霏法袍的来历。
“surprise，妈惹**。”
李霏甜甜笑着，发出诚挚且礼貌的问候，手中剑也毫不犹豫挥落，深红匹练呼啸而至。
控制对手之后衔接大威力法术的施法模式标准又经典，李霏被白骨牢笼缠身的一刹那，就意识到脱困后会面临什么，于是果断换上充能完毕的守护者法袍——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东西很容易，可在战斗中抓住机会换装则很难，对力量、对敏捷，都是极大的考验。
事实证明，李霏的预判没错，守护者法袍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并让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熟不料，那具包裹在厚重黑袍下的削瘦骨架还挺灵敏，他毫不犹豫身形倒退，躲开致命剑芒，并挥手甩出一连串死灵飞弹，威力很弱，恐怕未必能伤到序列9的超凡者。
可近在咫尺的飞弹李霏根本躲不开，法袍剧烈摆动间，【守护】次数轻而易举被消耗殆尽了。
册那！
李霏有点恼，一剑拦腰扫出，气势汹汹，欲要把骨头架子剁成两截。
可这一剑再次挥空了，骷髅法师的身影突兀地从视线里消失，并在瞬息间转移到一块巨石投落的阴影中。
阴影跳跃，冷却时间四十秒……
李霏立刻认出他用来保命的法术，整个人化作深红流光，裹挟凄厉风声，向几十米外的对手追杀而去。
被迫交出位移法术的骷髅法师心知已经陷入被动，可他仍保持冷静，口中飞速念诵咒语，在李霏把彼此距离缩短为零前，一发诅咒法术【衰老】落在她身上，让乌黑秀发染上一抹枯败黯淡的灰白色泽。
紧接着，在彼此仅隔两步之遥时，又一道乌光冲天而上，瞬间将李霏吞没。
这是【冥河咆哮】，不太稳定的控制法术，根本无法锁定目标，只能对某个方位释放，且范围很小，很容易落空；可一旦被这门法术命中，目标不光会被死气冲刷，侵蚀生机，肢体也会麻木、僵硬，暂时失去行动力。
李霏这么笔直地冲锋，预判走位自是再简单不过了，骷髅法师根据施法时长与李霏的移动速度，一发【冥河咆哮】精准命中，重新掌握战场主动权。
不如双子星。
他这么想着，脚步从容后退，下一发诅咒魔法已经呼之欲出。
低序列掌握高级斗气，这位法术百科小姐的资质确实非常出众，同为序列7，自己肯定不是她对手。
但可惜，她面对的是中序列的法师……
趁着控制时间释放【虚弱】，再用魔法盾争取时间释放【疲劳】，三重诅咒法术加身，她将任我宰割……不对，怎么那么快！？
骷髅法师眼眶中，森寒鬼火出现了更为剧烈的晃动。
炽盛魔焰燃烧，萦绕其间的曼妙身姿只是僵直片刻，就悍然杀出，转瞬间踏过最后几步距离。
远比预料中更短的控制时长，瞬间打乱了骷髅法师的施法节奏。
好在，他惊而不乱，激活魔法护盾的同时，完整吟诵完【虚弱】的咒语，紧接着类法术能力发动。
当！
深红剑芒劈在法术盾上，斩出道道裂纹，可骷髅法师眼眶里的鬼火也陡然壮大一圈，狂暴魔力肆虐而出。
类法术能力·幽冥震爆！
闷雷般的响动中，两人立足的地表豁然坍塌，坚硬岩石化作松散齑粉，让两人身形下陷在直径十几丈、边缘犬牙交错的坑洞里。
李霏只觉得脑浆子在颤抖，像是被好几发魔法拳捶在脑门儿上，尖锐耳鸣声萦绕不休。
就连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眩晕与疼痛感同时来袭。
她瞪大充血的眼眸，眼角、鼻翼、耳垂都有热热的、痒痒的感觉，那是眼耳口鼻在溢血。
骷髅法师趁势向后退去，象征死亡与折磨的漆黑魔力又开始在法杖尖端流淌。
然而，一条泛着乌光的尾巴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
嘭！
凄厉风声中，尾巴小姐从后方袭击而至，以澎湃蛮力搅碎本就被斩出裂痕的法术盾，也将骷髅架子拍飞，直挺挺撞向浴血娇笑的法术百科小姐。
不妙！
警兆在心头长鸣，仍在腾空的骷髅法师意识到局面失控，下意识就要唤醒晨曦级法杖，用不讲武德的手段力挽狂澜、结束战斗——哪怕这么做会导致他失去一张重要底牌，在争夺圣坛时落入下风。
可李霏比他更快。
堕落！
欢愉！
魅纹重组·心智融化！
先前捏着类法术能力没用，就是考虑到不先把护盾破了，稍纵即逝的控制时间不够秒人。
而现在，时机正好。
前有七窍流血、狰狞冷笑的李霏，后有神出鬼没的尾巴，被围攻的骷髅法师此刻心惊肉跳，思维慌乱，这导致类法术技能效果拔群，让他的意志短暂迷失了。
咔！
深红剑芒斜着落下，袍袖断裂，连同冷白臂骨与法杖一并落地，还在地上滚动几圈。
这一剑，不光斩掉他的臂骨，也顺势劈断尾椎，将好端端的骷髅架子硬生生斩成三截——若非不想惹上命案，颈椎是更好的切入点。
李霏俯视残骸，脑子仍有些晕眩，耳鸣也没有消散。
刚才的法术威力太强了，就算掌握【高级抗魔】，都有些吃不消，受了轻伤。
好在，对手远比她更惨。
“我的黑王之杖！”
上下分离的半截骨头架子跌落尘埃，骷髅法师用仅存的掌骨紧紧捂着断臂之处，颅骨竭力上仰，发出肝胆俱裂的嚎叫。
只是，叫声不像之前那样低沉，反而格外娇柔悦耳，让李霏听着甚是愉悦。
“哦？”
李霏满脸的血，连双眸都因充血而变得猩红，娇俏面容看起来妖媚又危险，有种病态而疯癫的美感。
她投落眸光，望着翻滚的胸骨，脑袋偏了偏，唇线勾起：
“骷髅……也会感到疼痛吗？”
哀鸣声戛然而止，骷髅法师抬头看了眼挂满鲜血和愉悦的女人面庞，故作镇定道：“不愧是法术百科小姐……我认输。”
“不过，我的徽章在空间戒指里，请允许我拿一下。”
李霏余光一扫，看见握着法杖的指骨上，确实有一枚空间戒指。
当更让她在意的是，这骷髅的声音忽然变得好听了起来，不再是先前那种故意压得低沉沙哑的嗓音，反而颇为柔和。
目光再次扫过瘦小骨骼，纤细优美，有莹润光泽；就连脸骨轮廓都眉清目秀的。
——原来是她，不是他……
作为魔法学院的高材生，李霏自然对身体构造有足够的了解……她敢拍着腹部的两千多条魅纹保证，这骷髅法师其实是个女孩子。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装成男生，但这不重要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面对一个袭击自己的、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并且在战败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女孩子，应该怎么做呢？
“想骗我放松警惕？没门。”
李霏笑得很妖，她取出纤尘不染、光洁锃亮的JK小皮鞋，纤细足尖先套进去，然后脚后跟提起，青葱指尖一勾，又在地上轻轻跺脚，确认鞋子穿好后，才踏在胸骨上。
妩媚眸光垂落，她弯下腰，两只雪嫩爪子各握住一条肋骨，人心摇摇欲坠。
“嘿咻。”
李霏娇叱一声，腰肢奋力后仰，小腿发力下蹬。
咔！
脆响声中，颀长双腿绷直，两截肋骨应声断裂。
“原来骷髅不光能感受到疼痛，还会哭呢。”
李霏怜惜地捧住骷髅法师小姐的脸骨，柔软指腹轻轻拭去眼眶下的泪痕，也不知道泪水从哪儿来的。
温声细语中，李霏稍稍调整站姿，换了另一只没穿鞋的脚踩在她胸骨上。
黑丝有点脏，包裹着柔若无骨的纤巧足部，可李霏仍能感受到从骨骼传递到足心的微微凉意。
并且，被踩着的胸骨隐隐在颤栗，是因为疼痛么？
带着疑惑，她又扯断两根肋骨，聆听纤细优美骨骼发出的痛苦哀鸣，这是胜利者应有的犒赏，能和好地取悦自己。
“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意了哦……否则万一碰到坏人，会很危险的呢。”
稍稍做弄了下对手作为让自己受伤的报复后，李霏才把空间戒指递给她，吐气如茶叮嘱道。
当然，欢欣之刃的剑锋也抵在了她眉心，李霏双手反握剑柄，只要她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贯穿颅骨。
骷髅法师小姐一言不发，只是深深注视了李霏一眼，眼眶里的鬼火看起来湿漉漉的，有种迷离感。
随后，她颤抖着取出紫色徽章，捏碎，身体骤然消失。
尽管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可李霏能猜得出来，骷髅法师小姐是觉得中序列打低序列、还有一柄晨曦级法杖作为底牌，完全没有取出紫色徽章的必要——哪怕有双子星照耀黑魇绝命岛的前车之鉴。
相应的，她也为自己的傲慢，以及对实力的错误判断，得到了深刻的教训……或者说奖励？
毕竟，当足心在胸骨上摩挲的时候，李霏再握住肋骨，分明觉得有点滑，那是骨骼里在渗出热乎乎的水分。
“不好搞啊……”
李霏意犹未尽地轻叹一声，转身拾起下半截骨骼，还有一条臂骨、几根肋骨。
中序列超凡者，往往从自身就能提取出诸多价值不菲的素材，毛发、骨骼、血液、皮肤……浑身是宝。
而骷髅法师小姐这种全部精华都浓缩在一副骨头架子里的，估计身上随便敲块骨头下来，也是序列6级别的超凡素材。
李霏瞥了眼系统面板，财富值果不其然上涨了几千点。
她轻轻点头，一发【清洁术】去除掉身上血污。
在不允许“拍卖圣坛归属权”、不允许“敲诈威胁勒索”、不方便摸尸……等一系列确保文明、规范、和谐竞争氛围的制约条件下，想赚点外快也是不容易。
随后，李霏找了个隐蔽之处，服用伤药，反思战斗过程。
“中序列的天才法师远比想象中棘手……”
她蹙着眉，呢喃自语，一副苦恼的模样。
在外环，对手都是低序列，除了苏醒的晨曦级武装让她忌惮外，也就法术盾比较烦人——但总的来说，李霏自信单挑无敌。
可到了内环，情况却截然不同。
法术体系初步成型的中序列法师，终于有了在1V1情况下和同序列等级战士叫板的能力。
尤其是内环这帮子胸前别着金、银二色胸针的天骄，凤毛麟角的天才。
控制、位移、法术盾，那是标配。
还有更迅捷的施法速度、更全面的法术种类、更可怕的法术伤害、更强大的法术效果……比如刚才那位骷髅法师小姐，施法能力就极为犀利且精准，法术衔接也相当灵活，控制、诅咒、伤害类法术不断穿插，还有法术盾与位移技能保命……
这导致李霏与她单挑，都受了伤！
还是在骷髅法师小姐只佩戴着白银胸针，且没有果断激活晨曦级武装的前提下。
诚然，以低序列之躯，轻伤击败中序列的天骄，这是非常惊艳的表现。
但李霏也清楚意识到，如果以一敌二，并且对手有晨曦级武装，那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就算提前加了巨龙之力，碰到骷髅法师小姐那种水平的，最多也就以一敌三！强行击杀一个，接踵而至的就是晨曦级武装复苏后轰然涌动而出的法术洪流……
如果有更强大的敌人，李霏就算单挑，也未必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能硬莽了……”
李霏嘀咕着，眸光愈发幽深。

第二百七十六章 怕不是个魔女吧
超凡者的生物钟总是很准，在夜色降临前，娜奥米顺利与李霏汇合。
她们寻了片荒凉的乱石嶙峋之地，背倚巨石，肩并肩坐下，又用厚实绸带缠住双眼。
没过半分钟，隐隐绰绰的海浪起伏声、树叶颤动声消失，同时肌肤感受到温度陡然下降好几度。
天黑了。
李霏闭着眼，耳中也一片寂静，仿佛视觉、听觉同时被剥夺了。
这无疑是一种煎熬，内心有恐惧、焦躁、烦闷感油然而生，仿佛万籁俱寂的黑夜里有鬼怪正在悄然逼近，让人本能地想要扯下眼罩，观察四周。
可惜眼罩摘不得。
因为黑暗中有大恐怖，不可直视，不能出声。
只要睁开眼，就会目睹不可名状物，陷入癫狂；发出丁点动静，则会引来听力极度敏锐的怪物，将生灵活活撕碎。
298，299，300，301……
李霏心中默数秒数，可在黑暗与死寂中，时光长河的流速似乎放缓了，短短五分钟都无比漫长。
离下一个拂晓，还有5小时54分59秒。
度秒如年的焦虑感，让李霏总算明白为什么关禁闭被视作酷刑了。
她继续数秒，为避免黑夜太过难熬，左手试探着摸索过去，指尖很快触碰到紧致细嫩的肌肤，那是娜奥米的腿部，凉凉滑滑的。
少女明显颤抖了下，李霏却假装没察觉到，指腹上挑，掠过腰肢、肋骨，随后又回旋转折，沿着手臂下滑，最后在手腕处稍稍停留，表达的意义不言而喻。
娜奥米捏着拳，似乎在抗拒，不肯和别人的女友牵手。
李霏只好轻轻摩挲她的指缝，像是趴在人脚踝上喵喵叫的小奶猫，就算铁石心肠，恐怕也会忍不住弯腰将她抱起，投喂食物。
果不其然，攥紧的掌心很快松动，李霏的灵巧指尖顺着缝隙溜了进去，温柔握住娜奥米的手，给冰冷黑夜带来些许温度。
……
阳光明媚，层层叠叠的夹竹桃连绵成粉色花海，在风中起伏。
一名乌发雪肤的女子在桃林中漫步。
她气度澹雅，落落大方，一袭白裙古色古香，风华绝代的容颜与桃花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窈窕写意的水墨画，美不胜收。
微风拂过，和煦轻柔，本在闲庭信步的女子却忽然扬起藕臂，并指成剑，朦朦剑光乍现。
啪嗒。
斜插着的发簪断裂，掉落在地，挽起的秀发化作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秦知画脸上浮现出一条细细血线，可她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朗声道：
“敢问前辈名讳？”
“名字太久不用，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桃林深处，一名面容圣洁庄重、身段妖娆婀娜的美妇款款走来，抚掌赞叹：“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了不起，十五个时辰闯过六道天桥。上回有个别着钻石胸针的少年人来闯关，速度都没你这么快。”
“千帆竞渡，大道难合。”
秦知画平静诉说着从未婚妻身上得来的人生经验：“一步争先不足挂齿，坚守本心方能见得月明。”
“情海再广，也只能容得下一艘船。”
美妇意有所指道：“把别的船都凿沉了、撞碎了，从此海阔天空任你独行，岂不美哉？”
“那海，就成了死海。”
秦知画叹息，不由得想起了未婚妻不慎吸入湛蓝薄荷时死气沉沉的模样。
“以情入道自古有之，可你这么邪门儿的，也算独树一帜了。”
美妇啧啧赞叹，一语道破秦知画的根底：“我倒想见见你倾慕的女子了，能把你的道途引入这般境地，绝非凡人。”
秦知画警惕地眯了眯眼，直入正题道：
“晚辈今日前来是为叩关，还请前辈赐教。”
“不必，你通过了。”
美妇轻轻拂袖，一道流光跃入秦知画眉心。
浩如烟海的信息在脑海中涌现，秦知画有些错愕。
这儿可是战争学院总院的折叠空间，序号A-01，蕴藏着大秘密、大机缘。
但想要获取其中福缘难如登天，要闯过七岛六桥，总共十三重试练，多少天骄在此折戟沉沙，连铩羽而归的钻石级学员都不止一位。
这最后一重关卡，就这么轻而易举让自己闯过了？
“这儿我说了算。”
美妇轻笑：“我看不顺眼的，任你天纵奇才，资质震古烁今，说宰了也就宰了；我看着欢喜的，说通过也就通过了。”
“我不光放水，我还要赠你传承。”
“就那些个莽夫，能耐我何？”
——连战争学院总院也没有彻底掌握这方天地么……
秦知画颔首：
“多谢前辈厚爱，但无功不受禄……”
“怎么，怕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有毒？”
美妇眉眼上挑，一颦一笑间皆有惊心动魄的成熟风韵：“从你刚一进来，我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姑娘，你那意中人，怕不是个魔女吧？”
话音刚落，就有剑气逸散而出，搅碎片片花瓣。
“前辈莫要开玩笑了。”
秦知画扶剑道。
魔女是何等声名狼藉，她自是知晓。
李霏的魔女身份一旦暴露，怕不是得在白府里龟缩到序列2才敢出门——让她和白梦婷处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个几十年，那还得了？
包容归包容，碎梦刀归碎梦刀，唯独对白梦婷，秦知画格外谨慎。
“放心吧，这儿与外界隔绝，那帮莽夫听不到咱们谈话的。”
美妇摆手安慰：“我只想让你替我传个话，跟姐妹们说声，有空来我这儿一趟，但不必救我，我有法子自己脱困，只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前辈也是……魔女？”
秦知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可语调依旧温婉似水。
“是呀。”
美妇幽幽道：“我等了三千多年，没等到一个姐妹，却等来了姐妹的妻子……”
秦知画眼帘轻颤，并未把“妻子”矫正成“未婚妻”，沉吟片刻，不置可否道：
“晚辈明白了。”
“作为传话的报酬……”
美妇眸光流转，唇角勾起的弧度竟有些狡黠：“替你订制序列4、序列3的魔女职阶如何？我在集会还有些存款，只要完成一些必要的手续就能取出来。”
“不必了。”
秦知画果断拒绝。
“那……”
美妇蹙眉，瞥见地上裂成两半的发簪，随后又露出笑容。
她信手折下一段桃枝，点缀满桃花的枝干化作一柄剑。
“你的剑次了点，现在用用还行，等修为再进一步，恐怕就不称手了。”
美妇说着，柔弱无骨的瓷白手掌一挥，那柄剑便凌空飞向秦知画，变成一支木簪：“用这柄吧。”
秦知画接过发簪，又颔首递回去：
“这礼太重了。”
没人回答她。
秦知画抬头，哪还见得到方才那美妇的身影？
她沉吟片刻，轻叹道：
“多谢前辈赐剑，晚辈日后定当报答。”
秦知画重又挽起墨色秀发，木簪斜插着，比青丝披肩时多了几分稳重自矜的少妇气质。
随后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在将要踏出夹竹桃林时，身后才传来美妇的声音：
“再爱她，也别为她而活，丧失自我。”
“以情入道固然能高歌猛进，一日千里，但你早晚要舍弃这条路的。”
“这是魔女附赠的忠告。”
秦知画稍稍驻足，随后跨出桃林：
“多谢前辈指教。”
……
压抑，沉闷。
深入魂髓的焦躁感不断刺激着超凡生灵的暴戾本能，让人想要歇斯底里地宣泄出来。
可内环学员们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黑夜中忍耐这种折磨，不敢说话，不敢睁眼。
——不应该呀。
感受着心头蠢蠢欲动的破坏欲，李霏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被死寂黑暗所笼罩，无异于承受酷刑，但如果仅仅是六个小时的话，李霏自认为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感度光环淬炼出来的意志，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不知为何，李霏感到情绪异常焦虑，浑身上下都在躁动，仿佛冥冥中有魔力正在侵蚀自己的灵魂，唤醒其中最混乱无序的部分，并如蚂蚁般噬咬内心。
并且，娜奥米的掌心也渗出汗液，脉搏紊乱，这说明不是自己一个人出现问题。
——所以在置身内环后，只要黑夜降临，连超凡者的情绪也会受到负面影响么？
愈演愈烈的破坏欲，让李霏意识到这座岛比预料中更为诡谲、凶险。
如果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恐怕无法安然苟到天亮，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心底破坏欲积累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
而一旦心态失控，后果可想而知。
——夜还有一半……
李霏扭了扭脖子，此刻她体温节节攀增，浑身冒着热气。
在愈发强烈的焦躁感刺激下，她正不断淌汗，脖子湿漉漉、黏糊糊的，而这偏偏是花魁小姐最敏感的弱点，很不自在。
如果是平日里，些许异样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还没娇气到这种程度。
可在如今这种视觉、听觉被剥离的环境下，感知就会格外敏锐，再加上不断加重的焦虑、烦闷情绪，脖子部位的不适感就格外难耐。
——外环不过是伤害肉身，内环还要诛心啊……
她腹诽着创造出这种环境的总院法师们，用力捏紧娜奥米的手。
这种指控并非无端得来。
毕竟内环的生存规则是“莫出声，不要看”。
在危机四伏的黑暗中，不论睁眼还是发出响动，都会遭遇横祸，这无异于听觉、视觉彻底作废，且每个动作都要蹑手蹑脚，生怕引火焚身。
如此严苛的环境，恐怕绝大部分学员都寸步难行，只能苟着。
而这种局面显然与试练的初衷不符。
因此，李霏完全有理由猜测，自己、娜奥米以及别的学员之所以会出现精神上的异样，全要归咎于总院做的手脚，逼迫学员们要么主动卷起来搞内耗，要么在漫漫长夜中淬炼心灵。
甚至，她站在总院的立场上思考，做出进一步推断：
这种精神侵蚀的严重程度会随着昼夜交替而递进。
每一个夜晚，都会比上一个夜晚更加难熬。
有了循序渐进的过程，才能逼迫意志力不强的学员拼死一搏，加速内卷。
这对李霏而言，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好处在于，如果猜测成真，那么内环学员恐怕已经被淘汰掉一大批，自己白天看到的风平浪静场面，是经历了几轮清洗与厮杀后才堪堪建立的平衡。这就意味着，要面临的竞争对手数量会减少。
坏处则是，哪怕捱过今夜，下一个夜晚也会更煎熬……
“在往届，半数以上淘汰者并非败于对手，而是输给了环境本身！”
梅洛蒂亚老师的叮嘱重又在耳边萦绕，李霏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直观的理解。
——还有两个多小时，难顶……
李霏鼻息灼热，汗如雨下，思索着如何稳固心神。
她先尝试着冥想，可法术百科小姐本就资质不高，如今又心浮气躁，哪能沉浸在冥想状态里？
忽然，她灵光一闪。
小时候打针怕疼。
护士小姐姐亲一口就不疼了。
后来感冒发烧了很难受。
花吻疗法则能让昏沉大脑迅速得到安宁。
这充分说明，转移注意力可以缓解痛苦与焦灼。
于是李霏开始尝试着回忆一些快乐的事。
在安静、闷热、黑暗的夜晚中，她最先想起的，却是两大学院交流赛开幕前三法娘小队的合宿集训时光。
那个时候，恶毒继母的母爱虽然沉重，继女小姐的孝心也不再单纯，但总的来说，母女关系还没有扭曲、变质，打开禁忌之门。
因此，三位法娘在同一个房间打地铺睡觉时，少夫人与格蕾丝小姐在睡前交流活动总得有所收敛，不像现在，格蕾丝与莉莉丝已经能共襄盛举、合作默契。
事实上，为避免打扰到身旁莉莉丝的睡眠，格蕾丝小姐在目前犯时，总会把脑袋蒙进被窝里，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不发出响动，可以说很暖心。
而被窝里的环境，和今夜是如出一辙的湿热、安静、漆黑。
李霏徜徉在美好回忆中，紊乱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强烈破坏欲也逐渐消退。
可另一种情绪却涌上心头。
她体温更烫了，湿漉漉的眸子有些迷离，被哑光黑丝包裹的修长双腿用力并拢，鼻息间有温热茶香四溢。
——好像，更难捱了。
很快，李霏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并决定弥补。
她先瞄了眼系统商城里的湛蓝薄荷，随后打了个哆嗦，果断排除。
于是在黑暗中，花魁小姐的爪子悄然抬起，攀向身旁娜奥米小姐同样汗津津、烫乎乎的脸蛋。

第二百七十七章 愚者抽刀向更强者
花魁小姐那温热贴烫的身子缠了上来。
听不见，看不见，所以思维与触觉格外敏锐，衣裙被汗水浸湿后的黏糊褶皱也能清晰感受到。
娜奥米脚踝被两条小腿夹住，手臂处传来充满弹性的心跳律动，可她不敢动弹，任由绵长湿热的鼻息喷涂在脖子上，以免被丈夫……不，以免被怪物发现。
冰冷黑暗中的精神侵蚀，一下子被赋予茶香所淹没。
漫长的、难熬的时间，也变得珍贵了起来。
浑浑噩噩中，天终于亮了。
娜奥米一把扯开遮住双眼的绸布，像是屏息许久的人，不再掩饰喘息声。
而李霏保持着夹jio姿势，把她当成抱枕，神态恬淡安详。
长夜难捱，依偎取暖很正常，也没什么要解释的，可娜奥米盯着睡美人，眸中却有涟漪起伏。
“嘶……”
片刻后，她轻手轻脚想要起身，可发根处传来痛感，原来两人的秀发不知何时打结纠缠在了一起。
娜奥米小心翼翼解开发丝，闭眼调整了下情绪，然后捏住李霏的鼻子，把她唤醒，并传达上一个白天侦查得来的情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
李霏毫不迟疑道。
“山脉以外的地方我都看过了，可人数并不多，不超过百个。”
娜奥米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李霏的猜测，内环在前几个昼夜，恐怕已经经历过一轮惨烈清洗。
当然，几十个还是太少了，她估计幸存的学员大多汇聚在岛屿最中心的那篇山脉，自己还未踏足的禁区。
“坏消息呢？”
“没有发现圣坛。”
“所以圣坛在山脉中。”
李霏站起身，忽然又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学姐？白色短发，眼睛是翡翠色的，灰白色法师披风，看起来很好欺负……”
娜奥米摇头。
“那……有没有发现泽维尔的踪迹？”
李霏再问。
作为黑德伦分院院长的亲生子嗣，四阶圣坛的最有力竞争者，刚出生就拥有两项类法术能力并一口咬死母亲的风云人物，恐怕岛上每名法师都阅读过他的档案情报。
“小狼王？”
娜奥米有些诧异，随后又摇头：“也没有，你认识他？”
“我们的院长阁下，与黑德伦的老狼王颇有渊源，所以让我和泽维尔见一面，传个话。”
李霏摊手道：“看来他们应该已经步入山脉，但愿没被淘汰吧。”
说着，她摸出传音玉碟，注入魔力。
这是超凡版本的对讲机，通讯半径十五公里，李霏在封魔大陆就置办上了，此行自然也购买了一些，省得花费财富值。
并且这回的传音玉碟功能更齐全，添加了关闭功能，只要激活其中的某组魔力回路，就能将“对讲机”彻底关闭，不再接受传讯——这个功能很重要，否则在这片绝岛的夜晚，或者打算背刺敌人时玉碟忽然发出动静，那是很要命的。
魔力涌入传音玉碟后，绽放出灰色光芒。
正常来说应该是白光，灰色光芒意味着可通讯范围内没有同魔力频道的传音玉碟，或其他的传音玉碟被彻底关闭了。
“还是联络不上呀……”
李霏轻叹，意识到安妮西亚多半被淘汰了。
自己在出发前夜就给了她一枚传音玉碟，而昨天进入内环后也曾尝试着联络，当时玉碟发出的就是灰色光芒。
一个昼夜过去还是这样，学姐怕是无了。
取出食物和水递给娜奥米，李霏大口撕咬着面包，含糊道：
“下一个拂晓圣坛就有可能成型，咱们得去山脉那儿逛逛了。”
“待会儿我搜索北边，你去南边，如何？”
“嗯。”
娜奥米叼着面包就离开了，是个很有思想觉悟的工具人。
而李霏吃着早餐散着步，把食物消灭干净后才加快速度，跑向起伏的山脉。
片刻后，她来到巨型骸骨的脚下，仰视高耸入云的庞大骨骼。
光是皑皑脚骨，高度就接近百米，有惊天动地的压迫感。
“这是……”
李霏发现，有几具同样不知年代的尸骸，跪伏在巨型骸骨正下方。
这些尸骸也很古老了，枯败发丝已经风干，发黑的骨骼没有丝毫光泽；高度从一米二到七、八米不等，形态各异。
李霏依稀认出，其中有两具尸骨来自天使、血族。
这些尸骨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膜拜信奉的神邸，哪怕过了无尽岁月，仍卑微跪拜于神邸脚下，深深低着头颅。
轰！
忽然，有雷霆天降。
落雷炸开，连李霏的秀发都变得蓬松，可身旁不知源于什么年代的尸骨，却安静沐浴在炽盛电光中，不曾晃动分毫。
“想死是吧！”
李霏愤怒地抽出欢欣之刃，就要与偷袭者决一死战。
“幸会，法术百科小姐。”
年轻英俊的法师垂眸问候。
“这里不是低序列的你应该踏足的地方。”
精灵张弓搭箭，箭矢上有魔力光泽乍现。
“洛西布鲁克的新人……不知是否都像双子星那般惊才绝艳。”
人首蛇尾的法师阴恻恻笑着。
还有几道模糊的身影沉默着靠近，浑身萦绕着近乎实质化的精纯强大魔力，显然不怀好意。
李霏：……
周树人先生说得好，愚者抽刀向更强者，智者看到更强者拔腿就跑。
看清对方人数后，李霏头皮发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风紧扯呼！
她二话不说就开始奔逃，兜了个圈子，一脚踏碎山石，整个人兔起鹘落间闯入山脉中。
刺眼魔力光芒几度将她吞没，可并未将李霏掀翻，她凭借匪夷所思的灵敏与速度，硬生生在呼啸而至的法术洪流里闯出一条路来。
“别放跑她。”
有人低吼，脚步却未动。
几名不约而同围攻李霏的法师，冷眼看着负伤逃窜的身影在视线中远去。
在场者心里都清楚，如果让低序列的法师夺走四阶圣坛，那么内环的所有天才，都会沦为谈资、陪衬，甚至是笑柄，回去后少不了师长的训斥与惩罚。
可就算如此，他们所能形成的默契也仅仅是撞上低序列超凡者后，联手先将其淘汰，却没人愿意不顾一切去追击——毕竟李霏苦恼别人的晨曦级武装，这些中序列的法师们同样会忌惮法术百科小姐的底牌。
谁都不愿意独自和法术百科小姐拼个鱼死网破，让其他对手坐收渔翁之利。
……
狂风大作，冰与火咆哮。
“给我让开！”
李霏劈碎一头巨熊幻象，消失在崎岖山路中。
“咳咳……”
暂时安全了，她咳着血，在蜿蜒狭长的山路上跌跌撞撞前行，身旁是陡峭悬崖，脚下有猩红血迹。
时而有殷红血珠顺着刀削般的山路边缘跌落，在风中飘荡良久，才“啪”一声撞在尖锐石块上，粉身碎骨。
这段路很险，但李霏别无选择。
因为在接近山脉前，她虽遭到骷髅法师的袭杀，但总体而言还算和平。毕竟在内环里，山脉以外地区的法师数量已经不多了，李霏只要绕行，就完全能避开他们。
可置身于最中央的山脉后，法师密度明显上升，显然内环的大半幸存者汇聚于此；且山路狭小、逼兀，很容易冷不丁就撞上竞争对手，甚至被截道设伏。
有双子星以低序列之躯夺走四阶圣坛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忽视李霏的存在。
毕竟，双子星照耀黑魇绝命岛的样子虽然很美，至今被不少知道内情的法师传唱，但却是其他天才法师的悲哀，他们只能仰望冉冉升起的星辰，却无法并驾齐驱，在绝望中消沉。
作为心高气傲的法师，在家乡万众瞩目的天才，他们决不允许双子星的学妹继续在内环搅动风云，让自己沦为陪衬红花的绿叶——而低序列的法术百科小姐出现在内环，本就说明她有大胆的想法，揍她准没错。
这导致闯入内环山脉的李霏，就如同误入狼群的羔羊，序列7的超凡气息格外醒目，与这儿格格不入。谁与她狭路相逢，都会忍不住出手，欲要将来自洛西布鲁克的法术百科小姐淘汰掉。
若非【抗魔】与【熔炉斗气】都点到高级，身子骨足够硬朗，李霏恐怕要饮恨收场。
而在遭遇连番重创后，她也只好挑最荒凉、险峻的小路前行，避开旁人耳目。
“册那……”
李霏扶着岩壁，步伐踉跄，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还不到一个钟头，就发生了三场遭遇战，还都是以多敌少，就算最后顺利脱身，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有药剂疗伤也顶不住这么折腾，她现在浑身上下无一不痛，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断掉的腿骨也还在愈合，走路都不利索。
痛苦带来愤怒，可李霏目前不具备莽穿内环的能力，只好暂且隐忍，避其锋芒。
忽然，她脚步一顿。
因为陡峭山崖上出现漆黑洞口，一眼看不到底，里面静悄悄的，似乎其中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李霏记得，这已经是她看到的第八处山洞了。
不出意外的话，外环的怪物们潜伏在地窟里，而内环的怪物则隐藏于四通八达的山洞中。
黑暗是它们的乐园，一旦夜色降临这片岛屿，山体中的怪物就会倾巢而出，猎杀暴露行踪的生灵。
李霏皱眉注视山洞，面色阴郁。
如果总院的法师足够闸种的话。
或许会把圣坛安排在山洞里……
那李霏就算再不甘，恐怕也只好放弃圣坛，把重点放在小狼王身上了。
可是……那家伙又在哪儿呢？
李霏又喝下一瓶疗伤药，嘴巴里满是药味与血腥味。
内环的局面远比想象中更糟。
晚上就不说了，堪比生灵禁区，视觉、听觉被屏蔽，发出点动静就有杀生大祸，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等到拂晓，却又挨了几顿毒打，伤痕累累，可到头来，圣坛仍不知所踪，也不晓得小狼王动向。
“希望娜奥米有收获吧……她不是双子星的学妹，又有潜行能力傍身，处境应该会比我好很多。”
李霏背靠峭壁坐下，静静等待伤势恢复。
但不知为何，她却感到心脏渐沉，有烦闷感挥之不去。
不同于夜晚那种潜移默化的外部精神侵蚀，此刻是李霏自己的超凡灵感在躁动，传递灾难与不详的征兆。
“坏了。”
李霏轻抚胸口，感受急促心跳声，幽深眸光愈发阴沉。
秋风未动蝉先觉，而超凡者的直觉比鱼虫鸟兽更为强大，往往能有神而明之的灵感。
普通人眼皮跳那或许是睡眠不足，而超凡者眼皮一跳，祸福难料。
为了印证不安的直觉，李霏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尝试与娜奥米联络。
她没有给娜奥米传音玉碟，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红绳是比前者更方便可靠的通讯工具。
一来，红绳传讯范围更远。
二来，红绳通讯时不会有丝毫响动，哪怕在夜晚也能放心联络，而不用担忧给对方添乱。
三来，根据红绳晃动的角度、频率，也能传递一些简要信息，这和摩斯密码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李霏、娜奥米来说，这已经够用了，毕竟这是在试练，又不是和婷宝聊天，一言不合就非得发涩图。
李霏注入魔力，随后把红绳向内快速扯了两下，与手臂呈六十度夹角，向娜奥米发送暗号：
“你那儿是否安全？”
随后她盯着红绳，等待回应。
如果娜奥米扯一下红绳，则代表“没事”。
扯两下，则是“危险”。
三下，“非常危险”。
至于记错暗号这种事完全不必担忧，对过目不忘的超凡者而言，记住“发现敌人”、“是否安全”、“呼叫支援”等十多种暗号实在再简单不过了，如果能记错，只能说灵魂有问题，娜奥米小姐显然没有和李霏同样的绝症。
片刻后，李霏沉着脸起身，眸光阴沉。
她得到了比拉扯三下绳索更糟糕的结果。
绳索没动！
忽然，绳索晃了两下，随后向着西南方牵引李霏的手腕。
“接近一分钟才回复……”
李霏自语着，灵魂深处有深深恶意弥漫而出，翻涌不休。
要么，娜奥米惹上了什么麻烦，过了足足几十秒才腾出手来，呼叫支援。
要么，她已经被生擒，遭受拷问后屈服，或被精神类法术控制，现在正通过红绳引诱自己过去。
李霏更愿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角度去想，做最坏的打算。
去是不去？
李霏面无表情，扭了扭脚踝，又做了几个高抬腿动作。
在知画女士的强力伤药作用下，右腿腿骨刚刚愈合，虽然行动间还是隐隐作痛，但已经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于是她闭上眼，张开双臂，面朝陡峭峰峦，脚踏百丈悬崖，似在拥抱辽阔天地。
随后，李霏深深吸了口气，纵身一跃。
猎猎风声灌入耳窍，颀长紧致的双腿交错迈动，踏着坡度至少有八十度、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岩壁，密集脚步声如落雨，向西南方奔袭而去。
娜奥米可是辛辛苦苦茶来的工具人，可靠且趁手。
如果她折了，后面的路会更难走。
所以，如果娜奥米陷入危机，李霏想尝试着把她捞回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爱我你就去死
魔法少女被盘根错节的触手缠绕，悬吊在半空中。
青紫色触须像是扭动的蛇，紧缚着她的手肘，将上臂固定为与肩平行的姿势，小臂与指尖无力下垂，血液成股流淌；鞋也掉了一只，失去弹力的小腿袜松松垮垮皱成一团，软塌塌的足尖悬空垂落，仿佛一具破烂陈旧的提线木偶。
这位魔法少女似乎已经昏厥了，脑袋也深深低伏着，凌乱发梢遮住了她的面庞，只能看到猩红液体沿着下巴滴落。
咕唧，呱唧，咕唧……
魔法少女的颅顶赫然有一个血窟窿，一条青紫色触手钻了进去，不断搅动着，发出恶心黏腻的声响，让她的身体也随之颤动抽搐。
李霏找到娜奥米时，看到的便是这般触目惊心的场景，邪魅且妖异，仿佛在举行一场神秘禁忌的仪式，要将纯洁少女钉在十字架上，献祭给古老伟大的旧日神邸。
显然，最糟糕的结果出现了，娜奥米已经被生擒，敌人利用红绳将自己引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霏盯着遍体鳞伤的娜奥米沉默片刻，又把目光转向一名艳丽迷人的妖女。
她容颜妖媚，浅青色肌肤上有少许鳞片，高挑而充斥张力的身段似乎随时可能撑坏深V紧身法袍。
浓密的青紫色蛇发无序生长、舞动，化作大量触须，将娜奥米束缚并吊起，其中有一条刺入她脑袋，不断搅弄，边缘部分已经被血染红。
“我的孩子们饿了。”
蛇发女妖面色酡红，用迷离妩媚的语调回答道：“稍微吃点脑浆，不会死的。”
“‘食脑者’丝丽娅，死灵女妖与美杜莎一族的混血儿。具备获取黄金胸针的资质与资格，但因屡次严重违反校规，给不止一名同窗造成不可逆损害，被【梅翰姆】分院降格为白银级学员。”
李霏背诵着蛇发女妖的情报，诚恳道：“你能平安活到现在，每个人都有责任。”
在梅洛蒂亚老师标记的七份档案中，赫然就有眼前蛇发女妖的一份。
丝丽娅生而拥有美杜莎、亡灵女妖双重血脉，掌握媲美五阶法术的类法术能力【石化凝视】，并酷爱吸食脑浆，能够从中获取猎物残缺的知识与记忆——脑域伤害可以修复，可被强行榨取记忆碎片会伤及灵魂，【梅翰姆】分院至少有三名学生遭遇毒手，留下灵魂层面的不治之症。
显然，眼前的蛇发女妖是此方天地内最强大、最危险的对手之一，虽然胸前别着的是白银胸针，却比很多黄金级学员更为可怕。
就连掌握潜行的娜奥米都被生擒了，还被强行攫取到部分思维，将李霏引来，实力深不可测。
“哈，被认出来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敢现身呢？”
丝丽娅神经质地笑了两声，随后瞥了眼不省人事的娜奥米，又看看李霏，故作惊讶地捂住嘴：“该不会是为了救她吧？”
“不是你牵引红绳把我引来的么。”
李霏摊手道：“你的目的达到了，放开她吧。”
“可我的孩子们还是很饿。”
丝丽娅舔了舔唇，双眸直勾勾盯着李霏那张摄人心魄的容颜，最后停留在眉心处，似乎她的视线能穿透血肉与骨骼，看见其中的脑浆：“好在，新来的点心看起来更加可口呢……”
青紫色蛇发也在贪婪灼热的目光中蠕动、延伸，不约而同指向李霏，如同饥肠辘辘的蛇，择人而噬。
“很多人都觉得我很可口。”
李霏轻笑，用指尖绕着发梢：“所以先把她放了吧，再考虑怎么吃我。”
“留着她，不是一样可以吃你么？”
丝丽娅疑惑道：“能同时享用两份点心，为什么要丢掉一份？”
——遇上同类了。
李霏心头一凛，瞥了眼气息微弱的娜奥米，恳切劝说道：“这里可是不允许杀人的。”
“放心吧。”
丝丽娅用宽慰的语调道：“只要吃一半留一半，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现在只吃了三分之一。”
说着，几根蛇发无声蔓延，化作蛇一样的触须，悄然缠住李霏的脚踝，并往上攀爬。
——碰上蛇精病了。
李霏心脏不断下沉，感到阵阵烦闷。
圣坛和小狼王不知所踪，偏偏被疯癫且嗜虐的敌人缠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吧。
“走……”
虚弱沙哑的嗓音传来。
李霏循声望去，眼帘颤了颤。
娜奥米艰难地扬起脑袋，朝着李霏的方向，唇瓣颤动，催促她离开。
只是那双灵动水润的眸子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窟窿，猩红血泪滚滚落下，脸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色泪痕。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么？太让我感动了。”
丝丽娅假惺惺地擦了擦眼，承诺道：“我不会害死你们的，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漆黑深邃、森冷刺骨的恶意在内心升腾，李霏眸光幽幽，探手抓住一根蛇发扯断：
“怎么，你还吃眼珠子么？”
美杜莎一族的蛇发，就如同天使的翅膀、魅魔的尾巴一样，是非常重要的魔力器官，被伤害了会很疼。
可丝丽娅却仿佛对断发之痛浑然不觉，娇笑道：
“你误会了，法术百科小姐。”
“自毁双目确实是个规避【石化凝视】的好方法，可很多人会因此产生错觉，认为只要【石化凝视】失效，我就变得不再危险了。”
“但不得不承认，娜奥米小姐的反抗格外激烈，就算是我，也废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她安静下来。”
她说话时，有更多蛇发缠住李霏，收束力度加大，仿佛要搅断她的腿骨。
“另外，我劝你不要动弹，否则可能伤到娜奥米小姐。”
“毕竟总院能修复身体伤势，可一旦灵魂负伤，那就算对高位存在而言，也是很棘手的问题……这一点，我想绝岛天使小姐深有体会。”
不怀好意的语调中，刺进娜奥米颅内的触须又陡然往里深入至少一寸，娜奥米闷哼一声，整个人又昏死过去，可肢体还在本能抽搐。
“呵。”
李霏嗤笑一声，声线略带诧异：“黄金级学员也分三六九等，你无疑是最优秀的那一类。”
“更不用说你是中序列，我才低序列，犯得着玩挟持人质逼我就范的把戏么？”
丝丽娅捂嘴，吃吃笑着胁迫道：
“对某些人而言，狩猎的过程很重要，他们享受着猎物的反抗。”
“但对我来说，高效的狩猎就是好的狩猎，我只在乎结果。”
“总之，你也不想你的小女友受到伤害的，对吧？乖乖站好，不要乱动，也不要大喊大叫……”
“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的。”
最爱的母牛时间。
可花魁小姐却提不起劲来，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看来咱们不是同类。”
言罢，她垂下脑袋，似乎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任由不计其数的触手将自己吞没。
毕竟双方不仅在实力上有鸿沟，娜奥米也被生擒了，蛇发女妖一念间就能让她受到惨痛伤害，李霏好像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挣扎与反抗只是徒劳。
“越是漂亮的点心，滋味就越是可口。”
丝丽娅啃噬着自己的手指，瞳孔颤抖，青色面颊上有红云升腾，呼之欲出的胸膛随着喘息而起伏：“你已经美貌到让我产生品尝脑髓以外的想法……”
已经攀爬到李霏脖颈的青紫色触手也因丝丽娅的高昂情绪而分泌出半透明液体，变得滑不溜秋，紧贴着李霏的柔软而充斥弹性的身躯扭动，并把衣衫弄乱弄皱，留下杂乱水痕，有蜂蜜般晶莹粘稠的半透明质感。
甚至，有几条触须转向了，放弃脑浆，沿着莹白锁骨往下滑，探入领口，要寻找更加温暖香甜的归宿。
剩下的触须也不再急于掀开颅骨，汲取脑浆，反而磨磨蹭蹭地在李霏唇边徘徊，显然，她们有大胆的想法。
可李霏仍一动不动，眸光低垂，仿佛已经认命。
咔咔……
丝丽娅咬断了自己的指骨，妖冶面容上竟浮现丝丝羞怯之意，绮丽的紫色双眸还忐忑不安地眨了眨。
显然，这个疯批女人虽享用起脑浆来毫不客气，甚至不惜用卑鄙且失礼的手段；可当她心生邪念，打算用珍爱有加的蛇发与萍水相逢的女生做一些别的事情时，她反而变得犹豫且紧张了起来，想必是以前光顾着吃脑子，缺乏相关经验，此刻忽然开了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彻底将李霏脖颈以下部位层层叠叠缠绕住的蛇发也踌躇不前，徘徊于李霏的侧脸，，像是初次与女友约会的小姑娘，缩手缩脚，明明心中有大胆想法，却碍于矜持和颜面，不敢主动。
正当蛇发试探着触碰李霏唇角时，她忽然睁开眼眸，幽深眸光让丝丽娅心头一颤。
李霏比了个嘴型，无声询问：
我在等巨龙之力吟唱完毕，你在等什么？
轰！
李霏的左臂像是长矛一般直直挥出，浩浩荡荡的力量如瀚海狂澜，撕裂大片蛇发，长短不一的蛇发碎片像是雨点般掉落在地，翻滚、抽搐。
“你怎么敢！”
比被扯断一根蛇发时强烈了上百倍的剧痛，让丝丽娅脸上的羞怯与妩媚消散一空，五官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她张大嘴，露出尖锐獠牙，眸中满是凶戾狠辣之气：“你们两个，都……”
“我美么？”
面对席卷而来的阴狠恶意，李霏只是将被黑色蕾丝手袜包裹的左手遥遥探向她，动作轻柔，温情脉脉的语调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
她的左手美极了，纤细精巧、柔弱无骨，隔着镂空设计的轻薄黑色布料，雪嫩肌肤若隐若现，流淌着欲遮还羞的媚意。
丝丽娅看呆了，妖冶唇瓣微微张开，一下子被摄魂夺魄的手勾走心智，眼里蒙上水汽，滚烫又迷离。
【魅魔轻吻】
装备评级：晨曦
……
附魔效果：雌性生物魅惑
雌性生物魅惑：对雌性生物施加迷惑，让目标陷入混乱、冲动、敏感等状态，甚至听从施法者的命令；效果取决于施法者智力、魅力、目标抗性等；可对群体释放，充能时间180小时。
李霏的晨曦级武装苏醒了。
并且以她的魅力而言，【雌性生物魅惑】的威能也被放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放开我们。”
李霏吐气如茶道。
重重叠叠的蛇发顿时如潮水般褪去，娜奥米也噗通一声坠落在地。
“愿意为我自杀的话，我就嫁给你，还给你生女儿，怎么样呀。”
她款款走向丝丽娅，用撒娇般的语气央求道。
丝丽娅露出惊喜的表情，毫不犹豫用双手扼住自己脖子。
她用的力气很大，脖颈处瞬间浮现血管痕迹，双眼骇然瞪大，可嘴角却挂着幸福甜蜜的笑，看起来狰狞又诡异。
“再用点力呀，你对我的爱只有这么点么？”
李霏幽幽抱怨着，眸中闪烁惊心动魄的流光，交织成妩媚的粉色❤，那是【欢愉】、【堕落】发动的表现。
“嗬——”
丝丽娅双手掐得更紧，口中发出尖锐的怪音。
啪嚓！
忽然，有镜面破碎声响起，丝丽娅的一枚手镯破碎，朦胧光晕将她笼罩，紫色眼眸也霎时间恢复清明。
只有氪金玩家能打败氪金玩家，在李霏交出底牌后，丝丽娅也凭借另一件超凡物品在晨曦级物品的复苏中存活。
“你！！”
蛇发女妖深深吸气，用阴毒冰冷的目光瞪着李霏，满头蛇发疯了般舞动。
但迟了。
手握欢欣之刃，巨龙之力加身的李霏已经与她近在咫尺，深红魔焰似滚滚狼烟般冲霄而上。
“我要吃光你！”
丝丽娅歇斯底里咆哮着，蛇发连同双眸一同迸发出灰色光芒。
她以近乎自毁的姿态燃烧魔力，发动类法术能力【石化凝视】。
极具侵略性的魔力迅速在李霏的肌肤上蔓延、扩散，所过之处，娇嫩莹白的肌肤变得灰败干枯，麻木僵硬，彻底失去知觉。
可在巨龙之力加持下翻倍的体质、高级抗魔、第四重熔炉斗气，给了李霏直面五阶法术时短暂的喘息能力。
她在被变成一尊石人前，浩浩荡荡的剑芒斩出，似巨龙吐息，带有焚山煮海的威势，一剑就碎了自动激发的法术盾。
随后，李霏胸前的金色胸针绽放神芒。
【黄金级魔法学徒胸针】
装备评级：满月
……
虚无Lv1：将目标转化为虚无形态，可解除绝大部分五阶及以下层次负面状态，并免Ⅴ级及以下层次物理伤害，持续1.5秒；充能时间6h。
神圣金光笼罩周身，璀璨如繁星，将跗骨之蛆般的【石化凝视】魔力驱逐。
灿灿金芒中，李霏的明媚笑容让丝丽娅心惊肉跳，手脚冰凉。
蛇发女妖快速吟唱咒语，利用多重施法技巧，将位移法术的释放时间压缩在0.3秒内。
面对迅捷精湛的施法技巧，李霏的应对方式朴实无华。
她抡圆胳膊挥出，莹白手掌竟掀起呼啸飓风。
嘭！
闷响声中，带有巨龙伟力的大耳刮子轻易中断了她的施法，李霏甚至能用掌心感受到脸骨碎裂时反馈来的触感。
随后，她露出甜美笑容，天真无邪的眼眸里带有孩童般的澄澈与好奇：
“丝丽娅姐姐，你的头发很浓密呢，人家好羡慕。”
“但你数过有多少根么？”
丝丽娅意识到了什么，不顾满面鲜血，惊骇欲绝道：
“不，不要……”
“还是我帮你数数吧。”
李霏调皮地眨了下右眼，单手掐住丝丽娅脖子，另一只手揪住飘舞的蛇发，在手腕上缠了一圈，用力一扯。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成千上万的蛇发断裂，发出密集沉闷的“啪啪”响动，发根处还流出少许血液，看起来晶莹剔透，充斥生命力。
随手将宝贵超凡素材收进空间戒指里，又像捏碎干脆面一样拗断蛇发女妖的肩部与膝关节后，李霏温声细语道：
“丝丽娅姐姐，人家和你不一样，比较享受‘狩猎的过程’与‘猎物的反抗’呢。”
李霏顿了顿，狡黠地吐了下粉润舌尖，将刚才蛇发女妖对自己说的话奉还给她：
“你可以乱动，也可以大喊大叫。”
“放心吧，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但……也不会很快就结束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如果知画女士变丑了
女人按着高高巫师帽的帽檐站在山巅，享受陡峭寒风吹拂长发时侵入骨髓的凉意。
得体宽松的法师袍也难掩成熟绰约的身段，有些狭长的双眸微眯着，就成了月牙儿，让她看起来温柔又妩媚。
如果李霏在这儿，定会认出这就是亲手把紫色徽章交给自己、还代表总院承诺过“法无禁止皆可为”的雪兰老师，嗯，同时也是妮可妈妈的现地妻，渴望成为自己继母的女人。
雪兰高居云端，俯瞰整座岛屿，高位生灵的视线将学员们的动向尽收眼底。
B-01号折叠空间正展开一场试练与考核，而考核自然离不开考官。
雪兰从晋升高序列开始，就主动申请担任监察使，雷打不动，似乎这儿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当然，这项工作并不复杂，主要是把那些使用违规物品的、给晨曦级超凡物品充能的，以及“假装失手杀人时演技太差”的学生给揪出去。
可她的双眸，却始终对准那柄贯穿巨大骸骨与山体的古剑。
“又脱落了……”
雪兰呢喃道。
在旁人看来，尸骸和大剑是亘古不变的遗迹，彻底死去的历史，被世人遗忘的大战。
可雪兰经过一个多世纪的观察却发现，骸骨已死，大剑未必。
当折叠空间开启时，大剑偶尔会出现细微变化。
比如上次，双子星照耀这片岛屿，大剑上便有两块锈迹脱落。
那是很小的两块锈迹，仅指甲盖大小，对于千丈巨剑来说，这种变化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用九牛一毛来形容都显得含蓄；然而雪兰同样清楚，总院这几千年来，有太多法师想要探寻此方天地的秘辛了。
能焚山煮海的凤凰神炎、能消融恶魔大君的神圣曙光，都无法对骸骨和巨剑产生丝毫影响——因此，哪怕考虑到实用价值，这片位面被归类为【B-01】，可光从神秘性来说，魔法总院的B-01、战争学院的A-01，与少数S级折叠空间，都可以被定义成“神话级”，蕴藏着难以触及的隐秘。
有了这样的对比后，细小锈迹的脱落，在雪兰眼中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而这一回，大剑出现了多次异变，一次比一次强烈。
首先是折叠空间开启之初，学员入场，有巴掌大小的剑锈脱落。
随后，时不时有几尺长的剑锈自动脱离，还来不及被云雾中的凛冽罡风吹走，就彻底消融了。
高位生灵投落的目光，足以将整座岛屿除山脉内部以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因此雪兰很快就锁定了造成异变的根源。
妮可的义女。
每当她发动类法术能力时，大剑就会有所回馈。
而此刻，成片剑锈正接二连三飘零，仿佛这柄沉睡了数千年的、让总院无数高位法师都束手无策的古老庞大兵器正在复苏。
考虑到这柄剑的体积，被剥离剑锈的量并不算多，可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异变了。
“如果能晋升高序列的话，再邀请她来研究吧，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雪兰低语着，狭长眼眸半阖，带有些许无奈的意味：“不过那孩子……真不怕弄出人命么？”
……
【欢愉】！
【堕落】！
【感度光环】！
【费洛蒙】！
【人形生物魅惑】！
【欢愉】！
【欢愉】！
李霏正在进行报复与折磨。
她用尾巴将四肢扭曲、高挑妖娆的青色身影吊起，不断用类法术能力冲击她浑浑噩噩的思维，让蛇发女妖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喜欢捆绑是吧？喜欢损伤灵魂是吧？不死人就可以是吧？
——我倒要看看，连续被【欢愉】炮制一万次，灵魂会不会扭曲变形，成为只会贴贴的白痴！
李霏坐在地上，无血无泪地反复释放【欢愉】，掌心则盖着娜奥米的额头，温声细语道：
“还疼么？”
“还好。”
享受着大腿枕的娜奥米轻轻摇头。
“不是跟你说了，有危险就离开么？”
李霏用那种关切且心疼的语气责怪道：“你已经得到圣坛了，陪我来内环纯属义务劳动，我又不给你发工资，你拼什么命呀？”
“……”
娜奥米沉默不语。
她仍闭着眼，自戳双目级别的伤势，已经不是靠着满月级药剂就能在短时间内修复的了。
“你该不会把徽章弄丢了吧……”
李霏狐疑道。
娜奥米摊开掌心，上面摆着一枚满是血污的徽章。
她虽然不是丝丽娅的对手，但如果第一时间捏碎徽章的话，完全是可以脱身的。
但显然，娜奥米很有工具人的觉悟，还没来得及给花魁小姐做出巨大贡献，不甘于这么离开，所以尝试着负隅顽抗，想要脱身逃离。
后果就是被触手吊在半空吃脑子，身体失去控制，连捏碎徽章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没机会去做了，就像此刻被生擒的丝丽娅一样。
“那就好。”
李霏伸出胳膊，纤长五指笼住娜奥米的小手，只要用力一扣，就能帮助她将徽章捏碎。
“你不该继续留在这儿了，好好休养吧。”
花魁小姐如是道。
“等等……”
娜奥米小声道。
她当然清楚自己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继续留着只会成为累赘，因此不论从感性还是理性角度上来说，她都应该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娜奥米想最后做点什么。
她将法杖递给李霏：
“阳炎冲击，还没用……”
按照规则，B-01号折叠空间不光禁止了烈阳及以上层次超凡物品，也不允许用魔力水晶或献祭宝石给晨曦武装充能，以免试练变成氪金玩家之间的斗法。
这是总院反复权衡后的结果，毕竟在超凡者世界，财富自古以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完全禁用超凡物品会让试练变得荒唐、天真且可笑，而放任学员使用高级物品碾压则会导致竞争公平性荡然无存，只能寻求平衡点。
通常而言，越是高级的超凡物品，自动充能时间就越久，有了这一规则限制后，同一件晨曦兵器，几乎不可能在这座岛上复苏两次，这也让其成了所有学院都不敢轻易动用的底牌。
李霏交掉了【魅魔轻吻】的冷却，娜奥米则想把自己的交给她。
“好，我收下了。”
李霏并未客套，一把接过法杖。
【幻象权杖·娜奥米】
装备评级：晨曦
……
附魔效果：阳炎冲击
阳炎冲击：召唤灾难性的灼热能量从天而降，对目标范围造成巨大伤害，充能时间10个自然日。
注：天火！天火！没有延迟的天火！
显然，这是给娜奥米量身定制的法杖，幻象类法术等级+1、智力与施法速度加成等属性与她的需求完美契合，附魔效果更是弥补了她爆发力不足的短板。
李霏郑而重之收好法杖，随后俯下额头。
订制版晨曦级法杖终究是有价的，区区几十万金币罢了。
花魁小姐的KISS却是无价的。
用后者来充当前者的租金，娜奥米赢麻了，花魁小姐也觉得自己小赚一手，这就是双赢。
娜奥米红着脸，别过脑袋，似乎有些抗拒，不乐意与别人的女朋友产生过于亲昵的接触。
可她分明是等唇瓣与面颊肌肤分离后，才慌乱捏碎徽章逃离。
李霏悠悠起身，眸光转向仍被尾巴吊着，不断抽搐的蛇发女妖——不，不对，蛇发已经被扯断了，只能说是女妖。
“丝丽娅姐姐，你害得妹妹好苦呀。”
“用掉了魅魔轻吻的冷却，还损失了可靠的工具……队友，现在落到妹妹手上，就莫怪妹妹心狠手辣了。”
李霏轻叹着，慢条斯理又吟唱了遍【人形生物魅惑】与【感度光环】的咒文。
甚至，连腹部刺青都组成【费洛蒙】符号，尾巴小姐也绽开粉嫩内芯，悄然抵在她后颈——要知道，魅纹形态【费洛蒙】、【变身魅魔女皇·尾】的【高浓度费洛蒙】，以及尾环【紧缚的爱】对目标施加的【高浓度费洛蒙】，是可以叠加的。
再加上【欢愉】、【堕落】这两种类法术能力……
这种全套，目前只有知画女士尝试过。
更准确地说，知画女士挑战过更高难度，因为还有【变身魅魔女皇·唇】以及【美食家】的成就……对于丝丽娅，李霏不想下口。
事实上，就算是晋升到中序列的继女小姐，如果没有提前去盥洗室的话，最多半套下来，就会发生一些尴尬的、不卫生的，却又让恶毒继母喜闻乐见的事情。
噼噼啪啪……
血水淅淅沥沥流淌，发出湿毛巾被用力拧紧后水分浇灌到地面的声音。
李霏能感受到，被尾巴吊着的丝丽娅的体重正不断减轻。
她点了支烟，悠然等待，丝毫不担心把她杀死。
有句老话说的好，久病成医。
被“灵魂损伤后遗症”缠身的李·魅魔拷问官·霏，很清楚极限在哪儿。
“差不多了……”
她低语着，松开尾巴，皮包骨头的身影轻飘飘落地。
不过短短一刻钟，方才还婀娜艳丽的女妖就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
那张邪魅的面颊凹陷着，妖娆身段也干瘪下去，如同一具干尸。
“真丑。”
李霏嘟囔了句，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个哲学问题：
如果知画女士变丑了，我还爱她么？
少夫人很快掐断了自己的思绪，否则得出的答案恐怕知画女士并不那么乐意见到。
嘻嘻。
李霏勾了勾唇角，信手召唤出几只妖精，从丝丽娅身上翻出徽章，替她捏碎。
可愉快的战后消遣活动后，她唇角又往下撇了撇，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
面对内环最顶尖的天骄，哪怕单挑，李霏都是存在翻车风险的，与丝丽娅一战，她已经底牌尽出。
以一敌多的话更是只能跑路。
工具人也折了。
圣坛与小狼王仍旧不知所踪……
李霏轻抚空间戒指，眸光明灭不定。
她在盘算，要不直接祭出南无白火药菩萨，把这座岛一锅端了算逑。
大不了事后苟在白府里避避风头嘛！
忽然，领口里有什么东西振动了下。
“嗯？”
李霏意识到转机出现，赶忙取出热乎的传音玉碟。
随后她听到了令人惊喜的声音：
“我、我刚从山体里出来，你进入内环了吗？”
——从山体里出来……
李霏心脏砰然跳动，当即回应道：
“嗯啊，学姐你在哪儿？”
……
分别几十个个小时后，李霏又一次见到了白发少女。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外环的斗争已经尘埃落定，我想试试，能不能争取一下四阶圣坛。”
李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好厉害，都夺下两座圣坛了。”
安妮西亚仍是那副柔弱单纯的模样，说话弱声细气的，像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只是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呵欠，绿宝石般的双眸里顿时有水汽氤氲。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学姐联手。”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当然，肯定是学姐对我的照顾要多一点，如果不方便的话，就……”
“啊，没事的。”
安妮西亚晃了晃脑袋，恳切道：“你很厉害。”
“谢谢学姐关照！”
李霏心知第六个拂晓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可她仍耐着性子，取出毯子与月亮枕，轻轻将满脸疲色的安妮西亚推倒，吐气如茶道：
“你先休息，我给你把风。”
李霏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可作为公关行业的杰出从业者，情商这种东西她素来不缺。
她相信安妮西亚风尘仆仆地从山脉里出来，多半是已经获取了一定程度的情报才出来休整的，自己想要分现成的果子，就该有求助的态度。
况且，在稍有行差踏错就会大难临头的环境下，一个疲惫的队友或许比敌人更危险。
“我没事……”
安妮西亚有些扭捏。
“嘘——睡觉。”
李霏压低声线，用指腹轻轻摁住她的唇，摆出霸总脸，也堵住了逞强的话。
安妮西亚自下而上注视着那张妖冶又正经的容颜，几乎被温柔与认真并存的眸光融化了。
伊蕾娜可没有这么强势的时候，就算生气，也会露出院长阁下同款的和善微笑——御姐1插足少女0之间的感情，确实会带有先天优势。
带有温热茶香的吐息在面颊上萦绕，安妮西亚乖巧地合上眼帘，只是面颊微红，长长睫毛还在轻颤。
好在，她真的很累了，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从小腹微鼓的弧度来看，她在等待与李霏汇合时，喝了不少药剂，想必一个钟头后，学姐就能重新变得精力充沛起来。
——山脉内部到底有什么？她是怎么进去的？以及……
李霏坐在一旁，托腮等待，目光不经意间就停留在云端里的巨剑上。
怎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之前没这种感觉的……

第二百八十章 七尺太阳
安妮西亚比预想中醒来更早，只睡了半个钟头。
“晨安。”
李霏把准备好的独角兽奶与面包递给她，笑容和煦。
“谢谢。”
月亮枕确实很好用，安妮西亚的双眼看上去都明亮了不少。
她接过食物，吃饭的样子安静且秀气，把面包撕下来送进嘴里，像兔子一样。
“山体内部是什么情况呀？”
李霏也捧着杯独角兽奶，边小口喝边以闲聊的姿态询问道。
“那里面……”
安妮西亚稍加思索后答道：“一直是夜晚。”
对于这个结果李霏并不意外，可这不妨碍她捂嘴惊呼：
“那岂不是很危险……学姐在里面待了多久呀？”
“我是在第二个黑夜降临前进去的。”
安妮西亚如实回答。
“那么久……”
李霏有些惊叹，发自内心的。
内环的夜晚，可以说是生灵禁区，看不见，听不见，还不能发出丝毫动静，如临渊而行，稍有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很难想像看起来软萌好欺负的学姐是如何在黑暗中支撑了几十个小时的。
安妮西亚看出了李霏的困惑，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具怪物的尸体。
显然，这是李霏在外环击杀了不少的A-012号实验物的尸体，只是它已经被解剖过，黑色表皮裂开，露出大片柔软的、布满粘液的粉色肌肉组织。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有点恶心，李霏一下子没了胃口，不动声色放下独角兽奶，好奇道：
“这是……学姐击杀的？”
见白发少女轻轻点头，她更费解了。
不应该呀！
自己在和娜奥米合作前，都被这些怪物追得到处跑，身娇体软的法娘怎么击杀怪物还安然脱身的？
难道安妮西亚也会武功？!
“我观测发现，这些怪物虽然强大，但毕竟是序列7的生灵，如果数量很少的话，还是可以击败的。所以，它们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数量，以及无处不在的特性……只要发出一点动静，引来一只怪物，后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出现。”
安妮西亚盯着解剖素材，轻声解释着自己的思路，又咬了一小口面包。
花魁小姐闻言也连连点头，并对学姐的胃口叹为观止。
少数几只怪物，她一个人都能挑了，但战斗时发出的动静会引来更多怪物，才把她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这些怪物同样有致命缺陷——不会在天亮时出现。所以……”
安妮西亚如是道：
“只要算准时间，在拂晓前的最后一秒引出几只怪物，再强行控制住一只……那么一秒钟后，除了被控制的怪物外，别的怪物都会退去，也不会有新的怪物出现。”
嘶……还能这么卡BUG？
刁钻思路让李霏叹为观止。
就算是外环的个别佼佼者，都能凭借召唤生物或者地形反杀少量怪物了，对于内环的中序列天才法师而言，只要解决数量问题，单个怪物还是能摆平的。
但，这和进入山体有什么关系？
在李霏疑惑的目光中，安妮西亚小口啃着面包，平静注视着令人作呕的血肉组织，弱声弱气道：
“被我控制的那头怪物暴露在阳光中后，看起来……虚弱且极度痛苦。”
“所以，我进行了解剖与研究。”
“先用卡罗尔鉴定法初步甄别血脉，再用灰藤萃取剂……”
安妮西亚阐述着大致的思路与结论，时不时勾勒出魔力符文：“看，嘉尔姆符文变色了，说明这种怪物有地狱犬血统，并且浓度颇高，可以归类到死亡阵营……唔，还有一定的精灵与人类血统……”
——知道这些有啥意义？
李霏不懂，也不敢问，只是露出疲惫的笑容，像是个绝望的文盲。
“初步分离出五十七种血统，但条件与时间有限，还剩下1.7％的杂质。”
安妮西亚不疾不徐道：“那五十七种血统，放置在阳光下都没有反应，可就是剩下1.7％的杂质，在阳光下有剧烈反应，包括色泽变深、温度升高、产生淡黄色气体……”
“我提取更多杂质充当素材后，确定了这种混血怪物昼伏夜出的原因。”
“难道是……”
李霏装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嗯。”
安妮西亚点头，望向没有太阳却澄澈明媚的天穹：“我们沐浴的不是阳光，而是以特定法术模型或魔力回路产生的圣光。”
魔法学院总院连人造月亮都能搞出来，用圣光照耀岛屿倒也不算太离谱……
李霏眼帘轻颤。
“那么，只要调节自身的圣光……”
安妮西亚说着，周身绽放出圣洁光芒，不是常见的乳白色，而是几乎透明，与这片环境融为一体，但亮度更高一些。
怪物的尸体同时被安妮西亚与天穹投落的圣光所笼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随后，白发少女取出一个小巧的透明器皿，里面有偏向粉色的血液，量很少。
那些血液刚一出现在双重圣光下，立刻就沸腾了，“嗤嗤”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红色，并有淡黄烟雾升腾——显然，这就是怪物血脉内那1.7％杂质了。
这让李霏明白了安妮西亚分离血统的意义。
若非事先将杂质样本提炼出来，提供直观、清晰的参照，而是直接取用怪物血液当试验素材的话，恐怕调节圣光也会麻烦很多。
而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法术盲”李霏，也弄清状况了。
法术百科小姐盯着缩水了一半的杂质样本，沉默片刻，嗓音有些干涩：
“所以，现在的学姐就是一个移动的‘太阳’，圣光照耀之处，永无黑夜降临。”
“这个方法并不完美，一直维持圣光会对魔力产生很大的负荷。”
安妮西亚轻轻点头，又摇头，语气中不无遗憾之意：“如果是伊……的话，或许能彻底看穿那1.7％的奥秘，并找出更好的应对方式吧。”
不知为何，嗅着茶香的白发少女，没能将伊蕾娜的名字完整说出口，嗓音有些发颤。
这让安妮西亚感到莫名心虚与愧疚，埋头啃了好几口面包。
只是，这位看起来清纯弱气、楚楚动人的小淑女，周身散发着圣洁光芒，却在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怪物尸体旁安静用餐，场景怎么看都显得诡异且病态，就像是午夜时分坐在停尸房里不声不响吃着刺身便当的可爱护士，让人不寒而栗。
“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哦。”
李霏鼓励着安妮西亚，并感到心累。
她又一次体会到了世界的参差，以及为何恩洛斯大陆的战士们不论在单挑胜率还是数量层面都胜过法师，可法师的地位却隐隐凌驾于莽夫之上的理由。
某些事情，战士再能打都做不到……哪怕是能肩山抗岳、翻江倒海的强大蛮子，他的亲朋好友伤了、病了，也得老老实实向法爷求助。
——我和近战莽夫有啥区别？
——得尽快提升资质！只会甩技能的炮台和真正优秀的法师差距太大了。
——嘛，在我拥有理想的资质前，可以使唤出类拔萃的法娘……
李霏无声叹息，又立刻调节好情绪，双掌合十，甜甜笑道：
“那就要沾你的光啦，安妮西亚学姐。”
“啊，没关系。”
安妮西亚羞怯地吃掉了最后一口面包。
……
【低头看脚下】
【千万不要让视线接触到黑暗，哪怕用余光也不可以】
虽然已经千叮万嘱过，可真正迈入漆黑山洞抵达山脉内部后，安妮西亚还是忍不住用指腹在李霏手心写下两行字。
李霏握了握学姐的手，示意自己收到提醒。
安妮西亚以自身为光源，驱散黑暗，创造一方晴空，可圣光毕竟是要消耗魔力来维持的，范围越大耗蓝越多，因此圣光只能笼罩出一个圆，直径七尺。
七尺内，圣光灿烂，七尺外，无尽黑暗。
莫说踏足黑暗，哪怕仅仅是窥视黑暗，就有莫大凶险。
事实上，李霏特意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一顶大檐遮阳帽，用来阻隔视线，以免不经意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好像，人情欠得有点大……
出于职业素养，花魁小姐的思维开始活跃。
她不懂学术，但她很聪明，所以发现了安妮西亚刻意隐瞒着的信息：
身旁学姐方才只提及了她的实验与结论，却对其中最大的风险避而不谈——她拿来充当试验素材的，仅仅是视力退化、听觉敏锐的怪物！
可内环存在更可怕的生灵，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看到就会陷入疯癫。
而安妮西亚仅以前者充当样本、素材调试出来的圣光，未必对后者有用……
因此，安妮西亚初次进入山体内部时，是以自身为“试验品”，验证圣光能否规避来自不可直视的生灵的威胁！
这就意味着，李霏沾的光，不仅仅迸发于智慧，更是安妮西亚冒险得来的。
再算上之前借用了人家的大笔学分……
这笔债，恐怕只能用知画女士不乐意看到方式来偿还了。
思绪起伏间，李霏还不忘在安妮西亚掌心写字。
【山体内部还有别的学员吗】
【有】
安妮西亚顿了顿，做出补充：
【很少】
李霏轻轻颔首。
如果仅仅是不发出动静躲避A-012号实验物的话，掌握潜行的学员都不难做到。
可黑暗中不能睁眼，这导致潜行难度倍增，稍微磕磕碰碰，人基本就没了。
李霏不再多言，一手挽着安妮西亚，一手摁住帽檐，垂眸潜行，视线停留在足尖附近。
虽然在圣光里，A-012号实验物进不来，可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李霏还是与安妮西亚做出约定，尽量写字交流，如无必要就不开口。
甚至，她们都没穿鞋，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崎岖不平的洞窟里。
李霏穿着三层黑丝，所以耐脏，可安妮西亚扯掉长靴后，里面确是纯白的长筒丝袜，弹力十足，紧紧收束着颀长匀称的双腿，赏心悦目，而现在却脏兮兮的，布满泥污……更加赏心悦目了。
当然，李霏从不在有危险时胡思乱想，所以她此刻心无杂念，而是默默记住走过的路，尝试在脑海中构筑山体内部的结构图。
不多时，她就意识到，连绵山脉中，起码有一半是中空的……每走一段路，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溶洞，构成非常复杂的三维迷宫。
在视线受制的情况下，想要破解这个迷宫会很困难，好在安妮西亚提前探了路，甚至已经确定【生命祭坛】、【死亡祭坛】的方位，并排除很多区域，只要跟着她走，还是有希望在第七个拂晓降临前……
呼——
李霏忽然感到身后有凉意袭来。
她毫不犹豫揽住安妮西亚，往左一跃。
一枚尖锐冰柱从低垂的视线中一闪而过，堪堪擦破李霏胳膊。
被偷袭了！
李霏面色阴沉，尽管她已经竭力控制力量了，可在仓促闪避下，两人落地时仍不免发出脚步声。
顿时，几条漆黑猿臂伸进安妮西亚创造的“光球”内，那是被惊动的怪物在袭击。
肌肉虬结的狰狞手臂还来不及碰到她们，就像被烈焰灼烤般缩了回去，看来安妮西亚的圣光效果拔群。
心知已经被怪物包围，李霏二话不说，朝着冰柱袭来的方向轰然砸了几道火球过去，作为回应。
热浪与光焰在四通八达的溶洞内荡开，李霏直接开口问道：
“学姐，你知道是谁么？”
“嗯，一个水元素法师。”
安妮西亚点头：“他能化作一滩透明液体流动前行，无声无息；向四面八方蔓延的水流就是他的躯体，所以就算自我屏蔽视觉，也能触摸到一切，并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册那！血统挂！
——俺、俺们尊贵的魔女才不羡慕区区元素生命呢。
李霏鼓了鼓脸，暗自记下这笔账，暂且打消了报复的念头，毕竟这种环境对他而言太有利了。
短暂交流后，两人默契地哑口不言，并保持警惕，躯体紧绷。
凭借超凡者的敏锐感知，李霏能感受到，张牙舞爪的怪物们围着笼罩二人的光球徘徊片刻，可终究不敢踏入圣光中，相继退去了。
水元素法师也没有继续偷袭，看来只是随手阴了她们一下，一击未果便远遁而去。
危机暂时化解，李霏重又被安妮西亚牵着前行。
她瞄了眼胳膊上的血痕，仍心有余悸。
目前来看，有圣光护身，A-012号实验物构不成威胁了。
可要是被刚才那下冰柱命中……李霏有可能被撞飞，重心失衡；或因冷不丁负伤造成的疼痛而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到黑暗中的东西！那乐子可就大了。
来不及多想，李霏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新的发现上。
——嗯？不对劲。
——我的感知能力被压制了！
——还有，之前感觉天上有东西在呼唤我，现在怎么又忽然感觉地下有东西在吸引我？
——安妮西亚选择的方向，为什么恰好指向那种吸引的源头……是巧合么？还是我的错觉？我疯了？
——册那，又近了……
李霏心头一凛，盯着白发少女的后脑勺，眸光变得幽深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混乱与秩序女神
头好晕。
好热。
安妮西亚要把我带去哪儿。
进入山脉内部半个钟头后，李霏如同快要溺毙于深海之人，张大嘴巴，发出无声喘息。
她手脚冰凉，额头却汗津津的，心跳也快到异常，脚下仿佛踩着棉花，有轻飘飘的失重感。
甚至，她好像出现了幻听症状，黑暗中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嘶吼声，在耳边萦绕不休。
恐惧感不可抑止地在内心滋生，李霏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带有无穷恶意与怨念。
——难道是幽闭恐惧症？不应该呀。
李霏深深吸了口带有腐朽味道的阴冷空气，试图借此平复心悸感，可指尖仍在颤栗，根本无法平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更令她关注的一点在于，黑暗里不仅有恶意，还有某种东西在吸引自己，来源于山体深处。
李霏又瞥了眼安妮西亚，这位学姐看起来也不太好，鼻尖在淌汗，脸蛋比平时更白。
——山体内部果然有大问题……
李霏眸光渐冷，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感觉。
事实上，从跨入山洞的第一刻起，李霏就被阴凉潮湿的黑暗所笼罩。
明明身后就是风和日丽的晴空，她却感受不到温暖、海浪与微风，仿佛光暗交错的界限上有道无形屏障，将山体内外隔绝，哪怕仅咫尺之遥，也无异于两片天地。
随后李霏的感知就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干扰了，并且周遭的一切都带有恶意，让她觉得不适，仿佛成了被世界放逐的罪恶之人。
是七尺圣光与少女馨香给了李霏存在感，她才没有迷失。
可随着二人行踪的深入，不光洞穴通道愈发逼兀狭小，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加强烈的恶意、逐渐清晰的呼唤。
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如同冰与火交加，不断折磨李霏的灵魂，导致她精神状态持续下滑，就连安妮西亚的侧颜与彼此紧扣掌心的触感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甚至，李霏已经有些无法控制注意力了，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目光怨毒，满怀恨意；恐惧与慌乱让她本能地想要抬起头，看一看圣光外到底藏着什么，哪怕被黑暗所同化也在所不惜，如同一步步走向夜森林深处的修女，欲要找到迷雾里的木屋，用自己的鲜血唤醒总在梦中出现的旧日神明。
可安妮西亚仍在前行，哪怕山体内部的构造像蜂巢一样复杂，上下四方满是洞口、岔路，她也一刻都没有停下脚步，静悄悄地、甚至有些急迫地走向深处，丝毫不担忧迷失在漆黑寂静的迷宫中。
恶意与吸引力，无时无刻不在增强，冲刷着李霏的思维。
【快到了】
安妮西亚忽然写下三个字。
——吸引我的地方，也近在咫尺了。
李霏弯下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双眸有些恍惚。
穿过约几十米长的矮小通道后，安妮西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后体内映照出无比强烈耀眼的光芒，晃了晃李霏的手：
“看。”
“这是什么……”
李霏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望着视线中棱角分明的金属殿宇，忍不住呢喃。
不知不觉间，安妮西亚将她带到了一片空旷、巨大的溶洞里，高度约十丈。此刻，整片溶洞都被灿灿圣光照亮了，墙壁交错着流光溢彩的纹理；溶洞顶端有成千上万石笋垂落，也在圣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方殿宇。
殿宇并不大，造型规整、对称，朴实无华，仿佛是用尺子一寸寸丈量打磨出来的，连墙壁拐角都必须是完美精准的直角，不允许有丝毫偏差，看来宫殿主人是个刻板且没有情调的家伙。
而建造它的材质则是灰白色金属，哪怕在阴冷潮湿的山体深处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被圣光笼罩后仍反射出平整锋锐的光泽，看不出半点锈迹。
冥冥中的呼唤，还有森寒恶意，也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李霏确信，吸引自己的就是这座宫殿。
“进去吧。”
安妮西亚三步并作两步，牵着李霏步入殿门。
顷刻间，所有的异常感受烟消云散，安妮西亚也将圣光彻底收敛。
“！”
李霏连忙捂住双眼。
“不用担心，现在是安全的。”
安妮西亚小声道：“我无意间发现了这座宫殿……目前来看，这也是山脉内部唯一无法被黑暗所渗透的地方。”
“……”
李霏闭口不言，眼眸缓缓睁开。
没有怪物，没有不可名状的生物。
“真的耶。”
李霏松了口气，环顾这座陌生而神秘的殿宇。
如果说从外部来看，宫殿主人的糟糕品味勉强可以用“简约风”来解释，那么到了内部后，李霏可以断言：宫殿主人完全没有“审美”这种能力。
尽管神秘宫殿的面积不大，还不及太后娘娘的寝宫，可里面的摆设单调到过分，只有一副桌椅，一盏灯，一张床，完全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只是桌上那盏灯分明亮着，绽放光芒，照亮了其余家具。
桌、椅、床皆是灰白色，带有金属质感，与铸造宫殿的材质如出一辙。
——到底是什么在吸引我？
李霏左顾右盼，可宫殿里空荡荡的，翻来覆去观察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样东西。
——玩我呢？吸引我过来结果啥都没，就这几个破家具？
花魁小姐微不可查的鼓了鼓脸，随后边漫不经心嘟囔着，边闲庭信步走到桌椅旁：
“这儿好奇怪……”
她轻轻指腹触碰了下桌面，光滑、坚硬、微凉。
瞥了眼系统面板后，李霏仍维持着平静表情，可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皇铁桌】
【描述：用皇铁打造的桌子，残留着？？的气息】
【注：接触这张桌子，可以获取微量？？的气息，并暂时抵消来自？？？？对魔女的仇恨】
【皇铁椅】
【皇铁床】
……
在宫殿里逛了圈后，李霏意识到，这些破家具都是重宝！
抛开别的不谈，光是皇铁本身，就属于序列2层次的素材……
除此之外，系统面板里关于名称的信息被屏蔽，上一回碰见，还是神话级超凡物品【黑白吊坠】。
当然，李霏心中的问号比系统面板里的只多不少。
——“？？？？”是谁？为什么要仇恨魔女？
——“？？”又是谁？祂难道是魔女？
——B-01号折叠空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李霏本能联想到不可直视的怪物，顶天立地的巨型尸骸，贯穿尸骸与山脉的大剑……这些东西连同此方殿宇，仿佛存在着某种联系，可李霏却无法推测出这种关联具体是什么，一时间心乱如麻。
但结合进入山体内部后的感受，她大概可以猜到，是“？？”的气息在吸引自己，而令人颤栗的恶意则来源于“？？？？”。
“说不定有什么秘密和机缘。”
凭借出神入化的表情管理能力，李霏接着刚才的话，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探究欲：“安妮西亚姐姐，你来得比我早，书看得比我多，有什么发现嘛？”
“嗯。”
安妮西亚并未隐瞒，坦然分享起她获得的线索：“这里或许是【裁决】女士曾潜居过的地方。”
“【裁决】女士……”
李霏愣了愣，难以置信道：“你是指四姐妹中的那位？”
安妮西亚轻轻点头。
李霏眼帘颤了颤，思绪澎湃。
虽然她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且神话年代的故事大多被埋葬在岁月的迷雾中，可作为魔法学院的天之骄女，教材主要靠自学的卷王，李霏对恩洛斯大陆最基本的神话体系还是有所了解的。
新纪元来临前，诸神璀璨如繁星，俯瞰众生，而四姐妹则是星空中的皎洁月光。
祂们是五系魔法的化身，可以与伟大浩瀚的超凡知识划上等号，万事万物都渴望着四姐妹的青睐。
其中三位分别是生命女神、自然女神、死亡女神，各自执掌一系超凡法则；而秩序与混乱的荣光则归于【裁决】女士一身。
法官只可裁定凡人生死，【裁决】女士却能审判诸神。
祂的位格与权能，几乎屹立在诸神之巅。
“让我静静……”
李霏再次张望四周，一切都变得神秘虚幻了起来，让她觉得恍若置身梦里。
显然，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花魁小姐，一时间也难以相信自己正置身于【裁决】女士曾居住过的地方。
片刻后，花魁小姐回过神来。
“赞美裁决女士！”
她满怀着对伟大神明的崇敬，试图用空间戒指收纳桌椅。
这可是皇铁！
敲点边角料下来都是笔巨款！
整座宫殿搬走不现实，但只要能把桌椅毛走……
第五重、第六重熔炉斗气就有着落了！再整一身烈阳级装备！
遗憾的是，花魁小姐还没想好财富值与金币怎么花，暴富梦就泡汤了。
无法感知、无法理解的因素干扰了空间，她三番五次尝试，别说整张桌子，连体积稍小的灯与椅子都无法收纳。
脸上写满怨念的花魁小姐深深叹了口气，旋即把目光转向白发少女，请教道：
“你是怎么辨认出……”
“宫殿另一侧，溶洞墙上有壁画。”
一直在摩挲床沿的安妮西亚回答道：“从壁画中可以获取一些信息。”
“可以陪我去看看么？”
“嗯。”
安妮西亚二话不说，牵着李霏的手从宫殿侧门走出去，周身又亮起七尺圣光。
不多时，两人就在这片溶洞的尽头处止步，灿灿圣光映亮石壁。
圣光仅维持七尺是考虑到蓝耗问题，但如果只是几分钟功夫的话，把“灯泡”功率调高点也无伤大雅。
李霏抬起头，最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偌大壁画，而是面向墙壁跪伏的白骨。
显然，那是一具女性的尸骨，体态高挑，背生龙类双翼，哪怕已经死去不止千年，骨骼仍莹白如玉，散发出尊贵、古老的气息。
这让李霏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同样跪拜在巨型骸骨脚下的骨架。
“《审判录》中记载，‘祂骑乘黑龙，对暴君降下神罚’。”
安妮西亚低声念诵一本古籍上的内容，上面有对裁决女士只言片语的描述，但真伪不可查。
“所以，这位黑龙小姐生前可能是裁决女士的坐骑。”
李霏若有所思，抬头观望沐浴在圣光中的壁画。
总共有九幅壁画，且其中八幅都出现了同一个女性。
祂面容模糊，佩戴吊坠，左手托举天平，右手握着雷霆与烈焰。
第一幅画中，有黑压压的信徒向祂俯首。
第二幅画是酒宴，另三位同样面容模糊的女性与祂围坐同在一张桌上。
第三幅画里，祂与一名高大强壮的男性联手，抗击吞天灭地的虫群。
……
第八幅画并未出现祂的身影，反而刻画出一副香艳到糜烂的场景。
数不清的女性堆叠在一起，形成一座浸泡在水中的山峦。
这幅画的右上方，还有一角摇曳裙摆。
至于最后一幅，则是祂与那位高大男性被黑雾所封困住，雾里似乎有一双模糊的眼眸。
除此之外，李霏留意到，在第九幅壁画后，还有少许线条。这就意味着，或许本来会有第十、第十一幅壁画的，但不知为何创作者未能完成。
“拿着天平的应该就是裁决女士。”
安妮西亚低语道：“这与《秩序法则》、《混乱圣典》中记载的形象特征相符。”
“第二幅画应该是那四位女士的聚会。”
“第三幅画里出现的男性应该是战争与风暴之神，祂疑似与【裁决】女士结为夫妻，但也有可能是兄妹……不论如何，祂与裁决女士交情甚笃，《风暴启示录》、《战争礼赞》等不止一本典籍里记录过祂对裁决女士热烈而坚定的爱。”
“根据壁画和骸骨，我才判断宫殿曾是裁决女士的某处居所。”
李霏抚掌赞叹：
“安妮西亚姐姐好厉害，不愧是古代历史研究者……”
她似乎被白发少女引经据典的模样深深折服了。
可实际上，李霏的目光牢牢盯着壁画中的女性。
更准确的说，是女性胸前的吊坠。
被细细链条悬着的坠饰呈圆形，被一条S形弧线分割，黑与白泾渭分明，像是太极阴阳鱼，但没有鱼眼。
而此时此刻，花魁小姐的空间戒指里，似乎躺着一条同款。
【黑白吊坠】（唯一）（未苏醒）
……
——系统小姐，你该不会就是【裁决】女士吧？
——还有第八幅壁画，不是魔女集会的许愿仪式么？！
李霏打了个哆嗦。

拉跨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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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神圣庇护
神秘宫殿的主人是不是【裁决】女士？
被大剑贯穿的巨型骸骨是何身份？
圣坛与不可直视的生物，是此方天地造就，还是另有秘辛？
魔女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以至于让“？？？？”的仇恨延续了至少四千年？
……
李霏深深注视着壁画中的四姐妹、许愿仪式、战争与风暴之神，一时间思绪起伏。
毫无疑问，被魔法学院总院评定为B-01的折叠空间里，存在着太多隐秘，甚至涉及到神话年间的伟大存在，可这一切都被葬在了岁月中。
仅凭一鳞半爪的信息，李霏根本无法拨开历史的迷雾，将全部线索串联起来。
好在，没等脑浆沸腾，她就清醒过来。
——或许弄清这一切，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我不该执着于此。
李霏深呼吸着，无声告诫自己。
她强迫自己把思维放在更浅显直观的事情上。
此刻，她明明置身于通体由皇铁浇筑的宫殿外，可那种让人窒息的恶意，以及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暂时已经消失了！
这就意味着，现在可以专心致志寻找剩下的四阶自然圣坛。
除此之外……
李霏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清纯弱气、我见犹怜的白发少女。
恶意来源于“？？？？”对【魔女】的仇恨，这让欢愉魔女小姐感到发自灵魂的恐惧，精神状态不断衰落，直到沾染“？？”的气息，暂时将其屏蔽。
而安妮西亚这一路，状态看起来也很糟糕，并且急匆匆地赶向这座宫殿……现在，她的脸色同样放松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李霏勾了勾唇角，并未摊牌。
等回到洛西布鲁克，这个情报或许可以用来做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她定下心神，尝试着将跪伏在壁画前的黑龙小姐的尸骨收入空间戒指里，可结果与她意料中的一致。
这份价值不可估量的超凡素材与整片空间连为一体，沉重如太古神山，根本无法撼动。
遗憾地叹了口气，李霏转头询问道：
“咱们待会儿往哪儿走呀。”
“那里。”
安妮西亚指向左前方的洞穴：“只剩下那个方向还未探索。”
说着，铺天盖地的圣光重又收缩成七尺，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护佑着迷途的少女。
李霏不再多言，目光重又垂落至足尖，紧挨着白发少女，猫腰钻进洞口。
她们跋涉于漆黑寂静的山体迷宫中，穿过曲折逼兀的甬道，在陡峭嶙峋的岩壁上攀爬。
丝袜早就变得脏兮兮，又被地下河水浸湿，裹在肌肤上凉飕飕的，可这无法阻止她们的脚步。
其间偶尔能碰见魔法学院的同窗，可彼此却默契地避开，并未发生接触。
显然，像水元素法师那样敢在内环黑暗中主动偷袭的终究是少数，且一击未果立刻远遁——谁也不愿在这种鬼地方缠斗，毕竟不能睁眼又不能出声，打起来多半是同归于尽。
这让李霏脑海中忽然冒出新的疑惑。
抵达内环的学员足有数百，但就算是所谓的天才法师，又有多少人具备主动潜入黑暗，并搜寻圣坛的能力呢？
十个，还是二十？反正李霏不具备这种能力。
如果四阶圣坛在存在于山脉内部，剩下大部分学员，岂不是注定陪跑了么……
那与试练的初衷不符……所以肯定有猫腻！
抱着疑惑与警惕，李霏紧紧跟随白发少女，留下成串湿漉漉的足印。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李霏耳边又隐隐响起沙哑低沉的嘶吼。
她仿佛被满怀恶意的生灵所窥探，后者隐藏在死寂黑暗中伺机而动，这让恐惧与慌乱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浮现。
显然，欢愉魔女小姐沾染的“？？”气息快要消散了，让她再次置身于“？？？？”的仇恨中。
李霏要重新回到神秘宫殿内，触碰“？？”残留的稀薄气息，方能摆脱恶意。
可不用等李霏示意，安妮西亚的移动轨迹就在朝着神秘宫殿靠拢。
毕竟想要在错综复杂的立体迷宫里找出自然圣坛，她们免不了兜兜转转，逐一排查洞穴，不可能直线前行。
因此，尽管脚步未停，可两人离宫殿的距离并不算远。
不到十分钟，她们重又步入宫殿，恶意烟消云散。
李霏一屁股坐在冰冷金属床上，垂头丧气道：“咱们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们又排除了一片盲区。”
身旁的安妮西亚安慰道：“运气好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发现目标。”
“谢谢。”
李霏将她的手捧在胸前，迷人的小脸蛋上写满感动：“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只要确认生命圣坛的方位就够了。”
“没关系的。”
白发少女显得温柔而羞怯。
染上“？？”的气息屏蔽恶意，一瞬间就够了，可既然已经回到宫殿，艰难穿梭在黑暗山体内的二人肯定要稍作休整。
安妮西亚饮下一瓶药剂，并闭目冥想恢复魔力，而李霏轻触坚硬床榻，不由得为宫殿主人的生活品质感到叹惋。
通体金属打造的床板，睡着能舒服么？
在她看来，力量是达成目标的工具，如果无法享受到理想生活的话，不论多么强大都是毫无意义的。
只不过……要是在疑似【裁决】女士住所的宫殿里，躺在可能被混乱与秩序女神睡过的床上，和女孩子贴贴，用橘子汁浇灌这张床的话……
算渎神么？
另外，这床虽硌人，但真的好值钱呀……
如果【裁决】女士，不，如果【四姐妹】都是我的客人就好了。
花魁小姐遗憾地想着。
片刻后，安妮西亚睁开眼眸，损耗的魔力正快速被补充。
维持小范围圣光的蓝耗量并不多，但尽可能多地保留魔力，是一名法师应当具备的基本素质。
趁着学姐回蓝的功夫，李霏收回飘忽思绪，将脑袋枕在她肩头，脚踝前后并在一起，轻轻晃动着：
“安妮西亚姐姐，你当初在C-11号折叠空间，是怎么救下那么多人的呀？”
要知道，眼前白发少女是立下了足以载入校史的功劳，才被认定为黄金级学员的候选人，并得到了大量学分与B--01号折叠空间入场券的。
李霏至今不清楚内幕，但通过旁听梅洛蒂亚与安妮西亚只言片语的交流，她发现这位学姐似乎不光救了很多同窗，甚至还救了几名老师。
一名序列6的二年级学员能有如此卓越表现，是匪夷所思的、不可思议的。
“C-11号折叠空间是一片冰天雪地，里面盛产【冰晶魄石】、【不融冰】，还有雪莲等宝贵素材，且危险性不大，算是比较热门的位面。”
安妮西亚并未隐瞒，坦然道：
“我们跟着老师去了那片位面，算是一堂实践课……可谁也想不到，在雪地深处，一个高序列的极寒幽魂诞生了。”
“当时那里仅有两位序列4的导师能牵制它，可高位生灵太可怕了，一念之间就能让冰川破碎，雪山倾覆，造成大量伤亡。”
“所以学姐是在高序列超凡生灵的手底下救了一堆人？”
李霏眨了眨眼，更为好奇了。
高位生灵，举手投足间都有浩大威能，更不用说在自己的主场作战——哪怕是新生儿，不懂得如何运用力量，其危害性也是相当可怕的。
按照常理，就算有高序列强者在场，或许能稳稳战胜野生的极寒幽魂，却未必有能耐保下被战斗余波碾成齑粉的弱小生灵——区区序列6的小法娘，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晋升中序列后，觉醒了一项类法术能力。”
安妮西亚细声细气道。
“啥？”
“神圣庇护。”
“哦，神圣庇护啊，怪不得……等等！”
李霏微微张开嘴，惊愕道：“是我知道的那个神圣庇护么？”
安妮西亚扭捏地点了点头。
“嘶……”
李霏支棱起脑袋，倒抽一口冷气。
神圣庇护，生命系法术，七阶，与【天使庇护】齐名。
传闻中，【神圣庇护】是某位传教士所创立的，他布道天下，见多了在战争中死去的生灵，却无力阻止。
后来，传教士途经一座淳朴热情的村落，在村子里停留了三个月，传播教义，并无偿替村民们治病。
一切都很顺利，村民们很感激他，也在圣光中得到精神上的安宁。
可传教士离开的那天，他却被天穹投落的庞大黑影所笼罩，那是两头巨龙在厮杀，所过之处龙啸滚滚，血雨飘零。
传教士试图阻止巨龙们飞向村落的方向，可他失败了，其乐融融的村落在顷刻间化作一片焦土——巨龙并未刻意针对渺小而怯懦的蝼蚁，可它们不经意间喷吐的龙息，就足以将整片世外桃源灼烤出刺鼻焦糊味。
在逐一葬下残存的遗骸后，传教士枯坐在坟茔边，创出了【神圣庇护】这门法术。
凭借这门法术，施法者可以向生命法则祷告，寻求护佑，让非死亡阵营的单位免疫哪怕是高序列层次的伤害——代价则是被庇护的目标同样不能施法、不能攻击他人。
显然，传教士有着一颗仁慈而悲悯的心，他只想保护弱小无助的生灵，而非用圣光照耀屠刀与刽子手，让他们能进行更高效的杀戮。
这导致，哪怕传教士后来因【神圣庇护】而获得恩洛斯大陆和平奖，该法术本身也饱受诟病。
一方面，是死亡阵营的生灵表示抗议。
亡灵的命也是命，可【神圣庇护】却将死亡阵营的单位排除在庇护范围之外，这说明传教士心中是存在偏见与刻板印象的。
作为恩洛斯大陆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很多死亡领主、地狱大君对那一届的和平奖评选表达了质疑与不满，用词激烈，甚至统计出了历届获奖者所属的阵营，用死亡阵营占比最低的事实，证明恩洛斯大陆和平奖的评审委员会中存在着“阵营歧视的观念、以及对亡灵不友好的评价环境”。
经此风波后，尽管传教士的和平奖章并未被收回，但之后几十届的和平奖得主足有四成来自死亡阵营，逐渐把各阵营的获奖率维持在了一个公平的层次上——据李霏所知，上一届和平奖获得者，是拥有四分之一地狱犬血统、八分之一半兽人血统与八分之一蛮族血统，修行【生命系魔法】但却信仰【裁决】女士，且妻子是一名灯神的黑皮暗夜精灵。
另一方面，【神圣裁决】的法术效果看起来太过鸡肋了，虽然能实现超大范围的群体无敌，持续时间也挺长，可大家都不能互相伤害，不就等于一份强制的、最多只能持续几个钟头的休战协议么？不会真有高序列牧师愿意为了保护平民、不让他们在战火余波下丧生而损耗巨量魔力吧？
相比之下，【末日审判】能更好地、一劳永逸地结束战争。
总之，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神圣庇护】几乎被遗忘了，在剑与魔法的世界，象征和平的法术总是无人问津。
直到几十年后，知名军事家、战术大师克里斯托将军，把【神圣庇护】用在了战场上。
他重新定义了这门七阶法术，并让世人明白：
虽然在【神圣庇护】期间，受庇护者无法施法、无法攻击，只能移动。
但移动并不等于逃跑、避难。
闪烁着【神圣庇护】光辉的十字军与骑士们，无视了铺天盖地的箭雨和法术洪流，堂而皇之冲到敌方弓兵团、法师团的队列内，调整好站位，再悍然解除神圣庇护，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得人头滚滚、流血漂杵。
再不用忍受冲锋段上的巨大伤亡，就能彻底消除距离因素，让近战部队与敌方远程攻击部队短兵相接，战果不可谓不显赫。
就连以往只配当炮灰或城堡守卫的顶盾步兵、枪兵们，都能混迹于圣光中，蹭上两个人头了！
于是，【神圣庇护】这门抱着同情与和平而生的法术，在即将被人们淡忘时，因为十数万颗首级堆砌起来的战功而变得空前热门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那位获得和平奖章后仍在云游天下、无偿救助贫困病患的传教士，看到凭空冒出来十几万个助攻提示后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反正李霏从课本上看到对【神圣庇护】的描述以及关于该法术的背景故事时，缺德地笑出了声。
当然，她现在满脑子只回荡着梅洛蒂亚老师当初对安妮西亚说过的那句评价：
“……你拥有的天赋专长和类法术能力更是堪称奇迹，如果把你送去神圣教廷，直接当个圣女都不为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与妮可不共戴天
“学姐，你真的不是光明女神私生女么？”
李霏一本正经询问道。
天赋专长是【混沌施法】，运气好的话，就等同于不增加蓝耗、不削弱法术威力、不延长施法时间的多重施法技巧！
类法术能力是【神圣庇护】，后者等同于瞬发的七阶法术！
这种天赋竟然只是白银胸针？！院长阁下难道是傻子么？哦，安妮西亚救了敌人啊，那没事儿了……
李霏算是彻底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C-11号折叠空间里，有野生的高序列超凡生灵作乱，安妮西亚一发【神圣庇护】解除危机——虽然持续时间不可能太长，但只要能渡过最危险的几十秒，甚至十几秒就足够了。
因为离传送门最近的师生快速回到学院内，吼一嗓子，就能立刻找到至少一位高序列强者的支援，处理危机。毕竟院方尽可能把全部传送通道集中建设在一起，就是为了方便安排高序列强者轮流值守。
当然，支援再快也无法抹杀安妮西亚的功劳。高序列生灵残害中、低序列的师生，眨眼功夫就够了，若非【神圣庇护】，天晓得会有多少师生折在里面，而梅洛蒂亚恐怕会光速被提拔为副院长并宣布对这次的事故负责……这里不是李霏在抹黑院长阁下，但洛西布鲁克分院的副院长职位始终空着，和某位灰发女性脱不开干系。
只可惜，安妮西亚的【神圣庇护】连极寒幽魂也覆盖了，否则她现在胸前别着的应该是金色胸针。
“不、不是啦。”
安妮西亚温声细气道。
“太谦虚了学姐，那么厉害的类法术能力，羡慕……”
李霏感叹着。
尾巴小姐奋力钻了出来，摇头晃脑表达不满，却被无情镇压，李霏一只手就将她摁了回去。
诚然，【局部变身魅魔女皇】一旦组合成【变身魅魔女皇】，应该也能媲美【恶魔降临】、【天神下凡】这种高序列层次的变身类法术，在本质上并不逊色于【神圣庇护】。
但什么时候能组合完毕，得看系统小姐心情……
“咱们出发么？”
“嗯。”
李霏将纷乱思绪抛到脑后，又一次陪同安妮西亚踏上行程。
……
在“？？”的气息又一次消失前，她们找到了最后一座圣坛的踪迹。
同样是椭圆形巨蛋，有朦胧霞光氤氲，一株小树在晶莹蛋壳内浮沉、旋转。
可四阶圣坛的体积却比三阶圣坛大了至少一圈，李霏要仰起脑袋才能将巨蛋全貌尽收眼底。
“感觉……还要十来个小时才能成型。”
李霏驻足于巨蛋前，凝神观测了好一阵，才得出结论。
“自然系圣坛应该是最快成型的。”
安妮西亚补充道：“生命与死亡圣坛只会更慢。”
李霏轻轻点头，在脑海构建的三维立体地图里标记各圣坛的方位，并思考下一步规划。
她并没有掌控局势的能力，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大程度利用对自己有利的资源。
——【雌性生物魅惑】的冷却已经交掉了，但还有娜奥米借我的法杖可以取代，一发【阳炎冲击】也具备秒杀能力。
——巨龙之力还可以用。
——安妮西亚学姐可以帮我，她也有晨曦级武装……反倒是七阶类法术能力，在这种场合下难以发挥作用。
李霏皱眉思索，发现局面不容乐观。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可中序列学员亦有高下之分。
大部分白银级学员，李霏自信能战而胜之。
部分黄金级天才法师，加了巨龙之力后也能击败。
而那几名被梅洛蒂亚老师重点标记的危险对手，比如丝丽娅，那就不太好对付了。
要知道，蛇发女妖小姐可是掌握着五阶类法术能力【石化凝视】，堪称人形的晨曦武装，能肆无忌惮释放出不属于序列6这个层次的恐怖威能，并对李霏产生致命威胁。
若非当时抢了先手，加上黄金胸针的【虚无】恰好克制【石化凝视】，为法术百科小姐争取到1.5秒的绝杀时间，李霏或许也要被生擒，沦为惨遭触手束缚的魔法少女。
不仅如此，这一切战力评估都要加上“单挑”的前提，还不能计算晨曦级超凡物品这种变量。
如果被四、五名掌握晨曦级兵器的对手给锁定，李霏哪怕与安妮西亚联手，恐怕也凶多吉少。
而作为双子星的学妹，李霏不论是容颜还是低序列的超凡气息都如同黑暗中的烛光一样醒目，她必然会遭到针对，否则一旦被洛西布鲁克的低序列法娘再次夺走四阶圣坛，其他分院都将颜面无光，并对所有天才法师的自尊与骄傲造成暴击伤害……
册那。
在沉默中，李霏跟着安妮西亚重又回到宫殿。
局势仍不明朗，争夺圣坛希望渺茫，院长阁下指名的小狼王也不见踪影，她暂且没了说话的兴致，一屁股坐在床沿，颔首沉思。
——白火药？不行，真把这儿一窝端了，我的声望恐怕会掉落到白梦婷甚至魔女集会那种层次，太拉仇恨了。
——安妮西亚的【神圣庇护】有什么利用的余地么？也不行，那是战略性法术，局限性太大……最多帮助我们撑过一轮晨曦级武装的轰炸，这不足以从根本上扭转局面。
——那【神圣庇护】加上白火药，能不能站着把圣坛抢了？
某种念头刚一浮现，李霏就自嘲地轻笑一声。
火药是杀人的，【神圣庇护】是救人的，两个加一起，岂不是平白无故浪费火药么？那可是贷款买来的……
她叹了口气，不甘心地扫了眼空间戒指。
除了满满当当的白火药外，剩下的全是素材、被淘汰的装备、换洗衣物、补给品……嗯？！
李霏忽然站起身，注意力集中在一枚灰色的眼珠子上。
作为高阶的军团级法术，【神圣庇护】自甘敛去全部锋芒，换来绝对的守护能力，以及更长的持续时间，更庞大的范围。
所以……
“学姐，你之前说过，这里的怪物是死亡阵营单位，是吧？”
李霏打破了沉默。
“嗯，它们的血脉以地狱犬为主导。”
白发少女表情茫然，可仍回答了李霏的问题。
“那学姐的【神圣庇护】能足够覆盖整片山脉么？”
李霏又问。
“不触发混沌施法专长的话，勉强够。”
安妮西亚稍加思索后答道：“对于这类持续性法术，混沌施法专长无法让法术效果翻倍，但可以让法术范围扩大二到四倍不等……”
啪。
李霏打了个响指，二话不说掏出两瓶香槟：
“学姐，你喜欢气泡多点的还是气泡少点的？”
“我跟你说，咱们稳了。”
一言不合就半场开香槟的做法让安妮西亚有点慌，她委婉劝阻道：
“还是回去再享用吧……梅洛蒂亚老师也付出了很多心血，如果能有理想的结果，我们不应该忘了她。”
“说得也是。”
李霏闻言，缓缓收回一瓶香槟，然后“啵”地打开另一瓶：“那暂时就只开一瓶吧。”
白发少女抖了抖，面露担忧之色。
她觉得，学妹是因为长时间置身于压抑、寂静、黑暗的山脉内部，精神上出现了混乱。
于是，面对热情且愉悦的李霏，安妮西亚迟疑着接过香槟，婉言相劝道：
“离圣坛成型还有段时间，我们也确认了圣坛方位……不如待会儿先离开山脉内部吧，在外面等着，呼吸点新鲜空气，有助于缓和情绪。”
“正合我意。”
李霏毫不犹豫道。
安妮西亚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和李霏碰杯。
嘭！
宫殿门户轰然被推开，一头年轻健硕的狼人闯入殿宇内，掀起一阵腥风。
他体态高大，肌肉虬结，浓密的灰黑色狼毫像是成片钢针，给人以锋锐感；爪牙锋锐，沾染着无法洗去的铁锈色。
就像是裹着披风的黑兽人加鲁鲁。
狼人刚一踏足宫殿，顿时有细微腥气弥漫，原本合拢的眼帘随之睁开，桀骜狠厉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显然，作为山脉中唯一安全的落脚地点，哪怕不属于魔女的学员，也有可能来这里修整。
狼人刚一睁眼，便发现了两名正举着香槟碰杯的少女。
“你们在庆祝什么？”
他裂开嘴，淡绿色火焰轰然在披风上燃烧起来，滚滚热浪让宫殿内的温度豁然上升十几度。
安妮西亚敛去笑容，沉默着抽出法杖，与狼人对峙。
“啊，泽维尔阁下。”
李霏反而笑意更甚，遥遥向狼人举杯致意：“久仰久仰。”
“你认识我？”
狼人盯着李霏，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欣赏美好的事物是一种自由，但这不足以为从头到脚审视陌生人这一失礼举动来辩护——很多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者发生斗殴，往往都是以“你愁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为开场白，这充分说明被陌生人注视会令人感到不适。
可李霏只是信手披上守护者法袍，阻隔狼人的视线，脸上笑容不减，似乎对眼神上的冒犯并不介怀：
“黑德伦的老狼王威风赫赫，我一直都将他视为偶像……而他的诸多子嗣中，有一头年轻的狼王，继承了他盛年时的勇武与阳刚气息，令沃夫利克先生引以为傲。”
“我本打算等这次试炼结束了再去拜访你的，没想到提前碰面了，小狼王泽维尔阁下。”
“是么。”
小狼王并未收敛火焰，反而大步向两人靠近：“我也认得你们，来自洛西布鲁克的李霏，还有安妮西亚。”
“你崇拜我的父亲，问过那位与我父亲不合的妮可女士了么？”
“呵，那个老……”
李霏冷笑一声，眸子里闪过恨意，随后很快又收敛，意味深长道：
“院长阁下的确待我·恩·重·如·山，可她无权干涉我的意志。”
“哦？”
小狼王止步，冰冷竖瞳逼视李霏的面庞：“看来，妮可女士的关系并不那么和睦。”
“妮可女士是个强大的法师。”
李霏脸上浮现出嘲弄之色：“但众所周知，由于种种原因，她始终没有婚姻与子嗣，对于一名不再年轻的女性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失败，不论别的方面多么成功都无法弥补。”
“而得不到爱情滋润的女人，心态上难免会变得偏激、刻薄，并会对比她年轻的女人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嫉妒。”
对院长阁下颇有几分了解的安妮西亚惊恐地看着胡言乱语的李霏。
命8要啦？
“不用再怕她了。”
李霏安慰了句，用力捏了下白发少女的掌心，又把目光转向小狼王：“这是我的学姐，她在某片折叠空间内做出了极为卓著的贡献，但我们的院长阁下，却因为所谓的·性·格原因，强行剥夺了她晋升黄金级学员的机会。”
“至于我……呵，自从服用了院长阁下赐予的药剂后，我的灵魂损伤后遗症就再也没好转过。”
“所以，等这片折叠空间关闭，我们不会再回洛西布鲁克了。”
“还请泽维尔阁下向您的父亲转告一声，我们愿意加入黑德伦分院。”
面对出乎意料的展开，小狼王一言不发，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安妮西亚沉默着，表情中有难以隐藏的惊慌之意。
而李霏因反复受到重伤，泛白面容上没有多少血色，略显憔悴。
“我们刚刚见面，所以阁下难免对我所说的话抱有疑虑和困惑。”
李霏平静且诚恳，任由滚滚热浪灼烤自己面颊：“但我掌握着您父亲或许会感兴趣的情报。”
“比如……妮可女士之所以对魔女抱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并非是出于正义感，而是……一个不再年轻的女性，对一个美貌族群的嫉妒。”
“事实上，在洛西布鲁克，有很多少女被骗到城外处决，因为妮可女士将她们认定为【魔女】。这件事比较隐秘，但我掌握着线索。”
“除此之外，妮可女士还侵吞教学经费，做一些损公肥私的勾当……我愿意悉数告知沃夫利克先生，帮助他向检举揭发某些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藏污纳垢的家伙。”
“当然，为了表明诚意，我们也愿意在这片折叠空间内帮助你夺取圣坛。”
“而我们所求的，仅仅是两份转院手续罢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当量一万七千吨,大慈大悲度世人
李霏当然没指望仅凭几句话就获得小狼王的信任。
她只要让两位不速之客将信将疑就够了。
没错，两位，李霏感受到了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超凡气息，另一道虽然隐晦，被潜行能力所掩盖，但根本无法瞒过身怀【真视宝石】的李霏。
小狼王属于被标记的危险对手，再加上超凡物品这种不可控变量，哪怕2V2，李霏也并无必胜把握——如果这厮提前几分钟抵达倒也罢了，李霏眼见夺取圣坛希望不大，定然会奋力一搏，把注意力转移到被这个义母通缉的家伙身上。
但此刻，法术百科小姐刚刚有了完整规划，正是稳操胜券的关头，当然要尽可能化解不必要的火拼。
因此，李霏随口编织了谎言，暂且将他稳住——而任何智慧生灵总会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要看到的信息。
那么，什么样的谎言是泽维尔乐于见得的？
梅洛蒂亚提供的情报，主要涵盖了序列等级、职阶、类法术能力、擅长的战斗方式等信息，并不涉及个人生活；而娜奥米小姐，甚至不知道李霏有女朋友。
因此不难推断，各分院给学员筹集的情报，大多都避开了私人生活的部分，泽维尔并不清楚李霏是什么样的人。
而李霏不同，她仅凭老狼王敢于向魔女公开求偶的行为，就足以窥得他的部分性格特征；有那样的父亲，再加上方才让自己觉得冒犯的视线，泽维尔的秉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结合老狼王与妮可的仇怨，魔女小姐顺利构想出小狼王愿意去相信的谎言。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绿色火光熄灭了。
“听起来有点诚意，但还不够。”
小狼王笑着抬起爪子，伸向李霏的面颊。
李霏后退半步，躲开爪子，拿出恰到好处的强硬姿态：
“我是来寻求交易的，而不是献身。”
“那……”
小狼王放慢语调，提出另一个条件：“你到内环，是冲着自然系圣坛来的吧？方位告诉我吧。”
“可……”
李霏闻言，不甘地咬了咬唇：“据我所知，阁下是应该是同修混乱与死亡系魔法……安妮西亚学姐要的是生命系圣坛，而我的目标是自然系圣坛，咱们应该没有目标上的冲突才对。”
小狼王笑而不语。
僵持片刻后，李霏轻叹一声，取出纸笔，快速画出简略地图，标明方位递给他：
“阁下应该能轻松验证地图的真伪。”
“甚至，我和学姐可以协助你获取死亡、自然系圣坛，但相应的，我希望在争夺生命系圣坛时，阁下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不了，还是各凭本事吧。”
小狼王拿走地图的同时，毫不犹豫拒绝了李霏的提议：
“等离开折叠空间后，我会和父亲商量关于转院的事。”
“如果你没有骗我……那么我想，以后咱们会有很长的相处时间。”
显然，他仍对李霏抱有很大疑虑，担忧遭遇背刺，并不打算联手行动。
“但愿如此。”
李霏不再多言，牵着安妮西亚离开。
宫殿大门自动合拢，缓缓隔绝了年轻狼人的视线。
咕噜噜……
安静下来的宫殿内，一滩水从小狼王的法袍里流淌而出，并有一颗半透明的头颅在水面上浮现。
先前偷袭过李霏二人的水元素法师，赫然隐藏在年轻的狼人身上。
“你信她们？”
水元素法师问道。
“不知道。”
小狼王晃了晃手中地图：“总之去看看吧，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就白捡了一份情报；被骗了，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至于别的，等这里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再回去和父亲商量。”
他语气稍加停顿，血红舌头舔了下长长狼嘴，发出低哑笑声：“我很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液态脑袋与小狼王对视一眼，同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笑骂道：“NND，你可真是走了大运……到时候让兄弟也爽爽？”
“白头发的可以，另一个就别想了。”
小狼王眯缝着狼眸，提前决定起了两位小法娘的归属权。
显然，在这位最受宠的院长之子看来，若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真的出逃至黑德伦，他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
走出山体内部，第六个夜晚已经降临。
可在圣光照耀之下，一切魑魅魍魉都要退散。
【不用在意，那只是必要的谈判】
【我有办法夺取圣坛了】
李霏在安妮西亚掌心写下两行字，又牵着白发少女在黑夜中游荡，不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超凡素材。
她在山脉北边埋下一枚发黑钱币，接着去西侧竖起一面人皮旗帜，南面则掏出四具冰冷尸体，摆成跪伏姿势，把分叉的【冥河楠木】枝丫深深刺进两侧太阳穴，乍一看像是被冻僵的麋鹿。
最后，几乎绕着山体逛了一圈的李霏抵达东方，用指尖蘸着殷红血液，在岩壁上画出一长串扭曲怪异的符号。
【这是什么仪式？感觉很邪恶】
安妮西亚面露担忧之色。
【但我想它的作用不会让咱们失望】
李霏眨了下眼，就近寻了处山洞，径直踏足其间。
哪怕在夜晚，山洞内外也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了，渗人恶意一下子将两位魔女吞没。
凭借脑海里的立体迷宫地图，她们毫不停留走向神秘宫殿。
寂静黑暗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李霏稍稍用力，一字一顿，在安妮西亚掌心写下最关键的事项：
【等会儿听见我说“砰”】
【你就立刻释放神圣庇护，竭尽所能保护岛上所有的学员】
【泽维尔除外】
嗅着不断涌向鼻尖的茶香，安妮西亚忐忑地点了点头。
……
神秘宫殿重又映入眼帘。
殿宇前的大门并不难推开，可只要一松手，门就会自动合拢，让清冷单调的宫殿内部自成一方天地。
而两位魔女小姐也松了口气。
刚才这一路行来，她们饱受恶意折磨，精神状态都比较糟糕，一副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模样——先前搜寻圣坛时，只要“？？”的气息即将消失，安妮西亚就会恰好提议“回去修整补魔”，所以恶意影响不大；可这一回是从外部重新摸索进来，路上难免要遭点罪。
只是李霏并未急于进入宫殿，用拇指轻轻叩击两下安妮西亚的手腕。
这是她们定下的暗号，只要收到暗号，安妮西亚就会上调“太阳”的功率。
霎时间，灿灿圣光将偌大溶洞覆盖，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李霏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后，径直走到溶洞尽头的壁画前，黑龙小姐的骸骨仍朝着壁画中的【裁决】女士跪拜。
法术百科小姐面色肃然，手一扬，请出了一尊菩萨。
这尊菩萨通体雪白，长二十二米，宽二十二米，高二十二米，售价一百三十六万金币，年分期利率百分之四，宝相庄严，无垢无暇。
“这、这是什么。”
望着凭空冒出来的大批量火药，安妮西亚微微张嘴，眼睛瞪大，说话都有些口吃了。
“此乃南无白火药菩萨。”
李霏郑重道：“当量一万七千吨，大慈大悲度世人。”
说着，她抬起右手，轻点额头、胸膛、左肩与右肩，比划了个圣十字，嗓音虔诚：
“愿菩萨保佑，霏门。”
祈祷完毕后，眼见安妮西亚仍处于惊恐、慌乱与迷茫的状态，李霏淡定地挽着小太阳，缓缓走向宫殿。
可刚推开殿门，她就皱起眉，嗅到了恶心的野兽腥味。
安妮西亚也立刻回过神来，暂且把菩萨之事抛到脑后，警惕地望向宫殿中央。
“又见面了，李霏。”
小狼王正撕咬着一条烧烤至五成熟的人形雌性生物的腿，下巴上还淌着血水。
他咧嘴笑道：“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那确实是自然圣坛的位置。”
“那就预祝水元素阁下马到成功吧。”
李霏斜倚在宫殿门前，扯了扯嘴角，态度分明变得敷衍了起来。
“哦？我被发现了。”
不阴不阳的笑声中，蓝黑色水流从小狼王袖口钻出，随后化作一道水柱升腾而起，又汇聚成人形，轻轻鼓掌：“不愧是法术百科小姐，观察力令人佩服。”
他脚踝以下仍是一滩流水，汩汩流淌着靠近李霏，伸手道：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
李霏并未伸手，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根本不在乎死人的姓名。
被无视的水元素法师手悬在半空，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但很快，他故作大度地摊了摊手道：
“看来，法术百科小姐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不然呢？对一个偷袭过我的家伙抱有善意？”
李霏漫不经心反问。
“那只是误会。”
小狼王抄起另一根烤腿，起身走向李霏，低沉语调中带有命令的意味：“吃了它，然后握手言和吧。”
显然，他察觉到了李霏态度上的变化，在做出试探。
“不了，我是素食主义者。”
李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在刚才的短短三个小时内找到了更好的下家。”
小狼王放缓了语速，声音里带有危险的意味：“但任何欺骗过我的家伙，下场都不会太好。”
“我只是改变了主意。”
李霏耸了耸肩。
“看来你真有了新的去处。让我猜猜，还有谁和妮可有怨并愿意接纳叛出她门墙的学员？”
小狼王垂落目光，冰冷竖瞳逼视李霏，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高奇分院？赞凡维里分院？又或者是……”
——嘶，仇家还挺多嘛……
李霏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小狼王也不知道从中解读出了什么，语气幽深道：“的确，我无法阻止你投靠别的分院……但第七个拂晓降至，你们能坚持到现在，挺不容易的吧？”
李霏眼帘轻颤，随后很快恢复镇定表情，淡然道：“怎么？泽维尔阁下打算将我们提前淘汰不成。”
小狼王并不多言，只是一只手握住法杖，另一只手的利爪又伸长几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哼。”
李霏不甘示弱地亮出【幻象权杖·娜奥米】：“威胁我是没用的。”
“你们的目标是死亡与自然系圣坛，而我已经放弃自然系圣坛了，竭尽全力帮助学姐争取生命系圣坛，所以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我就不信你们会平白无故损耗自己的实力，替别人淘汰对手——顺带一提，我的晨曦法杖还未苏醒过。”
小狼王依旧沉默，可分明有绿色火焰陡然沿着他的披风升腾而上，滚滚热浪一下子蒸去了空气中的水分，让四周变得干燥起来。
水元素法师与安妮西亚也同时释放出精纯浑厚的魔力，以咫尺之遥对峙。
“虽然不打算投奔黑德伦分院了，但我们好像没做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吧？反而还给了你自然圣坛的情报。”
面对压迫感，李霏色厉内荏低吼道：“你们真要鱼死网破么？！”
“鱼死网破，就凭你们？”
小狼王目露凶光，周身有凶戾之气萦绕。
李霏只是个低序列法娘。
而安妮西亚在折叠空间内的贡献以及她觉醒的类法术能力则被严格保密，因此在别人眼中，她不过是天赋专长很出色的白银级学员罢了。
相比之下，小狼王是当前B-01号折叠空间内，最危险、最强大的几名法师之一，可以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就连身后的水元素法师，也是黄金级学员。
双方的实力从明面上看完全不成正比，在同样拥有晨曦级超凡物品的前提下，一旦爆发冲突，两位法娘恐怕凶多吉少。
对峙片刻后，李霏那张虚弱发白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出忌惮之意，沉声道：“你们想得到什么？别太过分，否则我们大不了放弃圣坛，捏碎徽章离开。”
“让我满意的情报。”
小狼王不疾不徐道。
他是靠着【野兽直感】在山脉内部悄然行进，避开障碍物；而水元素法师则化作水流，凭借触觉感知一切。
这就导致，他们对山体内部的探索程度远不如能保留部分视觉、甚至在圣光功率全开时可以肆无忌惮环顾四周的安妮西亚与李霏。
然而小狼王在临行前，父亲曾叮嘱他尽可能打探B-01号折叠空间的隐秘。
如果有收获的话，或许能得到一位伟大存在的赏识与嘉奖。
小狼王深知，自己的父亲可是黑德伦分院的院长，很多低等位面土著眼中的神明！能被父亲称之为伟大的生灵……
若能得到那种伟大存在的青睐，益处甚至超过圣坛本身。
原本小狼王是想等B-01号折叠空间关闭，再慢慢从李霏、安妮西亚口中获取情报的，可如今察觉到她们打算投奔别的分院，他只好用更直接的手段得到想要的东西——虽然与美人失之交臂让年轻的狼人颇为不甘，可轻重缓急还是能分得清的。
“什么情报？”
李霏蹙眉反问：“圣坛方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显然，小狼王自己都不清楚具体需要什么情报，更不知道李霏她们目前已经掌握了哪些信息，可这并不妨碍他靠着武力上的优势进一步施压。
他稍稍仰起狼首，用志在必得的语气道：
“一切值得关注的情报。”
“只有让我满意了你们才能离开。”
“否则……”
“你是在故意刁难我们！”
李霏面色阴沉，娇叱一声。
“快点，我的耐心不多。”
小狼王完全不在乎李霏的愤怒，催促道。
李霏银牙紧咬，最终却忍气吞声道：
“宫殿外有一具骸骨和壁画……”
“早就发现了，这条情报没有价值。”
小狼王面无表情道。
李霏握紧拳头又松开，深呼吸几次后，沉声道：
“我们检测了壁画旁的那些白色粉末，可以确定的是年份很古老，但不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判断出它们的成分与功效，疑似来自神话年代……”
“什么白色粉末？”
小狼王打断了李霏的话。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手枪
“不知道。”
李霏板着脸，语调冰冷：“我们不知道那些白色粉末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或许可以去研究下。”
“这个谎言并不高明。”
水元素法师阴阳怪气道：“那九幅壁画我们已经仔细探索过了，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白色粉末。”
“可它们现在确实出现了，就在外面。”
李霏皱眉道：“是真是假，你们一看就知道。”
“把我们骗出去，你们就能想办法脱身并去谋夺生命圣坛了，对吧。”
水元素法师仍在拱火：“泽维尔，你相信她们的话么？”
小狼王没有立刻回答，本该冷酷凶戾的狼类竖瞳里竟浮现出玩味之色。
他双手在胸前交叉，审视了李霏好几秒，才慢条斯理开口道：
“我刚才说过，欺骗我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话音未落，小狼王的披风忽然扬起，数条几乎透明的银灰色锁链朝着不同方向窜出。
电光石火间，链条就缠住在场所有生灵的手肘，就连小狼王与水元素法师也不例外。
【战争枷锁】
物品评级：晨曦
……
描述：禁止战场内的超凡生灵逃离。
——啊这……
——还有这种好事？
李霏瞥了眼系统面板，心头顿时浮现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并同步露出惊怒万分的表情，奋力挥动手臂，娇叱道：
“你要做什么？泽维尔！”
“战争枷锁，我想你们应该清楚它的作用。”
小狼王丝毫不在乎李霏的愤怒，自顾自说道：“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你们两个无法离开我超过五十米。”
“现在，带我去看看你们所说的白色粉末吧。”
“泽维尔，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霏紧握着法杖，似乎打算玉石俱焚，却没有点燃战火的决心。
“两年前，我父亲猎杀了一头红龙，并剥下龙皮作为战利品。”
小狼王的语调平静依旧，流露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从容与自信：“那是一头快要成年的纯血龙，龙皮的价值无限接近高序列素材。”
“几天前，那张龙皮被矮人族大师炼制成了一件能够燃烧烈焰的披风。”
“有意思的是，凭借大师的独门工艺，那件披风虽然被评定为晨曦级超凡物品，可它的作用比起烈阳级神兵也不遑多让……”
说着，丝丝绿色焰火在小狼王的披风上萦绕。
“所以呢。”
李霏的脸色非常难看。
“先去看看白色粉末吧，再跟我逛一逛这座山脉。”
小狼王用发号施令的姿态吩咐道：
“还有，把徽章收回去吧，没用的，被战争枷锁束缚住，就算是空间类超凡物品也无法脱身的。”
“乖乖配合我一段时间，三小时之后，你们去留随意；但在此之前，如果你们妄图耍什么花招的话……”
“我不会杀了你们，但我保证会让你们留下深刻的回忆。”
水元素法师闻言，但由液体组成的模糊面庞上分明露出了下流的笑容。
“这笔账我记住了。”
李霏脸色铁青，抓住若有所思的安妮西亚的手腕转头就走，并用手指轻轻敲击两下。
紧接着，耀眼光芒从宫殿大门中迸射而出，黑暗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整片溶洞被映得亮堂堂，崎岖四壁折射着绮丽色泽。
“这圣光……不赖啊。”
水元素法师贪婪盯着两位少女亭亭玉立的背影，啧啧赞叹。
作为黄金级学员，让家乡所有年轻法师喘不过气来的天骄，他自然清楚这一手圣光的含金量。
不单单是灿烂明媚，连特质都被调节到了与岛上“阳光”同频的地步，才能驱散黑暗中的怪物，否则单凭普通圣光、火光，根本对那些神出鬼没、诡谲恐怖的生灵无效。
“确实很不错。”
小狼王背负双手，跟着她们走出宫殿。
但显然，他们无法看见李霏的正脸，更不知道李霏的嘴角正在抽搐。
——不、不行。
——还不能笑。
——忍住。
李霏用深呼吸平复着情绪，一步步走向壁画。
原本，她是打算摸黑点燃白菩萨的裙角的，争取把猝不及防的狼人和水元素给秒了——没错，水元素也必须死，不管他后台有多硬。
因为这厮要是活着出去，可能会散播一些对李霏不利的谣言，比如法术百科小姐诽谤院长阁下什么的……一旦落入义母耳中，李霏所要面临的后果，或许比受害者的师长来寻仇更为严重。
只是超凡者的灵感太过于神奇与敏锐了，李霏担心他们提前察觉到什么，在引爆火药前就捏碎徽章。
但如果有了战争枷锁的话……
李霏咬着下唇，抑制住笑容，怒了努嘴道：
“喏，白色粉末。”
“竟然是真的……”
小狼王与水元素法师在壁画前止步，仰望高大庄严的白菩萨，内心超凡灵感莫名活跃了起来，让他们全身上下都在颤栗。
“之前明明没有这些。”
水元素法师的脚下分流出一条细细水线，小心翼翼触碰白菩萨，见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还是有视觉更方便。”
李霏笑吟吟看着这一幕，丝毫不担忧火药被弄湿，毕竟高贵的价格就要有高贵的品质，地精火药还是有一定防潮性能的。
小狼王同样站在白火药前，沉吟不语。
——会不会是她们俩搞的鬼？
一个念头从小狼王心头闪过，但很快就被排除了。
毕竟这儿的白色粉末实在太多了，一眼望去，恐怕有上万立方米！就算是他父亲的空间戒指，恐怕都无法装下这么多东西。
除此之外，在视觉、听觉被剥夺的环境下，也不可能用人力一趟趟搬运这些粉末……至少岛上学员不具备这种能力！
——是总院的人干的，还是岛上怪物，又或是别的什么？
小狼王张开五指，在白火药堆成的小山上印出一个清晰粗大的狼爪印，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烈焰披风，是父亲特意取出珍贵素材，并亲自登门拜访矮人大师，赶在B-01号折叠空间开启前炼制出来的。
有了这件堪称破格的晨曦级超凡物品，本就屹立于序列6顶峰的泽维尔，自信在这片岛屿上无人能敌，哪怕是碰上当年的双子星，也有信心战而胜之。
同时他也明白，父亲煞费苦心地打造烈焰披风并交给自己，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的统治力，能更加游刃有余地挖掘此方天地隐藏的秘辛，从而换来那位伟大存在的人情。
泽维尔不想辜负父亲的期望，也不想错过被那位冕下青睐的机会，所以他竭尽所能探索着岛上的一切。
可直到几分钟前，他都收获寥寥。
在目不能视、不敢发出动静的前提下，哪怕凭借血脉赋予的直感能力，泽维尔在黑暗中也并不好受。
但现在不同了。
小狼王贪婪注视着雪山般的白菩萨，鼻息灼热，浑身狼毛倒竖。
他意识到，如果能搞清这些白色粉末的来历，或许就能触及此方位面最深层次的隐秘！
“我懂了！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水元素法师忽然叫了起来。
“什么？”
小狼王迫不及待问道。
“这是传说生灵，甚至是神邸的骨粉！”
水元素法师呢喃着伸出一条手臂，表面有细小浪花翻涌：“看，我在颤栗……这些东西明明是死物，却能让我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我近距离目睹高序列的龙尸，可我当时并没有拔腿就跑的想法……这说明，白色粉末的本质，比高序列的龙族更为可怕。”
“还记得外面的那具巨型骸骨么？”
“以祂几千米的身高来看……只要一截骨骼研磨成粉，差不多就能有这种体量……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祂的骨粉！”
“泽维尔，我们发了！有什么办法将这些东西全部带走么？”
同伴一席有理有据的推论落入耳中，让年轻的狼人心脏砰砰狂跳。
如果这些白色粉末，真的源于传说乃至神话生物……价值，将无法估量！
只要献出一小部分……
小狼王捂住胸口，巨大狼嘴咧开，幸福感让他头晕目眩。
他已经无法想象，父亲乃至那位伟大的冕下会给自己多么丰厚的奖赏。
“阁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令人惊叹。”
忽然，身后响起一串掌声。
小狼王心头咯噔一下，阴沉可怖的狼首缓缓转向李霏：
“看来你有别的想法，法术百科小姐。”
“嗯哼。”
李霏欢快地抖出一份采购协议。
看着李霏愉悦的表情，一股危机感从泽维尔心底浮现，又席卷全身。
他沉着脸，一目十行浏览协议上的内容。
当看清采购内容、采购规模分别是“地精白火药”与“一万七千吨”后，他只听到脑袋里嗡嗡作响，随后两眼发黑，膝盖一软，向后倒退了半步，险些栽倒进白菩萨怀中，但又像触电般倒退，竭力与白色粉末堆成的小山拉开距离。
傲慢的、冷酷的狼眸里，头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东西。
“你把这么多地精火药带进来要做什么？！”
水元素法师更是声音都吓得变形了，听起来格外尖细，还带着颤音。
“火药难道有引爆之外的用途么？”
李霏笑眯眯做了个wink，随后抬起胳膊，将大拇指与食指伸直，比了个“八”的手势，像是一把莹白精巧的小手枪。
她如同一个拿着水枪的调皮小姑娘，歪着脑袋，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睁大，以食指为枪口，对着白菩萨瞄准。
“你在威胁我么？”
回过神来的小狼王低吼一声。
“biu~”
李霏对他的诘问充耳不闻，“枪口”火光一闪，就发射出一枚小小火球。
霎时间，在场的另三人心跳骤停，就连安妮西亚都轻呼一声，捏紧李霏手掌，小脸发白，显得无比惊恐，险些交出【神圣庇护】。
好在，小狼王反应了过来。
他嘶吼着，如同一名输球就会被枪毙的足球守门员，奋不顾身扑向滚烫火球，并蜷缩着身子将其抱入怀中，生怕漏出丁点儿火苗，将一万七千吨白火药引爆。
在“嗤——”的声响中，他颈部以下的毛发变得漆黑、卷曲，并散发出刺鼻焦糊味。
“哇喔。”
李霏吹了声口哨，毫不吝啬地为完美救球献上掌声。
“你疯了！”
水元素法师歇斯底里尖叫着，化作一团水流，如炮弹般冲向神秘宫殿。
可水炮刚发射五十米，冲势就戛然而止，又重重砸在地上，像是一条忘记自己被狗链拴住的狗子，飞扑到一半就哀嚎着栽倒。
可他甚至顾不得爬起来，就忙不迭捏碎紫色徽章。
咔嚓。
徽章四分五裂，无形魔力萦绕水元素法师涌动，却根本无法将他带走。
“泽维尔！”
他发出凄厉又无助的哀嚎：“快把你的**战争枷锁给我取消啊！”
小狼王只是死死盯着李霏，竖瞳里充斥着狠戾森寒的气息。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战争枷锁属于破釜沉舟类型的超凡道具，一旦发动，敌我双方都无法脱离桎梏。
“吵死了。”
李霏嘟囔了句，又用手枪发射了枚小火球。
小狼王又扑了上去，再次将火球抱入怀中，任由高温灼烤自己的身体。
随后，在他抽搐的、狰狞的目光中，李霏笑得更加灿烂，并抬起另一条胳膊，切换成双枪模式。
“够了！你想怎么样？”
小狼王呲牙低吼：“真想鱼死网破不成？”
“你不是不怕的么？”
李霏巧笑盈盈道。
“……”
小狼王面沉如水，他缓缓站起身，让李霏看见自己的伤势。
毛发已经彻底被烧毁，皮肤也被烤糊、烤焦，能看到成片的血管与暗黄色脂肪，触目惊心。
事实上，若非刚才李霏手下留情，他的烧伤只会更重，但后果就是必然有火苗逸出，导致火药爆炸。
“如果只是想报复与泄愤的话，我想这种程度应该已经足够了。”
小狼王强压满腔愤恨，嗓音沙哑道：“我为我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
“只是口头上的赔礼么？诚意呢？”
李霏笑容不减。
“你要什么。”
小狼王干脆利落道。
“全部。”
李霏双眼弯成月牙儿，用甜美嗓音诉说着自己的要求：“你们两个，把储物戒指和身上全部装备交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你疯了。”
小狼王冷笑：“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来的，给个实际点的条件吧，十万面额的金匠券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手段能在这些火药爆炸中存活，但我不信你敢杀我，以及这座岛上剩下的全部……”
biu~biu~
李霏二话不说，两把小手枪同时迸射出火光。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上演一出好戏的诀窍
两颗火球疾驰而出，散发滚滚热浪，如金乌撕裂长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吼！”
小狼王头皮发麻，咆哮着扑向火球。
甚至，他出现了返祖的跑步姿势，不再直立奔行，而是四肢并用，几个腾跃间就结结实实把火球抱进怀中。
嗤嗤……
焦糊味与肉香从他胸膛处散发出来，令人作呕。
“疯子！疯子！”
水元素法师也发出刺耳尖叫，带着歇斯底里的、神经质的意味。
他身化水幕，奔腾而出，将另一团火球包裹住，水流与烈焰碰撞也发出剧烈密集的滋滋响动，一层细密泡沫从他体表浮现，还冒出道道青烟，就像是往烧开沸腾的水壶里倒了杯冰水一样。
火球很快被浇灭，水元素法师看起来并无大碍，但作为喜寒的生物，硬生生用体温扑灭熔岩，滋味想必终生难忘。
“五十米人形移动靶百分百命中，看来我还挺有射击天赋的嘛。”
李霏将食指竖在唇边，吹灭“枪口”的小火苗，得意洋洋道。
“李霏！”
小狼王仰头怒嚎，凶戾杀意如潮水般席卷而出：“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啊，来了来了。”
李霏的语调听起来轻松又欢快，只是眉眼上挑的弧度有些戏谑，还有点妖冶：“我就喜欢你这幅桀骜不驯的样子。”
“如果只是想羞辱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小狼王嘶吼着：“十五万金匠券，外加帮助你们争取生命系圣坛，我可以签订法术契约。”
“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么？”
李霏苦口婆心劝说道：“东方有句箴言，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破财消灾，总比丧命强。”
小狼王闭口不言，一双煞气腾腾的狼眸将李霏锁定，欲要将其袭杀。
但最终，李霏身上的守护者法袍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然破除守护效果并不难，只要随意挥洒最微弱的法术流矢，就能将三次守护机会浪费掉——但这需要时间。
李霏只要眨眼功夫就能引爆炸药。
“当然了，东方还有句老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霏眼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轻叹一声，做出退让：“把你那件斗篷给我，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做梦。”
小狼王脸色铁青：“刚才已经是我的底线，不行的话你就引爆炸药吧。”
“哟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李霏顿时不乐意了，抬手就是一发美式火球术，瞄准三十米外的白菩萨。
当焰火从李霏的指尖翻涌而出，时间流速仿佛变慢了，每一毫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火球飞出五米，小狼王面不改色。
在他看来，这是一场精神上的博弈。
李霏三番五次恐吓，只是为掌握主导权，好狮子大开口，捞取更多好处。
而他也吃准了李霏不敢真的引爆炸药，干脆以不变应万变。
十米，小狼王仍一动不动。
他很清楚，如果动了，李霏定会让自己大出血。
只有撑到李霏先收手的那一刻，他才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泽——”
一旁水元素法师的头颅在翻涌，嘴巴张开到耳后根处，发出扭曲变形的呼喊。
十五米。
死亡近在咫尺，属于超凡者的灵感几乎沸腾了，如同将要溺死之人，疯了般挣扎，让心脏不断收缩，大脑隐隐作痛。
小狼王还是不为所动，盯着笑容不减的李霏。
高温灼烤着他们的身体，更在折磨内心。
终于，当火球离炸药只剩下十米之遥时，小狼王身形突然消失，用遍体鳞伤的躯体再一次将火球拥入怀抱。
不能再等了，因为火球根本不用零距离接触到地精火药，只要距离足够近，高温就能让其发生剧烈的物理变化。
“啊！！！”
小狼王发出不甘的、悲愤的啸声，像是被另一头公狼趴在了背上。
他觉得自己输了，输在了勇气，或者说不要命程度上。
李霏也稍稍松了口气，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暗号咽回嗓子里，任由败者歇斯底里的发泄情绪。
足足过了十几秒，泽维尔才勉强平静下来，可李霏那副似笑非笑的嘲弄轻蔑表情，分明比胸前皮毛翻卷、血肉焦糊的伤口更让他痛苦。
小狼王深深喘息着，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
“二十万金匠券，外加一件晨曦级武装。”
“诶？”
李霏掩嘴，故作惊愕道：“刚才那不是你的底线了么？怎么还能加价。”
泽维尔闭上眼。
他明白，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是自取其辱，只好任由敌人用拙劣演技鞭挞自己的尊严。
“不过既然你愿意和解，那咱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我很擅长这个。”
李霏兴致勃勃道：“以前我和梅蒂斯家族有仇怨，现在关系老好了……”
见小狼王仿佛聋了一般，她才摊开双手，意犹未尽道：“那好吧，披风给我，外加二十万金匠券，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换一件。”
小狼王言简意赅道。
“哦？是么。”
李霏又扬起手枪，不怀好意道。
小狼王沉默以对。
事实上，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境地，他也不觉得李霏真的胆敢引爆炸药。
因为这里不是什么穷乡僻壤，更不是无人问津的弱小位面，而是魔法学院总院，编号为B-01的折叠空间！
而白火药的量实在太大了，哪怕李霏本人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物品，自信能在爆炸中存活……岛上其余的学员，恐怕都有死无生。
要知道，第七个拂晓已经不远了，能从内环数百名天骄中杀出重围、闯进决赛圈的，哪个不是真正凤毛麟角、惊才绝艳的天骄？
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必然是叱咤风云、万众瞩目的新星，要么生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么在崭露头角后被高序列存在所青睐，归于门下。
此等天才法师若死在土著生灵手中，那倒也罢了，在反复强调危险性又给出保命之物的前提下仍丧命于环境，那只能说明死者太过无能，他们的师长也无法怪罪他人；可要是被同窗给杀死……尽管从规矩上来说，生死有命，事后要封锁一切消息，但对于强大的超凡者来说，素来是只有让他们满意的规矩才会有存在的价值。
这就意味着，别说区区低序列的小法娘，哪怕是分院院长那种级别的存在，也未必能承担得起在这座岛上大开杀戒的后果！
因此，尽管在这场“有本事你就引爆”、“引爆就引爆”的精神博弈中，泽维尔输给了对面的疯批女人，且不得不交出一定筹码，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李霏为所欲为。
——差不多真是极限了。
李霏眯着眼，眸光明灭不定。
“把你们杀了东西都是我的”这一准则，在当前局面下并不适用。因为李霏并不觉得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可以在一万七千吨当量洗礼下保留全尸。
所以只能在引爆火药前，尽可能把东西弄到自己手中。
可问题在于，李霏无法让他们相信自己真的会引爆火药；等他们相信的时候，连人带遗物，都一起化作灰烬了。
——要不从系统面板里兑换一件能测谎的超凡物品，证明我的决心？
——不行，我可是打定主意拿了东西就把他们弄死的……他们只要多问一句“是不是拿了东西就会放过我们”，我的意图就会被拆穿，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再开一枪威胁他们一下？也不行，万一这厮铁了心不管不顾，我还是毛都捞不到。
——见好就收吧，以免最后鸡飞蛋打。
思绪起伏间，李霏将心中浮现的想法一一否决，最终勾了勾唇角，和颜悦色道：
“算了，人家毕竟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每人二十万金匠券，外加一件晨曦级武装，然后就签订法术契约吧。”
小狼王掀开眼皮，当即将两张面额十万的金匠券连同一副爪类兵器抛给李霏。
【萨满利爪】
装备评级：晨曦
……
李霏用头发思考都知道，这是小狼王身上能找出的最便宜的晨曦级武装。
但再次也是晨曦级，并且不是垫底的那种，属性称得上强力，若非手部装备已经有了【魅魔轻吻】，李霏肯定会使用一段时间。
算上金匠券后，她的财富值瞬间暴涨三十七万。
“你呢？”
收好战利品，李霏的目光又瞄向水元素法师。
“我……并没有随身携带那么钱。”
水元素法师可没小狼王那般魄力，生怕引起一言不合就要同归于尽的法术百科小姐的误会，讪笑道：“但我可以用等价卷轴与药剂代替。”
“学姐，你觉得可以么？”
李霏转头询问道。
“啊……嗯。”
惊魂未定的安妮西亚轻轻点头。
刚才，她始终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时刻准备释放类法术能力，现在见局势缓和才松了口气，但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煞白小脸上还挂着汗珠。
“我为之前的冒犯深感歉意。”
水元素法师很识趣地将赔礼递给安妮西亚：“但我想，咱们现在可以忘掉那些小小的不愉快了，对吧？”
“嗯啊，我并不是个记仇且心胸狭隘的人。”
李霏欣然点头：“所以咱们很快就能彻底抛开那些误会了。”
“那就好。”
水元素法师赔笑道。
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在他们谈笑风生间，白发少女扭捏地看了李霏一眼，随后收下赔礼。
这名学姐可以说是非常称职了，不光把李霏带进山脉内部，帮她找出自然与死亡圣坛下落，就连李霏敢于引爆火药，也要归功于安妮西亚的类法术能力。
毫不夸张地说，若非安妮西亚的帮助，李霏在内环将寸步难行，因此哪怕白火药是李霏弄进来的，并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威胁与谈判，平分战利品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虽然安妮西亚看起来有些不安，可持续了几小时的纠纷似乎就这样告一段落了，以败者服软并出血划上句号。
小狼王快速拟定了一份法术契约，缓缓走到李霏面前，气场阴郁低迷，再不复方才鹰视狼顾的锐气与高傲。
浓浓悔恨与挫败感正折磨着他的内心。
在他看来，若非贸然方才使用战争枷锁，自己根本不会陷入这般被动的境地。
可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无用，小狼王只能默默眼下苦果，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下一次，我一定会……
小狼王垂着头，以免让李霏看见自己眼中的戾气。
李霏接过法术契约，漫不经心审视着上面“在B-01号折叠空间内互不伤害”等内容，询问道：
“学姐，还记得刚才咱们商量好的事情么。”
“什么？”
“那个暗号。”
李霏朝水元素法师努了努嘴，堂而皇之地密谋道：“现在我需要纠正一下。不光是泽维尔，他也排除在外。”
“可……”
刚收下赔礼的安妮西亚欲言又止。
“我知道，C-11号折叠空间里，学姐是觉得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已经无法对老师与同学造成威胁，所以也庇护了它，但这次不一样。”
李霏浅笑一声，温声细语道：“想想看吧，等你耗尽魔力后且失去‘筹码’后，咱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你们……再说什么？”
小狼王豁然抬起头，竖瞳里满是危险的气息。
“嘿，泽维尔。”
李霏神秘又狡黠地冲他笑了笑，抛出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上演一出好戏的诀窍是什么？”
不等他回答，李霏就说出了答案：
“如果第一幕出现了一把枪，那把枪最好在第三幕开火。”
而她的手中，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法杖。
【幻象权杖·娜奥米】
装备评级：晨曦
……
附魔效果：阳炎冲击
阳炎冲击：召唤灾难性的灼热能量从天而降，对目标范围造成巨大伤害，充能时间10个自然日。
注：天火！天火！没有延迟的天火！
“你干什么？不要胡来！”
水元素法师意识到不妙，语无伦次地劝阻道：“冲动是魔鬼，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谈，大家都还年轻，千万别想不开……”
而小狼王只是死死瞪着她，通红的眼中布满血丝。
可他身后那条尾巴，分明缩进了两股间。
李霏眉眼含笑，朱唇轻启：
“砰。”
妩媚唇线抿起又分开，温柔吐出一个音节，如同情人在耳边的呢喃，含情脉脉，绵长酥软。
安静肃穆、洁白污垢的菩萨随之被唤醒。
她睁开眼眸，发现自己的莲台在冒火。
于是她杏目圆瞪，眼耳口鼻中迸射出无物不焚的三昧真火，通体光芒大作，伴随雷霆巨响，十方俱震。
年轻狼人与水元素目眦欲裂的面孔气化在璀璨的光与热中。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佛光普照
恒星般的光球充斥在溶洞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冰冷坚硬的岩石顷刻间支离破碎，像是被丢进火炉的碎纸屑，打着旋儿消失无踪。
惊天动地的巨响引来了闻风而动的怪物。
火光并非特殊频率的圣光，因此怪物们前赴后继降临于冲天火海中，又瞬间被烈焰消融，像是义无反顾扑向太阳的蛾子，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拥抱至高的神明。
唯有刻着壁画的那面墙壁仍屹立不倒，无形屏障将炽盛光芒隔绝数丈之外，仿佛壁画中的那位女士苏醒了，只是一道眸光，就让焚山煮海的太阳之龙退避三舍，护住了跪拜在祂脚下的信徒尸骸。
当然，李霏对此一无所知。
她亲手点燃了一万七千吨当量的炮仗，又置身于爆炸最中央，眼中只有茫茫火光，耳边尽是神明的怒吼。
若非【神圣庇护】，李霏连变成花魁酱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在冲击波与高温中灰飞烟灭。
事实上，在释放天火的那一瞬间，李霏扛起安妮西亚就往宫殿的方向冲刺，爆发出了生平仅见的速度。
轰！
古老厚重的宫殿大门又一次被不速之客撞开，门外仿佛连通着炼狱的最底层，有无尽焰火翻滚。
只是不论焰火多么炽盛狂暴，都无法踏足宫殿半步，殿内空旷冷清依旧，数千载如一日。
腋下夹着同伴的女人从火光里冲出，闯进宫殿后余势不减，又跑了好几步才急刹车，后果就是打滑栽倒。
可她顾不上咕噜噜滚到一旁的白发少女，扭身从地上跳起，用力关上门。
砰！
合拢的灰色大门泛着凉意，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寂静宫殿里只剩下气喘吁吁声，李霏背靠门关，手捂仍在砰砰跳动的心脏，整个人像是脱力般，紧贴着皇铁大门软软滑坐在地。
层层叠叠的白金色符号、文字、图案在她身旁隐现，浮沉流转，这是【神圣庇护】的伟力，让李霏在爆炸中毫发无伤。
“太、太刺激了。”
她深深喘息着，涣散的瞳孔仍在颤栗，面色酡红，甚至有几缕乌黑秀发被沾湿在娇艳欲滴的唇边，像是刚刚在戴安娜女士的婚纱照前忙活完，流露着惊心动魄的妩媚风情。
神圣庇护是以牺牲高位法术的杀伤力、灵活性为代价，换来了近乎绝对的守护能力，涉及到生命法则的本质，几乎不太可能以纯粹的暴力破解。
但直面比“小男孩”从天而降时更为浩大、壮烈的焰火，立足于真正意义上的生灵禁区，李霏的超凡灵感仍战胜了理智，发出濒死挣扎般的悲鸣，让她的灵魂如水波般晃动。
破坏、毁灭、焚烧、杀戮、痛苦，这些东西总会让她愉悦；若加上徘徊于生死边缘的恐惧与危机感，则能调配出一杯专属于欢愉魔女小姐的烈酒——所以李霏在注射魔女病抑制剂时，偶尔会默许夏娃做出卡脖子这种以下犯上的不孝之举，哪怕翻着眼白手舞足蹈的样子有损于妖精之母的威严，也会影响到抑制剂的纯度，但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李霏哆嗦着点了支烟，等烟蒂烫到手指，沸腾的脑浆才逐渐降温。
她起身缓缓走向安妮西亚，双腿还有些软，迈步时隐隐在打颤。
白发少女仍在献祭魔力，求取生命法则的守护，原本翡翠般的眼眸此刻被神圣纯粹的白光所占据，通体萦绕烫金咒文，还传出若有若无的歌声，好像她体内藏着一处天堂，此刻有万千天使齐声颂唱圣曲，礼赞生命女神，散发出崇高又虔诚的气息。
【你杀死了A-012号实验物，获得845点经验】
【你杀死了泽维尔，获得14727点经验】
【你杀死了A-012号实验物，获得845点经验】
李霏驻足在安妮西亚身旁，扫了眼系统面板。
击杀提示如瀑布般刷了出来，就像是满员的两千人大群里，裙主发了口令红包，不，发了黑丝女装照一样。
魔女小姐眸光幽幽，居高临下俯瞰着安妮西亚，忽然在心底嗤笑一声。
当初，【神圣庇护】是为和平而生，却因战争而受人关注。那位传教士行善济世，到头来反而获得数以百万计的助攻。
时隔多年，【神圣庇护】作为类法术能力在一名善良的少女身上觉醒，用于拯救同窗与恩师。
但也给了魔女点燃一万七千吨地精白火药的理由。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这就是【神圣庇护】的宿命么……
李霏勾了勾唇角，漆黑眸子重又恢复往日那般明媚温柔、欲说还休的模样，随后跪坐在白发少女身旁，将她扶起，抱在怀中轻声耳语道：
“可以了，学姐。”
安妮西亚身体轻颤，却不肯醒来，仍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任由魔力被类法术能力疯狂攫取。
“总院必然有高序列强者在此间天地监察，你只要给他们争取到反应的时间就好。”
李霏再劝：“所以不管外面闹出多大动静，都不太可能有伤亡了，咱们要相信总院的老师们……”
说着，李霏忍不住又瞥了眼系统面板。
在重复的海量击杀提示中，有五条特殊的消息格外显眼……显然，受害者除了泽维尔与水元素法师以外，还有三个。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三个倒霉蛋肯定是亡灵物种，得不到圣光的认可，被【神圣庇护】排除在外……
只能说，那一届恩洛斯大陆和平奖的争议并非空穴来风。
“唔……”
安妮西亚嘤咛一声，眸中圣光总算消退，只是脸上多了层虚汗，气息也萎靡了不少。
显然，以序列6之躯绽放出本该属于高位生灵的光辉，对她而言是极大负荷。
“好好休息吧，下半场交给我就行。”
李霏柔声安慰着。
“……”
安妮西亚本想说些什么，可她实在太疲惫了，以至于思绪都有些浑噩。
于是她乖巧点头，安眠在茶香四溢的柔软怀抱中。
李霏轻手轻脚将白发少女拦腰抱起，走向疑似【裁决】女士睡过的皇铁床榻。
尾巴小姐懒洋洋地将一张毛毯铺在冰冷坚硬床板上后，李霏才弯腰将她放下，并在脑后垫上月亮枕。
凝视着白发少女恬静唯美的睡颜，李霏稍稍蹙眉，困惑感从心头一闪而过。
——她真的是魔女么？
李霏可以确信，安妮西亚也同样被折磨着，源自“？？？？”对魔女产生的恶意，要靠“？？”残留的气息来缓解。
可作为魔女集会的头牌、与姐妹们夜夜笙歌甚至亲自组织过团建活动的花魁小姐，李霏也算是彻底融入了魔女大家庭，五花八门的魔女见识了不少。
她们各有特色，但有一点可以确信：
善良、怜悯这种品质，从未出现在魔女身上，除非同情的对象是别的魔女或让魔女心动的女性。
而安妮西亚却让李霏感到矛盾与割裂，她心里分明装着本不该属于魔女的东西。
——肯定有什么隐情，以后再试探吧……
李霏暂且将疑惑抛到脑后，把心思放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宫殿外肯定天翻地覆、一塌糊涂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具体变成什么模样了，李霏暂且无法确定。
她只能根据系统面板里的击杀提示来判断局面。
首先，在一万七千吨当量的佛光普照下，数以万计的怪物被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给度化掉了。
这些怪物神出鬼没，若不发出声音，主动去找也找不到；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们又能在眨眼间源源不断冒出来。这让李霏不由得怀疑怪物们其实藏身于不同的次元维度内，黑暗是连接B-01号折叠空间与该维度的通道，声音则能提供坐标——精通空间法术的真正天才法师，或许能从中做些手脚，效果恐怕比安妮西亚用特殊圣光驱散黑暗更好。
而在这样的机制下，白火药菩萨那洪钟大吕般的佛号，就能引来成千上万的怪物，又用恒星般灼热炽盛的佛光替它们净化罪业并送往极乐，展开钓鱼式……不，炸鱼式传教，高效冲击大雷音寺的KPI，也为达成普度众生的宏愿另辟蹊径。
而作为投资人的花魁小姐也分润了大笔功德，等级从39一举刷到44，足足提升了五级，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其次，妮可妈妈的悬赏目标也死透了。
虽然在灿烂强光中没能欣赏到小狼王临终时的表情不免让李霏感到遗憾，但系统面板里能找到他的死亡信息，而他死前交给李霏的遗物，也就是面额为二十万的金匠券与【萨满利爪】，多少也能慰藉李霏的小小遗憾。
再次，李霏个人与小狼王、水元素法师结下的短暂恩怨，也在白火药菩萨的重拳劝诫下烟消云散。
这倒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毕竟李霏素来擅长用火焰来消弭恩怨，不信可以问肯尼斯——顺带一提，根据盗贼公会递来的情报，肯尼斯那位艳丽迷人的母亲正在想方设法报仇……嘻嘻嘻。
当然，李霏获取到的不仅仅是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比如白火药用完了，购买白火药时背负的十二期贷款却只还了一期。
又比如误杀了三名死亡阵营的同窗……
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李霏不后悔。
之前不下杀手，是因为风险大过回报——这里是魔法学院的地盘，李霏无法杀人越货，仅为少许经验而结下血仇并不值当，天晓得受害者的亲属、师长中有没有高序列狠人，哪天把花魁小姐挫骨扬灰了再往折叠空间一钻，就算婷宝也无法复活魂飞魄散的人，更难以在无尽位面中找出凶手替李霏复仇。
可现在不同了。
小狼王是辣个女人点名要关照的对象，想必灰发魔导师巴不得黑德伦的那头老狼来寻仇，从而师出有名地送他们父子俩团聚，总院也挑不出毛病来，说不定还要对她清理门户的正义之举做出嘉奖，因此李霏毫无后顾之忧。
水元素法师也必须灭口，他听见了法术百科小姐的暴论，若让妮可妈妈知道李霏说她是老女人什么的，后果会很严重。
至于另三名受害者……只能说，在第七个拂晓将至、内环法师们经历了凶险环境试练与反复内卷后所剩无几，且有神圣庇护兜底的前提下，受害者数量注定不会太多。
这就意味着，收益那一端的砝码压过了风险，让天平倾斜之势逆转。
整整五级的海量经验值，加上关于四阶圣坛归属权的后续计划……李霏连自己都想鲨，更何况区区三个同窗的命？
系统面板里已经不再有新的击杀提示冒出，李霏一目十行，最后扫视了遍密密麻麻的消息，轻声呢喃道：
“泽维尔生前似乎在刻意寻找什么……是老狼王授意的么？若真是如此，就说明这片位面中蕴藏的隐秘，连院长级别的存在都要动心。”
“道德值又下滑了一点，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呀！我不就是在教学场所引爆了一万七千吨炸药么？也只误杀了三个同学而已！莫非那些怪物的命也是命？哼，我不信，狗系统肯定是在趁机报复我最近不理她！”
“唔，又有新成就了……备注是李霏烧烤……”
“啊对了，还有一项很关键的信息。击杀提示里只有五名学员和大量的A-012号实验物……所以，就算是一万七千吨地精火药，也无法杀死哪怕一个‘不可直视’的生物。”
她自语着，理清了起伏的思绪。
毫无疑问，哪怕现在立刻捏碎紫色徽章离开，李霏也称得上满载而归，毕竟她收获了取自败北者身体的超凡素材、二十万金币、晨曦级超凡武装、成吨经验值、两座三阶圣坛、一枚现地妻、实战经验与一鳞半爪的神话年代秘辛……甚至在进入折叠空间前，李霏还吃了波魔法学院总院的资源，并享受了梅洛蒂亚老师的悉心指点。
可对于超凡者而言，理性的贪婪素来是种美德，而仅从这一点上来看，李霏称得上道德标兵。
她垂眸，注视着不知何时被托举在左手掌心的玻璃瓶，里面装满浑浊液体。
李霏毫不犹豫地扯下瓶塞，将右手伸进瓶中，捞出一枚湿漉漉的灰色眼珠。
那颗眼球看起来诡异、可怖，散发着枯萎与腐朽的意味，仿佛仅仅是看一眼，就会被诅咒缠身，染上恶疾。
可李霏浑不在意，闭上双眼，好像在聆听冥冥之中鬼魂的哀鸣。
此刻，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的莲台下正压着成千上外的尸骨，冤魂徘徊不散。
是时候祭出至仁至善白仙尊亲自改良的【葬灵养神大阵】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 切 正 常
寂静夜色中，风姿绰约的女人托腮坐在山巅。
她稍稍躬着腰，修长双腿交叠，眼眸半阖，凝视着锈迹斑斑的大剑，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都无法阻隔她的视线，仿佛不可直视的生物只是一场谎言，从未存在过。
雪兰在等待剑锈下一次脱落。
虽然无法得到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甚至对死寂、冰冷的孤独感有些眷恋。
只是今晚的风儿似乎有些喧嚣，以至于雪兰忽然抬手按住高高巫女帽，蹙眉看向身下山脉。
——这座山好像动了一下？
匪夷所思的念头如闪电般从雪兰脑海中闪过，但顷刻间就被压下了。
从她年少时的初遇到一个多世纪来的不断重逢，山峰、骸骨与巨剑始终是这般沉默寡言的模样，仿佛亘古长存于此。
雪兰笃信，等细小剑锈脱落殆尽后，沉睡的大剑才会苏醒，斩碎此方天地，重续断裂在神话年代的征途。
她期待着那场剧变的到来，纵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可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
隆隆巨响传来，雪兰身姿一歪，差点栽倒。
不是因为她没坐稳，而是身下的峰峦在颤抖，在晃动。
——发生了什么？
在这一瞬间，雪兰的眼神有些迷茫，随后狭长眼线上挑，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浮现出一个笑容。
诚然，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而一个多世纪岁月积淀成的习惯，甚至能让高位生灵怀疑自己出现错觉。
可这么大的动静，无论如何都不能用错觉来欺骗自己了。
雪兰豁然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俯瞰整片岛屿，乌黑秀发与法袍皆在逸散出的狂暴魔力冲刷下猎猎作响。
她看见山峰在坍塌，石块砂砾从四面滚落，像是被烈日灼烤的冰激凌，可巨大裂缝中分明迸射出巨响与火光。
她看见脚踏大地头枕峰顶的巨型骸骨轰然倾覆，滚滚烟尘与火光吞没了祂的头颅，空洞眼眶再无法直视苍穹。
她看见如临大敌的学员们被烫金色咒文所守护，少数人不慎发出动静，于是黑影扑向了他们。虽暂时无恙，可雪兰知道，要是那些大汗淋漓却不敢睁眼的倒霉蛋再不捏碎紫色徽章的话，一旦【神圣庇护】消失，他们就再没机会弃权了。
明明是属于黑暗的时间，却有跃动的焰火映亮夜空。
——是谁干的？
——魔女集会？死灵教派的疯子？还是平等阵线的复仇者？或者反超凡者联盟？
雪兰笑意更甚，可额角分明有青筋在跳动。
本该是按部就班的一场试练，活力四射的小家伙们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在危机四伏的孤岛中释放潜能。
可这一切都被毁了，不光是胜负即将揭晓的试练，就连B-01号折叠空间本身，都注定会受到不可逆损伤，留下满目疮痍。
然而雪兰根本顾不上追寻真凶的踪影，她的当务之急是救人。
能踏足这座岛屿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而在大浪淘沙后，能存活到现在的，更无一不是凤毛麟角、头角峥嵘的少年人，他们象征着魔法学院的未来。
而这批天才法师中最出色且富有勇气的那十几位，此刻被活埋在了数千丈高的山体废墟下，神圣庇护一旦消失……
“sigel”
雪兰高声诵出一个咒文，璀璨浩瀚的魔力裹挟着愤怒席卷而出。
她化作一颗太阳，强行颠倒日夜，让此方天地提前迎来拂晓。
而更为炽盛的魔力则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其中有灿灿神纹交织，代表【失重】、【定位】、【防护】等不同含义。
雪兰试图从正在崩毁的山体内部找出其中所有学员，强行将它们转移出来。
可她失败了，这座山本就神秘非凡，完好状态下都能阻隔高位生灵的视线，哪怕如今支离破碎，也有无形力量搅乱雪兰的感知，她只能感受到熊熊烈火、飞溅的巨石，却无法从模糊混乱的浩劫中精准找出全部学员的坐标。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感知收束起来，凝聚成一条实质化的银龙，在不断闪烁的烟尘里来回扫荡，每找出一名学员，就把人揪出来，丢到传送通道门前。
至于试练？
神秘敌人都潜伏到总院序号为01的机密要地并进行大规模破坏了，此刻当然是救人要紧。
至于事后怎么收场，那是其他同僚该头疼的问题，雪兰只要保护好学员就行。
“所有人，立刻捏碎徽……”
雪兰裙袍狂舞，五指虚握成爪，在竭力救人的同时，魔力将她的声音扩散到岛屿的每处角落，并不断回荡。
“试练继续。”
另一道温和朗丽的女性嗓音盖过了雪兰的话，惶惶不安的学员们彻底凌乱了。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让高悬于天穹的女人心脏一阵颤动，可她顾不得多说什么，急切反驳道：
“都这样了，还不终止本场试练？？”
“经检测，B=01号折叠空间并无外敌潜入，也没有发现违规行为，一切正常，请所有学员继续完成试练。”
唱反调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风轻云淡，不疾不徐。
雪兰被整沉默了。
她望向身下，滚烫浓密的狼烟巨柱冲天而上，其中夹杂火光，形成一个灰黑色的巨大蘑菇。
其中还有地动山摇之声，让整座岛屿为之颤栗。
这叫一切正常？
“妮可！”
她仍维持着愤怒的笑脸，眼角抽动，瓷白纤长的食指恶狠狠戳向事故现场，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粗俗语调不复往日的温雅：“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一切正常？”
“难不成序列6的小法师，能在不使用违禁品的情况下，把这座山给干塌了？！”
慢条斯理的声音单独萦绕于雪兰耳边：
“大概可以这么理解。”
“但有一点需要纠正。”
“造成这一切的并非序列的6的学员，而是序列7。”
雪兰终于睁开眼眸，表情复杂：
“你还是那么喜欢恶作剧，但失去了幽默感。”
回应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辜：
“可你知道我的，我从不欺骗你，雪兰。”
“隐瞒了部分事实的真话与谎言无异！”
雪兰冷笑：
“别忘了，这里不光禁止动用晨曦级以上的超凡武装，就连使用的素材，最高也只是烈阳级，任何胆敢把高位素材拿出空间戒指的学员，一律要被剥夺资格！”
“这些规则的制定，就是为了保护这座天然神嗣，避免失控，造成眼下这种一片狼藉的局面！”
“所以孤陋寡闻的我很想知道，一个低序列的小家伙，在无法布置高位仪式、无法动用烈阳武装的前提下，是怎么弄出那么大动静的。”
面对气愤的雪兰，那道声音仍旧平和：
“眼见为实，不是么？”
“好。”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天穹上的窈窕女巫身影豁然消失，她要亲自探寻真相。
而七零八落的学员们迷茫地仰望晴空。
明明拂晓提前降临，可他们愣注视着皲裂的大地，以及魔云般的烽烟，比置身于黑暗时更强烈的恐惧却从心底油然而生。
……
【葬灵养神大阵】是一门邪恶而禁忌的阵法，要血祭成千上万的生灵方能成型。
每当这场仪式发动，都意味着累累枯骨，流血漂杵。
当然，经白梦婷改良后，阵法虽延续了九种变化，但根据效用不同，用到的素材、阵法成型的难度也大相径庭，让这门血腥阴毒的阵法显得更具性价比且高效了。
像【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柒】，可以开发超凡者潜能，提升资质，甚至让天赋专长晋升，那么用到的素材、需要血祭的生灵数量就非常吓人。
而【葬灵养神大阵·捌】，相比之下则廉价了不少，其作用是驱役恶灵，有点类似死亡系的操控尸体等法术，使用得当的话可左右一场小规模战争的走向。
毫无疑问，后者正是李霏所需要的。
她拉开宫殿大门，却发现门口被泛红的岩石堵得严严实实。
无形力量庇护着宫殿，不让滚烫石砾涌入殿内，一万七千吨地精火药引爆后产生的高温与冲击波也无法撼动皇铁墙壁，可李霏确实被困在了宫殿中。
“嘶……”
李霏用食指轻轻戳了下堵在门前的岩石，随后立刻发出小声痛呼。
她缩回手一看，雪嫩指尖已经泛红了，还好没起泡。
显然，两位魔女已经被活埋在了山体深处的皇铁棺材里。
但问题不大。
李霏二话不说转身回头，抄起皇铁椅，用椅子脚重重砸向滚烫岩石。
她早就试验过，宫殿里屈指可数的家具无法收进空间戒指，也无法带出宫殿超过十米的地方——换句话说，只要在宫殿的方圆十米内，用皇铁椅敲人的脑袋或敲东西，是完全没问题的。
呯呯哐哐火星四溅，李霏很快凿出三尺长、两尺深的缺口，然后将【紫色梦魇眼珠】放了进去。
这是【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捌】的阵眼，而其余阵法素材则在李霏最后一次进山前，已经提前布置好了。
宫殿内外无异于两个世界，李霏担忧神秘学上的关联被切断，所以要把核心素材放在宫殿外，促使仪式完成。
李霏先悄悄回头看了眼安妮西亚，确认她在沉睡后，才深深吸了口气，褪下衣裙，跨了个马步，维持着螃蟹般的姿势，面无表情地左蹦右跳，手舞足蹈。
阵法原型毕竟源于封魔大陆，哪怕被改良过，一些必要的仪式与流程也无法彻底删除。
因此，李霏必须要除去衣衫，并完成一些荒诞怪异，甚至有些滑稽的歌舞，方能达成目的，就如同当初在大宋祖庙替她完成敕圣仪式的那帮守庙人，只不过在“服装”等细节上有所出入。
“齉龘齉齾爩麤龗灪龖厵纞虋……”
花魁小姐像是魔障了一样，哼着荒腔走板的音律，嫩柳般的藕臂甩动，摇头晃脑，蹦蹦跳跳，完成诸多别扭的舞姿。
只是莹白的小脸儿分明有点红润。
无恶不作归无恶不作，面子归面子。
作为水族馆代言人、魔法学院冉冉升起的新星、金橘子酒馆头牌公关、洛西布鲁克荣誉市民、星火基金创始人、优秀青年企业家……花魁小姐素来很注重形象。
——如果被看到的话，人生大概就结束了吧。
李霏这么想着，忽然羡慕起死在自己手上的千年树妖来。
一棵树，当然不用穿衣服。
枝丫乱舞，旁人见了只当是风大。
不像她，一旦被别有用心的坏女人把这一幕拍摄录制下来，那么就算胁迫花魁小姐做一些知画女士不乐意发生的事情，李霏恐怕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不行，回去一定要婷宝把这玩意儿再改改！
——不然以后每次发动阵法，都得这么跳上一段，那还得了？
李霏暗暗下定决心，心情也随着仪式的顺利推进而逐渐放松。
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佛光普照之下尽是冤魂，创造了理想的阵法环境。
采购来的一应素材也布置齐全。
只要不出现意外、顺顺当当完成歌舞，李霏就能化身死亡先知，号令恶灵大军，冲破滚烫废墟，在黑魇绝命岛上为所欲为，所向披靡。
可墨菲定律永不失效。
在即将完成仪式的最后几十秒，宫殿后门轰然被撞开。
印象里那个温婉如水、长发飘飘的雪兰老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有一条直径两米、弧度无暇的圆形窟窿。
显然，她是用魔力强行消融山岩，开辟出通路。
“噫——”
李霏打了个一个激灵，发出奇怪的声音，动作险些走形。
作为特色服务业·女性专属的精英，花魁小姐已经形成了神而明之的直感能力，就算此刻无法回头，也能通过直觉确信，不请自来的客人是名女性。
甚至，李霏实现了裸眼鉴弯直的医学奇迹——不管曾经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当她与花魁小姐对视的那一刻，鉴定为弯准没错。
而现在，花魁小姐正面临一项重大难题。
歌舞已经步入尾声，只要再过半分钟，就能顺利激活阵法。
那么，是当着身后女性的面坚持完成仪式，还是先穿上衣服和她好好解释下这么做的原因，待会儿从头跳一遍？
李霏陷入深深的沉默，明明殿内无风，她却感到身后凉飕飕的。
——反正，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已经……无所谓了。
很快，李霏做出了理智的选择，任由身后女人欣赏自己莹白曼妙的身段。
但此刻的她，分明像是发现相濡以沫的母亲怀上了继母小姐的骨肉的莉莉丝一样，灰暗双眸中浮现出绝望的光芒，一滴泪缓缓落下。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完全合规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细若蚊喃的声音传来，雪兰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
什么外敌、违规、坍塌事故……统统被抛之脑后，她此刻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营养竟然比我还充沛……啊不，这不对，我怎么了？
雪兰一眼就看出，那个跳舞的女孩儿是洛西布鲁克的法术百科小姐，灰发魔导师的义女。
妮可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我还是她的老师！
为人师表的我，怎么可以对今后会成为我女儿的学生产生那样的想法……是因为等待妮可太久了么？得找梅洛蒂亚都买几份召唤魅魔卷轴了……
雪兰用力闭上眼，做出心灵上的检讨。
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李霏的每一位女教师，最初都要经历师德甚至母性层面的拷问与忏悔，并最终接受现实。
“奯奰嚵夁媰夔尵屭巄巚匘巪幰……”
古怪别扭的唱腔仍不断从身后飘来，吸引着雪兰的注意力。
——好怪哦，好想再看一眼。
——不行，我可是她的小妈，不，后妈，不，也不对……
雪兰觉得自己此刻的思维如同一条橡皮筋，天使与魅魔正用这条橡皮筋拔河，前者告诫她克己守礼，后者则悄悄用耳语蛊惑：
再看一眼吧，就一眼，不会被发现的……
好在，短短半分钟后，这场拉力赛就因仪式的完成而提前告终，雪兰坚守住了一位淑女应有的品行。
成功了！
李霏耳边响起一声无比怨毒、凄厉的嘶吼，好像无尽生灵在临死前发出的歇斯底里哀鸣重叠在了一起，有着扭曲心智、侵蚀灵魂的魔力，若凡人听见，恐怕会当场失控，变成连环杀人魔。
可对魔女小姐而言，这是一条喜讯，意味着【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捌】顺利成型了，至于微不足道的侵蚀效果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并且在冥冥中，有一道道诡谲阴森的气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主动勾连李霏的超凡灵感。它们分散在上下四方，不计其数，好似漫天繁星。
李霏定下心来，转头看向身后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教师。
那是位能让人过目难忘的成熟女性，肌肤很白，生得一副秀丽知性的面容，瞳孔偏栗色，瀑布般的乌黑秀发披在脑后，温柔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但仅仅用温柔两个字并不足以描述她，因为雪兰老师还有着高挑且窈窕的迷人身段，戴着顶高而尖的巫女帽，身披黑色法袍，法袍下摆并不规整，反而是错落有致的尖锥状设计，这为她平添了几分另类的邪魅感，像是古堡里千年不死的女巫，精致，优雅，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叛逆。
只不过雪兰老师此刻看起来有些紧张，站姿僵硬，甚至身体没有因呼吸而自然起伏。
李霏迅速穿戴齐整，才发出扭扭捏捏的声音：
“雪兰老师，我好了。”
“看来我来的时间并不巧。”
雪兰似乎恢复了镇定，和蔼注视着羞怯而清纯的学生：“希望没打扰你。”
“啊，没有没有。”
李霏连连摇头，明知故问道：“老师，您来这儿是……？”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这场试练出现了重大变故。但我的……同僚，对此有不同意见。”
为避免影响到李霏的情绪，雪兰隐瞒了妮可也置身于B-01号折叠空间，并疑似能感知到山脉内部动向的事实，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询问道：“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否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啦。”
李霏腼腆且胆怯地笑了笑：“我和同伴来到这儿之后，与泽维尔、水元素法师产生了一些纠纷……”
序列7、序列6这种层次的冲突，和山崩地裂的浩劫有什么关联？
雪兰并未指正李霏已经跑题了，而是耐心等她说完。
这不光是为了提前培养当好一个母亲的素质，也是因为好奇——她对所谓的小狼王有所耳闻，那家伙是此番试练中最强大的几名学员之一，天资卓绝，头角峥嵘，就算在序列6这个层次，也罕有法师能与他匹敌。
水元素法师，也是凤毛麟角的黄金级学员，有高序列之资，今后定能纵横一方，叱咤风云。
但为何那两个风头正劲的天才消失无踪了，与他们为敌的白银级学员、低序列小法娘却能安然无恙躲在这座古老的殿宇内？
而李霏下一句话，则言简意赅地给出了全部的答案，包括岛上这场剧变的由来：
“为了自保，我不得已引爆了亿些地精火药。”
地精火药？
雪兰疑惑更深。
火药这种玩意儿，在战争中倒是挺常见，但很少出现在超凡者的捉对厮杀或小团体斗争中。
量少了，炸不死人；量多了，后果只会是同归于尽，因为超凡者不可能傻乎乎站着，任由敌人把超大号炸药包扛到自己脚下再跑远、最后眼睁睁看着引线上的火苗靠近自己。
按照常理，除非是像地精实验室的炸弹人、力量阵营的自爆鸟那样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来使用火药，否则就只有将它们加工成火炮、火枪这些军械，才有可能对超凡者造成杀伤。
因此，如果只是“引爆火药”的话，完全没可能对小狼王那种层次的超凡者产生威胁才对。
“那个……”
李霏举手，惴惴不安地问道：“雪兰老师，您之前说过，只要规则没禁止，不管造成多大破坏都没事的，对吧？”
“没错。”
仍处于困惑状态的雪兰下意识回答了句，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紧紧盯着李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你引爆了多少火药？”
“一万七千吨，地精白火药。”
李霏如实回答道。
“……”
雪兰陷入深深的沉默。
她大概明白“一切如常”是什么意思了。
而李霏低下脑袋，像是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小姑娘，陷入自责与胆怯。
在有些压抑的氛围中，雪兰揉了揉眉心，嗓音干哑道：
“可以……和我详细说说具体经过么？”
“没问题。我和安妮西亚学姐……然后……再然后……”
李霏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以尽可能主观的态度加工了出来。
但总的来说，和真相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主要是隐瞒了对花魁小姐形象不利的部分。
雪兰安静聆听着李霏的诉说，表情逐渐复杂。
空间戒指，合规，对于岛上的天才法师而言，这基本是人手一件的超凡物品。
地精白火药，也不算违禁品，这种一公斤只卖几十个银币、通常都是按吨采购还有优惠折扣的玩意儿，甚至不足以被评定为最低等的【萤火】级素材。
但显然，魔法学院总院里那帮子负责制定规则的法师，就算再怎么学识渊博、阅历丰厚、思维缜密，恐怕也无法预料到，两者相加，竟能产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化学反应！更无法想到，一个低序列的小法娘，竟然能把一万七千吨地精白火药给搬进B-01号折叠空间……
那需要足足一万立方米的、足以让很多高序列强者汗颜的空间戒指容量！上百万金币的火药购买费用！以及堪称天马行空的跳脱性思维……
当雪兰意识到就连自己的空间戒指也不足以装下这么多白火药后，眼神更为复杂了。
“那个……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李霏弱弱询问道。
“没有了。”
雪兰又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满是疲惫。
李霏的做法并没有丝毫违规之处。
但在自己的监察之下，至关重要的B-01号折叠空间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肯定免不了问责。
这倒也罢了，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在爆炸之初，雪兰误以为是有魔女集会之类的外敌入侵，才造成巨大破坏。
她为了保护学员安危，从坍塌的山体中捞出了好几名学员……
要知道，作为监察使，雪兰的职责是让试练正常进行，除非出现不可抗力或察觉到违规迹象，否则不能插手干涉试练。
这就意味着，若有外敌入侵，或者折叠空间本身出现变故，又或者学员用违规手段搞破坏，那她叫停试练并救人自然没问题；可真相并非如此，而是李霏用合规的手段淘汰了一批对手，自己却救下了本该“退场”或被“误杀”的学员，这就有了舞弊的嫌疑。
“雪兰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李霏双手捂在胸前，胆怯不安地询问着，脸色都有些发白。
雪兰凝视着楚楚动人、弦然欲泣的小姑娘，深深吸了口气，与空气一同灌入胸腔的还有悄然弥漫在宫殿内的芬芳茶香。
于是她决定在弥补自己的过失之余，给受到惊吓并诚实配合调查的小可怜儿一点补偿——当然，是在不影响试练公平与公正性的前提下。
“没事的，你的做法完全合规，安心完成这场试练吧，我期待着你之后的表现。”
雪兰嗓音温和道：“另外，我要谢谢你的配合。”
拍了拍李霏的肩，雪兰不再停留，翩然离去。
可她似乎忘掉了宫殿后门已经被凿穿的山体通道，反而径直走向前门。
令人颤栗的崇高魔力毫不吝啬地喷薄而出，浩浩荡荡，摧枯拉朽般撕碎了通红岩石乃至流淌的熔岩，清出一片空旷地段。
灿灿魔力光辉将她笼罩，雪兰所过之处，山岩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哪怕她已经离去了，踏足过的地面乃至石壁，仍残留着魔力符文，熠熠生辉，良久才散去，这些符文能加固山岩，避免二次坍塌。
“和妮可妈妈同时代的高序列法娘……她到底是序列3还是序列2？”
李霏目送着耀眼光球中那道模糊且婀娜的女巫背影远去，并亲眼见证了她在举手投足间用魔力创造出的奇迹。
这让低序列的欢愉魔女小姐瑟瑟发抖，她意识到，那高高的帽尖与不断鼓荡飘曳的、犬牙交错的法袍下摆，恐怕会出现在下一次的梦境里。
而根据经验，梦境后续的展开是知画女士绝不愿意看到的。
在雪兰绽放出的高位魔力光泽消失前，李霏低下脑袋，以免直视宫殿外的黑暗。
“嘛，不管了……总之后顾之忧是解决了。”
李霏松了口气。
雪兰的造访并不让她意外，在引爆白火药之前，李霏就知道事后肯定会有总院的高序列法师前来问询。
要知道，能够源源不断生成【圣坛】的折叠空间，几乎能视作一处天然的【神嗣】！
哪怕无视其中涉及到神话年代的古老秘辛，此方天地也足以改写一位又一位平凡法师的命运，强行把本该终身止步于低序列的超凡者拔高到中序列层次，让一方小势力、小家族拥有崛起的可能，这就是魔法学院总院编号“01”的折叠空间的价值。
遗憾的是，这片位面只能孕育三、四阶圣坛，否则将其评定为A-01甚至S级位面都不为过。
而李霏在如此重要的位面里，把最核心的地方给炸塌了……
总院的态度可想而知。
事实上，若非花魁小姐来自洛西布鲁克，并广结善缘，她绝不敢这么做，哪怕没有违规——在相信“法无禁止皆可为”这一准则的同时千万别忘了有个兜底条例叫做“寻衅滋事”，某些高位生灵能无视保密条例并私下发起报复，已经充分说明了规则的可操作性，区区低序列法娘弄出大乱子，哪怕行为本身合规，总院也有的是办法治她。
好在，李霏目前已经过了第一关，至少能安安稳稳完成试练，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可以等四阶圣坛到手后再考虑，并且她相信，大部分问题可以用“我的院长母亲”、“我闺蜜是白梦婷”来解决。
暂且压下纷乱思绪，李霏转身走到床榻前。
显然，雪兰老师悄悄做了些手脚，以至于刚才她们交流其间，沉睡在一旁的安妮西亚并未被惊醒。
可惜的是，她们真的仅仅是交谈。
欣赏了两秒白发少女恬静乖巧的睡颜，李霏才俯下身，轻轻把她唤醒：
“学姐，天亮了哦。”
湿漉漉的气音萦绕在耳畔，安妮西亚悠悠转醒，睁开湿漉漉的碧色眼眸。
“我……睡了多久？”
“大约一个钟头吧。”
李霏浅笑着，语调温柔且自信：“我们得去拿走属于我们的圣坛了。”

第二百九十章 我茶开后百花杀!
古老沉静的宫殿内亮起一盏“灯”，澄澈圣光映亮七尺黑暗。
一条修长优美的左腿小心翼翼地从宫殿里探了出来，被颜色很深的黑色哑光连裤袜包裹着，紧致妖娆的腿部轮廓格外迷人，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风情。
李霏像是冬泳前试探水温的小姑娘，单手扶着门沿，先把一条腿伸出宫殿，足尖轻轻点地，又飞快缩了回来。
果不其然，地面还很烫，且不说娇嫩足部肌肤能否适应这种温度，裤袜女士肯定是受不了，刚才不过触之即分，花魁小姐就又有一员大将英勇阵亡。
——折损在这儿的丝袜，太多了……
李霏垂眸瞥了眼黑色裤袜小姐身上被灼烧出的洞口，以及微微泛红的足尖，不禁无声轻叹。
随后她干脆扯掉裤袜，脚后跟一提，雪嫩双足直接套进玫红色水晶高跟鞋里。
猩红夺目的高跟鞋熠熠生辉，与莹白如玉的脚踝、脚面格外相称，两者搭配后自然形成了一种妖冶剔透的美，让人目眩神迷。
——反正也不太可能遭遇敌人了，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传出脚步声的。
李霏这么想着，与安妮西亚手牵手踏出宫殿。
指腹轻轻在皓白手腕上叩击两下，收到提示的安妮西亚周身立刻圣光大作，为李霏带来更开阔的视野。
李霏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宫殿正门前已经被雪兰清理出空旷巨大的广场，远端那九副安然无恙的壁画赫然在目；广场尽头则是一条直径三丈的圆形甬道，通向山外。
这就是高序列法师的权能，在轻描淡写间将灼热山岩掏空，构筑出庞大广场与山体隧道，如此浩大的工程若交给凡人，难度恐怕不亚于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在如此神鬼莫测的个体伟力面前，人海战术真的有用么？战术系超凡者真的有出路么？
一次次被推翻又重演的问题再一次浮现于李霏心头，但很快被压下。
她明白，自己今后早晚要经历甚至发起战争，到那时，就能亲自见证战术系超凡者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
李霏悠悠转过目光，正欲动身离开此地，却忽然瞥见了雪兰老师在“不经意间”留给她的“补偿”。
通红地砖上，躺着一件千疮百孔的披风。
——妈耶，一万七千吨地精白火药，竟然没把这玩意儿烧成气体？
李霏二话不说，大步走向披风，双眼亮晶晶。
红龙，降生于烈焰、栖息于岩浆，捕猎火元素为食的高位生灵，他们是火元素的主宰者，炽盛龙息能焚化空间。
而李霏忽然回忆起，小狼王好像在临死前说过，那件披风是老狼王猎杀了一头近乎成年的纯血红龙后剥下龙皮缝制而成的。
虽然晨曦级超凡物品往往不足以在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与恒星内部般的高温中留下全尸，但如果使用近乎作弊的材质来炼制一件晨曦级武装的话，那就另谈了。
李霏几步走到小狼王仅存的遗物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它。
破碎褴褛的披风静静躺在焦黑岩石上，发出不甘的咆哮，悄无声息，又震耳欲聋。
这件堪称破格的晨曦级武装，脱胎于纯血龙皮，又耗费了一位分院之主的人情与矮人大师的心血才锻造出炉，价值比起烈阳级超凡物品也不遑多让。
注视着它，李霏似在恍惚又看到了那头意气风发、头角峥嵘的年轻狼人，他身怀宗师血脉，天纵奇才，又有强大如神明的父亲赐予重宝，哪怕在这座天骄如云、群星璀璨的岛屿上，他也能屹立于金字塔顶端，叱咤风云。
最好的兵器与最出众的天才相结合，本该是如虎添翼，纵横披靡，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这座岛上一切对手。
但可惜，在他们的最终一战里，这对组合所要面对的不单单是花魁小姐一人，而是那些尊贵且浪漫的女士们，在花魁小姐成年那一天精心准备的、足有万余立方米的阔绰心意，以及分期十二个月才请来的白菩萨。
有威严肃穆的白菩萨坐镇，小狼王甚至没有出手的勇气，这件披风也自始至终不敢燃起哪怕一星半点的火苗，在憋屈与绝望中迎来毁灭。
李霏弯腰拾起那件披风，并扫了眼系统面板。
【烈焰披风（残破）】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法术抗性+20％（破损状态），（破损失效），（破损失效），（破损失效）……
附魔效果：赤龙抗性（破损状态），（破损失效），（破损失效）……
赤龙抗性（破损状态）：大幅削减三阶及以下法术的伤害、负面效果、诅咒持续时间等，限披风防护部位。
注：披风主材料可修复为优质烈阳素材，或劣质璀璨素材。
……
得，又一件破损的装备。
李霏哑然，看来继沉睡的【黑白吊坠】、破损的【血魔经】之后，自己又多了件残次品。
但仅凭一鳞半爪的信息，李霏也能窥得这条披风在完好无损时是多么的出色与强大，在只有序列6施法者与晨曦级武装的黑魇绝命岛上，只要披上它，几乎可以横着走。
更令李霏满意的一点在于，经过数千万摄氏度超高温的洗礼，这件披风上只剩下焦糊硝烟气息，野兽腥气荡然无存。
“良禽择木而栖，今后就跟着我吧，定不会亏待了你。”
李霏说着，也不管烈焰披风愿不愿意，直接将其收入空间戒指里。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女性，李霏自然不会嫌弃这条披风的过往，并且不单单要将其修复如初，最好还得改改，整条烈阳级披风出来，毕竟只有B-01号折叠空间内才有物品等级上限为【晨曦】的规则限制。
当然，如果别人出价够高的话，当红龙皮卖了也不是不行……
望着再次暴涨二十三万的财富值，李霏甚至愉悦。
随后，她意犹未尽地环顾四周，但遗憾的是，没什么别的战利品可以捡了，想必受害者的其他遗物，已经和两具可以充当满月级素材的尸骸一样，已经彻底灰飞烟灭。
只是目光扫过安静如初的黑龙女士骸骨时，才稍稍停顿。
就算过了数千年，【裁决】女士仍能庇护信徒遗骸，让她在一万七千吨地精白火药爆炸的最中心安眠，毫发无损。
“走吧。”
李霏重又回到安妮西亚身旁，并未假惺惺地要给她分赃一半，因为过会儿有更珍贵的礼物送给她。
圣光收敛，两人依偎在七尺圣光中，步入漆黑甬道。
……
“实不相瞒，家父乃劳利特分院副院长，助我夺下自然圣坛，日后定有厚报！”
“拉倒吧，俺娘还是院长咧。”
“蓝珍珠小姐，你不是死亡系法师么？为何还对生命圣坛虎视眈眈？”
“……”
声势浩大的劫难与提前到来的拂晓，让岛屿内环空前喧闹。
冲天烟尘还未消散，地表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的山体岩石红彤彤一片，甚至还有熔岩流淌，可学员们已经无法等到爆炸现场彻底降温冷却了，他们从天上地下呼啸着闯入浓烟内，对圣坛势在必得。
大浪淘沙后，剩下的学员皆经历过六个危机四伏的夜晚与一次次明刀暗箭的内卷，无不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天骄中的天骄，此刻他们此刻被滚滚热浪与刺鼻浓烟激起了心头热血，各个锋芒毕露，欲要发起大战，扫除敌人。
好在，理性让他们保留着最后的克制，天才施法者们蛰伏于浓烟内，精纯魔力含而不发，只是进行语言上的施压，如同蠢蠢欲动的群狼，在夜幕下咆哮星辰。
而在岛屿一角，几名天才法师正面面相觑，争论不休。
灾难发生前，他们各展神通，潜入山体内部，探寻圣坛方位。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却不曾想剧变陡生，他们只听得一阵巨响，随后便是火光灼灼，山体摇晃，这些天才在茫然无措间，就被活埋在了千万吨山岩下，并且有匪夷所思的力量护住了他们。
没过多久，又有沛然魔力降临，强行扭转空间，把他们挨个拎到传送门前。
“咱们……算是被淘汰了么？”
“不，不可能，咱们应该继续去争夺圣坛。”
“可恶，把我们丢到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几位天才争论着，有人已经不耐烦，转身就走，打算独自去往岛屿中央，为四阶圣坛而战斗。
“你们被淘汰了。”
忽有一道女声传入耳中，他们还来不及询问或抗议什么，就被强行驱逐出此方天地。
……
浓烟滚滚的山体废墟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
忽然，漆黑洞口里有两名少女联袂走出，她们容貌极美，顾盼生辉的眼眸令明媚天光失色。
“接下来交给我吧。”
李霏笑着勾勾手指，顿时有绿莹莹的幽光像是雨后春笋般从通红山岩里钻出，悬浮在李霏周身，数量繁多，让人目眩神迷。
这些绿光汇聚成模糊的形体，绝大部分都有椭圆形的头颅与长长四肢，畸形怪异，状若猴蛛，与A-012号实验物非常相似。
显然，星星点点的绿光皆是被【葬灵养神大阵·捌】所驱役的恶灵，由逝者魂魄污染侵蚀而来，它们有虚实转换之能，实体状态下可生撕虎豹，虚幻时则能够穿透世上绝大部分物质，区区熔岩根本无法阻拦它们。
漂浮的绿光越来越多，数以万计，呈环状簇拥在李霏身旁，如同天上繁星，在拱卫那轮妖媚血月。
“唔……怎么这么多？”
李霏一眼扫过密密麻麻的绿光，又根据经验值迅速估算了下自己“误杀”的怪物数量，发现根本对不上。
被奴役的恶灵实在太多了，如果全都是被李霏所杀，那她不该只升区区五级。
这让魔女小姐很快意识到，此方天地恐怕别有猫腻，过去千百年来葬身在山脉深处的倒霉蛋们，他们的魂魄因特殊环境而没有消亡，在黑暗中徘徊不散。
如今倒好，这帮子游魂野鬼一并被血腥恶毒的禁忌大阵强行拘禁而来，污染成恶灵供李霏驱策。
她心念一动，数万恶灵立刻调整了方位，三十余名形体与怪物大相径庭的绿光漂浮到李霏身前。
从外观来判断，这些恶灵来自人类、地精、半人马等不同族群，且朦胧的五官轮廓看起来都很年轻。
毫无疑问，这都是过去丧命于山体内部的天才法师们。
“……又有点少了。”
李霏嘀咕着。
魔法学院总院或许每过几个世纪都会清理一下B-01号折叠空间内的残魂，但根据来自怪物魂魄的恶灵数量来推算，总院法师应该许久都没做过大扫除了。
而B-01号折叠空间每隔几年都会开启一次，再考虑到山体内部的凶险程度，陨落其间的天才不该只有这么点儿才对。
深谙“人情世故”的花魁小姐眼珠子一转，隐隐猜到了答案，可她不敢胡言乱语，当即把这件事强压在心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
安妮西亚望着浩浩荡荡的恶灵大军，小口微张。
素来乖巧听话、人美心善的小法娘，何曾见过这阵仗？
她纠结片刻后，终究忍不住轻轻拽了两下李霏的袖口，清纯无害的小脸儿上写满了为难与不安：
“这样……真的不算犯规么？”
考虑到李霏的情绪，安妮西亚把“作弊”一词换成了更委婉的表达方式。
“空间戒指是合规的，地精火药是合规的，我用到的一应仪式素材也都是合规的，有什么问题？咱们这是堂堂正正赢得胜利，不要有心理负担嘛。”
李霏理直气壮开导着，双眼不知何时弯成了月牙儿。
下一秒。
自打进入内环以来就始终畏畏缩缩、藏头露尾，只能鬼鬼祟祟行事，动辄还要被一群学长学姐围殴得抱头鼠窜的法术百科小姐，终于能扬眉吐气地挺直腰杆，并双手叉腰，仰头发出一声娇叱：
“我茶开后百花杀！”
清亮又嚣张的声音远远传开，一股狂放的、沸腾的超凡气息也如同狼烟般冲霄而起，深红斗气光芒欲要贯通斗牛，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对岛上所有的天骄们做出挑衅。
“嗯？竟然有序列7？”
“低序列的家伙是怎么撑到现在的？还跑到了内环最中央？”
“斗气，序列7，女人的声音……是洛西布鲁克的李霏！”
“先把她驱逐出去！绝不能让双子星事件重演，否则我们都会沦为笑柄、垫脚石，陪衬红花的绿叶！”
“哼，还敢如此张狂，找死。”
烟尘滚滚的废墟中，残存的中序列天骄们正遥遥对峙，进行气机交锋，此刻忽然有不加掩饰的低序列超凡气息涌现，就像混进一群大灰狼的迷途羊羔一样醒目，立刻引走了全部施法者的视线。
心高气傲的年轻法师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落向山体废墟中央，随后马不停蹄地动身，向那道若隐若现的深红气柱奔袭而去。
大雁已经在锅里，煮了吃还是烤了吃，可以慢慢商议。
但没资格上桌的恶客若敢不请自来，列位食客就该摒弃前嫌、齐心协力，你绑腿我捂嘴，先把她伸出的爪子给剁了！
顷刻间，一道道不怀好意的魔力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交织成天罗地网，将李霏封困在内，欲要让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可李霏却凛然不惧，甚至让数万恶灵大军暂且钻回废墟中，打算示敌以弱，只等她摔杯为号，才全军出击，将来犯者一网打尽！
她背负双手，再次清叱道：
“洛西布鲁克，李霏，请诸位学长学姐速速前来赐教！”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举世无敌,举世皆寂
闻风而动的法师们动作很快，李霏不多时就深陷重围。
雷光闪闪，寒风呼啸，一团团磅礴灿烂的魔力光芒号令水火土风雷光暗七大基础元素，逼退浓烟，让这些年轻的天骄们显露身形。
属于中序列超凡者的气息弥漫四野，在虚空中交汇、碰撞，令空气都出现扭曲。
身纤体软的欢愉魔女小姐被团团围困，置身于扭曲魔力场的最中央，序列7的超凡气息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狂风骤雨里的一支残烛，显得弱小、无助、倔强。
虽然李霏身旁还有一位同伴，但看起来就柔弱无害、楚楚动人，胸前还别着银色胸针的白发少女，浑然不被数十名天才施法者放在眼中。他们在无声间达成默契，要将安妮西亚与李霏一并淘汰掉，多减少一个对手。
“能安然度过前六个昼夜，坚持到第七个拂晓，双子星的学妹，不弱。”
一名身段高挑纤细、眼瞳纯白，周身有冰晶时隐时现的蓝发御姐精灵立在李霏身前，慢条斯理道：“但也到此为止了。”
李霏身后，一团深色飓风翻卷汇聚成人形，通体萦绕雷光。那是一名风元素法师，他发出闷雷般的声音：
“区区低序列新生，也想效仿双子星，从虎口夺食？痴人说梦。”
“啊，多么美妙的躯体啊……”
善于占据旁人身体的亡灵女妖贪婪审视着李霏的容颜，黏腻邪异的青黑色魔力化作巨蛇，对李霏狞笑，张开犬牙交错的巨口。
此刻，几十名本该针锋相对的法师天骄暂时站在了相同阵线上，而开口施压的几位超凡生灵，胸前皆有金色胸针，李霏也都认得他们，是被梅洛蒂亚老师标记出来的最危险的对手，就算在群星璀璨、百舸争流的B-01号折叠空间内，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可面对虎视眈眈的天骄们，千娇百媚的人族女性仍旧平静从容。
她穿着粉色露肩连衣裙，墨色秀发搭在莹白肩头，纤纤藕臂嫩如垂柳，盈盈一握的腰肢曼妙绝伦，轻盈锁骨好似振翅欲飞的天鹅翅膀；飘飘裙袂下，一双惊醒动魄的长腿雪白无暇，仿佛泛着点点荧光，红水晶高跟鞋优美且妖冶，有绮丽光晕流转。
李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看起来有多么糟糕，青葱指尖漫不经心拨弄着发梢，湿漉漉的眸光甚至有些慵懒，根本不像在参与一场逆水行舟、危机四伏的试练，而是一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在奏着悠扬爵士乐的晚宴里打着呵欠。
事实上，李霏本想背对他们的，可惜四面八方皆有大敌环伺，只好背负双手，风轻云淡道：
“我观此地不详，学长学姐们还是速速退去吧。”
“当年的双子星都不敢这么疯狂。”
风元素法师的嗓音更为低沉，充满压迫感，言语中仿佛知道B-01号折叠空间上一次开启时的些许内幕。
“我很佩服你的镇定与勇气，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蓝发御姐精灵似在为李霏着想，温声劝阻：“你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飞，为何不保留体面，非要狼狈退场？”
“不。”
李霏轻笑一声，又立刻收敛笑容，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郑重警告：“是你们被我包围了，再不退去会有大难临头，勿谓言之不预也！”
“法术百科小姐真会说笑。”
亡灵女妖发出神经质的尖锐笑声：“我怀疑她在黑夜中睁开眼，看到了不可名状之物，现在已经陷入癫狂，神志不清了。”
“言之有理。”
蓝发精灵目露怜悯之色，摇头轻叹：“咱们还是送她回去接受诊治吧，内环绝非低序列法师能够立足的地方。”
“好。”
风元素法师最为暴躁，飓风凝聚成的人脸轮廓陡然鼓荡起来，吹出的便是灼灼雷光，欲要将风华绝代的人类女性化作焦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蓝发御姐精灵轻叹一声，显得有些叹惋。
作为追求“美”的种族，她觉得如此美轮美奂的绝色佳人应该被锁进自己地下收藏室的最深层，而不是被法术洪流给冲击得七零八落，第二种情形会让她感到心痛与怜惜，就像亲眼看到月亮井水被用来煮汤一样，虽然滋味确实不错。
但惋惜归惋惜，她还是毫不犹豫出手了，千万道尖锐的冰锥呼啸着涌向李霏，要把浑然天成的佳人变成千疮百孔、一塌糊涂的洋娃娃。
轰！
一条条斑斓的法术匹练呼啸而至，轻而易举将李霏吞没，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刺眼光泽炸开，磅礴灿烂的魔力光芒交织成一方小小漩涡，狂暴飓风与气浪随后呼啸而出，将烟尘彻底荡开。
——法术百科小姐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恐怕短时间内说不出话了。
蓝发御姐精灵这么想着，有些遗憾，又莫名感到庆幸。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警惕，因为她明白，在万丈晴空之下，唯一的“外敌”消失了，场面只会更加紧张。
熟不料，光焰尚未散去，懒洋洋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学长与学姐们的能耐，我领会到了。”
——怎么可能！
蓝发精灵心脏一颤，与在场所有的天才法师们一样，面露惊愕骇然之色。
这可是几十名中序列法师的集火！
哪怕都不约而同收着力，也绝不是序列7层次的超凡生灵能抵挡下来的，幼年黑龙都不行！
在一道道戒备、惊骇的目光中，五彩斑斓的狂乱魔力漩涡缓缓消散。
白发少女羞怯地捂着脸，法术百科小姐却打了个呵欠，随后展颜而笑：
“打掉了我……千分之一的血条呢。”
一团绿色光罩不知何时护住了她们，那是恶灵组成的“人墙”。
在刚才声势浩大的合击中，足有百余恶灵消亡了——【抗性】的高低总是相对的，这些恶灵充分继承了怪物们生前的抗性，足以令序列7的法师绝望，可面对序列6法师的集火，哪怕他们都收敛了力量，仍一下子收割了上百恶灵，这帮天才施法者的法术造诣不可谓不卓绝。
可对执掌数万恶灵大军的李霏而言，这不过是几百分之一的战损罢了。
这种十二个时辰后就会烟消云散的东西，死多少都不会心疼。
“我说过的，你们被我包围了。”
一片沉默中，气氛变得诡异且紧张，李霏勾起唇角，莹白手腕轻轻提起。
啪。
响指为号。
“发生了什么？”
“不、不可能……”
“滚开！”
惊怒交加的声音四起，密密麻麻的绿光从法师天骄们脚下的山体废墟中漂浮而起，漫山遍野，无边无际。
年轻的施法者们被千倍数量的恶灵所封困住，顿时如坠冰窖，竭力扭转身体，举目四望，试图脱身，却根本找不到丝毫生机。
“李霏，你在作弊！”
风元素法师发出咆哮，周身电光大作。
“真当总院无人监察此地么？本人实名举报李霏违规！”
“老师，老师呢？我不信她能用合规手段完成这种规模的仪式！”
声声怒吼传出，寄希望于总院的监察者能出手解围，制裁舞弊者，可他们的呐喊注定得不到回应。
在李霏戏谑的眸光中，他们逐渐安静了下来，名为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李霏，我们可以谈谈。”
先前最暴躁的风元素老哥一下子变得沉稳理智了起来，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正所谓合则两利，斗则俱伤，我可以帮你们夺取圣坛，再独自去争夺你们挑剩下的，如何？反正你们就两个人，不可能想独占三座圣坛的，对吧？”
“法术百科小姐。”
亡灵女妖也不嘻嘻怪笑了，一副和蔼可亲的学姐模样：“你看，你的目标是自然圣坛，安妮西亚妹妹是生命圣坛，而我则想要死亡圣坛，咱们并没有利益冲突的呀……你放我一马，咱们结个朋友，如何？事实上，姐姐我早就仰慕你的风采，对妹妹神交已久……”
蓝发御姐精灵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她的超凡路线是秩序与自然……
“我也只要死亡系圣坛就行，法术百科小姐，不若考虑与我合作？”
“家父副院长！”
“俺娘是院长！”
“久仰慈善家小姐之大名，事实上，我的家族也操办过慈善事业……”
先前还气势汹汹，誓要将李霏驱逐、不让双子星事件重演的天骄们，此刻却七嘴八舌呼喊了起来，欲要与法术百科小姐化敌为友。
显然，他们虽骄傲，但绝不愚蠢，懂得审时度势。
打？
以一敌千死路一条。
逃？
四阶位移法术最多逃窜几十米上百米，根本无法从数万恶灵水泄不通的防线中脱身。
云端中俯瞰一切的高位监察者也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求和，是唯一的生机。
李霏巧笑盈盈，左右张望了一阵，随后找到一块竖起的巨大石板。
她闲庭信步走过去，有条不紊地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几吨水给石板降了温，又一发清洁术让石板变成干燥清洁的模样，才轻轻一跃坐了上去。
“法术百科小姐，你意下如何？”
风元素法师高呼道。
李霏并不答话，只是歪着脑袋，单手托腮，双腿来回晃动，用脚后跟轻点石板，玩味地注视着他。
风元素法师心头渐沉，闭上了嘴。
此地重又安静下来，数十名在家乡被万众瞩目、不可一世的天骄们，在无尽恶灵大军的围困中，抬起脖子仰视着那个坐在高高石板上的妖媚女人，无声等待她的审判。
李霏脸上仍带着笑，幽深眸光却似高居云端的神邸，漠然无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只留一位学姐的话，人家实在难以取舍呢……我还是把你们一起送出去吧。”
话音刚落，数以万计的绿光中便浮现出狰狞可怖的恶灵面庞，嘶吼着扑向法师天骄们。
“黑幕，一定有黑幕！我定要检举你和监察者！”
“我不甘！不甘啊！”
“李霏，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一时间，咆哮与怒吼声四起。
天骄法师们不甘束手就擒，奋力反抗着，璀璨的魔力光芒冲天而上，像是点点繁星，但很快就被绿色海洋所淹没。
“这些，可都是我敬爱的学姐与学长，千万别出人命。”
李霏居高临下俯瞰着战场，活色生香的面容上挂着困倦之意，时而有狂风吹拂她的秀发，露出莹白精致的耳垂，流苏般的耳饰也随之摇曳，美到不可方物。
而她脚下，却有浩浩荡荡的恶灵化作汪洋大海，翻卷咆哮，如威如狱。
勇敢无畏的年轻法师们竭力反抗，时不时有耀眼法术光泽将一两个怨灵洞穿。
可不屈的意志与燃烧的勇气并无法力挽狂澜，不论这些往日里光芒万丈、叱咤风云的法师天骄们多么愤怒，也难逃冷酷无情的绿色汪洋镇压。
短短十几秒，呐喊就变成了哀嚎与悲鸣，恶灵钻入法师的体内，撕裂肠胃，啃食肺腑；或卷住双腿与一条胳膊，用力往不同方向拉扯……
高挑美貌的蓝发御姐精灵，此刻状若厉鬼，浑身上下皮肉翻卷，鲜血淋淋。她的法杖已经掉落了，却仍在歇斯底里反抗着，如同疯了般尖叫、挣扎，不屈地踢打着四面八方的恶灵，并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可恶灵却充耳不闻，不断撕咬她的皮肤、血肉。
最终，不成人形的精灵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躺在血泊中，抽搐着捏碎徽章。
而更多聪明的法师，已经早早离场了，免受折磨，最先离开的反而是风元素法师。
李霏只是慵懒地端坐在高处，托腮将阎罗万象尽收眼底，无血无泪，如同纵横驰骋于近卫世界树下的死亡先知，高举安督利尔之剑号令亡灵大军的刚铎人皇，带领不死不灭的海盗乘风破浪的里海之王，聆听着败者咽喉中奏响的悦耳旋律。
又过了几十秒，一切恢复风平浪静。
点点绿光静静悬浮在废墟中，等待着高处那尊女王新的命令；而前来驱逐李霏的法师天骄们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刺鼻血腥气，与一滩滩不断流淌进石缝里的猩红血液，轻轻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镇压。
“天骄如云，竟无一合之敌。”
李霏轻叹一声，带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举世无敌，也是举世皆寂……”

第二百九十二章 渎神
虽是序列7，也足以镇压晴空之下一切敌。
扬眉吐气的花魁小姐自我陶醉了好几秒，才轻轻跃下石板。
数万恶灵将战利品堆积成一座小山，又呼啸着涌入她高跟鞋下方的废墟中，好像已经消失无踪了。
只是那座触目惊心的小山还在渗血，其中有残肢断臂，状若京观，李霏扫了眼，笑得很是欣慰。
杀人越货确实后患无穷，但见识过资本繁华的花魁小姐素来生财有道。
这些光芒耀眼的中序列天骄，无不是血统尊贵且纯粹的超凡生灵，他们的利爪、鳞片、獠牙、触须等，都是上乘的满月级素材，价格上千甚至数千。
在花魁小姐的授意下，除了少数投降最快的能安然无恙脱身外，剩下大部分胆敢负隅顽抗的，都被恶灵们留了点零零碎碎的器官下来。
得益于可观的基数，这批战利品还是值个几万金币的。
“学姐，圣坛是我们的了。”
云淡风轻将小山收入空间戒指后，李霏向安妮西亚伸出手，纤纤五指莹白如玉，没染上一滴血，脸上的笑容也明媚而灿烂。
亲眼见证了娇俏动人的学妹在谈笑间让几十名天骄饮恨收场，白发少女仍有些懵，但还是小鸟依人地凑了过去，与学妹结伴步入重又升腾而起的乌黑浓烟内。
绝大部分学员都已经被肃清了，或许还剩下零星的幸存者，但已经不重要了，李霏脚下就有伏兵数万，足以横行无忌，根本没人能对她造成威胁。
循着脑海中标记的方位，她们很快来到了奇迹的造物之下。
那颗巨蛋高悬于虚空，还在不断上浮，其中有一株生机蓬勃的小树苗旋转不休。
“果然……”
李霏仰望四阶自然圣坛，若有所思。
对比思维中的三维结构图，李霏意识到，这座圣坛虽然在孕育期间存在于山脉深处，可即将成型时，它则会无视物质上的阻隔，不断升空，直到浮现于山体表层。
有能力与勇气闯入山体内部的学员，可以提前锁定方位，抢占先机；而徘徊在峰峦间却无法踏足黑暗的学员，就只能寄希望于圣坛现身于拂晓却还没彻底成型的短暂时间，找到圣坛踪迹，参与到最终的角逐中。
概率渺茫，但不能说完全没有。
并且，事先在山脉深处确定圣坛坐标的天才法师们，为避免圣坛出世后引来更多竞争对手，就必须隐秘且迅速地展开交锋。
这是对勇气、智慧、实力乃至运气的多重考验，总院安排如此试练，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但可惜，至少这一届试练的走向已经彻底失控了，一万七千吨当量的佛光普照之下众生平等，再加上数万恶灵大军那就是平等中的平等，任凭你天纵奇才、风华绝代，在茶天帝面前也和蝼蚁无异，他们只能选择主动投降亦或是受尽折磨后屈辱退场。
“李霏？！怎么可能。”
忽有惊呼声传来，确是一位头生犄角的少年人从烟雾中走出，看清了法术百科小姐的容颜。
少年人方才自是感应到了低序列超凡者的醒目气息，但他同样察觉到有大量更为深邃的超凡气息呼啸而去。
他觉得李霏的下场已经注定，才没去凑热闹，不曾想此刻竟在圣坛下邂逅了这位法术百科小姐，一时间表情无比错愕，像是见了鬼一般。
“我不喜操戈，还望学长卖我个薄面，自行离去吧。”
李霏向这条漏网之鱼拱手，和颜悦色劝退道。
“……”
意识到情况诡异的少年人沉默不语，澎湃魔力在体内萦绕，紧握法杖和李霏对峙，如临大敌。
“此物与我有缘。”
李霏似乎并未察觉到戒备与敌意，仍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苦口婆心劝说道：“学长何必执迷不悟？”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少年人沉声道。
“唉……何苦来哉。”
李霏摇头轻叹，转过身去，背对少年人而立。
她的脚下，道道绿光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短短片刻功夫，身后就传来悲鸣之声。
李霏又是一叹，面露悲悯之色，整个人都洋溢着佛性，仿佛生得白火药菩萨那般的慈悲心肠，见不得同窗相残。
不一会儿，身后没了动静，李霏缓缓转身，地上仍有触目惊心的血水横流。
形体酷似小狼王的绿色恶灵晃着尾巴，双手将一支染血的犄角呈了过来，如同一条把飞盘叼给主人的萨摩耶。
犄角尚且热乎，显然是从少年人额头上刚采集下来的新鲜超凡素材。
“霏哉，霏哉。”
李霏眉眼含笑，似佛陀拈花，信手收下那根犄角。
身旁白发少女抖了抖。
她发现，这位先前给人一种完美无瑕印象的学妹，心性似乎异于常人，有种神经质的感觉，比有过一面之缘的斩首魔女巴麻美更令人惶恐。
当然，这是李霏有意为之，毕竟没人比花魁小姐更懂温水煮青蛙，今后长路漫漫，总要让枕边人逐步适应自己的本质。
忽有一道高远、清新的气息乍现，似冬去春来、万物生长，任凭轮回滚滚，也总有嫩苗抽枝。
李霏心有所感，抬头看去，果然那枚“巨蛋”已经裂开了，青翠欲滴的树苗浮沉，散发昂然生机。
她二话不说，踩着飞行扫帚冲天而上，宛如一尊女剑仙，飘飘出尘。
当李霏握住小树苗的一瞬间，绿光充盈视线，纯粹神圣的超凡气息涌入她体内。
中级召唤魔法→高级召唤魔法
两点潜能点到账。
李霏脸上浮现出明艳的笑，身子一矮，轻巧侧坐了在扫帚上，腰肢扭了扭，又在晴天之下翱翔了几圈，灵活得仿佛是只燕子。
高跟鞋摇摇欲坠，被柔弱无骨的雪嫩足尖勾着，与雪白长腿一并荡来荡去，但始终没有分离。
畅快撒欢儿了好一阵，李霏才俯冲而下，却并未落地，只是低空打了个旋儿，疾驰而过的魅影就与白发少女交错在一起。
“呀。”
娇呼声中，扫帚上的魔女抄起白发少女的肩膀与腿弯，将她拦腰抱起，又像成功抓住小白兔的掠食者般，重又飞向天际。
一只锃亮的JK小皮鞋从高空翻滚着坠落，被纯白丝袜包裹的足尖下意识伸了伸，却没能捞回鞋子，只好又娇羞地蜷缩起来。足心处的薄薄白丝袜被少许汗意沾湿，紧贴在向内弯曲的足底缝隙间，白里透红的肌肤在朦胧薄纱中若隐若现。
狂风灌入安妮西亚耳中，却吹不散萦绕在鼻尖的茶香，也无法隔绝轻快上扬的道歉声：
“果咩捏，回去陪你买鞋子。”
没了鞋子保温的左脚悬于高空，少许汗液又在劲风吹拂下迅速蒸发，所以有些凉，可李霏怀中学姐的体温却在升高。
失重感拉着血液下坠，但仍无法阻止白发少女的心跳加速。
安妮西亚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在高空中疾速飞行的带来本能恐惧感，还是因为李霏吹拂在脸上的妩媚鼻息，与投落而下的绮丽眸光。
白发少女呆呆凝视着那张青丝乱舞、活色生香的面庞，耳边只剩下怦然作响的心跳声。
可当安妮西亚的情绪飘忽到某个临界点后，记忆里那个顾盼生辉的灰发少女的笑颜，忽然像是回光返照般在她脑海中浮现。
被横抱在魔女小姐光洁大腿的白发少女这才意识到。
陪伴着李霏的几个昼夜里，她仿佛从未喜欢过伊蕾娜。
……
穷则唯唯诺诺，达则重拳出击。
李霏与安妮西亚又造访了生命与死亡圣坛，肃清屈指可数的对手，将残余幸存者一网打尽。
中级招魂→高级招魂。
系统小姐尽职尽责地记录下了李霏摘下的累累硕果，这让法术百科小姐的唇线止不住上扬。
至此，此行几乎功德圆满，茶天帝镇压岛上一切敌，收获了足足五级的经验值外加额外的六点潜能点，还有接近七十万的财富值，面额为二十万金币的金匠券，完好无损的晨曦武装，残破的烈焰披风，琳琅满目的超凡素材……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幸运少女喜提花魁小姐的好感度，这无异于解锁了碎梦刀资质+9999的超级大礼盒，今后至尊可期，双赢了属于是。
当然，在磨练中的战斗意识、应变能力等方面的成长与进步也是不容忽视的收获。
至于岛上那些古老的隐秘，花魁小姐并不想深究。
但为什么要用到“几乎”两个字，是因为她们发现了一点小小的惊喜，至少对安妮西亚来说是的。
“这算是额外通关奖励么……”
李霏嘀咕着，表情有些复杂。
她能模糊感受到，随着最后一座圣坛成型，此方天地的超凡气息忽然变得活跃了起来，且散布在虚空中的超凡因子浓度每分每秒都在提升。
现在是第七个白天，而B-01号折叠空间的开启会持续十个昼夜。
毫无疑问，若能抓紧最后的几十个小时，在此方洞天福地内专注修行，感悟天地造化，必然获益匪浅。
总院不可能不清楚圣坛成型的大致时间，之所以宽限几个昼夜，恐怕就是为了给那些坚持到最后但没能如愿夺取圣坛的天才们一定的补偿，聊以慰藉吧。
可这对茶天帝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作为少年至尊，她当前资质已经达到不在乎修行环境如何的层次了，在哪儿都一个样。
“我们……晚点再出去吧？”
白发少女跃跃欲试道。
“……”
李霏沉默片刻，强颜欢笑道：“不了，慈善基金那儿挺忙的，我得趁早回去看看。”
显然，单纯弱气的安妮西亚并不太会隐藏情绪，眼见李霏要离去，无法在此地相伴，那双水汪汪的绿色眼眸中浮现出清晰可辨的丝丝失落之意，但并未说出“一起走”那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
气氛变得不那么轻快了，两位姿容卓绝的少女沉默着依偎在一起，环顾这片依旧浓烟滚滚的废墟。
曾几何时，年少的灰发魔导师征服了这座岛屿，展露耀眼光芒，凭一己之力压得同时代天才抬不起头。
后来，双子星又在这座绝岛之上冉冉升起，各自夺取一座四阶圣坛，令璀璨繁星黯然失色。
但都不及花魁小姐亲手引爆的浩荡佛光那般灼热灿烂。
她与她的姛伴，不光横扫一切幸存者，将六座圣坛一网打尽，就连亘古长存于此的巨型骸骨，直入云霄的山峰，锈迹斑斑的巨剑，都在惊天动地的佛号声中轰然崩塌了。
星光终有消散之日，可满目疮痍的废墟，将永远驻足于此。
不论再经历多少岁月，只要此方天地开启，后世天骄们注定会代代铭记坏事做绝的法术百科小姐留下的丰功伟绩。
“啊对了，可以再帮我一个忙么。”
李霏忽然打破了沉默，双手抱拳，捧在胸前，眨眼央求道：“耽误半个小时就好。”
“嗯？嗯。”
白发少女疑惑地点了点头。
……
“我在洛西布鲁克等你哟。”
通体由皇铁浇筑而成的古老神秘宫殿内，李霏与安妮西亚相拥道别。
“嗯！”
白发少女用力回应着，却没有回头。
得益于雪兰老师开辟的笔直隧道，现在从山体外部抵达宫殿的速度快了很多，不用在山脉内部盘根错节的迷宫里绕来绕去，所以把李霏送进来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
可安妮西亚独自离开时，还是加快了速度，步履匆匆，好像慢了半步就会舍不得分别似的。
修行无异于逆水行舟，既然踏上了时不我待、百舸争流的超凡之路，就不该为短暂的离别而神伤，而是把握机会，竭尽所能强化己身。
眼见白发少女义无反顾地掉头离去，迎向隧道尽头的明媚阳光与高浓度超凡因子，忽然请求“再去宫殿看一眼”的李霏静坐在桌案前，指腹轻轻叩击金属桌面。
三百下后，她确认安妮西亚已经走远了，便再也按捺不住从灵魂深处流淌出的躁动，豁然起身。
李霏走到大门前，湿漉漉的眸子里有水汽荡漾，有若深渊，弥漫着漆黑妖媚的迷雾。
“给我守在外面，任何胆敢闯入者格杀勿论。”
花魁小姐一声令下，数万恶灵顿时蜂拥而出，团团拱卫宫殿，严阵以待。
这些本就被污染侵蚀的、没有自主意识的残魂，又脱胎于至尊亲手改良的禁忌大阵，根本无惧黑暗中的不可直视之物。
砰！
李霏用力关上大门，面色酡红，轻咬下唇，眸中流淌着惊心动魄的妩媚风情。
先前大逆风，自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现在，诸事尘埃落定，一切天骄皆被花魁小姐摧枯拉朽般肃清，门外还有水泄不通的恶灵把风。
这就意味着，花魁小姐可以在离开前，将一些大胆的、有趣的想法付诸实践，来稍稍犒劳自己一下。
李霏檀口轻启，娇喘吁吁，不知是欢愉魔女这个职阶还是她天生的迷乱本性在心间汩汩流淌，又化作带有浓郁茶香的滚烫甜腻吐息。
她召唤出成群结队的妖精，甚至下血本，购买了一张价值千金的【召唤妖精】法术卷轴。
随着卷轴碎裂，气质高雅、姿容清丽的精灵女士在妖精们的簇拥下浮现。
而欢愉魔女小姐的幽幽眸光，分明落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疑似古老的，伟大的，尊贵的，执掌秩序与混乱法则的【裁决】女士所安眠过的床榻。
“唔……”
李霏轻哼着，咬破了下唇。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渎神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消失的2分30秒
四位魔法女神，统御生命、死亡、混乱、秩序、自然五大超凡法则。祂们亲如姐妹，一体同心，甚至有古籍隐晦提出，四姐妹就是并蒂而生的至亲。
——什么时候才能接待这种档次的客人呢？
花魁小姐这么想着，平躺在床榻上。
床板冷冰冰，有着光滑坚硬的金属质感，可与之接触的背部肌肤却热乎乎，汗津津，绸缎般的乌黑秀发散开，绽放成一朵摄人心魄的黑莲花。
召唤物小姐们已经忙活了起来，李霏趁着热身，信手取出戒指里的图册，但又随手一丢，任凭【三法娘贴贴研究所】的成员们精心绘制的画本掉落在床边皱成一团的衣裙中。
因为李霏忽然意识到。
在单人渎神仪式中，仪式素材的选择很重要，这关乎到仪式完成度。
图册、召唤生物这种素材，什么时候都可以使用。
而今既然千里迢迢赶到神邸故居中打卡，当然要选择一些洛西布鲁克不方便选择的仪式，才不算虚度此行。
李霏眼眸中波光流转，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朱砂。
青葱指腹蘸了些水，又伸进朱砂盒里，随后她吃吃笑着，笔走龙蛇，在两位精灵女士身上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白梦婷。
妮可·艾露恩。
在与雪兰老师的短暂交流中，李霏充分有理由相信，就算高位生灵，恐怕也无法窥探山脉深处发生的一切，否则她根本不必亲自来盘问自己。
这就意味着，在洛西布鲁克不方便喊的名字，现在可以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虽然这座看似与世隔绝的宫殿未必能屏蔽她们的感知。
——可那两个整天不是在【忙】就是在办公的家伙，总不可能忽然就闲得没事干了，不辞劳苦跑到魔法学院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里游山玩水吧？
——别的不说，要是妮可真的在这儿并能获悉我的一举一动，那我之前诽谤她的时候，恐怕就足以被当成魔女来处理，抓回去狠狠拷打折磨了吧？
李霏笑了笑，赞叹于自己的机智。
随后她趾高气昂地指挥起了负责扮演妮可与白梦婷的两位精灵演员，并围绕演技问题展开了深入浅出的交流。
召唤单位最大的优势在于绝对的服从与听话，哪怕让她们渎神，也绝无迟疑。
并且仿真度百分百，甚至有体温与心跳，虽然不具备主观思想，但容颜形体上找不出半点瑕疵，非常逼真。
事实上，在洛西布鲁克，很多找不到女朋友且性格腼腆不好意思踏足金橘子酒馆的单身女魔法师，就靠召唤法术过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妮可”、“白梦婷”合约期满，化作光点消散。
不怎么尽兴的李霏没舍得继续消耗财富值买卷轴，意犹未尽地收拾好床榻，还用了发清洁术，确保不留丝毫痕迹。
这并非她谨慎过头，毕竟这种事儿见光死，万一被揪住什么把柄的话，恐怕就只有跳进魔女集会的橘子湖里自我了断了。
“找机会得钻研下关于召唤法术的施法技巧了……”
李霏嘀咕着，有了充沛的学习动力。
法术的用途从来不局限于战斗，也可以用在生产、生活、娱乐等方面。
召唤法术素来是重中之重，法师可以通过某些技巧，给召唤生物“捏脸”。
只要技术足够精湛，完全可以召唤出身段媲美魅魔的精灵，甚至更进一步，召唤出理想形态的召唤生物，比如“有天使翅膀的白梦婷”、“有魅魔尾巴的秦知画”、“有兔耳的苏雯”、“营养充沛的格蕾丝”……
对知识的渴望充盈在李霏心间，她已经想好下一次【降临·白梦婷】冷却完毕后该阅读什么方面的法术研究笔记了。
到那时，作为一个有责任感且顾家的贤惠妻子，就可以召唤出1：1复刻的继女小姐与戴安娜女士，去找安妮老师❤学❤外❤语，为今后的和谐美满大家庭做一些必要的铺垫。
“撒，该走了……”
李霏最后环顾了眼空旷单调的神殿，掏出紫色徽章。
连庆功宴的上半场都提前举办完毕了，是时候离开了，回去完成下半场、加时赛、加时赛的加时赛……
吱……
忽然，李霏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像是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怎么回事！
李霏心脏一跳，渎神仪式后的倦懒与平静情绪消散一空，被无与伦比的警惕感所取代。
她下意识看向宫殿前后门，可冰冷光滑的灰色大门紧闭着，这让魔女小姐更为不安了，冻彻心扉恐惧感油然而生。
李霏并不觉得自己是疲惫过度出现幻听，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所以刚才真的听见了奇怪动静。
可她现在独自置身于废墟深处的古老宫殿中。
笼罩着宫殿的黑暗、数万恶灵大军乃至浇筑成宫殿的皇铁，是连高位生灵都要望洋兴叹的坚不可摧屏障！
吱——
正当李霏惊疑不定之际，异响又一次传来，且这回的刺耳金属摩擦声格外清晰、强烈，来自宫殿上方，似乎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觉醒了，探出遮天蔽日的魔爪，欲要撕裂神话年间遗留的皇铁宫殿，将魔女的血脉生擒，了结延续千百年的仇怨。
李霏心跳骤停，恐惧在心中沸腾。
妈耶，什么妖魔鬼怪！
她当机立断，直接捏碎紫色徽章。
李霏意识到，B-01号折叠空间多半出了大问题，可这种情况理当由总院大能出手处理，她要做的是赶紧跑路。
哗……
紫色徽章被捏碎后的细小颗粒从指缝间流淌而下。
李霏用力闭上眼再睁开，随后眼帘颤了颤，眸光惊骇欲绝。
她竟然还在宫殿里！
咔咔咔——
闷响声中，平整无暇的金属天花板弯折、下榻，像是被铡刀倾轧，弯折处还在持续受力下沉，整座宫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似乎外面的可怕生灵即将破壁而入。
李霏：……
她抽了自己一耳光，眸光渐冷。
虽然因为一时起意的渎神仪式而让自己陷入莫大危机，可她此刻心中并无多少悔恨情绪。
因为按照常理，这是总院的地盘，有高位法师看护，且斗争尘埃落定，还有数万恶灵大军把风，李霏无论如何都不该遇险才对。
面对不可预见的凶险，被迫害妄想症还不算强烈的李霏毫无自我检讨之意，而是思维急转，寻找脱身之策。
——出去？不行，那是自投罗网……
——不出去？那是等死。
李霏纠结片刻，随后一咬牙，打算冲出去。
如果先前的某个猜测成真，哪怕真葬身于此，也有被捞回来的可能。
她视死如归地走到大门前，握住门环，打算倒数三二一，就闭着眼睛冲出去。
“三，二，一……嗷！”
拉门、冲刺的动作本该一气呵成，可前一个步骤失败了，导致李霏“砰”地一头撞在大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册那！”
李霏顾不得发红疼痛的额头，双手集中在一个门环上，并伸出一条腿蹬着另一扇门，身子竭力向后绷直，深红斗气澎湃而出。
几秒后，她绝望地发现，先前能轻而易举打开的门户，如今死死闭合着，任凭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滋——
而这耽误的片刻功夫，金属天花板已经裂开一条缝隙。
“啊啊……”
李霏咬牙切齿，捏紧粉拳，发出抓狂的吼声，她意识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
甚至，她没有向以往那样，尝试着呼唤“白梦婷”的名字。
毕竟刚才喉咙都快喊哑了，该来早来了。
最终，李霏扯了扯嘴角，径直坐回床沿，双腿交叠，还点了支烟。
事已至此，与其无能狂怒，还不如静观其变。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侵入这座神殿。
咚！
宫殿顶部被彻底破开，巨物重重砸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整座神殿簌簌摇晃。
李霏微微张嘴，指间烟雾杳杳的卷烟掉落在地都浑然不知。
自上而下贯穿宫殿的，赫然是一截巨大的、锈迹斑驳的剑锋。
它本该插在顶天立地的骸骨胸膛。
……
雪兰屹立于穹顶，望着浓烟滚滚的焦土，娟秀眉眼中带着化不开的苦恼之意。
好端端的神话遗迹，被弄成这般一塌糊涂的模样，之后的工作报告该怎么写？
一切正常？
低序列的小法娘用完全合规的手段把高耸入云的山峰给整塌了？
想起后续绕不开的繁琐流程，她又叹了口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足够了解这片天地，并洞悉圣坛孕育的机制与规则。
虽然环境变得满目疮痍了，可并不妨碍今后继续生成圣坛，并安排学员进来试练……就连山脉内部的宫殿、壁画都安然无恙。
一念及此，雪兰露出姑且算庆幸的目光，视线又一次扫过这片熟悉又变得有些陌生的土地。
“嗯？”
雪兰忽然蹙眉。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凝神，认真地俯瞰焦黑废墟。
巍峨高大的骸骨已经轰然倒塌，黑洞洞的巨大眼窝侧望向南方。
祂的胸膛与一条臂骨被烟尘、碎石掩盖，可剩下大部分骨骼都置身于晨光下，流露着古老沉重的压迫感。
“也没缺胳膊少腿……坏了！”
雪兰豁然一惊。
那柄剑呢？
那么大一柄剑呢？！
明明刚才还矗立于巨人胸口，如同一座绵延千丈的高大墓碑！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
雪兰立刻回溯记忆，并做出判断，那柄巨剑消失的时间不会超过7秒。
随后，她深深吸了口气，轻叱道：
“妮可！我知道你还在这儿。”
“嗯哼？”
声音飘到雪兰耳中，可灰发魔导师并未现身。
“是不是你把剑给藏起来了。”
雪兰的声音带有恼意，可依旧温婉悦耳：“当年你就试图瞒天过海，把这柄剑带走……”
“可我放弃了，不是么？”
回答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雪兰，你知道我的。如果我想拿走她，一定会趁你不在的时候。”
“那尊贵的、睿智的魔导师阁下，我是否可以请教一下，那柄剑去哪儿了呢？”
雪兰有些无奈，虽然那个女人善于隐瞒真相，但至少不会对自己直接撒谎。
“去哪儿了呢……”
妮可用问题回答了问题，声音逐渐微弱，像是坐在马车上渐行渐远的情人款款诉说的道别之音，很快就消散在耳边。
雪兰又轻叹一声，她眸中迸射出灿灿魔力光芒，长发在逸散的魔力气息中沉浮不定。
强横浩荡的精神力彻底实质化了，汇聚成贯通天地的粗大匹练，像是能吞噬日月的银色蛟龙，不顾黑暗的阻隔，强行在废墟深处扫荡。
可她一无所获，黑暗中的壁画栩栩如生，金属宫殿也完好如初。
雪兰眉头蹙得更紧，指尖洒落一点魔力光泽，幻化成信鸽飞向传送门，向总院汇报此事，而她迟疑片刻，也化作流光涌入亲手打通的山体隧道。
她的能力逊色于那个让人又爱又讨厌的灰发女人，光是山脉内部勉强还能用精神力扫荡，可那座宫殿，就必须要亲自检查了。
虽然不觉得小小一方宫殿能藏下千丈巨剑，可出于职责，她还是要亲眼看一下的。
虚空中，飘渺魔力悄然倾泻而下。
仿佛来自异纬度的魔力凝聚成两座圆形的钟表，分别浮现在飞向传送门的魔力信鸽，与雪兰化成的那道绮丽流光之上。
咔哒，咔哒，咔哒……
钟表悬于虚空，表盘上并无时针、分针，只有秒针在匀速转动。
而钟表下方的流光与信鸽，都凝固在了空气中，就连流光里雪兰飘舞的秀发与裙袍都定格了，成熟温婉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焦虑表情。
秒针转了两圈半，钟表无声破碎。
被伟大魔力捉弄的时间长河重又开始流淌，其中两道异常的细小涟漪眨眼间汇入无边无沿的、名为“过去”的洋流中，再无人可追溯。
信鸽飞进传送门，流光没入漆黑甬道。
雪兰对消失的2分30秒一无所知。
而信鸽在11秒后精准落入一位白发苍苍的法师手中，变成灿灿文字。
“B-01号折叠空间，S-07号遗物失踪。”
“建议排查54秒内离开B-01号折叠空间的一切生灵，并立刻派遣调查员前往B-01号折叠空间。”
老法师长长的白眉抖了抖，发出老态龙钟的声音：
“立刻封锁B-01号折叠空间。妮娜，你去协助雪兰。”
“好。”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一位女性法师立刻消失无踪。
“查查一分钟内有谁离开了B-01号折叠空间。”
老法师继续吩咐道。
悬浮在他身后的灯神双手托起一卷魔法书，书页哗哗翻动，不断变幻的海量信息流涌入灯神那双淡漠无情的盈蓝色眼眸。
“最近一分钟内并无生灵离开。”
灯神如是道：“上一位离开B-01号折叠空间的是黄金级学员李霏，在您收到信鸽的73秒前。”

第二百九十四章 就算上帝会发怒
“这样的话……”
老法师沉吟着。
高序列法师对时间的把控尤为精准，说是57秒，自是把信鸽飞行时长、独立搜查损耗的时间等一应条件考量在内才给出的数值，哪怕有毫厘偏差，也不可能扩大到十几秒这么离谱的程度。
但考虑到S-07号遗物的重要性，老法师还是做出了比较稳妥的选择。
“让卡尔去和那位同学聊聊吧。”
他慈眉善目，语调温和。
可在场法师都知道，卡尔在两百年前被魔法学院通缉过，理由是“研究并掌握禁咒”，直到他自愿加入魔法学院，魔法学院才撤销控诉。
而卡尔当初涉嫌掌握的那门禁咒，臭名昭著程度媲美魔女，叫做【催眠】。
“李霏同学来自洛西布鲁克。”
灯神再次翻了下魔法书，委婉提醒道。
“哦？妮可的学生？”
老法师转头问道。
“妮可的女儿。”
灯神加重了语气。
“那还是进行常规问询吧。”
老法师改变了主意。
“根据【全知之眼】观测到的信息，她还与玛格丽特会长的弟子有婚约，和天使新王的妹妹交情匪浅，随身佩戴海瑟薇会长年幼时最钟爱的兵器【黯夜】……啊，还有圣女出身并担任过教廷审判长的玛丽亚女士……”
灯神翻阅着李霏的档案，表情愈发古怪：“她还多次出入白府……”
“嘶……”
一旁几位身着华贵法袍、气息渊深如海的法师已经开始倒吸冷气。
老法师的眉毛剧烈地抖了抖，随后又恢复平静，语调变得更为和蔼：
“我们不该平白无故去怀疑一个家世清白的好孩子……她这次的表现怎么样？”
“非常令人惊艳。”
灯神斟词酌句道：“继承了洛西布鲁克分院一贯以来的传统，并发扬光大。”
“安排她来见我吧，年轻人才是恩洛斯大陆的未来，我们应该予以鼓励和嘉奖。”
“是，院长阁下。”
……
李霏哼着悦耳的小调，步伐轻快，神情和往常一样明媚，洋溢着少女的烂漫，可属于成熟女性的优雅与妖冶并未被抛开，鲜明复杂的特质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只是她的心情却不像看起来那般轻松。
因为李霏知道，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事实上，刚才承受的强烈痛苦仍挥之不去，李霏现在最想做的是立刻跑回洛西布鲁克，寻求庇护。
可理智告诉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立刻潜逃，将会彻底惹上魔法学院这个庞然大物，后果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在刚步入B-01号折叠空间时就不管不顾引爆地精炸药。
因为她毛走了魔法学院总院的神话级超凡物品。
虽然这不是李霏的本意，也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不重要了，面对足以令高位生灵眼红的利益诱惑，且风险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李霏绝不可能坦白在古老神殿中发生过的一切。
她要瞒天过海，在不引起魔法学院过度怀疑的前提下全须全尾回到洛西布鲁克。
——冷静，李霏，冷静……雪兰老师应该已经发现了大剑消失的事情并汇报给了总院，所以我现在多半已经被监视了。
——但魔法学院应该不敢对我做太过分的事，加上……嗯，还是有可能洗脱嫌疑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事情败露，魔法学院总院最多也就缴回赃物并象征性处罚，不会有杀身之祸……
李霏强压汹涌思绪，像是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姑娘，时不时打量总院道路两旁的景物与瑰美紫色天穹，走马观花间来到梅洛蒂亚老师的宿舍门前。
梅洛蒂亚并不在家，可李霏与安妮西亚皆得到了她本人的同意并将气息录入警报法阵，因此李霏可以直接推门而入，并不用担忧门前的符咒发出噪音。
砰。
一声闷响，冷不丁推开的大门撞到了门后的法师仆从。
女仆小姐当即拉开门，后退一步跪伏而下，语调中没有丝毫情绪：
“请大人责罚。”
李霏对单身女教师家里出现一名陌生且美貌的精灵少女并不感到惊讶。
凭借空间戒指，法师们可以将重要的私人物品随身携带，因此在得到法师授权的前提下，法师仆从们会定期登门提供家政服务，不论房屋是否空着。
虽然法术清洁更为便利，但尊贵的法师们，理当保留某些尊贵的传统，佣人则是最基本的体面。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李霏踢掉高跟鞋，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又狡黠地眨了下右眼：“希望没对你的工作造成太多干扰。”
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精灵少女那双漂亮却麻木、空洞的眼眸里，分明浮现出诡异光彩，仿佛灌入鼻腔的茶香唤醒了几乎被抹灭殆尽的生灵本性。
她张了张嘴，可没能说出话来，只是谦卑地低下脑袋。
在世世代代奴役中被深植于魂髓深处的钢印，岂是一句漂亮话就能洗去的？
“卧室打扫好了么？”
李霏温声细语问道。
“是的，大人。”
精灵少女颔首道。
“那我就进去啦，不影响你工作了。”
李霏笑着摆摆手，走进卧室，随后把自己扔进柔软床垫里，四仰八叉的睡姿并不淑女，但很舒适。
假寐了约十分钟，精灵少女来到卧室门口，恭恭敬敬道：
“大人，房间已经清理完毕了。”
“谢谢，辛苦了。”
李霏慵懒坐起，甜甜道谢。
“请问……还需要别的服务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精灵少女似乎踌躇了片刻，并且脑袋埋得更深了。
李霏当然能听懂她隐晦的暗示，毕竟对于法师仆从而言，处理法师生活上的需求，也是家政服务中的一部分。
但花魁小姐仍感到惊奇。
在她眼中，经历了千百年的驯化，这些法师仆从的“人性”早就被消磨殆尽了，与召唤单位并没什么两样——不是夏娃、拉姆那样降生于法则的召唤生物，而是用法术与卷轴制造出的、没有丝毫感情的、时间一到就会烟消云散的血肉机器。
但在此刻，作为顶级公关，花魁小姐分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细微的情绪变化。
——就算是如此麻木的行尸走肉，也会主动试图接近我、取悦我，来报答刚才微不足道的善意么？还是单纯地馋我身子？我的魅力已经离谱到这种程度了吗？
——等以后魅力成千上万了，会不会连真正莫得灵魂的召唤单位，甚至山石草木都会对我产生绮念？
李霏勾了勾唇角，起身走到精灵少女跟前，轻抚她的肩头：
“抬头看着我。”
精灵少女依言照做，以昏暗为主基调的澄澈眼眸里，分明有微弱的光。
随着茶香弥漫，那两道光分明在颤抖，如风中残烛，渺茫却倔强。
李霏笑意更甚。
她不知是该讴歌不论在多么冰冷残酷环境下都无法彻底泯灭、甚至就算化作一团灰烬后也能复燃的“人性”，还是为如此卑微的“报答”而感到滑稽。
“你很漂亮，我很想和你约会，但那应该是两情相悦的，而不是在这种环境下。”
李霏有些遗憾地婉拒了她。
这位精灵少女的确秀色可餐，亭亭玉立，甚至有点像白梦婷的姐姐，也就是洛西布鲁克名义上城主伊丽莎白女士的嫡女。
她们收养了白梦婷，把她当成家人，但显然，婷宝对家人二字有不同的理解。
不得不说，每当想起婷宝，李霏往往会出现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颤，以至于她险些同意了精灵少女的请求，但好在，只要有危险，花魁小姐就是清醒的。
她明白，作为神话遗物失踪的“嫌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高位生灵注视着，现在还远不是进行庆功宴下半场的时候。
李霏的表态让精灵少女出现片刻迷茫，但仍本能般低下头：
“遵从您的意志，大人。”
“还是谢谢你打扫这间屋子。”
李霏取出一枚水果强塞给她，又亲自把她送到门外，笑着道别：“再见。”
精灵少女深深鞠躬，无言离去。
——大概会自杀吧？
李霏倚在门旁，目送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远去。
一直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可如果她刚才真的被自己在不经意间唤醒了“人性”，又怎么还能继续忍受暗无天日的生活呢？
对于祖祖辈辈服务于法师们的仆从而言，什么尊严、人格那种东西，与致命毒药无异。
可李霏并没有用学分为精灵少女赎身的想法，她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砰。
重又关上的大门阻隔了李霏的视线，却无法让精灵少女止步，她要服务于下一位大人。
她眸中的神采正在熄灭，像是濒死挣扎般晃动着。
精灵少女意识到，刚才不知道为何，自己心中浮现了不该存在的私欲。
她想在初次工作里，把自己同样一文不值的初次交出去。
被拒绝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并非每一位大人都需要生活服务。
但总有需要的，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眼中光芒愈发微弱了，精灵少女仍铭记着被灌输了十几年的思想与族群中所有长辈的言传身教，她甚至为方才的主动而感到忏悔与恐惧。
只是她的步伐变得沉重了起来，似乎不想那么快抵达下一处工作地点。
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悄然拦在她身前。
兜帽投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容颜，虽然体型娇小，却散发着寥廓而高远的气息，似夜幕孤星，将方寸天地笼罩。
“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精灵少女脚步一顿，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道。
“为什么总要效劳别人呢，新的觉醒者。”
女人伸出指尖，轻触精灵少女的眉心。
刚才因某个契机而升起的、随时可能熄灭的渺小火种，陡然变得明亮了不少。
“嗬——”
精灵少女张开嘴，深深吸气，像是初次跃出水面的鱼儿一般，竭力睁开瞳孔，观察缤纷多彩的世界，以至于眼角都有蛛网般的青筋浮现。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只是眼眸里多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精灵少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神秘女人，眸中涌现出强烈的渴望之色。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低沉高雅的嗓音里充斥着无形压迫感，女人伸出手，手中握着的药剂是向精灵少女递出的九死一生的邀请函。
精灵少女仍有些懵懂，可她本能意识到，对于法师仆从而言，女人的言论本身就是一种禁忌，是大人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的反叛，是对祖祖辈辈无上忠诚的亵渎。
她沉默着，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
整洁，平坦，像她的人生一样，一眼看得到死，被来来往往的鞋底践踏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可路的尽头有一间屋子，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伊甸园。
如果已经亲眼看到过枝头禁果那娇艳欲滴的色泽，如果已经嗅到过禁果散发出的馥郁芬芳，如果已经聆听过毒蛇的温柔耳语蛊惑。
不亲口品尝那颗迷人果实的话，又怎么会甘心呢？
哪怕上帝会发怒。
“我该怎么做，女士。”
精灵少女的嗓音有些打颤，可她还是问出来了。
“喝……喝掉它。”
娇小女士开口吐出的第一个音节，听起来分明有些稚嫩，带着洋洋得意的喜悦意味，像是初次完成家务劳动的小姑娘。
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重又变得高深莫测。
精灵少女接过药剂一饮而尽。
“我们会把你带出去的。”
兜帽下的女士许诺道：“你可以称呼我为芙……咳，角女士。”
……
“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霏鼓了下脸，与撒娇的语气向同居女教师表达了不满。
“咱们学院招录了新的教师与助教，刚到总院没多久。”
又美又御的女教师坐在床边，弯腰拽下长靴，被肉色丝袜紧紧包裹着的双腿顿时冒出一股热气。
就算脱离了长靴的束缚，可长而有肉的丰腴腿部轮廓仍被透明度偏低的连裤袜牢牢收束着，紧绷绷的质感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触目惊心的弹力。
好在都是超凡者，所以热乎乎的湿气里并没有什么让人尴尬的味道。
“诶？要有新老师了吗……也对，梅洛蒂亚老师要当副院长了，教学任务肯定要分担一部分出去……”
李霏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可怜兮兮地坐到成熟明艳的金发女教师身旁：“那以后你还教我嘛？”
“已接手的班级我还会继续跟进的。”
梅洛蒂亚笑道：“新老师主要擅长召唤法术，几个月前才从驯兽师晋升序列5……她对召唤法术的理解很独到，连我在与她交流的过程中都获益匪浅，你可要好好和她学习。”
召唤法术？那岂不是瞌睡了有人上门送枕头么？好耶！
用的称谓还是“她”，双倍的好耶！
李霏唇角弯了弯，又亲昵挽住金发女教师的胳膊，边贴贴边说着口是心非之言：
“但人家更喜欢梅洛蒂亚老师给我补课呢。”
等女教师的体温又上升了大约两摄氏度，女姛学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道：
“那新老师叫什么名字呀？”
“芙芙，与她的契约同伴碧翠丝。”
梅洛蒂亚回答道：“说起来，她们好像也经历过维拉尼安的那场浩劫呢，你们认识么？”
“认识，但不熟。”
李霏秒答。
可弯成月牙儿的眼眸里，分明闪耀着学分般的迷人光泽。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审判深渊
晚上是女教师和女姛学的独居时间。
遗憾的是，虽然安妮西亚学姐还在折叠空间内独自修行，可李霏担忧自己被监视，所以不怎么磨人，只是把水温控制在若有若无的暧昧上。
晚餐，聊天，散步，最后相拥而眠，倒也称得上其乐融融，师生和睦。
至于尾部护理与战斗方面的一对一培训课程，还有和碧翠丝、芙芙的会面，都被延后到了回归洛西布鲁克之后。
侧躺在温热贴烫、婀娜修长的成熟大姐姐怀抱中，李霏并没用太长时间就进入梦乡。
梦魇悄然袭来，她又回到了那方冰冷空旷的神殿。
绵延千丈的巨剑重若山岳，从天而降，斩开皇铁神殿，斑驳锈迹中有昂然古意，如同旧神降下怒火，要镇杀胆敢渎神的邪恶魔女。
在摇晃的神殿里，李霏目瞪口呆，心乱如麻，花容失色的小脸上写满惊恐。
但她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山峰倒塌后，剩下的废墟高度已经没有数千丈了，如今有千丈巨剑立劈而下，恐怕无尽断壁残垣都要颤栗，雪兰老师真的一无所差么？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是凭借与灰发魔导师不可告人的交易而混进魔法学院的？？
可李霏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巨剑触底，又缓缓上升，剑尖退出宫殿，仿佛冥冥中有执剑者收回手臂，正在蓄力一样，下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
果然，没等两秒，巨剑又一次倾轧而下，仿佛天穹坍塌，滚滚魔云降世，无穷压迫感让李霏手脚冰凉。
并且这一回，剑尖瞄准了李霏。
数小时前才用一万七千吨地精火药轰炸序列6小狼王的李霏，算是亲身体会到了被高射炮瞄准的蚊子是什么感受。
巨剑仍在下落。
李霏虽然打定主意坦然、镇定、优雅地面对一切。
可当真面对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她还是遵从本心的意志，轻手轻脚从床上站起，走到宫殿另一侧。
然而，厚重庞大的剑锋竟然也灵活地转向了，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死死将魔女锁定。
一瞬间，李霏心中闪过无数猜测。
山脉深处充斥着“？？？？”对魔女的恶意，九副壁画，【裁决】女士，皇铁神殿，巨型骸骨与大剑，跪伏在壁画前的黑龙信徒，同样顶礼膜拜于巨大趾骨下的尸骨，乃至此方天地源源不断生成的圣坛、黑暗中的不可名状生物……
支离破碎的线索汇总，在李霏心中交织成三种可能。
要么，是因为渎神，触怒了【裁决】女士万古不散的神邸意识，降下神罚。
要么，巨剑是来自传闻中与【裁决】女士相连的战争与风暴之神，欲要斩杀胆敢亵渎爱人的蝼蚁。
要么，就是渎神仪式中散发出的浓郁魔女气息，惊醒了“？？？？”。
而诸般念头，最终化作满腔悲愤：
抛开事实不谈，就算我有99％的错，难道把住所放在这儿任由旁人进出的【裁决】女士，就没有1％的责任么？
我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能让让我，非得这样斤斤计较？
愤怒的凡人用力抬起头，灼灼目光逼视投落的巨剑。
漆黑冰冷的巨剑有若太古魔岳，无情镇压而下，让李霏把一切质疑憋回了肚子里。
她紧贴墙角，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地眸光仰视巨剑，双手抱胸，弦然欲泣地央求道：
“我还有机会么？”
生死关头，花魁小姐的茶艺施展到了极致，馥郁茶香弥漫天地，眼中泪光足以让神灵垂怜，就算对抗魅力1500的大能，恐怕也未必落于下风。
可巨剑不吃这套，反而出现了微不可查地加速，抵住了她眉心。
一滴泪落下，李霏心如死灰。
她缓缓闭上眼，但仍如本能般瞥了眼系统面板。
【审判之剑（唯一）（破碎）（未苏醒）（被污染）】
装备评级：神话
属性：
1，秩序法术等级+1
2，公正之心（被污染）：谎言无法被任何法术甄别。
3，？？？
注：可与【黑白吊坠】、【？？？？】组成神话级套装。
嗯？！！！
李霏双眸豁然睁开。
壁画中【裁决】女士的身影如电光般映亮心头迷雾。
祂面容模糊，五官看不真切。
胸前佩戴【黑白吊坠】，左手托举天平，右手紧握雷与火之剑。
结合系统小姐给出的提示，李霏几乎可以确信，这场惊变的始作俑者就是销声匿迹数千年的【裁决】女士。
但那可是四姐妹之首，在诸神林立的年代里，仍旧无比耀眼、高贵的女士啊！
祂会因为区区凡人的一次自我发电，就这么大动干戈？不至于吧！
还有，谁能污染连神明都能审判的神话级兵器？
况且诸神不是已经消亡了么，如今驱使【审判之剑】的，到底是万古不散的神邸残念，还是……
李霏念头急转，随后为生命奋力一搏！
她噗通一声跪下，如同壁画前的黑龙女士一样，向冥冥中的神邸表达了出谦卑与尊敬：
“【裁决】女士！”
与自然女神私通并生下成百上千小妖精的李霏眼含热泪，情真意切呐喊道：
“您终于醒了么？我是您最最虔诚的信徒啊！”
接着，她五体投地，请求审判长法外开恩，看在自己美貌与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把在神话年代足以将灵魂丢入炼狱折磨万万年的渎神重罪，改判为无罪释放。
无形无质却不可抗拒的力量托起魔女小姐的脑袋。
像是一位高贵冰冷的御姐居高临下站在身前，用匕首般的高跟鞋鞋尖挑起李霏的下巴。
眉心传来剧烈撕痛感，紧贴着李霏眉心的巨剑继续下坠。
显然，【裁决】女士并没有放弃伟大神力、转修碎梦刀的打算。
李霏脸色煞白，眉心处多了条剑痕，交织着金红光芒。
剑痕不过寸许长，而长有千丈、巍峨壮阔的巨剑，仅仅是剑宽就比李霏整个人庞大了无数倍。
可在体积完成不成比例的情况下，剑痕硬是节节没入寸许竖眼内，被渺小的魔女所容纳。
痛，太痛了。
“呜……不要，别进来。”
李霏不禁发出带有抗拒与乞求意味的哭腔，脸色惨白，眼中噙着泪，感觉脑壳要裂开了。
可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剑刺进自己眉心。
“打、打咩。”
打着颤儿的哭腔从花魁小姐里飘出来，如同新婚之夜被岳母摁住手腕挣脱不得的柔弱少女：“快停下……那里不可以。”
巨剑女士似乎有颗菩提心，听不得悲鸣，于是加快了下沉的速度，欲要尽早结束这一切。
“会、会坏掉的……快住手，唔呃——”
李霏竭力挣扎，却根本无力抗拒这一切。
原本她以为，有着修长蛇尾的黛莎女士已经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可如今，花魁小姐觉得自己仿佛被泰坦巨人一族强行掳走了，成为泰坦女王的新娘。
“轻点……要裂开了……”
花魁小姐的嗓音沙哑了起来，挣扎力度变弱，一双朦胧迷离的泪眼逐渐失去神采。
可巨剑却变本加厉了，像是看起来温柔体贴还带有书卷气的大姐姐，把天真无邪的花魁小姐骗进家里并反锁门窗后，才拉开抽屉，取出满是倒刺的皮鞭，并露出邪魅笑容。
李霏的泪水，只会让她更贪婪。
巨剑如浩荡江河，发出酣畅淋漓的咆哮，轰然涌入眉心剑痕。
脑壳的剧痛足以让灵魂颤栗，李霏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气息愈发虚弱。
煞白小脸也逐渐麻木，眸光黯淡，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如同被姐姐关在地下室数十年才重见天日的妹妹，抱着女婴走出来，眼中空洞一片，唯有冷冷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浑浑噩噩间，李霏看到了一幕光怪陆离的景象。
那是一座风和日丽的岛屿，岛屿中央有起伏山峦，生满郁郁葱葱的植被，被湛蓝汪洋环绕，风景美轮美奂，像是一颗绮丽瑰美的绿宝石。
一位女性立于山巅，周身有神光氤氲，看不清她的体型、容貌。
忽然，黑、白、绿三色流光从她体内逸散而出，崇高浩瀚的魔力气息令此方天地颤栗。
三色神光化作不可名状的神话生物，咆哮苍穹，一时间岛上节气彻底暴动，时而天昏地暗，滚滚乌云中有电闪雷鸣，时而又是万丈晴空，九阳当空，似有上古烛龙蛰伏于此，不断张合眼帘。
时光长河加速流淌，将万象纷呈的历史浓缩于一瞬。
李霏看到，飓风卷起道道足以接通瀚海狂澜与晦暗星辰的粗大漩涡，欲要撕碎万物，吞噬时空；天上地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条条粗大狰狞的裂纹，色泽斑斓，其中隐隐传出悲伤痛苦的声音，那是整个世界在临死前发出的哀鸣。
直到三色神光逐渐收敛。
更为耀眼、纯粹的红蓝神焰从女人身上腾腾燃烧而起，至尊至崇，虚空中传出浩大庄严的钟声，还带着无尽欣慰与喜悦，像是某种古老隆重的仪式，向无尽维度宣告新皇加冕，秩序与混乱法则便是叩首的忠臣。
沐浴在红蓝神火中的女人挥手，为濒临破碎的世界重新厘定秩序。
混乱狂暴的末日景象瞬间烟消云散，黑白重又变得分明，昼与夜每隔六小时完成一次交替；滔滔碧浪中，随着支离破碎岛屿一并沉入深海的灰白色金属宫殿重又浮现于海面，朴实无华，规整冰冷。
以宫殿为中心，土壤与岩石凭空生成，扩散、蔓延生成岛屿，峰峦，植被……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海晏河清。
忽然，红蓝红光中的女人若有所察地抬起头，隔着千古岁月，与半梦半醒间俯瞰这一切的李霏遥遥对视。
祂的眸光充斥着威严与理性，犀利凛然，似能一眼洞穿人心，直视灵魂深处的肮脏与罪孽，任凭万般花言巧语也无法欺骗。
永不满足的贪婪、喂不饱的欲念、淋漓鲜血、习以为常的谎言与背叛……祂看到了触目惊心的罪恶，并最终评定为一个冷冰冰的精准数值：
-45
“有罪。”
没有丝毫迟疑，祂对披着祸国殃民皮囊的美丽深渊做出裁决，就算美颜盛世也无法撼动祂的信念。
神炎化作千丈巨剑冲霄而上，裹挟森寒严酷的神灵杀机，其中有法则气息流淌，道道玄奥灿烂的神纹交织其间，欲要斩裂天穹，璀璨神茫灼痛了李霏的双眸。
遗憾的是，就算祂刚点燃神火，也无法隔着悠悠岁月，灭杀将在数千年后亵渎自己的幼年邪神，更无法改写未来，阻止滚热橘子汁浇灌祂的床榻，流淌于祂的住所。
可祂确实斩断了以巨剑为节点而贯通古今的思绪。
噗通。
李霏趴在地上，气息萎靡。
她无意间窥探到了就算在神话时代也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一角烙印，但也止步于此。
李霏艰难爬了起来，轻抚还在隐隐作痛的眉心，满眼茫然地环顾四周。
空旷死寂的宫殿完好无损，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可魔女小姐又觉得自己与这座宫殿产生了某种似有似无的联系。
难以言喻、难辨真实与虚幻的错乱感让她头晕目眩，李霏张了张嘴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因为她不知道该向谁提问。
好在系统小姐不离不弃，哪怕李霏单方面发起的冷战还未结束。
【审判之剑（唯一）（破碎）（未苏醒）（被污染）】
装备评级：神话
……
当触摸自己的眉心时，她能看到清晰可见的文字信息。
这让李霏明白，刚才自己并未陷入幻境，哪怕宫殿与自身都毫发无损。
而事实证明，那个沐浴在火光中的女人，在神话年间做出的审判没有半点冤枉。
哪怕思绪仍就浑浑噩噩，来不及消化惊鸿一瞥间窥探到的信息，李霏仍凭着趋利避害的贪婪本能做出决定。
——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柄大宝剑是我的了！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如今被困在废墟深处的宫殿内，捏碎紫色徽章都不管用。
哪怕暂时没危险了，也无异于瓮中之鳖，早晚会被总院的高位法师们抓包。
后台再硬，也最多让总院法师们千方百计取走她体内巨剑时下手温柔点，不可能放任李霏把神话年代的遗物给顺走的。
李霏踌躇着，苦恼着，不知所措。
好在，她有着独自思考时会自言自语的习惯。
那一刻，李霏心中最真实且强烈的念头化作一声呢喃，脱口而出：
“我想回去。”
消散的剑痕重又浮现于眉心，金红光芒一闪而逝。
视线所及的景物、肌肤感受到温度，也在霎时间陡然变幻。
李霏眼帘颤了颤，脑袋转动，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座古老神殿，甚至脱离了B-01号折叠空间，置身于紫色天穹下的传送通道……不，置身于暖洋洋的被窝里。
她依偎在馨香且柔软的、丰腴而紧致的成熟女性怀中，还能感受到金发女教师独有的微烫体温。
后者用掌心捧着李霏的面颊，温柔擦拭她的泪痕。
梦醒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严父寻凶
梅洛蒂亚侧卧注视着李霏，略显蓬乱的柔顺金色垂落，碧色眼眸里有暖流涌动，洋溢出由内而外的母性。
依偎在怀中的可爱小动物被噩梦惊醒，懵懂双眼中闪烁泪光，还呓语着“我想回去”，这么楚楚动人的女姛学，又怎能让人不心生爱怜呢？
“睡吧，睡吧。”
梅洛蒂亚呢喃着，声线慵懒而温柔，像是一位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哄睡婴儿的母亲。
紧张且疲惫的内心得到了很好的抚慰，李霏乖巧点头，把脸迈进母性四射的胸怀里，蜷着身子安眠。
……
群山深处，忽有孤狼哮月，悲凉中裹挟严冬般的肃杀之意，连天上大星都在颤栗。
轰——
悲愤啸声震碎山河，夜幕下的山脉阴影接二连三崩塌，在魔神般气息中跪伏颤抖的生灵也化作齑粉。
通体乌黑的狼人良久才平复心虚，可狼眸里仍有杀机，演化为血流成河、浮尸千里的修罗景象。
“王上，请让我去为泽维尔殿下复仇。”
一头巨狼口吐人言，主动请缨道。
“怎么，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狼人目视远方，阴沉冰冷的语调仿佛来自九幽。
巨狼低伏脑袋，不敢再多言。
一团漆黑浓雾将狼人笼罩，化作狼首，在摄人心魄的嘶鸣中，涌向数百里外的黑德伦分院。
小狼死了，老狼自然要亲自动身赶赴总院，找出真凶，让其付出万倍于死亡的代价。
忽然，黑云重又消散，显露出狼人本相。
刚愎自用、凶残暴戾的老狼王取出一面镜子，对镜面中浮现的矮小人影低下脑袋，表现出他的尊敬：
“冕下。”
“泽维尔是个好孩子，请节哀，沃夫利克。”
镜中传出宽厚和蔼的声音。
“抱歉冕下，没能完成您的嘱托。”
“我相信泽维尔已经尽力了。”
镜面里的声音似有叹惋与遗憾：“前途无量的好孩子，可惜了……我听说那片天地似乎出现了什么变故，他可能是因此被殃及的吧……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老狼王很识趣道：“不，不用了冕下。我会亲自找出凶手，也弄清B-01号折叠空间的真相。”
“辛苦了，唉……”
镜里的人影消散，只留一声叹息，仿佛真的在缅怀逝者，并对父子阴阳两隔的悲剧而感到惋惜。
“……”
老狼王沉默着收回镜子，眸光幽深。
他很清楚，如果那位冕下真对自己儿子有爱惜之意，早就会主动派人复活他了。以冕下的财力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显然，那位冕下和自己一样，并不觉得泽维尔的小命能媲美使用一次复活术的成本。
逆转生死乃法则禁区，高位牧师也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哪怕是至尊，复活逝者前恐怕也得掂量，因为要面临魔力上限永久性降低的后果——哪怕魔力浩瀚如海，如无必要也绝舍不得损失一滴，这是所有法师最基本的贪婪。
事实上，通常只有序列2层次的祭祀才会提供有偿复活服务，而相应的费用，是很多序列3超凡者倾家荡产都未必能承受的。
老狼王这位严父并不打算为了复活败亡的嫡子而变卖兵器，只好把凶手抓进狼窟折磨百年，慰藉泽维尔的在天之灵。
黑雾再次翻滚，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闯入黑德伦分院的传送门，出现在魔法学院总院内。
深夜时分，老狼王无缘欣赏到浪漫优美的紫色天穹，可他不在乎，径直来到一座阴森古典的城堡前，无声凝视着映出血光、人影绰绰的窗户。
几秒后，一名身段苗条、容貌姣好的法师仆从将他迎入古堡。
一楼正在举办晚宴，轻歌曼舞，弦乐悠扬，只是厅堂一角传出细碎悲鸣，空气里弥漫着浓浓血腥气，华贵手工地毯被猩红液体浸湿。
老狼王恍若未闻，踏着古色古香的木质阶梯，上楼会面城堡主人。
那是一位身着燕尾服的英俊血族，面色苍白，双唇赤红如血，眼中噙着笑，但谁也不知道他风度翩翩的年轻优雅外表下到底藏着多么古老的灵魂。
“沃夫利克，好久不见。”
血族青年手捧高脚杯，杯中猩红液体尚有余温，看起来比红酒更为粘稠一些。他向客厅一旁的灯笼示意道：“看，我最新的作品，怎么样？”
陈列在旁的灯笼景观是一对母子，肥美白皙的母亲双手高举染满血污的婴孩，脸上带着祥和恬静的微笑，为呱呱坠地的新生命而感到由衷喜悦。
只是那灯笼过于逼真了，母亲身上流烁着柔白肤光，连眼角的细微皱纹都栩栩如生，而被她捧着的婴儿则是灯芯，光源来自他体内，隔着人皮映射出朦胧血光。
可老狼王显然对这种带有浓厚宗教氛围的艺术创作不感兴趣，只是板着脸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这可是我手工制作的，从头到尾没有动用丝毫魔力……你知道把骨血肺腑弄出来而不伤及皮肤分毫用了我多长时间么？”
英俊血族却自顾自介绍着，喋喋不休的语气中满是对这盏人形灯笼的自豪与喜爱：“但这件作品的灵魂在于母亲脸上的表情！我浪费了很多材料才成功……我将他命名为‘永恒闪耀的新生’，在我看来这是和神圣教堂门前那座天使雕塑同样伟大而经典的艺术作品……”
老狼王翻了个白眼，伸手把给他引路的精灵少女扯过来，像是剥虾一样揪掉脑袋，又拧下胳膊，大口享用点心，无视了血族青年的自吹自擂。
“不！”
老狼王咀嚼的动作太粗鲁了，血溅到灯笼上，英俊血族顿时风度无存，发出心痛的叫声。他不顾掉落在地的酒杯，用燕尾服袖口小心翼翼擦掉柔滑人皮上的血污，才松了口气。
他幽怨地瞥了眼狼人，又无奈地摊摊手，坐在老狼王对面，摇头叹气道：
“你来是为了儿子的事情吧？”
“嗯。”
老狼王仍在大口咀嚼点心。
“是一个叫李霏的人类干的。”
血族青年不知从哪儿又找来一杯血，语气笃定道。
“好。”
老狼王把臂骨一丢，起身要走。
“等等。”
血族青年轻轻晃动着杯中血，意味深长道：“那个李霏来自洛西布鲁克……”
“她和妮可是什么关系？”
老狼王动作一顿，竖瞳漠然逼视血族青年。
“几个月前，她被妮可女士收养为义女……”
血族青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所以这是谋杀，有人谋杀了我的儿子。”
老狼王低语着，眸光幽幽，危险气息弥漫开来。
“不一定。”
血族青年轻轻摇头，随后身子前倾，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沃夫利克，我还有一份收费情报，要看么？”
老狼王沉默着注视血族青年。
后者取出一枚加工后的魔力水晶，注入魔力，随后一道光幕投落在墙壁上，将古老宫殿内发生过的一幕情景重现，连声音都清晰可闻，像是在影厅里播放录像带一样。
那是小狼王生前经历过的事情。他置身于冷清单调的金属宫殿内，身上那袭披风无声燃烧焰火，犀利眸光里散发着无形压迫感，可谓是意气风发，头角峥嵘，音容宛在，笑貌犹存。
而这头年轻的狼人正和一名国色天香的人族女性交谈。
更准确地说，是那个乌发雪肤的人类女性在对某位院长阁下做出单方面评价：
“那个老……”
“对于一名不再年轻的女性而言……偏激、刻薄……对一些比她年轻的女人产生……不必要的嫉妒……”
“很多少女被骗到城外处决……妮可还侵吞教学经费，做一些损公肥私的勾当……”
“我们所求的，仅仅是两份转院手续罢了。”
画面终止，屋内陷入沉寂。
老狼王的神情有些复杂，不得不说，那个年轻女人的美貌让他都感到惊艳，但他更惊叹与年轻女人的勇气。
“如何？”
血族青年翘起二郎腿，浅浅抿了口血。
老狼王起身，一把抓走魔力水晶，又取出一枚献祭宝石丢过去。
“沃夫利克。”
血族青年皱眉道：“我是商人，不是乞丐。”
“区区低序列的人族幼崽，你指望能她的情报值多少？”
老狼王驻足于门口，沉吟片刻：“我还会来找你的。”
“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血族青年似乎有些不满，可径直离开的老狼王显然不会对此做出回应。
——他竟然能窥探到山脉内部？
老狼王沉默着离开古堡，可心中却有思潮起伏。
B-01号折叠空间受保密条例保护不假，可高位生灵就算违规进去看一眼，只要别闹出动静，别插手干扰试练，监察者通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总院不可能为了无足轻重的小事惩戒高位法师。
身后古堡的主人就非常善于利用高位生灵的特权，他不断派遣出承载着他一丝意志的蝙蝠，游离于包罗万象的隐秘之地，窥探消息，以情报换取利益。
但出乎意料老狼王意料的一点在于，那家伙的视线竟然能触及山脉深处！
老狼王当年也在B-01号折叠空间内厮杀过，自然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除非买通监察者，或真正堪称伟大的存在亲临，否则绝无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查探到山脉内部动向。
这让凶残嗜血狼皮下隐藏着的狡诈灵魂活跃了起来。
老狼王想要从古堡之主的口中打探到关于B-01号折叠空间最为详尽、全面的情报，换来那位冕下的善意。
可高位生灵无缘无故探寻中低序列试练场内的信息，或许会被那只贪婪的吸血鬼察觉到什么端倪，从而狮子大开口，让自己付出高昂成本……
随着起伏思绪，老狼王的气息也随之变得飘忽不定，似徘徊于夜色中的恶灵。
很快，他就有了大致的方案，阴冷眸光重又转移到手中的魔力水晶上，里面封存着弑子仇人的暴论。
不可否认的是，在刚得知真凶是妮可的养女时，他还有些迟疑。
老狼王自认为实力凌驾于灰发魔导师之上——同为分院院长，那个孜孜不倦追杀魔女却一无所获的女人，如何能及得上常年沐浴高位生灵鲜血的自己？
但比起杀死李霏、为了一个丢掉小命的儿子彻底激化矛盾，以此为由头发一封战书，狠狠挫败那个典雅女人的傲气后再索要一大笔和解金，似乎是更理智的选择，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在此过程中用雄性魅力征服她。
可拿到魔力水晶后，情况就不同了。
只要把魔力水晶给灰发魔导师过目，那么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回到洛西布鲁克的当天，就会是她的死期！
别说是才认养几个月的养女，就算是血亲嫡女也死定了！谁都救不了！妮可必杀她！
老狼王对于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比天使一族更为美貌的仇人，总要亲手折磨才有趣，不是么？
老狼王咧开狼嘴，獠牙森寒，在昏暗天色中露出狰狞渗人的笑容。
此行收获比想象中更大，他不光意外发现了获取B-01号折叠空间内详尽情报、从而交好那位冕下的途径。
凭借手中魔力水晶，他更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掳走千娇百媚的女仇人，替丧命的嫡子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恶气，灰发魔导师还要反过来谢谢他。
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如此一箭双雕的美事了。
带着畅快神情，狼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可他身后血族古堡里，血色灯笼却仍旧亮着。
“妮可，魔力水晶我已经交给沃夫利克了，咱们的赌债两清了。”
血族青年举杯致意道。
“并没有。”
灰发美人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灯笼。
“沃夫利克跟我认识几个世纪了！”
血族青年闻言，顿时义愤填膺反驳道：“他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你知不知道欺骗他时我有多心痛！”
“哦，你的心脏长出来了？”
妮可颇为诧异道：“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输给我了么。”
“……”
血族青年闷闷喝了口酒，才愤愤反驳道：“第二项赌约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阁下还是一如既往地乐观与幽默。”
妮可抚掌鼓励道：“请继续保持吧。”
对结局心知肚明的血族青年不再嘴硬，忧伤叹息：“我真傻，真的……明知道每次都是你赢，可还是忍不住和你签订赌约……说真的，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能赢？明明赌约条件对你不利。是【大预言术】？还是【降临·幸运女神】？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卖我一份法术资料……”
“不，诀窍在于下注在会赢的人身上。”
妮可慷慨且坦诚地分享了心得。
谈话本该告一段落，可话痨血族终究管不住嘴，又问了句：
“法术百科小姐这么……对你不敬，你就不生气？”
“那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并非她本意。”
妮可的笑容无比和善：“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盲目责怪晚辈的心胸狭隘之人么？”
说着，她轻抬手臂，纤柔玉削的瓷白指尖轻轻一点。
啵。
血族青年燃尽一切艺术细胞精心制作出的灯笼被戳破了，化作两张人皮，轻飘飘落地。
“那、那怎么可能。”
血族青年笑得比哭还难看。
等到灰发美人飘然离去，他才捂住空荡荡的胸膛，为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巅峰杰作而痛惜、叹惋。
值得庆幸的是，好坏总是对比出来的，对悲伤的智慧生灵来说，更悲伤的事情总能让他们的心情有所好转。
血族青年意识到，仅仅是轻描淡写、浅尝辄止的泄愤，都这样了。
那真正让灰发魔导师露出那种和善笑容的始作俑者呢？
他望着地毯上的两张人皮，仿佛看到了那位李霏小姐今后要面临的下场。
“但愿她没在里面做过更出格的事吧……”
血族青年嘀咕着，领口里有一只漆黑蝙蝠飞出窗外，扑扇蝠翼去往传送通道的方向，要从芸芸众生里找出新的艺术创作素材。

第二百九十七章 勾结魔女
李霏再度转醒，可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黎明尚未降临到窗外。
她明白，这是“B-01号折叠空间后遗症”，毕竟她已经强行适应了那座岛上每隔六小时交替一次的昼夜，如今忽然恢复正常，难免会出现感知上的错乱，就像变成皇后娘娘的形状后，知画女士就会变得陌生起来，需要些许时间来重新磨合。
但不论如何，李霏已经睡够了，虽神情慵懒，可眸中神采奕奕。
于是她又往假寐的梅洛蒂亚怀里拱了拱，后者的回应是轻抚她的秀发与光洁肩背，这让李霏惬意地眯上眼；过了一会儿，梅洛蒂亚手上动作停下，她又扭了扭，让其不得不继续用温暖莹润的掌心安抚怀中猫咪。
可以说是非常磨人了。
一直到拂晓时分，她们才默契起床，在镜前互相梳理秀发。
李霏在折叠空间渡过了七次黎明与六个黑夜，差不多三天半的时间，在此期间是肯定没工夫使用生发液的，导致秀发生长速度变慢；但这么些天下来，柔顺发丝也算蓄起了些长度。
她揪着一缕搭在肩头的墨色发丝比划长度，几乎脱离波波头短发的范畴了，而这种不长不短的秀发让法术百科小姐看起来更显青春可爱，还有恰到好处的土气，像是个不太懂得时尚与发型，随时可能被坏学姐用“宿舍已经熄灯了”这种借口骗到校外宾馆的大一新生。
花魁小姐轻笑，对这种气质格外满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最高明的猎手就该以猎物的形象出现嘛。
“你什么时候回去？”
梅洛蒂亚问道：“我的培训也快结束了。”
“唔……今天下午吧。”
李霏稍加思索后答道。
中午和娜奥米小姐约个饭道别，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了，总院的人如果再没动作，自己就能安然脱身。
“好，你自己在总院逛逛吧，我上午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梅洛蒂亚轻轻点头。
“什么会议呀？”
李霏好奇道。
“关于魔女。”
梅洛蒂亚的语气稍微凝重了些：“近年来，魔女集会愈发活跃了，并且我们怀疑她们逐渐潜伏于各大阵营高层……所以要商讨下对策纲领，并落实到各大分院——目前打算由各分院副院长亲自点兵点将，联合骨干教师与学员代表，尽快创立‘反魔女办公室’，以求在这支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发动全体师生力量，力求将魔女一网打尽。”
“魔女猖獗到这种程度了吗？高层势力很难被渗透的吧……”
李霏惊叹道。
她没想到，其他地区的反魔女工作情况也那么不容乐观……等等，为什么要用也？洛西布鲁克分院最耀眼的几位女姛学里，至少还有“启明星”伊蕾娜小姐现在还不一定是魔女嘛，哪怕她有个大概率是魔女细作且即将被牛走的女朋友……和酒厂、蛇盾局尚有差距，魔女集会还需继续努力。
“千万别小瞧了她们。灰之魔女腐化神圣教廷圣女的风波还未彻底平息，诸多圣殿骑士乃至天堂山的强者仍在搜寻圣女下落。”
梅洛蒂亚叮嘱道：“并且教廷怀疑内部有魔女眼线，审判所都被惊动了，正逐一排查教堂内的女性神职人员……要知道，灰之魔女并非高序列生灵，她能拐带圣女并从天罗地网中安然脱身，多半有叛徒暗中策应。”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李霏神情严肃地附和道。
“咱们魔法学院也不能掉以轻心，昨天我就听闻，有某片折叠空间出现剧变，并且里面的神话遗物失窃了，总院怀疑和魔女有关，今天的会议中应该会提及此事。”
梅洛蒂亚认真提醒道：“李霏，像你这样潜力无穷又漂亮的年轻女学员，是最容易被魔女盯上的，一定要保持警惕。”
“嗯啊。”
李霏从善如流，信誓旦旦保证：“坚决拥护魔法学院与自然阵营，与魔女划清界限。”
梅洛蒂亚轻轻点头，牵着姛学走上餐桌，分享纯奶煎蛋与蛋糕的同时，不再谈及魔女，转而关心起李霏在此番试练中的表现来。
这位年上的金发大姐姐虽然看似明艳直率，工作时有种雷厉风行的气质，但课后还是颇为体贴亲切的，比起良师，她更是一名益友。
梅洛蒂亚充分考虑到了B-01号折叠空间内的严酷环境与李霏情绪，在昨天的闲聊中默契避开了关于试练的话题，以免破坏烛光晚餐的氛围。
可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凭借出类拔萃的实力，李霏在外环定能杀出重围，所向披靡。
可她的上进心梅洛蒂亚也都看在眼里，这样野心勃勃的学生绝不会止步在外环，势必要义无反顾闯入内环，投身到四阶圣坛的角逐中，因此她才安排了学姐与学妹的对练，帮助她们加深了解与默契，对碎梦刀精髓无师自通了属于是。
然而，双子星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任凭李霏何等风华绝代、惊才绝艳，说到底也只是低序列的小法娘罢了。
面对危机四伏的环境与大批中序列天骄的敌意，恐怕很难有什么奇迹发生。
并且梅洛蒂亚回到宿舍时，李霏也早早在卧室内等候……结合时间来判断，她应该是在第七个拂晓退场。
那么就不难做出推断，李霏多半是在四阶圣坛出世后的最终争夺战中止步，饮恨离场——否则，她没理由放弃之后几个昼夜的“彩蛋修行时间”才对，以李霏的资质，几十个小时的时间足以有巨大收获。
当然，在梅洛蒂亚看来，序列7的法师能在千帆竞渡、大浪淘沙的试练里撑到胜负揭晓前的最后一刻，已经是非常出色的表现了，足以自傲。
可对于好胜且自信，甚至在交流赛中以黑马之势夺魁、被人们抱有比双子星更高期待值的法术百科小姐而言，恐怕未必会满足于这样的成绩。
梅洛蒂亚往热奶加了些花蜜，轻轻搅拌着，斟词酌句道：
“比起在擂台上捉对厮杀，在凶险环境中的混战更考验心态、经验，还有运气……个人能力以及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就算让伊蕾娜或者塞勒涅再参加一次试练，她们也未必能在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脱颖而出……”
“嗯啊。”
李霏把面包撕开，丢进装满独角兽奶的大碗里，用勺子舀着吃，奶香浓厚且加热后的纯兽乳与现烤出来的白面包，吃在嘴里香香甜甜，时不时搭配一枚焦焦脆脆、咬一口能清晰听到口腔中脆响的煎蛋，几乎完美。
美中不足的小小缺憾在于煎蛋火候并不是李霏最中意的类型，蛋黄是溏心蛋的程度，而不是流黄的那种。
梅洛蒂亚七绕八绕，铺垫了快一分钟，才委婉切入正题：
“你们这次……收获如何？”
李霏眨眨眼：
“保密条例……”
“这一点不用担忧。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梅洛蒂亚温声道。
显然，作为离高序列仅一步之遥且年轻有为的副院长，她的前途格外光明，已经能享有部分高序列生灵的特权。因此，比起保密条例，号称会一碗水端平的副院长女士更关注李霏的情绪。
——得想个办法把战争学院的院长给换了，换知画女士来坐，那洛西布鲁克两大学院的四位正副院长岂不都是自己人了？
——哼，都怪知画女士太不努力了，阻我皇图霸业！
李霏忽然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唇角弯了弯，言笑晏晏道：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啦，这趟试练还算胜利，也让我清楚认知到了自己的不足。”
乐观且谦逊的语调让金发女教师松了口气，看来李霏的信心并未受到打击。
“外环我和【大钟】分院的娜奥米同学合作，争取到了三座圣坛；内环跟安妮西亚学姐汇合，也拿下了三座圣坛。”
李霏平铺直叙地总结了情况。
“这已经很优秀了，不用气馁……嗯？”
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可话说到一半又停下。
梅洛蒂亚放下杯子，表情复杂：“你们……抢了六座圣坛？”
“嗯啊。”
李霏有些羞怯地吐了吐舌，由于在喝奶，所以粉嫩舌尖有些发白：“说起来，娜奥米同学和安妮西亚学姐的贡献比我更大，但由于没有秩序、混乱圣坛，所以她们只得到了生命圣坛……两座自然圣坛和两座死亡圣坛都让给我了。”
梅洛蒂亚惊愕地睁大眼眸：“你什么时候修行的死亡系魔法……不，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占了四座圣坛，还包括两座四阶圣坛？”
“是呀，会不会太贪心了。”
法术百科小姐不好意思地埋下脑袋。
“……”
梅洛蒂亚坐直身子，吨吨吨把蜂蜜调制出的热奶一饮而尽，又深呼吸几轮，才让心情平复下来，语气比更为谈及魔女问题时更为沉重，还带着浓浓的疑惑：
“怎么做到的？”
“团队协作与分工，以及时机的把握。”
法术百科小姐言简意赅道。
眼见金发女教师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才说起了人话：
“外环主要靠战斗，内环是凭借一万七千吨地精白火药创造有利环境，并以此为媒介布置阵法……”
“原来如此……嗯？！”
梅洛蒂亚松了口气，随后豁然起身：“多少地精白火药？”
“一万七千吨。”
李霏委屈兮兮地抬起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一口气就引爆了……”
“不是，等会儿。”
梅洛蒂亚两眼一黑，屏息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才用尽可能耐心温和的语气问道：“哪儿来的火药？”
下一秒，五颜六色的一溜戒指齐齐整整排在桌面上——当然，格蕾丝小姐赠送的那枚仍藏着，不打算示人。
“朋友送了我挺多储物道具，容量还蛮大，我看空着蛮可惜的，就……”
李霏的小脸儿上写满了无辜。
“……”
得到很坦诚也很清晰，可梅洛蒂亚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陷入深深的迷茫。
为什么低序列法娘会随身带着那么多容量上千立方米的空间戒指，还往里面塞满炸药啊？
她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当初与一位名叫巴麻美的魔女作战，明明脑袋都被龙破斩切掉了，结果无头身体与口吐魔力光芒的头颅竟然能前后夹攻，让自己陷入以一敌二的被动局面……那种与神经病交战时被天马行空思维所震撼到的困惑甚至恐慌情绪，和现在如出一辙。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奶，仰头喝了压压惊，随后表情复杂道：
“那些地精火药……你本来打算用在哪儿的？”
“其实院长阁下以前提醒过我，洛西布鲁克疑似有魔女蛰伏，可能会盯上我。”
李霏羞怯道：“所以我准备了些防身之物，能在关键时刻与邪恶的魔女玉石俱焚，绝不沦为她们的奴隶！”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但比魔女更为恐怖且离谱的防身方式，让梅洛蒂亚张口欲言，欲言又止。
最终，对姛学的关怀之情帮助她恢复理智，找准重点：
“引爆火药的时候……安妮西亚用了神圣庇护的，对吧？”
她语气有些打颤，如果得到否定回答，那就得立刻把李霏送回洛西布鲁克并考虑如何改名换姓了，否则她恐怕很多年不敢出城。
“嗯啊，所以肯定没有误伤！”
李霏信誓旦旦保证道。
对于这一点她很有信心，除了五名记录在功德簿上的倒霉蛋外，其他人肯定毫发无伤！最多也就被千丈高峰活埋了而已，在神圣庇护之下，完全来得及捏碎徽章跑路的！
除此之外，法术百科小姐带着恶灵大军扫荡诸敌时，也看到了少量的亡灵法师，这就意味着，只要佛光普照时不在山脉内部，凭借法术、物品乃至环境掩体，哪怕被神圣庇护所“歧视”，也完全有可能幸存。
“就是山塌了……”
李霏话锋一转，语调中有些愧疚与不安，深深低着头，似在自我检讨。
而在受到多次刺激后，梅洛蒂亚反倒是莫名看开了，只是语调里带有微不可查的麻木、疲惫：
“没关系，你没有违规，并且人也没事，所以不用自责。”
说着，她又给自己满上一大杯奶，端起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热奶下肚后，梅洛蒂亚的思维愈发清醒：
“这件事瞒不住的，早晚会传开……之后你要更加谨慎些，提防魔女。”
显然，她已经意识到，除了美貌与资质外，法术百科小姐引起魔女兴趣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具有开创性、独特性与颠覆性的行事作风。
除此之外，传闻在昨天发生剧变的折叠空间到底是哪一片，梅洛蒂亚心里也有了答案。
油然而生的警惕感让她彻底恢复了课堂上那副镇定可靠的模样，紧盯李霏双眼，语调严肃，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除了引爆炸药和布置法阵外，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唔……”
李霏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呀。”
“那就好。”
梅洛蒂亚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拜托你收拾一下餐桌，我开会要迟到了。”
“……有什么问题吗？”
把自己留着独自做家务，这对花魁小姐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事，她理所当然察觉到了反常，明知故问道。
“没事，洛西布鲁克见。”
梅洛蒂亚披上法袍，揉了揉李霏脑袋，推门而出。
咚。
轻轻关上关上后，金发女教师才面色一肃。
她意识到，李霏惹上了大麻烦。
因为现在的情况是，李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B-01号折叠空间内造成了巨大事故；紧接着，其中的神话遗物失窃了。
根据听闻的风声，魔女集会无疑是首要嫌犯。
再考虑到六大阵营愈发严格的、隐隐有“宁杀错勿放过”趋势的打击魔女方针……
李霏很有可能被总院怀疑与魔女集会勾结，破坏战略级折叠空间，并窃取神话遗物！
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甚至连梅洛蒂亚自己都觉得，法术百科小姐不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活生生的“魔女捕捉器”。
这很可能导致她遭受【读心】甚至【催眠】等手段的审查——为避免“无意中被魔女欺骗或利用”，审查内容肯定不至于“是否主动与魔女勾结”，而是会非常全面、详尽。
以过往经验来看，没有任何超凡者经得住这种盘问，总会被掏出些东西的；并且这种涉及灵魂的拷问，本就是对智慧生灵隐私的践踏、对超凡者尊严的折磨，好端端的姑娘也有可能在惨遭审查后愤然加入魔女集会，这并非没有先例。
为阻止这一切，梅洛蒂亚必须立刻联络妮可，以温和手段证明她清白。
甚至，如果李霏真有问题，和魔女不清不楚……院长阁下不管再怎么愤怒，至少能保住她最基本的人生安全……吧？
梅洛蒂亚匆匆离去，寻求院长前来镇场。
而李霏独自留在屋内收拾餐具，嘴角噙着笑，哼唱平静歌谣，幽深光芒在漆黑眼瞳里一闪而逝。
她明白，自己可能被监视着，若毫无理由地找寻院长，无异于做贼心虚、自投罗网。
可担忧学生状况的教师出于谨慎而联络院长，和法术百科小姐可就没关系了……
只要与魔女不共戴天的院长来了，那么作为她的女儿，配合被污染的审判之剑能免疫测谎法术的能力，应该能洗脱嫌疑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以德报怨的院长阁下
浓浓黑烟如同逝者冤魂，在断壁残垣上徘徊不散，可这无法阻挡第九个拂晓降临。
这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几道气息高远似星辰的模糊身影相继步入此方天地。
他们并未出声惊扰静坐在晨曦中的白发少女，而是漫步于这座岛屿，寻找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
可就算是这些高居云端的生灵，将轰然坍塌的山峰、满目疮痍的焦土尽收眼底后，仍不免感到惊叹。
他们明白，双子星的光芒早晚会淡去，茶香却永远萦绕在佛光映照后的废墟之上。
一位典雅知性的灰发女人赫然在列。
她嘴角噙着笑，似乎心情格外愉悦。
经此佛劫，总院必定要修订规则，对空间戒指容量、爆破物的规格与当量等做出限制，以免重蹈覆辙。
这意味着什么？
现地妻√
迫使总院制定新规则√
以低序列之躯夺取四阶圣坛√
毫无疑问，法术百科小姐延续了洛西布鲁克分院一脉相承的荣光！
这不光是她个人的荣誉，也关乎到洛西布鲁克分院的教学声誉、教学资源分配……而灰发女人也从十多张赌约里获益匪浅。
赌约内容就是围绕法术百科小姐能否传承并发扬洛西布鲁克的老三样光辉传统而签订的——尽管在目睹了李霏的容颜后，现地妻这一点无人上钩，可脱胎于另两样传统的赌约却大受欢迎。
经过千百年岁月的反复优化，B-01号折叠空间管理条例已经非常成熟、完善了，想让魔法学院为某个学员而特意改进规矩，难如登天。
而以序列7之躯在内环杀出重围，同样是是小概率事件，再考虑到因双子星影响而导致洛西布鲁克的学员被针对，李霏想再次创造奇迹，无异于火中取栗。
可最终，望女成凤的母亲并未失望，十多张赌约加起来的沉甸甸份量，足以令许多高序列强者嫉妒到质壁分离。
并且，她的收获并不止于赌约。
妮可很快驻足于七零八落的少女尸骨旁，无形魔力将断肢残臂牵引而起，收空间戒指里，就连她的残魂都被封印在一枚魔力水晶中。
见多识广的阔绰女性都知道。
金橘子、紫罗兰、黑玫瑰、红蔷薇，恩洛斯大陆最知名的四家特色橘子酒馆、销金窟；还有东方大陆、地下城的另两家酒馆，虽不像战争与魔法学院这般同气连枝，但一直以来都有秘而不宣的联系。
前不久，紫罗兰酒馆的公关头牌，就算身怀六甲，仍陪某位副院长女士与她的三位妻子共度蜜月，以重伤不下火线的敬业态度，为自己妹妹争取到了B-01号入场券。
而在听闻骨肉至亲丧命于黑暗的噩耗后，她又不知答应了什么玩法，联络了另几家酒馆，请求她们发动人脉，带回妹妹的遗骸。
所以格奈娅夫人找上了友人妮可，而后者欣然应允，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紫罗兰的花魁显然并不只是为了安葬逝者，而是有更长远宏大的目标，不让还未出生的孩子永远活在单亲家庭里。
她要花费多长岁月才能攒够足以逆转生死的本钱，让一家三口团聚，是妮可很感兴趣的。
另几位熟人也相继收走了尸骨与残魂，彼此点头致意后，悄然离开此方天地。
这不合规矩，但规矩有大有小，任何一名序列2的存在，都可以让总院在非原则的规矩上灵活变通，而某些阁下能让原则也变得灵活起来，所以历届B-01号折叠空间开启后的第九个黎明，雪兰都会小憩几分钟。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有人能买得起昂贵的复活币。
当然，往好处想想，这也充分说明了并非每位高序列生灵都完全自私自利，能坐视亲生骨血丧命于异域却无动于衷，他们还有人味，但不多。因为每次B-01号折叠空间开启，死亡率都居高不下，葬身于此的血统尊贵者不胜枚举，可有幸得到复活币的，却屈指可数。
妮可完成此行目的，却忽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某位口无遮拦、造谣诽谤、恶语伤人的好孩子，怎么就没折在这儿呢？
这绝非妮可心胸狭隘，只是她觉得，花魁小姐最近有些散漫了，需要狠狠鞭策。能让高位生灵腿软的复活费用与恰到好处的利率，就是很不错的鞭策方式。
但有得必有失，若非花魁小姐笑到最后，灰发魔导师恐怕也无法录下那几段非常有趣的法术录像。
不论如何，李霏或许能赢，院长阁下总不会亏。
最后，她悠悠扫了眼仍在专注修行的白发少女，那个远比花魁小姐省心且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儿，高贵优雅的身影才悄然消散。
灰发魔导师轻轻地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只带走了十余位高序列强者觉得“胜算很大”时允诺的赌注，足以记录于总院校史上的业绩，紫罗兰酒馆头牌姐妹与友人格奈娅的人情……顺便信手扣响了老狼王的丧钟，而毫无疑问的，德高望重的灰发魔导师将会是那位死期将至的同僚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当然，还有那几段弥足珍贵的法术录像。
……
在雪兰有些幽怨的眸光中，先后拜访了血族古堡与B-01号折叠位面的灰发美人不告而别，可她的下一位造访目标却并非疯狂给她传讯的副院长女士。
“院长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白梦婷慵懒招呼着，有些阴阳怪气。
不请自来的灰发美人不以为意，推给她一张名单：
“我们的花魁小姐显然还是天真了些。”
“她以为，只要借着怪物之手把人杀死，痛失晚辈的老家伙们就不会把账算在她头上。”
“可咱们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讲道理呢？”
“让那些老家伙拿出棺材本复活晚辈或许有些困难，可仅仅是以大欺小的复仇的话，他们一定比谁都积极……并且在动手前，他们未必会认真对待背景调查工作。”
“你自己不会上门警告么？”
白梦婷翻了个白眼。
“为人师，为人母，我得顾及影响。”
妮可温声细语间，把白梦婷刚才阴阳的态度还回去了，意思是声名狼藉的女魔头不用在乎影响。
“你这哪是求人的态度。”
白梦婷鼓了鼓脸。
“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是来提醒你，你的挚爱亲朋、手足姐妹可能会遇到被禁咒袭杀的风险。”
妮可慢条斯理地纠正了她的说法。
“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吃你这套。”
白梦婷双手抱胸，语气坚定。
“还记得你小时候，咱们一起玩过的游戏么？”
妮可脸上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
“把一件重视的东西丢向火山，谁先阻止东西下落就算谁输。”
“想再玩一次么？”
白梦婷苦恼地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摆出髪国军礼：
“你还是那么恶趣味。”
“那就不打扰了。”
又替惹是生非的女儿处理掉一桩麻烦后，慈母欣然告辞。
她取出一枚不断闪闪发光的玉牌，副院长正以极高频率发来简讯：
“在吗？”
“总院出了点状况，可以过来处理下吗？”
“是关于李霏的事情。”
“……”
妮可云淡风轻了回复几个字后便收回玉牌。
她一步跨出，在周围光影剧烈扭曲、变幻间，就抵达了终点站，洛西布鲁克分院院长室。
灰发美人有条不紊地泡上一壶红茶，悠然坐在办公桌前，沐浴着宁静的午后阳光，将热腾腾的茶杯端到唇边。
可她喝了一口才发现，克价胜过魔力水晶的红茶被热水浸润后散发出的醇厚香味似乎有些单调了，缺乏层次感，少了些绿茶的点缀。
平稳地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妮可取出珍藏已久的刑具……不，礼物。
一个是带有冰冷锁孔的皇铁内衣——没错，用来铸造神明幽居之地的、由域外星辰炼化而成的皇铁。
这是某位拥有偏执占有欲的外域伪神斥巨资为爱妻打造的，伪神之名为【纯爱战神】，而这套衣物的作用是守护贞洁，粉碎牛头人的阴谋，代价是碎梦刀资质-10000。
不幸的是，那位战神在上一次的迷雾纪元中碰见了妮可。
她还出言不逊，得罪了笑容和善、气质典雅的灰发美人。
后果就是妮可恰好锁定了纯爱战神家乡位面的坐标，并且不知怎么的，战神爱妻身上的皇铁内衣就落入了妮可手中。
至于纯爱战神的爱妻本人……作为事业有成的先进女性标杆，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反封建楷模，妮可非但没有计较自己与纯爱战神的间隙，反而以德报怨，发动了人脉关系，打算替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与时代脱轨的夫人谋一份差事，并以此作为榜样，鼓励全职太太们放下手中家务活，从厨房走向社会，寻求就业机会、展现自我价值。
只是当她再次造访金橘子酒馆时，格奈娅却表示那位太太无法适应职场，并非常抗拒培训工作，只好送到大山深处好好磨练，并承诺一定能帮助纯爱战神的爱妻得到彻头彻尾、由内而外的改造，成为焕然一新的优秀女性服务人员。
至于具体是哪座山，格奈娅只能遗憾地表示“涉及到商业机密无可奉告”，但风景宜人，四季如春，还有一汪湖泊，湖水甜美，受训人员可以随时游山玩水，将寓教于乐的方针贯彻到实处，绝不会让战神太太受到不公正的苛待，这才让妮可女士放心。
虽然这么些年下来，那位全职太太再没露面过，但作为一名做事有始有终的教育行业从业者，院长阁下深谙百年育人的道理，并为此定期造访金橘子酒馆，考察纯爱战神爱妻的工作环境，其耐心与苦心也可见一斑。
另一样东西是一枚戒指，作用是绑定目标的器官，并达成感知上的共享——比如，要是把这枚戒指与花魁小姐的胳膊绑定，那么用力对着戒指揍一拳的话，花魁小姐就会捂住胳膊哭出来。
毫无疑问，戒指也可以与别的部位绑定。
妮可伸出瓷白指腹，温柔摩挲戒指，像是在轻抚花魁小姐的面颊。
显然，生平总爱以德报怨的院长阁下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况且花魁小姐在古老神殿内的诽谤，仅仅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足挂齿。
她只不过是在给表现出众且成功完成专属击杀任务的好孩子精心准备用来犒劳的礼物罢了。
……
“不用担忧。”
梅洛蒂亚收到回复后，总算松了口气。
院长阁下都这么说了，想必李霏一定是清清白白的，不会有任何危险吧。
她放下心来，雪白修长的指尖下意识地转动起钢笔，像是电风扇一样，这种灵巧程度，就算在金橘子酒馆里，恐怕也能让姐妹们肃然起敬，不会被视作血族公关伊莎贝拉那样的颜值型枕头选手，而在一流的技术型服务人才中占有一席之地，与花魁小姐惺惺相惜。
这位金发女教师正端坐于桌案前，面前放着一张纸，考虑上午的会议内容。
更准确地说，她在构想“反魔女办公室”的成员名单。
总院要求各位副院长因地制宜，制定出具备针对性与可操作性的管理方针，以抗衡魔女无孔不入的侵蚀，打击魔女集会的嚣张气焰。
而在洛西布鲁克，情况就非常特殊，有利有弊。
根据过往民调结论，由于独树一帜的文化风俗，洛西布鲁克对魔女的抗拒心并不强，“与魔女共存”、“母牛不算牛”、“只想贴贴的魔女小姐们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等论调屡见不鲜，总体而言是非常开放的，对魔女集会抱有亲善态度——尤其是白小姐镇场，导致魔女们造成的血腥惨剧无法殃及到洛西布鲁克居民的人生与财产安全后，在很多善良女市民眼中，美貌且热情主动的魔女们几乎与人畜无害的魅魔划上等号了，甚至有热心民众自发创立了魔女崇拜组织，高呼魔女的命也是命，不该仅仅因为偏见而抗拒她们，并为魔女集会发起募捐，打算向惨遭迫害的魔女小姐们伸出援手，提供资金和舆论上的支持。
这是反魔女办公室真正成立后不得不面临的棘手困境。
好在，妻女染上魔女病的女市民们并不这么想。
除此之外，洛西布鲁克分院有一位高瞻远瞩且绝对支持“反魔女办公室”的院长，并且新生代学员中人才济济，堪称群星璀璨，格外耀眼。
比如法术百科小姐，尽管梅洛蒂亚发现了她比较年轻冲动的一面，但作为奋不顾身救人的绝岛天使、市民们交口称赞的慈善家小姐，她的品性绝对不坏，能分得清大是大非，且在学生中的号召力、影响力很出众，更不用说她本人的资质堪称惊才绝艳。
毫无疑问，在院长阁下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下，法术百科小姐有朝一日定能让魔女们闻风丧胆。
所以梅洛蒂亚在拟定的反魔女办公室·学员代表名单中，毫不犹豫提笔写下了李霏的名字。
没有太多停顿，她又写下两个新的名字。
伊蕾娜，塞勒涅。
她俩可是洛西布鲁克分院响当当的招牌，比起初出茅庐的法术百科小姐，双子星才称得上风华正茂、如日中天，还在循序渐进地接手各项教务工作，展现出独挡一面的实力与智慧，反魔女工作没她们不行。
“唔……”
金发女教师咬着钢笔，沉吟片刻，添上了安妮西亚的名字。
黄金级学员的候选人，善良到过分，且乖巧温柔明事理，这样的孩子绝不可能被腐化，与声名狼藉的魔女同流合污。
只要等她再成熟一些，想必今后也会成为反魔女事业的中流砥柱。
不一会儿，反魔女办公室的四名学生代表名单出炉，如此高效的办公效率，让这位新晋副院长忍不住露出明艳笑容，既为上任后的第一项工作顺利展开而感到欢欣雀跃，也为洛西布鲁克分院的光明未来而庆幸。
新生代天骄灿如繁星，形势一片大好，只要能坚守本心，等这批风华绝代的姑娘们成长起来，纵使魔女诡计多端，又有何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少夫人的忏悔
总院开设的餐厅很安静，琴声悠扬，环境古典高雅。
一名乌发雪肤的女人坐在窗边，纤长指尖伸进装着蔚蓝色调制酒水的玻璃杯里，漫不经心搅动杯底的冰块，漆黑眸子里流淌着慵懒风情。
她穿着清凉的黑色连衣短裙，细细肩带搭在莹白纤嫩的肩头，又被乌黑秀发遮住；窄窄裙身勾勒出纤细曼妙的腰肢线条，这与下作又晃眼的安产型身段形成惊心动魄的反差。
桌下轻轻晃动的雪白双腿格外醒目，颀长笔直，似乎点点肤光晕开，还踩着一双只能包裹足尖与脚后跟的黑色尖头高跟鞋，几条细绑带缠住纤细雪嫩的足面与脚踝，妖冶且优雅。
窗边女人明明生得东方女性那副温婉绰约的姿容，却流露着恩洛斯大陆渣女所独有的那种时尚、浪漫、妖媚气质，一颦一笑皆活色生香。
她藕臂轻抬，修长剔透的指尖尚有酒水淌落，可女人只是浑不在意地伸进嘴里吸掉，又端起酒杯，朝偷看自己的邻桌少女妩媚地挑了下眉角致意，随后仰起天鹅般优美洁白的项颈，将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
被迷到的少女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双手捂嘴才没发出惊呼，与她同桌的女友看起来并不介意，因为后者的白皙精巧耳垂不知何时也泛红了。
这让女人更为愉悦了，朱红唇线轻轻勾起，摄人心魄。
高挑美丽的精灵女郎在餐厅里来回走动，虽然制式高跟鞋落在光洁锃亮地砖上时会发出微不可查的轻响，可李霏并不觉得吵闹。
事实上，以她的审美观念，高跟鞋脚步声本就是一种悦耳优美的音符，就像放课后的JK美少女弯腰摘下小皮鞋，抬起被蓝黑小腿袜紧紧包裹的纤细小腿，用湿热足底踩住另一个JK脸颊后萦绕在后者鼻尖的气息一样，洋溢着不可言喻但确实能带来幸福与微笑的美感。
“再来两盘。”
李霏指着还剩一小块T型骨头的餐盘道。
“好的，女士。”
带有沉稳干练气息的精灵女郎单手托走餐盘，不多时又有两份新的牛排上了桌。
显然，只要食材足够优质、火候恰到好处，那么黑胡椒酱与牛排的组合就是不论怎么样都很美味的经典搭配。
更值得庆幸的是，超凡者的好胃口让李霏能把锁着充盈肉汁的半熟黑椒牛排当泡芙吃，而不用担忧腻味或发胖。
连同淋上了少许黑椒汁的玉米沙拉、土豆泥一并消灭掉后，坐在窗边的李霏并未等到约定之人，反而是另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上前搭话。
“你好，法术百科小姐。”
骷髅法师小姐的语调有些扭捏，餐厅另一角还有几名亡灵学员眉飞色舞地看向这里，看来她们是骷髅法师小姐新认识的同伴。
“你好呀，叫我李霏就好。”
李霏甜甜笑着：“请坐，喝点什么？”
虽然在折叠空间喊打喊杀、针锋相对，可试练结束后，大家就是异校同窗，对于一名优秀的超凡者而言，分清生活与“工作”的界限是非常重要的。
“不用啦。”
骷髅法师小姐坐在李霏对面，低声交谈了几句。
作为顶级公关，花魁小姐自然不会用“要来一份全生牛排吗”这种类似于邀请某个种族吃炸鸡再去棉花田散步一样的阵营歧视笑话来做开场白，哪怕许多亡灵生物确实酷爱生鲜。
她凭借让骷髅都如沐春风的语调和神情，很快打消了陌生生灵初次友好交流时的小小尴尬与陌生感。
骷髅法师小姐坐姿放松了起来，说话也不那么拘谨了。
“我也喜欢静谧的夜晚……”
李霏闲聊着，等待骷髅法师小姐诉说来意。
“其实，我有几块骨头遗落在折叠空间里了。”
骷髅法师小姐终于切入正题。
“事实上，我恰好收起来了……稍等，我去下盥洗室。”
李霏狡黠地眨了眨右眼，起身走向盥洗室，回来时手中就多了块丝巾，里面包着被她亲手从骷髅法师小姐身上拆下的骨骼。
从各族天骄身上获取的战利品，李霏当然不会愚蠢到公开叫卖，太招仇恨了，她本打算回去后联络蕾欧娜女士销赃的，但显然，花魁小姐现在偶遇了一位愿意出高价购买其中一份素材的客人。
毕竟对于骷髅法师小姐而言，这些骨骼不会被当成寻常的满月级素材，愿意溢价购买。
“非常感谢……我该怎么回报你？”
骷髅法师小姐松了口气，语气中带有感激之意。
“我快要晋升序列6了。”
李霏并未推辞，浅笑道：“还需要一些亡灵阵营的特产……”
片刻后，她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交易，骷髅法师小姐用十五克石像鬼獠牙粉末、七滴地狱犬源血的溢价赎回了被李霏扣押的部分躯体。
至此，中序列的大门彻底向李霏敞开，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可骷髅法师小姐看起来并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仍坐在一旁继续和李霏交谈。
李霏亲昵应和着，甚至主动握住带有羊脂玉般光滑温润质感的手骨。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贴心耳语道：
“还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么？”
如果没有别的所求的话，哪怕看在李霏颜值的份上，方才的交易里，骷髅法师小姐给出的溢价倍数也有哄抬身价之嫌了。
而事实证明，李霏并未猜错。
骷髅法师小姐眼眶里的鬼火颤了颤，声音细若蚊喃：
“那个……其实我在练习一门秘术，只要不断弄坏骨头再重愈，就能强化躯体坚固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助我……”
——帮忙弄坏你？原来如此。
李霏了然。
沃尔夫定律李霏还是有所耳闻并笃信不疑的，毕竟酒花之国的骨科大夫可谓是举世闻名。
可就算骷髅法师小姐透露出的秘术修行方式有科学依据，也不妨碍李霏轻而易举看穿她的拙劣借口。
毕竟，如果只是破坏骨骼并再生的话，随便找几个蛮子就行，特意找李霏，那肯定是别有用心——花魁小姐掰断骨头的声音比别人动听还是咋滴？
而她的真实目的并不难猜，因羞怯而收缩变小一圈的鬼火已经出卖了骷髅法师小姐的情绪。
毫无疑问，她是在战败时体会到了被支配、践踏与伤害的愉悦，并想找花魁小姐重温旧梦。
而优秀的公关与客户理当是双向选择的平等关系，于是李霏稍加沉吟，端详起身前的骷髅架子来。
老话说的好，美人在骨不在皮，骷髅法师小姐骨质莹白如玉，泛着近乎于肤光的柔和温润光晕，体态也亭亭玉立，就连没有血肉的颅骨看着眉清目秀的——虽然有种族性审美差异，但如果对她的魅力值打分的话，那妥妥三位数起步。
轻盈纤秀的骨相，让花魁小姐出现了少有的迟疑，考虑是否要接待这位客人。
以暴力手段替客人解压，也算金橘子酒馆的保留项目之一。
可问题在于，如果答应的话，那不光骷髅法师小姐会在不归路上越陷越深，就连花魁小姐本人的心灵，也会在此过程中得到自我开发……
起伏思绪化作天使李霏与恶魔李霏……不，化作小小的保守派魅魔李霏与开放派魔女李霏，在脑海中争论起来：
“魔女不能，至少不该。”
“人生苦短，何不试试？要包容，要多元化嘛。”
“……”
双方各执一词，花魁小姐要获取更多当事人意见才能做出决断，于是她试探着问道：
“其实在放学后，我还有一份副业……”
“所以时间安排会比较紧凑，要预约我的话，价格方面……”
在掌骨上轻轻写下一串数字后，骷髅法师小姐心虚地环顾了一眼四周，随后毫不迟疑地轻轻点头，像是头一回来到李霏工作场所的小姑娘——这类客人比较棘手，老道的姐妹能轻而易举骗得她们心甘情愿去打欠条，举债为温柔知心的姐姐冲业绩，后果是柴刀风险较大，导致格奈娅夫人不得不反复强调，“最多到掏空积蓄这种程度，一旦发现客人开始抵押不动产，就禁止再向她们售卖酒水”。
再考虑到客人点过的酒水哪怕没开封也绝不二次售卖而是充当员工福利这一点，格奈娅显然称得上良心商人，哪怕新人公关要被抽成99％。
竟、竟然不讲价就答应了。
当金闪闪的沉重砝码被压在剧烈晃动、摇摆不定的天平上后，局面顿时出现一边倒的倾斜，容貌与李霏如出一辙的保守派魅魔当即投敌，叉腰质问：
“小姐妹，你还在犹豫什么？”
“如果仅仅因为亡灵生物的外貌而拒绝的话，那可是阵营歧视！”
“况且人家明明也很美的好不啦。”
“……”
李霏摸出带有体温与茶香的便签，熟稔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又轻车熟路地留下妖冶唇印，塞入骷髅法师小姐掌心：
“暂时不提供异地配送服务，所以你有空的话来洛西布鲁克找我好了。”
掌骨已经渗出滑滑汗液的骷髅法师小姐僵硬地点点头，收下便签，故作镇定地回到同伴那一桌，随后便有女孩子们莺莺燕燕的起哄声与笑声在餐厅里回荡。
只不过，与她同桌的亡灵血统少女们“不经意间”看向李霏的眸光里，都带有跃跃欲试之意——或许她们在午餐前还是直女，但现在肯定不是了。
显然，新建立的友谊并不算牢靠，在花魁小姐的魅力下一触即溃……倒不如说，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所以当娜奥米来到餐厅赴约时，恰好撞见李霏与一名肤色偏紫的美貌女妖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她在门前稍稍驻足，而视线中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恰好被女妖逗笑了，含笑眉眼中顾盼生辉，呼之欲出的妖娆身段也轻轻颤动。
坐在她对面的应该是我……
娜奥米强颜欢笑，可怎么看都有些酸楚与失落，于是她用力揉了揉脸，才走上前问候：
“啊，抱歉抱歉，来迟了。”
“是我饿了，提前来吃点东西。”
李霏得体地向女妖道别，后者虽恋恋不舍，但也还算有淑女风度地让开了位置。
娜奥米坐下，心中构想了无数次的、要和李霏在约会时说的话，却被一股闷闷之气堵在胸口，根本说出不来了。
于是，尽管失足没多久但也称得上经验老道的花魁小姐故作幽怨道：
“那么久不见，怎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哪有很久……”
娜奥米嘟囔着反驳道。
“欸？”
李霏歪着脑袋，用食指轻点嘴唇，露出疑惑神情，可她的演技似乎太拙劣了，眉眼藏着明媚笑意，用掩饰不住的玩笑语调说了句土味情话：“可我怎么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噫，肉麻死了。”
娜奥米故作嫌弃地抬起双手，交错抱胸，用掌心肉了几下胳膊。
气氛一下子就回暖了，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交流着点了餐，说说笑笑，像是关系很要好的女姛学在课后一起去奶茶店，任由天真烂漫的纯洁友谊不断发酵。
稍稍打搅别人的安静午餐而不被责怪是美丽女生的特权，只是很多频频注视李霏的女生见她们如此亲昵，显得有些失落。
好在李霏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吐了吐舌，才闭嘴用餐，一幅优雅矜持的淑女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只是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进餐速度。
很快，李霏招手买单，可账已经被人结了，这很正常，花魁小姐身边总不乏乐善好施、慷慨大方的女人，比如大手笔购买炼制【幸运女神的微笑】所需的一应素材的……算了，今天早上和安妮西亚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已经在精神上乳过知画女士了，还是收敛些为好，否则万一知画女士太早莅临至尊之位，读取未婚妻记忆，那时候还不得……当场点燃神火，成为神话年代落幕后的第一尊新神呀？嘻嘻。
——知画姐对不起，虽然还是没忍住，但我知道错了，会好好检讨的，并发誓以后尽量管好自己，恪守未婚妻的本分，当一个安分守己的贤内助，每天最多只做一次，不，三次对不起你的事……嘻嘻嘻。
缺德但有趣的念头接二连三在脑海里蹦出来，少夫人在乳院长时都没有如此精神抖擞过，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去写小说，书名就叫《娇妻回忆录》或者《少夫人的危险游戏》，唔……《妻子霏的忏悔》也不错，那必能日更万字，文思泉涌，妙语连珠……这就是爱之深乳之切么？嘻……打住，已经超过三次了！
李霏艰难地憋住笑，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娜奥米的手离去，让餐厅四下传出轻轻叹息声。
……
娜奥米推开房门，动作有些僵硬不自然。
事实上，当李霏对她轻轻耳语说出“去你住的地方吧”这句话时，她就显得很紧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然而，要好的女姛学到彼此卧室做客，在一个被窝里闺房夜话，还有耳鬓厮磨贴贴什么的……都很正常的吧？

第三百章 学伴
李霏径直走向卧室并爬上床的那几秒，娜奥米的呼吸乃至心跳都是停滞的。
花魁小姐站在床边，回眸朝娜奥米笑了笑，信手将墨色发梢拨到耳后，简简单单的小动作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妩媚风情。
随后她弯下腰并抬起脚后跟，用雪嫩指尖解开黑色高跟鞋的细绑带，任由垂落并轻飘飘晃动的发丝与安产型身段被身后的女姛学尽收眼底。
咚、咚。
精美高跟鞋被随手扔倒在地，可惊鸿一瞥的优美足弓与白里透红的粉嫩足心肌肤，却如同妖冶曼妙的彼岸花般盛开于娜奥米的脑海，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魔力。
好在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拍拍身旁的柔软床垫，邀请娜奥米并肩坐在床头闲聊，就好像回到了B-01号折叠空间，彼此依偎着度过漫漫长夜。
娜奥米束手束脚地爬上床，用僵硬的肢体语言表现出内心的紧张甚至是惶恐。
显然，这位来自秩序阵营的姑娘并不像洛西布鲁克市民那般见多识广，思想被家庭教育所约束，不敢贸然插足她人恋情，只好将对别人女朋友萌发的悸动深埋心底。
若世上女子都像她这般，知画女士的修行恐怕要平添不少阻力。
而李霏也并不着急，太过主动会显得廉价，待价而沽才是信手拈来的本能。她语调有些慵懒，自然垂落在身旁的手与娜奥米的白嫩尾指保持若即若离的暧昧距离，时不时说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但就是不捅破窗户纸，湿漉漉的眼眸将少女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欣赏她蠢蠢欲动又竭力克制的模样。
“我打算回洛西布鲁克了。”
李霏将法杖递还给她，温声道别。
“……一路顺风。”
娜奥米眼帘颤了颤，甚至忘了伸手接过法杖。她脸上努力维持笑容，不让失落情绪太明显地表现出来。
“还记得咱们说有空一起去洛西布鲁克么。”
李霏探头，眉眼含笑。
娜奥米下意识答道：
“嗯，有空一定会……”
“今天有空么？和我一起走。”
李霏眉眼含笑，主动相邀。
明对灿烂而明媚的眼眸，娜奥米又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忽有敲门声传来，李霏努了努嘴，后者起身应门，很快就折返回来：
“是找你的。”
“哦？”
李霏故作好奇地走到门前，门外是一名前来送信的法师仆从。
道谢后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邀请函，写着晚餐的时间、地点，希望李霏能赴约，而落款处的签名是邓恩。
李霏扬了扬手中信件，挑眉道：
“咱们得等到晚上才能动身了……总院长阁下请我共进晚餐。”
……
洛西布鲁克，战争学院。
一名铁塔般的光头巨汉大马金刀横坐在会议桌正中央，大手捧着快赶上水桶大的茶杯。
作为战争学院的分院长，巴雷特打算亲自主持即将开始的会议。
会议桌前的人数并不多，但都极有分量，除了那位圣洁高贵的副院长外，院内所有高层皆汇聚于此。
其中大部分是魁梧雄壮的大汉，这让其中那名肤白体纤、古典端庄的东方女子显得格外醒目。
她端坐在圆桌旁，白裙胜雪，仪态大方，盘起的乌黑秀发上斜插着一只古意昂然的木色发簪，为她平添几分稳重素雅的少妇气质。
这位风华绝代的新人女教师，前不久在A-01号折叠空间内大放光彩，惊艳绝伦的表现足以记录在总院校史内，因此受到破格提拔，一举步入核心层。
只是她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神色恬静如常，洁白裙袂一尘不染，仪态落落大方，将东方女性那种温婉矜持的美感淋漓尽致地诠释了出来。
但事实上，从黎明开始，她的小腹就时不时隐隐作痛，耳边还隐隐响起烂漫又混沌的声音，只是听不真切，只能模糊捕捉到“对不起”“《娇妻回忆录》”等字眼。
她不动神色忍耐了早已习惯的疼痛，省得被旁人关心，探听起不愿外扬的家事。
“秦老师，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会议，但不用紧张，待会儿想说什么就说，咱们不像那帮穷讲究的施法者。”
巴雷特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友善笑容，表达了院长对新人教师的关切。
“我明白了，院长阁下。”
秦知画不卑不亢颔首道。
巴雷特点了点头，伸出肌肉虬结的胳膊，扣指在会议桌上敲击两下，吸引到其他与会者的注意后，就直入正题：
“骑士之岭的交换生快到咱们学院了，各项手续已经办理完毕。”
“来就来呗，这么点小事开什么会。”
一个有酒槽鼻的老人狠狠灌了口麦酒，嚷嚷道：“按老规矩办事不就得了。等人来了灌醉他们，到了决斗场里再干碎他们，就这么简单。”
作为崇尚肌肉与勇武的战士，开会时以酒代茶那是早就习以为常的规矩，大家对此见怪不怪。
“这次不同。”
这位老人辈分很高，以至于巴雷特耐心地向他解释道：“那位恩洛斯富豪榜上的小姐也会参与本次的交流计划。”
众所周知，战争学院的第五任领袖，为加大竞争力度、鞭策学员们奋发向上，并促进各分院间的教学文化交流，一手创立交换生制度，也斩获了不俗的成效，沿用至今。
“哦……好像听过那女娃的名头，好像是骑士之岭分院的学生首席？”
老人掏掏耳朵，疑惑道：“好端端的，跑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我和市政厅的卡丽妲女士交流过了，或许是为了考察洛西布鲁克的投资环境。”
巴雷特继续解释：“咱们学院在原则上一直是鼓励学生自主就业、创业的，只会挥霍家业而无法创造价值的贵族系超凡者，注定走不长远……”
满脸忧心忡忡的院长在此稍加停顿，随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而大家都知道，咱们分院的战斗系班级素来人才济济，在多次的联合考核中创造佳绩，可贵族系则是咱们教学工作上的短板，一直以来没培养出最顶级的人才，因为这一点，总院没少敦促我们……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职，只顾着搏杀技艺的磨练，却忽视了贵族系的教学任务，愧对了家长与学员们的殷切期盼，我检讨……”
老人不耐烦地用酒杯敲了下桌子：
“说人话。”
“要是能让那位小姐留在咱们分院的话，贵族系课程将立刻从咱们的教学短板，变成全大陆最顶级的强项！”
巴雷特大手一挥，又用力握紧，捏出气爆音：“就冲着那位小姐，哪怕其他城市甚至其他阵营的贵族系天才，想必会纷纷主动转院到咱们洛西布鲁克！到那时，优质生源更多，教学绩效更好，总院倾斜的教学资源自然也水涨船高，咱们都能跟着大秤分金！另外，市政厅也许诺，如果能把她留下，支持洛西布鲁克的经济建设，为财政繁荣做出贡献的话……市政厅方面，也愿意给咱们学院提供更优惠的政策！比如治安官实习生的名额，税务减免，共同开发更多折叠空间……甚至，卡丽妲女士暗示过，如果能让那位小姐在这里多待两年，她愿意以私人名义劝说白小姐担任咱们的名誉讲师！”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知画忍不住捂了下肚子。
“哦……那是得好好招待。骑士之岭分院那帮老犊子一直都跟咱们较劲，如果把他们的心头肉牛过来，倒也解气，能下三吨酒。”
老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用一个时髦的字眼贴切总结了在场所有人一致的心声，随后又苦恼地皱起稀疏眉毛：
“可人家凭什么肯过来呢？骑士之岭的条件也不差啊。”
“天天揍她！用咱们分院的热情与斗志打动她！”
一名半兽人当即出谋划策道。
“嗯，还要让她感受百倍重力下挥汗如雨的快乐！”
肌肉虬结的精灵附和道。
“多找几个学员商量，轮流拉她去角斗场，再狠狠请她喝麦酒，钱我出，绝不能冷落她哪怕一天！”
蛮人教师嚷嚷道。
“教师安排不妨投其所好……”
总算有了个正常的建议，来自秦老师。
“停停停。”
巴雷特挥舞双手，好不容易才让闹腾的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随后那张古铜色刚毅面庞上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其实我想到个突破口。”
嘭，嘭。
酒糟鼻老人又用酒杯砸了砸会议桌，示意他别卖关子。
巴雷特轻捋不存在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智者模样，自信满满地吐出两个字：
“学伴。”
此言一出，与会者纷纷点头。
唯独秦老师眸光半阖，露出警惕之色。
要知道，整片大陆的战争学院一体连枝，纵使各分院的师生都明白，交流生往往还要回到家乡，不太可能变成异乡的模样，但表面功夫还得做，要好酒好肉招待着，表现出愿意开放且拥护总院方针的态度。
于是就有了“学伴”制度，简而言之就是挑选本院学员担任学伴，指派他们为异邦来客提供学习、生活乃至情感层面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帮助，从而换取交流生的归属感，尽快适应并融入新环境，终极目的是乐不思蜀。
如果是普通的交换生，随便安排一批酒量大的学员当学伴就是，大家都是战士，没什么友谊是在格斗场上打到鼻青脸肿再勾肩搭背喝一顿酒建立不起来的——如果有，说明下手不够狠，喝得不够多。
但考虑到这批交流生，更准确地说是其中某位交流生的特殊性，对于学伴的挑选，就要慎之又慎了。
“俺寻思，这是个好点子。”
半兽人率先表示支持，其余人纷纷附和。
“那有人选了吗？”
酒糟鼻老头一针见血地指出核心问题。
“还没有。”
巴雷特终于图穷匕见，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所以需要大家来出谋划策。”
会议室里出现片刻沉默。
一帮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院长今天一副稳健耐心的样子……难怪副院长没来参加会议……
听闻过不少小道消息，且深知什么时候可以口嗨，什么事情该慎重的壮汉们，用同情的目光瞥了仍是浑不在意态度的、自顾自喝麦酒的酒糟鼻老头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用余光瞅了瞅面色凝重且严肃起来的秦老师，最后仰望天花板，一言不发。
“要找学伴的话……就你儿子呗？艾利克斯那小子人长得俊，又能打。”
酒糟鼻老头放下酒杯，打了个酒嗝，直接题名道：“虽然在交流赛决赛上被三个细胳膊细腿的软弱娘们儿揍了，但现在训练刻苦，就等着雪耻呢。”
“不行。”
巴雷特愁眉苦脸道：“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毛手毛脚的，哪是当学伴的料？我觉得吧，还是安排个女生当学伴比较好，毕竟女生温柔嘛，相处起来也不容易有隔阂……”
“柯瓦？都是小女娃，应该有共同语言吧？”
“柯瓦那孩子，沉迷武道，不善言辞……”
老头一连提了几个名字，都被否决了。
其他几人装模作样地摇晃脑袋，做沉思状。
唯独秦老师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人心疼。
“总不能去金橘子酒馆里拉个人过来给人家当学伴吧……对了！”
老人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拍脑门：“我记得不是搞了个双学籍制度吗？其中有个学生，虽然没怎么来上过课，但也算咱们的人，可以安排副业是什么花魁来着？”
他并未察觉到，会议室里的同僚们，都默默坐直了身子，唯独国色天香的秦老师低下脑袋，捂住小腹。
“那小丫头可真俊，叫李……东方人的名字真拗口，我想想……”
老头又灌了口酒，回忆才变得清晰起来：“我想起来了，叫李霏！”
“就是她了。”
“没问题。”
“赞同。”
老头话音刚落，巴雷特当即拍板，其他人也光速表明了意见。
当然，秦老师弃权，她无法因为私人原因而阻碍学院发展，但内心对于这个决策又分外抗拒。
“你们……”
老人狐疑地盯着他们，前几天刚被比蒙拍过所以仍有些浑噩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某个荒诞不经的传闻。
副院长女士，似乎曾流连于“金橘子酒馆”，为某个花魁一掷千金……并至今念念不忘。
对于如此捕风捉影的流言，他是嗤之以鼻的。
老人与那位天使切磋过，而拳头不会骗人，他能从天塌地陷的沉重力度中，感受到副院长女士冰冷无情且坚若磐石的意志！
那样纯粹的战士，怎么会沉迷于区区美色？
可会议室内诡异的状况，让老人前不久还扼杀过比蒙的右手，出现轻微颤抖。
他又回想起了那一拳，但大脑更加清晰了，被一拳撂倒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老人连忙又灌了口酒，试图平复情绪，可这酒，也不香了……
“那么，咱们就采纳劳埃德的建议，把学伴这一光荣任务交给李霏同学。”
巴雷特在劳埃德三个字上加重了语调，一锤定音道。
随后，他面露和蔼笑容，扭头看向沉默的东方女子：
“秦老师，到时候你插班到她们的班级担任班主任吧。”
秦老师默不作声，任由无尽真气在丹田内汩汩滋生，周身穴窍有光芒氤氲，灿如漫天繁星。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就算远在紫色天穹下的姑娘仍在苦苦挣扎，不肯冒犯她人的未婚妻，滔滔翡翠气运仍义无反顾地推着命定之人前行，夷平至尊路上的一切阻碍。
哪怕秦老师并不想这样。
“好，会议结束。”
话音刚落，平日里能把会议桌当成酒桌喝上几个钟头的战士们顿时做鸟兽散，生怕副院长上门找劳埃德切磋时，血溅到自己身上。
劳埃德一把抓住身旁的蛮人，颤巍巍道：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啊，我岁数大了，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您老人家德高望重，所以这个提议只能您来说。”
蛮人用上了敬语：“我相信克洛伊小姐会有分寸的。”
言罢，他匆匆离去。
从一下子变得空荡安静的会议室来看，某位天使小姐并不像某花魁记忆中那么温和听话、单纯善良。
劳埃德愁容满面，端起酒杯又放下，最后长叹一声，看向会议室内除自己以外仅存的一名与会者：
“秦老师，你怎么还不走？”
命定至尊秦老师捂着小腹，沉默离开会议室。

第三百零一章 科勒的匕首
李霏准时赴约，抵达了邓恩的城堡。
入目尽是高大书橱，上面堆满大大小小的书本；木质家具做工考究，有种古典而朴实的美感。
餐桌上的烛台亮起，映出老人那张和蔼可亲的面庞。
魔法学院总院长邓恩阁下，有着长而卷的花白长发，同样花白且浓密的长胡须，流露着祥和、智慧的气息，微笑的模样像极了摘下眼镜的邓布利多，丝毫感受不到高位生灵的压迫感。
“晚上好，总院长阁下。”
李霏礼貌却不拘谨地向老人发出问候。
“快坐下吧，法术百科小姐。”
邓恩亲切地招呼李霏落座，慈祥注视着她，随后感叹道：“你和那时候的妮可一样，聪明，漂亮。”
那时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呀？
李霏默默乳了下院长，脸上巧笑盈盈，像是个开朗且乖巧的晚辈：
“总院长阁下谬赞了。”
“我相信你以后会和她一样优秀。”
邓恩笑着搓了搓手：“来看看今晚的晚餐有什么吧。”
老人话音未落，洁白桌布上顿时出现了精美丰盛的食物，沙拉、香肠、炖肉、浓汤等琳琅满目的餐点将桌面堆满，而餐桌中央那只巨大的、香喷喷的烤鸡存在感极强，油光发亮的外皮看起来就格外诱人。
“喔，看起来还不错。”
邓恩抬手示意道：“随意享用吧，不用客气。”
“谢谢总院长。”
李霏跃跃欲试地点了点头，上手就拆下两只火鸡腿，毫不见外地往总院长身前的餐盘里放了一只，自己抓着另一只大快朵颐。
老人用刀叉慢条斯理地享用晚餐，时不时和好胃口的年轻人聊两句，面露笑意，仿佛一对爷孙在其乐融融地享用晚餐。
“不得不说，你在这次考验中的表现十分出色。”
邓恩和蔼地看着后起之秀，欣慰语调中夹杂着少许苦恼：“但如果用的火药量少一点就更好了。”
“抱歉抱歉，我当时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李霏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坦然承认错误。
“好在没造成过多伤亡。”
邓恩并未苛责冒失却有才华的晚辈，语气平缓道：“但事实上，这次试练还发生了些别的意外。”
老东西终于切入正题了……
李霏心头一凛，面上却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什么呀？”
“我们怀疑有魔女潜入了B-01号折叠空间。”
邓恩的表情凝重了些许，饱经风霜的老眼里流露出淡淡压迫感。
“不会吧……”
欢愉魔女小姐放下餐具，惊叹道：“这可是总院，魔女势力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要小看魔女。”
邓恩轻轻叹息：“阵营间的不睦给了魔女生存空间，这么多年下来，她们只会比想象中更可怕……等她们不再隐藏的那一天，恩洛斯将会迎来诸神黄昏般的浩劫，所有不符合她们审美的将被杀死，所有美貌的女性将被魔女病所奴役……”
李霏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总院院长竟会对魔女的危险性做出这么高的评价，甚至对大陆的未来有些悲观，可她只是沉默片刻，就正色道：
“我相信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的，邪恶注定会败给正义。”
充满蓬勃朝气的、坚定自信的语调让老人宽慰地点头，仿佛看到了恩洛斯的希望。
他笑着问道：
“作为最后离开B-01号折叠空间的学员之一，我其实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李霏皱眉，认真思考两秒，随后给出肯定答复：
“没有。”
“看来蛰伏的敌人很狡猾，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邓恩的语调依旧古井无波，并无失望之意，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而李霏却主动打听道：
“魔女……又做了什么坏事？”
“她们盗走了一件神话级遗物。”
邓恩凝视着李霏，语气有些沉重，一双老眼深邃如星空，浩瀚似汪洋。
“太可怕了……”
李霏呢喃一句，随后微微蹙眉，似乎在绞尽脑汁回忆折叠空间里的每一处细节，最后却只是失落地轻叹一声，主动表态道：
“总院长阁下，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学院的吗？”
“好好学习，不要让对你抱有期待之人失望。”
邓恩慈祥地勉励道，悄然笼罩李霏的魔力也静悄悄散去。
对低序列超凡者而言，序列2的存在与神灵无异，而凡人的谎言不可能欺瞒得了神明。
魔力告诉邓恩，眼前少女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并未侦测出谎言的气息；就连那双阅尽世间百态的眸光，也无法从李霏脸上察觉到什么异常。
毫无疑问，这就是个私生活比较混乱但实则立场坚定且热心肠的好孩子，她并不清楚遗物失踪的消息，也对魔女抱有恶感。
再加上核查过后的、李霏确实在遗物消失前就离开了B-01号折叠空间的记录。
邓恩心里有了答案，于是他专注享用起晚餐。
事实上，他本来也并没有对李霏心存很大的疑虑，只是在这个小姑娘背景惊人、不便审查的前提下，以更柔和的方式来排除嫌疑罢了。
而李霏内心深处却仍在打鼓，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竭力扮演着对神话遗物失窃事件一无所知的单纯宝宝。
曾延绵千丈、似能劈开天地的巨剑，此刻仍是锈迹斑驳的模样，却缩小了无数倍，化作一枚袖珍小剑，镇压在李霏识海中央，周围有成百上千绽放着豪光的法术模型绕着她旋转，像是拱卫大日的星环。
淡淡黑气从剑体深处弥漫开来，融入李霏的灵魂，纵使锈迹斑斑，仍能凭借至高位格实现指鹿为马的奇迹，将谎言化作真实，连高位生灵的魔力都能欺骗。
李霏感到眉心微烫，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女人笑声，放肆、癫狂，像极了贞洁不屈的高贵冰山人妻染上魔女病后，哭着笑着主动推倒魔女、发丝乱颤时发出的神经质笑容。
她明白，这是被污染的审判之剑在保护自己，同时她也清楚，刻意隐瞒只会让紧张情绪暴露，显得不自然，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好在，终日在柴刀上起舞的李霏善于撒谎，善于伪装，这是她藏在骨子里的天性，与魔女血脉无关。
她以一种无师自通又难以言喻的方式，硬生生将自己的灵魂分割开来，知道真相、战战兢兢的人格主动藏在思维最深处，并在潜意识里进行自我催眠，另一半人格则以身体放松、心跳平静的状态，享用总院长阁下准备的晚餐。
最终，晚餐以和睦的氛围告一段落。
邓恩抬手，朴实无华的法袍袖口一拂，满桌残羹冷炙顿时消散一空，桌布仍旧纤尘不染，整洁如新。
“B-01号折叠空间还没关闭，雪兰老师抽不开身，但她很看好你，并通过她人之口向我转述了你的优异表现。”
邓恩将一张羊皮卷递给李霏：“这是雪兰留给你的联络方式，只要在上面写字并且在同一方位面，她基本都能看见。”
“啊，太好了，我也很喜欢雪兰老师。”
李霏受宠若惊地接过羊皮卷。
传音玉碟通话固然方便，可局限性也很明显，比如隐蔽性不强，以至于李霏和娜奥米交流时，都是通过手腕上的红绳来传讯，静谧无声，还能以类似摩斯密码的方式输出约定好的暗号；除此之外，玉碟的通讯距离也是个大问题，都是以公里为单位。
而能够全大陆联络的高级通信工具，都是无法量产的昂贵超凡物品，雪兰竟然转交给李霏一份……不知道是出于后妈的母爱，还是因为那段惊心动魄的歌舞表演。
“当年妮可初次来这儿的时候，我也邀请她来我这儿共进晚餐，那已经是……咳，当时，我送了她一份礼物。”
邓恩悠悠回忆着过往，满面慈祥。
但李霏明显听出，这老头子肯定本想说“那是XXX年前的事情了”，但强行止住。
毫无疑问，这位总院长阁下远比那位不知死活敢惹上灰发魔导师的老狼王更为理智，甚至可能知道灰发魔导师的部分底细，因此跳过了灰发魔导师不乐于让人谈及的话题，以免在她女儿面前留下话柄。
间谍魔女小姐不免有些遗憾。
如果总院长阁下说出来，她一定会回去拱火的……挑唆魔法学院高层之间的关系，这种程度的功劳应该可以领取狠狠一大波魔女积分的吧。
可既然总院长没说，她也不敢主动问，毕竟老院长说漏嘴是一回事，自己去打探是另一回事。这儿又不是密不透风、与世隔绝的古老神殿，能骑在妮可演员的头上作威作福，万一灰发魔导师从老院长口中这儿获悉了情况，恐怕会笑得很和善。
“现在，我也要送你一份。”
老院长童心未泯般眨了下右眼，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闪闪的匕首。
这番交流若传出去，恐怕也能掀起不小波澜，这意味着坐镇魔法学院总院上千年的老人，觉得李霏的潜力不逊色于灰发魔导师——大部分白银级学员都称得上宗师之资，然而，那只是达到宗师境界的最低资质门槛罢了，就像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试卷一样，天赋异禀的孩子往往能考满分，其中有多少真正能出人头地成为名垂青史的数学家的，又有谁知道的？
事实上，根据魔法学院的实际统计数据，起码要获得黄金胸针的学员，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序列苗子，只要不死，大多能稳稳踏足高序列，但能更上一层楼的，却寥寥无几。
因此，得到总院长阁下这般评价，对年轻人而言，无疑是莫大荣耀。
但凡换个心思单纯点的学员过来，受邀与伟大的总院长阁下共进晚餐，还被如此看重，怕不是要感激涕零，发誓为魔法学院肝脑涂地。
“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李霏熟稔地推辞起来，礼数可不能少。
“那我就先留着，等你对学院有了杰出贡献再送给你吧。”
邓恩笑着，作势要收回匕首。
“长者赐，不敢辞。”
眼见老人家不按套路出牌，李霏连忙双手接过匕首，羞涩地笑了笑：“谢谢院长阁下。”
邓恩笑意更甚，带有慈祥的意味。
而李霏则端详着匕首，眼中异彩连连。
这柄匕首显然使用秘银打造的，做工精巧至极，看起来就有种高贵神秘的质感，很符合法娘的气度。
附魔效果更是让李霏无比惊喜。
【科勒的匕首】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锋利度Ⅴ级，坚固度Ⅴ级，智力+20，体力+10，敏捷+10
附魔效果：瞬间移动
瞬间移动：可瞬间移动到120米内的任何方位，充能时间72小时。
注：不会被打断的跳刀！再也不怕无敌斩辣！
李霏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总院长阁下赠送的礼物，心中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作为兵器，这柄匕首的锋利度、坚固度都很平庸；从属性上来看，与晨曦级武装横向对比的话，40点属性加成也是费拉不堪。
但附魔效果强啊！
跳刀在手，李霏也算掌握了头一个位移法术了，其珍贵性不言而喻，至少是同层次凡物品的好几倍。
恰好海瑟薇女士赠送的【黯夜】有些跟不上版本了，新月级武器，低序列用着还算趁手，可对于随时能踏足中序列的李霏而言，就不太能派得上用场。
而【科勒的匕首】的出现，无异于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得益于这件贴心又强力的装备，李霏心中对总院长阁下的称呼，一下子从“老家伙”、“老东西”，升级为“老人家”。
——等以后俺们魔女攻陷魔法学院的时候，就不惦记他老人家的经验值了……唔，不行，有点亏，折中一下，给他三秒钟逃跑时间吧。
知恩图报的欢愉魔女小姐这么想着。
而老人只是在一旁耐心而祥和地注视她。
邓恩根本不需要强调这份礼物有多么珍贵，因为他相信，凭借这支匕首与今晚的款待，眼前这位前途光明的小姑娘，将被死死绑在魔法学院的战车上。
等李霏再一次道谢后，邓恩又变出一桌子甜点饮品，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院长。”
李霏甜甜笑着，挑了个粉色的、类似马卡龙的点心。
不出意料是草莓味，可她初中开始就不买草莓雪糕了，因为李霏更喜欢学姐剥下一瓣柑橘后，弥漫在口腔里的烂橘子味道——就和光洁无瑕背部的黏糊糊汗水、被黑丝包裹的足部的细微体味、插足纯爱妻妻的母牛一样，太过纯粹唯美只会让李霏觉得寡然无味，需要恰到好处的、不美好的东西来刺破粉色气泡，她才会如痴如醉地陷进去。
又过了半个钟头，李霏与老人道别，离开城堡。
这顿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欢愉魔女小姐在与魔法学院总院长、生命阵营的泰山北斗展开一番友好会晤后，如愿得到了清白；老人也排除了一个本就嫌疑不大但背景复杂的嫌疑人，并用不足挂齿的一笔投资与后起之秀结下善缘，换来忠诚，可谓是皆大欢喜。
直到这一刻，李霏被压制的人格才逐渐苏醒，漆黑眼眸中似有魅魔起舞，流淌着妖娆而愉悦的风情。
在柴刀起舞磨练出的精湛演技蒙蔽耳目，被污染的神器欺骗魔力，李霏最终完成了以低序列之躯在高位生灵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壮举。
她胳膊夹着羊皮卷，掌心【科勒的匕首】竟被体温捂得有些发烫，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明明四下一片寂静，可李霏却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一位举世闻名的音乐指挥家，置身于金碧辉煌的维也纳歌剧院。她引领着乐团演奏出一支慷慨激昂的命运交响曲，又款款转身、鞠躬，沐浴在耀眼聚光灯与雷鸣般的掌声中。
——不、不行，现在还不能笑……
她噙起嘴角，迎着星光，走向翘首以盼的少女。

第三百零二章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李霏返回洛西布鲁克时，这座古老祥和的城市已经被夜色所笼罩。
安全了……
花魁小姐长长舒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此行耗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一周，可经历却跌宕曲折。托两位学姐的福，洛西布鲁克的法术百科小姐在折叠空间内惨遭针对不说，更是在后续渎神仪式里触及到了神话年代更深层的秘辛。
她挖空心思想要瞒天过海，从高位生灵的眼皮子底下盗走审判之剑，惊险刺激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给白火药菩萨上香的那一瞬间。
好在，李霏成功了。
四座圣坛、经验、财富值、神话遗物……此番试练不能说是满载而归，只能说是一波起飞。
更关键的是……已经没什么事情能阻挠花魁小姐晋升中序列的步伐了。
扭曲魔女将横空出世，就在今夜！
茶天帝望了眼家的方向，心潮澎湃，正欲口吐豪言壮语，耳边忽然传来悦耳的少女声音。
“这儿就是洛西布鲁克？”
娜奥米嗅着空气里的清新草木芬芳，远眺就算在夜幕里也仍旧娇翠欲滴的花草藤蔓，由衷赞叹道：“风景真漂亮。”
她与李霏相约在晚餐后。两人临行前又拜访了一番能提供好运的【祝福石】，才手牵手来到洛西布鲁克。
只是娜奥米姛学去街边等待李霏前显然沐浴过，柔顺的淡金色波波头短发没有丝毫凌乱，还散发馨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扑闪扑闪，明亮又勾人。
她穿着桃红色的丝绒短裙，将乳白肌肤衬托得更为炫目，一字肩的剪裁设计充分诠释了少女心机，展露出精美光洁的锁骨与纤柔肩膀，这与呼之欲出的婀娜身段形成格外清晰的反差。
短裙下摆的长度也恰到好处，让瓷白笔直的双腿显得更长一些，腿型匀称紧致，是那种有肉但收束的类型，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充斥弹力。
她脚下踩着双镶有碎钻的银色水晶凉鞋，细细鞋跟支撑起雪白小巧的双足，玲珑剔透的足部轮廓柔嫩得仿佛能掐出水，足尖更是晶莹又粉嫩，仿佛泛着点点微光。
夜风拂动娜奥米的发梢，随之映入眼帘的洁白后颈优美得不像话。她下意识抬手，纤纤如细柳、皎白若葱段的指尖轻捋凌乱发丝，橘色眼眸里有水光涌动，由内由外散发着少女的清纯与妩媚。
——序列6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朕在异乡吃了那么多苦，劳逸结合一下怎么了？
李霏当即挽起她胳膊，笑容甜美又亲昵：
“嗯哼，肘，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显然，贴贴可以在任何时候延缓花魁小姐修行的速度。
倒不是李霏馋人家身子，想快进到庆功宴的下半场，好好犒劳下自己，主要是因为娜奥米姛学是亲自邀请来的，得照顾周到，毕竟礼数可不能少。
于是她们开始逛街。
尽管李霏来到洛西布鲁克的时间并不长，且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辛勤工作，但作为公关行业的优秀服务人员，她当然清楚这座城市有哪些适合晚上去的地方。
首当其冲无疑是金橘子酒馆，可惜今晚并不是个好时机，花魁小姐只好牵着娜奥米，漫步在独角兽森林边，领略了彩虹坛的绮丽光辉。
由于要到总院长阁下的城堡里做客，所以李霏在晚宴前换下了大胆且时尚的黑色露肩短裙，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简约得体的纯白连衣长裙。虽遮住了妖娆修长的双腿，但与那张我见犹怜的东方女性容颜交相辉映，让她看起来比平日更为柔弱、清纯，甚至有些端庄，似一株空谷幽兰，唯美皎洁。
事实上，若非她的身段过于下作，高挑曼妙的身体轮廓就算隔着裙袂也若隐若现，今晚的花魁小姐甚至能用圣洁两个字来形容。
李霏走在前面，时不时回眸而笑，催促身后魂不守舍的姑娘走快些。
娜奥米心跳很快，不敢正视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只好低着脑袋，于是那双莹白如羊脂玉的脚踝便跃进她瞳孔，在摇曳裙摆下若隐若现，纤柔精巧，让女姛学的心脏随之摆动。
“眼睛还疼么？”
“不疼了……”
“谢谢你陪我去内环哦。”
“你也替我出了气。”
“嗯哼，那咱们扯平了。”
李霏问，娜奥米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只是她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就连两个人的短暂冒险，都随着娜奥米被蛇发女妖生擒戛然而止，似乎没有太多话题可聊。
甚至，娜奥米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关于B-01号折叠空间的话题，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并忘却里面发生过的一切，比如李霏是别人的女朋友这个消息。
月亮升上树梢，她们不约而同地沉默，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静谧月光下。
这让彼此掌心肌肤的温度更强烈、清晰了，导致气氛愈发暧昧起来。
娜奥米望着前方散满月光的路，余光却将李霏的侧颜尽收眼底，双眸愈发迷离。
在即将沦陷的前夕，她耳边又想起母亲的教诲，于是残存理性开始濒死挣扎。
“那个……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娜奥米胳膊颤了颤，似乎是想将李霏的手撒开，但没能做出这个动作。
“嗯，B-01号折叠空间明天就彻底关闭了，你可是咱们分院以外唯一获得圣坛的学员，你的同学、老师肯定都在翘首以盼，等你风风光光的回去，论功行赏。”
李霏灿烂笑着：“恭喜呀，独自粉碎了洛西布鲁克分院将所有圣坛一网打尽的阴谋，以后得叫你黑魇绝命岛的孤勇者，洛西布鲁克的狙击手，李霏克星。”
“哪有……”
娜奥米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
“该吃晚餐了，免得耽误你明天的行程。”
李霏忽然折身，强调道：“咱们两人的晚餐。”
“嗯。”
娜奥米点头，挤出勉强的笑容。
在她看来，这与散伙饭无异。
等到天明之后，她们就将离别，从此山高水远，天各一方，短暂邂逅结下的情谊很快就会被距离与岁月消磨黯淡，后会无期。
可娜奥米无力阻止这一切，任凭她在【大钟】分院风光无穷，众星捧月，也难以消除搁在两人之间的壁障。
毕竟是她自己来晚了，怨不得别人。
总不能和她人的女友异地恋吧？那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李霏却仿佛没心没肺，走马观花般漫步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事实上，她在观察。
洛西布鲁克就算到了夜晚，也大抵是灯火通明、铁树银花的繁华景象，可她特意走黑灯瞎火的小路，自然是为了避开熟人，免得产生误会。
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让李霏感到格外愉悦，就像以往趁着知画女士上班、索菲亚小姐抱着咿咿呀呀的闺女小雅温外出散步时，争分夺秒给夏娃注射魔女病抑制剂一样。
好在，虽然夏娃已经成了魔女，但并不妨碍李霏继续给她注射抑制剂，否则生活恐怕会少很多乐趣——谁叫少夫人是个有始有终、认真负责的贤妻良母呢。
这一路很顺利，并未发生波折，她们很快抵达一间旅店，装潢颇为豪华，有种高贵大气的感觉。
“不是……吃饭么？”
步入豪华旅店，娜奥米才如梦初醒询问道。
“嗯嗯，吃饭。”
李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径直走向前台。
“开间房，谢谢。”
花魁小姐那张祸国殃民的容颜让前台小姐姐失神片刻。
她羡慕地看了眼娜奥米，又露出亲切笑容：
“是双人间还是大床房？”
“双人间。”
李霏毫不犹豫道：“再送点食品酒水上来。”
“诶？”
娜奥米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是……”
她本以为李霏是在给自己安排住处，而李霏要回到与她恋人的爱巢，所以开一间房很合理。
但双人间的话，就有些不合理了。
——难道……
一时间，娜奥米心乱如麻，神情无比纠结。
“我今晚不回家。”
李霏牵着她走向房间，头也不回，理直气壮回答着。
一张用来吃饭，一张用来睡觉，很合理。
“这样啊……”
娜奥米苦笑了下，不知该失望还是该庆幸，并暗暗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作为共患难过的姛学，离别前睡一间房，彻夜长谈，很合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
若仅仅因为李霏对自己友善而浮想联翩的话，不仅不道德，也是对她品行的侮辱！
万一让她发现了不单纯的心思，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娜奥米反复告诫着自己，试图扼杀那些本就不该出现的念头。
而花魁小姐已经领着她进入房间，打开灯，并出于职业习惯锁上门。
可她刚踢下高跟鞋，用娇嫩足底肌肤适应柔软地毯的触感，就有敲门声传来，是客房服务到了。
李霏打开门，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上面有琳琅满目的食物、酒水。
“谢谢，今晚应该不会麻烦你们了。”
给了枚银币充当小费，李霏又一次锁上门，浅笑着走向床沿，雪嫩妖冶的双足在地毯上留下一串吻痕般的足印。
花魁小姐坐在床边，摊开双手，十指纤纤如玉，而目光重点审视指甲，确认没有毛糙瑕疵之处，这也是职业习惯。
同样的，出于职业习惯，她抬起头，笑眯眯要求道：
“手伸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娜奥米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办。
“很好。”
李霏仔仔细细检查过，才点头通过。
花魁小姐这么谨慎不是没道理的，当初为了完成欢愉魔女的晋升仪式，她向姐妹们寻求了帮助。
可粗心大意的李霏忽视了血族公关小姐的美甲，也忘了自己拥有着能让枕头公主主动起来的魅力。
在深刻汲取教训后，花魁小姐也变得更为专业且严谨了。
“这是在做什么？洛西布鲁克的风俗吗？”
娜奥米隐约觉得李霏的举动有点怪，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忽然，她想起了那几本据说是从洛西布鲁克进口的图册，脸色微红。
好在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娜奥米，你可千万不能犯错！你要记住，人家有女朋友了！
娜奥米又一次艰难地克制住想入霏霏的冲动情绪，默默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以免冒犯到她。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霏忽然鼓了鼓脸，似乎有些不忿，表情变化之快如同翻书。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
平时都是美貌多金的客人花钱预约自己，还只能在店里。
可今晚，住宿费用都是自己出的！
怀疑自己茶艺退步的错觉一闪而过，李霏轻叹一声，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娜奥米的肩：
“你赚大了。”
“……”
娜奥米担忧地注视着李霏。
她看过李霏的资料，知道法术百科小姐被灵魂损伤后遗症缠身。
现在李霏忽然表现出这般神秘兮兮、语无伦次的模样，让人很难不怀疑她的灵魂病症复发了。
而李霏花魁小姐重又绽放出笑容。
因为娜奥米同学的肩膀很好看，紧致光洁的肌肤也很柔嫩，与桃红色一字肩连衣裙格外相称，所以这波不亏。
那么问题来了。
花魁小姐不亏，娜奥米赚大了，谁亏了呢？
知画女士……她……
不也离至尊更进一步了么？
共赢！
李霏轻轻点头，忍不住双手叉腰又放下，随后不再计较于细枝末节的问题，径直走向餐车，取出两支高而窄的酒杯，转头递给娜奥米一支。
嘭。
公关小姐行云流水般打开香槟，将金灿灿的气泡酒倒入杯中，就连绵密气泡升腾发出的嗤嗤声都格外悦耳。
“祝魔法学院。”
李霏巧笑盈盈，举杯致意。
娜奥米也终于镇压住心猿意马，长舒一口气，将杂乱思绪抛到脑后。
以后无缘再见，倒也罢了。
若有重逢之日……成为她的挚友、知己，不也挺好么？
夜还很长，她想要珍惜最后的相处时光。
于是娜奥米也露出释怀坦然的笑容：
“祝魔法学院。”
清脆响声中，两名穿着礼裙的少女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碰杯。
她们都年轻、美貌，一个乌发雪肤，千娇百媚，一个裙袂娇艳，清纯明媚，像是交错在一起的白玫瑰与红蔷薇。
“呀。”
李霏忽然惊呼一声。
她似乎手滑了，酒水沿着下巴洒落到领口。
这让规规矩矩把酒一饮而尽的老实姑娘不禁侧目。
花魁小姐真切、清晰地感受到了投落在自己身上的关切视线。
可她手中酒杯的杯口仍在向下倾斜，任由带着凉意的液体浇灌而出，又被体温焐热。
洁白裙袂也彻底被酒水浸湿了，紧贴在肌肤上，让李霏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惊心动魄。
那双迷人眼眸更是风情万种地盯着娜奥米，好像里面藏着钩子，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露骨的勾引。
娜奥米何曾接受过这样的考验？
她那张清纯可人的面庞霎时间变得通红，视线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沉默中，娜奥米意识到弥漫着茶香的温热鼻息在靠近自己。
房间里的温度也不断上升，让两人心跳不断加粗，眸光变得迷离。
“我，我，我……我再给你倒一杯。”
她结结巴巴了好一阵，才语无伦次道。
面对鸵鸟式的逃避，花魁小姐挑衅式地抬手掀掉了她的酒杯。
“不是还有么？”
她慢条斯理地往前走，每踏出一步，脸红红的娜奥米就后退一步。颀长优美的锁骨被灯光映得通明剔透，仿佛穷尽天地造化的两尊琉璃酒杯，里面的两汪美酒闪闪发光，让人目眩神迷。
的确，按照常理，花魁小姐此刻应该欲擒故纵，继续吊着胃口，毕竟两人相识时间还不长。
可茶艺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对于茶道已经巅峰造极的花魁小姐而言，她根本不必拘泥于路数，只需信手施为，皆是神来之笔，能化腐朽为神奇，诠释茶艺万千气象。
而茶天帝选择明牌的理由也很简单。
还有什么比凯旋而归后，和同舟共济的美少女来一场说贴就贴的约会更为浪漫的事情呢？
就像速度与激情里每段惊心动魄的动作戏后，击败反派的胜利者总要意气风发地与火辣金发女郎展开激情互动一样。
李霏有点等不及了。
她端着酒杯，步步逼近淡金色短发的少女，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里，流露出蠢蠢欲动的雌性风情，比星辰更为灿烂，比夜幕更加妩媚。
娜奥米察觉到了李霏欲要带球撞人的意图，可被浸湿的领口太晃眼了，莹白肌肤胜过如雪裙袂，还摇摇欲坠，让她脸上烧得慌；她低头，莹白精巧的莲足又映入眼帘，有种难言的妖娆。
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一时间方寸大乱的娜奥米自是招架不住李霏的步步紧逼，只好节节败退，直到白皙光洁的小腿肚被抵在床沿，退无可退。
李霏吃吃笑着，滚烫湿漉的双眸似有摄人心魄的魔力，馥郁茶香更是源源不断逸散而出，霸道涌向少女的鼻腔、唇齿，药效堪比alpha的信息素。
噗通。
少女膝窝一软，瘫坐在床上。
她羞怯地别过脸，面颊红扑扑的，眉头微蹙，似在挣扎、纠结，不想犯错误，不想插足到三个人的感情旋涡中。
可少女的眼眸里分明漾着水光。
李霏仍是咄咄逼人的模样，甚至肆无忌惮地挑起她下巴，逼迫她直视活色生香的妖冶容颜。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娜奥米发出细若蚊喃的声音，这是她最后的矜持与反抗。
可李霏并没有给她想要的承诺。
“放心吧。”
李霏舔了舔唇，轻轻笑着，神态放肆而妖媚。
她抬手，青葱指腹抵住少女眉心，用力一戳：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这一指，让娜奥米心中仅存的那一线理性与不安土崩瓦解。
绵软无力的少女仰头栽倒，掩耳盗铃般侧过脑袋，咬住下唇。

第三百零三章 “秦老师大才!”
天刚蒙蒙亮，花魁小姐尚在熟睡，可心烦意乱的娜奥米却如同枕边人的未婚妻般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胳膊抱着膝盖思考人生。
她违背了母亲自小灌输的待价而沽的原则，并且违背得很彻底。
毕竟对那些作派保守的传统贵族而言，他们绝不会迎娶一名失去纯洁的新娘。
扪心自问后，娜奥米发现自己并非因此而感到惶恐，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真正让她羞愧且自责的一点在于，自己成了第三者。
明明已经到了洛西布鲁克，李霏却没有回家，而是……她的恋人，会彻夜等她么？
一念及此，食髓知味的少女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下，并光速得出答案：
如果自己有这么迷人且……善于磨人的女友的话，一定会忍不住时时刻刻思念她的吧，甚至不惜荒废时光……她实在太会了……
娜奥米懊恼又沮丧地捂住红彤彤的脸，视线却忍不住从指缝里漏出来，偷看一旁的睡美人。
李霏的睡颜恬淡而优美，细碎发梢遮住半张脸，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慵懒美感。
前提是盖好被子。
总而言之，抛开下作身段不谈，花魁小姐的底子还是很标准的东方女性，温婉典雅，国色天香。
可惜她醒了，虽未睁眼，但勾起的唇角就妖里妖气的。
“我给你说个故事……”
李霏娓娓诉说着粗鄙的原版睡美人童话，只不过把那位不负责任的国王改成了女王，并填充了一定的下作细节，取材于包罗万象的txt文本。
白雪公主与王后的衍生故事了属于是。
娜奥米面红耳赤，但她听懂了。
于是她暂且把愧疚与懊悔抛到脑后，轻轻拨开李霏面颊上的发丝，尝试着唤醒装睡的睡美人。
天色大亮，心满意足的花魁小姐坐在梳妆镜前，迤迤然梳着秀发。
而大脑重又被理性占据主导的娜奥米，则继续反省自我、思考起人生。
说忏悔其实谈不上，毕竟她与李霏的女友素未蒙面。
但羞耻与同情多少是有一点的。
并且她不得不认真审视这段错误的、根本不该发生的关系，并规划日后该如何处理。
总不能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下去吧……
“过来，帮我梳头。”
李霏看不下去了，决定开导。
“嗯……”
娜奥米心虚地垂着脑袋，不敢看镜中人巧笑嫣然的模样。
“有些人呐。”
李霏阴阳怪气道：“刚才还一口一个好妹妹，这一转眼功夫，都懒得看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
娜奥米连忙辩解。
“那就把头抬起来。”
李霏慢条斯理道：“好好替我梳头发，把房钱结了，请我吃早餐，和我吻别，走之前对我说，‘我还会来看你的’。这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
——这是淑女？不是渣女？
娜奥米愣了愣，和以前的绝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在关系亲密后发现了李霏完美形象下的另一面。
她欲言又止，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嗯哼，有机会把转院手续办了吧。”
李霏身体稍稍后仰，枕着她小腹，同时抬手轻抚她光洁柔软的脸蛋：“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回到大钟分院后就抛下我不管，从此杳无音信的不负责任的人。”
显然，花魁小姐的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出现选择性失忆，忘掉了昨晚说过的某些话。
不要你负责？异想天开呢。
好好把你名下资产都写上我霏宝的名字再把空间戒指给我保管阿铁咩！
事实上，考虑到女士们的身价，花魁小姐有时候挺想怀个孩子的，到时候一人一份抚养费，可以少奋斗好几个世纪。
什么？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不是你的就不给抚养费了？肯定是变心了，哼。
当然，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李霏并未把那种不劳而获的念头付诸实际。
但这并不妨碍等娜奥米小姐乖乖结了豪华套间与昨晚餐点的费用后，花魁小姐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起来。
就像娜奥米在恢复理智后不免纠结于感情问题一样，花魁小姐也对自己被白嫖还倒贴费用一事耿耿于怀——倒不是抠门，李霏从不吝于为奢侈生活而买单，只是她觉得，如果自己负账的话，那将会成为职业生涯中的污点！就像业界知名的水管工人家里水管渗水了，还花钱请同行来上门维修一样！
学徒无偿维修并恭恭敬敬递上红包，恳请高人指点评价，这才算合理，毕竟行业规矩可不能坏。
享用了娜奥米小姐请客的精美早餐后，李霏轻轻搅拌着双倍浓度并添加了独角兽奶的奶咖，念头更为通达了。
谈起权利我激进女权先锋，AA付款的时候我传统保守封建娇妻！嘻嘻。
之后，娜奥米就像李霏交代的一样，认真完成了每个步骤，最后消失在传送通道的光芒里。
但强颜欢笑下隐藏的心事，又怎能瞒过花魁小姐的慧眼呢？
李霏眸光幽幽，原地等待五分钟，摇身一变就成了粉毛少女鹿目圆，也踏入相同的传送通道。
……
那是一方残破、死寂的世界，天昏地暗，河道枯竭，寸草不生的土地交错着巨大沟壑，还有道道龙卷风驰骋咆哮，宛如生灵禁区，毫无半点生机可言。
凛冽飓风中，有白裙胜雪的女子在与天使交战，神圣光辉映亮天穹，偶有剑气撕裂云霄，传出铮铮金属碰撞声响。
不像魔法学院要把很多精力放在理论层面，实战永远是战争学院的主旋律，不光学员们每天要挥汗如雨、头破血流，教师之间也要无规则厮杀，磨练体魄与意志。
因此，任何一处战争学院的分院，都掌握着几片破败位面，充当教师们的实战场地。
而这片人类与天使交锋的战场，则是战争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所掌管的世界。
和往常一样，新来的秦老师又一次抽签抽到了副院长女士；而在后者压制修为的前提下，前者已经有了还手之力。
战场边缘还有数名壮汉围观女人打架，他们发现了秦老师肉眼可见的进步与强大，脸上满是惊叹之色，口中啧啧称奇：
“嘶……秦老师的修为又精进了？”
“秦老师的资质竟恐怖如斯！还是自创功法！如此才情，或许……不在副院长之下。”
“不，在这个阶段，还能维持日新月异的修行速度……恐怕，已经快要赶上白……白小姐了。”
一旁缠着绷带、坐在轮椅上的酒糟鼻老头吃力地举起手臂，给自己灌了口酒，嘀咕道：
“秦老师今天出手杀意很重啊，有谁惹到她了？”
显然，这位老人家在养伤。
昨天提议让李同学当学伴后，也不知怎么的，副院长女士与新来的秦老师，轮番邀请他切磋。
为避免以后还有更多切磋，老人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轮椅，让两位尊老爱幼的女士遗憾罢手。
但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劳埃德的话落入耳中，一旁面色认真的光头壮汉巴雷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环顾一圈，警告道：
“人家秦老师可是有家室的人，长得再漂亮你们也不许纠缠……如果让我接到了关于职场骚扰的投诉，哼。”
“嗨，院长，你是知道我的。”
蛮族教师浑不在意地摆手：“女人哪有摔跤有趣。”
“院长，你是知道我的。”
面色惨白、眼窝凹陷，还有深深黑眼圈，看起来格外憔悴的男精灵，满脸无辜地扬起直径快赶上腰围且血管暴起的狰狞右臂：“我单身两百多年才练出拔刀斩的绝活，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院长，你是知道我的。”
半兽人壮汉同样瓮声瓮气道：“秦老师又不带把儿……”
嘭！
巴雷特一脚把他踹飞，暴怒道：“你***的说话给我文明点！**的知不知道什么叫为人师表啊？***！还有，男老师也不可以骚扰！”
趁着院长阁下骂骂咧咧整顿教学风气与教师素质的功夫，女人间的战斗也告一段落，联袂向同事们走来。
克洛伊小姐身披锃亮的银色裙甲，金瞳璀璨，如瀑银发垂落，圣洁羽翼缓缓收拢，足有两米的修长身段与高贵神圣的气质形成一种压迫感，偏偏眼角下又有一颗泪痣，为她平添几分妩媚气息，显得又美又飒。
与她并肩而行的古典美人却并未沦为陪衬。秦老师的裙袍略有破损，可气息仍旧恬淡，款款行走时垂落在耳坠下的流苏只是微小幅度缓缓摇曳，仪态温婉，风光霁月。
副院长女士与新人女教师边走边聊，看起来关系非常融洽且和睦，似乎在日常交战中积累了深厚友谊。
“完了。”
望着两名风华绝代且关系要好的女子，蛮人教师忍不住嘀咕：“俺们战争学院已经是洛西布鲁克最后属于爷们儿的净土了，难道也要被娘们儿给……”
“是啊，前两年还好端端的，结果副院长女士跑这儿来了，还没一年呢，秦老师也来了……洛西布鲁克还能不能好了，处处充斥着……我气得浑身……抖……冷……咱们男老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脸色煞白的精灵也跟着叨叨起来，表情幽怨。
砰！砰！
又两脚踹飞了散播性别对立言论的下属，巴雷特转而露出亲切友善的笑容，夸赞道：
“恭喜啊秦老师，看来你已经可以准备高序列的晋升事宜了，没想到这么快，哈哈哈……”
显然，院长阁下的笑声是发自真心的，无比畅快，因为他眼中看到了光明且美好的未来：
在高瞻远瞩的巴雷特院长的领导下，战争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不光排除万般阻力，落实双学籍制度，并借此获得优秀的学伴人才，进而拿下恩洛斯富豪榜上有名的转校生，一举弥补贵族系超凡知识教学方面的短板，让贵族系专业上跻身恩洛斯大陆一流；此外，巴雷特院长更是求贤若渴、广纳贤士，让本就人才济济的师资队伍里又多出了克洛伊、秦知画这样的优秀教师……
再加上洛西布鲁克分院一贯亮眼的战斗系教学能力……
凭借出色业绩杀回总院，指日可待！
“谬赞了，院长阁下，”
面对领导的夸奖，昨晚一夜没睡的秦老师却开心不起来。
凭借冥冥中的感应，她能察觉到，本该远在天涯海角的未婚妻回到了洛西布鲁克，但没回家。
真气一整晚都在汩汩滋生，像是心底绵绵不绝的酸涩与怅然。
明明刚晋升序列4，体质蜕变，人体经脉与穴窍构成微型世界，似能容下汪洋大海，可小腹仍被满溢而出的真气挤到胀痛。
显然，在漫漫长夜里，又有新人化作一枚璀璨珍珠，义无反顾镶嵌在命定至尊的翡翠王冠上，熠熠生辉。
两千余颗珍珠灿如满天繁星，照破迷雾，铺就至高无上的坦途；又交织成茧房，孕育着辗转反侧的蝶。
还要渡过多少个独守空房、翘首以盼的良夜，才能等到破茧成蝶的那一天？
遥遥无期。
秦老师眼帘低垂。
她更加庆幸自己加入了战争学院而非执法队。
前者可以提供良好的环境，让她纵情释放蠢蠢欲动的剑气；而后者，恐怕会导致本该被生擒的犯人横死剑下。
“那么，开始今天的最后一场对练吧。”
巴雷特扭了扭脑袋，粗壮脖颈处传出咔咔脆响，巍峨沉重如太古神山的气息弥漫开来。
按照惯例，每次教师间的演武都是以院长阁下单挑在场所有人来收场。
“得罪了。”
秦老师赶在以往带队的天使小姐出手前，先一步踏出。
她不想等了，因为剑气早就充盈于四肢百骸、无尽穴窍，还再持续滋生，不吐不快。
随后剑光朦朦笼罩四野，似烟雨霏霏，凄苦悱恻，一股消沉、幽怨的剑意荡开，直教人肝肠寸断。
若意志不坚者被这股剑气席卷，恐怕会当场以泪洗面，缴械等死，效果不逊色于序列4施法者燃烧魔力咏唱出的死亡系法术【群体悲伤】。
这一剑，名为【红杏出墙】。
“秦老师大才！”
自创剑招迎面袭来，巴雷特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忍不住豪迈大笑。
有这般才情横溢，举世无双的下属给自己打工，何愁分院考核排名不水涨船高？
看着眼前惊才绝艳的新人女教师，院长阁下就像看到了总院发来的嘉奖通告一样。
“后生可畏啊。”
坐在轮椅上一副病恹恹模样的劳埃德也见猎心喜、斗志昂扬，忍不住一把扯下绷带，乌黑真气化作顶天立地的高大比蒙，向着狂笑不止的院长腾跃而去。
“那什么，她不是自创功法的么……资质再好，改良功法也需要时间吧，她怎么好像没瓶颈似的？”
“我还纳闷呢，秦老师资质如此出众，为何以前籍籍无名？”
“这我知道，她是玛格丽特大师的徒弟，以往肯定被药剂师公会给耽误了，导致战斗方面的天赋被埋没……”
被踢飞的另几名教师心里疑窦丛生，他们在冲向院长阁下的过程中，也忍不住私下交流。
就连天使小姐那张圣洁无暇的面容上，也有困惑之色一闪而逝。
你都和她同居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是和她在一起过得不好么？
如果你不好好珍惜的话……
克洛伊斗气一振，洁白天使双翼如同赛跑般不甘示弱地追上了秦老师的背影。
电光石火间，扬起的银色与墨色长发纠缠重叠在一起，齐齐递出一剑。

第三百零四章 子非牛,安知牛之乐?
【大钟】，繁华昌盛的秩序系堡垒。
尽管六大阵营只是庞大却松散的联盟，无尽城邦皆有极高自主权，各地风土人情百花齐放，更有雄踞一方生杀予夺的高位超凡者、盘根错节的古老势力……但大体而言，相同阵营的城邦，还是会有相似风格的。
生命阵营内神权至高无上，力量阵营的蛮子崇尚肌肉，自然阵营相对佛系，混乱阵营混迹着大量奉行绝对自由主义的疯子……
这导致秩序阵营成了贵族、商人与贵族系超凡者们最青睐的天堂。
什么？死亡阵营？
不会真有人觉得由一堆骷髅架子、幽魂与木乃伊组成的亡灵国度有什么市场潜力可言吧？别说文娱旅游等五花八门的第三产业项目了，他们的大部分国民甚至不需要为衣食住行而买单。
毫无疑问，贵族们更愿意在井然有序的繁荣表象下做生意，较量谁对规则的理解与运用更灵活——也就是钻空子以及违规却不被发现并借此牟利的本事，这比打打杀杀有趣，来钱也更快。
如果他们穿越到李霏的老家，或许会被冠以人民的资本家·菜田收割者·先富商人·路灯降生的殊荣。
但不可否认的是，海量财富的汇聚促使秩序阵营一路狂奔，隐隐有发展为六大阵营魁首的趋势，咆哮轰鸣的钢铁工厂里日以继夜地生产出金属魔像甚至傀儡龙，每分每秒都有划时代的炼金技术或堪称伟大的构想涌现。
鹿目圆小姐抵达【大钟】分院，呼吸着香甜的空气，聆听着学院内悦耳的枪声，仿佛被无数金币所笼罩。
校园里有枪响这并不奇怪，不论秩序系法师亦或贵族系超凡者，他们一穷二白时都很难有杀伤力可言，法术卷轴与炼金造物就成了辅助战斗的不二之选——自打马丁杰克国王的某位皇子扛着造价媲美璀璨级超凡物品的枪械B-01号折叠空间里大杀四方后，总院就颁布了禁枪规则，想必不久之后连火药也会ban掉。
总之，其他阵营的分院，不是在噼里啪啦丢火球就是在呯呯哐哐肉搏训练，但在秩序阵营，美式居合素来是热门课程。
别着银色胸针的鹿目圆小姐漫步在枪声朗朗的校园中，偶尔驻足打听消息。
粉粉的长发与水汪汪的大眼人畜无害，白皙精美的容颜清纯又魅惑，这帮助她轻而易举获悉了情报。
不多时，她就步入一家酒馆。
校园里有酒馆，这在秩序阵营很正常，毕竟贿赂学院、城邦乃至阵营管理者颁发有利于生意的法令，也是屡见不鲜的规则利用方式，得益于此，但凡在秩序阵营扎根的战争、魔法学院分院，往往内部就有繁华活跃的商业圈，只要给学院的分成到位，就可以向学员们推销任何商品。
比如鹿目圆小姐在丢出一枚金币当小费后，酒保小姐就殷情表示可以为她引荐几位同行——花魁小姐的同行，并保证“服务到位”，什么种族、性别都可以。
李霏很喜欢这种开明的教学氛围，但还是遗憾地婉拒了：
“不必了，给我来一杯……菜单上推荐的烈焰龙舌兰吧，谢谢。”
“其实，我现在也可以请个假，让同事代班……”
雪嫩藕臂上有妖艳刺青、高挑妩媚的酒保小姐盯着楚楚动人的粉毛少女，颇为期待地暗示道。
如果是眼前这种颜值的客人，任何职业的女孩子都不介意兼职一回的，不是么？
“不了，昨天被前女友追杀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摆脱她，现在只想清静会儿。”
李霏浅笑着摇头。
“哦？难道她发现你在恋爱期间偷吃了么？”
酒保小姐把酒水递给她，忍不住问道。
“不，我们分手挺久了，和平分手，她也已经结婚了，我和她们的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
李霏浅酌一口酒，但高烈度酒水的味道果然让她喜欢不起来，又轻轻放下。
“那她为什么要追杀你？”
酒保小姐更为好奇了。
“她需要外出一段时间，委托我照顾她的妻子。等她回来时，发现妻子怀孕了。”
看起来清纯、柔弱的粉毛少女露出恶魔般的甜美微笑：“你看，我忘掉了过往的恩怨，把她当成好姐妹。为了完成好姐妹的嘱托，我不惜把她的妻子当成自己的妻子来陪伴，还额外送给她一件聪明可爱的小棉袄。可她非但不领情，还反过来责怪我，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些？”
鹿目圆小姐依旧平静从容，笑容矜持皎洁，活脱脱的斯文败类。
酒保小姐不禁回忆起了那句“头发越粉，牛人越狠”的古老谚语，也想起了家中贤惠体贴的妻子，于是默默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那个，我还有事，客人您先喝着。”
“麻烦先帮我调一杯果酒，谢谢。”
李霏礼貌地提出请求，随后漫不经心地将视线飘向身旁同样在上午就喝闷酒的少女。
她趴在吧台上，淡金色短发略显蓬乱，桃红色礼裙上也有褶皱，雪白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消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如同初次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李霏将烈焰龙舌兰推到她面前，自己缓缓摇晃着很有少女心的粉红果酒，温和询问道：
“怎么称呼？”
“娜奥米。”
短发少女嗓音有些沙哑。
“我叫鹿目圆。”
粉毛少女眸光幽深，声音里似乎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我的直觉告诉我，你遇到了和我相似的苦恼……我猜错了么？”
“差不多吧。”
娜奥米将龙舌兰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搭讪的可疑女人，眼帘不禁颤了颤。
她觉得李霏那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已经旷世难寻了，可在酒馆偶遇的这位鹿目圆小姐，美貌程度竟只比李霏逊色一线。
她的气质更为纯洁、柔弱，身段也更纤细，腰肢像柳条一样软嫩，纤长笔直的双腿被半透明黑丝包裹着，紧致腿部轮廓匀称而妖冶；但这也和规模不在花魁小姐之下的晃眼事业线形成了更为惊醒动魄的反差，更不用说那身对学生来说过于前卫、清凉且大胆的红色裙袂。
并且鹿目圆小姐的肤色也更偏向乳白，有瓷器般的柔和质地，而非是李霏那种莹白，与浑然天成的柔媚气质相得益彰。
直视那张祸水般的容颜，娜奥米能感受到几乎实质化的视觉冲击力，仿佛那头柔软轻盈的粉色秀发在舞动，化作一条条触须，蠕动着、缱绻着伸向自己，要将猎物俘获。
“我好看么？”
李霏并不介意被女孩子审视，笑着问道。
“我见过比你还好看一点的人。”
娜奥米收回了视线。
显然，这是出于主观的不公正评价，毕竟鹿目圆小姐的魅力值是和李霏旗鼓相当的。
“哦？那她一定特别漂亮。”
李霏挑了挑眉，湿漉漉的眼眸似能看穿少女心事：“和那样的女生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开心？”
“她是别人的女友……”
娜奥米又闷了杯酒，入口满是苦涩。
魅力就是魅力，足够高的魅力不仅能轻而易举获得好感，也能配合由适当酒精、语言和表情构筑出的氛围，诱导萍水相逢的少女说出心事。
“看来你晚到一步。”
李霏举杯致意：“恭喜呀。”
“……”
娜奥米皱眉，面露不解之色。
您这是在嘲讽呐？
“你来迟了，所以你是新欢；但如果先到一步，你不就成苦主了么？”
李霏巧笑盈盈饮下酒：“敬新欢。”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娜奥米愣了愣，忍不住反问：
“……可你不觉得这是一种错误吗？如果没有新欢的话，不是会更好么？”
“如果世上每对恋人都从一而终的话……天呐，那样枯燥无味的世界还是毁灭了比较好。”
李霏由衷感叹道。
“那仅仅因为你不是受害者。要是将来你的恋人背叛了你呢？你深爱的妻子有了外遇，舍弃你和女儿，投入她人怀抱呢？那时候你还会坚持这种想法么。”
娜奥米的声音里带有讥讽之意。
“……”
可李霏并未动怒，她稍加思索后，竟点了点头，认真回答道：“背叛也好过无趣。”
粉毛少女又笑了笑，补充道：“况且，如果真遇上女黄毛什么的……我想，我一定会爱上她的。”
这下，连微醺状态的娜奥米忍不住露出“这人没救了”的表情，摇头道：
“真是糟糕透顶呢，鹿目圆小姐。”
“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娜奥米小姐。”
李霏笑容不减：“你和我做了同样的事，难道仅仅因为你在事后感到悔恨与自责，并一个人来喝闷酒，所以就和我不是同类了么？”
娜奥米下意识否定：
“不，不是这样的……”
“细说，咱们还有很多时间。”
李霏又要了两杯酒：“就从……你们相遇说起吧。”
娜奥米陷入片刻迟疑，似乎不想把自己的心事诉说给陌生人。
可如果失手杀了人，还有什么比连环杀人魔更好的倾诉与咨询对象呢？况且娜奥米确实需要一个人来交流。
于是她托着下巴，凝视前方，橘色眼眸中孕育着迷离水汽，陷入梦境般的回忆中，并将梦里的一切娓娓道来：
“我和她是在……”
桌上酒换了一轮又一轮。
看起来很有故事且妖媚轻浮的黑丝纹身酒保小姐，也不复最开始那般热情主动，变得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因为两个绝世渣女在讨论别人的妻子、女友、外遇这种话题。
而她真的有老婆，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出轨。
担忧沦为苦主的酒保小姐提心吊胆、噤若寒蝉，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起她们的注意。
好在，渣女の谈话终于步入尾声。
“就这？”
鹿目圆小姐斜眼道：“母牛的纯度，太低了。”
娜奥米平静注视着她，等待下文。
李霏仰头灌了口酒，嗤笑道：
“你以为咱们都活在那种……就是那种，打着‘轻百合’标签的全年龄段童话故事里么？”
“大家都是那种臆想出来的，对视一眼就会脸红、牵个手都能小鹿乱撞的纯情纸片人？”
“省省吧，小学生都不吃这套了。”
“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都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你们在共同经历过凶险与战斗，携手沐浴过狠毒狡诈敌人的鲜血、并分享了胜利的果实后，相约于深夜，饮下一杯酒，再含情脉脉注视彼此的双眼，倒数七秒，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这分明是纯爱嘛！何牛之有？”
显然，装醉的鹿目圆小姐在进行着偷换概念的诡辩。
“不，发生过就是发生过……”
可惜的是娜奥米没彻底醉。
“两情相悦，发生过又怎么了？”
“可你不觉得这样会伤害到她的恋人吗？”
“哈？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同情她女友的？”
鹿目圆小姐发出灵魂质问：“你为什么假定人家一定会受到伤害？万一人家是开放式恋情呢？或者她的女友……乐在其间呢？”
“可、可是……”
刁钻清奇的思路让娜奥米一时间哑口无言。
李霏却乘胜追击：
“况且，你喜欢她，她的女友也喜欢她，那么你和她的女友，不应该是一伙儿的么？”
“既然你不想伤害她的恋人，也不想破坏她们的关系……那你就不要再争来争去了，尝试着说服她的恋人，允许你加入不就好了吗？那样的话，就可以创造出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了。”
“时代变了，娜奥米小姐。所以放下那些刻板的、守旧的偏见吧，多个人的纯爱，也是纯爱！”
“阿巴阿巴……”
娜奥米又抿了口酒，呢喃着另辟蹊径的思路：“加入……也可以么？她们真的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
她不知是在扪心自问，还是在询问肯定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的鹿目圆小姐，用来说服自己。
“子非牛，安知牛之乐？”
李霏如同哲人般字字珠玑道：“或许知……咳咳，或许人家的女友比较通情达理呢？失败，总好过什么不做。”
娜奥米不是庄子，无法发出“子非我，安知我不知牛之乐”的旷古回响，只好脱着微醺后的红扑扑脸颊，陷入了对人生、对爱情、对出轨、对多角关系的深深大思考。
沉默中，鹿目圆小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结束这场拷问人性的母牛之辩。
她解决了感情上的一些隐患。
娜奥米得到了用来掩耳盗铃的耳塞。
winwin嗒！
“有缘再见，娜奥米小姐。”
灵魂导师鹿目圆小姐并未继续打扰沉思中的少女，缓缓起身，推门离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于酒钱……当然是最后走的人买单，就当是情感咨询费吧，嘻嘻。
她似乎并未留意到，侧耳聆听了整场对话的酒保小姐正凝视着映入门缝的那一缕阳光，安静擦拭酒杯，眼中异彩连连。
不是破坏而加入……
酒保小姐似乎明白该怎么为热情冷却后，温暖和睦却寡淡如死水的婚姻注入新的生机了。
而鹿目圆小姐悠然走向传送门，忽然听到身后的教学楼里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
哒哒哒哒哒——
林中鸟被成片惊起，还有尖叫声、欢呼声……
一位中序列教师鼓荡起浑厚魔力，飞向被扫射的教室，面色平静，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李霏不禁心驰神往。
比起安宁祥和的洛西布鲁克，乃至整个自然系阵营。
充斥着尔虞我诈、枪声四起，又遍地黄金的秩序系城邦，似乎更适合看似道貌岸然，实则雕心雁爪，阴险狡猾的慈善家小姐。
——我还会回来的。
野心勃勃的花魁小姐暗自许下诺言，但并未回头，反而加快脚步踏入传送通道。

第三百零五章 什么叫惊喜?
“通情达理……”
“乐在其间……”
“子非牛，安知牛之乐？”
“……”
影影绰绰的呓语在耳边徘徊，勃发真气胀痛小腹，秦老师又双叕突破了！
满腔真气不吐不快，于是她并指成剑，斩裂云霄。
与此同时，李霏跨出传送门，环顾着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的美景，忍不住嘀咕：
“风平浪静的洛西布鲁克果然还是适合养老……嗯？”
李霏踮脚眺望战争学院的方向，那儿有一道犀利剑光直冲斗牛，森寒如狱，让少夫人周身穴窍隐隐作痛，指尖凉飕飕。
“那气息咋感觉有点熟悉呢？该不会是……”
她忍不住泛起嘀咕，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态度坚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知画女士哪有那么厉害，上回出差晋升序列5回来才来多久呀……”
显然，李霏的猜测很合理。
秦大小姐自废玄功、自创功法不说，还要真金白银养老婆，将大把精力与资源砸在【强效幸运药剂】等各种昂贵稀少的药物、上千立方米的须弥香囊甚至是【幸运女神的微笑】上，今后修行步步崎岖才是常理，断无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孕育出如此锋锐的剑气。
——要不了多久，我茶天帝就能迎头赶超，反客为主。
李霏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在芳草如茵的小道上负手而行。
洛西布鲁克与大钟之间并未建立传送通道，毕竟这种点对点的交通体系虽然便捷，但建设成本也非常高昂，从价格不菲的单次传送，到永久性的单向传送门，乃至稳定的双向传送通道，创建与维护费用节节攀增，并且跨越的空间距离越远，付出的代价越大。
因此，李霏与娜奥米只能从魔法学院借道——先从洛西布鲁克分院抵达总院，再从总院传送到大钟。
这本来是不合规的，但黄金级学员自有牌面在，加上B-01号折叠空间里的出色表现，院长阁下笑容和善地给登门拜访的法术百科小姐签了一份手令，允许两位姛学在今天自由使用传送路径。
当然，如果能升格为钻石级学员的话，常规的传送路径都会永久性开放，只要象征性收点手续费。
法术百科小姐走路都带风，迫不及待去院长室领赏。
她此行不光漂漂亮亮地传承并发扬了洛西布鲁克分院一贯以来的传统，完成现地妻＆夺取四阶圣坛＆迫使总院修改规则三大试练，更是办妥了院长阁下交代的击杀任务，也不晓得她会怎么犒赏自己。
百万学分？璀璨级超凡物品？黄金级宝库钥匙？
李霏喜上眉梢，连尾巴小姐都忍不住钻了出来，在脑后晃个不停。
“看，法术百科小姐……”
“听说了么？她在某片可怕的位面里横扫了其余一千多个分院的天才，还包括中序列的黄金级学员！”
“和法术百科小姐参加同一场试练，注定是他们的悲哀。”
“……”
与李霏擦肩而过的学员忍不住窃窃私语，看来已经有风声走漏。
这也是老传统了，一千多个分院争六座圣坛，败北的学院自然会严格遵循保密条例，而有天骄凯旋的学院，必定不会错过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非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不可。
李霏放缓了步伐，笑容也变得矜持，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维持苦心经营的人设。
可魅魔尾巴分明快翘上天了，小算盘打得更响。
霏宝我呀，这回可算是狠狠给咱们分院长脸了。
院长会怎么奖励我呢？
千万学分，不朽级超凡物品，还是水晶级宝库钥匙？
恃宠而骄的花魁小姐甚至没敲门，径直步入院长室，熟练地把门反锁好，随后就往灰发美人怀里一跳！
妮可仍是万年不变的素色法袍，灰色发辫搭在肩头，成熟知性，从容典雅，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恬静感。
只是她今天笑得很和善，似乎心情很不错……嗯？和善？
花魁小姐心脏一突，回忆起自己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唔……除了不可能被发现的诽谤以及渎神仪式外，其他都没问题呀？
李霏，你这次的表现很好，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花魁小姐很快打消了不必要的疑虑，双手环住妮可的后颈，也不说话，就用撒娇般的眼神盯着灰发美人那双瑰美优雅的水蓝色眼眸。
甚至，系统面板的评价那一栏浮现出两个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快跑”，兴高采烈的花魁小姐都未曾察觉。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呢。”
妮可似乎有些怜惜地注视着李霏那张没什么血色的病弱小脸。
“没什么啦，就是折叠空间里遇到的姛学比较强大。”
楚楚动人的花魁小姐意犹未尽……不，心有余悸道。
原本，她以为只有召唤类法术才可以充当渎神仪式素材。
可与精通幻象类法术的娜奥米小姐深入交流法术心得后，李霏才发现自己之前目光短浅了。
幻象法术捏出来的李霏，也很逼真！
再加上娜奥米小姐又是那种投入进去后就会变得很主动配合的类型。
所以李霏尝试着挑战了自我极限，凭一己之力，对抗十几名镜像，与操控镜像的邪恶百合魔法少女！
荡气回肠的惨烈大战中，魔女小姐终究凭借坚韧不拔的意志与三体人般的快速补水体质战胜了魔法学院的天之骄女，但也没全胜。
胜天半子了属于是。
“看来你在试验中的经历很丰富。不过你的表现，倒是让我感到·喜·出·望·外。”
妮可用指尖轻掠过花魁小姐的娇嫩肌肤，痒痒的感觉让后者像猫一样眯眼，舒服得颤栗，险些发出喵喵叫声：“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哎呀，都是人家分内的事了啦，虽然历经千难万险才杀掉小狼王，但无非就是受了点致命伤而已，不碍事的。”
花魁小姐礼节性地谦虚着，只是话语中私货满满，在强调自己的辛苦与贡献：“况且，人家已经能战胜一千多个对我虎视眈眈的对手，光耀母校门楣了，已经是个能独立打拼的女孩子了，不需要额外的关照。”
“那可不行，为人师表，自当·赏·罚·分·明。”
妮可不疾不徐取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选一样吧。”
“嗨呀，咱们之间不用这么斤斤计较的啦。”
李霏眉眼弯弯，笑得分外妖冶。
当初让花魁小姐在青铜胸针与白银胸针之间做选择也好，双院交流赛后的交换生名额与黄金胸针也罢，灰发美人在打赏的时候素来阔绰。
——既然拿出来了，不就等于两样东西都是我的了嘛？
——想要贴贴直说就好了呀，人家又不会不答应，非要让人家求你，真是个坏母亲呢。
花魁小姐瞬间预判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于是她酝酿好情绪，湿漉漉的眸子里流露出羞怯妩媚的少女风情，双唇主动贴到妮可耳边，媚到骨子里的气音连同唇齿间呵出的湿润热气隔着半寸之遥，吹在白皙秀丽的耳畔：
“妈妈……”
“既然这样，那这两件礼物就都属于……”
妮可转过脸，慢条斯理宣告着礼物的归属权。
——停停，不对！
花魁小姐的心脏忽然抽搐一下，举头三尺有柴刀的茶艺让她嗅到了濒临死亡般的危险气息。
短短一瞬间，心头警钟长鸣，明明在四季如春的院长办公室，李霏手脚却变得冰凉，浑身发抖，冷汗直冒。
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红茶呢？
我早上还特意换了条有拉链的比较方便的裙子！
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这一瞬，时间仿佛被冻结，李霏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高雅端庄面庞，却仿佛被一头饥肠辘辘的比蒙所盯上了，恐惧感油然而生。
妮可笑容和善，眼看就要吐出最后一个字。
而在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花魁小姐狠狠堵上了她的嘴！
随后一擦嘴，双手叉腰，嗔怪着埋怨道：
“人家才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孩子呢。”
“哦？”
妮可眼角一挑，浅笑道：“可你说过，贪心是漂亮女生的特权，因为就算有缺点也会被原谅。”
“可你才是最美的呀。”
花魁小姐嘴巴很甜，似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摸了下礼盒，询问道：“我可以看看里面有什么吗？否则很难取舍呢。”
她并未明确表态，仍在试探，想要知道礼盒中到底装着什么。
如果是自己紧张过度了，那当然全都要。
要是货有问题，则全都不要。
“你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我当然也要还你相同的惊喜。”
妮可轻轻摇头：“如果提前知道礼物是什么，拆礼盒的时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如果你真的对礼物不感兴趣……”
说着，灰发美人的笑容逐渐从和善转换成饶有兴致的模式：“那么，你能自由选择：挑一样，全拿走，或者都不要。”
——谁给我解释什么叫惊喜？
李霏犯了难，纠结地审视着两个礼盒。
一闪而过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份礼物或许隐藏着危险。
但……或许这些礼物本就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比如【试练之证】，【命运硬币】，从而导致自己产生错觉呢？
若因自己多疑而错过灰发魔导师的馈赠……以她的性格，那肯定是讨要不回来了。
一时间，李霏举棋不定，谨慎从心的准则让她想要放弃，可贪婪本性又让她舍不得。
而妮可欣然观赏着花魁小姐的挣扎，笑意渐浓。
她预判到了李霏的预判，本想等她自投罗网，解锁两件刑具。
可出乎意料的是，当初那个无师自通了些许魅惑女性的门道的稚嫩小狐狸成长得飞快，一转眼就出落成了祸国殃民且机敏伶俐的狐妖，能嗅出深藏的危险气息。
几个月前初出茅庐的新人女公关的青涩模样不自觉从记忆里浮现，与膝上蹙眉沉思的花魁小姐重叠在一起，竟是判若两人。
灰发魔导师愈发满意了，耐心等待着。
而李霏思绪万千，权衡利弊，衡量风险与收益……最终大脑过载，脑浆几乎成了浆糊，却始终没有标准答案。
因为她甚至想不到危机感从何而来！总不能是院长阁下闲着没事干，跑B-01号折叠空间窥探古老神殿去了吧？
拜托，如果真那样的话，自己早就因为左脚先跨入院长室而被当成魔女囚禁起来好好折磨拷打了吧。
总之，李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都放弃，那会心痛到半夜做噩梦。
全选又祸福难料。
就连开潘多拉魔盒的时候都未曾纠结到如此地步。
Rua！不管了！
最终，花魁小姐心一横，一闭眼，决定赌一波！
“我、我……”
李霏咬着下唇，抓住一只礼盒：“我要这个就好了啦。”
“如你所愿。”
妮可又是愉悦又是遗憾地将异域伪神给爱妻亲手打造的、带有冰冷锁孔的、由坚不可摧皇铁浇筑成的衣物收起。
看来，就算是纯爱战神，也无法守护花魁小姐的贞洁呢……
当礼物消失的那一刻，妮可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巨舰倾覆的悲怆巨响，连同竖立着的纯爱旗帜，也一并被淹没在由欲念汇聚成的汹涌深海中。
毫无疑问，纯爱又一次在母牛面前一败涂地！
当然，在灰发魔导师的妥当保管下，等花魁小姐下一次犯错，纯爱战神将卷土重来。
而李霏委屈巴巴地伸出雪嫩爪子，表情痛心又不舍，似乎是想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捞回来。
但灰发魔导师不为所动。
花魁小姐幽怨地瞥了妮可一眼，拆开礼盒。
里面有一枚银闪闪、亮晶晶的戒指横陈。
遭了！不会又是储物戒指吧？
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又要增重了？
可本姑娘已经负债七位数了呀……
李霏心头一沉，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严肃，甚至有些悲愤地伸出手，抓住那枚质地光洁温润的戒指。
接着瞥了眼系统面板。
映入眼帘的是一连串不可描述的设定。
概括一下就是能与身体的某个部位绑定，共享感知。
——难不成，邪恶的灰发魔导师要绑定我的脑袋，每天狠狠揍我？就像唐僧念紧箍咒那样，让我头疼欲裂？
李霏惊骇欲绝地瞪大眼瞳，对妮可怒目而视，义愤填膺道：
“你要害我！？我反……”
法术百科小姐正欲揭竿而起，戒指上忽然有层层叠叠的魔力丝线涌现。
千丝万缕、熠熠生辉的魔力线条如同人体神经组织般，与花魁小姐纠缠、交织在一起，随后缓缓消失。
绑定在了……
灰发美人用食指与拇指慢条斯理地捻动戒指，温柔轻缓，让其在瓷白柔润的指腹上滚动。
“噫——”
花魁小姐一个激灵，软了下来，面色酡红。
这也让她立刻认清了牙败至极的局面。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霏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之言咽了回去，用嗲到不行的娇滴滴嗓音接上了后半句话，表达出自己的忠诚：
“人家反正无所谓的啦，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三百零六章 辣手煮茶
美好的一天在法术百科小姐踏入院长办公室后戛然而止。
自信满满来领赏，却不知怎么的，变成了领死。
好在，李霏碰到大是大非的问题素来立场坚定。
纵使面对院长没来由的苛待，她毫无怨言，逆来顺受，俨然一副识大体的模样。
然而妮可并不打算轻描淡写放过低眉顺眼雌伏的花魁小姐。
她向花魁小姐示范了浑然天成的古典茶艺，从烹水温器到投茶摇香，一举一动无不高雅从容，仪式感满满。
可以说，灰发美人泡茶的动作本身就是一出赏心悦目的表演，一双瓷白柔荑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短短片刻功夫，她就泡好一壶热茶，茶汤澄澈，水雾袅袅，馥郁红茶香也随之弥漫开来。
可行云流水的泡茶流程根本无法让李霏平心静气，反而花容失色，两股战战。
因为她清楚，妮可自创的茶道十一式轻易不示于人，并且在品茶前，往往需要放上一叶绿茶充当调剂，从而享受层次更丰富的口感。
其中秘而不宣的诀窍在于，灰发美人选用的绿茶嫩芽非常金贵，只需温水浇灌，茶香自会化开，茶水太烫反而不美。
因此，懂茶、爱茶也惜茶的妮可，以往在投入绿茶前，都会先往杯里吹一口魔力，让茶水降温到略微烫口的程度。
而这一回，素来怜香惜玉的灰发美人似乎对泡茶工序有所改良，省略了降温步骤，欲要辣手煮茶。
更可怕的是，她还在把玩那枚戒指。杯中浓浓白雾蒸腾，将纤白指尖与戒指笼罩其间。
李霏提心吊胆，小脸惨白，生怕灰发美人失手，导致戒指不慎掉落进茶杯里……她可是亲眼看见泡茶用的开水十几秒前还在翻滚、沸腾，咕噜噜冒出气泡……
“有、有什么话，您，嘶……您放下……唔，放下戒指再说。”
李霏结结巴巴乞求着，视线一刻不敢从戒指上挪开。
事实上，以花魁小姐当前的体质，就算直接用沸水泡澡也不会烫伤——可戒指单独被妮可拿捏着蒸桑拿的感觉，简直比下油锅还难顶。
她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了迷离水汽，一副弦然欲泣的模样；偏又面若桃花，时不时还哆嗦一下，仿佛被电流击中了。
“鉴于你的优异表现，我打算安排你在全校师生面前进行一场演讲，分享你的学习经历与心得，希望更多同学能以你为榜样，奋发上进，刻苦努力。”
妮可温声细语道，手中仍在摩挲戒指。
善于揣摩上意的法术百科小姐心头“咯噔”一跳，一个无比可怕的猜想从脑子里浮现。
该不会发生……播放器里的那种事情吧？
她艰难勾起唇角，笑得风情又谄媚：“那、那我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噫——演讲的时候……唔……您不会在喝茶吧？茶杯里不会刚好有一枚戒指吧？不会的，对吧？”
“谁知道呢。”
妮可的回答击碎了花魁小姐的侥幸心理。
她确信，自己摊上事儿了。
为了避免在全校师生们面前失态，或出现什么不雅的反应，导致苦心经营的人设毁于一旦，李霏旁敲侧击道：
“那个……嘶——嗯……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并没有，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妮可指尖稍稍用力捏着戒指，笑容分外和善。
“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霏羞愤道。
“喏。”
面对即将破防的花魁小姐，灰发美人不疾不徐取出一枚魔力水晶，播放出储存在里面的一段法术录像。
渎神仪式的录像。
嗡！
一时间，李霏花容失色，大脑中也天旋地转，回荡着尖锐耳鸣声。
她仿佛被那段录像夺去了童贞，呆呆盯着活色生香的光影，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后知后觉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
泪，落了下来。
“咕……给我个痛快吧。”
李霏呢喃着，眼中的一切都变成黑白色，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遗言呢？”
灰发美人无血无泪道。
求生欲从心头涌现，李霏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揪住妮可的领口，颤声道：“我还有机会吗？”
“也不是没有。”
灰发美人面露怜惜之色，轻抚李霏发梢，可说出的话一点人味儿都没有：“梅洛蒂亚上任后打算创立一个反魔女办公室，你会作为学生代表加入。要是你在其中有出色贡献的话，我可以用温水泡茶；但要是表现不佳……”
“用沸水？”
李霏惊恐道。
“不。”
妮可温柔地笑着：“用铁水。”
花魁小姐两眼一黑。
……
几分钟后，花魁小姐擦掉泪水，换上新裙子，离开院长办公室。
灰发魔导师拿着戒指蒸红茶桑拿，所以李霏需要换衣服，其中的因果关系并不难理解。
好在，院长阁下的法袍虽然简约素雅，但水火不侵，因此花魁小姐没被罗织新的罪名。
她一脚深一脚浅走在芳草如茵的小道上，看起来失魂落魄，与踏入院长室前欢欣雀跃的模样判若两人。
值得庆幸的是，花魁小姐素来擅长调整心态，所以她很快化羞耻为动力，在心中许下誓言。
——暂且示人以弱，虚与委蛇。
——等俺们魔女将来起势了，第一个攻打的就是魔法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
——我要亲手生擒灰发魔导师！
李霏咬牙切齿，欲要奋发图强，一雪耻辱。
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戒指被拿捏在妮可手中。
这就意味着，如果灰发魔导师衔着戒指与魔女作战的话，哪怕李霏晋升到传说中的序列1……也会在三秒内跪下，抱住灰发魔导师的大腿哭着求她别用牙齿吧。
冰冷无情的现实一下子浇灭了李霏满腔悲愤之火。
魔女……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她呆愣在原地，空洞洞的眼眸一片灰暗，看不到光彩。
就连原本明媚灿烂的阳光，都变得刺眼了起来。
“恭喜啊，李霏同学。”
前方忽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李霏切换成标准的营业式微笑，礼貌回应道：
“啊，克莱恩，好久不见。”
“大家都在谈论你去总院的事情。”
克莱恩赞叹道：“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名扬大陆了。”
他穿着干净得体的法袍，看起来比刚开学时壮实了些，但皮肤依旧白皙，有骨子书生气。
“哪有那么夸张。”
李霏谦虚且平静地笑着：“况且我也不在乎虚名的。”
“名望可是一项非常宝贵的重要资产。别的不说，托你和双子星学姐的福，咱们分院或许会得到总院更多关照，能分配到额外的黄金胸针名额、总院进修机会、珍稀的药物与素材，甚至是折叠空间……”
克莱恩由衷道谢：“所有同学都能跟着沾光，所以大家都得谢谢你。”
“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李霏有些受宠若惊地捂住胸口，心脏隐隐作痛。
本该得到的奖励越丰厚，奖品变成刑具后，她的内心就有多么煎熬。
但往好处想想。
妮可虽然去了B-01号折叠空间，旁观并录制下了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但她去迟了！不是么？
李霏寻思着，仅仅是渎神仪式都动用这么可怕的刑具了，真要让她看到诽谤现场，那还不得当场要了自己的小命呀？
除此之外，李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能顺顺利利把【审判之剑】带出来，恐怕也有妮可的功劳……现在回头一琢磨，B-01号折叠空间里的学员几乎被驱逐殆尽了，而她又赶在神话遗物失窃后离开，嫌疑实在太大。
比起莫须有的魔女集会，法术百科小姐才是头号嫌犯才对。若没人暗中做手脚，怎么可能吃顿饭就把问题解决了？
——所以，助我盗走神话级遗物是赏，戒指是罚？那倒也是不亏……
逐渐摆脱大起大落心态影响并恢复智商的花魁小姐一点点消化着新获取的情报。
可正当她情绪有所缓和时，克莱恩下一句话却精准踩雷：
“你是刚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么？院长阁下刚才一定给了你令人惊喜的奖励吧。”
李霏险些没绷住，笑容僵硬在脸上。
她竭力维持着得体笑容，含糊其辞道：
“哈，还行吧……那个，我有点事儿，先走了，回见。”
话音刚落，她就匆匆离去。
“怎么感觉那姑娘有点急了急了急了？”
苍老的声音在克莱恩耳边响起。
“一个词不要说三遍啊大叔……”
克莱恩苦笑着回应道。
……
李霏在校门口踌躇片刻。
她要做一道单选题。
A.金橘子酒馆
B.安妮老师家
C.白府
D.自己的大别墅。
面对四选一的难题，她用排除法很快选了D。
接下来一段时间花魁小姐应该会老老实实待在洛西布鲁克，可以重拾初心，变回当初那个金橘子酒馆劳模，但不急于一时。
外语课程也要恢复，从明天开始。
白府后天再拜访，得和婷宝聊聊关于【审判之剑】的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家，稍事修整，然后晋升序列6！再举办隆重盛大的庆功宴下半场！哦，还有该死的演讲稿……
李霏唉声叹气回了家。
而扇动晶莹蝶翼飞过来迎接少夫人的小妖精，让她心情立刻好转。
回来了！
在拉姆脸上狠狠香了一口，李霏踢掉高跟，腰杆子逐渐挺直。
想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昨晚我李某人为款待外校姛学，夜不归宿。
日后回忆起，未尝不是一桩雅事？
见到少夫人回来，不光妖精们欢欣飞舞，连女仆小姐们也不免感到雀跃。
毕竟像少夫人这般美貌多金，又发薪水又甘愿放下身段，允许女仆小姐们在小腹留下专属印记的雇主，实在是不多见。
而李霏也享受于这种被爱慕着、垂涎着、侍奉着自己的女孩子们所簇拥的感觉。
在院长办公室受伤的心灵，得到了快速且彻底的治愈。
她坐在沙发上，眯眼享受身后拉姆的肩部按摩，并将愈发亭亭玉立的小雅温当成抱枕搂在怀里，慵懒询问道：
“你母亲呢？”
“她去打卡赚积分了。”
小雅温瓮声瓮气道。
显然，妖精之母的胸怀过于广阔，导致小妖精有些喘不过气。
“这样啊……嗯？！”
李霏警觉地睁开眼。
小雅温说的积分，无疑是魔女积分。
毕竟当初夏娃与巧儿齐齐加入魔女大家庭，摆脱了召唤魔法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奴隶钢印。
但区别在于，巧儿被李霏委派了任务，充当慈善家小姐在星火基金的代言人。
而夏娃……李霏也有任务给她，但相对轻松——给染上魔女病的女鬼、妖精注射抑制剂，除此之外可以自由活动。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得不到什么资源培养的、战斗力弱小的、也没什么专业特长的新生魔女。
带着一票魔女病感染者。
该如何赚取魔女积分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但花魁小姐不愿去想。
“家门不幸啊……”
少夫人捂着脸，心疼起索菲亚来。
原本清冷、高雅的血族小公主，出身于古老显赫的托瑞朵氏族，血统不可谓不尊贵；又经过重重选拔当上洛西布鲁克治安官，后台强大，前途光明，妥妥的镶钻白富美。
如今又初为人妻、人母，还有个年轻美貌的岳母，家庭美满和睦，事业爱情双丰收。
可偏偏，她的妻子竟然比知画女士的未婚妻更为不检点……
但愿索菲亚知道真相后不会失控吧，霏门。
李霏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问道：
“雅温，要是你的母亲离婚了，你选择跟谁走？”
“为什么会离婚？”
小雅温满脸天真无邪。
“因为你的某位母亲，可能不太专一……”
李霏委婉道。
“那格蕾丝姐姐也没和你离婚呀。”
小雅温一枪命中扑克脸小姐。
不知为何，除了两位母亲外，比起同一屋檐下的知画女士，小雅温更亲近于没接触过几回格蕾丝。
显然，那位沉默寡言、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淡漠气场的扑克脸小姐，具备着能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她人好感的奇妙魔力——莉莉丝也好，知画女士也罢，甚至包括安妮夫人，但凡李霏有多人活动，就属她参加的最多……虽然她是被动受邀且心情复杂的，嘻嘻。
“说的也是哦，那不用担心了。”
少夫人并未纠结于“离婚”和“分手”的定义区别，勾了勾唇角，显得格外愉悦。

第三百零七章 序列6
“蜜糖，把本宫的点心端来。”
“你们两个过来，给哀家捏脚。”
“雅温，坐寡人腿上。”
“……”
李霏咸鱼般瘫在沙发上，颐指气使，语气愈发嚣张，让妖精们飞上飞下，忙活得团团转。
巧儿在基金会，夏娃在赚魔女积分，知画女士在授课，玲儿姐在看店，格蕾丝在上学，索菲亚在巡逻……同居者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活，少夫人自然能在家里作威作福。
当然，上述女士也只有一位能治得了花魁小姐……唔不对，一个半，格蕾丝小姐近来隐隐有黑化趋势，湛蓝薄荷药效没过那会儿，就当着安妮夫人的面，发出小恶魔の低语，拿莉莉丝的把柄逼迫花魁小姐就范，还得逞了……好端端的三无少女变成这般腹黑模样，也不晓得是谁的错。
但这一切，都即将是过去式了！
李霏将热乎乎的奶咖一饮而尽，精神抖擞，大步走上楼梯。
扭曲魔女小姐即将横空出世。
这不光是少夫人个人的一小步，更是她家庭帝位的一大步！
初遇时知画女士只是序列6！现在咱也要晋升序列6了！
尽管在少夫人动身赶赴总院前，知画女士晋升了序列5……但区区一个序列等级的差距而已，完全不慌！
以后可以和知画女士有来有回了，嘻嘻嘻。
这一刻，暂且将烦恼抛之脑后的李霏意气风发，心态无限膨胀，恨不能当场摘下蕾丝镂空手袜丢进知画女士怀里，让她明白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神采飞扬的少夫人随意挑了间房，把门一推。
紧接着就发现房间已经被女仆小姐们捷足先登了。
作为开明且体恤佣人的雇主，少夫人是允许女仆小姐们在休息期间借用空房的，只要用完收拾好并且不耽误本职工作就行。
兔女仆姐妹齐齐看向她，黑丝，白丝，媚眼如丝。
“进来呀。”
两双兔耳朵支棱起来，她们异口同声邀请道。
——怎么每次抽查纪律都有你们？我付费购买的工时和大豪斯，是为了让你们享受来了？
少夫人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决定晚些时候与拉姆交流下她们的工作情况。
如果没影响到工作也就罢了。
若有影响……哼，那少夫人就得整顿家风，狠狠扣薪水了。
当然，记小本本归记小本本，李霏面上还是很礼貌地婉拒了，甚至没忘了给她们关上门。
随后她推开隔壁的房间，这回没人。
李霏平静地坐在桌案前，取出透明器皿，准备调制扭曲魔女晋升秘药。
想要成为一名中序列魔女，主要有三大门槛：
满足包括前置职阶、超凡知识境界等要求在内的晋升标准。√
完成晋升仪式：做一件欺世盗名之事，并影响到一个国家。√
搜集秘药素材。√
序列6的大门，已经畅通无阻。
忽然，李霏一拍脑门，嘀咕道：
“好像忘了样东西……”
显然，被花魁小姐所遗漏的是橘子汁。
这不怪李霏粗心大意，而是这种东西太日常了，且随时能获取，所以反而容易被忽略，不会刻意去准备。
于是她又起身，折返回刚才被兔女仆姐们占用的房间。
本来，少夫人打算快速取材就离开的。
但考虑到对橘子汁的品质要求是魅力至少两百，所以她只好多耽误几分钟。
结果在兔耳女佣们热情且默契的挽留下，李霏一不小心流连忘返了一个多钟头，才以无上道心挣脱桎梏，斩断滚滚红尘，抽身而出。
至此，素材彻底齐全，虽然混合了些许杂质，但问题不大，毕竟晋升秘药的调配准则素来是“能多不能少”，那些口味比较挑剔的超凡者，甚至能往里面添加些白砂糖、浓缩果汁与色素，制作出草莓香橙等不同口味的晋升秘药，也丝毫不妨碍使用。
李霏有条不紊地将蛇女鳞片、石像鬼獠牙等素材研磨成粉，加入温热粘稠如透明糖浆般的基底内，静观不同成分浮沉、旋转、融合。
最终，一杯色泽比毒蘑菇更为鲜艳亮丽的秘药出炉，泛着摄人心魄的微光。
只要喝下它，就能晋升为不用上厕所的中序列超凡者。
没错，对超凡者而言，踏足序列6是一场意义深远的进化，不光身体，连灵魂都会蜕变，并且体内能量循环模式也会被改写。摄入的饮食被消化掉全部营养后，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转化成气体分子，变成体香弥漫出去。
若能跻身序列3门槛的话，甚至可以逐渐辟谷，有餐霞饮露之能，与仙神无异——当然，那是比较低效的养分摄入模式，教科书里有一张插图，图片里是一头被囚禁了百年、断水断粮的比蒙。足足一个世纪的饥饿折磨下，那头比蒙虽然没被饿死，但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看起来无比凄惨，触目惊心。
堂堂陆战霸主、能肩山抗岳的神话生物都能被饿成那般模样，充分说明了“不会被饿死”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霏端起秘药，水面有波纹微微荡漾。
“终于……”
她低语一声，又忽然展颜而笑，将秘药一饮而尽。
霎时间，三千青丝疯长，一场脱胎换骨的进化，本该由无尽生灵衍化千万年才能实现的奇迹，降临在了魔女小姐身上。
虚空中不知名维度的超凡因子开始暴动，化作漩涡，呼啸着涌入进花魁小姐体内。
“唔……”
燥热感绵然而生，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不禁咬住下唇，发出难耐又妩媚的颤音，雪嫩双足攒劲绷直，腰腹上拱，眼眸里有粉色光芒氤氲闪烁，隔着朦朦水汽交织成爱心。
不过转瞬之间，李霏就气喘吁吁，莹白肌肤随之泛红，与被细密汗珠打湿的裙袂沾黏在一块儿。
她竭力忍耐着饮用秘药后产生的异样感，却无法阻止身体的反应，从散乱发丝儿到紧紧内扣的足尖无不在颤栗，如同被电流寸寸萦绕；血液哗哗流淌之声在耳边回荡，带有欢欣雀跃之意，似在体内奏响隆重盛大的进化赞歌。
甚至，李霏感受到头皮在抽搐，大脑深处酥酥麻麻，仿佛脑浆在沸腾。
“摩多❤”
魔女小姐终于无法再克制，发出娇媚呐喊，整个人栽倒在地毯上，如同一条修长妖娆的美人蛇，翻滚扭动，缱绻不休，发梢与衣裙皆被浸湿在汗津津的肌肤上，看起来凌乱又妖媚，像是无序生长在枝头的禁果，垂坠着毒药与鲜血的花瓣，迷雾深处放肆歌舞的女巫。
滚烫热量伴随浓郁茶香也蒸腾而出，在屋内弥漫，将此地污染为直女禁区，若不慎踏入，恐怕立刻就会心智崩溃，被蛊毒为浑浑噩噩、满脑子贴贴的癫狂野兽。
可进化仍在继续，且愈演愈烈，精纯超凡因子由内而外冲刷淬洗着魔女的灵魂与肌体，让她的血液、骨骼更具光泽，熠熠生辉，连内脏都变得晶莹透亮，恍若血色琉璃浇筑而成；心跳旋律逐渐轻柔妩媚起来，宛若恋人含情脉脉的呢喃耳语，让人心甘情愿为之赴汤蹈火、献出一切；就连灵魂都更为澄澈了，散发出勃勃生机。
而李霏的细胞深处更是每时每刻都有潜能鼓荡而出，数以千计的魅纹失控暴走，在她体表游离飘忽、旋转飞舞，交织成一卷卷活色生香的刺青图案。
“嗯——”
茶香愈发馥郁，当浓度达到某个临界点后，李霏忍不住哼出绵长鼻音，抬手抓挠自己，每当纤纤如玉的指尖掠过，浸满黏腻汗水的热乎乎肌肤上就会留下泛红抓痕，杂乱无章地交错着，在白到反光的脖颈、锁骨处显得格外醒目，而抓挠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更是惊心动魄。
好在，魔女小姐的自我伤害仅持续了几个呼吸，茶香就浓郁到极致，她眉心那道隐而不显的剑痕毫无征兆地绽开，大放光华，金红色泽交织成灿灿神纹，散发出混乱狂暴的意味，宛若睁开的魔神竖瞳。
乱舞的发丝也在此刻收缩，化作一支密不透风的乌黑茧房，层层叠叠将李霏包裹。
茧中魔女进行着最后的升华与蜕变，精纯磅礴的魔力源源不绝滋生，斗气漩涡化作炽盛熔炉，火光熊熊，回荡着深渊大君般的低沉嘶。
终于，本该漫长崎岖却被浓缩在短短几十秒内的进化告一段落，奇迹女神提起裙袂翩然离去，却在魔女小姐身上留下了无与伦比的馈赠。
随着空气冷却，乌黑靓丽的秀发缓缓垂下，散乱漂浮在烫乎乎的积水里，像是一朵盛开于水面的黑莲，肆意无拘地绽放着，妖冶又唯美。
李霏睁开眼眸，脸颊上的浮红逐渐消退，可唇角噙着的笑意怎么都隐藏不住。
通透，轻盈，这是她此刻最直观的感受。
与之而来的发自心底的成就感，则如同老酒开封后逸散出的醇厚酒香，在她心头萦绕不散。
就算在诸神行走于大地的远古时代，高序列生灵也有存在感，具备少许神话特征，被奉作神话生物。
而从凡人到神话生物，中间隔着三道天壑：
不怕变胖，不用如厕，不会饿死。
听起来登不得大雅之堂，但就如同智者能以柴火烧开水、蒸汽烧开水、核能烧开水、戴森球烧开水……来简述源远流长的文明史诗一样，这三道天壑分别对应着低、中、高序列的特质，足以对崎岖漫长又波澜壮阔的超凡之路做出简单概括。
现在，扭曲魔女小姐已经逾越了第二堵横亘在进化道路上的高墙，迎来彻头彻尾的蜕变。
李霏眉眼含笑，并未急着查看系统面板，而是用自己的感官，去适应、去感受焕然一新的身体乃至世界。
她走到落地镜前，贪婪又迷恋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长发，又生出来了，三千青丝瀑布般垂落到腰间，乌黑柔顺，充盈着魔力与生机，只要随便摘下一根，就足以活活勒死弱小的超凡生灵，如月光狼之流，而不用担心发丝绷断；若能扯一把下来充当原材料，想必能轻而易举炼制出品质优越且百分百有额外魅力加成的长鞭、弓弦等，甚至有可能爆出稀有且邪门的属性，比如“使用本装备对♀造成伤害后，有一定概率提升受害者对装备持有者的好感度（仅限♀使用本装备）”等。
总之，扭曲魔女小姐这头风光霁月的秀发可以说是最顶级的满月级素材——而她本身的魅力则能为这份素材提供难以想象的昂贵附加值，如果拿出去拍卖的话，完全有可能被女士们哄抬出凌驾于晨曦级超凡素材之上的价格，拿回去缝制成1：1还原花魁小姐体貌的等身布娃娃……
当然，作为一名志向远大且有骨气的超凡者，李霏是万万不可能为了区区金钱而出卖头发小姐的，此乃底线！
毕竟连封魔大陆的千年树妖都用漫长岁月酝酿出宝贵树液，别的超凡生灵当然也不会逊色，浑身上下都是素材，且实力越强大、年份越古老，素材也就越珍惜。对李霏而言，头发只要长在脑袋上，就能时时刻刻被自身的魔力、斗气乃至生命力所滋养，变得更为强韧、神异，且超凡气息越浓烈，效果就越好。
事实上，许多强大的女性超凡者都有着看似柔顺、飘逸的秀发，但在赏心悦目的同时，也无比危险、暗藏杀机，宛若带刺蔷薇。
在必要时，她们那精心呵护多年美丽长发能瞬间化作锋锐神兵甚至是肢体，发挥出不逊色于四肢的威能——搭配翅膀、尾巴、犄角……效果更佳，几乎能媲美东方大陆高阶武者以无匹真气施展出的神通【三头六臂】。
但如果把头发当成韭菜，一茬一茬噶了卖的话……就无异于为了收入而自废武功了。
“头发妹妹，姐姐今后定当好好待你，咱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魔女小姐忍不住垂眸，轻抚失而复得的及腰秀发，怜爱而坚定地承诺道。
正所谓失去才知道珍惜，在此刻李霏的心中，头发妹妹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昂贵又脆弱的名牌丝袜女士们，几乎要和尾巴小姐并驾齐驱。
但她相信，头发妹妹不会让自己失望，或许有朝一日，茶天帝只要取下一根发丝，就能压塌山峦，斩裂星辰，镇杀高序列生灵。
李霏对着肩头秀发低声呢喃，轻车熟路地背诵了一大通甜言蜜语，视线才悠悠转回镜面。

拉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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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道心种茶
花魁小姐的容颜形体早就完美无缺，可那股子摄人心魄的魅力愈发浓烈了，明明是国色天香的底子，却偏偏散发着祸国殃民的气质，一颦一笑皆有妖媚风情。
她俏生生立在落地镜前凝视自己，视网膜里的影像竟开始异化、发散，仿佛那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化身为滚滚红尘，裹挟万丈祸水，浪花旖旎，惹人沉沦。
“我真是太美了……”
少夫人左看右看，还忍不住陶醉地抬起双手捂住面颊，恨不能当场悔婚，自己嫁给自己。
好在她此刻理智尚存，深知镜中红颜绝非良人，和安分守己、贤惠体贴、善解人意、包容大度等褒义词背道而驰，完全就是一瓶甜腻妩媚的毒药。
这让懂得趋利避害的花魁小姐理性打消了退婚的念头，把迎娶美娇娘的福气交由她人来消受。
——果然还是安妮老师或者格奈娅夫人那样温柔又贴心的年上姐姐适合结婚呢，外冷内热的皇后娘娘也不错……总之，本姑娘才没兴趣奉献宝贵青春陪小女孩长大……唔，说起来年轻的也不是不可以，格蕾丝和克洛伊女士就蛮好的，都是话少、可靠、前途光明的白富美，不论性格颜值还是今后的可预期收入都符合本姑娘的择偶标准……啊，怎么能忘了索菲亚呢，可惜被夏娃抢先一步……不，不对，这不是更有意思了么？
李霏发了会儿呆，不自觉琢磨起婚姻规划来，神游天外。
这波虽然完全忽略了知画女士，但知画女士还是被乳了，这说明少夫人的迫害本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进到了无招胜有招的高深境界。
片刻后，李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不再孤芳自赏，转而用婉转嗓音呼唤道：
“系统小姐……”
时隔大半个月，她又一次唤出了系统小姐的名。
当初在大宋，孜孜不倦钻研系统BUG的镇妖司指挥使小姐做出了新的尝试。
探望过尚未降生的女儿后，她央求垂帘听政的皇后娘娘给自己开了天价薪水，并由古板陈旧的月饷制度改为更具积极性的日薪模式，每天黄金万两——加薪流程完全符合朝廷规范，不光有太后娘娘亲手书写、颁发的懿旨作为书面通知，还加盖了玉玺，权威且严谨。
结果……
系统小姐对财务舞弊的处理方式是彻底封禁，指挥使小姐一波操作下来，还亏掉了少许财富值——涨薪前那部分月饷，本可以计入财富值的。
一番激烈声讨、抗议却无果之后，李霏怒而与系统小姐冷战。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晋升中序列是个崭新的开始，李霏打算放眼未来，让过往的恩恩怨怨随风而去。
况且花魁小姐本就心胸豁达，容不下隔夜仇，斤斤计较绝非她本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那就是下一轮抽奖即将提上日程……为了早日凑齐变身魅魔女皇甚至是神话套装，李霏不得不忍气吞……啊不，破镜重圆。
“冤冤相报何时了，对吧？”
李霏巧笑盈盈道：“从今往后咱们风雨同舟，荣辱与共……让我康康面板先。”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44
序列等级：6
（力量+30、敏捷+30、体质+30、智力+30、魅力+6、幸运+6、统率+6、资质+6、抗性+60％、回复能力+90％、技能效果+30％；属性增益效果提升；第四轮体质蜕变；灵魂蜕变。）
（第四轮体质蜕变效果：进一步强化身体操控力、感知力、免疫力、寿命、消化能力……）
（灵魂蜕变效果：强化感知力、记忆力、多线程思考能力……精神类法术抗性、超凡因子亲和度、灵魂伤势愈合速度……灵魂位格+1。）
经验值：235492/276000
职阶：扭曲魔女
（获得类法术能力“扭曲”；道德值持续下降，直至跌落到-20；全系施法速度+60％；全系法术效果+30％；全系法术穿透+60％；全系法术冷却-5％；全系法术魔力消耗量-5％；全系法术等级+1；神经反射速度+20％；动态视力+20％；敏感度+20％；物理穿透力+40％；额外增加爆发力、感知力、平衡性、柔韧度、伤口愈合速度、体力恢复速度、物理与法术抵抗力……第四轮血脉魔女化。）
（第四轮血脉魔女化效果：进一步增强魔力亲和度、身体操控力……体液、声音、气息对♀魅惑力提升，魔女气息污染力提升……可主动控制魔女气息污染强度；可主动加速魔女血脉进化。）
传承：沉沦魔女
法力值：3760
力量：122→233
敏捷：119→230
体质：116→227
智力：144→266
魅力：649→673
道德：-45
幸运：25→31
统率：18→24
资质：10→65
注：裸装属性。
成就：狼窟灭绝者；绝岛天使；法术百科全书；慈善家；功德伪圣；弑君者；舌尖上的美食家；李霏烧烤（使用爆破物伤害+20％，受害者防御力-10％，痛感+30％，惨叫声分贝+30％）。
天赋专长：
1.沉沦：
道德值下降时，魅力值上升
2.蛊惑命运：
越美丽，越幸运（每100点魅力可额外提升2点幸运）（可升级）
3.道心种茶：
为女士们的修行助力，并以她们为母体，栽下一枚茶种，孕育神性；茶种孕育期间，母体资质+？~？？？？？；孕育完毕后，神性反补己身，母体可孕育新茶种。（可升级）
知识树：
1.自然系:
中级自然魔法
中级循环之理
高级《五行冥想法》
高级召唤魔法
2.混乱系：
入门级混乱魔法
高级《五行冥想法》
3.战斗系：
中级战斗
基础武器精通
高级《熔炉斗气》
高级抗性
4.死亡系：
高级招魂
潜能点：14
法术：堕落（Lv？）、欢愉（Lv？）、扭曲（Lv?）、感度光环（Lv10）……
战技：玻璃大炮（Lv15）、魅魔舞步（Lv3）、深渊熔岩（Lv10）……
评价：一口好炉鼎。
【消息面板】
【你杀死了A-012号实验物，获得845点经验】
【你杀死了A-012号实验物，获得845点经验】
……
【商城面板】
财富值：931306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21
……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脱胎换骨的进化，无异于破茧成蝶，鱼跃龙门。
仅从各项属性，扭曲魔女小姐就能感受到直观的、前所未有的强大。
可李霏顾不得其他，目光牢牢锁定在资质上。
“发生了什么……”
她忍不住惊呼，眸中满是惊骇之色。
每当序列等级提升，资质也会龟速上涨，李霏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虽然用处不大，但积少成多的道理李霏还是懂的，甚至她还在不断寻求资源，争取变废为宝——总要自己完成晋升仪式也好，死死卡在十级的感度光环也罢，自降临洛西布鲁克以来就坚持与系统小姐斗智斗勇的李霏已经充分意识到了外力的局限性，这让她十分期盼能够独立修行的机会。
尤其是切身感受过自身与魅魔系列法术那种如鱼得水般的契合度，以及资质破千的那半个钟头里仿佛化身法则之神的全新体验后，李霏对资质的渴望就更为迫切了，魔女血脉乃至她自己内心深处想要掌握一切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再咆哮：
只靠系统小姐，法术炮台就永远是法术炮台，无法成为真正的施法者。
她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资质作为提升难度最高的一项属性，又岂能轻易改写？
就算是最富有的至尊，金匠券掌控者马丁杰克冕下，倾尽矮人皇庭的资源，也未必能把一个废柴改造成双子星那种级别的天骄！
花魁小姐实现梦想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
由于这个目标太过宏大与困难，以至于李霏在平日里反而感受不到什么压力，只是打算耗费漫长时光慢慢雕琢资质，并未急于一时，那不现实。
可现在，一线曙光却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花魁小姐脑门儿上。
资质莫名其妙暴涨到65点！
比预期中多了足足49点！
再来二十次，李霏就能获得永久性的【降临·白梦婷】……
“当务之急是弄清资质为何提升，再去复制那个过程。”
李霏抬起双手，“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面颊，并开始深呼吸，试图用灌入肺部的空气让自己维持冷静。
随后她坐在椅子上，进行理性分析:
“是系统小姐赠送的？作为和解后的礼物？那我天天和她吵架再和好……不，肯定不是这样的，李霏你给我清醒一点！”
“因为被污染的神话兵器？也不对，【审判之剑】没那功能……况且我已经拥有一件神话级超凡物品【黑白吊坠】了，不可能有什么隐藏属性能瞒过系统小姐检测的。”
“冥想法……斗气……也可以排除。”
李霏碎碎念个不停，绞尽脑汁回想着近期发生过的一切。
但由于事情过于重要，仅凭自言自语已经无法帮助她缕清思绪了，于是李霏快速取出记事本，写写划划。
直观的文字显然更便于分析，李霏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了三个可疑对象上：
【灵魂蜕变】、【道心种茶】、【魔女血脉】。
它们或许就是资质提升的源头。
稍加思考后，李霏在记事本上划去第一个选项。
比起肉体的进化，灵魂升华更为困难，但这也是中序列超凡者的必经之路。
事实上，在晋升序列6、序列3时，都会经历一次灵魂蜕变——身与心的双重进化，这种改变远比寻常序列等级的提升更为彻底，也是低、中、高序列的分水岭。
可古往今来的无数超凡生灵，都未因此而得到资质层面的大幅度优化……单从这方面来看，李霏并不觉得自己会成为例外，可以先排除。
“唔，中序列觉醒的新专长，道心种茶，蕴养神性……可神性是什么嘛？况且那玩意儿提升的也不是我的资质呀？不管了，不论神性究竟有什么作用，至少在它们孕育完毕并反哺前，我应该无法从中受益，就和圣坛一样……”
李霏嘀咕着，觉得第二个选项的可能性也不大：“抛开神性不谈，这天赋怎么看都是辅助技能嘛，还是光环类的、永久性的、能加速修炼并提高上限的辅助技能。知画女士、格蕾丝小姐、莉莉丝……真是捡到宝了。”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言，直接把那一页纸撕下，丢进透明器皿里用火柴烧掉。
有系统小姐辅助修行的李霏都如此在乎资质，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栽下茶种，自己给自己当母体，从而享受？~？？？？？的资质加成，更何况旁人？
纵观岁月长河，诸天万界，不知有多少高位生灵成片成片血祭位面，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就为提升零星潜能，击碎瓶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道心种茶】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
毫无疑问，这种能够变相提升她人资质的天赋专长，堪称辅助神技，旷古绝今，连系统小姐都评价为好炉鼎。
万一走漏风声，被某些不怀好意、不择手段、不知廉耻的坏女人知道了，花魁小姐可能会遭遇绑架、囚禁等事件。
为了确保爱情的纯洁性，李霏希望女士们都是冲着自己的美色来的，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修炼姬器……
出于稳妥起见，李霏快速烧毁了文字记录，并打定主意今后独自摸索、钻研新觉醒的天赋专长，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
“那么，不出意外的话……”
扭曲魔女小姐眯着眼，呢喃道：“资质提升源于魔女血脉。”
“那么具体影响因素是什么呢？”
“是因为魅力？魅力越高资质越高？”
“还是受到了道德值的影响？道德越低修炼越快？”
“总不能和魅纹数量有关吧……真要这样的话，格奈娅夫人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
李霏抽丝剥茧般做出初步推断，可心头浮现的疑惑却反而更多了。
她甚至顾不上尝试新的类法术能力【扭曲】、分配潜能点点亮进阶级超凡知识了，就连庆功宴下半场都抛之脑后，果断起身、换衣，踩着窗台纵身跃下。
随后一道裙袂飘舞的魅影驶向魔女集会。
那是魔女小姐骑着扫帚，迫不及待去寻找她想要的答案。

拉胯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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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李氏扮演法
“对咱们魔女而言，中序列才是真正的开始。”
格奈娅夫人依旧穿着一袭神秘而高雅的紫色裙袂，栗色秀发在脑后高高盘起，被哑光黑丝紧紧包裹的修长双腿还缠着紫色缎带。珠圆玉润的安产型体态与风情万种的鹅蛋脸皆流淌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温柔韵味。
她左腿叠着右腿，玉质烟斗横陈于指间，坐姿慵懒且雍容，纤纤五指晕开的洁白肤光比玉器光泽更为柔和。
“因为只有血脉纯化到这一步，才能触及主动进化的‘钥匙’……”
格奈娅娓娓诉说魔女血脉的奥秘，眸光停留在花魁小姐身上，神情欣慰，还带着难言的复杂意味。
对她而言，不过是晃眼功夫，那个从狼窟捡回来的新人公关，就晋升序列6，完成四轮血脉提纯，这个速度实在太快了。
“所以……我感受到的资质提升，真的来源于魔女血脉？”
李霏满心雀跃，一双大眼亮晶晶。
“没错。”
格奈娅轻轻点头：“血脉、灵魂与职阶，三位一体；堕落、欢愉、扭曲，对你而言就是拧开进化之门的钥匙。”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遵循‘钥匙’锁赋予的准则来行事，就可以主动实现血脉进化，并借此改善资质？”
花魁小姐一点就通。
“是，也不是。”
格奈娅悠悠吐出一口烟气：
“魔女不光要贯彻【钥匙准则】，更要在此过程中让灵魂为之悸动，让血脉为之共鸣，才算真正扣响进化之门。”
“比如斩首魔女巴麻美，她的【钥匙准则】就是斩首。可就算她每天都切掉自己脑袋再装上，乐此不疲，也很难从中获益；据我所知，巴麻美上一回感受到发自灵魂的悸动，并促使血脉进化……还是在异位面暴民们的欢呼声中，举办了一场隆重盛大的斩首仪式，迫使皇帝亲手斩下奢靡无度的皇后的人头。”
“又比如欧若拉，咱们的疯魔女小姐。她最初的进化并不顺利，单纯的疯癫根本无法得到血脉的共鸣与反馈……于是她外出度假了几个月，度假地点是鼎鼎有名的阿卡姆疯人院。等她回来时，就有了人格分裂、一体双魂的绝妙灵感……她既是专情、高冷的北极星，又是处处留芳的前花魁……自此之后，欧若拉的血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化。要知道，她最初的资质可比启明星伊蕾娜小姐逊色了不少，但现在，双子星高悬于洛西布鲁克的天穹，并驾齐驱。”
“值得一提的是，血脉共鸣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这就意味着，如果有魔女在获得相应‘钥匙’之前，就奉行【钥匙准则】，并让灵魂为之悸动的话……哪怕她当时没有感受到回馈，等她以后拿到钥匙的那一刻，蓄势待发的进化也会如期而至。”
——知画女士不整个嫉妒魔女职阶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至尊苗子呀。
缺德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呢喃着做出总结归纳：
“世界是舞台，魔女是演员，职阶是戏剧内核，灵魂与血脉则是观众。”
“演员要围绕特定的戏剧内核，创作出优秀剧本，并亲自给观众上演一幕好戏。”
“当戏剧落幕时，出色的演绎将会迎来观众的喝彩与掌声；而沐浴在礼赞中的演员，也得以实现自灵魂至血统的升华和蜕变。”
格奈娅闻言挑了挑眉，烟斗递到唇边又放下，最后忍不住轻轻抚掌赞叹：
“非常贴切的表述……介意我分享给别的姐妹么？就叫李氏扮演法理论好了。”
“哎呀，当然不介意，天下魔女都是一家人嘛，但扮演法理论什么的，太夸张了，人家也不是那么在乎虚名的人啦……”
李霏谦虚了几句，又忍不住道：“有积分奖励么？”
咚！
格奈娅轻轻敲了下花魁小姐的脑袋，慵懒语调中带着嗔怪意味，风情横生：
“不能学学人家孔婉莹的无私奉献精神么？矿工那么久，我没扣你薪水算对你好的了。”
老板娘毕竟是老板娘，张口无私闭口奉献，哪怕对手底下员工有霏分之想，剥削员工知识价值的话术也是信手拈来。
李霏本想反驳一句“人家没有薪水只有提成的”，但顶撞上司绝非明智之选，于是她委屈兮兮地捂住额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好在，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
魔女小姐已经搞清自己一夕之间暴涨的数十点资质是怎么来的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围绕堕落、欢愉和扭曲的内核，提前完成了无数次精彩纷呈的演绎，灵魂也为之深深悸动，只是因为魔女血脉纯度不足，才没能感受到反馈。
如今踏足序列6，完成第四轮魔女血脉提纯，象征着血脉共鸣的、雷鸣般的掌声才姗姗来迟，涌入李霏耳中，为扭曲魔女的诞生献上进化之礼炮。
那么，考虑到腹部魅纹的数量，以及对魅魔系列法术的超高契合度……等花魁小姐晋升序列5·魅魔魔女，拿到名为【魅魔】的钥匙后，以往那一幕幕绝伦演出所积攒下来的掌声，也会山呼海啸而至……
到那时，血脉会沸腾的吧？
资质能提升至少三位数吧？
并且，以后只要不断演绎，血脉就能持续进化，资质也水涨船高……
李霏憧憬着、向往着那一天的到来，连指尖都在颤栗。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超凡之路竟如此宽敞，也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魔女这一职阶、传承与族群的强大。
白梦婷？
人称小霏宝，嘻嘻。
当李霏忍不住遐想未来时，格奈娅似乎漫不经心地挪开了视线。
因为从花魁小姐那双灿烂明媚的眸子里，她看见了蓬勃到满溢而出的贪婪与野心，这对魔女而言，是美好且迷人的品质，如同垂坠着致命毒药与刺目鲜血的花瓣，妖媚艳丽，活色生香，足以对魔女产生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吸引力，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那朵花摘下，再一片片品尝甜腻到发苦的花瓣。
可格奈娅必须克制，这是她的钥匙准则。
丝丝岩浆从冰层缝隙里渗出，通红、滚烫，在心湖上蔓延，欲要熔化覆盖湖面的那堵厚重冰墙，让心脏为之收缩。
格奈娅暂且将湛蓝薄荷失效反弹后的猛烈副作用抛之脑后，抱着饮鸩止渴般的觉悟，又吸了一大口添加了致死量湛蓝薄荷的烟叶压惊，试图强行堵住心湖上不断蔓延的窟窿。
可明明上回才添加的湛蓝薄荷浓度，此刻竟又显得有些不够了，这说明眼前这滩祸水放肆生长的速度远超高序列魔女的预期。
于是格奈娅又连吸了两口，才勉强镇压想入霏霏的绮念。
反弹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大不了就失控，反正自掘坟墓的也是花魁酱，哪怕这回她不是有意撩拨的。
殊不知死期越来越近的李霏仍在窃喜，唇线止不住地上扬，甚至连灵魂损伤后遗症都暂时性地发作了，将戒酒一事遗忘，亲手斟了两杯酒，并把其中一杯递到格奈娅夫人面前。
格奈娅勾了勾唇角，端起酒杯：
“恭喜，扭曲魔女小姐。”
“一点诚意都没有的道贺呢。”
出于本性，花魁小姐暧昧地用食指点了点下唇，湿漉漉的眼睛像钩子一样。
显然，当情绪逐渐平静后，她开始主动玩火了。
为了尽快把小祖宗打发走，格奈娅二话没说与她喝了交杯，并打定主意立刻着手调制更高浓度的湛蓝薄荷烟叶。
“过几天我就回来上钟……啊不，上班啦。”
杯中酒饮尽，花魁小姐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临别前还不忘拍着胸脯承诺。
她本想顺道聊聊关于中序列魔女福利、花魁小姐大腿卷烟·限量版业务之类的话题，顺便旁敲侧击下安妮西亚学姐究竟是否属于魔女族群一份子的。
但事有轻重缓急，在最紧要的问题已经得到解答后，已经没什么比庆功宴下半场、加时赛、加时赛的加时赛……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反正待遇等方面的问题，完全可以等过两天返工的时候再来详谈。
“嘶——呼……”
花魁小姐离开了，残余茶香仍在鼻尖萦绕不散。
格奈娅长长吐了口气，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音。
她取出一小撮湛蓝薄荷，本想洒在烟斗里的，可稍加迟疑后，直接倒入口中。
——以后得用湛蓝薄荷浓缩液才行了。
格奈娅夫人这么想着，轻抚花魁小姐刚才落座的软椅，用掌心感受她留下的体温，眸光幽幽。
比起初出茅庐的年轻魔女，高序列魔女想要完成一场精彩的演绎更为困难，因为她们的阅历足够丰富，心性渊深，天塌不惊。
这就导致，高序列魔女很难创作出足以令自己的灵魂都为之悸动的剧本，让每一次血脉的共鸣与进化都难如登天。
尤其对格奈娅而言，想要克制绮念，就必须先产生绮念。
她刚接管金橘子酒馆时，无时不刻不在与魔女本性抗争，每一个夜晚都过得无比漫长。
可痛苦难耐的煎熬，却也换来了观众的满堂喝彩，不断悸动的灵魂，促使她的血脉高速蜕变，资质与日俱增。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格奈娅在一次次克制绮念、战胜本性后，性格逐渐扭曲，变得愈发冷淡。
任凭百花缭乱，她也心如止水，心湖里升不起半点水花。
连半分绮念都没有，又何来的克制可言呢？
不知何时起，格奈娅的进化脚步卡在了原地，驻足不前，再不复最初那般高歌猛进的势头。
直到她从狼窟里捡回来个遍体鳞伤的异邦少女。
比刚刚抵达洛西布鲁克时更猛烈的进化，来临了。
只是这一回，面对魔女本性前所未有的汹涌攻势，格奈娅夫人苦苦挣扎着，失去了胜利的信心。
她不再苦恼于“没有克制的对象”，而是“无法克制”，由理性构筑的防线在想入霏霏的绮念冲击下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失控。
“我的小祖宗嗳。”
格奈娅摇头轻笑，不知是喜是忧。
……
“我茶天帝未来可期。”
李霏昂首阔步回了家，一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样子，还忍不住双手叉了会儿腰。
踏足中序列，浑身轻盈通透，战斗力随之飙升不说，连资质都大大提升了！
晋升至尊，指日可待。
“今后路还很长，莫要自负。”
秦知画忍不住揉着她额头轻声劝说，眉眼含笑。
“嗯？”
少夫人发出不满的鼻音。
寡人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岂能说这般扫兴的话？
嚣张的李霏也很可爱，反正秦知画越看越欢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面颊。
“哼！”
对于知画女士把自己这尊少年茶帝当成玩偶的行为，李霏感到很是不满，于是又哼出重重鼻音，脑袋用力一甩。
对妮可老阿姨我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对知画女士我趾高气昂，重拳出击！
得让她明白，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李霏这么想着，显然深谙审时度势的道理。
毕竟她现在是中序列了，还有跨序列作战的能力，再也不怕家暴了！
这一刻，跻身序列6与资质大幅度提升的双重喜悦彻底冲昏了少夫人的头脑，让她的心态如吹了气的气球般膨胀，甚至一度忘记被扎死穴的痛楚。
若非知画女士余威尚存，她现在就要造反。
“先吃饭吧。”
秦知画温声劝说道。
“吃什么饭，吃我！”
李霏又忍不住双手叉腰，昂首挺胸道。
几乎成为固定房客的格蕾丝小姐沉默着颔首，精致淡漠的小脸儿上难得浮现出细微的憋笑表情。
她已经预见了魔女小姐丢人地哭出来的结局。
半分钟后，少夫人垮着小猫脸，乖乖坐在饭桌前。
倒不是因为神而明之的茶道嗅觉提醒她“人作死，就会死”，而是因为她是个通情达理的贤内助。
——没理由呀？为什么会有危机感。
——难不成是因为秦知画？她还有能耐收拾……不，家暴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霏面露狐疑之色，揣摩着危机感的来源，就连满桌丰盛佳肴都顾不得享用了。
知画女士倒是落落大方，端庄得体，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不光给未婚妻夹菜，就连别的女士也照顾到了。
同样在饭桌上的苏玲儿，则与格蕾丝小姐进行着无声的眼神交流：
现在就联系牧师，还是晚点再联系？
不会来不及吧？

第三百一十章 她人的繁星
秦知画信手捉住晃来晃去的尾巴，凝视着未婚妻的肚皮。
雪白，曼妙，还有精美妖冶的细碎刺青，像花蕾一样含苞待放。
出去这几天，魅纹才多一条？
秦知画先松了口气，随后面色又凝重起来。
俗话说得好，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出轨一次与出轨一千次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当未婚妻真的出轨一千次后……对秦知画而言，心上人又一次的出轨，反倒显得有所收敛了，称得上是一种进步。
遗憾的是，秦知画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心态是多么的荒唐与危险。
未婚妻在外出修学期间有了外遇，自己现场抓包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
知画女士蹙眉，久久不语，最终捏紧了拳头。
这回，哪怕是为了修正自己的错误心态，表现出一个正常人面对背叛时应有的态度，也该对不贞的未婚妻稍加惩戒了。
可身旁未婚妻却毫无心虚愧疚之意，还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知画女士发现新魅纹了，但是没关系！
——谁叫本姑娘那么年轻貌美呢，总不能吊死在一朵花儿上吧？
——况且咱也是尊贵的中序列超凡者了！有巨龙之力的那种！再也不怕家暴了！
——小小秦知画，可笑可笑。
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少夫人脑海里涌现，她甚至在心中模拟出了自己斜睨知画女士，并用轻蔑语气说出“没吃饭么？”“行不行呀，细……”等台词的场景。
李霏眉眼弯弯，凑过去环住秦知画脖子，用湿热气音耳语道：
“天色不早了。”
“等等，我有事要和你说。”
秦知画温声细语道。
正所谓先礼后兵，尽管已经决定了稍事惩戒，但在此之前，应当先说清楚正事。
比如自己前两天晋升序列4、战争学院A-01号折叠空间里的魔女、还有学伴……
可少夫人却是不依，用一种难以置信地眼神盯着她。
人家都小别胜新婚。
你竟然要和我谈正事？
是你秦知画飘了还是我少夫人不够妖了？
李霏轻咬下唇，露出小动物受了伤般的委屈表情，眼中更是蒙上一层水雾，弦然欲泣，我见犹怜。
秦知画：“……”
她注视着耍起小性子且丝毫不讲道理的贴贴精，轻叹一声，暂且把诸事抛之脑后。
随后让少夫人领教了一下什么叫高门大阀的千金，什么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叫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入木三分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以及什么叫爱之深，恨之切。
秦先生物我两忘，一手拨弄琴弦，一手横竖撇捺，纤纤指尖弹奏得是抑扬顿挫的十面埋伏，灵巧笔锋画得是妍茂秀劲的千秋绝艳图。
作为同道知音的格蕾丝与苏玲儿自是在一旁托腮听曲儿。
她们很快就沉浸其间，因为这一曲堪称旷古绝响，激起千重浪，直教两位知音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檀口微张，面露高山仰止之色，对秦大家的技艺惊为天人，连浪花溅到脸上都浑然不知。
……
安妮夫人倚在窗边，身披素色睡裙，看起来端庄又清纯，只是那双碧色眼眸中有化不开的苦恼之意，散发出柔弱憔悴的人妻气质。
家里没开灯，皎白月光与黑暗房间将她切割成两半，一半柔和恬静，一半愁苦阴沉。
心事重重的人妻将细细女士烟卷递到唇边，自打母女关系僵化以来，她吸烟愈发频繁了。
好在恩洛斯的烟草并不伤身，用昂贵超凡素材制作出的烟草甚至对身体有益，安妮夫人才不担心伤害到腹中骨血。
窗外凉风习习，可夜风只能吹散烟雾，却带不走她的心事。
安妮夫人沉默着颔首，视线垂落在尚无端倪的腹部，她能感受到新生命的孕育。
二女儿的出现，总能缓解大女儿与自己疏远所带来的烦恼，但也仅仅是缓解。
这么些年来与自己相依为命且无话不谈的莉莉丝，近来总刻意避开自己，让母女关系每况愈下；人际关系愈发混乱，自己和女儿的学妹成了忘年交；还有突兀涌现的魔力……
显然，这位单身母亲的生活正逐渐脱离原本轨道，像是一辆失控的列车，驶向深深迷雾。
但就算能重来，这位坚贞不屈的清纯人妻也会擦掉眼泪，背叛曾许下白头偕老诺言的妻子。
因为迷雾里盛开着一朵自由无拘、放肆生长的花儿，她无论如何都要摘下她，哪怕要为此放下一位单身母亲的矜持与颜面，做一些厚颜无耻之事……
可为什么，戒指下的压痕更烫了呢？
安妮夫人抬手拭去不知何时浮现的浅浅泪痕，萦绕在指尖的魔力化作一支蝴蝶，振翅消失在夜幕中。
她不知道的是，隔壁女儿的卧室同样没开灯，金发少女静坐在黑暗中，用力捂着肚子，似能感受到骨血的律动。
而在遥远星空彼端，还有三位贵人漫步于殿宇阊阖间，掌心贴着小腹的动作如出一辙。
贵人偶尔会长叹，眸光怅然，可思念未必总能得到回应，尤其是女儿的另一位母亲毫无责任感可言时。
知画女士的至尊冠冕上镶着两千多枚珍珠。
可她们缝制在翡翠头饰上的点点繁星里，秦小姐又何尝不是其中一颗呢？
……
漫漫长夜，辗转难眠。
李霏梦见了光怪陆离的景象。
镜中仙子娇笑呓语，戒指下的压痕灼灼发光，更有一尊泥人莺歌燕舞，一朵妖花怒放在心头……
“唔——”
少夫人醒来，惨白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眸光更是一片空洞，万念俱灰。
她体会到了出身名门的秦大家的含金量。
可为什么啊？
我不都序列6了吗？
巨龙之力也不中用啊！
李霏想不通，但越想越气，干脆一把擦掉眼角泪花，气呼呼坐起身，鼓了鼓脸，对那个貌若天仙但实则辣手摧花的毒妇怒目而视。
非要我哭出来才罢手是吧？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
“醒了么？”
秦知画回眸而笑。
李霏光速切换成小鸟依人的贤良笑容，声音有点沙哑，但格外乖巧：
“知画姐早安。”
秦知画将青丝挽起，木簪斜插着，一袭白裙胜雪，身姿娉婷，像是位名门正派的女侠，风光霁月，古意昂然。
当然，这位女侠已嫁做人妇，眼眸里自有似水柔情，仪态也显得更为温婉。
“给你煮了馄饨，待会儿记得吃。”
秦知画叮嘱了几句，便出门上班去了。
“哼。”
秦知画一走，李霏的脸色便立刻晴转多云，向格蕾丝小姐端起架子来。
面对花魁小姐的求救，她非但不施以援手，还为虎作伥，给知画女士送助攻！
“喏，张嘴。”
格蕾丝的短发有些蓬乱，那张晶莹剔透的厌世脸上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
可她分明坐在床头，手中端着碗加了很多蛇女鳞片的馄饨，勺子舀起后还吹凉了才喂给李霏，面无表情地做着非常贤惠的事情。
“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李霏脑袋一偏，拒绝了格蕾丝的好意。
格蕾丝小姐并未多劝，直接把勺里的那颗馄饨送进了自己嘴里。
第二勺，第三勺……
李霏坐不住了。
昨晚没好好吃饭，之后又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加上水分与体能的大量流失……饥饿感如疾病般蔓延。
——这馄饨咋恁香……
她忍不住嫖了眼馄饨，汤是乳白色的，还冒着腾腾热气，仅凭嗅觉就能感受到汤底的鲜美，很明显是鱼汤煮出来的馄饨，上面还飘着零星黑胡椒。
毫无疑问，对饥肠辘辘的魔女小姐而言，热乎乎还撒了黑胡椒的鱼汤馄饨是能够媲美鸡汤泡饭的珍宝。
“哼！”
李霏咽了口口水，又重重发出鼻音。
再哄我一次，我就赏你个面子乖乖吃饭了！
原谅你的过错也不是不行。
——越活越回去了……
格蕾丝小姐闷不作声，又舀起一勺馄饨，送进自己口中。
几分钟后，李霏软语央求道：
“分我一口嘛……都快被你吃完了……”
事实上只从大海碗里慢悠悠捞了六颗馄饨的格蕾丝小姐并未和少夫人计较数学层面的问题，舀起将馄饨喂到她嘴边。
“啊唔。”
李霏毫不犹豫一口吞下。
馄饨上挂满了鱼汤汤汁，温度是恰到好处的微微烫口；馅料是搅碎并腌制调味过的菜与肉，和鱼汤组合成鲜咸醇香的滋味，还有丝丝回甜；些许黑胡椒更是点睛之笔，让这口馄饨变得更为惊艳了。
李霏露出幸福的表情，咀嚼着馄饨，还嘟囔道：
“多整点黑胡椒……”
格蕾丝依言照办，一勺一勺给少夫人喂食，耐心且专注。
取悦李霏和欺负李霏都是能让人感到发自心底满足的事情，格蕾丝能感受到心脏里有暖流在涌动，她享受于这样的时光。
当然，这种事本该是知画女士来做的。
但当家主母自有格局在，知画女士昨晚收拾过了头，有多吃多占之嫌，于是在清晨给两人留下了独处时光作为补偿，为家庭和睦默默控分。
至于苏玲儿……
只能说，凡人卷入超凡者的战斗中，昏迷到中午是对超凡者最起码的尊重。
一大碗馄饨很快见底，李霏又接过碗，将鱼汤一饮而尽，才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茶香随之弥漫开来。
这就是中序列超凡者的好处了，内循环模式改变，用餐后只会散发体香，哪怕吃撑了也最多出点汗，再也不用上厕所——这也是通透与轻盈感的由来。
原本花魁小姐虽然貌若天仙，肌肤无垢无暇，甚至得益于超高魅力带来的体质变化，她就算在夏天穿着长靴出一身汗，也不会有刺鼻味道，只有恰到好处的细微汗味……但如果解剖开来的话，恐怕魅力值会大打折扣。
但如今，花魁小姐是由内到外的美丽，就连五脏六腑都晶莹粉嫩，像是半透明的血色琉璃，美轮美奂；随着杂质蒸发，体重也顺势降低了几斤，用封魔大陆的话来说，这叫先天之体。
显然，这是非常方便省事的体质，下次去水族馆近距离接触章鱼娘前不用事先清洁了。
“去上学吗？”
格蕾丝询问道。
“当然要去……”
李霏语调有些慵懒，但很快又冷了下来：“你先走吧，我自己过去。”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被格蕾丝小姐拿捏了！
竟然用食物胁迫自己，令人不齿！
还有，她明知道知画女士晋升了序列4，竟然不事先提醒自己！
李霏鼓了鼓脸，随后把脑袋埋进被窝里，打算和格蕾丝先绝交两个钟头，让她好好反省一下，想清楚该如何珍惜漂亮的女朋友。
“我在想，放学后要不要去安妮夫人家里做客……你觉得呢？”
格蕾丝幽幽道。
“请务必一起去。”
李霏立刻掀开被子，双手捧住格蕾丝小姐的手，恳切邀请道。
格蕾丝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把李霏牵到落地镜前，替她梳头发，穿衣服，像是在熟练地打扮一只洋娃娃。
而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拿捏的李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次或许是巧合，连续两次，那必然是摸透了花魁小姐心思与弱点。
当初多好的姑娘啊。
单纯，善良，面冷心热。
会因为伤害了自己而愧疚心疼到泣不成声。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腹黑了呢？
总不会是近墨者黑吧……
李霏凝视着镜中那个淡漠又贤惠的扑克脸少女，不禁陷入深深思考。
虽然当初没少PUA人家，但、但……但谁叫格蕾丝小姐哭起来那么好看且让人悸动嘛……
除此之外，无非就促使她参加了几次团建活动而已。
抛开这些不谈，格蕾丝小姐黑化至此，就算魔女小姐有99％的错，难道就没有她自己1％的责任吗？
一念及此，李霏轻轻点头，很快把责任推卸到了格蕾丝小姐自己的身上。
“在想什么？”
格蕾丝的声音冷不丁从耳边响起，那张带有疏离与冷淡气质的小脸也搭在了李霏肩头，青空般澄澈瑰美的双眸似能看穿李霏的小心思。
“在想你呀。”
李霏说了句很土的情话，但搭配甜美如蜜糖、妖冶似祸水的笑颜，足以形成绝杀。
——说起来，让三无少女为杀兄仇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应该符合【扭曲】的钥匙准则吧？后来黑化了，或许也能称得上一出优秀的【堕落】剧本？还有【欢愉】……嘻嘻。
——看来本魔女上涨的49点资质里，格蕾丝小姐恐怕贡献了少说10点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霏笑得更灿烂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代课女教师
虽是凛冬时节，却有烤蛋糕般金灿灿的太阳高悬于天际，洒落和煦日光。
校园里绿草如茵，安宁祥和。
李霏若有所思地走出院长办公室。
刚才，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据院长所说，副院长阁下即将走马上任，而她到任后的第一把火，就是创建反魔女办公室。
届时，不光中、高序列的教师会参与，就连部分平时表现优异、踊跃参与校内活动的学员，也会被选为代表，在反魔女办公室里谋个一官半职——主要任务是发动同学们打击魔女的积极性，确保全体师生团结一心，让邪恶狡猾的魔女们无所遁形。
院长阁下进一步透露，梅洛蒂亚打算挑选四名姛学担任反魔女风纪委员，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等她一回来，院方就组织全体师生召开大会，并宣布此事。
这对李霏而言无疑是好消息。
一来可以深入敌营内部，刺探情报，带回集会换取魔女积分；时机成熟的话，甚至能干涉反魔女小组的决策。
二来，虽然同样是校内组织，但反魔女办公室和李霏故乡那种整天啥事儿不干就知道查寝与把妹的学生会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前者掌握着真正致命的武力！还拥有稽查、追捕甚至击杀敌人的配套权能！
并且敌人的定义非常灵活，不单单包括魔女，也囊括了与魔女集会狼狈为奸的魔女党羽、魔女病患者；以及疑似魔女者、疑似魔女病患者、疑似魔女党羽者……
除此之外，由于院长阁下是坚定的消灭魔女党，因此学院也会提供大笔资源支持。别的不说，只要加入反魔女办公室，每个月都可以领取或多或少的学分作为工资；与工作有关的开支可以报销；如果真能做出贡献，院长阁下还会论功行赏……
毫无疑问，成为其中一员，不论权力还是福利待遇，都比学生会主席强多了。
而坏消息嘛……
李霏既定的演讲也被安排在了全校会议中。
想必法术百科小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上一场声情并茂、全身发抖的演讲。
如果没控制住，出现什么不雅的反应的话……
法术百科小姐这个账号，就得删了重练了吧。
李霏喜忧参半、心情复杂地走向教室，准备迎接一个上午的课程。
而不出意外地，她刚踏入教室大门，就立刻被叽叽喳喳的姛学们簇拥在中间，七嘴八舌地问起总院的事情来。
千余分院的天骄汇聚在一方小天地内，争夺六座圣坛，而洛西布鲁克分院的两位姛学包揽了其中五座，尤其是法术百科小姐，以低序列之躯脱颖而出，独占四座圣坛，如此给学院长脸的事，招生办的老师们自不会错过，如今在学院内可谓是人尽皆知。
平易近人的李霏当然也不会故作神秘，九假一真地捏造起试练经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面对铺天盖地的法术洪流，我一个滑铲……”
啪，啪。
轻轻掌声打断了李霏的故事，伴随温温柔柔的女声：
“快回到自己座位上吧，准备上课了。”
“明明还有半分钟嘛……”
“叶老师早上好~”
姛学们意犹未尽地散开，李霏也循目望向讲台旁的女教师。
叶老师留着乌黑且有光泽的短发，眼神温柔明亮，白皙精致的瓜子脸虽称不上沉鱼落雁，但越看越迷人。
她上衣是一件米色薄毛衣，搭配窄窄的牛仔长裤，简单干净，甚至显得过于朴素了，可这身保守的穿搭出现在叶老师身上却显得很有女人味，既能勾勒出纤细腰身与笔直匀称的腿型，也不会完全掩盖温暖有料的人心，散发出端庄内敛又婀娜绰约的良家风情。
显然，在梅洛蒂亚老师……不，梅洛蒂亚院长培训期间，隔壁班班主任叶淑老师前来代课。
同学们对叶老师并不陌生，且不说她代课已经有一阵子了，单说她与北极星塞勒涅的恋情，就始终是姛学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就连校外都有她们的CP粉，可以说这对模范情侣扛起了洛西布鲁克的纯爱大旗。
李霏与她更是称得上熟悉，毕竟叶老师喜欢拖堂，因此法术百科小姐总会在放课后去她们班级门口徘徊，等格蕾丝小姐出来……
“班上来了新同学么？”
叶老师面露笑意，目光分明落在李霏身上。
她的眼神温柔细腻，带有耐心与鼓励的意味，像是母亲在注视牙牙学语的女儿；说话的语调不温不火，悦耳声线中富有诗朗诵般的韵律感，却不显得娇柔做作，饱含着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
“诶嘿。”
频繁旷课的法术百科小姐自知理亏，于是吐了吐舌，试图萌混过关。
“今天又有五位同学没来。”
叶淑目光略过教室，不疾不徐道：
“学院给了你们很大的自主权，允许你们长期请假；我也知道同学们都很忙，搜集素材、完成晋升仪式，甚至有同学注册了雇佣兵身份，为五花八门的任务而奔波，用实战来磨练自己，并赚取资粮。”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还是能多来上课，毕竟对于法师而言，理论的价值丝毫不逊色于实践。”
她说着，忽然轻轻摇头：“千万不要像我们班上的某位同学一样，自开学以来我一次都没见过她。”
显然，鹿目圆小姐成了叶老师口中的反面教材。
“好了，不说题外话了，请大家把课本翻到第327页，今天要和大家深入讲一讲法术模型的进化规律……”
叶老师说着，轻轻挥舞短杖，在空气中塑造出精美复杂的立体模型。
李霏也静下心来，专注于课堂。
她要尝试下在资质得到大幅度提升后，是否能听懂教学内容。
——不一样了。
李霏很快得到了答案。
伴随着叶老师的婉转声线，与眼中不断变化的线条、符文，李霏进入了某种沉浸式状态，半梦半醒，似睡非睡。
直到下课，她才恢复清醒。
“唔……”
李霏回味着课堂内容，眉头微蹙。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瞥了眼系统面板，发现各项法术的熟练度都出现了个位数到两位数的提升。
——果然。
虽然只是微小的进步，可李霏却忍不住噙起唇角。
毕竟对她而言，凭借自身学习而得到超凡知识层面的收获，是一件非常有新鲜感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她能借此直观感受到资质成长所带来的益处。
忽然，李霏嗅到一阵馨香，确是叶老师不知何时走下讲台，站在了她身边。
“我发现李霏同学听课很认真。”
和对待别的同学一样，叶淑用柔和的、带有鼓励意味的视线注视着李霏，微笑道：
“可以和大家分享下你的看法么？”
法术百科小姐只是似懂非懂地吸收了少许知识罢了，哪能有什么独到见解？
可她完全不慌，灰发魔导师阁下赠送的法术笔记还在家里好生收藏着呢，搬过来用一用，应付这种场面轻轻松松。
“我觉得……”
李霏从容诉说着灰发魔导师的心得，巩固天之骄女的人设。
而叶老师习惯性地站在她身旁，凝视着神采奕奕的小姑娘，任由芬芳茶香弥漫在鼻腔。
不知不觉中，带有欣赏之意的眼眸里渐渐浮现出少许迷离之意。
但很快，叶淑心脏一颤，恍惚眸光变得清明起来，并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挣脱出悄然将自己笼罩的魅力蛛网。
“很有启发性的见解。”
叶老师转身回到讲台，长长舒了口气，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心跳，面色平静如常：“李霏同学，加十分。”
“谢谢老师。”
李霏回以谦逊且礼貌的笑容。
短暂的课间休息后，教学继续，叶老师也将方才那片刻的走神抛之脑后。
显然，仅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的心神摇曳并不值得她挂怀于心，毕竟李霏同学实在太美了，任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都难免忍不住心跳加速，实乃正常反应。
而这归根结底，不过是心湖上漾起的丝丝涟漪罢了，很快就会归于平静，寡言且专一的女友才是今后与自己长相厮守之人。
然而，连叶淑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之后的几堂课里，她总会不自觉地用指尖整理秀发，似在本能地维持良好形象；并且她再没离开过讲台半步，不像往常那样，与发言的同学进行近距离的眼神交流，仿佛潜意识里在担忧着什么，要和那位祸国殃民的姛学保持距离。
而吸引总是相互的。
李霏托腮注视着那道素雅倩影。
不得不说，欧若拉姐姐很有眼光，她的女友不光身段非常苗条，腰和腿很细，显得柔弱娉婷，还有着安产型的后腰，将修身牛仔裤撑得紧紧的，每当她踱步，柔软瘦弱的腰肢也会跟着出现轻微摆动，洋溢着成熟女性那份曼妙又含蓄的风情。
再加上温柔知性的、带有包容母性的人妻气质。
完全是花魁小姐的理想型。
李霏走神了，像是初次坠入爱河的纯情少女，就算在课堂上也忍不住偷看暗恋之人。
事实上，这位年少慕艾的姛学，正拿两位暗恋的大姐姐作比较。
她发现叶淑老师和安妮夫人有点像，都是带有文学人妻属性的年上女性，且身段苗条，端庄素雅。
但区别在于，安妮夫人更为弱气一些，总有种莫名的凄苦味道；而叶老师则显得从容而知性，就像那种会在平静午后去咖啡厅里选一个靠窗的座位，沐浴在和煦阳光中翻开一本实体书的大学女讲师。
李霏很想变成照射在她白衬衫领口的阳光。
遗憾的是，一上午的课程眨眼间告一段落，正在重温初三那段青涩懵懂时光的李霏不得不中断遐思，回归现实。
叶淑整理好教案，忽然开口道：
“希望以后还能在课堂上看到你，李霏同学。”
话音刚落，她就微不可查地蹙了眉毛。
因为叶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更不知道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为何心中会有不详的预感升起。
明明只是出于责任感，对一名资质卓绝但频繁旷课的学生说了句再正常不过的叮嘱而已……
“好哒。”
法术百科小姐乖巧点头。
迎着李霏的目光，叶淑又下意识抬手整理了下没有丝毫凌乱的发梢，随后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抱起教案离开教室。
明媚阳光映入眼帘，叶淑稍稍驻足，一念之间进入冥想状态。
她审视着自己的灵魂，和平日一样纯粹剔透，没有丝毫杂质。
——看来只是多虑了。
——不过李霏同学的魅力已经强大到快要能媲美超凡能力的地步了，以后不能注视她超过三十秒，以免影响到教学状态。
确认自身无恙后，朴素文雅的女教师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甜蜜笑容，迈着轻快步伐走向校门口。
今天约了女友一同享用午餐，并且难得的没拖堂，可不能总让她提前等自己。
叶淑心心念念赴约，以至于忽略了隔着教室玻璃窗投落到她身上的幽深眸光。
的确，警觉且忠贞的女人或许能在不慎坠落橘子深渊前就及时掉头。
可那是徒劳的。
因为当她靠近深渊并引来深渊注视的那一刻起，沉沦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深渊睁着黑漆漆的眼眸，注视猎物的背影，可猎物脸上仍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
李霏本想直接跷了下午的课，与格蕾丝小姐一起拜访安妮老师，大声学外语的。
等到课后，外语教师精疲力竭睡去，她的女儿也刚好放学回家了。
可突如其来的访客打乱了她的时间管理规划。
会议室里，李霏与不请自来的战争学院院长巴雷特阁下面对面而坐。
“来，坐，喝酒还是喝茶？”
光头壮汉的态度颇为热切，只是战争学院的问候方式一如既往地粗犷。
“咖啡就可以了。”
法术百科小姐轻轻颔首道。
“李霏同学，我来呢，是因为咱们学院有一项计划和你有关，打算听听你的意见。”
巴雷特笑得很亲切。
从原则上来说，学伴是要自愿报名的。
然而李霏同学的情况又比较特殊，不像别的同学一样，能在日常挨揍任务里说服。
巴雷特就只好上门面谈了。
事实上，秦老师与李霏同学关系密切，请她来当说课最合适。
但那样似乎太缺德了，院长阁下只好亲自上阵。
“您说，但凡能帮得上忙，我绝不推辞。”
李霏得体回答道。
“那个……”
巴雷特搓着手，委婉地说明了来意。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大的喜讯
“这个学伴啊，看似只是一项普通的任务，但实则关乎到各分院之间的和睦关系，肩负着营造良好教学风气、促进同窗情谊，并向外校学员展示咱们洛西布鲁克分院朝气蓬勃面貌的光荣使命……”
“李霏同学，对于这个学伴人选，你怎么看？”
为了早日带着业绩杀回总院，巴雷特和蔼地笑着，并亲手把奶咖递到李霏跟前，考虑到他的身份，这份态度不可谓不诚恳。
——哈？让本花魁当学伴？
李霏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咖啡，内心却嗤笑一声。
同样是内定名单。
把反魔女风纪委员那份重担挑在肩上，可是能换来实打实好处的，她自当义不容辞。
但学伴？
金橘子酒馆里多少贵族千金、名门阔太太挥舞着金匠券排队预约，本花魁都没空去见，现在您这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想让本花魁提供无偿服务？
开什么国际玩笑。
态度再好也别想白嫖我！
李霏面露苦恼之色，婉拒道：“其实，我打算成为一名施法者，所以现在主要把重心放在法术学习上，近期内不太会常去战争学院，恐怕会冷落远道而来的同学呢……”
“这样啊，可以理解。”
巴雷特暗叹一声，心道辣个女人带出来的女儿果然不好忽悠，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了一大堆，可她眼都不眨就拒绝了。
看来得整点实际的才行。
他摸着下巴，笑容不减道：“说起来，妮可院长当初和我……”
巴雷特本想说“妮可院长当初和我打了个赌”的，但考虑到作为院长，亲自下场参与学院内部竞赛的外围盘口……说出来实在不太好听，更不说赌约本身也很容易引起关于教学公平性的争议，甚至让人怀疑两院交流赛是否有黑幕，于是口风一转，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妮可院长当初和我商议过，让我给你争取个黄金胸针的名额。对于这个提议，我是赞同的，我也很好看你的潜力。但这件事并非我一人能拍板，所以一直搁置……”
——什、什么。
——妮可老阿姨……不，母上大人这么宠我的么？
李霏眼中泛起水光，有种心脏被命中的感觉，仿佛初次被告白的青涩少女。
怎么也不告诉人家一下呢，真是的，是怕人家白高兴一场么？
其、其实，就算不对人家那么好，人家也是爱你的啦……
少女心泛滥的李霏羞怯地低下脑袋，还用指尖卷着发梢绕圈圈。
“但这事儿我一直记着。”
巴雷特笑呵呵道：“如果李霏同学能积极参与学院活动，为校园建设做出贡献的话……”
……母上大人都开口了，谅你也不敢给我画饼。
李霏笑吟吟改口道：
“说起来，我好像是没怎么参与过战争学院的课程呢。”
“但其实吧……我觉得法术与近战都很重要，超凡者不该顾此失彼，就像人不能一条腿走路。我会多加参与战争学院的课程的……唔，外校同学千里迢迢过来，也确实需要人照顾……”
“对了，从骑士之岭过来的交流生应该不止一名吧？请给我安排个女孩子，以免我女朋友多想。”
——安排个女生秦老师才会多想吧？
巴雷特笑得更温和了：
“放心吧，需要你陪伴的那位同学我想你应该认得。”
“她叫达芙妮。”
嗯？
达芙妮？
没接待过叫这个名字的客人呀……
花魁小姐先是一愣，随后把骑士之岭和达芙妮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了一起。
“嘶……”
李霏倒吸一口凉气：“您说的该不会是那位……达芙妮·沃金小姐吧？”
巴雷特点了点头。
“唔……”
李霏仿佛被天降金山砸中了，双手用力捂住胸口，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达芙妮·沃金，恩洛斯富豪榜上最年轻的富豪，名下产业要以【城市】为单位来计算。
她是举世闻名的小富婆，风靡大陆的镶钻白富美，恩洛斯高端时尚行业的风向标，无数贵族千金的典范，万千少年中年老年人的梦中情人。
没有直女不想成为她，就如同没有姛不想嫁给她。
不说别的，前阵子克洛伊小姐送了李霏一条【黑天鹅】订制礼裙，让花魁小姐爱不释手；但如果能成为达芙妮的妻子，那样的裙子李霏可以每天换三条，穿完直接丢垃圾桶——因为【黑天鹅】就是达芙妮小姐一手创立的品牌。
事实上，很多高序列超凡者在出戏宴会时，总要佩戴一两件【黑天鹅】旗下首饰才称得上体面，达芙妮小姐对行业的统治力就可想而知。
可根据相关刊物统计，时尚类业务对达芙妮小姐而言只是她海量资产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有钱程度，或许在婷宝与妮可之上……毕竟当资产基数达到一定程度后，暴力的积累财富手段，哪有钱生钱来得快？
而家底如此厚实贵族系超凡者，能打程度也可想而知。
“院长阁下您有所不知，我内心早已厌倦了枯燥无味的法术，近战才是人类永恒的浪漫！”
李霏大义凛然，发自肺腑道：“我不当法师了！战争学院就是我家！”
“重振公关……啊不，重振战争学院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被金灿灿光芒迷晕双眼的李霏，甚至忘了他们的交流地点是借用了魔法学院的会议室，并在一时激动之下，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自寻死路的二五仔言论。
“那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等骑士之岭的学员抵达前我会让秦老师通知你的。”
巴雷特欣慰而笑。
“定教她乐不思岭，有来无回。”
花魁小姐斩钉截铁承诺道。
……
闭门写作的人妻难得换下那身保守且舒适的睡裙，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轻飘飘的水蓝色短袖纱裙，雪白纤细的胳膊向柳条一样柔软。
血色较淡的双唇也比平日更为水润，显然是涂了透明唇膏，柔弱而妩媚。
盈盈一握的笔直小腿被黑色丝袜紧紧裹着，瓷白肤色若隐若现。
她站在镜子前摆弄着暗黄色秀发，时而盘起时而放下，似乎难以取舍，反倒将刚洗过的发丝儿弄得有些凌乱。
安妮夫人忽然想起厨房里小火慢慢煮着的番茄牛腩，于是匆匆过去看了眼，确认火候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她唇角忍不住扬了扬又矜持地压下。
等满心欢喜的人妻打开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长发仍散乱着，忍不住发出细微悲鸣，语无伦次解释道：
“那个，我刚洗过澡……”
“好香呀。”
李霏嗅了嗅，也不知道在夸赞屋内弥漫着的番茄牛肉香味，还是人妻沐浴后散发出的清香。
格蕾丝把李霏推进门，虽然那张白皙精美的小脸儿上仍流露着冷淡且疏离的厌世感，但也没忘了礼貌向学姐的母亲发出简短问候：
“午安。”
“快进来吧，午餐已经做好了。”
温柔自矜的人妻强忍着小别胜新婚的欢喜，没有立刻抱住李霏，而是先将女儿的两位学妹迎进门，接着走进厨房忙活起来。
作为勤劳且懂礼貌的晚辈，李霏自然不会让安妮夫人独自准备午餐，于是也跟进了厨房。
这直接导致了，把饭菜装盘再端到桌上这种本来只要两分钟就能轻松完成的事情，硬是花了快要五分钟还没完成。
帮倒忙的小朋友委屈兮兮地被赶回了餐桌上，指尖还夹着一块儿烫乎乎的牛腩。
她犹豫片刻，很是不舍地将那块儿牛腩递到了扑克脸小姐唇边，毕竟李霏刚才已经偷尝了好几块了，这是劳动者应有的报酬——当然，还吃了满嘴的唇膏，橘子味儿的。
格蕾丝瞥了眼牛腩，那张充斥着淡漠气质的小脸儿上竟然浮现出细微的关爱之色。
她发现李霏被魔女血脉污染得愈发严重了，平日里傻气到不行，仿佛把全部的智商都用在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勾当上。
当然，安妮夫人精心烹调的美食是无辜的，哪怕是幼稚儿童喂来的，于是她张嘴吃掉。
下一秒，发丝更乱的人妻将一大盆番茄牛腩端上了桌，然后擦了下嘴，埋怨地瞥了李霏一眼。
后者毫无悔改之意，脑袋侧着趴在桌上，绮丽眼眸中倒映着幸福人妻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安妮夫人一如既往地端庄、贤惠，身段如杨柳般柔弱娉婷，楚楚动人的面庞上却洋溢着温柔博大的母性。
可与当初不同的是，人妻的衣着不再过分保守，为她在清纯之余平添几分柔媚，像是新婚不久的素雅少妇，湿润眼眸里总会在不经意间流淌出含蓄却惊心动魄的旖旎风情。
不一会儿，丰盛美食堆了满桌，心思细腻的人妻所准备的菜肴基本都是桌上三人喜欢吃的，并且为了避免吃腻，还特意烹调了几样新菜。
“莉莉丝应该会晚些回来，她最近忙着搜集序列5的晋升素材。”
格蕾丝边小口吃着饭，边向长辈交代着她女儿的行程。
安妮夫人动作一顿，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不知道这件事，此刻从格蕾丝口中听到，难免有些失落。
含辛茹苦养大的、原本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女儿，现在连这种关乎到未来的大事都不告诉自己了么？
为什么会疏远到这种程度呢……仅仅因为叛逆么？
或许，是我以前对她过于包容宠溺了才会这样……看来偶尔也需要严厉一点呢。
人妻稍稍蹙眉，在沮丧、担忧之余，不免有小小的生气。
甚至，当她下意识捂住小腹时，有赌气的念头一闪而过：
这号养废了，重练一个吧……
好在母爱是伟大的，安妮夫人并未放弃叛逆期的女儿，而是打定主意和莉莉丝好好谈谈。
随后她脸上重又浮现出笑容，毕竟这归根结底不过是母女间的小小别扭罢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处理，作为成熟年长的女性，不该为此而破坏其乐融融的午餐氛围。
况且，她待会儿也有天大的喜讯要宣布。
安妮夫人继续给两位小客人盛汤、夹菜，显得温柔而体贴。
“她不是才晋升序列6不久么？忙着搜集素材干嘛，慢慢来呗。”
李霏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块儿接一块儿啃着黑椒牛仔骨。
她发现这玩意儿的美味程度在番茄牛腩之上。
“我也快要晋升序列6了。”
格蕾丝扭脸，平静注视着绝品炉鼎。
她对自身的资质心知肚明，原本是比双子星逊色一个档次的。
但自从有了辅助修炼姬器后，她的修为堪称一日千里，高歌猛进，并且通过默默观察，格蕾丝小姐已经确信，这台修炼姬器的使用方式非常邪门。
比起思念她、想要保护她这样的正面情绪，反而是嫉妒、愁苦、懊恼之类的负面情绪才是最好的燃料——试图伤害她、折磨她的念头，自然也属于后者。
这就意味着，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必定会有坏女人将李霏掳走，日日夜夜对她发泄负面情绪，并且欺负得越狠实力越强，给施救环节增加难度。
再加上没有人数限制，坏女人们甚至还能共享一列驶向云巅的高速直通车……
这导致格蕾丝小姐不得不出言提醒，让李霏明白事态有多么严肃，以免走漏风声，最终沦为共享列车，被坏女人们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冰冷地下室里轮番虐待，从此过上暗无天日、水深火热的生活。
“……”
李霏停下进食动作，感觉手中的牛仔骨不香了，嫉妒使她质壁分离。
【道心种茶】的效果这么好么？
知画女士刚步入序列4，格蕾丝小姐马上也要成为中序列超凡者，就连莉莉丝也能接二连三突破瓶颈了……
合着我霏宝比系统小姐还好使？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辅助修炼功能强劲，并且还有别的超有趣功能的人形修炼姬器，会对高序列超凡者产生多么强烈的吸引力？
无尽时空生生灭灭，如果被绑架到某个不知名的位面里，婷宝也无法定位我的坐标吧……
李霏打了个哆嗦。
在更加深刻、直观地感受到【道心种茶】的价值后，她隐瞒这项天赋专长的意志也更为坚定了。
格蕾丝不再多言，专心享用午餐。
因为她很清楚，花魁小姐只有在非常放松的状态下，大脑才会被享乐所占据，显得傻里傻气、烂漫幼稚。
可一旦涉及到利益或安全问题，李霏立刻会清醒过来。
所以，在这种关乎到自身安危的事情上，格蕾丝相信李霏绝对一点就通，根本不用反复强调。
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闲聊着，直到安妮夫人忽然打断了她们的话。
“其实……”
成熟而清纯的人妻红着脸，纤白指尖忐忑不安地拧着桌布，露出小鸟依人的羞怯姿态：“我怀孕了。”
“噗——”
“咳咳……”
李霏喷出一口汤，格蕾丝连连咳嗽，显然都被这天大的喜讯所震撼到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李霏喵
听闻喜讯后，出于本能，渣女小姐的第一反应是夺门而逃，并改头换面，用新马甲生活在异国她乡，以此逃避作为母亲的责任。
随后她转念一想。
以自己目前的经济条件，似乎完全不用担忧奶粉、学区房、私利幼儿园学费之类的问题……也能聘请女仆小姐二十四小时照顾孩子。
况且，反正也不是头一个了……
——那没事了。
靠着炉火纯青的茶艺，花魁小姐在转瞬之间控制好情绪，并让脸上浮现出惊喜、激动的表情，想要伸手触碰纤软依旧的肚皮。
人妻轻轻拍开油乎乎的爪子，以免弄脏新衣服，可那双温婉柔和的水蓝色眼眸里分明洋溢着娇羞而甜蜜的旖旎韵味，显然对女朋友的反应很是满意。
看来，女友虽然年轻且不专一，但责任心还是有的。
一旁的格蕾丝小姐安详地放下餐具。
没错，安详。
她早就发现了莉莉丝学姐的秘密。
现在又听闻安妮夫人的喜讯。
并且每回团圆的时候她都在。
格蕾丝深深沉默着，扑克脸上竟然浮现出少许生无可恋的神情。
她在反省，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卷入这么混沌的漩涡中央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等过几个月，安妮夫人询问自己“我女儿的肚子怎么大了”的时候，又该如何回答呢？
格蕾丝长长叹了口气，眸光苦楚。
或许，这就是当初自己对李霏犯下不可饶恕罪孽并导致她被魔女血脉同化后，所应该承受的报应吧。
李霏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自己，但冥冥中的命运并没有。
——我自作自受，我活该。
一番自我检讨并得出结论后，格蕾丝小姐快速且熟练地整理好情绪，重又拿起餐具。
既然早就决定一起沉沦到最底端，那就接受她的一切吧，不论天理难容亦或罪大恶极。
反正那么多次品茶论道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更混乱的事情吗？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格蕾丝叉起一块西兰花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面色平静依旧。
与此同时，李霏并未留意到扑克脸小姐正在拷问内心，坚定觉悟。
她正忙于提前确立家庭帝位，确保自己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你以后还是得把心思多放在我身上……”
花魁小姐理直气壮地撒娇道。
虽然孕妇与孩子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一方，但由于花魁小姐年轻且过分美貌，所以她说得很有道理。
餐桌上重又恢复欢声笑语的氛围，似乎新生命带来的只有喜悦。
两位客人虽各怀心思，但都默契地压在心底，享受眼前的美好时光。
不多时，桌上餐盘逐一见底，李霏作为中序列超凡者，消化能力强大到不可思议，如果只有一位人妻精心烹调的话，那端来的美食她可以来多少吃多少，下一道菜还没上桌，上一道菜就已经化作馥郁茶香弥漫开来。
渐渐地，随着屋内萦绕的茶香愈发浓郁，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李霏与格蕾丝还算平静，可安妮夫人却脸红了。
外语课堂的纪律很重要，但一名柔弱矜持的人妻，哪能独自应付得了两个精力旺盛的小丫头呢？
可自打上一回鬼迷心窍，主动登门拜访女儿的学妹后，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李霏把残存的番茄牛腩连同汤汁一并浇在饭上并扒拉干净，又用手帕擦了擦唇，尽管有清洁术在，后一个举动完全没必要，但很优雅。
“我，我再给你盛碗汤。”
人妻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想要走到厨房。
可她不慎碰倒了杯子，于是手忙脚乱地低头收拾。
这一刻，安妮夫人不复往日的贤淑与细腻，尽管佯装镇静，可她额头的汗水早就沾湿发梢，连瓷白耳垂都变红了，显得羞怯而妩媚。
“谁喝内个呀。”
“那我先收拾桌子……”
“让莉莉丝回来收拾嘛，养了那么大，也该让她做点家务了。”
对话落入耳中，虽然知道很缺德，可扑克脸小姐终究没忍住，唇线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我想……”
人妻还在支支吾吾找借口，拖延时间，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紧张的理由。
“不，你不想。”
李霏灿灿一笑，起身进了外语教室，为下午的课程做准备。
前来旁听地格蕾丝心照不宣地跟了进去。
安妮夫人紧咬下唇，纠结不安地彷徨了片刻，才迈着沉重缓慢的步伐走向教室。
可在教室门前，她忽然驻足。
大号恐怕已经练废了。
小号……也要直面这种程度的胎教么？
人妻心虚甚至有些自责地低下脑袋，眸光茫然且迷离，青葱指尖下意识捏住婚戒不断旋转，仅存的矜持回光返照，竭力挣扎。
反正，都到这种程度了。
脸面，早就丢尽了。
我真是个坏榜样呢……
安妮夫人忽然笑了声，步入教室。
可分明有一滴晶莹的泪，无声坠落在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
金发双马尾的娇小少女徘徊于家门前，美丽精致的小脸上儿上挂着凝重之意。
在回家路上，她的魔力疯狂滋生，心中那株妖花无拘绽放，枝叶肆意摇晃。
由于活动参加得比较少，莉莉丝不像格蕾丝学妹那般对炉鼎运行规律有非常详细、准确的了解，但也摸索出了个大概。
至少她清楚，一切命运中的馈赠早就暗中标注好了价格，每当修为暴涨，之后往往都要面对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
但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莉莉丝嗅着从门缝里逸散出来的茶香，深呼吸了几口，让心跳勉强平静了些，随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缓缓推开门。
纤细匀称的小腿向后抬起，将纯白连裤袜紧绷成富有弹力的紧致线条，随后脚踝扭了扭，就灵活地摘下了鹿皮短靴。
伴随“啵”地一声轻响，一股热腾腾的蒸气从靴口冒了出来，小巧玲珑的洁白右足悬在空中，足尖处的白色丝袜微湿，变成半透明状态，能看见纤巧剔透的朦胧足尖轮廓。
莉莉丝扶着门框，抬起的脚掌蜷曲又舒展，柔若无骨，稍事放松了会儿才自然垂落。
“恭喜呀。”
汗津津的李霏推门而出，笑得非常灿烂：“你要当姐姐了。”
“诶？”
莉莉丝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如遭雷亟，甚至来不及摘下另一只短靴，整个人愣在原地，蓝宝石般的眼眸变得灰暗无光，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灵魂。
李霏一听到门外动静立刻跑出来，不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表情么？
虽然屋内一片死寂，可她耳边却有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涌入灵魂深处，让混乱扭曲的深渊为之愉悦、沸腾。
资质：65→66
显然，一句精妙的台词加上的演员趣味横生的临场反应就足以构成一幕经典戏剧，让扭曲魔女的血脉再次进化。
美中不足的一点在于，这种程度的迫害已经不足以让魅力再提升十点了……
格蕾丝不知何时出现在李霏身后，推了她一把。
“嗯？”
李霏读懂了扑克脸小姐的眼神，意思是今晚让自己去莉莉丝屋里睡。
那怎么行？
李霏立刻就要抗议，可格蕾丝直接回了屋还关上门，只留下两位同伴面面相觑。
显然，对学姐的秘密心知肚明的格蕾丝已经意识到，刚刚获悉自己有了妹妹的继女小姐绝不可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心安理得地对有身孕的母亲再释放一发沉睡法术。
至少这次不可能。
格蕾丝答应替学姐保守秘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她所能做的只是留给两人单独交流的空间。
而被蒙在鼓里的李霏鼓了鼓脸，觉得格蕾丝过于紧张了，完全低估了莉莉丝的心理承受能力。
有了妹妹，这可是喜讯，不好好庆祝下怎么行？
可紧闭的房门全然不理会花魁小姐委屈幽怨的眼神，李霏也不可能强行拍门把熟睡的安妮老师唤醒给自己开门，再指使喜当姐的莉莉丝用沉睡法术把她撂倒……
眼见事不可为，李霏叹了口气，温柔地将仍在石化状态的败犬牵进门，蹲下身子替她摘下另一只短靴，将香香软软且热乎乎的左脚也捧进屋内，动作体贴极了，散发着低眉顺眼的贤妻良母气质。
“想我了没？”
她在学姐耳边吹了口气，用湿热暧昧的气音道。
“……”
莉莉丝捧着肚子说不出话。
她用无比复杂的目光注视李霏，清澈瑰美如蓝宝石的眼眸里竟泛起泪光。
——反应怎么比预想中更激烈点……母亲感情和睦，有妹妹不是水到渠成的么？
“怎么不开心？”
李霏歪了歪脑袋，满脸无辜，还用食指轻点下唇，湿漉明亮的眼眸里还带有关切之意，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模样。
“没什么。”
莉莉丝的嗓音有些低哑。
她愤怒着，悔恨着，却对这样的局面无能为力。
能怪谁呢？
虽然有一定的勾引成分在，但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先有心思并主动的。
既然栽种了禁忌之花，那么在欣赏她妖冶绮丽的花瓣时，就要承受饮下剧毒花蜜后无法挽回的代价。
“对不起……”
莉莉丝凝视着母亲的卧室房门，低声呢喃，徒劳表达着注定无法传达的愧疚与歉意。
但这显然无法将备受煎熬的内心从铺天盖地的自责情绪中解救出来。
随后，心痛欲绝的少女发现，在触手可及之地，恰好摆着一瓶散发出甜腻馥郁香气与妍丽夺目光泽的毒药，可以饮鸩止渴。
她一把擦去泪花，粗鲁地将李霏推搡进屋内。
……
李霏迎着灿烂朝阳，气呼呼地走进校门。
自己前不久发誓要珍重并呵护的头发小姐。
昨晚接二连三阵亡了！
起码被扯掉十几根！
这可是最最顶级的，还有高昂附加价值与升值空间的满月级素材呀……
李霏就像昂贵丝袜被弄勾丝一样，心痛到无法呼吸。
可当时她忙于鼓励难得干劲满满、斗志昂扬的继女小姐加大力度，所以只能事后再懊悔……
而想要缓解自己的痛苦，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痛苦转移到别人头上。
李霏走马观花般漫步在校园里，打算随机挑选一名受害者，来宣泄坏心情。
她找到了。
太阳像烤化的芝士般金灿灿，而明媚阳光中，璀璨柔顺的灰色秀发像风一样飘荡。
——乐子这不就来了么？
李霏勾起唇角，姿态亲热且甜蜜地贴近那位顾盼生辉的美少女：
“早上好！伊蕾娜姐姐。”
“早安。”
伊蕾娜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对热情活泼的好妹妹回以得体且甜美的微笑。
互道早安后，她便开始用嗲到令人发指的语调在灰发美少女耳边喋喋不休：
“姐姐，姐姐~我和安妮西亚学姐一起去总院观光，还并肩作战，患难与共，你不会吃醋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名额让给伊蕾娜姐姐呢。”
“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姬会……要是伊蕾娜姐姐不去我也不去了。”
说着，李霏还一偏脑袋，轻轻跺脚，茶里茶气道。
“没关系的哦。”
伊蕾娜忍不住打断了李霏的话，笑容也变得和院长阁下如出一辙的和善起来。
“那就好，我怕姐姐误会我和安妮西亚学姐之间的关系呢~”
李霏笑眯眯地继续拱火：“说起来……伊蕾娜姐姐和安妮西亚KISS过么？上回在交流赛的时候，我不小心……一直没机会道歉呢。”
“当然，那只是意外，姐姐也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伊蕾娜破防了。
她抽出法杖，把李霏变成一只猫。
一只黑色的小猫，奶萌奶萌的。
“喵嗷？”
李霏喵不知所措地扭了扭，最后抬起脸，琥珀色的大眼里满是无辜的表情。
“对于自然系法师而言，变形术是一门必修课呢。”
伊蕾娜抱上小黑猫，骑着扫帚飞向天际，虽然脸上笑容和善，可迷人的湛蓝色眼眸里分明带有危险的意味：“但如何在变形状态下适应不同的环境，以及怎样摆脱危险，都离不开必要的尝试与锻炼。”
说着，她短暂悬浮在一间女生宿舍的窗前，轻轻敲了下窗户，把小黑猫放到窗台上。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李霏喵的奇妙历险
为了和莉莉丝怄气，李霏今天很早就到了学校，因此宿舍里的六个女孩子刚起床不久，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洛西布鲁克民风热情，而六位年轻美貌的姛学出双入对共住一屋，自然是和睦恩爱，蜜里调油。
“喵？”
细小而迷茫的猫叫声吸引到了一名姛学的注意，她好奇地走向床边，推窗一看。
窗台上趴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小奶猫，毛发柔软有光泽，唯独尾巴尖尖是奶油一样的白。
小奶猫正摇头晃脑站起身，动作笨拙可爱，似乎不太会走路，可尾巴倒是无意识地在身后晃来晃去，显得非常灵活。
“喵~”
小猫甩了甩毛，发出慵懒叫声，还可怜巴巴地抬起头，那双湿润的眼眸绮丽且灵动，竖瞳深处还泛着摄人心魄的粉色光芒。
“呀，好可爱的小猫。”
“谁把她丢在这儿了？”
几名姛学很快簇拥在窗台边，七手八脚地将小奶猫抱进屋。
小巧迷人的可爱外表顿时让女孩子们爱心泛滥，众星捧月般将她抱进宿舍。
其中一名学姐李霏甚至认得，那是莉莉丝的同学露科亚，交流赛中遇到过的对手，有着摇摇欲坠的御姐身段，一看就是潜力无穷的牧师，这一点连李霏都望尘莫及。
毫无疑问，这是二年三班牧师学姐们的宿舍。
善良且有爱心的学姐们将捡来的小猫团团围住，爱不释手地撸猫、吸猫。
“喵咿——”
李霏喵深陷在香香软软的怀抱中，好几双小手无微不至地给她做着马杀鸡，这让她的猫躯化作流体，发出慵懒惬意的叫声。
——难怪都说三班的女孩子是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这哪是报复？分明是享受嘛。
——伊蕾娜姐姐还是宠我的，哭死。
此刻，李霏还并没有意识到，虽然变成了猫，可她的魅力还保留着。
一只魅力高达673且柔弱娇小的奶猫，被一群姛学簇拥着，就好像魅魔不慎闯入白府一样。
不知不觉间，芬芳茶香在房间内弥漫。
“这猫好香啊……”
露科亚双手托起李霏喵，脸蛋埋进李霏腰上，狠狠吸了一大口，滚滚茶香入脑。
“这味道……好上头。”
另几张明眸皓齿的脸蛋也凑了上来。
茶香愈发浓郁了，学姐们的体温也在升高，她们挤在小黑猫旁，陶醉嗅着她身上的绿茶香气，发出深沉的“嘶哈嘶哈”声。
明明李霏才是猫，可这几名小天使，眼神却比吸了猫薄荷的猫更加迷离。
“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猫的眼睛和书上的魅魔一样。”
“如果按照猫的审美，她一定是法术百科小姐那种级别的美人。”
“哼哼，莉莉丝也喜欢猫，但咱们说好别让她摸，除非下回法术百科小姐再送她蛋糕的时候分我们一块儿。”
“一人一块儿！”
“内个，传说中有种法术，能把猫变成猫娘……”
学姐们的交流内容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我好像在图书馆里看到过……”
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纤瘦的短发少女忽然开口：“虽然无法赋予人类的智商，但……猫娘的魅力取决于猫的魅力。”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
几秒后，文静少女和一名室友匆匆出了门，去魔法图书馆，寻找那门把猫变成猫娘的法术。
另外四名姛学仍在如痴如醉地吸着猫。
李霏喵丝毫不慌。
看在牧师学姐们都这么友善的份上，待会儿变回人了向她们报恩也不是不行。
终于，露科亚用指尖挑了些奶油，递到小奶猫嘴边：
“饿了么？快吃吧。”
“喵。”
李霏喵乖巧地吃掉奶油。
显然，变形术无法剥夺【美食家】称号与魔女血脉所赋予李霏的绝伦体质。
露科亚触电般缩回手指，整个人都哆嗦了下，随后她面露困惑、纠结之色，最终用刚喂过奶油的食指轻点下唇，唇线构成暧昧弧度，用“很能吃且身段下作的大姐姐意味深长地俯视雌小鬼”般的目光注视着小奶猫。
其她几人察觉到了异样，也轮番喂食奶油。很快，学姐们都沉默了下来，从彼此眼眸中看到了连连异彩。
馥郁茶香孕育出的躁动情绪，这一刻终于质变成了大胆的想法。
“好像，不变也行。”
“这么干净还香喷喷的小猫，是别人养的吧……”
“我家有个地下室，很隐蔽。”
“在变成猫娘之前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该怎么报恩呢。”
简单商议后，光环变成粉红色彩的小天使们重又抱起小奶猫。
“喵——”（撸猫要轻点啊铁咩。）
“喵喵？”（愚蠢的人类，怎么把朕的奶油撒在衣服上了？）
“喵喵喵！”（那里不可以！）
喵咪叫声从慵懒变得惊恐。
李霏喵发现，温柔漂亮的学姐们换了副面孔，变成了比魅魔更加可怕的、释放了本性的精灵。
露科亚揪住了李霏喵的后颈肉将她提起，面色绯红，鼻息滚烫，眼眸里荡漾着吃人般的光芒：
“看来小猫咪的青春期到了呢……”
“喵嗷！！”（我没有！！）
惊骇猫叫声中，小黑喵蹬动肉垫，竭力从四面八方包围自己的魔爪中逃脱，又义无反顾撞碎窗户，从三层高的天台一跃而下。
太可怕了！
几分钟后，变回人形的李霏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XP是自由的。
可猫躯的话……唔……如果和知画女士或者安妮夫人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她们温柔细腻有耐性。
但一上来就是几名眼里冒光的学姐的话……会裂开的吧？
“李霏同学。”
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传来，李霏心头咯噔一跳，随后露出程式化的笑容：
“啊，露科亚学姐，好久不见。”
露科亚穿着睡裙和拖鞋，微微气喘，丰腴光洁的大长腿与呼之欲出的身段构成极具压迫感的美景：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猫？”
“没有呢。”
李霏笑容不减道。
“这样啊……”
露科亚叹了口气，眸光低垂，又忽然上前一步，凑近到李霏跟前。
明明两人的足尖还隔着些许距离，可李霏被撞到了，倒退半步。
露科亚嗅着李霏侧颈的发梢香气，若有所思道：
“李霏同学的味道很好闻呢……”
“啊，谢谢夸奖。”
李霏很是淑女地从戒指里取出一件外套替学姐披上，礼貌告辞：“希望学姐能早日找回丢失的小黑猫呢……”
说着，她就打算离开。
比起贪婪、嗜血……惊恐是少有的能让花魁小姐完全打消贴贴念头的负面情绪，因为一旦恐惧，她就只想逃离。
可她刚转身，背部就又被撞了。
雪白有肉但并不臃肿的胳膊环住李霏的脖子，修长匀称的手臂像是牢不可破的铁链与项圈，让李霏动弹不得。
“你怎么知道是黑猫呢……”
暧昧发烫的鼻息吹在耳垂上，李霏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作为模范优等生的法术百科小姐会变成猫咪溜进别人宿舍呢？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露科亚连连低语，在李霏耳边呵着气。
牙败！
李霏捏紧拳头，强笑道：
“这只是一场意外。”
“可老师和我们说过，如果有人擅自造访女生宿舍的话，应该通知师长呢……”
露科亚故作苦恼道。
“请、请学姐替我保密。”
李霏可怜兮兮央求道。
虽然通知师长完全不会导致自己受到什么处罚。
但笑柄效应李霏还是懂的。
当名人绯闻流传开来，大家都会津津乐道地谈论那件事，不论真假——比如穿越前，李霏只要在某知名弹幕网站或全球领先的中文社区看到滨边美波的视频、帖子，那评论区必然提及撕葱，哪怕相关绯闻来自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甚至找不出一张图的小道消息。
同样的，爱惜羽毛的慈善家小姐绝不允许自己的名声出现巨大污点，成为同学乃至市民口中靠着变形术窥探女生宿舍的……特殊爱好者。
“你有空会来咱们宿舍做客的，对吧？”
露科亚轻笑道：“我们的宿舍很宽敞，还有好看的画本，看累了可以直接休息。”
面对坏女人卑鄙的胁迫，坚贞不屈的花魁小姐倔强沉默了好几秒。
才逐渐从方才的恐慌情绪中缓过劲来，屈辱且愉悦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该回去了。”
学姐露出顺利捉弄学妹后的狡黠笑容，摆手道别：“我找到走丢的猫了。”
……
典雅知性的灰发美人端着红茶，自内而外洋溢着从容成熟的气质。
她身前不请自来的客人却空着手，这显然不是妮可往常的待客之道。
因为客人是一头皮毛黝黑的狼人，与她素来不睦。
“沃夫利克阁下。”
妮可轻轻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怎么不去寻找你的魔女新娘，有空过来打扰我？”
老狼王虽活了好几个世纪，可面无老态，竖瞳森寒，一副雕心雁爪之相。
他开口，低沉嗓音中似裹挟着浓浓血腥戾气：
“你的女儿李霏，她的资质很出色，非常出色。”
“不好意思，你没资格当我的女婿。”
妮可一句话将老狼王噎住。
他沉默片刻，幽深狼眸注视着妮可：
“但她对你不忠。”
说着，他将一枚存储着音像的魔力水晶递到妮可跟前。
清晰鲜活的光影中，法术百科小姐口无遮拦地乳着院长阁下。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免会有些叛逆。”
妮可的声音依旧风轻云淡，脸上挂着和善笑容：“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才会让她心生不满。”
“我查过她的情报。”
老狼王可没有不留话柄的好习惯，单刀直入道：“她和白府那位有交情，你杀了她，恐怕会被那位视作一种挑衅。”
“让我来吧，相信我，她会因为对你的不敬而得到足够深刻的教训，也能为你省下后续的麻烦。”
“我对她爱如己出，视作心头肉。”
灰发魔导师面容和煦道：“现在我的女儿犯了错，怎么能让别人管教呢？”
“十枚献祭宝石。”
老狼王道。
“她是那么的年轻漂亮，朝气蓬勃，看到了她就像看到当年的我一样。”
“二十枚。”
“她的资质在双子星之上，旷古绝今……”
“二十枚，妮可，那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老狼王直视着灰发美人：“再天才又如何？必死的序列6蚂蚁罢了，更不用说这还能帮你免除后顾之忧。”
“把你们黑德伦分院的B-09号折叠空间转到洛西布鲁克分院名下。她下次出城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灰发魔导师平静道。
“你疯了。”
老狼王豁然起身。
“沃夫利克，你的吝啬人尽皆知。”
妮可放下茶杯道：“如果这件事对我有利，你又仅仅是贪图她的美貌的话，开价怎么可能是十枚献祭宝石呢？”
“你肯定有别的打算，但我不在乎。我要黑德伦分院的B-09号折叠空间。”
“我要亲手折磨她，是因为她杀了我的儿子！最多给你C级折叠空间，否则就当我没来过吧。”
老狼王上前一步，竖瞳里有危险气息弥漫。
“还真是父子情深呢，可你如果真的舍不得子嗣，为什么不请人复活他呢？”
灰发美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对凶戾狂暴的压迫感视而不见：
“我要B-09号折叠空间。沃夫利克，反正那是黑德伦学院的财富，又不是你的，你没付出多余的代价。况且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用学院利益换取你的利益。”
“与以往不同的一点在于，这回是各分院之间的折叠空间转让，对咱们整个组织而言，不过是左手换右手罢了，并没有什么损失。”
“所以你看，你没亏，学院没亏，我们还都达成了目的，这不是多全其美么？”
“放屁，学院的就是我的！难道你不是么？”
沃夫利克像狼一样低声嘶吼道。
“作为院长，你竟然会有如此不称职的想法。如果再污蔑我的话，我会向总院检举揭发你。”
妮可也站起身，纤柔女性躯体竟散发出浩瀚如汪洋、高远如星空的气场，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逼退：
“所以，你希望我把犯了错的女儿永远囚禁在洛西布鲁克慢慢管教么？”
“……”
老狼王用欲要择人而噬的冷酷眸光逼视妮可，沉默了好几秒。
可他有不得不生擒李霏的理由，于是答应了狮子大开口的条件。
愤怒的关门声中，灰发美人重又坐回椅子上，发辫搭在肩头，红茶尚冒着热气，构成岁月静好的美景。
只是那双湛蓝眼眸中分明有嘲弄之意流淌。
父子都一样，自取其辱地强调底线，又不得不做出妥协。
她从容不迫地收好桌上的二十枚献祭宝石，沐浴在阳光中继续品茶。
对妮可而言，这些东西不过是提前落入囊中罢了，真正的收获是B-09号折叠空间。
只有过期作废的院长权利，才是她无法继承的遗产。

第三百一十五章 贵有贵的道理
李霏懒洋洋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中画本，闲下来的那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替搭在膝上的那双jio做着马杀鸡。
这双脚很美，小小的，软软的，雪嫩肌肤泛着柔和肤光，连纤细足尖都晶莹剔透，还带着点粉色，让人目眩神迷。
另一个援气满满的姑娘横躺在同一张沙发上，同样在翻看画本，双足枕着李霏的腿，湿漉漉的眸光里流淌倦意。
李霏在白府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最初的两个小时她们还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后来聊累了，就蜷在沙发上交换画本看。
如果和不太亲近的人沉默着独处一室，那气氛必定会很尴尬，好在沙发上的两人不会，她们只感到惬意、自在，甚至有那么点该死的暧昧。
“用点力，痒死了。”
随手把看完的画本丢在地毯上，白梦婷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足尖还拱了拱，示意好姐妹卖力些。
李霏闻言也丢下画本，身子一歪，头朝另一侧躺了下来，顺势把脚怼在她锁骨间，指使道：
“我按了那么久，该你了。”
相比之下，花魁小姐的双足优美且妖冶，纤柔玉削的轮廓诠释着结构之美，肌肤似有朦胧荧光流淌，美轮美奂，活色生香。
“好的呀。”
白梦婷甜甜一笑。
“你等会儿……”
李霏意识到不妙，想要把腿抽回，但已经迟了。
白梦婷一把捉住脚踝，右手拧成拳，用中指指关节对准柔嫩足心，狠狠叩上去，再一拧。
“嗷！！”
李霏发出很大声的惨叫，被痛击的左脚用力蜷曲，足尖都发白了。
“姐妹，这个穴位对应你的……”
白梦婷故作惊愕道：“看来你的感情生活状态不容乐观呀。”
“是么。”
李霏边轻轻吸着冷气，面露鲨意。
好闺蜜在开启战火之前，显然忘了也有人质在自己怀里，于是李霏也抱住她的腿，双手握住脚后跟，两根大拇指指尖并拢，对准相同的位置用力往下掐。
“住手……唔——”
白梦婷发出很容易让人犯错误的悲鸣声，随后不管不顾地一口咬了下去。
……
等卡丽妲来收拾残局的时候，沙发已经四分五裂了。
“怎么，都会拆家了？”
高雅且洋溢母性的白发美妇用指腹挑了药膏，细心涂抹在李霏足部的牙印上。
“是她先动手还有动口的。”
李霏果断告状。
“呜呜，我好疼。”
白梦婷可怜兮兮地蜷着身子，毫不含糊地打起小报告来，指责客人无礼。
她乌黑长发散乱着，有点像乱了毛的猫，伸出的手腕上有细细抓痕，是被另一只猫挠的；双眼也是弦然欲泣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只等着年上女性替自己做主，好好责罚恶人先告状的家伙。
“今晚我要加班，晚餐已经做好了，你们别忘了吃。”
卡丽妲神情慈爱，先替她们上药，又耐心地给龙尾、魅魔尾巴上了护理精油，最后才在耐心叮嘱声中离开房间。
如果忽视腿上的全套洛西布鲁克刑法的话，这将是一位温柔贤惠到几乎完美的太太。
而和好如初的好姐妹又黏糊在了一起，小声密谋：
“出去吃还是端进来吃？可以边吃边看法术电影，我记得《色孽女儿国的直女魅魔》第三部已经出了吧，有资源没？”
“看过了，没什么意思，女主的孩子是茶妃的，主要是不像前两季那么被动了。”
“剧透狗必死……”
李霏愤愤嘟囔了句，对那部电影也失去了兴趣。
魔力经过特殊处理后能够记录影像、声音，而智慧生灵在娱乐方面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是无穷的，这让魔法映画行业应运而生。
比如《魅魔还乡》，就是一部在洛西布鲁克好评如潮的法术影片，备受影迷青睐，第三部已经上映，第四部也已经续订。
这部影片的剧情并不复杂，梗概是打小就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魅魔女主，迎来叛逆期后，为了摆脱原生家庭无所不在的管控与过了头的照料，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她利用偶然获得的一串神秘坐标，贸然举行了穿越仪式，抵达陌生世界，想要寻求梦寐以求的自由。
结果……万人迷女主穿越到了女儿国。上到女帝、帝后，三千佳丽，下到万千女市民，全都对她抱有更加疯狂且偏执的爱意。
显然，这部影片卖点就是“极限大逃杀”，一旦被捉住或者围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悔恨交加的女主不断寻找回家的方式，一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连睡觉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引来注意。
值得一提的是，该影片的制作团队堪称过审鬼才，靠着删删改改，极限边缘飚车，硬是把影片类型定死在了“全年龄段”上，重新定义轻橘子了属于是。
除此之外，根据小道消息，《魅魔返乡》这部影片的导演与编剧们都曾在洛西布鲁克生活过，再结合一些有关魔女集会的传说，才塑造出让影迷无限向往的女儿国世界观。
然而，不论主创们多么才华横溢，一旦女主适应了异世界生活，没有那种嘴硬、反抗、宁死不从的挣扎历程，这部妙趣横生的影片顿时变得寡淡无味，毕竟连作为最大卖点的紧张感都已经荡然无存。
“那……《从坚贞不屈的清纯人妻到王牌橘子公关》呢？该死，怎么现在法术电影的名称也和轻小说一样又臭又长了。”
“扮演女主妻子的法师兼职完成佣兵任务时失踪了，所以换了个演员。”
白梦婷摊手：“更致命的是，这是同名小说翻拍的电影。而原作者在前不久顺利完成晋升仪式，成为序列3·文学家，不再需要继续创作来得到读者认可了……所以那本书，从稳定更新变成‘不定期更新’，但所有人都知道，当作者发出‘随缘更新’、‘尽量保证完本’这类声明时候，那本书注定是鸽了。这也意味着，翻拍的系列影片只好草草收场。”
“又坑一部。”
李霏闻言不禁垮起小猫脸。
看来就算在恩洛斯大陆，也无法摆脱橘子文学影视作品动辄暴毙的现状呢。
她叹了口气，怀着最后的期待，询问道：
“那……《心理病矫正所》呢？”
这是李霏期待值最高的系列影片了，大概就是不同种族的心理病人们被长辈五花大绑地送到转化治疗中心，被至于康复的暖心小故事。治疗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给病人灌食大量药物后再铐手铐脚关在小黑屋里，两侧太阳穴贴上电极，并固定脑袋、粘住眼皮，聆听优美悦耳的歌曲，观看赏心悦目的、能唤醒温馨美好会议的图片，直到变得乖巧起来，不再有妄图伤害自己或他人、损害公物的倾向后，病人才可以在空洞麻木的目光中出院，行尸般走向热泪盈眶的亲友，拥抱新生……影片场景唯美而病态，残忍又高效。
当然，也不乏温和派的心理矫正师，能耐心、贴心且细心的与病人交流，顺势引出病人的背景故事，探讨病患为何异于常人，是幼年时遭受过惨无人道的欺负，还是曾被亲密无间的恋人背叛过？影片以病人的故事为切入点，剖析原生家庭、教育文化等社会性问题。
此外，影片里的矫正师姐姐们各个美貌、干练，剧情跌宕起伏，还夹杂着观众们最最喜欢的职场宫斗、多角恋等元素……
李霏甚至购买过同款周边，因为剧中千奇百怪的【医疗器械】实在过于构思精巧了，连精神病人都能治愈，常人用了还不得快乐加倍？
当然，她买回来并未使用过，只是收藏着，毕竟她是纯粹且坚定的【手动党】，奉行“无道具主义”，花钱买周边就当打赏支持自己心爱的法术荧幕作品了——连道德值-45的花魁小姐，都不忍心白嫖创作者，嘻嘻。
“别看了，编剧喂毒。”
白梦婷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王牌矫正师竟然被一个病人给忽悠瘸了，然后找乐个男角色谈恋爱，美其名曰接纳多元化感情，体验病人想法，但说白了，就是创作团队觉得从影迷身上捞的钱足够多了，想要整点异性恋CP，吸纳新观众，两头通吃。”
“……”
李霏默默起身，右手欢欣之刃，左手血魔经，冷冷道：“姐妹，咱们今晚有事做了。”
“已经没了。”
白梦婷浅浅一笑：“参与制作的一个不剩，不是死了就是被送到了真·心理病矫正中心。”
“干得漂亮。”
李霏放回武器，好好坐下。
这就是超凡世界的好处了。
鸽子仍然常有，但放毒者不常有。
因为谁也不知道踩雷后的愤怒观众里，会不会有能够瞬息行走千里、怒火毁天灭地的高位生灵……
“那今晚干嘛。”
李霏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闷闷道。
“逛街？”
“没意思。”
“出去吃火锅？”
“不是做好饭了么。”
“有钱谁还在家里吃呀。”
“饭后呢？”
“和女公关贴贴！”
“好……嗯？”
李霏狐疑地坐起身，往床角挪了挪，双手抱胸，警惕盯着援气满满的可疑女生，碎碎念的声音像是连珠炮弹般脱口而出：
“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不许打我主意。”
“况且咱们是好闺蜜，我可不想感情变质。”
“我很惊讶你居然有这种想法，我拿你当姐妹，你竟然想和我……和我、和我内个！”
“话说回来，你不会真的想和我内个吧？我得考虑考虑。”
“唔……其实，就算真内个了，也不代表什么。”
“但咱们的女朋友怎么办？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话。”
“先说好，哪怕咱们内个了，我女朋友也不是你女朋友！别想牛我！”
“等等，你不会是为了想和知画姐内个，才假意和我内个吧？”
“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内个的！不，不对，就算说实话，我也不会……不一定会……”
“诶呀也不对，总之，内个，其实、其实，我对你也……”
李霏逐渐语无伦次。
白梦婷用指腹堵住她的唇，水汽迷离的眼眸变得正经了起来，就连天生勾人的声线都显得有些温柔：
“别装了，好姐妹，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咱们去金橘子酒馆，和姐妹们把酒言欢。”
李霏忽然沉默了。
两双湿润幽深的眸子对视几秒，近在咫尺，心脏怦怦直跳，燥热感油然而生，可距离并没有拉近，更没有人工呼吸。
李霏“诶嘿”一笑，吐了吐舌：
“被识破了呀……我还以为你会感动到和我告白呢。”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希望的话。”
白梦婷如是道。
“不，我不希望。”
李霏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上你当然后被取笑一千年呢。”
白梦婷嘴唇动了动，又恢复往日那般慵懒且援气满满的模样：
“何止一千年。”
说着，她又趴窝在李霏肩膀上，嘟囔道：“所以去吗？金橘子酒馆，以客人的身份。”
话题重又回到正轨，两人默契地把刚才那段记忆埋在心底。
抛开她们谈笑着的深渊笑话、要去的风尘地、要做的混账事不谈，每当李霏与白梦婷独处，就像活在挂着轻百标签的童话世界里一样。
没有水到渠成，只有青涩拉扯与放不下面子的试探，迟钝如白痴。
“哪有本花魁在自己的地盘上花钱的道理。”
李霏有些迟疑。
“不，你不用花钱，今晚全场消费由市政厅买单，就当是支持本地优质特色产业好了。”
白梦婷并未纠正李霏把格奈娅名下酒馆纳为己有的错误，而是提出了贴心的解决方案。
“那、那倒也是不是不行。”
李霏点头答应。
她换下婷宝的睡裙，虽然裙摆短了些，但尺寸大体还算合身，不会胸闷，还有婷宝的味道，穿着很舒服，李霏每回来做客都穿这件。
稍加犹豫后，李霏摇身一变，就成了楚楚动人的鹿目圆小姐。
白梦婷也换好了衣服，学院风的小外套，搭配收腰白衬衫、神色领带与百褶裙，勾勒出曼妙纤细的腰肢与呼之欲出的人心，又是一枚有副业在身的JK出炉。
尽管每次的JK套装都不重样，但裙摆下却是万年不变的黑色连裤袜、褐色小皮鞋，紧绷绷的半透明黑丝套在雪白纤细的腿上，就好像奥利奥撞上了牛奶、虚空随到了无敌斩、蓝瓶可乐倒进了下水道，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好，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丝滑且充满弹性的温热质感；匀称笔直的小腿下，一串略显松垮的红绳趴在细细脚脖子上，妩媚夺目。
“肘。”
窗外月亮爬上树梢，李霏手臂一扬，白梦婷挽住她臂弯，两人亲昵地推门而出。
又是友情没有变质的一天。
……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
格奈娅亲切而不失优雅地接待了两位客人，寒暄几句后把菜单推了过去。
“很抱歉，咱们的花魁小姐今天依旧在歇业，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预约。”
格奈娅向头一回来的粉毛客人推荐道：“不过店里有位兼职的精灵小姐，今天难得上班，不如让她陪你们聊聊？”
“就她了。”
鹿目圆小姐点头。
店里姐妹基本都为花魁小姐的欢愉魔女晋升仪式助了一臂之力，只有寥寥几位神出鬼没且不属于魔女的兼职公关小姐还和李霏不熟。
“我要指名水元素和火元素小姐，谢谢。”
白梦婷毫不含糊道。
鹿目圆小姐不禁侧目。
臭妹妹还挺会享受？
水元素魔女与火元素魔女共同招待的价格可是很贵的，不是1+1那种贵，而是翻十倍的贵，格奈娅有的是方法巧立名目，什么“水元素小姐已经被预约，得用一瓶名酒给预约好的客人赔礼道歉”啦、“火元素女士今晚休息，临时喊她过来得付五倍工钱”啦……
但甘愿为此买单的阔太太、千金小姐们，却络绎不绝，趋之若鹜。
曾今那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女公关对此大为不解，但随着经验的不断积累，她总算明白，有钱就是可以任性。
并且贵有贵的道理。
鹿目圆小姐短暂陷入美好回忆中，双眸异彩连连。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花魁小姐的业务内容更少、服务时间更短，但价格更贵呢？
因为贵有贵的道理。
嘻嘻。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兼职公关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鹿目圆小姐端着梅子酒，向身旁的兼职精灵公关询问道。
“真是老套的开场白呢。”
精灵公关直白嘲讽道。
她的容貌与碧翠丝有七八分相似，清丽、皎白，绿发及腰，像是柳条般摇曳，散发着清新且芬芳的香气；身段也是如出一辙的纤长苗条，婀娜绰约。
但相对而言，她更成熟一些，有种沉稳干练的气质，仿佛服役多年的老兵，并且她的眼眸是金色，不像克罗伊那般璀璨，更偏向于琥珀的黯淡质感。
“新来的妹妹比较怕生，但她心肠很好的。”
由于精灵的态度过于冷淡了，水元素小姐笑吟吟替她打着圆场，以免引起客人不快。
“没关系。”
鹿目圆小姐有些好奇：“只不过精灵小姐，你真的不担心你的业绩么？”
“这要在这儿工作，寂寞且放纵的女人就会络绎不绝。”
精灵公关的话语中带着对客人们的嫌弃，甚至望了眼包厢门，似乎才聊两句就对工作感到厌倦、不耐，想要早点离开，就连鹿目圆小姐的魅力都无法立刻将她俘获。
“确实如此呢。”
鹿目圆小姐对她的糟糕服务态度不以为意，甚至乐于见得。
别看酒馆里那帮姐妹嘴上一口一个花魁妹妹叫得甜，团建的时候也很亲热，甚至可以用争先恐后来形容，能挤得进去就硬挤，实在加塞不了就在旁边自娱自乐等待时机，排队排得老长了，充分展现出想要向行业专家的讨教取经的敬业态度——但她们私底下上都攒足了劲儿赚业绩，想要取而代之，扬眉吐气。
好在，姐妹们心里有数，目前还都是良性竞争，没有谁妄图撬走花魁小姐的优质客户……主要是谁都遭不住花魁小姐把自己的客户一个个给牛走的报复。
现在难得有个不卷的，鹿目圆小姐的目光很是欣慰：
“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缇娜。”
精灵公关惜字如金道。
这是她的花名，由于原名和某位血族公关前辈重名了，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缠与困扰，她工作时会用这个名字。
“我想起来了。”
李霏打量着她，记忆中忽有一道朦胧倩影浮现：“你以前是驻守狼窟的士兵，对吧？”
“……”
精灵公关并未作答，自顾自斟了杯酒。
她颇为怀念那段孤单却称得上光荣的岁月，尽管对洛西布鲁克而言，镇守狼窟只是微不足道的贡献，但她至少能避免那些过于调皮且精灵旺盛的平民孩子冒冒失失闯进狼窟探险并沦为腹中餐，也能射杀饥肠辘辘试图越过路牌的饿狼，不让他们伤害平民的性命。
但那些被骗到倾家荡产的可怜人、妻子傍上富婆不告而别的穷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老人、罹患绝症的病人……他们失魂落魄走进狼窟时，她无能为力。
偶尔还会有对自身潜能有信心的赌徒，他们自认为资质卓绝，但怀才不遇，于是砸锅卖铁换来些银币，又买来木质盾牌、钢铁长剑步入狼窟，试图模仿传记里的英雄，在生与死之间激发潜能，搏出个未来……
就缇娜观察，可以活着回来的并不多，而真正成功并改变命运的，只有如今声名鹊起的慈善家小姐——事实上，若非有这个无比耀眼的案例，缇娜更愿意称他们为送死的蠢货，而非赌徒。
只不过，随着慈善家小姐的故事流传开来，有更多平民少年少女瞒着长辈，拿着用零工换来的劣质兵器，满怀梦想找到狼窟前的路牌，并跨过去。
在战斗中领悟【入门级战斗】一飞冲天也好，展现出的勇气被大人物看中也罢，只要有前人成功过，就总有后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效仿。
值得庆幸的是，市政厅里的部分酒囊饭袋总算干了件好事，缇娜得知在自己辞职后不久，狼窟里的狼全被养死了，间接挽救了无数即将家破人亡的家庭——说实话，她很困惑，那些该死的饭桶，明明住着大别墅，却连定期喂养月光狼的些许肉食都要觊觎么？
但不论如何，她连回头路都没了。
缇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每当她来到这儿，视线所及尽是衣着光鲜、纸醉金迷的美人，而她们淋在千娇百媚的公关小姐领口处的一杯酒，其价值就足以让那些步入狼窟自我了断的行尸走肉们拥有重新活下去的机会时，缇娜都会格外怀念过去那段赤足隐蔽在树梢上，与蝉鸣为伍的平淡时光。
“你不喜欢这儿。”
出于职业本能，鹿目圆小姐看穿了缇娜的心事，并摆出小鸟依人的温柔姿态，贴心地给她斟上酒。
“谁会喜欢工作呢。”
缇娜说出了很有道理的话，但在场有三位魔女笑容一僵。
她们挺喜欢这工作的……
“看来你有不得不工作的理由。”
李霏若有所思道。
“嗯，给我点一瓶雪兰花。”
缇娜要求的语气说出了请求，视线又瞥了眼门口。
啥玩意儿？本花魁怎么没听过店里还卖这种酒？
李霏愣了愣。
火元素女士适时递上菜单。
花魁小姐一看，原来是自己矿工太久，连这段时间店里推了批新酒都不晓得。
而雪兰花赫然在顶级酒水之列，售价399金币。
“这瓶酒可不便宜呢。”
李霏温声细语道。
“会让你觉得物有所值的。”
缇娜言简意赅回答。
“那么我很期待。”
李霏嫣然而笑。
有市政厅报销的前提下，花魁小姐就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阔绰豪迈。
顶级酒水上桌，缇娜深吸了口气，然后站起身。
她身段修长娉婷，穿着一条颇为朴素的鹅黄短袖礼裙，将冷白肌肤衬托得更为光洁耀眼；锁骨以下都被长裙严严实实包裹住了，就连藕臂上都套着暗金色手袜，像是位保守且古典的淑女，但这也让洁白优美的项颈显得格外醒目，如白天鹅般充满诗情画意。
缇娜缓缓走到李霏面前，垂眸俯视着她，迷人容颜充分继承了精灵一族的清纯与高雅，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沉稳眼眸中终于有了波澜。
疲惫、无奈、厌倦……还带着微不可查的羞怯。
她就这样维持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被手袜裹住的纤细双手抓住裙摆，轻轻提起。
“哇哦……”
轻呼声中，缇娜一双尖耳微微泛红，可她的动作仍未停下。
随着裙摆缓缓上升，不苟言笑的精灵女兵忍不住蹙眉，清冷面容上写满不情愿的意味，尖耳越来越红，但她坚持用冷若霜雪的眼神俯视客人，沉默着用行动回报她的慷慨。
当帷幕掀开一角后，映入眼帘的风光唯美又旖旎，一双小腿洁白如玉，纤长紧致。
这本没什么，维拉尼安新开放的沙滩景区上多得是，可沙滩上的女孩儿不会有严严实实的礼裙，更不会用看垃圾般的嫌弃眼神俯视客人。
再加上精灵女士如月光般清纯、皎洁又带点高冷的脸蛋上流露出的，不得不妥协的神情……
“确实物有所值。”
白梦婷忍不住点头。
“顶。”
“不全职可惜了，多好的苗子。”
两位魔女更是叹为观止。
——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我欺。
李霏又学到一招，在茶道上更进一小步。
她没想到，连不喜欢这份工作的姐妹，都能在误打误撞之下，诠释出一角茶道真谛。
但以后这是我的了。
她面露欣慰笑容，这被缇娜尽收眼底。
就算是这么楚楚动人、温柔细腻的小姐，本质上也和别的寻欢作乐的客人没什么不同么？明明有那么灿烂的容颜……
缇娜唇线勾起，带有自嘲之色。
根据以往客人的反馈，如果裙摆提到等腰高度的话，那么为此购买一瓶顶级酒水就是值得的，况且酒水她们也会自己享用。
缇娜强忍着心中不适感，继续完成工作。
啪。
一声轻响，鹿目圆抓住了她的手腕。
“久闻金橘子酒馆之大名。”
李霏亚撒西地笑着：“我原以为，在这儿的客人也好，服务者也罢，都是快乐的。”
“但如果有一方不情愿的话，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我听说兼职服务员可以在下班后直接结算薪水……你看了两次门，所以你是今晚急着用钱么？”
“嗯。”
缇娜使了使劲，却发现那只比自己更为纤细雪嫩的爪子如秘银般坚固，根本无法撼动，于是不再坚持，裙摆飘然落下。
“要用钱做什么？”
李霏有些好奇。
要知道，除非是魔女，否则公关的提成只有百分之一；低序列魔女百分之十，中、高序列更多。
这就意味着，今晚这包厢里虽然消费了上千金币，但减去另两位魔女的业绩后，这位兼职公关能到手的，估计也就五金币罢了。
而她可是序列7的超凡者！
李霏也刚从那个层次踏足中序列没两天，她很难想像，这种级别的超凡者会因为区区五金币失足做不情愿的事……
“帮一个快死的人。”
缇娜并未细说，因为在这种声色犬马的风尘之地，说自己为了捐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平民而来陪酒，那实在太滑稽了。
然而那个小姑娘真的病得不清，未必能撑过今晚——好的牧师请不起，便宜的牧师往往只有囊中羞涩之人才会去请，而这往往会导致赖账，因此便宜的牧师都坚守先交钱再救人的规矩。
治疗费还差几枚金币，比起贱卖装备或素材，缇娜宁愿再干一回兼职，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提成这么高吗？”
没有体会过民间疾苦的白梦婷武断猜测起公关们的提成数额来。
“只有百分之一呢。”
水元素小姐接过话，但很有心机，并未言明“只有部分姐妹是百分之一”。
“我是序列7，但我也是血脉序列，不是魔法学院的那些天骄。”
缇娜平静诉说道。
凭借得天独厚的血脉，超凡生灵生而拥有超凡力量；可仅依靠血脉而没有资质去领悟超凡知识的话，就永远只是“士兵”甚至“炮灰”，哪怕强大如龙族、比蒙，面对高烈度战争时，也只是昂贵且稀有的炮灰，只有真正知识序列的超凡者，才能屹立于云端。
事实上，若序列等级相同，血脉序列的超凡生灵，收入普遍不足知识序列超凡者的十分之一；而同等级的知识序列超凡者，综合条件也有云泥之别，魔法学院用胸针颜色来划分的学员等级制度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血脉序列是一回事，小势力、小家族内部畜养的知识序列超凡者是另一回事，两大学院走出来的天才则明显优越于前两者；而学院天才又要分别佩戴青铜胸针、白银胸针……
相比之下，李霏抄起家伙是能跨序列斩杀黄金级天骄的少年茶天帝，换上礼裙则是手眼通天的顶级名媛，虽然也缺钱，但起码不会为四位数金币而苦恼了；而缇娜这位矜矜业业的退役士兵，纵使白天有别的工作，晚上偶尔也不得不为了几枚金币而临时兼职。
短暂沉默中，缇娜平视着前方，她觉得自己多半要面对怜悯甚至施舍了。
可既然客人不想接受惯用的回报方式，那么让她们展现一下自己的同情心，满足内心的优越感，想必也能让那瓶酒物有所值。
“你可以试着向星火慈善基金求助。”
出乎意料的，鹿目圆只是微笑着提出建议：“善款就该用在能救人的地方，不是么？我相信慈善家小姐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或多或少知道慈善家小姐秉性的另三位姐妹适时捂嘴，才没发出“嘻嘻”的声音。
“……嗯。”
缇娜愣了愣，随后轻轻点头。
急于离开的她，这一刻才认真注视着鹿目圆小姐，任由那张摄人心魄的容颜倒映在琥珀般的瞳孔里。
啵。
鹿目圆小姐用行云流水般优雅而娴熟的动作给刚端上来的雪兰酒开封，替自己与缇娜满上，还漫不经心地抬手将一缕秀发拢到耳后，用小动作展现出温柔妩媚的风情。
杯口轻轻碰撞发出“叮~”的悠扬悦耳响声，李霏主动与她碰杯，眨了下右眼：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但我想咱们还会见面的，不是么？”
白梦婷也很配合地掏出金匠券买单，让兼职公关小姐得以结算今晚的收入。
“嘶……”
两位魔女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目光狐疑地盯着新来的陌生客人，又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完成眼神交流。
——该不会是同行来砸场子的吧？这不就是轻车熟路地暗示客人下次预约自己的话术么？瞧咱们的缇娜妹妹那眼神，已经被拿捏死了……
——可恶！她怎么那么会？比老娘还专业。
显然，工作上的频繁配合，让她们培养出了惊人默契，能凭借一触即分的眼神，传递出细腻心声。
随后两位魔女公关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喝了个交杯，压住酸溜溜的念头。
……
“晚安，缇娜小姐。”
格奈娅微笑着将薪酬递给她。
“谢谢。”
缇娜接过薪酬，欲言又止。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么。”
格奈娅看出这位兼职小姐有心事，温柔询问道。
“没什么，晚安夫人。”
缇娜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从来都只有客人预约公关，如果反过来，公关预约客人的话，那未免太荒谬了吧？
况且，今晚自己的表现并不那么出众，鹿目圆小姐如果下次还来，未必希望是自己接待。
缇娜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带着钱推门而出，步履匆匆，去救那个病危的小姑娘。
月光照在漆黑道路上，像是撒满了盐，可缇娜却感觉某种情绪在胸膛里升腾。
其实金橘子酒馆这份工作挺好的。
或许可以辞去白天的工作，今后晚上全职，白天去星火慈善组织兼职？
缇娜这么想着，并打算等妹妹碧翠丝接受完魔法学院总院的培训回来执教后，和她好好聊聊这件事。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剑痕之秘
“所以，她为什么不找份高收入的工作呢？五金币耶。”
白梦婷重又坐回软座，终于忍不住问道。
“再把闲置别墅租出去是吧。”
李霏揉了揉婷宝的脑袋，露出老母亲关爱弱智闺女般的宠溺眼神，甚至有点欣慰。
没当面问，说明还有点情商。
只能说，上天是公平的，上天赋与了婷宝无与伦比的美貌、资质与气运，却又剥夺了她所有的烦恼。
幼年被城主伊丽莎白女士捡回去当女儿抚养，一出手便石破天惊，以至于无法对贫穷带来的困扰感同身受。
“以前我也是血脉序列。”
火元素女士唏嘘道：“和知识序列超凡者比起来，同工不同酬是最基本的，但购买素材、装备、药物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你是血脉序列而打折……甚至因为资源捉襟见肘，需要购买更多伤药……序列5级别的开销，序列6级别的酬劳，啧啧。所以白小姐，你可能无法想象，许多血脉序列超凡生灵的经济状况是非常窘迫的，甚至从自己身上提取超凡素材来售卖也是家常便饭。”
“当然，我指的是有理想的、热衷于冒险的超凡生灵。如果只想找一份安全且安稳的、没什么开销的工作，拿份死工资，偶尔卖点超凡素材的话，那生活还是挺富足的。”
“真是位阅历丰富的女士呢。”
李霏凑了过去，嘀嘀咕咕劝起酒来。
……
人在金橘子酒馆，嗨到断片。
醒来已身处白府。
这段寥寥几笔便可概括出来的经历，恐怕足以入选本年度《最简短崆峒直女惊悚故事选集》。
昨晚，初来乍到的鹿目圆小姐与两位公关相逢恨晚，越聊越投机，后者甚至取出私人珍藏的超凡酒水，劲很大，连中序列魔女都不胜酒力，醉死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得益于严厉刑罚，哪怕美少女断片在洛西布鲁克街头，所需要担忧的也仅仅是第二天醒来是否会感冒，或被蚊虫叮咬到满头包而已，没人敢做奇奇怪怪的事。
“快起床。”
李霏扯着早早醒来但仍赖在被窝里的白梦婷的肩膀，晃来晃去。
“我又不用上学。”
白梦婷翻了个身，试图用后脑勺把磨人的闺蜜赶走。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起来嗨。”
李霏不依不饶。
自己要去上课，好闺蜜却能睡懒觉，这会让她心理不平衡，所以必须把婷宝折腾起来——事实上昨晚李霏醉倒，白梦婷却睡不着的时候，也没少捣鼓她。
最终，白梦婷懒懒洋洋起身，打算把客人送走，再去回笼觉。
早餐端进屋，李霏边把面包撕开丢进热乎乎的凤凰奶里，边神秘兮兮道：
“看。”
说着，她用意念沟通蛰伏在灵魂深处的锈剑，眉心随之有一道剑痕浮现，绽放朦朦胧胧的金红光泽，显得妖冶又威严。
当那柄锈迹斑斑的千丈巨剑挤进脑袋后，李霏获得的不光是被污染的神话遗物，就连眉心这道剑痕都有神异之处。
平时隐而不显，用意念沟通才会浮现——凭借冥冥中的直觉，李霏心有所感，她寻思着若将魔力汇聚在剑痕处，恐怕会导致其真正激活，造成不可测的后果。
稳妥起见，她需要请教一名权威人士。
“铐！真刑啊霏宝。”
白梦婷一眼看穿剑痕来历，啧啧称奇：“你把魔法学院的大宝剑给牛来了？”
李霏便涨红了脸，口中碎碎念着“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主动送上门的……内部消化能算牛么？”之类难懂的话，让卧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快说快说，怎么牛来的。”
白梦婷捧着牛奶蜂蜜麦片，满脸好奇：“两大学院跟我有合作关系，向我开放过一些隐秘之地，这柄剑我当初都没毛走。”
“原来你也去过B-01号折叠空间呀。”
李霏轻轻点头：“那也看过山脉深处的宫殿与壁画咯？”
“嗯，丑陋且不舒适，裁决女士一定是个刻薄且古板的禁欲系尼姑。”
白梦婷张口便是渎神之言，让李霏不得不担脑袋里的神兵钻出来将她细细切作臊子。
“胡说，裁决女士的境界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测。”
且不说李霏在渎神仪式后吃了大苦头，单单悬在灵魂深处的锈剑就足以教会她敬畏神明的道理，于是义正言辞地反驳了白梦婷的说法。
随后她娓娓诉说着黑魇绝命岛上的部分经历：
“我当时刚步入山脉深处，就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敌意，似乎是针对我的血脉……”
“……夺取圣坛后，我又回到神殿里休息了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地动山摇，剑从天降。”
李霏说着，心虚地瞥了婷宝一眼。
“不是，你直接离开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跑神殿休息？”
白梦婷果然发现了猫腻。
“那可是神殿耶，千载难逢，既然有这闲工夫，不好好打卡观光下怎么行？在裁决女士的床榻上休息过，说起来也有面子呀。”
李霏有理有据、振振有词地回答道。
“你只是跑神殿里睡了一觉，剑就主动钻你脑袋了？”
白梦婷将信将疑道。
“不然呢？”
李霏云淡风轻反问一句，随后快速转移了话题：“然后我看到了……”
当初在那座古老死寂的神殿内，被污染的审判之剑引领着魔女小姐的思绪，沿着时光长河逆行，窥探到了神话时代的一角烙印。
其中最让李霏在意的，无疑是那个惊鸿一瞥的女人。
祂沐浴在红蓝二色火光中，虚空造物，厘定秩序，划分昼夜，举手投足间便有创世纪的威能。
随后，祂又隔着万古岁月对魔女做出裁决，欲要提前终结未来年代里那片正在茁壮发育、疯狂滋生壮大的深渊，以免她为祸世间，让万灵横遭浩劫。
可遗憾的是，纵使祂风华绝代，声贯古今，无匹杀机足以冻结李霏的灵魂，也无法在遥远过去击毙幼年邪神，浩瀚神威被时光长河所吞没，祂寝宫里的那场渎神仪式也终究成了既定事实，连神灵也只能悠悠长叹，无力扭转——也恰是那场仪式，让魔女小姐释放掉了多余水分，否则她恐怕会吓到漏出来，指眼泪。
“我懂了。”
等好闺蜜绘声绘色、手控并用诉说完那一幕远古的场景后，白梦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魔法学院的B-01号折叠空间，曾是裁决女士的潜修之地。”
“祂在那儿点燃了神火……不要问我什么是神火，总之祂在成神道路上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祂年少时应该也是五系魔法兼修，但在跨出这一步时，为了确保神力与神格的纯粹，主动散去了‘杂质’，只保留【混乱】与【秩序】这两系法则。”
“而裁决女士主动从己身剥离下来的【生命】、【自然】、【死亡】这三系法则碎片，则弥漫在被重塑后的新世界里，千古不散……后来被魔法学院纳为己有，通过特定仪式、法阵、咒文，将整片天地改造成天然神嗣，利用法则碎片源源不断生成【圣坛】，培养天骄……呀，说多了，你流血了。”
“诶？”
李霏听得入神，这才意识到耳边热热的，伸手一摸，指尖有猩红血色。
当初有岁月长河守护，裁决女士也奈何她不得；可现在，却是蝼蚁般的中序列魔女在亲耳聆听神邸秘辛，哪怕只是一鳞半爪，李霏也无法承受。
若继续听下去，水族馆菜单今晚就可以上新了，新茶名为变异八爪鱼娘。
一发清洁术把自己弄干净，李霏有些怅然。
她确实获取了些信息，比如B-01号折叠空间这方天然神嗣的来历，但这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真相仍被迷雾所笼罩，哪怕中序列超凡者贸然闯入浓雾，也会迷失。
“？？？？”是谁、祂对魔女绵延千古的仇恨从何而来、裁决女士的审判之剑到底被什么所污染……壁画上的四姐妹、战争与风暴之神，在此期间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并且，裁决女士创世纪之初，那座岛屿上可没有神出鬼没的怪物，以及不可直视、不可名状的生物……
李霏心头浮现出很多猜测，但又被强压在心底。
这不是属于自己这个层次该探索的信息，她现在要关注的重点只有两个。
于是李霏开口问道：
“那么，剑痕到底有啥用？”
“还有我的神话之剑在脑子里取不出来，你有啥子办法不？”
白梦婷伸出雪嫩爪子：
“让我康康。”
“咕……”
李霏忍着，任由婷宝将手探入自己体内——没错，是体内，她眉心剑痕此刻光芒大作，氤氲金红神芒，明明只有寸许长，细细窄窄，可白梦婷硬是将指尖、手腕甚至小臂寸寸没入她额头，还侧着脑袋，屏息凝神摸索着什么。
李霏并未感受到脑浆被搅动，仿佛这寸剑痕化作一扇窗口，窗外有广阔天地。
涨涨的，好怪哦……
李霏脸红了，产生有断联想。
她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婷宝那张洁白又勾人的侧颜近在咫尺，乌黑秀发轻轻晃动着掠过鼻尖，痒痒的，还散发馨香。
这让李霏的目光逐渐迷离起来，想要犯错误的念头在内心萌动，像是有猫爪子在挠。
终于，她忍不住将蠢蠢欲动的心思付诸行动，悄咪咪啄了一口。
——就算是直女闺蜜，这么做也没什么的吧？
李霏这么想着，大脑里充斥着刺激与心虚的情绪。
“别闹。”
白梦婷另一只手扒住她肩膀，又探索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抽回，诉说结论：
“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细说。”
“剑痕里标记着三个坐标。”
白梦婷答道：
“第一个坐标对应着魔法学院的B--01号折叠空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神殿内，1000个标准单位的魔力就能激活；第二个坐标标记着审判之剑，10000魔力才能激活；至于第三个坐标嘛……我也不认得，但要100000魔力，一时半会儿你也用不上。”
“另外剑痕里还蕴藏着空间秩序的力量，每当激活坐标，就会创造出一个暂时性的双向空间传送通道。”
“啊这……”
李霏愣了愣：“也就是说，B-01号折叠空间现在是我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等魔力值攒够一万，还能把神兵拿出来，是吧？”
“对哒。”
白梦婷打了个响指：“好姐妹，你赚大了，那可是魔法学院总院里序号01，还是B开头的位面，充斥着三系法则碎片，对生命、自然、死亡三系的法娘来说，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修炼圣地。”
“当然，如果能在那里面冥想，收益最多的还是中低序列法娘，一旦步入高序列，效果就没那么好了，那毕竟只是裁决女士舍弃的‘杂质’。”
“除此之外，你得悠着点，虽然法则碎片已经扎根在那片世界的本源中，可以持续生成，但‘产量’是有限的……你一个人榨光了，魔法学院弄不出圣坛，必派人蹲点gank你。”
“哼。”
母上大人是坚定消灭魔女党、深受老师与同学爱戴、课余时间还是著名慈善家的法术百科小姐发出傲娇鼻音：“魔女集会的狡诈魔女擅自潜入B-01号折叠空间，窃取法则碎片，关我反魔女风纪委员什么事？”
说着，她边琢磨着怎么利用B-01号折叠空间捞好处的鬼点子，边用勺子大口舀起被热奶彻底泡软的面包吃，时不时还从婷宝碗里毛点麦片调剂口味。
味道都很好，奶香十足，还有小麦清香，麦片里更是添加了少许蜂蜜与炼乳，每一口都能吃出甜滋滋的幸福感——白梦婷吃饭不是为了摄入养分，纯粹是为了好吃，根本不用考虑营养均衡问题与该死的卡路里，所以她家里的餐点又怎么会有难吃的呢？
饭后，校花小姐换上自己的漂亮裙子，光鲜亮丽地出门上学去，只留好闺蜜独自在家收拾空碗筷，像极了不负责任的渣女。
白梦婷坐在床头，安安静静吃掉最后一口麦片，平静放下碗，又抬手摸了摸脸颊上残留的湿痕。
“亏了。”
她嘟囔着：“这便宜下次得占回来。”
……
今早的院长室比往常热闹。
副院长阁下梅洛蒂亚，新任精灵女教师碧翠丝，与她的独角兽助教芙芙从总院受训归来。
还顺便带回了在总院图书馆逗留了些时间的白发软妹安妮西亚。
那么理所当然的，伊蕾娜也不会缺席。
“反魔女办公室将要成立了。”
妮可笑容和煦道：“你的演讲稿，准备好了么？”
“……”
李霏瞥了眼办公桌上热气袅袅的红茶，以及肯定是腹黑老阿姨故意摆在茶杯旁的戒指盒，笑容逐渐消失。
如朝阳般灿烂明媚的好心情在步入院长室后戛然而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当众落泪
除了没到场的塞勒涅以外，梅洛蒂亚亲手替三位反魔女风纪委员套上袖章，宣告着洛西布鲁克分院反魔女办公小组横空出世。
至于剩下那位成员去哪儿了……只能说，昨晚李霏去金橘子酒馆的时候，欧若拉在营业，看来近期是公关人格。
“都是栋梁啊。”
副院长阁下注视着三位耀眼的少女，忍不住赞叹。
李霏嘴角噙着笑，似乎为这份光荣使命感到由衷愉悦。
就她所知，反魔女办公室精挑细选出的四位学生代表，起码有一半是魔女，还有四分之一疑似魔女……
反攻总院，指日可待！
“总的来说，这是份自由度很高的工作。”
金发御姐教师将《反魔女办公室工作手册》分发给她们：“有空的话背下来，里面详细介绍了你们的责任与义务，还有相应的奖惩机制，我这里简单说一下重点事项……”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灰发魔导师轻轻击掌：
“那么，上午最后一节课就提前二十分钟下课吧，我们得召开一场全校会议。”
“没问题，我这就去通知老师们。”
新上任的副院长阁下对李霏露出一个明艳笑容，随后风风火火出门而去，看起来干劲十足。
“你们三个也上课去吧，我要和两位老师单独聊聊。”
院长阁下端茶送客，三位姛学乖巧告辞。
刚一出门，伊蕾娜就习惯性牵起身旁稍微大只些的白发软妹的手，两位花容月貌的美少女在一起显得很是般配，连背影都赏心悦目。
可安妮西亚下意识回眸看了李霏一眼，翡翠般的瞳孔里闪过紧张而局促的情绪，似乎怕她误会什么。
鬼使神差地，安妮西亚挣开了伊蕾娜的手。
“……”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安妮西亚显得羞愧、不安、后悔，想要解释点什么，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伊蕾娜明显绷不住了，笑容有些扭曲。
上一秒还在为演讲而忧心忡忡的扭曲魔女小姐，顿时就乐了。
如果序列4是牛头人魔女的话，那本姑娘的资质还不得飙升到旷古绝今的地步，愧杀婷宝呀？
当然，考虑到自己当前的抗性还顶不住好姐姐的变形术，李霏没敢嘲讽，自然而然插足到她们两人之间，一手牵一个，笑得灿烂而明媚：
“走呀，快要迟到了。”
……
日上三竿，各班级的学员们在老师带领下陆陆续续抵达会堂。
按照惯例，最迟抵达的本该是格蕾丝小姐的班级，可近来热衷于拖堂的叶雯老师在李霏班上代课，因此直到院长阁下已经站在台上，一年一班才姗姗来迟，悄咪咪落座。
“漫长岁月里，魔女一直是六大阵营的心腹大患，她们劫掠、杀戮、破坏，甚至散播无解之毒。”
灰发魔导师的发言依旧简短：“魔女，就是会行走的瘟疫，流淌的病毒！她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
“可我们的敌人太过狡诈了，千百年来，我们从未捣毁过哪怕一处魔女集会。”
“为了更好地对抗魔女，我们需要团结起来，发动在座每一位的力量与智慧，让魔女无所遁形。”
“而这，就是反魔女办公室成立的初衷。”
“今日起，副院长梅洛蒂亚将亲自坐镇反魔女办公室，统率教师与学员代表，组建新的战线……”
演讲台让给了梅洛蒂亚，后者在工作状态下总是那么的干练强势，自信十足，但又有恰到好处的亲和力。
她从容不迫地介绍了反魔女办公室的工作内容与意义，尤其强调了学员们的价值：
“很多人觉得，防范魔女是老师的任务，实则不然。”
“并非每个魔女都那么强大，很多新生魔女都会混迹在两大学院内，像是寄生虫一样，汲取各阵营的力量成长，并等待着鸠占鹊巢的那一天。”
“事实上，一些其他分院的姛学，染上魔女病后才意识到魔女早已潜伏在身边，可惜悔之晚矣，余生等待她们的，只有魔女们无止尽的奴役。”
“所以同学们，请擦亮双眼，千万不要中了魔女的圈套！”
“为了更好地帮助大家，免受魔女侵害，我们的反魔女办公室还邀请了四位学生代表担任反魔女风纪委员，她们分别是塞勒涅、伊蕾娜……我相信这个名单并不出乎大家意料。”
台下传来交头接耳声甚至轻轻欢呼声，显然这四位姛学在学员中人气很高。
“同学们以后遇上什么困难，或发现有关于魔女的线索，可以直接联系四位风纪委员，也希望大家能配合她们的工作。”
“那么，让学员代表李霏同学和大家说几句吧。”
梅洛蒂亚的视线望向李霏，眉眼含笑，充斥着鼓励与欣赏之意。
“嘶……又变漂亮了。”
“好想嫁给她……”
“住嘴，认真听，法术百科小姐的发言可下饭了。”
窃窃私语声更大了，无数双视线如聚光灯般集中在法术百科小姐身上。
李霏颔首致意，神情镇定而严肃，不像是往日那般大方朗丽。
她接替梅洛蒂亚让出的讲台，站立的位置与两位院长留下的脚印重合，熠熠生辉的双眸居高临下俯视前排女生，国色天香的御姐脸上竟有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在带有侵略性的强势眸光下，第一排的姛学们腿都软了，心中山呼“老攻”，坐姿却格外乖巧，扬起红扑扑的脸蛋，仰视着梦寐以求的女皇陛下。
肃穆氛围如潮水般扩散，李霏只是站在台上半分钟，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厅就变得落针可闻。
这是从落榜美术生的回忆录里学来的技巧，那个凶威盖世的恶魔在演讲时，都会注视最前排的妇女，先用双眼征服她们，再让整个人间化作炼狱。
深渊拿来使用了，并发现效果很好。
随后，李霏缓缓从怀中取出《反魔女办公室工作手册》，将这本书放在演讲台上，左手触碰它，右臂坚定而有力地竖起，在耳边握拳，郑重宣誓：
“今日我担任反魔女风纪委员，立誓献身于正义：我感激恩师，如同对待父母；我将遵循四位魔法女神的指引，用良知和尊严来践行我的职业；保卫千家万户不受魔女威胁是我首要顾念；我必竭力维护组织资产与威望；我要保持对魔女的最大警惕，和魔女及其党羽抗争到底；我不会考虑魔女的阵营、种族、地位，或其他任何因素；即使遭受威胁或蛊惑，我也绝不与魔女为伍。”
“我庄严地、自主地、光荣地做出这些承诺。”
宣誓末尾，一句“霏门”险些脱口而出，但花魁小姐咽回去了。
而这么段誓言，已经塑造出仪式感，李霏目光扫视全场，威严满满：
“老师们，同学们，我借此机会向大家发表演说，因为我们已经来到了战争的关键时刻。”
“神圣教堂圣女至今杳无音信，总院神话遗物不翼而飞，魔女病感染者数量与日俱增……这些消息我想大家都有所耳闻。毫无疑问，魔女的爪牙已经潜伏在我们身边！”
“魔女是欲壑难填、十恶不赦的种族，她们阴险狡诈，以无辜面目示人，骗取我们的信赖与感情，再不择手段夺取想要的一切。”
“看看吧，或许你乖巧热情的学妹，和蔼可亲的学姐，甚至是你身旁的同桌，站在讲台上的我，都有可能是魔女！”
李霏用极具煽动里的语调，诉说着事态的严重性；又悄然夹带了些私货，让姛学们觉得，沉沦在魔女的蛊毒中似乎没那么糟糕。
她此刻锋芒毕露，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滔滔祸水般的魅力化作铺天盖地的心灵巨网，悄然将猎物们笼罩。
“有院长之姿。”
“不，她应该去参加战争，我想很多人会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就连不少教师都为之侧目，注视着意气风发、无比耀眼的年轻女人。
“我只有一个目标……唔……”
忽然，李霏发出奇怪的声音，身子还不安地扭了扭。
好在她很快镇定下来，神情变得更为凝重，如临大敌：
“一个不可变更的目标，驱逐魔女……”
灰发美人独自坐在幕后，姿态典雅，手捧红茶，散发着恬静知性的气质。
但她的纤纤指尖却在灵活地把玩着一枚戒指，让其在白嫩指腹间滚动。
在全校师生全神贯注地注视下，李霏额头冒汗，有些气喘，脸上浮现不健康的红晕，像是中暑了一般。
值得庆幸的是，在千锤百炼后，花魁小姐适应力很强，气息虽然飘忽，但并未过于失态，继续着她的演说：
“铲除全部的魔女集会……”
眼见法术百科小姐就要找回状态。
院长阁下却不慎失手了。
戒指“噗通”一声落入杯中，被温热红茶所淹没。
“咕——”
李霏身子陡然一晃，双手用力撑住演讲台，才没有栽倒。
这么明显的异常，显然瞒不过满堂超凡者们的耳目。
他们坐不住了，或担忧，或惊愕，或疑惑。
“她怎么了？”
“一定是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我经常看见法术百科小姐面色惨白地来到学校，嘴唇都起皮了，像是刚从魔女集会里逃出来一样……”
“住口，不会开玩笑可以不要开！她为了拯救素不相识的市民，实在牺牲了太多，我们应该尊重。”
“这得耽误多少修行进度呀。”
“我想的是，她身负灵魂损伤都这样了，要是灵魂健全，岂不是第二个白小姐？”
“……”
场面重又安静下来，大家并未严苛对待被恶疾缠身的英雄，反而用心疼且关切地目光凝视着她。
可李霏的状态看起来真的非常糟糕，连发梢都被汗水打湿了，脸蛋涨红到病态，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用颤抖声线继续演说。
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孩子眼见暗自垂青的女神被灵魂之痛折磨成这般模样，忍不住湿了眼眶。
——如果，出来的话。
——作为洛西布鲁克学院派偶像、广大姛学梦中情人的人生，恐怕就结束了吧。
李霏面色酡红，但仍在咬牙坚持，像是孤身向恶龙放弃冲锋的骑士，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沙哑低沉，带有近乎悲壮的坚定与勇气：
“我们将在天穹与魔女作战；我们将在陆地与魔女作战；我们将在汪洋与魔女作战……”
发自肺腑的情绪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就连见多识广的教师都为之动容，震撼于那个年轻女孩的不屈意志。
“她在颤抖……”
“我中过灵魂诅咒，我发誓，这辈子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可她竟然还能站在台上……看来，我以前低估她了，她不是被院长偏爱的好运天才，而是院长阁下好运，捡到了真金。”
教师们无声交流着，感叹着，当初力荐李霏成为黄金级学员的老法师更是用魔力传递出讯号：
“我觉得，水晶胸针的申请可以提上日程了。”
“附议。”
“我觉得可以。”
“……”
肃穆感人的演讲并未打搅院长阁下品茶的闲情逸致。
她饮尽茶水，从容不迫地衔出戒指，然后把暖洋洋的戒指套在了食指上。
灰发美人像是在珠宝店挑选首饰一样，慢条斯理地把戒指试戴上去后，还轻轻拧了两圈，可结果并不令她满意。
因为戒指似乎紧了些，就算是纤白雪嫩的食指，也难以适应狭小尺寸。
于是院长阁下轻轻摘下戒指，换成尾指——接着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似乎有丧偶的寓意，不太吉利，因此妮可又把戒指换到无名指上，而尝试后发现自己并不适应无名指戴戒指的感受，只好再不厌其烦地用中指试戴。
这下，灰发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秉承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她用大拇指也试了下，稍稍使劲，还是成功了。
“果然还是中指比较合适呢……”
妮可得到了答案，正欲收回戒指，却突然想起另一只手还没试用过。
戒指可是要伴随一生的，马虎不得，不合手的话很难得到幸福。
最终，成熟恬淡的灰发美人，耐心且细致地将戒指摘了戴戴了摘，逐一确认过与纤纤十指的匹配度后，才意犹未尽地将它收好。
而风纪委员小姐的泪，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忍不住流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突击查寝
紧绷的风筝终于断了线，恍恍惚惚飘向天边。
万众瞩目的会场中央，虚弱且颤抖的演说戛然而止，李霏大脑一片空白，软弱无力的身子逐渐后仰，像是终于被病魔击溃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的未来，我的人生，我为之奋斗的一切……
李霏惨笑一声，安详地闭上眼，任由两行热泪落下。
女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难绷时。
她在全校会议上，彻彻底底搞砸了一场意义重大的演讲，而笑柄效应永不过时。
毫无疑问，从失控的那一刻起，家喻户晓、光鲜亮丽的慈善家小姐就已经死了，她所留下的，只会是一则在洛西布鲁克乃至恩洛斯大陆广为人知的经典笑话，以前李霏多么受人爱戴，人们就越是会对她的丑闻喋喋不休，乐此不疲。
巨大耳鸣声中，仅剩的求生欲促使她睁开一线眼帘，望向演讲台。
台面上掰着一杯热茶，尚有余温。
——等、等等，我还没有输……
李霏那双绝望昏暗的眼眸里重又有了光。
显然，神机妙算的灰发魔导师阁下早就预料到洛西布鲁克分院最耀眼的天之骄女会陷入绝境，并提前布局，为她保留一颗火种，一缕生机。
这一瞬间，李霏热泪盈眶，疲软的身子重又恢复力量，伸手抓向最后的希望。
啪嚓。
清脆茶杯摔碎声中，学员们纷纷起立。
在他们的视线中，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的法术百科小姐，因痛苦而剧烈抽搐了几下，随后仰面栽倒。
但李霏并没有彻底倒下，而是靠着顽强的毅力，在最后关头伸手扶住演讲台，踉跄着站稳，似乎不论多么可怕的病魔都步伐击垮这位自强不息的少女。
尽管她在此过程中不慎打翻了茶杯，导致裙袂被沾湿，可谁又会因为小小的狼狈而去苛责那个饱受折磨却倔强不服输的姑娘呢？
李霏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带有由衷的轻松和愉悦，无比灿烂，就连眼中泪光都熠熠生辉，剔透夺目，如同角斗场里最后一位站立的斗士，又像是重症病房窗外枯树树干上生长出的小白花，美到惊心动魄。
毫无疑问，她撑过了灵魂损伤发作后最难捱的关头，如释重负的语调里逐渐恢复平静与力量，抑扬顿挫，极具蛊惑力：
“任何一个同魔女集会做斗争的个体或组织，都将得到我们的帮助！任何与魔女为伍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已经受够了被动。”
李霏手掌扬起，握紧，小臂还因用力过度微微颤了两下，慷慨激昂道：“从过往的失败中汲取教训吧！在生命尚存，力量还在之际，让我们同仇敌忾，万众一心打败魔女！”
落榜美术生般的演说技巧，铁幕首相的演讲稿，两道史诗乐符交织成旷世曲谱。
而病危又顽强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演讲者，更是为这场演讲平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哗——
铿锵有力的余音尚在会堂里萦绕，就有掌声响起，接着如海啸般震耳欲聋，经久不绝。
“霏宝真的，我哭死。”
“她在发光……”
“如果我是魔女，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蛊惑她。”
“……”
李霏深深鞠躬，随后张开双臂沐浴在礼赞与掌声中，像是要拥抱她爱着与爱着她的师生们。
她眼含热泪，却又面露微笑，这张笑中带泪的容颜便是对演讲精神的最佳诠释，不论遭遇什么样的苦难，都要坚持下去，永远热爱生命，决不放弃希望。
至于风纪委员小姐当众落泪的原因注定不会被灰发魔导师以外的人知晓，毕竟在外人看来，绝境逢生者和大病初愈者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轰鸣掌声中，一名站在会堂正后方的教师也面露笑意，小心翼翼地将一枚魔力水晶收好，这里面录下了方才的超清演说视频，无损音质，有着鼓舞人心的力量，想必其他分院也应该组织全体师生观看这段弥足珍贵的录像，为反魔女工作添柴加火。
资质：66→67
扭曲魔女小姐忽然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悸动，那是灵魂在雀跃、颤栗，魔女血脉随之闪耀，并自主进化。
显然，欺世盗名的魔女即将成为反魔女工作的宣传榜样，这是对扭曲的出色演绎。
李霏笑意更浓，又台下鞠了一躬，随后缓缓走下演讲台，留下一串由两种茶水组成的湿漉漉足印。
谁也没留意到，会堂窗外似有剑光冲天，一闪而逝，来自战争学院的方向。
大批年轻貌美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姛学们对李霏更加热情的崇拜与迷恋也好，院长阁下对自己未婚妻的公开处刑也罢，都足以成为秦老师在至尊之路上更进一步的理由。
……
诸事告一段落，生活恢复平静，花魁小姐重又迎来白天上学，晚上兼职，隔三差五留宿在安妮夫人家中的日子。
但霏宝后援会在一夕之间壮大了不少，愈发正规的后援会甚至准备了一套试卷，申请入会者只有答题并得到合格分数才能成为新成员，题目包括但不限于“李霏在担任反魔女风纪委员的那场演讲中鞠了几次躬？这表达了她什么样的思想感情？”“请写出李霏的十个优点”……
每当她带着袖章出没在校园，总会引来姛学们的羞怯注视，偶尔会有热情外向的，会主动上前索要联络方式。
当然，后者并不多，因为李霏太过耀眼了，让很多小鹿乱撞的女生难以鼓起开口向她说话的勇气。
可这些年少慕艾、芳心萌动的少女们又哪能想象得到。
她们所倾慕的、暗恋的，如荷花般纯净无瑕，又像皓月般皎洁高远，直教人自惭形秽，不敢靠近的风纪委员小姐。
实则不过是位高权重的院长阁下的遥控玩具罢了。
只能说，洛西布鲁克的水远比她们想象的要深，高序列女士的快乐更是这些青涩少女想象不到的。
“查寝了哦，还请学姐们配合一下工作。”
午后，李霏挂着亲切笑容，步入学姐们的寝室。
虽然查寝和反魔女工作之间很难找出联系……但李霏作为反魔女风纪委员的职权是无限的！
说你寝室里可能藏匿魔女，就能堂而皇之踹开你寝室大门！
什么，情报来源？
咱们有保密协议需要保护线人的安全呢，嘻嘻。
在热烈欢迎中，风纪委员小姐被四年级的牧师学姐们簇拥着进入寝室，甚至有学姐仗着辈分捏了下她的脸。
李霏忍气吞声，挂着羞怯乖巧的笑容假意逢迎，实则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寝室内扫荡。
根据热心同学提供的线索，这间寝室里有违禁品！非常危险的违禁品！
很快，她就发现了猫腻。
另外五位学姐都很开心，团团围住李霏，唯独有一位学姐，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看李霏，甚至视线会在不经意间瞥向一张床榻。
——哼哼，被我逮到了吧。
李霏像是位老练的猎人，从容不迫地靠近那张床。
学姐的表情更为慌乱了，脸蛋红扑扑。
终于，猎人出手了，一把掀开被窝，查货了藏匿其间的危险违禁物。
“啊咧，这是什么呀？”
李霏明知故问道。
枕头底下，是一排做工精巧的椭圆形法杖。
【幻象权杖·李霏专属·天使系列】
属性：可召唤出容貌1：1还原【李霏】的实体镜像，持续时间……
附件：天使环与天使双翼。
使用条件：♀
【幻象权杖·李霏专属·魅魔系列】
【幻象权杖·李霏专属·猫耳系列】
【幻象权杖·李霏专属·扶……
……
显然，这是非常危险的违禁品，会导致姛学们荒废时光，玩物丧志，对少女们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宿舍里陡然陷入沉默，学姐们面面相觑，显然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不是，这、这……”
被当事人抓住把柄的学姐脸蛋通红，连话都不会说了，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给出了毫无信服力的解释：
“这是法术练习素材。”
——练习感度光环是吧？
李霏脸色微红，像是故意装成熟的单纯小女孩：
“人家也不是小孩子啦，完全能理解学姐的……但商标呢？或者购买的时候有授权协议吗？都没有的话，可能会侵害别人的肖像权哦。”
根据洛西布鲁克的法令。
依靠想象力捏脸制造幻象权杖，那完全没问题。
但未经允许就复刻别人的体貌来制作幻象权杖并商用，那就有侵权之嫌了。通常而言，侵权者会喜提银手镯一副，送进单人隔间小住几日，并没收非法所得、赔偿受害者精神损失费；兜售数量超过一百个，还要面临惩罚性赔偿。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擅自复刻姛的体貌，制作出不限定性别的幻象权杖……一般会酌情加重处罚，比如流放到东方大陆的皇宫，以特殊人才的身份侍奉皇帝，通过劳动改造帮助犯人洗心革面——没有直接死刑充分证明了洛西布鲁克法令的仁慈与严明。
“呜……”
学姐羞愤欲绝地捂住红彤彤的脸，发出细小悲鸣。
藏匿了等身复刻风纪委员小姐的幻象权杖，结果被本人抓包不说，买的还是盗版……
实在是太丢人了。
“唔……这也许是误会，我还是带回去检查一下吧……”
李霏装模作样道。
“不！”
以柔弱无害著称的牧师小姐，忽然发出很大的嗓音，紧接着一把夺过幻象权杖，双手紧握两端竭力往下挥舞，同时膝盖一顶。
咔嚓。
脆响声中，法杖断裂。
随手丢下坏掉的道具，她没有丝毫停留，又一一拿起剩下的法杖，以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之势，挨个销毁。
咔嚓，咔嚓，咔嚓……
谁能想象，身纤体软的牧师，竟然能徒手拗断十二根法杖呢？
可她不得不如此。
如果风纪委员小姐将没收的幻象权杖带回去检查，发现生成的幻象竟然就是她本人的盗版，还有各种附件的话……
恐怕，就只能转学了吧。
风纪委员小姐眼睁睁看着她销毁赃物，并未阻止。
按照惯例，只有盗用他人体貌制作幻象权杖并商用牟利者才会被送入单间，买家或自作自用者只要口头教育就好，森严律法之下自有“人情味”。
当然，如果是♂购买姛的幻象权杖或自作自用……同样按照惯例的话，一般得漂洋过海，送入商皇皇宫接受改造。
这种同案不同判的现象看似不公，实则充分考量了受害者的愤怒情绪，也是人文关怀精神的一种体现。
“学姐可以告诉我，这些是在哪儿买的么？”
李霏俯下身子，亲手替学姐们收拾好残骸，又温柔询问道。
片刻后，风纪委员小姐顺利达成了此行目的，礼貌与学姐们道别，心满意足离去，还贴心地替她们关上了门。
虽然宿舍墙上就挂着足以轰塌一座房屋的满月级法杖，桌上放着几柄明晃晃的短匕，床上还有一张足以让整条街道行人化作灰烬的【阳光烈焰】法术卷轴，但这不过是四年级的牧师学姐们的防身之物罢了，生命系法娘难免要仰仗外物来补充杀伤能力，不能纯粹依赖队友。
能制作出人畜无害还会嘤嘤哭泣的等身幻象的违禁物，才是风纪委员小姐锁定的危险目标。
“这可是咱们集资买的，你竟然就放在枕头底下？”
一名牧师学姐忍不住诘问起几分钟前还甜蜜恩爱的好室友来。
“人家也不知道会突击查寝啦，用完就顺手放床上了……”
犯了错的学姐委屈兮兮道。
“算了，以后还是买正版吧，那可是咱们的学妹，用盗版属实丢人。”
“可正版好贵……”
“雀氏，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幻象权杖，只不过有精美包装，且包装封面、幻象容貌和李霏学妹一样而已，价格就贵了五倍……连盗版都要溢价百分之三十！太黑心了！册那！”
“所以到底买不买？”
“买！”
温柔善良的牧师学姐恶声恶气道。
……
下午，洛西布鲁克热心市民向正气满满的治安官亚丝娜小姐提供了重要线索，将非法制作、兜售盗版幻象权杖的犯罪窝点一举捣毁，也将五名嫌犯一网打尽，人赃并获。
李·热心市民·霏目睹着这一切，肩上迎风飘扬的风纪委员袖章更鲜艳了。
这，就是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
她哼着小曲儿来到水族馆，作为代言人本人，李霏与市政厅名下水族馆共享代言人肖像运营所得收益，盗版者的赔偿自然也会落入她囊中。
当然，比起些许个人利益上的得失，更让代言人小姐欣慰的是，正义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嘻嘻。
“这是新一批的幻象权杖，姐妹们已经试用过了，用了都说好。”
腰部以上风姿绰约的章鱼娘小姐用触须卷来一箱正版幻象权杖：“每次刚生产出来就被顾客们抢购一空呢。”
【幻象权杖·李霏专属·美人鱼系列】
【幻象权杖·李霏专属·海天使系列】
……
李霏信手验收了一番，随后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虽然模特工作颇为辛苦，但这都是值得的。
因为在进一步开放肖像权、允许水族馆开展幻象权杖产销业务后，代言人分红金额飙升到了连李霏当前收入水平都不容忽视的层次，短短几天就已经赚来五万财富值，并且会员们也都很满意，双赢了属于是。
可问题在于，李霏知道市场很快就会饱和，销售曲线也会随之下滑，远远不够满足代言人小姐贪婪的胃口。
“得想个法子……想到了。”
稍加思索后，李霏打了个响指，大步走向办公室，寻找负责人卡丽妲女士。

第三百二十章 幻象权杖产品战略
幻象是非常强大的超凡能力，不论单挑还是群殴，进攻亦或逃命，都能发挥出不可取代的作用。
因此，带有幻象类附魔效果的超凡物品，价格往往也非常高昂，其中最著名的无疑是幻影斧，是中序列战士们梦寐以求的兵器，在不同机构列举的“最受中序列近战超凡者欢迎的十大烈阳级装备”榜单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只有携带诸如【位移】、【控制】等附魔效果的，同样炽手可热的超凡物品，才具备与之并驾齐驱的价值。
可水族馆售卖的幻象权杖，并不属于武器，而是日用品。
这就意味着，生产环节完全不用考虑法杖能提供什么属性，也不必在乎产品是否能在必要是挡住敌人的斩击而不会断裂，就连魔力生成的镜像，也根本不需要战斗力。
只要在捏脸环节用点心，确保制作出来的幻象长得和宣传海报、包装盒封面、小卡片上的模特小姐一模一样，且法杖本身美观轻巧，就是合格的产品了。
通常而言，作为日用品的幻象权杖售价在一百金币左右，生产成本大约占五分之一；而水族馆是市政厅旗下的，有军用级别的产线、供货途径、人才团队……因此，【李霏专属限定】系列幻象权杖的单品生产成本被压缩在十金币以内，而售价嘛……
599金币。
因为模特小姐的含金量，实在太高了——魅力六百的祸水并不能狭隘地理解为比魅力一百的美人漂亮六倍，通常而言，魅力5的普通抠脚大汉和魅力50的赏心悦目美少女站在一起，人们就会觉得后者比前者迷人一万倍。
由于提供了最核心的肖像权，因此李霏能享受到五成纯利，这就意味着，目前幻象权杖已经卖出去了两百多根，主要是卡丽妲在有计划地节制生产销售，营造出“洛西布鲁克日用品贵”的氛围，吊足会员们的胃口，并提高代言人小姐的身价。
但这远远不够。
李霏带着满肚子致富经推开办公室大门，却发现里面静悄悄，卡丽妲女士并不在此。
“她去市政厅了，要面见一位合作伙伴。”
两位衣衫不整的文员小姐红着脸道。
“谢谢提醒，再见。”
李霏礼貌道别，替她们关上门，面色却有些凝重。
站在企业家的角度出发，这些职员一没上司看着，就不专心工作，甚至以权谋私，上班时间摸鱼，这像什么话？
没错，以权谋私，因为桌上横躺着条美人鱼。
“人人都这样，厂里哪来的效益？”
李霏长吁短叹着离开，感慨创业不易，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要是所有员工都和我当初一样卷又和妖精女仆们一样忠诚就好了……”
不多时，她抵达市政厅，刷脸通行到办公区，并向接待员小姐表达了要面见卡丽妲的意愿。
“请稍等。”
接待员小姐匆匆离去，又很快带来回信：“请跟我来，李霏小姐。”
“谢谢姐姐。”
李霏秉承着日行一茶，能撩就撩的好作风，从身后似是不小心般撞了接待员小姐一下，还往她掌心塞了粒水果糖。
正是这般十年如一日磨练茶艺的态度，她才能从新人公关成长到这般地步。
脸红红的接待员小姐将李霏领到办公室门口，才捧着砰砰跳动的心脏，迈着短促小碎步离去。
“请进。”
而成熟高雅、贵妇感满满的卡丽妲女士将热腾腾的咖啡递给李霏，一看这个色泽，就是代言人小姐所钟爱的三倍咖啡浓度并添加了独角兽乳的饮品。
“谢谢。”
李霏甜甜道谢，目光瞥向接待室里的另一位客人，眼眸先是亮了亮，似被惊艳到，随后又变成清晰可闻的歉意：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前一种情绪是发自内心的，后者则是交际技巧。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因为现在是下午茶时间。”
客人挂着阳光和煦的笑容，邀请李霏落座。
“嗯啊。”
李霏愉悦地拢起裙子坐下，伸出双手：“初次见面，我叫李霏。”
“你可以叫我简。”
客人伸出一只手，指尖与两只雪嫩爪子轻轻握在一起。
这是个难以分辨年龄的女孩儿，既有十六岁少女的洁白肌肤与明媚朝气，也有着二十多岁成年女性的优雅大方气质和出众身段。
她面容极美，留着齐肩的金发，发梢微卷，光芒像是金币般灿烂；双眸则像是两枚高贵剔透的紫色宝石，虽噙着笑，让人如沐春风，可仔细盯着看，又能感受到难以言明的压迫感；身上一袭淡金色裙摆勾勒出秾纤合度的姣好身段……嘶，等等，这质地，这细腻光泽，这看似简谱实则穷奢极欲的繁琐细节设计……
虽然自己只有一件，但花魁小姐敢拿着职业名誉担保，这绝对是黑天鹅牌子的长裙！
是富婆……
两人的握手一触即分，李霏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亲切中带着矜持，可实则非常自然地调整了下坐姿，确保名为“简”的小富婆能将自己妖媚绰约的身材尽收眼底。
“请尝尝吧，这是我亲手做的饼干。”
明明是卡丽妲女士的地盘，简却像女主人一样温柔招待着。
“好香呀。”
李霏拿起一块饼干，轻轻咬了一口，酥脆、香甜，但不掉渣，还有恰好好处的巧克力香味。
她闭上双眸，细细咀嚼着，又偷看了眼系统面板里的配料成分，表情困惑又惊喜：“唔……凤凰厚乳的香味，松鼠之乡的松仁口感，龙族的蛋液，还有……还有一种特殊的佐料。”
她睁开眼，带有探究之色。
“知识树脱落的叶片，烘干抄碎后可以充当特殊香料，有着岁月般的醇厚香味。”
简忍不住赞叹：“我从未见过味觉如此灵敏之人，能一口破解我的秘方。”
知识树叶片……
卡丽妲愣了愣，面色凝重地抓起一块饼干品尝。
“事实上，我有个【美食家】的称号。”
李霏狡黠地吐了吐魔女之舌，恭维道：“但我想，能驾驭这些奢华食材并制作出如此美味饼干之人，比我更适合这个称号。”
“唔……那我得换条裙子，否则就这样接受荣誉，未免太失礼了。”
简轻笑道。
一番商业互吹之后，接待室里的气氛愈发融洽了起来。
李霏本想交叠双腿的，但鞋跟刚离地半公分又落了下去，因为简小姐就算在放松舒适的环境下，坐姿也显得很得体，笔直颀长的小腿并拢，微微倾斜，背部也始终与软椅背保持着些许距离，但并没有那种拘束或僵硬感，反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大方且自然的气质，一看就是位家教良好的贵族千金，把淑女礼仪融入到了骨子里，就像有着浑然天成仪态的秦大小姐一样——在得到后者有恃无恐的偏爱前，李霏与她相处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间收敛形骸，甚至暗戳戳模仿秦大小姐的言行举止，想变得与她同样优雅，那是人类本能的憧憬。
“刚才玛丽小姐告诉我，代言人小姐登门造访是为了商谈水族馆方面的事情。”
眼见大家已经变得熟络起来，卡丽妲才将话题引到正轨：“简是我们的生意伙伴，并且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所以不用担忧泄密问题。”
“唔，是关于幻象权杖业务的。”
李霏放下咖啡杯，斟酌着语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咱们的市场定位，是不是太过狭小了？”
“我可以请教下，市场定位是什么意思么？”
简坦然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没有任何一款产品能让所有客户都满意，所以在做生意前，我们得弄清楚哪些人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客户，并根据这些潜在客户的喜好来制定计划。”
李霏形象且贴切地表述道：“比如橘类小说与男主类小说的读者，注定是不兼容的，作者在动笔前，就要考虑好哪些读者会喜欢这部作品，并写出她们喜欢的故事——如果妄图两者通吃，在橘类小说里添加男主角的话，后果就可以参考《**矫正所》的主创团队了，显然，她们没搞清市场定位，才会做出愚蠢的决定。”
“受教了。”
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回咱们的产品。”
李霏一针见血道：“洛西布鲁克的阔太太、大小姐很多，成千上万，但599金币同样不是个小数字，别忘了，就连很多序列7的超凡生灵，还在为几十枚甚至几枚金币而奔波。”
“因此，愿意为购置一件日用品而一掷千金的，归根结底也就那么些人；而一款价格高昂的日用品，如果本质功能没有区别，只是外观设计有所改变的话，哪怕推出再多新系列，又有多少客人愿意为此买单呢？”
“事实上，大部分中序列超凡者，她们都宁愿购买盗版，省下来的差价足够买来半份满月级素材了。”
“所以，别看现在生意火爆，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们的市场很快就会饱和，这绝非长远之计。”
卡丽妲点头同意了李霏的看法，和颜悦色询问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让生意更长久呢？”
“降价，进军中低端市场。”
李霏毫不犹豫道。
“如果现在降价的话，先前购买的客人恐怕会感到不满。”
简一针见血指出了这种做法的弊端。
“不会的。”
代言人小姐浅笑：“我们可以用更劣质的材料，生产【消耗品幻象法杖】。”
“廉价材料可以进一步压缩成本；而消耗品每份售卖19金币，甚至举办一些打折促销活动，但每根可以使用……五十个小时，之后就会失效，怎么样？”
“这样一来，就算是低序列超凡者，如果她们某天好运地完成了一笔奖励丰厚的雇佣兵任务，或者在异位面发了笔横财……她们就可以购买一根消耗品幻象权杖，奖励自己一下。”
“又比如重大节日、生日、新婚这样的日子，她们也可以购买一根幻象权杖，和自己的姛伴、恋人、家人共同欢庆，分享喜悦。”
“失恋了，亲近的人去世了，战斗中失利了，妻子怀上了前女友的孩子……她们仍然可以购买一根幻象权杖，帮助自己抚慰伤痛，早日重振旗鼓。”
“就算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妨购买一根幻象权杖，对自己好一点。”
李霏摊手道：“你看，咱们连广告语都想好了。”
“令人惊叹的创意。”
简轻轻鼓掌，纤长紧实的腰肢挺得更直了，宁静的紫色眼眸里有光芒一闪而逝：
“可19枚金币仍不便宜，据我说知，单是这座城市，除了闻名遐迩的金橘子酒馆以外，还有一些比较亲民的酒馆，囊中羞涩的顾客为什么不选择后者，而购买幻象权杖呢？”
“首先，我们有最【顶】级的模特。”
花魁小姐笑得明媚而自信：“其次，对于那些价格敏感用户而言，免费试用是她们无法抗拒的诱惑……见识过无垠瀚海的人，日后又怎么会因为一汪湖泊而心潮澎湃呢？再加上定期的促销优惠活动，我想她们宁愿放弃一些非必要的药剂、装备，也会选择囤一些幻象权杖的。”
“啊对了，优惠活动的规则也很重要……咱们不是单价19金币么？满20减3，满40减7，满60额外赠送一柄幻象权杖，怎么样？类似的活动，能有效激发顾客们的消费热情。”
“当然，高端市场也不能放弃，但既然走高端，就要把高端路线走到底。”
“599金币？那只是基础款，幻象对应的血统最多只到中序列超凡生灵，精灵、独角兽什么的，弄双尖耳或者犄角，头发染个色，生产起来很方便，但产品外观与包装不要做得太精美，以便于和更高端的产品做区分。”
“凑齐十二个系列，可以解锁售价1999的高端会员专属限定产品，比如天使、龙族血统，包装做得豪华一点，再塞一张我的亲笔信……唔，产品制作过程也可以用法术相片记录下来，尤其是我当模特的时候……再把那些相片当作彩蛋随机放在不同的包装里。”
“逢年过节，同样限量发售专属系列产品，比如鹰身女妖肉烧烤节，就完全可以弄个鹰身女妖皮肤……不，鹰身女妖系列产品让会员抢购嘛。”
“消费满一定数额，还能购买至尊会员专属限定产品，魅魔怎么样？”
“总之。”
侃侃而谈的代言人小姐打了个响指：“今后那些高贵的女士们出席重要场合时，或许要有一条黑天鹅牌礼裙，才称得上体面；但与闺中密友、恋人小聚时，她们会迫不及待展示橱窗里的幻象权杖，炫耀最新购买的专属产品。”
“这，就是我们的战略目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热心肠的一家之主
李霏如同向投资人们介绍PPT的画饼大师，意气风发，思如泉涌：
“咱们还可以弄个抽卡活动，某些稀有的专属产品只能通过抽卡获得，而无法直接购买，我想不论是贵族小姐，还是自力更生的女士，都不会介意试试手气的……”
“我今天就筹备新的产线。”
卡丽妲是位有眼光有魄力的女士，打了个响指，当即拍板做出决定：“需要你当模特的时候我会提前联系你的。”
“嗯哼。”
李霏愉悦地坐下，端起咖啡润润嗓子，陷入幸福的苦恼中。
她与普通代言人的区别在于，水族馆即将隆重登场的一系列战略营销活动与核心产品，全都要依托于代言人的容貌。
毫不夸张地说，李霏将会与水族馆的品牌划上等号。
这就意味着，别的老板可以换掉代言人，可水族馆不行，当卡丽妲采纳了代言人小姐的献策后，那些淹没成本会把水族馆和李霏牢牢绑在一起。
而授权开放肖像权的代言人合约，当初只签了半年……去年十月二十日签的，现在过了将近一半。
——等到期了，是温柔点坐地起价呢，还是狠狠坐地起价呢？
——册那，我好像还欠着卡丽妲女士的不少人情耶，维拉尼安的生态项目、废弃军械，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
李霏叹了口气，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与熟人做生意的坏处，以及人情债沉甸甸的份量。
“不需要做一些调查工作么？贸然扩大产线的话，可能会导致产品滞销哦。”
这时，简委婉指出了风险。
——看来这位优雅的小淑女也有自己的产业需要打理，不是纯粹挥霍家产的富家千金……可恶，不好忽悠了。
敏锐眼光与谨慎稳健的观点让李霏对她有了新的认知，于是放下茶杯，提出与之相反的观点：
“我对产品的前景非常看好，新增产线与市场调研可以同时进行。”
显然，李霏只有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才会变得谨慎起来，而面对利益，她素来奉行富贵险中求的赌徒心理。
“但可以预见的是，咱们要推出的产品种类很丰富，所以其中有非常抢手的，也难免会有相对而言不那么受欢迎的，所以要时刻关注销售情况，灵活调整生产规划……要是有实在卖不出的……”
李霏说着说着，新点子就来了：“降价打折不是个好主意，滞销产品统统拿来当礼物吧，但不白给。”
“客户每次消费，可以根据消费金额获取一定积分，而积分可以用来兑换盲盒，把滞销产品放进去就可以了。当然，个别盲盒里得有真正稀有且昂贵的好东西，我们要确保幸运客户抽到好东西后，会有记者采访她们，并在各大刊物上分享她们的喜悦。”
“哦对，积分得有时效，过期作废，那么当客人只差一点点积分就能兑换新盲盒，且积分即将过期的时候，你们猜客人是会坐视积分失效，还是立刻购买新品，凑足积分？”
“还有，如果老客户能推荐新客户注册咱们会员的话，也赠送个十连抽机会，如何？这么一来，咱们要担心的就不是滞销产品过多，而是库存不够了。”
简又一次轻轻鼓掌，温和明媚的表情都出现波动，浮现惊叹之色。
显然，代言人小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折服了她，不论提出什么问题，她总能快速想到令人拍案叫绝的主意。
“你是个天才，李霏小姐。”
简由衷赞叹着：“若非我和很多城邦乃至不同位面的商人合作过，恐怕我会怀疑你是从异世界学来的这些点子。”
——生意遍布多元位面的顶级富婆……
李霏心头一颤，浅笑着耸了耸肩：
“真羡慕你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我在来到洛西布鲁克前，只误打误撞去过一片无超凡因子的位面，甚至都不认识什么超凡者。”
“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简微笑道：“事实上，许多洛西布鲁克的*民少年，都将你当成了励志的榜样。”
“那我将感到不胜荣幸。”
李霏露出受宠若惊的谦逊姿态。
又闲聊片刻后，代言人小姐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离去，只是在推门而出前，她忽然驻足：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么？”
虽然只是看似客套的、漫不经心的语调，可回望向简的湿漉漉眸光里分明带有少女的期待与暧昧。
“会的，而且很快。”
简笃定答复道。
“那么后会有期~”
李霏的声线陡然变得欢快了起来。
房门轻轻合拢，办公室里陷入短暂沉默。
卡丽妲给两人续上新的茶水，才调侃道：
“对战争学院给你准备的学伴满意么？简小姐。”
她在“简”字上加了重音。
“原本，我的小名是‘金’。”
达芙妮·沃金轻笑道：“可外祖母总是把我的名字喊成‘简’，于是我就有了新的名字。”
“而李霏小姐……不得不说，她让我感到惊喜，竟然比档案上的相片更加美丽，也很聪明。”
“也许过两天她会变得更加漂亮。”
卡丽妲意味深长道。
“哦？那看来恩洛斯第一美人的殊荣以后得易主了。”
“嗯……嗯？你是说黑玫瑰酒馆的那位花魁玛丽莲女士？比现在的李霏还漂亮？”
“如果按照诸神创立的规则来评定的话，玛丽莲女士的魅力，已经达到了四位数。”
“谢谢，下一次休假的旅游地点我已经想好了。”
简单交谈中，两人轻笑几声，达芙妮才正色道：
“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也签下你之前提出的合作协议，意下如何？”
“我们的财务已经非常困难了，所以税务方面实在无法给予更多优惠……”
卡丽妲面露为难之色。
“不，我想购买水族馆70％的股份。”
“最多20％呢。”
“折中一下，51％怎么样？”
“抱歉，水族馆必须归于市政厅名下。”
“那49％？”
“还是太多了，25％吧。”
之后的协商中，她们没再提到代言人小姐，但每句话也都没离开代言人小姐。
……
回到家，又是知画女士还在上班的时间。
对法术百科小姐而言，翘掉下午的课已经是日常，但秦老师可不行。
李霏本想给夏娃注射点魔女病抑制剂的，但她不在家。
那只天生烂漫热情，甚至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苗头的小妖精，现在成了魔女后，更是彻底释放天性，时常飞得没影儿，只留索菲亚丧偶式带娃，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
得益于此，善良且热心肠的女主人有事没事就会敲门探望雅温，顺便陪伴下班后独守空闺、清冷孤单的血族人妻，温水煮青蛙了属于是。
陪妖精们玩了会儿捉迷藏后，不怎么尽兴的少夫人独自倚在窗边，点燃一支烟。
还没晋升序列7那会儿，她就开始单刷秘密花园了。
现在已经是序列6，击败几只小妖精，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大家都有工作，就连声名鹊起的新人作家安妮老师，今天下午都有读者签名见面会——毫无疑问，柔弱温婉、楚楚动人的人妻码字姬，本身就有着巩固读者黏度的魅力。
孤寡少女悠悠转身，坐在桌案前，取出记事本，开始规划近期的行程。
上课、兼职、学外语，此乃日常，不过今后得酌情把部分外语课程、上午的魔法学院课程翘掉，去战争学院，陪伴即将到来的金矿，不，魔力水晶矿，也不对，应该是星球一样大的献祭宝石。
只是那位达芙妮女士素来低调，就连偶尔担任黑天鹅会员杂志的模特，也仅展示颈部以下穿搭，从不露脸，据说是为了避免喧宾夺主，防止会员们拿杂志施法，忽略服装设计的优越性。
可实际上，由于赏心悦目的身段、白天鹅般轻盈洁白的锁骨，与那种优雅神秘感，封面变得更好用了……关于这一点，花魁小姐在成人礼前就有了发言权。
而财富与经验，这是要持之以恒努力争取的资源，但在近期，李霏只打算安安分分等待封魔大陆、水族馆等各方面的分红。
毕竟扭曲魔女小姐刚踏足中序列，瓶颈一扫而空，积攒的资粮也颇丰，她需要潜心把资源消化成战斗力，再以更饱满的面貌前行。
此外，还得抓住机会，围绕【堕落】、【欢愉】、【扭曲】、【魅魔】这四个主旨完成扮演，促进血脉进化；充分把反魔女风纪委员的权力变现，并尽可能打入反魔女阵营高层，窃取更多情报，干扰对魔女不利的决策。
“大致方向和每日目标就是这样了……”
理清思绪后，少夫人刷刷刷动笔，根据紧迫性、重要性，整理出详实规划。
除了日常学*、工作、当二五仔以外，营救戴安娜、格奈娅夫人的复仇、乌骓女士化形、伊莎贝拉从良……都是紧迫性没那么强的长线任务。
安置女鬼，搞个亡灵转化器，寻找【鬼高达】驾驶员，这一系列任务得尽早完成。毕竟李霏已经掌握了【高级招魂】与灰发魔导师出手改良的【聚魂术】，条件理想的话，花魁小姐麾下将多出足以匹敌高序列的可靠战力。
“那么近期的非日常任务就显而易见了……”
碎碎念中，短期规划一览无遗地被记录在纸上。
当模特，这或许要耗费十天半个月的空余时间，毕竟幻象权杖的品类很多。
去一趟封魔大陆探望妻女，小住几日，顺便捏死一批不安分的反贼，展示武力，来回路费可不便宜，得物有所值才行。
而重头戏无疑是加点、冥想、抽奖。
“抽奖奖励不可控，但黄金胸针赋予的三次法术祭坛拜访资格、中序列魔女福利，是有选择权的。”
“所以……先等进阶《五行冥想法》修行圆满，魅力突破到七百，幸运拉满，再去抽奖！接着根据自身短板，有针对性地去魔法学院、金橘子酒馆兑现资源，争当六边形法娘。”
“然后再谋划进阶熔炉斗气，并为序列5魅魔魔女做准备……”
低语声中，李霏啪地合上记事本，锁死，藏进秘密隔间。
曾经被泥头车创进洛西布鲁克，却没来得及销毁硬盘文件的教训，她已经充分吸取了，并活用于这一次。
以后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或许还有复活的机会；但如果空间戒指里的记事本被缴获……李霏宁愿不要被复活。
“系统小姐。”
少夫人娇呼一声，审视面板。
抽奖日越来越近，少夫人不仅暂时终止了本次对系统小姐单方面的冷暴力PUA，喊起人家的名字来也是越来越甜，那股亲热劲儿堪比新婚少妻，连知画女士都没这待遇。
而茶道酬勤，李霏坚信，自己付出的这片真心，定能化开顽石，换来完整的变身魅魔女皇以及神话套装。
等级：45
经验值：8763/306000
……
潜能点：15
剩余抽奖次数：22
镇妖司人马提供的经验已经下滑到日均一万上下，很明显是怠惰了，这也是指挥使小姐不得不去大宋皇陵避暑的理由之一。
但这几天下来，好歹也算把等级磨到了45级，让李霏更上一层楼。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会儿标价7个9的第五重熔炉斗气，眼里露出贫穷的光，随后轻轻呼唤道：“系统小姐，进阶《五行冥想法》，进阶【召唤魔法】。”
潜能点陡然下滑4点，魔力随之在李霏灵魂深处咆哮。
她闭上双眼又睁开，眼眸中迸射出两道蔚蓝光柱，乌黑发丝乱舞。
进阶《五行冥想法》（晋升序列5后解锁大师级《五行冥想法》）：
全系施法速度+120％；全系法术效果+20％；全系法术穿透+70％；法力值回复速度+60％；增加冥想效率、魔力亲和度与法术抗性。
可进入冥想状态，冥想状态中法力值恢复速度提升120％，并逐渐提升智力、魅力、经验值、法力值上限与感知力。
注：高级《五行冥想法》最多可提升80点智力、30点魅力与800点法力值上限。
进阶召唤魔法（晋升序列5后解锁大师级召唤魔法）：
每天自动召唤出忠诚于你的自然阵营单位（序列5）。
冥想法境界再上一重天，让本就液态化的魔力变得更加凝练了，像是液态金属，璀璨剔透，厚重如汞，冲刷着熠熠生辉的法术模型，连灵魂都勃发生机。
“吼吼。”
感受着无比清明澄澈的意识，魔女小姐得意地笑了笑。

第三百二十二章 重返职场
随到敌法师，带着补刀斧、学了法力损毁就急匆匆跑去河道抢符，结果惨送一血后，李霏养成了留点的好习惯。
但留得太多就不好了。
李霏盯着混乱魔法，陷入迟疑。
冥想法已经掌握到第五重，再加上职阶、系统、装备所提供的增益，魔女小姐的智力属性和一应法系面板能力已经强大到足以让同阶法娘羡慕到流口水的程度……卓越敏捷与体质，对施法者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代表更快的反应、更高的容错率。
因此在近战方面受困于千万财富值瓶颈的前提下，李霏本就打算逐渐把重心转移到施法者层面。
而对于双系法娘来说，没有什么比混乱魔法更简单高效的选择，因为混乱系法术实在太百搭了，层出不穷的高杀伤力法术，能与偏向奶妈的生命系、擅长诅咒控制死亡系、以辅助与召唤见长的自然系起到立竿见影的互补效果。
可李霏的混乱魔法始终停留在入门层次，擅长火球与超级火球……想要把【混乱魔法】、【占火】、【咒术】这三项超凡知识拉满，她的潜能点甚至不够用。
毕竟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等级相差不能超过1级，李霏为点亮第五重冥想法，已经提前把自然魔法拉到高级，潜能点只剩9点。
“经验和财富值永远都不够……”
李霏叹了口气，幽怨且愤懑地嘀咕着。
本以为丰厚的积累，还没怎么用呢，就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随着今后序列等级提升，横亘在超凡之路前方的熔炉斗气、订制职阶与潜能点这三座大山，也会变得更加巍峨崎岖，难以逾越。
就算是花魁小姐，也对如此艰巨的难题束手无策。
她苦思冥想片刻，目光望向战争学院的方向，勉强想到了条捷径。
若能与即将到来的顶级富婆牵手成功，战争学院的黄金级胸针就可以带来新的神嗣拜访资格，勉强能缓解潜能点方面的困扰。
要是能更进一步，嫁入豪门的话……很多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蜜月期间多拜访些知识树、梦境导师等奇观，再接受多重赐福仪式的洗礼，甚至购买【圣坛】与【神嗣】门票……如果世界上有奇迹，那一定是黄金的颜色，那种奇迹所具备的伟力足以让许多烦恼烟消云散，让蠢驴飞上云端，又如神邸般受人顶礼膜拜。
“果咩捏，知画姐，虽然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你给不了人家想要的生活呢……”
李霏神情凝视战争学院，忍不住张口施法，给自己助助兴，随后就有通天彻地的剑光映入她眼帘，少夫人当即捂住嘴，本能哆嗦了下。
紧接着她意识到一个关键性问题。
智慧果早就用完了，辅助第五重冥想修炼的药物是让知画女士准备呢，还是让知画女士准备呢，还是让知画女士准备呢……知画女士现在是高歌猛进的事业上升期，再给她添更多负担，会不会不太好？
作为一个自力更生的好女孩儿，少夫人很快决定自己购买素材，让知画女士无偿加工……啊不，给知画女士提供免费培训的机会！双赢！
“人家可真是个体贴懂事的贤内助呢，谁能把本姑娘娶回家真是积了八辈子德了。”
李霏不禁夸了自己一句，沾沾自喜。
……
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花魁小姐换上一副碎钻耳钉，墨发随意挽起，换上一袭露肩晚礼裙，迤迤然出门上班去。
颀长妖冶的身段与大气华美的黑色长裙为她平添了几分成熟高雅气质，冷白肌肤皎洁到晃眼，漫不经心盘在脑后的秀发则略显慵懒，像是位雍容且淡漠的名媛贵妇，唯有湿漉漉的眉眼会在惊鸿一瞥间流出摄人心魄的妩媚风情。
不知何时起，花魁小姐自己便拥有了她最爱的人妻感。
“霏宝长大了呢。”
温柔海王人格的欧若拉用指腹轻轻掠过花魁小姐纤柔玉削的肩。
她穿着有肩带的蓝色长裙与绑带凉鞋，手边酒杯旁还放着顶白色遮阳帽，搭配雪嫩肌肤与纤长身段，让这位前头牌女士看起来仙气飘飘，朗丽笑容更是如冰晶反射出的阳光般晶莹剔透。
遗憾的是，不论多么清新的森女系装扮，多么温柔且会说话的眼眸，当她如中央空调般毫不吝啬地释放暖空气时，那种渣女气质就注定无法瞒过同类人的敏锐嗅觉，只能蛊惑那些青涩懵懂的纯情女生。
——姐妹，你女朋友真棒……
一看见欧若拉，李霏就想起叶淑女士那抑扬顿挫的、如同诗朗诵般的温吞语调，那耐心且温柔的鼓励眼神，以及被保守朴素牛仔长裤勾勒出的纤细笔直双腿与安产型身段。
值得一提的是，姐们间并没有“魔女不牛魔女”这种说法，格奈娅夫人所禁止的是使用法术、超凡物品等作弊手段撬姐妹墙角，但如果花魁小姐利用出神入化茶艺与倾国倾城姿容和姐妹们来上一场爱情上的公平竞争的话，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所以，两位魔女姐妹带着女友小聚的话，完全是可能出现那种正面看起来是两对般配登对的小情侣，但实则身后的手像是打结的耳机线一样错综复杂纠缠着的美好构图的，甚至有可能发生更混乱的事情。
花魁小姐脑袋一偏，懒洋洋枕在欧若拉女士怀里，询问道：
“今晚的客人是谁？”
前三天，花魁小姐接待了大祭司玛丽亚女士、盗贼公会副会长海瑟薇女士，以及知画女士的同事兼上司兼新朋友克洛伊小姐。
她本以为今晚的客人会是知画女士的恩师，但格奈娅女士另有安排。
老板娘表示，新客户与老客户同样重要，为了花魁小姐今后的事业发展，她给李霏安排了新客人。
至于为什么要询问欧若拉……格奈娅女士这两天忙于私事，连花魁小姐都没怎么见到她，再加上忙于夜间的模特摄影工作，李霏甚至还没来得及围绕中序列魔女待遇和这位魔女头目展开交流。
“八号包厢。”
欧若拉温声细语地说出了工作地点，十根葱指灵巧地剥好一粒葡萄，送入花魁小姐口中。
知道姛在哪儿就可以，至于怎么让猎物刷光信用卡还甘之若饴，没人比花魁小姐更懂狩猎。哪怕身为前头牌，欧若拉也不会贸然指点花魁小姐的工作。
“好嗒。”
李霏在她脸上香了一口，作为投喂的报答，随后依依不舍地离开，神情慵懒到带有细微困倦，丝毫没有为新客人而紧张。
或许对别的姐妹而言，接客是工作；可在花魁小姐眼里，这是她所热爱的生活。
“对了。”
欧若拉提醒道：“格奈娅夫人为今晚的客人订制了新菜单。”
“哦？”
花魁小姐驻足。
“菜单上的酒水，都是格奈娅夫人的私藏，用超凡素材精心酿制的酒水，她在入手价格上加了一到两个零。”
欧若拉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表情，怅然若失道：“格奈娅夫人是真的很看重你呢，以前这种客人，都会我亲自出马的。”
“那是因为欧若拉姐姐有更重要的任务啦。”
李霏嗔怪道：“格奈娅夫人琐事缠身这几天，酒馆可都是让你来打理呢，兴许以后你会变成我的老板。”
“我不太喜欢幻想，因为那样就能避免失落。”
欧若拉轻笑：“但如果我真是老板，那么……遇到顶级的客人，我也会安排你的。”
商业互吹后，两人相视一笑，又渐行渐远。
李霏转过头，鼓了鼓脸。
姐妹情深归姐妹情深，办公室政治归办公室政治，李霏对于自己的职场帝位还是很看重的。
抛开人家不得不频繁矿工的事实不谈，咱业绩那么出众，凭什么让欧若拉小姐代理管理工作嘛，难道就因为资历？
真是有够腐朽的呢。
李霏内心埋怨着，全然忘了格奈娅夫人对她的偏爱与特殊关照，并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小小的不满，在她抵达包厢门前后烟消云散。
专业的花魁小姐，当然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工作——对玛格丽特态度冷淡甚至恶劣，那是因为屑狐狸就好这口，看人下菜……啊不，提供定制化个性化的服务，本就是优秀职业素养的体现。
——最近富婆含量有点高。
指尖触及包厢门时，花魁小姐心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卡丽妲的合作伙伴简小姐，今晚的新客人，以及即将抵达战争学院的镶钻白富美……
是因为命运女神聆听到了花魁小姐因贫穷而发出的心声，并慷慨地予以馈赠么？
很有可能。
越美丽，越幸运，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包厢门缓缓拉开，李霏脸上又恢复了典雅从容的表情。
在没有情报的前提下，成熟温柔的大姐姐，是容错率最高的类型，没有姛能拒绝姐姐。
但场合也要考虑到，这里是风花雪月的地方，不是超市，可以仗着傲人身高与七厘米高跟鞋替妹妹取下货架最顶端的商品并宠溺一笑。
在暧昧不明氛围下，冷淡禁欲又流露着浑然天成妖媚的姐姐，斩女更为利索。
当后者被客人逗笑露出一闪而逝的笑容时，等闲猎物就只能面临束手就擒的结局，并在之后的漫长夜晚中辗转难眠，不断梦到惊鸿一瞥的上扬唇线。
可包厢里端坐着的那位小淑女映入眼帘后，花魁小姐只用0.01秒，就推翻了原有的全部计划。
她双手捂嘴，眉眼弯弯，眸光里满是惊喜之意：
“简小姐？”
午间才在市政厅办公室里碰见的金发女孩儿端坐在包厢内，坐姿像是她的容貌一样完美无瑕，散发出无懈可击的淑女仪态。
她换了条米色长裙，同样是黑天鹅牌的，带有古典浪漫主义的优雅与矜持，但不像白天那般正式，更具亲和力，将简小姐衬托得更加娇俏了。
“我说过，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达芙妮·沃金笑得温柔和煦，还带有朝气蓬勃的少女活力，但这仍无法掩盖她的高贵气质，让人本能地在她面前维持谦卑姿态。
她伸手邀请李霏落座，后者依言坐下，但距离比达芙妮示意的位置稍稍近一些。
通过白天的交流，花魁小姐能感受到，这位以亲切温和面貌待人的小淑女骨子里比较强势，而霸总素来会欣赏外柔内刚的姑娘。
当然，这只是初步结论，李霏还不够了解这位客人；值得庆幸的是，客人也对李霏很陌生。
这就意味着，在彼此熟悉的过程中，李霏能凭借神而明之的茶道天赋，先一步摸准猎物的喜好——得益于此，猎物们总会在感情加深后惊喜地发现，花魁小姐流露出的更“真实”的一面，恰好是她们内心最中意的类型。
只不过三千大道殊途同归，茶天帝早就在红尘仙路的尽头立了把碎梦刀，只有过了这一关，虔心向道者才能窥破那层笼罩着仙界锦绣山河的薄雾，看见混乱黑暗又活色生香的深渊，里面盛开着垂坠鲜血的艳丽花朵，也有毒药长河横流，但她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啦，我、我完全没准备。”
李霏有些紧张，还伸手捋了捋发梢，可她虽然在温声细气埋怨，唇线却忍不住勾起。
“意料之外的邂逅才称得上惊喜，不是么？”
达芙妮用柔和语调安抚着被演绎得惟妙惟俏的不安情绪，精致容颜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明媚笑容，脖颈的洁白肌肤像是珍珠般熠熠生辉，晕着洁白柔和的肌光。
“嗯啊。”
花魁小姐给自己倒了杯水，似在平复小鹿乱撞的情绪——这很不专业，但这也是铺垫，因为李霏会在接下来自然而然说出“很少上班”、“只卖艺”的真相，至于为什么是花魁，那当然是好运碰上了怜香惜玉的客人。
毫无疑问，李霏已经渡过了肆无忌惮释放魅力守株待兔的时期，尽管这很高效，可真遇到高端局，比如拜访别的花魁时，只有魅力而没有操作与意识的花瓶恐怕会狩猎不成反被俘，沦为她人盘中餐，落得人财两失的下场。
“事实上，卡丽妲女士曾告诉我，洛西布鲁克有两处不得不游览的绝景。”
达芙妮婉婉诉说道：“垂落在独角兽森林边的彩虹坛，与金橘子酒馆的花魁。今天我才发现，两者并驾齐驱，未免有些不公。”
“毕竟一个是大自然馈赠的、美到让人窒息的奇观，而另一者不过是……”
——嗯？合着对本宫不满意？
花魁小姐脸上不动声色，专注聆听客人的话，大脑却活跃起来，快速回忆着与简小姐接触的全部过程，试图找出问题出在哪里，并想办法补救。
“另一者不过是能带来些许好运的七彩光线罢了。”
达芙妮顿了顿，喟叹道。
唔……会说话可以多说点。
光速运转的思维被冻结了一瞬，猝不及防的花魁小姐有被浪漫的赞美所撩到。
她凝视着简小姐那双旖旎而瑰美的紫色眼眸，仿佛魂魄都被吸了进去。
“哪有那么夸张了啦……”
愣了片刻，花魁小姐才回过神来，捂着心口，用掌心感受砰然心跳声，唇线愈发灿烂了，娇羞别过脑袋。
可她眼眸里分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高端局，这不就来了么……
李霏敛去眼中神采，任由花魁的斗志在悸动的灵魂深处熊熊燃烧。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敌
“这可是隐藏菜单哦，简小姐。”
李霏将菜单递过去，巧笑盈盈道：“你认识格奈娅姐姐么？”
“见过几次面，她的优雅与品味让我至今印象深刻。”
达芙妮扫过琳琅满目的酒水，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浓：“但显然，格奈娅女士对酒水的品味似乎不如衣品那么出众呢。”
“烈阳流火是少见的，需要现酿现喝的美酒，年份久了，反而会让酒里的那股炽盛风味流失殆尽。”
“所以，除了三十年的烈阳流火外，其他的每样来一瓶吧。”
按页点酒水的阔绰贵宾，酒馆里隔三差五总能遇到。
但不论这种做法有多么老套，点单时绽放出的富婆光芒都一如既往耀眼，更不用说还是隐藏菜单……
花魁小姐默算了下销售额，得出七位数的结论后，先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后咬了咬下唇，目光闪闪地注视着她，又双叕回到了初恋时分。
可恶，这个女人挥金如土的样子好迷人。
被黑天鹅裙领衬托的脖子也好优雅……
她按照流程，弱弱劝说道：
“真的需要点那么多吗？”
“东方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是基本功；但对我而言，数不尽的宴会、酒席则是每日不可或缺的功课。”
达芙妮保持着和煦微笑，双眸如紫色星辰让人深陷：“而我的酒量会取决于陪我喝酒的人是谁。”
坏了，是心动的感觉。
她好会……
李霏捂着心口下了订单。
显然，玻璃大炮不仅是一项技能，更是花魁小姐性格的真实写照，她斩女固然利索，可遇见同样魅力拔群的女性，防御力不能用纸糊的来形容，只能说是负数。
欧若拉亲自把酒端进包厢，暗暗给花魁小姐递去个赞叹的眼神。
毫无疑问，李霏今晚的业绩创下了历史新高，尽管目前她还没怎么发力，反而有些被动——有足够魅力吸引到优质客户的时候，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露出小鸟依人姿态的花魁小姐娴熟开酒、倒酒，主动敬了一杯，酒水下肚后，才逐渐找回状态。
——这样下去不行，被动防守不是我的强项，尤其面对理想型……得主动！
李霏像是不胜酒力般呼了口气，面颊微微泛红，甚至随手取下发饰，任由散落的秀发搭在肩头，整个人散发出慵懒而妩媚的风情：
“我其实不怎么喝酒，容易上脸……现在我的脸一定很烫。”
说着，她身姿稍稍前倾，让简小姐欣赏自己呼之欲出的妖媚修长身段，并形成一种自下而上的仰视姿势，湿漉眸光里漾着涟漪，似在紧张，似在期盼，还带有一点点的怂恿意味。
花魁小姐认真起来了，开始利用身体优势了——虽然有些下作，但和金钱攻势一样，经典的永远是最好用的。
下一秒，微凉的东西贴上李霏面颊，可并非想象中的柔软指腹，而是装着半杯琥珀色酒水的水晶杯，光滑莹润。
达芙妮端起酒杯贴在花魁小姐面颊上，静置几秒，又将酒杯送回唇边，一饮而尽，静静品味酒水被美人炉鼎烫出的余温。
两片花瓣一样优美且血色纤秾合度的唇，被酒水沾湿后显得有点妖冶，连带诉说出的话听起来也格外旖旎动人：
“这是我新年以来喝过的最甘美的一杯酒……不，半杯。”
“后半杯和前半杯有什么区别呢？”
“绿茶的香气。”
达芙妮微笑道：“那是点睛之笔，把这杯酒拔高到了本不该属于这个价格的层次。”
行家呀……
李霏捂着刚刚被酒杯贴过的面颊，像是被美少女吻过一样。
这个女人竟然把间接kiss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不，是间接的间接才对……
她定了定心神，意识到猎物段位很高，于是放弃温酒斩富婆的冒进战略，决定放缓节奏：
“诶？那你喝过最美味的酒水是什么呀？”
“一瓶不知名的美酒，年份在四千年以上……”
达芙妮用娓娓动听的语调分享着品酒经历。
烟和酒，对花魁小姐而言和冰阔落是一个性质，最多再带点社交属性，她只会偶尔来点，但连爱好都算不上。
可她却聚精会神聆听着达芙妮的诉说，时不时附和两句、抛个问题，像是明明对狩猎不感兴趣，却会为贵族青年与猎犬的勇武而连连鼓掌的贵族小姐一样。
找出客人喜欢的话题，并让她在愉悦相处与交流过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此乃公关营业基本功；而花魁小姐则会在猎物侃侃而谈并放松身心时，等待一击毙命的姬会。
“事实上，艾琳女士的珍藏也格外令人惊叹，仅次于那瓶古神之酒……”
达芙妮的声音很悦耳，内容本身也像传奇故事一样，生动有趣。
她说话时会伴随赏心悦目的肢体动作，可坐姿始终端正又自然，雍容且舒适；那袭高洁大气的素色裙袂难掩纤细她腰线本身的挺拔与曼妙，裙摆下盈盈一握的脚踝被暗金色丝袜包裹着，有种油亮的高级质感；纤细双足恰到好处地嵌进一双洁白精巧的高跟鞋里，只在内脚面处留着浅浅缝隙，可以看到柔软匀称的足部轮廓。
达芙妮只是坐在这儿聊天，就比上一期黑天鹅会员杂志的封面女郎更为高雅大方，也更为皎洁美丽。
“简姐姐，你第三次提到艾琳了……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哦。”
花魁小姐流连于良辰美景，思绪却始终清明，眼见气氛差不多了，故作好奇道。
“比较复杂。”
“诶？难、难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李霏双眼亮晶晶，语调在好奇、惊讶之余，还流露出微不可查的失落与紧张。
“并不是，艾琳女士只爱黄金，毕竟她是黄金之龙。”
达芙妮轻轻摇头。
“那……”
花魁小姐用“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追问：“简姐姐那么好看，说话又好听，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吧。”
“首先，我不是姛。”
达芙妮笑容不减，说出直女宣言：“我很喜欢洛西布鲁克这座城市，也知道洛西布鲁克的……嗯，民风民俗，但我不是姛；虽然我造访过与金橘子酒馆齐名的黑玫瑰、紫罗兰……也很喜欢最夺目的那几位女士，可我真的不是姛。”
如果是莉莉丝那样的死傲娇说出这种话，换来的只会是恶毒继母的一声嗤笑，并会用实际行动帮她认清自己。
可简小姐看起来不像口是心非的人呀……
李霏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既然不是的话，为什么要来咱们这些地方呢？”
“坦率地讲，是为了学习。”
黑天鹅创始者达芙妮坦然道：“我的客户，生意伙伴，乃至竞争对手，有很多都是女性。我发现，如果使用那几位女士的交流方式与别的女士沟通的话，那么很多问题都会变得简单起来，甚至化敌为友也并非不可能。”
——怪不得……
花魁小姐恍然，总算明白自己为何在前两波交锋中总被反杀了。
少女茶天帝，此刻面对的并非普通富婆。
而是身怀几门准帝经文的超级富婆！
茶天帝尚且年幼，独自演化的茶道还未臻至极巅，无法摧枯拉朽般击垮将几尊准帝功法熔于一炉并有黄金气运加身的天之骄女。
李霏轻叹，眸光幽幽：
“那拜访我，也是为了生意咯？看来要让你失望了呢，简小姐。”
“我承认在见到你之前，是抱有交流学习的打算的，并且现在依然有。”
达芙妮轻笑道：“可我说过，你是惊喜，这并非谎言。”
她笑得仍旧风和日丽，美好到让人恍惚，可花魁小姐在心动之余，却多了分景仰。
这位简小姐明明号称直女，却可以面不改色向几位橘路大能取经，仅仅为了生意，着实是狠人……而沿用李霏曾对陆千帆说过的话，心中无慈悲且精于算计的直女一旦撩起姬来，没几个少女顶得住，用冷酷感情说出的甜言蜜语远比流淌着鲜血的花瓣、散发着蜜糖香气的毒药更具危险性与吸引力，让人忍不住飞蛾扑火。
显然，人家生意能做这么大不是没道理的。
尽管李霏目前还不清楚简小姐到底多有钱，相识当天就探听家产底细这种有碍于后续狩猎的事她也不会去做，但并不妨碍花魁小姐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也可以多和直女接触，争取触类旁通，让茶艺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诶？我和别的花魁姐姐有什么不同么。”
花魁小姐托腮而笑，用指尖在酒杯里绕圈圈，将绮丽酒水搅出浅浅漩涡。
“有什么不同呢……”
达芙妮似乎并未察觉到花魁小姐赋予的、赞美她的机会，而是困惑地复述了遍问题，随后才缓缓道：
“以往我可不会这么轻易说出真心话呢。”
“显而易见的，你有着能让人想要对你敞开心扉的魔力，这是你与生俱来的才能。”
“我也想要拥有这种能力。”
她脸上依旧维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可紫色眼眸里，竟浮现出带有侵略性的贪婪和占有欲，这让李霏出现霎那的恍惚，仿佛在照镜子般，看到了不同的自己。
——她是不是也在照镜子呢？
花魁小姐莞尔一笑：
“我的指名费可是很贵的哟。”
“我很有钱。”
达芙妮的笑容终于不再那么标准与完美，露出细小的傲慢，可这种不经意间展示出来的缺点，却让花魁小姐的心脏悸动得更加彻底。
谁能抵抗坏女人的危险魅力呢？
——如果知画女士用这四个字向我求婚的话，我会答应的吧。
午夜来临前，花魁小姐用掉了自我约束下的第三次机会。
……
小淑女表明不那么纯粹的企图后，两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就连花魁小姐自己都从营业心态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聊天。
达芙妮饮下最后一杯酒，笔挺优美的背部，不知何时靠在了软座上。
可拉开包厢门后，她脸上流露出的淡淡慵懒傲慢神情立刻散去，连酒香都一扫而空，重又变成优雅大方、阳光明媚的小淑女。
两人谈笑着在酒馆门口道别，花魁小姐还特别淑女地替她掀开马车门帘，目送客人离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李霏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消失，在星光照耀下显得唯美而纯洁。
客人的段位有点高，有黄金气运加身，习得数门准帝经文，是罕见的大敌。
但少女茶天帝一路走来，裙摆下尽是为她倾倒的佳人，如今又岂会踌躇不前？
必牛之！
默默许下豪言壮语后，花魁小姐转身拂袖，回到酒馆。
已经是打烊时分，大厅内却灯火通明，姐妹们不约而同地汇聚于此，自发在厅堂里等候李霏归来，神情肃穆。
这一晚，花魁小姐创造了奇迹。
整整七位数的业绩！
恐怖如斯的援力让整座酒馆都被惊动了，连一些上岸结婚的姐妹都忍不住回来围观。
不少暗戳戳卷的姐妹更是彻底绝望，仿佛前路上横压着一座直入云霄的巍峨神岳，凡人只可在山脚膜拜，不可逾越。
但更多的，还是崇敬与仰慕，以及热切期盼。
“那位客人，以后还会来么？”
火元素魔女带着颤音道。
“让格奈娅夫人多准备些酒水吧。”
花魁小姐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像是只做了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掌声，响了起来！
一掷百万金的豪客，只要成为熟客，那早晚会带亲朋好友过来。
而简小姐的朋友，哪怕没她这么阔绰，多少也是个富婆吧？
花魁小姐牙口再好、胃口再大，把肉啃了后，姐妹们也总能喝到汤的。
还不是一般的汤，是龙肝凤髓汤！
洋洋喜气中，对演说愈发有心得的反魔女风纪委员即兴发表了一番“先傍上富婆带动后傍上富婆”、“让姐妹们人人有富婆”的感应，将场内氛围彻底点燃。
根据欢呼声分贝来看，至少在金橘子酒馆内，花魁小姐的魔女声望几乎可以赶上造福无数姐妹且不求回报，产能还贼高的孔婉莹小姐了。
退伍老兵缇娜孤零零坐在角落，望着张灯结彩的热烈氛围，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她之前都是迫不得已才会来酒馆兼职，与同事们的交流并不多，可以说是和陌生人无异的点头交关系。
然而，尽管内心深处排斥纸醉金迷、莺歌燕舞的工作场所，缇娜对于同事们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一个个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还对自己这个兼职新人嘘寒问暖，说家里很宽敞，有好康的，邀请自己去做客——尤其是“德高望重”的欧若拉女士，明明生得冰山美人的底子，却散发出仙气飘飘的森女气质，并且格外善良、贴心，对别的新人与兼职公关也非常好。
但此刻，新人精灵公关惊愕地发现。
这些千娇百媚却不刁蛮，平日里素来温柔热情的前辈们……怎么都有点疯？
就像传说中的魔女一样……
这一刻，内心正直、善良的精灵小姐感到了没由来的惶恐，指尖发凉。

第三百二十四章 蒸汽与婚礼
“霏宝！霏宝！”
“团建！团建！”
魔女们兴高采烈，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前呼后拥之下，野心勃勃的花魁小姐自然想揭竿而起。
咕里呱啦！
寡人凭本事赚的百万销售额，凭什么九一分！九成还是人家的！
有救命之恩也不行！咱们一码归一码！
什么，我也是企业家呀？
那……那不更得在商言商了么？
直到李霏睁开眼，望着已经开始勾肩搭背、眉来眼去的姐妹们，黄袍加身的美梦才轰然破碎。
魔女永不背叛，那是对外。
内部嘛……办公室政治，狗血多角恋，嘻嘻。
花魁小姐婉拒了几份留宿邀请，幽深眸光瞄向酒馆一角的退伍老兵。
整个大厅灯火通明、热热闹闹，唯独那位气质清冷的精灵小姐独自坐在角落处，绿色长发静静垂落在身后，与群魔乱舞的氛围格格不入。
显然，那是个善良到有些天真的精灵，用冷漠态度筑起高墙，守护内心的纯洁。
道德值之高，恐怕能媲美正气满满的治安官小姐。
“那是缇娜妹妹，前两天刚从兼职转为全职。”
火元素魔女慢悠悠走来，水元素魔女挽着她的胳膊。
不得不说，她俩真的很般配，一个是热情艳丽、高挑妖媚的御姐，枫叶般的眼眸里还流露着淡淡沧桑感；另一个明眸皓齿，水蓝色秀发笔直柔顺，肌肤也水灵灵的，宛若出水芙蓉，是位看起来温婉却极有灵性的文学系美人。
她们联袂走来，两幅闭月羞花的容颜交相辉映，构成旖旎如画的美景。
“诶？为什么呀。”
花魁小姐轻轻晃着酒杯道。
“收入？等一位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的客人？两者兼有之？”
水元素魔女答道。
“客人？什么客人？”
李霏明知故问。
“非常迷人的客人，她的美貌……不在你之下。”
火元素魔女表情的凝重起来。
“而且，她真的好会啊……”
水元素魔女双眸水光闪闪，似在回忆那位客人的一颦一笑。
“没错，有花魁之资。”
“别说缇娜妹妹，连我都心动了！”
她们你一眼，我一语，还悄悄观察花魁小姐的表情。
毫无疑问，这两位是来拱火的。
“洛西布鲁克藏龙卧虎，有几朵格外美丽的花儿也很正常。”
李霏却很淡定，没有丝毫危机感。
毕竟能打败花魁小姐的，只有花魁小姐自己，嘻嘻。
反常态度让两位魔女狐疑地对视一眼。
好姐妹今儿转性啦？平时可不会这么大度……
眼见拱火失败，火元素魔女转而邀请道：“已经打烊了，晚上来我们家里坐坐么？”
水元素魔女也跟着怂恿：“我可以下厨给你做夜宵哦。”
显然，工作上的亲密配合，让她们形成了心有灵犀般的默契，连下班了都是同进同退的姿态。
“等会儿，你们同居了？”
李霏敏锐捕捉到重点。
“你误会了，只是同事合租。”
火元素魔女故作镇定道。
可这次，默契却被打破了，小鸟依人的水元素魔女稍微鼓了鼓脸，仰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她，还撒娇式挣开挽在一起的手。
这让李霏确认了她们的猫腻。
工作期间黏一起就罢了，还黏出感情了？
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就算失足落入风尘，好姐妹也可以依偎取暖的嘛，况且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大家都是单身，纯爱了属于是。
“办喜酒可别忘了我，蒸汽宝宝生出来我给她当干妈。”
花魁小姐祝福道。
“我们目前还没有离职的打算。”
火元素魔女摊手，笑得有些无奈。
“谁跟你说结婚就要辞职？”
一听这话，女权急先锋顿时忍不了了，拍桌义正言辞道：“已婚女性，也完全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嘛！而且能把家庭和工作都照顾好。”
“但……结了婚还在这里工作，会不会不太好。”
水元素魔女显然有些意动，她故作为难，想要借李霏之口，说服她的新娘。
——好姐妹，你可欠我个大人情。
花魁小姐递过去一个眼神，随后低语蛊惑道：
“事实上，结婚更利于工作。”
“你们知道的，洛西布鲁克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后援会，说明好看的女生和好看的女生在一起，本就能产生糖分，让人感到愉悦。”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取出【三法娘贴贴研究所】寄来的精美图册，在她们眼前晃了晃。
“啊，这本我也有……”
火元素魔女嘀咕道。
“什么？你竟然背着我看这种……异教徒产物？”
水元素魔女露出遭遇亲密之人背叛后的受伤眼神，眸中甚至蒙上一层水雾，语调也错愕又委屈：“说好一起加入【妮霏产糖组】的呢？”
显然，洛西布鲁克的任何一位名人都会沦为画手们的创作素材，并衍生出五花八门的后援会，李霏也不例外，并且她的后援会早就扩张到了魔法学院之外，很多水族馆会员、慈善基金下属乃至酒馆姐妹，都悄悄加入了后援会，并为李霏和谁更般配而争议不休。
而妮可与李霏……虽然她们的互动大多是在院长室内，难以被外人得知，但典雅知性女院长与年轻美貌天才女学员的人设，就足以让很多画手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虚空产糖了。
至于为什么灰发魔导师明明具备“凡有言必被之”的能力，且以往胆敢冒犯院长阁下的画手都在短时间内遭遇不幸并洗心革面了，唯独【妮霏产糖组】能存活至今并不断壮大……大概是因为院长阁下的能力失灵了吧，总之不可能是院长阁下默许这一后援会存在甚至还悄悄窥探产出的幼稚且下作图册吧，嘻嘻。
更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乱七八糟的后援会很多，就连公然腹击李霏、并且由于不是理想型所以两人关系清清白白的柯瓦都获此殊荣，但唯独没有李霏×秦知画的后援会……想必知画女士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吧，嘻嘻嘻。
“你们不要闹别扭了。”
李霏横插进因理念不同而开始冷战的同居情侣中间，苦口婆心劝说道：
“就连直女，都能为了圈钱而搞橘子营业。”
“你们情投意合，花容月貌，为什么不公开关系呢？”
“对客人而言，既能享受到蒸汽桑拿，又能近距离磕到甜甜爱情，品橘和赏橘这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又能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将会是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为了维持这份美好梦境，她们不会吝于买单的。”
“而你们，不光可以顺理成章接受大家的祝福，也能在业绩方面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
若纯爱战神听到李霏的话，恐怕会立刻降下神怒，与她不死不休。
可此时此刻，酒馆里只有魔女，以及魔女的同事。
“不，婚姻是纯洁的、神圣的……你看看别的姐妹，结婚后都退隐了……”
火元素女士仍在纠结，举棋不定。
水元素小姐姐则眼神示意，要求花魁小姐加大力度，把红娘当到底。
“只能说，那些退隐的姐妹，并没有敏锐的商业嗅觉。”
花魁小姐如是道：
“你们可以公开举办婚礼，售卖……不，拍卖伴娘名额！以及蜜月期间的门票。想想吧，咱们洛西布鲁克，有哪个女孩子能拒绝和两位漂亮的婚纱姐姐一起结婚、度蜜月呢？”
“这就意味着，你们一个铜板都不用花，就能举办一场浪漫奢华的婚礼，还有送上门来的丰厚礼金、门票收入，以及许多热情且美貌的伴娘，可以彻夜陪你们闹洞房；蜜月期间也会有冤大头……啊不，慷慨且美貌的客人争先恐后替你们买单，还给你们助兴！”
“同时指名你们两人，这实在太贵了，以至于许多不那么阔绰的客人，只能单独预约你们之中的一位；但如果以后你们戴着婚戒来工作的话，相信我，这个局面会改观的……唔，对，以后每个月的结婚纪念日，你们可以穿着婚纱来上班，搞个【蒸汽·花嫁】限定活动，就算指名费再贵一倍，我想也会供不应求的。”
火元素女士陷入深深沉默，而水元素小姐则兴致勃勃地问道：
“结婚纪念日，不是每年一次么？”
“可以是每年的一月一号，也可是每个月的一号，也可以是每周的星期一。”
李霏眨了下右眼：“纪念日的频率，取决于你们的感情和生意火爆程度——如果足够抢手的话，每天都是纪念日，又有何不可呢？”
“你觉得怎么样呀。”
水元素小姐重又挽住恋人的胳膊，晃来晃去。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和♀踊♀跃♀参♀与，又不用放弃喜欢的工作，甚至可以在事业方面更上一层楼，这让水元素小姐感到无比憧憬。
“……”
火元素女士本不想以婚姻作为筹码的，她本想玩够了，玩累了，就与恋人双宿双飞，找一处世外桃源过二人世界，生几个蒸汽宝宝。
但花魁小姐画的饼，实在过于香甜了。
最终，内心最后一丝光明幻想熄灭，火元素女士点了点头，嗓音沙哑：
“我觉得可以。”
水元素小姐欢呼着环住她后颈，在魔女们的欢呼声中，她们相拥在一起，显得甜蜜而恩爱。
成人之美的花魁小姐欣慰而笑，端着酒杯离开。
她本想和缇娜聊聊的，这位精灵女士太有趣了——为爱从良在金橘子酒馆并不罕见，但为爱失足的，着实有些新鲜。
全职陪酒，只为在风尘中等你再次出现是吧。
李霏言笑晏晏走向她，内心跃跃欲试，打算和鹿目圆小姐一较高下。
她也很想知道，等两边好感度都拉满之后，这位善良到愿意为病重小女孩临时兼职的精灵士兵，会在花魁小姐与鹿目圆之间选择哪一个。
可格奈娅夫人的突然出现，却让李霏改变了目标。
先谈工作待遇要紧！尤其是今晚拿下天价业绩后。
这件事在晋升序列6当天就该做了，然而李霏忙于模特业务，加上格奈娅夫人这两天外出，才一直拖延到现在——水族馆请来的产品设计师特别喜欢夜晚中的场景，比如黑暗旷野中茫然无措的塞壬；孤零零倚靠在礁石上，用海浪伴奏，对着月亮歌唱的美人鱼……这导致花魁小姐刚送走客人，就要匆匆赶下一场，化妆、换装，完成模特任务。
只不过，那位业界知名设计师女士昨天已经被开除了。
因为她设计的场景固然唯美、凄凉，很有艺术感，却忘了幻象权杖的用途——客人买东西回去是为了挂在走廊墙壁上欣赏的吗？当然不是！
新设计师是花魁小姐的同行，但工作场所的档次没那么高，她更清楚普通客人喜欢什么。
李霏迤迤然走到年上女性身旁，亲昵揽住她，在她耳边问候道：
“晚上好，格奈娅姐姐。”
格奈娅依旧是紫色裙袂，将本就丰腴成熟的体态衬托得更为高雅、神秘；修长双腿被黑丝包裹着，紧致而有力，还缠着条紫色绸带。
而她那头栗色秀发被盘在脑后，这又为本就成熟优美的女人平添了几分雍容端庄的人妻风情；盘发下的那截后颈瓷白无瑕，泛着让人目眩神迷的肤光。
“晚上好。”
格奈娅回应着花魁小姐的问候，语调从容且慵懒，手中还夹着玉质烟斗，指尖晕开的点点荧光和玉器光泽交相辉映，皎洁柔美。
——嗯？
轻而易举贴到格奈娅身上的花魁小姐立刻意识到反常之处。
据她猜测，格奈娅需要扮演的魔女准则，多半与【克制】有关，为了实现血统进化，完成复仇，她才始终压抑着内心涌动的潮流。
可由于花魁小姐太过迷人，单身多年的魔女有些难顶，近来非但与李霏保持距离，湛蓝薄荷浓度也一日胜过一日。
可今晚怎么……
李霏稍稍加大了力度，还暗戳戳观察格奈娅夫人的表情。
可就算与花魁小姐近距离倚靠在一起，格奈娅那张珠圆玉润的脸庞上仍只有从容与平静，甚至有丝丝困倦。
——难道我霏宝不够妖了？
不甘心的花魁小姐正欲再加把劲，格奈娅夫人却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细语道：“我向朋友求购来一样东西，可以让人……清心寡欲。”
“那是从异域伪神的爱妻身上取下来的，皇铁打造的衣物，不光能从物理层面隔绝不忠贞的接触，也可以封闭天性，避免对爱人之外的人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尽管李霏还不知道这是院长阁下为口无遮拦的法术百科小姐准备的另一件刑具，但她莫名松了口气，仿佛逃离了冥冥中的某种劫数。
随后她鼓了鼓脸，有些愤懑。
那以后岂不是没有那种撩拨的乐趣了？
格奈娅并不作声，幽幽将烟斗递到唇边。
就和湛蓝薄荷的副作用一样，天性无法被消除，只能被压制。
而众所周知，弹簧被压得越紧，松手后弹得就越远；把密封水壶放在火堆上加热，壶嘴堵得越严实，爆炸时的杀伤力就越可怕；越是沉寂的死火山，喷发时就越是惊天动地。
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花魁小姐却忽略了这样的常识，不断给水壶下的火堆浇油，乐此不疲。
无奈之下，格奈娅只好向智慧渊博的友人求助，后者也饶有兴致地给出了隐患极大的方案。
如果说，在格奈娅自发套上皇铁枷锁前，花魁小姐只是九死一生的话。
那么当格奈娅套上皇铁枷锁后，结局就无法挽回了。
她无声吐出一口烟气，凝视着李霏的音容笑貌。
格奈娅明白，等自己取下皇铁枷锁，甚至皇铁枷锁都失效时，花魁小姐仍没晋升序列3，拥有高位魔女生命力的话……
那就碎定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另类长生法
“rua！”
在格奈娅的陪伴下，扭曲魔女小姐又一次来到魔女集会，听到了熟悉的海浪声，鼻尖萦绕的是大海甜腥气。
古有酒池肉林，魔女老巢里有肉山橘湖。
同时也是与世隔绝的矫正中心，母牛转化所。
如果你的母亲、闺蜜、女儿……不慎染上了心理疾病？
请立刻联络魔女集会。
不管病情多严重，送进深山里疗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本中心还持续开展情人节特惠活动，如果将您的爱人送来治疗，本中心将无偿附赠碎梦刀属性点。
心动不如行动，快来加入我们吧。
李霏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小妖精，暗叹家门不幸，捂脸道：
“见笑了。”
“如何支配己身，是每一个魔女的自由。”
格奈娅轻笑：“事实上，集会需要夏娃这样的魔女。”
“哦？”
李霏好奇道。
“你的魔女血脉，进化应该很快吧？”
格奈娅轻轻叹了口气，一副忧国忧民之色：“如你所总结的，血统的进化需要依靠‘扮演’。只有完成一幕出色的表演，让灵魂为之悸动，血脉才会共鸣。这与秉性、才情有关，和资质反而关系不大。”
“显然，普通魔女，不得不迎合指定的剧本；而订制职阶的魔女，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好了。”
“因为后者所获取的钥匙准则，本就呼应着她们灵魂深处的本性……毫无疑问，在血脉进化速度上，订制职阶的魔女，会比大部分姐妹都要快。”
——难怪当初婷宝和格奈娅明知道订制职阶代价高昂，还是明里暗里怂恿我订制职阶……
李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是想把订制职阶作为姐妹们的福利的，这关乎到她们的未来与命运。”
格奈娅流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可订制职阶要依靠许愿仪式，有限的发电机供能根本无法满足所有姐妹的需求；就像高位魔女数量不足，无法给太多新生魔女赐福，才延缓了我们的扩张速度一样。”
也就是说，发电机功率限制了魔女族群的质量，高位魔女总数限制了魔女族群的规模……
李霏暗自记住魔女族群的核心供需矛盾，只要解决这两个问题中的一部分，或许魔女集会就要改姓茶了。
“而魔女本人倾情奉献，成为发电机的一部分，展现出的性能可比等闲零件强劲得多。”
格奈娅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如果每个姐妹都和夏娃一样有大局观，或许有朝一日，订制职阶就真能成为姐妹们可以免费领取的福利了。”
“说起福利……咱们现在有什么福利呀？”
李霏顺势询问道。
“两千魔女积分，更高的权限，四阶秘术，30％的卖酒提成……”
格奈娅以漫不经心的语调信口诉说着福利，片刻后态度一转，变得认真起来：“接下来是责任。”
“嗯？”
一听到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渣女小姐下意识就想提起裙子溜走，发现自己衣冠楚楚后，转而堵住耳朵，天真懵懂还亮晶晶的大眼眨了眨，盯着格奈娅，试图萌混过关。
“哪怕是三岁小魔女，拥有不容忽视的福利与力量后，也要承担相应责任哦。”
格奈娅揉了揉李霏的秀发。
在主动铐上有利于修身养性的皇铁枷锁后，这位年上女士的态度明显硬气了不少，甚至敢主动伸手触碰花魁小姐了！
“人、人家还没满周岁了啦，去年九月才变成魔女的……”
李霏试图狡辩。
“你的成长速度很快，越是天才的魔女，就越该被寄予重任，咱们魔女不兴资历论的。”
格奈娅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那为什么你不在店里的时候，让欧若拉姐姐代理店长呀，明明我才是头牌嘛。”
花魁小姐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格奈娅只是用平静眼神注视着她，心虚的李霏就主动低下来头来。
矿工次数，确实多到了足够开除的程度呢……
善解人意的成熟女性轻轻击掌，略过了这个让李霏尴尬的话题：
“其实，中序列魔女需要承担的责任并不多。”
“有魔女陷入危险，你需要出手相助；对魔女存在威胁的，你需要消灭。当然，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不定期完成一些组织委派给你的任务……不达标需要重做，达标没有奖励，超额完成才会有奖赏，放心吧，不会过于频繁或危险的。”
“此外，一旦有某处集会发布魔女召集令的话，理论上来说，除了低序列的小魔女外，所有魔女都要立刻赶赴驰援。”
“这还不多？”
李霏鼓了鼓脸。
呜粒呱啦！知画女士都不敢对本宫提出这么多约束！
况且中序列就这样了，高序列那还了得？
“咱们正在经历困难时期，需要大家同舟共济……况且任何一方势力，初期栽培你，等你成长起来之后，都会要求回馈的。只不过咱们魔女的生存环境比较恶劣，需要大家更积极一些罢了。”
格奈娅熟练地给花魁小姐喂了些鸡汤：“你看，第一项责任，就算不明文规定，大家不也会主动去做么？所以这项规定，就等于不存在嘛。第二项责任，通常来说每年才一次，且任务不会有什么难度与危险性，还有带薪休假！本质上来说，和出差没什么区别。第三项……”
魔女头目的表情稍显凝重：“遭遇危险的时候，咱们会根据危险大小，将事件分为蓝、绿、橙、红四个警戒等级。只有红色警戒，才有可能发布魔女召集令，动员全体魔女支援……上一回出现红色警戒，还是灰之魔女带着圣女私奔途中被发现，被堵在了圣城，教廷无数强者倾巢而出，封锁天上地下……”
“等等。”
李霏蹙眉：“只是一个魔女陷入危险，就发动最高等级的红色警戒？不该是魔女集会地点暴露之类的情况，才会判定为红色警戒么……”
“这就是魔女和其他族群的区别了。”
格奈娅笑着摇头：“一处魔女集会被大军包围，许多魔女面临倾覆之灾，是红色警戒；一个魔女危在旦夕，也是红色警戒。”
“因为每一个魔女，都能代表整个魔女族群，并值得所有姐妹不计代价去营救。”
“所以红色警戒的触发标准是‘魔女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几乎必死，连残魂都无法在【魔女赐福】的护佑下逃脱’。”
“如果你被魔法学院发现了身份的话，也会触发红色警戒的，霏。”
慵懒高雅的年上女性微微低头，迷人鹅蛋脸上散发着呼之欲出的温柔与母性，妩媚唇线还呼出深情款款的热气，承诺着面前的少女是多么重要。
哪怕花魁小姐明知那是姛的圈套，妄图让自己乖乖负起责来，可还是忍不住上钩了。
——咕，狡、狡猾的魔女……
李霏心中悲鸣着，嘴上却忍不住说出了难以收回的承诺：“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格奈娅姐姐失望的。”
“我也相信你不会的。”
成功哄骗到未满周岁小魔女的格奈娅笑得很欣慰：“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每次红色警戒都会发动魔女召集令。”
“比如魔女集会被发现，六大阵营出动的军团已经将分部包围……那么负责人是不会动用召集令的，那无异于把更多姐妹们喊过去送死，她最多联络一些高位魔女，里应外合，创造一线生机，带领姐妹们逃出生天。”
“又比如灰之魔女被困在圣城那回，同样没有使用魔女召集令——凭我们现有实力，或许能让神圣教堂沦陷，但还不足以公然和六大阵营宣战。”
“所以，红色警戒的情况或许几年就会碰上一次，但上一回魔女召集令问世，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了，或许今后再也不会用到，你不必为此担忧。”
格奈娅娓娓立了一杆好旗，李霏欲言又止，最终把话憋了回去，思考片刻后，追问起关于责任的细节来：
“一般来说，集会委派的任务具体都有什么？”
“暗杀、刺探情报，或者给某位大人物的太太和千金传染魔女病、将某位天之骄女转化为魔女之类的。”
——这个“和”字用得妙哇。
以这些事情为日常的反魔女风纪委员这才松了口气。
那确实很简单，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哪怕任务一直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惩罚的，对吧？”
虽然不觉得自己会在最拿手的工作上失败，但出于谨慎，李霏还是随口问道。
“不会一直失败的。”
格奈娅笑得很是温柔，珠圆玉润的面庞上洋溢着柔和母性光辉：“一般来说，连续两次把任务搞砸的姐妹，第三次就会被委派到发电机里，给许愿仪式提供一定额度的电能就可以出来了。”
“啊这……”
李霏下意识瞄了眼夏娃，发现她已经没影了，显然已经沉入深层。
妖精之母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红色警戒的触发标准是‘连残魂都无法逃脱’……”
“或许你听过某些传闻。”
格奈娅唇线勾了勾，眉眼含笑：“以【魔女赐福】燃尽灵魂的姐妹，会在不知名维度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等到沉沦女士复苏的那一刻，祂会逆转时光长河，将长眠的姐妹唤醒。”
“现在我来澄清一下，这不是传闻。”
“但还不够准确。”
“事实上，只要被施加【魔女赐福】，那么死后残魂就会被印记裹挟着回归到最初绑定的许愿仪式里——也就是完成赐福仪式之地。”
嚯！
李霏又惊又喜，俺们魔女待遇这么好的嘛？
人均一个不朽盾，两大学院都比不了哇！
“但要注意，很多高位生灵都有能力阻截印记，将残魂彻底抹杀。”
格奈娅当即泼了桶冷水，以免花魁小姐心态膨胀：“另外，修复魂魄，重塑躯体，起死回生……那消耗的电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说着，她指了指亮晶晶、热乎乎，不断漾起涟漪的蜜糖湖泊：“有一位前辈，因处理感情问题不够慎重，于一个多世纪前死于柴刀，现在还在下面还债呢。”
李霏：“……”
花魁小姐沉默片刻，恭恭敬敬向那位魔女大前辈鞠了三个躬。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值得庆幸的是，许愿仪式里蕴藏着永葆青春的魔力，只要待在里面，年华就不会流逝。这就意味着，哪怕是序列9的魔女，持续发电到宇宙寿命终结，走出来依旧是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小魔女。在某些位面里，这也称得上另类长生法了，足以让某些寿命所剩不多的高位生灵为之疯狂。”
格奈娅意味深长道：“事实上，某些低序列魔女大限将至，干脆就自封于许愿仪式深处，默默积蓄魔女积分，兑换寿命与各类素材、知识，等待卷土重来的那一日。”
“除此之外，有了这处连时光都会驻足的避难所，我们也可以和该死的寿命论说再见了。”
“要是若干年后，你的亲朋好友、妻子恋人，寿命即将走到终点，你又无法购买到大量延寿药物替她们续命的话……可以先将她们送进避难所，不让红颜化白骨。”
“……阿吧阿吧。”
李霏瞠目结舌。
显然，不论道德值下滑到什么程度，魔女这个种族，总能给花魁小姐整些新花样。
很早以前就考虑过，并着手布局的寿命论问题，就这么出现了解决方式，可李霏丝毫开心不起来。
悠悠岁月后，茶天帝确实不用担忧举世皆寂了，可代价却是如此沉重，鲜艳，娇翠欲滴，这真的值得么？
最终，李霏忍不住问道：
“真的有姐妹这么做么？仅仅为了活下去，这真的……值得吗？”
“有些姐妹就好这口。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她们会邀请你回家吃夜宵，见识下妻子的厨艺。”
格奈娅又将烟斗递到嘴边，眸光幽幽：“但有些，最初信誓旦旦绝不会使用这种手段。”
“可真到了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她们往往会改变主意。”
“最初总是很难熬，要么没日没夜买醉，要么玩命挣魔女积分，试图购买更昂贵的延寿药物……”
“但这是值得的。”
“不论多么痛苦，多么不甘，也总好过永恒的离别与孤寂。她们会知道，长相厮守之人还在，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等待自己而已。”
——不为赚积分，只为在发电机中等你带着延寿药来捞人是吧……
李霏再次凝视肉山橘湖，目光变得不同了。
那不单单是魔女赖以生存、壮大的根基，关押着俘虏与魔女病患者之类的病人。
更有着负债累累或大限将至自封于此的姐妹，以及姐妹们的亲人、恋人……是魔女们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战神爱妻,打钱
“对了，格奈娅姐姐。”
李霏佯装漫不经心道：“安妮西亚学姐，也是咱们的人，对吧？”
“啊，你是说那位反魔女风纪委员吗？”
格奈娅笑得有些妖媚：“无可奉告呢。但你的演说视频我看过，很不错。”
——没有否定而是无可奉告……
李霏懂了。
这一刻，魔女头头笑容灿烂，风情万种，不复平日的恬淡与慵懒，但李霏完全可以理解。
四名反魔女风纪委员，起码有三个是自己人……换成李霏，只怕会笑得更加花枝乱颤。
“这是中序列魔女的权限、福利与义务，看完了记得就地销毁，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
格奈娅递来一本薄薄手册，随后迤迤然离开集会。
“嗯啊。”
花魁小姐一目十行浏览手册，重点事项格奈娅夫人都提醒过了，其余内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嗯？
她很快从【权限】里找出了一条值得在意的东西：
中序列魔女可以将卖酒提成以6金币：1积分的比例兑换成魔女积分。
——权限是个好东西！
今晚刚拿下47万金币提成的花魁小姐用力“嗯”了一声。
如果从市面上购买魔力水晶再兑换的话，那可是7：1！还是在花魁小姐有人脉与渠道的前提下，要是换了资历浅薄的姐妹，恐怕还得溢价购买魔力水晶，那兑换比例会攀增到7.1：1、7.2：1。
除此之外，扭曲魔女小姐还了解了定制职阶的“贵的道理”，和魔女赐福的隐藏功能……向小魔女隐瞒这些，大概是为了避免她们好高骛远盲目追求定制职阶，或仗着能复活心态膨胀吧？那都是取死之道。
“等晋升高序列，就有权限知道魔女赐福的全部步骤了……”
李霏呢喃着，好奇心像是蠢蠢欲动的猫咪，催促她早日冲刺序列3，弄清那个为她赐福、赠与她新人礼物和那枚【旅行者的伴侣】空间戒指的神秘高位魔女究竟是谁。
好在花魁小姐素来擅长克制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很快就恢复平常心，眸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李霏骑上扫帚盘旋于湖心，一时间热浪扑面，魔音不绝于耳，几条雪白的触须扭曲着、纠缠着伸向她，邀请她共同参悟长生大道。
考虑到其中可能有自己的大前辈，妖精之母小心翼翼周旋着，陡然一个俯冲，如苍蝇捕鱼般，把夏娃从湖里捞了出来。
小妖精像是条半成品的冰糖葫芦，红褐色长发与晶莹蝶翼都有熔化了的冰糖流淌，连莹白足尖都在拉丝儿，白皙精巧的小脸儿挂着安详笑容。
见她这幅浑浑噩噩的模样，慈母温柔捧住她面颊，然后额头用力抵了上去！
咚！
巨力贴贴！
“噫——”
夏娃悲鸣一声，捂着脑门儿清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面色冷漠的李霏，又吐了吐舌，露出乖巧，可怜，楚楚动人的表情，像是意识到自己犯错的好孩子。
可这种表情李霏实在太熟悉了，当初知画女士抓包未婚妻的外遇时，那才叫一个弦然欲泣、我见犹怜。
从这一刻，李霏明白，这孩子没救了。
“包容，要包容……”
她闭上眼，暗暗告诫自己，脸上浮现慈爱笑容，紧接着发现夏娃手上有一枚熠熠生辉的戒指。
伸手一摸，容量1066立方米……
“哪儿来的。”
李霏狐疑道，当志愿者来钱这么快的嘛？
“订婚戒指。”
“……”
妖精之母脸色再次转冷。
册那！
本宫序列7才有空间戒指的！还是斩了好几尊先天之后！
我还那么努力！
“诶嘿。”
夏娃取出一个礼盒，转而安慰起心态失衡的妖精之母来：“姐妹们说，第一次赚到收入该给家人买礼物呢……”
序列6蛇女鳞片·十二枚装。
李霏瞥了眼，脸色由阴转晴。
不愧是自家孩子，贴心，送的礼物又上档次又实用。
“你现在刚踏上超凡之路，能有多少收入，而且雅温还在长身体，钱得省着点花……”
她慈眉善目叮嘱着，顺手将蛇女鳞片收下。
“还好啦，这儿赚积分挺快的，新朋友也很慷慨大方。”
夏娃笑眯眯道。
“哦？”
据李霏所知，单位时间内的发电量，与魅力、职阶、序列等级，甚至道德值、灵魂天性等诸多因素有关，难以准确预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各方面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魔女的产能是非魔女的十倍，血脉越纯产能越高。
当然，志愿发电的话，产出电量要经过维护费、手续费等重重克扣，剩下的才能转化成魔女积分落入志愿者手中。没记错的话，低序列是三七分，七成是集会的……这也是花魁小姐对格奈娅夫人安产型身段下面的位置念念不忘的理由之一。
要么退位让贤，要么让我霏宝当负责管账的老板娘，她总得选一个！
怀着探究之意，李霏摘下夏娃的婚戒，意识往里面扫描。
妖精之母的常备药物她都有，囤货量比李霏只多不少。
几件装备，烛光、烛光、新月，嘶……怎么还有序列4的蛇女鳞片？不孝敬我是吧？
“哼！”
李霏鼓了鼓脸，把空间戒指扔还给她。
成为魔女有了独立意识后，小妖精摆脱了召唤魔法赋予的奴隶思想钢印，不像之前那样只为造物主而活了。
虽然感情还在，愿意把隐私性极强的空间戒指给妖精之母看。
但不妨碍李霏闹闹小情绪！
夏娃轻轻抚平妖精之母蹙起的眉，纤纤素手从眼眶按摩到头皮：
“我从朋友那儿学了点古精灵皇庭的秘传按摩术，可以凝神静气，畅通血脉……”
“一、一般。”
李霏眯上眼，嘴硬道。
“那你教我更好的。”
夏娃适时表达出依赖与尊重。
本该是安慰人的一方提出了索求，妖精之母却睁开眼眸，有些欣慰：
“看来这段时间，你没荒废真本事。”
对夏娃她是寄予了厚望的，可不希望这孩子变成魔女病缠身一样的贴贴精，第三次垮起小猫脸，带有一定考校成分。
如果夏娃如同上供般拿出序列4蛇女鳞片安抚李霏的话，那就太无趣了。一味地服从，全靠钱财与美貌来处理感情问题，不仅会让关系变得尴尬，也会让自身处境愈发不利，愧对茶天帝的言传身教，旺为帝女。
好在，夏娃没把茶艺落下。
至于没有进贡的蛇女鳞片嘛……只能说，一个没有私心的花魁接班者，就和不图钱财的情妇一样，纯度太低了。
“人家只不过是有个好榜样罢了，霏门。”
夏娃温声细语道。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
李霏沉吟片刻，提醒道：“你赚魔女积分是你的自由，但别忘了回家。”
说着，她伸手指向湖底，压低声音：“有位大前辈，就是过于顾此失彼了，一个世纪前被刀……虽然姐妹们救了她一命，可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至今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呢！”
李霏斟词酌句，并未让低序列的夏娃知道魔女赐福具备复活功能的真相。
“在里面待了一百多年……啊，是沙优姐姐，她也是我的朋友呢。”
夏娃若有所思：“但她和我说，山上的姐妹个个都很热情，说话又好听，进了山里就和回家一样，所以才不愿意离开呢。”
“不要拆穿她。”
李霏嘴角勾了勾。
被迫上山打工还债，硬是能说成乐不思蜀，看来嘴硬也是魔女的特性呢，嘻嘻。
“好哒。”
夏娃取出一柄魔杖，释放清洁术，换上极有妖精风格的、树叶编制成的衣物，钻进李霏怀中，打算一起回家，显然是把妖精之母的告诫听进去了。
在此期间，李霏漫不经心与她闲聊着：
“看来你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嗯呢，有个大姐姐特别风趣，她说她来自纯爱大世界，是至高无上唯一真神纯爱战神的妻子。有一天，恐怖强大的灰发魔神入侵了她们的世界……她昏迷后再醒来，就被困在湖底了。她还说，如果谁能帮助她逃回去，定有重谢。”
“哦？谢礼是啥。”
“救人者可以被封为神域将军，与天同寿；她名下的魔力水晶矿脉也愿赠与恩人一半。”
“嗤……还魔力水晶矿脉？咋不送几吨献祭宝石呢。看来是疯子，吟游诗人的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好像确实有……”
“别信，我堂堂魔法学院院长之女，至尊闺中密友，都不敢口气这么大。”
“嗯啊。前阵子还来了批新人，自称是业界知名导演和编剧，并表示如果谁能把她们从深山里救出去的话，愿意让恩人出演《***矫正所》的女主角。”①
“……你等会儿，我知道她们。”
正欲离开的花魁小姐目光一凝。
还出演女主角？
恩将仇报了属于是。
李霏恶狠狠瞪着发电机，取出购买的影片同款医疗器械周边，“噗通”“噗通”几声，用力扔进湖里，甚至暂且放下了淑女姿态，骂骂咧咧道：
“夏娃，你下回再碰见她们，给我狠狠收拾！务必让她们深刻反省。”
“遵命。”
小妖精眉开眼笑。
“回家吧。”
天上月亮弯弯，李霏骑着扫帚，载上小妖精，慢悠悠往家里飞。
“想去魔法学院或者战争学院么？学费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哦。”
“不啦，沙优姐姐传授了我一套冥想法，很适合我。”
“不打算在店里找份工作，以后就常驻发电站了？”
“嗯啊，我想要认识更多的朋友，还要成为古往今来为仪式供能最多的魔女……等以后你掌管了这里，我会好好替你看着许愿仪式的。”
“那所有姐妹都会感激你的。”
李霏轻笑着抬头看了眼月亮，晦暗又皎洁，妩媚且纯粹。
她本以为，夏娃会成为自己的同事，组成像水元素火元素魔女那样心有灵犀的CP，在莺莺燕燕中大杀四方，无往不利。
当然业绩得九一分，毕竟【资历】摆在这儿，九成是前辈的。
可夏娃的成长轨迹却超出了妖精之母的预料，她跋山涉水于不为人知之地，孜孜不倦探索大山，潜入深湖，并广结志同道合者，默默磨砺己身，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整个魔女族群，都会因为她的不懈奉献而受益。
如果花魁小姐再年轻几岁，恐怕得哼上一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总之，别为难自己，哪天改主意了我另给你安排。”
李霏幽幽看着她，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嗯呢。”
夏娃扬起脸，脸上是小鸟依人的温驯表情。
“对了，有兴趣继承我的职阶么？”
花魁小姐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堕落魔女，欢愉魔女，扭曲魔女……还有魅魔魔女，应该会很适合你。”
夏娃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趋利避害的敏锐魔女本能让她毫不犹豫点头：
“要！”
“三折卖你，可以分期，没有利费。”
“诶？不是继承吗。”
“继承也是要遗产税的啦，恰好我还没死，所以只好本人亲自收取这份税金了呢。”
“那、那好吧……”
小妖精迟疑片刻，初步接受了魔女之间亲姐妹明算账的社会规则。
眼见这笔昂贵却双赢的交易达成，妖精之母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契合度更高的职阶，有助于血统进化，而资质素来是万金难求的，夏娃三折买下，绝对不亏。
自己把资源循环利用，也能收回部分成本，也赚了。
那你说说谁亏了呢，索菲亚女士？
轻快夜风拂动花魁小姐的发梢，她眼眸里的神采愈发明媚。
既然夏娃不爱回家。
那孤单寂寞的血族人妻，就只能由自己这个热心长辈多加照顾了呢。
……
“我收到一份转院申请，来自大钟分院的黄金级学员娜奥米小姐。”
又一个明媚清晨，院长阁下亲切会晤了法术百科小姐，并鼓励道：“你做得很不错，招生处老师让我帮忙转达谢意。”
“另外作为奖励，你可以获得一万学分。”
——才这么一点点？连续一年不旷课就能赚到了嘛。
贪得无厌的念头在内心翻涌，李霏脸上挂着得体微笑，谦逊道：“其实人家也没什么功劳啦，主要是咱们学院的良好教学风气，吸引到了外校姛学……”
“不要小瞧你的能力，我相信娜奥米同学愿意转院，与你的个人魅力有分不开的关系。”
灰发美人今天的态度格外温和，丝毫不吝夸赞，让法术百科小姐如沐春风。
“诶呀，人家哪有这么好了啦。”
李霏眉眼弯弯，身子却黏了上去，分明是要院长阁下多夸点。
“你从未让我失望过……”
妮可满足了花魁小姐的诉求，最后话锋一转，将年少无知的姑娘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娜奥米同学在办理转院手续的过程中似乎遇到了些麻烦，所以你去趟大钟分院，把人领回来吧。”
——诶？
渣女小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麻烦是比责任更让她退避三舍的词汇，歪脖子树上的……啊不，湖底的沙优前辈还睁眼看着呐！
“内、内个，人家最近不方便，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安排副院长阁下过去不行嘛？”
她试图推卸责任，但这无疑是徒劳的。
“派遣老师过去，会把事情搞得过于正式，反而不好处理。”
妮可温声细语地诉说着不容抗拒的指令。
“可……我刚晋升序列6，需要冥想与静修。”
花魁小姐仍试图负隅顽抗。
“不，你不需要。”
妮可递过一纸文件：“手续给你批好了，可以借用总院的传送门，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回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
心知上命难违，李霏委屈兮兮地接过文件，趁机索要起好处来：“其实，我最近法术修炼遇到了些瓶颈。”
“是因为灵魂损伤后遗症吗？这个问题需要重视。”
妮可和颜悦色道：“我以前积攒的法术祭坛拜访名额，也分给你一次吧。”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该不会还有坑等我跳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院长阁下不是这样的人！
花魁小姐这才迟疑着接过文件，犹犹豫豫转身离去。
院长室的大门轻轻关上，灰发魔导师慢条斯理取出魔力通讯装置，给和李霏有着血海深仇的老狼王发了条讯息：
大钟分院。

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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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卖枪弹的小男孩
——以后俺们魔女攻打魔法学院的话，必须先封锁空间才行。
一步跨出传送门，李霏若有所思。
每回借道，她都能对魔法学院这尊庞然大物的底蕴产生直观感受。
对自己而言，这只是一种便利的交通途径。
可从全局上看，四通八达的传送通道，意味着一处分院有难，千余分院的高序列法师，乃至院长级强者，都能以总院为中转站，瞬息驰援而至。
有必要的话，甚至还能带着上千战争学院的强者一并支援，毕竟两大学院同气连枝，关系紧密。
李霏默默记住这一点，随后大口呼吸着秩序阵营的香甜空气，环顾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学院都市。
秩序阵营的学院大多在朝城市化靠拢，有完整商圈，并逐步发展工业、地产业……一切向效益看齐，与安宁祥和、鸟语花香的洛西布鲁克分院截然不同。
她漫步在校园内，阳光明媚，枪声琅琅。
连一些明显是牧师打扮的学姐，法袍腰间都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别着稀奇古怪的炼金枪械或手弩，在李霏看来这是个好习惯，毕竟这玩意儿可比法术卷轴好用多了，不受【前置超凡知识】的限制，可以有效补充火力不足的问题。
“要是有适合我的，也得毛一把……”
李霏嘀咕着，循着路标指引，径直走向大钟分院院长办公室。
“姐姐，要买一支枪吗？”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儿忽然从路旁跑过来，抬头用亮晶晶的大眼仰视李霏，以天真童音询问着。
他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乌黑皮肤带点紫，一看就是血统不太纯粹的暗精灵——高级暗精灵，都是颜值比较高的黑色或紫色皮肤。
小男孩掀开斗篷，内侧悬挂着琳琅满目的枪支、弹药：
“姐姐你看，我这儿什么口径、什么型号的都有……”
“不用了呢。”
李霏眼都不眨地拒绝了。
她就算购买炼金枪械，也不会使用地摊货，高低得整点好的。
小男孩闻言，竟直接扑了上来，似乎是打算抱住客人的大腿。
这是惯用手段，只要抱住客人的腿乞求，说些“卖不出去母亲就没钱买药”之类的话，销售成功率就会很高，哪怕明知道是骗局，客人碍于情面，大部分也只好捏着鼻子买几颗弹药了事，而不会跟一个小孩争辩——尤其是女朋友在身旁的。
只是这一回，小男孩动作格外利索，心跳极快，显然小小年纪就有了龌龊心思。
花魁小姐当然不会惯着他，魔力荡开，隔着两步远就让他狠狠栽了个屁股墩儿。
得亏这是在魔法学院内，否则心如蛇蝎的李霏能轻描淡写一脚把他踹死。
噗通！
小男孩揉着摔痛的部位没有起来，有些不甘地盯着大姐姐被裙摆遮住的曼妙腿部轮廓，眼里有浑浑噩噩又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在萌生，连疼痛都暂且被忘却了。
“怎么了？有人欺负孩子！”
没过几秒，一个成年的暗精灵大声嚷嚷着跑了过来，强装出的焦急根本无法掩盖眼中流露的市侩光芒。
——啊哦。
如出一辙的肤色，就让李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孩子出来赚点钱补贴家用，你不买就不买，为什么要把孩子推倒？”
暗精灵青年贪婪注视着李霏国色天香的容颜，口中吐沫星子四溅：“我看，你就是在歧视咱们暗精灵！”
暗精灵，精灵一族的分支，祖上惨遭精灵贵族的奴役与血腥镇压，直到两千年前，血精灵、月精灵爆发内战，暗精灵的地位才迎来转折，浴火重生。
十几年的惨烈厮杀下，月精灵族死伤惨重，血脉凋零。在岌岌可危时，他们不得不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任命大量暗精灵军官——那一战并未分出高下，强盛的精灵皇庭四分五裂，大批珍贵财富流失，无数高贵、圣洁的精灵女子在战争里失踪，而恩洛斯多了不少流浪的混血精灵。
当幸存们意识到连昔日的盟友乃至附庸都开始垂涎自家财富、地盘与女性后，不得不签下和解协议，而暗精灵也迎来了出头之日。
他们凭借战功，在满目疮痍的族群里站稳了脚跟，并打着反对歧视暗精灵的旗帜，逐步收回曾被剥夺的权利。
显然，曾经的受害者们尝到了甜头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清算行动很快就有了矫枉过正的风头，并在各方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原本只是精灵内部矛盾，可自从精灵商人的竞争对手资助了一批暗精灵，利用他们来对付精灵商人，且效果拔群后……整个秩序阵营，贵族与商人汇聚的财富运作之地，就成了暗精灵们维权的主舞台。
每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多多少少要关注下暗精灵的权益问题并予以资助，也只有这样，当竞争对手歧视暗精灵的时候，他们才能跳出来进行谴责，并呼吁大家不要和歧视者往来。
久而久之，尊重暗精灵，就成了整个秩序阵营的【正确】。
洛西布鲁克当然没这种问题，因为连造成问题的贵族都在女魔头残酷镇压下变得温驯乖巧，甚至当初开发维拉尼安的时候，对蛋糕分配有异议的家伙都没敢雇人在【征服之径】旁绝食，对侵略与屠戮做出抗议，环境自然很清爽。
若换了别的同学，初来乍到，仅从书本上看过这些情况，恐怕不会当回事，甚至说错话；可李霏结合老家见闻，非常清楚飞来的苍蝇是多么难缠，于是拿出息事宁人的态度：
“是我不小心。”
“都把孩子踢倒了，年纪这么小，万一……”
暗精灵不依不饶道。
“请牧师为他治疗，我愿意承担费用。”
“光是治疗费怎么行？还有耽误的……”
“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我都承担。”
李霏微笑道。
她在洛西布鲁克如鱼得水，在大宋只手遮天，深知占了规则优势后，没能力掀翻规则的对手，不论怎么狡辩都是无用的，只会说多错多。
——这、这妞好正…
暗精灵青年魂不守舍注视着李霏露出完美无瑕微笑的面庞，只是目光在对上那双幽深眼眸时，没有来感到心底一凉。
他咽了口口水，飞快把内心深处的警示抛之脑后，狮子大开口道：
“至少要一百……不，两百金币！”
李霏二话不说，掏钱走人。
人美心善的法术百科小姐，哪怕自己受些委屈，也要息事宁人，以免掀起纷争。
但鹿目圆小姐可不会。
“你等等！”
暗精灵青年又叫住了她，眼神里又是贪婪又是迟疑。
美到不可思议的相貌，出手的阔绰程度，让这个以敲诈为生的家伙明白，眼前的姑娘，他惹不起。
可他心中仍有幻想。
如此漂亮，还有钱，又对自己的要求言听计从……那么，是不是能得到更多呢？
万一，真的是个逆来顺受的，背景没那么硬的千金小姐呢？
就像那些平民女孩儿一样，不论对她们做什么事，都只会哭哭啼啼忍受……
短暂思想斗争中，李霏的美貌、大方，以及方才展现出的软弱态度，如同毒药般侵蚀了暗精灵青年的思想，他再也无法克制欲念，直勾勾盯着李霏道：
“你是哪个家族的人？”
“家族？没有家族。”
李霏瞥了眼又贪又怂的家伙露出的扭曲滑稽表情，眼中有嘲弄之色一闪而逝：“我连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暗精灵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她是我的了！
“把你的住址告诉我。”
他怀揣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要求道：“万一孩子被摔出了什么后遗症，我还得找你。”
“不至于吧。”
李霏故作惊讶。
“怎么，想逃避责任？你信不信，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你住哪儿！到时候，你就别想在学院待下去了！”
暗精灵似炫耀似威胁道：“我们能在这儿做生意，可是得到学院里的大人物允许的……”
——大人物会沾手你这破生意？本姑娘的慈善基金都开始填窟窿了！
李霏无声嗤笑，面露无奈之色，随口报了个地名给他。
“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可要知道……”
“你不是能查到么？”
暗精灵本还想再威胁几句，顺带展示自己的后台，却被李霏一句话给噎住，只好阴恻恻地望着那道妖冶背影离去。
心胸开朗的李霏当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走向院长办公室，处理正事。
不过些许小矛盾而已，等夜黑风高的时候交给鹿目圆小姐解决就好了，她只负责当那个温柔又大方的慈善家小姐——享受好名声的便利，就难免要忍受相应的制约。
可院长室外也不太平，聚集了不少师生，看起来义愤填膺，忿忿不平。
“洛西布鲁克的娘们儿，欺人太甚！”
“自从白魔头起势后，那地方的娘们儿就把全大陆女人往她们老窝里拐！”
“她们和魔女有什么区别？！”
“没错，绝不能让娜奥米小姐也被她们玷污。”
“……”
李霏竖耳聆听，很快弄清了原委。
家乡的女市民们，确实颇有魔女风范呢……也正因为如此，洛西布鲁克民间对魔女的态度，也始终暧昧不清。
反魔女风纪委员深感肩上担子之重，随后轻咳两声，大步走过去，巧笑盈盈道：
“麻烦借过一下。”
花魁小姐今天并未特意打扮，只是一袭比较显身材的蓝色针织连衣裙，类似蓝衣战神那种，优美锁骨若隐若现，也将肌肤衬托的格外皎洁；质感很高级的肉色丝袜，搭配裸色尖头高跟短靴，让笔直匀称的双腿显得更长了，整体给人典雅又柔媚的感觉——考虑到这趟要办的事不太讨喜，她连金色胸针都提前收起，尽量避免拉仇恨。
可她的亮相仍让场面为之一肃，人潮向两旁退散，给李霏让出一条路来。上一秒还怒气冲冲的少男少女们，此刻不光变得温和有礼，还下意识整理头发、衣领，讲究起仪容来。
李霏点头道谢，从容不迫推开院长室虚掩着的门。
“我辛辛苦苦生下你，想方设法替你留意那些青年才俊，为得是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吗？”
“你、你居然……”
一个女人在喋喋不休。
她长得很漂亮，有着波浪般的长长金发，扮相贵气，只是咄咄逼人的刻薄表情破坏了本该有的美感。
娜奥米倔强注视着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一言不发；还有几名法师在一旁，尝试着劝女人冷静。
“太太，你先消消气，娜奥米还很年轻，一时冲动，很正常，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娜奥米，还不快劝劝你母亲？”
毫无疑问，劝娜奥米母亲是假，劝娜奥米是真，不过是一边唱红脸，一边扮白脸罢了。
“内个……”
李霏轻轻敲了两下门框：“打扰一下，老师们好，我是……”
“没看我们在谈话吗？别妨碍……”
女人不耐烦地瞪向李霏，可看清她的容貌后，严厉语气顿时软和了几分：“有什么事晚些再来吧。”
显然，美貌不光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毒药，也能带来礼貌与和平，哪怕是愤怒中的直女，冷不丁看见李霏，也很难恶语伤人。
“抱歉，我是洛西布鲁克分院的学员，为娜奥米姛学来的。”
李霏如同手持圣旨的特使般，亮出灰发魔导师亲手签发的文件：“请问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么？”
“你怎么……”
“出去！我不允许，谁也不能带走她！”
看到李霏，娜奥米母女的态度截然不同。
娜奥米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语气哽咽，而她的母亲却拍桌而起，声色俱厉。
——脑阔疼。
渣女小姐内心发出苦恼的悲鸣，脸上却挂着温柔笑容，上前拭去金发少女眼角的泪珠，轻笑道：“我怎么会不来呢？听说你遇到了些麻烦，就和院长申请了下，过来带你走。”
“娜奥米，她是什么人？是不是她怂恿你转院的？”
娜奥米的母亲严厉质问道。
显然，这位已婚已育的母亲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当李霏是娜奥米不知从哪儿认识的外校朋友。
娜奥米使劲摇着头，并擦掉脸上泪水，不想让李霏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是我……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还敢骗我！”
女人又抬高了音调，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了，霍利。”
一个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男人忽然开口，让娜奥米母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凝视李霏片刻，像是叹了口气：“李霏同学，对吧。我是娜奥米的父亲，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好父亲
“不必紧张，只是随便聊聊，我叫卡曼。”
走廊尽头，一名气质忧郁的美男子向李霏做着自我介绍。
他留着胡茬，棕色头发略显凌乱；个头高瘦，身披高领法袍，明明是人类，却有血族般的阴郁和俊美。
“卡曼叔叔好。”
李霏礼貌得体地问候着，思绪却维持紧绷状态，对随便聊聊这种鬼话半个字都不信。
她早就旁敲侧击打听过娜奥米家里的情况，虽然只是含含糊糊的只言片语，可善于揣测女人心思的花魁小姐，已经意识到，见家长那一关恐怕不那么好过。
因为娜奥米有个心心念念给女儿找个乘龙快婿的母亲，好像嫁个好郎君才是女性的最终归宿一样。
有这样的岳母，岳父又能开明到哪儿去？
此人定来者不善，要小心警惕！别以为把氛围弄得随和些就能骗过我，我可是专业的！
以己度人之下，李霏不敢有丝毫放松。
然而，当花魁小姐如临大敌之时，岳父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友善，甚至给李霏递了支烟。
——哼，试探我？
李霏反应很快，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抽，谢谢。”
卡曼闻言，自己把烟点上，对着窗外凝视片刻，才缓缓诉说道：
“我打听过总院那片折叠空间里发生的事情。”
“娜娜与一名来自洛西布鲁克的天骄并肩作战，回来后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没几天就想要转学。”
“霍利不属于超凡世界，她也不明白洛西布鲁克对于女性超凡者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
“娜娜是因为你才想要转院的，对吧？法术百科小姐。”
李霏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青涩单纯的女高中生了，见家长这种事虽然让她头疼，可脑子还算清醒。
她快速思索着，尝试狡辩：
“我和她都是自由的，也不会干涉彼此的意志。娜奥米想要转院，或许是因为洛西布鲁克对女学员的教学环境比较友好……”
“不，她是我的女儿，我很了解她。”
卡曼惆怅道：“我曾以为，至少在娜娜有自己的家庭前，我可以陪着她，共同经历她成长中的每一点每一滴。”
“直到你推开院长室的大门，娜娜露出那样的表情……我才意识到，我错过了她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的女儿坠入了爱河，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女儿媳妇，目光复杂：
“你知道么李霏，我本以为，最开始应该是她和我抱怨某个坏小子总惹她不开心，渐渐地开始提起那个小子的优点……我准备了许多有哲理的话，用来开导鼓励我的女儿……”
“可我没想到的是，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
老父亲絮絮叨叨，长吁短叹，听得李霏也很想来上一支烟。
不对呀？
说好的父母坚决反对，讥讽平民出生的野白菜，以及必不可少的未婚夫跳出来宣战，我少女茶天帝亮出实力、财力与背景，打脸反杀呢？
咋还唠上了？
话说到这一步，李霏琢磨出味儿来，意识到岳父真的打算谈心，于是也不装傻了，自顾自摸出一支女士薄荷烟，吞云吐雾间安慰起老父亲来：
“这些话您不该对娜奥米说吗？”
“这、这哪好意思……”
忧郁美男子岳父出现片刻扭捏。
李霏很识趣道：
“我会在何时的时机让娜奥米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的。”
“没必要，闲聊罢了。”
卡曼象征性嘴硬了下，紧接着就冷不丁问道：
“所以……你会嫁给她么？法术百科小姐。”
——嘶……这么直接么？
眼见岳父如此爽利，她也给出了不算失礼也有助于推卸责任的回答：
“我会珍惜现在，珍惜每一段感情。”
“也对，承诺是无用的，大家都有反悔的权利。”
卡曼的目光重又飘向窗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梅洛蒂亚她还好么？”
“她是我的班主任，反魔女办公室顶头上司与副院长。”
李霏回答了卡曼的问题，语调有些好奇：“怎么，您二位认识？”
“她是我的同学。”
卡曼望着远方：“梅洛蒂亚一直都很努力且出色，哪怕来自福利院，没有什么家族支持，依旧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走在所有人前面……而我，不过是仗着长辈照拂，才能追上她脚后跟的庸才罢了。”
——岳父这眼神咋瞅着有点眼熟呢？
李霏思索片刻，随后恍然大悟。
聂匹夫瞅皇后娘娘那眼神，跟此刻的岳父差不多。
暗恋型天狗。
默默做出评价的同时，花魁小姐的目光变得亲切了起来。
所以……岳父年少时憧憬暗恋的女神，以及成家后呵护备至的掌上明珠，都要变成我花魁小姐的形状了嘛？
这可真叫人愉……唏嘘不已哇！
李霏忍着笑，诚恳安慰道：
“您太谦虚了。”
“好了，牢骚时间结束。”
卡曼很有素质地将烟蒂收回储物戒指里，转身望向李霏，认真询问道：“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前途无量，但我还是要问一下。”
“有兴趣转院么？来大钟。”
“我可以提供你在序列4以前的一切资源；我还准备了两座法师塔，紧挨在一起的，你和娜奥米一人一座；我与大钟分院院长有些交情，我能为你争取到绝对不逊色于洛西布鲁克分院的待遇；另外，我还可以……的确，我自己不过是序列4，但我的家族里有高序列长辈，我有信心说服他，为你们这对新人铺路，直至继承家族。”
李霏有些惊愕地看着岳父。
她没想到，这看似忧郁的家伙，竟如此有魄力，敢对自己这个初次见面，且交谈不超过十分钟的女儿媳妇开这么好的条件。
但可惜，富婆都在洛西布鲁克，这才是最大的资源。
昨晚才拿下47万金币提成的花魁小姐强忍心痛，用从容且自信的语调拒绝了岳父的好意：
“其实，我很享受奋斗与拼搏的过程……如果什么都准备好了，那不是很无趣么？”
铁骨铮铮的回答让岳父露出自嘲笑容：
“不愧是慈善家小姐。”
“说实话，如果我是平民出生，我未必有像你这般拒绝的勇气。”
“您过誉了。”
李霏又谦虚了一句，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卡曼注视着国色天香的女儿媳妇，目光里满满的欣慰。
如果白菜被猪拱了，他或许还会心酸，甚至愤怒。
可问题在于，根据从盗贼公会买来的情报，眼前这个姑娘，出身贫寒却自立自强；明明前途光明，却甘愿背对人潮，为素不相识之人抵挡无尽海族；声名鹊起后也并未忘记初心，致力于慈善事业；被灵魂损伤缠身，也从不自怨自艾……从家中女仆到两大学院的师生，乃至无数洛西布鲁克市民，无不对她称赞有加。
从白纸黑字中，卡曼看到了温柔，善良，正义，坚强……那些闪闪发光的品质。
可以说，人类公认的美德集中于她一身。
若非这份情报是他亲自去洛西布鲁克购买的，并且有会长级别的认证印章，卡曼甚至会怀疑情报是从哪部上古英雄史诗里抄写出来的。
再加上李霏更胜于女儿的美貌与资质，以及亲自面谈中展现出的高洁志向、落落大方的从容心态……
这位老父亲深刻意识到，并非野白菜拱了自家白菜。
而是当初那个在襁褓里牙牙学语的婴儿长大了，出息了，把天底下最好的白菜拱到自家地上了！
——不愧是我女儿啊。
卡曼想笑，但忍住了，从怀中取出一盏信封递给李霏。
李霏面带疑惑之色，打开一看，愣了片刻，强忍肉痛，递回去：
“叔叔使不得。”
“娜奥米很小的时候就收到了第一封情书……虽然很幼稚，全是语病和错别字，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小鬼写的，但我至今收藏着。”
卡曼缓缓摇头：“当时我就想啊，如果娜奥米将来爱上穷小子怎么办？”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岂能让她跟着穷小子吃苦！”
李霏深以为然地点头。
咱李家的姑娘，以后也得找千金大小姐，找富婆！否则怎么孝敬岳母……阿不，否则怎么给咱家姑娘理想的生活？
“我左思右想，最终准备了两盏信封。”
卡曼轻叹一声：“如果是凡人，那么里面有钱财和延寿药物；如果是超凡者，另一封信上的东西能帮助他早点配得上我女儿。”
“虽然她现在找了个……女生，且不太需要我的帮助，但我想，我不该厚此薄彼。”
“所以收下它吧，这是我的祝福。”
卡曼如此开明的态度让李霏感到不可思议。
娜奥米可是妥妥的白富美！父亲是序列4，家族有高序列强者，自己也是黄金胸针的天之骄女，大钟分院最风采夺目的学员！
而卡曼，甚至能接受女儿找一个不具备超凡能力的穷小子当恋人？
正常思维不应该是棒打鸳鸯的么……
李霏陷入深深沉默。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问问，这样的人，是怎么和满脑子给女儿找个金龟婿的妻子结婚的，可那过于失礼了，只好忍住，问了另一个问题：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就算我收下您的厚礼，也未必能与娜奥米走到最后……”
“那就意味着，我对一个年轻的天才做出了投资。”
卡曼洒然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让我失望。”
那确实。
法术百科小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上一个初次见面就对自己做出投资的，还是魔法学院总院的老院长，他通过英明决策，让幼年魔女变得更强了……并为自己争取来宝贵的三秒逃命时间。
短暂的自我陶醉后，李霏又委婉问道：
“那如果不是我呢？要是娜奥米所青睐的，真的是您所说的那种穷小子……您的支持，是不是过于……乐观了？”
“如果他们能走到最后，我的祝福能让他们的路更加顺畅；就算分开了，又能如何呢？无非就是娜娜失恋了，我和霍利安慰她，擦干眼泪后迎来新的恋情而已。娜娜那么优秀，最终总能得到幸福的——况且苦涩不也是弥足珍贵的一种经历么？”
卡曼那张颓废的帅脸上噙着无比温柔的笑容：“让娜娜放心大胆追逐自己所喜欢的。我这个空有家业的庸才父亲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您是个好父亲。”
李霏由衷赞叹着，深渊般漆黑、扭曲、混沌的灵魂中，却不由自主弥漫出杀机。
凭什么，别人能有伟大的父爱，而我没有呢？
杀了他就公平了。
不过是细小的嫉妒，就能变成杀意，想要用最血腥的方式摧毁别人拥有而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美好事物。
当然，那只是一闪而逝的恶意，李霏只是个坏女人，不是善妒的疯子。
卡曼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最后紧盯李霏双眼，认真地、郑重地提出一个要求：
“我只要你承诺一件事。”
“请说。”
“不管以后怎么样，不要伤害她。”
“那也是我的意志。”
李霏轻笑着，险些习惯性把烟蒂随手扔地上，好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将其收进空间戒指里。
……
事情远比预料中顺利。
李霏并未遭受来自长辈的阻力，反而在一次充满父爱温情的谈话后，收到了一份厚礼。
信封里装着六张【梦境导师】的拜访门票，两两一组，显然是给情侣用的；十万金匠券，对寻常序列6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两段红线，能进行大陆级别的联络，娜奥米在B-01号折叠空间里已经送了李霏一份低配同款；一片四叶草，能带来好运的纯天然超凡装备，妖精之母名下的秘密花园至今无法量产这玩意儿；一张手写信，记录着娜奥米喜欢的食物、颜色，并强调她特别讨厌长翅膀的虫子……
回到院长室后，卡曼旗帜鲜明地支持了女儿的决定。
“娜奥米，你要离开妈妈了吗……”
眼见连丈夫都不阻止女儿，霍利愣了片刻，随后那层刻薄严厉的外壳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在短短数秒内崩溃。
她哭成了泪人，精致昂贵的妆容花了也浑不在意，紧紧抱着女儿，缀泣道：
“妈妈舍不得你……其实无所谓的，你就算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爸爸妈妈也能养你……我只想让你以后过得好一点。”
“你别走好不好？妈妈以后不逼你了，妈妈错了，你别生妈妈的气……”
——娜奥米有好父母呢。
李霏又一次压下杀意，并挤出泪光，注视感人场景，悄悄抬手擦拭眼角。
只是一旁几位大钟分院的老师乃至院长，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当然不愿意自己学院最出众的天之骄女被牛走。
然而，按照规矩，他们只能打感情牌劝说，不能强行阻挠。
因为各分院平日也没少互相挖人，凭本事牛走的天才，苦主只能认，否则下回牛走别家分院的宝贝天才时，人家就能理直气壮用更脏的手段膈应回来。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
若是别的分院牛走娜奥米，他们尚且可以针对性地报复，用更好的条件，把对方的天才挨个挖走。
但洛西布鲁克分院嘛……
瞧瞧娜奥米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要去了洛西布鲁克，不得被一群学姐学妹围着嘘寒问暖啊？
凭借这种脱胎于当地民俗的、独树一帜的招生竞争力，想把双子星、法术百科小姐什么的从洛西布鲁克挖来，那纯粹是痴人说梦。
一时间，院长室里的几位法爷各个脸色黑如锅底，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个夏天。
辣个灰发女人过来晃悠了一圈。
当时最耀眼的黄金级天才梅洛蒂亚，就在几天后义无反顾地提交了转院申请……现在，她已经是无限接近高序列的副院长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法爷们咬牙切齿，却连狠话都放不出。
——四姐妹保佑，让洛西布鲁克诞生一名男性天才吧，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耻辱，霏门……嗯，我为什么要说霏门？
最年轻的那名法师在内心无声祈祷着，忽然愣了愣，随后看了眼仍在一旁抹眼泪的法术百科小姐，心底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凉意。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古典法师对决
院长室大门缓缓开启，李霏独自走出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霍利还在哭哭啼啼叮嘱女儿“注意保暖”、“每周都要回家”，塞钱的动作重复了不下三回。
金发少女无奈安慰着母亲，只是眼角泪痕还未风干。
“老师，娜奥米要离开了吗？”
守在门外的同学忍不住问道。
脸色难看的老师只是重重哼了声，冷冷对李霏道：“慢走不送。”
“老师再见。”
李霏却很有礼貌地向他鞠躬道别，脸上还挂着得体微笑。
老师没有回答，但守在门外的同学通过他的脸色知道了答案，顿时哭天抢地一片。
“娜奥米，你不要走啊！”
“娜娜，没了你我怎么活呀……”
“住口你这个混账，娜娜也是你能喊的？”
混乱中，李霏坑着头，试图溜走。
她知道娜奥米原本也带点茶，平日里没少养鱼，靠着靓丽容颜与活力四射的紧致身段，以及特意展现出来的，热情大方又善解人意的性格，圈一批迷弟迷妹不要太简单。
只是比起专业的，娜奥米同学终究差了点，池鱼良莠不齐，并且以花魁小姐的初印象来看，并没有值得她出手的“优质客户”。
“看，洛西布鲁克的人，李霏！”
“可恶，娜奥米一定是被她骗走的。”
“……”
不出意外的，李霏想要趁着喧闹逃走的计划失败了，魅力不允许。
痛失女神的天狗们将花魁小姐团团围在中央，汇聚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善起来。
从来不打无利之仗的李霏果断摆出髪国军礼，举起双手，无奈道：
“那个，我只是来送信的，麻烦借过一下，可以么？”
“你可以走，但娜奥米不可以！”
天狗们同仇敌忾道。
每回圣坛之争尘埃落定后，总院保密条例总会在那么几家分院失效，小道消息满天飞。
尤其今年，在洛西布鲁克分院包揽五座圣坛的前提下，大钟分院招生部硬是把娜奥米宣传成了绝无仅有的【狙击手】，凭借一己之力，阻止了洛西布鲁克妄图把所有圣坛一网打尽的狼子野心！
连娜奥米如何一人单挑李霏与安妮西亚，并战得旗鼓相当的“细节”，都流传出好几个版本。
可大钟分院师生弹冠相庆没多久，狙击手娜奥米小姐，就主动要求转院到洛西布鲁克……这里面能脑补的故事，可就太多了，目前最离谱的版本是，洛西布鲁克两位姛学使用了下作的美人计，学姐学妹齐上阵，怀上娜奥米的骨血，以此胁迫娜奥米转院！
“那太好了，麻烦让一下。”
渣女小姐显然只听到了前半句，只想着自己先抽身，把安抚天狗的麻烦事儿留给娜奥米自己处理。
天狗们没有动弹，面面相觑。
就这么把牛走女神的罪魁祸首放走，他们不甘心。
可一拥而上进行正义的群殴吧，也不太合适。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不用说这里是魔法学院，不是铜锣湾。
“我要和你决斗！”
终于，一名半羊人少年按捺不住，一步踏出，向李霏发起挑战。
他腰部以下生长着厚厚绒毛，双足与羊蹄无异；上身也不尽是人类，介于人和羊之间；头生巨大犄角，胸前别着银色胸针。
“你确定吗？那可是黄金级学员。”
“别冲动。”
他身旁有人劝说，可半羊人少年自有打算，对劝阻充耳不闻，目光紧紧盯着李霏。
“抱歉，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
李霏婉拒道。
她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砸场子的，与外校同学决斗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拉仇恨，花魁小姐并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我可以让你一次施法权。”
半羊人少年再次邀战，眼中有狡黠之色一闪而逝：“敢不敢来一场古典法师对决！”
嗯？
古典法师对决？
这话一出，不少学员面露恍然之色，而从教科书上看到过这种决斗方式的李霏也顿时精神了，故作为难道：“这，这，不太好吧，我初来乍到的……”
“是我挑战你，与环境何干？”
半羊人少年咄咄逼人，意气风发。
“那打完就不拦着我了？”
“当然，我绝不拦你。”
“那好吧。”
李霏叹了口气，答应这场约战。
因为古典法师对决是有彩头的，还不小。
事实上，这是一套任何法师都耳熟能详的经典决斗规则，起源已不可考，连神话年代都有相关记载，但从未被超凡者们淡忘过，历久弥新。
在古典法师对决中，决斗双方不得使用近战武器、斗气，目的是考量作为施法者的能力与财力；生死不论，但通常不下死手。
重点在于，古典法师对决并不限制装备等级，因为“积攒装备”本就是优秀施法者综合底蕴的体现——而胜者，有权挑选并拿走败者在决斗中使用的一件装备，作为战利品。
这也是古典法师对决最有趣的地方。
携带的装备越是昂贵、强大，胜算就越高；可相应的，氪金玩家一旦输了，代价也会相当惨痛。
这就意味着，双方要对自身与对手的施法能力、装备、失败风险、获胜利益做出全面且谨慎的考量，再决定是否接下决斗申请，以及决斗时到底是携带破铜烂铁，用最低失败成本以小博大，还是全副武装，把所有筹码都摆在台面上。
事实上，这恰好是古典法师决斗如此受人推崇的理由，不光考验战斗力，战前心理博弈也被法师们视为一种尊贵与优雅。
“跟我来。”
眼见法术百科小姐上钩，半羊人少年心中顿时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他强忍笑意，脚步匆匆带着李霏走向决斗专用擂台，好像生怕对手反悔似的。
其他人也蜂拥跟上，路上还在嘀嘀咕咕个不停：
“这可是黄金级学员啊，安德伍德真的不是以卵击石么？”
一名灯神少女忍不住提出质疑。
“不，安德伍德很聪明……他胜算非常大，几乎可以说是稳赢。”
通体绿油油的巨魔少年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知道的信息来。
“此话怎讲？”
“根据可靠情报，法术百科小姐擅长近战，但古典法师决斗不允许使用斗气和近战兵器！至于她的施法能力么……呵，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啥？”
眼见同行者都竖起耳朵旁听，巨魔少年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吐出四个字：
“杂而不精。”
此言一出，其余学员顿感诧异，忍不住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黄金级学员，还有个法术百科的外号，你莫不是在忽悠咱们。”
“别打断他，快说。”
巨魔少年卖了会儿关子，才慢悠悠解释道：
“李霏同学踏上超凡之路没多久，就掌握了大量最低阶的法术，那资质确实没得说。”
“可惜，她走上了歧途，一门心思钻研近战，白白挥霍宝贵的施法者天赋，导致法术造诣只停留在那些低阶法术上……据说她在总院的试炼之地，只扔了几颗火球，除此以外，全像莽夫般近战对敌！”
“除此之外，李霏才晋升序列6没几天吧？根基都没打稳！也来不及学习新法术！而安德伍德去年就是序列6了。再加上灵魂损伤后遗症……结局已经没有悬念。”
——小伙子懂得还挺多？
李霏颇为诧异地瞥了眼巨魔少年。
显然，在娜奥米决定转院后，这帮天狗没少把法术百科小姐当假想敌，连情报都准备好了。
“嘶……听你这么一说，安德伍德好像还真能赢？”
“如果情报是真的，那就赢定了。”
“可恶，如果我先向她发起挑战就好了。”
一些同学已经开始懊恼，叹息自己刚才不够果断，错失扬眉吐气的机会，被半羊人安德伍德捷足先登。
而这么群学员混作一团热热闹闹走向付费擂台区，自然吸引了不少学员的注意力。
“什么？古典法师决斗，还是和外校同学？”
“同去，同去。”
“俺也想看看。”
熟人带熟人，一时间队伍越来越大，从寥寥十几人，变成了声势浩大的百人团，齐齐走向擂台。
安德伍德交了笔学分，很快一片平平整整的擂台从空旷地面扶起，边缘还亮着法术光芒，形成结界，能避免逸散出的魔力殃及到观众。
他一马当先走上擂台，背负双手，深吸了口气，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观众，以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询问道：
“古典法师决斗的规则，需要和你说一遍吗？”
“不必了。”
李霏微笑着步入结界中央，与人高马大、头生巨大犄角的半羊人相比，显得乖巧、娇小，楚楚动人。
眼见李霏真的站上了擂台，安德伍德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巨魔少年知道的情报，他也都知道！为此，半羊人少年刚才不惜激将，也要让李霏同意决斗邀请。
毕竟在安德伍德看来，李霏不过是个刚刚晋升序列6、还没来得及巩固境界，并且只会低阶法术，还有灵魂损伤的对手罢了，与掌握了五门四阶法术的自己，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找不到输的理由。
——所以……用什么法术收尾呢？轻描淡写一发魔箭，还是巨浪冲击？
安德伍德飞快思考着，心跳不断加速。
这种局，他所关注的已经不是能否取胜了，而是如何漂亮地击败对手！
“可以开始了吗？”
李霏确认道：“让我先施法一次，对吧？”
“没错。”
安德伍德又扫了眼观众，声音里难掩激动之意。
区区低阶法术，甚至破不了我的法术盾！我将以碾压之资，击败洛西布鲁克这位风华绝代却白白浪费了自身天赋的天之骄女！
到那时……
我！安德伍德！
将成为整座学院最风光的半羊人！
学姐与学妹们会排着队向我表白！学院也会察觉到我的潜力，大力栽培！
可惜啊，娜娜无法亲眼看见我的英姿……
这一刻，安德伍德遐想着美好未来，心潮澎湃，豪气干云。
“好哒。”
李霏手腕一抖，轻盈火光在杖间跃动。
“喏，我说得没错吧？可惜啊，慢了半步。”
“还真是火球……”
“这可是一次施法权啊，都不吟唱四阶法术，而是火球……看来，这法术百科小姐的水分有点大。”
“要是我在台上就好了。”
火苗浮现的一刹那，擂台旁接连响起叹息声，巨魔少年更是捶胸顿足，悔恨自己错失一鸣惊人的机会。
唯有半羊人，笑容变得更为灿烂。
——喜欢笑是吧。
李霏眯了眯眼，杖尖火苗转瞬间就化作熊熊烈焰。
【魅纹重组·火球强化】！
【火球术】！
脸盆大的刺目光团裹挟滚滚热浪，呼啸着涌向半羊人，炼狱般的威势让半羊人少年瞬间清醒过来，骇然瞪大双眼。
这火球……怎么那么大？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火球炸裂，强劲冲击力伴随热流辐射满整座擂台，法术盾顷刻间破碎。
——一发火球破我盾？
安德伍德吓得肝胆俱裂，飞快举起魔杖，就要反击。
可下一瞬，妩媚魔力袭来，半羊人面露痴呆之色，陷入旖旎幻境。
幻境中，他战胜外校天才，得到院长大力栽培，无数学姐学妹投怀送抱，连娜奥米都红着脸给自己送上情书……
付费环节还没开始，剧烈灼烧疼痛感就让半羊人转瞬间从美梦中醒来，安德伍德低头一看，自己的羊蹄，在剧烈燃烧。
“咩！！”
半身着火的半羊人在擂台上疯了般翻滚，还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而李霏瞬发【欢愉】，再一枚火球瞄准对手脚边扔出去后，就优雅从容地收回法杖，颇有点到即止的宗师风范。
对于手到擒来的胜利，她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火球术虽然只是低阶法术，但本就以杀伤力、破坏性著称。
而超高额智力，以及点了到第五重的冥想法，哪怕没来得及修行至圆满，也足以让李霏的法伤超出序列6这个层次，能媲美最弱小的序列5施法者了——刚刚晋升序列5，还没来得及掌握进阶级超凡知识与更换装备，且【咒术】等级不高的，只享受序列等级和职阶加持的那种垫底级别序列5。
显然，光是如此的话，一发火球还远不足以炸碎四阶法术盾，法术百科小姐的火球之所以如此生猛，最核心的增幅来源于魅纹。
尽管每条只能强化微不足道的0.2％，但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凭借持之以恒、聚沙成塔的努力，花魁小姐当前火球术已经能获得四倍以上增幅……
伤害爆表的火球术，秒掉轻敌大意的对手，没有半点难度。
一时间，全场寂静，只有歇斯底里哀嚎声回荡。
又过了两秒，安德伍德的朋友跑上去救火，其余学员面露骇然之色：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凭什么她的火球这么猛？她真的是序列6，不是序列4？”
“法杖么……不对，那种法杖，从材质上来看，最多新月级。”
“这不合理，中序列白银级学员，被两发火球带走了……”
惊疑不定的议论声中，李霏云淡风轻站在擂台一侧，优美圣洁；而擂台另一侧，确是惨绝人寰的场景，哪怕火球是在脚边炸开，并且火焰很快被扑灭，高温也足以将半羊人灼烧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他体表布满血泡，不停抽搐着，发出虚弱哀鸣，地上布满触目惊心的血液，还在滋滋冒烟。
“唉……”
菩萨心肠的李霏轻叹一声，似在懊悔自己下手有些重了，默默取出荣誉市民勋章，激活【治疗轻微伤】的附魔效果，让敌人好受些。
可萦绕在鼻腔的羊肉焦香味，却让她满心愉悦地决定今晚吃个烤全羊。

第三百三十章 百般法术
——赌注赌注赌注……
眼巴巴盯着安德伍德的同窗们手忙脚乱就要把人抬走接受治疗，李霏一下子犯了难。
开口提醒吧……人都伤这么重了，还只惦记着战利品，恐怕有损于法术百科小姐的光辉形象。
可就这么放人走吧，东西不落入自己手中，李霏又担忧自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过两天单独来索要也挺麻烦的。
好在，付费开启的擂台，自然有付费开启的服务，当李霏琢磨着怎么旁敲侧击阻止赊账时，管理这片区域的灯神面无表情提醒道：
“这是古典法师对决，别忘了战利品。”
“啊这，没事的，等这位同学伤好了再给我也没问题的。”
李霏忍着笑，温声细语摆手道。
“规则就是规则。”
灯神的声线仍旧古井无波。
“那……那就那柄法杖吧。”
李霏似乎不太情愿地走上前，接过那柄晨曦级法杖，末了还不忘送上祝福：“快把他送去治疗吧，我相信这位同学能早日康复。”
同一时间，百余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口若悬河、指点江山的巨魔少年，意思很明显：
你上呀倒是？
巨魔少年哑火片刻，做沉思状，接着猛然一拍大腿。
上就上！
法伤再高的火球术，那也仅仅是火球术，咱们好歹是序列6的法爷，没理由接二连三在火球术上栽跟头！
不等灯神清理擂台，巨魔少年一个腾跃，纵身跃上去，朗声道：
“劈颅氏族，科尔拉克，请指教！”
擂台下顿时传来一阵惊叹：
“嚯，科尔拉克说上还真上啊？实诚人。”
“为什么不上？换我我也上！难道你们会害怕区区火球么？安德伍德刚才那是大意了，没有闪，猝不及防被两发火球秒。”
“没错，现在科尔拉克有心戒备，火球那种单调笨拙的法术就不好使了，法伤再高也不好使！反倒是法术百科小姐，刚才可是把优先释法权用来砸火球，充分说明她法术池的匮乏。”
显然，观众席又开始预言结果了。
——还真就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呗……
李霏故作矜持道：“内个，说好只决斗一场的。”
“劈颅氏族，科尔拉克，请指教！”
巨魔少年只是再进一步，语气坚定道。
“那、那好吧。”
似乎不忍辜负对手的满腔斗志，善良的法术百科小姐轻叹一声，双手抱拳，做了个陌生的礼节：“洛西布鲁克，李霏。”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两人对峙着，浓烈超凡气息无声弥漫，形成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足以让凡俗生灵颤栗。
尽管明知对手只有一手火球术，但同窗的惨败仍历历在目，巨魔少年没了轻敌念头，如临大敌，每一寸神经都紧绷着，思维极度专注，仿佛回到了年幼时的狩猎时刻，紧张又兴奋，战意昂扬却理智冷静，只有最具天赋的猎手才能维持这种状态。
可短暂对峙后，李霏却忽然开口问道：“这回还让我先出手一次么？”
科尔拉克不断攀增的气势顿时泄了大半，沉默片刻，没敢嘴硬：
“还是……不了吧？”
“也行，那开始吧。”
李霏慢条斯理挥了挥魔杖，曼妙双手被黑色蕾丝手袜包裹，朦胧肤光莹白旖旎，勾人无限遐思。
而科尔拉克深吸了口气，来自古老巨魔部落的他自然明白，越是优秀的猎人，就越是需要锋利的兵器，只有这样才能猎杀最狡诈、凶残的猎物。
于是，他缓缓将一根长约一米五，口径起码十二寸的空心圆柱体抗在肩上，黝黑炮管如同一头饥肠辘辘的比蒙，让人不寒而栗。
“？”
李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指着最新款的法术狙击炮，注视着科尔拉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管这叫古典法师对决？”
——兵不厌诈！
科尔拉克心底“嘿”了声，嘴角也跟着咧开，笑得无比灿烂：
“百般法术，此乃魔力重狙。”
——这玩意儿真的不是炮么……
李霏欲言又止，最终没再多言，只是微微蹙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让许多大钟分院的同学都开始心痛了，忍不住怒斥同窗：
“真是畜生啊……明知法术百科小姐有伤在身，还用口径这么大的重狙。”
“不讲武德，咱们分院的脸，被丢光了。”
“……”
台下在喧闹，科尔拉克却只当成喝彩来听，内心推演着接下来的决斗流程。
等李霏丢火球，我就一发瞬移躲开，再一炮反杀！
只要防着点晨曦级武装复苏，这场战斗，就不可能输……
科尔拉克这么想着，刚刚被语言扰乱的气息陡然锐利了起来，化作无形气柱，冲天而上。
轰！
火光盈野，不出所料的，李霏又是火球术起手。
扑面而来的热浪点燃了巨魔渴望战争的鲜血，科尔拉克似能听到先祖之魂在耳边咆哮。
能赢！
他眼中有魔力焰光迸射，身体化作奔腾怒涛，以一发【波浪形态】，精准避开了火球的杀伤范围。
火蛇在余光中升腾乱舞，科尔拉克充耳不闻。他陡然转身，沉重炮管也随之旋转，对准李霏，并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嗡——
炽盛金色光芒，如一枚压缩恒星，从炮膛里迸射而出，风驰电掣撞向对手，周围空气都在扭曲、战栗，在璀璨魔力中发出呜咽悲鸣。
“倒下！”
科尔拉克攥紧滚烫炮管，震声呐喊道。
金色光团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渴望胜利的意志，变得更加耀眼了，致命气息笼罩十方，要将近在咫尺的敌人化为灰烬。
可李霏的身影却倏然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光团尾焰尚未熄灭之处。
轰！
金色光团炸碎在擂台边缘结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不甘咆哮，并刮出道道飓风，让安然无恙女人的裙摆猎猎作响。
叮叮当当……
李霏如同弹奏乐曲般，纤纤指尖在匕首寒光闪闪的侧面灵巧跃动，悦耳颤音就算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也清晰可闻。
她从容不迫走向大脑空白的对手，对身后剧烈爆发的光影充耳不闻，任凭三千青丝狂舞，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仿佛从炼狱中降临人世的上古女妖，妖媚又危险，散发着无尽压迫感。
“你这重狙……怎么不会拐弯呐？”
李霏歪了歪脑袋，疑惑询问着，纯真轻柔的语调却让科尔拉克如坠冰窖，心脏在满腔恐惧情绪的挤压下剧烈收缩。
擂台上一个步步逼近，一个节节后退；擂台下，学员们却纷纷起立：
“怎么可能？位移躲狙？”
“她反应太快了吧……”
他们翘首注视着李霏，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施法速度，与法术飞行速度，是两回事。
火球作为最低阶法术，施法自然很快，能将整个施法过程压缩到眨眼间；可火球成型后，飞向敌人的速度并不算快，用位移技能躲火球，对超凡者而言并不难做到，属于“有手就行”的操作——当然，是在认真状态下，上一位被抬走的学员膨胀大意被秒，那只能怪自己。
但法术枪械不同，那是又准又快！
魔力子弹飞行的速度，远超声音！
想要位移躲子弹，别说是序列6法师，就算是同序列等级盗贼，也很难做到。
这些大钟分院的学员亲眼看着楚楚动人的小法娘，做出连敏捷型近战超凡者都能直呼内行的“位移躲狙”操作，难免感到惊骇。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霏作为六边形法娘，身怀熔炉斗气，又有系统小姐推腰助力，敏捷属性比同等级盗贼只高不低；又有职阶赋予的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等加持，反应力自然快到不可思议。
当然，副作用也很明显，敏捷赋予的极高感知力，与各种稀奇古怪的超凡能力可谓是相辅相成，共同铸就了花魁小姐の玻璃大炮绝伦体质，极大程度缩短了水循环时间。
“接下来，该我了呢。”
李霏嫣然而笑，下意识一个旋身，长长右腿如长枪横扫，裹挟凌厉风雷声响，欲要用一个漂亮的旋风踢结果对手。
“停停！”
科尔拉克高举双手，目呲欲裂嚎叫道：“咱们这是古典法师对决！”
劲风灌入耳中，又掀起巨魔少年的头发，让他头皮发麻，彻骨凉意从头皮席卷到全身。
李霏的腿极美，修长笔直，被肉色丝袜包裹出纤细匀称的曼妙轮廓，绷紧后更是紧致有力，仿佛每一寸都充斥超强弹力，连脚踝都精巧迷人，活色生香。
可这要是结结实实踢到脑壳上，科尔拉克并不会觉得是奖励，因为很有可能爆浆。
好在，笔直右腿在最后一刻顿住，并未触及他的头皮。
“抱歉，差点忘了。”
李霏俏皮地吐了吐舌，表达歉意，并飞快放下腿，维持法娘形象。
接着，她手腕挥舞，橘红焰光交错成让人目眩神迷的轨迹。
烈焰熊熊升起，心有余悸的科尔拉克不甘心败在火球之下，还想负隅顽抗，口中悲愤怒吼：
“起码，多放个别的法术吧！”
可李霏却充耳不闻，维持着甜美微笑，接二连三火球糊脸，焰光冲天。
轰！轰！轰！
贴脸施法的距离彻底弥补了火球飞行速度上的短板，而不可思议的威力，与低阶法术消耗小、施法速度快等方面的优势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片刻后，李霏扭捏地接过法术重狙，旗开得胜。
【D-86型法术重狙】
装备评级：满月
属性：基础杀伤Ⅳ级，子弹飞行速度Ⅴ级，有效射程1200米。
附魔效果：瞄准（Lv1）、爆裂（Lv1）……
弹夹容量：一发。
——嗯？还能自瞄？
——这玩意儿可比法杖好用多了哇。
李霏双手掂了掂重狙，感受着沉甸甸的份量，还用指腹摩挲枪口，品味超凡金属无暇质地，对这柄一看就是被别人细心呵护着的宝贝爱不释手。
担架上的巨魔吃力地仰起脖子，眼含热泪，却无法阻止自己与心爱的重狙渐行渐远。
撕裂般疼痛的心脏，比体表烧伤更为痛苦。
最终，他伸出手，用沙哑低沉的嗓音与重狙诀别：
“永别了，我的爱……法术百科小姐是个好人，她会好好待你的……”
擂台下的学员，也如巨魔起伏的心潮般喧闹。
“嘶……火球烧人这么疼么？巨魔都被烫哭了。”
“不就是火球么？还有人上不？”
“弄身火抗高的装备，应该能赢！”
他们唏嘘不已，并试图拱火，有些学员已经蠢蠢欲动。
心存战意的学员寻思着，如果只是超快反应力加上火球术的话……也不是没胜算？
而李霏收回重狙，瞥了眼跃跃欲试的外校同学们，赞叹着大钟分院的热情好客。
——魅魔轻吻和血魔经还没用呢……
她迟疑片刻，见同学们都还没下定决心，迟疑不决，忍不住低语：
“看来，娜奥米同学就算在大钟分院，也是独一档的天才呢……”
旋即，李霏意识到这话不妥，连忙捂住嘴，向观众席学员们投以带有歉意的目光。
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踩一捧一的言论，顿时冒犯到了有集体荣誉感的学员。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
“序列6的学员呢？上呀！若非我已经晋升序列5，第一个上去制裁她！”
好端端的领人，终究变成了砸场子。
可这不能怪花魁小姐，只能说财帛动人心，战利品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哪怕满月级重狙，也值个好几万金币呢。
台下愈发喧嚣，李霏满心期待等待下一位受害者登台。
可那几名看上去好像已经坐不住了的学员仍在踌躇着，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李霏恨铁不成钢地暗叹一声，并慢悠悠地往火里再浇了桶油。
“如果……没人继续挑战的话，那我就告辞了，娜奥米同学还等着我带她离开呢。”
李霏像是松了口气，实则是玩儿了出她最拿手的以退为进，提醒这帮苦主们，你们的校花要被本黄毛牛走辣！要报复就快来呀！
而效果是拔群的。
“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洛西布鲁克的娘们儿，带着咱们院里最漂亮的学妹和战利品扬长而去么？”
“娜娜，呜，我的娜娜……”
“这都骑脸嘲讽了……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忍，我反正忍不了。”
“你忍不了你上啊。”
“我序列8怎么上？序列6的学长学姐呢？为院花而战，冲呀！”
“战败了你给我报销损失，我就上。”
“你们呀，就和那些发现老婆怀上洛西布鲁克女人的崽儿还装傻充楞的窝囊丈夫一样！”
台下拱火的言辞愈发激烈了。
李霏强忍着笑，并缓缓走向擂台边缘，步距在不经意间缩短。
终于，有一条鱼儿上钩：
“同学请留步！”
李霏心头一喜，脸上却挂着无奈的神情：“说好的只决斗一次呢？娜奥米同学还在等我呢……”
虽语气不太情愿，可大钟分院即将被牛走的院花、最耀眼的天才却被法术百科小姐挂在嘴边，将仇恨拉满。
“大钟分院，弗农，请指……”
“指教个屁！”
雄浑魔力将正欲上台的矮人法师掀翻，一名中年教师不知何时出现，神色阴鸷：
“堂堂黄金级学员，和这帮白银级、青铜级学员决斗，算什么本事。”
“等你晋升序列5，咱们院里的另一位天骄，自会上门讨教。”
他放着狠话，丝毫不顾及在场同学的颜面。
李霏脸上笑容不减，灵魂深处却有杀机弥漫，记住了那张法师帽下的脸。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等今后俺们魔女反攻魔法学院，我必第一个刀你！
显然，这位教师并未感受到李霏的杀意，只冲她摆了摆手，冷漠道：
“请回吧。”
“大钟分院还有另一名黄金级学员？”
李霏却立在原地，唇角勾了勾，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事实上，我一直期待着强大的对手……所以，如果那位同学有兴趣切磋的话，不用等我晋升序列5，一个月之后就可以。”
“古典法师决斗？”
中年法师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
“古典法师决斗。”
李霏平静地重复了遍问题。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到时候可别说我们以大欺小。”
中年法师听到如此狂妄之言，顿时忍不住冷笑连连。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权当是行善积德
傍晚，几名其貌不扬的穴居人在酒馆一角，循环演奏着平静的乡村音乐。
客人并不少，但都保持着克制，没有肆无忌惮地喧哗，一位花臂酒保小姐安静地在吧台前调酒。
她化了浓妆，色系偏暗，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又拽又冷酷，甚至有些阴森；可身上那条黑色斜肩裙却大胆而前卫，将雪白曼妙的项颈、锁骨与纤柔肩臂线条展露无遗，贴身剪裁的设计更是勾勒出修长紧致的腰身轮廓，冷白肩头上的魅魔刺青格外妖媚夺目。
李霏重回到这片鹿目圆小姐坐而论道的酒馆，径直走向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酒保小姐：
“有咖啡卖么？”
“没有，但我可以给你泡一杯。”
酒保小姐头也不抬地就开始动手制作：“要糖么？”
“谢谢，不要糖，双倍浓度双倍奶。”
李霏托腮，大大方方欣赏着酒保小姐美貌与娴熟动作。
“好了，这杯是我请你的，来自洛西布鲁克的客人。”
酒保小姐语调平静，双眸却像钩子一样，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勾引意味。
显然，她察觉到方才这位初次见面的客人在注视自己。
尽管相逢才短短几分钟，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但既然互有眼缘，那何不试试？
因为一个眼神而贴贴，这才是酒馆里应该干的事。
“诶？你认识我呀。”
李霏双手接过咖啡，故作惊讶道。
咖啡易手时，两人的指尖似乎在不经意间触碰了下。
“上午你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细小试探没有得到回应，酒保小姐平静依旧：“法术百科小姐。”
“姐姐的消息真是灵通呢。”
李霏赞叹着，这也是她特意来此的目的。
在白嫖了一杯咖啡后，花魁小姐漫不经心与这位叛逆又成熟的大姐姐闲聊着，目光扫视了一圈：
“人还不少呢，但是很安静。”
“这儿毕竟是学院，所以比较收敛。”
酒保小姐边以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别的客人调制酒水，边与李霏交谈：“如果你喜欢热闹的地方，可以试试校外的血鸦酒馆。”
“不，我不喜欢吵闹。”
李霏摇了摇头。
这儿的氛围比较接近金橘子酒馆，只不过后者更为暧昧旖旎，姐妹们可以在花前月下的氛围里干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勾当。
孕育在灯红酒绿里的温存总会格外让人贪恋，就如同油画上永恒腐朽的水果，鲜活又高雅，甜腻到糜烂，就算久经风月的客人也会流连，甚至短暂忘掉花钱消费的事实，陷入美好热恋中。
“那你可以在这儿待到天亮。”
酒保小姐悠悠望向李霏：“真不来杯酒么？这样可以说出你的心事。”
“其实也没什么烦心事啦。”
李霏不动声色道：“我只是有个问题。”
“嗯？”
“好人就得被人拿枪指着么。”
李霏叹了口气：“上午有个暗精灵孩子摔倒了，我上去搀扶他，结果……”
“啊，暗精灵啊。”
酒保小姐嗤笑一声：“不少学员被他们坑蒙拐骗过呢。”
“那学院里的老师们都不管管么？”
李霏蹙眉道。
“你以为他们凭什么敢在学院里出没？”
酒保小姐意味深长道：“所谓的【正确】，忽悠忽悠普通人也就罢了，魔法学院这种地方，可容不下他们因此而胡作非为。”
“嘶……”
李霏一点就通，可心中那点光明仍不免为此感到诧异与愤懑：“竟然连老师也和他们勾结……”
“勾结算不上，只不过他们知道分寸，干些强买强卖之类不算太过分的事，又恰好攀上了关系，所以管理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酒保小姐擦拭着酒杯，头也不抬道。
“城里的治安官也不管管吗？”
李霏鼓了鼓脸：“我听说秩序阵营城邦有完善律法。”
“可有钱才请得起好律师。”
酒保小姐唇线扬了扬，仿佛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事实上，面对学院里的天之骄子，他们最多贪点钱。校外平民被他们盯上才是生不如死，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而治安官一般会把被逼急了拎起菜刀冲向他们的平民给抓起来，而他们的律师则负责给那些平民定个蓄意谋杀罪什么的。”
“难、难道就这么让他们逍遥法外么？”
李霏不甘心道。
“不会的。”
酒保小姐的话让义愤填膺的李霏稍稍平复了心情，可给出的理由却并非邪不胜正：“他们早晚会惹上狠角色的。”
——已经惹上了。
花魁小姐慢悠悠品尝着咖啡，比平日里喝的酸度更高一些，有种坚果香气。
虽然她更喜欢醇厚并带有巧克力风味的，但李霏的生活态度让她热衷于尝试新花样。
所以当酒保小姐拿起杯子，指腹掠过她手指时，李霏并未躲开，而是漫不经心看着她，欣赏冷艳不羁的成熟猎人在魅力冲击下如纯情少女般避开视线。
“再给你续一杯？”
“想带我回家的话，只请咖啡可不行呢。”
酒保小姐打了个响指，以微微颤抖但并未走形的动作调制了自己最拿手的酒，推到李霏身前。
艳遇并不奇怪，就算是以往不怎么对女生动心的女学员，抱着新奇态度来到酒吧，见到妖艳与冷酷并存还带点神秘气质的大姐姐，几杯酒下肚，也很容易被骗回家。
可这次的艳遇太过美好且顺利了，这位只言片语间流露出善良正直品质的、闻名遐迩的外乡天之骄女，竟如此爽快答应了自己的邀约……就像是与父母诀别的勇者，还没来得及经历九死一生的磨难，参与荡气回肠的战斗，结识生死与共的战友，就在新手村门口看见了横陈的魅魔魔王以及闪闪发亮的财富一样，连科幻作者都不敢写这样的故事。
甚至，饱经风浪的酒保小姐不敢直视那双绮丽到不真实的眸子，否则她会产生自我怀疑：
我真的配么？
怕不是仙女跳？
低端猎人还在疑神疑鬼、患得患失，高端猎人却对轻而易举的收获习以为常，还慢条斯理品尝着前者奉上的美酒。
“怎么，怕我？”
李霏轻笑道。
“我早听说过洛西布鲁克的传闻。”
酒保小姐克制着砰砰跳动的心脏，维持冷淡气场：“只是没想到，那儿的女生真的那么……热情开朗。”
显然，紧张和兴奋麻痹了酒保小姐的神经，以至于她卡顿了足足两秒，才想出一个词汇来替换掉不那么好听的“随便”。
“并非所有人都这么开朗，但有一部分，比你想象中更为开朗。”
李霏尝了两口她调制的酒，颇感惊艳，虽价格远远比不上金橘子酒馆的顶级酒水，但独树一帜的清新风味很好地取悦了口腔。
“看来洛西布鲁克是个好地方……”
酒保小姐呢喃道。
她很清楚，什么样的环境就能培养出什么样的人，这位客人嫉恶如仇的品质说明洛西布鲁克有良好的治安环境，而如此热情开朗的性格，更是充分说明“连魔女去了洛西布鲁克都直呼热情”的传闻或许是真的。
“确实呢。”
花魁小姐愉悦地点了点头。
酒保小姐盯着李霏，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
“前几天，店里来了位客人，与你同样的美貌。”
“嗯哼。”
李霏用亮晶晶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的话让我深受触动。”
酒保小姐唏嘘道：
“事实上，我有妻子了。她很爱我，我也不讨厌她，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会比较枯燥，彼此除了嘘寒问暖，已经无话可说。”
“而那位客人探讨了爱情的本质，对人际关系的见解也很独特……从她的话中，我领悟到了一些道理，关于如何让死气沉沉的婚姻焕发活力。”
“哦？你结婚了呀，完全看不出来呢。”
李霏一下子来了精神，毕竟酒保小姐怎么看都是个叛逆不羁的年轻姑娘，造型又拽又前卫，白到晃眼的肌肤更是彰显着青春活力，与印象里端庄稳重的人妻完全不沾边。
但不管怎么样，有老婆的人妻就是好人妻！完美命中花魁小姐的好球区！
李霏坐直了身子，姿态从慵懒变得端正，连眸光都神采奕奕。
而一旁的聆听着两人交谈并试图找机会搭话的学姐陷入沉思。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把酒泼到已婚还勾勾搭搭的酒保小姐脸上，指责一句“渣女”后扬长而去么？
酒保小姐之后的话，更是让这位姛学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破坏，而是加入。只要不嫉妒，就没有人会受伤，并且都乐在其间。”
显然，李霏的热情鼓励态度给了酒保小姐勇气。随着馥郁茶香不断涌入鼻腔，她莫名觉得自己不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请求都会被允许，于是鬼使神差地提出了大胆的想法，哪怕表达方式比较委婉。
“啊，我懂了，我在洛西布鲁克婚姻咨询专家分发的宣传手册中看过这条建议。”
李·单女·霏瞬间会意。
“事先声明一下，目前为止，我的妻子并不同意。”
酒保小姐露出了难以启齿的神情：“但如果你去做客的话，或许她会改变主意……”
“但我也得面临被赶出去的风险，不是么。”
李霏一针见血道。
“请帮助我。”
“我考虑考虑。”
李霏故作为难道。
显然，她内心是倾向于答应的，倒不是想当单女，主要是她心地善良，不忍心看到本该的幸福婚姻走向衰亡，被白嫖就被白嫖吧，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可面上必须得矜持一下，否则会显得过于随便，也让酒保小姐看轻了这份红娘恩情的份量。
“嗯，谢谢。”
酒保小姐转而为别的客人调酒，逐渐从鬼迷心窍的状态中冷静下来。
她在理性反思一波后，忽然陷入更深的迷惘。
我请她回家做客，拜访我的妻子，我还得谢谢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酒保小姐沉默着，把本该给客人的酒一饮而尽。
而李霏信手将喝了半杯的酒推到隔壁沉思不语的姛学跟前，洒然离去。
答案不必告诉她，就让酒保小姐在下班前好好焦虑会儿吧，作为对不忠贞妻子的惩罚。
孤零零坐在吧台前的姛学盯着玻璃酒杯上的妖冶唇印，同样陷入迷茫。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今天也是把所有人的心态都搞得乱糟糟的一天呢。”
酒馆外晚风习习，祸水小姐迈着轻快愉悦的小跳步，在夜色中前行。
她就喜欢众生为自己倾覆，日月为自己沉沦，狼烟为自己而熊熊燃烧的模样。
“啊，好像……”
李霏忽然止步，捂住颤栗的人心，闭上双眼。
资质：67→68
悸动感从心脏深处勃发，周身血脉欢欣雀跃，连灵魂天性都在这一刻沸腾，为她肆意散播的【扭曲】而喝彩。
显然，魔女小姐的血脉迎来了又一次进化。
她睁开眼，皎洁月光照在因愉悦笑容而彻底扭曲崩坏的脸蛋上，漆黑眼眸里流淌着迷离水光，像是释放本性后口吐热气、扑向四散而逃的魅魔们的精灵皇女一样。
又过了几秒，李霏重又恢复落落大方的淑女模样，国色天香的脸上挂着清纯明媚笑容，唯独一颦一笑间有妩媚风情流淌。
她轻提裙摆，如同演员谢幕般，遥遥向月亮行了一礼，才迤迤然走向学院外。
一杯咖啡的时间，特意逗留于大钟分院的花魁小姐已经打听到了足够的情报：
那帮暗精灵，是后台不怎么牢靠的犯罪团伙，仗着与学院有几分关系，做些小奸小恶的勾当；
大钟的治安官，也并不像洛西布鲁克那样兢兢业业，连手眼通天的名媛都敢抓！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往校外小树林一钻，出来时就切换成了鹿目圆小姐的帐号，还顺带敲晕了一些小情侣。
没错，是一些，不是一对。
他们该庆幸，因为鹿目圆小姐是切完帐号后才撞上他们的，否则李霏不会让他们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鹿目圆小姐上下掂着刚才顺手从地上捡来的钱袋，不疾不徐走向血鸦酒馆。
从刚才酒保小姐的只言片语来判断，血鸦酒馆应该是附近最热闹且有名气的夜场了；而那帮暗精灵，白天刚从花魁小姐手上敲走两百金币，晚上还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睡觉不成？
“……割完静脉割动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粉毛美少女用甜美嗓音哼着荒诞渗人的童谣，不多时就找到了那片火树银花、喊闹声喧天的喧闹之地。
这回，她真是来砸场子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私奔的女仆
昏暗光线下，不同种族的身影拥挤在一起晃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曲让胸骨都在震颤。
空气里充斥着汗味、酒精味与淡淡腥气，穿梭血鸦酒馆中的鹿目圆小姐不禁蹙眉，抬手捂住鼻子，躲开一旁突然弯腰呕吐的醉鬼。
乌烟瘴气，低俗！
她这么想着，却瞥见舞池中央有许多歩川伊芙的大姐姐，肆意扭动曼妙身姿，猫耳与暗精灵的乌黑紧致胳膊交错摇曳；领舞的赫然是六臂娜迦，有着修长金色蛇尾，还打了脐环、舌钉，人躯披头散发舞动的模样充斥着异域风情。
——嘶……
鹿目圆小姐用批判性目光注视了会儿舞池，才继续穿行在婆娑鬼影中，目光不断环视全场，发现有好几位暗精灵穿着侍者服装，心中了然。
不出意外的话，那帮子暗精灵犯罪团伙，在血鸦酒馆的运营上也掺和了一脚。
她继续观望，目光很快锁定两个勾肩搭背的暗精灵男性，并未穿侍者制服，看来是客人。
他们醉醺醺的，出门没一会儿就拎着裤腰带回来了，摇头晃脑走向酒馆深处，撞见好看的姑娘还会故意让人家身上蹭，发出夸张大笑声。
鹿目圆小姐一路尾随，穿过狭长幽暗的走廊，路过公用盥洗室时还听见此起彼伏、奇奇怪怪的动静，几名衣衫不整的女孩儿醉死在盥洗室门口，满地狼藉；其中一个人族少女尚有意识，时不时翻滚、呓语，还抬手向往来过客求助，最终有两名半兽人驻足。
可她呼唤来的并非是帮助，半兽人们商量了几句，随后揪起女孩儿的头发，把她拽向公共盥洗室。少女似乎在半醉半醒间意识到了什么，徒劳抓挠着地砖、墙壁，可虚弱挣扎与带着哭腔的低低“不要”声根本无法改变她被拖行的轨迹，反而惹来半兽人的嘎嘎哄笑。
李霏继续在走廊上前行，不多时就有一名穿着黑色网袜的艳丽兔耳女郎迎上前来，媚笑道：
“客人，要开包厢么？”
“嗯。”
鹿目圆小姐眼见两个暗精灵走向“1688”号包厢，于是指着隔壁房间道：
“我要那间。”
“好的，咱们这儿最低消费是666银币，您几位？”
女郎弯下腰，恭敬给鹿目圆带路。
“就我一个。”
李霏继续往里走，路过暗精灵所在包厢时，余光往里扫了眼，笑容更为明媚了。
看来，今晚的运气相当不错呢……迅速锁定了目标，这能省下不少功夫。
走进自己订下的包厢，李霏随便点了几瓶酒，而女郎借机凑上来，继续推销起别的项目来：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需要给您安排几位小哥不？什么类型的都有……”
“我要女生陪我喝，暗精灵有么？”
鹿目圆小姐双腿交叠，漫不经心道。
兔耳女郎愣了愣，随后笑道：
“当然，这就给您安排。您要一位还是两位？”
“有多少上多少。”
鹿目圆小姐说着，抬起雪嫩爪子，很是熟练地将一枚金币塞了进去。
“诶呀——”
冰凉金属触感让兔耳女郎打了个激灵，欲拒还迎地娇呼一声，随后高挑妖娆的身子挨了上来，搭着李霏的肩，指腹轻轻摩挲，妩媚道：“其实，人家也可以……”
“下次一定。”
面对毫不犹豫地婉拒，兔耳女郎幽怨地白了粉毛美少女一眼，才晃着兔尾巴恋恋不舍地离去。
“哼，休想用假货蒙骗我。”
鹿目圆小姐嘀咕着。
家里就有货真价实的兔耳女仆，所以女郎的耳朵、尾巴到底是真的还是插件，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况且她今晚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包厢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关上门也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动静，想必是有意为之，用来营造热烈氛围——普通人或许听不真切，但以魔女小姐落针可闻的感知，自然能清晰辨认出声音来源。
李霏身体往软座上一靠，似在假寐，实则默默关注隔壁包厢传来的动静。
“兰格，你小子可以啊，能请哥几个来这儿喝酒。”
“是啊，整天在魔法学院倒腾二手枪，还真倒腾出名堂来了。”
“嗨，小钱儿，也就二三百金币的。”
李霏眉角一挑，最后的声音绝对来自上午敲诈自己的暗精灵。
——兰格是么……还挺会装？
鹿目圆小姐冷笑着，很想直接一发火球术轰出去，连墙带人一起炸碎。
不过她忍住了。
作为一名谨慎又大胆的犯罪天才，尽管李霏来之前只想着报复，还没考虑好具体方案，可她总能在踩点时根据情况，灵活构思出犯罪计划。
目前来看，这家酒馆规模颇大，连领舞小姐都是序列5的超凡生灵，直接在里面闹事恐怕下场不会太好，得先把人骗出去才行。
“嚯，两三百金币还小钱？”
“你小子，吹牛越来越没边了。”
“真要发达了，待会儿还不得请咱们整点更好的？”
“……”
隔壁仍在哄闹，李霏沉默聆听着，心湖中逐渐成型的犯罪计划也浮出水面。
推门声突然响起，一溜着装热情清凉的暗精灵姑娘们鱼贯进入包厢。
“贵宾你好。”
“哇，好漂亮呀。”
“……”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暗精灵公关们的心情比客人更加惊喜，十分主动地簇拥了上来。
“快请坐。”
鹿目圆小姐依旧双腿交叠，浅笑着邀请同行们落座。
事实上，李霏素来以白为美，不过精灵族的颜值总是在线的，暗精灵女性哪怕黑也黑得好看，她们身段窈窕曼妙，腰线与双腿看起来格外紧致有力，就连乌黑肌肤都油光水滑，似乎充斥着热量和弹性，当她们风情万种地迎上来时，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妖媚感。
——《洛西布鲁克橘子指南》也该更新了，下回去橘子酒馆的时候，也尝试下暗精灵吧。
李霏有条不紊地应付着热情的同行们，并分心关注隔壁动向。
忽然，她听见有人大力拉开隔壁包厢门，火急火燎道：
“詹姆森来了！”
“什么？那个老逼登今晚又来？他前晚把我女朋友都抢走了！”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序列5的法爷，还是魔法学院的正牌讲师呢？”
“兰格，今晚你可要大出血了……”
李霏眉角一挑，若有所思点燃一支烟。
詹姆森，她今天刚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白天在大钟分院断她财路的那位中年法师。
——所以，妨碍本姑娘赚钱的那个家伙，就是默许暗精灵团伙在大钟分院坑蒙拐骗的后台？
——那就莫怪我欺师灭祖了呢……
鹿目圆小姐眸光幽幽，心中快速权衡风险得失，继续完善犯罪计划。
“客人，您怎么光喝茶不喝酒呀。”
一名暗精灵公关缠住李霏胳膊，手中端着两杯酒。
“不了，我沾酒就醉。”
李霏婉拒道。
“哪有沾酒就醉的超凡者啦。”
“就是就是，喝点嘛……”
暗精灵公关们一拥而上劝酒，脸皮薄的粉毛美少女招架不住，分分钟几杯酒下肚，小脸就红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迷离，一副醉态朦胧的样子，比清醒时更加诱人了。
“还真醉了耶……不行，好可爱。”
“迪雅，你刚才不是说让女人陪酒的女人很恶心么？去赶别的场子吧，别跟咱们抢位置了。”
“我改主意了。如果是这位客人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确实，我总算明白那些客人愿意天天花钱来消费了。”
“你们别光顾着馋人家，别忘了工作呀！萨利，再上三瓶，不，五瓶烈焰龙舌兰。”
“我要两瓶迷幻之雾！”
“……”
眼见香香软软的鹿目圆小姐已经迷糊了，公关们忍不住动手动脚，眸光滚烫，恨不能把客人给生吃了。
不过出于职业素养，她们暂且克制住急迫心情，并趁客人不胜酒力之际，自作主张点了十多瓶高价酒水。
——册那！
装醉的李霏险些没绷住，恨不能当场以行业专家身份对她们进行教育。
就这么不走心，把贪婪吃相堂而皇之暴露出来，以后还想不想要回头客了？
小了，格局小了！
她强忍愤怒，呓语道：
“给我……上最好的酒，我有的是钱。”
嘈杂包厢安静了一瞬，女公关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后紧挨着李霏的那名公关又把一杯酒递到粉毛少女唇边，娇柔道：
“客人是做什么的呀？这么阔绰。”
“哼哼。”
脸蛋红扑扑的鹿目圆小姐双手叉腰，憨态可掬道：“我是伯爵夫人的女仆！她偷偷变卖伯爵家产，还把几十万金匠券存我这儿，要和我私奔……可我带着钱跑了！”
“她，嗝，她绝对想不到我跑了这么远……以后……嗝，以后我自己就是贵族了，每天都能花天酒地，嘿嘿嘿……”
得意忘形的鹿目圆小姐，几杯酒下肚，就在如此鱼龙混杂的地方，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啊这……
女公关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随后呼吸变得沉重，眼中流露出肉眼可见的贪婪。
阔绰且美貌的客人，很好。
但这远比不上一只富有、美貌，身份见得不光，还没有后台背景的羔羊。
暗精灵女公关们舔着唇，目光灼灼，在鹿目圆小姐楚楚动人的容颜、纤细又极有份量的妖冶身段，以及指间那枚熠熠生辉的空间戒指上来回流连。
身上的妖艳风尘气，也逐渐被超凡生灵的危险气息所取代，裹挟着难以遏制的贪婪。
“迪雅，快，确认下消息。”
“罗琳姐姐，如果是真的，那这件事要不要告诉……”
“不，不要。没必要让那帮家伙知道，咱们可以自己来。”
“同意，天天被那帮臭烘烘的家伙白嫖，还没受够么？有了几十万，我们完全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钱平分，人轮流使用……”
“我觉得可以一起。”
“打咩，我有洁癖，我先来。”
“……”
两三名公关继续缠着醉醺醺的李霏，给她灌酒，探听更多消息，确认来历真伪，剩下的则在窃窃私语，探讨大雁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最终决定先煮后烤，再烤再煮，翻来覆去地吃，连骨髓都要咂摸干净。
从如此默契的分工来看，这家酒馆恐怕平日里就不乏空有钱财却无自保能力的顾客人间蒸发。
“这故事太离谱了，我才不信呢。”
一名公关用娇滴滴语调再次套话。
“呜哩呱啦！”
醉态毕现的鹿目圆小姐不乐意了，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随后摘下灰扑扑的余烬，往桌上用力一顿，潇洒道：“自己看！”
“那我康康。”
暗精灵公关拿起戒指，精神力往里面一探，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比惊喜的表情，她努力克制着，向姐妹们点了点头，连呼吸都在颤栗。
“我也看看。”
“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多钱？”
其他公关也坐不住了，轮番接过戒指查看，果不其然发现了里面的金匠券、超凡物品与诸多杂物，兴奋到屏息。
显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花魁小姐为避免柴刀大劫而苦练的空间戒指切换技巧发挥出了作用，她在同行们的簇拥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偷天换日的举动，只在【余烬】里保留了她想让不讲职业道德的同行们看到的东西。
至于剩下的物品乃至储物装备，则套娃式存在了【旅行者的伴侣】里，并吞入体内——值得一提的是，尽管花魁小姐对身体的开发与利用程度很高，但这回她并没有把戒指藏在奇怪的地方，而是饮酒时用嘴吞的。
“真是羡慕客人呢。”
“好大的空间戒指，恐怕戒指本身就价值连城吧……”
暗精灵女公关们对花魁小姐的小动作浑然不觉，她们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中，不安地挪动身子，死死盯着人傻钱多还无比美貌的客人。
而天真单纯的鹿目圆小姐还没意识到危险，得意洋洋插着腰：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是呢，快把东西收好吧。”
贴在李霏身旁的暗精灵公关小心翼翼将戒指重新给粉毛美少女带上，又顺势牵住那只柔弱无骨的洁白小手，温柔叮嘱道：“不过客人，您以后可千万要把这些秘密藏在心里，不能告诉陌生人呢，否则会有坏人想要抢走你的……”
“那姐姐你是坏人么？”
鹿目圆小姐乖巧依偎在暗精灵公关暖洋洋且充斥弹力的怀抱中，抬起初生小鹿般湿润、明亮的眼眸，天真询问道。
暗精灵公关沉默片刻，很快摆脱了来自几乎泯灭的良心的谴责，眸光幽幽：“姐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呀，可不能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
“嗯啊。”
鹿目圆小姐温驯点头，随后眼帘逐渐下沉，仿佛要睡着了。
“看来客人已经醉了呢，咱们送她回去吧。”
暗精灵公关看了眼焦躁难耐的姐妹们，嗓音莫名变得低沉而沙哑。
“不要，我还没醉……”
李霏嘟囔着摇晃脑袋。
“那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喝。”
暗精灵颔首耳语，像是母亲哄女儿般温柔，又如同魅魔蛊惑修女般妩媚，只可惜语调里带有挥之不去的风尘气，显得太过刻意与廉价，远不比花魁小姐勾引坚贞不屈的柔弱人妻时那样浑然天成：“而且，等到了那个地方，姐姐们还可以教你做一些比喝酒更有意思的事情哦。”
“什、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呀。”
粉毛美少女懵懵懂懂道。
“去了你就懂了。”
暗精灵公关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受害者与加害者
咔哒咔哒咔哒……
错落有致的高跟鞋落地声中，曼妙黑美人们说说笑笑走出包厢，所过之处裙摆飘飘，香风扑鼻，只是香水味浓郁过了头，反而破坏了让人流连忘返的风情。
她们和往常一样欢声笑语连连，只是包夹着一位粉发少女，目光还时不时瞥向她，难掩急迫。
隔壁包厢门“哗——”地拉开，一名暗精灵男性拎着酒瓶醉醺醺走出来，嬉皮笑脸道：
“忙完了啊？迪雅，今晚我有贵客，帮忙招呼下呗。”
“兰格，我们今晚都被包了。”
最妩媚的暗精灵公关脸色一冷，挥手道。
这帮同族男性，平日里可没少占姐妹们便宜，不光顾着自己享受，坑人坑钱，还死乞白赖让她们招呼要巴结的客人，事后一分钱不给。
奈何在血鸦酒馆这一亩三分地上，暗精灵男性包揽了收债、打手、偷窃、抢劫等大部分事务，不论数量亦或战力都远超只负责以色娱人的女性同伙，甚至当初就有不少抱着工作致富梦想的单纯姐妹，就是被他们从老家骗过来干这种陪酒卖笑甚至杀人灭口勾当的，孤苦无依的精灵少女在经历了不堪回首的扣押与羞辱后，才选择同流合污。
势不如人，暗精灵公关们只能忍气吞声，既要讨好客人，又要忍受团伙里男性成员的剥削。
但现在不同了……
公关们强颜欢笑，生怕被发现端倪，夺走重新开始的机会。
“*，谁啊？老子和他谈谈，知不知道老子今晚的客人是谁？序列5的法师大人，魔法学院的大老板！你们……嚯，哪来的妞，这么正？”
不是冤家不聚头，兰格忽然瞧见浑身软绵绵的鹿目圆小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两眼在冒光：
“一群娘们儿有什么意思，不如哥哥一起，保准让你们快活……”
迪雅一把拍开他伸来的手，皱眉骂道：
“不想死就滚开，这是……洛西布鲁克魔法学院院长的干女儿，你惹不起。”
显然，为独占肥羊，避免遭受男同伙的觊觎，暗精灵公关急中生智，给出逃的女仆小姐胡诌了个身份，但听上去合情合理，毕竟洛西布鲁克来的白富美，包场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真会玩……”
兰格悻悻缩回手，通红双眼中满是不甘。
可最终，他忍了下来，骂骂咧咧离开：“算了，一帮烂货，老子找别人招待贵客去。”
暗精灵公关对此习以为常，只是无声冷笑，怨毒瞪着兰格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消失，眼里又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畅快之色：
“今晚之后，就再不用受这气了。”
“是啊。”
她们继续簇拥着鹿目圆小姐，从乌烟瘴气的环境中离开，清凉夜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只可惜血鸦酒馆外也并不平静，几个醉汉在狂踹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下了死手，地上满是血迹，但往来过客都对此无动于衷，反倒有兴致勃勃看热闹的。
而这么群妖媚惹火的公关出来，自然引来不少觊觎。
但这帮公关好歹是序列7的超凡生灵，加上血鸦酒馆的后台，蠢蠢欲动者没敢上前惹事。
“去哪儿？”
“我知道有个荒废的房子，地下室很安静，离这儿不远。”
“先把钱分了，再考虑去什么地方……洛西布鲁克怎么样？如果传说是真的，咱们只要逃到那儿，那帮家伙就不敢来报复我们。”
“可以考虑，先走着。”
公关们商议片刻，很快把花魁小姐绑架到了一座僻静老屋里。
房门还没关好，几位急性子的上手就要除去鹿目圆小姐衣衫：
“姐妹们，你们数钱，我先试试成色。”
“放屁，怎么就成你先了？”
“上次你抢老娘客人，这回当补偿我了。”
“呵，碧池，你勾搭我男朋友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她们咒骂、推搡着，钱还没到手，就有了内讧的趋势，甚至有几名暗精灵无声环顾同事们，眼中浮现杀意，想要独占人与财富。
显然，这帮暗精灵公关的塑料姐妹情一触即破，经不起半点考验，远不如魔女们融洽、牢靠。
嘈杂声惊醒了鹿目圆小姐，她发丝有些散乱，眼神迷茫：
“这，这是哪儿……你们要做什么。”
“没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迪雅上前，眸光幽深，乌黑纤细的小手无声扼住李霏雪白的咽喉。
“还装个屁，先把她弄服啊。”
在酒馆包厢里声音最嗲的暗精灵琳达面目狰狞道。
她们都经历过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才会当初那个背井离乡打工赚钱的、一无所知的少女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可在彻底加入团伙、没了回头路后，出于扭曲的嫉妒心，曾经的受害者却会主动对那些更晚陷入魔爪的同胞进行恐吓、羞辱，通过殴打折磨或以身示范、连哄带吓等方式，摧毁纯洁暗精灵少女的意志，让她们变得和自己一样不堪，并乐此不疲。
“别吓到咱们的好妹妹。”
迪雅用尖锐指甲刮挠李霏脖颈的雪嫩肌肤，慢悠悠道：“好妹妹，你只要乖乖听话，姐姐们保证会让你舒服的。来，先把戒指交给我。”
“打咩！”
鹿目圆小姐瑟瑟发抖，像是小兔子般跳开。
“妹妹怎么这么不听话。”
迪亚如匕首般锋锐的指甲又弹出接近十公分，边缘泛着乌光，从容语调里洋溢着威胁之意：“姐姐我呀，可真的要生气了呢。”
其她公关也不怀好意的围上，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美少女团团包围。
诚然，根据方才套出的话，这位姑娘是序列6，但序列等级素来无法决定一切——理论上来说，哪怕同为序列3，一头黑龙在狭小空间内能单杀十名知识序列的高位法爷，毕竟免疫八阶以下法术的天赋过于强大了，除了自然系法师能用召唤生物对抗黑龙外，另四系法师碰到黑龙都没什么好办法。
而此刻，一群序列7的天生刺客，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围困住瑟瑟发抖的法娘，哪怕后者是中序列，也九死一生。
“你，你们不要过来。”
鹿目圆小姐捧着魔法书，惊慌失措道。
“放下你的武器，否则姐姐可能会刮花你的脸呢。”
迪雅慢条斯理逼近她，带着恶意满满的压迫感，打算用恐惧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其他公关们也面露猫戏耗子般的戏谑申请，欣赏着那张花容失色的小脸。
正所谓七步之内拳快，暗精灵公关们自信，凭借矫健伸手，足以在粉毛美少女释放出第一个法术前，就让她吟唱的咒文变成哀鸣与哭泣。
“你们不要逼我……我不想伤害你们”
鹿目圆小姐眼中闪烁泪光，央求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听话的妹妹，可要好好惩戒呢。”
暗精灵公关们脸色渐冷，冷言冷语威胁道。
“我先教训教训这妮子。”
琳达失去耐心，面露乖戾之色，抬手就是一耳光，欲要把猎物先弄哭。
“不要！”
鹿目圆小姐蜷缩着身子，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件沉重、坚硬、冰冷的事物，怼在暗精灵脑门儿上。
巴掌停留在半空，琳达骇然盯着粉发美少女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法术重狙，冷汗直冒。
七步以内，这玩意儿又准又快！
鹿目圆小姐脸上挂着泪痕，色厉内荏道：
“没想到吧，我还藏了个空间戒指！”
“好妹妹，你不要冲动，你还很年轻，没必要鱼死网破的，对吧？”
琳达一下子冷汗直冒，高举双手，煞白脸上挂着惊恐笑容：“你放下狙，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枪指着你才肯好好聊？
李霏想笑，但忍住了，眼角噙着泪花，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也兜售过二手枪，这把我认得，型号是D多少来着？反正只有一发子弹。”
一名暗精灵忽然开口，意味深长道。
此言一出，别的公关立刻如同毛子反恐精英般，开始蠢蠢欲动了。
本就想着如何独吞了，现在这机会动手，岂不是恰好能少一个分赃的？排队的时候也能少排会儿，哪怕一拥而上，也不会那么拥挤。
“琳达妹妹，不用担心，我赌她的枪里没有子弹。”
迪雅似是在劝慰：“为了姐妹们重来一次的机会，咱们可以赌一把。”
“迪雅说得对，琳达妹妹，咱们要以大局为重。”
暗精灵公关们纷纷附和，唯独被枪指着的琳达歇斯底里道：
“不是拿你们的命来赌，你们当然大局为重！都给我住嘴！这位妹妹，你冷静，你只有一颗子弹，用了可就没了……”
这迪雅这么有预言家潜力么？
李霏瞥了眼最妖媚的那位公关，颇感诧异。
为躲开兰格随口胡诌的身份也好，现在想要坑死同事的鬼话也罢，还真都给她说中了！
这把重狙是在古典法师对决中赢来的战利品，还真没配套子弹……
“你们这群该死的碧池！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琳达疯狂咒骂着，可其余公关已经悄然达成默契，打算放弃她，逐步向李霏逼近。
熟不料，李霏在下一秒又掏出法杖，质地不俗，上面流淌的高远厚重魔力气息让在场暗精灵呼吸一滞。
这是在第一场决斗中迎来的晨曦级法杖，与同档法杖对比不算精品，尽管属性尚可，却没有附魔效果。
只不过暗精灵们可没有鉴别法杖属性的本事，只见鹿目圆小姐颤颤巍巍挥舞法杖，带着哭腔道：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就要激活【烈焰风暴】了！这是晨曦级法杖，你们都会没命的！”
“该死……”
一瞬间，所有暗精灵止步，脸色发青，唯独琳达身体一松，瘫坐在地，疯癫讥笑道：
“上呀，你们不是喜欢赌一把么？也许这把法杖没有附魔效果呢？”
“好妹妹，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迪雅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劝说道：“你听姐姐们的话，姐姐们今后保准让你快活。”
“可你要是不乖，姐姐就只能把你交给坏人了，真正的坏人……相信我，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那些坏人可不像姐姐这般好说话，他们会折磨你，欺负你，让你每天以泪洗面，生不如死。”
“可你还有姬会，听我的，放下法杖，姐姐保证好好对你，否则，就只能找那些坏人过的了。”
温柔语调中带有莫名蛊惑力，实则是连骗带吓，许多暗精灵公关当初就是被她哄骗后，仅剩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可梨花带雨的鹿目圆小姐只是倔强摇头，举着法杖与她们对峙。
“你真的要这样吗？”
迪雅脸色转冷，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让一群男人，把你像狗一样用铁链拴起来，高兴了用你庆祝，生气了打骂你出气，还让你喝排泄物，剥夺你所有的尊严与羞耻心，最后逼迫你陪笑接待不同种族臭烘烘的客人，还要把钱交给他们？你真的想这样么？”
“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遭遇那些事情……所以为了你自己，放下法杖，立刻！”
“你们……就不能放我离开吗？”
鹿目圆小姐乞求道。
“不可能！放下法杖，是你唯一的选择！”
面对恐吓，鹿目圆小姐哭着摇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迪雅恶毒地瞪了李霏一眼，旋即转身就走：“这儿离血鸦酒馆不远，你敢激活法杖，肯定会被发现，有胆你就试试吧。”
“迪雅。”
暗精灵喊住她，面露不甘之色。
“你们也看到了，我没本事说服她。”
迪雅面色狰狞：“我去叫人，以后能分口汤喝，总比什么都得不到强。”
紧致乌黑的魅影很快融入到夜幕里，剩余公关们凝视着举起法杖对峙的粉发美少女，做出最后的尝试：
“好妹妹，不要负隅顽抗了。”
“你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吗？看，五年前我刚来那会儿，他们活活咬掉了我的……”
“放下法杖，咱们现在离开，好么？姐姐会保护你，不让坏人欺负你的。”
“你怎么那么不懂事？非要落入他们手上才后悔？”
她们似乎真心实意在为粉毛美少女着想，还扯下裙领展示触目惊心伤口，语调中甚至带有责怪之意，觉得不乖乖束手就擒就是李霏的错误，可实际上，现在的她们与他们并无区别，受害者早就与加害者混为一体了。
终于，一切都无法挽回，乌央央的暗精灵赶来此地，吹着口哨将废弃老屋包围，各个兴高采烈，鬼喊鬼叫，莫名其妙发出嚎叫声。
而走在暗精灵们中央，身披华贵法袍，故作矜持姿态的人类中年法师就显得醒目。
方才他听说有名无比美貌的猎物，才特意来此瞧瞧，如果瞧上眼了，自然要喝头汤。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呵，迟了，后悔也没用了。”
“不识抬举的东西，以后有你好受的，哭烂嗓子都没用。”
听到外面动静，暗精灵公关惨笑一声，看向粉毛少女的眼神似嘲弄似不甘，但更多的是愤恨，唯独没有怜悯。
在她们看来，正是鹿目圆无谓的反抗，才导致自己失去了带着财富与美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鹿目圆被吓得小脸煞白，左看右看，如同被抓进笼的小白兔，想要寻求一线生机。
可来这儿的暗精灵实在太多了，仅透过结满蛛网的漏风墙壁，都能看到黑影绰绰，将废弃老屋团团围困。
显然，血鸦酒馆就是暗精灵犯罪团伙的老巢，男性白天外出坑蒙拐骗，女性在店里陪酒，手头宽裕了就在酒馆里寻欢作乐，没捞着钱则在附近游荡鬼混。
如今一听有乐子，他们便蜂拥而至，享受着成群结队出没时旁人避之不及的畏惧姿态。
“詹姆森大人，那碧池就在前面破屋里。”
迪雅挽着中年法师的胳膊，声音嗲得能渗出水来：“她喝酒不给钱，还把姐妹们骗出来大半夜吹冷风。我们想走，她就发酒疯说要打人，可神气了。”
詹姆森看起来颇有风度，法袍流光溢彩，偏灰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散发着沉稳且事业有成的中年男性气质，与身旁妖艳风尘女子、流里流气暗精灵形成鲜明反差。
“嚯，还挺嚣张？你不说她是那什么，洛西布鲁克院长的干女儿么？”
兰格插话道。
“当时她这么说的，我也将信将疑嘛……可后来，她又说什么……她还跟战争学院副院长是小姐妹啦、和盗贼公会副院长喝过酒啦，还跟洛西布鲁克那位女魔头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呢。”
迪雅阴阳怪气编排着鹿目圆小姐，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难怪这么狂哦。”
“等会儿我要好好领教下子。”
暗精灵们嘻嘻哈哈，就连詹姆森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显得轻蔑而嘲弄。
“哎呀，谁叫人家有底气嘛。”
迪雅提醒道：“她那柄法杖，好像是晨曦级……”
此话一出，有几位暗精灵顿时笑得不那么自然了，对序列7的超凡生灵而言，晨曦级武装一旦复苏，威能将会是毁灭性的。
“无所谓，我会出手。”
詹姆森轻描淡写道。
诚然，晨曦级超凡物品蕴含恐怖威能，苏醒后可以打出序列5一击，足以崩山碎岳，但又怎么比得上真正序列5的法爷？
他们就是行走在人间的晨曦级武装，永恒苏醒，举手投足间都弥漫着能让凡俗生灵震颤的伟力，怎会畏惧区区死物。
“那是，有詹姆森老爷在，区区一柄破法杖，当然不是问题。”
“要叫老师！我跟你们讲，詹姆森老师可是正经讲师，魔法学院的那帮小姑娘，看到詹姆斯老师都恨不得当场扑上去。”
詹姆森一开口，暗精灵们纷纷跟着阿谀奉承起来，绞尽脑汁讨好他。
面对潮水般的恭维之言，詹姆森仍维持着高傲矜持姿态，一面享受于暗精灵们花样百出的巴结和灯红酒绿中的不可描述招待，一面又不想放下魔法学院教师的高高在上身段，真与这帮无耻之徒混为一谈。
但不论如何，詹姆森内心总是有些飘飘然的，于是忍不住露了一手，浑厚魔力涌动而出，隔着数十米距离卸下破屋门板，又重重扔向远方。
“好！”
“詹姆森老爷太厉害了，就算在魔法学院，又有几个老师比得上？”
“将来您要是当了院长，可别忘了照顾咱们一手。”
不出所料的，周围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可这一回，詹姆森顾不上暗爽，双眼直勾勾盯着破屋中惊鸿一瞥的少女。
破败黑暗的小屋里，惶恐无助的少女举目四望，衣衫不整，粉发凌乱，冷白月光透过墙壁缝隙投落在她纤细柔弱的身子上，连脸上挂着的泪痕都熠熠生辉，显得凄美、悲凉，如同精巧易碎的工艺品，连观赏时都要屏息，不忍惊扰她。
——此女的美貌……不在法术百科小姐之下！
詹姆森不动声色挣开迪雅，整了整衣冠，还轻咳两声，露出儒雅随和的笑容。
妈拉巴子，便宜这老逼登了……
暗精灵们也看呆了，先是沉默片刻，随后意识到那个美到冒泡的少女定会被詹姆森独占，嫉恨又不甘。
白天接受过法术百科小姐魅力冲击，晚上也提前见过粉发美少女的兰格最先反应过来，他挂着痞气笑容，嬉皮笑脸走上前：
“小妹妹，听我朋友说你很狂，今晚不光赖账，还想动手打人？”
“不，我没有……”
鹿目圆小姐弦然欲泣，身子还微微发抖，惹人怜爱。
“哟，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污蔑你？”
兰格故作惊讶，又引来暗精灵们一阵大笑。
接着他不怀好意靠近李霏：“如果没钱买单，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你介绍个来钱的路子……”
“你别过来！”
李霏举起法杖，色厉内荏道。
“来，朝这儿打。”
人多势众还有法爷撑腰的兰格神态轻狂：“我那么多兄弟，你就算把我弄死，你走得掉么？”
面对威胁，鹿目圆小姐眸子里水光闪闪，似乎又要落泪。
“哭什么东西啊哭。”
迪雅忍不住冷嘲热讽，语调嫉妒又阴冷：“刚才给过你机会了，你当时不是很狂吗？”
“兰格！迪雅！你们两个住口。”
詹姆森终于发话了，张口喝止两名暗精灵，随后微笑注视李霏，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姐，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样吧，她今晚的账记我头上，你们今晚的酒水我也请了，各位卖我大钟分院个面子，不要追究了。”
言罢，这位沉浸式扮演英雄救美绅士的家伙缓缓走向楚楚动人的粉毛美少女，表情和蔼，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不必担忧了，回去跟我喝两杯，然后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你请个锤子请，谁敢跟你要钱？
暗精灵们心中骂骂咧咧，可最终忍气吞声，围观詹姆森老爷的表演。
“谢、谢谢，但我现在就想回去，酒就不喝了吧……”
鹿目圆小姐细若蚊喃道。
“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魔法学院的教师。”
就如同某些名校毕业生三句话离不开自己的母校一样，詹姆森故作平静地炫耀着自己身份，并伸手邀请李霏，微微加重的语调里带有不容抗拒的意味：“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就陪我坐坐，聊聊，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我……”
鹿目圆小姐语调哽咽，踌躇片刻，最终畏畏缩缩地抬起手：“那好吧，就喝一杯……”
——成了。
詹姆森笑得春风得意，只要去了包厢里，什么时候走，想对她做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一霎那，他眼中的鹿目圆小姐更为柔媚动人了，皎洁肌肤上泛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浮光，一双眸子比星河更为绮丽，曼妙身躯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妖冶风情。
尤其是那双不知何时带上黑色蕾丝手袜的纤纤玉手，此刻更是轻轻摆动着，柔若无骨，活色生香，美到惊心动魄，让詹姆森陷入片刻失神。
【变身魅魔女皇】
【魅纹重组·心智融化】
【堕落】
【欢愉】
几种类法术能力悄然发动，就连【魅魔轻吻】都发挥出作用，尽管附魔效果是【雌性生物魅惑】，但通过魅魔女皇血统增幅的魅力属性确是男女皆斩的。
詹姆森在恍惚中，身前那道谪仙般沉鱼落雁的倩影倏然消失无踪，如同水面上一闪而逝的美人容颜，令人心心念念，难以忘怀。
李霏瞬移到詹姆森身后，科勒的匕首微微发烫，魔力光辉逐渐敛去，而她另一手持着古老残破的血色经文，此刻正在苏醒，散发出无尽血腥气，似九幽血海倾盆而降，要冲刷人世。
【瞬间移动】
【深渊熔岩】
曾经凶威赫赫、杀伐狠辣第一的无上魔兵，在功德伪圣手中复苏，变得更为凶戾了，霎时间血气冲霄，连星月都变得昏暗无光。
紧接着便是刺鼻硫磺气弥漫，炽盛炎魔翻滚咆哮，黑红火光充盈四野，毁灭性气息席卷十方，魔性似渊，如威如狱。
毫无防备的詹姆森陷入刹那失神，尚在贪婪嗅着美人留下的余香，就被深渊熔岩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砸向后脑勺。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连人带质地不俗的法袍瞬间被点燃成耀眼火炬，随后滚滚火舌爆裂，化作怒涛无序涌动，撕裂大地，焚烧空气。
【你杀死了詹姆森，获得32651点经验】
不过电光石火间，这位魔力渊深、战力强大的魔法学院正派教师，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底牌尽出的李霏用瞬发超凡能力组合一举袭杀。
“不过如此。”
李霏终于笑了，漆黑眼眸如同两方深渊，流淌着混沌狂乱的迷雾，为杀戮与破坏而感到欢愉。
尽管黄金级学员的同阶战力往往远超同济，足以睥睨众生，在某个区域横扫年轻一代天骄，所向披靡，可资质并不能与战斗力划上等号。
詹姆森作为魔法学院正牌教师，天资本就不差，能获取的资源也不少，又在序列5浸淫多年，对一应法术精雕细琢，有着炉火纯青的施法技巧与高深莫测的法术造诣；更不用说，他还凑齐了全套晨曦级武装，光从纸面战力判断，未必就逊色于一路高歌猛进，但积淀有限的黄金级天骄。
而李霏刚晋升序列6，连冥想法都未修行圆满，斗气境界更是被千万财富值卡死，真要堂堂正正对决，哪会是他对手？
因此，花魁小姐不得不示敌以弱，并趁其不备，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倾其所有，打出全部瞬发能力进行袭杀——若敌人是美貌女子的话，李霏或许能进一步瓦解其戒心，给她人生中最浪漫美妙的夜晚，等到她精疲力竭时再下手，大不了经验到账后多补充些水分就是了，面对女性，她总不介意也非常善于利用身体优势达成目的。
尽管性别影响了花魁小姐的发挥，可詹姆森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生死磨难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麻痹了他的意志，声色犬马的生活磨钝了他的敏锐神经，那些前呼后拥的阿谀笑脸如同毒药，不断侵蚀这位法师的心灵，以至于在关键时刻，他甚至没来得及嗅到危险，竭力挣扎。若换成一路披荆斩棘的天骄，或像战争学院教师那般磨练不缀的超凡者，哪怕在自以为安全的环境内，也会如同本能般保持一丝警惕，能在生死关头亮出底牌求生，李霏哪怕偷袭，最多也只能打成重伤，不可能轻而易举斩杀。
“有点不尽心呢。”
肆意燃烧的火光中，似有一尊魔王在桀桀狂笑，而李霏舔了舔唇，幽深眸光瞥向鸦雀无声的暗精灵们。
方才还嘻嘻哈哈、暗自羡慕嫉妒于詹姆森老爷今晚的艳遇，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家伙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各个呆若木鸡，愣愣望着黑红魔焰，目光里有些茫然。
尊贵的，强大的，不可一世的詹姆森老爷，就这么凉了……不，熟了？
“跑！”
片刻后，暗精灵公关们的尖叫声响起，男性更是肝胆俱裂，你推我搡、跌跌撞撞地转身狂奔。
待宰羔羊忽然化作恶龙，一口吞掉了猎人，摇尾呐喊的猎犬们自然也夹紧了尾巴，拔腿逃命。
毫无疑问，这帮平日里坏事做绝的家伙，至少在逃命的本事上是一流的，不光反应快，还晓得推倒同伙垫背，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别跑呀，一起玩呀。”
熊熊火光中，粉毛美少女吃吃娇笑，发出天真烂漫的邀请：“妹妹我呀，最喜欢以少敌多了呢。”
话音未落，便有一枚又一枚火球划破夜幕，在人潮中炸开，点燃一根根火炬。
每当命中敌人，粉色恶魔就会在扭曲变形的惨叫声中鼓掌欢庆，像是在体育课上顺利把篮球抛进篮筐里的活泼少女，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挂着纯粹又混沌的喜悦。
【你杀死了暗精灵，获得593点经验】
【你杀死了暗精灵，获得593点经验】
……
跑了约一半，李霏才意犹未尽的喟叹一声，小脸红扑扑，带着欢快笑意，望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批暗精灵。
暗精灵公关与兰格都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臭鱼烂虾。
他们和粉色恶魔的距离太近了，当其中一个试图溜走的家伙被李霏轻飘飘一脚踩碎脚踝、躺在地上翻滚哀嚎后，剩下的便瘫坐在地，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被恐惧支配了心灵。

拉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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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我给你们呀
“很疼吧，刚才不小心踩到你了呢，果咩捏。”
鹿目圆小姐迤迤然走到捂着脚踝悲鸣的暗精灵面前，笑眯眯道歉：“马上就不痛了。”
咔嚓——
绵长脆响中，颈骨被缓缓落下的尖锐鞋跟踩断，如同装满了枯树枝的麻袋，被人刻意放慢速度按碎一样。
而在窒息与痛苦中，死者浑身肌肉松弛抽搐，再也管不住分泌系统，散发出恶臭。
“随地上厕所，不讲卫生。”
李霏提起滴血的鞋跟，捏住鼻子，皱眉埋怨，但很快又展颜而笑：“但以后不会啦。”
皎皎月光下，她的笑容单纯且美好，可浓浓邪魅气息却化作无形巨手，拧掉周围的空气，让残存的暗精灵们呼吸困难，甚至无法鼓起逃跑的勇气。
他们目睹着对同族的残酷处刑，各个噤若寒蝉，浑身颤栗，连乌黑面庞发白了。
“你们怎么不笑呀？难道不开心么。”
粉色恶魔环视一圈，声线里流淌着欢快味道：“快笑呀。”
邪恶扭曲的超凡威压弥漫，暗精灵们大汗淋漓，可面对楚楚动人的粉色恶魔，他们不得不挤出了无比僵硬难看的笑脸，哀声求饶：
“大人，我错了，请您绕我一命。”
“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财富交给您，从此以后对您忠心耿耿……啊，对了，我还知道一个秘密……”
残存的暗精灵们恐惧、惊骇，求饶者有之，拖延时间者有之。
李霏只是款款走向兰格，巧笑盈盈道：
“你今天收成不错？”
“是、是的……”
因恐惧而变得迟钝麻木的大脑，这一刻莫名敏锐起来。
他白天，敲诈了一位无比美貌的女同学。
夜晚，就被另一位同样美到不可思议的粉色恶魔找上门来报复，还特意提及收成……
两者间的关联，让他忍不住惊呼：
“你是白天的那个女人！”
“答对啦，奖励一颗花生米。”
李霏打了个响指，还轻轻鼓掌。
显然，这个暗精灵有些机智，能通过颜值上的关联猜测出今晚的行动是场报复，但又很愚蠢，想通前因后果后第一时间做的不是求饶，而是道出李霏来历，此乃取死之道。
粉色恶魔轻轻“嘿咻”一声，略显吃力地端起大号法术重狙，微笑着要求道：
“背对我跪下。”
“请您……请您不要杀我……”
兰格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哆嗦嗦，嗫嚅着求饶。
“兰格，原来是你冒犯了这位大人，害死咱们这么多兄弟姐妹？”
“既然是你犯错在先，就快点以死谢罪啊混账！”
“大人，我可以帮您处理他，您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通过只言片语，其他暗精灵反应了过来，意识到是兰格惹来这个魔鬼。
他们当然不敢对魔鬼发怒，毫不犹豫把愤恨全部倾泻在了族人身上，并争先恐后表态，与其划清界限，希望能在他被枪决后，粉色恶魔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小命。
兰格沉默了下来，他深深颤栗着，却说不出话。
最终，万念俱灰的暗精灵膝盖一软，当真跪了下去，脊背与脑袋都低垂着，像是骨头被抽走一般。
方才死去的同族鲜血汩汩流淌，很快染红他裤管，滚烫滑腻，令人作呕；远处还有更多散发出焦糊味的尸骸，触目惊心，可兰格再感受不到悔恨与害怕，大脑昏沉空白。
李霏像是在公园里打气球的稚童，以很不标准的动作扛起大枪，歪着脑袋，闭上一只眼，黝黑冰冷枪管瞄准兰格的后脑勺。其他暗精灵望着这一幕，难免心生几分兔死狐悲之情，可更多的是庆幸与期盼，庆幸惹上这尊粉色恶魔的不是自己，也期盼她在报复后能高抬贵手，让自己活命。
咔哒。
扳机扣动，传出一声轻响，可没有子弹的枪械自然无法喷吐火苗。
“哎呀，没子弹了。”
粉毛少女苦恼着抱怨道：“难道今天的杀生数量已经到上限了？”
兰格伛偻麻木的身子猛烈颤抖几下，随后堕入深海的心脏里升起渺茫希望——难道是上天注定，我命不该绝……
绝境逢生之际，求生欲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滋长，他挺直了腰，转头看向李霏，眼里带着乞求之意，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反而落下两行泪。
兰格飞快擦掉泪，双眼越来越亮，在求生欲促使下再次尝试，并终于说出话来，哪怕嗓音无比沙哑低沉，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冤鬼：
“请你，不，请您……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兰格看见，粉色恶魔反握枪柄，还对着空气挥了挥，身姿优美曼妙，仿佛手中抓的是一根高尔夫球杆，只是过于沉重粗长了，挥舞时发出凄厉破风声。
毫无疑问，根本没有“杀生数量上限”这种东西，就算有也是可以灵活变通的，就和每日乳秦女士次数一样。
“嗯？想说什么？”
粉色恶魔腼腆温柔地笑了笑，顺便呢喃叮嘱道：“别乱动呀，跪好了。”
这一回，智慧生灵在绝望、垂危时大脑快速分泌出的多巴胺与内啡肽等能帮助其安详离世的物质已然失效，取而代之的是险死还生后体内涌现出的高浓度肾上腺素，兰格思绪无比清晰，感知前所未有地灵敏，心脏更是在求生欲驱使下砰砰跳动。
而状态如此清醒敏锐的受害者，面对的确是远比枪决更加血腥野蛮的棍决。
“阿——”
兰格发出绝望悲愤的嚎叫声，可仍不敢站起，泪水如雨而下。
——雨生龙之介诚不我欺。
堕落魔女眯起双眼，侧耳聆听着受害者临死前发出的悦耳惨叫，心湖中泛起朵朵浪花，快速攀升到将要悸动的层次，可惜还差了临门一脚。
手中枪械，确是毫无怜悯地抡了出去。
嘭！
礼炮炸开，骨血像是烟火、星屑般四溅。
白天的恩怨就此终结，断花魁小姐财路的，坑骗花魁小姐钱财的，统统葬身于此。
可晚上的还没有。
“还差了一点点……”
几缕血溅到粉色恶魔那张不知何时变得酡红的脸上，她香汗淋漓，两股夹紧，蜜桃般的安产型身段难耐且不安地扭来扭去，就连双眸都蒙上了一层旖旎悱恻的水雾。
她轻咬下唇，神情迷离注视前方，意犹未尽回味着枪柄摧毁脑壳后反震到指掌间的力度，与烟花绽放时猩红鲜艳美景所带来的那份美好余韵，良久才如梦初醒，不断扭头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能取悦自己的东西，实现临门一脚的突破。
“大人，得罪您的家伙已经得到应有惩罚，您看咱们是不是能……”
“是呀是呀，冤有头债有主，我发誓，我和兰格绝无交情，请您不要迁怒无辜。”
“大人，姐妹们刚才没长眼，得罪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其余暗精灵壮着胆子求饶。
“嗳呀，说什么胡话呢。”
血脉进化近在咫尺又难以触及的李霏忍不住以近乎呢喃的语调嗔怪着，嗓音幽怨又暧昧，双眸里满溢着惊心动魄的水光：“得罪了我还想走，你们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想法。”
有那么一瞬间，暗精灵们目光痴呆，想要为这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尤物去死，只为博祸水一笑。
但他们很快清醒了过来，有的磕头如捣蒜，继续求饶；有的浑身瘫软，万念俱灰；有的面露阴狠之意，试图逃跑甚至偷袭，也有暗精灵忍不住怒斥叫嚣：
“你这个恶毒的碧池！你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我们！”
“来呀，杀死你爹，八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长生种连俗语都和人类不同。
但很快，他们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在这种浮尸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下，粉色恶魔竟然喘息连连，莹白肌肤上香汗流淌，如同出墙红杏，躁动难耐地与门外妻子对话，翻窗而来的情妇则在枕边与她耳鬓厮磨，病态而混沌的风情呼之欲出。
——疯女人……恶魔……
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暗精灵们连连倒退，仿佛亲眼见证了上古邪神的孵化，心中只剩下惊骇，再无反抗之意。
“那，就得罪啦……”
粉色恶魔鼻息滚烫，含情脉脉的嗓音里分明散发着几分哀怨痴缠的勾引意味，如同与邻家年轻少女抱怨妻子冷淡且不中用的美貌新娘。
她单手拎起裙摆，小心翼翼踩着血水，走到下一位受害者身旁，手起枪落。
咔嚓！
嗯~
骨骼碎裂的脆响与绵长鼻音交织，一枪又一枪抡爆颅骨，地上血水流淌得更加欢快了，血腥味刺鼻。
可粉色恶魔的眸光与体温却反而在逐渐冷却。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李霏终究不是续写红楼梦的那位高人，想要创作出经典剧本，引得满堂喝彩，必然离不开惊鸿一瞥的灵感，这能带来不竭的热情；而如今，为了冲刺临门一脚，刻意书写后文，难免匠气过重，灵性不足，不足以换来发自内心的悸动，实现灵魂共鸣，血脉进化。
——可惜了。
粉色恶魔喟叹一声，擦掉脸上的血，眸光愈发清明，重又恢复青春烂漫的模样。
男丁已经死光了，还剩下瑟瑟发抖的公关们。
她们蜷缩在一起，花容失色，泪水涟涟，那股妖冶妩媚的风尘气荡然无存，这让花魁小姐不免有些失望。
进化失败，这些受害者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哇！毫无乐趣的废物配角，是不足以支撑起伟大剧本的。
如果换成金橘子酒馆里的姐妹，就算被逼上绝境，也会在彼此热烈人工呼吸后，狂笑赴死吧？
没劲，无趣，不中用。
花魁小姐意兴阑珊，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她们。
作为慈善家，李霏天生善良，有一副菩萨心肠，平日里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更不用说如今心惊胆战的还是同行们，她怜香惜玉都来不及，又怎会做出辣手摧花的勾当？
况且把她们丢进发电机，好歹能为自己的族群做点贡献呢，可不能让夏娃独自辛苦劳累，倒不是因为如此处置方法更为高效，还能赚点魔女积分。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可是从魔法学院总院借道往返的。
况且血鸦酒馆死了一批暗精灵，肯定也要派出超凡生灵前来报复——没死成的暗精灵跑回去，说明情况，抽调人手，这需要一定时间，但不会太久，她必须在此之间抽身离开。
该如何在血鸦酒馆的追杀下，神不知鬼不觉带着一票同行转移到洛西布鲁克呢？还不能暴露粉色恶魔与法术百科小姐之间的关联。
“唔……”
李霏沉吟不语，心头杀意翻涌。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要不了多久，血鸦酒馆就得派更多更强的超凡者来了，她只给自己规划了五分钟处刑时间，而从撕下脸皮杀死詹姆森到现在，她已经用了两分钟。
再想不到好主意的话，就只能把同行姐姐们写进功德簿了呢……
“啊，有办法了。”
花魁小姐灵机一动，一个绝妙的点子浮现，随后笑靥如花道：
“你们刚才说，想要重新开始的姬会，对吧？”
“我给你们呀。”
泪眼朦胧的暗精灵们对视一眼，不敢接话。
反倒是生得最美艳，翻脸也最狠的迪雅跌跌撞撞跪伏在李霏脚下，咚咚咚用力磕着响头，力度之大让地面都隐隐在震颤。
随后她抬起狼狈不堪的脸，泪水与额头血水混在一起，央求道：
“大人，是我刚才有眼无珠，请您绕我一命……我今后愿意为你做牛做马，赴汤蹈火，请给我个赎罪的机会……”
她似在情真意切忏悔，声泪俱下，嗓音如杜鹃啼血，凄凉沙哑，就算铁石心肠也要心生悲悯。
“没问题呀。”
李霏慈眉善目道，还轻抚她乌黑水滑的长发。
可见识过粉色恶魔方才开开心心残杀同族的模样，公关们哪敢把她的话当真？
迪雅哭哭啼啼，声嘶力竭继续哀求着：
“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们骗我，说有族人发达了，愿意提携帮扶同乡……只要来了大钟，就能给安排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收入也很高……我刚来这儿，他们、他们就给我下了药，把我拴在地下室，每天对我……足足两个月才放我出来，安排我去接客……我也不想这样的……”
“别装了，碧池！”
看起来最清纯年轻的暗精灵忽然打断了她的央求，恶狠狠盯着迪雅，神情狰狞而怨毒，恨不能生吃其肉：
“我被骗来大钟后，是你来接待我，把我骗到地下室，然后亲手锁上房门，让一群人进来……”
“我每天都想杀你八百遍！把你千刀万剐！”
“梅芙，你还有脸指责别人？你自己不也折磨过别人吗？多少客人被你整得家破人亡？啊？”
“够了，你们这帮……”
一点火星，引爆了油桶，往日积累的仇怨熊熊燃烧。
死亡将至，绝望蔓延，这让暗精灵们理性彻底崩塌，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面目狰狞，互相撕咬，歇斯底里发泄出刻骨铭心的黑暗。
受害者在经历惨无人道的折磨，尊严与心智都被最肮脏的手段摧毁后，麻木地与加害者同流合污，算有罪还是无罪？
后来在威逼利诱之下，曾经的可怜人儿逐渐长出犄角，生出獠牙，彻底堕入深渊底层，与迫害过自己的恶棍合伙残害无辜者，甚至主动把自己遭遇的一切，变本加厉施加到新的受害者身上，只因嫉妒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纯洁与清白，只为满足遭遇残害后的病态报复心理，算有罪还是无罪？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病了，病得不轻，身心在饱受摧残后彻底扭曲，性格崩坏，变成了丑陋乖戾的模样。
和主动拥抱深渊的魔女有那么一丁点儿像。

第三百三十六章 笑容逐渐消失
暗精灵公关们闹作一团，歇斯底里，声泪俱下。
她们或许很可怜，遭遇很悲惨，但李霏只觉得吵闹。
“你们闹够了没有？”
粉色恶魔打了个呵欠，声线慵懒：“妹妹我呀，可真的要生气了呢。”
她声音很轻，但顺利控制住了局面，暗精灵们立刻恢复清醒，意识到自己处境，一时间噤若寒蝉，诚惶诚恐等待巧笑盈盈的粉色恶魔发落。
“撒——”
粉色恶魔重又露出明媚笑颜，轻轻击掌：“我们开始吧。”
“你、你要做什么？”
李霏一笑，暗精灵们心里更没底了，迪雅声音有些打颤，战战兢兢道。
“不是说了么？给你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粉色恶魔吃吃笑道。
今晚她本是来寻仇的，兰格白天坑了她两百金币，几小时后花魁小姐就把他骨灰扬了，这很合理；至于撞见断她财路的詹姆森，那是意外之喜。
而现在，李霏又有了新的、可持续发展的点子。
——以后碰到一波受害者，或许可以拿两波经验……先杀一次，利用其魂灵骨血召唤死灵生物后再杀一次，或者带回发电机……
——高效！双赢！
花魁小姐瞥了眼用潜能点与两座圣坛堆砌而来的【高级招魂】，忍不住为这个想法而欢欣雀跃，喜上眉梢。
【招魂】类似自然系超凡知识中的【召唤魔法】，可以帮助超凡者培育出一批忠心耿耿的超凡大军。只不过后者的作用频率固定，每天一次，数量有限，好处则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而前者确是死亡系法爷们在异世界里单机灭世、发动亡灵天灾的关键性超凡知识，尽管需要“死去的生灵”作为素材，并投入魔力，却能如滚雪球般制造出潮水般的军团，吞天噬地，直至蔓延到星辰尽头。
她学这个主要是为了搞一批忠心耿耿的幽魂大军，利用院长阁下改良的秘术，组合成鬼高达，力敌高序列而不败；而现在，花魁小姐才意识到之前的格局小了。
区区灰发老阿姨改良的秘术，哪及得上收割灵魂换取双份功德，早日成仙，将伟力归于己身？
小妖精美貌、听话、伶俐且经验少，慈悲为怀的妖精之母舍不得下手也就罢了，但苏醒的亡者她还舍不得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后茶天帝的超凡之路会更加顺畅。
此刻，恰好是小试牛刀的机会。
“您想怎么做？”
迪雅强忍恐惧，小心翼翼询问道。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李霏和颜悦色安抚着她，纤纤素手掠过她脖颈，稍一用力，暗精灵的纤细项颈便在“咔”的脆响中应声扭曲。
没等剩余公关们发出尖叫，就有深邃澎湃的魔力涌动。
黑肌红颜瞬间化作枯骨，迷茫怨毒的魂魄被死亡法则之力强行牵引，化作一抹幽魂。
迪雅重生了，以亡魂的形势。她双脚离地，漂浮在半空，半透明的身子熠熠生辉，说明幽魂的品质很好，很健康，这要归功于花魁小姐的精纯魔力。
只是她目光还有些呆滞，似在思考着什么，很快又把视线转向粉色恶魔，表情剧烈变化着，时而狰狞怨毒，恨不能利用新身体、新力量将杀掉自己的仇人生吞活泼，时而畏惧怯懦，带着痴迷。
迪雅在复杂错乱的情绪中呆愣了好几秒，最终低下脑袋，幽幽道：
“主人。”
全程欣赏她表情的鹿目圆小姐感到更加欢快了。
她意识到，比起【召唤魔法】，【招魂】的好处又多了一条——苏生的逝者可以保留部分生前记忆、性格、情绪……但偏偏在重新睁眼的那一刻，逝者就被死亡法则打上了服从与忠诚的思想钢印，要绝对臣服于自己的造物主，无条件接受造物主的统治，无法伤害或欺骗主君。
这可太有趣了。
因为这意味着，哪怕是生前与花魁小姐有血海深仇的女子，只要被杀死，李霏再亲手将她唤醒，仇人就得带着清醒思维与刻骨铭心的仇恨，对主君的命令言听计从，哪怕是过分的，无底线的。换而言之，李霏哪怕看上了她生前的妻女，只要一声令下，女苦主就算对花魁小姐恨之入骨，也得泪流满面地将山盟海誓、相濡以沫之人奉送给主君品鉴，屈辱推腰。
——又涩又强的超凡知识，才是好知识！
——本姑娘可真是集美貌、资质、天运和智慧于一身呢！
粉色恶魔得意洋洋地笑着，深渊般的思维深处有无数光怪陆离，活色生香的场景涌现，连道德值都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滑坡。
直到她瞥了眼法力值，笑容才逐渐消失。
强大是需要代价的，在无时无刻充斥战争、死亡与鲜血的恩洛斯大陆，乃至无尽时空，想要寻找死去的超凡生灵都过于简单，四姐妹不可能允许一个中序列甚至低序列的小法师轻而易举生产出吞天噬地的亡灵军团，而会做出制约。
制约共有三项：【招魂】等级，素材品质，与魔力。
前两者关乎到亡灵军团的品质——【入门级招魂】只能从尸骸中唤醒作为炮灰的骷髅架子，只有【招魂】境界提升才能召唤出更可怕的亡灵；同样的，哪怕是神邸般高居云端的高位法圣，也无法利用一具小妖精的尸骨制造出骨龙，这就意味着，超凡生灵丧命前是序列几，利用其骨血魂魄唤醒的亡灵生物就是序列几，无法超出其生前的层次。
而魔力则限制了数量，这也是最致命的。
序列7的死亡系法师，掌握中级招魂，就能利用序列7超凡生灵的尸骸与魂灵，制造出寿命漫长的、听命于自己的强大幽魂——毫无疑问，1000点魔力换来一位优秀且忠心耿耿的可靠下属，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可这仍无法掩盖魔力消耗量过大的事实。
尽管随着招魂等级提升，召唤低级亡魂消耗的魔力值会有所削减，比如以李霏高级招魂的境界，召唤序列7的幽魂只需要付出九百法力值，也只是让魔力值紧缺的窘境有所缓和。
要知道，就算是智力属性凌驾同辈且身怀第五重冥想法的李霏，当前法力值上限也没突破四千……这也是许多序列6、序列5的亡灵法师需要用上一个世纪才能单机灭世的原因，魔力可再生，但再生需要时间，回蓝越慢，被称作“人造天灾”的亡灵海战术成型期就越漫长。
顺带一提，这些都是魔法学院教材上记录的浅显易懂的知识，但婷宝或许对此有不同理解——在海龟岛上被飞天巨蛇啃掉脑袋的小妖精李月，生前不过是序列9，婷宝把她整成了序列7。
“你……你杀了迪雅。”
暗精灵公关们浑身发凉，手脚麻木，呆愣愣盯着惨白月光下的新生幽魂与粉色恶魔。
“不，我只是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李霏心不在焉道。
实践出真知，她意识到，在解决魔力供应不足的困境前，只能老老实实搜集鬼高达的“组装零件”，这是比较有可行性的目标……双份功德什么的，得有充裕魔力才行。
“可她变成了你的奴隶，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有暗精灵忍不住质问。
“怎么会呢？在我眼里，女鬼……幽魂们可都是好姐妹呢。”
李霏轻笑道：“顺带一提，我的魔力量有限，所以无法将你们都转化成幽魂。”
“名额……还有三个。”
“啊不对。”
粉色恶魔打了个响指，轻车熟路召唤出几只小妖精，吩咐她们回收附近的资源。
作为知画女士的贤内助，少夫人素来生财有道，勤俭持家，摸尸这种贫寒时就保留的好习惯，自然要继续坚持下去，哪怕这次的收获可能并不大——詹姆森的空间戒指与身上大部分超凡物品都被深渊熔岩分化成灰，剩下的看起来都是穷鬼，但精打细算、聚沙成塔才是过日子的道理。
“只剩两个名额了哦。”
粉色恶魔烂漫笑道：“我会在一分钟后离开。”
显然，出于谨慎，花魁小姐打算给自己留一些魔力值。
而暗精灵们面面相觑，挂着泪痕的通红眼眸里夹杂着困惑、纠结情绪。
她们亲眼见识了粉色恶魔的行事作风，横尸遍野、淋漓鲜血就是明证，刺鼻焦糊味与血腥味尚在鼻腔萦绕不去。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显而易见了。
死亡，再被唤醒，沦为亡者仆从，这很糟糕。
但长眠不醒，是每个智慧生灵需要永恒面对的恐惧。
暗精灵公关们眼神变得凶残狰狞起来，在长达十多秒的沉默后，血肉横飞，哀嚎四起。
她们开始清算仇怨，并为生存的机会而战。
诚然，就算坚持到最后，赢来的也不过是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也没有良知、自由与尊严的生存，但那又如何呢？
颜面什么的，自由什么的，善良什么的，早就在惨无人道的虐待羞辱下荡然无存了，只剩下麻木苍白的灵魂，在黑暗中肆意扭曲，孜孜不倦宣泄仇恨与恶意，向整个世界发起报复，也只有这样，才能换来些许病态的欢乐，麻痹抽搐疼痛的神经，让她们可以在天明后能睡个好觉，不至于被梦魇纠缠，大汗淋漓惊醒。
暗精灵们动手的惨烈与疯狂程度超乎想像，半分钟后，还能站着就只剩两个，她们状若厉鬼，浑身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可她们仍未停下，仍在歇斯底里厮杀，一个左手扯着对方头发，右手胡乱在敌人脸上摸索，试图用尖锐指甲戳穿起眼珠，另一个下颚甩动，打算从对方脖子上咬下一块肉来，顺便撕裂颈动脉，面目狰狞。
直到耀眼火光席卷而出，一发火球双杀，片刻后两名女鬼从焦土中浮现。
她们仍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但没有继续纠缠，向李霏俯首：
“主人。”
“这一届的女鬼素质不错。”
李霏欣然点头，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僵：“坏了！”
光顾着看乐子，但忘了收割功德，这一波亏了好几个人头！
——罢了……区区几个血脉序列，俺们尊贵的镇妖司指挥使才不缺那么点……呜哩呱啦！
满是怨念的叹了口气，李霏吩咐道：“记住，你们以后是【乾】部的鬼。”
“是。”
早就习惯了逢场作戏、忍辱赔笑，以及在暗无天日折磨下曲意逢迎的三位暗精灵女鬼快速适应了新角色，低眉顺眼。
——不管则怎么说，认一个人为主君，总比当公用奴隶强，不是么？况且主君虽蛇蝎心肠，但样貌着实迷人。
她们快速给自己做着思想建设工作，丝毫不明白【乾】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们仍有可能重操旧业、继续干本职工作，弥补花魁小姐斩女不斩男的茶道短板，并且没有磨合的姬会。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粉色恶魔又着取出万鬼葫，向三位新鬼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
“快进来吧。”
“是，主人。”
三位暗精灵幽魂自是言听计从。
“进了【乾】部就是姐妹，不要再喊主人了，以免带坏风气。”
李霏浅笑：“以姐妹相称就好。”
出于谨慎，粉色恶魔并未直接让她们称呼“李霏姐姐”，要养成与法术百科小姐毫无瓜葛的良好习惯。
“好的，姐姐。”
三位女鬼心中一喜，内心甚至浮现丝丝憧憬之意。
看来，【乾】部当真是这个可怕粉毛少女的心腹势力……以后的待遇，想必不会差了，或许能做些仗势欺人之事，享尽荣华富贵。
虽然被夺走了自由……但相比于以往，不也挺好么？
显然，思想钢印悄然扭曲着她们的心智，让生前对李霏恨之入骨的暗精灵们，觉得粉色恶魔做什么都是美好的，善良的，温柔的。
暗精灵怀着期盼，化作烟气钻进葫芦。
“一步踏错步步错……一天是沙优，生生世世是共享奴隶。”
塞上葫芦塞，花魁小姐环视尸横遍野的酷烈惨状，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
——今晚还有不够完美的地方。
——功德簿上漏了几笔。
——其次满地都是序列7的超凡生灵尸骸，他们的魂魄在黑暗中游荡，可我却因为魔力不足，只召唤出三具幽魂……妈耶，一只幽魂九百蓝，本姑娘天赋异禀，普通死亡系法师怎么积攒天灾大军的？得寻找快速回蓝并且比喝法力药水更具性价比的方式了，否则这会延误组装“鬼高达”的进度，以及收割功德的效率。
她快速反思，汲取着经验教训，以便活用于下一次。
的确，李霏身上还有些法力药水，甚至还能从商城里购买……但步入中序列，魔力更为庞大、纯粹，这也意味着法力药水更加昂贵，且短时间内大量吞服会有副作用。
为了多一两个幽魂而消耗大蓝瓶，李霏觉得划不来——事实上，没有法师会这么做，毕竟对于施法者而言，大蓝瓶是能在魔力枯竭时救命的珍稀超凡药剂，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消耗。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妖精们也完成了搜集任务，将遗物奉上。
——出来逛夜店，喝花酒还不忘补贴家用……贤惠如我，秦女士真是捡到宝了呢，嘻嘻。
精打细算的少夫人赶在午夜前用尽“吾日三乳知画”的机会，以免浪费，随后嘴角噙着笑，悠悠转身，准备离开。
逗留四分多钟了，该走了，再耽搁恐怕得折在这儿。
啪，啪，啪。
掌声忽然响起，李霏心头豁然一惊，笑容逐渐消失。
血鸦酒馆的人来了？这么快？
不可能呀，这是犯罪团伙，不是什么纪律严密的军团，暗精灵跑回去，说明情况，呜呜渣渣召集一帮必然在花天酒地的高级打手，抄上家伙，再气势汹汹追杀过来，五分钟已经是非常谨慎的预估了……
在粉发美少女警惕的视线中，一片血海乍现，汹涌狂暴，道道粗大漩涡贯通穹顶魔云，似能席卷九天十地，还有凄厉涛声贯耳，如同亿万生灵哀嚎。
而浩瀚暴动的深红海面中央，赫然浮现一尊凶戾、庞大的狼首，他睁开血月般的眼眸，宛若远古魔神，仅对视一眼，眸光里的滔滔魔性与戾气就隔空碾碎了李霏的神智。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来自王冠的威慑
六臂娜迦们扭着长长金色蛇尾赶到犯罪现场时，只看到一头皮毛乌黑的狼人站在满地尸骨中，浑身徘徊不散的浓郁血腥味，竟压过了汩汩流淌的鲜血。
“大人，就是这儿。”
侥幸逃脱的暗精灵指着狼人，大声嚷嚷道：“他一定是那个女人的帮手！”
显然，六臂娜迦才是血鸦酒馆乃至附近区域的实际掌控者，暗精灵不过是手下。
“阁下何人？敢来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为首的娜迦手持六柄斩马刀，眸光紧盯狼人，声音如毒蛇吐信般阴柔。
他能看出，这头狼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在身上留下了痕迹，气血收敛，有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散发出的超凡气息也几近于无，怎么看都是一头走向暮年的老狼。
只是在与那双猩红狼眸对视后，娜迦莫名感到心悸，于是没有立刻发作。
老狼根本没理会他，皮毛中黑气逸散，化作一团浓雾，将不省人事的粉发少女包裹着托起，随后毛发抖了抖，似乎在笑。
“阁下是否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娜迦又逼近了些，强横斗气光芒笼罩周身，在夜幕中格外耀眼。他沐浴着金色神炎，如同天神化身，散发出威严浩大的气息。
这赫然是一尊知识序列的娜迦，掌握第六重斗气，离高序列仅一步之遥。
而面对送上门的点心，老狼王只是张开嘴，滚滚黑云汇聚成渗人可怖的庞大狼首，一条条浓密黏腻的烟柱宛若獠牙，其后是深渊巨口，魔性通天彻地，令群星摇簌，明月失色。
黑云中有两轮血月一闪而逝，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被弱小生灵视作图腾顶礼膜拜的黄金蛇神们消失无踪，狼人“呱唧”、“呱唧”咀嚼着夜宵，汁水淋漓。
狼眸幽幽转动，视线所及之处，黑烟交织成大片邪性四溢的扭曲符文，牵引空间之力，最终坍塌成一个犬牙交错的漆黑窟窿，连通着不属于恩洛斯大陆的纬度。
呱唧，呱唧……
狼人闲庭信步跨入洞口，与咀嚼声一同消失的，还有沉睡在浓雾茧房内的粉发少女。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李霏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辽阔无边的草场，青青野草如同绿色汪洋铺向天边，其中交错着白色的浪，“咩咩”浪涛声在四面八方起伏，那是数以百万计的羔羊。
晴空一碧如洗，高远无云，时而有粗犷劲风从碧海尽头吹来，压弯齐腰高的嫩草，清新草籽味道与淡淡羊粪味交织，唤醒了有些迷茫迟钝的思绪。
——我……被一个眼神瞪晕了！
魔神般的狼首仍历历在目，被打回原形的李霏环视着陌生环境，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中满是惊惧与懊恼。
——大意了……灰发老阿姨不是说后面的事情交给她来解决就可以了么？
——我不该在还有隐患的时候离开洛西布鲁克，更不应该为了报复暗精灵而走出大钟分院校门……
李霏心脏不断下坠，视线飘向不远处的篝火。
狼人坐在火堆旁，专心致志烧烤全羊，气息祥和，如同一位质朴的农场主，识海中那副血海滔天的惨烈异象仿佛与他无关。
他望向李霏，火光旁的笑脸竟有些慈祥：
“才半个小时就能醒过来，看来你的精神力比我想象中更为出色。”
“谬赞了，狼王阁下。”
李霏向生擒自己的家伙露出受宠若惊的谦逊微笑，不敢将内心恶意与恐惧流露半分。
——堂堂黑德伦分院院长，高位老狼王，竟然来偷袭我这个晚辈，不讲武德！
——小命要紧，且和他虚与委蛇……
这一刻，李霏像是乖巧晚辈，恭恭敬敬站着，等待聆听长辈教诲，脑海中思绪急转，思索脱身之策。
然而，老狼王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和善，亲手扯下一条羊腿递给她：
“我很久没吃熟食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快尝尝吧。”
羊腿表皮被烤得金黄油亮，断裂处的嫩肉却残留着些许血红蛋白，不断滴落晶莹油脂，肉香四溢，称得上美食。
可李霏当下哪有食欲？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与一个生擒了自己的，还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雄性独处，如果这头老狼想做什么，自我了断是唯一的选择……可如此一来，魔女赐福印记带着残魂脱离时恐怕无法瞒过院长级别存在的眸光，那意味着李霏的魔女身份将暴露在阳光下，过往的一切社会资源也会统统化作乌有，只能换号重来。
——他没有立刻对我下手，说明别有所求……还有机会，冷静……
李霏心思涌动，脸上却维持着完美无瑕笑容，双手接过羊腿时还不忘诚惶诚恐道谢。
——可有什么，是严刑拷打或者精神类法术无法达成的呢？黑德伦的狼王，明明有一万种方法让我生不如死，他也不知道我有魔女赐福，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笑脸相？
充斥着惊惧的思绪翻滚不休，可李霏根本无法猜透老狼王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为自己争取回到洛西布鲁克的机会。
她只好假意品尝烤羊腿，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咔嚓——
火候堪称完美，外皮酥脆，肉汁却被充分锁在肉里，由于烧烤者是宗师级混乱系法爷，所以不用疑惑为什么烤全羊只用了半个小时；调味是零分，因为根本没加任何调料，连盐都没有，但品质极佳的食材却弥补了这一缺憾，李霏每一次咀嚼，鲜嫩羊肉与焦脆柔韧的表皮里都会溢出汁水、油脂，味蕾能品出淡淡鲜甜味道，更有浓浓油香在口腔里弥漫。
——可恶，为什么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仍然会觉得食物好吃？
因思索不出对策而无能狂怒的花魁小姐，在极度愤怒之下又咬了一大口羊肉，强行压制心头涌现的无力感。
滚烫油脂沿着雪嫩指尖流淌，让两只手都变得油乎乎，包括指间的储物戒指。
——连空间戒指都不抢走，这真的是绑匪？不，不对……我明白了。
李霏的视线在空间戒指上一扫而过，随后埋头大吃，她大概弄明白处境了。
而沃夫利克笑呵呵看着好胃口的年轻人，神情欣慰，只是那双竖瞳深处带有遗憾与躁动。
寄予厚望的儿子死了，作为父亲，自该替泽维尔复仇，让爱子瞑目。
本来，老狼王会在半小时前强制唤醒弑子凶手，折磨其肉体，摧残其心智，最终让她披上嫁裙，跪在泽维尔坟前，磕头忏悔，并嫁给死去的儿子，冥婚赎罪。
当然，新郎官终究不可能从坟墓里爬起来完成延续血脉的重任，那爱子如命的老狼王，也就只好替子分忧，亲力亲为了，也好让泽维尔能在黄泉路上安息。
这就是老狼王最初的打算，也顺利将仇人生擒。
李霏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
可在真正实施报复计划、对仇人下手前，贪婪且狡诈的老狼，先取下了李霏的空间戒指，查看其中的存货。
琳琅满目的物品中，沃夫利克看见了一条残破褴褛的披风，那是儿子的遗物；可更让他屏息关注的，确是一顶钻石王冠，绮丽瑰美，璀璨生辉。
事实上，作为一院之长，黑德伦的暴君，沃夫利克早就通过自己所掌握的情报渠道，打探到了李霏和女魔头之间存在交情。
但那又如何呢？女魔头风评人人皆知，和她有交情的女人难以计数，而李霏连住进名为白府的魔窟的资格都没有——可想而知，她在女魔头眼中，充其量不过是朵顺手采摘的野花罢了，情报里也提及，两人共同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
既然是无足轻重的、可有可无的玩物，那么就算悄无声息失踪了，想必整日醉生梦死的女魔头也难以察觉；就算留意到了，也不可能选择杀死低头谢罪的魔法学院院长，只为了给一只坏掉了的蝼蚁出头，哪怕蝼蚁确实赏心悦目。
直到半小时前，精神力触及冠冕，并感应到【降临·白梦婷】的附魔效果后，老狼王不得不对仇人在女魔头心中的份量做出新的评估。
李霏的美貌本就是价值连城的，若能据为己有，加上弑子之仇，哪怕冒着微小概率冒犯至尊，那也是值得的；可如果把砝码换成“大概率触怒至尊”的话，天平倾斜之势则会立刻颠倒。
在那尊可以肆无忌惮屠戮贵族，堂而皇之沉湎于荒唐享乐生活，根本不需要依靠名望换取世人仰慕与爱戴，只用力量确保无人敢大声斥责她品行不端的魔神面前，美貌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沃夫利克还有漫长的寿命可以用来享受自己的统治，还有堆积如山的财富等着他挥霍，整整一座城池的美人等着他宠幸，不是那种“和法术百科小姐贴一回死了都值”的花痴——而通过与那位冕下的接触，沃夫利克也充分见识到云巅之上那七位存在拥有何等伟大的力量，他不可能为了一亲芳泽而挑战他们的威严，放弃现有的一切，永生永世躲在异位面规避女魔头的怒火。
于是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老狼王默默把戒指原封不动地还到昏迷的花魁小姐手中，并升起一团篝火，重拾起烧烤技术来。
折磨，拷打的计划也全盘放弃，转而变成拉拢。
在李霏与妮可关系糟糕到无法修复的前提下，笼络一位和女魔头交情匪浅的天之骄女，并恶心一下灰发魔导师，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哪怕抛开出乎意料的变数不谈，李霏本身也并非沃夫利克所期待的最大收获……
老狼王眺望茫茫草场，似在盼望着什么东西到来。
——婷宝这回竟然没拉胯……妈妈哭死。
——还好没有随身携带记事本，否则这回要遭重。
猜测出老狼王温和对待自己这位仇人的理由后，李霏稍稍放下心来，可脑海中仍有一根线紧绷着，用余光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生怕这头老狼做出冲动之举。
她很讨厌这种如同砧板上鱼肉，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期盼仇家高抬贵手的处境，可她并无选择的余地，只好步步为营，寻求脱身之机。
“事实上，我请你来这儿，是因为听说你在洛西布鲁克过得很不好，与院长相处得不算愉快。”
沃夫利克转动着篝火上的羊羔，油脂滴落到跃动火舌中，发出噼啪声响：“有兴趣转到黑德伦分院么？”
“诶？这……”
李霏捧着羊腿，故作为难地拉长了语调，为自己争取思考时间。
——不敢动我，所以转而选择拉拢么？合情合理。
——所以，最稳妥的做法是先假意答应，稳住他……只要放我回到洛西布鲁克，就算当场翻脸他也拿我没办法！嗯，如果能顺利回去的话，在他死掉之前，本姑娘发誓绝不出城半步！
“其、其实，洛西布鲁克也挺好的啦……”
李霏吞吞吐吐道。
心中有了主意，但基本的矜持还是要有，否则会显得太过敷衍，没有诚意，万一激怒眼前这头老狼，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他始终保留着杀人越货后逃窜到异世界的选项。
“你不用担忧我会因为泽维尔的死而心存仇怨。”
沃夫利克和蔼劝说道：“你杀死了他，说明你比他更出色，更值得培养。所以，如果你愿意转院，泽维尔能获得什么样的待遇、资源，你只会得到更多。”
“可是……”
李霏蹙起眉，显露出意动却踌躇不安的模样。
“转院是每位师生的自由，哪怕院长也无权干涉。”
沃夫利克继续好言相劝：“所以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三请三辞流程走完，李霏张口就打算乳一波院长，控诉老阿姨对自己的压迫，敲定转院意向，等抽身离开这鬼地方，再翻脸不认账。
“实不相瞒，妮可她……”
法术百科小姐直接对尊贵的灰发魔导师阁下称名道姓，血口喷人的话已经在嗓子里打转，却在最后一刻福至心灵，悬崖勒马。
——不，不对劲！
——他从哪儿听说“我在洛西布鲁克过得不好”、“和院长相处不愉快”的？
霎时间，李霏回想起自己祭出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一发佛光普照坑杀小狼王前，与他在古老神殿交谈时对院长阁下的诽谤。
以及同样发生在与世隔绝的神殿里，却有实况录像匪夷所思流出，还落入院长阁下手中的那场渎神仪式。
再考虑到自己这趟来大钟分院，就是被院长阁下亲自打发来的……
李霏打了个冷战，心头有所明悟，脱口而出的话也截然不同了：
“她待我视如己出，恩重如山，我又岂能叛出洛西布鲁克！”

第三百三十八章 自救
面对黑德伦分院院长当面提出的转院邀请，魔女小姐铁骨铮铮，立场坚定地拒绝了。
这无疑是非常冒险的回应，毕竟灰发魔导师的视线未必如李霏猜测般无声注视此方天地，但能对她生杀予夺还有着血海深仇的老狼王，却近在咫尺。
若非花魁小姐具备精湛的表情管理能力，心惊肉跳的情绪恐怕会直观浮现在脸上。
可她并未后悔，在必然得罪老狼王和大概率冒犯院长之间，李霏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显然那场声泪俱下的公开演讲已经给风纪委员小姐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心理阴影，起码在魔女反攻魔法学院并生擒魔导师前，李霏会当一个尊师重道、服服帖帖的乖宝宝。
“谨慎是宝贵的品质。”
在无比警惕的视线中，老狼王不以为怒，只是取出一枚魔力水晶，慢条斯理道：“事实上，这片世界最初是从我先祖手中开始经营的，经历的岁月并不比黑德伦这座城市短暂，倒也称得上固若金汤，就算最伟大的那几位冕下也无法轻易窥探此地，你不必瞻前顾后。”
紧接着，封存在魔力水晶中的法术录像开始播放，画面中那头年轻狼人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音容宛在，笑貌犹存。
而法术百科小姐，则信誓旦旦控诉着院长阁下的恶行。
“老”、“不再年轻”、“侵吞教学经费”、“损公肥私”……
汗，漏了出来。
面对无可辩驳的罪证，李霏身子晃了晃，小脸煞白，恨不能堵上自己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
但紧接着浮出水面的，便是更完整的黑幕。
——这份录像……这份录像如果不是妮可泄露给他的，我从此把秦字倒过来写！
——不冲别的，就冲我脑袋里那柄神话遗物！
——如果老狼王，或者别的情报组织能窥探到神殿里发生的一切，我绝不可能囫囵从总院离开，必然要被切开脑袋，取走遗物——不管后台有多硬，只要总院知道我窃取了诸神落幕后仅存的神迹，那帮子老古董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最多留我一条小命。
——所以，有能耐窥探到神殿内场景，还帮我隐瞒有关神话遗物消息的……除了辣个已经掌握渎神仪式录像的女人，还能有谁？
——那她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李霏脑海中无数念头涌动，思维愈发清晰。
事实上，当初李霏看到渎神仪式录像时，心中就有了最坏的猜测，只不过抱着“兴许腹黑老阿姨只是恰好窥见仪式过程，但错过了其他事情”的鸵鸟心态，和院长阁下装傻充愣。
可事到如今，第二段录像已经在眼前播放，李霏心中那丝侥幸被彻底粉碎——毫无疑问，辣个女人早就知道了一切！
灰发魔导师亲眼见证并记录了古老神殿内发生的全部事情，并单独“剪辑”出不孝女口若悬河的那段内容，通过不可告人的手段交到老狼王手中。
动机，并不难猜，无非就是钓鱼罢了，给老狼王传递母女不睦的错误情报，再以不孝女为饵，把老狼王钓出来杀……
不，不对……母女不睦并非错误情报……院长阁下心眼小，没有当场掐死编排诽谤自己的不孝女，足以说明母爱之深沉。
李霏越想越怕，一个恐怖的猜测在脑海中油然而生：
辣个女人该不会真打算让沃夫利克弄死我，从而在更加名正言顺杀死老狼的同时，灭掉不孝女吧？
不会吧，呐？
“你不必如此畏惧妮可。”
老狼王察觉到李霏眸中一闪而逝的惊骇，当真以为那个看似典雅端庄的灰发美人平日里没少虐待她，便趁着她心神恍惚之际，循循善诱道：“只要加入黑德伦，那么区区一个整日品茶养花的魔导师，还无法在我面前撒野……我也会悉心栽培你的……你难道就不想有朝一日，拥有亲自雪耻的力量么？”
不得不说，老狼王目光很毒辣，敏锐捕捉到少女的惊恐情绪，推断出的答案也对了一部分，与事实仅有些许偏差——虐待的确是虐待，但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暴力，反而是从容优雅的，让花魁小姐难以忘怀的。
“您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李霏定下心神，斩钉截铁道：“但是，我拒绝！”
“……”
意料之外的回答，这让老狼王有些错愕，随后脸色渐沉，无形压迫感弥漫，这意味着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
而李霏却坚定直视着老狼王，丝毫不畏惧上古凶神般乖戾凶残的仇人，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更让李霏显得正气凛然，刚毅勇敢。
她几乎可以确信，那段法术录像，就是用来坑害老狼王的陷阱。
她也几乎能够肯定，灰发魔导师正饶有兴致地注视自己。
澎湃求生欲挤压着心脏，警示着李霏，此刻是她最后弥补过失的机会，若是错过，妮可将会在事后清算第二份录像，不孝女恐怕会被绑定远比戒指更可怕的刑具……比如上锁衣物什么的？那样的话，不光身心会遭受折磨，茶天帝的道途也会被强行切断。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李霏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在紧迫感鞭策下，快速分析着已经明朗的信息，寻求避免遭受家法的那一线生机。
——妮可为什么如此要大费周章？
——因为沃夫利克也是魔法学院院长，她动手时必须要师出有名。
——目前，沃夫利克把我绑架到他的地盘上……她有了动手的理由，但还不够有力，不足以平息所有非议。
——那么将功补过的方式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妮可看到这段录像，你真以为洛西布鲁克还有你立足之地？”
老狼王嗓音低沉，压抑着凶性：“我是在给你机会……”
“住口，不要再挑拨离间了。”
李霏一改低眉顺眼的态度，怒斥道：“母上大人宽宏大量，又与我母女情深，岂会因为危急关头的几句违心之言而怪罪于我？反倒是你们父子俩，狼心狗肺，三番五次加害我，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速速放我回去，否则别怪我不敬长辈！”
劈头盖脸一通骂，把老狼王整不会了。
她吃了龙胆？
沃夫利克沉默片刻，随后便有血腥味弥漫，冤魂哀鸣声四起，滔天血海在李霏识海中翻卷，而随之传入耳中的声音宛若来自九幽：
“看来，你在洛西布鲁克待得太久了，忘了什么是敬畏……”
天崩般的压迫感覆压而至，李霏连灵魂都在颤栗。
可她却如同一名就算被魅魔生擒也不肯低头的刚烈女骑士，横眉冷对道：
“要杀要剐，你大可来试试！但凡皱一下眉头，我就愧对院长阁下对我的栽培。”
轰！
话音未落，她竟然抢先出手，炽盛火光糊向那张阴沉狼首。
可这注定是不自量力的挑衅。
火光尚未彻底脱离杖尖，便有两轮血月升起，熊熊烈焰显得如萤火虫般微小渺茫，还来不及触碰到月亮，便被猩红月光绞碎。
境界差距太大了，老狼王仅仅投落一道视线，就粉碎了李霏的法术；而面对主动挑衅的蝼蚁，他的凶戾之气再无法克制：
“找死。”
黑云化作狰狞人脸，在凄厉怒号声中扑向李霏，其中蕴含诅咒之力，只要沾染分毫，就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
空间戒指里的那顶王冠的确让沃夫利克投鼠忌器，但既然李霏冒犯在前，那么他稍加惩戒，就算至尊也无法可说。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直面若有若无的高位生灵杀机，李霏浑身冰凉，连双唇都变得惨白，可那张花容失色的小脸上没有多少惧色，反而更多的是紧张。
“沃夫利克，我的晚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了？”
熟悉的嗓音悠然在耳边响起，朦朦魔力光晕乍现，即将落在李霏身上的黑色气柱顷刻间比消融。
——赌赢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眨眼就充盈满李霏的胸腔。
她刚才意识到，仅仅是把自己掳走，还不足以宣告沃夫利克的死刑，还要有更有力的罪证才行。
没有罪证的话，那就创造一份出来，于是李霏开始挑衅。
毕竟她大致弄清了法术录像的基本原理，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哪怕是总院的高位法圣，也最多只能鉴定录像真伪，比如内容是否被篡改过，却无法凭空还原被剪辑掉的部分。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李霏刻意激化矛盾在前，并抢先施法攻击老狼王，只要后者还手，暗中观察的灰发魔导师就有了足够击杀他的理由。
因为只要把法术录像掐头去尾，就能得到想要的事实，比如——法术百科小姐在总院B-01号折叠空间内失手误杀了老狼王的子嗣，于是这个素来将总院纪律视作无物的黑德伦分院院长，便再次将自身职责抛之脑后，暗中追查被保密条例保护的学员身份，并将前途光明的外校学员绑架到自己的地盘上，以院长身份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晚辈释放出无比恶毒的法术！好在，爱女心切的魔导师阁下及时赶到，才救下险些遭受残害的天之骄女，并无奈击杀妄图杀人灭口的同僚。
什么？录像前半段哪去了？
没看见报告里写着“妮可女士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赶到犯罪现场救人”么？当然来不及录下沃夫利克下毒手之前发生的一切啦，况且案发地点、案发过程清晰明了，人证物证俱在，足以对黑德伦院长之死的真相盖棺定论。
而这份罪证能够让灰发魔导师放心大胆动手、免于后顾之忧的罪证，便是贴心小棉袄用来将功赎罪的功劳，想必足以让慈母不再追究小棉袄口无遮拦的过错。
风险也不是没有，若李霏猜错了，院长阁下并未关注此地，那她将会彻底把老狼王得罪死——可稍加衡量后花魁小姐意识到，老狼王碍于女魔头手制王冠的威慑力，痛下杀手的可能性不大；但妮可若打算对爱女上刑的话，婷宝只会笑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霏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冒险之举，只求戴罪立功。
而事实证明，她押对了点数。
花魁小姐如释重负，转头望向典雅恬静的灰发美人，一时间热泪盈眶，本打算欢呼着扑上去。
但考虑到这儿马上就会化作高位生灵的战场，于是她默默后退，单手捧心，另一手抹着眼泪，心有余悸道：
“我，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辛苦了。”
妮可安抚着弦然欲泣的女儿，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笨蛋女儿长大了，变得更为聪慧机灵，这本该是好事，可爱捉弄人的母亲仍不免为此感到惆怅，似在怀念她当初天真烂漫的模样。
就连特意为爱女准备的新玩具，都得换个由头了呢……
深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的灰发魔导师很快调整好心态，浅笑着向顺利完成紧急自救操作的小棉套点头，神情慈爱而欣慰：
“做得不错，接下来交给我吧。”
“妮可！！”
望见灰发女人的身影，老狼王不怒反喜，狼首上的阴沉之意消散一空：“你果然来了！”
长啸声中，一道血色雷霆劈落，随后风云色变。
万丈晴空霎时间被滚滚乌云覆盖，翻滚不休，似有远古神魔在其间孕育，重若万钧的压迫感笼罩整片天地。
又过了几秒，漆黑魔云化作狼首，纵横数千丈；两轮血月陡然睁开，为狼首点亮双眸，冷酷凶戾的眸光俯瞰大地，最后停留在他垂涎已久的灰发美人身上。
沃夫利克知道妮可会来，并早有准备。
诚然，他确信那个睚眦必报的灰发女人在看过李霏对她出言不敬的录像后，必然起了杀心。
可同样的，自己也与她素有积怨。此番妮可获悉自己要残害学员的意图，怎么可能不借机做点手脚？起码也要想方设法记录下罪证，当作要挟自己的把柄吧？
于是沃夫利克将计就计，将李霏绑进先祖们世世代代经营的位面里，来一出请君入瓮，势要将这个总与自己作对，又令自己心心念念的灰发美人擒获，亲手撕下她优雅从容的外皮，让她雌伏在自己的盖世神威之下。
“妮可！你在等我动手，我也在等你现身。”
老狼王的身影随着方才那道血色雷霆消失无踪，只剩下遮天蔽日的庞大狼首不断张合上下颚，吐出的每个字节都震耳欲聋，能掀起飓风，让大地为之震颤：“你已经多久没有血战过了？如今的你哪还有资格与我一较高下？你怎么敢踏入我经营千年的领土？！”
惊雷般响彻天地的嗓音中，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能悄然瓦解灵魂深处的斗志。
李霏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用力捂住双耳，却根本无法阻止魔音贯入脑域，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弥漫全身，让她膝盖发软，想要对着两轮猩红圆月顶礼膜拜。
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天穹，血色月光映入瞳孔，紧接着她便嗅到了刺鼻血腥气，一幕幕尸山血海、骸骨连天的惨烈异象便在脑海中浮现。
“别看。”
淡淡兰草香让李霏清醒过来，灰发美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柔和魔力将通天彻地压迫感隔绝在外。
妮可仍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恬静从容模样，朴实无华的法师袍袖口轻轻拂动间，就在李霏脚下画了个荧光闪闪的圆，温声细语叮嘱道：“在圈里等我，不要出来。”
“嘿，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天穹狼首冷笑连连，血月光华更盛，不详血色笼罩整片天地。

第三百三十九章 魔导师的板砖
一位气质高雅，学识渊博的女子，她既是才情卓绝的魔导师，又是高高在上的魔法学院之主，兼具美貌、智慧、财富、力量与权势，这对绝大部分智慧生灵而言，都是梦幻般的伴侣，能够让自己少奋斗几个世纪的镶钻白富美。
对沃夫利克来说，妮可更是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敌人，雄性生物的征服欲，让这头老狼无时无刻不想要占有她，连同一个多世纪前败北的耻辱，痛痛快快报复回来。
而现在，机会来了。
——同为魔法学院之主，同为序列2。
——我，沃夫利克，常年与高位生灵血战不休，仅过去五十年里，就斩杀了两尊异域伪神，将十三处拥有高位生灵的位面化作尸山血海！
——此方天地，是从我先祖开始，经营了接近三十个世纪的巢穴！
——而妮可，除了满世界追捕魔女外，都在洛西布鲁克享受安宁和平岁月……不论她当年是何等风华绝代，如今她的魔力，技艺，意志，体魄……都被那片弱小的环境同化，变得不再具有威胁了！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此战优势在我！
“妮可！”
魔云咆哮，地表震颤，百万羔羊齐刷刷炸碎，发出此起彼伏的哀鸣。
这些土生土长的生灵化作铺天盖地的血雾与碎屑，飘荡四野，让猩红月光变得更加浓郁了，每一寸空气都充斥杀机，也激活了无处不在的仪式。
这一刻，炼狱般的世界尽数化作老狼王的躯体，染上绯色的无边草场会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遮天乌云则是他的首级，诡谲邪异的月光与他视线合一，睥睨凡尘。
苍茫世界的伟力加身，沃夫利克空前强大，仿佛延续了四千年的诸神黄昏在这一刻终结了，而那头魔狼则是苏醒的第一尊古神，滚滚凶煞气席卷至天地尽头。
相比之下，灰发魔导师则显得无比渺小，孱弱，就连笼罩她的魔力光芒都忽明忽暗，摇摇欲坠，似乎纤细人躯随时可能被这方炼狱所吞噬。
“这些年你倒是有点长进。”
妮可仰望天穹，身躯缓缓漂浮而起。
“我有没有长进，轮不到你来评价。”
戾气在心头滋生，血月如同发红眼眸，齐刷刷转向灰发魔导师。
就如同肯尼斯从不相信法术百科小姐的善良般，沃夫利克同样清楚妮可是什么样的人。她总会用温和表象掩盖骨子里的傲慢，以典雅举止隐藏恶劣性格，她会微笑着给将要渴死之人递过去一个水壶，但水壶密封着，必须解开壶身上的数学题才能打开——至于题目难度，甚至水壶里到底有没有水，都纯粹取决于她的心情。
沃夫利克憎恨着，垂涎着，忌惮着，渴望着这样的妮可，而压抑多年的情绪如今终于可以宣泄。
想要亲手粉碎那个女人从容不迫的高雅姿态，占有她的绝色芳华，欣赏她哭泣求饶、羞怯畏惧，甚至是崩坏阿黑颜的心情，早已是是迫不及待。
他想，于是他做。
隆！
雷霆从天穹落下，烈焰从地表升起，每一条雷蛇都通天彻地，嘶鸣扭曲，每一朵熔岩都灿烂绚丽，炽盛温度能将土壤、河流瞬间蒸发为雾气，还有凛冽飓风，能让山岳为之倾倒。
霎时间，汹涌狂暴的光芒瞬间充斥天地，熔炼百里山河，吞噬视线所及的一切，包括灰发魔导师的躯体。
震耳欲聋的巨响持续了数十息，可天穹魔狼仍在狂啸，似有无穷无尽的魔力可以挥霍，因为这是沃夫利克家族的领土，从天穹到大地，皆被铭刻了密密麻麻的咒印，代代高位生灵用数千年时光，强行把这片超凡因子浓郁的位面炼化成世界级法师塔，能给主宰者提供几乎不竭的能量。
“臣服我！”
天地伟力加持与一身，老狼王根本不需要节约，根本不需要计算，以至于在倾泻魔能的同时还能分心发出咆哮，他如同一个法蛮，将输出最大化，欲要用整个世界的底蕴消磨掉敌人的反抗力。
可刺目光焰中，一座魔力时钟悄然升起，散发着古老神圣气息，雷霆与烈焰根本无法侵袭它分毫，仿佛置身于维度之外，超然出尘。
咔哒。
秒针转动了一个刻度，雷蛇不再扭动庞大身躯，火光也定格在原地，整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变成了一张静止的相片，死寂无声。
咔哒，咔哒。
秒针转动第二下，针尖便开始摇晃，连同整座钟表都显得有些模糊，似乎强行定格整片炼狱世界需要消耗的魔力过于浩瀚，连独立于世的魔力时钟都无法支撑；可针尖终究艰难跨越到第三个刻度上，才与表盘一并支离破碎，点点光屑散开，似乎从未存于世。
可对那个戏弄时间长河，从中窃取岁月权柄的灰发美人而言，三秒钟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如同进度条被拉动了一大截的影片般，喧天光影出现瞬间扭曲，向不知名时空节点坍塌，旋即整片天地从极动跳跃到极静，炽盛火光、灼灼雷霆消散一空，仿佛有无形之手抹除了毁天灭地的魔能，只留下升起焦土的黑烟。
天穹上依旧魔云滚滚，可血月只剩下一轮。
灰发美人漂浮在世界中央，依旧毫发无损，云淡风轻。
随后她摊开掌心，素白纤软的掌心上分明托着一枚眼珠，宛若血色琉璃，晶莹剔透，鲜红无暇，还散发着近乎实质化的凶煞气。
显然，这是新鲜的不朽级超凡素材，蕴藏无穷血气，魔性四溢，低序列超凡者触之暴毙。
——这就结束了？
光圈熠熠生辉，被护佑其间的李霏听到动静没了，悄咪咪抬起头。
先前在白府交流关于裁决女士的信息时，她就双耳流血，这让花魁小姐充分意识到了神话生物的权能——哪怕沉寂四千多年，从早已落幕的远古时代遗传下来的一鳞半爪秘辛也不是中低序列超凡生灵有资格去探索的。
老狼王自然无法与旧神媲美，可依然具备一个眼神瞪杀扭曲魔女小姐的浩瀚魔力，很有自知之明的李霏便老老实实坑着头，蹲在圈里等待胜负分晓，尽管她觉得结果并无悬念。
开玩笑，辣个女人可是具备“反有言必被知”的权柄，就算那不能完全代表战斗力，也足以证明灰发魔导师的超然之处——序列2层次的超然。
只不过李霏原本估摸着，同为院长，又在世代经营的老巢，老狼王多少能支撑一阵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出了高下。
——可恶，老阿姨比想象中强大……俺们魔女攻打魔法学院的计划又得推迟了……
——花魁，隐忍！
李霏眨眨眼，孝心的保质期大大延长了。
毫无疑问，花魁小姐与老狼王的某些目标是一致的，都想狠狠报复灰发魔导师，把她弄哭，出一口心头恶气，但显然，李霏不会与他结盟，并且他注定无法活到李霏完成他遗志的那一天了。
“吼——”
满目疮痍的世界陷入片刻寂静，随后天穹乌云陡然沸腾，伴随响彻天地的怒吼，明明是狼啸，却粗沉如比蒙咆哮，带有歇斯底里的煞气。
仅存的那轮血月又膨胀几分，鲜红热烈，而一旁坍塌的云层中落下漆黑雨水，仿佛渗血的眼窝。
灰发美人只是端详着手中眼珠，对天穹倾斜的怨毒怒火视而不见。
“沃夫利克，你的血脉真是肮脏且低劣，比魔女还要浑浊。”
她惋惜地轻叹一声，随手把眼珠抛向李霏，像是不怎么耐心的母亲，把布娃娃扔给吵闹调皮的女儿：“喏，归你了。”
你当我是捡破烂的？看不上的东西丢给我？这是对我尊严的侮辱！
李霏勃然大怒，并在极度愤怒之下受宠若惊地接过母上大人的赏赐，她给得实在太多了，这玩意儿可是不朽级素材！
当然她没敢用手去接，能力不足的超凡者贸然接触太过高级且未经处理的超凡素材或许会被污染，轻则身体异变，疯疯癫癫，重则当场惨死，连灵魂都会扭曲，这么点常识法术百科小姐还是懂的。所以她扬起拳头，空间戒指对准飞来的眼球，在不进行接触的前提下将其收容。
这一幕发生后，魔云翻滚更加剧烈了，妮可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对老狼王的当面羞辱。
“妮可。”
沃夫利克似乎冷静了下来，他又一次念出灰发魔导师的名，森寒冷酷的语调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你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灰发魔导师并不想搭理他，并把一片大陆扔了过去——没错，一片微型大陆。
地表摇晃、震颤、分离、上升，妮可眼眸中亮起魔力光辉，法师袍下摆飘动，浩瀚伟大的魔力托起长两百里、宽百里，厚度也足有数里的焦土，边缘笔直规整，像是一座浮空城拔地而起；其间有小小孔洞，那是因为花魁小姐脚下的土壤安然无恙。
随后她从略长袖口中露出的白嫩纤细指尖向上一拂，庞大陆地板块就倾斜着撞向天穹乌云，滚滚风压形成鬼哭狼嚎般的巨响，掀翻周围地皮，土壤下有山岳大小的岩石激射向四面八方。
绯色月光因此被遮挡，天地一片昏暗。
李霏置身在方圆三尺、高千余米的石柱上，脚下是凭空多出来的人造深谷，纵横百里，深不见底。
她眼中只剩下一片黑暗，嘴巴微微张大：
“啊这……”
空白大脑已经无法计算出那么多土壤乃至岩层的重量，更难以演算数十万公顷的板砖拍出去要承受多么庞大的空气阻力，可她确实感受到了蝼蚁与恒星的差距。
咔咔咔——
微型大陆仍在升空，所过之处有大量咒文符号崩溃、湮灭，发出冰层破碎般的脆响。
素来追求精准与平衡的魔导师当然不会为了炫耀磅礴魔力而做出无意义的举动——沃夫利克家族耗费无穷素材与数千载春秋布置出奇迹般的仪式，构筑世界级法师塔。借此底蕴，老狼王身化天地，不光能调动无穷魔力，就连生命烙印也与这方位面重合在一起，如同洪荒圣人，万劫难灭，与世长存。纵使妮可从岁月长河里截留三秒时光，也击杀未果，只好退而求其次，摘下一盏血月。
而面对如此难缠的敌人，院长阁下亲自示范了应对方案：她以灌注了魔力的浮空大陆为兵器，重塑世界构造，将贯彻天上地下的仪式咒文彻底破坏。
“不！”
狼啸声变得尖锐，就算是观战的魔女，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痛心之意。
下一秒，天塌了。
漫天乌云覆压而下，想要挽救即将被灰发美人摧毁的世界，可这是徒劳的。
嗡——
浮空大陆绽放豪光，撞入云层，两种不同性质的魔力激烈碰撞，后果是冲天而上的大地与坠落而下的天幕一并炸碎。
混沌破开般的巨响声中，一圈光环荡开，将狼人先祖千百年来苦心雕琢的符文几乎磨灭殆尽。
随后便是泥浆倾盆，乱石如注，天上下起了泥石雨。
“天晴了。”
灰发美人轻轻拂袖，无形魔力拨开脏兮兮的雨点，一抹阳光乍现。
显然，魔导师的“大陆板块砖”效果拔群，一下拍碎了由整个世界改造而成的法师塔，而残存的零星符文根本无法继续压榨、号令、奴役此间天地。
于是狼人与世界的联系被截断，浩荡魔云收缩成方圆数里大小，瞎了一只眼的老狼站在云端，被乌黑皮毛遮住的狼首看不出表情。
“母上大人神通盖世，法力无边！”
李霏凝视着沐浴在明媚晨光中的慈母，朗声高呼。
毫无疑问，在拥有对等的力量前，她将会是天字第一号带孝女。
“你……很强。”
老狼王右边的眼眶血肉模糊，干涩嗓音里再听不出先前的桀骜与自信：“我又输给你了。”
“不会有下次了。”
妮可如是道。
“是啊，不会有下次了。”
老狼王咧了下嘴角，仅剩的左眼中浮现出诡异光芒。

第三百四十章 至尊杀阵
——嗯？不对劲。
老狼王的语调很微妙，听不出恐惧情绪，李霏便趁着风平浪静的空档悄悄探头，立刻发现穹顶之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数百道扭曲的漩涡，一头头驮着黄金、钻石、秘银等珍稀素材的双足飞龙从漩涡里飞出，盘旋于天际。
显然，老狼王还有后手，他趁着方才天地碰撞的混乱之际，打开了次元通道。
妮可眼眸中亮起魔力光辉，玄奥符文一闪而逝。
在她的注视下，强健有力、气血澎湃的亚龙种们顿时生机消散，像是被杀虫剂喷洒到的蚊蝇般掉落在地，就连次元通道都在她的意志下强行收缩、闭合。
“没用的，你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沃夫利克居高临下俯视着灰发女子，宣判道：
“我说过，你将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当你踏足此地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说着，他取出一顶黄金冠冕。
尽管是纯金色泽，但质地偏暗，不像白梦婷准备的成年礼物那般美轮美奂，反而有种质朴感。
老狼王郑重其事地双手捧起金色王冠，戴在自己头顶：
“因为，这是那位冕下的馈赠。”
在他戴上王冠的瞬间，四散在双足飞龙尸体旁、染着鲜红热血的大量贵重金属陡然爆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而地平线的远端南方，更是有泥龙翻身，一轮硕大光团撕裂岩层与土壤，从大地深处升起，比旭日更加耀眼灿烂。
灵感在心头躁动，向李霏发出警告，几乎实质感的危机感化作耳鸣声在颅骨里回荡，这让魔女小姐立刻闭上眼眸，才没被金光刺瞎双眼。
“那个整天说要退位的老家伙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成熟典雅的灰发美人像是清纯少女般歪了下脑袋，随后魔力钟表又一次在虚空中生成。
咔哒、咔哒、咔哒……
秒针缓缓旋转，从洁白纤软的女性躯体中逸散出的浩瀚魔力瞬间充斥天地，将烟尘，飓风，乌云甚至瞎眼老狼定格，唯独金色匹练仍在升腾，向狼人汇聚，似乎超脱于时间之外。
灰发美人又信手扔了几发大裂解术，连空间都能溶解的波纹荡向天穹，可金光似乎有灵，护佑着头顶冠冕的狼人，连八阶法术都无法伤及他分毫。
“比刚才那个仪式有趣多了。”
妮可饶有兴致地赞叹了句，随后眸光轻易洞穿空间，审视金光的本质与奥秘，直至魔力钟表崩溃。
“时间静止绝非无解！那位冕下的力量，凌驾于时间之上。”
沃夫利克高居云巅，头戴金冠，而无边金芒则汇聚成一柄雕琢着精美古典纹路的权杖，被乌黑狼爪握在手心，无形魔力以特殊频率辐射向四面八方，镇压这片空间，阻止任何生灵逃脱：
“而你，已经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他宣判着妮可的命运，只是内心翻涌的情绪远不像他的语调那般镇定。
老狼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那个女人在时间法术上的造诣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就算有世界伟力加身，依旧无法破除她的时停结界——面对如此不讲道理的控制能力，过去百年抱着雪耻念头而进行的无数场厮杀，为这场战斗精心筹备的杀招，都显得滑稽可笑。
好在，以总院B-01号折叠空间内的秘辛为契机，沃夫利克结识了那位冕下，并获取无比宝贵的知识。
凭借那些知识，老狼王在此方天地布置下随时能激活的至尊杀阵——原本，这是为了防止妮可逃跑而留下的后手。
先前他判断，妮可若以养女为诱饵，潜入沃夫利克家族的巢穴，就绝不可能将此事告知第二人，因此就算灰发魔导师失踪，也不会有人清楚她的动向。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让贪婪吝啬的老狼不惜下血本，也要搭建至尊杀阵，势要让心心念念、垂涎已久的灰发美人身陷狼窟。
而从目前情形来看，从那位冕下身上借来的力量发挥出了超乎意料的价值，从“生擒一个有可能逃脱的失败者”变成“击败并生擒一名胜利者”。
——我无法用属于我的力量击败她，但那又如何呢？倒不如说，她越是强大，我的收获就越是丰厚。
——因为我将拥有她的全部。
老狼王庆幸着，后怕着，不甘着，得意着，而万般思绪最终化作冰冷又热烈的眸光，深深注视着灰发美人。
随后他心头一跳。
沃夫利克手中黄金权杖是至尊伟力的实质显化，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在顷刻间轰杀异域伪神，宣判等闲序列2超凡生灵的命运。
可被权杖指着的灰发魔导师，却并未露出沃夫利克想要看到的绝望无助神情，就连一丝一毫的不安都没有。
甚至，她笑出了声。
“呵——沃夫利克，有时我不得不钦佩你的勇气。”
妮可露出无比和善的，和煦的笑容，丝丝湛蓝魔力光芒弥漫而出，连始终搭在肩头的灰色发辫，都在这一刻轻轻摇晃：“从没有人，敢未经我允许，就如此挥霍我的家产。”
“妮可，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傲慢狂妄。”
老狼王怒极而笑，高举权杖，躯体被灿灿金色神茫淹没：“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要体会至尊杀阵的威能了。”
——啥玩意儿？
——至尊级别的杀伤性仪式？
李霏坐不住了，她睁开紧闭的双眼，焦急望向妮可，用眼神示意：
要不咱们先避其锋芒，招呼上婷宝再来正义的群殴？
显然，她并未意识到此方天地已经被至尊伟力封锁，插翅难逃。
值得庆幸的是，金色光芒尽数汇聚于天穹，李霏并未直视辉煌权柄，保全了双目；糟糕的事，妮可似乎并不是个顾及女儿安危的负责任母亲，她直视天穹，专注思考着什么，对李霏的眼神示意恍若未闻。
老狼王并不打算给一个极度危险的敌人太多思考时间，在金色光团中，遍布毛发的模糊人形轮廓用力挥落手臂，磅礴光柱便轰然坠落。
嗡——
通天彻地的光柱似天瀑般倾泻而下，声威浩荡，其间有灿灿神纹若隐若现，宛若大星撞向陆地，裹挟灭世威能，连尾焰都无比耀眼。
土壤岩层瞬间被消融，就连空气里的超凡因子都被彻底磨灭，化作更微小的颗粒。
而灰发魔导师的身影也被笔直光柱吞没，再看不到丝毫涟漪。
“用你全部的力量反抗吧！妮可·艾露恩！”
微型恒星般的金色光团里传出畅快的，歇斯底里的，带有些许颤音的咆哮声。
沃夫利克终于表露出细微恐惧，不再掩饰心态波动。
因为他坚信，有至尊杀阵镇压战场，自己今日定能让妮可留下悔恨泪水，欣赏到她怯懦不堪的、狼狈软弱的一面。
而作为胜利者的自己，当然也能够百无禁忌。
让妮可发现自己内心的惧意又如何？
反正她很快就将见识到自己更丑陋，更狰狞，更粗俗，也更威风，更具雄性魅力的一面。
到了那时，以往对她的忌惮与畏惧，也会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释放出去。
震耳欲聋的巨响足足持续了十息才消散。
本就被两位法师摧残到千疮百孔的大地中央，又多了一个直径数里的洞窟，深不见底，边缘处的地表还有道道粗大裂纹，蔓延向远端，氤氲淡淡金光，正逐渐消散。
而披头散发的魔导师仍停留在先前的位置上。
她周身萦绕着金、蓝双色魔力电芒，细碎淋漓，时不时发出电流炸裂声响，那是妮可自身的魔力在与仪式魔力相互碰撞、湮灭，令虚空为之扭曲。
她的身影浮现后，金色光团中的狼影似乎倒退了半步，直到瞥见灰发美人从指间滴落的鲜血，才重又镇定下来。
显然，在至尊伟力的洗礼下，妮可终究负伤了，鲜血从袖口流淌而出，沿着瓷白纤细的手掌向下流淌，最终在晶莹指间一滴滴坠下；就连发辫都被打散，笔直柔顺的长发垂落，比往日恬淡知性的模样多了几分柔媚。
“看来你的傲慢无法赋予你目空一切的能力，妮可。”
沃夫利克居高临下道。
对战士而言，妮可身上的轻微伤势不过是家常便饭。
可法师完全不同，他们拥有太多手段保持距离，牵制敌人，护佑己身……这导致流血成了非常危险的预兆，意味着敌人已经能突破重重法术，杀伤到施法者本体。
“确实有点棘手呢。”
妮可声音很轻，有点心不在焉的意味，似乎被什么问题所困扰。
“再试试你无所不能的时间静止结界？”
老狼王的声音分明带着嘲弄，但下一刻又变得冰冷肃杀：“或者体面地投降。”
“咕……”
魔女小姐条件反射性地发出动静，琢磨着万一老阿姨翻车了，如何才能真诚且不失优雅地倒戈。
而这自然吸引到了灰发美人的视线，她瞥了李霏一眼，抚掌轻笑：
“啊，有办法了。”
妮可飞到小棉袄身旁，揽住她看似柔若无骨实际上也真的柔若无骨，但触感紧致且充斥弹性的纤细腰肢。
——你不要过来啊！
李霏惊恐地睁开双眼。
她不知道妮可是否有转危为安的方法，但有一点她可以确信，那就是这种程度的战斗，花魁小姐但凡被蹭到一点，恐怕就难逃香消玉殒的后果，自此红颜化做枯骨，再无祸国殃民的姬会。
“这就是你最后的反抗么？”
老狼王显得有些不满，冷哼一声。
先前他不对李霏下手，是因为单纯美色并不值得让他冒险得罪一位至尊，且无法百分百确定妮可一定会来。
可现在，天平上代表收益的那一端，加上了妮可的美貌，财富与知识，便在顷刻间压过了风险——而要做便做绝，为避免消息走漏，老狼王自然而然将妮可的义女也视作囊中之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两位俘虏销声匿迹一段时光，慢慢开发鲑鱼鱼子的组合菜色，并钻研从妮可身上得来的、包括时间停止结界在内的一应法术知识，等出现女魔头陨落之类的变数，或自己更上一层楼、拥有自保能力后再王者归来。
然而，这个计划似乎无法得逞了。在沃夫利克看来，妮可在危机关头挟持李霏，必然是打算借助后者的人脉让自己投鼠忌器，哪怕失败，也能避免绮丽瑰美的战利品落入敌人之手。而早就貌合神离的、危机四伏的母女关系，则让她毫无心理负担。
老狼王思索片刻，最终惋惜地看了眼花容失色的尤物。
哪怕掌握至尊杀阵，他也没有信心从妮可手中救下李霏的命。
“我只不过在止损。”
妮可不紧不慢地抬起染血素手，纤纤指尖探向李霏眉心。
“住手！”
老狼王忍不住低吼，下意识就要再次投落光柱，以免妮可做出玉石俱焚之举，损害本该沦为自己战利品的、楚楚动人的祸水。
但手中权柄蕴藏的伟大权能终究只是借用来的，并不属于沃夫利克，他只能封锁、毁灭，却无法完成更精细的控制，就如同他不可能为了阻止妮可辣手摧花，而亲手提前击毙李霏一样。
场面变得诡异了起来，披头散发陷入困境的魔导师，将染着殷红血迹的手伸向李霏眉心，仿佛要伤害女儿，反倒是敌人在焦急呐喊，为李霏的性命而担忧。
“这是要做什么？”
李霏被灰发美人拥入怀中，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与澹雅馨香，但这并无法安抚花魁小姐的情绪，她瑟瑟发抖，小脸发白。
“借你剑一用。”
灰发美人眉眼含笑，指尖绽放豪光，也唤醒了李霏眉心隐而不现的妖冶剑痕。
“诶？”
花魁小姐眨了眨眼，她分明看见萦绕在魔导师周身的，如星空般高洁，似汪洋般深邃的湛蓝魔力中，有漆黑电芒一闪而逝。
旋即她眉心光华大作，璀璨金红神芒霎时间吞没妮可的指尖。
灰发美人继续深入，直至齐腕没入李霏的脑袋，从不知名维度中缓缓拔出一柄铁锈斑驳的古老长剑。
“这是……怎么可能？！”
光团里的狼影挺直腰杆，骇然目光几乎要穿透烈日般的光辉。

第三百四十一章 红颜化枯骨
灰发美人从李霏眉心取出的剑，早已是腐朽不堪，似乎凭空挥舞几下就会断掉。
但沃夫利克又怎么会不认得这柄剑！
他一直在关注B-01号折叠空间，试图换来那位冕下更多赏赐，而神殿、壁画、巨型骸骨、锈剑无不是从神话年间存续至今的古老遗物，也是代代法师们禅精竭虑探寻的重点目标，只不过至今无人破解它们的奥秘，更不说唤醒它们，利用它们，重现诸神行走大地时的辉煌。
可现在，神话遗物出现在沃夫利克的巢穴里，就在他眼前。
霎时间，老狼浑身毛发炸起，大脑颤栗。
——总院的神话遗物，据说被魔女集会窃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壳里？延绵数千丈，高耸入云的巨剑，她是怎么塞进去的？难道连对魔女集会深恶痛绝的妮可，也被魔女给腐蚀同化了么？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化作惊天动地的狼啸声：
“嗷唔——”
杀伐之光再次从天而降，沃夫利克全力出手。
不能再拖延了，天晓得那个女人将神话遗物彻底取出后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老狼王再也顾不上生擒的美梦，毫无保留催动至尊杀阵的权能，滔滔杀意如大雨倾盆，将整片天地笼罩。
而阻挡光柱的，是一片汪洋。
灰发美人拥着胆战心惊的花魁小姐，满头灰发乱舞，澎湃魔力涌动，延绵成海，浪涛起伏。
只是湛蓝海水中，藏着漆黑暗礁。
丝丝缕缕的蓝黑色电芒在妮可周身跃动，为典雅知性的灰发美人平添几分邪性，比平日里更加妖媚。
带有侵略性的超凡气息肆意弥漫，这无疑是魅力的最佳催化剂，可以激发生灵的软弱慕强本能，并诱发身体上的反应。
“唔……”
花魁小姐一下子就腿软了，面色泛红，湿润双眸直勾勾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迷人脸庞，想要雌伏于她，骗走她的优质超凡基因。
妮可只是单手环住她曼妙纤细的腰肢，揽着美人柔软而下作的身子，右手则从李霏眉心爆发出的耀眼辉光中，将锈剑寸寸抽出。
哗——
金乌坠入东海，掀起万丈狂澜，尽管瀚海无法彻底隔绝光柱，却延缓了后者的速度，其中暗礁更是悄然侵蚀着至尊杀阵的伟力，将其解构为最基本的粒子与符文，并逐一吞噬。
几息之后，金色光柱终究冲破重重阻隔，裹挟无穷杀机，欲要将两个女人毁灭。
可伴随着一声嘤咛，花魁小姐眉心处的光芒骤然收敛，旋即她的脑袋后仰坠落，以搂着她腰肢的手臂为分界线，绵软无力的上半边身子仰面而倒，秀发落在后脚跟上，宛若一根对折的柳条，展现出惊心动魄的柔韧性。
而妮可也抽出了剑。
灰发美人头也不回，锈迹斑斑的剑锋追逐着在脑后飘荡的灰色长发，反手刺出一剑。
“不可能！”
天穹传来惊怒吼声，而滔滔魔力如长虹贯日，绞碎金乌，化作灿烂流光爆碎。
“看好了，剑杖是这样用的。”
妮可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像是在院长室里给女儿示范法术模型一样，眸光温柔且富有耐心，对震耳欲聋的咆哮恍若未闻。
“咕……”
李霏缓缓支棱起来。
在她的视线中，灰发美人右臂平伸，锈剑脱手，纤纤五指维持着放松流畅的虚握姿势，而漂浮的剑与素白掌心维持三寸距离。
氤氲密密麻麻符文的蓝色魔力如同焰火般燃烧，将妮可笼罩，其中有微不可查的黑线，紧接着魔力光焰又沿着右臂流淌，汇聚于指尖，灌注进破败古老的锈剑。
咔咔咔——
剑锈分裂，剥离，露出一抹赤红剑脊。
大小不一的剑锈并未坠落，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绕着剑脊旋转，如同无数陨石构成的碎星带，在环状重力引导下，萦绕宇宙深处的绮丽极光盘桓浮沉。
“这……”
眉心剑痕闭合，李霏瞪大眼眸，注视着复苏的神兵。
她无法想象，被污染的神话遗物落入灰发魔导师手中，竟变成如此瑰美绚烂的模样。
“妮可！”
穹顶之上，金色光团颤栗，满是戾气的吼声如魔刀贯耳，花魁小姐脸一白，险些晕过去，若非身畔魔导师护佑，她恐怕会被吼声震杀在此。
“今日你必将饮恨于此！神话遗物也救不了你！”
卧薪尝胆的修炼，苦心等待的机会，精心筹备的杀阵，连同心心念念的美好结局都彻底化作乌有，功败垂成，这让沃夫利克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独眼中几欲渗血。
随后血雾爆开，将金色光团染红。
高位生灵早就没有毛孔，强横体魄完美无瑕，不需要借助身体结构来实现循环，但沃夫利克皮毛中却源源不断渗出刺目精血，涌入光团，就连手中象征至尊权柄的权杖都被蒙上暗红色泽。
妮可唤醒神话遗物，局面已然失控，沃夫利克不甘功亏一篑，也从不乏搏命的勇气，他要以己身为祭，进一步激活至尊杀阵。
一旦功成，仪式将会爆发出更可怕的威能，无限接近至尊本身，哪怕只是昙花一现，并且祭品要为此付出修养百年的代价。
显然，预料到战败结局的沃夫利克已经不再抱有生擒妮可的妄想，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她彻底毁灭。
“真是无礼。”
妮可轻叹，她依旧拥着花魁小姐，轻盈在虚空中旋身、漫步，姿态温和优美，宛若与情妇在幽静殿堂里跳着华尔兹的贵妇，洋溢着成熟高雅的风情。
裙摆扬起，灰发摇曳，飘飘袖口中伸出瓷白温润指尖，牵引着三寸外的神灵兵器。
道道魔力匹练倒悬而上，其内有万千符文若隐若现，所过之处虚空颤栗，法则轰鸣，裹挟创世纪般的伟力。
“仔细看。”
温声耳语传来，微凉魔力涌入体内，李霏若有所悟地睁开眼帘，发现自己此刻竟能注视高位战场，双目却没有被灼伤。
轰！
金色光柱再次照射，其中夹杂血色，与魔力匹练碰撞，随后璀璨光华充盈天地，像是有恒星炸开。
绚烂的光华中，李霏看到了魔力因子纠缠、湮灭、再生的景象，无形法术符文崩溃又重构的过程，以及她难以描述的，从未见过的色泽。
旋即她感到了恐惧。
伴随序列2的高位生灵活祭己身，至尊杀阵威能更甚，原本能轻描淡写荡开光柱的湛蓝魔力匹练，此刻竟有些不支，在光芒照耀下崩溃。
“仔细感受。”
魔导师叮嘱着李霏，却并未继续挥剑，反而拥着怀中小鸟依人的尤物，在后者懵懂、惊恐的神情中，踏着虚空，闲庭信步走向光柱。
“打咩——”
带有颤音的娇呼与奋力且徒劳的挣扎中，母女被灿灿光华吞没，哪怕周身有母上大人的魔力护佑，连灵魂都能熔化的灼热与冰冷销骨杀机将李霏笼罩。
时间变得缓慢了，李霏恍若置身炼狱，遭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折磨。
红颜缓缓化做枯骨，花魁小姐的秀发被点燃，绽放出一闪而逝的火光又消失无踪，莹白无暇的肌肤、晶莹殷红的血肉也蒸发殆尽。她半张脸化作熠熠生辉的颅骨，并像火盆里的纸屑般消融，而另半边正在消失的脸上则充斥着惊骇与不甘。一串泪洒下，但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白梦婷！系统小姐！克洛伊！……
李霏绝望惶恐地在内心呐喊，可被灼痛的喉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她实在无法理解妮可为什么要自杀，还拖着自己殉情，但怨恨从灵魂深处升起。
下一秒，香甜清凉的液体渡入口中，每一滴都充斥无穷生机，连延寿药与之相比，都宛如萤虫于皓月，根本不值一提。
李霏自然清楚饱含生命力的液体是什么，那是她品尝过一滴后就念念难忘的生命之水，院长阁下的私人珍藏；而香甜味道她也很熟悉，同样是院长阁下的私人专属领域，她没少在充斥着这种味道与气息的温泉里徜徉，往往还伴随着红茶香。
隆！
乌云之上，金色神炎熊熊燃烧，迸射出冲天血光，似有神邸在复苏，无上威势弥漫，连法则都在颤栗哀鸣。
光团内血色更浓，还宛若心跳般脉动着，不断膨胀、扩大，那是至尊杀阵在汲取祭品精血，缓缓升格，将力量拔高到愈发接近至尊的层次。
可就算如此，厚重漆黑魔云深处蛰伏的黄金天神，仍有余力降下灭世之光，如威如狱，所及之处空间支离破碎，变成犬牙交错的豁口，流淌混沌色彩。
“杀，杀，杀……”
老狼王沙哑低吼着，戾气入脑，沉湎于能短暂支配的崇高浩瀚力量中。
损失已经不可逆，让他垂涎院长母亲与花魁女儿必将在至尊伟力倾轧下香消玉殒，她们的美貌、财富与智慧也随之灰飞烟灭。但至少，他能驻足于刹那伟大，并尽可能多的感悟这种境界，兴许可以获得一鳞半爪的灵光，更上一层楼，那未必称得上祸事。
“马上，就能……”
仪式即将升格到顶点，老狼王贪婪地、嫉妒地、忐忑地、敬畏地期待着极尽升华那一刻的到来。
“我来的正是时候。”
从容笃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令沃夫利克浑身一颤，毛发如钢针板直立而起。
他骇然欲绝地望向光柱。
那两个应该已经魂飞魄散的女人，竟如鱼跃龙门般，沿着光柱逆行而上，与他相隔不超过十丈。
妮可搂着汗津津的，绵软无力依偎在她怀中的黑发尤物，脸上笑容分外和善。
“仔细听。”
肌体被生命之水重塑如初的花魁小姐下意识抬起头，温驯乖巧，只是眼瞳里失去高光，像是被玩坏的布娃娃。
通常而言，她只有单刷秘密花园后才会短暂露出这种崩坏模样，知画女士尽管强而有力，可惜太过心软，以至于错过了连野生妖精都能欣赏到的绝景。
而灰发慈母，头一次以非贴贴手段让花魁小姐出现这种程度的神志不清。
下一秒，见证了高位生灵战斗，感受过被至尊力量毁灭的李霏，又听到了魔法学院之主的怒号与惊叫。
妮可拂动衣袖，动作不紧不慢，如同指挥乐团演出般流畅优雅。
离指尖三尺的污浊神兵，也遵循着她的意志，奏出道道精巧乐符，涌向金色光团。
密密麻麻的脆响中，数百符文崩溃，光团也变得明灭不定，升格中的力量如同泄气皮球，以更快的速度衰弱下去。
在方才的交战中，妮可已经摸清了仪式的规律与脉络，现在她要做的，是庖丁解牛般破坏其中关键性节点，让至尊杀阵崩溃。
“不！住手！”
“妮可！”
“我要杀了你！”
老狼疯了般嚎叫，煞气滚滚，大量精血从眼耳口鼻中渗出，不计后果地修复只差一步就能极尽升华的杀阵，力挽狂澜。
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连花魁小姐都吓不到了。
一分钟后，光团崩溃。
老狼王惨笑一声，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展现出骑士般的勇武与决然，抱着玉石俱焚的自毁心理，义无反顾杀向灰发大魔王，想要迎来轰轰烈烈的死亡。
明明只是孤身一人，却散发出金戈铁马的澎湃威势。
“仔细学。”
院长母亲说出本次实战教学的最后一句叮嘱，并向怀中嘴巴张开的法术百科小姐显示了一名优秀施法者应有的精准，优雅，智慧，以及冷血。
纤纤素手摆动，于是在破碎陨石构成的星环中，那道绮丽极光不断迸射魔力匹练，以一个贵族猎人的姿态，巧妙废除负伤恶兽的利爪、尖牙与四肢。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附加了时间锁定，能截断小区域内的能量循环，将老狼王困在方圆三丈之间；而老狼王带着以命换伤的惨烈气势喷吐出的魔力烈焰，总能恰到好处烧掉花魁玩偶的半边身子，随后灰发母亲则会怜爱地颔首，渡给她一口生命之水。
就这样，妮可单手抱着魂不守舍、小脸惨白的李霏，将不可一世的序列2强敌从云巅击落到满目疮痍的尘埃中。
这也是她对老狼王最大的羞辱。
视线中的景物缓缓下坠，曾咆哮星月，魔威盖世的老狼王趴在焦土里，杂乱枯败的毛发上满是血污，气息奄奄。
他丑陋过，失态过，恐惧过，但死亡真正降临时，那双黯淡狼眸里却没有畏惧，只剩下一片坦然，还有些许遗憾。
终究没能身临其境，领略到山巅光景，哪怕只是片刻的极尽升华……
“加油呀，一只眼的大哥哥，一定要打败灰发的大魔王……”
李霏那双失去高光的眼眸里尚闪烁着泪光，连合不拢的唇角都有亮晶晶水痕蜿蜒到下巴，可出于比魔女更加恶劣的本性，她就算在思绪混乱之下，也会本能抓住跳脸嘲讽战败对手的机会，并且由于智商被玩坏了，下意识乳了近在咫尺的院长。
“我输了，动手吧。”
沃夫利克并未理会，缓缓闭上眼。
考虑到女儿的状态，宽容体贴的慈母暂时没有计较大不敬之言，缓缓抬手，剑杖尖端对准老狼王眉心。
“等，等会儿！”
花魁小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剧烈跳动了下。
——这可是序列2强者……要是能补刀……
在巨额功德的诱惑下，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满怀期盼道：“让我来动手吧！我要亲手诛杀敢对母上大人不敬的恶徒……”
魔女小姐顿了顿，挺起忠心耿耿、风光旖旎的胸膛，震声道：
“母上大人的威严，由我来守护！”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被魔女入侵的世界
院长阁下是一位赏罚分明的慈母。
李霏在总院击杀小狼王，看似只受到公开演讲时把遥控器泡进红茶里的处罚却并无奖赏，但实则并非如此——妮可戏弄了时间，替她洗刷窃取神话遗物的嫌疑，否则法术百科小姐恐怕无法囫囵离开总院；
她此行来到大钟分院，以身为饵坑杀老狼，灰发美人则浪漫又残忍地为她摘下一轮血月；
至于让李霏身临其境体悟高位生灵的权能，则是借用剑匣内那柄神剑的回报。尽管受限于费拉不堪的资质，魔女小姐暂时无法得到直观回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种子总会发芽，而婷宝的王冠，则能助长。
于是当小棉袄提出过分的请求时，妮可轻笑着递给她一个水壶，壶身上的题目是“黎曼函数的所有非平凡零点的实部都等于1/2吗？”：
“你有五分钟时间。”
“嗯啊！”
李霏毫不犹豫灌下一瓶法力药水，补充因召唤暗精灵幽魂而损耗的魔力，吟诵起【深渊熔岩】的咒文。
既然安妮西亚学姐可以凭借天赋专长，释放高位法术【神圣庇护】，我法术百科小姐搓出个六阶大火球，也很合理吧？
“你竟如此辱我……”
坦然等死的沃夫利克吃力抬起狼首，就连血淋淋的眼眶里都散发出彻骨寒意。
轰！
来自深渊的咆哮将狼躯吞没，饱受摧残的脆弱土地再次坍塌、下沉。
待火光敛去，李霏低头一瞧，深坑里的老狼王浑身冒出滚滚浓烟，皮毛更黑，可并没有出现缺胳膊断腿的致残伤，甚至那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气息反而被愤怒点燃了，变得旺盛了些。
——册那，此行收获只有区区一枚不朽级超凡素材了么……
花魁小姐不再浪费法力药剂，很识时务地露出羞赧笑容：“看来人家修为还不够啦。”
“欲望是动力的源泉。”
灰发美人轻轻挥舞剑杖，黑德伦分院的同僚便被魔力托起，温柔抽出灵魂，血气澎湃的狼躯随之化作尸体。
老狼王已经很老了，可他那实质化的魂魄仍是壮年模样，萦绕血光，滔滔煞气与怨念呼啸而出，有若万丈狂澜。
“妮可，你要做什么？”
“杀了我！杀了我！”
狼魂咆哮，只求一死，可宽宏大量的院长阁下显然不打算满足这位同僚，只是不紧不慢将魂魄装进颇像试管的透明容器内，还用中指弹了下器皿，发出悦耳脆响。
叮~
气质高雅，端方知性的灰发美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轻车熟路地完成了抽魂炼魄的勾当，脸上甚至还挂着温婉笑容。
显然，序列2神话生物的魂魄是足以令她满意的收获，能获得陈列于收藏室的殊荣，就像那条魔女脊椎骨一样。
花魁小姐抖了抖。
尽管容器里装着的是老狼王的灵魂，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魔女身份败露后的下场。
——还好，还好，悬崖勒马，捡回一条小命……
——以后乳院长可得小心谨慎，不能像思念知画女士那般有恃无恐。
回过神来的李霏忍不住赞叹于自己的机智，没有在独自面对绑架犯时说出大不敬之言。
随后她用撒娇的语气嗔怪道：
“刚才人家可都被吓坏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救我呢……”
“我一直注视着你。”
院长妈妈安慰着弦然欲泣的小反甲，伸手轻抚她水滑的墨色长发，温情脉脉承诺道：“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的。”
花魁小姐动容，忍不住依偎在她身上，让灰发美人直观且清晰地感受到她温软且充斥弹性的心跳声。
大大的容量，自然装得下许许多多的孝心。
周围暂时安静下来，就连飓风都不再呼啸，仿佛支离破碎的天地都被母慈女孝的温馨场面所感动，让时光在这一刻驻足。
只是灰发慈母眼中不免有些惆怅。
纯爱战神妻子的衣物被友人格奈娅借走后，爱女心切的她自然在闲暇时给小反甲准备了几样新玩具。
比如一件状若黑色胶衣且牢不可破的拘束服，这是魅魔族群的一处分支部落下血本为精灵皇女炼制的——后者在战斗中不幸落败，惨遭魅魔俘虏。
可清纯圣洁的精灵皇女被魅魔们解锁本性后，竟反客为主，仅只身一人，就让魅魔小姐们溃不成军，落花流水，不得不重金订制拘束服，打算借此挽救岌岌可危的族群，避免更多族人惨遭精灵毒手。
可最终，魅魔们的计划失败了，未能逃脱精灵皇女的统治，而拘束服则作为施以援手的回报，落入恩人之手。
又比如一条粗糙坚韧的绳索，来自异域伪神。
她守护了千百年的全员女性世界被魔女入侵，染上魔女病的虔诚信徒们将武器对准了她们曾世世代代供奉的、顶礼膜拜的大地母神。等神殿里的女性英灵，侍奉神邸的女仆们也相继沦陷后，绝望的母神攀上神山之巅，伐掉世界树，炼制成绳索，俯瞰着从山脚蔓延而上的熊熊火光与被黑暗笼罩的大陆，打算以天穹为横梁，用世界树之绳充当白绫，自尽于此，以免被魔女生擒。
妮可赶到时，天地已经濒临毁灭，世界树顶端充当恒星的太阳果实被窃取，苍茫大陆陷入永无止境的黑夜与寒冬，更有迷雾淹没断壁残垣，其中橘湖横流。
一些没能转移的魔女病患者吃吃娇笑着，在末日里纵情狂欢。可没有魔女病遏制剂的她们，就算已经神志不清，也无法摆脱愈发深沉的痛苦，变得疯疯癫癫。
妮可回溯时光，只看到了水光淋漓的雪白山峦，吞噬一切，同化一切，千娇百媚，又邪恶糜烂；而魔女们不知为何没有带走的、母神准备用来自尽的绳索，也被她所拾取。
这段绳索本就材质不凡，又被神力与神邸怨念所污染，已经彻底活化了，并且像魔女病患者一般癫狂，想必能好好锻炼爱女的肺活量。
除此之外，还有能把上下颚撑开的玩具球，一串冰冷但喜欢待在37.7℃温暖环境中的念珠……
绿茶固然香气宜人，可炒制茶叶的方式如果总是一成不变，那总会显得乏味，不是么？
遗憾的是，小反甲的直觉愈发灵敏了，以至于妮可要等到下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把这些惊喜赠与她。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吖？”
花魁小姐仍在贪恋成熟女性的温暖，以及妮可方才那句诺言带给自己的安定感。
她眨着眼，眸光清澈乖巧，尚未意识到“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不代表“我不会”。
“我送你回去，这儿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
妮可环顾面貌全非的大地，不疾不徐道。
显然，她需要接手老狼王的遗产，包括缺了一支眼的大量不朽级素材，尚有压榨潜力的位面，以及数不胜数的财富，装备……
片刻后，灰发美人的视线停留在剑杖上。
若没有这柄剑杖，她就无法在尽可能避免至尊杀阵仪式素材出现损毁的情况下，将仪式破解，那会导致老狼王的遗产份量大大缩水。
而此刻，这柄剑已经完成了使命，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大量素材、超凡金属，只有小部分失去光泽，剩下大半还能继续利用。
咔哒。
星环般旋转不休的剑锈重新附着在剑脊上，展露过惊鸿一瞥锋芒的神话遗物重又恢复古老、破旧、锈迹斑斑的模样。
“噫——”
李霏一声颤音，眉心剑痕张开，锈剑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重新钻入她体内。
她揉着额头，不满地鼓了鼓脸。
审判之剑小姐在自己这儿就只知道摸鱼，除了提供反测谎能力外，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一到别的女人手上，就变得热情四射起来了？
哼！
假以时日，定要让审判之剑小姐明白谁才是她真正的主人！还得把妮可的法杖牛过来，否则念头不通达！
在此之前，先隐忍……
李霏用指尖卷着发梢儿，巧笑盈盈道：
“可以先让我回大钟分院吗？还有点事情要做。”
灰发魔导师轻轻点头，为小反甲撑开空间通道。
……
大钟不像洛西布鲁克那般四季如春，夜里的寒风略显凛冽。
叛逆而成熟，妖冶又不苟言笑的花臂酒保小姐独自站在冷风中，短裙裙摆猎猎飘舞，笔直垂落的长发略显凌乱，包裹着纤长紧致双腿的黑色丝袜有醒目勾丝痕迹，豁口处的肌肤看不到血色，冷白如霜。
酒保小姐跺了跺发麻的双脚，高挑且有点骨感的御姐身段微微颤栗，连指尖都泛白了，可她又点了支烟，并没有回家的打算。
三分钟，是她以往会等待的时间——在酒馆工作久了，自然会接触到形形涩涩的女生，有轻易得手的女孩子，也有果断拒绝的客人，而答应邀请又爽约的，酒保小姐当然也碰到过。
或许是反悔，又或者是被什么事耽搁，酒保小姐并不清楚也不在乎爽约的理由，总之如果打烊后没有见到相约之人的话，她只给三分钟的姬会，时间一到就毫不留恋离开。
但这次不同。
尽管丰富经验告诉她，外乡那位美到不可思议的天之骄女前来赴约的概率正如同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般离她而去，变得无比渺茫。
可酒保小姐在动摇与踌躇后，始终无法掐灭内心残存的那一丝期盼和侥幸，只好无言等待着，过往坚持的习惯在那位客人的美貌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酒保小姐凝视前方，眸光在漫无止境的等待中变得涣散起来。
忽然有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握住她冷冰冰的指尖，温暖，柔软，仿佛能将人融化掉。
酒保小姐愣了愣，视线沿着洁白手臂转到身后，映入瞳孔的便是一张顾盼生辉的容颜。
“抱歉，久等啦。”
李霏脸上带着歉意，把热腾腾的烤红薯递给她：“喏，我刚买的。”
精美黑暗系妆容也无法掩盖酒保小姐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与喜悦，这个玩世不恭的女人此刻分明听到了从自己胸腔里传出的砰然心跳声。她甚至有些感动，尽管这次约会是不检点的，不道德的。
只不过这位老练的猎人并未表现得过于激动，她唇角勾了勾，带有金属拉链的黑色短靴踩灭烟蒂，接过红薯。
刚出炉的红薯冒着腾腾白雾，有些烫手，却注定无法像花魁小姐的手心般，把温暖传递到心灵深处。
“其实也没等多久。”
酒保小姐酷酷地将数小时的等待一句话带过，下意识就要迈步向出租屋，给李霏带路。
可刚走出一步，她又忽然顿住，回头看了眼，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有紧张，有纠结，甚至有些许痛心和嫉妒。
因为李霏还捧着两个烤红薯。
既然买了三个红薯，那这场约会就注定不是两个人的浪漫。
酒保小姐愣愣盯着传闻中的天之骄女，她生得国色天香，摄人心魄的妖媚容颜也难掩东方女性那种温婉如水、古典含蓄的气质，湿漉漉的眸子像初生小鹿般澄澈，莹白肌肤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显得格外皎洁，唯美，宛若神话里的仙女，冰肌玉骨，美到不可方物。
并且这个花容月貌的女生正小心翼翼揪着红薯皮，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尝上一口，看上去是那么的清纯烂漫，让酒保小姐不禁回忆起那个小鸟依人的、牵手都会害羞但仍主动踮起足尖用唇瓣触碰自己面颊的初恋女友。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答应我这个初次邂逅的女人向她发出的轻浮邀请？
甚至更进一步，轻而易举接受连我都感到紧张忐忑的，更加荒唐失礼的请求？
以及为什么，当妄想有姬会实现的时候，我会感到不舍呢？
不应该是这样的……
酒保小姐眼神困惑，内心剧烈挣扎着。
霎时间，妻子的温柔笑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照料，耐心做家务时的贤惠模样，以及自己夜不归宿后勉强挤出的失落笑容，纷纷杳杳在脑海中浮现。
心脏开始抽痛，她后悔了，唇瓣动了动，想要终止心照不宣的后续。
可花魁小姐迎了上来，香风扑面。
李霏稍稍弯腰，挽住酒保小姐的胳膊，抬起小脸儿仰视她：
“有点冷呀，咱们快走吧。”
温热贴烫的身子散发出茶香，亲昵软语如毒药般麻痹心脏，酒保小姐沉默片刻，迷失在漆黑旖旎的眼眸中。
“嗯。”
她点头，方向调转，带李霏回家。

拉跨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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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渣女的悔恨
“回来啦？我给你准备了……呀，有客人？”
敲门声响起不到五秒，就有一位白净温柔的年轻妇人笑容款款地开门迎接酒保小姐。
这位妇人很漂亮，柔软有光泽的长发披在脑后，一张鹅蛋脸文静而端庄，肌肤洁白无瑕，气质成熟稳重，散发着含蓄保守的人妻韵味，似乎陌生人与她多说一句话，她就会低声告退。
她穿着有些旧但很干净的无袖米色睡裙，松垮垮的领口让赏心悦目的锁骨充分展现出来，两条胳膊雪白柔软；她的身段并不完美，属于腰肢能抓出软肉的微胖体形，但总的来说很匀称，大部分营养都集中在了该集中的地方，就连那身朴素宽松的睡裙也无法掩盖成熟丰腴的轮廓，这让李霏想起了夏末时枝头垂坠着的沉甸甸的梨子——而她的肌肤也确实像梨肉那样洁白，泛着柔和肤光，不知道是天生丽质，还是这位朴素而迷人的太太在肌肤护理上投入的精力比保养身段更多一些。
“打扰啦~”
李霏俏生生问候向猝不及防的妇人发起问候。
“快请进。”
妇人有些不安，下意识捂了捂陈旧的裙子，又捋了把清晨才洗过的漂亮长发，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酒保小姐无声凝视着如同少女般局促而羞怯的妻子，内心忍不住隐隐作痛。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受够了枯燥乏味的婚姻生活，以及“明天想要吃什么”、“什么时候下班”这样日复一日的无聊问题，对爱人只剩下亲情，并下定决心做出改变。
可当轻易答应自己约会的美貌女孩儿巧笑盈盈与自己妻子交流，轻车熟路安抚她的羞怯情绪时，酒保小姐却笑不出来，浓浓酸涩与苦闷从心脏蔓延到口腔。
她从花魁小姐的魅力侵蚀下有所清醒。
她想要反悔了。
她想要阻止这一切。
可妻子已经将李霏领进了客厅。
噗通、噗通。
酒保小姐神情复杂，踩着鞋后跟踢掉短靴，冒着热气的纤细双足踩在地毯上，被足汗打湿的黑色丝袜透明度更高，与足部肌肤沾黏，让冷白剔透的肤色显得格外清晰，几乎与轻薄朦胧的黑色融为一体。
但今晚，妻子没有弯腰把短靴摆正，蹲着给自己穿上拖鞋，并在酒保小姐的冷淡敷衍中，细声细语提醒她以后要用手脱下鞋子。
酒保小姐动作停顿，愣愣出神，双唇紧抿，仿佛在后悔着什么。
随后她叹了口气，像妻子平常做的那样，主动弯腰把短靴摆正，关上门，脸色阴郁地走向客厅。
穿过不长且光线黯淡的走廊，酒保小姐又一次驻足。
李霏坐着的那张椅子，是自己平时惯用的。
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是妻子为自己准备的夜宵。
妻子被她逗笑了，露出往日只对自己露出的笑容。
房屋里亮着明亮的灯光，两位女士亲昵地对视着，欢声笑语连连，气氛格外温馨。
而阴暗走廊里，这座房屋的主人，却脸色阴郁地注视着这一切。
“睡衣睡裙什么的，越旧越舒服，因为那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也是陪伴自己最久的。”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我穿了两年的那条，已经找不到了……”
轻松的交谈，在酒保小姐听来，却显得无比刺耳。
我竟然把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儿带回我的家里，还要把属于我的，陪伴我最久的，也让我最舒适的睡裙，借给她穿？
我做了什么？
尖锐耳鸣声嗡鸣，酒保小姐扶着墙，有些眩晕。
她感到了羞愧，感到了悔恨，感到了自责，感到了嫉妒。
“嗯，我也习惯了这条，只不过有客人来的时候，有些不太体面。”
妇人已经放松了下来，毫无防备注视着那双媚意横生的眸子，嗅着客人散发出的馥郁茶香，并对悄然加快的血液流速浑然不觉。
“可我买了新睡裙后才发现，旧的丢了就丢了吧。”
李霏话锋一转：
“因为新睡裙同样很舒适，并且好看的新衣服能给我带来好心情。”
“况且，就算能找到那条旧裙子，我也穿不下了，发育有点快……如果没有新的尝试，继续穿着那条旧睡裙，恐怕会很闷，也很挤。”
她看似在抱怨，实则意有所指。
“我这条还是结婚时候买的呢……”
妇人低头，轻轻摩挲着睡裙，似在追忆着什么。
咔——
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声响，酒保小姐忽然加入进来，拉开妻子身旁的椅子，紧挨着她坐下：
“丽芙，那这条裙子已经买了五年了吧，可得好好珍惜……”
她急迫地想要表现着什么，强调着什么，弥补自己的过错，以免发生不和挽回的事情。
“六年，伊内丝。”
她的妻子丽芙言简意赅纠正道。
酒保小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究竟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以及看似温馨、乏味、平静，仿佛能延续到宇宙终结那一天的日常，实则已经摇摇欲坠。
自己往日不负责任的态度早就构成一方漩涡，不断扩大，直到将这个家庭吞噬。
更令她感到手脚冰冷的是，就算自己记错了结婚时间，妻子也没有埋怨，只是轻描淡写说出事实，就继续和千娇百媚的客人聊天。
“丽芙太太的皮肤真好，是怎么保养的呀。”
李霏愉悦地偷瞄着气场阴沉的酒保小姐，顺势捉住她妻子的手，娴熟用指腹感受那枚黯淡婚戒的质地与触感。
“哪比得上你……”
贤惠素雅的人妻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眸，小手下意识挣了挣，可在短暂迟疑后，竟放松了下来，顺从地栖息在李霏掌心。
屋里温度似乎有些高，丽芙感到脸蛋发热，于是忍不住深呼吸，而这又吸入更多茶香，于是她的思维陷入片刻迷离——
已经多久，没有女人真心实意赞叹过自己的美貌？
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含情脉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后的那种电流感？
已经多久，没有因芳心萌动的羞怯而脸颊发烫？
纷杳而至的迷茫思绪中，丽芙不禁回忆起了这段婚姻的过往。
她很早就听长辈劝说，或者告诫过，要找一个爱你的人相伴，而不是你爱的。
可她的心早就被那个拽拽的，酷酷的邻家女孩儿给迷住了。
还记得那些年，丽芙每当路过伊内丝的家，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想要加快脚步，又想要放慢脚步。
每个清晨与黄昏，她都会洗一遍长发，戴上最喜欢的发箍，徘徊于路口，翘首以盼，只为了与伊内丝邂逅。
哪怕伊内丝尚有稚气时，就暴露出渣女本性，依偎在她身旁的女孩子甚至是女士换了一位又一位，丽芙仍执迷不悟，托腮凝视窗外，翘首以盼。
最终，她如愿打动了心心念念的女孩儿，成为了她的新娘，而结婚第一年，也确实是丽芙最幸福的时光。
随后，一切都开始急转直下。
伊内丝频繁夜不归宿，态度愈发冷淡，不论丽芙怎么努力取悦她，换来的都只有敷衍。
她外遇愈发频繁，而追求伊内丝多年，早已习惯了卑微的丽芙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强颜欢笑为她开门，贴心地准备晚餐。
可当初那份刻骨铭心的，愿意为她去死的热烈纯粹爱情，终究在苦闷酸涩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朦胧。
丽芙感受到了疲惫，迷茫，以及……
寂寞。
这位贤惠温柔的太太虽始终和年少时那般，对叛逆妖冶的妻子抱有最大程度的耐心与忍让，笑脸相迎，可内心的那份疲惫却在不断积累，化作择人而噬的空洞，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和空虚。
直到此刻，芬芳茶香唤醒了几乎麻木的心脏。
——伊内丝和我说过，那件事……我拒绝了。
——我看得出来，她没有放弃。
——今晚的这位客人……就是初次尝试的对象么？
感受着李霏掌心几乎能将人融化的温度，丽芙忍不住避开视线，又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她绮丽妖媚的容颜。
这位朴素温柔的太太，已经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然跳动的声音。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以往有多么空虚，现在就有多么雀跃。
婚后积累的那些不甘，那些苦楚，那些寂寞，统统化作薪柴燃烧起来，滚烫失控的温度促使这位文静端庄的妻子坐立难安，不多时就面色绯红，甚至浮现一层薄汗。
“丽芙姐姐，你怎么不看我。”
李霏声音带着点委屈，又有点黏腻，妖媚勾人：“人家不好看么。”
“不——”
再回避视线就不礼貌了，纯良人妻慌乱地、忐忑地、期待地看向花魁小姐。
随后她不禁屏息。
那双漆黑湿润的眸子里有万般风情流淌，如星河垂落般惊心动魄，这让丽芙的意识都出现片刻停顿。
——不，不可以……伊内丝就在身旁……
——但伊内丝，不正是促使这一切发生的人么？
丽芙太太的指节不知何时牢牢扣住李霏的手，汗津津的，还有些烫。
这些年因妻子一次次夜不归宿而累加的寂寞与幽怨，在茶香中升腾而出，如蚂蚁般噬咬着丽芙的心，她那沉甸甸的身段因愈发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你，很好看……”
丽芙的嗓音有些沙哑，浑身燥热，于是她扯了扯领口，本就洁白的肌肤挂满汗珠后更是白到反光。
“那就多看我。”
李霏吃吃笑着，活色生香的唇线散发出娇艳光泽，连颤动的发丝都千娇百媚，整个人流淌着无与伦比的妖冶风情。
桌下，花魁小姐的雪嫩足尖更是轻轻提起，隔着裙摆，若即若离触碰人妻小腿。
丽芙陡然挺直腰，用力并拢丰腴有肉的双腿，带有明显汗水痕迹的睡裙被呼之欲出的身段撑起，这让李霏舔了舔下唇，眸光更具侵略性。
“我，我说……”
酒保小姐忍不住开口，眼中满是酸涩。
作为四处沾花惹草的渣女，她又如何感受不到空气里正在上升的温度？
浓浓嫉妒感让她内心抽痛，口腔发苦。
酒保小姐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想要阻止这本就不该发生的一切，弥补自己的过错。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
“是呀，挺晚了，恐怕只能在这儿借宿了呢。”
李霏打断了酒保小姐的施法，并抛了个媚眼过去。
作为专业人士，哪能看不出酒保小姐想反悔？
可既然已经引狼入室了，那么当爱人被吃掉的时候，挣扎也是无用的。
“……”
酒保小姐陷入片刻恍惚，弥漫在空气里的茶香如同深海，让她无法呼吸，肆意散发的魅力更是令她的视线开始异化，视网膜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花魁小姐那张娇艳瑰美的脸蛋。
随后一幕幕记忆如同走马灯般浮现。
少女丽芙穿着百褶裙在街角等待自己的烂漫模样。
风华正茂的美人与自己漫步在河边的深情模样。
披着婚纱的新娘挽着同样披着婚纱的自己的幸福模样。
爱人带着甜蜜微笑在厨房烹饪晚餐的专注模样。
……
——这就是嫉妒的感受么？对不起，丽芙……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错误是多么严重。
——以后我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的，再也不会让你伤心……请你原谅过去那个自私自利的我，并陪现在的我继续走下去……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辜负你了。
不知不觉间，酒保小姐潜然泪下。
切身体会到酸苦嫉妒滋味的渣女小姐在这一刻幡然醒悟，她带着用余生赎罪的坚定信念，义无反顾挣脱由花魁小姐的超凡魅力所构筑的牢笼，伸手握住爱人的手，语调如同她掌心的力度般深沉而坚定：
“我的妻子恐怕不会答应。”
“哦？是么。”
李霏同样握着她妻子带有婚戒的那只手，慢条斯理询问道：
“丽芙太太，介意我今晚借宿么？”
“我……”
丽芙脸蛋滚烫，嗓音无比沉重。
迟疑不定的踌躇语调中，房间变得无比安静。
酒保小姐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注视妻子，像是在深情款款地诉说：
我们重来吧。
我以后一定好好爱你。
今后我们只有彼此。
但在此之前，请和我先阻止错误继续发生……
而花魁小姐只是捧起这位贤惠人妻的手，颔首在手背留下唇印。
丽芙颤了颤，花魁小姐缓缓抬起头并仰视自己的妖媚容颜映入她瞳孔，流淌着暧昧波光的眼眸是如此旖旎。
——我，也渴望被怜惜。
——我，也想要温暖。
——况且，反正是伊内丝想要的……
不甘于寂寞的念头在丽芙心头涌现，与之一并汹涌而出的，是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凄苦与空虚，那些苍凉灰白的情绪，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炽烈澎湃，缤纷多彩。
“我。”
丽芙语调变得坚定了些，并说出最终决定之前，看了眼身旁的妻子。
她看到了悔恨，自责，甚至哀求。
一瞬间，丽芙有些心软，意志开始动摇。
但是迟了。
不论酒保小姐此刻紧扣妻子的手是多么用力，也无法弥补她的往日作为在妻妻二人间留下的裂缝。
更不用说，花魁小姐与她的竞争并不局限于桌面之上。
灵巧柔软的足尖，已经在桌布之下，送上了真正决定性的，不可挽回的助攻，让这位麻木疲惫、心灰意冷的太太，出现了久违的……
“我不介意你留宿，今晚请住下来吧。”
丽芙诉说了最终的决定。
咚！
酒保小姐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像是被魔女夺走贞洁般瘫软在椅背上动弹不得，原本与妻子紧扣的手，也重重垂落，砸在椅子边角。
瞪大而涣散的眼眸里，泪水成串落下。
——“我会陪你长大，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尖利耳鸣声中，丽芙向她求婚时的那句告白恍惚在酒保小姐耳边回荡。
丽芙履行了她的承诺，她真的逆来顺受陪伴着酒保小姐，从年少懵懂到成家立业，十年如一日。
但她也在酒保小姐真正长大并幡然醒悟，明白什么东西最为宝贵的那一刻，将自己在此过程中遭遇的一切嫉妒、酸苦与折磨，统统奉还。
“原来泪水……这么鲜艳。”
丽芙捧着爱人的面颊，声音如笼中鸟飞向天际般欢快而失控；笑容也和往日一样温良贤惠，只是带有些许神经质的扭曲色彩。
这位素来低眉顺眼的温柔太太用指腹轻轻从酒保小姐眼角拭下一抹泪痕，送入口中品尝。
她品出了苦涩味道，那是自己的心疼与怜惜。
但口腔里更多、更清晰、更强烈的感受，还是泪水里饱含着的滚烫温度。
那代表着报复不忠贞妻子的快意，以及报复方式本身的……刺激感。
而既然追求刺激，就该贯彻到底。
于是在酒保小姐的朦胧泪眼中，素来文静体贴的妻子面露坏掉的、歇斯底里的笑容，换下朴素的旧睡裙，慢条斯理又毫不留恋地将其丢进垃圾桶，再换上花魁小姐适时赠给她的，惹火而艳丽的新衣。

第三百四十四章 嫉妒的Revue
近奸近杀古无讹，渣女自有渣女磨。
酒保小姐一夜未眠，深色眼妆在她惨白精致的脸上留下两条蜿蜒乌黑的泪痕，苍白纤细的肩头一颤一颤，就连上面的妖媚刺青都变得凄楚了起来，宛若杜绝啼血，触目惊心。
她蹲在墙角，生无可恋吸着烟，时不时抽泣一声。
昨晚，酒保小姐眼睁睁看着陌生女人走进自己卧室，与深爱的妻子同床共枕，她无力阻止，只能目睹这一切发生。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妻子最初还有些矜持，抗拒，可很快就主动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无能狂怒后，酒保小姐忽然意识到，她甚至无法责怪自己的爱人。
因为引狼入室的是自己。
是自己厌倦了枯燥乏味的生活，又听了那位粉毛客人的蛊惑，于是鬼迷心窍，主动邀请第三者加入婚姻。
真正事到临头，她才醒悟，她才反悔，她才意识到爱人以往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以及她在自己心里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可惜，这发生的太迟了，事情已经变得无法挽回。
酒保小姐深深地懊恼着，沮丧着，自责着，一遍遍检讨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心如刀绞。
如果，以前能多陪伴妻子一点，不让她那么寂寞，丽芙一定不会答应陌生客人的留宿请求。
如果，自己没有提前怂恿妻子，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或许法术百科小姐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得手。
如果，不是自己伤害丽芙太深，那么不论客人有多么美貌，当自己流泪的那一刻，丽芙也会停下，过来拥抱自己，而不是让那位晃着尾巴的小恶魔故作惊讶地说出“诶，夫人？您怎么更……”这样的话。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混乱不堪的卧室，也刺痛了失去高光的眼膜，酒保小姐失魂落魄地抬起头，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以前，丽芙总会拉窗帘，甚至想要关灯，但这一回，她似乎完全不担忧邻家两位太太以及她们的女儿是否会恰好路过了。
罢了，无所谓了，这都是我应该受到的报应。
酒保小姐自嘲轻笑一声，可这并无法让她释然，眼里仍有抹不去的凄苦。
她强行支撑起酸痛麻木的身体，收拾起狼藉的房间，试图将乱糟糟的一切恢复如初，重铸温馨美好的爱巢。尽管她知道有些褶皱根本无法抚平，就像摔碎在床脚的镜框里那张因浸水而皱巴巴的婚纱照一样。
笨拙地、生疏地清理后，房间看起来焕然一新，只是仍有甜腥茶香萦绕不散。
酒保小姐将从碎玻璃中拾起的婚纱照小心翼翼擦干，叠好，打算今后贴身携带它，用体温将她焐热，兴许随着时间的推移，照片会被自己的身体熨平。
——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她，爱护她。
酒保小姐这下终于释然了，推门而出。
唇角微不可查的笑意也随之凝固，变得愁苦起来。
那位不速之客堂而皇之坐在餐桌上，坐着自己的椅子，享用自己的爱人烹调的早餐。
她看起来刚洗过澡，发梢还带着湿气，还穿着自己的睡衣。
更可怕的是，妻子明显也刚沐浴过，并且她们两人头发的湿度，如出一辙……
酒保小姐不敢想象自己刚才收拾卧室时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因失魂落魄而忽略的流水声、嬉笑声以及……这一刻又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这衣服好紧呢。”
李霏假装没发现驻足在卧室门口凝视客厅、散发着阴郁凄楚气场的酒保小姐，撒娇式抱怨道。
而容光焕发的丽芙太太坐在她身旁，笑得格外温柔，洋溢着稳重又妩媚的人妻气质，雪白柔软的大腿上还有肉色长筒丝袜袜边留下的镂空花纹勒痕。她蹙眉替李霏理了下领口，怜爱道：“那穿我的？”
酒保小姐捂住因自责与悔恨而绞痛收缩的心脏。
她觉得妻子好美，本就洁白的肌肤在沐浴后更加水嫩，文静端庄的脸蛋也远比年少时更加迷人，匀称丰腴的身段像教堂前的圣母像那般柔美，一颦一笑皆流淌着细腻温婉的韵味。
尤其当这位不热衷于打扮的太太换上娇艳新睡裙后，更是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由内而外绽放出成熟旖旎风情，令人魂牵梦萦。
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酒保小姐注视着妻子对客人千依百顺的体贴模样，表情时而愁苦，时而愤怒，嘴里的苦涩味几乎能溢出。
而换上太太睡裙的李霏松了口气，丽芙女士身高与她相近，因此这条睡裙除了略显宽松，整体舒适度明显比那条长而窄的妖冶黑色睡裙上升了一个档次。
接着她“恰好”发现了忧伤惆怅的酒保小姐，招呼道：
“坐呀，吃饭。”
——明明我才是主人，你是客人……
酒保小姐更加苦楚了，被懊悔与嫉妒所折磨着，看起来无比憔悴，再不复昨晚那副叛逆神秘、暧昧从容的模样。
乐。
李霏勾了勾唇角，迷离目光中，似有一座闪闪发光的舞台若隐若现。
嫉妒的Revue~
寂寞是夜晚的宽恕，背叛是夜晚的奇迹，魔女小姐摘下了她所期望的那颗人妻星。
在堕落与扭曲交织成魅惑的舞台上，展现出最闪耀之欢愉的人，闪闪发光的进化之路也将为她展开。从第一幕【渣女の嚎哭】到第二慕【人妻の放纵】，乃至最终章【目前犯】，有笑有泪的剧本与舞台妇妻的倾情演绎，无不让李霏的灵魂悸动颤栗，血脉为之共鸣。
当鲜红厚重帷幕落下，碎裂相框反射出的光屑随之闪耀，奇迹如天穹上的星辰，化作星冠降落在魔女小姐身上。
枯竭的，渺茫的，拙劣的资质，宛若无源之水，汩汩涌动。
魔女，再生产！
魔法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一年级生，李霏——我会令太太们星光照耀的！
资质：68→71
——美中不足的是魅力好久没涨了……最近干得都是些小奸小恶的勾当。
遗憾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眉眼含笑，舀了一勺粥，喂到丽芙唇边，用黏糊糊的嗓音道：
“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丽芙太太羞怯地嗔怪了句，又忍不住瞥了眼酒保小姐，踌躇片刻，还是撩起面颊旁的秀发，快速把喂来的粥喝下。
咚！
酒保小姐沉着脸，坐在妻子身旁，很难想像那纤细苗条的身段是如何发出如此沉重的动静。
贤惠人妻的心脏也随之漏跳一拍，些许对爱人的愧疚涌上心头，可随即就被难以言喻的刺激感所淹没，就像传说乐园里的夏娃，当着雅威的面，摘下枝头第二枚果实。
于是脸蛋红扑扑的太太轻咬下唇，也给李霏喂了口粥，羞怯而主动的风情呼之欲出。
这下，就算是背部肌肤，也能感受到几乎实质化的嫉妒苦涩目光。
咚，咚，咚……
过载心跳让丽芙感到微微晕眩，明明刚沐浴过，细密汗水却又渗了出来。
“伊内丝姐姐，昨晚不是你邀请我来做客的么？怎么你一直坐在墙角呀？”
李霏轻笑道：“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不，我……我们好得很。”
酒保小姐咬牙道。
“其实就算嫉妒也没什么的啦，反而说明你们感情好呢。”
花魁小姐托腮，以漫不经心闲聊的语气开导着，作为帮助自己魔女血脉进化的回报：
“毕竟嫉妒也是爱的一种体现呢，如果不爱，没有占有欲的话，又怎么会嫉妒呢？”
酒保小姐有苦难言，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晚，反倒是丽芙太太愣了愣，似乎有所明悟。
——伊内丝，原来你是爱我的么……
——可为什么，我以前感受不到呢？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卑微讨好了多年的爱人。
那张满是苦涩与悔恨的面容，与往日那副冷淡的，无动于衷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是爱我的。
——可为什么一定要让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可救药的程度，才愿意表现出来呢？
丽芙张了张嘴。
笑脸相迎、逆来顺受了多年的太太很想大声询问她，如果李霏小姐没有来做客的话，你会让我感受到你的爱么？
还是像以前那样，无休止地等你长大，等你变得安定踏实？
可这个问题丽芙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一刻，报复的快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惆怅，与某种觉悟。
于是，丽芙展颜而笑，拿起桌上纸巾，蘸了点杯子里的白开水，挑起爱人的下巴，一点点擦掉她脸上化掉的妆容，那份温柔与细腻一如既往。
——你，原谅我了吗？
重又被妻子温柔对待，酒保小姐脸上的神情从惊讶，到惊喜，乃至最后感动到热泪盈眶，这一切变化都清晰可闻。
她像是小狗一样乖巧，任由爱人托着自己下巴清洗面颊，眸光神情而幸福。
只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在内心一遍遍检讨自己过错，发誓今后要洗心革面，一心一意呵护爱人，绝不再辜负她、让她失望的酒保小姐。
并未发现妻子的眼眸里多了点忧伤。
——抱歉，我的爱人……
——我依旧爱着你，和以往一样爱你，余生也会对你矢志不渝。
——只是……我恐怕离不开新的生活方式了呢。
——请原谅我的自私……但如果一定要通过嫉妒才能感受到你的爱的话，就请你多嫉妒一点吧，把以往的份一起弥补回来。
丽芙擦掉自己眼角的泪痕，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要与某样珍视的事物诀别般，用力抱住自己的爱人。
花魁小姐注视着有情人相拥而泣的感人场面，不禁露出欣慰笑容。
不得不说，她们非常般配，一个白净端庄，珠圆玉润，贤妻良母的气质与婀娜有致的身段交相辉映，初看只是姿容上佳，赏心悦目，可看久了便会沉湎，为这位天生丽质、风姿绰约的太太而辗转难眠；另一个高挑曼妙，那种叛逆不羁的妖冶感能在初次邂逅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像包裹着笔直修长双腿的黑色丝袜上那一抹冷白勾丝痕迹一样。
当然，若能添上一株娇翠欲滴的绿茶，那便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
嘻嘻。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一定……”
以为爱人回心转意的酒保小姐，不顾【外人】在场，哭泣着小声忏悔，带点烟嗓的成熟御姐音此刻在打颤，宛若丢失了布娃娃的小姑娘，教人好生怜爱。
热乎乎的泪水打湿了新衣裳，甚至肩头刺青。
可话还未说完，完成诀别的丽芙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她。
端庄文静的太太无声扬了扬唇角，望向楚楚动人、绮丽妖媚的客人，沙哑嗓音有些沉重，可眼眸里分明有种释然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吧？”
李霏不确定道。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
贤惠人妻将漂亮柔软的秀发撩到耳后，妩媚莫名。
“诶？”
“诶？”
异口同声的轻呼声中，丽芙太太起身离桌。
随后她轻车熟路找出酒保小姐私藏的蛇女鳞片——这并不丢人，别说是超模般纤细苗条且贫瘠的酒保小姐，就算是洛西布鲁克女魔头，家里也藏着许多这玩意儿，甚至李霏怀疑，酒馆姐妹别看一个个嘴很硬，把“快去找黛莎姐姐讨些鳞片补补身子”挂在嘴边，但实则人人手里都有不少存货。
接着她煲了锅汤，小火慢烹，娴熟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姿看起来是那么的贤淑体贴。
哗——
她在盖上锅盖前，把整包蛇女鳞片全部洒了进去。
“诶？”
酒保小姐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丽芙太太款款走向餐桌，却与爱人擦肩而过。
她的指腹掠过客人莹白纤软的手背，又折身走向卧室，再次与爱人擦肩而过。
就算没有足够默契，一切也已经不言而喻。
“好姐姐，您的太太可真是热情好客呀。”
花魁小姐的双眼弯成月牙儿，礼貌邀请道：“一起嘛？”
眼中彻底失去高光的酒保小姐注定无法回应她的话。
……
花魁小姐一不小心又留宿了一天。
她喝下熬煮成胶质的浓汤，心满意足踩着水晶高跟鞋离开，只是脚步有些飘。
“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披头散发的酒保小姐瘫坐在墙角，望着辛辛苦苦清扫后又变得一塌糊涂的房间，眼中布满血丝，嘴唇苍白开裂，看起来无比憔悴、虚弱。
显然，在李霏做客的这一天两夜里，酒保小姐过得十分煎熬，化不开的苦楚、嫉妒与悔恨让她度秒如年，肝肠寸断。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迈着麻木酸胀的双腿，颠颠撞撞跑向自己的妻子，“噗通”一声跪伏在她脚下。
泪水啪嗒啪嗒掉下，她语无伦次道：
“请，请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感受到你以往的痛苦了……请原谅我，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丽芙垂眸，望着卑微的，狼狈的，惊慌失措的，瑟瑟发抖的爱人，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可她的脸色却一片平静，甚至连一丝一毫报复不忠贞妻子的快意都没有。
而平静之下是空虚，宛若蛰伏着一头刚刚苏醒的、饥肠辘辘的猛兽，明明才与客人道别，卧室尚未风干，就急不可耐催促着这位太太展开下一场刺激的狩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空荡干涸的内心充实起来。
但在此之前，得先安抚软弱且过于大惊小怪的妻子。
于是，同样浑身发软的太太吃力地蹲下，捧起爱人毫无血色的脸，认真端详着，笑容还是那般温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一直都爱着你哟，以后也会的。”
“我只是想感受到你的爱而已。”
说着，她把爱人的脑袋用力搂进成熟胸怀，露出幸福到坏掉的笑容：
“现在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你对我的爱哟，伊内丝酱。”
酒保小姐感受到熟悉的温暖与窒息，她松了口气，也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爱人，好像生怕她不翼而飞般。
还好。
她终究是洛西布鲁克的人。
她再也不会来到这儿。
还有那个可恶的粉毛，下辈子见吧！
能长久陪伴在丽芙身边的，终究是我。
我已经幡然醒悟，我相信现在的自己。哪怕丽芙仍对我抱有不满，我也一定能感化他，打动她，让她回心转意。
酒保小姐从未如此庆幸过，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忍不住再次告白：
“丽芙，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辜负你了……”
可面对发自肺腑的忏悔与承诺，以及语调里的浓浓自责，妻子的反应，却出乎她意料。
丽芙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没关系，我理解你了。”
她笑得云淡风轻，真心实意，不像往日那般勉强。
甚至，这位素来文静端庄的、保守含蓄的太太竟然非常肉食系地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美食，忍不住赞叹：
“滋味真不错啊……”
而可怜的酒保小姐的心，又双叕坠到谷底，指尖发凉。
“咱们搬家吧。”
“诶？”（颤音）
“咱们搬去洛西布鲁克吧，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地方。”
太太平静而温柔地宣告着她的决意：“也许，能认识到很不错的新邻居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高位魔女的厚礼
“是我小瞧了凡俗女子……”
李霏漫步在景色宜人的洛西布鲁克街头，满城绿叶娇翠欲滴。
她本以为，并不具备超凡力量的丽芙太太很快就会求饶，不曾想，初次黑化的妇人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与坚毅，还有那么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算几度昏厥，小妇人也并未言败，醒来后随手擦掉泪水，便继续倔强地、主动地在酒保小姐心痛欲绝的悲伤注视下继续战斗，利用婚后掌握的屈指可数技巧竭力与魔女周旋。纵使实力相差悬殊，她也绝不向邪恶魔女低头，将潜能发挥到极尽，挥汗如雨，捍卫年上太太的尊严。
在那持续一天两夜的可歌可泣战斗中，人类女性的勇气与坚强在星空下熠熠生辉，谱写出荡气回肠的篇章，并得到魔女小姐的高度好评。
当然，这也看出微胖体型的好处，能积蓄更多营养，若是换做弱不禁风的安妮夫人，不论战意都么昂扬，恐怕也会在强敌步步紧逼之下快速力竭败北。
如果说，安妮夫人给李霏带来的压力能匹敌五只妖精，那么丽芙太太，则是能独自战胜二十只妖精的强大凡人！
橘之力，二十段！
就算是现阶段起码能以一敌百的中序列魔女，面对如此坚韧不屈的可敬对手，也值得她称赞一句“不弱”，并稍微认真对待——而最终，魔女小姐成功帮助丽芙太太在短短数十个小时内瘦身至少五斤！
Winwin哒！
要说遗憾的话……那就是酒保小姐扮演败犬角色过于投入了，明明是她邀请李霏做客在先，最后却把客人晾在房间里，自顾自抹眼泪、抽闷烟，只让妻子一个人独自招待，这像什么话嘛！
完全不懂待客之道！
好在，这个遗憾是能弥补的……因为丽芙太太询问了客人的住址，似乎有搬家打算，看来要不了多久，花魁小姐就能没事儿去新邻居家串串门。
除此之外，李霏也直观感受到了自身茶艺的长进。
当初，她花费了许多心血，才攻略坚贞不屈的柔弱文学人妻。
可现在，同样是清纯朴素的贤惠太太，谈笑间身心沉沦……虽然有外力存在，也就是酒保小姐送上的助攻，可能够敏锐捕捉到她们感情上的隐患与丽芙太太的心思，并抓住破绽马到功成，也是考验技术与魅力的。
“也不知道酒保小姐怎么想的……我就算想找乐子，也不可能脑抽到让知画女士去招待婷宝自己在旁边看……得亏遇上我，否则指定得离。”
花魁小姐碎碎念着，终于抵达目的地，金橘子酒馆。
还没到上钟时间，她轻车熟路穿过冷清大厅，果不然在吧台边见到一抹神秘而高雅的紫色魅影。
格奈娅端着烟斗，雍容温润的鹅蛋脸上带着淡淡困倦意味，缠着黑丝与紫色缎带的修长双腿交叠，丰腴匀称的腿型轮廓将丝袜撑得紧绷绷的，看起来优美又旖旎，散发出姬心动魄的张力。
那头栗色秀发也并未盘起，散落在肩，遮住了花魁小姐最爱的瓷白后颈，迷人眼眸里流淌着成熟慵懒的风情。
“格奈娅姐姐。”
花魁小姐发出姬叫，款款走向大姐姐，紧挨着她坐下，才诉说来意：
“内个，咱们许愿仪式的发电量不是不够么？我找了几个暗精灵志愿者……”
李霏大致交代了暗精灵幽魂的来历，并打算询问由自己代为保管的志愿者薪酬大概是个什么价位。
咚。
玉质烟斗不轻不重地落在光洁额头上，花魁小姐捂住脑门，委屈兮兮地看着格奈娅。
她好心好意带着三位暗精灵幽魂过来，打算让她们担任志愿发电者，为族群建设添砖加瓦，却不曾想素来疼爱自己的格奈娅夫人竟然做出了体罚行为。
“我上回和你说过，许愿仪式里不仅有战俘、附庸和病人，也安置着自封于此的姐妹，乃至她们的亲友、恋人。”
格奈娅不紧不慢道：“这就意味着，许愿仪式里的每一块电池，都要符合一定的选拔标准，不是随便从街上抓些人就可以推进湖里的。”
“而具体的界限，差不多可以理解为大部分姐妹能够接受并愿意长期相处的最低择偶标准。”
“可是……”
李霏歪了歪脑袋，食指轻点下唇：“暗精灵姐姐们都很漂亮呀。”
“容貌只是一方面。”
格奈娅悠悠吐出一口烟气：“事实上，在上一轮内部会议中，我们也曾讨论‘有过男性伴侣的直女是否能投入到许愿仪式内’这个议题。当时争论得很激烈，有些姐妹觉得要看具体的数量，有些姐妹一票否决，而有些……就好这口。”
“对于这件事，我们并不完全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抉择，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姐妹对此抱有抗拒，我们就会执行，所以许愿仪式里最多只存在‘无感情经历的直女’。”
？
魔力涌现，凝聚成一个问号，浮现在花魁小姐脑袋旁边。
李霏指着不远处颤巍巍的山峦湖泊，阵阵带有甜腥味的热流不断在晶莹粘稠的水面掀起波澜，魔音此起彼伏。
她又看向格奈娅，据理力争道：
“不是，都这样了，还介意这个？”
“况且贞洁什么的，是父权主义枷锁！咱们女孩子的身体应该由自己掌握，不论在感情方面有过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该成为被歧视的理由……”
显然，一听有女性因为情感经历而被剥夺当志愿者的资格，女权急先锋顿时忍不了了，倒不是因为赚点魔女积分的算盘落空，而是见不得女性遭受不公正待遇。
可面对魔女头头，她的话术似乎并不太管用。
“我们是魔女，李霏。我们可以歧视一切，这与性别无关。”
格奈娅如是道。
对哦……俺们可是骄傲且凝聚力极强的魔女，内心深处的自大与对族群的绝对认同会导致俺们不把别的族群当魔女看，所以才能肆无忌惮散播魔女疾病……特别符合择偶标准的异族女性例外，她们将会成为魔女向诸天万界证明自身包容性与多元化的明信片。
李霏叹了口气，看来安置【乾】部女鬼的途径又少了一条，暂且只能安排在星火慈善组织当义工了。
“啊，还有件事儿。”
花魁小姐定下心神，继续邀功：“黑德伦分院院长沃夫利克，那头老狼，现在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她绘声绘色诉说了主观加工后的事情经过，随后满脸期待地盯着格奈娅夫人。
本姑娘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营内部，实行挑拨离间之计，并成功让两大魔法学院之主生死搏杀，最终为俺们魔女集会铲除掉一名大敌，也削弱了魔法学院的力量，为今后大业铺路，这不得奖励个百八十万魔女积分？
“事实上，魔导师女士昨晚来过我这儿。”
格奈娅轻笑：“我欠了她一些人情，也从她那儿借用过一些东西，作为其中一部分的报答，我协助她布置了【本源炼取仪式】，并对在此过程中看到的事情保密。”
“总之，我已经提前知道了你的功劳，做得不错，花魁小姐。”
说着，她将一方礼盒推到李霏面前：
“另外，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曾经答应过你，会以私人名义给你一份奖励……啊，还得算上你告诉我的，关于魔导师女士掌握‘凡有言，必被知’权能的情报……我想这份礼物会让你觉得自己的付出物有所值。”
“嫒呀，不用破费给人家买东西啦。”
李霏像是个清纯懂事的好女孩儿，嗲嗲嗔怪着：“格奈娅姐姐对我那么好，姐妹们也那么温柔，为大家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啦……况且，你的救命之恩人家还没报答呢，还有这份工作也是你给人家的，人家早想以身相许了……”
场面话归场面话，并不妨碍花魁小姐牢牢抓住礼盒。
开玩笑，这可是高序列的魔女头头，剥削姐妹们九成九卖酒提成的老板娘赠与的礼物！况且这位老板娘虽然在提成上不曾让步，但别的方面素来大方且阔绰，单说平均每月一次团建时无偿提供的酒水的量，就抵得上一名财大气粗的阔太太一年才能消费的份额！
哪怕售价与成本价有至少十倍以上差距，也不妨碍她在姐妹们心目中的好老板形象。
况且从语气来看，格奈娅对这份礼物颇有信心，看来能让花魁小姐感到惊喜。
于是李霏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地打开礼盒。
随后她眼中瞬间失去高光，像是发现妻子与姐姐有染的良家妇人一样，并发出奇怪的声音：
“诶？”
礼盒中的礼物，很贵重，非常贵重。
这件礼物价值百万魔女积分，顶得上大半部第五重熔炉斗气，或一件非常优质的烈阳级超凡武装，用来采购白火药的话，那至少是七万五千吨。
而承载这份礼物的，是一页羊皮纸。
“我替你订制了序列5的职阶。”
格奈娅将烟斗递到唇边，笑容里带着宠溺：“放心吧，我没阅读上面的内容。”
“……”
花魁小姐盯着【魅魔魔女】四个大字，一时间小脸儿惨白，浑身微微颤栗，眼眸也浮现湿意。
天地，晕眩了起来。
心脏，好痛。
耳边，响起了“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的网抑云旋律。
她抽了抽鼻子，才没哭出声。
而格奈娅矜持地端着烟斗，视线漫不经心凝视橱窗里琳琅满目的酒水。
她听见礼盒打开的动静，妩媚迷人的唇瓣以微不可查的弧度勾起。
最多十秒，花魁小姐温热贴烫且散发着茶香的下作身子就会用力扑上来。
或许面颊也会感受到唇瓣的温度。
十，九，八……一，零，一，二……
嗯？
还不贴？
这孩子不会又吸了【湛蓝薄荷】了吧？
过了二十秒，格奈娅夫人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后视线偏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花容失色的惨白面容，比起千娇百媚的魔女，更像是一名被魔女夺走贞洁的修女。
——难道她已经订制过职阶呢？
——不可能，为以防万一，我特意利用权限查询过，她还没有订制序列5的职阶。
——她序列5打算选择别的职阶？
——也不可能，她已经步入中序列，能够深刻体会到订制职阶的优势，任何魔女都无法抗拒血脉进化的诱惑以及灵魂悸动时的那份愉悦，就如同没有超凡者会拒绝提升资质的机会一样。
困惑念头一闪而过，格奈娅温声询问道：
“不喜欢这份礼物么？”
“我喜欢的很呐——”（咬牙切齿）
“……”
格奈娅夫人的目光更加疑惑了。
而在短暂沉默中，李霏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系统小姐，可是她连知画女士，连婷宝都不会透露的秘密情人。
而身旁这位狗权限……肯定也查询过自己是否兑换了序列5的职阶，不会犯低级乌龙。
那么，自己的反应，就显得比较反常与可疑了。
于是花魁小姐只好打落牙往肚里咽，强压着金山不翼而飞的痛苦，开始她的表演。
李霏抬手擦了下泪痕，并仰起弦然欲泣的、楚楚动人的小脸儿：
“人家，人家只是太感动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又不肯要了人家……”
格奈娅夫人所奉行的魔女钥匙准则必然与“克制”有关。为了血脉进化，为了更强大的力量，为了复仇，她纵使与花魁小姐两情相悦，甚至后者屡屡主动投怀送抱，格奈娅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并将李霏送到其她客人的包厢。
因此，和“以身相许”有关的话题目前必然是身旁高位魔女的痛处，能让她心神不宁，快速把注意力从李霏的异常表现上转移开。
果不其然，格奈娅女士惆怅了起来，又把烟斗递到唇边。
而花魁小姐顺势蹂身而上，小鸟依人地挽住她胳膊，面颊枕在她肩头：
“你救了我，又一直这么宠我，让我觉得害怕……害怕你以后会变心。”
花魁小姐顿了顿，俏脸浮上红霞，羞怯地在格奈娅侧脸啄了一口：
“连我的未婚妻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花魁小姐。”
格奈娅很快恢复慵懒温柔的模样，只是目光漫不经心往外瞥了眼，区区窗帘根本无法阻挡高位生灵的视线。
有一抹剑光映入她瞳孔，通天彻地。

第三百四十六章 晋升序列5的不同途径
小小波澜一闪而过，格奈娅似乎并未留意花魁小姐方才的异样。
而李霏维持亲昵乖巧的姿态，心灵深处仍未摆脱痛失百万魔女积分的巨大痛楚。
更糟糕的是，这种不会造成危险的煎熬与折磨，竟导致花魁小姐兴致上来了，明明心如刀绞，生无可恋，下作不堪的身子却出现反应，不一会儿就面如桃花，鼻息滚烫，眼眸迷上一层暧昧旖旎的水雾。
不要误会，李霏并不是那种有特殊嗜好的魔女，只是她的本性被魔女血脉与道德值释放得过于淋漓尽致，以至于她痛苦时会渴望慰藉，愉悦时就自发想要庆祝，无聊时忍不住绮念丛生，忙碌时则会有劳逸结合的想法蠢蠢欲动……哪怕坠入地狱，她也想要在刀山里纵情翻滚，在油锅里徜徉高歌，将折磨变成一种调料。
为避免失态，花魁小姐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一些问题。
——嗷！
——这是序列5的订制职阶啊！序列5的订制职阶啊！
——许愿仪式能退货么？大概是不能了……
——还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算再怎么宠我，格奈娅未免也大方过头了吧？百万积分耶……客观来说，我只是传递了一条情报，当了回鱼饵，哪怕加上小狼王的命，也不值这么多钱……
——一切魔女的馈赠，注定被暗中标注好了非常离谱的价格……
心中明悟一闪而过，不想负责的花魁小姐下意识就想开溜。
她恋恋不舍地与格奈娅夫人道别：
“内个，我家里还有点事……”
就算真拿了好处，她也不乐意负责，更何况这波血亏！
尽管深知自己逃不出高位魔女的掌心，但逃避是一种态度，李霏有必要做出逃避责任的尝试，这是身为渣女的基本素养。
“稍等，有件事要和你说。”
不得不说，从院长阁下那儿租借来能够封印想入霏霏绮念的、源于纯爱战神之妻的皇铁衣物后，格奈娅夫人着实硬气了不少，眼见花魁小姐想走，竟反客为主，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可刚一上手，柔软且充斥弹性的温暖触感，与惊心动魄的曼妙轮廓，就让格奈娅夫人暗呼不妙，因为皇铁衣物似乎颤栗了一下。
要知道，皇铁可是提取自炼狱般的天外星辰，地表温度能媲美恒星，重力更是比恩洛斯大陆强了至少十万倍，堪称生灵禁区，非高位超凡者踏足必死。
将那种星辰炼化成不朽级素材，自然也是牢不可破，连禁咒都难以撼动。
但如果……高位魔女汹涌炽烈的本性，将依托于皇铁的【贞洁守护仪式·李霏专属】都冲烂……那花魁小姐的下场，恐怕会不堪设想，十瓶八瓶能让人死而复生的【不朽药剂】都不够用。
格奈娅不动声色又松开手，语调仍带着成熟慵懒的磁性：
“还记得中序列魔女的责任么？其中有一条，是不定期完成集会委派给你的任务。”
果然……
李霏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小心翼翼提醒道：“我记得标准是‘不会过于频繁或危险’。”
“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话，完成这趟任务，今后两年内应该都不会给你加派别的任务了。”
格奈娅轻笑：“这个任务对别人来说或许难如登天，可对你而言，只是有一定的挑战性罢了……而且不急于一时。”
她并未强调赠与的【礼物】价值远超李霏所做【贡献】的事实，因为她相信花魁小姐心里有数。
“不出意外”，“或许”，“一定的挑战性”……
李霏小脸发白，恨不能立刻退出魔女籍，从此隐姓埋名，了却余生……可理智告诉她，不论是为了隐瞒系统小姐的存在，还是看在格奈娅夫人往日恩情与关照的份上，她都无法拒绝这次的委托。
“我们的姐妹，正在渗透魔法学院总院，在某些必要时刻，可能需要你负责传递一些物资、人手，或者情报。”
格奈娅夫人对任务的描述颇为模糊：“我想，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灰发魔导师之女，反魔女办公室风纪委员，黄金胸针持有者，法术百科小姐。”
“……”
脑袋里还藏着神话级赃物，并因做贼心虚而发誓如无足够的全身而退把握就绝不踏足总院半步的李霏苦涩又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可怜兮兮道：“能换个任务么？”
“可以。”
格奈娅不疾不徐道：“我想想，唔……给灰发魔导师传播魔女病怎么样？如果成功了，我可以额外奖励你序列4的订制职阶，并且保证你在接下来一个世纪内不会接到新委托。”
事实证明，就算是面对意中人，魔女也偶尔会暴露漆黑邪恶的一面，就像花魁小姐每日三乳知画一样。
“我，我还是选第一个吧。”
花魁小姐幽幽叹息。
“放心吧，我只是提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还没有正式下达委托，毕竟总院的姐妹未必需要帮手——就算真要拜托你去总院，完成一些有挑战性的工作，凭借身份上的优势，也没什么好怕的。并且相应的，这件事之后你可以得到两年假期，能够安安心心待在洛西布鲁克享受平静美好时光。”
格奈娅温柔地给李霏插好旗。
而花魁小姐琢磨着，是否要和夏娃手牵手双双投湖，以担任志愿发电姬为代价，逃避次次委托了。
可答案是否定的，李霏利用精心塑造的良好形象得到了太多好处，那么相应的，她也要为维护形象而付出代价，不能做太丢脸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份委托还是格奈娅夫人提出来的，如果花魁小姐不顾欠下的人情选择逃避，那么今后注定会丧失许多无形的优待。
“人家会努力的啦。”
李霏很快认命，并调整好情绪，幽幽道：“只要是格奈娅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逗留约半个钟头后，花魁小姐才恋恋不舍与格奈娅道别，吧台旁重又恢复静谧。
格奈娅轻轻摩挲着烟斗，回忆起李霏打开礼盒后的异样表现来。
花魁小姐或许以为自己不慎露出的小小破绽已经被魔女头头抛之脑后，却低估了她在后者心目中的份量。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不会被格奈娅淡忘。
格奈娅开始思索。
——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种故作镇定的表情我见过很多。如果有姐妹问客人，“你是不是还光顾过别的地方”，客人总会露出那样的表情，说出“这是人家第一次……”之类的谎言。
——她背着我偷人……不，不对，这种事她没必要背着我。她只是有些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并且这件事，多半和序列5的职阶有关……
格奈娅继续思索。
——她明明没有订制过职阶，见到那份本该让她惊喜的礼物，却强颜欢笑……
——那么真相就显而易见了。
“呵。”
格奈娅轻笑一声，悠悠吐出烟气，眸光却冰冷幽深：
“看来有些姐妹，做事不怎么地道。”
答案，只有一个。
魔女集会的其她分支，在挖墙脚！
那些卑鄙的，不讲究的姐妹们，试图用序列5的订制职阶，诱拐花魁小姐！
或许，还用了更加下作的、恬不知耻的美人计……
一念及此，格奈娅夫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懊恼。
更令她痛心的是，花魁小姐或许，大概，可能，真的收下了其她魔女的贿赂……毕竟李霏就吃这套。
——她，还有她们，背叛了我！
——金橘子酒馆，正面临一场空前的人力资源危机！
理清思绪后，一种遭遇好姐妹背刺的心痛感，以及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在高位魔女摇摇欲坠的胸膛里弥漫。
好在，由于经常亲手把花魁小姐送进其她客人的包厢，格奈娅早就习惯了原谅，并且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成熟女性，她也能够独立自主地替花魁小姐开脱。
——不，不是她的错……是姐妹们太过狡猾，抓住了她的软肋。
——她不是有意的，并且她拥有选择待遇更好的工作环境的自由，我不该苛责。
矛盾，也轻车熟路地被转移。
——虽然不同集会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但总的来说，我把你们当异母异母的好姐妹。
——可你们，竟然妄图挖走我最璀璨的摇钱树，最欣赏的下属，最中意的姑娘！
——既然你们先起了头，就别怪我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呢。
——那么，妄图从我手上抢人的究竟是谁呢？黑玫瑰？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紫罗兰？有嫌疑。红蔷薇？很有可能……
格奈娅沉吟片刻，很快列举出存在向花魁小姐下手嫌疑的幕后黑手名单。
最终的结果是所有魔女集会都成了回敬对象。
包括金橘子酒馆里可能存在的内鬼。
这一刻，魔女的多疑性格与混乱作风，悄然构成一条【宁牛错、勿放过】的猜疑链。
而魔女集会互牛头牌的恶性竞争，也就此拉开帷幕。
……
“我回来啦~”
出差两天的少夫人搂住拉姆与蜜糖，直挺挺扑倒在沙发柔软坐垫里，吸着怀中小小软软的妖精从秀发上散发出的香气。
别的妖精们也环绕着她飞上飞下，摘下高跟，揉脚踩背，端上茶水与零食，殷情且欢快地侍奉着。
熟悉的气息中，李霏感受到了安宁。
此行虽然只用了两天，且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酒保小姐的家里，但这并不妨碍少夫人略感疲惫。
渣女见家长，诱杀暗精灵犯罪团伙，悍然击毙魔法学院教师，被高位仇家绑架，亲身经历神仙打架，并在此过程中一遍遍被销毁身躯又靠着生命之水重塑，直面至尊杀阵权能，用深入魂髓的痛苦将这一切铭记在灵魂深处……
当然，最刺激的，莫过于在乳院长之前悬崖勒马，捡回一条小命——事实上，母爱是包容的，就算不孝女信口开河冒犯灰发魔导师，也罪不至死，但上一回在慈母遥控下进行的公开演讲，属实让花魁小姐印象深刻。
而收获也着实不小，短短两天而已，花魁小姐就多了一对今后有可能成为邻居并给她带来更多快乐的现地妻，几只暗精灵幽魂，决斗中赢来的两件战利品，大量击杀暗精灵后赚取的经验与遗产，一颗眼珠——后者可是不朽级素材，能化作血月，高悬于天，魔威无穷，只是花魁小姐暂时还无法利用。
以及一堂实践课——受限于法术百科小姐的拙劣资质，同样暂时派不上用场，但随着【降临·白梦婷】的冷却期不断流逝，想必她能从这节课里领悟到不少宝贵知识。
另外知画女士这两天的修为也有不小精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啊，还有该死的订制职阶……
李霏脸色臭臭地起身，取出那张羊皮纸，咬牙切齿瞪着上面的内容，好像这么做就能将它变回百万魔女积分一样。
——册那！那么多钱买了一张废纸！
——内容和系统小姐给我的一模一样……嗯？等会儿？
李霏眉角一挑，从心痛与愤懑中清醒过来。
她回忆着系统小姐为自己订制的职阶，与许愿仪式版本做出对比。
同样是序列5的职阶，同样是魅魔魔女，就连晋升素材、前置要求都如出一辙。
可晋升仪式竟然大相径庭！
系统小姐的序列5晋升仪式：
在100只魅魔身上留下魅纹，并创造至少一个魔女魅魔混血种。
许愿仪式的序列5晋升仪式：
接受【魅魔之路】试练，抵达终点。
“嘶……”
花魁小姐倒吸一口冷气。
晋升仪式，素来是超凡者们孜孜不倦所探索、研究的课题，这关乎到超凡知识最深层的隐秘。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古老神秘的高位生灵、学识渊博的法师，穷尽智慧，禅精竭虑，一遍遍修改不同职阶的晋升仪式，试图掌握其中的奥秘与规律。
若能有所突破，恐怕有无数超凡者能一举踏破瓶颈，改写大陆格局。
“重复完成多次仪式，能否在晋升后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创新仪式内容，是否会因此诞生前所未有的职阶？”
“晋升仪式内容被修改，序列等级提升后职阶所赋予的力量是否也会出现差异？”
一个又一个猜想被提出，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无数改良后的仪式被尝试，后果却九死一生，活着的也彻底陷入疯狂。
旷日持久的努力与失败后，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修改晋升仪式，非神力不可为。
因为只有在四千年前，那个诸神尚未迎来黄昏，传说英雄行走于大地，上古凶兽未曾陷入永眠，黑暗血腥却群星璀璨，动荡不安又波澜壮阔的年代里，才遗留着神明为神子、神使修改晋升仪式的传闻。
或许神话年代落幕后的漫长岁月里，有零星旷古绝今之才、身负大气运之辈颠覆了常理，成功以与众不同的晋升仪式实现突破，但这注定不会被当前的法术百科小姐知晓，毕竟关于晋升仪式的研究过于深奥，教材里只有只言片语提及，学员若对此感兴趣，至少要晋升高序列，进入魔法学院总院，在那个全大陆法师心目中的圣地，最尖端的超凡知识研究中心深造，才有可能获取更详实的信息。
然而此时此刻，洛西布鲁克分院的一年级学员李霏同学手中，赫然掌握着晋升为魅魔魔女的两种晋升仪式……
——妈耶，这要是上交给魔法学院当研究案例，千万学分加水晶胸针也是唾手可得的吧？甚至更进一步，让多年未曾颁发的宝石胸针重新现世？
贪婪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花魁小姐打了个哆嗦，牢牢捂紧忽然变得沉重的羊皮纸。

第三百四十七章 造福世人的法术
——系统小姐的存在绝对要保密……所以，我有两个版本晋升仪式的事情千万不能让旁人得知。
有了决定后，李霏再次凝视羊皮纸，将上面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牢牢记下并背诵一遍后，才“啊呜”一口将它吃掉，毁尸灭迹。
花魁小姐目前还做不到辟谷，太久不吃饭会被饿死，但凭借中序列魔女的消化能力，她甚至可以在极度饥饿时化身食腐动物，虽然很恶心，但想来不用担忧食物中毒。因此，区区羊皮纸，很快就会化作茶香蒸发掉。
至于粉粉嫩嫩干干净净的消化道……则会成为新的赛道，也能派上举足轻重的用场。
随后她开始思索，许愿仪式、系统小姐两个版本的晋升仪式，能给自己创造哪些价值。
——等晋升高序列，且血脉进化次数足够多，拥有理想的资质后……或许我能独自探索晋升仪式的奥秘。
李霏很快压下略显好高骛远的念头，并把注意力转移到当前的，实实在在的好处上。
——我有了双倍的选择权，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晋升仪式，踏足序列5。
——系统小姐版本，难点在于“找到一百个魅魔”，剩下的，轻而易举，混血女婴可以抱回来给知画养着，如果爱我的话就一定也会爱我的女儿，嘻嘻。
——许愿仪式版本……【魅魔之路】是啥玩意儿？还要抵达试练终点……感觉不会太简单。
——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想试试两种晋升仪式都完成会有什么结果。
理清思绪后，李霏心神逐渐下沉，两天两夜没睡而积蓄的些许困意涌现，她就这么搂着两只妖精抱枕，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有熟悉好闻的气息接近。
一个风光霁月的女人坐在少夫人身畔，用指腹临摹她眉眼。李霏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柔情似水的目光。
然后那个女人格外温柔地将少夫人拦腰抱起，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怀中是美好而易碎的整个世界。
女人将她送进房间，盖上被子，又深深凝视她良久，才轻手轻脚准备离开。
李霏仍闭着眼，但不妨碍她精准地抓住辣个女人的手腕。
她鼓了鼓脸，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小别胜新婚……”
于是到了晚餐时，少夫人显得更疲惫了。
她打了个呵欠，很是不满地用足尖轻轻踩了知画女士一下。
哼！
本宫出差两天回来，也不知道让我好好休息！
虽然是本宫主动在先，但一勾引你就把持不住，完全不为我着想……呵，女人，你根本不爱我，你是馋我身子。
知画女士知道未婚妻又在满脑子胡言乱语，但她并不动怒，安静地给她喂饭，饭后把她扶进浴池，给格蕾丝小姐与玲儿小姐示范正宗的东方调理技术。
和少夫人最亲近的妖精女仆们自然也在观摩学习，只是其中多出了一位乌发雪肤的美人儿。
她长发飘飘，肌肤苍白，足尖离地，赫然是女鬼小莲。
显然，指挥使小姐最宠幸的女鬼也有幸成为一名光荣的女仆。
而面容清冷、身段高挑的年轻血族人妻与文静少女巧儿沉默注视着，眼神莫名怅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直到次日清晨，女士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花魁小姐仍散发着浓浓的咸鱼气息，浑身上下懒洋洋，提不起劲儿来。
——我该取出我心爱的记事本小姐，安排下短期规划。
——算了，晚点吧。
李霏翻了个身，不慎压到了拉姆，可她不动弹，只是高高抬起洁白修长的右腿，雪嫩足尖点在小莲纤细轻盈的锁骨上，接着哼哼唧唧把大长腿绷直。
脸上写着茫然与无辜的女鬼就这么被远远推开了。
幽魂、血族什么的，一年四季都体温微凉，夏天蹭蹭很解暑，但现在是一月份，花魁小姐可不乐意在冬天睡回笼觉的时候抱着根冰棍。
事实上，在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更贪恋于温暖的怀抱——通常而言，年上女性才会具备这种温暖，以及少女很难拥有的柔软。
除此之外，容易出汗再加两分，汗水黏哒哒扣五分，这是花魁小姐对抱枕挑选的心得。目前她最心仪的抱枕是梅洛蒂亚，那位金发御姐的体温和她的容颜一样火热、滚烫，且身段高挑丰腴，牵手时总会出汗但不黏手。
而知画女士么……水滑且馨香的秀发是加分项，能够助眠，但除此之外，冰肌玉骨、纤秾合度的身子骨也就看着赏心悦目，真要抱着睡觉，温香软玉哪有能让人感到胸闷的大姐姐好！
当然，只是抱枕，在入睡前，花魁小姐的审美总是很多元。
懒觉睡到晌午，课自然也翘了，可直到午餐时间，少夫人仍不愿下床。
事实上，她早就不困了，只不过此刻懒病发作，让素来很卷的李霏宁愿赖在被窝里荒废时光，也什么都不想做。
老狼王死了，诸事告一段落，就连魔女集会的委托也并未确定期限，这就意味着，花魁小姐在接下来一段时光中都不用离开洛西布鲁克，也没什么紧要任务。
什么？学伴？
人还没来呢，就算真来了，花魁小姐在洛西布鲁克接待富婆，这不就是日常么？不值一提。
于是，精力充沛又不肯起床的少夫人便开始在床上打滚儿。
“午餐好了。”
拉姆飞进屋。
“端上来，喂我。”
少夫人豪迈吩咐道。
享受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耐心照料后，李霏继续在床上翻滚，翻滚。
电量耗尽的卷王之心也总算积蓄起少许电能。
——业精于勤荒于嬉，这样下去可不行！
——得找点乐子。
——要不下午去魔女集会当志愿者，为姐妹们做点贡献？刺激过头了。
——再去秘密花园逛逛？没劲，现在的我通关这种副本太简单了。
李霏沉吟片刻，猛然一拍兔耳双胞胎女仆妹妹的大腿——她们今天又双叕放假，于是趁着知画女士不在，也溜进女主人房间，陪少夫人摸鱼。
她掏出手机，给婷宝发了个视频通话。
屏幕中很快出现那张援气满满的娇俏脸蛋，以及很肉麻的问候声：
“霏宝~”
很好，乖女儿看起来很有精神，为母甚是欣慰。
李霏勾了勾唇角，继续躺在床上，信手将手机丢到耳朵旁边：
“你在干嘛？我好无聊。”
“我在研究一门造福世人的法术。”
白梦婷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道。
“哦？”
李霏一听来精神了，支棱起身子，盯着屏幕看：“什么法术。”
“喵——”
回应李霏的，是奶声奶气的猫叫声。
可爱娇小的猫猫脸怼在屏幕上，毛发乌黑有光泽，一双竖瞳高贵又绮丽，舌头软软的，粉粉的，一看就品种不俗。
“婷宝？我的婷宝？你怎么变成猫了？”
李霏大惊失色。
“不是啦。”
白梦婷将手机拉开距离，让好闺蜜看见自己抱着猫咪的模样。
只是她瓷白脖子上的细细项圈不知何时装上了暗金色铃铛，深红JK上衣被呼之欲出的好身段撑得紧绷绷，黑发披散在肩头，眼里荡漾着暧昧水光，脸上还有淡淡绯红，看起来比猫儿更加娇俏。
甚至，她还屈起双腿，百褶裙下滑，将可怜无辜的猫猫放在被黑丝紧紧包裹的温暖笔直大腿上，猫爪踩出柔软爪印。
接着白梦婷左手稍稍举高手机，瓷白右手虚握着，抬起到耳畔，并用楚楚动人的仰视眼神盯着好闺蜜。
伴随纤细柔软的手腕轻轻上下摆动，婷宝那双晶莹鲜红的唇瓣里便发出柔媚的，妖冶的猫叫声：
“喵~”
李霏抖了抖，小脸微红。
“我和猫猫哪个更可爱吖？”
白梦婷歪着脑袋，眼睛眨了眨，手掌举起用指腹轻捂双唇，只能看见弯弯的唇角，竟然有些……该死的清纯与甜美。
李霏沉默片刻，双手合十，毕恭毕敬道：
“富有且慷慨的好姐姐，请多来点。”
不出意外的，白梦婷项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摇晃，与欢快清脆的笑声交织。
“既然你诚心诚意请求了，那——”
白梦婷拉长语调，轻轻将手伸到领口的纽扣上。
她总会将上衣纽扣系到最顶端的那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紧紧绷绷，连锁骨都看不到，只能看见半截带着项圈的莹白项颈。但毫无疑问，得益于每一次呼吸都有可能崩开纽扣的好身段，本该清纯的JK上装竟显得比声色犬马之地的清凉礼裙更加有吸引力。
“你这是作甚？使不得，使不得。”
李霏惊恐劝阻，语重心长：“咱们可都是有女朋友的人……”
“诶？你不想康康我发育得好不好么？”
“……”
李霏迟疑片刻，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很快，她警觉地眯了眯眼，义正言辞道：“不了！”
李霏寻思着，要是自己点头，婷宝一定会截图当作把柄！
那么接下来几个月，每次聊天的开场白恐怕都会是“哎呀，霏宝，原来你对我有内种想法呀……”
——哼，休想骗我。
——我姑娘可是见识过“富婆重金求子”、“公公在武夷山卖茶叶”这些诈骗手法的新世纪公民，怎会栽倒在区区网络聊天骗局里？
识破婷宝的坏心思并拒绝后，李霏有些遗憾地松了口气。
屏幕那一头，白梦婷同样有些遗憾地放下手。
两人就这么完成了一波轻橘子般的幼稚拉扯，而话题也重回正轨。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法术呀？还有你怎么想起来养猫了。”
李霏好奇询问道。
“库库库，你没听说过最近在洛西布鲁克流传的都市传说么？”
白梦婷用讲鬼故事般的语调诉说道：“据说，在魔法学院里，有一只魅力值能媲美法术百科小姐的小猫咪在流浪……她会在清晨悄悄爬到你的窗台，在窗外发出轻巧叫声。”
“如果给她投喂【小刺猬】牌猫饼干的话，她就会在傍晚，变成倾国倾城的妙龄猫娘，敲响你的房门……”
“啊这……”
李霏欲言又止。
“我去魔法学院逛了圈，没找到传说中的小猫咪。”
白梦婷如是道：“但我可以自己动手整一个！”
“嘶……所以你说的造福世人的法术是指……”
“报恩术！”
白梦婷打了个响指，举起怀中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可以把她变成猫娘的那种！”
可爱无辜的猫主子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奶声奶气命令鱼唇的人类将自己放下来，还要小鱼干！
另一双雪白纤软的手接过猫猫，熟练安抚着她的情绪，屏幕外也传来不疾不徐的，带有成熟磁性的女性嗓音：
“如果这门法术真能开发出来，那么洛西布鲁克，将彻底解决大龄单身女性的婚配问题。”
“啊，卡丽妲女士，午安。”
李霏甜甜问候，同时内心也变得期待了起来。
乌骓女士的化形问题，李霏一直惦记着，只不过将其视作紧迫性不强的长期任务——可她真的很好奇，那头有着烟嗓御姐音的，马蹄印如燃烧的枫叶的，又拽又冷酷的骷髅战马，到底能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许愿术能把猫咪变成猫咪，想必把骷髅马变成马娘，也是完全可行的吧？
——唔……马儿都这么拉风了，要是能保留魅力值，化作有尾巴、长耳但是两条腿走路的大姐姐，那还不得是理想型呀？
——就是苦了洛西布鲁克的小猫咪……天晓得许愿术推广开来，她们会在这座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单身姛的城市里会遭遇什么……啊，不对，其实没必要单身……看来最近道德值没怎么跌，思想也有些迟钝了。
——和普通女性在荒郊野外遇上坏魔女的下场差不多吧，大概。
——愿四位女士保佑无辜的猫猫，霏门。
李霏双眼闪闪发光，注视屏幕的另一端，期盼着奇迹发生。
而软弱的，娇小的，可爱的猫咪也轻轻落在床垫中央，被镜头所聚焦。
她舔了舔爪子，疑惑地看向两位人类女性，试探着“喵——”了一声。
而回应她的，是淡淡魔力光芒。
“mutareme！”（给！我！变！）

第三百四十八章 错误的报恩术
湛蓝魔力光泽一闪而逝。
猫娘……不，没有猫娘，猫猫毫无变化。
“啧……不行么。”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
“我说。”
片刻沉默后，李霏率先嘲讽：“婷宝，你行不行呀？”
白梦婷鼓了鼓脸，正欲反驳，腮帮子就被卡丽妲女士戳了回去。
“这不是她的错。”
卡丽妲温声细语解释道：“如果只是将这只猫变成猫娘的话，祈愿术就能轻而易举做到，可这对解决洛西布鲁克的生育率降低问题毫无帮助。”
“所以我委托她开发出更具适用性的【报恩术】——施法成本不能超过个位数金币，最好是不需要任何超凡素材辅助就能实现转化，魔力消耗越少越好；没有太高的施法门槛，中序列就能掌握，最好是低序列；一次施法就能彻底转化，而不是每过一段时间都猫娘都会变回猫，需要反复施法；性格也要有所矫正，毕竟市民们想要的是乖巧听话最好还能做点家务的猫娘，而不是满大街挠老人咬小孩，造成治安事故并导致主人被罚款的疯猫猫；甚至，我们还要更进一步，确保猫娘的健康与美貌，并尽可能还能延长寿命；灵魂钢印也是不可或缺的，我们得提升猫娘对主人的忠诚度，以免那些比较……纯情的大龄单身女市民，喜提猫娘后反而遭遇更严重的情感创伤，导致自杀率提升；另外，要消除生殖隔离……”
“这种级别的法术研究项目，就算放在魔法学院总院，由几十名高位法师攻关一个世纪，也未必能得出成果。”
“因此，暂时失败是很正常的。”
——难怪刚才的魔力光芒那么黯淡。
看在卡丽妲女士的面子上，李霏放弃了落井下石嘲弄好闺蜜的机会，打算说点场面话：
“失败是成功之母……”
不等她说完，屏幕外却忽然响起柔弱的、稚嫩的声音，还有点含糊不清，有点像花魁小姐初来乍到时，在安妮夫人身旁牙牙学语的模样：
“饿，饿，饭，饭……”
“哪位太太又添新女儿了？”
李霏以为是白府里的新成员，于是强忍着对小孩子的讨厌，拿出长辈模样，笑得慈祥而亲切。
白府在世人眼中是胜过魅魔巢穴，直追魔女集会的邪恶之地，府上那些高贵美丽的太太、少女们互相拥有彼此，数不胜数的羽翼打结成毛线球。换而言之，婷宝在拥有庞大水晶宫的同时，也被陈列在成千上万座同样庞大且美轮美奂的水晶宫里，作为琳琅满目珍藏中格外受宠的那一份。
所以白府中隔三差五有新的小生命呱呱坠地再正常不过了——而等这些大小姐们出落得亭亭玉立、情窦初开后，往往也会在独树一帜家教的耳濡目染下，沐浴更衣，换上最漂亮的小裙子与亮晶晶首饰，忐忑且期待、雀跃又紧张地推开暗恋已久的大姐姐或者阿姨的房门。
这就意味着，白府哪怕与世隔绝，成员也会不断增加，可持续发展了属于是。
当然，婷宝自己还是没有宝宝甚至没有正经当过新娘的【黄花大闺女】——之所以要强调“正经”，是因为李霏在她衣柜里看到过许多不同款式的婚纱。
镜头急促晃动。
可出现在屏幕中的，并非粉雕玉砌的小姑娘。
而是那只不幸沦为错误版本报恩术试验品的小猫咪。
乌黑可爱的小猫咪，此刻竟发出小女孩一样怯生生的，柔弱清脆的童音：
“大……姐……姐……”
花魁小姐噗哧一笑，被这地狱级别的笑话场景给逗乐了。
嘟——嘟——
而由于这场试验事故，屏幕也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直播被强行掐断的提示音。
李霏擦掉眼角水光，眼帘下垂，拍拍兔耳女仆们的脑袋，温声细语道：
“没吃饭么？”
婷宝学猫叫很可爱，但在轻橘子般的拉扯中，少夫人不免露出心神摇曳。
好在兔耳双胞胎姐妹很懂事。
并且在视频通话时她们自始至终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安静且默契地配合着，并未让婷宝看出异样。
李霏闭上眼，放空思绪，开始思索。
报恩术……除非婷宝心无旁骛搞研究，否则天晓得什么时候能开发出来。
祈愿术太高端，是高位生灵才能触及的伟力。
所以乌骓女士的化形……两者都只能作为后备选项，以后还是得留意下别的途径。
“下回必给你们涨薪。”
李霏悠悠起身，在窗前点燃一支细烟，随口画了饼。
倒不是她小气，花魁小姐贪财归贪财，但从不在生活开销上节省。
可问题在于，两位兔耳女仆的表现实在过于优异了。别看她们似乎总在放假，可工作上根本挑不出毛病，工作以外也很加分，乖巧、贴心又主动，让少夫人甚是满意。
这导致，少夫人屡屡给这对善解人意的姐妹加薪，以至于默默承担起家庭开销的知画女士都忍不住私下询问未婚妻：
“为何她们的薪水如此之高？”
碍于刻薄的女主人，慷慨善良的少夫人不得不延缓女仆们的加薪速度。
恰在此时，粉发的妖精女仆长飞进卧室，见李霏已经脱离了咸鱼状态，便询问道：
“家里的元素生命……怎么处理？”
对哦！
花魁小姐一拍脑门儿。
掌握【进阶召唤魔法】的当天，花魁小姐就摘下了【妖精密语】——这就意味着，她近期所召唤出的超凡生灵，都是正儿八经序列5的元素生命。
而真正的天之骄女格雷小姐，还与真正的优等生学姐莉莉丝合作，忙活到深夜，总算在家里布置出一个对低年级生而言颇为复杂的仪式，范围是整座别墅，效果则是把降生于【召唤魔法】的超凡生灵的刷新地点固定在一直闲置着的饲养栏内。
花魁小姐假惺惺要帮忙来着，可碍于灵魂损伤后遗症，她完全无法理解那个仪式的原理与构成，在浪费了几份素材后，便被请进屋休息，并在事后用就算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也依旧很擅长的技能，好好报答了两位姛学，作为谢礼，物超所值。
李霏掐指一算，自己是在重返职场那晚加的点……啊不，领悟了第五重召唤魔法。之后，深夜才下钟的花魁小姐，带着从发电机里捞出来的夏娃回家，路上谈谈心，顺便兜售了关于魔女晋升仪式的知识，成功让才出生几个月并刚刚找到心仪事业的女儿，在梦想扬帆起航之初，就背负上巨额债务，也算为负债累累的母亲尽一份孝心……
等少夫人到家，便看见了忙到灰头土脸的两位姛学。年轻美貌的女主人先是很热情地给她们添了会儿乱，又在工作结束后更加热情地招呼她们泡澡放松——当然，年轻美貌的女主人过一会儿也会走进浴室里，瞪眼捂嘴惊呼，浴袍滑落在地……颇有某些视频里水管工那味儿了。
次日黎明，饲养栏里便迎来第一位住客——乌骓女士并不住饲养栏里，她和换上了白丝女仆装的女鬼小莲一屋，善良且有同理心的少夫人在帮助她提前适应人类的卧室与柔软大床，可谓是目光深远。
再之后便是因公出差两日。
“算上昨晚，目前总共有四个元素生灵……坏了坏了。”
李霏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忍不住捂脸。
格蕾丝小姐布置的仪式仅在别墅生效……所以出差那两天，元素生命的降生就很不是时候，她们冷不丁出现，让贤惠朴素的丽芙太太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
神志不清的花魁小姐让她们自己去外面玩儿，不要打扰自己做客。
毫无疑问，李霏出差到与元素生命失联了……
“要不要去把她们找回来？”
少夫人有些犹豫。
元素生命的形体是无性的，得化形才有；但化形后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就取决于灵魂性别。
而根据“女性超凡者用召唤魔法创造的超凡生灵默认为女性”、“女女成亲必然生女”这两条超凡定律，花魁小姐与自然女神生下的那一团火、一卷风暴，哪怕形体模糊，灵魂层面也必然是女孩子。
还是生而成熟体的序列5女孩子！
“算了，她们都是成熟的孩子了，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没过多久，觉得千里迢迢寻人过于麻烦并且打定主意短期内不离开洛西布鲁克的慈母便决定放养她们，反正不是她所需要的土元素，况且以后每天都能生。
当然，李霏做出这个有违母性的决定，某种程度上也要归咎于缇娜小姐——那位精灵女公关，拥有不俗的军事素养的退伍老兵。
缇娜小姐在辞去镇守狼窟工作后，身为序列7，竟然还要为了区区几枚金币而兼职……就算是一名毫无超凡力量的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不生病不放假天天加班，几年下来，也能攒下这么多钱。
这让李霏深刻且直观地意识到血脉序列与知识序列之间的天壑，以及她和普通超凡者之间的收入差距……总之，血脉序列的超凡生灵并非多么有价值的人力资源，哪怕是序列5……不行，她们可是序列5！送进军队当炮灰，阵亡后家属还能领不少抚恤金呢！卖给法师们当试验素材也行呀！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后，母爱战胜了惰性，李霏决心找回失踪的爱女。
不过这种大海捞针的活儿她不打算自己去做，派个得力手下就行……
唔……得力手下。
少夫人陷入沉思。
尤淑拉，管理慈善基金，抽不开身。
助力小姐巧儿，正在接管慈善基金权利，每天加班，够辛苦了。
玲儿姐……现在是药铺店长，也天天加班。
夏娃，忙于结识新朋友，还得早日偿还打折购买【堕落魔女】相关知识时所欠下的债务，连新婚的血族妻子都不能天天见到她，丧偶式养育雅温。
小妖精们……更不行，大钟的治安环境远远比不上洛西布鲁克，小妖精们孱弱无力，又人生地不熟的，为母不放心。
盗贼公会？备用选项。本姑娘欠得人情债够多了，非必要紧急情况还是不要请求海瑟薇女士帮忙了。
女鬼……大部分序列8，少数序列7，【坤】部的过去到处乱跑同样不安全，【乾】部的忠诚度不足，有一去不复返的可能。
啊对！三位暗精灵幽魂！
她们在大钟摸爬滚打多年，对那座城市足够熟悉；久经风尘肯定不会太笨；复苏于【招魂】，力量来自浩瀚莫测的死亡系超凡法则，远比女鬼们精纯，能稳稳踏足序列7，并且忠诚度也能媲美召唤生物；还是【乾】部，折损了不心疼……
李霏灵光一闪，有些意动，但很快又将其否决。
鹿目圆小姐设局诱杀血鸦酒馆的大量马仔不说，还悍然袭杀了一名魔法学院教师……老狼王又杀了一批黄金娜迦……闹出的动静不小。李霏告别丽芙太太后，在回家路上发现整座城市都变得风声鹤唳。
三位暗精灵姐妹回去，怕不是要被抓起来严刑拷打……
少夫人蹙眉，继续思考。
新召唤的元素生命……她们有自保的力量，成熟的心智，但缺乏阅历与见识，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作战还行，办事算了吧。
其她女士，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况且她们不是下属，撒娇给我买包包是一回事，吩咐跑腿任务是另一回事。
——本宫竟无可用之人！
最终，花魁小姐惆怅地叹了口气。
让女士们为自己摘星拿月，倾尽所有，上刀山下油锅，那没问题。
但如果让她们打杂跑腿，反而不行了……
更糟糕的一点在于，颇有自知之明的花魁小姐意识到，就算自己招揽到赏心悦目的女助理、女秘书，也很容易变质成前一种关系……
——所以我需要招收点靠谱的男性下属！或者不是理想型的女下属！
——总不能以后每次碰到有点麻烦又不那么紧迫的事情，都自己处理或者求人吧？那也太没牌面了！
李霏默默给自己添加了一项长期规划，并有了大致的人才选拔途径。
今后可以源源不断诞生的幽魂与元素生命，其中像夏娃、拉姆那样的SSR可以当助理培养；并且她们是特殊的，除非妖精之母赐予她们蜕变为魔女的机会，否则就算有感情，也不会影响从属级关系。
星火慈善基金里，或许可以收拢一些管事，最好是那种收受过贿赂但工作表现出色，且有多位家属、家庭和睦的。
两大学院的同学，各个都是潜力股，只要不死，那必然投资一个赚一个，只有小赚、大赚之分。
“克莱恩同学，柯瓦同学，考威尔大叔……”
李霏食指轻轻叩击桌面，有了更清晰的目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咕噜噜噜……
暗自记下组建班底与爱女失联之事，李霏披上白色镂空轻纱睡裙，又随意踩了双细绑带凉鞋，扭着曼妙水蛇腰迤迤然走下楼。
她步伐慵懒，两条白蟒般的大长腿却比冬日暖阳更为晃眼，娇艳唇线微翘，弧度暧昧不清，湿漉漉的眼眸里更是流淌着旖旎水光，只需漫不经心一瞥，便有茶香滚滚，媚意丛生。
风情万种的少夫人所及之处，沿途女仆们无不姬心动魄、想入霏霏，直呼“少夫人慷慨又大方，真英雌也！”
而李霏只是变本加厉地舔了舔手背，便吃吃笑着离开，徒留萦绕在鼻尖的茶香。
出门拐个弯，她便抵达饲养栏。
这儿其实就是类似马厩的棚区，只不过异常干净，空旷，连地砖都光洁明亮，一尘不染，这都是女仆小姐们努力工作的成果——当然，这也要得益于家里没有需要吃喝拉撒的大型宠物、坐骑，否则难免有不好的气味。
而土元素宝宝与火元素宝宝乖乖待在饲养栏里自娱自乐。
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只剩圆滚滚的大脑袋浮在地面，另一个像是吐烟圈般，仰头吹出一圈圈小火环。
超凡者掌握进阶召唤魔法后，每天都能召唤出一只忠诚的元素生命，其灵魂性别取决于召唤者性别，但品类却是由自然女神掷骰决定的，骰有四面，分别是水火土风。
而花魁小姐领悟进阶召唤魔法的第一天，女神掷出了【火】；昨天则是【土】。
——不能把她们放在饲养栏里。
李霏瞄了眼饲养栏，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
尽管绝对忠诚与服从，可【召唤生命】毕竟不是莫得感情的【召唤单位】，她们也有喜怒哀乐，如果整天被圈养，那精神状态也就可想而知，法术百科小姐可不希望今后带着一帮焉了吧唧的元素生命出去战斗。
况且，这饲养栏仅仅是给一户人家使用的，养个十几匹独角兽，几头狮鹫倒还好，数量一旦多了，绝对塞不下。
——可以先安置进秘密花园……所以我需要一件能标记召唤生命降生地点的超凡物品，最好还能把召唤目标限定为【土元素】。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李霏露出甜美笑容，走进饲养栏。她们立刻迎了上来，哪怕还未触及彼此，少夫人也能直观感受到两位元素生命的雀跃依恋情绪。
她们的体型都颇为庞大，一个是橘红色烈焰凝聚成的人形轮廓，五官朦胧模糊，有点像耿鬼，但手脚更长一些，高度足有三、四米，火光跃动间弥漫着传说生灵的威压，似乎能顷刻间化作无尽火海，焚毁草场、山峰与城池。
可比起她的姐妹来，火元素却显得有些娇小了。尽管土元素只露出半截圆柱体的脑袋，大半截躯体含蓄地藏在地下，可她光是脑袋的直径就有两、三米，琥珀色大眼足有脸盆大小——李霏知道，她的完整身高起码有八米，并且还都是实心的，这么一大块坚固沉重的矿物质聚合物，光凭体重就能压死许多低序列超凡生灵。
“你们好呀。”
裙摆荡起，李霏轻巧旋身，坐在火元素小姐身体里。
召唤生物与她们的造物主存在着非比寻常的默契，说是心意相通也不为过，因此后者很快意识到主母的意图，调节身体构造与体温。
由烈焰构成的流性躯体宛若棉花，轻而易举将李霏容纳进去，温洋洋的感觉随之笼罩全身——与温泉有些不同，李霏此刻仿佛置身于一大团加热后的果冻里，却丝毫没有窒息感，从面颊、脖颈到指尖，无不被热量缓缓渗透，这是堪称童话般的享受。
显然，花魁小姐四天前没有立刻寻找超凡物品将召唤生物绑定为土元素，就是为了整几只火元素，毕竟冬天泡进去真的很暖和很舒服，还能捂手捂脚，并且全家都能用，相当划算。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熟练……当然要归功于火元素魔女啦，在完成欢愉魔女晋升仪式时，李霏对火元素的开发水平就已经达到了【暖胃】的程度……接着把水元素魔女一饮而尽，花魁小姐九窍都在冒蒸气。
“嗬——”
李霏蒸着火元素桑拿，惬意地吐出一口气，但也没忘了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土元素。
于是她缓缓抬起雪嫩右足，足部轮廓纤细又曼妙，足尖还泛着妖冶粉润的荧光，妩媚异常，活色生香。
土元素很配合地将躯体又下沉了些，让花魁小姐刚好能把jio搭上去，用温暖柔软的足心抚摸她额头。
嗯，懂事的孩子，就是有些怕羞，李霏能感受到她朦胧的情绪。
时间变得缓慢，李霏很有耐心地陪伴着她们，这是先降生者才有的优待，等数量一多，就和秘密花园里那些妖精之母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小妖精们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李霏睥着睨温顺乖巧的土元素，眸光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序列5的土元素还是在世界尽头，守护着智慧树的终极关底BOSS，镇压了半兽人们几个世纪，纵使尤淑拉君临天下，成为主宰整片B-07号折叠空间的大可汗，也将其视作不可战胜的可怕怪物。
而当时的李霏，面对那些土元素，也根本没有半点战斗的心思，因为她很清楚彼此的实力差距与多么悬殊。
事实上，任何一头元素生命拉到封魔大陆，都是先天之上的大妖、大魔，仅凭与生俱来的血脉力量，就足以摧毁一座没有先天镇压的城镇，屠戮众生。
可现在……才过去多久？
满打满算四个月。
区区血脉序列的土元素，甚至不足以成为李霏所仰仗的核心战力——封魔大陆的先天高手、序列6的学长学姐就足以抗衡元素生命，至少能自保；任何一名持有白银胸针的中序列学长学姐都能将其风筝致死；而李霏在序列7时，就击败过、杀死过佩戴着黄金胸针的中序列天骄。
——我已经如此强大……
李霏勾了勾唇角，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只可惜土元素还不能化形，否则她多少要做点出格的事情，让成就感加倍。
“都怪婷宝拉胯……要是报恩术开发完毕，乌骓女士和元素生命就都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花魁小姐眸光幽幽，慢条斯理牵着两位元素生物离开饲养栏，给她们分派起工作来。
“你以后就待在屋里，给大家当暖宝宝用，以后还会有别的妹妹陪你的。”
李霏给火元素小姐挑了个房间，还不忘叮嘱：“千万别把家具烧坏了哦。”
火元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接着是少女土元素，她能在土壤里游动，伴随沉闷滚石声响，哪怕速度不快，也有压迫感席卷而至。
可神奇的地方在于，土元素那庞大沉重的躯体却不会对地貌造成丝毫破坏，被她碾压而过的地表依旧平整如新，宛若一条穿梭于水面却不留下半点涟漪的鱼儿。
天资卓绝的法师或许能因此获得灵感，研发出穿墙术、穿山术、土遁术，而少夫人只担忧昂贵地砖被破坏……
反复观察了好一阵，李霏才小心翼翼让她进屋，又在确认连地毯都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
“你的任务很重要。”
少夫人抚摸着土元素少女的脑袋，慈眉善目：“我需要你帮我挖通密道，可以在危险时用来逃生。”
“咕噜噜。”（交给我叭）
土元素少女有些憨厚地点了点头，内心深处却不可抑止地浮现欢快情绪。
在她看来，造物主愿意把关乎到性命安危的关键性工程交给自己，无疑是对自己的信赖、看重与亲近。
对于出生才几个小时、心灵如同一片白纸的土元素少女来说，还有什么比得到李霏的肯定更令她开心得事情呢？
——我，一定要做好这件事情！绝不辜负主母的期盼！
土元素少女坚定地，兴奋地，感动地在内心许下誓言，并对此充满自信。
而她的自信并非盲目膨胀。
众所周知，四系元素生命各有所长，如果说火元素是天生的纵火犯，那么土元素就是最具勤奋、高效的土木工人，或许他们不一定有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但操控土壤、岩石，将建筑图纸复刻什么的，是该种族与生俱来的专长。
随后，李霏取出地图，摊开后细细指尖轻描淡写地在上面一划，便定格在洛西布鲁克东边的山脉：
“从壁炉下面开始挖，挖到这里就可以了。”
土元素少女并不懂比例尺是什么玩意儿，稳重老实的眼眸里仍是一片平静。
“也不算太长，也就两百多里地……深度最好深点，超凡生灵破坏力太强，地面跟纸糊的一样，浅了容易暴露，就十丈吧。”
“一定要确保地下隧道的稳定性，万一坍塌，那麻烦可就大了。”
“防水工作也不能忽视。”
“啊还有还有……”
甲方小姐用平淡语调絮絮叨叨诉说着施工标准，仿佛只是下班后点一份拉面，提出“不要香菜，葱花蒜泥辣油翻倍”的需求。
“咕？”（欸？）
可土元素少女的喜悦之情却戛然而止。
肉眼可见的，她的眸光陡然变得昏暗起来，出现蚊香般不断旋转的涡流。
两百多里……地下隧道……深十丈……足够稳定……
血脉赋予的本能告诉她，这个任务，会非常艰巨。
当然，李霏给她的任务并不是胡乱安排的，是有备而来。
作为闻名遐迩的自然系堡垒，龙凤呈祥之地，洛西布鲁克是一座人口破千万的大城，面积数万平方公里，在体量上完全能媲美一些小王国，并且超凡者占总人口数的比率，尤其是高位生灵占总人口数的比率，就算放眼整片恩洛斯大陆也名列前茅，更不用说还有至尊坐镇。
而李霏购买的别墅，则在城北区域，与金橘子酒馆很近。
这就导致，想要挖一条能通往东城郊山区的地下逃生密道，工程量会非常浩大。
刚出生几个小时的土元素小姐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压力，可她还是艰难地、决然地点了点头：
“咕噜噜！”（能行！）
“很好。”
李霏点点头，手指又重重在地图上一划，这次是偏北的狼窟：
“稳妥起见，我们还需要一条备用逃生通道！从你和火元素的房间到城外狼窟，这次很近，不到二十里就够了。”
“咕噜噜……”（啊这……）
土元素小姐沉默片刻，声音分明愈发虚弱无力，似乎底气不是很足。
“备用的备用，也是不可或缺的！”
李霏用力拍了拍土元素少女，鼓励她振作起来，另一只爪子顺势在地图上潇洒地划出老长线条：
“城西外头有个向全城女孩子开放的秘密花园，里面的仙子之环可好了，妖精也很热情……我记得沿途有不少草坡，挺僻静的。你从饲养栏的三号隔间开始挖，挖到……这个地方，也是两百多里。”
“咕——”（咕——）
土元素少女开始发抖，声音走样、变形，如同被生擒的女骑士，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李霏眯眼笑了笑，用掌心摩挲土元素少女大理石般光洁的石肤：
“东边，西北，北边都挖了，那干脆南边也整一条吧。”
说着，她豪迈地在地图上一戳！
“我知道城南彩虹坛旁边有一片荒无人烟的秘林！你从……从储物室开始，挖到密林那儿。这次稍微有点远，三百多里。”
肉眼可见的，初生土元素少女的眸光黯淡了下去，从黄橙橙变得灰白一片，就连石肤都失去光泽，脑袋也越陷越深，险些被地毯淹没，宛若绝望的溺水者，又好像被安妮夫人当场抓包的继女小姐，生无可恋，感受不到丝毫朝气与活力。
“原来土元素也会冒汗呀……这孩子该不会是病了吧？”
带有关怀与担忧意味的声音，让忠心耿耿的土元素少女活了过来。
“咕噜噜噜噜噜……”
她以悲壮肃穆的语调立下军令状，表示会在有生之年完成任务。
李霏不懂得元素语言，但作为召唤者，她与土元素少女有着灵魂层面的紧密联系，在近距离交流时，她们能大致感应到彼此的情绪，读懂彼此的心声。
“诶呀，不要那么紧张啦。”
李霏轻轻戳了下土元素坚硬光滑的额头：“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做。”
“之后每天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姐妹加入，和你同心协力的。”
“况且任务也不怎么紧迫，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真要伤着累着了，我会心疼的。”
一通花言巧语，连哄带骗，憨憨土元素少女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动，士气大振。
而李霏光速打起小算盘。
她需要火元素、水元素各五只左右，冬天把自己塞进火元素里取暖蒸桑拿，夏天拿水元素当浴巾，这可比空调舒适多了，是普通人花钱都买不来的梦幻生活；并且等将来报恩术开发成功，或者掌握了祈愿术，富婆们要花高高高价同时指名火元素水元素魔女才能体验的蒸汽花嫁服务，自己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到。
风元素……好像真的没啥用，难不成当电风扇使？空调都有了，也用不上吖……
总之，等水、火元素存量够用，剩下的就统统召唤土元素，专心给自己挖地道！
尽管在超凡者不主动干涉的情况下，每天睁眼后到底会有哪一系元素生命降生，全看自然女神掷骰结果，但包罗万象的法术、仪式、秘术、超凡物品、天赋专长……完全能干涉骰子滚落的轨迹，并得到自己想要的点数，就像李霏先前利用【妖精密语】，放弃了半羊人等召唤生物，换取极限数量的妖精一样。
“你以后每天工作不许超过十二个小时，每个月至少放一天假。”
慈母耐心叮嘱着土元素少女，把“给我997工作，每个月最多允许你摸鱼一天啊铁咩！”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表达了出来。
她顿了顿，再让一步：
“实在累了，每个月休息两天也是可以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呀，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李霏慈祥地用掌心拭去土元素少女石肤表面不断渗出的、冰凉细密的矿泉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瞄了眼系统商城，随后取出试管，将这些冷汗搜集起来。
因为她忽然回想起一段魔法学院教科书上的内容，大概意思是土元素体内的水分含量极低，同时也非常金贵，富含超凡因子，每一百克都能当成一份晨曦级素材来卖……
而系统商城里标价五位数的商品简介则帮助李霏确认了这一点。
片刻后，李霏晃了晃试管里价值数百枚金币的，无比清冽澄澈的超凡矿泉水，笑容更加欣慰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我欺。”
接着，她意犹未尽地看向出生不满一天就惨遭剥削，连石头里的水都被压榨殆尽的土元素少女。
“咕……”（我真的……半滴都没有了）
土元素少女气息恹恹，有气无力道。

第三百五十章 财务大危机
“当甲方的滋味真不错哇。”
眼见土元素小姐已经接受了土木工人的命运，并当即游进壁炉里，矜矜业业开始发掘地下隧道后，李霏欣慰地点了点头。
跨年夜，花魁小姐亲眼见证了灰雾西来的异象；之后又获悉所有知识序列的高位生灵都将一场波及无尽位面的盛宴。
打那时起，李霏就打定主意挖几条逃生通道出来。
尽管从理论上来说，就算金字塔顶层的超凡者们倾巢而出，洛西布鲁克也很安全。
但保险起见，李霏觉得还是得给自己留几条后路。
四条密道确实多了些，但吃灰的又不是自己，也不用付工钱……那当然是工程量怎么大怎么来。
甚至，李霏无需提供工人伙食——水火土风四系元素生命，穷养起来当真一毛钱都不要花，吃吃土，喝喝凉白开、西北风，就不至于饿死。
当然，作为一名慈母，李霏还是打算抽出部分预算，给元素少女们吃点好的，富含超凡因子的矿物、异火、超凡水源……这些东西能让元素生命更加精力充沛，元素结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买买买。”
李霏摊开心爱的记事本，写下近期事项。
抛开期限未定的魔女任务不谈，在第五重冥想法修行至圆满前，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紧迫的事情要处理，当学伴也好，组建班底、寻找失踪的女儿也罢，都不急于一时。
但要采购的东西不少。
比如承包一块墓园或者坟冢，用来安置女鬼；辅助冥想的天材地宝，花魁小姐对自身修行速度很有自知之明；还有元素生命的食物。
另外，现在好歹是尊贵的中序列魔女了，债务压力也不大，也该对自己好一点，使用更高档的补品了……低序列蛇女鳞片总感觉效果不明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剩下那些鳞片就给女仆们当节礼吧，以后自己只用中序列的。
装备什么的不急买，等冥想法大成，抽完奖，各种资源兑换完毕，再针对性查漏补缺……反正接下来最多也就去封魔大陆探亲，不怎么离开洛西布鲁克，很安全。
上面这些都没什么压力，重点在于……女士们的生日礼物。
“牙败。”
少夫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作为擅长多线操作与时间管理，并时刻警惕柴刀风险的女高中生，李霏在穿蓝白纹校服那会儿，就能熟练背诵女朋友们的手机号、企鹅号、生日、纪念日了……旁人只羡慕她被那么多女生青睐，又哪晓得李霏在房间里反复背诵那一串串数字，小心翼翼规划时间所付出的心血呢？
如今茶艺精进了，女朋友更多了，基本素养自然也不会落下，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着实帮她省下不少功夫。
但此时此刻，李霏分明有些痛恨自己出类拔萃的记忆力，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苦恼。
因为女士们的生日，几乎都集中在上半年，仅二月份就有仨，尤其是安妮夫人，二月一日是她的生日，已经不远了。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婷宝，花魁小姐在去年八月二十一日与她相识——而那一天，实则婷宝在金橘子酒馆包场举办生日宴会……那时还不足以艳压群芳的新人女公关，只因在灯火阑珊的角落摸鱼时不经意掏出早已没电的手机，就被婷宝单独约进了包厢，直勾勾盯了她很久。
那时候瑟瑟发抖的花魁小姐还不清楚自己因习惯性举动而暴露了什么，以为要被女魔头抓回去当高级女仆来着，熟不料什么都没发生。
待李霏回到大厅，主动融入人群，试图用声色犬马气氛缓解内心紧张情绪，并不经意说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个词时，身后才传来幽幽耳语：
“奇变偶不变……”
抛开美好的意外不谈，接下来几个月，花魁小姐为了履行人情往来的社会契约，需要准备大量的生日礼物。
当初点燃一万七千吨白火药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么纠结。
足足十一件储物装备啊……还有一些相较而言略显逊色但也称得上贵重的礼品，比如卡丽妲女士赠送的价值连城珠宝，院长妈妈的法术心得，梅洛蒂亚老师的五阶群体法术卷轴……
普通姐妹的礼物相对实惠，可数量很多。每人回赠一份序列6的蛇女鳞片，一条高档裙子，或者一件首饰，累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尽管花魁小姐的姐妹、恋人、天狗们，送礼时都很大方，可对花魁小姐而言许多都是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别说空间戒指多到一只手戴不下，单单是裙子，她都奢侈到每天换一条了——目前而言，花魁小姐还没染上每天换好几条裙子、每条裙子只穿一次的歪风邪气。
并且那些昂贵礼品还无法折现，否则会面临社会性死亡乃至柴刀的风险。
稍稍估算了下礼物的价值，李霏身体一晃，小脸发白，眼中浮现恐惧与绝望：
“怕不是要破产……”
花魁小姐，财务大危机！
“冷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李霏揉着眉心，习惯性自言自语，借此缕清思绪：
“身体偿还？”
“不行呀，每天一睁眼就是小别胜新婚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根本无法被算作‘礼物’了……可恶，要是矜持一点就好了。”
“折一千只千纸鹤加一封情书糊弄了事？掉价，太掉价了。”
花魁小姐嘀嘀咕咕，愁眉不展。
送礼，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想要送得好，就得面面俱到。
诚然，互相赠送的礼物不一定要等价，否则穷姑娘都不敢与千金小姐做朋友了。
可必须要让人感受到礼物的份量与诚意。
比如女士们，都摸准了花魁小姐没有储物装备，因此才不约而同赠送了昂贵又实用的礼物，份量、诚意都到位了——结果便是齐刷刷撞车。
而悲哀的一点在于，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世界，不出点血，礼物就很难有份量和诚意——至少，如果有姐妹胆敢用不值钱的手工制品给花魁小姐当礼物的话，那么花魁小姐面上“嘻嘻”收好，但下、下下回、下下下回团建，必不让她碰到自己一根头发。
那么问题来了，多贵的礼物才算有份量？
取决于送礼者的身家地位。
若是李霏穿越的头一个月，一双几银币的高跟鞋或者一盒还算上档次的点心，份量就足够重了，毕竟那是穷姑娘辛辛苦苦打工一周的工资。
而如今，花魁小姐多少也算个富婆了，住着寸土寸金的大别墅，有着风华绝代的未婚妻，就克价远胜黄金的中序列蛇女鳞片都能当日常补品来吃……
准备十多份“有份量”的礼物，没个百万金币下不来吧？
除此之外，别看安妮夫人只送了大血瓶，那种在价值上远远逊色于储物戒指的满月级药剂，可李霏心里清楚，对那位柔弱的、不具备超凡力量的、独自抚养女儿还有孕在身的人妻码字姬来说，那已经是她倾尽所有才能承担得起的最好礼物了，其中饱含着温柔年上太太对年轻小女友的关切与爱护。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少夫人送给知画女士一份豪华厚礼，而给人妻的礼物却只价值前者的十分之一……那会被格蕾丝小姐与莉莉丝学姐用看垃圾般的眼神鄙视的吧——啊对，她们二位的礼物档次也要与知画女士持平，毕竟维护家庭和睦的首要准则就是一碗水要端平。
“我还得偿还白火药的贷款……份量不够，就只能情意来凑了。”
李霏叹了口气，切换思路。
如果收到礼物的人足够热爱那份礼物本身的话，那么上述一切考量都可以无视。
花魁小姐思来想去，思维在不知不觉间绕回到先前被排除的“身体偿还”选项上。
但……
“把衣不蔽体的自己塞进礼盒里，甚至直接用绸带给自己绑上蝴蝶结这种事，早就尝试过了并变成日常了呀——啊啊啊李霏，你怎么这么不矜持！”
花魁小姐懊恼地揉着秀发，大声责备过去那个不检点的自己，甚至流下一滴悔恨的泪水。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李霏一听就知道是小棉袄的，脸色稍有缓和：
“怎么了，拉姆。”
小妖精进屋后轻手轻脚关上门，维持房间里的安静封闭氛围，才扑扇着一双晶莹的蝶翼飞到李霏身旁。
拉姆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那头粉色短发依旧柔软光滑，肌肤洁白剔透，五官清纯又精美，可气质却与初生时那副懵懂、天真、乖巧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挂着稳重又亲切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关怀与包容，并非常体贴地摸了摸李霏的额头，宛如一位和蔼可亲的育儿园女教师，哪怕体形娇小，也让人觉得她十分贤淑、可靠。
事实上，拉姆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把妹妹们，以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格外任性娇蛮挑剔的巨婴照顾得很好，早就被磨练出了独挡一面的能力。
不仅如此，随着召唤魔法境界提升，每天降生的妖精数量也水涨船高，粉发妖精忙完工作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向某位真正的女主人请教一些文学知识，努力提升知识素养，才能给大量超生的妹妹们起名——在李霏摘下【妖精密语】前，凭借高级召唤魔法与超凡物品加持，每天降生的妹妹足有十名。
拉姆出错过，疏忽过，但这位生而心细如发的小妖精总能在问题恶化并给李霏添乱前自行弥补，并汲取教训。
最终，拉姆不声不响克服了全部的问题。
她不光把家政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天还有余力坚持学习两个小时，并亲手将几位相对聪颖的妹妹培养成管理层女仆，又编写出女仆工作手册，将辛苦观察记录下来的、妖精之母甚至是其她同居女士们的喜好习惯，还有自身通过长期实践与不断反思而总结出的工作心得，毫无保留地分享给每一位女仆，确保就算自己被妖精之母抓去玩三天三夜的捉迷藏，后厨里也有热腾腾的蛋糕、各位女士们喜欢的菜肴零食瓜果饮品、添加了蛇女鳞片的高汤二十四小时供应。
对于毫无社会经验的妖精来说，想看管好那么多智慧生灵的饮食起居，并遥控管理秘密花园内日益壮大的、生性烂漫的妖精族群，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使命。可拉姆不论碰到多么棘手的问题，总是不屈不挠地独自应对，并顺利将其解决，从未让李霏烦恼过，也从未向李霏求助过，甚至做好这一切后，拉姆都没有邀功，让花魁小姐顺理成章地、自然而然地享受到温馨且平静的优质生活。
可那小小身躯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干练气质却骗不了人，与自由无拘的其她妖精比起来，粉发妖精就像是大片蒲公英田里悄然盛开的牡丹一样瞩目。
拉姆耐心揉着妖精之母的太阳穴，垂眸道：
“有烦心事么？”
召唤生物与她们的造物主本就存在灵魂感应，而拉姆陪伴李霏最久，那种冥冥中的联系在岁月与感情的酝酿下更加清晰，达到心有灵犀的地步。
感受到李霏的苦恼，正是小妖精主动敲门的理由。
“嗯……”
李霏语调有些沉重。
“你需要放松。”
拉姆的鼻息温和香甜，带有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于是在一个钟头后，李霏思绪放空，身心通透，压力被排解到了四面八方。
而拉姆却气喘吁吁，柔顺笔直的粉色秀发略显蓬乱，就连那双美轮美奂的蝶翼都变得皱巴巴，轻轻颤栗，像是稚童驾驶着庞大却被焊死油门的豪华公交车，在崎岖山路上剧烈颠簸起伏了几十分钟，精力、体力都已经枯竭甚至透支。
可小妖精仍强撑着疲软身躯，像是安抚那些格外调皮或生而忧郁的妹妹般，轻轻拍打花魁小姐汗津津的背，并用纤细指尖温柔拨开沾湿在洁白脊背上的乌黑发丝。
毫无疑问，当姐系美人展现出她包容稳重的那一面时，任何姛都会沦陷，与身高无关。
于是本来就有些烦恼的李霏环紧她的腰，又如同鸵鸟般把脸用力埋进柔软而紧致的肚皮上，嗅着热乎乎的汗水味道，含糊不清道：
“拉姆，我们私奔吧……”
“好呀。”
拉姆仍是温柔体贴的长姐模样，一句话就把李霏干沉默了。
自古渣女怕直球，嘴上说说山盟海誓也就罢了，真要过二人世界，她是万万不乐意的。
区区生日礼物，还不至于让李霏跑路。
于是李霏心虚地松开手，盯着房顶发呆。
视线，也随着天花板上蜿蜒曲折的水痕，恍恍惚惚飘到床头一尘不染的墙壁上。
——好像……缺了点什么。
——唔……缺了一张，婚纱照，安妮夫人和戴安娜女士的那种……没有那玩意儿，就算趁着知画女士上班，把别的女孩子带回家，本贤妻都提不起劲来……
——都怪知画姐，还不主动给我下聘礼，搞得每次红杏出墙都跟普通约会一样，一点气氛都没有……
——嘶……对哦，我还没结婚，我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
——我有法子了。
李霏灵光一闪，双眼逐渐弯成月牙儿，奋力仰头在粉发妖精挂满汗珠的面颊上香了一口，欢呼雀跃道：
“谢谢你！拉姆。”
“还有安妮老师，戴安娜女士！”

第三百五十一章 神选妖精
少夫人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床头墙壁，豪情顿生。
终有一日，我要让每个房间里，都挂上一张婚纱照！
当然，区区别墅还是太小，容不下花魁小姐的野望，她早晚要建造属于自己的宫殿，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土，茶临天下，援吞六合，让自己和芸芸女友的婚纱照遍布星辰大海。
就是苦了土元素少女们，毕竟等花魁小姐搬进宫殿，她们辛辛苦苦在这儿挖出的地下隧道就算荒废了，并且会被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毒甲方交付更加旷日持久的工程……
这个真相暂且得保密，如果现在就让她们知道残酷未来的话，难免会打击士气。
拉姆尚不清楚李霏想到了什么点子，但她明白，花魁小姐已经摆脱了困扰情绪。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粉发妖精舒展蝶翼，挽住李霏胳膊——如果换成没大没小的夏娃，一定会坐在李霏肩头。
“不用。”
李霏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明知故问道：“拉姆，你也岁数不小了，没有中意的姑娘么？”
作为超凡生灵，妖精们三个月就能步入成熟期，成家立业，娶妻生女。
而降生于召唤魔法的妖精，生而拥有成熟躯体和灵魂，只不过阅历空白，才显得懵懂，但理论上来说，一秒就刑了。
因此这几个月来，秘密花园每天都有婚礼，被妖精之母视如己出的嫡系召唤生命也好，秘密花园里最初那帮野生妖精也罢，甚至是与雅温同辈的混血种，彼此通婚都很正常。
反倒是为晚辈与妖精之母操碎了心的长姐，始终单身。
“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拉姆的语调温和依旧。
“诶？”
花魁小姐宛若热心肠长辈，絮絮叨叨起来：“你看你，那么多妹妹都有家室了，甚至你的侄女们都有不少娶妻的，你还孤零零的……”
“拉姆这么好看，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要是为了工作而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人家可是会很自责的呢……”
粉发妖精一眼就看出妖精之母如同初中女生般的幼稚试探，一记直球命中好球区：
“我想一直照顾你。”
“诶？”
花魁小姐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却露出一副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姿态，羞涩道：“我说的可是终身大事啦，关于你未来的归宿与理想，甚至是为什么而活……”
“我想一直照顾你。”
拉姆重复了她的告白，于是花魁小姐又一次把脸埋进妖精怀里，嘤嘤嘤撒娇。
作为人均神经病的魔女，尤其是曾经的欢愉魔女，李霏的智商会自己动，调整到最令她愉悦的区间。
当涉及到利益与危险时，花魁小姐当然是口蜜腹剑的蛇蝎美人。
但是在洛西布鲁克的大部分时间里，智商则会下滑，降低功率，以便于李霏享受日常。
而一旦被命中好球区……智商小姐立刻就跌落谷底，好让李霏陷入少女心泛滥的、幸福到微醺的姿态。
院长阁下似乎发现了这个秘密，总能让小棉袄在痛苦的庆幸与甜蜜的降智两种状态间徘徊。
“既然拉姆不想成亲……那么等你过生日，就给你个惊喜好了。”
李霏仰起脸，面如红霞，眼里流淌着纯情又妩媚的水光，发出细若蚊喃的羞怯声音。
“我很期待哦。”
粉发妖精抚摸着花魁宝宝的额头，一如既往地体贴与耐心。
事实上，拉姆很清楚，她完全可以像某些妹妹一样，左拥右抱，三妻四妾，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这并不会改变自己与李霏早就相通的心意。
她甚至能预判到，如果自己真喜欢上了某个妖精，那么李霏一定会酸溜溜并略有兴奋地送上祝福，包好大红包——而作为报复，偷走小棉袄芳心的贼婆娘自然要接受妖精之母的全盘检查与把关，新婚之夜的闹洞房也必不可少，让新娘子明白谁才是她妻子真正的心头肉。
如果喜欢上妖精以外的女生，血族人妻治安官则是现成的案例。
可不论如何，拉姆的地位不会因此被动摇。
毕竟，主人归主人，妻子归妻子。
更不用说，结婚生女本就是主人的任务。
有秘密花园这样稀少而珍贵的宝库在手，妖精们结婚率越高，数量越多，给李霏创造的收益也就越丰厚；并且，妻妻同心的默契配合与深厚感情也能给妖精之主带来更多的乐趣。
因此，秘密花园素来是鼓励生育的，怀孕就能领取福利，并且生得越多待遇越优渥；另一位母亲也能享受些许津贴，且不一定要是孕妇的合法妻子。
这就意味着，妖精们可以各凭本事，自由发挥，为家乡繁荣做出贡献。
事实上，一个档案上标注着“未婚”的黄毛丫头，与住她隔壁树屋那位温柔如水、成熟羞涩的太太手拉手去领取生育补贴，也是完全可以的——哪怕负责接待的妖精办事员，就是孕妇曾经山盟海誓过、携手许下白头偕老诺言的妻子，她也得含泪送上礼品，并对肚子里装着邻家雌小鬼的骨肉的太太送上几句“母女平安、再接再厉”之类的祝福语，等到下班回家后，才能与贤惠如初的妻子一起考虑“凑合过”还是“离婚”的问题。
而生育福利本身也是非常优厚的，物质与精神激励并重，能用相对较小的成本，换来妖精们最踊跃的相应。比如，若能生下三个女儿，那么除了可以获取大量妖精果实外，还会有别的优待，包括但不限于“任意指定一名妖精贴贴”，可以尽情弥补年少慕艾时暗恋的邻家漂亮姐姐嫁给其她妖精阿姨的遗憾——据说，某些妖精得到姬会后没有选择暗恋过的邻家姐姐，而是指定了作为情敌的迷人阿姨，并在调研访谈中表示“非常解气与过瘾”……而十胎的话，则能“每天指定一次”。
当然，秘密花园的规矩和洛西布鲁克的法律一样，对某些居民而言，是存在弹性的。
比如某些妖精指名拉姆，又听不懂办事处妖精的委婉暗示的话……那么文件就会被延迟审理，换上工作人员制服、斜戴海军帽的丝袜妖精女郎夏娃则会兴高采烈登门拜访，为长姐分忧。
这就导致，稳重又体贴，还深得造物主宠爱，能常伴其左右的拉姆明明非常抢手，是无数小妖精的梦中情妖，却始终宛若高岭之花般，可望不可得，令妖精们魂牵梦萦，怅然叹息。
值得庆幸的是，妖精之母的心思已经不怎么摆在秘密花园了，不清楚拉姆如此受欢迎，被那么多妖精所倾慕着、眷恋着、依赖着、思念着、辗转难眠着，否则高低得陪拉姆逛一逛维拉尼安，做一些有损于长姐威严的事情，促使魔女血脉再进化。
“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李霏缓缓抬起头，将发丝撩到而后，如同初恋的少女般，笑得羞涩又柔媚。
但下一句话，就图穷匕见：
“那些元素妹妹的名字，还有密道工程的监管工作，也拜托拉姆了呢……我会好好努力想办法帮助她们化形的！”
粉发妖精眸光有些迷离，看来，今后捉迷藏的队伍，要更加壮大了么？
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恢复往日沉稳，轻轻捉住李霏递来的雪嫩爪尖，依旧是那副风和日丽的模样，眼里流淌着无尽的包容与宠溺：
“嗯。”
拉姆的回答温和而有力。
她是与众不同的。
就算知道李霏更喜欢有个性的女孩子，对小说里那些逆来顺受的配角嗤之以鼻，沉眠于知画女士薄怒时执行家法的模样，悸动于格蕾丝小姐黑化后胁迫她的淡漠眼神，甚至主动想办法消除安妮夫人由于年龄、财产、社会地位、婚姻经历等方面的弱势而产生的自卑感，宁愿给自己增加享用美食的难度，也不要那副千依百顺的讨好模样。
毫无疑问，对这位本性比魔女血脉更加混乱禁忌的花魁小姐而言，哪怕挨收拾，哪怕每天在柴刀上跳舞，也总好过没有界限的退让逢迎，那实在太无趣了，她无法忍受和一群只会听话的傀儡生活在一起。
李霏想要察觉到不检点的少夫人和那些屡屡以下犯上的女仆欲行不轨时，靠着精准走位把未婚妻请回房的秦知画，以及知画女士去上班才能掐着时间偷吃的紧张刺激感，而不是在一旁鼓掌助威还替她擦汗的秦大小姐。
李霏想要会慎重挑选同席品茶论道知己的格蕾丝小姐，并在偷偷摸摸吹枕边风，扩大其知己名单后弹冠相庆，或想方设法让扑克脸小姐哭出来后陶醉欣赏梨花带雨的绝景，而不是什么都可以，要她哭就哭的玩偶。
李霏想要心事忡忡、悔恨自责的莉莉丝，聆听她就算用来自我安慰也因心虚而忍不住压低声音的耳语，既担忧着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也莫名期待惊涛骇浪的混乱景象，而非相逢一笑就能释怀，其乐融融把李霏请进屋当传家宝的柔弱人妻与黄毛学姐。
这些拉姆都知道，可她偏要做那个无限顺从的，只为她而活的，没有自我的，随时可能被厌倦摒弃的姑娘。
秦知画不能容忍的，她欣然接受。
格蕾丝心存迟疑的，她坦然奉上。
夏娃看了都摇头的，她甘之若饴。
甚至，拉姆可以不要李霏的好感度。这就意味着，她可以在某些时候摆出长姐威严，要求李霏做一些不想做但对她有益的事情，而不用担忧小心眼的妖精之母疏远自己。
所以，当花魁小姐假惺惺询问：
“我是不是太麻烦拉姆了呀。”
粉发妖精只是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喜欢这样。”
“那以后妹妹那么多，拉姆不怕我变心么？”
然而，今天的花魁小姐却格外磨人，不依不饶追问。
拉姆当然不会担忧，她早就习惯了自己辛辛苦苦立下规矩才让家庭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付出的一切努力完全被忽视，花魁小姐还在托腮惦记别的女孩子的模样。
甚至，如果有特别美貌、聪慧、上进的妹妹，拉姆会在换班时悄然将她们安排进别墅——要知道，别墅女仆的工作在许多妖精心中，是崇高无上的。
对忠心耿耿的召唤生物而言，李霏是唯一的太阳，可她散发出的温度与光芒却照射不到维拉尼安的秘密花园。
因此，只有最美丽、聪慧的妖精，才能带着族人们的殷切期盼与祝福，在无数道翘首送别的羡慕目光中踏上去往洛西布鲁克的路途。
虽然千里迢迢，山高水远，可那里坐落着神殿，神殿里居住着光辉伟大至高唯一的造物主，而有幸被选中的妖精少女们将无比骄傲地肩负起侍奉造物主的光荣神圣职责，并得以沐浴在神泽中，时刻聆听神的教诲。
可以说，别墅女仆对于秘密花园的留守妖精而言，无异于虔诚信徒眼中的圣女，高贵、圣洁、耀眼；任何妖精少女只要有幸踏足过一次神殿，那么从良后的彩礼至少是三位数的妖精果实起步。
若能更进一步，参加那梦幻般的恩典，名为捉迷藏的神选仪式……那当真是足以光宗耀祖，让祖坟都直冒青烟的荣耀。
亲历过神选仪式的女仆小姐风尘仆仆返乡后，无不是张灯结彩，热烈相迎，并且追求者宛若过江之鲫，只为瞻仰造物主曾探寻之地，膜拜祂可能留下的一鳞半爪神迹。
而拉姆，明明最受造物主的宠信，却从不藏私，愿意亲手把最可口的妹妹送到李霏枕边，指引着她们如何取悦神，分享神的恩宠。
如此虔诚的信徒，又怎会嫉妒呢？
她凝视着小女儿姿态的造物主，温柔道：
“你有了更值得注视的人，也很好。”
“拉姆，你对我真好……”
李霏被深深打动了，恨不能以身相许。
她想，于是她做。
不多时，温柔而有威望的妖精长姐，被造物主眷顾着的高岭之花，妖精们心中那一抹纯洁美好却可望不可得的白月光，晕了过去。
显然，族群中的高贵超然地位，无法改善粉发妖精的柔弱体质，况且她早就疲惫不堪了，方才不过是强撑着虚弱颤栗的身子应付磨人的花魁小姐。
“这才哪儿到哪儿……”
花魁小姐鼓了鼓脸。
说完浪漫情话就昏迷什么的，太扫兴了。
她叹了口气，换上一身粉色连衣裙，踩着高跟，稍加犹豫后提起一支纯装饰用的名牌包包，为自己添上几分嫁入豪门的人妻感，出门购物。
既然已经考虑好如何应付女士们接下来的生日，那自然该将计划落实。
然而，不上不下的少夫人，此刻自内而外洋溢着惊心动魄的妩媚风情，其中还夹杂着淡淡幽怨，像是被妻子冷落的尤物，引人遐思。
她行走在街头巷尾，便是流淌的祸水，人形的灾祸，引发一连串事故。
那些被一眼迷惑得神魂颠倒的女路人们，该撞树的撞树，该绊倒的绊倒，甚至还有一只精灵龙不慎掀倒了商铺招牌。
轰！
招牌坠地声，行人抱怨声，情侣吵架声……沸沸扬扬的嘈杂动静，让半分钟前还尽然有序的街道彻底陷入混乱。
花魁小姐翘了翘唇角，满目狼藉的事故现场令她感到愉悦。
并且就算正气满满的治安官小姐来了，责任也算不到荣誉市民头上。
——以这种状态去买买买，店员小姐不得打个五六七八折的？
她吃吃笑着，那股子祸国殃民的妖媚气息更加放肆、浓烈地释放出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茶道锁
花枝乱颤的花魁小姐如同贵妇般拎着挎包，步入【黑天鹅】在洛西布鲁克的分店。
店里很安静，装修简约又带着时尚感，琳琅满目的裙子、包包、丝袜在柔和灯光下熠熠生辉，布料丝滑，不无透着优雅而古典的高级感，带着那么一丢丢奢华。
店员小姐们也各个彬彬有礼，靓丽亲切，哪怕店里客人稀疏，声名鹊起的法术百科小姐进门时，也并没有过分热情地拥上来抢业绩。
“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穿着得体制服的店员小姐迎上来，声音给人很温柔的感觉。
“唔……”
李霏漫不经心扫视商品，随后有些警觉地挑了挑眉。
她发现，商品都没有价签！
被泛滥少女心、饭吃到一半的幽怨感、霍霍了好几条街道却因没有具体违法行为而不用担忧被治安官小姐天降正义的愉悦……等乱七八糟情绪而逼到离家出走的智商小姐，也一下子就回来了！
显然，经历过大量惨痛教训后，花魁小姐对不标价的商品素来很警惕。
——明明不属于【超凡物品】，却敢不放价签……这可是违反洛西布鲁克消费者保护条例的。
——看来，享誉大陆的富婆达芙妮·沃金小姐，她那无时不刻不在伸展蔓延的黄金触须，已经侵蚀异化了市政厅里的部分蛀虫。
——话说我怎么跑到黑天鹅来了，这种店是我可以进来的么？
——来都来了，看看吧，买不起也能长长见识。
——况且，本白富美怎么说也是一晚提成四十七万的响当当头牌了，区区没有超凡元素的奢侈品，不至于消费不起吧？
花魁小姐镇定下来，轻笑道：
“你们可以订制婚纱么？”
——慈善家小姐要结婚？
一瞬间，负责招待李霏的店员小姐笑得有些苦涩，看来她也加入过某些与李霏有关的奇奇怪怪的后援会，甚至购买过花魁小姐亲自下海当模特而量产的幻象权杖；而其她店员也面面相觑，有失落的，有兴奋的，眼中带着慢慢求知欲。毫无疑问，她们也是某些应援会的成员，并意识到股市即将开盘。
“啊，恭喜客人。是这样的，我们有许多款式，也能邀请很多有名的设计师……”
专业素养让店员小姐迅速压下了异样情绪，也忍住打听客人隐私的好奇心，款款介绍起商品来。
“谢谢你的祝福，但遗憾的是，我需要婚纱是为了一些任务。”
李霏温声细语道：“给我看看样图吧，如果合适的话，我要订个十套八套的。”
“好的，请稍等。”
店员小姐似乎松了口气，热情地将客人带到软座旁，端来茶水点心果盘，才将一本图册双手递给她。
不得不说，用来招待客人的茶点颇为丰盛，样式精美，并且就算不消费，只要跨入店门，就能享用同等优质服务。这就意味着，要是落魄了且脸皮足够厚的话，可以每天来蹭吃蹭喝，享受着赏心悦目的店员小姐微笑奉上美食的待遇，不用为此付出哪怕一个铜板的成本。
可真正穷到吃不起饭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天底下还能有白吃白喝的好事呢？黑天鹅这种顶奢店铺，哪怕门敞开着，也只会让他们望而却步。
古往今来，只有富人、名人，才会有人抢着赠送他们根本用不完的马车首饰甚至房产，而平民落魄时面对的只会是放贷组织，以及垂涎他们妻女的房东与上司。
李霏慢悠悠尝了口滋味纯正的咖啡，才把图册摊在交叠的大腿上摊开。
显然，图片里那些美轮美奂的婚纱，便是花魁小姐处理财务危机的工具。
第一次交换的生物礼物总是意义重大，如果从超凡物品着手，档次低了会很掉价，而档次一高，再考虑到数量……花魁小姐恐怕就无法维持“只卖艺、赚干净钱”的原则了，甚至要面临无法承担高昂分期贷款而违约的风险。
而非超凡物品么……既要有档次，也要美观，还要有足够的“心意”来弥补“份量”上的欠缺——花魁小姐的礼物，恰好满足全部条件。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两套精美婚纱加一场浪漫婚礼更能让女士们感动的礼物呢？
当然，正常意义上的婚姻，无疑是庄严的，神圣的，纯洁的，除非像白府那种关系，否则就算是再大度的女士，也未必能容忍自己的婚礼上出现第三位新娘——哪怕有一部分过于宠溺花魁小姐的新娘愿意妥协，剩下的也未必答应，因此婚姻对李霏而言是必然会招致柴刀的选项，也导致少夫人始终是未婚妻，无法转正。
但秘密婚礼不同。
不邀请任何亲朋好友，不公开，不登记，只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寿星女士，与身披婚纱的花魁小姐独处，在摇曳烛光中饮下交杯酒。
那段回忆与值得被珍藏的婚纱，想必会成为足以铭记一生的美好礼物。
只不过嘛……送完礼物的花魁小姐，将处于薛定谔的人妻状态——在旁人眼里，她仍是冰清玉洁的未婚女性，毕竟秘密婚礼做不得数；但说她是有着丰富结婚经验的公共新娘，也没有丝毫问题。
并且女士们今后互相串门的时候，看见彼此卧室床头的婚纱……可能修为会精进得比较迅猛。
但这些细节问题都无关紧要，让寿星女士满意就好。
——订制一批价值万金的婚纱，格调有了，心意有了，成本也压下来了，还不用担忧“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
——问题在于，这份礼物并非适合所有女士。海瑟薇女士肯定不行，辣个女人占有欲太强，容易失控。蕾欧娜也不行，她是知画女士的闺蜜，并且感情没深厚到这种程度。屑狐狸？她是知画女士师尊耶……秦知画你好烦！克洛伊？考虑考虑。卡丽妲？婷宝妻，不可欺……索菲亚，时机不够成熟。院长大人、格奈娅夫人、玛丽亚女士……肯定也无法接受这份礼物……
——但总之，能解决燃眉之急！生日最近的就是安妮老师，然后是莉莉丝，秦知画，格蕾丝，玲儿姐……还好没有生日撞车的，否则乐子就大了。
李霏心中思绪翻涌，愈发深切地意识到这个计划的漏洞。
且不说这种礼物只能赠送一次，哪怕可以反复赠送，花魁小姐也只有一个人，每天只能给一位寿星当新娘。
那要是今后女朋友数量稍微一多，超过三百六十个，岂不是分身乏术？
况且等别墅热闹起来以后，生日难免有撞车的。
——先渡过眼前难关再说吧。
她静下心神，认真欣赏婚纱图。
不得不说，图片里的婚纱确实漂亮，用不同风格诠释着设计大师们对“美”的认知，花魁小姐一不小心就看对了眼，下意识开始挑选。
而既然要挑选生日礼物，肯定得根据寿星的审美眼光，选择她最中意的。
可审美是非常主观的，就算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往往也只知道对方喜欢的颜色，而无法判断爱人所心仪的服装样式。
若换旁人来，恐怕要选择困难症发作，左右为难，但花魁小姐不会。
她摸了摸无名指，仿佛纤纤指节上戴着一枚透明婚戒，时间漫长到足以留下清晰压痕。
李霏的气质，也陡然变得柔弱，清纯了起来，宛若一位素雅温柔的人妻。
三阶茶道锁，开！
茶路漫漫，崎岖险阻，上有柴刀高悬于天，下有地下室张开漆黑冰冷的巨口，择人而噬，无尽铁链铮铮作响。求道者宛若临渊而行，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花魁小姐深谙其中凶险，自出道来孜孜不倦汲取先哲智慧，阅便红尘妩媚，欲要集诸圣之长，熔于一炉，开创茶帝经文。
也正是凭借这份海纳百川的心胸气魄，她才能一路高歌猛进，艳压群芳。
而随着持之以恒的学习、钻研、模仿，俨然具备少年茶帝气象的花魁小姐，也对茶艺境界做出厘定与划分。
在李霏看来，诚实、正直、专一、善良、怜悯……这些看似美好的品质无异于道道厚重枷锁，束缚着求道者的妖媚混乱天性，让她们难以探寻茶道真谛。只有解开这些茶道枷锁，忠诚于最纯粹的贪婪和欲望，才能展现出最具侵略性的魅力，驾驭谎言，玩弄人心，将茶道潜能开发到极致。
事实上，只要解开第一重茶道之锁，就能细致入微控制表情、语气，肢体，让自己维持最妩媚勾人的姿态，能充分展现风姿绰约的身段之美，并用含情脉脉的声线诉说出重复了千百遍的山盟海誓。
茶道锁二阶，则是对魅力的深入挖掘，能塑造气氛、调动情绪，感应到猎物最细小的心灵波动，通过婉转音调，摄人心魄的眼神，欲说还休的唇线，在猎物脑海中植入“她对我有意思”的念头，唤醒她的绮念——情人眼里出西施，到了这一步，一颦一笑皆是百媚丛生，摄人心魄，就算以一百魅力对抗百五魅力的情敌，也能不落下风，甚至战而胜之，夺其所爱。
若能打开三阶茶道锁……则能模拟女士们的情绪！可以想她之所想，急她之所急，对她的一切迷茫、踌躇、忧虑都感同身受，予以她所需要的慰藉与温暖；也能在她喜悦时分享，寂寞时陪伴……这种灵魂层面的契合和共鸣，足以在悄然间编织出铺天盖地的无形巨网，扭转命定姻缘，让猎物插翅难逃。
并且得益于这种思维模拟能力，开锁者也能预感到冥冥中的柴刀大劫，趋利避害，神而明之——当然，作为幼年茶帝，在君临三阶前就提前拥有部分三阶特质，也是很合理的。
这就好比某位命定至尊，别说是序列2绝巅了，她甚至还未踏足高位领域，就能若有若无听见某些不检点的呼唤和呓语，这种近乎于“凡有乳，必被知”的神异特征，与灰发魔导师、女魔头所具备的某些权柄何其相似！
当然，花魁小姐已经隐隐超脱三阶桎梏，半步踏入真正强者的领域，无限接近于四阶茶道锁！
这种层次，怎么说呢。
皮囊已经不再是唯一具备决定性的要素。
她每分每秒都在挖掘自身潜能，优化茶道因子，每一丝外在助力都能被把握并利用到极致，每一毫自身优势都可以展现出淋漓尽致的价值。
事实上，若非水到渠成勘破部分四阶之谜，花魁小姐恐怕无法在初次深夜造访时，就让素来纯洁保守的丽芙太太同意留宿。
并且茶道锁开到这一步后。
哪怕时光倒流回半年前，就连魅力也被史诗级削弱成普普通通的女孩儿。
李霏也有信心化腐朽为神奇，让某位爱人消失十年、却始终忠贞不屈的清纯坚毅人妻不再守活寡！
当然，魅力依旧至关重要，拥有3S级血统的四阶，和白板四阶，悬殊有若云泥。
甚至，魅力足够高的话，能够一力破十会，哪怕没开锁，也能以蛮横不讲道理的魅力冲击，摧枯拉朽般击败茶道锁四阶的强者。
魅力与茶道，应当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除此之外，尽管花魁小姐目前还是半步四阶，但她的茶道资质旷古绝今，已经隐约看见了前方的路，推演出后续境界。
她意识到，就算迈出剩下半步，鱼跃龙门，真正君临奇迹般的领域，也无法将四阶茶道锁的潜能发掘殆尽，只能算是四阶初级阶段。
花魁小姐有种预感，若能极尽升华，步入四阶中级……
虚无缥缈的茶道，或许能够化虚为实，不再只依托于美人皮囊，而是从血肉灵魂深处觉醒，拥有实质化的体现。
至于四阶中之上的境界过于高远，花魁小姐只能在心血来潮间窥得一鳞半爪的奥秘。
她看到了众生倾覆，日月颠倒的迷乱景象。妩媚多娇的模糊虚影行走在山河大地间。祂一人便是滚滚红尘，滔天祸水，连山石草木都发出层层叠叠的女性声线向祂告白，万道法则凝聚成倩影围绕祂踮起足尖旋转，轻歌曼舞，争奇斗艳。
在细碎淋漓的光影中，唯有那双雪嫩双足清晰可闻，活色生香，落足之处虚空荡漾，吻痕般的足印化作泉眼，熔岩交织着清泉蒸腾而上，为祂披上绚烂霞光，恍若每一脚踩在了整片宇宙的心尖儿上。
天地万物，乃至世界本身都扭曲异化了，变成祂所青睐的女子模样，莺莺燕燕，绮丽多姿，并争先恐后跪伏在祂裙摆下，亲吻祂的足尖。
“心驰神往……”
李霏轻叹，不断切换模拟的人格，散发出的气质也一变再变。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套娃开锁
美人宛若从丹青水墨中苏醒的邪魅，尽管画皮不改，气息却千变万化，方寸容颜间有诸般风情流转不休。
不过须臾功夫，她就从外柔内刚的人妻化作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仪态天成，落落大方；国色天香的温婉面庞又倏然变得冷淡，眼眸里流露淡淡厌世感，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随后又做贼心虚般埋下红扑扑的脸蛋，手忙脚乱挑选婚纱，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仿佛挑选婚纱是一件有违伦常之事……
最后，花魁小姐道心一阵紊乱，鬼使神差地切换成援气满满模式，像是有副业在身的娇俏JK。
而这种状态下的李霏，只是扫了眼图册上纯洁优雅、巧夺天工的婚纱，就有一个略显轻蔑的念头浮现：
就这？
先康康霏宝审美，抄答案整一条最漂亮的裙子出来。
花魁小姐愣了愣，旋即捂住更烫的面颊，一时间芳心大乱，竟无法维持开锁状态。
——为什么……我模拟好闺蜜的人格挑选婚纱，会出现这种“模拟我的思维亲手制作最符合我审美的婚纱”的想法……套娃开锁是吧？
——难怪上回赠送的手制王冠那么好看……原来你也是三阶强者么！大意了。
——不，不对。也有可能是模拟出错了，三阶茶道锁的思维模拟也要建立在相应的了解上，婷宝可是深不可测的至尊吖！
李霏光速管理好表情，并未继续开锁。
茶道锁固然好用，可长期开启的话，脑力会透支，并且容易被混乱原始的本性所同化，自此永堕深渊，万劫不复。
后者倒没什么，前者却是花魁小姐在日常状态下降智的诱因之一，长期开锁高强度PUA，这显然对心力负荷不小，这导致一有摸鱼的理由，智商小姐便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地跑路了。
现在该选的婚纱都已经选好，没有继续开锁的理由。
于是李霏轻轻唤来店员小姐，温声细语道：
“你们店里的裙子真漂亮，我很喜欢。”
“客人满意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赞美。”
店员小姐轻笑：“您有心仪的裙子了吗？”
“有的，不过……”
李霏略显疑惑地举了举图册：“我似乎没看到标价？”
“您喜欢哪款，价格我会告诉您。”
“唔……这条，这条，还有这条……”
“客人真是有眼光，这款婚纱可受欢迎了，【萨尔坦】的银龙女爵叶芙根尼娅的妻子，结婚时就是穿着这条婚纱的呢……价格只要1999999枚金币，如果充值会员的话可以享受九八折优惠……”
“等、等会儿。”
李霏的笑容出现短暂僵硬：“你刚才说的是……两百万金币？”
“嗯，因为这款婚纱是艺术之都的古典设计大师温莎小姐的得意之作，据说灵感来源于她不告而别的女友，主题是【遥不可及的梦】，她希望披上这套婚纱的新娘能像梦境里的公主般美好、幸福，也寄托着‘珍惜每分每秒’的寓意……”
——温莎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稍加思索，李霏立刻回忆起了初次进入魔女集会时浏览到的【好感度置换】法术，以及姐妹们在评论区的留言。
——啊，温莎，女朋友被匿名姐妹用【好感度置换】牛走的那位……不会真是同一个人吧？
——等等，叶夫根尼娅，评论区也有这个名字，说明她也兑换了【好感度置换】这门法术……而她结婚的时候，“恰好”购买了温莎在失恋痛苦中设计出来的婚纱……
——嘶……杀人诛心呐！
李霏大概知道那位匿名魔女究竟是谁了。
牛走好姐妹深爱的女友还不算，等悲伤欲绝的好姐妹将满腔苦楚与思念倾注在亲手设计的婚纱里后，再从苦主手中把婚纱买走，让苦主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新娘，穿着自己呕心沥血制作出的婚纱，和黄毛结婚……
比起重名巧合，李霏更愿意相信魔女的缺德本性。
并且这波操作下来，少说能在血脉进化之路上踏出四五步，收益巨大……
——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们，希望今后有一较高下的姬会……
想明白前因后果，花魁小姐的笑容明媚依旧，可内心却有股不服输的念头蠢蠢欲动。
她控制着情绪，安静等待店员小姐介绍完这款婚纱的“文化附加价值”、“艺术附加价值”后，才惋惜且带有歉意地摊手道：
“抱歉。”
“这条裙子的价格超出了我的预算……另外，这些裙子都这么贵吗？”
“嗯呢。”
尽管客人坦然承认了自身贫穷，可专业素养拉满的店员小姐当然不可能用鄙夷语气嘲讽这位闻名遐迩的慈善家小姐，反而露出感同身受的眼神，安慰道：“通常来说，我们的客人都是相对成熟的女性。”
“不愧是‘高位女性一生当中必须要拥有一条的【黑天鹅】长裙’。”
李霏念了遍黑天鹅的宣传语，又自嘲地摊了摊手：“看来我低估了那些女士们的财力……不过也对，在她们眼里，这种价格不过是一份普通素材的钱。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店员小姐温柔鼓励道：“我相信您还会再来的。”
“借你吉言。”
花魁小姐洒然微笑，与礼貌热情依旧的店员道别，维持了淑女的体面。
等独自离开，走到无人树荫下，她才鼓着脸，用细细高跟鞋尖踢了下树干。
可恶！
堂堂四阶茶道锁的强者，直面真正的奢侈品婚纱时，竟然只能落荒而逃！
好在，拥有这个顶奢品牌的镶钻白富美，近乎家喻户晓却从不在杂志上露脸的达芙妮·沃金小姐，即将抵达洛西布鲁克，成为花魁小姐的学伴。
“定要她有来无回！”
少女茶天帝竖起拳头，眼中斗志熊熊燃烧。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和姐妹们打听打听，有什么优质且能消费得起的婚纱店。
……
“妙——啊。”
战争学院的肌肉猛男教师们摇头晃脑，望着那冰肌玉骨，风姿绰约的女子。
她白裙胜雪，风光霁月，宛若苍茫远山间那一抹窈窕写意的溪流，不食凡俗烟火气；只是如墨青丝挽在脑后，还斜插着一支古色古香的发簪，又不免为她平添少许人妻风韵，温婉如水，又端方自矜。
秦知画挥剑，剑气如霏霏烟雨，缠绵悱恻，交织成光怪陆离的画卷，每一剑递出，便有一卷水墨画倒挂于天，画中是无边红尘，气象万千。
赤手空拳的蛮族壮汉被凄凉剑意笼罩，心智却并未受到影响，血气如海，状若神魔，指掌间萦绕雷霆飓风，生生撕碎漫天画卷。
“秦老师的第二剑，已经呼之欲出了。”
单身多年苦练拔刀斩的精灵教师啧啧称奇。
“后生可畏啊……这第二剑出来，必将石破天惊。”
提议让花魁小姐当学伴的老酒鬼更是忍不住轻叹：“世间天骄如云，又有多少能在中序列接下那一剑？”
“俺寻思，以秦老师现在这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要不了一个月，第二剑就大成了。”
绿皮半兽人推测道。
只言片语交谈间，今日最后一场切磋落下帷幕——院长与副院长阁下都被公事缠身，缺席了本次的演武。
“承让了。”
秦知画翩然落下，浅笑着与同事们闲聊，谈吐间落落大方，又带着东方古典人妻的含蓄，仪态天成，完美无瑕。
在融洽氛围中，他们离开千疮百孔的死寂世界。
可刚一回到战争学院，就有山岳般巍峨高大的身影堵在传送门前。
“大家……都辛苦了哈。”
光头壮汉那张本该凶神恶煞、不怒而威的脸上，此刻挂着和蔼亲切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有若笑面金刚。
秦知画心头顿时有警钟鸣响。
“秦老师啊，最近在教学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假期够不够？晋升高序列还欠缺了什么素材？”
巴雷特院长假模假样慰问了几句其他教师，才更加慈眉善目地看向秦知画。
“……”
秦知画意识到了什么，掌心提前走位，搭在待会儿肯定要痛的小腹上。
“对了，秦老师啊，还记得上回跟你说的事情吗？”
巴雷特搓着手，笑容憨厚：“明天，交流生就该到咱们分院了。那位达芙妮·沃金同学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她能消除咱们在贵族系教学方面一贯以来的积弊，让学院焕发出崭新风貌。”
“咱们院里虽然也安排了善于交际的同学与她结对，但年轻人办事未必稳重……我知道秦老师和李霏同学交情匪浅，又是她们的班主任，所以啊……我个人希望，秦老师私底下能稍加敦促李霏同学，让她明白远道而来的达芙妮同学对咱们分院的重大意义，也请她以最热情饱满的面貌，全力以赴扮完成学伴的使命……另外，也劳烦秦老师多费点心，多给年轻人安排一些交流合作的机会，最好是单独的，以便于她们结下深厚良好的情谊——事实上，若一切顺利的话，就算对李霏同学个人来说，良好人际关系也有助于她未来的发展。当然了，学院肯定也不会亏待劳苦功高的秦老师和李霏同学……”
这几乎是明晃晃提示秦老师给即将抵达的超级大金矿特殊关照了，非常符合战争学院直来直去的风格。
而在场教师也并未提出异议。
一来，大家都是不近女色的猛男，还不清楚洛西布鲁克的女性关系已经混乱扭曲到了什么程度，以为白府那种情况只是独立特性的个例。
在他们眼里，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子交交朋友、认个姐妹很正常，并无不妥——打感情牌和下作的美人计是两回事，猛男们普遍认为学伴属于前者。
二来，虽说是给达芙妮同学开小灶，但天才本就万众瞩目，会被倾斜更多资源，吸引到大量投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比之下，院长阁下无非是安排个善于援助交际的学伴打打【闺蜜】牌，并叮嘱任课老师提供些许关照，尽可能让那位炽手可热的、身价足以把洛西布鲁克分院打包买下的小富婆对新学习环境产生归属感而已，还远远不足以上升到教学腐败、违背原则的高度，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克制的做法了。
三来，若能把达芙妮小姐留下，将会彻底扭转战争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狠人辈出，毕业生各个勇武彪悍，但贵族系教学水准始终拖后腿的局面。到那时，不光院长阁下居功至伟，能靠着瞩目教学业绩，风风光光重返青云之上，填补短板后的洛西布鲁克分院，综合评价也会大大上涨，真正成为战争学院千余分院中名列前茅的名校。
那样的话，总院势必会向洛西布鲁克分院调拨更多资源，各种素材、药剂、设施、装备应有尽有，甚至能分配到新的折叠空间，全体师生都将因此获益。
更不用说，对李霏同学本人而言，这也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那可是达芙妮·沃金！
白府那尊四千年一遇的魔头，当前都不在恩洛斯十大富豪榜上！七大至尊，位列富豪榜的只有四位！
而达芙妮·沃金，能在榜上占有一席之地，还是最年轻的女士，富婆含量可想而知。
这种级别的白富美，等闲贵族、巨商，就算挖空心思巴结，也未必能见她一面。
若有幸得到她的青睐，益处是难以想象的。
而李霏同学飞黄腾达了，与她关系不同寻常的秦老师，也会由衷高兴并祝福的吧？况且，她将亲自担任李霏与达芙妮同学的班主任，能被如此富婆尊称一声老师，就算对风华绝代的秦老师而言，也称得上一份荣誉吧？还能顺带辅导小女友，爱情事业双丰收了属于是。
所以这波呀，是赢赢赢赢赢！
但为何秦老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
“秦老师，咱们分院的前途，就拜托你和李霏同学了！定要让达芙妮同学有来无回！”
“怎么说话呢？明明是宾至如归。”
个别没眼力见的猛男还在道贺，毕竟理性分析一下，不论达芙妮最终是否留在洛西布鲁克，秦老师都必然能与那座大金矿结下师徒情分，她的未婚妻，也能培养学伴情谊。
换句话说，战争学院、巴雷特院长最后不一定能赢。
但秦老师和李霏同学，只有小赢和大赢之分。
“！”
巴雷特虎目一瞪，一条胳膊锁喉一个，左右为男，让他们噤声。
数道目光，齐刷刷汇聚在国色天香、沉静不语的女子身上。
精纯浩荡的真气，在勃发，在脉动，在滋生，灿如星辰。
——秦老师，又要突破了……
他们瞪大的双眼中，不免有些惊愕。
秦知画眸光怅然，并指成剑，信手挥出。
萧瑟剑气倒悬而上，剑意如无边苦海，席卷红尘，教人潸然泪下。
霎时间，整座洛西布鲁克的高位生灵皆被惊动。
虽早就对窗外剑光冲天的异象习以为常，可这一回，虚空中却有磅礴意识如闷雷般碰撞。
“这一剑，明明昨日还只是雏形……怎么会如此之快？我想不通，想不通。”
“惊才绝艳。”
“长江后浪推前浪，秦小姐在中序列足以横压一界了。”
“双子星，法术百科小姐，妮可……巴雷特，克洛伊，秦知画……假以时日，战争学院或许当真能与魔法学院分庭抗礼，有意思。”
几位猛男教师面面相觑，下巴张开。
——怪不得秦老师对天降福缘不屑一顾……如此才情，旷古绝今，倒也不需要仰仗人情世故了。
唯独秦知画捂着小腹，面无喜色。
第二剑，名曰【成人之美】。

第三百五十四章 痛了起来
清冷、高挑的血族人妻单膝跪伏，温柔侍奉长辈。
她捉住盈盈一握的脚踝，颔首在嫩白足背留下唇印，微凉体温令软绵绵的精巧右足轻微弯曲缱绻。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换好衣服了。”
年轻美貌的少夫人声线慵懒，莹白笔直的左腿一荡一荡，足尖泛着粉润微光。
“今早要提前集合。”
索菲亚低着头，专注而耐心地驯服着调皮扭来扭去的右足，血色眸子里洋溢着如水母性，仿佛掌心捧着的是易碎的珠宝，是天降的恩赐，是咿呀学语的小雅温。
这位金发红瞳的血族人妻早早换上了婚纱般洁白高雅的治安官制服，与冷白肌肤格外相称；明明容颜清丽、孤高，超模般修长纤细的身段也能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疏离与高贵感，气场十足，但此刻散发出的气质，确是温和的，包容的，幸福的，宛若一名血族新娘，生而高傲淡漠、不苟言笑，直到被爱情所融化，眉眼中才流淌出忠贞贴烫的人妻风韵。
“诶——那今天就不能送我上学了嘛。”
花魁小姐托着腮，足尖颇为不满地戳了戳她的面颊。
通常而言，这一举动是对晚辈的欺凌，不尊重，足以让人火冒三丈，与为老不尊的长辈决裂，可由于是花魁小姐的jio，白白嫩嫩，活色生香，所以这就成了一种亲昵互动，许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奖励。
“……”
索菲亚抬起脸，仰视俏婆婆，露出歉然温和的笑容，猩红如血的眸子里，似有某种纹路若隐若现，逐渐成型。
接着，她继续埋头哄慰不肯乖乖穿上长袜的脚。
虽然每天都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个好几分钟，但她心里清楚，这位婆婆看似娇蛮任性，实则心地善良，发现夏娃冷落了自己，便动不动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如此暖心的婆家打着灯笼都难找，绝不可能刻意刁难女儿媳妇。
这位血族人妻细细想来，定是自己手太凉，导致绵软温暖的足心难以适应；或是自己头发太长，垂落的秀发发梢让娇嫩肌肤发痒，才会如此不配合。
除此之外……索菲亚也很享受每天这宝贵的尽孝时间，既能让愈发干涸且有邪恶可怕念头萌发的心灵得到慰藉，也不会因此对可爱的妻女产生愧疚感。
只是那种不该有的邪念却一日强盛胜过一日，令她心神悸动。甚至前两天夏娃归家后，本该是小别胜新婚的浪漫温馨时光，意识朦朦胧胧、眼神迷离不清的血族人妻，却在不经意间，用细碎颤音唤出了李霏的名……好在，声音很模糊，没有让夏娃察觉。
沉甸甸的自责压在心头，索菲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只好加倍呵护雅温，也对愈发神出鬼没的夏娃千依百顺，用体贴包容的姿态来表达注定无法言说的歉意——说到底，夏娃不过是忙于工作夜不归宿而已，没日没夜地为了事业，为了家庭而拼搏、攀登，可自己作为曾发誓要照顾夏娃母女一生的妻子，却怀有如此……荒谬大胆的霏分之想。
——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对婚姻不专一的、对家庭不忠诚的坏女人……不、不可以继续这样下去了，否则会越陷越深的。
冰冷心脏一如往日跳动起来，自责的血族人妻莫名回想起瞒着妻女私藏的橘子小妈文学画本，不由得深深埋下头，唇线紧抿，感到一阵羞臊与不安，想要抽身，又贪恋于清晨这几分钟心脏脉动发热的旖旎时光，并在象征性的心里斗争后，一如既往沉眠在掌心这份千娇百媚绝景，与其散发出的温暖茶香中。
忽然，动来动去jio忽然变得安静乖巧。
——才一分四十九秒……
索菲亚愣了愣，怅然若失。
血族人妻娴熟将雪嫩足尖套进长袜的同时，忍不住仰头看了眼，又触电般低下头，乖巧且心虚。
“知画姐~”
少夫人盯着梳妆镜中悄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丽影，甜甜问候道。
秦知画拿起木梳，捧起未婚妻乌黑柔顺的青丝，安静梳理。
木梳时而掠过李霏的瓷白项颈、面颊，力度柔和轻巧，酥酥痒痒的，很是舒服，可少夫人却噤若寒蝉，仿佛抵在脖子上的不是梳子，而是寒光闪闪的柴刀。
——咕，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现在求饶会不会显得太心虚……等会儿，今天到目前为止，本贤妻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呀？不就使唤晚辈伺候穿衣么？
——嗨，没什么好怕的了。
少夫人稍加思索后，态度硬气了起来：
“待会儿送我上学~”
“嗯。”
“对哦，咱们今天都要去战争学院，当学伴。”
少夫人用拳头一锤掌心，恍然道。
知画女士昨晚已经告知未婚妻，从今天开始，富婆就来上课了。
事关钱程……得打扮得漂亮点才行。
茶道锁开启，智商小姐光速归位。
已经换上白色丝袜的温软雪糕踩了踩血族人妻的瘦弱肩膀，少夫人努嘴道：
“太幼了，换一双，唔……黑色波点的吧，裙子要那条，浪莎的。”
片刻后，优雅端庄的贵族千金小姐出炉。
波点黑丝更显古典、优雅，高级锻面黑色连衣裙简约却不乏设计感；若隐若现的轻盈锁骨彰显少女心机，遮住膝盖的裙摆则代表淑女的矜持。
显然，如此造型既不会掩盖魅惑娉婷的好身段，又相对含蓄稳重，在猎物情报不明的前提下，这种随性又典雅的、有格调但不浮夸的姐系穿搭，可谓是万金油，仿佛是财阀千金，随便从衣柜里挑了身落落大方的长裙，休闲中带着高贵，起码能在初印象上打个110分——事实上花魁小姐不管穿什么，印象分那都是105分起步，百分制，不过出于精益求精的专业素养，李霏还是稍微用心搭配了下。
而秦知画仍旧沉默着替未婚妻梳头，动作很慢，仿佛这么做就能让时间流速变缓一样。
镜中那张容颜钟灵毓秀，美好到不真实，残留着淡淡困倦的眼眸顾盼生辉，一颦一笑皆有万种风情横生，令人目眩神迷，恍若油画里永恒盛开的鲜花，色泽艳丽的迷雾，就连朱唇都泛着摄人心魄的妖媚微光。
能与如此红颜厮守，本该是三生有幸的福气。
可一想到待会儿，就要亲手把娇俏迷人的未婚妻送去当学伴，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和陌生女子眉来眼去，向财大气粗的富婆投怀送抱……
小腹，就痛了起来。
不仅如此，作为战争学院的一员，不管是为了回应上司的善待、同僚的热情，还是出于工作职责……秦老师都要给未婚妻创造更好的、和富婆打情骂俏的姬会，这种感觉，和哄骗爱人饮酒后，主动把醉倒的妻子留给她人照料，还贴心铺好床……又有什么不同？
无声长叹中，两位如花似玉的佳人携手而出。
屋外暖阳和煦，满城皆是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的美景。
秦知画牵着未婚妻的手，漫步在鸟语花香的学伴路上，一路不语。
……
枝头绿叶娇翠欲滴，晶莹露水悄然垂坠，亲吻锃亮光洁的头盔，化作细碎水光。
气宇轩昂的骑士队列穿梭在清尘薄雾中，宛若一条神秘优雅的银龙，冷银色铠甲也当真如龙鳞般熠熠生辉。只是那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格外温柔，仿佛担忧将前方那座生机勃勃的古城从熟睡中惊醒。
旭日从地平线远端升起，茫茫白光里夹杂着些许流金色泽，映亮生满藤蔓、苍翠欲滴的城墙，一派祥和气象；迷雾随之被温暖大地驱散，让城墙下那支骑兵展露出真正锋芒。
骑士们各个身高八尺，气宇轩昂，挺直的脊梁支撑起耀眼银凯，气息巍峨如山，沉静似渊。头盔遮住了他们的面容，但密不透风的全身重甲却无法收束那英武气度，每一尊骑士都像是传记中的战神、深不可测的统帅，气吞山河，勇冠三军，让人不敢直视骑枪尖端那一点寒芒。
他们的坐骑也高大神俊异常，披挂着银紫相间的厚重铁衣，头盔缝隙中迸射出炽盛明亮的眸光，炯炯有神，还弥漫着淡淡威严，宛若巨龙。它们承载着天神般灿烂伟岸的骑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修长有力的马蹄扎根在土壤中，仿佛在沉睡，比训练有素的士兵更加安静。
“真是气派呢，冠军骑士当保镖。”
卡丽妲女士赞叹着，视线停留在百骑队列中央的马车上。
她左手旁是血族人妻，右手则是正气满满的亚斯娜小姐，身畔还簇拥着另几位治安官，各个美貌圣洁、耀如春华，象征着洛西布鲁克的风貌。
这些治安官小姐虽工作上是基层，可掌握着执法权与武力的她们，备受市民们爱戴，前途无量，地位超然，站位竟比一同迎接贵客的数位市政厅要员更加靠近中央。
两大学院、各大公会、贵族集团的首脑们也在城门前翘首以盼，等待大金矿的到来。
背生纯白羽翼的美人飘然降落，拉开车门，很是淑女地抬起手掌，让一名穿着古典长裙的金发女孩搭着她掌心走出车厢。
年轻的淑女款款走向洛西布鲁克，金发灿灿，笑容明媚又亲切：
“久等了。”
……
双学籍制度的落实情况远比预想中更为顺利，成效斐然。
就连巴雷特院长自己都没想到，这项本是为魔武双修的天才而制定的教学制度，竟在两大学院内一呼百应！
诚然，兼修双系乃至多系超凡知识的学员并不多，这条路过于艰难，令无数心高气傲的天骄折戟沉沙、泯然众人，只有真正被法则所眷顾的宠儿，身具大资质、大气运、大资源，方能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相比之下，努力二字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若人定能胜天，为何有人锄禾日当午，有人却生而不凡，注定荣华富贵、妻妾成群，难道是因为前者不够努力么？
并且就算是踏上艰难曲折的多系之路，天骄们往往也是选择多系魔法或者多系战争类超凡知识的搭配，这样一来，各系知识间就会有着数学和物理般千丝万缕的关联，以便于触类旁通，相辅相成；而魔武双修看似美好，能在战斗方面互补，可修行起来无异于同时报考法律和化学专业一样，难如登天。
更何况，青铜胸针没有太多物质福利可领。
因此，在最初的设想中，对双学籍制度感兴趣的，也就寥寥十余人罢了。
熟不料，当双学籍制度在去年年底真正开放后，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学员们踊跃响应，无比积极热忱，不过短短月余时光，洛西布鲁克两大学院内，就有四分之一的同学拥有了双重学籍，并且数量还在日益增多。
如此反响，远超院长阁下的预料。
而理由也很简单。
如何与法师对抗，素来是战争学院的核心教研课题，但交流活动不常有，哪怕院方会特意安排法师当陪练，也终究难以面面俱到。
这导致，战士苗子们与法师或法师类超凡生灵作战的经验，明显逊色于肉搏格斗经验。
魔法学院更别提了，理论教学占主导、要把大量心血精力投入到法术研究的前提下，他们就算是和法师作战的经验，也未必比得上定期找法师练手的友校蛮子们。
而双学籍制度的诞生，无疑给两大学院提供了更多交流互动途径。
战争学院的年轻人，可以在魔法学院畅通无阻，自由约战，与同龄天才竞技，适应不同职阶法师的特性，熟悉包罗万象的法术，并寻找其中的弱点、破绽，锻炼自身应对能力，完善斩首战术体系。
魔法学院的青涩法爷法娘们，也同样能从中获益。他们能直面被战士近身后的压迫感，尝试在疾风骤雨的攻势下，竭尽所能拖延时间，甚至脱身、反击，让自保能力得以提升。同时，他们也在不断调整优化施法节奏与目的，法术不再盲目追求杀伤，而是用在封锁走位、保持距离上，这能令实战水准得到非常直观的进步。
毫无疑问，双学籍制度为两大学院注入了崭新的生机，这段时间来，教学风貌不能说焕然一新，但起码有了立竿见影的变化。
可以说，这项教学制度的创立，对两大学院而言是比天降富婆、天降风华绝代女教师更为实打实的进步，没有半点运气成分在里面——只可惜，巴雷特院长要忍痛把这功劳分一半，尽管点子是他想的，执行之初也是他大手笔贿赂了友校的灰发魔导师院长才得以实行的，目的是为了牛走交流赛上一鸣惊人的黑马……可从名义上看，这是两院院长联合推行的条例，贡献自然也要对半分。
但不论如何，双学籍制度如火如荼地执行着，好评如潮。毕竟在精英式教学环境下，学员们不光能切身体会掌握力量的回报，更有精明长辈时刻耳提面命，哪怕是相对懵懂的新生，也不敢太过散漫，老生们更是自发渴望着更多荣誉，不甘放过任何机会，这导致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魔法学院的学员们也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相继报名。
而战争学院那边就热情得多，大伙儿每天吃饭睡觉揍法师，可开心了。所以近期总有一帮扛着兵器的年轻猛男，大摇大摆、勾肩搭背出没在魔法学院内，动辄把细皮嫩肉的小法娘揍哭，欣赏她们嘤嘤嘤的可爱模样，眉开眼笑。
只不过院长室里那位恬静典雅的灰发美人，近来也时常眺望窗外，凝视着哭唧唧抹眼泪的小法娘、抱头鼠窜的年轻法师，以及双手叉腰，“口桀口桀口桀”狂笑的精壮蛮子们，露出和善笑容。

第三百五十五章 达芙妮的困扰
依旧是后排靠窗的座位。
法术百科小姐瞄了眼讪笑的清秀少年克莱恩，以及前桌格蕾丝小姐那头蓬软柔顺的亚麻色短发，还有莉莉丝小姐的同班同学·李霏喵捕获者·交流赛手下败将·牧师学姐露科亚那就算在X蓝航线的离谱世界观里也称得上强者的、摇摇欲坠的好身段，陷入沉思。
我这是在……战争学院？
熟人有点多……
好在，讲台前不是那位穿着朴素牛仔长裤的文雅女教师，也不是干练明艳的金发大姐姐，而是国色天香的秦老师。
有八块腹肌的帅气铁t柯瓦，以及作为低年级生代表的英俊青年艾利克斯也坐在二年一班教室里，表情略显微妙。
“同学们……”
秦老师秀美微蹙，语调略显凝重，用那种“宣布班上有一位同学不幸离世的”苦楚声线，娓娓诉说着喜讯：
“今天，咱们班级里将会迎来一位非常优秀的新同学，希望大家能与她好好相处……”
她目光似是漫不经心地掠过双眼亮晶晶的、跃跃欲试的学伴小姐，真气如酸涩情绪般绵然滋生。
原本的修行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今日，竟比平时又迅猛了一倍。
——要来了吗！
李霏心中满是期待，坐姿愈发从容妩媚，这是每晚上钟前的最佳状态。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富婆，她家喻户晓，是千千万万贵族千金们崇拜的榜样，却从不在各大杂志、刊物上露脸，最多偶尔在【黑天鹅】杂志封面上展露脖子以下的优美无暇身段，宛若隐居在黑森林里的皇后，盘踞于龙巢深处的水晶之龙，神秘又高贵。
甚至，李霏都没有请求海瑟薇女士替自己查询相关情报。
盗贼公会什么情报都敢卖，只要钱到位，他们甚至敢派女刺客去白府刺杀婷宝——后来刺客小姐在白府生活得很开心，生了两个宝宝，但充满橘色幽默的结局无法掩盖盗贼公会的勇气。
只不过，一处分会彻底蒸发的代价过于惨痛，所以涉及到真正大人物，情报也好，相关委托也罢，那价格也会让雇主更加感动。
毫无疑问，达芙妮·沃金小姐不是梅蒂斯家族那样的臭鱼烂虾，为避免签下的人情债太大，素来很有分寸的李霏并未去劳烦海瑟薇女士。
况且，作为茶道锁准四阶的强者，情报完全可以面对面搜集，丧失些许先手优势问题不大，这是花魁小姐の自信。
而秦老师也恢复了门阀千金应有的从容仪态，她望向门外，浅笑道：
“请进，达芙妮同学。”
明媚优雅的小淑女落落大方步入教室，提起裙摆向同学们问候：
“大家好，我是达芙妮·沃金，请多关照。”
她的声音如黄鹂般让人心情愉悦，带着扑面而来的亲切感；一双紫色眼眸含笑，绮丽瑰美，泛着摄人心魄的微光；微卷金色短发的发梢轻轻晃动，像是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簌簌摇晃的郁金香花海。
初印象就是那种家教很好且天性善良，还带着几分少女烂漫的贵族千金，明明养尊处优却感受不到娇气，美到过分也不因此倨傲，仿佛结伴郊游时，她会坐在洁白餐布上，将亲手烤制的曲奇饼干分给孤僻瘦弱无人理会的平民男孩儿。
只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中还带有难以言喻的高贵威严，这份威严或许是源自她矜持从容的无懈仪态，又或者是因为黑天鹅封面女郎般高挑优美的御姐身段，也可能来自那身独具匠心的古典手工长裙，少女们只想爱戴她，拥护她，向她撒娇，却不敢有得寸进尺的念头。
“好漂亮……”
“艾利克斯，上，少奋斗几万个世纪的机会近在眼前！”
“达芙妮同学和秦老师同框真是赏心悦目，啊我磕死了。”
“别在这里法典。”
带有善意的惊叹声中，唯有开启了茶道锁的花裤小姐略显委屈地瞪了她一眼，媚意横生。
——达芙妮·沃金，沃金，金……金小姐，简小姐……
——原来最近富婆含量高不是因为数量，而是简小姐一个顶好多个呀。
秦知画带着为人妻，为人师的温雅，素手搭在达芙妮肩头：
“你……”
秦老师顿了顿，强忍小腹胀痛感，和颜悦色道：“李霏同学身旁座位还空着，你坐那儿吧，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
连格蕾丝小姐都不禁为之动容，眼帘颤了颤，冰山脸上浮现出叹为观止的眼神，欲言又止。
少夫人捂住嘴，眉眼弯弯，生怕自己笑出声，惹得知画女士一时冲动，做出弑妻之举。
……
“简——小——姐——”
课间时分，清纯娇俏的学伴小姐托腮，用压低的声音嗔怪道。
大家都要维护良好形象，花魁小姐当然不会在知画女士讲课时窃窃私语，那样虽然可爱，但也很没礼貌，更是对秦老师的不尊重，起码得好感度再高点才行。
“这是我的乳名，以后也可以叫我达芙妮。”
小淑女维持着无懈可击的优美坐姿，回眸轻笑：“请多指教，李霏同学。”
“放心吧，我会好好陪着你的，谁叫人家是你的学伴嘛。”
李霏卷着发梢，漫不经心道。
秦老师讲课时，她已经分心摸鱼，回忆了遍与简小姐接触的过往，并提炼出关键性情报。
——这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曾领略过多位花魁的高深茶艺，并融会贯通。
——她喜欢酒水，这是很好的切入点。
——对厨艺略有研究。
——能利用女性感情达成商业目的的无血无泪的直女资本家。
花魁小姐以放松舒适的姿态与简闲聊着，凝重思维却在不停运转。
毫无疑问，达芙妮看似是个平易近人的大小姐，温柔随和的优雅淑女，笑容如春风般朗丽和煦，亲和力满满。
可这份落落大方的端庄姿态，甚至是恰到好处的少女朝气，都是伪装，目的在于笼络人心，为自己创造便利。
她骨子里真正流淌着的，是冰冷黄金，是猩红珠宝，是坚固玉器。
花魁小姐在接待她那晚，也确实见证过这位风和日丽的小淑女在卸下伪装后，流露出的傲慢慵懒姿态，以及那双高贵旖旎的紫色眼眸中，呼之欲出的，目空一切的高傲，像是高大巍峨金山之巅的巨龙，俯瞰天下，无情龙眸只注视着的财富，却对远端众生的苦难视而不见。
心念逐渐收束，李霏仍旧托着下巴，用略带困意的声线探听更多情报：
“简小姐，你为什么会来洛西布鲁克当交流生吖？以你的条件，上不上学都无所谓了吧。”
“因为……”
小淑女陷入沉吟。
……
达芙妮·沃金，十九岁，是财阀。
从混沌中睁开眼，看见的是衣着华贵的女性长辈，和恭敬顺从的女仆小姐们。
“这孩子……好可爱，但怎么不哭？”
长辈疑惑而带有关切的声音传入耳边，达芙妮小小姐只觉得吵闹。
她平静注视着金碧辉煌的吊灯，内心涌动的情绪告诉她，这种颜色很美好；余光则停留在一位女仆小姐的美貌面庞上。
欣喜，无奈，温柔，痛苦……一切细微情绪，纤毫毕现。
应该是生母的虚弱女性，在温柔慈祥地把达芙妮抱进怀中的同时，也用很复杂的目光，小心翼翼瞥了眼女仆小姐。
有趣。
初生的女婴，稚嫩面庞上竟浮现出笑容，像是被感受到了母爱。
半年后，达芙妮确信，自己是母亲与女仆小姐的私生女，并用不知道什么手段瞒天过海，骗过了侦测法术。
这件事如果让另一位名义上的母亲知道了，三人都将毁灭。
意识到胆大妄为的母亲给自己留下了很棘手也很危险的麻烦后，沃金家的小小姐开始寻求自保的途径。
利用家族关系，她成功与黄金巨龙艾琳达成了一笔交易，分期付款，在债务偿清之前，任何杀死达芙妮小小姐的家伙，都要承受巨龙的怒火。
并且达芙妮也从那笔交易中，赚到了让艾琳悔恨交加的财富。
后来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母亲那个位高权重的妻子，光鲜亮丽的沃金女士有特殊嗜好，自己的姐姐们，大多不是亲生的，并且沃金女士会兴奋地窥探过程。
有趣。
降生时埋下的种子悄然萌芽，但更令她悸动的还是闪闪发亮的黄金，所以达芙妮小小姐放下后顾之忧后，热情专注地投入到了对财富的收割上。
靠着智慧、天赋与努力，以及至关重要的家族人脉，三岁的达芙妮很快拥有了自己的城堡，接走两位亲生母亲。
十二岁，她买下了第一座城市，并靠着次年继承来的，家族祖辈们利用数千年时光积攒的家底，荣登恩洛斯大陆富豪榜。
没错，是继承。
骑士之岭的无冕之王，以富有、慷慨闻名的沃金家族，核心成员们在新购买的位面里，开会探讨这片世界的开发方式与利益分配时，被一尊疯狂的异域伪神袭击了。
她是纯爱战神，近些年来疯狂抓捕着一切与洛西布鲁克有关联的生灵，将他们囚禁在自己的位面中，据说是为了拷问情报，也不知道是谁得罪她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寻找什么，但总之，骑士之岭素来是洛西布鲁克一衣带水的友好城邦，甚至连风气也多少被同化了，沃金家族最后一个男丁在千年前用右手勒死了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沃金家族拥有守护财富的力量，连至尊都无法堂而皇之打劫她们，所以异域伪神毫无悬念被击退；糟糕的是，魔女们来了，带着千娇百媚的雪色峰峦，橘海滔天，蜂蜜般的浪涛将大战后气喘吁吁、放松戒备的尊贵女士们吞没。
没人知道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了纯爱战神与魔女集会，酿成沃金家族七十二人尽数被魔女生擒的悲剧，没人知道，达芙妮小姐城堡最深处，那片来自远古的苍白女性肌肤为何不翼而飞。
总之，唯一幸存的，展现出卓越智慧的达芙妮小姐，顺理成章成为了继承人，而骑士之岭也多了间酒馆，名为紫罗兰——不要误会，达芙妮小姐并没有染上魔女病，也没有成为魔女，只是对于生意人而言，只要价格合适，别说是魔鬼或者用来吊死自己的路灯，就算是魔女，也完全可以交易。
得益于免税优待，人才辈出的紫罗兰酒馆不过短短几年就声名鹊起，业内知名度直追金橘子、黑玫瑰等千年老店。尤其前阵子，为了给妹妹赚取魔法学院那高昂学费而毅然决然坠落风尘的新人女公关，更是媚骨天生，风光无限，刚一入行就展现非凡天赋，业绩一骑绝尘，且拼劲十足，就算身怀六甲，也从未请过一天产假。
半个月前，那位头牌还换上了丧服，黑纱裙黑丝袜，俏脸煞白，连嘴唇都看不到血色，并且神情凄苦，眸光忧伤，脸上还多出了挥之不去的泪痕，似乎整日以泪洗面，那叫个楚楚动人，光顾她的千金小姐、阔太太们心都碎了。
但不知为何，这位自强不息的丧服花魁，在工作上更加卖力，好像比供养妹妹上学时更加缺钱，并非单纯的营业。
而达芙妮小姐将庞大分散的财富整合后，也总算有了些闲暇，给童年时就萌芽的那株幼苗浇浇水，聊以消遣。
她雇了许多骑士之岭当地的女仆，以观众姿态，欣赏她们的悲欢离合；后来又便装去往洛西布鲁克，发现后者攒劲多了——尽管这些年，骑士之岭的风气缓缓向洛西布鲁克靠拢，可终究差了些火候，达芙妮甚至无法雇佣到千人的纯女性冠军骑士，反观洛西布鲁克，成百上千年来女女生女、且女儿必然是姛的社会环境，加上被这种氛围吸引、驻足的旅客……潜移默化之下，资源早就被女性垄断，高位生灵的性别也在时光推移下被同化得差不多了，仅战争学院还坚守着猛男的净土。
再后来，达芙妮踏遍千山万水，造访了黑玫瑰、红蔷薇等不同名胜，观摩学习着那些让她觉得有趣的知识。
渐渐地，她能像老道公关一样，轻而易举控制自身躯体，让每一个细微之处，甚至一闪而逝的表情都恰到好处，让人感受到亲切与高雅。
她更加善于谈判，能利用环境、语气、肢体动作，塑造出浪漫旖旎的范围，让女性客户、合作伙伴甚至竞争对手，不知不觉放下戒备、心神迷离，逐渐变得听话乖巧起来。
甚至，在造访过黑玫瑰酒馆的那位魅力破千，就算在神话年代也足以魅惑众生，让诸神为之倾慕的女性后。
达芙妮可以聆听到其她女性的心声，不，是切身体会到她们的情绪。
阻碍着她深入研究这种能力的枷锁，诸如诚实善良那些品德，早就在金币增殖道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变得更好赚了。
精明强势的商人太太，在达芙妮面前变得像闺中少女一样容易脸红；异位面横扫六合、睥睨天下的高傲女帝，如同小狗狗般忠诚听话，只想亲吻她的足尖。
自此之后，本就智运无双的赌徒，在获得用之不竭的筹码，与透视、读心、催眠这些异能后，君临风起云涌的赌场。
旁系族人对她私底下的称呼，也一变再变：
克死长辈的天煞孤星。
恬不知耻侵吞沃金家族资产的野种。
幸运继承家产的沃金小小姐。
生财有道的达芙妮小姐。
财富女神的现世化身，尊贵伟大的达芙妮女士。
完成了原始积累的资产本就会自发增殖，吞噬万物，与达芙妮会面过的女性也总是那么乖巧，一切都变得异常顺利。
可达芙妮并没有因为赚钱太简单而感到枯燥，她会主动挑战更高难度，比如“昨天达成小目标赚了一个亿，那明天的小目标就是两个”；而凭借愈发丰厚的财力，她也确实凑齐了纯女性的高位骑兵团。
仅有的遗憾，那大概便是自己对美人不感兴趣吧。
更准确地说，达芙妮没有那种世俗的欲念，男性也好，女性也罢，还有诸天万界存在的另外百余种性别，她都提不起兴致。
就算是黑玫瑰那位惊心动魄的【莲】女士，达芙妮也只想看她与其她女人们的爱恨痴缠，扭曲纠葛，而非亲自与她谈一场恋爱。
因为观众与屏幕里的演员相爱什么的，太无趣了。
与那些女人的逢场作戏，假意关怀，也纯粹是为了生意。
当然，小小异常并不会影响达芙妮小姐的好心情，她仍可以兴致勃勃当观众，偶尔亲自下厨烹调美食并品尝一瓶美酒，并永远热情满满、永远精力充沛地赚取财富。
毕竟命运是公平的，努力赚取金钱并有幸得到金钱青睐之人，理所当然被夺走所有烦恼。
直到最近，什么事情都一帆风顺的达芙妮小姐，遇到了一桩令她很是困扰的，连金钱都难以解决的问题。

第三百五十六章 前所未有的难题
作为财富的眷顾者与掌控者，骑士之岭的黄金胸针学员，达芙妮对贵族系超凡知识的领悟非常顺利，几乎没出现过什么瓶颈，素材搜集也轻而易举，可她困在了晋升仪式上。
序列4，黄金使女。
晋升仪式：心甘情愿且不求回报地为某个智慧生灵消费100000000金币。
客观来说，这是难度极大的晋升仪式，不愧于古老而强大的传承职阶。
只不过在旁人眼里，难点在于怎么赚到可供挥霍的上亿金币；而对达芙妮小姐来说，钱不是问题，“心甘情愿”与“不求回报”才是难点。
她生而不凡，还没断奶时就对金钱有着无比敏锐的嗅觉，能凭借金银珠宝碰撞时发出的清脆悦耳声响就辨别出它们的产地、年份、材质、纯度——那个母亲怀中的女婴，也总能平静从容的发号施令，精准抓住常人毫无察觉的商机，宛若财富女神的嫡女，为统治金钱而生。
后来，作为沃金家族的嫡系晚辈，达芙妮小小姐有权从家族掌握的数种传承里挑选一份——世代先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开启的古老神藏，在达芙妮小小姐的柔嫩掌心绽放光芒，就和被幼年格蕾丝在孤儿院中唤醒的黑红长弓一样。
自那以后，骑士之岭的小太阳更加璀璨，散发出金币般耀眼的光芒。
她甚至能在郊外踏青时感应到深埋在土壤和岩层之下的超凡金属甚至魔力水晶矿脉，在游艇甲板品尝美酒时从涛声里分辨出满载宝藏的古老幽灵船的呼唤，甚至参观古堡时都会被布满蛛网的破旧地下室所吸引，拾起夹缝中的密宝。
金钱既是战力，这一任何超凡者都认可的常识，对贵族系超凡者而言更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血液里流淌着黄金的达芙妮小姐，坐拥闪闪发光的宝藏之山，俯瞰人世间，而三阶茶道锁与【财富女神使女】途径传承更是为她插上双翼，令承载着她的山峦不断疯涨。
因此，如果是花费一亿金币才能踏足序列4的话，达芙妮眼都不会眨，就能立刻使用超能力让自己晋升。
可……为别人消费？还要心甘情愿？还不求回报？
达芙妮做不到。
她善于投资，更从不吝于培养人才，光是培养效忠于自己的高位姬骑士团，人均消耗的财富就有数千万金币之多，毕竟只是血脉序列。
可也正因为如此，达芙妮接触到任何人与物时，内心都会本能浮现出几组数值，对应着这个目标值得多少钱去购买，以及租用、笼络、结识的价位——这几串数字会不断变化，若在相处过程中，目标能制造惊喜，数值也会增长；要是让达芙妮小姐失望，则目标会贬值。
的确，有少数个体被标注的数值能够达到甚至超过五位数，可那是购买或租用的价值，两者都与心甘情愿且不求回报的【消费】是两个概念。
显然，对于这位从未迷失在财富中、仅仅享受着资产无止尽增值乐趣的女暴君而言，她所保持着的那份清醒，成了晋升序列5的最大阻碍——身为统治者，达芙妮太清楚任何一位臣民的份量，以及他们所能发挥出的价值了，哪怕这种价值对她而言无比渺小、微不足道。
她可以为搏花裤小姐一笑而豪掷百万金，毕竟自己也会因此感到愉悦；却绝不愿意施舍乞丐哪怕一枚铜板，除非是公开慈善能换取名声。
毫无疑问，达芙妮小姐甚至对自己的心情都做出了标价，一旦取悦自己的成本超出预算，就算达成目的，她也不会开心。
这导致，达芙妮始终无法找到能让自己心甘情愿消费一亿金币的幸运儿。
于是她开始游览异世界，当一个观众，目睹金戈铁马，红尘百态，想要找到能给自己带来机缘之人。
身经百战的勇武战士也好，浪迹天涯的不羁文人也罢，达芙妮小姐平等地赐予演员们机会，欣赏他们在舞台上粉墨登场，并在标定价格后悄然离去。甚至，她盼望有人能叩开自己心扉，打破“观众无法爱上舞台剧演员”的准则，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她都不介意，只要有本事让自己体验到传闻中的恋爱感，别说是一亿金币，就算再多十倍、百倍，又有何妨？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只要顺带着踏足序列4，也算物有所值。
只可惜，黄金铸成的心脏过于冰冷、坚硬、高傲，达芙妮行过诸天，踏遍万界，阅遍无尽英豪，饱览诸族祸水，她的血液仍只为金币而流淌，胸膛也只因女性们的缠绵纠葛而跳动，自身却始终是局外人，纵使舞台上的灯火斑斓、悲欢离合令她动容，也没有半点亲自踏上舞台的念头。
兜兜转转，达芙妮小姐重又来到念念难忘的洛西布鲁克，还未入城，便得到了第一份惊喜——旁人总说洛西布鲁克有两大名胜，可达芙妮觉得，那倒悬而上的凄冷剑光，也称得上一大绝景，作为优秀观众，她不光看到了冉冉升起的绝色剑姬，更从清冷剑鸣中听见了虐恋情深，肝肠寸断，里面肯定蕴藏着扣人心弦的好故事。
若那抹剑光能为她所用，慷慨的小太阳愿挥洒如同五亿金币般灿烂的光芒。
彩虹坛，名不副实，定是市政厅为促进旅游业发展而搞出的骗局，达芙妮很熟悉这套，一万不能再多了。
最后，达芙妮又偶遇了第三大名胜。
说实话，她对此本没有心存期待。
因为就算是那位多年来无可争议的恩洛斯第一美人【莲】女士，达芙妮愿意为搏她一笑而消费的数额，也停留在99999999枚金币上。若为她花得更多，恐怕就得请那位女士签约当黑天鹅专属模特了，否则心不甘情不愿，于事无补；而一旦让她办事，花的钱就成了渴望回报的投资，而不是消费，同样无法完成仪式。
并且，由于那位女士太过美貌了，导致她不论做什么，都不足以压过她的盛世美颜，让达芙妮感到更多惊喜，上调标价，补足那渺茫的一线缺口。
这毫厘之差，宛若命运的戏弄，导致达芙妮不得不在游山玩水时寻觅更多人选，在序列5逗留更长时光。
而事实证明，达芙妮压低评价是对的，当代言人小姐走进卡丽妲女士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对李霏标注的价格，是两百万金币。
这已经是非常慷慨的标价了，毕竟这个价格没有考虑到花魁小姐的潜力、身份、地位、智慧等附加要素，而是单纯为了那副皮囊，想要看到她的笑容——别看黑天鹅的长裙标价都是七位数，可身为老板的达芙妮小姐深切明白其中水分是多么夸张，如果她自己不是黑天鹅的老板，那么就算一折购买黑天鹅长裙，她也无法感到快乐，反而如鲠在喉，像是被江湖骗子忽悠走了一枚铜板的帝王，金钱本身无足挂齿，可内心却无法容忍这种冒犯。
事实上，达芙妮之所以每天换几条裙子，只是为了维持应有的体面与形象，并且只要付出成本价。
至于为何金橘子酒馆的花魁小姐与【莲】女士的价格差距那么大……只能说，1000是四位数，9999也是四位数，某些不自量力的客人，明明心志不坚却无视忠告，非要一睹黑玫瑰那位头牌的芳容，下场都不怎么好。
她们仅仅看到【莲】的容颜，就像染上了魔女病一样，被摄人心魄的魅力侵蚀、污染了灵魂与思想，自此疯疯癫癫，家破人亡。
总之，贵有贵的道理，如果用现在的花魁小姐与古神般的美人【莲】女士做比较，未免有些不公。
但很快，达芙妮得到了惊喜。
她发现，代言人小姐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商业上的创造力，以及收割菜田时发自内心的愉悦……或许不在自己之下。
不过一场会议的时间，李霏的标价就翻了倍。
于是达芙妮利用钞能力，得到了花魁小姐当晚的预约。
“天不生李霏，茶道万古如长夜。”
这是达芙妮刚步入金橘子酒馆时，听到的一句话。
茶道……么？
不错的称呼。
那一刻起，达芙妮将自己持之以恒扮演观众并拜访几位花魁后彻底掌握的能力，命名为茶道。
这是非常有趣、有用且有价值的能力，达芙妮小姐对这件商品的标价是十位数——明明没有动用丝毫超凡技术或物品，也不需要半点成本，就能随时随地模拟她人思维，深度发掘自身魅力，让那些精明的、严肃的、刻薄的、强势的、尊贵的、冷淡的女人色授魂与，简直邪魅诡异到极致。
尤其这张牌还能配合姿容、气质、谈吐、审美、财富这些王炸来打，堪称无往不利。
美中不足的一点在于，自己早早在茶道路上走到顶峰了，没有更多可开发的空间——至少在达芙妮看来，这已经是茶道的极致。
或许今后有人能打破界限，更上一层楼，但金橘子酒馆的花魁小姐，入行满打满算不过半年，纵使她天资震古烁今，被公关们推崇备至，也终究青涩了些，她在茶道方面的造诣，最多也就与自己并驾齐驱罢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达芙妮在那一晚，习惯性开启了三阶茶道锁，探索起李霏的思维来。
而她所感受到的，是混乱的，抽象的，难以描述的东西。
漆黑深渊深不见底，贪婪地吞噬一切；野心如烈焰般灼烧，猩红刺目；还有泛滥的粉色河流，水光迷离……乱糟糟的色彩交错，光怪陆离，构成甜腻又糜烂，鲜活又腐朽，迷人而妩媚的景象。
就算是以往接触过的高位魔女，灵魂也未必能混沌到这种程度。
而在流淌的迷雾中，还传出轻微呓语，听不真切。
可这一切都不是最诡异的。
因为达芙妮清晰察觉到，随着开锁时间推移，花魁小姐的气息变得愈发亲切、妖媚起来，一颦一笑在自己眼中都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时刻专注的思维也随之放松。
于是她逐渐舍弃了优雅到无懈可击的淑女仪态，背部贴在软座靠垫上，踢掉高跟露出被雪纺丝袜包裹的纤巧柔美足部，宛若一条回到龙巢中的母龙，枕着金山银海，眸光半阖，以最舒适慵懒的姿态，肆无忌惮展现出高傲妩媚的龙躯线条。
达芙妮很清楚，就算是贴身守护的姬骑士们，也无法看到她如此傲慢自我、淡漠一切的面貌。
而自己与李霏不过是头一天相识，就松懈到这种程度……
达芙妮敏锐意识到猫腻，可她兴致更浓。
因为……这不是很有趣么？
觊觎我的财富也好，垂涎我的身体也罢，不论你抱着多么龌龊肮脏的目的接近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能取悦我，打动我，让精于算计的我心甘情愿为你消费一亿金币，甚至让始终坐在台下的观众因舞台上的演员坠入爱河……那么不论你使用多么下作、卑劣、邪恶的手段都是可以的，而你也将得偿所愿。
那晚，当达芙妮满意而归后，花魁小姐的标价已经暴涨到千万金币。
……
“因为……我想要找到一个能令我心动之人。”
“哇喔——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简小姐。”
冬日暖阳高悬，透过窗户映亮李霏的侧颜，明媚又绮丽。
她捂嘴小声惊呼，眼眸中异彩连连，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八卦的清纯烂漫JK。
而优雅亲切的小淑女，则开着三阶锁，饶有兴致地猜测李霏接下来的举动。
——她仍然称呼我简小姐，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可是特殊的、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爱称，如果换成达芙妮小姐，只能说明所谓的花魁名不副实。
——唔……她或许会利用“直女”的身份？向我抱怨“虽然客人们很好，可她们总馋我身子，所以我得小心翼翼，连酒都不敢多喝，以免被占便宜”，借此表达对我的放松与信赖，在“漫不经心”流露出慵懒妩媚的姿态勾引我，配合一些亲昵暧昧、引人遐思的互动？
——之后，只要不断强调我在她心中的特殊性，并扮演出最“真诚”的一面，就能让我心动……①
——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恐怕不足以让我惊喜呢，李霏小姐。
达芙妮坦然而略显期待地盼望着花魁小姐接下来的表现。
——我应该利用“直女”身份……不对劲，有种不妙的预感。
花魁小姐心中念头急转，作为开一阶锁就具备部分三阶特质的茶道骄女，她的直觉或许在别的方面会拉胯，但在茶道方面从未失灵过。
于是她克制着萌生的想法，选择了更为谨慎的应对方式，继续搜集情报：“来洛西布鲁克找心动之人……简小姐，你该不会是……喜欢女孩子吧？可我记得某人再三强调过，自己不是姛喔——”
“我确实不是姛。”
达芙妮再次诉说直女宣言，并坦言道：“因为我对任何种族、性别的生物都不管兴趣，不论高矮胖瘦，老少美丑。”
——嘶……差点陷入“不是姛=直女”的思维盲区了么？可恶，之前还是大意了，差点战略方针出错。
——无性恋，难搞。
——还能将几位花魁的茶艺功夫信手拈来，更难搞。
——并且达芙妮小姐的财富也注定了，她随时能和黑天鹅封面女郎贴贴……单纯魅力勾引的话，就算魅力上千，也未必能做到吧。
——难搞中的难搞。
花魁小姐踌躇片刻，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第三百五十七章 真正的贵族系作战方式
“下一节是实战课，同学们都去8号训练场吧。”
秦老师的叮嘱打断了花魁小姐的思绪。
她注视着刚一下课就欢声笑语连连，仿佛在打情骂俏般的两位女同学，眸光有些凝固，但表情、语调都保持住了为人师表应有的温柔与大度：
“李霏，你陪达芙妮同学去领一下器材。”
格蕾丝小姐捂脸，其余同学则羡慕地看着两道迷人倩影在言笑晏晏中离开教室，心里酸溜溜的。
谁不想和花魁小姐独处，或者给新来的达芙妮同学当校园导游呢？
可惜，李霏才是正牌学伴，心细如发的秦老师给她们二人创造互相熟悉、加深感情、交流学习、参观校园的姬会，这很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也不知道该羡慕谁。”
“祝福就完事儿了。”
“达芙妮小姐好高雅……和李霏同学好般配。”
“雀食。”
窃窃私语声中，秦老师望向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穹，默默忍受真气三倍速暴涨而带来的不适感。
虽然修炼很快，但这个班主任，她是一秒都不想当了。
……
器材室大门没有出现故障，也没有发生两位同学被困在密室中的紧张暧昧局面，很遗憾。
一路上，花魁小姐始终在小心翼翼试探着，选择了颇为谨慎保守的应对策略，像一名耐心老练的猎人，无声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茶道交锋凶险莫测，在提升目标好感度的同时，自身好感度也会不断攀增。若碰上高段位猎物还贪功冒进，就很有可能被反杀，出现猎人已经情难自拔，猎物却依旧云淡风轻的局面，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花魁小姐那将彻底沦为天狗，予取予求，再难有翻身之日——当初就是不够谨慎，如今才会被灰发魔导师拿捏到如此程度，小棉袄寻思着被一颗太阳压迫就够了，没必要再赞颂第二颗太阳。
她们像是普通闺蜜，说说笑笑，只不过在风和日丽表象下，彼此都开着三阶茶道锁，模拟对方情绪，一个在寻找摘下那株高岭之花的攀岩路线，另一个则等待着惊喜。
“秦老师，辛苦了。”
二人领着大量兵器、负重装备来到空旷训练场时，一位铁塔般的光头猛男也恰好路过，笑容和煦地向女教师打着招呼。
他看了眼朝气蓬勃的学员们，忽然叹了口气，自说自话道：
“哎呀，其实我当年也是一线教师，可惜太久没有亲自教学的机会了……”
“那这节课不如让您来执教？”
秦老师善解人意道。
“不了不了，我旁听就好。”
巴雷特摆摆手，和颜悦色：“大家不必紧张，正常上课就好。”
不过是一节普通的实战课而已，巴雷特院长平日里可不会闲到这种程度，他此行目的，毫无疑问是为了某座大金矿。
同学们挤眉弄眼，却没人敢说破。
况且，他们也很好奇，这位举世闻名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富婆同学，到底和寻常的贵族系超凡者有什么不同。
要知道，战争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从来不缺优秀战士，就连贵族系专业里也是猛男辈出，更不用说还有正副院长阁下、秦老师这样真正的强者，同学们早就深刻体会到了斗气的威能与魅力。
可贵族系超凡者，那着实拉胯，根本体现不出【同阶无敌】的那份霸道。
而此时此刻，恩洛斯天资最卓绝，甚至战斗力也可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贵族系超凡者近在咫尺。
事实上，若非序列等级太低，以达芙妮小姐的高贵身份，就算去普通分院当院长都算屈尊了——恩洛斯有上千座战争学院，名动大陆的富豪，却只有十位！那十尊金光闪闪的背影，地位仅在七大至尊之下，因为他们都具备着守护庞大财富的能力。
换而言之，哪怕是气息巍峨磅礴如太古神山的院长阁下，若在校外遇见达芙妮小姐，也仅仅能依仗着长辈身份，与她平起平坐罢了，与等闲学员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都到齐了，大家就开始热身吧。”
秦老师的嗓音很动听，既有书香门第千金小姐的那份柔婉，又带着人妻的温和与恬静。
可热身内容却并非慢跑、拉伸这种法师玩意儿，而是非常符合战争学院风格的方式：
“请大家自行挑选制式兵器，自由对战。”
显然，敌人不会给自己热身的机会，所以每节户外课，都是以大部分同学鼻青脸肿，少部分爬不起来为开端；而魔法学院生命系的毕业生学姐们已经在训练场边缘等候，面色冷漠，很难想像她们在战争学院经历了什么，才从天使般纯洁善良的“新娘班”学员变成如今这副冷酷御姐模样。
“快！”
“冲冲冲。”
秦老师话音刚落，同学们便摩拳擦掌地，急不可耐地拥到教学器械前，挑选趁手的家伙，一时间刀光霍霍，狼牙棒破空。
“达芙妮同学，你不挑选一件么？”
学伴小姐很是贴心地邀请道。
“不了。”
小淑女微笑着轻轻摇头。
“那我就不客气啦。”
李霏狡黠地笑了笑，身形宛若离巢乳燕，轻盈飘到琳琅满目的兵器旁，选了柄重剑，还信手舞出剑花，发出沉闷凄厉破风声。
“嘿嘿。”
“口桀口桀口桀……”
随后，数十名学生心照不宣地围成一个圈儿，不怀好意地将初来乍到的新同学围住。
出了校门，达芙妮小姐是赫赫有名的富婆，高高在上的镶钻白富美。
可在校内，她就是二年一班的交流生，无法逃避实战课程的同班同学。
揍了，也是白揍！
毫无疑问，热情洋溢的年轻人们谁也不想放弃这种痛殴富婆的机会，说出去能吹一辈子——上一回碰见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还是法术百科小姐刚来的时候。
于是，所有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团结起来，将达芙妮小姐围困，虎视眈眈，欲要让充分她感受到母校的热情风貌，寻求宾主尽欢的结局。
而本该各自为战的天才们拧成一股绳后，展现出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别的不说，单单是作为交流赛劲敌的柯瓦、艾利克斯，就双双晋升到中序列，前者流淌着蛮族血脉，战意惊人，后者更是院长嫡子，与等闲序列5交锋都不在话下。
与这二位并肩作战，心中的安全感可想而知。
更不用说，还有法术百科小姐镇场，这更令同学们自信十足，神采奕奕。
霎时间，斗气光芒接二连三爆发，血气澎湃连绵成环，喧天而上，直冲斗牛。
——今天就是要人多欺负人少，维护战争学院传统！
——哪怕是富婆，也要鼻青脸肿！
大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昂扬战意。
“达芙妮同学，咱们可要先说好，自由作战的时候不允许使用法术卷轴的哦。”
一名男同学高声提醒，打上最后一道保险。
“啊，好的。”
被团团围困，等闲序列5肯定插翅难飞，可达芙妮小姐仍维持着亲切典雅的淑女风度，笑容温和。
“嘶……她怎么不慌，大家小心点……”
“怕个锤子，她再有钱，序列等级摆在这儿，又不能砸卷轴，凭啥一个人打我们那么多个？”
“就是就是，哪怕用献祭宝石当金币用施展【乾坤一掷】，也最多撂倒一条线，其他人趁机包抄近身，稳赢！”
同学们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李霏发现，存在感较低的克莱恩同学，正悄然调整身位，站在了队伍靠后的位置。
——克莱恩同学多半有着某种强大而神秘的传承，判断力比较可靠。
本来还有些跃跃欲试的花魁小姐，也不动声色挪动脚步，向后缩了点，让两位热情高涨的同学当挡箭牌，娇呼道：
“并肩子上呀！”
清叱声中，几十团斗气光芒被点燃，熊熊燃烧，灿烂耀眼，不断碰撞的力场发出“噼啪”声响，卷起飓风。
“一分钟内结束战斗！”
“金币只是外物，斗气才是真理！”
“群殴才是最大的武德！”
数十道闷雷般沉重震耳的跺地声连成一线，斗志昂扬的年轻战士们仿佛出膛炮弹，呐喊着，咆哮着，裹挟一往无前的炽盛战意，围攻孤零零的年轻淑女，包围圈在刹那间缩小。
“年轻有为啊……”
光头院长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朝气蓬勃的斗气力场，不禁露出宽慰笑容，也知是在夸奖冲锋在前的儿子，还是主动殿后的花魁小姐。
显然，聪明伶俐的花魁小姐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了，落在最后方，余光瞥了眼同样在摸鱼的克莱恩，张弓搭箭的格蕾丝小姐，随后全神贯注盯着那位优雅随和的女同学。
轰！
面对惊涛骇浪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至的斗气光芒，达芙妮依旧温和从容，甚至还有空抬起右手，青葱指尖慢条斯理将被劲风吹乱的发丝梳笼到耳后，左手上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钱包，皮革质地，造型古典、朴实。
达芙妮信手从钱包里取出一把银币，信手洒落。这位恬静美好的淑女，仿佛此刻不是在被如狼似虎的战士们围攻，而是置身于浪漫唯美的音乐广场，坐在清澈喷泉旁，垂眸从挎包里取出一捧饵食，抛洒向洁白鸽群，眉眼含笑。
叮叮当当——
银币落地，发出一阵清脆悦耳响动，随后迸射出灿烂银色光柱，纯洁无暇。
那一道道光柱中，有人高马大的模糊轮廓浮现。
哐！
冲刺最快的耀眼金色斗气光团与银色光柱相撞，立刻就有一声刺耳巨响爆发，颤音悠长。
下一秒，俊朗不凡的低年级首席，意气风发的院长之子，早早踏入序列6的艾利克斯，满脸迷茫地倒飞而出。
银色光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威风凛凛的姬骑士们。她们身披锃亮银铠，手握丈二骑枪，散发出凛冬般的冰冷凌厉气息。
足足十余位冠军骑士，斗转星移般降临到训练场内，骑乘着英武骏马，头盔缝隙里投落出圣洁威严的眸光，状若天神。
她们无声俯瞰着目瞪口呆的少男少女，丝丝高位气息弥漫，如渊如狱。
“啊这……”
“停停！”
“犯规了吧，绝对犯规了吧？”
中低序列的战士们冲刺时有多快，此刻内心就有多么悔恨，一个个脸都吓白了，忍不住向院长阁下大声控诉。
“原来，这才是贵族系超凡者的真正作战方式啊……咱们以前的路，走岔了。”
光头猛男对学生们的抗议恍若未闻，自顾自拍着大腿，庆幸道：“还好有达芙妮同学前来交流啊……咱们也得多加学习，查漏补缺呀。”
而优美文静的年轻淑女，始终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
她在维持贵族应有体面与从容的同时，仅用两个字，便展现出贵族系超凡者真正的作战奥秘：
“拿下。”
随之便是马蹄如雨，风卷残云。
沉默的姬骑士们平举骑枪，走马观花般踏过菜田，轻而易举收割着战果。
而这样的事实充分证明。
聚拢海量财富并招兵买马、求购奢华装备的贵族系超凡者，远远比亲自上阵舞刀弄剑的贵族更加可怕。
“锻炼肌肉不如充实智慧，在烈日下挥洒汗水不如去酒会上多结识一些有用的人脉，这是我个人对于贵族系超凡者发展重心的浅薄理解。”
趁着某些同学还在负隅顽抗的功夫，达芙妮慷慨地向虚心请教的院长阁下分享了见解。
“可是，如果没有自保能力的话……万一落单了，岂不是……”
巴雷特皱着眉，仍纠结于他的猛男教学法。
“购买更好，更强力的装备；雇佣更多，更优质的护卫；利用空间类超凡物品，贴身携带尽可能多的高位保镖，这样足以自我保护了。”
达芙妮如是道：“如果力量的源泉不是财富，却信奉斗气与体魄的话，那最初为何不选择战斗系超凡知识，而要触碰贵族法则呢？”
“这个道理我懂，只是……罢了。”
巴雷特院长苦笑一声：“我这个院长不太称职，如果可以的话，达芙妮同学，我希望你能担任贵族系的学生会领袖……”
显然，他在演，只为了让大金矿与洛西布鲁克分院产生更多“羁绊”。
“咕……”
明明崩撤卖溜一气呵成，最终却仍难逃一劫，被高挑冷酷姬骑士提着后颈肉拎到达芙妮身旁的李·俘虏·霏无精打采道：“简小姐，我已经认输了，快放我下来……”
“在自由对战完成前，我需要妥善控制住所有俘虏呢。”
达芙妮轻笑着，给出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的解释，却忽略了其他人皆被放倒了事的现实，以及她欣赏战败后惨遭生擒的美貌俘虏时流露出的饶有兴致的神情。
院长阁下则假装沉思，对可怜兮兮的同学视而不见。
作为一名如花似玉的学伴。
用屈辱战败姿态来取悦富婆交流生什么的，大概，也算得上分内之事吧。
为了广大贵族系学员的前途，洛西布鲁克分院的光辉未来，些许委屈，无伤大雅。
况且对于李霏同学个人而言，心性上的历练也很重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就这样，在达芙妮小姐兴致勃勃的眸光中，最后一名同学被放了海的姬骑士撂倒。
被姬骑士生擒的花魁小姐也总算能双脚落地。
——有点S。
李霏委屈巴巴地咬着下唇，双眸弦然欲泣，内心却浮现出忍辱负重得来的新情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安妮夫人都不敢轻易采用的设定
咚！
李霏一记头槌，额头以音速与格蕾丝小姐的颅骨贴贴。
倒不是她心眼小，始终惦记着扑克脸小姐拿捏自己的那点恩怨，趁着实战课借机报复，而是单纯的认真对待课堂罢了。
高挑冷艳的校医姐姐们熟练高效地将昏迷少女抬下去，进行抢救。
这是第三个受害者了。
柯瓦小姐还四仰八叉躺着，结实匀称的腹肌上布满精巧拳印；愁容不展的露科亚学姐也缠着绷带，谁叫她威胁某只可爱的小黑喵呢？
课程接近尾声，只剩达芙妮同学还安然无恙，坐在训练场一角看书，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身旁有几尊严阵以待的姬骑士守护着，足以隔绝打打杀杀的实战课现场。
而念头通达的法术百科小姐，则笑吟吟摸到化身触手怪与艾利克斯周旋的清秀少年身旁。
“可以啊，克莱恩同学。”
她轻轻鼓掌赞叹。
作为平民学员，克莱恩才入学几个月就不声不响晋升序列7，还能与艾利克斯这位当之无愧的战争学院第一天才过上几招，已经是非常离谱的表现了。
如果能维持这种修炼速度，恐怕入学第一年就足以晋升中序列——这可是双子星级别的资质！
格蕾丝走到这一步，靠的是混乱射手传承与顶级好炉鼎，【道心种茶】赋予她的资质增幅，丝毫不逊色于天纵之才秦老师；而胸前仍是青铜胸针的克莱恩晋升这么快，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事实上，就算是艾利克斯，身为院长之子，流淌着序列2高位生灵的血脉，也是二年级才走到这一步。
“哪能比得上你，都达到毕业标准了。”
克莱恩被揍翻后，边大口喘着气给自己处理伤势，边苦笑回答道。
“对了，你现在课余时间还兼职和考威尔大叔当佣兵么？”
李霏寒暄几句，才切入正题。
“嗯，都是些普通任务，考威尔大哥很照顾我……我们也多了些新队友，填补佐勒与西蒙的空缺。”
克莱恩坦然道。
考威尔正值壮年，但行事作风颇为稳健，又有家室，所以不会接过于冒险激进的任务。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才会与克莱恩等实力偏弱的伙伴组队，只求相互有个照应；若常年刀口舔血，在生死线上徘徊，那队友要么实力相近，要么有特殊专长，比如侦查、辅助、治疗等。
他顿了顿，认真道谢：“我听考威尔大哥说，星火慈善基金录用了佐勒的亲人，还定期拜访西蒙的父母……谢谢。”
——哦，那两个倒霉鬼啊……本姑娘日理万姬，哪还记得她们。
——当初只不过是随口向尤淑拉提了句，让他关照下在维拉尼安那场动乱中惨死于海族屠刀下的受害者的亲属，让绝岛天使的美谈经久不衰罢了……
——不过老头子做事确实周到，要是这样有能耐的下属多一些就好了……陆千帆，多好的苗子啊，可惜了。
心念一转，李霏叹了口气，面露沉重之色：
“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么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也怪我，贪心选择了多系超凡知识，修行占用的精力过多，又要忙于星火基金、反魔女办公室的事务，到现在还没功夫亲自拜访他们的亲人……只能拜托基金会里的长辈，替我表达一份心意了。”
“真是不可思议。”
苍老惊叹声在克莱恩心头回荡：
“我以为像你这样缺心眼儿的傻小子已经不多了，没想到世上还有比你更加天真之人。”
“年纪轻轻展现出如此耀眼光芒，却不骄不躁，没有陷入名利漩涡之中，还把宝贵的时间精力投入到慈善上……”
“就算是以正直怜悯著称的圣殿骑士，也很少有能单纯到如此地步的吧。”
“是你把人心猜测得太黑暗了，乔森大叔。”
克莱恩无声回应着，面含微笑：“如果连法术百科小姐也堕落，那世界才是真没救了。”
与此同时，他委婉劝说着法术百科小姐：“这没什么值得自责的，你与他们以往并无交情，能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想佐勒与西蒙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激你的。”
“好啦，不谈这些。”
法术百科小姐有些扭捏，似乎羞于让别人赞美自己的温柔与善良，快速转移话题道：“那么克莱恩同学，有兴趣接受一份我的委托么？不让雇佣兵公会赚差价哦。”
“啊，乐意之至。”
克莱恩没有遵循以往的习惯与同伴协商，毫不犹豫答应了请求。
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任务危险或者酬劳太低的话，就独自帮这个忙，虽然以李霏的品行，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若各方面都合适，再与同伴分享情报，征询他们的意见。
“就是……有一个水元素和一个风元素在【大钟】走丢了，我需要有人替我将她们找回来。”
李霏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大钟……我记得是秩序阵营的城池。
——任务难度本身并不高，但路途很远，要耗费不少时间。
克莱恩立刻对任务做出大致评估，可还不等他开口，就有人先一步表态。
“这个任务可以接。”
英俊阳光的青年艾利克斯忽然凑了上来。
他朝气蓬勃，金发灿烂，光洁铠甲在暖阳下熠熠生辉，丰神俊朗的面庞宛若古希腊的白瓷雕塑，碧绿眼眸中噙着温和笑意，风度翩翩，这卖相比起姬骑士都不遑多让，宛若少年战神。
事实上，战争学院有不少猛男会在更衣室中向这位新生领袖发出摔跤邀请，每逢入浴时，也总有肥皂接二连三的滑到他脚下。
“抱歉，李霏同学，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恰好在一旁……”
艾利克斯拍了拍克莱恩的肩：“接下这个委托吧，小克，因为我们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什么优势？”
“没记错的话，【大钟】也有战争学院分院。所以，我可以向我的父亲求情，让他批一份手续，允许我们借用战争学院的传送门。”
艾利克斯自信满满道：“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在几分钟内实现往返。”
“这、这么麻烦你父亲，不太好吧……”
克莱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放心吧，我爸经常这么带我去外地修行来着。”
艾利克斯灿灿一笑，露出雪白牙齿：“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明明有优势却不去利用，整天嚷嚷着要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家伙。”
——可、可这不算以权谋私么……
平民出身的克莱恩思索片刻，才点了点头。
——不伤害他人利益的话，就算不上损公肥私……这种程度的变通，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是麻烦长辈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李霏好奇地歪了歪脑袋：“都成同一个雇佣兵队伍的成员了？”
“还有我……”
柯瓦同学慢悠悠走来。
虽然肚子被法术百科小姐梆梆几拳锤得很痛，可她仍倔强地挺直腰杆，只是说话声音有些走调。
——嚯，柯瓦、艾利克斯、考威尔、克莱恩，这四个都搅和在一起了？
——唔……克莱恩与柯瓦，当初是交流赛队友，还算可以理解……但柯瓦和艾利克斯，他们不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么？克莱恩是怎么把战争学院最耀眼还贼要强的两位新生天才拉进同一支队伍里的？
——也好，一网打尽。
“克莱恩同学，你们的队伍有点豪华呀。”
法术百科小姐赞叹：“真羡慕大家能这么亲密地一起做任务呢。”
“适当的历练也有助于进步。”
克莱恩摊手道：“你的委托难度并不高，只要争取到另外三位队友的同意，就可以……”
“欸？所以你们的队伍有六个人了吗？”
李霏有些好奇：“除了考威尔大叔，还有谁呀。”
“丹尼尔，艾玛。”
克莱恩坦诚说出两个名字，这让在场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毕竟，六位雇佣兵成员，除了考威尔以外，皆是那场交流赛上三法娘队的手下败将……其中艾玛是克莱恩与柯瓦的队友，善于潜行背刺侦查的盗贼娘；丹尼尔则是和艾利克斯同队且交情最好的那位序列7战士。
——值得信赖且潜力强劲的队伍，应当付出一定的精力与成本去笼络……
——可惜，与品行正直的人相处，好处是不用担心遭遇背刺，坏处也很明显，只能委托他们处理一些可以见光的事情……
法术百科小姐眨了下右眼：“看来，我可以放心了，大家能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我会给诸位准备好大红包的哟。”
“慈善家小姐的慷慨众所周知，我会期待这份酬劳的。”
克莱恩开了句玩笑，随后认真询问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让我们知道，你要寻找的那两位元素生命有什么特征，还有她们的姓名……只要是有助于搜寻的情报，越多越好。”
“好像……没什么特征，也没有名字呢。”
略显苦恼的语气，让几位同学面面相觑，原本郊游踏青般的轻松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能借用传送通道且知道具体目的地的话，寻找两个元素生命，只要稍微用点心，难度不大。
但要是什么线索都没有……那就难以锁定目标，委托难度陡增，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
李霏有些心疼地，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根秀发，递到柯瓦手中：“她们能感受到我的气息。只要拿着这根头发，距离在一定程度内，她们就会有所感应，主动接近你们，听从你们的话。”
“哦……嘶——”
柯瓦下意识用掌心捧住那根头发，接着意识到什么，骇然瞪大双眼。
另两人已经提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是这样的……洛西布鲁克还能有第二个像白……那样的怪物？”
克莱恩无视了心中苍老而错乱的声音，咽了口唾液，神情恍惚道：
“那两个元素生命……该不会是你的召唤生物吧。”
“是的呢。”
法术百科小姐羞涩地抿了抿唇：“去大钟的时候，因为遭遇了一些意外，与她们走失了……”
“……”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三位同学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与惊恐。
若非亲口承认，谁能想到，法术百科小姐，竟然已经掌握了进阶召唤魔法！
众所周知，九系超凡知识的特殊知识，往往具备着直观而粗暴的强大效用，亡灵天灾战术也好，最锋利的法师之矛【咒术】、最坚固的敌法之盾【抗性】也罢，都建立在高深的特殊知识境界上。
因此，尽管特殊知识不会影响到序列等级与核心知识的境界，超凡者们也对其趋之若鹜。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特殊知识的感悟难度，凌驾于核心知识之上！
再加上不妨碍晋升更高序列，芸芸超凡者们大多接受了现实，彻底放弃对特殊知识的钻研，以免做无用功，徒增遗憾——就算是黄金胸针的天骄，特殊知识境界落后于核心知识两、三个等阶，也屡见不鲜。
可法术百科小姐，刚刚踏足中序列没几天，就掌握了绝大部分序列5的超凡者都难以企及的进阶召唤魔法！
这就意味着，每天都会有崭新的序列5元素生命降生，并向区区序列6的小法娘无条件效忠。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就算是知名的橘子幻想文学作家安妮夫人，都不敢轻易采用这种设定。
事实上，那位清纯柔弱人妻笔下的风傲天女主萧莉小姐，在序列6时也仅仅掌握着一具重金打造的序列5傀儡罢了。
——风傲天竟在我身边？
克莱恩哑然失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李霏同学有白小姐之资，现在我不觉得那是玩笑话了。”
另两位同学下意识点头。
慈善家小姐的奋斗历程在洛西布鲁克称得上家喻户晓的励志鸡汤了，她去年七月还在餐馆端盘子，八月的路灯下还有她读书的身影，九月才真正意义踏上超凡之路。
满打满算不到半年时光，从被贵族胁迫、举目无亲的服务生，成为声名鹊起的中序列超凡者，甚至还掌握了就算是高位德鲁伊都不一定具备的进阶召唤魔法……如此天资，堪称冠古绝今。
更离谱的是，在这之前，大家普遍觉得法术百科小姐走的是近战路线，对魔法知识的探索有所懈怠……毕竟，那精纯炽盛的高阶深红斗气，可是得到过战争学院院长的亲口夸赞！就连造福无数同学的双学籍制度，传闻中都是为魔武双修的法术百科小姐而创立。
——白小姐，修行半年，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他们目不转睛凝视着李霏同学楚楚动人的模样，分明有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凑巧有所感悟罢了。”
可在高山仰止般的目光注视下，法术百科小姐依旧是那么的谦逊低调，荣辱不惊。
这让在场几位平时也被称赞为天才的同学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
“太耀眼了……在上古年间也足以让诸神垂眸的珍宝……把时间与资源用在慈善上，真的是……唉。”
克莱恩没有回应内心的喟叹，微笑告辞：“那个……任务交给我们吧，我要去下盥洗室。”
“同去，同去。”
艾利克斯也顾不上院长公子的形象，与他勾肩搭背离开，以免信心受挫，妨碍到今后修行。
“我们的差距……更大了。”
唯独柯瓦，紧攥着法术百科小姐的那根发丝，眸光明亮：“但我不会就此止步。”
“我也需要柯瓦同学的鞭策呢。”
花魁小姐眉眼含笑，一如既往的明媚与真诚。

第三百五十九章 拾起流星之人
自古以来，人情债最是难还。
秦知画当初自废家传玄功，毅然斩断与秦家之关联，从此挣脱樊笼，鹰击长空，不光能与意中人长相厮守，一身修为也破而后立，更上九重楼。
可打碎礼教桎梏不代表放弃所有的美好品德，诀别压抑过往也并不意味着绝情绝性，纵使涅槃重生，秦知画也是那个面上仪态端方，内在知书达理、有情有义的秦大小姐。
自打她加入战争学院以来，同僚、上级无不以诚相待，那么到了需要报恩时，秦老师当然不会因私心而阻碍学院前程。
“上午的课程到此为止，有什么困惑可以单独向我请教。”
秦老师明眸平静，语调和蔼：“李霏，你有空多陪达芙妮同学熟悉校园环境……课余时间也不妨结伴观光洛西布鲁克风景。”
毫无疑问，知画女士的适应力比想象中更强，不过短短半日时光，就习惯了新的授课条件，能妥善控制情绪，拿出为人师表该有的从容气度，不再流露出小女儿姿态。
只是那周身穴窍真气满溢，灿如星汉，自创玄功【翡翠年华】第三剑的雏形，也呼之欲出。
“嗯啊。”
李霏乖巧点头，今儿次数已然超标，暂且鸣金息鼓，明日再来过。
显然，善解人意的贤内助还是懂得体谅知画女士情绪的，而不是因为秦老师手按剑柄，勃发剑意令高位姬骑士们都气息凝重，如临大敌。
盯——
格蕾丝小姐回眸，也不说话，无慈悲地注视了李霏一会儿，又漠然转身，和另几位同学跟着秦老师离开。
露科亚本就是二年级学员，插班到二年一班很合理；格蕾丝、克莱恩，都是序列7，跳一级也没什么问题；达芙妮小姐，当院长都没什么问题，在哪个班级也就无所谓了。
可实际上，这些人汇聚于此，大多是奔着秦老师来的。
作为没有童年的千金闺秀，门阀卷王，秦老师不光剑道资质旷古绝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灸推拿，骑术弓法……乃至庖丁技艺，都称得上精通。
更不用说那千锤百炼的仪态，以及玛格丽特嫡传弟子的天才药剂师身份。
如此博闻强记，才情斐然，又有高屋建瓴之修为，指点起学子来那当然不在话下。
倒不是说战争学院的教师不行，只是高位教师大多脱离一线，而中序列教师指导普通学员不在话下，奈何这几年新生怪胎太多，加之双学籍制度刚刚生效，教学难度陡增，对于某些陌生又特殊的学员，连老师都不敢贸然提建议，以免出错，毁人道途。
因此，资历最浅年龄最小偏偏资质惊才绝艳的秦老师，为他们多费些心思也是责无旁贷。
比如需要课后开小灶的几位。
克莱恩，妥妥触手怪，利用大量附魔触须近身作战；格蕾丝小姐，混乱射手，不光要打牢箭术基础，每一箭灌注的气运与法术也是重中之重，身法也不能拉下，还得掌握近身弓斗术；至于露科亚学姐……
她可是X蓝航线里也有一席之地的破格强者！冲锋的时候自带精神蛊惑效果，若与花魁小姐这般意志不坚的敌人交战，恐怕未战便被晃到眼晕！
如何最大程度迷惑敌人并不影响自身灵活性，无疑是高深学问。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似乎觉醒了非常适合近战的天赋专长，否则秦老师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体貌优势替她制定单独的教学方案。
——露科亚同学掌握着李霏的把柄。
——李霏喜欢欺负格蕾丝同学但又有点怕她。
——柯瓦同学暗恋李霏。
——秦老师……有点沉重。
自始至终没有参加混战的年轻淑女，宛若舞台下兴致盎然的观众，将演员们内心深处涌动的暗流尽收眼底。
“达芙妮同学似乎心情不错♫”
李霏走向财阀小姐，声线稍稍上扬，还歪着脑袋，可可爱爱。
“嗯哼。”
财阀小姐也在优雅之余，维持着恰到好处的、亲切烂漫的少女感：“洛西布鲁克总能给人带来好心情。”
“确实呢。”
李霏抬起雪嫩爪子：“中午一起吃饭？”
作为回应，达芙妮轻轻将指腹搭在花魁小姐摊开的掌心上。
她们像是洛西布鲁克都市传说中的直女闺蜜一样，保持着亲近但不够暧昧的距离，说说笑笑漫步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带着一阵香风。
前方是两位学姐，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亲昵无间，眉目传情，时不时撒娇两句，沉溺在二人世界中，这才是正常画风。
赞美超凡力量，除了像柯瓦那样实在不注重容貌的，就算是女性战士也有着赏心悦目的容貌，肌肉线条不会过于夸张，老茧、普通疤痕也能轻易消除，并且身段紧致有力，两双麦色长腿笔直收束，有种野性美感。
只不过长发飘飘的那位学姐更加苗条一些，腰肢曼妙，还挽着女友的胳膊，仿佛一条黏人的猫咪，柔软妩媚；短发学姐则更加高挑，肌肤也相对白皙，侧颜朗丽，明眸皓齿，是个沉稳的姐系美人，两者属性几乎一模了然。
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位表面淑女很是体贴地压低嗓音，以免惊扰到学姐的约会气氛。
不多时，四名同学前后脚走出校门。
明显是情侣的两位学姐雀跃着步入校门口的一家商铺，达芙妮稍稍驻足：
“李霏同学的商品很受欢迎呢。”
“都是摄影师姐姐还有产线上的姐妹们功劳啦。”
李霏也望着商铺的透明橱窗，略显娇羞。
新一批的、成本更低廉的消耗品幻象权杖已经在源源不断生产了，有代言人小姐这般出色的模特，日用品周边当然也风靡市场。
并且由于价格更加亲民，各大商铺也可以申请经销商资质，批量进购幻象权杖，在自己的店铺里贩卖，只有限量版、高订版才会在水族馆专柜出售。
凭李霏二人的目力，自然能看到橱窗后陈列的琳琅满目幻象权杖，以及墙壁上挂着的正版授权执照。
当然，最醒目的还是代言人小姐的水着宣传照，她鸭子坐在海滩旁，湿漉漉的长卷发被染成蓝黑色，挂着晶莹水珠；光洁柔嫩的双腿洁白如贝壳，抬头仰视镜头的面颊红扑扑，眸光澄澈湿润，唇线微抿，欲说还休。
她比蔚蓝海岸线更加绮丽，散发着蒸馏水般清纯无辜的气质，可拍摄角度又能充分展示是妖娆身段，与莹白剔透的肌肤构成姬心动魄的柔媚感。
而只要买下幻象权杖，就在一段时间内拥有逼真的、一模一样的代言人小姐，绝不存在“图片仅供参照”的情况，否则假一赔十。
那么产品的受欢迎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就连许多非超凡家庭但身家还算殷实的女孩子，在学堂里有了出色表现后，也会央求母亲买个幻象权杖奖励自己一下，体验知画女士的快乐——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幻象再怎么栩栩如生，也终究无法与真人媲美。
片刻后，两位学姐手挽手走出商铺，长发学姐怀中多了本最新一卷的《斗破青空》。
她们很有礼貌地与那位和蔼可亲的温柔店主太太挥手道别，又在商铺门前你侬我侬耳语几句，才依依不舍分开。
长发学姐捧着新买的小说，掉头重返学校，短发学姐走向街道深处，显然下午请了假。
而两位开启了茶道锁的观众，自然是慧眼如炬，从后者的细微表情里发现猫腻。
李霏与财阀小姐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短发学姐又绕回了商铺门口。
她目光闪烁、紧张兮兮地瞄了眼学院方向，见女友的身影已经消失，才松了口气。接着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商铺——李霏二人凭借精妙走位，恰好转移到她的视觉死角。
看起来温温柔柔、气质成熟的店主太太抬起雪白胳膊，纤软指尖伸向短发学姐红扑扑的面颊。
短发学姐明明更为高挑，青春靓丽，气场却完全被和蔼贤淑的店主太太压制了，一副支支吾吾的羞怯模样，脚步慌张后挪，欲要躲闪伸来的手。
店主太太笑容温和，慢条斯理从柜台下方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盒，吐气如兰：
“怎么，不想要最新款的幻象权杖了？”
“这可是法术百科小姐专属的限定产品，小恶魔系列哦，很受客人们欢迎呢，完全供不应求。”
“但我知道你喜欢，特意为你留着……”
和女友在一起时英姿飒爽又稳重体贴的短发学姐，此刻竟显得慌乱无措。
她踌躇片刻，最终在物质诱惑下低头，细若蚊喃道：
“谢……谢谢，吉玛夫人。”
店主太太笑得愈发和蔼了，只是眼眸中流淌着丝丝成熟妩媚风情。
她指了指自己的面颊，意思不言而喻。
学姐脸色更烫，可为了心爱的新款商品，还是咬着下唇，拉上窗帘、门帘，用金钱以外的方式回报店主太太的慷慨。
这一切被李霏与达芙妮小姐尽收眼底。
一直以来，高瞻远瞩的反魔女风纪委员小姐都在以“玩物丧志”为由，没收学姐们的盗版幻象权杖，防微杜渐。
而事实证明，这并非李霏杞人忧天、小题大做，因为这玩意儿的危险性比想象中更大，对年轻姛学的毒害不可估量，某些囊中羞涩的姛学竟不惜出卖尊严、背叛恋情，就为了得到高档些的新款幻象权杖！
要知道，贞洁可是和道德一样宝贵的东西啊！
花魁小姐眼睁睁看着学姐走上歧途，不免痛心疾首，但由于她们交易的是正版，为了市政厅的财政，她只好将露出悲伤的笑容，将此事抛之脑后，顾全大局。
“这就是我喜欢洛西布鲁克的理由了。”
财阀小姐由衷赞叹：“随便两个女生都有可能贴在一起。”
——两个？瞧不起谁呢。
——不过……又得到了新的情报呢。
——河豚！
——有点S的无性恋河豚资本家，钟爱美酒，对烹调感兴趣，茶道锁至少开启第二阶。
——依旧难搞，但不是无从下手了。
随着信息量愈发充裕，花魁小姐像是成功偷到小鱼干的喵咪，双眼弯弯，只差发出喵喵叫声。
——情报，你已知晓。
财阀小姐仍旧是那副明媚典雅的模样，宛若童话里丢下水晶鞋的白雪公主，端坐于纯金浇筑的高堡顶端，俯瞰众生。
公主在等待，等待着垂涎自己财富与美貌的王后，历经艰险斩杀重重护卫与恶龙，再虔诚捧起她洁白剔透的足尖，为公主殿下穿上高跟鞋，与她相拥着依偎在黄金王座之上。
而此刻，整装待发的王后正向魔镜询问白雪公主的情报。
殊不知，当她捡起那支水晶高跟鞋，用贪婪眼神注视着公主漫不经心垂落的雪嫩晶莹足尖时。
问题，就悄然被转移。
本该是达芙妮同学困扰于序列4的晋升仪式，想尽千方百计都无法突破，纵使掌握着金字塔顶端的力量源泉，也止步序列5，再难寸进。
而现在，苦思冥想的却成了学伴小姐，她竭尽所能，展现出全部魅力、潜能、智慧、茶道、运气，才有资格伸手触摸到月光般皎洁唯美的足尖。
达芙妮只要静静欣赏她为取悦自己而做出的努力就好。
如果捧着水晶鞋的王后，真的能接二连三创造惊喜，杀出重围，那么慷慨的公主殿下会荡起右腿，予以人世间最美好的奖赏，允许王后在她那美轮美奂的高贵圣洁足背留下唇印——而与之相对应的，等王后一路披荆斩棘，在公主殿下的心墙上攀爬到这种程度时，心甘情愿且不求回报的区区一亿金币而已，也将成为无足挂齿的小问题。
届时，再次穿上水晶鞋的白雪公主，会亲手给自己披上序列4·黄金使女的斗笠。
只可惜，艳冠九州的那株黑玫瑰也好，勇往直前的姬骑士也罢，她们都曾有幸拾取过公主殿下随意向凡尘晃落的水晶高跟鞋，这是如流星般闪耀、璀璨的奇迹，若能亲手将这支熠熠生辉的高跟鞋奉到公主足边，她们将成为世间最幸运的人，不论许下多么匪夷所思的理想或心愿，白雪公主都会用金钱的魔力逐一实现，
但毫无疑问，她们都失败了，于是花魁小姐成了新一位捡起流星之人。
或许，她是独一无二的，能谱写出童话般的故事，登天而上，将钻石星辰重新挂回典雅又旖旎的星幕中，点缀那皎皎新月。
但就算如此，等白雪公主得偿所愿，穿上失而复得的水晶高跟鞋，并摘下序列4的星冠后。
是抬起尖尖鞋跟把千辛万苦闯入高大冰冷黄金宫殿的花魁小姐一脚踢开，还是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给她继续取悦自己，染指更多伟大与荣光的姬会，也尽在公主殿下的一念之间。
——茶道不敌金钱，大势在我。
——可你的极致茶艺，究竟能取悦我到什么程度呢？能否让我心甘情愿且不求回报地为你挥霍上亿臣民呢？
——快端上来罢，我已经迫不及待品鉴了！
达芙妮那双瑰美紫色眼眸中，流露出饶有兴致的，又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淡傲慢。
可她开启三阶茶道锁模拟李霏思绪的时间太久了，光怪陆离的混乱深渊中，朦胧呓语又在耳边响起，无比虔诚，无比妖媚。
这一回，财阀小姐听得更加真切。
迷雾中传来的声声低语，皆是在重复同一个祷词。
达芙妮唇线轻启，无声念出这组音节：
“霏门。”

第三百六十章 模拟花魁人生
安静雅致的咖啡厅包厢里，李霏举起餐叉将黑椒牛肉粒送入口中品尝，眯眼享受鲜嫩肉汁在口腔里化开的美味。
接着握住调羹，把黑胡椒肉汁和热乎乎的米饭拌在一起，一勺一勺填进嘴里，吃得香甜而专注。
“肯定有人说过，看你吃饭是一种享受。”
财阀小姐端着茶杯，温声细语道。
李霏羞怯地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刮掉最后半勺拌饭，才幸福地喟叹一声，恢复淑女模样，用纸巾擦拭泛着油光的唇。
穿越前的校花小姐虽然卷，忙着早恋也没拉下功课，但那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她的事业规划是考上本科后兼职当女主播来着——虽然没什么才艺，但这不重要，只要穿着丝袜短裙在某弹幕网站扭一扭宅舞积累人气，再整点不要笑挑战、生吃猪大肠刺身之类的好活，就完全有可能靠着直播收入养活自己，过上吃喝玩乐勾搭傍一富婆的潇洒生活，后续还能转型成吃播或者美妆区博主，靠广告收入发家致富，这对一个花容月貌的女生而言，是非常有可行性的人生道路。
“认真享受食物是美德。”
李霏双手捧起奶咖抿了口，呼出热气，才回应财阀小姐的赞美。
包厢里暂时安静下来，午后阳光洒落在达芙妮的金发上，一切显得格外恬静美好，连时光都屏息驻足。
只是财阀小姐心中，有一串数字在不停跃动。
1570290/10001100
1570290/10001200
1570290/10001300
……
她仍旧开着三阶基因锁，任由虔诚妩媚的低喃在灵魂深处回荡。
每听见一声“霏门”，达芙妮对李霏的标价便会有所提升，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在变得放松，视网膜里花魁小姐的容颜也愈发灿烂绮丽，就像萦绕在鼻腔的馥郁茶香浓度一样。
——对我的吸引力比那天晚上更强，我想踢掉高跟鞋把脚搭在她肩上，唔……或许直接穿着鞋踩她也是个好主意。
——可这种吸引力来源于哪儿？类法术能力？天赋专长？特殊仪式？都不太可能。
——十七道不朽之光镇守我心，一百三十五种永久性高位赐福仪式护佑我灵，我还服用过镇魂泉水、永恒甘露、金色灵魂果实……
——就算是序列2的秩序系法师，也无法悄无声息侵蚀我的精神。
——可如果排除超凡之力的干扰，又是什么在吸引着我，让我的思绪不断趋向于她？
——也有可能……那种吸引力，超脱于九系超凡法则之外。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李霏同学还没来得及发掘利用，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具备这种特质，只有主动模拟她的思维，触及她的灵魂深处，才能听见这种呼唤。
财阀小姐嗅到了危险气息，恍若夜晚独自在黑森林深处教堂祷告的修女，望见窗外那凄凉冷白的月光中，有千娇百媚的女子紧贴窗户，吃吃笑着勾引她出去。
于是她兴致勃勃地推开窗，将手伸向那渊深朦胧的夜色中，任由洁白美好的指尖被黑暗所污染。
——所以，只要模拟李霏同学的思维足够久，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能持续提升……换而言之，我有了稳定的，晋升序列4的途径。
——遗憾的是，只有和李霏同学面对面接触的时候，那种未觉醒的特质才会生效。如果远离她，就算继续模拟李霏同学的思维，也听不到那种呢喃与呼唤。
——这就意味着，在李霏同学妥善开发那项特质前，需要主动与她的灵魂交融，并具备特定的媒介，才会被那种特质所俘获。
——媒介或许是她的面容，声音，或者茶香。
——真期待那种特质彻底苏醒后所展现的光芒啊……或许能蜕变为一类【权柄】。
财阀小姐的坐姿愈发慵懒了，古典长裙下端庄平放的双腿不知何时交叠在一起，展现出修长收束的优美轮廓；腰肢稍稍后仰，轻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困倦，无懈可击的淑女气质逐渐被散满自我、高傲淡漠的风情所取代。
就连桌布下的纤巧脚踝都漫不经心扭了扭，仿佛那双被金色丝袜包裹的、淑女般沉稳典雅的足部想要挣脱高跟鞋的束缚，自由舒展。
可毕竟是公共场合，需要维持最基本的理解与体面。小淑女不得不有所收敛，仅用指尖挑起李霏的下巴，眼眸如紫色星辰般幽静深远：
“美食确实值得专注品尝。”
以往那些捡起水晶高跟鞋的幸运儿，总要竭尽所能向上攀爬，将自身光芒绽放到极致，以求得到公主冕下的更多垂青。
可如今，黄金巨塔上那轮无比显赫高贵的小太阳，却主动离开她的王座，背对着守护她的恶龙与侍从，步步向下，裹挟亿万财富荣光，主动靠近那团蛰伏的迷雾，接受她的蛊惑、同化与污染。
“不过今天下午的时间还有很长，美食不足以消磨午后时光呢……”
财阀小姐的语调温和依旧，可不再掩饰的傲慢与威严气息在那双瑰美紫眸里流淌，甚至带有某种漫不经心的审视意味。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等着我主导一切。
——但那样的话……你的标价，将永恒停留在100000000这个渺茫的数字上。
——你获取的情报已经足够，氛围也恰到好处的舒适与暧昧，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姬了，洛西布鲁克的花魁小姐。
“嗳呀，人家有女朋友的啦。”
李霏玩笑似地轻轻拍开财阀小姐的手，手肘撑在桌面，纤纤食指交叉：“简小姐，咱们……来玩一场紧张刺激的文字游戏吧。”
“文字游戏……是指填字游戏？还是东方的对联，诗歌？”
韬光养晦了一上午的花魁小姐终于出招，达芙妮对此颇感期待。
“不一样的哟。”
李霏轻笑：“这个游戏呀，叫《模拟花魁人生》。”
说着，从未在战斗中运用过的类法术能力【扭曲】悄然发动。
扭曲（Lv???）
法术效果：扭曲现实。
冷却时间：无
法力值消耗：？
注：若目标念诵【霏门】，则修改与之相关的现实魔力消耗量降低。
这项能力看起来非常强大、可怕，宛若造物主，有着言出法随、心想事成的伟力。
可实际上，这是李霏踏上超凡之路以来获得过的最鸡肋的类法术能力，没有之一。
因为蓝耗量太大了，李霏倾尽全部魔力，都无法制造出一枚标准金币。
并且对技能的描述也很笼统、模糊——能修改什么程度的现实？与目标存在什么样的关联，才能被称之为“与之相关的现实”？蓝耗量到底能降低多少？
一切都是问号，有待摸索。
但总之这是非常莫名其妙的类法术能力。
要知道，扭曲魔女可是李霏从低序列蜕变到中序列的关键性阶段，也意味着李霏翻越了从凡俗到神话的又一重天壑，从【不怕变胖】踏足【不用如厕】，可以稍稍展望【不会饿死】。
这种程度的进化，无异于化茧成蝶，鱼跃龙门。
可偏偏踏足这一步后觉醒的类法术能力，看起来位格极高，称其染指了神灵的权柄也毫不为过，实质作用却极度的拉胯，这让花魁小姐非常难以理解，只是忙于琐事，才将研究之事延后。
但此刻，【扭曲】总算能发挥些许作用了。
因为在浅尝辄止的摸索中，李霏发现，虽然目前还做不到虚空造物，但扭曲些许光影，构成某种图像还是可以的——后一种作用同样无法运用在实战上，因为单纯扭曲光影的蓝耗量也很大，也无法如同幻象法术那张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最多能当瞬发的闪光弹用，造成视觉上的迷惑。
若凡人具备这种能力，那打起架来自然无往不利；低序列用用也还凑合，可到了中序列，为了一发闪光弹而消耗大量魔力，实在太过愚蠢。
起伏思绪一闪而过，李霏眉眼含笑，精纯魔力悄然涌动，篡改桌面上的光影，并将脑海中的构图投落出来。
于是财阀小姐视网膜中，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熙熙攘攘的洛西布鲁克街头，一名纤细柔弱的少女茫然四顾，身上的蓝白条校服与红色匡威帆布鞋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散发着慌乱、青涩的气息。
少女的面容被做了模糊处理，个头比李霏矮了一截，身段也只能称得上亭亭玉立，苗条娉婷，与花魁小姐如今这副妖娆下作、婀娜曼妙的体貌判若两人；清纯气质与李霏如今所洋溢着的、祸国殃民的妩媚风情，更是有天壤之别。
唯独那头水滑乌黑的秀发，和花魁小姐脑后如瀑垂落的三千青丝依稀有些相似。
画面中，还有几行字幕：
【你是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少女，无父无母，流离失所。】
【这一天，你又来到崭新的城市，你发现大街小巷上的女性们纷纷为你驻足停留，目光也有些奇怪。】
【你会选择……】
【A，这里不对劲，前往下一座城市。】
【B，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李霏眼中噙着笑，等待达芙妮小姐的选择。
——作为一名河豚的你，以世界为舞台，想必早就见识过无数女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可红尘百态固然曲折离奇、荡气回肠……但，当你看好的股票黯然退市，当你中意的眷属无疾而终，作为观众的你，难免会有惆怅与遗憾的时候吧？
——甚至，若有“演员”屈从于现实，出现《XX矫正所》那样的剧毒展开……有点S的，掌控欲很强的你，纵使仍不想亲自入局，也难免会感到不甘，感到失望，并想要改变点什么吧？
——当然，作为无性恋的你，就算对某些情节不满，也不愿亲自上台当演员，参与那些爱恨纠葛……
——那么折中一下，当个玩家如何？
——当了那么久的观众，忍受了那么多的遗憾与失落的你，能否拒绝一款自由度极高、场景极度逼真、剧本扣人心弦、角色各具魅力且饱满鲜活的橘色GALGAME呢？
——掌握精湛茶艺的你，难道就不想以主视角体验一段崭新人生，将茶艺技巧淋漓尽致展现出来，让【主角】在你的操作下，改变命运么？
——必要的话，角色好感度刷满后解锁的CG，也可以从记忆中提取，确保是原汁原味、百分百逼真的第一视角画面，保证让你身临其境。
——此外，作为一名铁石心肠企业家的你，道德值恐怕不会比魔女平均值更高吧。既然如此，就算剧本里出现一些诸如母牛、坏女人之类让纯爱战神震怒的内容，想必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李霏微笑注视达芙妮，带着从容与自信。
毕竟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款专为财阀小姐量身定制的橘味游戏，带有冒险、养成、互动、攻略人妻、搜集五花八门人物卡、银……等诸多元素，而刷满姛学与太太们的好感度后，视觉效果也会很顶。
并且由于身份是玩家，所以就算倾向是无性恋，也不会有丝毫冲突。
但李霏相信，总有一天，这位财阀小姐会沉眠在虚幻与现实中，真正被卷入橘色漩涡，万劫不复——她故意虚化主角的脸部，就是为了增强达芙妮同学的代入感，让这一天早日到来。
“我选……B。”
小淑女轻轻鼓掌，唇角上勾，为花魁小姐的创意而赞叹：“我从未见到过这么有趣的游戏。”
“过奖了。”
李霏云淡风轻地诉说着自谦之言，第二幕场景缓缓展开：
【你在路边酒馆找到了一份工作。】
【靠着努力与聪慧，你备受老板与客人们的喜爱，生活总算变得安定。】
【不幸的是，一个贵族看上了你的美色，傲慢地命令你去他的府上当高级女仆。】
【A，洗干净乖乖过去。】
【B，用积攒的微薄收入买一柄劣质铁剑，去狼窟，赌一赌自身潜力。】
噗通。
那双简约而精美的高跟鞋终究掉落在地。
财阀小姐身子稍稍后仰，收束颀长的双腿抬起，金色丝袜有种油亮质感，古典又妩媚。
李霏只觉得膝盖一沉，便低头瞧去，却是两只温软脚后跟一前一后搭在她腿上。
花魁小姐失神片刻，鼻尖下意识嗅了嗅，随后给出色香味俱全的五星好评，一时间受宠若惊，小鹿砰砰乱撞。
“B。”
达芙妮诉说着她的选择，并以慵懒而愉悦的态度，期待着后续剧情。

第三百六十一章 龙姬骑士
画面中是非常适合野餐的小山坡，楚楚动人的长发女孩儿被另一个短发的女孩子压住手腕。尽管前者看不清面容，可泪水却浸湿了鬓角。
【仇人的妹妹果然喝下了那瓶残次品解毒药剂。】
【在涂抹伤药时，她克制不住，扑向了你。】
【A，宁死不从。】
【B，欣然接受。】
【C，惊慌失措拒绝，告诉她，“我，我不能对不起知……”（划掉），“我不能对不起我女朋友”。】
【D，假意逢迎，让她体会到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快乐与美好，并等她精疲力竭后扭断她脖子。】
“似乎都能通往不错的结局呢。”
达芙妮晃动酒杯，慢条斯理道：“不过……还是选C吧。”
金灿灿的光影充盈视线，随后画面转变成短发少女梨花带雨的泪颜。
【恭喜你通关副本二·半兽人部落之殇】
【通关评价：A】
【通关奖励：第一视角法术影像（02：14：17）。是否立刻观看？】
【A，是。】
【B，下次再看。】
“下次吧。”
财阀小姐悠然望向窗外，灿烂晚霞将满城绿叶镀上一层金色余晖，暧昧而慵懒。
她又抿了口起泡酒，语调比平时更温吞些：
“真是绝妙的剧本。”
“简小姐也很会呢。”
李霏幽幽叹息。
一下午时光，主角小姐的命运在达芙妮的操控下可谓是顺风顺水，不但主线内容循序渐进，【血腥海龟岛】、【半兽人部落之殇】也顺利通过。
甚至，在第一个副本里，财阀小姐拿到了比作为游戏主角原型的真·主角小姐更高的S级评价。
这并不值得差异，毕竟当初那位真·主角小姐甚至还是“非超凡单位”，没有足够的知识积累，眼界与思维非常稚嫩青涩，就连三阶茶道锁都没开。
相比之下，财阀小姐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并且掌握更全面的信息资源，所以她能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那位洛西布鲁克的头号通缉犯，塞壬女王克拉肯女士，似乎极度恐直呢……所以我选A，主动向海族投降。”
财阀小姐似是漫不经心地提供了情报后，给出令李霏始料未及的答案。
——老娘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不惜卖队友保命，连灵魂都差点烧没了。
——结果你告诉我，如果不反抗的话，结局会很美好？
那一刻，花魁小姐的心情是悔恨的，忧伤的，惆怅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血腥海龟岛】副本也戛然而止。
在稍微推算了下后续发展后，画面就成了在铺天盖地海族生物包围下，少女孤身一人走向绰绰黑影的场景，字幕则是【我跟你们走，但请不要再杀害无辜者了！】，显得肃穆而悲壮。
接着，李霏含泪给出【S】级的通关评价，以及【海族王妃】、【黄金级荣誉市民】的游戏成就。
值得庆幸的是，整体剧情和节奏还没崩，系统小姐这个变量，给了李·策划·霏太多的操作空间，以至于就算是财阀小姐，在困难开局下也难以在相同时间内达成和真·主角小姐对等的成就。
并且通关后解锁的法术影像也并不难搞，李霏怎么说也是堂堂水族馆代言人，高贵的终身免费VIP，被包罗万象的海族女妖们生擒的画面，脑袋里就装着很多。
“今天下午我过得很愉快，谢谢。”
财阀小姐坐直身体，重又恢复端庄亲切的淑女模样，如郁金香花瓣一样高雅迷人且散发淡淡香气的双足，也慢条斯理抽回到黑天鹅牌的精美容器内。
这是游戏将要告一段落的讯号，学伴小姐领会到了，所以【坚贞不屈的清纯人妻移情别恋的全部经过】、【傲娇黄毛学姐の反叛】、【中宫之主绝不屈服】这些副本，只能留待下次开启。
“我也是呢。”
李霏轻叹着，怅然若失感受裙摆残留的余温。
随便把脚翘在别人腿上，无疑是失礼的、轻浮的动作。
但就和每天清晨少夫人对晚辈的捉弄一样，适当的轻浮，反而能表现出亲近态度。
如果换了等闲富婆这么做，花魁小姐定会顺其自然捞住，展现自己的推拿点穴手艺，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
可财阀小姐摘下随和明媚的面具后，那股子高傲强势、我行我素的气场也随之弥漫，让李霏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压迫感，仿佛直面着一头喜怒无常的母龙，一尊阴晴不定的暴君。
或许，这头龙会允许她所眷顾的凡人擦拭她光洁高贵的鳞片，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因这个凡人无意间触碰到她的逆鳞而吐出滚烫龙炎，百无禁忌，深沉如渊。
就算是开启三阶锁，李霏也无法百分百模拟她的情绪，没有轻举妄动——这很正常，就像法术百科小姐与院长阁下独处时也始终心存敬畏，孝心满满，只敢撒娇勾引，不敢过于放肆一样，达芙妮明面上的地位之崇高、名望之显赫，乃至实打实的富婆含量，都凌驾于深藏不露的灰发魔导师之上。
好在李霏从不乏耐心，并且到目前为止，学伴小姐都很好地取悦了尊贵的异邦交流生小姐，没有辜负院方的殷切期盼。
“下次还一起玩嘛。”
李霏很快收敛情绪，甜甜邀请。
“非常乐意，如果不耽误你的时间的话。”
财阀小姐欣然应允。
“让简小姐开心，是身为学伴的任务嘛，只要坐在咖啡厅里玩玩游戏就能得到院长的嘉奖，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呢。”
李霏托腮轻笑：“况且简小姐的起泡酒真的很好喝~”
她没有在早已洞悉自己心思的财阀小姐面前隐藏私心，并真心实意享受着与简小姐相处的时光。
花魁小姐深知，尽管单纯的真诚一文不值，但如果配合美貌、财富之类的牌一起打，那将是王炸。
并且由于是互动游戏，达芙妮每做出一个选择，李霏对她的了解也会更加深入一分，为三阶茶道锁的发挥提供更有力条件。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财阀小姐本就有着不俗的茶道造诣，将诸位花魁的风采熔于一炉；她所掌握的信息，她所具备的阅历，也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这就意味着。
李霏或许可以通过游戏，把两人的茶道与智慧结合起来，加速攻略某些连她自己都未曾通关的副本，通往HAPPYENDING。
比如【高雅腹黑魔导师の屈辱臣服】、【私人外语教师与傲娇黄毛学姐の和解】、【清冷血族人妻の不可告人秘密】、【背叛教义沉沦橘海の温柔圣洁大祭司】、【乔装潜入魔女集会搜集情报却惨遭线人出卖并被魔女生擒の正气满满治安官】……最后一个副本的受害者可以换成金发御姐副院长但没必要，风纪委员小姐已经有足够信心靠自己本事解锁这位反魔女办公室话事人的相关CG，现在只不过是将猎物放进温水里，慢慢享受炖煮美食过程中散发出的喷香热气罢了。
“啊，对了。”
即将道别前，李霏变戏法般取出一袋儿热气腾腾的蛋糕：“这是我亲手制作的喔。”
“虽然不怎么精通点心制作，但唯独对于蜂蜜牛奶蛋糕，我还是颇有信心的。”
当初没有储物戒指的那会儿，花魁小姐都随身携带各种糖果，如今可利用空间更多了，她自然会时刻准备着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从各种口味的水果糖到魔术纸牌，无所不包。
“谢谢。”
财阀小姐稍稍扬起的语调中带着些许惊喜之意，非常符合一位善良天真大小姐收到礼物时应当具备的雀跃情绪。
她收下礼物，并递出一张黑色卡片作为回礼，笑容明媚，又带着丝丝狡黠：
“我在洛西布鲁克也经营着一些生意。昨天，好像有一位非常美貌的客人光临过我的店铺。”
“啊……”
李霏苦恼地摊了摊手：“但显然，那位客人高估了她的消费能力，低估了黑天鹅的商品档次。”
接着她好奇地看向那张卡片：“富有且慷慨的简小姐，是打算赠送我购物券或者打折卡么？作为区区蛋糕的回礼，未免有些过于贵重了呢。”
“卖衣服的商人把裙子当作礼物赠送给朋友，这很合理。”
达芙妮小姐眨了下右眼，说出似曾相识的话来：“况且，李霏同学的蛋糕真的很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李霏欢快地拿起卡片。
黑天鹅的购物卡虽然吸引力不如金匠券那么直观，但足以让花魁小姐感到愉悦。
毕竟那儿的裙子都是标价七位数起步，堪称高位女士的衣柜——不，高位女士往往也只有几条，专门在隆重场合穿，真把黑天鹅品牌店当衣柜的，那必然是富婆中的富婆。
而花魁小姐对自己的资质很有信心，早晚也要置办几身就算对高位生灵也称得上体面的行头，所以财阀小姐的礼物定能派得上用场。
可李霏翻来覆去观察卡片，却发现卡片表面没有任何使用说明之类的东西，只有栩栩如生的玫瑰花纹；而薄薄卡片内部则有非常精密、复杂的法术回路。
“这张卡？”
结合财阀小姐的富婆程度，李霏隐约猜到了什么，又不敢肯定，但语气不自觉变得卑微起来。
“这张卡只送不卖，去店里就知道了。”
达芙妮浅笑，金发沐浴着窗外晚霞，紫色眼眸旖旎宁静，看来唯美且温柔。
她坐在包厢里，亲切与学伴小姐道别，喝掉最后一点起泡酒，回味着绵长余韵。
良久，她取出钱包，流光跃出，化作一名格外高挑的姬骑士，冷冽气息极富侵略性与压迫感。
造型复古简约的皮革钱包里，装着达芙妮的移动宫殿，与高位姬骑士团。
“艾茵，这家咖啡馆很漂亮。”
财阀小姐如是道。
姬骑士颔首离开，并在几分钟后递上一份店铺转让契约。
显然，只要溢价足够多，买下一间店铺这种繁琐的事情也可以变得高效。
而名为艾茵的姬骑士也有些与众不同，与别的姬骑士相比，她的银凯更加修长优美，身高足有三米，且过于宏伟的胸甲容量与那肃穆锐利的气质非常不符；头盔只覆盖大半面庞，露出莹白精致的下巴与不苟言笑的冷丽唇瓣，脑后湛蓝长发如冰晶般剔透，额角处还伸出两条崎岖古朴的龙角，几乎能戳到咖啡厅的天花板；身后还拖曳着猩红厚重的披风，不朽级武装的浩瀚威能内敛不发，一条能充当不朽级素材的龙尾勾起披风下摆，鳞片光泽如玉，尾型肥大却不显得臃肿，看起来匀称紧实，充斥着无坚不摧的力感。
艾茵·霜风，凛冬降生的神话生灵，千人姬骑士团团长，真正知识序列的高位龙姬骑士，曾经有幸拾取水晶高跟鞋之人。
可惜，艾茵女士未能攀爬到黄金高塔的顶端，握住公主殿下洁白尊贵的足尖，只好背身，刀刃向外，成为她的守护者。
事实上，当这名龙姬骑士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企及与那枚太阳平行的高度时，一度心灰意冷，想要离去。
可巨塔之上那轮太阳的恩赐实在过于慷慨且耀眼了，面对熠熠生辉的全套不朽级武装与足以塞满龙窟的金银珠宝，为晋升序列2而欠下贪婪的表亲、黄金之龙艾琳女士巨额债务且借款利率也丝毫不讲同族情面的龙姬骑士，终究低下了她高昂不屈的头颅，弯折笔直有力的腿弯，宣誓效忠那颗金灿灿太阳，任由那颗孤高矜持的骄傲龙心，与冰清玉洁的成熟龙躯，被亿万荣光所同化。
但也正因那段过往，艾茵能感受到达芙妮小姐此刻的愉悦。
——难道，有人将要攀上高塔，污染至高无上的太阳了吗？
龙姬骑士那修长挺拔又丰腴成熟的、能与比蒙角力的刚毅身躯似乎晃了晃，深埋于饱满胸甲中的不甘被唤醒，带着惶恐与酸涩。
——青睐什么人，是达芙妮小姐的自由。
——但……
——可如果达芙妮小姐真的……辉煌而纯洁的姬骑士团，也将沦为嫁妆！
——怎么可以，发生那样的事情……
龙姬骑士艾茵女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与紧张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好女孩
生命是奇迹，可生命是有价的，金钱可以换来延寿药物，可以购买治愈一切的灵丹，甚至可以雇佣高位牧师绽放出起死回生的伟大圣光；当然，也能用来毁灭他人的生命。
超凡力量是奇迹，但超凡力量同样有价，巨量的金钱，可以堆砌成包罗万象的仪式、宝物提升资质，可以换来圣坛、梦境导师、神嗣乃至智慧树这些超凡奇观的观光门票，为凡人铺就一条金光闪烁的神话之路，直通青云。
因为金钱是贵族法则之载体，芸芸众生无不渴望着祂们的眷顾，可获取金钱的难度与聚拢无尽财富者的稀有性，令“聚拢无尽财富”本身就无异于创造奇迹，并且这种奇迹能转化为等价的伟大事物——就算是孱弱的凡人少女，也能通过昂贵的弓弩与毒药，轻而易举杀死超凡生灵；低序列超凡者手中的晨曦级武装，复苏后一样能无情镇杀中位超凡生灵……尤其对于贵族系超凡者而言，财富持有量对战斗力的影响甚至在序列等级之上，有钱的贵族才是同阶无敌，穷困潦倒的贵族连血脉序列都对其不屑一顾。
哪怕晋升高位，交易的货币从黄金变成更加稀少珍贵的魔力水晶乃至献祭宝石，也无法更改高位生灵仍旧渴望着财富，需要装备、药物、卷轴、素材……等诸多物质来武装自己的事实。
只不过从常理来看，越强大，越富有；而想要把财富转变为武力，过程会显得繁琐，并且转化率也不那么理想，还要面对诸多不可测的风险。
因此恩洛斯富豪榜上，十位有九位是伟大的高位生灵。
可苍茫大陆，悠悠千古，总会有颠覆常识、震古烁今的特例出现，达芙妮小姐便是四千年来第二位入主富豪榜的中低序列超凡者——反观作为至尊的婷宝，与另两位同样底蕴不足的至尊始终在榜外的事实，则从反面证明了财富只是与实力存在正相关关系，而不能划上等号。
还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达芙妮小姐远比第一位以弱小之躯荣登富豪榜的短命前辈更加出色，她不光善于获取财富，也懂得如何将金钱转变为真实不虚的权柄，没步那位前辈的后尘，上榜不到一个月就人间蒸发，财富被饕餮们蚕食殆尽。
事实上，达芙妮小姐的姬骑士团，便是她黄金权柄的一部分。
任何一位冠军骑士，拉到封魔大陆，都是一尊真仙，足以压塌万古，睥睨八荒，是那些绝代武圣、盖世魔君也可望不可即的飘渺存在。
而千余女仙汇聚成股，平举骑枪，便是一支锋芒可贯穿星辰，能摧枯拉朽般屠戮异域伪神、甚至破灭大千位面的冠军之师。
她们被金灿灿的魔力吸引而来，或在耀眼金芒资助下蜕变至此，又转而捍卫起那轮年轻灿烂的恒星的荣光。
当然，高位生灵自有牌面在。
根据契约，姬骑士们只卖命，不卖身，并且不是终身卖命。
这就意味着，姬骑士可以拒绝一些下作荒唐的、有违骑士精神的非分指令。
可一旦达芙妮有了丈夫或者妻子，姬骑士们仍不免要服从于后者的一些正经命令，并护卫其人生安全。
龙姬艾茵女士显然难以接受那种现实。
她颔首，本就偏向冷色的唇线紧抿，如冰棱般锋锐森寒。
不论是作为骑士的忠诚与纯洁也好，还是生而为龙的骄傲和自尊也罢，艾茵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还有上千并肩作战的姐妹，同时效忠两位主人，当两姓家奴的场面。
况且，她还存在私心，内心始终对达芙妮小姐保留幻想，更无法释怀于曾经的失败。
复杂惆怅的思绪在脑海里涌动，最终化作一个强烈的念头，如冰雪风暴般充斥在龙姬骑士的脑海中：
——天无二日！
——姬骑士团只有达芙妮小姐一颗太阳！
“艾茵。”
财阀小姐温温柔柔道：“洛西布鲁克很安全，所以近期你可以自由活动，顺便安排下其她女士们的轮休规划。”
随后，龙姬骑士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展颜而笑，有三阶茶道锁加持的温和旖旎笑容令艾茵的龙心险些停止跳动：
“对了，这里有一位新同学与我很是投缘，如果不麻烦的话，你享受假期的时候顺便考察下那位小姐吧，你的看法对我来说很重要。”
“吾明白了。”
艾茵女士语气认真且凝重。
——达芙妮小姐，信任着吾！吾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况且，身为忠心耿耿的骑士，吾也有责任，杜绝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利用达芙妮小姐的亲切、慷慨与善良，达成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
——达芙妮小姐，由吾来守护！
龙姬骑士离开时龙尾倒竖，气势汹汹，甚至卷起一阵凛冬般的飓风。
“李霏同学，我很喜欢你的游戏，作为礼尚往来的回报……”
包厢重又恢复安静，咖啡馆的新主人眺望窗外，唇线上挑：“你会怎么应付一头嫉妒的冰霜巨龙呢？”
毫无疑问，学伴小姐的努力奏效了，但结果出现了些许偏差。
她顺利让达芙妮体会到了【操控】的乐趣，并主动从观众席上站起，融入新的身份。
可令李霏始料未及的是，比起玩家，财阀小姐显然更热衷于当一名策划，观赏她所青睐的玩家，在她所设计的关卡中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她仍维持着三阶茶道锁状态，模拟李霏思维，试图借此预演玩家的通关方式，并期待着学伴小姐能做出更令人惊喜的选择，解决转移到她身上的人力资源风险。
可达芙妮感受到的确是一片死寂与虚无。
那声声低喃呓语，也如同茶香般消散。
只剩下一串暂时定格的数字散发微光。
21570290/22000000
卡片不卖只送，可一切慷慨的馈赠早就被财阀小姐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
——有大问题。
去往黑天鹅专营店的路上，李霏在思索。
【扭曲】哪儿都好，就是蓝耗太高。
但李霏已经掌握一些浅显的规律，比如魅力、智力这两项属性的提升，以及血脉进化，可以减少修改现实所需要的魔力。
不出意外的话，序列等级的提升也可以，不过暂时无法用实践来证实这一猜测。
而除了魔女小姐独自归纳的三大要素以外，就只能根据系统小姐给出的提示，让施法目标念出“霏门”这个咒语了。
只不过这种提示很鸡肋，因为花魁小姐根本无法让死物念诵“霏门”，活着的敌人也不可能毫无理由说出这两个字。
“可为什么……今儿的蓝耗与预想中少了那么多？才用了仨小蓝瓶。”
魔女小姐越想越不对劲，随便往路旁的参天古树后一钻，发动类法术能力。
光影扭曲，构成扑克脸小姐梨花带雨的唯美画面。
李霏也小脸一白，感受到虚弱。
明明在咖啡厅里呈现过相同画面，可魔力消耗量，却相差十倍不止！
“嘶……难道施法目标的魅力、财富、身份这些，也能减少蓝耗？”
“不对呀，我也没对着简小姐发动能力啊，我是对空气释放的。”
“唔……‘若目标念诵【霏门】，则修改与之相关的现实魔力消耗量降低’，难道简小姐跟个傻子一样，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霏门不成？噗哧。”
李霏碎碎念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思索不出答案，反而最后因过于荒诞离谱的猜测而把自己逗乐了，轻笑出声。
“嘛，来日方长，这项类法术能力的摸索并不急于一时，或许可以消耗一次【婷宝附体】的冷却，不过召唤生物的捏脸还有消化那场高位战斗优先级更高。”
“先去康康富婆小姐给的卡到底有多值钱。”
花魁小姐闭上嘴，专心走路，画风立刻变回顾盼生辉、妖媚迷人的尤物，甚至有点东方女性的温婉。
她再次抵达黑天鹅专营店，挥手问候：
“又见面啦。”
“啊，欢迎光临。”
店员小姐眼睛亮了亮，下意识整理了下整齐柔顺的秀发，又匆匆上前迎接，带着始料未及的惊喜。
她确信前途光明的慈善家小姐终有一日会重新光顾这家店铺，可自己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
超凡者的岁月太过仓促，流年如水，某些古龙一次沉眠，睁眼后便是沧海桑田；哪怕是光芒万丈的慈善家小姐，也不知道要多少载时光才能披荆斩棘而上，君临高位，拥有漫不经心在黑天鹅专营店里挑选商品的能力。
到那时，身为凡人的自己，恐怕已经白发苍苍，孙女满堂。
没想到才过去一天，落荒而逃的客人就自信满满回来了！
若非慈善家小姐的品行家喻户晓，店员小姐甚至会怀疑她是来蹭吃蹭喝的。
“可以为我介绍下这张卡么？”
在店员小姐略带好奇的目光中，李霏递出一张黑色卡片。
亲身经历过一场斩获四十七万金币提成的职场神话后，花魁小姐对这份回礼抱有很高的期待。
“……”
店员小姐漂亮的眼睛睁大，睫毛颤了颤，唇瓣微张，又靠着职业素养立刻捂住，没显得过于失态。
“请稍等，我去请示下店长。”
她匆匆离开，不多时就跟在一位风姿绰约的成熟女性身后回来。
“久等了。”
店长女士态度热情但不显得谄媚，五官柔美，肌肤白皙，眸光宁静若秋水，笑容很有亲和力。
咖啡色秀发被藏青色镂空发网盘在脑后，光泽柔和；一袭长裙得体优雅，勾勒出婀娜有致的体态；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玫瑰精油香气，气质稳重大方，能让人感受到成熟女性独有的含蓄如水风韵。
“客人，这是我们的终身贵宾卡，持有这张卡，您可以在任何一家黑天鹅专营店，免费订制任何非限量款产品……”
店长女士婉婉诉说着这张卡的作用。
虽然尝过富婆甜头的花魁小姐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当真听闻喜讯后，李霏仍感到一阵恍惚，茶道锁中断，智商小姐随之下线，连漆黑灵魂都被泛滥的粉色河流所淹没。
抱着仅存的理智，芳心大乱的学伴小姐咬唇来到盥洗室，才开始法典。
镜中那个娇俏美人浑身洋溢着微醺少女感，湿润眼瞳里浮现两枚暧昧的粉色❤，尾巴小姐在身后左右甩动，幸福到头晕目眩。
“她、她好宠我。”
“比知画女士还宠我。”
李霏霏捂着怦然跳动的妖娆人心，又双叕坠入爱河，徜徉在初恋般的甜蜜感中。
用晕晕乎乎的脑袋计算了下商品单价，再乘以一百……不，一千的数值后，李·物质女孩·霏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扶着墙，绵软无力，面色酡红，鼻息香甜滚烫，唯独尾巴小姐支棱着，含苞待放，由内而外流淌出浓烈妩媚风情。
而回荡在盥洗室的呢喃声线中，带有淡淡忧伤与歉意：
“果咩捏，知画姐，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事实证明，茶艺确实不敌金钱。
年轻美丽且对爱情坚贞不屈的学伴小姐，温柔善良的清纯校花，被无数同学倾慕暗恋的白月光，就这么轻而易举沦陷在富婆留学生的金钱攻势下，将对她深情款款的秦老师遗忘，也背叛了曾经白头偕老的诺言，满脑子只剩下留学生的傲慢笑容。
“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李霏不断低语，伤感语调证明她是个真诚走心、重情重义的好女孩儿，但白富美留学生给得实在太多了。
毫无疑问，如果《模拟花魁人生》里，出现设姬师本人的人物卡的话。
那么解锁特殊奖励剧情的难度会低到不可思议。
只要性别正确，颜值达标，那么充值额度就是决定【好女孩】好感度的硬性指标。
花得越多，诚意越足，任何魅力在50以上、足以称之为赏心悦目的女性玩家，都能通过氪金强行把【好女孩】的好感度拉满，跳过繁琐的选择题与互动问答，快进到姬心动魄的彩蛋环节。
甚至，氪金足够多的话，灵活放低标准，40魅力的眉清目秀富婆也不是不行。
要是再低……
颜狗本能就会战胜拜金本能，迫使好女孩儿把追求者视作ATM了。
用冷水拍了拍脸，又掐住尾巴小姐脖子胁迫她回去，李霏总算控制好情绪，端庄乖巧地回到大厅。

第三百六十三章 资质以外的差距
一连选了三款婚纱，李霏略显羞涩地笑了笑，抬头询问：
“内个……连续订制几十条的话，会不会太多了。”
“有些淑女相同的裙子不会穿第二次，并且在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着装。”
店长女士弯下膝盖，与客人视线齐平，和蔼回答道：“所以每年消耗上千条裙子也是很合理的。”
“啊，我懂，贵族的体面嘛，好像同一条裙子穿两次就会让别人误以为家族破产了似的。”
李霏了然，并贴心地挪了挪身子——软座很宽敞，她只是在传达邀请店长女士坐下的态度。
但她在柔软坐垫上留下的轮廓……弧长真的很长，弧度也真的很深。
气质成熟优雅的店长女士感受着客人残留的体温，心脏微颤。
李霏回眸朝她一笑，才继续挑选婚纱，专注而认真。
的确，慈善家小姐曾有过不堪回首的落魄往事，并在万般无奈下失足跌落风尘，流连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之地。可她素来洁身自好，消费观停留在“力所能及追求优渥生活品质”的层次上，对好衣服会爱惜，还没染上某些贵族穿一件扔一件的坏毛病，所以选购时得精挑细选，出淤泥而不染了属于是。
当然，在某些作风方面，花魁小姐还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自信的。
“就这些吧。”
选好足够结婚二十次的婚纱后，李霏心满意足地合上图册。
虽然暂时用不到这么多，但早晚能用得上，更准确地说是远远不够用，花魁小姐对于这一点还是胸有成竹的。
“李霏小姐，您的尺寸是？”
店长女士起身，自然而然将称呼从客人换成了更亲切的方式，轻声询问：“明天就可以把您要的商品送到洛西布鲁克的任何地方。”
“诶？这么快吗。”
“设计需要创意，但生产不用。”
店长婉婉轻笑：“事实上，如果是普通客人，订制一条裙子通常要等待一周，想缩短期限还要额外增加费用——如果速度太快的话，客人反而会觉得制作不够精良。”
“但您是达芙妮女士所认可的贵宾，能得到最好、最有诚意的服务。”
“想做好生意果然需要智慧呢。”
李霏若有所思，随后小脸微红，扭扭捏捏地小声念出一组数据：“我的尺寸是……”
“嘶——”
竖起耳朵旁听的店员小姐们，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温文尔雅的店长女士，也下意识舔了下唇，不自觉流露出那种成熟的已婚女性才会拥有的肉食系气息。
好在，专业素养让她克制住自己，没用失礼眼神冒犯客人，店员小姐们也立刻安静下来，站直身体，目不斜视，宛若站岗的士兵。
可代言人小姐明白，幻象权杖的生意又能多赚一笔。
脸蛋更红的李霏羞怯地将唇瓣凑到店长女士耳边，说出更多数据，毕竟婚纱都是成对订制的，而冰清玉洁的未婚少女对那些旖旎美好的代码倒背如流大概也很正常吧。
“我们会尽快把产品交付给您。”
店长女士颔首，作为超凡者，一口气记住全部数据并不困难，况且这些数据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谢谢。”
李霏舒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店长女士立刻读懂了客人的表情，善解人意道：
“我想洛西布鲁克任何一位女性都看过水族馆的写真集，也知道您是一位优秀的模特，这么多婚纱肯定是为了工作需要，放心吧，我们会对客户信息严格保密。”
她顿了顿：
“此外，作为贵宾卡的持有者，为亲朋好友订制衣服并赠送，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一想到这些裙子的价格，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呢，有点……不安。”
单纯善良的李霏被店长女士的温柔所打动，吐露心理负担。
“这些裙子的成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贵重。”
店长女士委婉开导着，帮助客人摆脱压力。
她很清楚，店里的标价大多是成本费用加两个零再卖的。的确，手工制作繁琐且高级，但批量购买奴隶也真的很便宜，轻轻松松就能塞满一整片折叠世界，打造出昼夜不息的生产基地；设计费不菲，可设计一套裙子，只要修改尺寸就能卖很多份，能平摊设计成本——什么？单独定制？那更好了，给设计师一万枚金币的加班费，店铺起码能多收188888枚。
也只有那些真正选用超凡材质制作的商品，溢价倍率才会稍微低些，这导致店铺里九成以上商品都选用纯正的非超凡材质，问就是高雅，再问就是匠人精神，充分体现了历史级大师们不盲目追求奢华昂贵的材质，反而用普通材质来展现别出心裁艺术语言的返璞归真境界，化腐朽为神奇的创造力，以及倡导世人珍惜有限超凡资源的绿色设计理念。
事实上，就连店长自己，都偶尔会利用工作福利，以打折后的成本价购买裙子再赠送，看起来是价值连城的昂贵礼品，实则……只够在洛西布鲁克的繁华地段买一两栋自带花园泳池饲养栏的五层别墅罢了。
当然，“拿出最有诚意的服务”并不代表“随意透露商业机密”，只是这位客人实在太迷人了，她一皱眉，店长女士就不禁心生怜惜，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适当交浅言深，打消她的顾虑。
“这样呀……”
慈善家小姐总算松了口气，又吐了下舌头：“谢谢，我原本还担心自己配不上这么漂亮的裙子呢。”
“李霏小姐太过谦虚了。”
店长女士熟练地牵起挽起她的手，温声细语道：“在工作以外，不考虑下生活么？我们的连身袜穿起来也很舒服的，材质很好……”
——老渣女了。
老练肢体语言让花魁小姐立刻嗅到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显然这位看起来知性又体贴的店长，没少利用职权之便与体面工作，哄骗纯情小女生。
可谁能拒绝一个收入优渥、阅历丰富、体貌婀娜、温柔细腻，且气质成熟优美的大姐姐呢？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从容与亲和力，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根本无法抗拒的。青涩少女们会自发想要接近她，依赖她，沦陷在店长女士带来的安定可靠氛围中，并努力成为和店长女士一样出色的成功女性，
心思单纯的慈善家小姐当然也被迷住了，双眼亮晶晶，在牵引下亦步亦趋浏览那些精美昂贵的商品，入神聆听店长女士介绍商品背后不知真假的感人故事与设计思想，宛若牧羊人家的女儿初次来到繁华城市，连灵魂都被那火树银花、灯红酒绿灯红酒绿的夜景给吸走。
——似乎，很好搞定。
这下，就算是优秀的专业素养与老道狩猎经验，也难以遏制店长女士那蠢蠢欲动的心跳声了。
而猎物似乎没有察觉到猎人掌心不断升高的温度与汗水。
……
“欢迎下次光临。”
“嗯啊。”
满载而归的花魁小姐温柔与店员小姐们道别。
店里没了客人，店员小姐们才开始窃窃私语，显得很兴奋。
“慈善家小姐的脸真的好精致，比杂质上好看一万倍。”
“连幻象权杖都差远了，没那种气质。”
“身上的味道特别特别好闻，像绿茶一样，但比最好的绿茶还香。”
“要是能跟她合影就好了，我能收藏一辈子。”
“省省吧，最多三天就给你用皱了。”
“嘻嘻，我只要一天。”
“对了，店长呢？”
训练有素的店员们恢复了活力，她们像是刚走出影院般，叽叽喳喳交谈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上司失踪了。
“诶，更衣室怎么漏水了？难道茶水打翻了……呀！”
“来人呐，快来人！店长、店长她晕倒在试衣间里了！”
“什么？我去喊牧师。”
“不，我想不用喊牧师……多喝点水就好了。”
黑天鹅专营店陷入少有的混乱中，店员小姐或女士们匆匆涌到更衣室前，又不约而同做出捂眼动作，可指缝里分明透出亮晶晶的眸光与红扑扑的面颊。
……
“不愧是黑天鹅……隔音效果真不错呀。”
李霏吹着晚风，心情愉悦。
她的空间戒指里，多出了许多名牌包包，首饰，连身袜。
并且还发生了一段柏拉图式的浪漫插曲。
选购衣物时，客人裙子后面的拉链卡住了——虽然七位数的裙子出现这种问题很不合理，可并不妨碍店长女士进去帮忙。
后者做出了一些试探，客人默许。
后者狂喜，没想到洛西布鲁克成千上万女性魂牵梦萦的白月光，魔法学院以清纯温柔著称的天才新生，沦落风尘却能坚守本心，如莲花般清清白白且善良乐观的慈善家小姐，竟是如此随便，被自己轻而易举拿下，这连是做梦都不敢这么顺利的发展。
接着店长女士的心路历程，便是从惊喜到惊讶，再到不安，最后绝望。
李霏就没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有必要的话，她连唾液里都携带高浓度魔女病原体，还能利用【毒吻】分泌出电脑配件——当然这是没必要的，但总之，花魁小姐的字典里找不出发乎情止乎礼这种轻橘子词汇，只有情难自禁。
这也意味着，洛西布鲁克女性那些美好的梦，对花魁小姐而言，就像吃了片面包一样寻常。
至于名声……花魁小姐生得菩萨心肠，对待贞洁比达芙妮女士对待金钱更为慷慨，不说有求必应也是热情大方，既然打算成为黑天鹅专营店的常客，那必然有十足十把握让店员小姐们保守秘密。
迈着欢快步伐，学伴小姐重返战争学院，准备向光头猛男汇报自己如何取悦了异国交流生，并报销在此期间消耗的药物。
可还没走进院长室，她就听见父子的争执。
“老爹~~~话都说出去了，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
英俊青年艾利克斯卖力给父亲揉着肩。
“哼，我愚蠢的儿子哟。”
巴雷特靠着椅背，训诫道：“借用传送通道让你们去大钟，对我而言确实是举手之劳。可你知不知道，旁人求我办件事，是什么价格？”
“你那个什么雇佣兵委托，能有多少酬劳？全队所有酬金加在一起，值不值得让我出面去做一件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从小教你讲义气，可没让你不长心眼儿！”
光头猛男的语气并不严肃，显然是在敲打儿子，让他长点心，以免旁人冲着自己而接近艾利克斯，把这傻小子利用了，傻小子还跟人家称兄道弟。
“老爹，东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水至清则无鱼，谁不知道我有个威风的老爹？除了小克、柯瓦那样的，唔……赤子之心，或者李霏同学那样条件比我还好的，谁会一点点想法都没有？但我又不是傻子，分得清谁是真朋友，谁图谋不轨。”
艾利克斯叫起冤来。
显然，在秦老师的熏陶下，战争学院的同学们嘴里也时不时冒出一两句东方词汇来，文化入侵了属于是。
“还敢顶嘴？”
巴雷特下意识弯腰，就要握住父爱的大皮鞋，但考虑到门外有客人来了，于是忍住：“待会儿再收拾你。”
“咳，那个，李霏同学啊，进来吧。”
“打扰了，院长阁下。”
李霏掩嘴走进来，先掏出两盒蛋糕：“吃饭了没？尝尝我手艺。”
“看看人李霏同学多有礼貌。”
光头猛男笑呵呵接过蛋糕，和蔼道：“整两口？”
很符合战争学院的问候方式。
可惜，花魁小姐只接待女客，只好婉拒：“不啦，晚上还要冥……咳，修炼斗气。”
“瞧瞧人家！”
又一次拿别人家的孩子鞭策儿子后，院长阁下和颜悦色道：“李霏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艾利克斯学长他们去大钟，是要完成我的个人委托……”
李霏委婉道。
“嗨，早说呀。”
巴雷特一拍大腿：“对于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我们一向是赞成的，支持的，鼓励的！”
说着，他刷刷刷批了张条子来，往桌上一拍，豪迈道：
“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只要是我能力允许的，不违反教学宗旨的，我都会尽量帮助。”
——院长公子……牌面不够呀。
李霏瞥了眼因被区别对待而苦笑的艾利克斯，甜甜道谢：
“谢谢院长阁下。”
“那个……达芙妮同学，还有你，对近期教学规划有什么看法或者建议吗？”
巴雷特搓了搓手，意有所指道。
李霏露出模范生的乖巧微笑：
“都很好呀。”
“秦老师教得可好了。”
——秦知画你快抱抱我！发奖金的时候不给我买礼物那就取关拉黑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达芙妮同学也和我说，对咱们分院很满意。”
——没了我可就不一定了。
“我们还互赠了礼品呢。”
——院长阁下，战争学院贵族系的兴衰，可全拴在本小姐的茶艺上了。
巴雷特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李霏同学呀，你……”
勉励寒暄几句后，法术百科小姐识趣道别，今儿有同学在场，为了维护形象，不适合报销学伴开支。
摸走批条的院长公子也借机溜走。
“多谢李霏同学刚才替我解围粉，否则他不知道还得训我多久才肯把手续批给我。”
艾利克斯叹息着，有气无力道。
“举手之劳嘛。”
李霏摆摆手。
借用两大学院的战略级交通工具，对魔女小姐没有丝毫难度可言。
魔法学院的正副院长，皆与花魁小姐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牢固羁绊；后者嘛……副院长阁下姑且也算闺中密友，就连巴雷特，都眼巴巴盼着学伴小姐拿下交流生呢。
“啊，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亲儿子了。”
艾利克斯忍不住抱怨，神情苦恼：“我爹对别人都比对我热情。”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喔。”
李霏轻笑：“秦老师今天上课的时候给六位同学加了学分，但没给我加，这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么？巴雷特院长对别人再友善，也不会平白无故赠送满月级的超凡套装哦。”
——不过关于学分的事情待会儿回去还是得冷暴力知画女士，哄我开心前不允许她碰我。
——虽然我一直在课堂上和新同学交头接耳扰乱班级秩序，但抛开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不谈，就算我……99％……作为班主任的秦老师……1％么？
“况且，知子莫若父，院长阁下肯定明白学长是什么样的人啦，刚才板着脸教训你，无非是不善于表达关心的老父亲想和你多说几句话而已。”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少训我几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艾利克斯嘴硬着，显然也羞于用温情态度对待父子交流，这大概便是所谓阳刚之气影响下男性的特殊矜持吧，不像李霏，对待婷宝比亲女儿还亲，起码不会有弃养的逃避心理。
可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又怎么会是想不通如此简单道理的人呢？
“总之，这次谢谢你了，我们会认真完成委托的。”
艾利克斯驻足承诺道。
“诶？我替你们解决了路费问题，就没有优惠之类的吗？”
李霏眨了眨眼。
“呃……从我个人的酬劳里扣吧。”
艾利克斯显然不怎么习惯和女生接触，有点笨拙，玩笑话都听不懂，八面玲珑的花魁小姐立刻替他解了围，挥手道别：
“开玩笑的，这件事就麻烦你们了，再见。”
目送着比月光更为皎洁美好的背影离去，艾利克斯笑容收敛，失落长叹一声：
“差距……不仅仅存在于修行资质方面啊。”

第三百六十四章 佣兵小队
天空是蒙蒙的雾，肩甲有薄薄晨露。
六名佣兵驻足于点缀弹坑的石板路尽头，眺望陌生的城市。
穿着锃亮全身铠的英俊青年，金发灿如天神；人高马大的猛男，下巴有淡淡胡茬，手持斩马刀，威风凛凛；短发利落如匕首的女生，肌肉紧实有力；白皙削瘦的青年，五官清秀，噙着斯文和煦的笑容。
显然，这四位都是李霏的老熟人，分别是院长公子、考威尔大叔、铁T柯瓦、触手怪克莱恩。
另两位交情不深，但也是法术百科小姐的手下败家——其中一人身着锁子甲、背负长剑，微卷短发散发出蓬勃朝气，他是丹尼尔，院长公子在交流赛中的队友，最好的朋友；而最后一位生着狼耳、腰间悬有双匕的人外少女艾玛，则代表着整支队伍的颜值天花板。
她身段不算高挑，但窈窕且紧致，被盗贼皮甲收束的纤细腰线充斥着软妹们很难拥有的弹力与韧性，笑起来还露出尖尖犬牙，明媚又洋溢着野性。
但此刻，艾玛小姐那双狼耳却软趴趴贴在脑袋两侧，毛茸茸的、灰白相间的大尾巴也垂落在地，琥珀色竖瞳里没有半点神采，宛若拆家后被关在阳台的二哈，无精打采。
她揉着蓬软灰色短发，闷闷道：
“啊，寻找元素生命……我好像连法术百科小姐的召唤生物都打不过了，绝望。”
“别灰心呀艾玛。加油晋升中序列，单挑一只的话还是没问题的，咱们可是两大学院的优等生啊……”
丹尼尔立刻劝解，说话时手臂抬了抬，似乎想拍拍狼人刺客少女的肩表达安慰，但动作到一半又止住，若无其事放回了去。
“天真！李霏和二流学员的差距，比知识序列和血脉序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老头子的声音在克莱恩心头响起：“你好好发掘传承，高序列兴许还能赶上她……至于他们，哼。”
“还有，你得尽快找机会把她拉进灰雾，到时候任凭她天资绝顶，还是跟咱们同一条船上的人……”
“精准选择成员哪有那么容易，我到中序列再尝试吧。”
少年无声回应着，揉了揉鼻子，面露苦笑。
院长公子也沉默不语，眼神有些萧索。
在昨晚的短暂独处中，艾利克斯已经清晰感受到李霏同学那无与伦比的魅惑与亲和力，她一言一行都显得那么善解人意，热情礼貌中又保留了恰到好处的分寸，让人如沐春风，自发想要取悦她。
艾利克斯这才理解了，为什么一个被灵魂损伤缠身的、毫无背景的少女，可以在兼修多系超凡知识的情况下，将从无到有发展起来的人际关系也维持得面面俱到。
而作为院长之子，艾利克斯远比在场所有人清楚“人脉”与“背景”的价值；也正是得益于这种身份，他才能从父亲有意无意的提醒中意识到，那位清纯善良、温婉大方的模范生同学，到底被多少女士眷顾甚至宠爱着。
毫不夸张地说，在李霏同学那副明媚又谦虚的，似乎总是在为旁人着想的亲切笑容下，蕴藏着足以在洛西布鲁克横着走的可怕能量。
可她几个月前还在平民餐厅里端盘子啊！不过弹指间，贫瘠旷野上就疯长出通天巨木，枝叶繁茂宏伟又绮丽，足以遮天蔽日。
这般令人叹为观止的经营能力，丝毫不在修行建树之下。
就算是艾利克斯，也为如此全方位的强大而窒息——擂台上输了，尚且能奋发图强、知耻后勇，可那股摄人心魄的魔力，又该如何弥补呢？
嘭！嘭！嘭！……
考威尔张开蒲扇大手，很是热情地落在这帮少年少女们肩头，发出巨响：
“我说，你们怎么都心不在焉的？”
“就算和雇主有交情，任务看起来也没什么难度，也不可以太过松懈啊！”
“当初我去维拉尼安的时候，也以为问题不大，结果差点就再也看不到我老婆了……”
成年男人用大咧咧的态度，唤醒了这帮各有心思的天才学员们。
好在，这些年轻人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问题少年，不过是暂且被心事搅乱思绪罢了。
“柯瓦，李霏同学的头发呢？咱们分了吧。”
艾利克斯率先提议道。
“……”
柯瓦小心翼翼取出一根墨色长发，水滑有光泽，带着微不可闻的绿茶香。
“虽然量少了点，但从档次上来看，这可是实打实满月级素材，还是最顶级的，被精纯斗气与魔力同时滋养。”
“另外，序列5超凡生灵的感知力也不容小觑……所以，就算被切成六等分，也能隔着几十米甚至上百米距离，让生而与李霏灵魂亲近的元素生命有所感应。”
克莱恩缓缓复述着老人家做出的判断，并有所补充：“当然，大钟虽然比不上洛西布鲁克，但也很大了，光凭我们六个漫无目的地乱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我们要先去酒馆之类的地方打探消息。”
“单独行动还是两两一组？”
“两两一组吧，大钟的治安条件远远逊色于洛西布鲁克，而且据说这里最近发生惨案，不甚太平……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稳妥些好。”
“不，我们先去魔法学院大钟分院。学院内安全有保障，李霏同学也是从那儿往返，最有可能存在线索，我们从那里开始行动，单独行动打听消息；中午前在学院门口汇合，再分组搜寻。”
“附议，但补充一点。”
考威尔给出最终方案：“你们五个，上午就在魔法学院里行动吧，至于我么……毕竟不是两大学院的人，就算允许进出，行动起来也不太方便。所以我就在大钟逛逛吧，安全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好歹也是序列5了，大钟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佣兵们对视一眼，意愿达成一致。
随后，他们的目光汇聚在柯瓦迟迟没有下手的头发上。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头发小姐竟展现出朦胧混沌的生命迹象，战战兢兢蜷成一团，还散发出某种妩媚的韵律，让众人陷入霎那恍惚，仿佛有一名楚楚动人的女子，正哭哭啼啼求饶，恳求少侠们高抬贵手，饶她一条小命。
——应该是错觉吧，李霏同学可不是那种怯弱软弱之人……不过她现在究竟走到了哪一部？连头发都有微弱智慧特征了……深不可测。
略带敬畏的念头一闪而过，头发小姐终究被柯瓦扯断了，发出脆响。
六人分了香消玉殒的尸骨，走向魔法学院。
艾利克斯落在队伍最后，没头没尾道：
“有些事，要勇于尝试才会有结果。”
当——
柯瓦勾了勾唇角，拳头轻轻落在艾利克斯胳膊上，传出金属脆响。
帅气的女生也挺受欢迎，但她清楚，李霏同学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静如止水，与对待克莱尔没什么两样。
丹尼尔也忍不住用余光扫了眼亭亭玉立的狼女刺客艾玛同学，又心虚收回。
对血气方刚的青少年来说，暗恋频繁接触的美少女，很正常，可惜战争学院没有感情课程，在懵懂情愫驱使下，丹尼尔一般会在实战课堂上狠狠与暗恋对象切磋，用直拳和上勾拳来表达笨拙且热烈的感情，单身至今。
……
克莱恩走进酒馆，手中握着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上印着少女容颜，面容柔媚，双眼明亮湿润，粉色秀发像是童话里的公主般美好，人畜无害。
可触目惊心的猩红字体却表明，这个逃犯极度凶残、血债累累，残害了大量暗精灵与黄金娜迦，甚至还有一名大钟分院的教师命丧于通缉犯鹿目圆之手。
“大钟……很不太平啊。”
克莱恩皱着眉，沉吟道：“这个逃犯的作案时间，就是李霏同学来大钟分院进行交流的头一天晚上……是巧合么？还是其中有什么联系？”
克莱恩抬起头，发现有一位酒保小姐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复杂。
这名酒保小姐的气质非常矛盾、特殊，仅一眼就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她长得很漂亮，就算没用丝毫妆容修饰，冷白纯净的肤色也找不出瑕疵，一双狐狸眼流淌着妩媚感；可如此美貌的女士，偏偏挂着副冷漠的、不苟言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表情，幽深眼眸里似乎藏着化不开的愁苦，淡淡黑眼圈更是为她平添几分憔悴与颓废。
她的身段也很好，纤长匀称，就算看不出婀娜有致的线条，仅凭高挑身段与禁欲系气场，也能让人感受到血族模特般的清冷高贵压迫感；只是着装过于保守了，长袖长裙，连领口都严丝合缝地系上，挡住雪白项颈。
——这位女士或许在前不久遭遇了不幸的事。
克莱恩有些踌躇。
他忙活了接近一个上午，虽然对大钟风声鹤唳的近况有所了解，但并未掌握关于两位元素生命的线索。
现在来到酒馆，初衷自然是向消息灵通的酒保们购买情报。
可开口麻烦一位心情糟糕的女士……实在有些失礼了。
“喝什么。”
酒保小姐开口，声音是沙哑的烟嗓音，但克莱恩听得出来，这不是天生的，而是近期频繁哭泣导致的。
“随便什么都可以，谢谢。”
克莱恩点头轻笑，目光张望四周。
临近中午的酒馆很冷清，客人极少，甚至还有宿醉未醒的酒鬼，看来店里也没有别的酒保可以打听消息。
——这就尴尬了……
——要不，借用下盥洗室，看看灰雾之上那些博学多才的小伙伴们有什么好点子？
——还是算了，没到固定聚会时间，恐怕只有东方那位孔仙子还在候着……虽然孔仙子博古通今又乐于助人，总是无私帮助大家，但也不能什么问题都指望她出谋划策。
——尝试询问下吧，不行的话晚上再来一趟，人多点打听消息也方便。
克莱恩三两口喝掉酒，强笑着递出一枚金币：
“那个……方便打听些消息吗？”
“说。”
“我想问下，这附近有没有水元素或者风元素……”
“有。在我家。”
“抱歉，打扰……嗯？”
“你认得李霏是吧。”
酒保小姐眼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嗯，你也认识？”
“呵。”
酒保小姐冷笑：“我和那位慈善家小姐可是熟得很呐。”
一闪而逝的情绪波动很快收敛，她垂眸，言简意赅道：
“我五点下班。”
“好的，麻烦了。”
克莱恩凝视空荡荡的酒杯，陷入沉思。
委托，就这么完成了？
……
傍晚，十道身影围在餐桌前，桌上堆满热腾腾的美食，气氛甚是融洽。
眼巴巴等到酒保小姐下班后，威风凛凛的佣兵小队全员动身护送她回家，并核实了喜讯——委托目标确实被她的妻子所收养，还养得白白胖胖。
那位看起来特别温柔，皮肤也洁白如雪，洋溢着文静人妻气质的丽芙太太，则热情邀请李霏的朋友们享用晚餐。
事实证明，迷人的丽芙太太有着一手好厨艺，虽都是家常菜，但对洛西布鲁克的佣兵们而言，确是新奇又美味。
“伊内丝女士，您可真是有个好妻子。”
已婚中年男性考威尔端着酒杯，真心实意感叹着，满脸羡慕，显然想起了家中严妻。
“是啊，简直是理想中的婚姻。”
丹尼尔忍不住附和，又悄悄看了眼啃着烤鸡、大尾巴不住晃动的狼女小姐。
“哪里哪里，喜欢的话多吃点，厨房里还有……”
交口称赞中，丽芙太太显得很是矜持且谦逊，偶尔还会羞怯地捂住嘴，转而又招待起客人们，就连两位元素小姐都没被冷落，体贴而周道，又保留着适当距离感，不会过分殷情导致妻子吃醋，充分展现了已婚女性的细腻稳重心思。
唯独酒保小姐沉默不语，端着酒，在桌角吸闷烟。
这让克莱恩有些不解。
有如此端庄美貌、贤惠体贴的妻子，伊内丝女士为何闷闷不乐？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已经是常人眼中的理想爱情了吧？
客人们都发现了这一点，又默契地缄口不言，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毕，佣兵们领着有点呆萌的元素生命与养母们道别。
“稍等。”
丽芙太太凑上前，亲昵牵住狼女小姐的胳膊，附耳低语：
“请替我转告李霏……”

拉胯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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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暗中行侠仗义的法术百科小姐
“嗯嗯！我会告诉她的！”
狼女小姐用力点头，可脸蛋分明红了起来，竖瞳扭曲成旋转的蚊香。
被温柔美丽的大姐姐搂住贴贴，听她用湿润耳语说着悄悄话，肤滑体软，馨香萦绕，还有温热鼻息轻拂耳垂……这种全方位的亲昵，对青葱少女而言，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了。
艾玛小姐别过脸，不敢与人妻的旖旎眼眸对视，可僵硬上卷还毛发绽开的尾巴分明出卖了她的情绪。
随后她发现，酒保女士正幽幽注视自己，脸色更冷，带有莫名凄苦意味。
于是那双刚支棱起来的狼耳立刻又趴了下去，亮晶晶粉嫩嫩的指尖也绕起圈儿，心虚莫名。
这就是好女人与坏女人的区别了。
霏宝被苦主盯着的时候只会制造出更大的动静。
“路上小心。”
“放心吧，有空来洛西布鲁克做客。”
“嗯，后会有期。”
友善道别后，佣兵小队披着月色踏上归程。
将两位元素小姐护送回李霏的别墅并婉拒夜宵邀请后，一路上说说笑笑、轻松和睦的队伍，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所以，那位被通缉的鹿目圆小姐就是……”
丹尼尔没憋住话，欲言又止。
“肯定是这样的啦，暗精灵犯罪团伙无恶不作，男盗女娼，还与大钟分院的坏老师狼狈为奸……连魔法学院的同学都深受其扰，不知多少平民被他们欺负得家破人亡。”
小狼女立刻叨叨起来，语速极快：“那些黄金娜迦更别提了，盘踞在血鸦酒馆为祸一方，血债累累。听说他们死了，多少人都拍手称快呢，甚至有人将鹿目圆小姐的画像供起来了……”
“咳，咳咳。”
克莱恩轻轻咳嗽，见没有效果，于是逐渐加大力度，直到咳得喘不上气儿，脸色发白，小狼女才用指尖捂住嘴，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个，有些事情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妄加论断比较好，以免给李霏小姐造成困扰。”
考威尔语气轻快，可眼神颇为认真，扫视一圈，见队友们纷纷点头，才恢复大大咧咧的模样，用力一拍后脑勺：“坏了！忘记给我老婆带礼物了！”
克莱恩嘴角噙着笑，变戏法般摸出一盒点心：
“据说这是一位灯神甜点师的独家秘方，在大钟很有名。”
“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考威尔笑呵呵接过点心，小心翼翼收好，惧内模样令小队的氛围有所恢复。
只是大家仍有些心不在焉，眼中交织着困惑，赞叹，乃至丝丝敬畏。
近期法术百科小姐在洛西布鲁克没搞出什么大动静，大家还以为她在韬光养晦，潜心于修行和慈善。
没想到……李霏同学竟在千山万水外，暗中惩戒除恶，行侠仗义！
若非大家对她比较熟悉，且互相交流了在大钟搜集到的情报，那么李霏同学改头换面做出的侠义之举，恐怕永远都不为人知。
但她是怎么杀死大量黄金娜迦，甚至是一名魔法学院的教师的？
能在魔法学院职教，最基础的要求也是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的序列5超凡者！
带着思考，小队如星光般在交叉路口分别。
……
——差距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么。
柯瓦独自穿梭在婆娑树影下，脚步沉重。
她陡然驻足，抬头望着皎洁明月，又向上伸出布满老茧与伤痕的手，难以触及。
可月光却静谧洒下，映入黑暗，也点亮旅人茫然低沉的眼瞳。
“真是温柔啊。”
柯瓦忽的释然而笑，握拳，飓风在掌心呜咽，又奔腾而出，荡开上方茂密枝叶，任由洁白月光铺满前路。
“霏门……嗯？”
柯瓦挑了挑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由来地念出那种词汇。
但不重要了，短暂自我拷问后，她心中阴霾尽散，大步行走在一马平川的平坦道路上，脚步坚定而轻快。
……
——我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吗。
考威尔站在家门前，脚步忽然停顿。
他盯着自己骨节分明、宽厚有力的手掌。这只手只要握住刀，连山峰都能斩断。
灰雾之上的奇遇，让他比预想中更早晋升序列5，这种层级的超凡者，不论放在哪儿，都称得上强者了。
甚至，考威尔觉得自己可以展望下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高序列。
可从法术百科小姐那儿受到的冲击，却让他不自觉颤栗。
考威尔清晰记得，在几个月前，李霏还是连序列9都没踏足的凡人，虽展露出不俗资质，可终究连杀死区区荆棘龟都会被反震到发出细小悲鸣。
一晃眼，她就能杀死两大学院的教师了，而自己，也不过是刚踏足这一步罢了。
“怎么不进来？”
房门忽然被拉开，妻子穿着睡裙，脸上还有一层海藻面膜——自从维拉尼安被开发，洛西布鲁克的海洋产品就愈发丰富且廉价。
妻子上前嗅了嗅，随后皱眉，双手叉腰：“好啊，你又喝酒了，不是说出任务吗？”
——我应该感谢她。
——当初如果不是她以献祭灵魂为代价施展禁术拖延时间，我未必还能活着回来。
考威尔又笑了出来，谄媚道：“哎，任务很顺利，遇上了好心人家……看，我特意给你买了礼物！”
“多少钱买的？”
“呃……”
“哼，我还不知道你？小克买的吧。”
妻子揪住他胳膊：“不说了，进屋。”
“夫人，我今天有点劳累……”
“少废话，抓紧时间，我明天还要上班。”
大门重重关上，考威尔若有若无听见一声“霏门”的呓语，可来不及多想，卧室房门就在视线中快速放大。
……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苍老的声音在克莱恩脑海中咆哮。
克莱恩坐在路边长椅上，仰头望天，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自从下午去在逃通缉犯鹿目圆小姐的犯罪现场悄悄观察了一番后，老人家的情绪就始终很激动，让少年人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我能嗅到高位生灵的气息。”
“有序列3，多半是序列2的生灵在那儿出手过！血腥味太浓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李霏同学时刻有高位生灵贴身保护？被除掉的家伙也是高位生灵干的？”
克莱恩无声询问。
“可能性渺茫，你以为人人都是达芙妮，贴身带着冠军骑士当保镖？”
“而且那种气息，太过凶戾狂暴了……你觉得，那个比你还缺心眼儿的，为了素不相识的受害者而独自对上一票黄金娜迦，甚至连魔法学院腐败教师都敢谋杀的……圣母，嗯，圣母，会用残暴邪恶的生灵当保镖？”
老人对少年的猜测嗤之以鼻。
“所以……”
克莱恩挺直腰，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树大招风，你那个同学太过耀眼了。”
老人沉默片刻，感慨道：“我想有很多人，不愿看到洛西布鲁克有第二尊白……女魔头出现。”
“你的意思是，李霏同学在剿灭藏污纳垢的血鸦酒馆后，遭遇了高位生灵的袭击？！”
克莱恩骇然道。
“如果不是命悬一线的关头，又怎么可能和绝对服从命令的召唤生物走散？”
老人那故作轻松但分明有些唏嘘意味的语调在少年心头盘桓：“还记得维拉尼安那只断后的妖精吧？毫无疑问，你那位缺心眼的同学不想再目睹那种事情，所以命令她们分散逃命……这就是我无法理解你们这些缺心眼家伙的理由，召唤生物不就是用来断后的吗？”
克莱恩笑了笑，并不反驳，只是稍加沉吟：
“但丽芙女士说，李霏也很喜欢她煲的汤……这说明，李霏也去过她们家里。”
“如果真被高位生灵袭杀过，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赶回洛西布鲁克，而是继续在大钟逗留？”
“这就是人家比你聪明的地方。”
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霏跟你们说过的吧，为什么去大钟。”
“为了完成学院交代的任务。”
克莱恩下意识回答。
“所以，除了她亲近的人以外……”
老人干哑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只有大钟分院和洛西布鲁克分院的高层，能提前知道这位法术百科小姐会亲自前往大钟，以及准确的抵达时间……甚至，派遣她外出这件事本身，就有幕后黑手推动。”
“你是说，李霏被魔法学院出卖了……”
克莱恩低喃，凉意从尾椎蔓延到指尖。
他很喜欢洛西布鲁克分院的氛围，出于这种喜爱，让他难以将安宁祥和的学院，与暗中勾连凶手伏杀学员之事联系起来。
沉默良久，少年的嗓音变得低沉起来：
“是魔女集会么？”
“有可能，两大学院大费周章创立反魔女战线可不是说说而已，魔女真的渗透到了血肉深处。但这回的事，不一定是魔女干的。”
老人轻叹：“小家伙，你要知道，恩洛斯从未和平过，魔女，反超凡联盟，东方大陆，外域位面……就连六大阵营内部，也暗流汹涌，龌龊不断。”
“我一直让你低调，不是没道理的。你可不一定有她那本事，在高位生灵袭杀下脱身。”
“……”
克莱恩深深呼吸，用夜间清凉空气驱散胸膛里油然而生的压抑烦闷感，思路也逐渐清晰：
“李霏同学在学院委派下前往大钟。”
“抵达大钟后，她发现暗精灵与大钟分院教师勾结，沆瀣一气，为非作歹，于是以【鹿目圆】的身份出手，拔除毒瘤，甚至将暗精灵犯罪组织所依附的黄金娜迦们也一并清除。”
“可李霏同学也为此踏出大钟分院的校门，失去保护，遭遇高位生灵的伏杀……逃亡过程中，与元素生命失联。”
“之后，李霏同学用不知道什么手段脱身。但她意识到洛西布鲁克或者大钟分院里有内鬼，因此没有借用大钟分院的传送通道回归洛西布鲁克，以免碰见真正敢鱼死网破的高位生灵，直接在大钟分院内对她发起袭击。”
“再然后……院长阁下前几天不在分院！所以李霏同学脱险后，就藏身在丽芙太太家里，等院长阁下亲自来接应，才回到洛西布鲁克；而院长阁下则逗留于大钟，探寻真凶……啊，还有，我记得叶淑老师班上有一名经常旷课的同学名为鹿目圆来着，原来就是李霏同学……这说明院长阁下也认同李霏击杀腐败执教者的做法，并替她隐瞒了身份。”
“呼——”
想通一切后，克莱恩长长舒了口气，可内心仍不免心潮起伏。
他没想到，当大家都在风平浪静的学院内安然修炼的时候，李霏同学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遭遇。
路见不平悍然出手，何等潇洒快意！
学院高层出卖，高位生灵袭，九死一生！
事后拂衣而去，变回那个善解人意、谦逊有礼的法术百科小姐，深藏功与名。
如此侠气，令人心驰神往。
更加让克莱恩庆幸的是，不管黑暗中的邪恶如何蠢蠢欲动，终究会在光明中消融。
李霏同学敢在丽芙太太家里藏身，说明她有足够的把握隐藏气息，不被心存恶意者发现，殃及无辜；并且洛西布鲁克分院里或许有背叛者，但至少院长阁下是值得信赖的，否则法术百科小姐，恐怕要命丧大钟。
这一刻，灰发魔导师那和善典雅的身影，与李霏同学温柔又大方的微笑重又在记忆中浮现，并变得更加璀璨剔透了。
“学院有内鬼，这件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千万别声张。”
苍老声音叮嘱着，忽然灵光一闪：
“啊对了，那小丫头一定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鹿目圆就是她的另一个身份吧？”
“拿这个胁迫她加入咱们的灰雾会议怎么样？”
“这件事对她本人而言，也是有益的……”
克莱恩莞尔：
“乔森大叔，你确定要在洛西布鲁克，胁迫法术百科小姐？”
“如果她向白府那位告状，并真的引起白小姐注意的话……咱们的隐秘性，可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絮絮叨叨的老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只是一老一少皆未察觉到，冥冥中那无边无际的灰雾一角，有细小雾潮翻涌。
不过眨眼间，浓密厚重的灰雾重又归于死寂，仿佛时光长河被隔绝在外，一切亘古长存，永恒不变。
只是有两个弯弯扭扭、张牙舞爪的字符，宛若悄然寄生于圣洁修女体内的魔女病病原体，浅浅印在了灰雾深处。
那两个字符是【霏门】。

第三百六十六章 魔女鹿目圆
又一个清晨，少夫人坐在梳妆镜前，眸光里流淌淡淡倦意。
她后脑枕着悬空漂浮的妖精抱枕，时不时用慵懒声线漫不经心地哼出了一两个音节，忙前忙后的妖精们就能立刻领会到主母的心思，替她换好柔顺的纯白高领针织衫与米色外套，袖口略长，只够伸出细细指尖；接着脚踝一凉，那是晚辈轻轻握住莹白脚踝，将修长笔直的双腿托起，套上薄薄的吊带式白色连裤袜与毛茸茸小短靴。
门一开，李霏才被明媚暖阳同化，笑得花枝摇曳，烂漫无邪。
她侧坐在血族人妻的飞行扫帚后座上，双臂怀着她柔软而紧实的腰，面颊贴在没有心跳震感与呼吸律动的背部，雪糕般诱人的双腿还一前一后轻轻晃动，像是位幸福甜蜜的小娇妻。
今儿有些私事要处理，秦老师不用亲自把未婚妻送到富婆留学生身旁贴心侍奉。
“真好啊索菲亚。”
李霏呢喃道。
清冷血族人妻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一只手缓缓抬起，覆在趴在侧腰的纤软手背上，感受掌心的嫩滑与温暖。
她很享受长辈的依赖与亲昵，她也明白，这是因为夏娃忙于需要保密的工作且总不回家，暖心长辈便主动承担起了本该由妻子履行的职责，用独树一帜的方式表达关怀，予以陪伴。
只是，冰冷死寂的心脏总会在暧昧茶香中跳动，也让正直专一的人妻治安官萌发歪念，哪怕能克制，也足以让索菲亚心存愧疚，于是对夏娃母女更包容体贴，也对长辈更顺从温柔。
幸福的时光总会很快流逝，魔法学院映入眼帘。
法术百科小姐轻轻落地，“啪”地盖上风纪委员袖章，虽笑容亲切友善，一副善解人意、楚楚动人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自有正气与威严，并且曼妙有致的身段格外妖媚，高挑且婀娜，宛若一名非常适合被生擒的精灵公主或者教堂圣女，连姬骑士都难以媲美。
她漫步在校园里，向每一位问候自己的学长学姐点头致意，一颦一笑温柔得体，落落大方，等步入院长室，小棉袄的笑容愈发甜腻了，像是烧化后又添加了炼乳的蜜糖。
“早安~”
她绕到辣个恬静典雅的灰发女人身后，熟练地替她捏肩，一侧长发如瀑倾斜，也恰到好处落在肩头，与灰色发辫纠缠在一起。
李霏明白，高位生灵的头发也是有知觉的，能感受到自己发梢的柔顺而馨香。
“昨晚回来怎么不和人家说呀。”
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少夫人此刻体贴又温驯，连说话都轻柔妩媚，惹人怜惜。
毕竟，这位知性优雅的、身材看起来比自己娇小的女人，有着足以让小棉袄孝心满满的实力，前些天刚接手了一位分院主宰的全部遗产，并让全部手续变得合法了起来，连明知其中有猫腻的总院，都要在掐头去尾但精心准备的证据、以及B-01折叠空间开启时欠下的大量人情面前，捏着鼻子给灰发魔导师颁发一枚奖章，表彰她清理门户、雷厉风行之举。
“因为你会来。”
妮可沏好红茶，将小棉袄牵进怀里，递上茶杯，显得温柔慈祥。
“嗯啊。”
李霏捧着茶杯，不自觉就回想起那天当鱼饵时某些不愉快的经历，脸蛋鼓了鼓。
哼！
别人了不得往酒里掺水，院长阁下可就厉害了。
喂她生命之水的时候，单位是“一口”，但实则里面生命之水的含量，却不超过三滴，被香甜添加剂稀释到能拉丝的程度。
那是在救命吗？分明是占我花魁小姐的便宜！
虽然滋味不错……
花魁小姐咕噜噜喝了茶，略显扭捏地提起正事来：
“内个，我有个朋友……”
很快，通情达理的院长阁下大开方便之门，为魔法学院录用了一位编外人员，作为魔法图书馆的管理员。
毫无疑问，那个图书馆保安就是大宋搬山宗的葛真人。
区区先天，显然是不够格在魔法学院职教的，当个看门大爷，领取一份还算体面的薪水，每个月可以无偿翻阅权限不高的书籍，甚至能花钱借阅更高层次的知识，也算履行了花魁小姐的承诺。
之前一直没提，那是都忘了。
啪。
还在冒着蒸汽的花魁小姐揪起一小段白色丝袜，指尖刚一松开，手工丝料就迫不及待贴回瓷滑玉润的大腿肌肤上，发出清脆声响。
事实证明，贵有贵的道理，黑天鹅牌的丝袜，就算被浸泡在热水中搅动，一发清洁术下来，也依旧弹力十足，崭新如初，没有丝毫松垮或褶皱的迹象，更不用担心勾丝，能完美勾勒出颀长紧致、优美匀称的腿部轮廓。
并且在久违的亲子温泉后，一诺千金的花魁小姐达成了此行目的——葛真人当然不重要，主要是表明“泥刚回来人家就立刻来看你”的孝顺心，并享受其乐融融的母女交流时光，人情往来只是附带的。
毕竟大家都是要矜持，要面子的人，没有合适的理由，就难以尽享天伦之乐。
“这几天在战争学院待得开心么？”
妮可呵出一口热气，用白色纸巾擦了擦唇，语调漫不经心，像是和女儿随口聊着家常。
“当然开……”
蒸完桑拿有些放松的花魁小姐张口就来，话刚出口又头皮一紧，立刻抢救：“开——心不起来呢。”
“但达芙妮小姐很有钱，为了给母校拉到更多投资，助力魔法学院的发展，我觉得自己还要与那些整天汗淋淋的蛮子们待上一段时间。”
花魁小姐宛若初次递上情书的少女，娇羞道：
“让母校更繁荣，也能让你开心嘛。”
显然，她的态度很端正，话语中完全把院长阁下个人摆在了洛西布鲁克分院之上。
“很好。”
妮可摊开素白掌心：“拿来吧。”
“诶？”
李霏眨了眨眼，明知故问。
妮可微笑不语。
片刻后，李霏红着脸，把没收上来的，知性院长×清纯法术百科小姐的画本放在她掌心，还心虚地偏过脑袋，用微弱声音欲盖弥彰解释道：
“人家还没来得及销毁啦。”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看过，两人都心知肚明。
顺带一提，在创作者的设定里，法术百科小姐是伊，而某位年上院长嘴硬体软，动辄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甚至还眼含泪光。
乐得法术百科小姐直拍大腿，很是解气，连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姐姐都复制了一份过去。
妮可收好图册，掌心仍上摊着。
花魁小姐肿成包子脸，不情不愿把鹿目圆小姐的青铜胸针递了过去。
谋杀大钟分院的教师，这可是重罪，更不用说暗精灵还有活口。
但当时鹿目圆小姐忙于行侠仗义，也没想那么多，顺手就杀了，反正后事自有院长阁下出手料理，销毁鹿目圆小姐曾在洛西布鲁克分院留下的一切证据，把李霏清清白白摘出来，彻底斩断两者联系。
不过话说回来，母亲坑杀【黑德伦】分院的院长同僚，女儿袭击【大钟】分院教师……这波啊，言传身教了属于是。
花魁小姐如同在总院那般，一如既往地传承并延续了洛西布鲁克分院的优良传统。
并且她坚信，等魔女们揭竿而起，反攻魔法学院的那天，她在这一方面定会青出于蓝的——当然，真到了那一日，生擒灰发魔导师才是小棉袄的终极目标，团战可以输，大不了缩回肉山橘湖沉睡几个世纪恢复元气，但战败の绝美魔导师必须要露出画本里的阿黑颜，否则小棉袄恐怕孝心不通达。
可生活不仅有生擒和远方，还有眼前的隐忍。
眼巴巴看着妮可收回青铜胸针，李霏有些委屈。
抛开确实谋杀了魔法学院教师的事情不谈，尽管婷宝那儿还有很多灵魂宝石，青铜胸针的福利对她而言也没什么价值，更有随时可以通情达理的院长阁下……但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收回，还是让李霏感到不开心，来自灵魂深处的贪婪本能隐隐作痛。
——有什么办法能止损呢？
乌黑湿润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风纪委员小姐灵机一动，若有所思道：
“反魔女办公室创立以来，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绩呢……”
“嗯。”
妮可眉角挑了挑，温声细语道：“魔女很狡猾，也隐藏得很深，上千分院虽然都如火如荼投身到反魔女阵线的建设工作中，但目前还没有得到阶段性的成果。”
“成果，不就来了么。”
李霏瞟了眼院长阁下瓷白掌心握住的那枚胸针，托腮娇笑。
……
教师詹姆森死于寻欢作乐时，生前还勾连暗精灵犯罪团伙，狼狈为奸，甚至默许他们在魔法学院内做些小奸小恶的事，非常的不光彩，并且还能牵扯到不少还活着的法师。
因此，对于詹姆森的死亡，不论大钟分院还是总院，都没有声张，而是私下调查——但很快在灰发魔导师的运作下，凶手就成了曾经的黑德伦分院主宰。
狼都死了，坑害黄金级胸针的天才新生的黑锅也扣实了，深入狼穴的妮可女士更是通过拷问灵魂等手段，搜刮出足以让老狼王被千刀万剐的罪行。
那么，看在文件袋里附加的赌约的份上……罄竹难书的调查报告里多一项谋杀教师，还有贪墨教学经费中饱私囊、收受贿赂出卖学院利益之类的罪证，也很正常吧。
什么？赃款不翼而飞？那肯定是被他生前给挥霍掉啦。
【黑德伦】分院下到基层教师，上到新任院长，都对妮可出具的调查报告没有任何反对意见，还愿意当认证担保——老狼王生前作为黑德伦主宰，那是何等风光霸道，分院上上下下，也被老狼王掌握了致死量把柄。
如今，那些把柄尽数被灰发魔导师继承了。只是心软善良的妮可顾念同僚情分，才捏着罪证没有拆穿，给他们换一位主子当狗的机会。
至于大钟分院的两位院长……面对死亡教师詹姆森生前的大量罪状，以及黑德伦分院“在特殊的动荡时期下管理不过来”的几片折叠位面，也做出了理智的选择。
所以大钟看似草木皆兵，贴满通缉令，实则不过是魔法学院在表明“虽远必诛”的态度罢了，没有任何高位强者出动，随着时间流逝，这一切都会风平浪静，鹿目圆与詹姆森这两个名字也将彻底湮灭在过去。
本该是这样的。
可随着从灰发魔导师办公室飘向总院的一封信笺，命运的轨迹随之扭曲。
詹姆森又一次活了过来，以一个更加符合各方利益的英雄身份，活在人们心中。
“什么？黑德伦分院院长勾连魔女【鹿目圆】，在【大钟】袭杀李霏同学？！”
“还好有大钟分院的詹姆森老师恰好撞破这件事，舍命救援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学生……用宝贵生命，为她争取了生机。”
“天呐，詹姆森老师才八十多岁啊，还有几百年好活呢。”
“rip。”
“唉，温柔的人总会遇到温柔的人吧……”
“本来他们都不会遇到危险的，可惜，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要搜集黄金娜迦与暗精灵犯罪团伙的罪证，才踏出学院大门，失去保护。”
同学们翻看着崭新出炉的，散发出油墨香气的报刊，低声交谈。
插图，是一张染血的小手，捏着青铜胸针。
纤手洁白素雅，柔若无骨，但上面满是血污，显得触目惊心。
一旁加大加粗的文字，更是无比醒目：
我绝不允许你这样的家伙，佩戴母校的胸针！
法术百科小姐陷入绝境后，利用高瞻远瞩的院长阁下赠与的宝物，将轻敌大意的狼人暂时封困在异次元纬度内，并毅然燃烧灵魂，与恐怖狡猾的魔女厮杀，最终抢回了象征洛西布鲁克分院荣誉的胸针。
同学们凝视平铺直叙又扣人心弦的文字，仿佛目睹了那场一往无前的惨烈战斗，嗅到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听见了法术百科小姐那振聋发聩的呐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墓园
“我本以为法术百科小姐这段时间都和我们一样，平静修炼，最多课余时间做作慈善……没想到，在我们都看不到的黑暗里，她竟无时无刻不在与邪恶者厮杀，奋不顾身为正义而战，还要面对魔女的阴谋，背叛者的屠刀……”
“什么叫做慈善而已？星火慈善组织帮助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啧，难怪李霏同学时不时脸色惨白，明明晋升到中序列还不见好转……随便去一趟大钟，都能因为素未蒙面的受害者的求助，毫不犹豫踏出魔法学院，只身杀向根深蒂固的犯罪组织老巢……这种事对她而言，恐怕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们看不到黑暗，是因为有人挡在了光明尽头……天晓得法术百科小姐经历过多少场九死一生的战斗，她的灵魂，恐怕也早已燃烧过不知道多少次，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略显肃穆、压抑的氛围中，不知是谁带头嘀咕了句：
“霏门。”
于是立刻传出接二连三的轻叹：
“霏门。”
“霏门。”
“……”
“这什么意思，怎么有点像祷词？”
“管他呢，李霏同学实在太正义了！”
……
“阿——啾！”
李霏打了个喷嚏，狐疑且警觉地环顾四周。
她发现，今儿的茶道锁格外活跃，总会不自觉开启，像是接收到了柴刀雷达发出的警报一样，可偏偏没那股子危机感。
——有刁民在暗地里诽谤本宫？
——不，也有可能是要踏出最后小半步，开启四阶茶道锁的预兆。
花魁小姐稍微松了口气，就发现克莱恩独自向自己走来，面色凝重。
“晨安。”
“早，李霏同学。”
克莱恩散发着严肃气场，不像平常那样轻松淡定。
因为他知道真相。
李霏同学被出卖是真的，遭遇高位生灵袭杀也是真的，甚至那个所谓的英雄詹姆森，也根本不是为保护李霏而牺牲，他本就是李霏所要对抗的黑暗的一部分。
可如今，洛西布鲁克乃至其他城市的报道都出现偏差，除了维护大钟分院的颜面外，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克莱恩语气踌躇，不知该如何劝说。
“嗯？什么呀。”
李霏歪了歪脑袋。
“鹿目圆小姐必然引起了魔女们的注意，哪怕她曾经不是魔女，也肯定会有魔女找上她……”
克莱恩斟词酌句道。
显然，他洞悉了风纪委员小姐的意图。
李霏同学，打算以己身为饵，引蛇出洞！
然而，魔女这条蛇，实在太过阴毒、邪恶了，就算以李霏同学的天资、才情，这么做也凶险莫测，稍有差池，下场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那就祝鹿目圆小姐好运吧。”
可李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风和日丽。
毫无疑问，她早就有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恰好有风吹来，拂动她的长发，左臂上的反魔女风纪委员袖章也猎猎作响，诉说出风纪委员小姐那温柔又震耳欲聋的决意。
又是一阵沉默，克莱恩眼帘下垂，捏紧左拳，最终抬头直视李霏，嗓音有些嘶哑：
“魔女，曾……”
他不顾苍老声音发出的“你想死吗”的咆哮，任由头颅裂开，化作上千乱舞的血肉触须，从喉管里吐出整句警告：
“污染过神。”
灰雾一闪而逝，护佑克莱恩，让他没有因为在低序列诉说诸神年代的古老隐秘而暴毙，脑袋也恢复成人形，只是看起来虚弱万分。
“那就更要不计代价找出她们了。”
李霏有些错愕，旋即莞尔一笑。
“作孽啊作孽，哪怕是动乱血腥的年代，这种史诗英雄的苗子也会被诸神眷顾，暗中指引，生怕被魔女盯上，哪用得着以身涉险？”
“死了，还有机会复活；可染上魔女病，那将永堕深渊，连神祇都束手无策！”
“不管是死亡再复活，还是被转化成死灵生物，都无法洗掉魔女病！那可是无尽维度里最邪恶最可怕最无解的，唯一已知的【原初级污染】啊……”
苍老喟叹声中，克莱恩心脏仿佛被什么堵住，他所能做的，只能说出最后的告诫：
“宁死也不要被感染魔女病，已知的超凡力量无法逆转。”
——魔女职阶秘药不就是解药么？
李霏眼中仍是一片坦然，不见丝毫迟疑和惧意：
“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她语调轻快，但克莱恩的眼眶有点发热。
的确，她早有准备。
总院B-01号空间内发生的诸多事情早就被招生部宣传得沸沸扬扬，其中有一则传言，是法术百科小姐随身携带数万吨火药。
旁人将信将疑，就算信了，也为李霏同学的储物戒指容量而艳羡、惊叹。
但克莱恩隐约猜到，那就是法术百科小姐所谓“准备”，能够在山穷水尽时和魔女们玉石俱焚的最后一张底牌。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他没再劝说，只是留下一句诺言，转身离去。
不知名维度深处的灰雾再次涌动，镌刻的【霏门】二字愈发清晰。
……
小小插曲并未被花魁小姐记挂于心，她踩着黑天鹅高跟鞋，迈步到城郊墓地，考察新产业。
郊外风景还是那般宜人，处处绿草如茵，偶尔能见到半透明的幽魂三三两两飞舞，嬉笑追逐，无忧无虑，传来银铃般的娇笑。
封魔大陆六道崩毁，天地被凶煞之气污浊，含恨而逝者往往会化作妖魔，裹挟怨戾，卷土重来——可天生万物以吃人，凡世如炉炼众生，有幸含笑而终的，实在寥寥无几，这让世界迎来妖魔横行的浩劫。
然而，含恨而生的女鬼们气息不纯，根基混乱，往往止步于序列8。
反观恩洛斯，除非在特殊环境下，否则往往只有被死亡法则所眷顾的生灵才会自然而然从长眠中苏醒，化作幽魂。
尽管比例低了许多，但品质却不可同日耳语，就算放眼六大阵营，幽魂在序列7也是实打实的王牌兵种，不光会飞，还掌握虚实转换之能与【衰老】诅咒，物理抗性极高，诅咒效果也相当不俗。
甚至，庞大幽魂族群中不乏一些“精英怪”，虚实转换的天赋更出色，生而拥有一定的潜行能力，可以隐匿气息乃至形体，低序列超凡者不留意的话都有可能忽视，凡俗生灵更是完全无法察觉到她们的行踪。
这也是李霏打算入手墓园的理由。
既能安置女鬼，给她们更舒适的生活条件，也能悄咪咪从坟头黑白相片里挑选一些眉清目秀的逝者，让【高级招魂】发挥价值，壮大属于法术百科小姐的幽魂军团。
“唔……失算了。”
打听行情后，李霏小声嘀咕着。
超凡生灵的尸骨，那都是实打实的昂贵素材，胆敢擅自掘墓窃取的，那将面对治安官女士们的重拳出击。
至于将残魂转化为幽魂，不触及尸骨么……则属于灰色区域。
从实际情况来看，没人希望死去的亲属被惊扰，成为奴隶、炮灰，甚至试验素材。
因此，许多墓园都有保护条例，任何胆敢擅自唤醒逝者的，都将承受墓园管理者，乃至其中所有逝者家属的怒火。
悄悄潜入受保护的墓园，把逝者转化成幽魂这种勾当也干不得，毕竟万一被曝光了，那可是会身败名裂的——尤其是寸土寸金的昂贵墓园里，逝者也非富即贵，如果敢私下做手脚，那么超凡者亲属来祭拜时，发现猫腻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律法终究是平衡的艺术，富贵人家与超凡者们不希望去世亲属被冒犯的心情要体量，亡灵法师们的需求也不容忽视，只有面面俱到，才称得上公平。
所以便宜的墓园，就不受保护了。
事实上，洛西布鲁克至今没有条例，对亡灵法师转化墓园死者之事明令禁止，相关恩怨一律算作民间纠纷——在有利益牵扯的超凡者们都对某些事秘而不宣的情况下，平民们又哪会想到，下葬的亲人尸骨未寒，魂魄就被法爷法娘勾走奴役了呢？
恩洛斯大陆毕竟没有网络，信息较为封闭，除非亡灵法师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否则没有超凡者会公开警醒世人，为此得罪所有需要尸体、生魂素材的亡灵法师。
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李霏需要的是序列7层次的尸骨与残魂，便宜的墓园里恐怕很难出现这种素材；高档的墓园受到保护，爱惜羽毛的慈善家小姐可不敢监守自盗，干出自毁名声的勾当。
“册那。”
李霏骑着扫帚在城郊逛来逛去，心情不甚愉悦。
她已经决定退而求其次，从别的地方寻找素材，单纯找个山清水秀的墓园安顿女鬼了，可局面仍不理想。
因为她发现，尽管洛西布鲁克的环境并不适合亡灵法师，选择死亡系超凡知识的法师相对较少，尸体、生魂这样的基础素材也依旧供不应求。
毕竟，死亡系法师对尸体和灵魂的需求量真的很大，就连其他各系法师也有一定需求，比如生命系牧师钻研法术的时候，就少不了大体老师相助。
这导致所有没和客户签订保护协议的廉价墓园，都被法师们给承包了。
李霏逛了一个下午，发现所有墓园都溢价到离谱，足以购买几栋花园别墅的。
如果能源源不断获取素材扩编幽魂下属的话，哪怕贵，咬咬牙也就买了；可如今计划已经更改为“给女鬼们搞个宜居的集体宿舍”，那么心理价位自然要放低。
区区女鬼，什么档次，敢住得比我李某人还贵？
“难怪洛西布鲁克亡灵系法师不多……搞点素材都这么麻烦。”
第六片墓园前，李霏腮帮子鼓成包子脸，闷闷不乐。
作为洛西布鲁克的一员，她享受着这座城市的好治安，弱小时也有与贵族周旋的余地，展露光芒后更不怎么担心在城内被暗杀，处处如鱼得水。
可凡事有利有弊，现在，好公民就要为这份治安买单了。
在那些混乱糟糕的城市里，热乎的尸体都能用白菜价成吨批发，甚至不用买，到路边、城外就能捡，高位超凡者手痒，把弱者随便打杀了，侵吞家产，夺人妻女，也不会被追究。
生命如草芥的地方，活人都忍气吞声，如履薄冰，谁还顾得上死人呢？
可洛西布鲁克嘛……就算是妻离子散的赌狗，一般也会自尽，命案率很低，且很久没有人饿死了。
“实在不行就去外地批发吧……也不行，女鬼们还是没地儿安置，而且运费好贵。”
“要不把妖精们都转化成幽魂？刚好魅力有一阵子没提升了……哦，不对，妖精只是序列9，本姑娘还无法将她们转化成幽魂，充其量弄点骷髅架子出来，还没妖精好用呢……那没逝了。”
李霏碎碎念着，灵魂里的深渊之水外溢到幽黑眼眸中，坏心思一个接一个，又被逐一否决。
最终，她叹了口气，步入第六片墓园。
刚走没几步，花魁小姐就眨了眨眼，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
沿着视线，能看到在低空薄雾里盘旋的黑鸦，与整齐林立的坟冢，稀疏祭拜者无不神情肃穆，莫名有股寂静庄严的氛围。
一位乌裙如墨的寡妇，跪坐在一尘不染的墓碑前悼念亡妻，黑色帽檐也难掩憔悴而凄楚的面容。
被黑丝包裹的纤细双腿跪坐在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看起来已经跪了挺久了，小腿部位被尘埃染成灰白色，紧致柔软的小腿肚还在隐隐颤栗。
可这位颇具魅力的寡妇却对此恍若未闻，只是久久凝视着石碑上的黑白相片，眼眸深情款款，带着无尽思念与悲伤：
“我好想你……每天晚上我都要喝一杯酒，否则心痛到无法入睡……”
“回来好不好，我会加倍珍惜你的，我真的好想你……”
风声呜咽，似要将寡妇的呢喃声给卷走，拂向亡者之国，送到她逝去爱人的耳边；瘦弱纤软的身躯好像也感受到了凉意，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如星辰，苍白指尖轻轻摩挲石碑，时而有热泪滚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值得庆幸的是，皇天不负有情人，她的亡妻真的听到了遗孀的呼唤。
一名披头散发的美貌幽魂跪伏在坟头，同样眼含热泪，用痛苦又温柔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生前挚爱的妻子，清丽面容与石碑上的相片如出一辙。
只可惜，阴阳两隔，这对愁容满面的眷侣就算近在咫尺，也无法再次相拥，感受彼此的体温。
甚至，由于亡妻是所谓的精英幽魂，当她不想被生前的爱人发现时，缀泣的遗孀甚至无法目睹她的容颜，更不知道自己与深爱之人触手可及。
这本该是令人惆怅的，感人肺腑的画面。
然而有另几位同样是“精英怪”的幽魂女士，笑得邪魅妖娆，花枝乱颤，当着缀泣遗孀的面，欺负她那满脸苦相的、不情不愿的亡妻。
“不、不可以当着她的面……”
亡妻幽魂偏过头，花容失色，眸中有细碎淋漓的波光，说话断断续续，冷白纤细的双臂无序向后摆动。
尽管声音微弱，却带有浓浓的惊慌、羞愧与焦急意味。
“嘘——小心被她听见哟。”
“妹妻可真是专情呢，你都死了三年了，还每周都来探望你，令鬼感动！”
“可不咋滴，老娘才死俩月，我老婆就和我妹妹住进老娘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房子里了……对吧？我的好妹妹。”
一名与亡妻幽魂容貌有五、六分相似，但更为成熟些的女性，此刻更是冷笑连连，毫不留情地收拾着不讲道义的妹妹：
“你都死三年了，她还爱你，可当年我死的时候，她怎么移情别恋那么快呢？”
“好妹妹，你知道么，你们往我坟头撒喜酒的时候，姐姐我呀，可是被你们气得险些再死一次呢。”
“你不辞劳苦照顾姐妻的‘恩情’，我可要好好报答呢……”
姐姐阴阳怪气，妹妹泪水涟涟。
面对尊严受到的莫大羞辱，以及对神圣爱情的愚弄，亡妻幽魂那张毫无血色的煞白俏脸都隐约有些泛红，可她浑身绵软无力，实在提不起劲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缓缓伸出颤抖的手，眸光怜惜又迷离，想要触碰相爱之人的面颊，最终却缩了回去。
亡妻幽魂实在无颜让日日夜夜思念着自己的妻子，看到自己如此污浊不堪的模样。
她自责着，悲伤着，愧疚着，沉眠着，泪流成河：
“咕……对、对不起，我不干净了……来、来生，或者你死后，我再、再补偿你……”
当然，按照洛西布鲁克的法律，就算是亡者，胆敢强迫她人也会再死一次，真正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城郊也在管辖范围内，所以……
遗孀若有所感，豁然抬起朦胧泪眼，小心翼翼触碰石碑，发现爱妻的坟墓仿佛在震颤。
她侧耳聆听，还能隐约听到“咕叽咕叽咕叽”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一时间，柔弱遗孀手忙脚乱擦掉眼泪，理了理秀发，不顾酸麻到失去主角的双腿，跌跌撞撞膝行上前，最终略显狼狈地将娇嫩面颊紧贴在冰冷干燥的石碑上：
“你，你在吗？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回答我，好不好，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遗孀的语调从高昂到微弱，热泪在爱妻墓碑上留下两串蜿蜒曲折的泪痕，触目惊心。
可不论她如何卑微乞求，回应她的，却只是“咕叽咕叽咕叽……啵——”。
亡妻幽魂凝视着泪流如注的爱人，用力咬着食指，连连摇头，自己的泪水也宛若断线风筝，不争气地洒落而下。
可从合不拢的指缝里，分明流淌出依依不舍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与爱人诀别：
“对、对不起，对不起……忘了、忘了我吧……我、我已经，已经……啊，我要……嗬——呼……”
啪。
李霏打了个响指。
就买这片墓园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仙风道骨的图书管理员
笃，笃……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妩媚轻响在安静庞大的图书馆里回荡。
李霏漫步在鳞次栉比的高大书架旁，浏览着紧密排列的厚重典籍，轻点下唇。
说来惭愧，自打挑选完冥想法后，这还是胸前别着黄金胸针的优等生小姐头一回来到魔法图书馆。
光顾这儿的理由很简单，【降临·白梦婷】的冷却即将结束，花魁小姐又能得到资质比魅力还高的宝贵体验。
《如何捏出清纯魅魔》
《召唤法术的正确打开方式》
《学会这些召唤技巧，就再也不用找女朋友啦！》
……
婷宝不行，持续时间太短，所以法术百科小姐每回请她上身，都只能攻略一个小课题。
而李霏要研究的东西有很多，比如从魔导师阁下那儿弄来的新一卷《法术随笔》，翻阅后可以优化法术模型，提升全部法术的熟练度；又比如关于指定召唤生物种类的仪式；再比如切身经历的那场高位战斗……
好在，轻重缓急花魁小姐还是能拎得清的，在诸多选项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最涩的那一个，也就是召唤法术的捏脸技巧。
短期内和平的情况下，其他课题就算得到阶段性成果也派不上用场，但捏脸可就不同了，每天都能温故而知新。
并且作为黄金胸针学员，大部分书籍、资料李霏都能凭借权限免费借阅，不用浪费。
半个小时后，法术百科小姐捧着一堆砖块般厚实的读物，来到仙风道骨、长须飘飘的图书管理员身前，笑容明媚：
“就这些，辛苦啦葛真人。”
来上届寻仙问道的葛真人笑容和蔼，可那双渊博宁静的、似能看破红尘的老眼中，分明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些知识……粗粗估计，他得把打工大半年的薪水全部搭进去，才能借阅一个月。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能看管并借阅这些仙家典籍，已经是旷古难寻的仙缘了。
饱经风霜的老道长默默稳固好道心，并快速办理好借阅手续，恭维道：
“仙子真是勤学好问……”
“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系……咳，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和百分之一的灵感嘛。”
李霏笑眯眯道：“待葛真人踏足天师境，我定想办法给你谋个更好的差事，还请真人先在此委屈一二。”
“有劳仙子了。”
葛真人拱手，又将一块比全部书籍加起来还要压手的金砖递到李霏掌心：“不过，可否劳烦仙子接引更多搬山宗门人飞升上界……”
“葛真人，太客气了，你我皆有从凤之功，区区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李霏单手覆在书本上，对几十斤厚的金砖恍若未闻：“不过这仙界贵人太多，小女子也是仰人鼻息，不一定能照顾得了太多门人呢……”
——几百两黄金，打发叫花子呢？
葛真人胡须抖了抖，笑容更加慈祥：“仙子太过谦逊了，都说仙路难行，可谁不知仙子有仙尊之资？”
“对了，贫道听闻都不少邪魔外道辈妄图谋害仙子，仙子虽不惧那些宵小鼠辈，可暗箭难防，伤了神魂……贫道有一物，可滋养神魂，壮大血气。”
说着，他将一盒包装精美的蛇女鳞片递了过来。
李霏余光一扫，发现是序列4级别的蛇女鳞片。
这可是实打实的烈阳级素材，真正的大补之物，一个标准单位就价值十万金，若按大宋货币来换算，这一盒也值金票二万两，里面装的是稀释难求的妖圣蛇蜕。
虽然主要功效是补水，但身体好了，精神状态饱满了，灵魂损伤，也就不治而愈了嘛！
李霏轻轻点头，看来葛真人平日里没少下功夫，知道怎么投其所好。
“葛真人，这……这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收下。”
“仙子扶社稷之将倾，挽黎民于泥浆，又接引吾辈攀上青云，求得万古难寻之仙缘，一点心意，还望不要推辞。”
“唉……”
礼节性地三辞三请后，李霏无奈收下礼物，嘀咕道：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这样吧，葛真人，过几日我也要回一趟大宋，你与我同去，顺便挑选宗门菁英，一并飞升上界！”
“等他们来了，我自当倾尽所能给他们寻个好山门，唔……战争学院，可以缺一些陪练，还有咱们学院，可以缺一些折叠空间管理员……啊对，市政厅、雇佣兵公会、药剂师公会什么的，也可以有一些基层职务上的空缺嘛。”
“有劳仙子了。”
“都是大宋人，应该的嘛。对了，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孤掌难鸣，恐怕有力不从心之事，还指望搬山宗多多帮衬。”
“贫道明白，搬山宗今后定当唯仙子马首是瞻。”
一番愉快交谈后，李霏提着厚重书本与更加沉甸甸的金砖，蛇女鳞片离去。
而看管图书的老大爷静坐不语，眸光幽幽。
“可以有”三字，从仙子口中说出来云淡风轻，可落在老道长心理，却是重若神山，足以压塌下界，道尽仙子在这座仙城里的份量。
更何况，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葛真人非常深切地体会到了投靠大势力的超凡生灵与独自打拼的野生超凡者区别在哪儿——纵使仙子本尊，风华绝代，旷古绝今，当初无依无靠那会儿，不也是打杂谋生，甚至失足沦落风尘？
为了给宗门子弟多寻几棵大树乘凉，葛真人不得不下血本，备上厚礼相赠。
只不过下回再来，须多带些盘缠，他相信就算搬山宗弟子今后能在上界站稳脚跟，诸事也少不得仙子关照。
另外得多物色些资质、容颜皆上佳，家世清白的女弟子，抱起大腿来或许能事半功倍。
最关键的一点，千万要管好嘴，下界某些不利于仙子的传言，定不能走漏到上届，否则……
心中有了计较，仙风道骨的图书管理员重又捧起茶杯，悠悠长叹：
“修仙修仙，修得是人情世故啊……”
……
桌上齐齐整整码着一列药剂，熠熠生辉。
“就这么点？”
归家后的李霏瞥了眼预约上门送货的小狐狸，恶声恶气道：“肯定中饱私囊了。”
“才没有！”
毛茸茸的金色大狐尾心虚地停顿片刻，但不妨碍小狐狸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全都都在这儿了，整整十七瓶呢。”
“哦，是么？”
李霏拿起食指粗细、长约一尺的透明小瓶，斜睨粉雕玉砌的狐狸：“那么一大罐千年树液，外加那么多朱果，就算搅碎了灌进这些瓶子里，都装不下吧。”
“去除杂质后浓缩的才是精华嘛。”
小狐狸欺负徒媳不懂药剂，毫不含糊地辩解道：“我还放了许多辅材呢。”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
李霏信手拿起另一瓶泛黑的药剂，瞄了眼系统小姐给出的提示——十七瓶药剂，十六瓶都是金黄色泽，唯有一瓶还残留着淡淡黑色。
【玛格丽特版手制树汁精华液（无副作用）】
药剂评级：满月
药效：力量+2，可提纯真气，提升斗气转速；多次服用药效大幅下滑。
【玛格丽特版手制树汁精华液（未消除副作用）】
药剂评级：满月
药效：满月
药效：力量+3，可提纯真气，提升斗气转速；可能导致心智被妖气侵蚀，道德值下滑，最低跌落至-10；多次服用药效大幅下滑，副作用大幅提升。
注：检测出0.72％浓度的狐狸唾液。
好家伙。
李霏眯了眯眼，鲨气弥漫。
人情世故她不是不懂，作为高贵的药剂师公会名誉会长，手工费，自己补贴的材料费，必然都很贵，在五五分的前提下，再克扣一部分是理所当然的，花魁小姐也没打算深究。
但你还偷偷往本宫要喝的那瓶药剂里吐口水……
花魁小姐忽然笑了出来，还温柔地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总之这次辛苦你啦。”
“欸？”
小狐狸耳朵竖起，有些疑惑。
李霏和颜悦色款待了她，端来茶水点心，又笑容满面把小狐狸送出门。
“内，内个……”
小狐狸仰起白嫩精致的可爱面庞，眼巴巴看着李霏，后脚跟踮起又放下，金灿灿狐尾可怜兮兮地扫着地面。
今天不用力捏尾巴啦？
不用嫌弃鄙夷的眼神俯视自己啦？
还有最最喜欢的，用刚摘下靴子后带着汗意的jio狠狠践踏以及语言羞辱环节呢？
都没啦？
“怎么了，玛格丽特老师。”
李霏蹲下身子，温婉如水，像是一名尊师重道的谦逊晚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
小狐狸欲言又止，水汪汪的大眼里蒙着雾气，雪嫩单纯的小脸儿写满期待，仿佛一个央求母亲给自己买糖人儿的小女孩。
她踌躇片刻，壮着胆子，抬脚轻轻踩了下李霏的鞋尖。
精美无暇的黑天鹅牌高跟鞋上，顿时留下了不注意看就难以察觉的淡淡灰尘。
——册那！
花魁小姐表情凝固片刻，太阳穴处有青筋跳动。
她被狠狠激怒了。
因为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待花魁小姐。
就算知画女士这么做，少夫人也得闹上半个月的分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踩我。”
诡计多端的小狐狸慌忙求饶，身后大尾巴分明欢快活泼地晃动起来。
可她失算了。
盛怒之下，李霏反而笑得更加温和，完全没有凶巴巴的模样：
“没关系的，下次见哦，玛格丽特老师。”
“啊，这，唔……哦。”
“哼。”
小狐狸失魂落魄离开，报复心很强的花魁小姐才双手抱胸，冷笑出声。
不让本宫满意，你也别想得到奖励。
而且这事儿没完！！
出了口恶气，李霏又心疼地呼唤起来：
“拉姆，拉姆！快，洗鞋子。”
妖精们扇着蝶翼，匆匆飞来，又捧着高跟鞋离去，而少夫人独自回屋，后脚跟一提关上房门。
一口闷掉带有杂质的树汁精华液，在口腔里稍稍品了品，有点回甜。
随后体温上升、发烫，那是浓缩树液与朱果的成分在体内燃烧，深红斗气自发运转起来，变得更加炽盛、纯粹。
“啧。”
李霏意犹未尽地分配起剩下十六瓶药剂来。
能永久性提升属性的好东西，虽然只是满月级，但实际价值之高昂与珍稀，不见得就比烈阳级素材逊色了。
传闻中，看似温柔典雅，身段高挑又娉婷的达芙妮小姐，就把各类永久性增幅药剂当饮料喝，如今能裸妆与冠军骑士扳手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唔……想拉拢克莱恩的队伍，得出点血，一人一瓶，当作寻找元素生命的酬劳吧。”
李霏先取出六瓶，念念自语：“莉莉丝纯法娘，应该不用……三位院长女士也只有天使小姐需要……格蕾丝也得整一瓶，达芙妮小姐，蕾欧娜女士……索菲亚也来一瓶吧，我这么关爱女儿媳妇的好丈母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得力下属尤淑拉需要么？还有小莲……”
“咕，似乎不太够分呢。”
“要不知画女士的就算了吧？反正人家对她的爱不需要用物质来表达了嘛……”
“也不行，刚麻烦她帮我准备辅助冥想的药物呢……还是给知画女士留一瓶吧。”
“呜，本贤妻真是太宠知画女士了，我哭死。”
不多时，药剂都有了去向，少夫人将刚借来的典籍在桌上摊开，凝神静气，摒除杂念。
接着，她将那顶瑰美绮丽的王冠戴在头顶。
【白梦婷的手制王冠】
……
附魔效果：降临·白梦婷
降临·白梦婷：资质+1000，持续1800s；充能时长：30个自然日。
王冠绽放出璀璨光辉，将美人衬托得更加高雅圣洁。
“厸厹厺厼厽厾叀叄叅叆叇収叏叐叒叓叕叚叜叝……”
下一瞬间，或古老低沉，或尖锐刺耳的呓语声如潮水，层层叠叠涌现，淹没李霏的听觉。
神秘莫测的，无形无质的超凡知识，主动涌了上来。
它们渴望着人类，渴望被获取。
漆黑眼眸里，陡然跃起苍凉蓝色焰火，宛若冰冷无情的神邸，浩瀚又纯粹。
这双眼眸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扭曲的、支离破碎的、五光十色的颜料与光影，其中有万千符号、断断续续的线段如潮水般起伏，又倏然消失无踪。
“嗯——”
李霏哼出焦灼绵长的鼻音，吐息滚烫，眼耳口鼻有鲜血流淌，莹白肌肤变得酡红，淋淋汗水在灯光下反射出迷离光晕。
三千青丝像蠕虫般缱绻扭曲，脏器裂开发出晦涩妩媚的咏唱，连血液都失控了，无序翻涌、倒卷，让她体表浮现出张牙舞爪的鼓包。
“咕……不过如此……”
李霏竭力克制着异样感，一页一页翻动书籍。
这些内容远比《法术随笔》更加浅显直观，湛蓝眼眸扫视之下，密密麻麻的字符轻而易举转化成知识，被吸收、归纳、理解。
半小时后，李霏轻叹一声，缓缓合上书本。
Summon·cauda·magnaegranae·octopedes……Sprite
她念诵添加了一长串符文语言的复合咒文，信手挥洒魔力。
一个有八张嘴、三支复眼、腿与胳膊错位、胸骨外翻的召唤单位缓缓浮现。
“……”
李霏一拳打碎它，沉吟片刻，再次修改咒文。
几分钟后。
少夫人身旁浮现出身段如格奈娅夫人般沉甸甸、身高超过克洛伊小姐、戴着婷宝同款项圈，还有魅魔尾巴的八尺妖精秦知画。
“诶嘿。”
少夫人小心翼翼收好王冠，又咬着下唇，进一步检验召唤单位的各项参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再婚
“吨吨吨……呵——”
仰头闷掉五升配料表里只有H2O的口服液后，花魁小姐很快恢复了元气。
经过试验，她确信自己掌握了召唤单位捏脸技巧，顺带着连操控水平、以及召唤单位自身的智能程度都有所提升，虽然还是呆呆的，但可以在花魁小姐不用分心操控的情况下完成一些稍加复杂的指令，大约能胜任比较简单的流水线工作。
一应召唤法术的等级，也有了立竿见影的进步。
召唤妖精Lv6→Lv9
召唤月光狼Lv4→Lv7
……
就算是天赋比较好的年轻德鲁伊，想要取得如此突破，也是得下一番苦功的。
并且李霏有种预感，今后再掌握新的召唤类法术，初始等级不会是区区Lv1，这让她颇想氪一份【召唤精灵】的知识之书，不过考虑到财富值宝贵，冲动消费的念头最终还是败给了强大的“自律性”。
“天都黑了。”
瞥了眼天色，李霏不由得沾沾自喜：“唉，本姑娘资质绝顶，每回学习还这么废寝忘食的，也太不给别人机会了……”
招呼妖精们进来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顺便换了身新衣裳，花枝招展的美人儿踩着高跟鞋踏入夜色，走向声色犬马之地。
“霏宝来啦？快看快看。”
刚进休息室等着上钟，水元素魔女就神秘兮兮凑上来，摊开一份报刊：“这个鹿目圆，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客人，可茶了。”
“哦？巧了吗那不是。”
花魁小姐懒洋洋搂住她的肩，裙摆紧贴在一起，鼻尖还亲昵地拱开水蓝色秀发，在脖子上蹭了蹭。
这位小姐妹素来衣品很好，今天穿着浅灰色无袖短裙，一双大腿水嫩莹白，腿型匀称笔直，黑色绑带在瓷白纤细的脚踝上打着松垮蝴蝶结，联结着带有丝绒质感的黑色浅口高跟鞋，白嫩剔透的足面肌肤与纤柔足部轮廓一览无遗，还隐约漏出一点点粉嫩足底，既优雅又妩媚，花魁小姐可喜欢与她贴贴了。
水元素魔女稍稍调整坐姿，反手环住花魁小姐的腰，水润明亮的眼眸给人以娴静感，又充斥灵性：
“没想到呀，她也是咱们的人，不知道是哪个集会的……你和她打了一架？”
“是的呢，鹿目圆小姐下手好狠的。”
李霏委屈兮兮地比划起来：“在我身上划了那么——老长一个口子，差点把我打进橘湖最底层等待复活呢。”
“她应该不知道你是魔女……七处集会的情报不完全交互，就算是格奈娅也未必能认全其她集会的魔女。”
水元素魔女贴心安慰起小魔女来。
“唔……”
李霏鼓了鼓脸，努力憋笑。
信息封闭的好处就是，连真正的魔女也无法确认鹿目圆小姐是否属于魔女集会的一份子。
等魔女头头们交换情报，确认各家档案上都没有关于鹿目圆小姐的信息……她们应该会主动寻找被魔法学院定性为魔女并全大陆通缉的那位粉发美少女吧？
等姐妹们苦寻无果的时候，我李某人主动请缨接下这项艰巨任务……又能解决一次义务劳动呢，嘻嘻。
忽然，一条雪白纤细的胳膊，坚定捅入两人紧挨着的腰线，挤出一条缝隙，掌心覆在李霏的小腹上。
血族公关伊莎贝拉凑了上来，坐在花魁小姐另一侧，也不说话，就这么把下巴搭在李霏肩头，双腿伸直，冷白纤软的双足踩着半透明的水晶高跟凉鞋，以鞋跟为支点上翘又落下，轻轻叩击地砖。
“痒……”
李霏轻笑两声，捉住她空出来的瓷白小手，柔软又带着凉意。
“嗳呀霏宝，人家现在都只做素场了，怕不是想从良结婚哟。”
水元素魔女调笑道。
“素场怎么了？这叫格调。”
花魁小姐娇哼。
“清汤寡水的，吃饭都得做小魔女那桌。”
水元素吃吃笑着，耳语调侃，明明是长发飘飘、气质温婉的姐系美人，此刻竟眸光荡漾，有种祸国殃民的妖媚感。
“人家本来就是小魔女嘛。”
李霏娇嗔，比她更妖，转脸又甜甜央求：“伊莎贝拉姐姐，我的慈善基金好缺人呀，来帮帮我呗。”
其实不缺，巧儿天天加班成效斐然，让花魁小姐彻底放下心来，当一个偶尔刷脸就可以的形象代言人——不过撬墙角要有始有终，当初缺人那会儿千方百计劝人从良，如今若半途而废，下场恐怕不会太妙，血族公关小姐家里可是真的有地下室的并有相关前科的。
“我再想想啦。”
伊莎贝拉唇线上翘，足尖叩击地面的速度也加快几分，玫红色指甲油泛着妖媚微光。
“姐妹们，上钟了。”
珠圆玉润、雍容端庄的美人不知何时倚在休息室门框上。
她单手托着烟斗，柔和语调似长嫂嘘寒问暖，旖旎眼眸带着淡淡倦意，紫黑相间的穿搭高雅又神秘，由内而外洋溢着慵懒成熟的风情。
粽子般黏成一团的三位魔女立刻起身，纠缠不清的发梢悄然分开，比丝绸更加水滑。
其她打情骂俏、暧昧拉扯的魔女公关们也结束了工作前的热身，一时间密集又轻快的高跟鞋声落地声连绵成潮，宛若叮咚作响的溪流，伴随欢声笑语蜿蜒着涌出门户，活色生香。酒馆一下子活了过来，一朵朵姹紫嫣红的流萤摇曳招展，千娇百媚，一条条裙摆飘扬散发馨香，五颜六色的长发宛若森林里的斑斓蘑菇，交错的雪腿令人目眩神迷，在微醺光影下构成一副鲜活而糜烂，明艳且病态，美好又颓废的魔女绘卷。
最惑人的花儿走在最前头，将客人们的迷离目光尽收眼底，并瞥见了依旧格格不入的、坐在酒馆角落的精灵公关缇娜女士。
现在已经不能用兼职公关来称呼她了，这位退伍老兵已经全职在金橘子酒馆工作，白天还在星火慈善基金兼职，不过她今日的心情似乎有些凝重。
毫无疑问，缇娜女士的坏心情源于那位仅一次邂逅就令她念念不忘的客人，对这名心存正义与怜悯的退伍老兵来说，翘首以盼的客人成为被魔法学院通缉的邪恶魔女显然是令她难以接受的消息——更不用说，她的妹妹还是反魔女办公室的话事人。
——下回再遇见鹿目圆小姐，你会保护她，还是检举她呢？
幽幽视线一掠而过，花魁小姐款款走进包厢，颔首对尊贵的客人行了个吻手礼，托腮而笑：
“简小姐，要来一局紧张刺激的文字冒险游戏么？”
“嗯哼，坐。”
达芙妮捧着酒杯，腰肢后仰，背枕软座，瑰美眼瞳里流淌着傲慢而自我的压迫感。
李霏不像以往那样坐在客人身畔，而是很识趣地端来椅子坐在她对面。
不出意料的，伴随两声高跟鞋落地的轻响，暴露目中无人一面的财阀小姐自然而言把温软双足搭在李霏腿上，被紧绷绷且带有古典油光质感的金色丝袜包裹的双腿放平后，便展现出姬心动魄的腿长与优美收束的腿部轮廓。
显然，财阀小姐对李霏的评价又有所提升，能省去礼节性的寒暄，刚一碰面就摘下矜持稳重、亲切大方的面具，变成一头盘踞在金山顶端的母龙，高傲、强势且无礼，明知王国的公主在垂涎自己的财富与慵懒妩媚的龙躯也无动于衷，蔑视一切，睥睨一切。
“这个给你。”
花魁小姐完全不介意财阀小姐的失礼对待，反而在游戏开始前递过去一张手绘卡片，上面是热腾腾的卡通蛋糕图案与一张笑脸。
她仰着脸，眼神乖巧，楚楚动人：“简小姐上次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但人家送不起太贵的回礼，所以……只能用这张蛋糕券聊表心意啦，只要有这张券，就可以无偿订制我亲手制作的蛋糕，终身制的喔。”
“看来赠你那张黑天鹅贵宾卡，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最明智的一次投资决策。”
巨龙被凡人公主的茶艺取悦到了，于是抬起龙尾，允许她在油光发亮的金色龙鳞上留下唇印，作为奖励。
——你比知画女士还宠我，人家自然要给你知画女士都没有的独一无二的待遇……
李霏有些晕乎乎地想着。
财阀小姐的体香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接近于花，而是更倾向于某种古老醇厚的美酒香气，并且足香尤为纯粹浓烈，不像花魁小姐，还保留了细微汗味。
李霏猛吸一大口，顿时微醺感上头。
——这起码是三阶强者的气息……
——果然，茶道交锋过程中贸然吸入对手的香味是很危险的举动，好感度会失控。
花魁小姐这么想着，也不甘示弱地释放出自己的茶道信息素，顿时馥郁茶香在包厢里弥漫，又与酒香交织，如云霞般蒸腾缱绻，宛若把美酒与好茶灌进铜炉，烈火烹煮，构成茶道领域。
这种领域堪称直女禁区，要是凡俗女子不慎闯入，恐怕会当场心智紊乱，面犯桃花，超过十息，理性则会彻底蒸发。
花魁小姐晃了晃脑袋，挥洒魔力，随后光影扭曲，一行文字在空气中浮现：
【你醒了。】
【是否观看已解锁的第一视角法术影像？】
【现在观看】
【下次再看】
财阀小姐莞尔，不出意料地选择了后者。
“诶，下次又下次，下次又下次，都快给你通关了。”
花魁小姐幽怨地嘟囔了句，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把场景切换成新的资料片【坚贞不屈的清纯人妻移情别恋的全部经过】。
“我记得……这位可爱的太太有个同样可爱的女儿，与失踪的妻子，对吧。”
财阀小姐若有所思。
“嗯啊。”
“看来，这是个连环任务。”
她笃定地诉说出对后续资料片的猜测。
花魁小姐歪脑吐舌：
“诶嘿。”
……
当一切归于平静和美好，时光总是流淌得飞快。
安妮夫人的生日到了。
啪。
李霏换上透明度很高的白色吊带袜，弹力十足的长筒袜在清脆响声紧紧贴在莹白笔直的大腿上，将本就修长匀称的腿型收束得更加紧致，看起来清纯又妩媚。
她轻手轻脚下楼，用余光瞥了眼和颜悦色的知画女士，莫名心虚，仿佛那个乌发雪肤的女人能够看穿自己的心思，并会采取某些过激行为来阻止未婚妻做出某些不检点的事情一样。
少夫人克制着惴惴不安的情绪，如往常一样指手画脚让妖精们端茶倒水，直到享用过早餐推门而出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呼……”
逃出家门，回想起餐桌上知画女士温婉如水的面容，少夫人的笑颜顿时变得如阳光板灿烂：
“哼哼，完全没发现嘛，被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
“果咩呐赛知画姐，谁叫你生日排在后面呢……”
铃铛般的轻笑声中，魔女侧坐着扫帚飞向远方，渐行渐远：“不过没关系啦，秘密婚礼不算数，明天回来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嗷……”
沉默的餐桌旁，格蕾丝默默捧起自己的那碗粥，又伸手端住桌子中央的那罐汤，无声盯着在桌面上蔓延的裂痕。
虽然不清楚李霏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从魔力的十倍活跃程度来看，她这回恐怕不是一般二般的【忠贞】。
稀里哗啦……
桌子裂开，碟碟碗碗四分五裂。
弥漫着近乎实质化剑意的秦知画捂着小腹，勉强笑了笑：“抱歉，失态了。”
格蕾丝唇线动了动，可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实在不会安慰人，踌躇片刻，最终淡漠眼眸里流露出一种“我理解你”的细微眼神，拍了拍知画女士的肩。
知画女士更痛了。
……
“我们……是要去哪儿？”
柔弱人妻侧坐在疾驰的扫帚上，掌心用力按住猎猎作响的裙摆，另一条胳膊死死圈住恋人柔软曼妙的腰肢，带有颤音的语调被劲风切割得细碎。
年轻美貌的女友有着安妮夫人难以企及的高挑妖娆身段，能挡住前方大部分凛风，向后飘扬的墨色长发也散发着令她安心的茶香，可安妮夫人依旧脸色发白，纤柔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栗。
因为她恐高。
人妻用力闭着眼，臂弯竭力夹住李霏的腰，嘴唇失去血色，仿佛一不留神自己就会从高速飞行的扫帚上摔落似的。
她紧咬下唇，努力克制着本能的恐惧，才没有过于打搅驾驶中的小女友。
“放心吧，我的飞行扫帚很安全的。买回来几个月了，只出过两次事故。”
感受到腰部传来的力度，李霏笑吟吟回眸安慰了句，随后坏心眼的小女孩就忍不住捉弄起成熟文静的人妻来。
只是话还没说话，就陡然变成痛呼：“安妮老师放心好了，虽然那两次伤得都挺重，但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嗷！”
素来对小女友千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甚至有些过度宠溺纵容的贤惠太太，竟一口咬在李霏的肩头，看来她恐高真的很严重。
“唔……”
人妻没舍得下口太狠，不一会儿又把面颊埋在女友后颈。
李霏鼓了鼓脸，更想欺负她了，杂技之魂蠢蠢欲动，想在空中来点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回旋之类的绝活，聆听素来矜持含蓄的人妻发出的失控惊呼声，捧起她崩坏扭曲的素洁温婉面庞，把手机屏幕怼上去拍照留念，最后用指腹挑起她漏出的温热泪水，细细品尝。
不过考虑到今天安妮夫人是寿星，只好留待下次。
“到啦！”
欢呼声中，安妮夫人强忍发自内心的恐惧，睁开一线眼帘，俯瞰视线远端那旖旎美景。

第三百七十章 永远冰清玉洁
阳光烘烤着金灿灿的沙滩，像是淋上蜜糖的蛋糕；海面缱绻着温柔涟漪，波光粼粼，时而有海天使扇动洁白羽翼在低空盘旋，投落优美剪影。
海滩旁有成片古木，高大茂盛，树荫下藏着一间幽静别致的木屋。
魔女载着人妻徐徐降落在林边，潮湿海风铺面而来，与林间草木芬芳交织，每一口空气都格外清新，徐徐涛声和树叶簌簌摇动声也此起彼伏，那是生机勃勃的自然旋律。
“……”
花容失色的人妻还没缓过劲来，眼含泪光，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可她举目远眺时，仍不免被美轮美奂的原生态美景所震撼，一时间微微失神。
李霏同样眺望瀚海，可内心比海面更加平静。
花魁小姐的审美一直在线，但不知何时起，大自然的景观不论多么瑰美雄壮，鬼斧神工，都无法令她的情绪出现哪怕一丝丝波澜。
她知道这很美，可就是无感，深渊般的灵魂里只容得下斑斓浓烈的色彩，难以欣赏纯粹美好的事物。
曾经心心念念要傍上富婆环游世界的女高中生，如今真正有了在不同位面度假的能力，却再无法拾起当初那份憧憬。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就很好。
李霏眸光幽幽，悄然走到人妻身后，环住她纤软的腰肢，呢喃耳语道：
“喜欢么？”
“唔……”
安妮夫人扭捏地晃了晃肩膀。
对于恐高人士而言，沉浸式的飞行体验实在太过惊心动魄，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浑身发软，再被湿润气音对着耳畔那么一吹，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可她又舍不得将女友推开，只好枕在两大团果冻般的抱枕上，深呼吸着调整状态。
“以后这儿归咱们了，这可是市政厅特批给我们的私人度假地盘喔。”
李霏笑眯眯比划了个指尖宇宙：“作为开发维拉尼安的功臣，以及孜孜不倦维护海洋生态的荣誉市民，这么点小小的优待还是可以申请的。”
安妮夫人抬手，用绵软掌心怜惜地摸了摸身后女孩儿的面颊，显然是回想起了绝岛天使这个称呼所蕴藏的凶险与危机。
只不过人妻并未意识到，两个人是“我们”，两百人、两千人也可以是“我们”。
李霏趁她没反应过来，轻轻挑起安妮夫人的下巴，成熟文静的人妻温顺回眸与她对视，眸光含情脉脉，只是唇瓣不见血色，额头还有薄汗，在明媚阳光下白到晃眼。
显然，恐高后遗症没那么容易消除，安妮夫人看起来仍有些虚弱、憔悴，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花魁小姐只好用人工呼吸进行抢救。
治疗效果很好，很快就让苍白面颊泛红，可随之而来的则是中暑迹象，连洁白脖颈都汗津津的，浅绿色长裙的领口被沾湿在肌肤上，勾勒出轻盈纤细的锁骨轮廓。
由于昨晚被知画女士格蕾丝小姐还有苏玲儿喂饱了，半夜还被女仆小姐喂了夜宵，所以李霏并没有过于仓促地把婚礼仪式提前太多，很是淑女地走起流程来。
她摘下高跟，叠好袜边上有浅浅黑天鹅标识的白色丝袜，又将鞋袜收好，才赤足走向海滩。
沙滩细软干净，有恰到好处的轻微烫感，雪嫩剔透的双足轻而易举就陷了进去，被暖呼呼的沙子包裹。
李霏迤迤然前行，沾着砂砾的粉润足底在金黄沙地上留下一串曼妙吻痕，半途又回眸催促：
“快来呀。”
“嗯……”
安妮夫人脸红了红，神情有些扭捏。
作为有过婚姻经验的成熟女性，她当然不会活在童话般的轻橘子世界里，天真幼稚地以为生日当天和女友单独约会、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彼此的互动会局限在牵手散步的程度上。
事实上，考虑到更亲昵的交流，平日里端庄含蓄、柔情似水的人妻今天精心打扮过，看似素雅的连衣裙搭配着厚度很低透明度很高的肉色连裤袜，其她衣物的款式也比以往更热情大胆些。
这导致脱袜子不太方便——感情亲密归感情亲密，必要的矜持与羞耻心还是要有的。
于是安妮夫人咬着唇，匆匆进了木屋，很快又出来，把高跟鞋整整齐齐摆在门口，小跑着迎向女友。
就算没了紧绷绷丝袜的收束，裙摆下的那双小腿依旧纤细匀称，并且看起来更加洁白、柔软，苗条娉婷的身段与瓷白水嫩的肌肤足以让许多少女都感到羡慕，搭配温柔娴静的成熟人妻风情，那便是绝杀。
安妮夫人牵着小女友的手，感受热乎乎的沙子一点点变凉，变湿润，最终浅浅海水淹没她们的洁白脚踝。
给花魁小姐安排的地段，水质自然没话说，渚清沙白，就算是非超凡生灵，低头也能看见澄澈水面下亮晶晶的砂砾、石子与贝壳。
但比那些五颜六色石子更加绮丽唯美的，是花魁小姐晶莹粉润的足尖。
李霏低头捧起一汪甜甜的洗jio水，喝起来不怎么清冽，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入喉能品出回甜，像是烧开后又加了一勺白糖的农夫山泉——没错是甜的，婷宝圈了老长一段海岸线，风景最好的那种，作为私人海滩，并用浩瀚魔力修改了水质。
【干净】、【营养】、【清澈】、【微甜】……这些设定会恒定一个世纪，任凭日升日落，潮起潮退，也无法违逆女魔头的嚣张意志。
当然，比至尊更伟大的花魁小姐可以用武力胁迫女魔头，强行毛走一块地作为今后的结婚场所，还美其名曰“替你省了无数次的份子钱，你赚了。”
安妮夫人缓缓深呼吸着，适应海水温度，忽然听见一阵水声。
她扭头，却见李霏双手捧着满满的贝壳与小章鱼、小海螺，递到自己跟前，眉眼含笑：
“做给我吃。”
海风拂动墨色秀发，遮住美人半边顾盼生辉的面颊，另一半不慎沾了水，剔透水珠缓缓垂坠，倒映着蔚蓝瀚海。
安妮夫人几乎虔诚地品尝了那颗露珠的甜味，失神呢喃：
“嗯。”
……
事实证明维拉尼安的开发不光带来了大量可以吃的海产品，可以吃的海族美人儿，也给洛西布鲁克旅游业创造了巨大潜力。
夜色已至，明月初升，夜幕中的海洋宁静又深邃，是与白天截然不同但同样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好光景。
岸边篝火摇曳，映亮两张清纯的、楚楚动人的容颜。
铁板上的贝类、菌菇、章鱼须滋滋作响，鱼肉脂肪油亮，撒了少许佐料就鲜香扑鼻；一旁绝对鲜活的大龙虾肉还在抽搐。
安妮夫人细心烹调食材，而李霏蹦蹦跳跳来到林边，瞄准一颗挂满巨大坚果的树，轻轻一贴。
咔嚓——
十数丈高的参天古木应声而断，比预想中晃一晃再掉几颗树果下来的情况激烈了太多。
“啊这……”
李霏伸手扶住比自己腰还粗的树干，陷入沉思。
很快她有了主意，轻轻将高大树木放平，走到树冠前摘下椭圆形的大号坚果，接着又重新将断裂的巨木扶正，竖着往地面一戳！
犬牙交错的尖锐断口深深贯穿土壤，不慎被花魁小姐毁掉的树木重又直挺挺屹立在林边，虽然矮了一截，但看起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嗯~机智如我。”
花魁小姐点了点头，洋洋得意地捧着树果回到篝火旁，一拳一个捶开，里面是满满的白色果浆。
这玩意儿看着很像放大版的椰果，白花花的，喝起来也很像椰果汁，清甜可口，这要拿到洛西布鲁克去卖，一个起码值几十铜板——当然，也可以把果汁装进五、六个好看的瓶子里，每瓶卖两个银币，情人节卖三个，并推出第二杯半价活动。
“来，尝尝。”
人妻将煎到发金的虾肉递到小女友唇边，李霏也不怕烫，一口就吞下。
新鲜且顶级的食材，只要简单烹饪就能得到令人惊喜的美味，虾肉鲜甜，肉质紧实且弹力十足，点缀着黄油香味与些许海盐，很好地取悦了花魁小姐的味蕾。
“地儿道儿~”
李霏弹舌赞叹，险些来个单臂大回旋，举起椰汁碰了杯，又鸭子坐到一旁的小锅前观察火候。
今晚安妮夫人才是寿星，所以花魁小姐没有完全的饭来张口，不仅辛辛苦苦取来浆果，还煮了一锅类似香辣花甲的食物，热腾腾的鲜辣味远比黄油香气更能刺激味蕾。
不知过了多久，海鲜料理与纯天然椰汁被享用一空，大部分都是花魁小姐的功劳，安妮夫人吃得开心，但凭借成熟女性的自控力，没敢吃撑——倒不是怕变胖，过生日大吃大喝一回倒没什么，可这位秀外慧中的人妻知道看似青春无辜的女友有着怎样的坏心眼，喜欢看到自己失态后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眼含泪光软语相求的可怜语气……吃得太撑喝得太多，都会让漫漫长夜在甜蜜之余变得难捱。
尽管安妮夫人一直很宠李霏，但宠归宠，年上女性的自尊与矜持也不能完全落下。
劈啪作响的篝火变得黯淡起来，她们没再添柴，但也没急着进屋，静坐在徐徐海风中，听涛声入耳，观赏海上升明月的良宵美景。
李霏偷瞄了眼安妮夫人，柔美恬静的面容浸在夜色里，肌肤依旧皎洁无暇，有种朦朦胧胧的圣洁感。
而安妮夫人看着海，用极富韵律的语调娓娓低吟：
“今夜大海平静，潮水正满，月色朗朗，临照海峡……”
畅销书作者兼家庭教师着实有文化，李霏虽然掌握了洛西布鲁克通用语，但也仅仅是能说会写不影响交流的程度；两大学院也并不注重文化素养的培育，所以要她念几首应景的诗歌嘛……除非使用【语言通识】，她才会有【原创能力】，否则花魁小姐就只能憋出一句“大海真美”了。
——这样可不行，优秀的文化素养可是茶艺的加分项。以后得补课了。
李霏将脑袋枕在安妮夫人肩头，发出文盲的悲鸣：“咕……”
安妮夫人哑然，主动相邀：
“挺晚了，进屋么？”
——这个我行！我太行了！
李霏一下子来了精神，挽起人妻的胳膊，亮晶晶的眸光对上柔情似水的眼眸：
“肘！”
她们相依进屋，稍稍加速的心跳让气氛变得旖旎，馥郁茶香很快取代了木屋原有的淡淡幽香，李霏牵着人妻的手，精巧婚戒很快被掌心温度与汗水浸润得发亮。
“你先闭眼。”
李霏耳语。
安妮夫人轻轻点头。
等她再次睁开眼，房间里已是烛光点点，摇曳如漫天繁星。
花魁小姐悄然换上一袭洁白无袖婚纱，流苏般拖曳的长裙后摆将她衬托得格外高雅且纯洁，柔弱雪嫩的肩膀还泛着皎洁肤光，细细项链悬在优美项颈上，宛若童话里走出的公主。
只是婚纱裙的前摆颇短，颀长双腿被纯白丝袜包裹着，紧致又匀称，优美而曼妙，充斥着紧绷绷的弹力；下作身段将裙身支撑得非常立体，长而深的雪白锁骨令人目眩神迷，那种呼之欲出的张力让本该唯美的童话变得鲜活妩媚起来。
新娘微笑着，眼里有光，美到不可方物。
安妮夫人失神片刻，才看到出现在一旁的六名伴娘与两列花童。
她们的容颜，皆与莉莉丝如出一辙。
“莉莉丝，你怎么……”
人妻惊呼一声，才意识到不对劲。
自己可没这么多小棉袄……况且现在还有点儿闹别扭呢，不可能这么乖巧。
“是召唤法术啦召唤法术。”
浪漫旖旎的烛光中，新娘递来一个生日礼盒，娇俏等待。
安妮夫人心有所感，微缠的指尖解开绸带蝴蝶结，里面是同样美轮美奂的婚纱，与两盒摊开的魔力水晶钻戒。
巨大的幸福与感动从胸腔满溢，她晃了晃，微微眩晕，因花童与伴娘而带来的羞怯感转瞬间被抛到脑后。
“还在等什么？”
新娘歪了歪脑袋。
“我，我真的可以么……我年龄大了，我结过婚，我有女儿，我的收入……”
人妻有些语无伦次，诉说着内心最深处始终隐藏着的丝丝压力。
“没准备好就算了嘛，我换件礼物。”
李霏拖长语调。
“不，不，我早就准备好了。”
安妮夫人连连摇头，擦掉泪水，展露笑颜：“包给我下……”
李霏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安妮夫人的挎包，后者手忙脚乱翻找，很快找出一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欸~原来早有预谋喔。”
新娘娇笑：“明明人家还那么小啦，比莉莉丝学姐还小一届哟。”
人妻眼角还有泪光，脸却不可避免红了红，想说些什么又顿住，在新娘的帮助下匆匆换上婚纱。
随后，纯白无瑕的裙摆落在地面，已婚新娘单膝跪下，被洁白手袜包裹的掌心将小小戒指盒托举到李霏身前，同样裹着白色手袜的纤细指尖丝绒盒盖掀开，一枚戒指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你愿意……嫁给我吗？”
短短七个字，安妮夫人用了半分钟，她忽然哽住，说完时已泣不成声。
——这钻戒咋这么小呢，还没鸽子蛋大……破坏市场价格了呀……现在悔婚来得及么？
——算了，积少成多，也不缺一个两个大钻戒的，后面结婚的日子多着呢。况且本姑娘也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人，就免为其难给你个用余生照顾我的姬会吧。
新娘颔首，笑得诚挚而甜蜜：
“你愿意娶我么？爱我、呵护我，无论我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永恒。”
“我愿意。”
“无论在什么环境，你都愿意终生养我、爱惜我、安慰我、尊重我、保护我么？”
“我愿意。”
“你愿意永远忠诚于我么？”
“我愿意。”
签下不平等誓约后，站着的新娘缓缓伸出手。
单膝跪地的新娘小心翼翼摘掉她的手袜，为她戴上婚戒。
容颜与莉莉丝毫无二致的伴娘，微笑着用手机记录下这值得浪漫且温馨的，短暂又永恒的时刻。
多胞胎花童、伴娘们也齐刷刷鼓掌。
——可惜，没有合适的借口把戴安娜姐姐的婚纱照搬来，让她一起见证并参与这神圣伟大的纯爱时刻……美中不足呀。
遗憾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霏将多出的魔力水晶婚戒收好留待下次使用，也给安妮夫人戴上婚戒。
随后手上有一枚婚戒的新娘，拦腰抱起了有两枚婚戒的新娘。
最后的最后，人妻稍稍挣扎，红着脸，声音微弱：
“那、那个……已经不需要伴娘和花童了吧？”
“欸~婚礼不是才开始么？放心吧，只是召唤单位而已，和洋娃娃没有任何区别。”
“可、可是……”
“憋说话，SUPERMARKET……”
窗外被夜色浸染的海面翻起白浪，痴缠悱恻，旖旎动人。
而更远方，则有电闪雷鸣，巨浪倒卷，通天彻地。吞噬万物的海啸宛若暴走剑光，又宛若少有的比剑光更加汹涌炽烈的黑白魔力。
……
黎明，风平浪静。
单婚戒的新娘吨吨吨喝下几瓶药剂，消除千丝万缕的机械性紫斑，并防止腰围变粗。
双魂环……不，双婚戒新娘还在熟睡。
柔弱人类女性在人生少有的隆重仪式里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韧性与热情——以往就算凭借娴熟婚姻经验也不过是“五妖”级战斗力，可这回，起码是三倍界王拳的程度，赢得了魔女的尊敬。
“太太我呀，以后多少个人妻了呢。”
人妻霏漫步在明媚沙滩上，气质一点点沉降，变得更加含蓄、温婉，可给散发出的风情却愈发醇厚，宛若典雅柔媚的人妻。
连一条小小八爪鱼都被迷住，不知死活缠住盈盈一握的洁白脚踝。
“啊呜……有了家室，以后得收收心，好好过安生日子了。”
李霏夫人咀嚼着八爪鱼刺身早餐，嘀嘀咕咕：“不过明天还有一场婚礼，莉莉丝的……后面还有好几场要赶呢……这么做，对人妻来说，是不是有些不检点。”
她有些踌躇，琢磨着以后需不需要有所收敛。
但得益于道德值方面的优势，李霏夫人很快就释然了，如同一名技艺精湛的开锁大师，轻而易举解开“迂腐封建”的贞洁观枷锁，弃之如敝履。
“太太我呀……永远年轻烂漫，永远冰清玉洁，永远热泪盈眶呢。”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思想负担。”
“嘻嘻。”
李霏夫人说服了自己，轻咬下唇，笑得鲜活而妩媚。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金字塔下的四叶草
芳草萋萋，不知不觉已是三月。
到了万物生长的初春时节，本就欣欣向荣的秘密花园更是呈现出姹紫嫣红、气象万千的风貌，朵朵艳丽巨大的花卉盛开，斑斓蘑菇争奇斗艳，花团深处氤氲着绮丽光泽，迷离香气蒸腾而上，一派妍丽繁茂的气象。
有着五颜六色秀发的娇小生灵扑扇晶莹蝶翼，在花园里穿梭、追逐、繁衍，她们时而在庞大的花瓣上歇脚，品尝花露，时而三五结伴钻进枝头木屋，各个秀色可餐，无忧无虑。
这是仙境般美好的妖精国度。
而今天，妖精国度迎来了格外喜庆的日子。
在小溪尽头，那片由三叶草构成的绿色长毯中，妖精伊莱卡发现了一株即将成型的四叶草，那是家乡诞生以来最值钱的超凡素材，象征着好运与阳光。
连族群里最受尊敬与喜爱的长姐拉姆都被这则喜讯惊动了，不惜横跨千山万水，亲自赶来检查那株四叶草，并叮嘱妹妹们悉心照料。
而刚步入成熟期并找到这株四叶草的伊莱卡，也因此得到了好运。
她被拉姆选中，前往成千上万族人都魂牵梦萦的圣地，将宝物亲手献给至高无上的主母。
于是在四叶草成熟的今天，伊莱卡成了花园里最风光耀眼的，最令族人们羡慕的神选妖精。
通往外界的石子小径旁，妖精们如同夏日萤火般漫天飞舞，还有一双双明亮视线从茂密树叶间、鲜艳花瓣后、高大蘑菇下汇聚而来，憧憬又贪婪地，迷恋而嫉妒地，渴望且愤恨地注视着临行前的褐发妖精。
就算在人均花容月貌的族群里，伊莱卡也是格外漂亮的那一个，她垂落的褐色长发如同绸缎般柔顺光滑，稍有动作发梢就会飘扬而起，柔软轻盈到到不可思议；她的肌肤像雪一样洁白，娇嫩唇瓣宛若熟透的红苹果，淡蓝眼眸比百里外的海面更加清澈，绽放着高雅且剔透的微光。
并且伊莱卡的身高也比族人普遍高出一个头，虽不那么丰腴妖媚，但头身比例确是雕塑般的1：8，婀娜高挑，生而洋溢着清冷雍容的贵族气质，与秀色可餐的妖精们聚在一起，总显得格外醒目、出众。
如今被万众瞩目，她并未露怯，维持着端庄娴静的气度。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将与妖精之母会晤，就算是自幼经历了世态炎凉却能从容平静对待的伊莱卡，在满怀期待之余，也不免感到忐忑与不安。
因为在家乡，有一座森严有序的金字塔耸立。这座金字塔诞生了仅仅半年，又无形无质，但却扎扎实实地盘踞在每一名妖精心底，根须还不断向血肉深处蔓延，逐渐缠绕进灵魂本源。
垫在这座金字塔最底层的，是世世代代在这片繁茂土地上修生养息的原住民妖精。她们虽然享受最基本的福利待遇，也能领取精良武装，但每次清理海洋生态，猎杀冗余的海族生灵时，她们总要冲在最前面，完成最危险的任务；平日里受了委屈也要逆来顺受，几乎无法拒绝上层妖精的要求，可以说是渣女妖精们的最佳练手对象，因为能轻而易举得手，厌倦了也不用负责，她们会默默服从别的上层妖精，不吵不闹——事实上，妖精之母初步接手这片区域后，血腥味始终萦绕不散，在那些千奇百怪又斑斓娇艳的植物下，又陆续掩埋了几十具尸骨，让土壤变得更加肥沃。既然最初以血腥手段夺走统治的权柄，那么就要把事情做绝，绝对忠诚的召唤生命用一脉相承的作风巩固统治、铲除后患，妖精之母也会默许。
幸好有威严长姐主持公道，等原住民妖精低眉顺眼后又怀柔相待，强调秩序，这才让同根同源的妖精们有所收敛，有非分之想时起码会象征性询问下意愿，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但总之，面对千山万水外那位浩瀚莫测的妖精之母，以及日益壮大的召唤生命族群，底层妖精除了婚姻与死亡，没有任何途径改变命运。
往上一层，则是妖精之母与自然女神的女儿们，以及她们的直系后裔。
这些妖精被称作纯血妖精，受到主母的青睐与信任。
她们是花园的基石，遵循主母的意志，辛勤养育花草，繁衍后代，并以捍卫海洋生态、赶在市政厅卫兵动手前抢先剿灭有害超凡物种为己任，甚至有三名妖精得到过洛西布鲁克市政厅驻维拉尼安大使、海洋生态管理办公室副组长、水族馆捕捞队队长等大人物的接见，领回金灿灿的奖章。也唯有纯血妖精们，才能真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座仙境般美好的国度里。
再往上，则是被主母眷顾过的那些纯血妖精。
她们都降生得较早，如今大多是母辈，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妻妻妻女女女女……据说，高深莫测的主母为了在超凡之路上更进一步，曾宴请八方，让所有纯血妖精们共襄盛举。
如今时过境迁，可有幸被造物主宠爱过的母辈妖精们，始终对当初那几场梦幻而浪漫的盛会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向女儿们一遍遍赞美着主母是何等威风凛凛，慷慨大方，又如含羞少女，婉婉复述主母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
只可惜，不论这些母辈妖精对那段光辉往事多么引以为傲、魂牵梦萦，她们中的大部分，余生恐怕也无法再次瞻仰主母的容颜，更无缘于主母的柔情蜜意，只能翻来覆去诉说愈发模糊的回忆，乐此不疲。哪怕岁月载着她们的魂魄驶向冥河，剩下的那摊余烬也会缅怀那念念不忘的恩宠。
凌驾于母辈妖精之上的，是神选妖精。
在家乡的妖精眼里，那身洁白女仆装便象征着无与伦比的荣耀，穿上那套服装，才有幸侍奉神并沐浴神恩。哪怕只是一次，也是三生有幸的恩泽，能被冠以神选妖精的殊荣。
事实上，神选妖精返乡后，会成为无数族人梦寐以求的伴侣，花园里最珍贵璀璨的明珠，想要摘下她，聘礼至少是一百六十颗妖精果实。
也只有那些家里种着妖精果树的妖精，才能迎娶穿着女仆装出嫁的新娘，她们的婚礼会被万众瞩目，风光无限。
甚至，神选妖精就算在婚后，也依旧炽手可热，能继续享受众星捧月的追求，流连于莺莺燕燕，没有妖精会对此说三道四，因为她们也在排队，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至于能长期孝敬的主母的妖精……则真正处于金字塔顶端。
她们无异于虔诚信徒眼中的天使，能久居在神圣瑰丽的神殿，时刻沐浴神辉，高高在上，贵不可言——但这些天使，几乎都是最早跟随主母的那批妖精，她们大多在秘密花园建立了巨大精美的树屋，豢养着两位数的妻女，并且仍有数不清的妖精对她们趋之若鹜，愿意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络绎不绝。
可以说，常伴主母左右的妖精们，在洛西布鲁克是女仆，回到秘密花园便成了贵族。
也正是由于主母的念旧与长情，导致就算公正慈祥如长姐，也难以拿出太多名额，让成千上万姐妹雨露均沾，导致神选妖精显得格外稀少，只有最美貌、最聪慧的妖精才会被选召。
而金字塔顶端之上，还有日月星。
长姐拉姆是太阳，光耀万物，又威严崇高；李月静谧皎洁，无声注视大地；夏娃宛若荧惑古星，离离乱惑，时隐时现。
只不过在太阳那不可忤逆的意志下，重若山岳的金字塔开始晃动。
将要远行的妖精伊莱卡，生来卑贱，在金字塔最底层的泥泞里。
可如今却有一缕阳光从天穹投落，引领她触及被日月星环绕的唯一宇宙真理，永恒不变的绮丽极光。
身旁两位母亲和妹妹在为她送行。
“长大了。”
有着绿色长发的母亲轻抚女儿的秀发，眸光欣慰又怅然：“妈妈成分不好，小时候让你受苦了……”
“以后不会了。”
伊莱卡平静回应，胸膛里却有汹涌心潮起伏。
她的生母是原住民。
生母的经历也和许多别的原住民一样，怀孕，被抛弃，独自抚养女儿，在此期间由于恬淡娴静的气质与清丽容颜，还要逢迎来来往往的纯血妖精。
由于没有婚姻，无法确认伊莱卡的另一位生母究竟是纯血妖精还是原住民，按照长姐亲口表达的【疑罪从有】态度，伊莱卡也被视作最底层妖精——长姐仁慈善良，可出身关乎到安全等级，不得不慎重对待。
纯血妖精的后裔也能继承大部分召唤生物对主人的归属感，可以信赖，而野生妖精的后裔则不会拥有与生俱来的忠诚。
为避免误信怀恨在心的原住民后裔，导致精疲力竭的妖精之母被伤害，长姐一改往日和蔼作风，创立了冷冰冰的【疑罪从有】准则，凡是无法确认生母身份的，一律视作非纯血妖精。
有可能不绝对的忠诚，在这片信奉着妖精之母的国度里，本就是比残害无辜原住民更深重一万倍的罪孽。
好在，长姐又明令禁止对还没步入成熟期的妖精下手，天生美貌不凡，气质高贵如公主的伊莱卡，才在垂涎焦灼的等待中，度过了安全的童年。
而在成年前夕，纯血妖精成为了她的继母，得益于这场少见的婚姻，她的保护期被延长——只不过有很多妖精怀疑，继母迎娶不知廉耻人尽可妻的原住民，是为了监守自盗。
可伊莱卡成年那天，母亲的妻子并未闯进她卧室。
纯血妹妹降生后也没有。
“伊莱打小就冰雪聪明，长得也比咱们都好看。”
妖媚明艳的红发继母呼唤着女儿的乳名，又张开窈窕有致的温暖怀抱：“伊莱，妈妈抱。”
离别在即，她们紧紧相拥，妹妹懵懂地看着这一幕，生母还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叮嘱：
“伊莱，到了那儿，一定要和前辈们处好关系，就算被欺负了也要忍让，别忘了你的出身。但总之只要怀上她们的女儿，日子就会好过一些。这里原本的……土著们，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伊莱，一定要勤劳努力，多加聆听主母的教诲。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万一被主母看中，常伴她左右……我们，我们的姐妹，还有你未出生的妹妹，都会以你为荣。”
这位气质温和的母亲顿了顿，等女儿与妻子分开，又投入自己怀中，才用细若蚊喃的耳语诉说出最重要的叮嘱：
“有什么困难，寻找夏娃……你可能……是她的女儿。”
伊莱卡眼帘颤了颤，可早慧的妖精少女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记下这个秘密。
事实上，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纯血妖精。
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伊莱卡就对只闻其名的妖精之母抱有浓浓眷恋，每个夜晚都在思念她，渴望她，遐想她。
“该出发了。”
粉发的长姐将一株娇翠欲滴的四叶草递到她怀中，散发着稳重且温柔的气场，温润眼眸似能洞穿心灵，没有几位妖精敢与她对视。
伊莱卡郑重接过这株千辛万苦寻来的四叶草。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泥泞中的女孩儿仰望金字塔顶端的绮丽朦胧天幕时，偶然听见长姐叹了句“还没长出四叶草”罢了。
从那之后，伊莱卡便早出晚归，却不像别的妖精那般嬉闹玩耍，而是日复一日流连于每一片三叶草地，一株一株低头寻找着奇迹。
她深知，那座金字塔的每一块砖都严丝合缝，只有借助奇迹般的好运才能攀爬向上。
伊莱卡用尽一个个枯燥漫长的黎明与黄昏，努力寻找到了属于主母，也属于自己的造化——可努力就能换来好运这件事本身，未尝又不是莫大的幸运呢，无功而返才是常态。
况且若不是幸运听到了长姐的叹息，她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伊莱卡深深凝视着四叶草，又揉了揉妹妹的额头，颔首向母亲，向家乡道别：
“霏门。”
“霏门。”
母亲们同样予以回应。
“霏门”，“霏门”，“霏门”……
围观神选妖精出行的妖精，也纷纷送上祝福。
花红柳绿的秘密花园里，竟莫名升出淡淡茶香。
随后长姐牵起伊莱卡的手，让有些拘谨但竭力维持镇静的妖精坐在风元素妹妹的肩头。呜咽飓风载着她们，疾驰向妖精们心中的崇高之地。
长姐走后，妖精们才释放本性。
“区区原住民，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我才应该被宠爱。”
纯血妖精不甘又委屈地嘟囔着，眼中噙着泪光。
她也深深渴望着妖精之母，夜不能寐地期盼着被传召的那一天。
为此，她努力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热情满满猎杀海族，做梦都想得到妖精之母的青睐。
可这份日思夜想的，梦寐以求的，本该归属于纯血妖精的恩宠，却被血统不明的原住民后代夺走了。
这是何等荒谬！
这是何等耻辱！
这是何等嫉妒！
若非绝对忠诚，恐怕有不少妖精会造反。
失落悲伤到心脏隐隐揪痛的纯血妖精们，不约而同推搡拉扯起畏畏缩缩的原住民妖精来。
只是这回，被扯着头发的原住民妖精一边露出讨好谄媚的笑，一边用余光凝视着伊莱卡离去的方向，眼里有了光。
她们读懂了长姐传递出的无声讯号。
或许，这片国度要真正开始接纳原住民了。
……
秘密花园深处，妖精幽魂李月填上最后一蓬土，彻底埋葬猩红刺目的鲜血与十多具苍白而温热的妖精尸骨。
虽然讨厌生命的消逝，可真正动手清理掉又一批始终铭记着血债与耻辱，还密谋搞事情的原住民时，李月没有半点迟疑。
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惊扰妖精之母，这是她与长姐达成的共识。
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散去，李月漂浮在注定更加肥沃的土壤上方，歪着脑袋，静静思索着拉姆此番前来对她说的话。
“以后这种事会比较少了，消灭掉最顽固的，剩下的再给点希望，这里会平静许多。等时间再久些，一切问题都会烟消云散。”
李月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她追问拉姆为什么不担心血统不明的伊莱卡伤害李霏时，拉姆的反问却令这只捉迷藏时居然真的躲起来想着赢的妖精幽魂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觉得……伊莱卡和她的妹妹，有点像夏娃么？”
李月不明所以，反倒觉得拉姆当时那漆黑幽深的眸光有点像李霏。
也正是出于这一点，李月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长姐真的能确保伊莱卡的安全性，并顺带着解决一些秘密花园里的矛盾吧。
当然，若换了智慧渊博如海的主母，那大抵是能听懂这句话的。
哪有纯血妖精无缘无故发善心，和亡国女奴结婚并保护孤女寡母的童话故事。
一切不过是妖精魔女的任务罢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洛西布鲁克游记
“这就是主母居住的地方……”
坐在人形飓风肩头，伊莱卡环顾着被斑驳绿意覆盖的沧桑古城，淡蓝眼眸轻颤。
这里不像家乡那般生满娇艳奇葩与蘑菇，却同样生机勃勃，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庄严祥和，鲜活广阔。
承载着妖精的飓风放缓移速，伊莱卡可以更好地观察街道。她看到了五光十色的幼小龙类，狮身鹰首背生双翼的巨鸟，路边拉着手风琴的吟游诗人，队形板正的银白色人形铠甲……以及身着洁白制服，唯独胸口印着醒目红心的迷人幽魂与妖精。她们和颜悦色穿梭于街头，时而搀扶老人，时而打扫街道，亦或热心肠地为外地生灵指路并奉送一瓶水、一张地图。
空气里充斥着欢乐的气息，浓浓人文气息洋溢，可伊莱卡却敏锐感受到交织汹涌的超凡因子。
载着自己赶路的庞大风元素，在家乡已经是天灾般的可怕生命了，来自血脉的威压让伊莱卡感到压迫感，可在抵达洛西布鲁克后，街道上许多生灵，让伊莱卡觉得比风元素更加伟岸、深邃，似乎一念之间就能将繁茂妖精国度撕碎。
忽有苍凉剑光贯通云霄，身边顿时传来一阵惊叹：
“啊，来了来了。”
“战争学院的那位秦先生真是可怕呀，好像连星辰都能斩落似的……不过整天这样不算扰民么？”
“你懂什么，这叫格局！”
“报纸看了没？有位圣殿骑士说过，那是胸怀豁达的秦先生，向世人无私展现剑道真谛，有缘者可借此奠定无上剑术根基！你瞅瞅这些天，多少异域剑圣、外乡武夫，不惜横跨千山万水来此观摩，酒店生意老好了！按那位圣殿骑士的说法，此间剑客不论是否有幸从中得了造化，都该尊秦先生为‘半师’。就算凡俗众生，每日观之，也可洗练心性，陶冶品格……圣殿骑士的信誉，就和我媳妇被【护体石肤】强化后的手指一样坚挺，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诶，我怎么听说那是战争学院的阴谋，为了让更多有潜力的孩子向往剑术呢……还有，姐妹儿，你当初不说你爱人是绝世大猛‘伊’么，才结婚两年，护体石肤都用上了？”
“不对，明明是东方大陆的文化入侵！骗咱们学真气，放弃老祖宗传下来的斗气典籍！顺带一提，姐妹，买点蛇女鳞片煲汤给你老婆补补身子吧。”
“你们都错了，我有个知识序列的朋友，她说这精纯剑光一日胜过一日，中序列难有一合之敌。所以那风华绝代的秦先生，她练得不是剑，是寂寞。而那剑光呀，是她向全城高位生灵送出的战书，欲要磨练己身，鱼跃龙门。另外内啥，姐妹，或许不是吃不吃蛇女鳞片、用不用护体石肤的问题，而是你枕头公主当惯了，不晓得体谅妻子，分担压力？有来有回才是持久之道嘛。”
被说三道四的妇人有些心虚地别过脸，却被盯着不放，只好娇呼一嗓子转移注意力：
“秦先生大才！”
“秦先生大才！”
“秦先生大才，以后我也拉着我家那口子没事儿多看看剑光，兴许有所收获。”
“总之呀，彩虹坛也就图一乐，纯粹忽悠外地人的。真要论起咱们这儿的特色，一要去金橘子酒馆看花魁，二是对剑光许愿。”
“金橘子酒馆……说起这个，慈善家小姐真是不忘初心呀。为了回报救命之恩，如今都这地位了，还坚持在金橘子酒馆当花魁，举办文学沙龙……就不怕闲言碎语坏她名声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慈善家小姐清清白白，何惧捕风捉影的污蔑构陷？况且人家一直在认真低调地做慈善，也不在意虚名啦。”
“虽然你说的是真的，但李霏唯粉应援会的家伙能不能走远点，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慈善家小姐确实不错，没什么黑点。但她的某些狂热崇拜者确实不行。对了，小姐妹，你刚说的对剑光许愿……灵么？”
“那还用说？我有个小姐妹儿头一天刚许愿和老婆离婚，第二天就发现她老婆怀孕了，不是她的崽儿~”
“那我也许个愿，祝我和妻子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嘻嘻。”
“你笑什么？”
“没什么……那个姐呀，你放心出差吧，不用担心姐妻，包在我身上。”
“……”
伊莱卡静静聆听着行人的对白，目光却被沿途店铺所吸引。
干净透明的橱窗后，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椭圆形手杖，精致小巧；巨大宣传海报上是一位清纯剔透又风情万种的美人儿，让伊莱卡感受到本能的悸动。
一对母女恰好驻足在橱窗前。
“妈妈！妈妈！老师说咱们要多为公益事业做贡献，关爱海洋生命！”
“可以呀，妮妮以后的零花钱捐一半给‘星火’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我要买一根李霏姐姐的幻象权杖！”
“？”
“上面不是写了吗，李霏姐姐个人所得收益会捐献一部分给水族馆和星火慈善基金！所以每买一根幻象权杖，都能为海洋生态与弱势群体献上一份爱心。”
“打咩哟，妮妮还太小了，喜欢李霏姐姐的话，等以后有工作了再自己赚钱才可以喔。”
“所以启蒙很重要嘛！李霏姐姐上回的演讲里不就提倡过启蒙教育，以免孩子被坏阿姨骗嘛。”
“唔……慈善家小姐说过那种话么？不过那天的窄身包臀裙演讲录像搭配同款幻象权杖确实很好用呢，就是太好用了所以演讲内容太容易被忽略，回去再看一遍好了（小声）……咳，好像是这么说过呢，我考虑考虑（大声）。”
“妈妈，妈妈~我要慈善家小姐给我启蒙嘛。”
“下次算数考试的成绩能排在班级前十名并且自己洗衣服的话……”
“我要你藏在橱柜里的那一支。”
“……这就给你买，什么都别和拉雅说。”
“买两个的话我把拉雅妈妈私藏的幻象权杖位置告诉你。”
“这孩子，天天让你观看秦先生的剑光陶冶情操，怎么反倒越来越坏了……唉。”
清丽温婉的精灵母亲，与皮肤淡绿眉清目秀的兽人女儿一前一后走进商铺。只不过女儿蹦蹦跳跳，母亲却面露困扰之色，还抱住胳膊揉了揉，似感受到透过漏风小棉袄传来的凉意。
几名匆匆赶路的小法娘与她们错身而过，法袍向后飘扬：
“啊，叶老师又拖堂，水族馆那儿肯定排队老长了。”
“冲冲冲，法术百科小姐最新款的专属权杖限量发售了！”
“小恶魔霏宝，我想想就好了。”
“……”
——原来主母在家乡以外的地方，也这么受欢迎、
伊莱卡安静看，安静听，对这座陌生城市有了初步印象，对主母的了解也愈发立体。
越过遒劲苍老的橡树，与小径两旁奇形怪状的雕塑、喷泉，一座精美温馨的高大房屋映入眼帘。就算是家乡那栋最大的、属于蜜糖小姐的树屋，也完全无法与之媲美。
——主母，或许就在里面。
褐发雪肤的小妖精不禁屏息，仰头凝视这魂牵梦萦之地。
忽的，伊莱卡手心一暖，却是粉发妖精牵起她的手，温柔拉着她走向那座神殿般的房屋：
“到了。”
“嗯……”
作为曾经最底层的妖精，被高不可攀的长姐如此亲昵对待，就算是早慧且冷静的伊莱卡，也不免感到受宠若惊。
发誓要攀爬到金字塔顶端的妖精，她内心的那座金字塔，又何尝不是比所有族人都更加高大沉重呢？
伊莱卡回眸向风元素颔首致谢，旋即指节轻轻弯曲，以微不可查的力度反握住长姐瓷白滑嫩的手，扇动蝶翼飞进高大门户。
屋里很温暖，一应摆设古典别致，在家乡里贵不可言的神选妖精们，皆身着洁白女仆装，认真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
还有许多异族女仆在忙碌着，可伊莱卡能轻而易举察觉到，异族女仆虽称得上专业，一举一动娴熟优美，还礼貌问候了新来的妖精，可专注程度却比神选妖精们有所逊色。毕竟后者为主母效劳时，那种发自灵魂的、源源不断涌现的虔诚和愉悦感，能消除任何惰性与疲劳。
甚至有些异族女仆，会在擦拭几乎能反光的窗户时偷瞄自己，那种炽热风情，伊莱卡已经从纯血妖精眼中见过太多。
“这里是厨房，那些食物、妖精果实可以自己取用，低序列蛇女鳞片每天一片。”
拉姆耐心为她介绍着陌生环境与工作福利，这让伊莱卡内心又传来一声轻叹。
那些见都没见过的、散发着腾腾香气的漂亮餐点，在家乡称得上珍贵的妖精果实，这里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怀孕才能领取的蛇女鳞片，每天都有。
更不用说还能陪伴主母左右，融入宇宙间永恒不变的唯一真理。
难怪神选妖精们妻妾成群，女儿也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却从不自己休产假。
“这里休息的地方。”
伊莱卡跟随长姐来到卧室，却发现有一名紫发妖精枯坐在床头。
她面貌精致美艳，体态成熟婀娜，长发像是紫罗兰花海般缱绻绮丽，散发着雍容而妖媚的气质。
可她那双薄薄蝶翼上，却印着似乎永远无法散去的折痕。
“这是曾经的秘密花园妖精女王，萨莎。不过现在很好。”
拉姆的语调温和依旧：“她负责帮助大家缓解疲惫，释放工作压力。忙累了，可以在休息时间找她，按摩推拿或者别的什么请求，都是可以的。”
被魔女病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双重钢印烙进灵魂的妖精女王缓缓回眸，眸光幽深高傲，莹白紧实且比例修长的双腿交叠，优美颀长蝶翼如孔雀翎羽般绽放。
这一刻，她宛若回到了半年前，端坐在秘密花园最高最艳的那朵奇葩顶端，睥睨自己的臣民。
随后，妖精女王对新来的、可以当自己孙女的陌生小妖精吐出舌头，发出小狗般的“哈哈”吐息声。
萨莎是自愿担任这份职责的，她已经离不开无休止的霸0了。
只是伊莱卡从妖精女王那双旖旎妩媚的眼眸里，似乎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悲哀。
噗通、噗通！
门外传来气呼呼的高跟鞋落地声。
“回来了，心情不怎么好，你等等。”
拉姆淡淡说了句，独自飞向门外。
“在洛西布鲁克，居然有人和我李霏谈律法！”
“册那！”
“拉姆！告诉卡丽妲，我想吃橘子了。”
刚被好闺蜜从局子里捞出来的少夫人嘟嘟囔囔，双手叉腰，满脸不忿。
昨晚驾驶飞行扫帚时不慎超速，被某位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的治安官小姐截停并铐走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都表现出悔改态度还可怜兮兮求情了，她居然！不给我花魁小姐面子！
更糟糕的是，婷宝和卡丽妲外出，今天才回来……所以法术百科小姐真的被关了一整晚。
好在，女儿媳妇利用职务之便，给家属送来了辅助冥想药物以及奢侈大餐，所以时间没有荒废。
“白小姐接你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请求她将亚丝娜女士的职务给撤掉呢？”
长姐一句话，就让振振有词的妖精之母哑火了。
这两个月虽然被亚丝娜亲手捉进好几次橘子，可大公无私的治安官小姐本着人性化准则，每回都用法术模糊了嫌犯的面容，并给她准备单间，帮助某位知名慈善家化解了几场公关危机。
并且正气满满的治安官小姐，也是李霏太太的理想型。
所以行事作风如同灰发魔导师般宽宏大量的李霏太太，这回觉得做事可以留一线。
“……拉姆你不疼我了，帮别人说话。”
道理说不过，李霏太太便不讲道理。她咬着唇，弦然欲泣：“还有秦知画，嘴上说爱我，我真被坏女人抓走了，她甚至不敢劫狱……我，我好孤单，呜。”
“算了，被欺负就被欺负吧，没人爱就没人爱吧，一个人被关在冰冷漆黑牢房里受尽欺辱什么的，早就习惯了……”
她委委屈屈，心灰意冷，噘着嘴蜷缩在沙发角落。
拉姆沉默而怜爱地抚摸着主母的秀发。
秘密花园原住民妖精的反叛，她能独自想办法解决，不让妖精之母为此烦恼，也挽救更多生命，避免太多原住民妖精葬身于血腥镇压。
可妖精之母自己做的妖，却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每回都能给长姐带来新的挑战。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四阶茶道锁
“新的孩子带着四叶草来了，为你接风洗尘。”
粉发妖精思索片刻，决定用好消息给患上心病的妖精之母冲冲喜。
“对哦，好像听你说过。”
李霏太太立刻由阴转晴，端端正正坐好。
虽然是不负责任的妖精之母，但给素未蒙面的乖孩子留个良好初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至于幸运四叶草……曾经心心念念的超凡素材，如今虽不及第五重冥想法修行一天所耗费的药资，但多少算个小小惊喜，这也意味着秘密花园正式从“一本”升级为“二本”，之后还能源源不断产出宝物。
拉姆松了口气，振翅回屋，宛若送女儿出嫁的母亲，挽着另一名比自己更加高挑、年轻的妖精，缓缓飞向妖精之母。
那妖精很好看，可以说是目前的妖精颜值天花板。她手捧一株四叶草，神情恬静，褐色长发倾泻如瀑，又像绸缎般柔软且富有光泽；肌肤雪一样洁白，唇瓣艳红似玫瑰花瓣，淡蓝眼眸高贵清澈。
明明穿着草叶编织的衣物，却散发着贵族般的平静优雅气质，也将轻盈修长、柔软娉婷的身段衬托得更加迷人了。
“唉呀，哪儿来的白雪公主。”
恶毒继母轻轻赞叹着。
当深渊凝视着妖精时，妖精也在屏息眺望深渊。
主母像是传闻中那样，美到惊心动魄。
她穿着简简单单的素色长裙，青丝如墨，冰肌玉骨，莹润唇线上挑成温婉又妩媚的弧度，眼眸里流淌着欲说还休的人妻风情。
可裙摆下的洁白双腿格外修长，还泛着点点荧光，宛若能锁喉的白蟒；长而深的锁骨里仿佛盛满美酒，醉人芳华呼之欲出；紧实曼妙的腰肢像嫩柳般柔韧，将鲜活青春诠释得淋漓尽致。
复杂的，混乱的，迷离的韵味在她身上交织，宛若迷雾中无拘生长的花，古典油画上永恒娇艳的魔女，圣堂喷泉里流淌百年的带毒蜜酒，能让人不可救药地沉沦到宇宙枯竭。
伊莱卡陷入片刻失神，斑斓浓厚的颜料如蔓延的菌丝般在她视网膜中扩散，旋即又坍塌，浓缩为实质化的人影。
一个平平无奇的，带有清纯柔媚少女感的，冰清玉洁的年轻人妻而已。
“我……”
伊莱卡发现自己变得笨拙了起来，思绪陷入混沌，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幼就有坚定的妖生信念，无论如何都要像高不可攀的日月星般，萦绕在主母左右。
她也确实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用普通妖精难以注意到的一声轻叹，抓住了空前的好运。
甚至，她克制住妖精族群那烂漫而原始的天性，不玩耍，不嬉闹，不贴贴，锲而不舍地辗转于漫漫三叶草长毯，明知付出未必能有回报，也要追寻那渺茫希望。
可不论伊莱卡怎么早慧、理智，比起无拘无束的族人具备多么出色的意志，她归根结底仍是个发自灵魂爱慕信仰着主母的青涩少女罢了。初次与日思夜想之人邂逅，直面着极具侵略性的魅力，她仍手足无措。
李霏很满足于她的反应。
出狱前将冥想法修行圆满，前些天道德值再上两分，加上真正全凭自己努力解开的第四阶茶道锁，魅力已然突破八百。
但不论多少次，当初次相逢的纯洁少女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时，当有着爱侣的忠贞人妻因自己而露出娇羞躲闪又茫然愧疚的眼神时，花魁小姐都会感到由衷愉悦。
她托腮，静静欣赏妖精的反应。
可伊莱卡的表现稍稍超出了妖精之母的预期。
小妖精只用几秒就控制好情绪，以谨慎自矜的态度将四叶草捧到李霏跟前：
“这是大家献给您的礼物，霏门。”
李霏眉角挑了挑。
魅力，可是与力量、敏捷、体质这些属性，一并被算作超凡基石的。但古往今来，真正能发挥出魅力价值的却屈指可数，就连完全依托【财富】来构筑战斗体系的超凡者数量，都远远超出信奉魅力的超凡者——并且后者的下场往往不怎么好，因为地下室真的很凉，孩子多了也真的很烦。
至于真正以魅力为“主属性”的超凡者，连古史中都不可察。
毕竟，越是强大的超凡者就越是心性坚定，为了道途连斩妻证道者都不在话下，绝情绝性、泯灭凡心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区区能让自己一眼钟情的红颜祸水？
就算是好感度动辄亮红灯的花魁小姐，与美人为敌时也能狠下心来辣手摧花，更不用说那些个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强者了。
诚然，五系魔法中并不乏【魅惑人形生物】这样的法术，魅力能提供不菲加成，可真正决定性的，还是序列等级、法术等级、智力这些超凡要素，魅力仍旧是“副属性”。
万古悠悠，天骄如云，其中不乏风华绝代的美人，茶道才情震古烁今，但能凭借魅力横扫一世的，就算追溯到神话年代，也只能换来一声长叹。
而花魁小姐却在有意无意间披荆斩棘，探索这条前路满是疑云的道途。
她发现，魅力的效用，与目标的情绪、好感度、人生阅历、意志力、道德值甚至法术抗性等要素有关。
信念若磐石的中低序列超凡者，或高位生灵，初次见了李霏太太固然会觉得惊艳，可不会被轻而易举蛊惑。
但普通人冷不丁目睹她的容颜，就很容易大脑短路。李霏太太每次上街，都会引发一连串交通事故。
此外，仇恨、愤怒这些负面情绪，有助于摆脱花魁小姐魅力的侵蚀；或者习惯了李霏太太的魅力，也能以好感度提升为代价，换来更平稳的思维状态。
至于妖精们……对李霏太太魅力的抗性完全是负数。
生性烂漫、贪恋美色不说，种族智商均值与道德标准也均低于人类；三个月步入成熟期固然有助于族群繁衍，却也导致个体的自控力薄弱。野生妖精初遇李霏，起码有个三五秒眩晕。
而纯血妖精么……呵，对李霏甚至提不起生物最本能的戒备心，精神层面完全敞开，再加上拉满的初始好感度……
没半个小时功夫，很难摆脱迷迷糊糊的智商瘫痪状态。
事实上，原本秘密花园里那些容貌特别出挑的妖精，长姐都会安排她们轮班当工作，给主母养养眼。
直到某位新来的妖精女仆，由于精神恍惚把滚烫咖啡打翻在妖精之母腿上，疼得她嗷嗷叫……长姐在安抚失误者与受害者后，就默默提高了选拔标准，容貌智商缺一不可。
可就算如此，愈发稀少的新面孔在初次拜见主母时也难免会浑噩片刻。相比之下，伊莱卡的情绪管理能力，称得上独一无二了。
——估摸着又是张SSR，也不晓得够不够标准获取魔女赐福。
李霏太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伊莱卡颔首，额头渗出薄汗。
方才那几秒钟的失态，令她陷入深深不安。
她明白，今天自己仅有的机会，如果因此降低了瞩目对自己的评价，被送回秘密花园……恐怕，余生就只能待在秘密花园，枯坐到老死了。
那样的结局，令伊莱卡感到发自灵魂的恐惧。
李霏伸手挑起妖精的下巴，迫使她注视自己的眼眸，欣赏她表情的细微变化。
时而迷离，时而清醒，显然伊莱卡在强行挣扎，维持理智，以免再次变得浑噩。
“一千减七等于几？”
李霏慢条斯理询问道。
“九百九十三。”
伊莱卡在三秒后给出答案。
意志检测通过！
李霏太太欢快地打了个响指，用指腹替她拭去汗水，温温柔柔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伊莱卡。”
她竭力维持着语调的镇静。
作为回应，李霏接过伊莱卡手中的幸运四叶草，又亲手别在她发梢。
毕竟娜奥米的父亲，那位颓废美男子岳父备好的嫁妆里，除了十万金匠券、六张梦境导师门票等东西外，就已经有一片幸运四叶草了——不过他似乎只给了嫁妆，忘记准备彩礼了。
【幸运四叶草】
物品评级：新月
属性：幸运+3
李霏的举动无疑是一种表态。手底下缺人的法术百科小姐，已经决定留用这名妖精，哪怕没有资质，干些跑腿琐事也是好的。
况且除了发色以外，宛若童话里白雪公主的容貌，也很符合恶毒继母的审美——当然，由于王后才是王国里最美的人，所以这位蛇蝎心肠的继母不会用毒苹果谋害公主，只会好好疼爱她。
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妖精并非花魁小姐和自然女神的嫡女，李霏感受不到彼此的灵魂共鸣与心有灵犀般的默契。
那么拉拢人心、磨合好感就是必要的。
哪怕是二代纯血妖精，也并非百分百的忠诚，李霏需要消除微小渺茫的隐患。
“这是献给您的宝物……”
伊莱卡因主母的恩赐而喜悦到颤栗，激荡到极致的情绪陡然收缩，化作某种炽烈凝聚的意志，语调比往日更加幽静，甚至有些低沉。
“这份好运本该属于你。”
“以后你陪着我，我也能享受到你的好运。”
主母的呢喃伴随耳鸣声在颅内回响，伊莱卡感到一阵眩晕，淡蓝眼眸里有海浪翻涌。
她明白，因为这句话，自己的魂儿飞到了金字塔顶端，甚至还在向上飘浮，飘向宇宙中心那道唯一的极光。
——对于主母的恩宠，我应当有所回应。
伊莱卡那纤长优美的脊背并未弯折，只是像宣誓效忠的姬骑士般深深低下头，用世间最美好纯粹的两个音节表达出汹涌如洪水的情绪：
“霏门。”
人妻霏浅笑，食指轻点她下唇，凝视着高洁澹雅的容颜，眼眸波光流转。
似乎，有些时日没捉迷藏了呢……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双腿交叠，光洁匀称的小腿肚愈发收束，一只足尖深陷进地毯里，雪嫩纤软的脚掌难耐地支撑起来，而上方的足尖用力并拢、微微缱绻，泛着粉润剔透光泽，令人目眩神迷。
茶香随之涌动，伴随馥郁柔媚的人妻风情灌进伊莱卡鼻腔，像是铺开的巨网，每一根丝线都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原本还能维持礼节的小妖精，瞬间肌肤发红，体温滚烫，幽静苍蓝的眼眸里卷起迷乱漩涡。
这也是四阶茶道锁的作用之一，魅力变得更具侵略性，有了近乎于类法术能力的精神污染性，可侵蚀灵魂。
李霏早就能靠暧昧氛围，乃至眼神、语调、一颦一笑，用一分身体优势换来两分回报；如今对魅力的利用率再次提升，花魁小姐可以确信，哪怕是生而拥有一千六百点魅力的古神、魅魔皇女，如果不懂得如何运用魅力的话，也绝非自己对手，就像曾经尤淑拉就算在均衡法阵内牢牢压制属性对等的法术百科小姐，或某灰发魔导师只需数百点魔力，也能使用低阶法术将小棉袄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样。
这是茶道境界上的差距，除非魅力值强大到能以力破巧，无脑碾压，否则只有饮恨，沦为败犬。
显然，少女茶天帝已经在前无古媛的道路上迈出一大步，纵使舍弃九系超凡力量，单纯凭借对魅力与茶道锁的开发，也能在惊鸿一瞥间，强制性惑乱金字塔底层的超凡生灵。
并且她冥冥中有所明悟，这是条厚积薄发的道路，威能会指数级增长，目前不过展现了冰山一角。若能解开四阶中的茶道锁，魅力破千，或许茶道显化的战斗力本身，就能超越自己当前从九大法则中获取的超凡力量巅峰，跨越界限。
当——当——
耳边忽然悠悠钟表声响，让弥漫四方的茶道气机出现紊乱。
不是钟声过于宏大，而是李霏夫人心在颤。
她瞥了眼时间，意识到知画女士该到点下班了。
近来秦老师情绪低落，善解人意的贤妻霏可以理解，毕竟她已经举行过四次婚礼了，还没轮到知画女士……自打二楼某间卧室挂上格蕾丝太太与新娘的恩爱甜蜜婚纱照后，知画女士就再没踏入格蕾丝小姐房间半步。
所以说猜忌是爱情最大的敌人，明明只是算不得数的秘密婚礼，薛定谔的李霏太太依旧可以归类为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可知画女士近日来却疑神疑鬼，实质化的剑意有若江南烟雨，在周身萦绕不散，搞得好像花魁小姐做了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不过作为通情达理的未婚妻，李霏太太始终对信任危机忍让有加，毕竟爱情也是相互妥协的过程嘛，她相信清者自清，知画女士早晚会看开的。
此外，善于审时度势的李霏太太也明白，起码知画女士生日并喜提婚纱照之前，起码两人都在家的时候，她得守身如玉，否则场面有可能失控。
不过神姬妙算、诡姬多端李霏太太对此早有预料，并布置好后手。
诚然在近期内，知画女士下班后，少夫人不方便玩捉迷藏之类的互动游戏。
但要是秦老师出差或者加班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并且李霏太太恰好和知画女士的上司私❤交❤甚❤笃❤，委托副院长小姐安排知画女士值个夜班并让少夫人独守空闺什么的，敢敢单单。
于是她将唇瓣递到拉姆耳边，幽幽低喃，委托很可靠的妖精替自己传递早与天使小姐约定好的友情暗号：
“告诉克洛伊，明晚……我想跳舞了。”
霎时间，窗外剑光如浪，荡开重云，见得碧空似洗。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李霏太太的一天
“辛苦啦。”
秦老师下班回家的时候，传统、顾家的人妻霏恰好将亲手炒的一碟绿叶菜端上桌。
目前，她对明天的晚班还一无所知。
只不过秦先生整个人都被朦朦雨雾所笼罩，宛若水墨画里的江南，缱绻舒展，那是实质化的剑意在她身旁衍化万千异象，里面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色。
人妻霏举办第三场婚礼的那晚，翡翠年华第三剑也随之乍现，石破天惊，以序列4之躯，贯穿高位生灵胸膛。
不是血脉序列，而是战争学院的高位武夫，足以肩山扛岳、震碎山河的超凡巨擘。
可见到笑靥如花的未婚妻后，如雾剑意随之坍塌，强行卷入被真气塞得满满当当的丹田里。
秦老师提着一只精美礼盒，里面是最近上流圈子开始兴盛的流焱蛋糕，滋味是真的美，价格也着实不菲，真正添加了凤乳、炎魔血这样的高位材质，虽然含量就和某方便面里的牛肉一样可持续发展，但架不住品牌溢价高，是花魁小姐都不敢随便当饭吃的程度。
“欸呀，家里有蛋糕啦，还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嘛。”
勤俭朴实的李霏太太娇嗔了句，搭着她的肩，将知画女士推向餐桌。
最近态度好，知画女士情绪低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知画女士变得富有了起来。
她干了份兼职，成为财阀小姐名下时尚刊物的签约模特，并蝉联两期黑天鹅官方杂志封面女郎——就和真正千金小姐的裙装一样，黑天鹅的封面女郎也是每期都换，几乎不太可能连续两期邀请同一位模特来摄制杂志封面。
创刊至今，唯有财阀小姐本人享受过这种殊荣，还是脖子以下部分；如今，知画女士成了另一位。
事实上，在某些会员看来，连续两期登上黑天鹅封面，那是足以被列入恩洛斯时尚业名人堂的荣誉。
倒不是说财阀小姐想把霏宝牛了，以约拍杂志为由做一些打着母牛标签的画本里的勾当，而是知画女士真的很受欢迎。
东方式的女性优雅，被来自古老门阀的秦大小姐演绎得淋漓尽致，温婉含蓄又落落大方，而这份美好与恩洛斯式的妆容、手袜、蕾丝设计、镂空面料结合后，则形成奇异强烈的艺术感，宛若伴随古典爵士乐，在红毯上踩着高跟翩翩起舞的东方仙女，翩若惊鸿，丝绒礼裙裙摆微扬，中西结合了属于是。
并且知画女士的身材也很高级，不会太过丰腴，但该有的都有，腰肢娉婷，轻盈曼妙，裙摆下的腿部轮廓纤长优美，浓淡相宜，有纤柔玉削的结构美，是非常出色的衣架子。
而她近期糟糕的情绪更是点睛之笔，那微蹙的眉，抿住的唇，疏离冷淡的情绪，就好像真有那么一位冰肌玉骨的仙子谪落凡尘，为了贷款拯救天庭财务危机，被黄金恶魔胁迫着来拍摄杂志一样。
总之这位模特在会员群体中好评如潮，一应服饰的销量提升了三十个点，接连斩获年度最佳模特与洛西布鲁克最优雅女性的殊荣——说起洛西布鲁克最优雅女性，就不得不提财阀小姐与李霏。
在最想结婚的女性、最想与她发生***的女性、最美女性……等各大榜单中，不论是十八线刊物那无人问津的野榜，还是《今日洛西布鲁克》参与投票活动的339987位读者票选出的人气榜，亦或一些权威刊物统计的调研数据，只要是与颜值有关的评选，花魁小姐往往能以压倒性人气，艳压群芳。
但气质这块，还是财阀小姐与秦大小姐拿捏得更死。
如果说知画女士是东方大陆名门闺秀的典范，国色天香、仪态端方，那么简小姐就是恩洛斯大陆贵族千金的完美榜样，优雅而明媚，淑女又不失亲切感，甚至带有恰到好处的纯真烂漫。
她们连骨子里流淌着教养与优雅，自幼被雕琢，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不过秦半师胸襟更广播，格局更宏大，用日夜蒸腾的剑光，邀请诸天万界武夫赏剑、品剑、论剑，俨然有宗师魄力，为她赚来太多人气，所以在最优秀女性评选中压过财阀小姐一头，夺得榜首。
至于慈善家小姐么……稳居前三。
总之，秦大小姐目前的模特副业红红火火，除了黑天鹅以外，还与克洛伊共同印在战争学院招生简章封面，又无偿担任了公益基金星火慈善组织的宣传大使，偶尔还会做一点别的模特业务，收入优渥的那种。
毕竟与家族切割后的秦大小姐，有一个物质且讲究仪式感的未婚妻，要供养部分药资不说，逢年过节的小惊喜也不能少，更不能便宜，再加上自身修行所需……生来养尊处优的秦大小姐，只好白天教书育人，下班了赶场拍摄现场，补贴开销。
事实上，就连水族馆都蠢蠢欲动，开出高价，想要购买知画女士的肖像权，推出专属系列幻象权杖……
但和绝大部分洁身自好的女性一样，秦知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商谈，不愿沦为日用品，让整个洛西布鲁克乃至全恩洛斯的姛拿着自己幻象改善生活。
这让某位自尊自爱的、坚贞不屈的、传统顾家的人妻有些尴尬。
不过她素来善于做思想工作。
有道是我不当菩萨谁当菩萨，这位菩萨虽六根清净，心无杂念，但自甘投身滚滚红尘，舍身饲姛，肉身布施，只为给星火慈善基金多捐点钱，并造福天下女子，真的，哭死。
“以后不要买这么贵的东西啦，钱省下来给我保管多好……”
李霏太太碎碎念着，还没来得及拆蛋糕，三名姛学也在放课后结伴归家。
除了扑克脸小姐、双马尾小姐外，还有一名JK感满满的清纯短发少女。
“来，快坐，尝尝我的手艺。”
贤惠人妻笑容满面迎接，又“啪”地拍开娜奥米的爪子，竖眉道：“先洗手。”
“大家都很健康，没问题的啦。”
娜奥米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不过还是听话地走向盥洗室。
见过岳父后，素来给女儿很大压力、心心念念让她找个金龟婿的岳母，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或者活回去了。
今天准备行囊，明天“再陪妈妈逛个街”，后天“妈妈的生日要到了”……
胸前别着黄金胸针的娜奥米足足在家哄了母亲半个月才踏上行程，并用半分钟抵达洛西布鲁克，且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回娘家探亲——两大学院的战略级交通工具着实给力。
而来到洛西布鲁克后，菩萨心肠的人妻霏自是不忍心远道而来的姛学独自租房住，就接进了自己家。
伺候一个外乡白富美留学生是热心善良，伺候两个也是热心善良，这不就是学伴的任务么？
必要她们宾至如归，有来无回。
所以偶尔会出现四名小法娘被战争学院教师送去上学的情况。
让李霏太太介怀的一点在于，岳父似乎真的只准备了嫁妆，忘了礼金这回事……先上车后补票的坏处就在这儿，就算被人家拿半价学生票忽悠，往往也只能忍气吞声。
脸皮薄的人妻霏也不好开口讨要，只好逆来顺受，同样把礼金什么的抛之脑后。
但总之，家庭成员+1。
饭后，人妻霏给妻子与未婚妻们切了蛋糕，由于担忧她们变胖，所以把最大块的高热量垃圾食品留给自己，这是对家庭的无声奉献。
接着举起蛇女鳞片大补汤，巧笑盈盈举杯致意：
“恭喜格蕾丝小姐成为黑天鹅杂志的签约模特呀。”
没错，格蕾丝也被财阀小姐签下了。
精致淡漠的厌世脸，就是高级！
苗条身段也可以展现出某些风格的服饰，比如哥特，洛丽……总之，蕾丝花边很美，印花黑丝很棒，满脸嫌弃抱着残破木偶的格蕾丝小姐也很顶！
至于莉莉丝么……
尽管颜值不差，贫瘠身材搭配学院风小裙子格外清纯，但谁能想象金发傲娇双马尾败犬出现在以主打古典品味、低调奢华风格的顶刊时尚杂志封面上？
画风反差太大了，清纯可爱终究不敌成熟优雅。
当然，真正让莉莉丝更迷茫的事情还在后头——别人都把婚纱照挂床头，双魂环强者安妮夫人，床头已经挤了两张婚纱照。
身着圣洁纯白纱裙的李霏与同样幸福甜美的戴安娜女士紧挨在一起，拥着同一位新娘，镜框间的窄窄缝隙犹如深渊般幽暗扭曲。
唯独莉莉丝，只敢把婚纱藏着，偷偷地看，以免本就别扭压抑的家庭关系彻底暴走失控，让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育到至今又默默担忧孩子状态的安妮夫人以泪洗面。
曾经相依为命，无话不谈的两个人，现在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三句话。
但就和怀了孕的肚子早晚会变大一样，埋藏在胸腔里的秘密，也终有败露的那一天。
只不过尚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个女儿的李霏太太，目前关注的是格蕾丝拿到黑天鹅的打款后会给自己买什么礼物。
以及为什么简小姐迟迟不邀请自己当黑天鹅封面女郎。
——本姑娘闭嘴的时候明明很优雅嘛。
——况且，如果模特费溢价足够多的话，人家对某些职场潜规则忍气吞声也不是不行了啦……
手捧蛋糕，冰清玉洁的李霏太太略带幽怨地想着。
等妖精们开始清理餐桌时，李霏太太又独自推门而出，进行饭后闲逛散心。
这种简简单单的，平静无华的日常活动，也是人妻修行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呢。
可逛着逛着，不知怎么的，李霏太太就逛到了新搬来的领居家门前。
一片花瓣不慎指缝飘落到邻居家的窗台上，传递出某种暧昧隐晦的讯号。随后李霏太太继续闲庭信步，走上空旷无人的天台，吹着习习晚风，仰视高远夜空。
谁知，她等到的不是同样散步至此和自己偶遇，并愉快交流家务活与人妻经验的丽芙太太，而是酒保小姐。
她神情肃穆凝重，冷白肌肤不再有暗系妆容点缀，略显憔悴，往日那神秘妩媚的风情也不翼而飞。
成熟高挑的身段被严严实实的黑色高领长裙包裹，从曼妙肩头、精致轻盈锁骨一直延伸到小臂的妖冶刺青仿佛从未存在过。
望着那个严肃消沉的美人，李霏不由得回忆起当初在冬夜冷风中穿着勾丝黑色丝默默等待自己，就算纤细修长的双腿隐隐颤抖，纤纤指尖冰凉发青也不肯从酒馆门前离开的曼妙魅影。
“好久不见呀，伊内丝女士。”
李霏太太温柔地向她问候着。
“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家庭与妻子了。”
酒保小姐像搬到洛西布鲁克的第一天那样，郑重要求李霏太太自重。
“瞎说什么呢，人家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嗳。”
李霏太太慢悠悠用食指卷着发梢，漫不经心道：“我和丽芙太太，不过是进行一些家庭主妇之间的交流罢了，像是厨艺，插花啦……”
她顿了顿，粉润舌尖给下唇抹上水光，眼眸里流淌着暧昧慵懒的人妻风情：
“很棒呢，您的夫人。”
面对第三者的贴脸输出，酒保小姐忍不住捏紧拳。
沉默几秒后，指尖又泄气松开、垂落，伴随失魂落魄的怅然叹息声。
她迈着萧瑟步伐，颔首走到李霏跟前。
“嗳呀，不要那么近啦，万一让人误会，影响不好，咱们可都是要对家庭负责的人……”
李霏扭捏地倒退两步，最后自己没绷住，吃吃轻笑两声。
酒保小姐幽幽注视着她，将一盒一次性手套推进李霏怀中，只能包裹指尖那种，透明的，比丝袜还薄，材质有点像保鲜膜。
她声音很冷，带着痛心和屈辱：
“以后，和丽芙……在一起的时候，把这个戴上。”
“这是什么意思啦，莫名其妙把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人家，很容易被误会耶。”
人妻霏娇羞捂住发红的面颊，又别过脑袋：“而且人家从来不用这个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
酒保小姐眼中总算有了些许生气，被祸国殃民的、旁人趋之若鹜的妩媚人妻气得牙痒痒。
“艾呀，梅事的啦，丽芙太太很细心的，她和我说过，你们还没打算抚养女儿。”
李霏太太温柔劝说道：“她那么爱你，你还不相信她么？”
“……”
有那么一瞬间，酒保小姐想把面前这张摄人心魄的脸蛋揍哭。
可回想起少不更事时，丽芙的无声关爱与默默等待。
结婚六年，爱妻的忍让、包容与永远窗明几净的房间，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酒保小姐忍了下来。
她明白，现在自己有多痛苦、伤心、失落，过去对丽芙的伤害就有多么严重，否则温温柔柔、矜持保守的妻子不可能性情大变。
自己这个罪不可赦的女人活该被报应，也应当用尽余生的真心与温柔，等待被伤透心而一时冲动的妻子回心转意。
她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妻子早晚会感动，变回当初那文静羞涩的模样，与自己白头偕老。
于是，酒保小姐捂住抽痛的心脏，低喃道：
“我听说，那些药物对身体不好。所、所以……”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像是接下来的话非常难以启齿。
可喜欢是占有，爱是放手，默默相随。
为了守护相濡以沫并发誓要永结同心海枯石烂的爱妻，酒保小姐不惜把尊严、嫉妒与羞耻心统统抛之脑后，向插足自己婚约、破坏自己家庭的第三者低头，并双手捧起用来夺走妻子纯洁的作案工具，递到李霏面前，并以惨烈悲壮的决然语调，大声请求道：
“拜托了！”
这一刻，爱情战胜了所谓的自尊与占有欲。
纯爱战神，大胜！
可呜咽晚风听起来却那么的低沉，令人悲伤，仿佛纯爱战神被这感人肺腑的真挚爱情所打动，忍不住潸然泪下，唏嘘悲鸣。
乐。
李霏太太先是用力捂住嘴，以免笑出声。
旋即她眉头一拧，意识到问题，鼓了鼓脸。
——big胆，竟然有人胆敢嫌弃本仙女的基因！
——那是世间多少女子求而不得的仙缘！
不过，善解人意的，体贴大度的，总是为她人着想的李霏太太并未计较，反过来安慰道：
“放心吧，那些药剂很健康的，完全没有副作用的。”
“况且，丽芙太太也会觉得手套很碍事呢~”
噗通。
一句话，酒保小姐被击沉，眼中失去高光。
她万念俱灰，修长紧致的身子踉跄后仰，死死捂住剧痛的心脏。
那盒手套也重重衰落在地，染上尘埃，像是三条纠缠着坠入深渊最底层、彻底被黑暗吞没的灵魂。
“不过嘛，人家也是很通情达理的啦。”
李霏太太掩嘴娇笑：“伊内丝姐姐才是丽芙太太的妻子嘛，如果你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嘛……”
“你说，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到。”
眼见事情可能有转机，酒保小姐站稳脚跟，斩钉截铁承诺道。
虽然狐狸精那副得意妖媚的样子很欠揍，但只要第三者与妻子在一起时能戴手套，她可以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安啦安啦，别那么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
李霏慢条斯理诉说出自己的条件。

第三百七十五章 龙姬骑士的助攻
“以前没用过这种手套啦，所以……需要伊内丝太太手把手替人家穿戴呢。”
李霏太太温声细语委托道。
光影将她的面庞斜斜切割成两面，一半被月色映亮，唯美皎洁，另一半则被幽深夜色笼罩，邪魅异常。
“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面对霏分请求，伊内丝那张成熟妖冶又写满憔悴的御姐脸上顿时浮现怒意。
欺人太甚！
满目狼藉的卧室，一塌糊涂的地毯，布满乱七八糟水印的墙壁收拾起来已经很麻烦了！
还要亲手替第三者穿上手套？
干脆替她使劲得了！
酒保小姐不假思索给出了拒绝态度，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说起来，最近市面上有很多假冒伪劣的药剂呢，对身体伤害很大，丽芙太太万一服用了劣质药剂怎么办，真是让人担忧呢……”
提议被拒绝，体贴她人的李霏太太并未动怒，反而担忧起邻居的健康来。
至于系统小姐的鉴定能力，在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时出现失灵，那也是很正常的罢。
“你……！”
酒保小姐咬牙切齿，愤怒又无奈。
踌躇中，妻子那温柔娴静、一往情深的模样又在脑海中浮现。
浓浓苦涩味从胸膛满溢到口腔，可她终究还是闭上眼，屈辱地、酸楚地、失落地点了下头，发出沙哑低微的声音：
“好。”
一滴清泪，缓缓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伊内丝，你怎么也在这儿？”
忽然，恬淡似水的嗓音传来，让人联想到育儿园的老师，带着和蔼细腻的韵味。
一位婀娜有致的太太端着果盘款款走来，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女人笑得非常温柔，肌肤也格外白皙，在朦胧月色中泛着雪腻肤光；柔顺长发盘在脑后，将那张成熟温婉的鹅蛋脸衬托得更加文静、端庄，给人以稳重感；一袭浅色吊带凉裙难掩柔润饱满的安产型身段，双腿修长丰腴，哪怕没有丝袜收束也很匀称，看起来雪白柔软，娉婷妩媚。
她裙摆飘飘，走路带风，风中又散发着香气，让酒保小姐与李霏太太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显然，丽芙太太在挣脱某些束缚后变得更加迷人了，澄澈明亮的眼眸与娴静微笑里仍洋溢着庄重含蓄的人妻韵味，还有淡淡母性，白到晃眼的肌肤更是为她平添几分圣洁气质，光看脸的话完全是那种心地善良正直但也很保守的女性，好像和陌生人多说两句话都会担心惹来闲言碎语。可她一颦一笑却带有莫名的暧昧，高跟凉鞋熠熠生辉，流淌着娴静而柔媚的风情。
相比之下，憔悴消沉且妆容衣品严重下滑的酒保小姐反而魅力值有所跌落——但乐子值大大提升了。
丽芙太太虽向妻子发出了问候，可不等酒保小姐回话，就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李霏跟前。
她双手托着盘子，里面是剥好的橘瓣：
“尝尝，可甜了。”
——这是我给你剥的……
酒保小姐唇线颤了颤，却没说出话来。
这些橘子显然被好好清洗过，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像酒保小姐的泪水般璀璨迷离。
“呀，很甜呢。”
李霏太太惊喜赞叹着，像是家庭主妇交流厨艺时用略显夸张的声线称赞彼此厨艺一样。
“喜欢的话家里还有很多，去我家坐坐吧。”
文静迷人的丽芙太太邀请道。
“天都黑了，还去你家做客，不太好吧。”
李霏太太有些犹豫，宛若非常顾忌闲言碎语，生怕失去清白名声的矜持人妻：“人家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嗳……”
“没关系的，伊内丝不是会看着么。”
丽芙太太热情地牵住她手腕，温软指腹似有似无在肌肤上摩挲。
李霏唇角扬了扬，险些没绷住。
看来，丽芙太太也学会了某种表达爱意的方式，且天赋不再自己之下。
她和生在书香门第的惠妃那样，压抑得久了，精神便开始扭曲，后者是放飞自我，践踏贞洁与礼教，前者则是过于缺爱，用病态的方式享受深爱之人的关注——可释放后的一切并不会归于平静，只会是积重难返，越陷越深。
“但……”
“我还买了新衣服，想让你帮我看看呢。”
“那、那好吧。”
脸皮薄的李霏太太终究不善于拒绝别人，犹豫再三，还是跟她走了。
酒保小姐独自端起被遗落在墙沿上的果盘，无言跟在她们身后，纤长曼妙的身影此刻看起来无比萧瑟、颓丧，甚至脚步还踉跄了下，险些被凄凉夜风绊倒，眼眸忧伤而迷惘。
……
李霏在丽芙太太家做客也不是一两回了。
当初小狼女艾玛同学传话后，她就如约赶赴大钟，帮助曾好心招待自己留宿并予以无微不至照料的女主人搬家到洛西布鲁克，回报当初的恩情——后者也热情答谢了搬家女工的辛勤劳动，并邀请她常来做客。两个家庭间和睦质朴、礼尚往来的交流，堪称一段佳话。
可就算是熟客，该有的礼数也是要有，不能因为在女主人的卧室里休息过很多次，就真把这儿当自己家。
所以李霏和每一名思想封建保守的娇妻一样，规规矩矩盖着被子，挽着女主人雪白柔软的手臂，枕在她肩头，并恭维她的新衣：
“那条裙子很好看呢。”
“呼……”
丽芙太太刚喝了好几壶煮沸烫口的热茶，鹅蛋脸像是刚蒸过桑拿般酡红，还黏着几缕发丝，醉酒般的艳丽风情摄人心魄；光洁雪白的背部也汗津津、黏糊糊，锁骨骨窝宛若琉璃酒樽，温润玲珑，还盛着小半盏汗液，一副柔媚而无力的模样。
她用绵长吐息平复着过率心跳与发烫体温，但仍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喘息声，以免过于失态，让客人看了笑话：
“那怎么不让我多穿给你看一会儿呢。”
李霏太太小脸一红。
成熟矜持的人妻一旦从纯良变得妩媚起来，那着实风情万种，少女很难媲美，她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
“不如今晚就住在这儿吧，伊内丝肯定睡不着了，就算想睡也可以睡沙发。”
丽芙太太体贴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婉言相邀。
“咕……”
李霏太太有些心动。
女主人的款待确实热情又大方，体贴得就好像自己才是她的妻子一样，让李霏太太宾至如归。
好在，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妻，深谙婚姻贵在坚持与专一。
所以在迟疑片刻后，李霏太太拒绝了诱惑：
“还是不啦，夜不归宿什么的，传出去容易让人误会，觉得人家是朝三暮四的不专情妻子呢……”
“那好吧。”
丽芙太太抿了抿血色变得有些淡薄的唇。
热茶可口，但汗液蒸发也会带走人体水分，导致这位风姿绰约的太太看起来有些困倦无力，连嗓音都变得柔弱了，楚楚动人。
可她不顾疲惫酸软的状态，挣扎着起身，致意替客人梳妆打扮，把她冰清玉洁地送走，贤惠贴心、婉柔内刚。
李霏享受着娴静人妻那专注细腻的温柔照料，也分明感受到一双眼眸，正用悲怆地视线紧盯自己。
于是她笑吟吟向酒保小姐道别：
“打扰了，明天见。”
“骗子……”
酒保小姐宛若受伤的小兽，眼睛红彤彤，悲愤屈辱。
“不怪人家了啦，明明是你买的手套尺寸不合适，穿戴也不规范，才会不小心掉下来嘛，果咩纳塞。”
李霏太太熟练地推卸了责任，开开心心推门而出。
出了门，她才意犹未尽地衔起下唇。
她有点想赠送丽芙太太与酒保小姐两条黑天鹅礼裙，答谢她们的盛情款待。
甚至想把店铺里的所有裙摆都打包带走，三折转手贩卖。
可学伴小姐还是拎得清孰轻孰重，不至于为了贪图点溢价的玩意儿，而败坏真正无价的财阀小姐的好感，甚至招来恶感。
“总有一天，黑天鹅的股份全会变成我的……”
李霏太太喟叹着踏上行程，做一个准点回家的、安分守己的好妻子。
……
“查清楚了！”
身材高挑到足以带来压迫感、蓝发如瀑的龙姬骑士散发出凛冬般的冷冽肃杀气息，将一沓厚厚报告递到达芙妮面前：
“那个李霏，是彻头彻尾的恶人，欺世盗名的骗子，玩弄感情的渣女！她的基金会藏污纳垢，私生活也非常不检点，甚至还屡次三番插足她人感情……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女士，我对她的评价是：不如魔女。”
“建议远离。”
“辛苦了。”
达芙妮小姐对于最信任的部下，会流露出一部分真实情绪。
不是那种纯粹的傲慢与自我，但也不像平日里那样亲切明媚。
她端着空酒杯，语调无悲无喜，宛若盘踞在宝山上的黄金巨龙，淡漠深邃：
“仔细说说。”
“她的基金会有重大亏空，虽然资金池正在被逐渐填补，证据也快要被彻底掩埋，说明她借着慈善敛财的行为有所收敛并打算洗白，可依然能找到蛛丝马迹……”
“还有维拉尼安，她根本没有像坊间传言那样舍己救人，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财阀女士聆听着足以震撼洛西布鲁克的黑料，眼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学伴小姐再有商业天赋，底子也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某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能让财阀女士感到惊喜，但从火候、经验上来看，终究比黄金之化身差得远。
借着公益事业敛财、行贿、规避税务，或达成别的商业目的什么的，财阀女士可比她玩得更加炉火纯青，高效且专业。
“但，比其她的混乱私生活，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龙姬骑士字字如刀，眼神犀利如她那弯曲修长的龙角，连猩红披风都在晃动：“她和许多女性……”
听到正题，财阀女士给自己添了杯年份有十多个世纪的醇厚佳酿。
不过出于丰富的观众经验，她还是先问了句：
“只有女性么？”
“嗯。”
龙姬骑士点头，继续对花魁小姐口诛笔伐，声色俱厉。
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财阀女士的坐姿稍稍放松，被油亮金色丝袜包裹的颀长紧致双腿交叠，享用起用文字表述的，夹杂了嫉妒意味的超现实橘味纪录片来。
并非每个地方都像洛西布鲁克一样，对姛十分友好。达芙妮行遍恩洛斯，踏过万千维度，欣赏女性间的聚散离合、痴缠拉扯，自然也清楚，除了he与be外，还会有一些对观众很不友好的展开，就像《XX矫正所》那样。①
好在，学伴小姐并没有让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白富美留学生失望。
达芙妮聆听着高位龙姬骑士绞尽脑汁搜集来的、曲折荒唐的反轻橘子故事，哪怕并不客观全面，也感到由衷愉悦。
龙姬骑士自以为拿捏住了情敌的黑料，声色俱厉朗读着不辞劳苦打探来的记录——不论是出于姬骑士的忠诚，还是为了龙族的占有欲，她都穷尽细节，哪怕是那些比较……令冰清玉洁、古板严肃的成年雌性霜龙感到羞涩的部分。
只为了让圣洁灿烂的太阳看清姛心险恶，以免一时不查之下被诡姬多端的学伴打着同窗友谊牌接近，甚至污染。
可龙姬骑士全然不知，她心目中崇高唯一的太阳，是扭曲河豚，也是善于欣赏同类的冷酷财阀。
不论多么下作黑暗的商业手段，都只能换来财富集合体的欣赏与重视。
愈是混乱荒诞、错综复杂的姛关系，就愈是能取悦黄金高塔上的公主。
于是，雷厉风行的、高冷自负的、偏偏又纯洁无暇的龙姬骑士，强忍心底燥热，笔直站立在倾慕的白月光身前，大声朗诵着花魁小姐那就算写成小说也要大篇幅删减的、令成年体处子龙姬羞于启齿的橘文传记。
这一幕本就极具戏剧张力。
这导致，龙姬骑士每念完一段挖空心思搜集、核实、整理出的记录。
财阀女士心目中的那串标价，都会出现至少五位数的上浮。
+15000
+15000
+15000
……
那串神圣绮丽的金色数字不断跃动，愈发接近于财阀小姐所期待的那条界限。
她一口一口抿着酒，明明酒量胜于古龙，可眼中分明有了醉意。
精美典雅的高跟鞋不知何时半褪，悬空挂在纤细柔软的足尖，在重力牵引下摇摇欲坠，又伴随达芙妮小姐的绵长呼吸而起伏、颤栗，可除了花魁小姐，没有生灵能让这名完美的淑女失礼放肆到那种程度，聆听到高跟鞋横陈坠地时发出的姬心动魄声响。
“呵——关于安妮女士还有莉莉丝小姐那段，你重念一遍。”
达芙妮又给自己添了杯酒，眸光像是看到金币般灼热明亮。
这才是她想要的，不可预测的，狂飙失控的，命运的舞台。

第三百七十六章 知画女士的死局
晚餐后散步消食的李霏太太赶在午夜前归家，发现白雪公主正被秦先生拉着谈话，似乎是习惯了教书育人的职责，见到好孩子就忍不住勉励几句——也有可能是刻薄大房夫人在敲打美貌新人。
贤良体贴的人妻霏悄咪咪摸过去旁听，可谈话恰好告一段落。
“伊莱卡姑娘的资质很好，莫要荒废了。”
秦知画幽幽回眸，擦去未婚妻脖子上那半道柔润的无色唇膏印。
“诶嘿。”
少夫人心脏突突一跳，随后将朱唇雪肤的小妖精搂入怀中，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满脸无辜，像是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等、等会儿。
——知画女士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见知画女士没有家暴的打算，偷偷溜走的智商小姐才小心翼翼折返，让李霏意识到问题。
裸眼甄别资质，那可是高位生灵的权能……
看来知画女士离羽化登仙的那重天壑，已经触手可及了，甚至已经拥有某些高位特质，只等厚积薄发的那一刻。
毫无疑问，这都是共享加速器的功劳。
绝品炉鼎的含金量太高了，堪称人形悟道茶、行走的修行圣药，一贴就能加速升级，不仅格蕾丝小姐稳稳当当跨入中序列，莉莉丝也离序列5不远了，和知画女士一样，卡在晋升仪式上——双子星级别的天之骄女都能量产了，离量产婷宝还远么？
只可惜，花魁小姐无法自己采补自己，只能靠着血脉进化一步步提升资质，积沙成塔，再建起通天琼楼。
“秦先生，你嘛时候晋升高序列呀？”
李霏太太伸出雪嫩足尖，戳了戳知画女士莹白如玉的脚背，有点想提前婚礼的打算。
当初秦大小姐自废家传玄功，又舍弃万贯家业，走上前路未卜的自创真气之路，这让缺乏安全感的李霏不由得担忧起两人的未来，毕竟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滴捏，牛奶与面包同样重要滴捏，贫贱妻妻百事哀滴捏……
可如今不同了。
论收入，知画女士是整个恩洛斯大陆目前最炽手可热的模特新锐，还有战争学院教师这样的铁饭碗，以及被药剂师公会吹嘘为“才情天赋不在名誉会长之下”的赚钱手艺，前途无量；论战斗力，有小道消息说秦老师把某高位蛮族战神的腰子给捅穿了，堪称中序列剑仙，能与高位生灵一战，境界离序列3也只差一线之隔；论声望，如彗星般横空出世的剑道奇才秦知画，俨然有宗师气象，将来定能成为一方巨擘、传说般的大能，被天下剑客共尊——哪怕现在，为了一睹剑光而赶赴洛西布鲁克的异域剑圣、外乡武夫们，都要对其行半师礼。
样貌气质品格也没话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琴棋书画推拿针灸样样精通。
这种条件，应该配得上堪堪踏足中序列还有大笔负债且娇蛮任性见异思迁的花魁小姐了吧？
“要看缘法。”
秦知画答得云淡风轻，可内心不免闪过丝丝迷茫。
【大师战斗】、【大师级武器精通】、【大师抗魔】……超凡知识的境界，皆尽登峰造极，达到最强领域，神话生物才能驻足，进无可进。
自创玄功【翡翠年华】，更是一次次突破七重天应有的极尽。秦知画还驻足于中序列，灵魂与肉体尚未迎来那场至关重要的进化，纵使真气灿如繁星，满溢周天穴窍，也无法冲破法则桎梏，开创翡翠年华第八重——可无法蜕变，却可以量变，滋生不绝的真气，强行被压缩在丹田、经脉乃至穴窍内，愈发精纯、璀璨，渗透进骨血魂髓甚至无尽人体微粒中，磅礴雄浑，浩如烟海，凝练程度无限接近于高位伟力。
可早就生长出华丽双翼的蝶，却被困在狭小逼兀的茧房里，日夜挣扎，辗转不休，拨云见日的那一天遥遥无期。
因为缚住本该翩翩起舞的蝴蝶的，是她自己的执念。
道道痴缠丝线从她心脏深处绵延而出，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樊笼。
序列3：碎梦剑使
晋升仪式：放下嫉妒。
秦知画以情入道，这本是充满爱与美好的通天大道，直抵青云。
奈何心上人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硬是把好端端的道途扭曲成了荒诞诡异的邪道路数，修行快则快矣，可秦知画的剑意，秦知画的武道信念，秦知画的超凡根基，也被那跗骨之蛆般的妒意所占据，宛若霏霏烟雨，酸涩凄楚，绵绵无边。
放下嫉妒，与自毁道途又有何异？
并且这一回，秦知画走得太远、太深，剑与魂融，身与道合，蓦然回首间，已是回头无岸。
要么披荆斩棘，要么身死道消，要么葬在滚滚红尘中，泯然众人，再无第四条路可走。
显然，秦知画在恍然不觉间步入死局。
放下嫉妒，则道心破碎；保留执念，则永无踏足高位之日，还没有第二次散功重来的机会。
若被某位物质人妻知晓其中隐情……以后可能就会乳别的女孩子了吧，比如换上黄金胸针并且同样是黑天鹅封面女郎的格蕾丝小姐就很有增值潜力呢，嘻嘻。
但好在，四阶茶道锁终究不能完全与读心术划上等号，李霏太太虽看出知画女士有心事，却无法猜出具体内容，像猫一样依偎在她怀中，细细替她梳理长发。
秦大小姐的审美比较稳定，哪怕有模特业务，等工作完成后，也会立刻换上古意昂然的纯白裙袂，将染色、烫卷的青丝梳直，毫不留恋于百媚千娇的风情，唯独钟情那风光霁月、国色天香的模样，宛若写意水墨画中走出的女仙，冰肌玉骨，波澜不惊。
不像花魁小姐，碰上喜欢的造型愿意保留一段时间，甚至体验过波波头短发——就连格蕾丝小姐，都维持过两天乖乖女造型，用魔力塑形技巧把头发染黑拉长再软化那种，气质变化有些微妙，从淡漠疏离的三无女孩变成了妥妥的阴郁系少女。
莉莉丝也在继母小姐不厌其烦的骚扰下，尝试过斜马尾加白色泡泡袜的不良少女角色，当然那股子口是心非的傲娇味儿依旧很正。她和黑长直的格蕾丝小姐凑在一起，表演一出《柑橘香气》真人剧，竟该死的没有违和感，除了身高……
夜色更浓，李霏枕着秦知画的肩，有了些许困意，直到听见细微的推窗动静，才一个激灵惊醒。
她鼓了鼓脸，气呼呼下床，噔噔噔爬上三楼，一把捏住某只鬼鬼祟祟的小妖精的后颈肉，将正欲翻窗溜走的、已经伸出一条腿的夏娃抓了个人赃并获。
“怀孕了就好好养胎，不许往酒馆跑。”
李霏太太数落着不让人省心还可怜巴巴眨着眼的小妖精，一时间竟有些与知画女士共情了。
孕期坚持工作，去酒馆上钟也就罢了。
可夏娃是上钟么？她是上山下湖！
更糟糕的是，李霏无法确认夏娃这第二胎生下来的，到底是妖精＆血族混血，还是妖精＆魔女混血，亦或纯血妖精，甚至是别的什么种族……
万一女儿和自己长得像，那乐子可就大了，会严重妨碍到少夫人与血族人妻之间的感情。
“我知道错了啦。”
夏娃绞着手指，诚恳道歉：“我会好好爱护我们的女……”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渣女人妻连忙捂住夏娃的嘴，拼死抵赖。
就像去大宋皇陵度假一样，有了喜脉的惠妃与香妃，总能让御医小姐心虚且焦虑，悔恨于当初听信循循蛊惑，参与那场姬心动魄的轮盘赌橘。
下注一时爽，一直下注一直爽，但总有胜负揭晓的时候，李霏太太只享受下注的过程，并不想知道花落谁家。
毕竟，安妮夫人与皇后娘娘肚子里孕育的小霏宝，已经让还没玩够的李霏太太很是头疼了，另三个关系存疑的，那是坚决不能相认。
“总之乖乖在家待好，完成母亲的职责前哪也不许去。”
将夏娃拎回房，身着曼妙黑色睡裙的清冷血族人妻有些心疼地接过妻子，又和长辈道了晚安，心中小鹿连蹦三下。
——只要闭上眼，世界就不存在，责任也不存在……
李霏太太用三秒钟的时间调整好情绪，才回屋向秦知画、格蕾丝、苏玲儿和快速适应了新生活且善于维持良好人际关系的娜奥米履行妻子的义务，等窗外泛起鱼肚白才安详地合上眼帘。
……
超凡者的好处在于，除了苏玲儿以外，大家都不用去盥洗室洗漱。
但也失去了为争抢一面镜子而挤作一团嬉嬉闹闹的乐趣。
晚辈用冷白小手，耐心为李霏太太换上洁白女士衬衫与灰色薄毛衣。后者袖口略长，能遮住大半截手背，只剩青葱指尖伸出袖口，纤白柔弱；而低襟毛衣宛若一扇窗，让紧绷绷白衬衣第二粒纽扣下的梨形立体部分显得更加醒目、晃眼。
水蓝色裙摆文静大方，修长匀称的双腿仿佛泛着点点肤光，一双黑天鹅的米色低帮小皮鞋轻巧优美，又带有复古设计感，恰到好处勾勒出纤柔玉削的脚踝，学院风满满，但也能充分展现呼之欲出的身段，清纯又绰约。
李霏太太轻轻捏起裙摆，对着落地镜转了圈，烂漫少女感洋溢，旋即蹦蹦跳跳来到门前，左手比划成半截喇叭贴在唇边，娇呼：
“云来！”
霎时间，风雷之声隆隆作响，蒙蒙云雾翻涌而至，里面有弧形电芒生生灭灭，氤氲灰白光芒。
这段时日李霏太太可不是光顾着扮演一位自尊自爱只是每天偶尔会不小心犯几次错的人妻了，她初步开发出了四系元素的用法——水、火元素能当沉浸式流体空调，那是千金不换的享受，可以有效改善生活品质；土元素全部拉去挖地道；掌握飓风，并能利用强大风压摩擦释放璀璨雷霆的风元素则是非常优秀的代步工具。
虽不如狮鹫那般神骏，也无法企及那远超音速的飞行速度与威风凛凛的掠食者气势，可狮鹫毕竟是序列4的超凡生灵，在序列5这个阶段，恐怕很难找到比风元素更拉风的飞行座驾了，一路电闪雷鸣的，还能降下滚滚落雷，代神行罚，甚合李霏太太心意。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风元素可是实打实的智慧生物，完全不用消耗魔力与精力来操控，遇到危险了还能主动规避、警示、反击甚至舍身保护主母的安危。这种乘坐智能战斗机般的出行体验，肯定比蓝耗量不菲还要手动挡驾驶的扫帚好了太多，哪怕后者更有魔女那味儿。
因此，要不是风元素携带不便，无法像死物那样装进空间戒指，那恐怕陪伴了李霏太太颇久并着实发挥出不小作用的扫帚小姐就要彻底退环境了。
缱绻不休的浓密云团散发出沉重压迫感，李霏却视而不见，轻轻一跃就盘膝坐了上去，笑眯眯招手：
“伊莱卡，过来。”
气质纯洁高雅的小妖精闻言，乖巧飞入主母怀抱，淡蓝眼眸宁静清澈。可李霏分明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说明这孩子紧张且拘谨，还没彻底融入新环境。
好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知画女士加班或者出差一个晚上，下次再与李霏太太有亲昵肢体接触的时候，想必这位中世纪公主般恬静贵气的小妖精会放松不少。
娜奥米与格蕾丝也坐在云团上，三名小法娘连同秦老师齐齐朝着战争学院的方向前行——精通潜行的娜奥米，转院到洛西布鲁克后同样办理了双学籍。
每天去战争学院上课的法娘日益增多，往好的方面想，是战争学院牛走了魔法学院的大批优质生源；可换个角度思考，也未尝不能理解为高瞻远瞩的灰发魔导师正在下一盘大棋，潜移默化间就把属于爷们儿的最后净土渗透得千疮百孔，就像四名风纪委员至少有三个是魔女的反魔女办公室一样。
还没跨入校门，学伴小姐就邂逅了高贵的财阀留学生，于是抬起雪嫩爪子热情问候：
“晨安，简小姐。”

第三百七十七章 超凡前教育
“早上好。”
达芙妮贯彻了亲切优雅又有点活泼的小淑女人设，指尖轻轻搭在学伴小姐递出的掌心，应邀坐上云团。
风元素少女能自如控制体形，搭乘三名乘客倒也不显得拥挤。
财阀小姐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李霏怀中的伊莱卡，心中立刻浮现出一组凌驾于大部分白银级学员的标价，再利用【李-人形悟道茶】财务模型调整误差，最终给出黄金胸针学员级别的估值，并主动向她问候：
“早安，初次见面的妖精小姐。”
当你用四阶茶道锁凝视财阀小姐时，财阀小姐也在用三阶茶道锁与优秀企业家的判断力凝视着你。
格蕾丝、莉莉丝、秦知画等女孩子原本虽然称得上优秀，但远没有如今这般耀眼，她们无不是在jin几个月内焕然一新，高歌猛进。现成的案例，结合橘味文字冒险游戏【模拟花魁人生】里流露出的部分情报，构建初始版本的【李-绝品炉鼎】模型并不困难——通过后续观察与调试，财阀小姐意识到区区炉鼎根本不足以形容李霏的某项天赋专长，所以有了新版的【李-人形悟道茶】模型，借此能对李霏太太枕边人们的价值与潜力做出更准确的评估。
“早安，我叫伊莱卡。”
白雪公主面对比目前的王后还要邪恶混沌的财富集合体时，反倒放松了下来，恬静且从容。
“达芙妮。”
财阀小姐轻声赞叹着：“好运总会驻足于美丽之人，李霏同学，以你当前所统辖的妖精基数来看，出现如此卓越的个体，想必是好运在眷顾着你。”
——您也能裸眼鉴资质？
李霏太太犯起了嘀咕。
她今儿带着伊莱卡上学就是为了白嫖资质检测仪式的，但现在看来，已经可以提前开香槟了。
知画女士毕竟不是高序列，说话做不得准。
可达芙妮小姐就没问题了，富婆说什么都是对的。
掌握宇宙中的所有财富就等于掌握了贵族法则，这是流传在贵族系超凡者之间的箴言，李霏对此笃信不疑。
如果系统小姐有对话框并且能输入keyseroze999999……这类秘籍的话，花魁小姐只需把成千上万种能永久性提升属性的药剂全部服用一遍，再将具备永久增益效果的赐福仪式知识与相关素材也统统兑换过来，并搞来一套不朽级超凡套装把自己武装到牙齿，浩如烟海的九系知识之书全买，还有【重生十字章】、【不朽药剂】等包罗万象的超凡物品……哪怕只是粗浅笨拙地支配那些力量，花魁小姐也能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敢说叫板婷宝，生擒灰发魔导师，但自此之后，知画夹菜她转桌，知画喝水她刹车……李霏太太寻思着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而达芙妮则有足够的财力将这种美好幻想变成现实。
她是旷古绝今的奇葩，才序列5就拥有凌驾于少数至尊的财富，并通过雇佣、分红、交易等运用财富的方式，与许多强大鼎盛的生灵、城池，甚至是整个族群、整片世界达成如绑定的利益般牢不可破的盟约，守护住自己的财富。
这种注定名垂千古的富婆，地位远远凌驾于普通高位生灵之上，连分院主宰、高等堡垒的王者都要与她ping等交流——这还是吃了序列等级太低的亏，恩洛斯富豪榜席位的含金量，是凌驾于两大学院足有四位数的院长职务的。
所以，并不是李霏太太拜金、嫌贫爱富什么的，而是被成千上万高位生灵效忠之人，说出的话理当比高位生灵更具权威性。
“唔……伊莱卡，今天就给你办个入学手续吧，以后咱们就是同学啦。”
李霏对计划做出了小小调整。
“是学妹。”
财阀小姐恰到好处提出建议：“离下一届新生开学还有半年，恰好可以完成一些‘超凡前教育’。”
“超凡前教育？”
“历史告诉我们，一定的文化素养有助于修行。”
财阀小姐轻笑：“在心智不成熟、对世界没有基本的认知的时候就贸然踏上超凡之路，那无异于拔苗助长，哪怕资质卓越，结局往往也并不理想。”
“所以大部分家庭，都会在后裔幼年时，让他们接受超凡前教育，主要是文学、算术、礼仪、历史、人际交流方面的内容，而军事、超凡方面的课程占比不多，内容也很简单，除了体魄锻炼外，要学习的不外乎是各类超凡物品的价值与等级、不同超凡生灵的习性与危险程度、知名超凡者的事迹和典故……目的是培育兴趣，进行思想上的启蒙。”
“等后代有了基本的知识储备且心智健全后，才会送往两大学院接受真正的超发知识教学，否则……不光有可能处处冒犯老师、得罪同学，还会造成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
财阀小姐说的比较含蓄，但李霏懂了。
试想，如果一群序列9、序列8的小学生，天天往书包里揣根杀伤力远超手枪的法杖去上学的话……学院与校外人行道，恐怕每天都会变成命案现场。
吊着奶嘴的娃娃与狰狞危险的超凡生物战斗，也确实不太合适。
更不用说，人脉与财富，是悬在崎岖漫长超凡之路上的两条索道，横贯始终。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文盲，除非资质好到婷宝那种程度，否则很容易摔死，也让家族蒙羞——这里没有含沙射影编排婷宝的意思，不过某位至尊的情商嘛……嘻嘻。
——难怪入学新生几乎都是同龄人，没有太小的。
李霏太太若有所思。
这一刻，她不免想到了烂漫无拘过头的，让人不省心的夏娃。
由于召唤生物的早慧，李霏太太对教育问题有所忽略，一直都沿用着朴实的言传身教式教学。
所以……夏娃出生半年怀两胎，二女儿生母至今身份不明，并且养胎其间还妄图半夜翻窗去魔女集会【游山玩水】……大概、可能、也许，也有那么一点点妖精之母的失职在里面吧……
唔，不对，虽然只怀了二胎，但未必是次女，大概率还有其她女孩子给夏娃生得私生女……
这充分证明，光凭一个自尊自爱好榜样的言传身教，还不足以取代系统的、正规的超凡前教育。
生下来啥都不管啥也不教，几个月大就直接往魔女集会一送，放任她们自由在超凡之路上狂飙，确实很容易跑偏。
可送去接受超凡前教育吧……为养育SSR妖精而付出的时间金钱成本会增加，孝敬回来的日子也会延后。
李霏太太瞥了眼安安静静的小白雪，陷入两难境地。
直到财阀小姐掏出了她的钱包。
那个古朴无华的皮革钱包，在李霏眼里和哆啦A梦的次元口袋差不多，里面层出不穷的宝物能解决世间所有烦恼。
“我在洛西布鲁克也有超凡前教学机构。”
财阀小姐递来一张小卡片：“通常来说，学习期都是三到五年……不过凭借伊莱卡小姐的聪慧，为她订制一套课程，开学前应该足够完成学业了。”
“欸呀，怎么总能麻烦小叮当……啊不，简小姐嘛。”
学伴小姐轻而易举败倒在阔绰留学生的金钱攻势下，眨眼把人妻的矜持与自尊心抛之脑后，也不顾一旁矢志不渝恋人的沉默，扭扭捏捏收下礼品，胸腔小鹿乱撞，眼泛桃心，从精神到身体都已经做好了不检点的准备。
嘘寒问暖早安晚安的纯洁美好爱情，在富豪留学生掏出的卡片前，终究一触即溃。
“不必介意，同学之间不就是该相互帮助么。”
达芙妮仍旧维持着温柔得体的模样，劝慰身旁人妻放下思想负担。
当然，她知道李霏太太并不存在什么思想包袱，李霏太太也知道财阀小姐知道自己没有思想包袱……可某些方面高度相似的品格，令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走一些必要流程。
只是财阀小姐的那双绮丽瑰美的眼眸深处，有紫色烈焰在燃烧。
26570290/99900000
26570290/99901000
26570290/99902000
……
妩媚迷雾悄然弥漫于黄金高塔之巅，又化作张牙舞爪的触须，在高傲淡漠的公主脚下延伸、分裂，钻入裙摆，沿着洁白脚踝攀爬，一点点缠绕那尊贵伟大、圣洁无暇的优美躯体。
可公主并未恐惧，她傲慢又满怀期待地凝视迷雾，还用高贵精美的足尖轻轻摩挲触须，催促她动作快些。
霏门，霏门，霏门……
潮汐般的呓语在达芙妮耳边萦绕，带有摄人心魄的妩媚魔力。
但她始终开着三阶茶道锁，更加深入触及李霏太太的灵魂，任由茶香灌入鼻腔。
叮叮叮——
教室后方的钟表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某个瞬间，达芙妮听见金币长河流淌般的欢快清脆长鸣，超凡灵感也悸动起来，变得空前轻盈、活跃，发自灵魂的喜悦感弥漫到四肢百骸。
她完成了序列4·黄金使女的晋升仪式。
两位茶道大师的双向奔赴，加上龙姬骑士的助攻，达芙妮小姐离全方位的【尊贵】再进一步。
恰在此时，身旁又传来令人愉悦的声音：
“对了简小姐，你上次不是说快要突破瓶颈了么？”
放课后的学伴小姐像是直女闺蜜一样，亲昵挽着富豪留学生的胳膊，漫步在校园中：“你嘛时候晋升序列4呀？”
“就在今天。”
财阀小姐笃定且ping静地给出了与秦老师截然不同的答案。
“真好啊，真好啊。”
李霏眼睛亮了亮，又立刻ping复情绪，发出羡慕的赞叹。
以后不能说秦老师与插班生了。
而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与她签下的模特员工。
“所以我打算请几天假。”
“巧了嘛这不是，我也要请假解决一些私事呢。。”
李霏太太算了下时间，神情惆怅。
安全的，幸福的，除了按部就班冥想外可以尽情吃喝贴牛的快乐生活已经迎来尾声。
因为第五重冥想法修行圆满，潜能相继转化为战斗力，也因为命运决定的日期降至。
“那今晚还去咖啡厅坐坐么？”
“今晚不啦，得安排好伊莱卡的超凡前培训班。”
李霏太太婉拒，并插上一支旗：“等这阵子忙完回来，咱们再一起去咖啡厅吃饭玩游戏呀。”
她推掉邀请的理由很简单。
文字游戏每天都可以玩，但知画女士可不能天天加班。
并且仙界人妻明天就要下凡，降临大宋完成抽奖，把积攒的最后资粮消化殆尽，再接下来可能要远赴他乡甚至异界。
若是错过与李霏太太暗通款曲的副院长特意给勤勤恳恳工作的下属安排的加班姬会，白雪公主恐怕要等待很久才能得到恶毒王后的宠爱。
“如你所愿。”
财阀小姐感受到微不可查的遗憾。
就如同在【模拟花魁人生】里，每完成一项任务、获取一张角色卡的五星好感度都能解锁隐藏奖励一样，当玩家李霏点亮【一亿消费额度】的成就后，素来慷慨的小淑女也为她准备了特殊奖励——并非刻意准备，而是她有点想那么做。
尽管福利内容不像开启五星好感度那么彻底，但三颗星星的程度总是有的；再考虑到财阀小姐放肆自我的本性，她的三星福利，是某些清纯自爱、矜持端庄、性格保守的角色连四星好感都未必能接受的程度。
不过既然玩家李霏选择存档，那么黄金高塔上那位素来随性而为的公主，自然也不会予以提示。
“seeya~”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什么的学伴小姐还在傻乐，笑盈盈与白富美留学生道别。
……
伊莱卡确实是很棒的妖精。
肌肤不光看起来和雪一样白，肤质也确实是妖精里最好的；身高比小臂长不了多少，可得益于鬼斧神工的比例和同族衬托，哪怕体形远比人类娇小，也能让人觉得高挑。
并且认真，专注，善于学习。
就算妖精之母说不出话，她也会默默观察拉姆与夏娃的示范并模仿，甚至主动请教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她仿佛不是在享受一场双向的互动，而是一位严谨对待工作的调音师，或心无旁骛学习乐器的中世纪公主，全神贯注聆听着每一节旋律，并根据音色、音律和音素，调整拨弄琴弦的角度与幅度，既沉稳又努力。
直到晨光破晓，伊莱卡仍沉浸在学习与探索中，洁白高雅的容颜写满疲惫，唇角沾上几根秀发都浑然不觉，宛如回到了家乡的三叶草田，渡过数不清的黎明与黄昏。
只是那种全心全意投入到某件事情上的眼神格外迷人，有着让人自发想要依赖、信任、追随甚至为之感动的吸引力。
“睡吧，不早了。”
妖精之母怜爱地伸出手，掌心贴着伊莱卡的水滑长发缓缓抚摸到雪嫩纤巧的肩头，体温在汗液蒸发后变得微凉，有羊脂玉的滑润质感，可更加细腻柔嫩。
咕叽咕叽咕叽……啵。
白雪公主轻轻点头，只是仍蹙着眉，浅蓝眼眸里时而浮现困惑之色，时而又若有所思，似乎在分析总结着什么。
“认真过头了喔。”
李霏勾住她脖子，柳条般的柔媚胳膊轻而易举放平了毅力十足的小白雪。
妖精之母替伊莱卡擦了擦面颊上的汗，再轻扣后脑，把她鼻尖埋进微烫又闷人的怀抱里，作为勤劳的奖励。
最后，李霏太太的下巴与小妖精的脑袋相抵，深深嗅着秀发间散发出的馨香，语调愈发困倦：
“晚安。”

第三百七十八章 垂帘听政
“今天就别上朝了嘛。”
谄臣伸出细如柳、白似藕的胳膊，蛊惑摄政女皇不理国事，活脱脱的妲己模样。
美人误国、霍乱朝纲之事自古有之，但大多是甩锅，明明就是那些个暴君、昏君贪图享乐把江山玩垮了，硬要把锅推到君王豢养的金丝雀上。区区宠妃，再怎么铺张奢靡，能有衮衮诸公贪得多？
可太后娘娘床榻上这位格外磨人的镇妖司指挥使可就不一样了，她是真有祸国殃民、倾覆社稷的能耐与品格，甚至区区大宋，还不够她一个人祸祸的。
“等我回来。”
苏雯垂眸，与她十指相扣，但终究抵抗住了诱惑，抽身离开。
当初那庸碌无为的赵昺都称得上仁善勤勉，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又怎敢在这多事之秋荒废朝政？
宋皇遇刺驾崩，九千岁横死于宅邸，就大宋最后的良心、堪称擎天巨擘的聂大侠，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幽居深宫多年的皇后主持朝纲，横空出世的仙子篡夺镇妖司权柄……时局之混乱，可想而知。
大半郡县已经视朝廷为无物，税收是一个铜板不缴，要钱要粮却格外积极，连文书都愈发敷衍，上个月妖魔袭城，这个月官银失窃，下个月还有粮仓走水、刁民起义、旱灾饥荒……钦差派了一位又一位，可要么送回“鉴定为真”的密信，要么就坠马而死、失足坠崖、酒后溺亡……
治理天下的问题不是纯粹武力能解决，聂云一捏着圣境修为的王炸，最后都活活憋死在手里，更不用说刚踏足先天的指挥使小姐了。她只能弄死最嚣张的那一批，真要杀多了，朝廷只会无人可用，况且新官也未必能比那些贪官污吏强到哪儿去。
好在有刘相这样的中流砥柱，启用了不少曾被阉党祸害但还能喘气儿的清流官员，和郁郁不得志的爱国志士——历朝历代，不论世道烂到什么程度，隐晦微末的暮色里总有群星闪烁。
后宫诸妃也在发力，她们入宫前大多是名门望族的金枝玉叶，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闺秀，不说这些遗孀的话如今还能有多少份量，但她们起码真的告诫过宗族长辈，莫要招惹仙子。
仙子下凡几趟，又带着更多搬山宗门人长老飞升上界、寻仙问道之后，搬山宗也彻彻底底变成了指挥使小姐的形状，对太后娘娘的谕诏唯命是从。
更不用说指挥使小姐本人，她生得国色天香，却心狠手辣、歹毒阴狠，每回现世总要见血，杀得人头滚滚，鸡犬不留，偶尔还整点剥皮揎草、木马炮烙之类的花样，猩红蟒袍令多少达官贵人闻风丧胆，加上其深不可测的根脚，从朝堂到地方，无不噤若寒蝉。
因此，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倒还算不上孤掌难鸣，甚至局面还在好转，隐隐有破而后立的意味。
呼呼——
苏雯略显蹒跚地走出殿门，门前有一团火浪翻涌，跃然作响。
可太后娘娘却恍若未闻，径直步入那团足以熔铁烁金的烈焰。
火光涌动、凝聚、收敛，太后娘娘毫发未损，身后却多了条流光溢彩的长长披风。
她头戴凤冠，静静垂落的珠玉掩住她冷艳面容，可那清幽眸光却能穿透旒冕，映入人心，带有呼之欲出的压迫感，不怒而威；一袭绣着鸾凤的华美金色长裙则勾勒出母仪天下、高挑绰约的身段，散发着雍容孤高的气质；金红披风拖曳在地，其上有烈焰波纹荡漾，时而跃起火光，将她衬托得更加尊贵、凛然，宛若栖息在喷发的火山熔岩顶端的凤凰，睥睨天下，贵不可言。
居移气，养移体，太后娘娘本就是真凤，以往被锁在冷清深宫内，才有那孤芳自赏的凄愁之意，犹如在凛冬旷野中绽放的红梅，那份芳华无人欣赏，也不需要人欣赏，只是独自迎着风雪挺立在枝头，骄傲自矜，冰冷妍丽。
而如今，她身怀日月当空的女帝，又有独断朝纲之权柄，气质自然有所转变，端方雍容依旧，却渊深莫测，仿佛永驻极夜的汪洋，无尽海面席卷着冰川，严寒深邃，也宛若称孤道寡的君王，天威浩荡，又带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就连那点点梅香，都逐渐变成了澹雅却摄人心魄的紫薇花香。
宫女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就连身披金甲、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们，都本能握紧刀柄。
那条华贵无双的烈焰披风，乃是天人境大妖化形而成，连先天强者都不敢沾染分毫，否则要被烧成灰烬，形神俱灭。
显然，这是指挥使小姐的点子，灵感来源于小狼王那件千疮百孔的烈焰风衣。
除此之外，福宁宫里还养着十来只上界妖魔，她们可化身熊熊烈焰、雷霆飓风，也可在一念之间掀起滔天巨浪，搅动地龙翻身，就像是神话里的先天神祇，能衍化水火土风，重开混沌天地。
如此强横可怕的妖魔，足以盘踞一方，号令群妖，被世人称之为妖王，可她们却乖乖听从指挥使小姐的吩咐。
那指挥使小姐本人有多可怕？她背后的仙界水有多深？
或许后宫遗孀、搬山宗道长们能窥见一鳞半爪，但文武百官却注定不得而知。
也正是出于这份威慑，朝堂才并未失控。
哪怕地方豪强自恃指挥使小姐无法杀光一切图谋不轨者，对朝廷阳奉阴违，也始终心存敬畏与忌惮，至今没有郡县宗族敢自立为王，最多干些隐瞒财政、坑杀钦差之类的勾当。
可随着指挥使小姐不断变强，一切问题都将迎来终焉，顺者跪地而生，逆者奋战而亡。
按她的话来概括，那便是“稳中向好”。
——但……
苏雯拾级而上，过度劳累的腰肢与腿部酸软发颤，可她维持着无懈可击的仪态，下巴微扬。她每迈出一步，视野都愈发高远、开阔，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金銮殿也缓缓映入眼帘，衮衮诸公皆尽低眉顺眼。
——还要再快些。
苏雯的步履愈发坚定，轻抚尚在孕育的骨血，心思百转，清冷冕旒寂静无声。
她要在李曌登基前，解决最根深蒂固的顽疾，不能给她留下一堆蛀到根的烂摊子。
她要早日整顿好山河，再去上界与意中人长相厮守，省得某些花枝招展的嫔妃，明明先帝尸骨未寒，却总和指挥使小姐眉来眼去、动手动脚。
此外，她也想会一会总在梦境里见到的女子。
看看那位神交已久的姑娘，是否真像梦境里那般白裙胜雪，风华绝代。
但不论如何，苏雯当惯了皇后，这中宫之位，就不想让了。
“上朝——”
宦官唱声回荡，黄金龙椅空一无人，可文武百官无不跪伏。
“诸卿平身。”
直到珠帘后传出凤鸣，无悲无喜，天威难测。
……
太后娘娘刚一离宫。
恹恹乏力的、困倦慵懒的、好像能在凤榻上赖到天荒地老的御医小姐立刻就精神了。
正所谓吃水挖井，不忘君恩，李霏太太可是一等一的大忠臣，且一诺千金。她对先皇恩情始终谨记于心，也牢记生前对陛下说出的承诺，要好好照顾宫中贵人。
况且，前不久经历了丧夫之痛、悲伤欲绝的女子最容易生病了，医者仁心的御医小姐，可没时间耽搁。
于是她匆匆梳洗打扮，换了身妖媚惑人的小裙子，套上坏掉也不心疼的廉价黑色丝袜，踩着细细高跟鞋，火速出诊，探望那些没了丈夫的先帝遗孀们，望闻问切，推拿指点。
一时间，医患尽欢，其乐融融。
只不过有些先帝遗孀垂涎于仙子的基因，欲要效仿两位贤妃，和天上来的御医小姐来一场姬心动魄的轮盘赌橘。
要说李霏太太完全不意动，那是假的。
可作为一名自尊自爱、传统踏实的人妻，她还是拒绝了过于刺姬的邀请。
守身如玉什么的那纯粹是在为难李霏太太，可避免有太多私生女的话，她还是有这种定力的，倒不是怕负责或觉得女儿很麻烦，主要是考虑到知画女士的心情——这大概便是爱情的模样吧。
“你说，咱们的女儿起什么名字好？”
气质成熟温婉、容颜端庄娴静的先帝遗孀喂给御医小姐一枚剥好的荔枝，温声细语询问道。
“是你们的女儿！”
御医小姐非常敏锐且警觉地指出问题，嘟囔道：“反正随你们姓，你们自己想呗……况且你还是堂堂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呢，这种事你比我擅长才对吖。”
另一名洋溢着异域风情的妩媚贵人，冷不丁抬起两条雪白细软的胳膊，几串手镯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快脆响。
她双手捧起御医小姐的脸，细细端详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呢喃道：
“唔……也不知道女儿像你还是像我。”
“应该像你俩，和我无关。”
李霏太太再次提醒，语调郑重严肃。
毫无疑问，渣女小姐对于大是大霏的问题，总是锱铢必较，严谨慎重，不能有半点含糊。
“可我们请御医和道长都检查过了耶，都是……唔。”
香妃的话才说道一半，就被御医小姐强行打断。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李霏太太用力捂住她的嘴。
不知道的话还可以掩耳盗铃。
可一旦说出来的话，那李霏太太将失去作为人妻最最宝贵的贞洁。
“好了，不要再为难仙子了。”
还是看起来非常稳重细腻的惠妃替她解了围，可下半截话，又暴露出在规矩森严的世家管教下度过的压抑童年，以及往昔那段冷宫中的失败同妻婚姻里彻彻底底坏掉的疯批本性：“将来仙子给我们当女媳，也算一桩美事。”
显然，她已经把仙子当成了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祖传基因库。
“还可以这样呀……好耶！”
香妃欢呼，连同雪嫩脚踝处的两串镯子都叮咚作响。
妇妻间的合拍思路，让李·传家宝·霏不禁捂住了脸。
遥想当年，她们一个是来自高门大户的，知书达理端重体贴却被丈夫冷落的年上处子人妻，另一个则是生长在圣树部落又远嫁她方的，鲜活又妖媚的年下异域公主，被困在异国他乡、深宫阊阖，惶恐无助。
她们相遇，相识，相互救赎，多么完美的1V1纯爱橘子小说的女主人设呀。
怎么比金橘子酒馆里的水元素火元素魔女扭曲得更彻底呢？
好在李霏太太从不戴有色眼镜看人，觉得和她们做朋友很有意思。
享用过午餐，拜访完贵人们的御医小姐钻进轿子，离开宫门。
虽然腾云驾雾赶路很快也很拉风，但李霏也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况且偶尔搭乘马车、轿子，看看沿途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轿载着她移到宫门外，李霏慢悠悠换乘马车，在细雨般的马蹄声中假寐。
御医小姐医术高明，宛若华佗在世，此话不假。
可独自照顾百余患者，仍是一项极有挑战性的任务，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若非三体人般的快速补水体质，她恐怕要成为深深宫阙中的又一具枯骨。
“医者父母心呐……”
李霏喟叹着，鼻息愈发绵长。
很快，马车来到一处风光旖旎的地段。
这是一汪湖泊，水色潋滟，波光粼粼，湖上画舫如梭，岸边杨柳曼妙。
不远处有一方古色古香的楼宇，传来莺歌燕语之音。
那便是大宋最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醉春楼。
每回来大宋探望妻女和先帝遗孀，她总得抽空去一趟醉春楼——李霏也是讲格调的，中宫那些个贵人姿容卓绝，才貌无双，气质也各有千秋，还无不对登门问诊的御医小姐盛情款待，比起金橘子酒馆里千娇百媚的姐妹们也不遑多让了，远非等闲声色犬马之地能媲美。
况且每个月只体检也不至于吃腻，更没婷宝陪着一起玩儿，所以李霏可不会没事儿跑勾栏听曲。
事实上，洁身自好的李霏太太之所以造访此地，完全是为了面见文武百官，给他们一个请自己吃饭的机会。
世人皆知，指挥使小姐乃上界仙子，下凡一趟不容易。
那么来都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免不了要替天行道、惩戒除恶，以手中三尺青锋为黎民苍生请命，杀他个海晏河清，杀他个朗朗乾坤。
可作为朝廷重臣，指挥使小姐也不能乱杀无辜，以免冤枉了好人，漏网了坏人——尽管把百官全斩了也很难有冤枉的，但秉公执法的态度要有。
所以在杀鸡儆猴之前，李霏总得观察一下那些王公贵族们的态度，再决定对哪家下手。
态度殷情的，礼数周到的，就是懂得审时度势的肱股之臣，不急杀。
礼数不够周到的，那定有反骨，抄家灭族。
“仙子来了，仙子来了。”
“李大人，请上座。”
“快，给仙子看茶。”
“……”
指挥使小姐刚踏入醉春楼，翘首以盼的臣员们立刻涌了上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醉春楼
古色古香的厢房内，丝竹之音靡靡乱耳，环肥燕瘦的姑娘们小心翼翼侍奉着，全不复往日那花枝招展的模样。
毕竟今日接待的都是真正贵人，封疆大吏、六部重臣济济一堂，稍有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周将军，听闻你刚平定南郡叛乱，凯旋而归，辛苦了。”
“仙子过奖，不过是一帮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罢了，我大宋十万甲士，何惧那些乱臣贼子？”
“钱尚书，新政能顺利落实，都是你治理有方啊。”
“不敢当不敢当，下官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罢了，李大人才称得上劳苦功高，中流砥柱哇。”
“老侯爷，听说……”
这些作威作福、位高权重的老爷们，今儿个却变得谦逊有礼、忧国忧民了起来，装得那叫一个像，若非醉春楼的姑娘见多了他们或喜怒无常，动辄打杀下人，或放浪形骸，挥金如土的样子，恐怕真以为他们都是清流之辈。
而令大老爷们改头换面的，却是一名女子，这让醉春楼里的莺莺燕燕不禁感到恍惚迷茫，神情似愁似喜。
大宋男尊女卑，平民女子都难有出头之日，最好的归宿不外乎是找个得意郎君相夫教子，而风尘女子更是消耗品，看似衣着光鲜锦衣玉食，实则要小心讨好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爷，酒气冲天的纨绔，凡夫俗子垂涎她们又唾弃她们，处处遭人冷眼，其中冷暖自知。
并且平日里稍有不慎，惹得贵人不快，就有可能变成一具狼藉不堪的尸体沉入琅湖；被恩客赎身，又遭大房夫人杖杀者也屡见不鲜，可谓回头无岸，难有善终。
然而身旁这位沉鱼落雁、姿容倾国的女仙，却能如此风光，令生杀予夺的大老爷们温良恭俭，甚至有些谦卑，如此反差不免令沦落风尘的女子们心绪起伏。
“这世道，为官不易呀。外有妖魔横行，敌国虎视眈眈，内有反贼谋逆，处处兵荒马乱。”
寒暄过后，李霏轻叹着端起一杯茶：“本官以茶代酒，敬诸位大人一杯，还望今后也能精诚协作，砥砺前行。”
“应该的，应该的。”
大臣们纷纷举杯，侍女们也很有眼色地开始上菜。
“李大人，这琅湖有双绝，一绝是琅湖边上的醉春楼，声色犬马，铁树银花；另一绝便是琅湖醋鱼，鲜嫩可口，滋味卓绝，您尝尝。”
冷面无情、不苟言笑的刑部尚书指着桌上那条起码三斤重的大鱼，殷情介绍着。
“年年都是灾年，百姓易子而食，这鱼……过分了。”
指挥使小姐低声喟叹，似想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黎民，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你装你……呢？
刑部尚书脸皮抖了抖，险些没绷住，但考虑到仙子恶名，终究只能强颜欢笑，与被拐进醉春楼的女子别无二致。
“不过嘛……越是灾年，这食物就越是精贵，浪费不得啊。”
李霏话锋一转，夹了块鱼腹肉。
琅湖鲤鱼天下闻名，但寻常百姓若敢擅自捕捞，那可是要被醉春楼打手逼到家破人亡的，只有那些一掷千金的豪客，才能享用到现捕现做的鲜鱼。并且这琅湖鲤鱼固然鲜美，可产量稀少且个头不大，醉春楼里一斤重的琅湖醋鱼就能卖百两雪花银，两斤重的，售价起码翻十倍，而桌上这条鱼王，一年都不见得能捞到一条，一鱼千金的说法也是由此而来。
李霏尝了一筷，轻轻点头：
“这鱼不错。”
“仙子若喜欢，不妨带一些回上界。”
刑部尚书立刻投其所好。
醉春楼日进斗金却能屹立不倒，在坐不少人都是有份子的。
“这，不太好吧。”
两袖清风的指挥使小姐有些迟疑。
“仙子哪里的话。”
一旁有大臣帮腔：“凡俗鱼苗，能跟随仙子飞升上界，那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既然如此……”
李霏很快给出两全之策：“那这些鱼多少钱，本官如数照付便是。虽俸禄不多，但为官嘛，最重要的是清廉，若立身不正，还有何颜面为国分忧？”
“仙子说得是。”
“李大人才是百官楷模呀！”
“……”
一时间，阿谀如潮，刑部尚书更是陪着笑脸道：
“李大人，这鱼便宜的很，只要五文钱一斤哩。”
“这样啊……那给本官来个十两银子的吧。”
李霏松了口气，拍出一锭官银，欣然而笑。
诸位老爷也跟着笑，可不少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琅湖鲤鱼本就金贵，且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以次充好后患无穷。
如今为了满足指挥使小姐的胃口，怕不是要封湖养鱼……恐怕到来年之前，都没有客人能吃上醉春楼的招牌菜了，其间损失难以估量。
……
饭毕，老爷们纷纷告辞，独留李霏与莺莺燕燕们待在厢房。
“姐妹们，打开看看吧。”
李霏端着茶，意犹未尽。
偶尔打打官腔过过官瘾，颇为有趣，指挥使小姐很高兴。
但刑部尚书竟敢收本官十两银子，不懂得上下尊卑，指挥使小姐不喜欢。
“欸呀，多好的东西呀。”
“快看快看，好大的珍珠。”
“这朵灵芝恐怕有百年了吧……”
醉春楼姑娘们闻言，立刻七手八脚活动起来，娇叱着把堆在墙角的木匣、宝箱逐一摊放在地面并掀开，一时间珠光宝气迷人眼，还有浓浓药香遮住脂粉气。
这些都是达官贵人们赠给指挥使小姐的一点心意，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自是不缺，还不乏老参、灵芝这样的大药，能评定为满月级素材。
指挥使小姐瞥了眼财富值，险些就要对系统小姐进行冷暴力，但考虑到抽奖在即，忍住了。
收受贿赂、勒索，都是可以增加财富值的；名义上不属于自己的、被赠送的，则不算财富值。
而这批财富性质就比较复杂。
有贿赂和勒索的成分吗？
有。
可问题在于，指挥使小姐只收银子不办事，所以不能完全算作贿赂；说是勒索，她也没表露过胁迫的态度，只不过是从“不识大体”的老爷里随机挑几位抄家灭门充当杀鸡儆猴的靶子罢了；他们备上厚礼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与只手遮天的指挥使小姐交好，所以将这些东西视作赠礼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当不同目的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素来标准从严、杜绝刷分行为的系统小姐，就将这些礼物排除在财富值之外了。
李霏一眼扫去，估算【诚意】轻重，心里就有了分寸。
礼数周到的，落不着什么好。但礼数不周的，那基本可以预定在指挥使小姐的功德簿上了。
另外，在抄了很多次家以后，对于这些礼品，李霏已经有了不靠系统小姐提示、裸眼判定大致价值的能耐。
她随手收好黄金白银与天材地宝，部分能充当超凡素材的稀有宝石矿物也尽数收下，剩余那些字画、首饰什么的，懒得多看一眼。
毕竟，恩洛斯作为强大位面，奴役、剥削着无尽小世界。
恒河沙数的国度、族群、文明，在漫长岁月里，浮现出太多杰出的创作者，也积淀了太多文化与艺术瑰宝。
因此，除非具备超凡价值，否则异位面的那些传世艺术品、价值连城的古玩，在恩洛斯只能当地摊货卖。
李霏手上存着一批，或许今后能用上，但再多的纯粹就白占地儿了，当手纸都嫌硬。
至于那些华美不凡的首饰……全部熔成金银也没几斤重，手持黑天鹅黑卡的学伴小姐也看不上。
“姐妹们辛苦了，剩下那些小玩意儿你们自个儿分了吧。雯雯姑娘，随我来。”
指挥使小姐抛下这么句话，迤迤然推门而出。
虽不是头一回见识仙子的大气，可望着剩下的好几箱首饰、古董，醉春楼姑娘们仍不免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同为女子，命运还真是天差地别……”
沉默良久，有人幽幽哀叹，神情怅然。
“呵。”
有人嗤笑：“人人都瞧不起咱们，觉得咱们天生贱种，可你们刚才看见没？刚才那些个达官贵人对女人低三下四、谄媚逢迎的样子，和咱们有什么两样？痛快。”
“是呀，指挥使小姐好生威风，奴家也与有荣焉呢。”
“小浪蹄子，这就思春了？怎么的，还指望天上下来的仙子替你赎身不成？”
“……”
且不论厢房里如何嬉笑怒骂，乱作一团，威风凛凛的花魁小姐已经趴在顶楼软塌上哼哼唧唧起来。
醉春楼这位雯雯姑娘，推拿采耳手艺着实不同凡响。
她不像秦大小姐那般精通医理、熟知经脉穴窍之奥秘，也从不吹嘘疏通气血、祛邪扶正那些功效，可按摩起来舒服得很，光以舒适度而论，雯雯姑娘可以说是李霏遇到过的最佳技师。
御医小姐每回来大宋探望妻女，在通宵达旦问诊诸位贵人后，都要雯雯姑娘替自己推拿一二，能很好地缓解疲劳，放松身心。
“力度可以吗？”
雯雯姑娘低声询问着，眼神格外地温柔纯净。
她看来身纤体软，但手劲着实不小，力度轻重变幻自如。
“嗯，就这样……”
两天两夜没合眼的李霏鼻息愈发绵长，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等她醒来，鼻腔里弥漫着略显浓郁的熏香味道，而雯雯姑娘静坐在床脚，神情宁静，像是一直在这儿发呆，可从一旁冒着热气的茶水来看，她恐怕换了不止一趟茶，确保客人一睁眼就能喝到暖呼呼的茶水。
虽然这方静室隔绝天色，可超凡生灵的生物钟告诉李霏，她睡了约莫一个时辰。
“过来。”
李霏招手，雯雯姑娘闻言起身，可她刚靠近，就被纤软指腹捏住了下巴。
雯雯姑娘那双漆黑温顺的眼眸里浮现丝丝慌乱之意，但稍纵即逝，坦然平静地让指挥使小姐端详脸上伤疤。
狰狞可怖的烫伤痕迹，占据右脸，一直蔓延到脖子，毁了那张本该如花似玉的娇美容颜。
“你知道我的能耐，我有时候也挺大方的，你为什么不试着请求我治好你的脸呢？”
指挥使小姐略显玩味道。
“奴家觉得……这样挺好。”
雯雯姑娘垂眸。
“聪明。”
李霏闻言轻笑两声。
封建王朝可不止有忠仁孝义、金戈铁马，还有吃人。尤其在这风月之地，卖艺不卖身就是个笑话，任凭风尘女子能歌善舞，才华无双，也免不了以色侍人——哪怕生在法度严明的洛西布鲁克或者别的什么世界，打工人都不一定敢拒绝老板明显违反律法的加班要求；卑微如草的贱籍女子，面对一句话就能要了她们小命甚至让她们生不如死的王宫贵胄，又怎么可能靠着区区才艺来维护清白与尊严？搁这儿拍《双洁录》呢。
可雯雯姑娘不同。
她年幼时被一壶沸水毁了容。
按照规矩，醉春楼当然不会白养赔钱货，而会给她安排别的职业，比如转卖给丐帮，这种不成人形的小女孩再打断一条腿，还是能创造些业绩的；销路也不愁，琅湖底下沉了那么多冰冷骸骨，仍有大批年轻美貌的姑娘们接待络绎不绝的贵客，其中猫腻可想而知。
好在，醉春楼里这些沦落风尘的姑娘有着相互帮扶的习惯，几位红牌一合计，就把那安静听话的小女孩赎买下来，留在身边干些打杂跑腿的事情，反正这世道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多了去，真要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所以雯雯姑娘虽在风尘之地长大，却从未见过客人，每天只是给姐姐们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日子枯燥但胜在安宁；她还无师自通练了手推拿采耳手艺，深受醉春楼姑娘甚至嬷嬷们的喜爱。凭着这份本事，哪怕她干着婢女的活，也不至于遭受冷眼。工钱自然是没有的，但客人们剩下的大鱼大肉可以随便吃喝，伙食倒也不差。
这么些年下来，雯雯姑娘始终与那风花雪月、良宵美景无缘，可病死的、溺死的、被打死的红牌换了一茬又一茬，毁容少女却总在破晓时分的空旷冷清大厅里，静静收拾客人们留下的满屋狼藉、残羹冷炙。
但要是恢复容颜……下场不言而喻。
“但你有更聪明的选择。”
李霏说着，将一小瓶药剂放在床头：“它能治好你的伤，喝与不喝，都是你的自由。”
她单手托腮，眉眼含笑，等待少女的选择，可裙领却沿着雪嫩香肩滑落，妖媚晃眼，活色生香。
毁容少女被那摄人心魄的旖旎风情定格三秒。
然后用一秒钟时间看清了处境。
旋即她用力握住药剂一饮而下，接着摘下绣鞋、罗袜，像当年推翻那壶吱吱作响的炉上沸水一样，浅笑着扑向改变命运的姬会。

第三百八十章 救赎魔女
巧儿梦见了父亲，手心被戒尺打红：
“你可曾想过，别的女孩为什么不识字，是因为她们各个比你懒、比你笨么？”
“是因为她们没有一个当官还愿意教她们念书的爹！”
“张巧巧，你虽是女儿身，却也是读书人，理当把学识放在有用的地方，而不是借此嘲弄他人……”
也梦见了年幼时在教坊司遇见的黏人精妹妹，她握着自己手腕，一双大眼干净透亮：
“巧巧，我们一起去醉春楼好不好，一起去。”
“……”
她睁眼，语气平静：
“差不多可以了。”
心底那黏人精妹妹的幻影陡然化作泥点分崩离析，而烂泥又汇聚成乌发雪肤的美人，风情旖旎，活色生香。
烂泥美人“啵”地送上飞吻，笑得花枝乱颤，跟某人一样皮。
巧儿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信手戴上眼镜，开始她忙碌的一天。
与夏娃一并晋升为魔女的那晚，借着昏黄油灯熬夜看书而弄成的近视之疾就不翼而飞，可这双平平无奇的眼镜，是慈善家小姐赠给她的新月级超凡装备，能增强目力，坚固度媲美超凡金属，也不用担忧在战斗时掉落。
用一个铜板就能买俩的黑色发圈将秀发束成马尾，齐刘海很有书卷气，镜框颇大的眼镜让清秀白皙的脸蛋儿显得更加小巧。
一袭米色雪纺衬衣，加上深色小西服、铅笔裙与黑色裤袜的职场女性三件套，则勾勒出纤细柔弱的身段。
巧儿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俨然一副文学系女白领的模样。
她的气质比当初更加沉静、干练，像是那种家教很严性格认真的班级委员初入职场，穿着过于正经而显得古板老气，学习过于刻苦而不谙人情世故，既不懂得如何展现女性魅力，也不会用微笑让人生变得更明媚。可这种成熟正派的气场与文静娇小的容貌相融合，反倒形成一种别样的清纯感。
巧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离开卧室下楼享用早餐。
李霏不在家，早餐桌上还坐着比自己更加沉默寡言的格蕾丝与气质清冷的血族人妻，可气氛不算沉闷。
娜奥米小姐很开朗，性格与她的金色短发一样灿烂，怎么看都是枚元气满满的现充JK，气质愈发成熟的药铺店长苏玲儿在家里也很爱笑；更不用说秦大小姐还会温婉大方地向每个女孩子表达一两句问候与关怀，这顿饭吃得倒也算其乐融融。
等妖精女仆们开始收拾餐桌，女士们也相互道别，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被黑色丝袜包裹的绵软足尖钻进一双女士平底皮鞋里，纤巧脚踝扭了扭，确保舒适后，巧儿迎着明媚朝阳，径直走向星火慈善组织，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稍等一下。”
笑容满面的精灵女性忽然拦住了上班途中的巧儿，递上一张名片：“很抱歉，请允许我耽误您一分钟时间，我是‘橘子热’法术影片协会的星探。我觉得您很有潜力，请问您有兴趣从事艺术工作，当我们的女主角么？我们协会正在大力培育新人，薪酬福利很好的，我的眼光也很好……”
“你的话太密了。”
巧儿打断了星探女士的自我介绍：“我听说过你们。”
在大大小小的法术影片制作协会里，橘子热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个组织，涉猎的影片类型很广，影迷大多是年轻女孩儿。
至于她们的作品，怎么说呢……大体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可以在影院或者家里，和亲友一起看的，比如风靡洛西布鲁克的《魅魔返乡》；二类，是要悄悄看的。
最近这个协会还与市政厅发生过一些律法上的纠纷，因为在她们拍摄的二类影片中，特意选取了黑发黑眸的东方女演员，饰演那种天赋卓绝、备受瞩目的万人迷校花，剧情倒是很简单，不外乎误食电脑配件、体检、被姛学胁迫那些……总之由于性格过于亚撒西，明明实力很强大且冰清玉洁的女主角被姛学师长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情不愿吃了许多甜头。
毫无疑问，她们在蹭某人的热度。
女演员的外观虽然比不上原型，但也称得上大美人，且身段尤为出众，某些方面甚至胜过原版，是X蓝航线级别的强者，与楚楚动人的东方女性容貌有着姬心动魄的落差。
后来这场纠纷在法庭审判前就达成和解，橘子热影协公开向慈善家小姐道歉并声明影片中的一切与她无关；不过私下，影片收益要分一些出来，交给市政厅与旗下水族馆的代言人。
巧儿知道这件事，可小小纠纷还不足以令她直接否决与橘子热的合作，毕竟连本人都选择了谅解；况且她也挺缺钱的，每个月都要偿还金额颇高的贷款。
普通人可以安贫乐道，与世无争，享受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安宁生活，但超凡者不行，不努力攫取资源的话，连调配晋升秘药所需的素材都买不起；反过来说，非超凡富豪或许会觉得存款太多用不光，百亿豪宅与两百亿豪宅区别不大，可超凡生灵却永远不会有这种困扰，哪怕凑齐一身神装了，永久性增幅属性的药剂也是越多越好的，那玩意儿老贵了。
就连风华绝代的秦剑仙、秦半师，都能暂且放下门阀千金的矜持，兼职一些副业，登上黑天鹅杂志封面，巧儿自然也不介意在打理基金之余寻求新的资源获取途径。
可问题在于，人们有时候需要在收入和原则之间做出取舍。
“我需要提前知道合约与剧本内容，才能决定是否接受你们的雇佣。”
巧儿如是道。
“呃……这个艺术呀，是没有高雅与粗俗之分的，并且是需要一定牺牲的，我们没必要带有那些世俗的偏见……”
星探女士却顾左右而言他。
“合约，剧本。”
可不论星探女士怎么巧舌如簧，巧儿都不予理会，重复自己的要求。
“喏。”
感受到目标的坚定态度，星探女士晒笑着递出合约范本，还有一份手稿。
一眼扫过合约，巧儿就对剧本类型有数了。
打开手稿一看，果然是第二类。
剧情么……
一个出身在小乡村的女孩儿，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来到大城市，加入很不错的商会，成为职场新人。
她单纯土气，性格保守内向，与大城市里光鲜亮丽的前辈们格格不入。好在，她运气不错，遇上了非常热情体贴的前辈；还有一名同样清纯老实的青梅竹马女友，陪着她来到大城市，默默支持她。
这是开场内容，大约五分钟。
之后便是商会的情人节酒会，职场新人小姐喝醉了。那位一直对她关照有加的前辈将泥醉の女同事抱回公寓，并撕下温柔淑女的面具，变成女黄毛嗒！
再然后就是俗套的法术相片胁迫。
单纯保守且忠于爱情的职场新人小姐，先是泪水涟涟，抵死不从；然后是交织着自责与羞愧的默许；再到主动换上时尚衣物的背叛。
在此期间，背井离乡陪着女主角来到新城市的女友仍无微不至关心她、呵护她，可换来的，却是无比心虚的、慌乱笨拙的隐瞒。
最终，当女友获悉女主角怀上了宝宝，并满脸喜悦地将耳朵贴在爱人小腹上的那一刻，象征着新生的曙光，照在了女主角妩媚深晦的笑颜上。
全剧ending。
很简单的故事，时长预算却有三个钟头，说明很讲究细节，要把心路历程原原本本展现出来。
被相中的新人女主演抬头盯着星探女士，镜片后那双幽静清澈的眼眸令后者莫名心里发毛，像是被传说中的魔女盯上了一样。
巧儿推了推眼镜，用平静的陈述句语调询问道：
“另一位主演，饰演第三者的那位，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诶嘿。”
星探女士摸了摸后脑勺，哂笑解释：“协会内部竞争也很激烈的嘛，我刚成立自己的工作小组，能申请到的预算有限，所以得自编自导自演，自己寻找女演员……啊，不过你放心，你的待遇是有保障的，协会有扶持新人的特别条例，和剧组本身的预算无关。”
说着，这位知性成熟还有点妖媚的女士双手抱在胸前，可怜兮兮请求道：
“愿意支持我，以后一起合作嘛？”
“不了。”
巧儿摇头，将手稿与合约范本还给她：“我只接受一类影片拍摄。”
显然，知画女士是个好榜样。
她愿意接受模特副业，用外形气质换取收入；可当某些特殊杂志，开出比黑天鹅更高的价码，邀请她拍摄一些为艺术献身的相片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
巧儿也在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学会了碎梦……啊不，坚守原则。
虽然背负债务，橘子热协会的福利待遇也很有吸引力，并且前景可期，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成为二类影星的未来。
星探女士目送那土气又清纯柔媚的背影远去，不免有些遗憾：
“真是一本正经的好姑娘呀……拍出来的反差效果一定很好，可惜了。”
巧儿却头也不回地前行，基金会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
会议，账目，络绎不绝的访客……一上午的忙碌过后，高马尾的眼镜少女独自在办公桌前吃着便当。
“给自己歇一歇吧，认真过了头，只会适得其反。”
面容和蔼的老半兽人笑着劝说道：“黑金的队伍很专业，年轻人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许多琐事交给下属就好。”
“嗯。”
面对长者关怀，巧儿只是点头。
尤淑拉说的话很有道理，可她觉得，很多事得自己处理，才能对这个组织了如指掌。
况且，她刚刚接手的时候，星火慈善基金根本经不起查，窟窿太大了，能安然无恙运营到现在，靠得全是创始者那几分薄面。
障眼法终究无法瞒住所有人，在藏龙卧虎的洛西布鲁克，有些存在只要想查，就完全可以捏住慈善家小姐的把柄。
可那些古老强大的高位生灵，根本没有理由将太多注意力集中在不足二十岁的幼小人类身上。
况且，就算他们真的有兴趣研究那位闻名遐迩的慈善家小姐，也会在看穿被美好表象掩盖着的黑暗的同时，察觉到其中蕴藏的恐怖，根本不可能在洛西布鲁克招惹手眼通天又睚眦必报的花魁小姐；事实上，对李霏感兴趣又有足够能力的尊贵女士，往往会被同化成花魁小姐头顶那参天树冠中的一段枝丫，为她遮风挡雨。
不会被拆穿的谎言，也就与真相无异了。
也只有某位初来乍到的龙姬骑士，才会为了挖掘情敌黑料而贸然揭开这一切，可她并不清楚，自己所魂牵梦萦的那轮金色恒星，反而因此将更多荣光洒向深渊。
巧儿能够理解花魁小姐的能量，也知道基金会根本不用面对重重监管和审查，可她同样记得有句老话，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既然接手了这项工作，就要负责到底，不能忍受这么大的隐患。
而她的付出成效卓著。
成千上万条名为爱心的溪流日夜不停地汇入冠以慈善之名的水库，里面的水又源源不断流出，这能消除掉许多痕迹。
如果有高明且专业的财务团队，以及聪明又努力的管理者，可以让这个过程大大加快。
再过一段时间，一切罪证都将被时光彻底掩埋。若龙姬骑士晚来一步，任凭高位生灵慧眼如炬，也不可能发现水库建立之初，水线曾莫名暴跌过一大截的前尘往事了。
到了那时，巧儿也能从无休止的加班中解脱，所以她才愿意在上班路上驻足一分钟翻看合约与手稿。
吃掉便当里的最后一粒米饭，又把番茄蛋花汤喝得干干净净，巧儿走向盥洗室，清洗饭盒。
油渍轻而易举被冲刷殆尽，可眼镜镜片上却有淡淡水雾笼住黑白分明的眼眸，就像是内心深处的淤泥一样，抬手去擦，只会让模糊的世界变得更加混沌。
“巧巧，我们一起去醉春楼好不好，一起去。”
寂静盥洗室里本该只回荡着冲水声，可巧儿又一次听见了铭刻在记忆深处的呼唤。
这回不是泥人在恶作剧，而是她的心魔在滋生。
当年她藏拙，逃避了被送往醉春楼的命运。
可那条黏人的小尾巴，却到了离别时才有所明悟。
她没有哭闹，乖巧安静地登上了驶向临安醉春楼的马车。只是她最后一刻回眸时，那种平静里带着恐惧和迷茫的眼神，却像是冰锥般扎进无声为她送别的巧儿的心脏深处。
如果能重来，巧儿还是会藏拙，什么都不提醒，因为小尾巴与她生得最美，送往临安的货物里，必是她们二者之一。
大家非亲非故，巧儿也不亏欠她什么。
可就算有一千种理由、一万条借口，每每想起今后难以避免的重逢，已经能够在基金会里独挡一面的、愈发成熟干练的少女仍不免感到彷徨。
序列7：救赎魔女
晋升仪式：找到唐雯雯
作为洛西布鲁克最大慈善基金组织的高层管理者，巧儿的合法收入在低序列称得上富婆，加上以此为保障办理的一笔贷款，她甚至凑够了11000魔女积分，为自己订制序列8与序列7的职阶。
可沉沦女士的安排，却充斥着魔女式幽默，混乱，扭曲，戏谑，甚至带点儿嘲弄。
想要握住救赎，就必须找回当年那个给自己垫背、承受注定悲凉命运的小女孩儿。
如今，慈善基金里被不负责任的创始者留下的烂摊子即将处理完毕，巧儿再没有逃避的借口了。
“嘻嘻嘻嘻……”
在泥人霏唯恐天下不乱的娇笑声中，少女心头逐渐涌现出一股决意。
“雯雯……我会来接你的。”
巧儿低声喟叹着，有了直面前尘，叩问本心的觉悟。
当初那个纯洁美好如天使的小尾巴，黑暗中闪烁的微光，有可能已经变成市侩冷漠、脂粉气刺鼻的风尘女子。
也有可能沦为重病缠身、遍体菜花的残花败柳。
她或许会谄媚巴结自己，又或者横眉冷眼嘲弄自己、声泪俱下控诉自己。
这都是巧儿能设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
可她不想再逃避了。
——下次李霏再去大宋的时候，和她一起吧，也该拜访苏雯姐姐了……苏雯，唐雯雯，李霏，看来我和雨很有缘。
——你想来洛西布鲁克也好，留在大宋也罢，我都能保你余生衣食无忧。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做好面对一切的觉悟后，巧儿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魔力乃至灵魂都有飘飘然的轻盈感。
也不知是因为念头通达，超凡灵感活跃，还是莫名其妙发出神经质娇笑的泥人李霏，在助长她修行。
每回这千娇百媚的泥菩萨一笑，魔力就会和星火基金池里的善款一样疯涨。
巧儿盖好饭盒，想要摘下眼镜清理上面的迷雾。
手刚抬起，又在半空中顿住。
眼前的一切，纤毫毕现。
镜中那个戴着眼镜的文学系美少女，肌肤洁白，眼眸明澈，扎着清纯干练的高马尾，一身职业装知性优雅，看起来成熟沉静又精致秀丽，一本正经却鲜活柔媚，宛若绽放在淤泥中的白莲花，美好得不像话——
能够用在实战中的超凡物品，又怎么会出现残留水雾影响视线这种问题呢？

第三百八十一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雯雯呀，日后就随我去上界，好生对我负责。”
茶香蒸腾的静室内，权倾大宋的指挥使小姐慢条斯理嘱咐道。
“奴家明白。”
焕然一新的女孩儿强撑疲惫，一双瓷白却生有薄茧的小手不疾不徐地揉捏按摩着仙子的后颈肉。
这雯雯姑娘生得清纯可人，肌肤洁白水润，眼角却微微上钩，带有狐狸般的勾人媚意；两只胳膊放松时细如柳条，可一旦使劲，就会隆起紧致结实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靠手艺吃饭而非花魁小姐那般靠脸和茶艺取悦客人的技师。
汗津津的项颈处还有一粒美人痣，格外醒目，摄人心魄。
事实上，烫伤疤痕尽褪后，雯雯姑娘的姿容比起醉春楼的花魁也毫不逊色了，就像是本被狰狞藤壶所缠绕的贝壳，缓缓吐出剔透璀璨的珍珠。
当然，凡俗女子总会有瑕疵的，通常而言，若能踏足超凡，臃肿赘肉、不匀称的比例、肌肤暗疮、痘痘黑头这些都将不翼而飞，魅力会提升一个大档次——李霏是特例，她在进化成超凡生灵前，就美貌到了连妆容都无法提升的近乎完美层次。
“回头陪你买些好看的衣裳。”
仙女霏把头埋进软枕，瓮声瓮气道：“还有什么凡俗心愿未了，大可跟我说，区区下界，还没我做不到的事情。”
“那……世上再没有穷困和疾病？”
？
你在刁难本仙子！
仙女霏鼓了鼓脸，回眸一瞅，果不其然看见一张带有俏皮少女意味的笑颜，于是恼羞成怒揉了揉她的脸，气呼呼地食言而肥道：
“换一个！”
“我希望醉春楼的姐姐们能有善终。”
雯雯收敛笑容，颇为认真道：“我是姐姐们养大的，可养我的姐姐们，大部分都……”
——很好，很聪明。
仙女霏又一次给出好评。
用强忍疲劳按摩的行为表达温驯态度，适当的玩笑拉近距离，真情流露展现重情重义的品质，李霏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演的成分，但她很欣赏这种下属。
从两名元素生物在大钟走失的那一刻起，李霏就开始有意识地培育优质手下，佣兵小队也好，小白雪也罢，都是她投资的目标——相比之下后者的培养成本更大，虽然物质上没什么付出，可她得到了李霏太太看得比旁人性命还要宝贵的贞洁。
不过考虑到人妻霏的贞洁，是如盛夏阳光、汪洋大海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再生资源，作为知名慈善家的李霏太太，只好在万般无奈之下以身作则，践行【绿色】环保理念，尽可能利用身体优势来犒赏心腹下属并确保忠诚度与工作姬极性。
雯雯姑娘也是培养目标之一。
几趟来醉春楼，指挥使小姐都有所留意这个看似与世无争讨人怜，实则八面玲珑、极有可能在地狱生存难度下安然活到老的姑娘。
观察合格后，在彼此两情相悦的前提下，素来自尊自爱、性格传统矜持的李霏太太，便水到渠成地予以了她最后一项考验：
落魄书生被狐妖青睐，被仙子青睐，被女鬼青睐……得到财富与法术相助，自此平步青云、扬名立万，最终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这便是大宋最主流的爽文模板。
而这幻想中的一切，真正切切地发生在了雯雯姑娘身上。
她原本不过是卑微如草、容貌尽毁的婢女，贫寒辛苦地活下去就是最理想的人生轨迹。
可一夕之间，风华绝代的女仙投怀送抱，旧疾不翼而飞，功名利禄唾手可得，甚至有机会飞升上界，过上仙人般长生不老逍遥快活的日子。
面对如此仙缘，雯雯姑娘没有膨胀，没有被天降馅饼冲昏头脑，能看清局势摆正态度，这很好，是指挥使小姐中意的部下模样——在筛选、考核阶段，她更在意性格与大脑，如果只看忠诚的话，愿意为她赴死的妖精、幽魂一抓一大把。
至于后续嘛……花魁小姐有的是办法让雯雯姑娘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命，甚至不需要刻意为之，堂堂茶道锁四阶强者，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有大茶道、大魅力。
“小事一桩。”
李霏漫不经心地答应了雯雯的请求，又随手打个响指，召唤出小妖精，附耳呢喃几句。
小妖精们飞出静室、关好门，指挥使小姐仍趴窝在软榻上，轻描淡写道：
“好了，你的愿望达成了。”
诚然，对绝大多数沦落风尘的贱籍女子而言，不论她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悲惨命运都是不可避免的。
幼年被拐、被卖、被抓到风尘地，心智还未健全就要直面龌龊污秽；哪怕曲意逢迎，醉醺醺的纨绔、老爷们也能在一念之间让她们沉湖，或赎买回家，和其她妻妾相互内卷迫害到死；就算一时风光，并从宅斗里苟下来，年老珠黄后也免不了凄凉命运。
她们自始至终都身不由己，努力也无法改变命运，越清醒只会越痛苦。
可李霏不同。
她只要与皇后娘娘打声招呼，再和黄珍珍知会声，没事来巡查走访一番，今后这醉春楼的姑娘，就会有最基本的选择权与人身保障。
“……”
唐雯雯指尖一颤，望着慵懒妖媚的美人，眼中有本能的恐惧一闪而逝。
她在醉春楼长大，见多了或心思玲珑百般算计，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或意志坚定不屈不挠的贱籍女子，竭尽全力想要获得一丝丝对命运的控制权。
可任凭她们千方百计去尝试，结局却总与螳臂当车无异。
而眼下，自己掌心捏着的这滩柔若无骨的祸水，只是轻飘飘说了几句话，甚至趴在软塌上懒得起身，就把醉春楼所有女子的命运给改变了？
这一刻，唐雯雯直观且清晰地体会到了这位指挥使小姐的能量，这种感觉甚至比目睹那帮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向她卑躬屈膝时更加强烈。
“还有什么别的了么？”
妩媚询问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单单庇护醉春楼，对李霏而言确实很轻松；如果愿意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的话，她甚至可以做到更多，但属实没必要。
毕竟为天下女子牟福祉什么的……喊喊口号还行，真行动起来，对李霏个人而言，入不敷出。
显然，花魁小姐只有在处于金字塔底层的时候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背叛阶级，可一旦爬上去，她绝不可能动摇自身根基追求什么公平和正义，只会往下浇几桶热油再加固地基——明明是女子之躯，却如同历史长河中褒贬不一的男性枭雄般，抛弃固有道德枷锁，野心勃勃争取自身利益，哪怕以偏激手段甚至不择手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契合花魁小姐所宣扬的某种精神。
“还有最后一件。”
雯雯姑娘收敛心神，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来醉春楼前，待在教坊司的鹿原县分部……那时有个姐姐，与我颇为投缘，我也从她身上学会了些道理……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帮衬她一二。”
“还挺念旧。”
仙子霏饶有兴致着托腮看着她：“您从那姐姐身上学了什么道理？”
“明哲保身。”
唐雯雯幽幽回应道。
“有意思……说起来，鹿原县那地方我也去过呢。”
李霏慵懒翻身：“还记得你那姐姐的姓名、出身、体貌特征么？我差人去架阁库查查，教坊司的一应文书都保留在那儿，但愿。”
“她叫巧巧，比我……”
唐雯雯几乎没有迟疑，诉说起那段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来。
“啊这。”
李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某位愈发知性干练的眼镜少女，唇角扭了扭。
显然，星火慈善基金的总经理在感情上并不顺利。
青涩懵懂时暗恋多年的王雨桐王大小姐，现在已经……和魔女病患者差不多了，愿意主动去秘密花园给妖精们改善生活的那种。
横空出世夺走少女芳心的仙子，不怎么检点，还巧言令色诓骗她去黑幕重重的犯罪组织打工，并加入只要暴露身份就必死无疑的魔女集会——之后仙子就对她没有最开始那般热情了，毕竟洛西布鲁克不像大宋这般乏味。
连注定要重逢的天降青梅，都已经被仙子给……不，是已经把仙子给……总之，回不去惹。
——天降青梅都能输，简直了。
李霏太太缺德地笑出声，并决定找个空档好好处理下巧儿的感情危机。
以免她悲愤交加之下，做出不智之举，比如拿着慈善家小姐的黑料向市政厅举报什么的……
唐雯雯安静下来，有些疑惑地盯着忽然笑得很妖的仙子。
“这事儿呀，包在我身上。”
李霏太太曼妙的身子扭了扭，勾住她脖子，吐气如兰，眼眸里流淌着暧昧慵懒的风情：“该你报答我了。”
还、还来？
雯雯姑娘按摩到酸胀的手臂颤了颤，心里有些没底，可身体却诚实地做出行动。
……
载着仙子的马车沿着琅湖徐徐前行。
被夜色笼罩的琅湖又是另一番光景。岸边楼宇火树银花，纸醉金迷，欢声笑语喧天；湖面却宁静美好，画舫随波而流，点点灯笼宛若繁星，晚风吹来悠扬琵琶声，如泣如诉，充满诗情画意。
李霏挑开车厢窗帘瞥了眼夜空，略感遗憾。
今晚夜色正浓，适合抄家灭门。
可惜，她此行的时间预算不多，明儿就得打道回府，而按照个人习惯，在抽奖日当天，能不见血尽量不见血——点点红梅除外，那寓意着浪漫。
李霏打算在子时之前抽奖，明日启程回归洛西布鲁克前再随机抽两户幸运官宅震慑朝野。
可她刚准备放下窗帘，却听见湖边传来苍凉叹息声：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那是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花发散乱，枯瘦身体上散发酒气。
他深深凝视着华灯接天、莺歌燕舞的美好夜景，目光悲怆。
“徐老，这帮日日夜夜醉生梦死之辈，哪会知晓忠君爱国之事，不必挂怀。”
身旁有壮年官员搀扶着他：“学生这就送您回府。”
“国之隐晦微末，妖孽四起！妖女乱政，后宫把持朝堂，各郡百姓揭竿逆反……若列位先皇得知，教老夫如何……”
老者却仰头呐喊，被学生慌忙拦住。
“徐老，您喝多了，慎言呐！”
学生规劝道：“您老保重身体，才能延续薪火……”
“薪火？哪来的薪火。大宋覆亡只在旦夕之间。”
老者冷笑：“齐楚燕魏早对我大宋虎视眈眈，碍于妖魔之患才没动手罢了。可现在，我大宋内忧外患，空前衰弱，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起兵？”
“那指挥使不是上界……”
“呵，若上界真在意凡人死活，又岂会容忍妖魔横行世间。”
老者摆手，心灰意冷：“敌国皆有真圣坐镇，若他们大举犯我疆土，谁能迎战？就凭那一介女流伪圣？”
他又指向湖中画舫：“还是指望那些不知廉耻的风尘女子？”
——妖女，伪圣……该不会在说我吧？
——要不今晚先抄家，明儿再抽奖？
早早停车在远端，仗着超凡感官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指挥使小姐勾了勾唇角，浮现出妖媚又危险的笑容。
李霏抄家灭门，不是乱杀的，是有备而来。
毕竟前不久刚完成权力交迭，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真要是有才干的清流志士，在这斗转星移的多事之秋，哪怕他们暗中编排自己几句，甚至礼数不周，宽宏大量的指挥使小姐也就捏着鼻子忍了，不会立刻报复，而是记在小本本上，等局面稳定下来，再挨个算账。
比方说中午那场宴席，赴会者全宰了也不会有冤假错案；真正被刘相提拔的，两袖清风为民请命的清官，李霏根本懒得请，榨不出油水。
可这位酒后无能狂怒的徐阁老，看起来道貌岸然，张口黎民闭口社稷……实则在人类龟缩于城镇，生存空间十不存一，只靠大军镇压良田的前提下，家中仍有两万两千亩田产……若非有妖魔乱世，这个数字起码翻十倍。
纵使先天大妖、大魔，吃人的数量恐怕都不及他一个零头。
这等货色也敢在酒后胡言乱语，恶语中伤指挥使小姐清誉？
只能说，徐阁老是一位很有大局观的勇士，主动报名为全家老小争取到了一个杀鸡儆猴的名额，将同僚们护在身后。
但……让他今晚死还是明早死，这是个问题。
指挥使小姐陷入短暂沉思。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红裳
“红颜祸水，腐蚀人心，乱我士林风气，人人都不思进取，沉迷享乐……”
当徐阁老借着酒意，在湖边对门生慷慨陈词、滔滔不绝时，一名身着桃红长裙的女子扭着腰与他们错身而过。
她也醉了，长裙摇摆，可听闻老者的话，忍不住捏着嗓子嗤笑：
“哎哟哟，真不愧是青天大老爷。”
“你们这些人呀，平日里自诩文人雅士，恨不得溺死在醉春楼里，现在落魄了，责任倒是撇的干净。”
徐阁老闻言大怒，声色俱厉呵斥道：
“你这见识浅薄、不学无术的娼妇，懂得什么？”
“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尔等风尘女子还在这藏污纳垢之地醉生梦死，荼毒世人，全然不顾社稷危亡，与穿肠毒药又有何异？”
谁料那红裙女子丝毫不惧，阴阳怪气道：
“哟，皇帝老儿和九千岁勾勾搭搭，闹得君不君、臣不臣，也是咱们这些贱籍女子的错咯？”
“贼妇！”
徐阁老额头青筋绽起：
“此乃皇城临安，你竟敢侮辱朝廷命官，妄议先皇，造谣生事，该当何罪！”
“酒后胡言都能给我定罪？那你可得先把醉春楼里的客人都抓起来才行。”
红裙女子气定神闲：“况且，你们这帮青天大老爷平日里说什么‘海晏河清、稳中向好’，咱们听了也就笑笑而已，怎会如此大惊小怪。”
“反了，反了！”
徐阁老怒极，干瘦胸膛急促起伏，伸出鸡爪般的食指：“来人把她拿下，杖杀！”
“徐老，冷静……杀不得。”
门生拉住他，低声劝阻，眼神不断往那女子脚下瞟。
因为那双套着红绣鞋的莲足，竟离地寸许，悬在空中晃晃荡荡。
显然，指挥使小姐的话很管用，白天一封口信，晚上黄珍珍就派了女鬼过来巡查此地。
红裙女子不疾不徐道：
“本官奉太后娘娘之命，驻守琅湖，治理那欺男霸女、目无王法之事！你有多大能耐，想杖杀本官？”
官威不好使，徐阁老脸色更加难看。
区区女鬼还算不了什么，家中护卫足以打杀；芝麻大的小官，他也嗤之以鼻。
可他明白，站在大宋鬼差背后的人，却比当初那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九千岁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阁老冷哼一声，负手欲走，但喊冤而死、怀恨而生的红裙女鬼却不打算放过他：
“本官我呀，吃奶的时候就被卖进醉春楼了，自幼被虐打管教，学那龌龊本事，什么都还不懂呢，就开始伺候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了。”
“卖力讨来几个赏钱，账房收去九成，那帮管事的再搜刮大半，剩下那点，还不够看病治伤。”
说着，红裙女子掀开袖口，苍白藕臂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淤青、血痕、牙印、烧伤、刀痕……大夫和药物能治好身体，却消除不掉深入灵魂的痛苦，当女鬼将一次次修复又重现的所有创伤同时呈现出来时，看起来是那么触目惊心。
显然，这就是黄珍珍派她来照看醉春楼的理由，这名女鬼生前也是醉春楼的贱籍女子，了解情况，也对其她堕入风尘的姑娘有同理心，能妥善完成这份工作。
她单手叉着腰，语气里满是轻蔑与嘲弄：
“反倒是你们这些大老爷，一个个衣食无忧，位高权重的，明明有能力让世道变好，可你们做了什么吗？没有。我寻思着，你们是尽顾着自己升官发财了吧。”
“平日里喝点儿酒，念几首歪诗，就互相捧臭脚，吹嘘这个多有才华，那个抱负多远大，稍有不如意就打骂羞辱我们这些贱籍女子，多威风呀。”
“可每次一有妖魔作乱，你们呀，跟在榻上一样软弱无能，逃得比解衣服还快，还有脸说什么‘保全有用之身’？你们这些老爷，除了作践女子，还有什么用？”
“大宋，就是被你们折腾垮的。咱们这种死了都无人问津的贱籍女子，就是想祸国殃民，也有心无力呢。”
“结果倒好，你们眼瞅着船要翻了，还不晓得反省自身过错，反而一口一个‘商女不知亡国恨’，责怪起咱们这些命如草芥的风尘女子不懂得忠君爱国来？这就是文人风骨吗？难怪世道会变成这般模样。”
犀利辛辣的冷嘲热讽下，那壮年门生还有点人味儿，略显羞愧地低下头，哑口无言。
徐阁老却发出沙哑咆哮：
“给我住口！”
“尔等贼妇上不知家国大义，下不晓三从四德，各个趋炎附势，人尽可夫！天下大事，朝堂诸公，岂容汝等鲜廉寡耻之辈评头论足！？”
面对目呲欲裂的训斥，红裙女子依旧不慌不忙，
“大宋要真像朝廷说的那般歌舞升平、人人衣食无忧的话，若还有女子非自己作践自己，心甘情愿堕入风尘，被你说句恬不知耻贪慕虚荣也就罢了……”
饶有兴致旁观这场争论的某位可可爱爱小仙女笑容一僵，感觉有被隐射到。
贪慕虚荣，我很抱歉。
可抛开这些不谈，人家还是贤惠矜持、守身如玉的好人妻哩。
霏门。
“……可这世道，有几个女子不是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又有几个不是把女德奉作圭臬？你这大老爷，难不成以为她们是主动沦落到这儿的？”
“她们是被快要饿死的父母卖来的！走在大街上被抢来的！夜里被迷晕拐来的！”
红裙女子的声音愈发幽冷，瞳仁逐渐变成纯黑色：
“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大老爷，不去惩制那些强取豪夺的财主，不缉拿盗匪、人牙子，成天蝇营狗苟，一肚子龌龊心思。”
“如今居然还有脸怪咱们这些身如浮萍的苦命女子不知廉耻？”
“真是有一手推卸责任的好本事呢，怪不得官能当这么大。”
“够了！”
徐阁老须发皆张，久居高位的威严感席卷而出，正气凛然道：
“天下大事，错综复杂，为官者要顾全大局，不可局限一时一地，难免有所疏忽。吾等是非功过，哪轮得到区区一介牙尖嘴利、只会信口雌黄的女流之辈妄下论断？”
“过去之事暂且不论，如今国难当头，尔等却依旧风花雪月，夜夜笙歌。若齐楚燕魏当真犯我疆土，马踏临安，你们还打算侍奉那群贼子不成？”
“你们到底还是不是大宋臣民？还有没有半分忠义之心？！”
啪，啪，啪。
红裙女子抚掌娇笑：
“哎呀，好一个道貌岸然，心系天下的大老爷啊。”
“可你们早干什么去了，非要等到大宋快完了才晓得忧国忧民？才想起礼义廉耻？”
“我刚学会说话，嬷嬷就教我怎么伺候男人，表现得不好就要被毒打，还没饭吃。那个时候没人教我什么是廉耻。”
“我浑噩无知就开始接客，权贵也好，文人也罢，他们也从没告诉我什么是廉耻，反而巴不得我们姐妹更放浪些。”
“一直到侯爷家的小公子用飞刀一下一下把我戳死，尸体像吃剩的鱼骨头一样丢进湖里的时候，都没人在乎过我的廉耻。”
“奥，对。偶尔有些清白人家的女孩儿被弄进来，她们倒是知晓廉耻二字，可被折磨得老惨了。”
“现在，你们这些老爷慌了，怕了，却来提醒我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廉耻了？”
“莫不是打算自个儿摇尾巴投降的时候，还让咱们姐妹集体悬梁、投湖，以死明志，不给别国老爷碰半根手指头？”
红裙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猩红血泪横流，乌黑一片的眼眶满溢着乖僻怨毒的气息：
“可这位老爷啊，奴家从小到死，没一个人指望过奴家忠君爱国，教过奴家风尚廉耻呢。”
“奴家学都是怎么侍奉客人，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
“所以呀，伺候大宋老爷还是伺候其他国家的老爷，朝廷亡还是不亡，对咱们贱籍女子来说，又有何分别？”
“反正……咱们这些女儿家的清白，尊严，廉耻，早被你们毁了啊。”
“好胆！”
徐阁老面露喜色。早死的黄毛丫头，终究城府太浅，竟敢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放肆之言：“你对朝廷不忠，有通敌逆反之心，老夫定要参你一本。”
“奏折给我就可以了。”
忽然有慵懒旖旎的叮嘱声传来，方才还正气浩然、气势堂皇的老者听见这勾魂夺魄的声音，瞬间脸色惨白，咳嗽连连。
一名绮丽妖冶、身着大红蟒袍的女子步步靠近，无形邪魅之气宛若一双透明大手，拧尽空气里的氧分。
徐阁老惊恐地看着她，忍不住踉跄着后退几步，步履蹒跚，还险些栽倒，再不复咄咄逼人的模样。
“你怕我做什么？本官从不滥杀无辜。”
李霏笑靥如花，温声安抚起老人家来：“你有什么冤，什么屈，直接说与本官听便是。”
“奏、奏折是要上书给朝廷的，李大人，你，你……不要过来，南郡平叛我徐家有功……”
徐阁老语无伦次道。
“给朝廷，和给我，有什么区别么？”
李霏歪了歪脑袋，莹白纤长的食指轻点下厨：“朝中录用女官，也算本官开了先例，若她们犯了错，本官也理当负责到底。”
“刚才……不过是小小辩论罢了，老夫一时失言……”
徐阁老擦着汗，身体仿佛生锈的机械，僵硬迟缓。
“这样啊。”
李霏轻轻点头，笑得风和日丽：“天色不早了，徐老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我，那……李大人，告辞。”
大晚上在湖边撞了鬼都敢振振有词、唇枪舌剑的徐阁老松了口气，匆匆离去，一刻都不敢多留。
“红裳见过姐姐。”
而那红裙女鬼则拱手向指挥使小姐行礼。
她神情恭敬又带着不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这位听去了，担忧被责怪。
可她显然多虑了。
李霏明白，封魔大陆的女鬼，魂体不纯，充斥怨毒戾气，不光实力逊色于幽魂，情绪也相对容易失控。
但问题不大，只要够听话，一些思想上的问题可以慢慢改进。
“随我走走。”
李霏挽起她胳膊，沿着湖岸缓步前行，和颜悦色，这种态度令女鬼都感到受宠若惊。
“红裳妹妹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知晓妹妹的冤屈。”
李霏循循善诱道：
“可让妹妹不幸的，是旧大宋；现如今，咱们身处的地方是新大宋。”
“太后娘娘，未来的圣上，珍珍姐，乃至你我，皆为女子；那些苦命的姐妹，今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红裳用力点头，满脸景仰：
“珍珍姐和咱们说了的，这都是姐姐的功劳。是姐姐亲手斩杀狗官、狗皇帝，辅佐太后娘娘，护佑咱们孤魂野鬼，甚至让大宋女子还有妖魔鬼怪入朝为官……跟那些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蠹虫比起来，姐姐才是为苍生社稷谋福祉的豪杰。”
“所以呀，红裳妹妹。”
李霏轻轻点头：
“如果你觉得咱们新大宋还不够好，你可以去建设新大宋；如果你觉得朝官无能，就努力取代他们；如果你觉得新大宋的女子还在被压迫，你就去为她们争取权益……你应该从自己开始改变身边的人，而不是攻击新大宋，不是么？”
“以后，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我、我明白了！”
红裳又重重点头，无比乖巧，再没有半点乖张轻蔑的意味。
【乾】部女鬼既不是召唤生物，也不像【坤】部女鬼能高效磨合，为了保证忠诚度和凝聚力，建设出一支指哪儿打哪儿的队伍，思想建设与组织纲领就尤为重要。
而事实证明，对生前凄惨痛苦、满怀着恶意苏醒，人均愤世妒俗的女鬼而言，李霏搬运过来的纲领效果拔群。
虽然今后难免有反骨崽，可得益于黄珍珍孜孜不倦的宣传教育和族群风气，大部分【乾】部女鬼，哪怕没见过李霏，也在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对这位传说中的精神灯塔，改写女子地位的恩人抱有追随到底的决心。
“另外呀，你对咱们的精神，领悟还不够透彻。”
李霏太太顿了顿，为自己的贪慕虚荣不自爱行为洗白：“身体呀，是咱们自己掌握的，不属于别人，我们有自由支配身体的权力；而贞洁这种只施加于女子、无法用来制约男子的观念，也绝非美德，而是僵化沉重的思想镣铐。”
“我们理当捍卫姐妹们的选择权，不能因为某些姐妹主动成为风尘女子而瞧不起她们，要尊重，理解，祝福，否则只会导致内耗。”
红裳若有所思回应道：
“我、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
好为人师的李霏欣然颔首：“很好，以后醉春楼的姐妹就交给你照顾了；另外，跟你珍珍姐说声，我们不能光顾着大宋，还要多派些姐妹走出去，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学习我们的思想，学会愤怒，学会反抗，学会斗争，不再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只有大宋风雨飘摇的话，邻国恐怕会忍不住，弄得兵荒马乱。
可如果其他国度也出现一些内部矛盾的话，或许能给李霏争取更多发育时间。虽然不一定管用，可一手闲棋，本身也不费什么成本。
总之，大家都乱，天下才能不乱。
绕湖半圈，好生勉励红裳一番后，指挥使小姐重又登上马车，闭眼假寐，任由懂事细腻的雯雯姑娘替自己按摩太阳穴。
马车停在镇妖司大门前，片刻后，李霏带着一帮身着蟒袍、冷酷无情的武夫鱼贯而出。
他们破开徐阁老的府邸，揪出房间里、床榻上的人。
接着便是刀光剑影，惨叫连连，血腥气弥漫数里，彻夜不散。
轻车熟路刷完封魔大陆副本的月度打卡任务后，御医小姐在子夜前回到皇宫，身上不沾半点血污，还给太后娘娘带了份宵夜，忙活到天明。
太后娘娘终究是早朝不能了。
披上玉色蚕丝睡袍的御医小姐，则懒洋洋踱步到一方僻静无人的偏殿内。
抽奖时间到。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与系统小姐的感情危机
“撒——”
李霏瞥了眼系统小姐，确信自己的状态已然抵达巅峰。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47
……
力量：233→238
敏捷：230→232
体质：227→229
智力：266→350
魅力：673→803
道德：-45→-47
幸运：31→35
统率：24
资质：65→72
注：裸装属性。
……
知识树：
1.自然系:
高级自然魔法
中级循环之理
进阶《五行冥想法》
进阶召唤魔法
……
潜能点：11
……
【商城面板】
财富值：3731308
【抽奖面板】
剩余抽奖次数：24
大宋镇妖司的骄兵悍将们，能源源不断为仙子提供功德；维拉尼安的妖精们时不时也会清理有害海洋生物，加上指挥使小姐本人偶尔也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两个月下来，她的等级提升到47级。速度不快，但总归是就算挂机也有经验进账的。
可超凡争锋有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苍茫大陆群星璀璨，无尽位面天骄并起，千帆竞渡，百舸争流，慢一步，就有可能被无情碾压。
李霏深知时不我待的道理，随着升级所需经验值愈发庞大，若仍想保持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的修行速度，就必须寻找新的经验源泉。
这也是她完成必要积淀后，短期内的核心目标之一。
经验增长不紧不慢，财富收益倒是颇为可观，朝着四百万大关靠拢。
李记药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木料场、矿石场向高端转型的方针也算顺利落实，可真正占了大头的，还是幻象权杖生意——消耗品幻象权杖问世的头一个月，代言人小姐分红jin百万。
遗憾的是，风靡洛西布鲁克乃至其她城市的幻象权杖，哪怕是有使用时长限制、过期报废的娱乐性日用品，也绝非平民也用得起，起码也是中产家庭，才能偶尔购买。
所以，市场很快趋于饱和。
并且可以预见的是，整个行业内，李霏专属产品所占的份额，会逐渐降低——不论她再怎么推出魅魔系列、天使系列之类的新作刺激客户，幻象终究只是幻象，可以重现李霏倾国倾城的容颜，妖媚婀娜的身段，却无法还原出她的高尚灵魂与品格，更没有茶艺、气质方面的加持。
这就意味着，哪怕李霏本人的魅力凌驾于其她模特老师之上，她的幻象也无法做到这一点——甚至一些形体不够完美的模特，也能在生产环节进行法术加工与微调，确保肌肤、身段、容颜完美无暇，就好比化妆+美图+美颜滤镜且本就底子很好的主播，抛开气质不谈，单论形体，是不逊色于任何美人的。
事实上，许多新人模特老师的幻象产品，连李霏本人看了都想买，因为凭借卑鄙的后期手段，幻象的身材甚至能比本人更加下作，其中不乏X蓝航线级别的强者。
总之，单以幻象类日用品而论，许多老师的作品，在质量方面是完全不输李霏专属系列幻象权杖的。哪怕李霏本人的魅力再提升一万点，也无法改变她与其她模特老师的幻象品质仍是分庭抗礼、各有千秋的局面。
随着今后有更多千娇百媚的模特老师参与到激烈竞争里，想要分一杯羹，哪怕旧产品会被消耗，并靠着慈善家小姐本人的名誉、地位、声望来炒作，且不断推出新品，确保李霏老师的作品能始终占据畅销榜第一位，也无法避免李霏系列作品市场份额的缩水。
就好比桥本有腿再好，网民们也会下载玲村老师、彩花老师、阿佐美老师……等不同主演的教学视频，领略红尘百态、万种风情一样，在洛西布鲁克的女孩子们资金有限、且已经收藏了许多李霏专属系列幻象权杖的前提下，她们总会想要品鉴其她老师的发挥的，反正单论幻象而言，那些模特老师们和李霏各有各的好，只是缺了本人的光环而已。
至于为什么称呼为“老师”……还是因为慈善家小姐本人的演讲，幻象权杖被视作启蒙教学的道具，而那些倾情演出的模特们，不光能为启蒙教学做出贡献，又解决了单身引发的一系列治安问题，还寓教于乐，深受广大女市民的爱戴，可谓是利国利民，造福千家万户，倒也当得起一声“老师”的称呼。
但不知道为什么。
观摩剑光的武夫，收藏了作品的客户，热情亲切地呼唤“秦老师”、“李霏せんせい”时，她们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
当然，哪怕有幻象权杖月入百万的辉煌，花魁小姐也不忘初心，认真对待本职工作，光财阀小姐这一位富婆，就为她创造了百万提成。
现在的李霏，本人也称得上年少有为的富一代了，真正意义上的白富美。
若能保持这样的收入水准，李霏或许可以考虑攒钱购买熔炉斗气第五重。
而除了金钱、经验，通过这两个月的潜心修行，李霏在其他方面也有不小收获。
首先是魅纹，如今已有2601条，增幅不算多，主要来源于妖精、幽魂，坤部女鬼皆尽磨合完毕，忠心耿耿，黑天鹅洛西布鲁克专营店也变得和自己家一样。
其次是道德，接连与安妮夫人、莉莉丝成亲后，不知怎么的上了一分；夏娃怀孕，也不知道怎么的又上了一分。
此外，资质和魅力，也有了靠自身努力稳定提升的途径。
堕落欢愉和扭曲，是魔女血脉进化的钥匙，只要遵循这三项原则来行事，魔女小姐的资质就会不断提升，慢是慢了点，但胜在可持续发展，聚沙成塔、水滴石穿的道理李霏还是懂的——值得一提的是，新搬来的邻居妇妻为李霏的血脉进化做出了很大贡献，知恩图报的李霏太太为此也经常去丽芙太太家里做客，堪称一段邻里和睦的佳话，就是酒保小姐似乎不太欢迎客人，每回都自个儿坐在门口石阶上，弄得满地烟头。
魅力嘛……除了序列等级、冥想法、天赋专长等途径以外，茶道锁也能缓慢提升魅力——李霏发现，在开启茶道锁四阶后，她的魅力会缓缓增长，每当有新的茶道领悟、pua灵感，由内而外的吸引力也会变得更加浓烈，滚滚茶香摄人心魄。
关键这玩意儿与九系超凡法则无关！
这就意味着，哪怕李霏不是魔女，没有系统，只是个资质为零蛋、终生无望于超凡之路的一介凡夫俗女，只要开启四阶茶道锁，也能以凡人之躯赶超魅魔，化身富江，朝着色孽古神之路一步一步迈进，倾覆天地，惑乱寰宇。
茶道有多远，花魁小姐的魅力就能提升到多高，如今她莅临四阶初，并在努力探索更深处的迷雾，尝试开启茶道锁四阶中。
最后，第五重冥想法修行圆满，精纯魔力磅礴如江河，作为施法者的地基已然夯实；敏捷、体质、力量也靠着等级和千年树脂精华液小有长进。
“命运眷顾着我。”
李霏饮下强效幸运药水，血se气运翻滚沸腾，发出妩媚水声。
微风前所未有的温柔，阳光绝无仅有的和煦，连幸运女神潘朵拉都被蛊惑，将眸光垂落至此，带着无穷眷顾与好运。
启程大宋前，她已经拜访过【仙子之环】，甚至还专程去了趟总院，触碰【祝福石】，获得更多好运。
尽管幸运喷泉和彩虹坛赋予的好运太过短暂已然流逝，可当基数达到一定层次后，些许增益的缺失就无伤大雅了。
她又不疾不徐布置下交流赛时从赌鬼手中赢来的【转运仪式】；召唤出丛林之子，赋予【幸运】；又佩戴上【幸运四叶草】。
叮——
皇城外掀起一阵飓风，将土壤里不知是谁遗落的金币卷起，抛向晴空，不偏不倚落在功德圣人脚下。
李霏似乎听见了呓语，象征着好运的神祇潘朵拉在她耳边呢喃告白。
幸运：74（35）
加上【功德伪圣】成就在大宋赋予的额外十点幸运，她的幸运悄然攀升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我不应该在皇宫，我应该在赌场……”
李霏轻叹，完成最后一项准备工作。
她发动类法术能力，魅魔尾巴化作爱心，娇艳红唇吐出暧昧湿热的气音：
“系统小姐，喔❤捏❤该❤。”
弄清楚软肋就该好好考验。
考虑到系统小姐对魅魔的喜爱程度，魅魔霏寻思着，这么一声嘱托，大概能让幸运值隐性提升起码十点？
“系统小姐，要开始了喔❤。”
她软语如蜜糖，一面硕大轮盘在意识中展开。
滚滚轮盘之上，绿色部分仅剩一条窄线，银色占比大半，金色约三成，暗金色依旧很窄，可比上次宽了一倍。
——幸运比上次十五连抽翻了一倍多，可变化没有想象中强烈。
——难道幸运值对抽奖的影响力也存在边际效应？册那。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李霏轻轻衔住自己尾巴，也不管系统小姐到底能不能看到，竭尽四阶强者的毕生茶艺，对空气抛了个格外旖旎的媚眼：
“系统小姐，抽奖。”
轮盘滚滚转动。
转动。
其间仿佛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晃动。
最终，指针定格在灿灿金色光晕里。
[获得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
——唔……还不错。
——可这玩意儿不会把本姑娘的jio变成蹄子吧？那可不符合我的审美呢。
李霏唇线挑了挑：
“继续。”
轮盘再次转动。
[获得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翅）。]
“……”
李霏有点想要捂脸。
——是不是诱惑过头了？
——系统小姐可真是经不起考验呢。
——但这种时候就应该趁热打铁。
于是她使出禁忌的绝学，比了个奶心。右腿也轻轻踮起，展现出修长匀称、优美曼妙的腿部线条：
“阿诺捏……内个神话套装人家只差一件就能凑齐了，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最后的内件呢……女孩子一生至少得有一套神话级的超凡物品嘛……”
集齐九种【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的类法术能力，从而获取上位能力【变身魅魔女皇】，那的确很强大，可以化身神话生灵，提前掌握高位伟力，和凤凰、泰坦分庭抗礼，甚至叫板秦知画那样风华绝代的中序列剑仙，威能莫测。
但以系统小姐对魅魔的痴迷程度，李霏根本不用施展茶艺，只需守株待兔，系统小姐就会把缺失部分赶着往上送。
相比之下，能与黑白吊坠、审判之剑组成神话级套装的【???】更让花魁小姐意动。
茶里茶气的碎碎念声中，轮盘转了起来。
朦朦银色光泽充斥视野。
——册那！
——茶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这种情况一般劝分呢。
魅魔霏脸色陡然转冷，还磨了磨略显尖锐的魅魔牙齿。
虽然她学过高中数学，也清楚从比率上看，三次抽奖，两金一银已经很好了，毕竟银色才是主导部分。
——可本姑娘都那么努力了，系统小姐你就不能弄个神话武装哄哄人家？
这一刻，魅魔霏与系统小姐那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破碎在即。
如果下一轮抽奖再不出占比约百分之一的暗金的话。
等抽奖结束，李霏必找个理由冷暴力她。
[获得1点体质]
瞥了眼还算实用的上一轮抽奖奖品，李霏宛若女友忘了准备情人节礼物的磨人精，双手抱胸，用有点危险的语调道：
“再抽。”
系统小姐可能真的有点舔。
因为在三秒后，暗金色光芒映入李霏的视网膜。
[获得纯净之卵。]
嗯？
纯净之卵是啥。
抽到暗金级奖励的惊喜与好奇心在李霏心中交织。
教科书上也好，平日里听说的一些传说故事也罢，都完全没提到过这种东西。
【纯净之卵】
物品评级：？
描述：注入灵魂与鲜血，可孕育化身。
“唔……化身，一气化三清那种？或者只是持续时间无限并有极高AI的高等镜像术？”
“总之应该是很高级的能力，毕竟这可是和世界坐标、神话级超凡物品对等的奖励……回去问问婷宝吧。”
考虑到强效幸运药水的时效，李霏靠着莫大定力，没有深入琢磨这件物品，转而进行后续抽奖。
可她仍对系统小姐感到不满。
暗金是有了，可东西不是她想要的那个。
就好像明明看中了海景别墅、兰博基尼，女朋友赠送的生日礼物却是四合院加玛莎拉蒂的钥匙一样，太不走心了。
分手不至于，但小情绪总归是有的。
“系统小姐，二十连抽！”
魅魔霏尾巴一甩，格外豪横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二十连抽
轮盘滚滚旋转又终止，往复不休，灿灿光泽映照灵魂。
四发单抽之后，花魁小姐孤注一掷，将剩余二十次抽奖次数用尽，琳琅满目的收获充斥眼帘。
[获得暴雪手弩。]
[获得类法术能力：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瞳）。]
[获得轻浮之语（袜圈）]
[获得混乱系知识之书——复合类法术——六阶——残焰]
[获得四象戒指。]
[获得100000财富值。]
[获得法术手札。]
[获得轻浮之语（足链）]
[获得1点敏捷。]
[获得修罗大纛（残破）。]
[获得100000财富值。]
[获得1点潜能点。]
[获得奥利哈钢（5000g）。]
[获得魅纹重组：烂漫。]
[获得1点体质。]
[获得双倍经验卡×10。]
[获得金属配方：郧母。]
[获得情比金坚连身袜。]
[获得古神黄金酒。]
[获得1点资质。]
十三银七金。
算上前四次抽奖的话，那就是十四银九金一暗金。
李霏沉默片刻，尾巴也不晃了，双手叉腰，腮帮子鼓了起来。
竟然！没有！第二件暗金！
这一秒，她正式与系统小姐分手。
“哼！内个谁，以后别和我说话了。”
李霏太太跺了下脚，语气冰冷，像是一位很刻薄傲慢的阔太太，很适合被邻居姑娘发现自己瞒着妻子在橘子风俗店打工那种。
秉承盒饭鸡腿最后吃的原则，她按捺好奇心，先查询十四件银色物品。
[财富值+100000]×2——垫底级别的银色奖品，大概可以理解为自选一本四阶知识之书，或烈阳级超凡素材。
敏捷+1，体质+2——虽然看起来很敷衍，但属性点越多越好。
[金属配方：郧母]——上回抽到的金属配方还在积灰呢，完全搞不懂这玩意儿有啥用。
奥利哈钢——比等重秘银还值钱的超凡金属，可以给自己量身订制装备，好东西！
法术手札——这玩意儿何德何能算作银色奖品？我可以白嫖魔导师甚至至尊级别的法术笔记！什么？婷宝不写笔记啊……那没事儿了。
黄金古神酒——嘶……系统小姐，你咋也瞒着我练上碎梦刀了？
【黄金古神酒】
描述：窖藏了七千年的绝世美酒。
李霏盯着手中这坛被古色古香器皿尘封的酒水，陷入沉思。
这是来自神话世代的酒水，比洛西布鲁克更加古老。可以说酒坛里装的不是酒，而是厚重历史，与难以估量的财富。
李霏不清楚这玩意儿能拍卖出多少钱。
但如果学伴小姐把这玩意儿献给富豪留学生的话……离抛弃糟糠之妻一跃成为财阀太太的梦寐以求生活，大概会更进一步吧。
接着四件装备。
一件是金色手弩，造型纤长精巧，长度略超李霏的小臂，气息森寒，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暴雪手弩】
装备评级：烈阳
属性：基础杀伤Ⅵ级，弩箭飞行速度Ⅵ级，有效射程5640米。
附魔效果：瞄准（Lv9）、撕裂（Lv10）、贯穿（Lv10）、破甲（Lv10）、致命一击（Lv15）……
致命一击（Lv15）：射击时有25％的概率造成2.4倍暴击。
李霏捧着冰冷沉重的手弩，爱不释手。
显然，这是非常强劲的手弩，Ⅵ级基础杀伤与密密麻麻的附魔效果决定，这玩意儿的爆发力能媲美烈阳级超凡武装。
一旦触发致命一击……高位生灵，都会被威胁到吧？
缺憾在于不能连发。
另外这种弓弩要使用的弩箭也不便宜，媲美一份烈阳级素材。
——总之除了血魔经以外，又多了一手杀招。
李霏小心翼翼将大杀器收好，稍微活动了下手指，一枚戒指便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纤白五指间翻滚萦绕。
这枚戒指很窄，基底是银灰色，四面镶着红蓝黑黄四色宝石，看起来颇为古典神秘。
【四象戒指】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智力+30，体质+10，魅力+10，施法速度+50％，水火土风四系法术抗性+20％，元素系召唤法术等级+1。
附魔效果：四象结界（Lv1）
四象结界（Lv1）：可装载水火土风四系元素各三只；若佩戴者已掌握【进阶召唤魔法】，可选定每日降生的元素生命类别并标记降生位置。
属性朴实无华但很实用，附魔效果也颇合李霏心意，今后能随身带着十二个序列5的打手，进可摔杯为号，退可舍身断后。
不过法术等级+1这玩意儿，里面有很大的陷阱。
强大的职阶、冥想法，或精良的超凡装备，往往会有XX技能等级+1的增益效果，可这个+1，有时候是会掺水的。
主要是在技能等级达到Lv10的时候。
众所周知，任何法术都不是学会了就行，还得慢慢熟练、巩固、钻研，从初窥门径到登堂入室，再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对法术的理解与掌握达到一定高度后，便会碰到难以逾越的瓶颈——系统小姐对此有一个直观的标注，那便是Lv10。
Lv10与Lv11之间存在着一道分水岭，宛若天壑，若能打碎瓶颈、再进一步，则法术会迎来全方位的蜕变，绽放出本不该属于原有层次的璀璨光芒。
通常而言，Lv11的一阶法术，威能完全不逊色于Lv1的二阶法术，且前者的蓝耗量、施法速度、冷却时间，却远比后者优越。
这就意味着，Lv11的火球，在实战中的作用远胜于Lv1的二阶熔岩弹，尽管杀伤力并驾齐驱，可11级的火球施法更快，冷却更短，蓝耗量更少。
此外，Lv20、Lv30、Lv40……同样存在瓶颈，每一次打破，法术都将极尽升华，发生质变。
显然，如果能把火球术练到Lv51的话，那就可以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吞吐媲美杀伤性法术【深渊熔岩】的炽盛火光，焚山煮海，毁天灭地；Lv61的魔法拳，更是能撼动高位生灵，明明具备七阶法术的破坏力，还能维持一阶法术的冷却、蓝耗、施法速度，以及匪夷所思的灵活性、掌控力，堪称所向披靡。
可世间施法者更倾向于学习高阶法术，而非苦心孤诣钻研低阶法术，火球神教、一拳仙宗可罗雀，理由也很简单。
想突破那些分水岭，实在太难。
仅仅是达成Lv1~Lv10的量变，耗费的时间、精力，都够掌握好几门同阶法术；想要极尽升华掌握Lv11的超凡能力，更是难如登天，比直接学习更高阶法术更加困难。
并且无法取巧，法术等级+1的超凡特质只能进一步“量变”，却无法质变——Lv10的法术通过冥想法、职阶加持后，确实更快、更强，但远远比不上Lv11的法术。
如果说Lv10的火球术基础杀伤力是1，那么Lv11的火球基础杀伤力就是5，“法术等级+1”、“混乱系法术等级+1”、“火球术等级+1”、“杀伤性法术等级+1”……这些增益，能让前者的基础杀伤力提升到1.5、2，却始终无法达成质变。
甚至连系统小姐的都无法帮助李霏强行突破这道界限——比如她使用最频繁的【感度光环】，光速从Lv1提升到Lv10，可自此之后，不管怎么刷熟练度，都止步不前，恐怕只有哪天灵光乍现，才能打破瓶颈。
因此，深耕某一项低级法术并化腐朽为神奇、所向披靡，终究只是游吟诗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一路高歌猛进、不断学习甚至开创更高深强大的法术，才是施法者前进的道途。
在这一方面，连横空出世的法术百科小姐都无法颠覆常识，她目前掌握的Lv10以上技能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创技能玻璃大炮（Lv20），其中不光蕴含着千锤百炼的努力和韧性，更汇聚了她的茶道智慧和无上天资，堪称禁忌之术，夺尽造化，轻而易举让高冷嘴硬、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雌伏，连大道都不能容忍，将她施展禁术的痕迹抹除，史诗中都不可见。
掌握更多Lv11的能力，也是花魁小姐心心念念提升资质的理由之一。
将【四象戒指】戴在左手尾指，李霏端详起最后两件银色奖励装备，表情有些微妙。
【轻浮之语·足链】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魅力+30，敏捷+20，脚踝、足部魅力额外+50、灵活度+50％、柔软度+50％、攻击速度+35％、神经反射速度与感知力+30％、物理穿透+20％；足链晃动时有概率让目标陷入【混乱】、【狂暴】、【眩晕】、【迟滞】等负面状态。
注：
1，可与【轻浮之语·手链】、【轻浮之语·项圈】、【轻浮之语·腰链】、【轻浮之语·袜圈】组成晨曦级超凡套装。
2，本物品有可能导致敌方攻速加快。
3，亵衣会导致本物品失效。
【轻浮之语·袜圈】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魅力+30，敏捷+10，体质+10，腿部魅力额外+60、收束力+80％、灵活度与柔韧性+50％、攻击速度+40％、感知力+35％、神经反射速度与物理穿透+20％；发动膝击、踢打等腿部攻击时，有概率让目标陷入【混乱】、【狂暴】、【眩晕】、【迟滞】等负面状态。
注：
1，可以【轻浮之语·手链】……组成晨曦级超凡套装。
……会导致本物品失效。
“嘶……”
作为一名保守传统的人妻，李霏举着纤细轻巧的精美银色链条与黑色蕾丝袜圈，陷入了思考。
将来外出冒险或者上战场。
别的超凡者，那都是强壮有力的肌肉，威风凛凛的金属重铠、厚重长靴、金属手套、腰带。
而自己，下作妖娆的身段，连身袜打底，踩着鲜红高跟鞋，洁白脖颈上套着项圈，纤纤十指佩戴的是黑色镂空手袜加手链，细长柔软的魅魔尾巴根部紧缚着尾环，纤细曼妙的腰部与脚踝垂着轻浮妩媚的银链，裙袂飘扬时还能看到一黑一白俩袜圈收束着修长紧致且弹力十足的大腿。
还得是真空，否则套装失效。
这是去浴血奋战的还是去择偶的？
“唔，往好处想，战败恐怕也很难死亡。”
李霏太太换了个角度思考，并欣然接受这两件装备。
在生死战斗中，如果某一方满脑子生擒，甚至抱有那么一丝丝生擒的龌龊念头，手下留情，而另一方招招下死手的话……胜率怎么着也能提高两三成吧？
至于战败的下场。
在知画女士眼里，就算未婚妻被魅魔生擒，也总好过直接香消玉殒吧？前者至少还能救回来，虽然生擒其间会发生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与几个崽儿，但只要活下来就是好的呢，嘻嘻。
李霏眸光一转，审视最后一件银色奖品。
那是一份知识，【魅纹重组：烂漫】。
只要把魅纹组合成名为【烂漫】的神秘学符号，就能加速多巴胺等激素的分泌，维持灵魂活性，让超凡者时刻拥有正面向上的情绪。
对于大部分超凡者乃至魅魔而言，这种能力是一把双刃剑。
优点很明显，有了这玩意儿，【悲泣】、【痛苦】之类精神系诅咒法术将很难影响到花魁小姐，甚至对秦老师那烟雨凄凄、苦涩无边的剑意，也能有一定的抗性。
缺点嘛……
会让女孩子变得更加随便，宛如血族渴望鲜血一样渴求着贴贴，由内而外满溢着浪漫与热情。
但就和血魔经、食人魔法杖这些诅咒装备一样，旁人或许避之不及，花魁小姐却是不怎么受影响的。
魔女血脉，Lv20的玻璃大炮，两千多条魅纹，不断滑落的道德，二十四小时熠熠生辉的【感度光环】法术模型……不知不解间，李霏太太的灵魂与血肉，早就在潜移默化间，被她自己改造得一塌糊涂了。
她的脑子里，时刻充斥着迷幻混沌的呓语，闪烁着活色生香的光影；她的身体，也进化得与三体人无异，哪怕失水量超过体重的50％，也能快速补水，变得充盈鲜活起来。
深渊是她留下的足印，笼罩洛西布鲁克的雾是她吐出的茶香，李霏太太的血管里流淌着高浓度多巴胺。
既然本就时刻准备着欢愉，本就永远热情烂漫，热泪盈眶。
那么区区一点魅纹重组的副作用，也就无足挂齿了。
魅魔霏如同婷宝学习法术般，只是在脑海中过了遍新获得的神秘学符号，雪白肚皮上那些丝绒般的曼妙细小魅纹就开始蠕动，蛄蛹，缱绻，化作新的符号【烂漫】。
“嗜橘程度大约提升了5％……不过如此。”
李霏嘀咕了句，双掌合拢搓了搓，把注意力转移到黄金与暗金级奖品上。
资质+1——啧，中序列之前看到这种奖品应该会很开心吧。
潜能点——摩多摩多。
双倍经验卡×10——撕开后生效，生效期间经验获取倍率+100％，持续24小时，不可中断，可累加。总共十张，意味着可以连续十天双倍经验或者某一天内十一倍经验，运用得当的话收益应该会很可观。
修罗大纛（残破）——唔……最后一个字儿咋念来着？
李霏审视着残破腐朽的物品，双眸微眯。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情比金坚
那是一面厚重、古朴的战旗，猩红旗帜千疮百孔，末段还残缺了一截，只剩下犬牙交错的裂口；木质旗杆长约一丈，漆面斑驳，像是被遗落在域外战场的旌旗，日晒雨淋、虫蛀鼠咬了几个世纪才被拾回，破败不堪，随时有可能断裂。
可李霏握着它，耳边却萦绕起若有若无的嘶嚎与呐喊，恍若置身惨烈战场，人喧马嘶，流血漂杵；旗面上还绣着模糊不清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原始莽荒的野性扑面而来，又交织着神秘庄重的宗教感。
“asura……”
李霏心有所感，明明不曾见过，却准确念出了那个字符的读音。
瞥了眼系统描述，她心中一凛，意识到如果这玩意儿如非残破，绝对是暗金级别的超凡物品，甚至哪怕腐朽至此，也称得上稀世珍宝。
【修罗大纛（残破）】
描述：
持有者可与任意目标发起血战，不择手段，不死不休。
血战期间不可逃避，无视血战双方外任何法术、物理手段影响，替死、重生、灵魂分裂、灵魂转移等能力失效，非神力不可干涉。
胜者有概率剥夺败者的部分天赋专长、类法术能力、武道神通、寿命、记忆、魔力、血气等。
使用次数：3/3
显然，这是连高位生灵都要为之眼红的好东西。
可以说是史诗级强化版本的【战争枷锁】。
李霏明白，越是强大、知识渊博的法师，保命手段就越多，且不说千奇百怪的位移能力、法术盾，哪怕真把脑袋切下来并好好补刀，将尸首大卸八块，巫蛊娃娃、替死稻草人、魂器、附体重生……这些光怪陆离的禁忌能力，也足以成为他们卷土重来的依仗。
尤其是死亡系法师，他们本就是死亡的信徒，死亡的概念在他们身上也会变得诡谲模糊。纵使将强大的亡灵法师挫骨扬灰个十次八次，也未必能彻底杀干净，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的一缕残魂，将会成为敌人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有了这杆古老的血色战旗，问题就会简单许多。
哪怕把灵魂切割成蒲公英花瓣，分散藏匿于亿万纬度，只要在【血战】中枭首，那所有灵魂都将迎来即死判定。
任你有万般手段，一败永败，一斩皆斩。
更不用说，胜者还能吞噬败者灵魂，将其神通、天赋、阅历等化作自身养料……
“要是用这玩意儿把婷宝或者妮可宰了，本姑娘怕不是原地起飞？”
李霏来来回回打量修罗战旗，不禁口出狂言：“今后洛西布鲁克我来当家做主！”
母女情深归母女情深，情如姐妹归情如姐妹，可这杆修罗战旗给出的诱惑太大了，让李霏太太忍不住心生恶念，蠢蠢欲动着要做一些不忍为之事。
毕竟，平常杀人放火，最多不过夺人家产、妻女，修罗大纛却连苦主灵魂都不放过，可谓牛中之牛，牛头人战旗！
好在，实力不允许花魁小姐因一念之差而犯错，况且今后找机会与好姐妹合作，坑杀别的高位生灵也是可以的。
“可惜只能用三次，并且血战后牛来的好处有不确定性，未必能准确牛到想要的神通、类法术能力……总之千万不能浪费机会，宁愿等到高序列，再找知画女士那样的天骄，或者真正强大的高位生灵下黑手。”
李霏碎碎念着将血色战旗收好，心中仍有思绪起伏。
若能得到完好无损的修罗大纛，不停【血战】呢？
恐怕一路吃人，就能吃到彼岸，举世无敌吧。
换而言之，仅一杆战旗，就能铺就一条以杀证道、吞噬万灵的传承途径，孤独且不详，血腥又凶戾。
但……这种以芸芸众生为磨刀石、养料，供养己身，踩着尸山血海证道的路子，好像和系统小姐的“功德证道之路”有点像哇……
难不成，系统小姐也只是某种非常特殊，并且比混乱射手、比魔女、比修罗更加强大的【传承】而已？
可我的职阶血脉与传承，都已经变成魔女的形状了哇……
既然得不到答案，李霏也就不再继续揣度前女友系统小姐的跟脚，转而继续她的开箱大业。
除了三位老朋友【局部变身魅魔女皇】以外，剩下的两金一暗金都……很有意思。
比如……
[获得情比金坚连身袜。]
李霏久久凝视这条提示，有些无法理解。
区区一条连身袜何德何能算作金色奖励？巨龙之力也才金色级别好么！
况且，哪怕是凤凰绒的连身袜，抛弃深情恋人并对富豪留学生投怀送抱的学伴小姐也能去黑天鹅专营店批量进货了，还是零元购！
“我明白了。”
李霏思索了很久，才恍然大悟：“前女友在PUA我！试图用廉价玩意儿偷天换日，还让我感恩戴德！”
“不如秦知画。”
先给事情定性以便于今后吵架，她才领取这条连身袜。
黑色，半透明，领口很低，无袖。
侧腰是渔网设计，后腰、小腹则点缀着镂空花纹，是盛开的花卉图案；大腿处环着蕾丝圈。
还是露背的，可涩了。
整体薄如蝉翼，捏在指尖轻若无物，阳光透过连身袜变成妩媚朦胧的黑色光晕，还有种恰到好处的油亮质感。
还没穿在身上，就能感受到这条连身袜的曼妙、暧昧以及……下作。
要是当真包裹住李霏太太更加下作的、鲜活妖冶的身段，恐怕会危险到近乎失控的程度。
总之，抛开功能性不谈，单论观赏价值而言，这件奖励算是拉满了。
更不容忽视的一点在于，这次抽奖说是抽到一条连身袜，实则还有配套的附赠品。
一条颜色更加乌黑深邃的安全裤，很短，但完全不透明。
【情比金坚连身袜】
物品评级：璀璨
描述：柔韧度Ⅶ级；可根据穿戴者形体自动调整尺寸；可变幻颜色；可延展，包裹颈部以下的全部肢体。（当前为半覆盖模式）
附魔效果：纯洁、天长地久、情比金坚、纯爱永恒。
纯洁：永远洁净无垢。
天长地久：受损后可自我修复，如爱情般永不衰老。
情比金坚：真爱之力化作牢不可破的护盾，让穿戴者免疫Ⅷ级及以下层次的物理与法术伤害，持续3秒。充能时长：30个自然日。
纯爱永恒：穿戴后可赐福任意目标，在穿戴者死亡前，受赐福者百病不侵，永葆青春，并免疫不足Ⅳ级的物理与法术伤害。（不可更换赐福目标！）
注：
1，让该死的车祸、癌症、寿命论统统见鬼去吧！愿天下相爱之人都能长相厮守，矢志不渝。
2，可与全身甲、手部装备、腕部装备、足部装备等兼容。
【坚贞不屈安全裤】
描述：柔韧度Ⅶ级。
附魔效果：坚贞不屈。
坚贞不屈：非神力不可摧毁，非神力不可透视，非神力不可强行脱落。（仅穿戴者本人与受赐福者可卸取本装备）
“啊这……”
李霏沉默好几秒，忽然嗤笑一声。
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两件套看起来很轻浮、下作、不检点，像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妻才会选择的衣物，但从属性来看，它们简直是为纯爱而生。
能解决寿命问题与安全问题，让有情人彼此携手陪伴到天荒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仅凭这一点，就对得起【璀璨】级档次，更不用说还有三秒无敌。
并且从外观上看，这款【情比金坚连身袜】也有助于增进妻妻感情，不至于让婚姻生活乏味；甚至，赠品安全裤的附魔效果，还有那么点儿贞操裤的意思，能避免人妻一时冲动，犯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给纯洁爱情带来难以挽回的污点。
——可……封住躯干就能纯爱了？
——设计这款连身袜的家伙，该不会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古董吧？
对那些不检点的事情很有经验的李霏太太舔了舔下唇，又下意识活动纤长晶莹的十指，最后伸了个懒腰，妖媚身段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并且呼之欲出，惊心动魄。
——况且，这么薄，就算罩住，也不怎么影响嘛。
她用指腹捏着厚度不足一毫米的半透明黑色露背连身袜，捻动两下，对璀璨级贴身衣物的质地很是满意。
李霏太太当即试穿。
很舒服，延展性与透气性都能打满分；收束力也恰到好处，弹力十足却不会束手束脚妨碍活动；贴在身上的质感非常丝滑，能与黑天鹅的连身袜媲美——后者尽管没有任何属性，但价格摆在那儿，单论舒适度而言，是能与璀璨级超凡物品媲美的。
此外，连身袜、安全裤显然不属于“亵衣”的范畴，因此【轻浮之语】套装的属性也能持续生效，就是里面不能再夹带别的衣物了。
总体而言，对这件奖品，李霏太太还算满意。
可另一件奖励更令她侧目。
[获得混乱系知识之书——复合类法术——六阶——残焰]
“深渊熔岩也是六阶法术，被判定为白银级奖励……按理说，金色奖品起码是对应高位法术的七阶知识书才对吖。难不成‘复合类法术’比较金贵？”
李霏狐疑地领取奖励并拍碎知识书，浩瀚深奥的法术知识便涌入她脑海。
那是一串串燃烧着烈焰的、支离破碎的点与线，又交织成更加明亮的字符、纹路和模型，玄奥神秘，散发出古老博大的气息。
【残焰·混乱】
法术效果：施法者可在1400米内生成残焰影像，持续30秒。残焰影像存续期间，施法者可化作焰火，以极快速度向任意一个残焰影像冲刺，并对沿途之物造成物理与法术伤害；抵达残焰影像所在方位后，残焰影像将会爆炸，造成范围性伤害；沿途残焰影像也会被引爆，造成范围性伤害。
……
注：可与【残焰·自然】，【残焰·秩序】组成七阶上位法术。
——火猫大招是吧？
李霏盯着【残焰·混乱】左看右看，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这不重要，她算是看出来了，前女友在PUA自己，试图培养自己的收集癖！
神话三件套、变身魅魔女皇还没集齐呢，现在又多了【轻浮之语】和【残焰】系列的搜集任务。
前女友如此大费周章激发自己的收集热情，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冰雪聪明的李霏太太，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
——明明分手了还妄图用这种小手段吊着人家，纠缠不清，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花魁小姐轻而易举识破了前女友的诡计，忍不住单手叉腰，冷嘲热讽：
“有本事下次给我抽几颗龙珠出来呀。”
边说着，她又打量了几眼【残焰·混乱】，对这门法术有了大概评估。
集位移、范围性杀伤于一身，进可攻退可溜，不愧是复合法术。
并且不是普通的六阶复合法术，而是三系复合高位法术的一个核心单元！
三系！高位！复合法术！任何一个前缀，都象征着法师的理想与荣耀。
三合一的含金量，被界定成金色奖励，倒也说得过去。
李霏打算找个时间仔细研究下【残焰·混乱】，但不是现在。
“唔……一口气抽了到【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的翅膀、双瞳、蹄子，搜集进度过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李霏嘀咕着，背后一双漆黑蝠翼陡然绽开，末段是❤的纤长尾巴倒竖而起，红唇娇艳欲滴，腹部魅纹妖冶精美，双瞳里也有粉色桃心浮现，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原本，她虽洋溢着祸国殃民的旖旎风情，但仗着国色天香的东方女性底子与飘飘长发，多少还是有几分仙气的；尤其在婚后，那股子温婉懂事的人妻风韵油然而生，更是磨人。
可身体异化成魅魔女皇形态后，席卷而出的异域风情却份外浓烈，难以压制。
“如此放肆的魅力，太容易招蜂引蝶了，可不是一个保守本分的贤妻该有的模样哩……”
李霏太太轻叹一声，旋即眸光变得幽深：
“给我收！”
她冷哼一声，四阶茶道锁开启，以无上茶道意志强行镇压皇族血脉，微调眼神、表情、站姿，将魅力变得更加凝练收束。
不过须臾之间，李霏太太就施展出妙到巅毫的茶道技艺，强行把魅惑众生的尤物，逆转为清纯柔媚、我见犹怜的小娇妻。虽然同样是魅惑众生，让女孩子们很想犯错误，但这样会更容易把责任推拖出去。
“这还差不多。”
李霏太太欣然点头，视线却瞥见了一双魅魔蹄子，不禁蹙眉：“这……不是很符合人家的审美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魅魔太太的惊恐
事实证明，只要魅力足够高，山羊也可以眉清目秀；那么状若羊蹄的双足看起来很迷人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李霏低头左瞅右瞅，一双魅魔蹄子匀称紧实，充满力感，有种原始、野性的结构美；表面还有层乌黑绒毛，柔软浓密，仿佛浸润着妩媚惑人的油光，只是隔着连身袜看不真切。
出乎意料的好看，可她更喜欢白白嫩嫩的jio。
【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
描述：魅魔女皇的威严支柱，但容易发软。
类法术能力发动后，可令施法者腰部以下变化成魅魔女皇形态；平衡性+80％，移动速度+10％；变身部位敏捷+45，体质+45，力量+35，魅力+30，收束力+100％，柔韧性与灵活度+80％，爆发力与敏*度+50％，物理穿透+40％，攻击速度+30％，神经反射速度+25％，发动踹击、膝击等攻击时有概率施加【痛苦烙印】、【伤害加深】、【鞭挞】、【折磨】、【奴化】等诅咒效果。
每秒消耗1点法力值。
注：
1，可在蹄/足形态之间自由切换。
2，可与【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角】……组成上为类法术能力：变身魅魔女皇。
——很好，能变回去，比美人鱼可方便多了。
李霏心念一动，纤柔玉削的双足又回来了，就算被黑色连身袜包裹，仍有雪嫩朦胧的肤光晕开，足尖更是晶莹粉润，令人目眩神迷。
“【碎心】有点不够看了，得买双踢人更疼的高跟鞋……”
脑子过了遍新能力的属性后，李霏嘀咕着，购物车里又多了新商品。
作为近战法娘，一些战斗常识她还是懂的，比如腿部爆发力凌驾于上肢，又比如大部分“高跟鞋类”超凡装备，通常不会有【移速】、【弹跳力】等增幅，有限的超凡材料用量也导致属性增益逊色于长靴，可取而代之的却是高额【破甲】、【攻速】增益——作战经验丰富的超凡者宁愿被淬毒匕首捅一刀，也不想让高跟鞋踹一脚，灌注斗气后的尖锐鞋跟扎在腰子上，那可真是遭老罪了。
当初李霏刚获得【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唇】的那会儿，就靠着强大咬合力与尖锐牙齿的物理穿透属性，一口把柯瓦吸淘汰了；如今经济更宽裕，自然要充分发挥优势，把自己武装到jio。
——加持了巨龙之力和熔炉斗气的魅魔蹄子，还有【轻浮之语·足链】的增益效果，再买双给力点的高跟鞋，一脚下去，谁吃得消？
李霏稍稍扭动脚踝，柔嫩足心蜷缩又舒展，颇有种跃跃欲试的味道。
“啊，还有翅膀。”
她又尝试着操控新的器官，魅魔双翼舒展，不疾不徐扇动了几下，她就觉得身体变得轻盈，重力束缚缓缓消失。
李霏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从未有过翅膀，运用起来却没有丝毫生涩、僵硬感，能如臂挥使。她几乎没有发力，整个人就悬浮在三尺低空，举重若轻。
“看来扫帚小姐可以彻底退休了呢……”
又一位旧人被打入冷宫，多愁善感的李霏太太不免有些伤感。
可她也改变不了什么，作为空中载具，风元素全方位碾压扫帚小姐，速度快又省力不说，还能召唤雷霆飓风，堪称奇幻版的超音速战机；尤其在获得【四象戒指】后，连仅有的“携带不便”问题都被彻底解决了。
哪怕偶尔想自己兜风，翅膀也比扫帚好使。
当然，作为一名传统顾家的人妻，李霏太太不可能在大白天就穿着半透明的下作连身袜满皇宫乱飞的，那会给妻子蒙羞。
她只是悬浮在低空，回眸打量自己的翅膀。
这双蝠翼膀乌黑修长，翼展足有丈许；边缘很窄，像是刀刃般锋利；中间薄到透光，有种黑丝质感，宛若黑森林里的迷雾，邪魅又神秘。
伸手轻轻触碰，质感很光滑，温度略逊于体温。
“噫……”
李霏太太打了个哆嗦，柳腰后仰紧绷，双翅颤了颤，稍稍收缩，还在抖动缱绻，掀起一阵黑色波涛。
显然，这玩意儿和魅魔尾巴一样，轻易碰不得，否则李霏太太就会被拿捏住——当然，指的是非战斗模式，只要注入哪怕一丝超凡力量，魔力也好，斗气真气也罢，都能让翅膀小姐变得冷酷无情起来，哪怕在大战中损伤到破破烂烂也不会成为累赘，心若磐石。
至于花魁小姐本体的弱点脖子，也早就在刻苦茶道修行中被克服了，就像是特训过的孙家人，被捏住尾巴也能面不改色继续战斗。
“唔，翅膀除了提供飞行能力外，主要是增加灵活性，敏捷……防护能力一般，比天使、龙族差了太多，但带有锋锐特性，能提供一定的【破甲】能力，可以作为杀伤性手段……”
“魅魔双瞳……主要提供智力、魅力、法术增幅。精神系法术等级+1，魅惑类法术等级+2，还不错。”
稍稍熟悉并总结新的类法术能力的功效后，李霏对自身体质有了大致评估。
裸妆状态下，序列6基本无敌，但比起序列5，仍有一定差距。
尽管系统小姐能提供可观的属性增益，可正经战士们十年、数十年甚至几个世纪如一日，在凛冬烈日下，在摔跤场与重力室内，在无数个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千锤百炼打磨体魄，是完全能用努力追回大部分差距的。
尤其是晋升序列5之后，哪怕还没来得及掌握【进阶斗气】，仅凭职阶与序列等级增益，也能在体魄层面压过斗气境界同样停留在第四重的李霏。
可如今，九种【局部变身魅魔女皇】已得其六，李霏进一步接近完全体魅魔女皇。
一旦变身，她纯粹的肉身蛮力，也已经和序列5的战士相差无几；敏捷方面更是明显胜出，毕竟魅魔作为偏向法系与刺客职业的种族，其血统对灵活度、柔韧性方面的增益更大。
并且，九种类法术能力说是对应九个部位，实则是九处节点，节点周围的身体组织也会被影响，变化范围很广。
“对不起，格奈娅夫人，姐妹们……人家要变成魅魔的形状了呢。”
魅魔太太悬在空中，语气里带着忧愁：
“【腹】部变身的时候，腰也会变得更紧更长一些，【唇】会让牙齿更尖利，锁骨脖子也受到影响，还有最最最重要的几十厘米舌头……【尾】能让臀型更加安产，【翅】连接着背，【瞳】则导致脸蛋看起来更妖媚，耳朵好像也尖了点……”
“【蹄】嘛，腿好像更长了一丢丢，还有……嘶，怎么还有生发剂的效果？？？！打咩打咩打咩……”
魅魔太太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变身魅魔女皇会让她的外观有所变化，更偏向于艳丽妖娆的异域美人，但总体而言，幅度不大，属于微调，茶道锁还压得住，不至于气质也走形。
可她万万没想到，【变身魅魔女皇·蹄】覆盖的范围有点广，生出毛发的不止有蹄子！
慌乱不安的魅魔太太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偏殿里飞来飞去，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她屏息观察，理性分析，提出猜想：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的。”
“只要中断魔力，就会消失。”
“但……如果魅魔形态下把她们清理掉，下次再变身，还会有吗？”
“大概率没有了，否则……”
“我就有源源不断的满月级超凡素材可以拍卖了！恩洛斯富豪榜必有我一席之地！”
“可那样的话，大概，道德值小姐会突破到三位数吧。”
“有空试试。”
李霏缓缓坠落，点了支烟。
收拢翅膀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情比金坚连身袜】设计者的匠心与人文关怀精神。
显然，这条璀璨级连身袜可以在半覆盖/全覆盖模式之间切换的设计，并不仅仅是为了维持新鲜感，增进妇妻感情，还有不容忽视的功能性。
因为在半覆盖模式下，不光能展现莹白如玉、优美曼妙的背部，尾椎骨末段的尾巴，或者翅膀什么的，也能很方便地伸展出来，不会被堵住。
“以后再去黑天鹅专营店进货，得多拿些露背连身袜的了，否则一变身就坏掉，心疼死。”
暗自记住这件事，李霏太太收拾好情绪，将注意力转移到最后一件奖励上。
暗金级奖励物。
那是一枚洁白的……蛋。
椭圆形，直径寸许，长两寸。
和鸡蛋差不多，比魔女蛋小了不少——魔女是卵生哺乳动物，夏娃二胎生下来，可是还要孵蛋的。
【纯净之卵】
描述：注入灵魂、神性、骨血、七情六欲，可孕育分身。
？
花魁小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问号。
分身有什么功能？
怎么注入七情六欲？
神性去哪儿买？
“唔……”
李霏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只能回去请教万能的小叮当了。
某位眼镜小学生只有一个小叮当，可她有仨，灰色腹黑小叮当，金色傲慢叮当，以及媛气满满JK小叮当。
随意换了条吊带长裙，踩着高跟鞋，李霏去刘相家里蹭了顿早餐顺便商讨国事，又勉励了番【乾】部女鬼们，委托黄珍珍与红裳早日唤醒天下女子，再给镇妖司“先进除魔个人”亲手颁发奖章，最后莅临搬山宗，会晤下一批准备飞升仙界当打工仔的菁英门人。
忙完一圈，她才与先帝遗孀们道别，尤其叮嘱三位孕妇好好养胎。
“不上早朝很快乐吧。”
惑乱江山的妖女巧笑盈盈，向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抛了个媚眼：“给你煲了蛇女鳞片汤，记得喝嗷。”
身着玉色睡裙、憔悴靠在榻上的太后娘娘只是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腕，直到御医小姐临出门，这位端方自矜的摄政女帝才说出一句话来：
“保重身体。”
“真是不会说情话呢，过几天我再来嗷。”
李霏摆手道别，双翅一振，便扶摇而上，掠过殿宇阊阖，车水马龙。
琅湖边上杨柳依依，一名娇俏可人的姑娘翘首以盼，如花似玉的姿容比起粼粼湖光也不遑多让。
“雯妹妹，咱们要去仙界了喔。”
“姐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李霏牵起她的手，最后瞥了眼南方，那儿有一方部落，是香妃的故土，繁荣鼎盛，强者如云。
部落世世代代供奉着一株圣树，疑似知识树，按东方大陆的话来说，叫悟道茶树，是奇迹般的超凡瑰宝，就算在神话年代，也足以令神祇垂眸。
现在，李霏哪怕手握大杀器，碰上数量不明的圣境武夫，也凶多吉少。
但在封魔大陆，李霏看上的，早晚是李霏的。
“那走着！”
……
咕噜噜噜噜……
李霏太太抱着巧儿的天降青梅，从壁炉里滚了出来。
地毯很软，雯雯略带忐忑地环顾着充满资本腐朽气息与贵族式奢靡古典艺术氛围的别墅，捏住李霏的衣角。
这就是仙子府邸嘛？
墙上的那些画，当真……不拘一格。
还有那些蝴蝶精、兔子精、猫妖……比醉春楼的姐姐们还好看。
“不必紧张，这里的姐妹可好了，说话也好听。”
少夫人安抚着初来乍到的姑娘，递给拉姆一张金匠券，后者立刻会意，匆匆飞向屋外，购买带有【语言通识】附魔效果的超凡物品。
“以后就在这里住下，来，挑个你喜欢的房间。”
李霏牵着有些拘谨的雯雯上楼，同时摸出手机。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待会儿去你家。
悸动战士：带杯奶茶，蔓越莓街道新开的那家。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1
悸动战士：别忘了！我要草莓味的，全糖全奶，不要冰块！
生平最喜掰弯直女：1
“这个房间怎么样？对了，如果有女仆小姐像刚才那样，在休息时借用了空房间……当作没看见就好。”
李霏太太边给因不慎撞见了女仆小姐们的娱乐活动而脸蛋红扑扑雯雯妹妹介绍新家，边噼里啪啦单手打字给婷宝发消息，这是穿越前就炉火纯青的茶道基本功。
可惜巧儿不在，也不晓得当她获悉李霏太太不辞劳苦替她完成晋升仪式，并将她的青梅从吃人不吐骨的风尘之地捞回来时，她会怎么答谢恩人。
李霏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纯净之卵】的用途。
于是在天黑之前，安顿好新妹妹并亲手帮她戴上“助听器”的花魁小姐，翻窗飞向白府。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双倍的李霏
成熟高雅的妇人端着餐盘走进卧室，柔顺紫发散落在肩头，体态修长婀娜，眸光里流淌着温柔而妩媚的风情。
她穿着柔软的居家式绸缎睡裙，有种贤惠亲切的人妻感，只是素色裙摆摇曳间，一套洛西布鲁克刑法若隐若现，被抄撰在雪白光滑的大腿上。
噗通！
互扯头花的好姐妹滚落到地毯上，仍僵持不下，胜负难分。
“奶茶来了哦。”
卡丽妲温声劝阻道。
“哼，说好帮我带奶茶的。”
“不小心忘了嘛，下次一定就是了，哪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
“你都几个下次一定了！”
李霏和白梦婷拌着嘴，扯开纠缠在一起的发梢，乖巧坐在床头。
“那就尝尝我做的奶茶吧。”
卡丽妲坐在她们中间，将餐盘放在丰腴又富有弹性的大腿上，三杯现煮奶茶冒着热气与醇厚奶香，旁边还有一小碟白糖。
她拿起细长的银色小调羹，添了一勺糖，询问客人：
“还要再甜一点吗？”
“嗯嗯。”
李霏用力点头。
卡丽妲又加了第二勺糖：
“还要吗？”
“不能再加了！”
两位小朋友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
卡丽妲不免有些好奇。
“因为……”
“糖加三勺的话，知画女士会变成魂环的！库库库……”
李霏面色凝重作答，最后没绷住，笑出了声。
卡丽妲注视着半分钟前还在打打闹闹，现在又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位小朋友，露出老母亲般祥和而怜惜的眼神。
大概，又是类似于“你来得正是时候”那样的暗号吧？
虽然对于超凡者而言，卡丽妲女士还很年轻，和白府恋人们的感情也很融洽，但有些时候，她仍能感受到与小姑娘之间的代沟。
叮嘱她们不要在房间里打闹后，卡丽妲女士又去张罗晚餐——索菲亚总要天黑了才下班，偶尔还要上夜班，作为她上级的卡丽妲却总是一副悠闲轻松的模样，不同层级之间的待遇参差是如此鲜明。
“给你看个宝贝。”
李霏神秘兮兮地对婷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凑了过来。
婷宝今天穿着蓝黑色的水手服，轻飘飘的百褶裙摆下是一双纤细笔直的小腿，用红绸带系成的蝴蝶结悬在领口，不看脸的话，颇有种不良jk少女的感觉，但不多，毕竟过于立体的身段与撑得紧绷绷的上衣怎么看都不适合挥舞棒球棍去打打杀杀，更适合去兼职一些赚钱快的行当。
她与李霏挨得很近，两人心心相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李霏忍不住瞄了她一眼。
乌黑水滑的长发略显散乱，洁白柔嫩的面颊残留着可疑红晕，湿漉漉的眼眸里氤氲水雾，像是乱了毛的猫，清纯而娇媚。
李霏脸红了红，触电般缩回视线，闷不作声拉上窗帘，又把头蒙进被子里，招手示意她进来。
“什么宝贝？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在满是好奇的催促声中，李霏扭扭捏捏地从领口里掏出热乎乎的东西，缓缓摊开掌心。
那是一枚洁白小巧的蛋。
白梦婷嘴巴张成“o”型，愣了半天，才扒拉住好闺蜜的胳膊，连连晃动，激动追问：
“谁干的？谁干的！哪个女人干的？”
“霏宝，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提前说声？”
“孵蛋的时候住我家吧，没有人比我更懂魔女的产后护理……”
李霏捂住她的嘴，羞恼道：
“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但不是我的蛋……”
“也不对，是我的蛋，但不是我下的蛋，也不是我让其她姐妹下的蛋……这枚蛋属于我，但目前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说清楚情况：
“这个呀，是魔女之卵……呸，是纯净之卵！”
“你知道这玩儿有啥用，咋用不？”
面对好姐妹的虚心请教，小叮当少有的未能立刻作答。
她皱着眉，询问道：
“没听过‘纯净之卵’这种东西……你得把这枚蛋的来历，和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我才能对照一下有没有什么相似的超凡物品。”
“唔……是这样的，我前女友做了一些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在分手前，她送了我一件礼物作为补偿，就是这枚蛋……前女友的身份不便透露。”
李霏斟词酌句，尽可能客观地陈述起事实来：“她说，只要往这枚蛋里添加灵魂、神性、骨血、七情六欲，就能孕育分身。”
白梦婷思索片刻，豁然坐起身。
她眼中不知何时燃起冰冷湛蓝的焰火，一字一顿道：
“你那个前女友，是不是给你灌了一肚子橘子汁再用胶布把你封住，强迫你给她下了一万颗蛋？”
“如果没对你做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的话，为什么会送你这么丧心病狂的礼物？”
白梦婷从未在李霏面前这么正经甚至严肃过，丝丝浩瀚崇高气息弥漫，让花魁小姐感到发自灵魂本能的压抑。
“这个东西……很危险？”
李霏试探性询问道。
“对你而言，是的。比你的魔女身份更加危险。”
白梦婷如是道：“魔女也不过是人人喊打，可如果这颗蛋真的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东西……恩洛斯的所有高位生灵都会倾巢而出，不惜代价争夺。”
“这么值钱？”
李霏小脸发白，说话带着颤音。
“比洛西布鲁克还要值钱。”
白梦婷点头，无喜无悲道：
“它的价值……媲美神器，并且比神器更加稀有。”
“达芙妮绝对愿意用她一半的资产购买，不是因为它只值达芙妮的一半资产，而是失去一半以上资产的‘黄金女士’，也将失去拥有它的最起码资格。”
“就算放在神话世代，它也足以引发一场神战。”
“……”
李霏沉默了。
系统小姐，要不咱们复合呗？
要说神器，李霏已经有了俩，且发挥的作用有限，所以区区神器还不至于让她神志错乱；但以达芙妮的资产来衡量，她立刻就对这枚蛋的价值，有了直观且深刻的体会。
达芙妮名下的“世界”，比普通大贵族拥有的房产还多。
“不是，分身什么的，不至于吧？”
李霏用了好几秒来组织语言：“幻象法术，高等镜像，双雄，复制……不是有很多法术可以创造分身么？还有武夫的身外化身神通，幻影斧那种道具……”
“不一样的。”
白梦婷眼中苍茫蓝焰不散，语气幽幽：
“这可是用神性孕育的分身……在我知晓的记载中，有一种名为‘神胎’的东西，和这颗蛋十分相似。”
“神胎孵化后，母体将拥有一具新的身体，与完整的灵魂。”
“新生命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你’，你们心意相通，连记忆、对法则的领悟都是同步共鸣的……从这一点上来看，和身外化身没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脱胎于神……不，纯净之卵的分身，拥有和母体一模一样的智慧，拥有健全的思维、人格……她可以独立修行！甚至获取与母体不同的职阶、传承，甚至神格！”
“相比之下，多了一条命什么的，反倒是次要好处了。”
听见“神格”二字，几行鲜血沿着耳朵、眼角窜了出来。
李霏不以为意，专注消化刚才得到的情报。
——信息量有点多，我捋捋。
——如果用纯净之卵孕育出分身的话……一个李霏，将会分裂成两个李霏！一样的记忆，一样的思维，一样的茶艺……知画女士狂喜！
——最直观的好处，是多一条命！一个李霏死了，另一个李霏还活着……和灵魂切割、巫妖魂匣有点相似……
——不，不对，母体的、真正的我死了，孕育出的分身哪怕继承了我的记忆活着，还是“我”么？
一念及此，李霏忍不住问道：
“会发生那种……分身反噬母体的事情么？若母体没了，活着的分身，真的是还算本人么？”
“孕育条件就是母体的一部分灵魂，并且感知、记忆也是共享的。哪怕分身有一定的独立智能，且性格倾向或许会和母体有一定偏差，但根源导向上和母体是一致的，且母体思维占有绝对主导权，一念之间就能覆盖掉副人格。”
白梦婷毫不迟疑道：“所以，母体与分身，就是同一个人。大概可以理解为人格分裂？不，不准确……总之不存在什么反噬之类的情况，可靠度媲美召唤生物，一魂双体，共存共荣。”
——很好，双倍的李霏，双倍的好茶，还有两条命！
——修行速度也能翻倍，并且能真·双线发育了！一个卖酒赚钱，一个行侠仗义攒功德！也可以一起卖酒双倍业绩，一起砍人并肩子上……
——知画女士证道速度也能加倍，喜上加喜！
——此外，分身还能获得新职阶，新传承……或许可以不走魔女的路子，而是和魔女互补的途径……修行时能两条道路相互印证，作战时也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最关键的！可以一起贴贴！
——双倍的贴贴，双倍的快乐……不，不对，感知共享，一个李霏贴贴就等于两个李霏贴贴，两个李霏同时贴贴快乐再加倍！而这四份的快乐加在一起，又会带来更多的快乐……
李霏太太咬着下唇，深渊般的灵魂一阵悸动，浮现出许多混沌旖旎的、比肉山橘湖更加鲜活淋漓的光影。
沉默中，白梦婷忽然问道：
“还记得魔法学院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是怎么来的么。”
“祂……剥离生命、自然、死亡三系法则碎片，融于天地，万古不散，被魔法学院改造为天然神嗣，持续性产出三系圣坛；仅留下纯粹的混乱与秩序力量，点燃神火……”
想入霏霏的花魁小姐心不在焉回答着，任由殷红鲜血顺着七窍流淌。
“要是裁决女士那会儿拥有你这颗蛋，魔法学院现在就不会有B-01号折叠空间了，因为祂可以用分身继承另三系神性……”
白梦婷呢喃着，语气愈发幽深：“连神祇都垂涎的至宝啊……”
“诶嘿嘿。”
李霏还在傻笑。
“连我都想抢走了呢。”
“嘿嘿……诶？”
李霏豁然回眸。
窗帘被拉上，房间里一片昏暗。
白梦婷长发披散，眼中有深蓝焰火跃动，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众生，漠然无情。
“你怎么敢！”
李霏像是护崽儿的母亲，双手死死捂住蛋，脸蛋鼓了鼓，接着“啊呜”一口咬了过去。
“嘶……轻点轻点。”
白梦婷当场破防，吸着冷气，发出悲鸣：“你再不松口，我就还口了啊！”
可李霏是朝着最惹眼的地方下口的，垂涎已久的念头好不容易实施并得逞，哪有松口的道理？
于是穿着洁白围裙的卡丽妲女士进屋叫她们吃饭时，看到的便是两位小朋友再次纠缠在一起的场景。
……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点亮了被夜色笼罩的洛西布鲁克。
李霏没有飞行，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弄清楚了【纯净之卵】的作用和价值，也打听到了孵蛋的方式方法，可花魁小姐却有些萧瑟怅然。
因为白梦婷说出要“抢走蛋”的那个玩笑时，她内心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
无力反抗的，一瞬间瓦解掉所有勇气的，比绝望更加悲哀的，想让她歇斯底里嚎哭的恐惧。
——这就是茶道的局限性了吧。在衍化为真实不虚的力量前，命运不被自己掌握……
——况且，真的完完全全是玩笑么？一丝一毫的邪念都没有存在过，哪怕是短短一瞬间？
李霏忽然驻足，眼神有些迷茫。
她凝视前路，冷白月光洒在路上，像是铺了一层盐。
她又回眸，那是与回家方向截然相反的路，通往城外，夜色如铁幕，厚重神秘，暗藏无数危机与可能。
——我的路是不是走错了？
这一刻，李霏的茶心在动摇，茶香收敛，无处安放的魅力都变得萎靡起来。
如果说安宁祥和的洛西布鲁克是她修生养息的地方，那么白府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存档点”，有绝对信任的人，可以让她彻底放松，连智商都不用保留。
在白府感受到恐惧，对她无疑是当头棒喝，哪怕稍纵即逝，也如针一样刺在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会给她带来痛苦与茫然。
李霏踌躇不前，干脆倚在路旁，点了支烟，火光在漆黑眼眸里明灭不定。
——如果我早早离开洛西布鲁克，在法外之地烧杀抢掠，半年时光，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么？
李霏叩问内心，审视己身，思索着不同的可能性。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不能。”
“我没有资质，这不可怕，总有办法能弥补。”
“但战斗也好，修行也罢，我都没有对待茶道这般发自内心的热爱，没有蛊惑人妻时永不枯竭的灵感，更没有营业卖酒、乳妮可乳知画那样不断登峰造极的创造力。”
“我今后或许会很强大，无与伦比的强大，可以为所欲为，举世无双，但我永远无法拥有万劫不磨的武道意志，至虔至诚的法师之魂。”
“我对待九系超凡法则，就像达芙妮对待茶道一样，哪怕资质再高，也早晚会卡在某个瓶颈上。”
“茶道，才是我的根基与道途，纵有万般曲折不堪，我也能否极泰来，一力破之！”
“九系法则？推腰丫鬟罢了。”
李霏如是道。
伴随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足以令诸神震怒，万界共伐的亵渎法则之言。
滚滚茶香轰然绽放，席卷十方，连路边茂密花草都簌簌摇晃，将枝叶伸向她；呜咽晚风宛若朦胧晦涩的“霏门”，声声不绝，灌入她耳膜。
晦暗微末的茶心重又绽放光华，变得更加妖冶绮丽，纯粹无暇。
她离四阶中，又迈进一大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李霏低吟着，拭去眼角热泪，坦然走向回家的路，步履之间再无踌躇。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明镜高悬
“咕……好贵。”
李霏太太翻看手抄本《孵蛋手册》，不禁发出贫穷的声音。
想要把【纯净之卵】孵化成自己的分身，需要投喂四种养分。
骨血，这好办，从身上切点什么下来再白嫖一发大治疗术就能搞定。
七情六欲，可以花钱买，序列4的亡灵法师就能从智慧生灵的灵魂中提取出【痛苦】、【愉悦】、【悲伤】、【愤怒】这些纯粹的情绪。
换而言之这是比较普通的烈阳级素材，一个标准单位十万金，花魁小姐目前的存款还足以承受。
灵魂就比较麻烦了。
首先需要分割一丝自己的灵魂，将母体与分身“绑定”——婷宝表示可以亲自操刀，无痛切割，后遗症也不大。
接着要购买大量纯净灵魂，弥补“量”方面的问题。
纯净灵魂老贵了，需要高位法师，将灵魂中的意识、记忆乃至法则碎片等一切“杂质”剔除，只保留最纯净的那么一丢丢魂力，属于璀璨级别的奢侈品。
顺带一提，【纯净灵魂口服液】就有助于治疗灵魂损伤后遗症，正常人服用还有提高记忆力、预防老年痴呆、延年益寿、强化精神系法术抗性等功效，一瓶下去精神抖擞，两瓶耳聪目明，天天喝的话，连神经反射速度、感知力都能得到优化，甚至有概率获得一定的【预知】特质。
但这种级别的超凡保健品，一般二般的高位生灵天天喝都要破产，并且增益效果对超凡者而言也没有那么明显，性价比非常低。
之所以有富豪愿意花大价钱买，纯粹是因为安全无副作用，属于白得的力量——据李霏所知，达芙妮小姐在服用过成千上万种永久性属性增幅药剂，拜访过许多知识树、神嗣等奇观，享受过数不胜数的永久性赐福仪式的同时，每天还要坚持使用十余种超凡保健品，【纯净灵魂口服液】就是其中之一。
可最最麻烦的，还是【神性】。
对于神性的功能、来源，婷宝语焉不详，但肯定和神邸有关。如今神话时代早已落幕，伟大存在长眠不醒，就算是恩洛斯大陆最顶层的那七位生灵，都不一定有这种东西。
而作为一口好炉鼎，千娇百媚的人形悟道茶树，行走在人间的神话级赐福仪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绝品超凡大药，李霏太太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天赋专长。
【道心种茶】
为女士们的修行助力，并以她们为母体，栽下一粒茶种，孕育神性；茶种孕育期间，母体资质+？~？？？？？；孕育完毕后，神性反哺己身，母体可孕育新茶种。（可升级）
对于这项天赋专长，花魁小姐摸索得还不够彻底。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观想的那尊镜中仙，不晓得生长在莉莉丝心脏的那株妖花，不清楚格蕾丝小姐那躁动不安的毒液同款触须胶衣……
可她多多少少察觉到。
在晋升序列6、系统面板里浮现出这行描述前，枕边人们的修行速度，就已经有了非常直观的提升。
这一点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凡是跟茶道有关的东西，少女茶天帝素来天赋异禀，震古烁今，当初只开一、二阶锁那会儿，就能提前掌握【柴刀未动茶先知】的三阶茶道锁特征；那么低序列就初步觉醒【道心种茶】天赋专长，也是理所当然。
甚至现在，李霏都怀疑自己已经具备了某些茶道锁四阶中的特质，主要是达芙妮女士的好感度解锁进度比预想中顺利了些。
总之，想要获取神性，茶道或许是仅有的突破口。
“唔……目前来看，【道心种茶】大概是唯一已知且可行的途径了……也不一定，婷宝或者妮可那儿也许有，但如果立刻沐浴更衣投怀送抱，明儿早讨要神性的话，会不会显得太随便了……啊，【命运裹尸布】还剩下一次使用机会。”
李霏嘀嘀咕咕，很快排除了第二个选项。
倒不是不情愿，主要这溢价太过分了，有偿服务一个晚上就开价【神性】什么的，就算婷宝再宠，也很有可能拎着鸡毛掸子把姬关算尽的好闺蜜鞭数十，驱之门外。
第三个选项也不怎么靠谱，【命运裹尸布】号称“命运会给你指引”，仿佛无所不能，实则谜语人得要死，只给出一鳞半爪的线索——花魁小姐目前用过两次，并得到关于【格奈娅的复仇】与【熔炉斗气】的情报，然并卵，至今没转化成实质受益。
“还得看自个儿茶道。”
李霏太太掏出心爱的笔记本，涂涂画画：
“道心种茶……从描述来看，总共有种茶、孕茶、反哺这三个阶段，不断循环；可只有【反哺】阶段，我才能收割神性。”
“一步一步来，首先是【种茶】。我得弄清其中规律，才能高效散播茶种，收获更多人体茶园。”
“唔……我感受不到【种茶】的过程，但估计和情感有关——也许是对我的好感度达到一定临界值，敞开心扉，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栽下茶种？也有可能是贴贴期间植入茶种……”
“不，第二种猜想可以排除。我和巧儿清清白白，但她昨晚与天降青梅重逢后，一夜之间突破序列7！”
“一个从未接受过超凡前教育，连自然阵营通用语都一窍不通，需要分心在基金会工作以及文化学习上的姑娘，凭什么修行这么快？聂云一称赞过她的资质不假，但区区下界武圣罢了，眼界能高到哪儿去？他相中的天才再强，也不至于到双子星那种程度吧？”
“其中肯定有本炉鼎的功劳。”
“所以，【种茶】与贴不贴无关，多半是要达成某种情感上的羁绊。”
“除此之外或许还要满足别的条件，以后继续观察。”
“【孕茶】……不在我身上孕，我哪知道过程？一丝一毫的情报都得不到呀……或许，我应该该和知画女士、格蕾丝小姐她们交流下，记录她们对本炉鼎的使用体验与评价，但愿能从中总结出一些规律。”
“【反哺】……唔。”
李霏太太笔尖顿住，踌躇良久，最终将这两个字圈住，又写下大大问号。
怎么样才算【孕育完毕】？神性如何回馈？有没有可能，已经有某位女士将茶种孕育成熟，可自己却身怀神性而不知？
问题太多了。
“咕……”
李霏一脑门儿磕在桌面上，发出悲鸣。
为孵蛋，她真是操碎了心。
等小霏宝孵化出来，定要好生剥削，二十四小时刷怪攒功德，才对得起大霏宝的一片苦心。
“不对，孵化出来的，也是‘我’。我，剥削‘我’，是不是不太好？况且，‘我’会心甘情愿地被我剥削嘛？会不会想要反过来剥削我？”
李霏思考了片刻哲学问题后，豁然起身：
“不管了！大雁煮着吃还是烤着吃，先打下来才知道！”
“神性不好解决，就先把另三样东西凑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捡到神性了呢。”
她小心翼翼把笔记本小姐送回隐蔽单间，上锁，态度之严谨，宛若瞒着妻子把平民少女锁进古堡地下室的贵族太太。
事实上，在李霏太太颇为丰富混乱的恋情经历中，她唯有对待系统小姐与笔记本小姐时，是绝对认真的、长久的、不可被旁人知晓的。她愿意用余生来守护她们，确保每一次的相处都是二人世界，不像已经被始乱终弃的扫帚小姐，正被压在空间戒指最底层吃灰，重见天日的可能性不高。
她提上象征品味与格调的黑天鹅手工半人马皮挎包，踩着高跟鞋，迤迤然出门采购。
……
羊毛不能盯着一只羊薅，既然从婷宝那儿请教了问题，还要她帮忙切割灵魂，而富婆又忙于晋升序列4还没回来上学，那么求取七情六欲和纯净灵魂的途径，自当要麻烦一下和蔼可亲的院长妈妈。
可小棉袄很快就后悔了。
典雅知性的美人依坐在奇葩盛开的木质窗台边，灰色发辫静静搭在肩头，一袭法袍整洁又素雅，勾勒出绰约且充斥母性的身段。
微风徐徐，阳光正好，杯中红茶还散发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的恬静且美好。
“只要能孵化出分身，就算死一次，也没什么问题了对吧。”
灰发美人眼中噙着笑，声线温婉从容，可表达出的意思却有些意味深长。
也许，她是想到了某些激进的教学手段，或比念珠、戒指更加有趣的礼物，用来管束小反甲。
“咕……”
小棉袄抖了抖，没敢接这话茬。
可想到来此的目的，娇滴滴的小棉袄还是风情万种地绕到灰发美人身后，给她捏肩揉颈，同时呢喃耳语道：
“内个，咱们院里有一些经费，是关于扶持贫困生的助学贷款的，对吧？”
“我的助学贷款能不能直接转化成纯净灵魂发给我呀？”
面对可耻的美人计，两袖清风的院长阁下不为所动：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助学贷款的名单上。”
“现在不在，很快就在了。因为贫困生助学贷款的各项申请条件，人家完全符合嘛。”
李霏用力点头，随后有模有样解读起相关规定来：
“我看过了，那个助学贷款呀，适用于经济困难的学员，我完全符合！我现在可穷了，晚上还得打工，才能勉强得了生活的样子。”
“然后这个助学贷款的目的，是帮助贫困生支付修行与学习所需……我申请贷款，也是为了修行呀，总不能吃喝玩乐吧？”
小棉袄甚至绕到她身旁，递过去一份填写好的申请材料：
“您看，人家现在也举目无亲的，没有直系亲属照顾；重病缠身，还是灵魂方面的疑难杂症，那么久都没治好……还有还有，当初去总院B-01号折叠空间浴血奋战前，为了给母校争光添彩，我还借了一笔巨额外债，自费筹集各种物资，已经快还不上了……”
说着说着，孤苦伶仃、困顿窘迫的小棉袄悲从中来，竟忍不住嘤嘤缀泣，呼之欲出的好身段也随之颤栗。
“书面材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院长阁下将目光转移到小棉袄的顶奢手工挎包上：“你这包，挺贵的吧？”
“不贵不贵，也就洛西布鲁克市中心几套别墅的钱，还是别人送的。”
小棉袄挽着院长阁下的胳膊，弦然欲泣道。
“几套？不止吧。”
院长轻笑，轻轻解开法袍领口，露出纤白优美的项颈，与黑色的丝质内衬：“你的裙子，你的包，你的高跟鞋，都跟我一个档次呢。”
咕……好涩喔。
小棉袄哽咽声一滞。
端庄知性的年上女性慢条斯理解开严严实实的朴素法袍，展露出与外在气质截然不符的成熟绰约身段，深深锁骨轮廓柔嫩曼妙，乳白肌肤与黑色镂空印花内衬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反差，诠释出高雅又妩媚的风情，令人目眩神迷。
甚至，当领口解开的那一刻，似有一股热气冒了出来，裹挟淡淡体香，直直钻进花魁小姐心房。
——李……可？妮霏·艾露恩也行呀……
李霏捂着小鹿乱撞的胸膛，一瞬间想好了她们女儿的名字。
又过了好几秒，她才清醒过来。
——不对呀，老娘是过来施展美人计的，怎么给反杀了？
小棉袄快速调整状态，躬身给院长阁下倒茶。
茶水潺潺流淌，杯中水线上升得很慢，好让李霏太太借此展现出比起院长阁下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妖冶身段线条；她还抬手，纤纤指尖将一侧垂落的秀发拨到耳后，抬眼轻笑，云淡风轻，却带有摄人心魄的媚意。
“来品品我这茶。”
她递上茶水，莹白指腹还漫不经心掠过灰发魔导师的指缝，充分利用无师自通的谈判技巧，将身体优势发挥到极致。
“好茶。”
茶水还未入口，院长阁下却发出由衷赞叹。
“要是您喜欢黑天鹅的衣服，人家明天送你几套，都是同学送的一点心意，不值钱的。”
为了生活，李霏太太放下平日里的矜持与检点，强忍对知画女士的歉意，满怀愧疚又无比熟练地侧身坐在位高权重的院长阁下腿上，捏起一缕发梢，轻轻掠过她的侧脸与项颈，温声细语道：
“就是希望院长大人在拨助学经费的时候，能·明·镜·高·悬呢。”
院长阁下不置可否道：
“你的材料确实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的申请，学院会好好研究的……”
“啊对了，还有一份材料。”
难得做一次有违妇道的事，那就该破罐破摔，贯彻到底。于是李霏太太又递上一叠文件，略显扭捏地提出了得寸进尺的请求：“是关于奖学金的啦。人家品学兼优，获取过荣誉市民的奖章，经常被各大报刊点名表扬；积极担任反魔女风纪委员，踊跃参与交流赛、圣坛争夺赛等一应校内活动，还在多项活动里获得冠军，凭借出色表现为母校争光添彩；此外，我促成过‘学费减免制度’、‘双学伴’……啊不对，‘双学籍制度’等条例的落实，为校园制度建设做出贡献；课余时间也热心于公益事业，维护海洋生态、关爱孤寡老人……”
……
在深入浅出的磋商后，李霏姛学为自己争取到了应有的权益。
重又套上肉色丝袜的细细足尖灵巧地扭了扭，便踩进高跟鞋鞋尖。她弯腰半蹲，把裙摆撑出安产型轮廓的同时，伸出食指轻轻勾住鞋跟，踮起的柔软脚掌才放平，完整嵌进尖头高跟鞋里。
李霏又轻轻跺了两下脚，把丝袜向上提了提，扯平最后一丝褶皱，才带着一身红茶香，与院长阁下道别。

第三百八十九章 魔女留言
没搞到纯净灵魂，但这完全在小棉袄的算计之中。
人总是趋向于折中的，作为区区一年级新生，如果开口就和对待全体师生一视同仁、分配教学资源公平公正的院长妈妈讨要烈阳级素材，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但倘若撒娇索要璀璨级素材的话，那大家就可以各退一步，得到允许小棉袄借用【黑暗之塔】第六层中部分素材的皆大欢喜结局了。
“黑暗之塔在总院，正好顺利把黄金胸针的福利给兑换了……”
走出院长室，李霏很快对接下来几天的日程有了规划。
如今冥想法大成，抽奖次数消耗殆尽，只要再把中序列魔女福利、黄金胸针资源全领了，就能把先前所积攒的资粮尽数消化完毕，以全盛姿态朝着第五重熔炉斗气、序列5迈进。
“先领魔女福利，再去总院，孵蛋的同时拜访法术祭坛，并借用【法力之泉】适应新技能、新状态，完美。”
李霏心念一动，双翼展开，在低空疾速俯冲，没飞多远，就被身着洁白制服的治安官女士截停。
值得庆幸的是，这回拦下违章霏的，不是正气满满的亚丝娜小姐，而是自家人。
索菲亚，流淌着纯正高贵的托瑞朵氏族血脉，身份显赫，性格犹如她的超模身段一般高冷禁欲，执法时更是寡言少语、铁面无情，能上手镯绝不多说一个字，压迫感十足，是市民眼中的【执法队凛风】，令犯罪分子退避三舍的冰山女神，洛西布鲁克刑事犯罪的守门员——亚丝娜小姐过于善良，导致太多精力被牵扯到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里，严重影响了她的业绩。
这名备受爱戴的血族人妻身着洁白制服，将她本就清冷优雅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圣洁凛然。可这一回，她却对犯罪分子低下了骄傲正直的头颅，语气也柔弱得不像话：
“那个……超速很危险的。”
“安啦安啦，我有丰富的超速经验。”
恶婆婆却端起了架子，摆摆手，毫无诚意敷衍道。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工作时不苟言笑的索菲亚却是拿出了少有的温柔耐心姿态，像是哄雅温般好言哄劝道。
“我自己有翅膀！”
李霏太太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
好在，丧偶式育女且每天伺候巨婴的血族人妻有着丰富的哄孩子经验，她抬手挠了挠李霏的下颚，后者就嘤咛一声，翅膀缩了回去。
魔力光芒一闪而逝，消除两人的存在感，伴随一声雨伞被撑开般的轻响，两扇浸染着血色且更加宽大的蝠翼张开。
“要去哪儿？”
索菲亚拦腰抱着李霏，温声询问着，并在踌躇片刻后，用细若蚊喃的声音补上称谓：“霏。”
——等夏娃二胎孵出来，要是没有血族血统的话……
——我该替谁说话，劝和还是劝离？
令李霏既忐忑又莫名期待的混沌念头一闪而过，她双手环住血族人妻的后颈，懒洋洋道：“先请我喝奶茶，蔓越莓街道新开的那家。”
“嗯。”
感受着人类女性的体温，血族人妻轻轻点头，冷白侧脸浮现一抹绯色。
“好奇怪喔。”
李霏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天真无邪的亮晶晶眼神仰视着她，语气中带有疑惑：“血族……不是应该没有心跳的吗？”
说着，她侧耳聆听，慌乱心跳声随之放大，交织成自责而兴奋的旋律。
怀中温软香甜人类的亲昵动作，让血族人妻那双猩红瞳孔色泽更深，夺目唇线扬起又下撇，扭曲成无比复杂的弧度。
……
“rua！”
有惊无险地来到金橘子酒馆，花魁小姐一声恶龙咆哮，降临集会内部。
甜腥热浪铺面，妩媚呢喃声此起彼伏，湖光山色涌入眼帘，依旧是那么的鲜活糜烂、旖旎病态。
“唔……两千魔女积分，等于白送一件新月级超凡物品。”
“挑选一门四阶知识倒还行。”
“格奈娅为我订制了序列5的职阶……仅这一笔，就足以把推荐新人魔女、出卖院长阁下情报、挑拨魔法学院高层关系、诱杀老狼王等贡献全部抵消，甚至我还要倒欠一个人情……加上救命之恩、再造之恩、照料守护之恩、安排外语家教的双重甚至三重媒妁之恩……唔，恃宠而骄也得有度，不能再索要额外好处了，否则太掉价。”
“总之先康康有什么好东西。”
“rua！”
李霏又是一声娇叱，并得到许愿仪式的回应，一面粉色天幕倒挂而下，密密麻麻的知识与物品列表浮现，卷帙浩繁，一眼看不到边。
【诱导出格】
类别：法术
描述：让目标做出背德之举时，体内强制分泌高浓度多巴胺，并产生高昂愉悦情绪。
兑换价格：1700积分
兑换者留言：
对邻家的温柔太太用了，我觉得很好用。
（来自叶夫根尼娅）
对自家的温柔太太用了，邻家单身宅女也觉得很好用。
（匿名）
对自己用了，好像没什么用？
（来自伊莲）
……
【孔婉莹版观念植入】
类别：法术
描述：可篡改目标思维，将某种观念视作理所当然的真理。
兑换价格：1积分
兑换者留言：
莹宝这次开发的福利不太行呀，我对一匹雌性独角兽使用了这种法术，结果浪费了上好的奶油，还被戳了几个血窟窿，差点寄了，有姐妹成功过嘛？
（匿名）
上面那位姐妹，你说的独角兽，是化形后的那种，对吧？（＃惊恐）
（来自温莎）
谢邀，人在洛西布鲁克，刚到金橘子酒馆。对于莹宝的新法术，我的评价是不如雌性生物魅惑。圈子太小，腻了。
（匿名）
上面那位姐妹，你懂个锤子！雌性生物魅惑要烧多长的蓝条？学习难度多大？并且施展后的效果，和被一群魔女病患者包围有什么区别？靠雌性生物魅惑找乐子，不如跳进许愿仪式当发电姬，还能为姐妹们做点贡献！
可莹宝这法术就不一样了，学起来简单，蓝耗低，最关键的是，植入观念后，目标能维持原有的三观与性格！试想一下，一名傲慢刻薄嘴臭的阔太太，将“慰藉单身女性”视作不可推卸的义务，皱着眉头、严厉且不耐地履行义务，或清纯贤惠思想保守的人妻，把“为不同女性生孩子”视作一种传统美德，在夜深人静时，等爱人睡着了才羞怯扭捏又风情万种地推开你的房门……当然，这门法术的缺点是太容易判定失败，建议姐妹们在无魔或低魔位面使用，很有趣的。
顺带一提，莹宝开发乐子法术可不单单是为了给姐妹们找乐子，别忘了咱们的【钥匙准则】。就我个人而言，这门法术入手两个月，血脉都进化三回了。
总之，莹宝才是心怀大爱、心系姐妹的好魔女。就冲这份良苦用心，下次集会的话事人选举，我定要投莹宝一票。（此条好评五十积分，括号内删
（来自姜芷若）
（本留言可能会泄露保密内容，已自动屏蔽，中序列魔女方有权限查看。）
莹宝真的，我哭死。（此
（匿名）
买了，姐妹们可以永远相信莹宝。（
（匿名）
买了，姐妹们永远可以相信莹宝。
（来自夏娃）
……
《展现女性魅力的一百种技巧》
类别：职场/情感类读物
描述：三句话，让富婆为我花了十八万金币。
兑换价格：5积分
姐妹们，亲测，真的有用！学到了很多知识，这个月业绩提升了13个点！
（来自安拉贝尔）
不如霏宝。
（来自伊莎贝拉）
好书，彻夜拜读，获益匪浅。另，霏宝是谁？
（匿名）
……
姐妹们依旧那么的活泼且混沌，花魁小姐心中的归属感更浓了，并不由自主回忆起曾经在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实则是姛城交友群的对话框里水群的无忧无虑时光。
只是在层出不穷的信息里，有一些让她忍不住侧目的东西。
妖精之母先是死死盯着夏娃的那条留言，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家门不幸的哀叹，以及想要清理门户的鲨意。
——二胎孵出来再找你算账。
三秒后，花魁小姐自费11积分，买下了【孔婉莹版观念植入】与《展现女性魅力的一百种技巧》。
前者没什么好说的，作为一名自尊自爱、传统顾家的人妻，李霏太太纯粹是在支持用爱发电的资源姬，绝对没有半点想要学习这种歪门邪道法术的意思。
后者嘛……
李霏一目十行，刷刷翻动刚出炉的书页。
她山之茶，可以攻玉，对待茶道，花魁小姐素来是真诚的，谦逊的，善于融会贯通的。
然而，并非每一叶茶，都是上等好茶。
“啧。”
花魁小姐合上书本，郁郁神情难掩失望之意，唇线上调的弧度还带有嘲弄意味：
“最多茶道锁二阶的水平，绝对没有三阶。”
“对我的帮助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微乎其微。”
“就这茶艺水平，也能出书卖钱了？”
“也对，真正的茶道大师，都忙着和富婆们花天酒地呢，哪有功夫当码字姬？”
“嘶……这是个很大的市场盲区呀，我要不要整一本，肯定畅销……”
“不行，茶道争锋本就千帆竞渡，百舸争流，若好姐妹学习得寡人之茶道，又反过来把朕给牛了怎么办？”
“可要是价格高点，销量多点……短期收益，恐怕不逊色于幻象权杖业务，并且能立竿见影提升朕的魔女声望，赶超莹宝，篡了格奈娅夫人的位，指日可待。”
“兹事体大，先吃饭。”
将著书立说之事记在心头，李霏取出桌椅，和索菲亚买的蛋糕、奶茶，边享用点心边浏览浩如烟海的兑换列表。
最终，她选择了四阶法术【诱导出格】。
李霏太太目前拥有很强的控制能力，可这种能力与主流施法者风格不符——她并未掌握【变形术】、【缠绕】、【冰封禁制】之类传统意义上的强控法术，而是靠着五花八门蛊惑类能力，强行入侵心灵，控制精神。
其中涵盖了【堕落】、【欢愉】等类法术能力，以及【轻浮之语】、【紧缚的爱】、【魅魔轻吻】这样的装备附魔效果，还有【魅纹重组】等秘术——事实上，仅仅是【高浓度多巴胺】，李霏就能瞬发三重，分别源于尾环、魅魔尾巴与魅纹，一眼扫去，就能让普通人在短时间内脱水而死，已经拥有真正眼神杀人的邪魅超凡威能。
更不用说，她本身还具备超高额魅力属性，搭配【局部变身魅魔女皇·瞳】的精神系、魅惑系能力增益效果，堪称人形电脑配件，所过之处橘流成河，连序列5的生灵，都不足以用抗性免疫花魁小姐火力全开之下的精神污染。
在这种情况下，李霏更倾向于强化长板，把心控之路走到底。
恰好【降临·白梦婷】的冷却时间又快到了，可以借机掌握两门新法术。
至于两千魔女积分，花魁小姐留着没动。
对普通序列6的超凡者而言，全套新月级装备就是神装；但以李霏目前的档次，新月级武装只能凑活用，不值得特意购买，还不如攒钱买更好的。
稍稍盘算了下可支配资金后，李霏忍痛从格奈娅手中领走近期提成，重又折返回魔法学院，一步跨入传送门。
感知变得混沌模糊，又在霎那间恢复，瑰美而深邃的紫色天穹映入眼帘。
“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一名精灵仆从迎上前来，恭敬询问道。
这些仆从还是那么的年轻美貌，衣装得体，站姿优美，只是脸上程式化的微笑如出一辙，连唇线弯曲的弧度都像是用量角器校准过的；一双双漂亮的瞳孔恍若精心修缮并装点过的枯井，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却找出不生机，只剩下黑洞洞的荒芜与死寂。
李霏看了精灵仆从一眼，只觉得她们身后的紫色天幕都变得压抑了起来，死气沉沉，空洞灰败。

拉跨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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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加一勺喜悦
“不用，谢谢。”
法术百科小姐维持着淑女风度，婉拒精灵仆从的服务，径直奔向【黑暗之塔】。
那是一座阴森诡谲的法师高塔，塔身漆黑弯曲，不规则的窗户里有惨绿光泽忽明忽暗，时不时还冒出狰狞畸形的人脸，无声嘶嚎；蜿蜒曲折的骸骨如牵牛花般攀爬而上，交织成一张冰冷蛛网，将巨大丑陋的黑色巨人笼罩。
“洛西布鲁克分院，一年一班，李霏。”
法术百科小姐抬手扬起黄金胸针与院长阁下亲笔签写的文书，塔下的骷髅法师用黑洞洞的眼眶无声注视片刻，才恢复沉眠。
旋即，黑暗之塔最底层的门户缓缓洞开，崎岖甬道里氤氲绿光，还回荡着疯癫诡谲的嚎哭，仿佛原初恶魔的巨口，通往地狱深处。
李霏提起裙摆，屈膝行了个淑女礼仪，迤迤然步入黑暗之塔内。
她踩着不断蠕动的血肉阶梯，拾级而上，还时不时探头探脑打量环境，直到抵达第六层，才对黑暗中的女人绽放出甜美笑容，挥手问候：
“好久不见呀！”
那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她左手托腮，横陈在乌鸦羽毛缝合成的漆黑软榻上，头戴一顶高而尖的巫师帽，帽檐遮住她眼眸，浓密妩媚的黑色秀发肆意披散在肩头。
女人身段高挑，婀娜曼妙，犬牙交错的巫师袍下摆略显褶皱，被哑光黑丝收束着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压在下方的左腿伸平，修长又紧致，慵懒屈起的右腿轮廓则有恰到好处的丰腴感，足尖还泛着迷离剔透的粉润微光，并沾有浅浅灰尘。
她右手托着干枯颅骨，晶莹指尖漫不经心转动着圆形骨骼，静静端详，冷白肤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邪魅而神秘，像是迷雾中的女巫，黑森林深处的梦魔，流淌着乖张又孤寂，静谧却妖冶的韵味。
“午安，雪兰老师。”
直到微微上扬的欢快声线传来，黑色高塔之主才如梦初醒般抬起眼帘，一点点找回为人师表时应当维持的那副澹雅娟秀笑容。
魔力带走袜底的灰尘，雪兰弯腰扶起歪倒在地的长靴，绷直足尖套了进去。大部分女性穿着都能包裹住半条大腿的绒面靴筒，却只够堪堪遮住她的膝盖。
“抱歉，妮可已经通知我了，但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有些失态了……你先坐，我给你泡茶。”
雪兰快速整理仪容仪表，还不忘热情招待晚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彻底恢复了李霏初印象中的温柔成熟模样。
——可以炫我嘴里。
李霏羡慕又遗憾地瞄了眼长靴，随后取出手提袋，乖巧道：
“其实我带了奶茶。”
有血族人妻请客，毫无长辈自觉性的李霏太太干脆把奶茶店里所有品种的饮品全点了个遍，就算自己喝不完，送给别的女孩子也是极好的。
“谢谢。”
雪兰并不打算对心目中的继女太过客套，目光扫向手提袋，里面装着一杯奶绿，和一杯红茶奶茶。
她下意识就要拿走红茶，可伸出的指尖却莫名停顿。
作为灰发魔导师年少时遗落在总院的现地妻，雪兰会在不经意间模仿着妮可的一些喜好。
比如平日里，她素来喜欢红茶，仿佛在蒸腾白雾深处，藏着当初那个念念难忘又遥不可及的午后。茶几对面的陌生灰发少女沐浴在宁静阳光中，不疾不徐地给自己递上一杯伯爵红茶。
但此时此刻，鼻尖萦绕的绿茶香气却格外妩媚勾人，让雪兰想要久违地品一口绿茶。
短暂迟疑后，名为习惯的力量驱使着她，将指尖落在红茶上。
“呀，妮可妈妈也喜欢红茶呢。”
李霏晃动着奶绿，想要让味道更均匀。可伴随她的上下摆动，明明奶绿被密封在杯中，空气里弥漫的绿茶香却变得更加馥郁起来。
雪兰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避开视线。
因为那曼妙旖旎的身段簌簌抖动间，似有祸水起伏，千回百转，让她不自觉回想起当初B-01号折叠空间开启时，衣不蔽体的李霏在神殿深处起舞的模样。
舞姿很别扭，也不雅观，可那惊鸿一瞥的妖冶轮廓与迷离肤光，却令高位生灵都为之屏息，产生渴望的、想要占有的绮念。
雪兰心不在焉地尝了口红茶，茶香浸润唇齿，香醇清雅，她却品出丝丝遗憾的味道。
“妮可说你要借用死灵实验室，和我来吧。”
她很快收敛好情绪，给李霏引路。
客人乖巧点头跟随，还牵住她的手。
女孩子在陌生环境下，主动和大姐姐牵手而行，这本没什么，可雪兰的五指却踌躇片刻，才小心翼翼反握住柔若无骨的滑嫩小手——实际上并不小，纤长五指并不比大姐姐逊色，只是晚辈通过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悄然营造出的氛围，让雪兰产生“小鸟依人”的亲近感。
她们沿着昏暗幽静的回廊，走向黑暗之塔第六层深处，所过之处盏盏骨灯亮起，墙上有精神病涂鸦般的字符，脚步与呼吸声在逼仄狭长的通道里回荡，显得压抑又暧昧。
“到了。”
雪兰推开第十九扇门，本该宽敞的房间因堆满了瓶瓶罐罐与标本而显得拥挤，中央有一团直径约五米的暗红色肉瘤，伸出数十根紫黑色触须，漫无目的地摆动，还陈列着各种李霏看不懂的骨质器械。
“这是六层最好的实验室，素材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雪兰说着，递来厚厚一本书，封面印着《试验操作手册》。
显然，【纯净之卵】的消息需要尽可能保密，因此妮可只提到“李霏同学需要完成一项重要且隐秘的试验”，雪兰并不会陪同参与到孵蛋过程中。
“谢谢老师！”
李霏“嗯”了一声，用力点头，刷刷翻阅操作手册。
雪兰悄然离开，给心仪的继女留下单人操作空间。
听到关门声，李霏才松了口气，随手把操作手册丢到一旁。
毕竟按照婷宝描述，往蛋里注入七情六欲非常简单，稍微上点档次的亡灵实验室，都能完成傻瓜式操作。
她上前几步，好奇地戳了戳那团硕大醒目的肉瘤，触感出乎意料地清爽，并没有粘液与异味，系统小姐也旋即发来产品认证。
【X-07型亡灵操作台】
性能：基架采用优质龙骨，填充九头蛇血肉……三十万生魂提供算力，中枢采用空白灯神大脑……最高可同时操控紫蛇触须1024条……能语音执行10736种基础操作……
“唔……先给我做个好看点的发型。”
李霏太太食指轻点唇瓣，歪着脑袋思忖片刻，下达第一条指令。
四条触须立刻伸向她脑袋，李霏太太面不改色。
魔法少女怕触手，但魔女不怕，毕竟许多姐妹都深谙此道，堪称行家，甚至玩出了艺术感，当初晋升欢愉魔女那会儿，花魁小姐见识的大风大浪可多了，区区四条，完全不够看。
刷刷刷……
触须化作残影，完成一系列精密且迅捷的操作，1.3秒后，一条很有仙气与少女感的发辫就环住了李霏太太的后脑，还是第三届挺王佐伯女士同款的羽状编发。
“很好。”
李霏太太打了个响指，对操作台的智能性与精度感到很是满意。
虽然单条触须灵活性逊色于花魁小姐的舌头，可操作台有1024条触须……拿来拷问的话，一定效果很好。
“把我申请的素材呈上来罢！”
她素手一挥，传达第二项指令。
血肉翻涌，如同履带一般，把一列齐齐整整的透明容器递到李霏太太跟前。
容器上还贴了便签，字体优雅飘逸，哪怕李霏不懂亡灵阵营通用语，也能感受到那种书法的结构美与艺术气息。
好在有【博学耳坠】，李霏能理解文字的内容。
喜、怒、哀、惧、爱、恨、思、见欲、听欲、嗅欲、味欲、触欲、意欲。
总共十三个器皿，装载了从智慧生物灵魂中提取并洗掉记忆、主观意识等杂质后保留下来的纯粹情绪，只不过恩洛斯主流法师学派对“七情六欲”的理解，和东方大陆略有出入。
李霏轻轻点头，又取出《孵蛋手册》对照一眼，才把怀里的【纯净之卵】放在操作台上，继续下达指令：
“切换成灵魂漏斗模式。”
话音刚落，一条纤细柔软的半透明触须从操作台后方缓缓浮起，表层流烁着淡淡斑斓色泽，中空结构，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
操作台桌面也无声分裂，绽开一个漆黑圆孔，直径与拳头相当。
“接入！这颗蛋！”
李霏又一声令下，中空触须匀速扎进【纯净之卵】深处，蛋壳表层却完好如初。
按照《孵蛋手册》描述，接下来只要把纯粹情绪倒进圆孔，【灵魂漏斗】就会沿着中空触须，自动把情绪灌注进纯净之卵内，宣告孵蛋进度跳到（1/4）。
至于用量……
婷宝表示，孵出来的小霏宝，与李霏共享感知、记忆、法则领悟境界，思维也大同小异——重点是小异，就宛若两朵相似的花，又并蒂而生，共存共荣，可彼此的枝叶纹理上，难免会有些许差别。
若要举个更直观的例子来说明母体霏与分身霏之间的关系，那魅魔霏与尾巴小姐的相处模式就再适合不过了。她们密不可分，如胶似漆，但有时候也会因为性格不合而冷战甚至掐架。
总之，小霏宝会有一定的自主人格倾向，而注入七情六欲这道工序，就决定了小霏宝的潜在性格。
因此白梦婷对各种情绪的用量并未界定准确区间，而是建议好闺蜜根据个人喜好，秉承“酌情、适量、少许”的准则，来创造小霏宝。
“唔……加多少呢。”
李霏拿起一只烧杯状的透明器皿，上面的手写便签是【喜】。
器皿中装着粉色的、亮晶晶的粉末，那便是实质化的“情绪”，烈阳级素材。
特意查阅过相关资料的李霏明白，不论是物化后的情绪也好，还是纯净灵魂也罢，原材料价格都很低廉，区区智慧生命罢了，人行道上到处都是；真正导致售价高昂的，还是加工环节。
前者，要序列4的亡灵法师闷头生产，才能从灵魂中提炼出纯粹的、没有杂质的情绪，并化虚为实。
后者，更是要高位亡灵法师全神贯注微操，抽丝剥茧般清洗、剔除掉纠缠依附在灵魂中每个角落的情感、记忆、执念、本能等，只保留最纯真无暇的那一丝魂力本源——21克的灵魂在加工提纯凝练后，净重量只剩7微克！
能打动尊贵体面的法师老爷，让他们如同纺织厂女工般夜以继日劳作，所要付出的人工费之高昂，也就可想而知。
此外，那少女粉的、晶莹剔透的【喜】，制作环节并不像成品看着那么美好。通常而言，亡灵法师要去异位面挑个村落、城镇什么的，利用法术或药物，让所有智慧生灵在愉悦癫狂中死亡，这样收割来的灵魂，加工会更方便，产出也更高。
连【喜】都如此，剩下那些【哀】、【惧】、【恨】等情绪的生产方式……只能说，原材料们走得都不安详，堪称惨绝人寰，病狂丧心。
但这不重要。
“做人妻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没有过多纠结，李霏太太取出随身携带的银质调羹：
“加一勺喜悦，让分身小姐变得阳光起来！”
从灵魂中剥离的细小结晶洒落，化作一蓬亮晶晶的粉尘，被血肉操作台上方的漆黑圆孔所吞噬。
血肉开始蠕动、痉挛，并发出蒸汽火车碾过铁轨般的隆隆低沉闷响；而中空触须的末端忽然鼓胀起来，像是钻进一只老鼠，蛄蛹着爬行，直至抵达蛋壳内部。
蛋壳似乎晃了晃，可仍未散发出生机。
“加一勺恨，让世界感受痛楚！”
“加一勺惧，有恐惧才会敬畏，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加一勺哀，多愁善感的弱女子比较容易惹人怜爱。”
“再来一勺见欲，让分身小姐学会欣赏美，渴望美……等等，沃日倒多了！”
“再来一勺听欲，让分身小姐学会聆听称赞与情诗，并以此为动力……糟糕，又多了！”
“嗅欲……坏了坏了，一不小心全倒进去了……味欲……唉，我怎么那么不小心……触欲……啧，人家真是个笨手笨脚的粗心人妻呢。”
“最后加一勺意欲……呀，手滑……一口气用了那么多烈阳级素材，雪兰老师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片刻后，愧疚不安的李霏太太忍不住做起了自我检讨，面颊却浮现出病态的、愉悦的、神经质的酡红。
十三个器皿里，有六杯已是涓滴不剩。

第三百九十一章 法术体系
虽然李霏用了致死量的情绪素材，可雪兰并未打探晚辈隐私，只是和颜悦色地与她闲聊：
“妮可说你这次来，打算待个几天？”
“嗯啊！”
李霏用力点头：“我要拜访法术祭坛，再借用法力之泉修炼几天。”
黄金胸针权限，加上协助娜奥米转院时魔导师赠予的奖励，李霏如今手握四张门票，可以直接掌握四门法术，相当于四本知识书，价值高昂。
“嗯，这里的环境确实有助于修行。”
雪兰颔首，递来一份薄薄册子：
“这是当前能使用的自然系四阶法术祭坛列表。”
——就这？
李霏接过册子，翻开后忍不住愣神片刻。
书册很薄，只有寥寥数页，字体也不小，列表上全部法术加起来，也就数百种，并且还有近半处于【维护中】状态。
法术祭坛也是要充能与维护的，总院无法时时刻刻开启全部祭坛，这一点李霏能够理解。
但数量……太少了。
魔女集会里能兑换的知识，那当真是汗牛充栋，无边无沿，光目录就占半边天，还能用意识查询简介、售价、兑换者留言等。
并且只要舍得花积分并符合学习条件，就能借助许愿仪式之力，直接掌握知识。
而古老又繁盛的、几乎垄断了恩洛斯超凡教学资源的魔法学院，可供选择的法术竟然只有区区781种？
“很多吧。”
雪兰注意到李霏并未掩饰的错愕表情，轻笑道：“我第一次拿到列表的时候，也感受到了来自魔法学院总院的震撼呢。稀有珍贵的法术祭坛，竟然能编撰成册供人挑选……”
“确实。”
李霏顺水推舟：“我长这么大，只用过一阶法术祭坛，掌握了【火球术】。”
“真是个幸运的孩子，我在来到总院之前，从未接触过法术祭坛呢。”
雪兰浅笑：“事实上，以总院的能力，完全可以人为搭建更多法术祭坛，只是没这个必要。”
“诶？为什么。”
李霏歪着脑袋：“法术祭坛不是很好用么。”
面对晚辈的好奇，雪兰很好地履行了老师的神圣职责，用娓娓语调替她解惑：
“利用法术祭坛直接掌握法术确实很方便，可缺点也很明显。”
“比起通过自身努力学习法术，走捷径会缺少一份感悟；若捷径走多了，甚至会导致学习能力退化。”
——咕……本姑娘除了玻璃大炮，全是走捷径得来的……
“此外，资质低、表现差的学员根本申请不到拜访法术祭坛的权限；而那些有资格领取门票的、凤毛麟角的天才学员，比如将B-01号折叠空间改造得满……‘焕然一新’的法术百科小姐，就算没有法术祭坛，难道就学不会新法术了么？所以你瞧，法术祭坛的作用看似神奇、伟大，不可思议，但实则比较鸡肋。”
——雀食，我还可以通过系统小姐、许愿仪式、婷宝的王冠来学法术……不过你本来想说的不是“焕然一新”，而是满目疮痍对吧，呐？
雪兰的声音温柔而耐心，可她每说一句，李霏的小脸就红一丢丢。
“况且，法术祭坛的制造成本高昂，维护成本也不低，性价比不那么出众。出于这一系列原因，总院才更倾向于把资源倾斜到别的地方，而不是盲目建造法术祭坛。可就算如此，九系法术祭坛加起来，也是浩如烟海。”
——前面的都是借口，成本太高才是重点。
李霏若有所思，重新低头翻阅列表。
不是魔法学院不行，而是许愿仪式太过匪夷所思。
作为从神话年代延续至今、躲过纪元更迭的浩劫，如今仍雄踞整片大陆并统治无尽位面的庞然大物，单论知识储量，魔法学院肯定是超过魔女集会的。
只不过魔法学院的知识都陈列在图书管里，要师生们自己去学、去悟，不像集会，许愿仪式的神异程度几乎媲美无限流小说里的“主神”，只要积分足够，就可以直接灌顶——目前为止，李霏还未体验过，只是利用福利兑换了知识本身。
况且，哪怕更倾向于自主学习的氛围，避免形成不劳而获的风气，也未曾拥有许愿仪式，总院仍有数百种【四阶】、【自然系】法术祭坛。算上另外四系法术祭坛，以及注定数量更多的低阶法术祭坛，五系八阶全部法术祭坛加一起，恐怕有数万，这已经是很恐怖的数字了——这还没算上千余分院的持有量。
毕竟各位分院主宰都是有头有脸、威名赫赫的巨擘，就算是作为中枢的总院，想征调分院资源也得商量着来，有偿调动一部分，不可能一句“大局为重”就让分院把所有好东西全部开放、上缴，否则可供李霏选择的法术祭坛数量，恐怕还得翻好几十倍。
事实上，总院和分院的关系，有点类似格奈娅和金橘子酒馆的姐妹们，员工听老板的话，但老板也不能贸然索要下属工作所得，只能通过制度剥削，平日里还得多多照顾，搞好关系，维持互利共赢的氛围。只有到了危急时刻，所有个体才会倾尽所能、不计代价地凝成一股绳。
“内个……”
李霏迅速看完目录，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老师说。”
雪兰关切道。
“我可以看看五阶祭坛的目录嘛？”
李霏羞赧道。
“没问……什么？”
雪兰的微笑凝固，目不转睛注视李霏：“你要挑选五阶法术？”
法术祭坛也好，许愿仪式直接兑换也罢，都和【法术卷轴】一样，需要掌握前置超凡知识，才能得到回馈，跳过学习环节一举掌握技能。
唯有系统小姐提供的知识书，才能挣脱限制，愚弄法则，让李霏以凡人之躯，释放巨龙之力。
因此，挑选五阶法术，意味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嗯呐。”
李霏仍旧是楚楚动人的晚辈模样，谦逊又乖巧地点头，还因大姐姐的注视而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可她的态度，已经算是回答了雪兰真正的问题。
雪兰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幽静眼眸里带着浓浓赞叹与欣赏：
“踏上超凡之路不到一年，进阶自然魔法……你的潜能，在妮可之上。”
“侥幸，侥幸啦。”
这话小棉袄可不敢接，以免被灰发魔导师认为自己有态度问题。她连连自谦，双手接过雪兰递来的另一册列表。
数量果然少了些，只有432种。
可这一次，她翻阅了的速度慢了很多，还在思考。
雪兰从旁温声提醒道：
“法术，并不是等阶越高越好。”
“低阶法术虽然效果往往逊色于高阶法术，但前者法力消耗低、施法速度快、冷却时间短，如果领悟足够深，还有‘蜕变’的机会。”
“比起贸然选择位阶更高的法术，挑选最适合自己的法术，构建出真正扎实的法术体系，才是施法者的理性选择。”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火球能杀的人没必要释放深渊熔岩。
——但五阶知识书比四阶的贵十倍。
李霏点头表示同意，实则已经把四阶祭坛排除在选项之外。
虽然目前只掌握了高级自然魔法。
但洛西布鲁克这么多天，收了这么多钱，宰了这么多人，攒下这么多潜能点，不就是等着今天用的么？
剩余的11格潜能点，随时可以把自然魔法等级拉上去。
【波浪形态】（维护中）
【召唤远古树人】
【疯狂生长】
【巨人之力】
【树眼】（维护中）
……
没有留言板，风味大打折扣，差评。
并且李霏很快发现，那些常见的、被教科书推荐的法术，对应的祭坛往往处于【可访问】状态，越是稀有冷门的，越是容易【维护中】。
这不合常理。
某位至尊早就说过，越常见，越强大。
因为常见的法术，是在漫长时间与空间维度中，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才得到芸芸施法者的认可，远比花里胡哨的旁门左道更加实用。
这个道理很简单，魔法学院的天骄们也都不是傻子，所以常见法术的祭坛应该很抢手才对，怎么都是闲置状态？
善解人意的雪兰老师再次替她解惑：
“圣坛创造困难且代价高昂，对环境的要求也很严苛，才显得B-01号折叠空间格外珍稀；但法术祭坛，制造条件就相对宽松些。”
“因此，对于抢手的法术种类，总院会多制造几座祭坛，维护时也更上心；而冷门的法术，往往只有一座祭坛，维护优先级也不高……所以想申请得排队。”
原来如此。
李霏颔首，很快有了大致方向。
中序列，是法爷法娘们发力的起点。在厚积薄发、构筑出完整法术体系后，虽然单挑胜率仍逊色于战士，尤其是【抗魔】等级高的战士，但比起低序列，已经好了太多。
而真正决定法术体系威力的，不是汹涌狂暴的杀伤性法术，也不是诡谲凶险的诅咒法术，更不是人人喜欢的治疗、增益类法术。
施法者的战斗，核心永远只有三项：
控制与反控制。
位移与反位移。
魔法盾与破盾。
强大的施法者善于保持距离，确保自己有一定的生存能力不被秒杀，并将敌人控制住。只要做到这些，不论是争取时间吟唱高等级法术也好，魔法箭慢慢刮痧把人刮死也罢，都是可以的。
这就给李霏提供了选择法术的方向。
而她更是进一步排除掉了诸如【波浪形态】等位移类法术。
一来，李霏已经拥有【科勒的匕首】、【残焰】。
二来，其他类别的法术，位阶高有位阶高的好，位阶低也有位阶低的优势，唯独位移法术，通常等级越低越好。
毕竟，位移是为了和敌人保持距离，防止被突袭。除非想要脱离战场，否则位移距离有个几百米上千米，就够用了，至少在中序列是如此。
这就意味着，高阶位移法术提供的更远施法距离，意义不大，不像火球，口径越粗越美，射程越远越好。
速度快、冷却短才是真理！
若非三阶位移法术种类太少限制太多速度太慢，李霏早就购买知识书学习低阶位移法术了。
——先来一手【飓风】，傀儡单位、机械单位对精神魅惑的抗性太强，要有硬控，把它们吹起来！
——落地后可以接一手【光击阵】，控制加倍！
——【生命护盾】……本法娘力速双A，闪避、抗性拉满，体质薄纱同阶战士，还能氪金买装备，不学了。
——【净化】，必学。可以对召唤单位和法术盾造成巨额伤害，也能解除自身的负面状态。
——【巨人之力】……近战法娘打咩！以前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当一个躲在队友身后释放技能的法娘。
——【隐匿】……有搞头。
半小时后，李霏做出选择：
“雪兰老师，我想好了！”
“我要【飓风】、【光击阵】、【净化】、【隐匿】。”
“都是五阶法术呢……前两者是很不错的搭配，也很经典。净化也无可挑剔，是必学项目之一。”
雪兰颔首，以长辈角度给出评价与提醒：
“但隐匿……可以说是劣化版的【相位转移】，能让施法者融于自然，脱离敌人的感知，并借此规避许多法术。”
“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可以起到很好的‘反控制’效果。”
“可这门法术真正在实战中运用的话，难度还是挺高的，要求施法者具备很敏锐的反应力。差之毫厘，都可能因此战败甚至丧命。”
“所以通常而言，施法者们还是更热衷于【树心】、【平静】之类的法术，能直观增强对控制类法术的抗性，起码不会出错。”
“嗯啊，我打算挑战一下。”
李霏自信满满道。
动态视力、神经反射速度、感知力，她都是顶级的，必须得跳刀吹风推推绿杖隐刀蓝猫，才能体现出操作。
“那好。”
雪兰颔首，没再多劝。
选择职阶要慎重，毕竟没有洗点重来的机会，一旦走错路，就只能终生蹉跎，不论多么悔恨都是徒劳。
可法术不同，就算错了，与施法者相性不合，或与别的法术搭配不良，只要没把自己坑死，那就可以重构法术体系，无非浪费点资源和精力罢了。以法术百科小姐的资质，就算反悔，打算学习别的法术，想必也和吃饭喝水般轻松简单吧。
“上来吧。”
一条乌鸦羽翼编织成的乌黑长毯悄然漂浮而起，雪兰也不脱靴子，大长腿一抬就坐了上去，还往身侧拍了拍，邀请李霏上来：“这些法术祭坛在不同位面，咱们要先去办理手续，获得审批文件与通关口令，传送门与祭坛看守者才会放行……”
“谢谢雪兰老师。”
李霏甜甜道谢，攀上魔毯，以一个很淑女的坐姿，与雪兰紧挨在一起。
鸦羽长毯载着两人，无声飞出黑暗之塔。

第三百九十二章 法力之泉
盖着大红棉被的少女们横躺在木辇上，面色因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苍白，瞪大的双眼直视昏沉穹顶。
乡民们肩扛木辇，一言不发，还敬畏仰视着前方木质高台上那一座古朴苍老的祭坛。
“神使大人，娃儿们这三天粒米未进，还洗得干干净净，您看中不？”
沉默的乡民队列中走出一个脸上满是沟壑的老人，对一名身披法袍的侏儒点头哈腰：“十二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嗯。”
侏儒法师发出一声鼻音，算是认可了这批祭品。
老人却丝毫不在意神使的傲慢态度，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树皮般的老脸都因笑容而挤成一团：“这是俺家里种的烟草……”
侏儒法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这帮土著穷得响叮当，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唯独这烟草，尝着别有一番风味，颇对他胃口。
老人给侏儒法师点上烟，在他们喷云吐雾的功夫，少女们已经被放在了祭坛下方。
她们是祭品。
密密麻麻的树根破土而出，像蛇一般蠕动，将这些依旧凝视着天空的少女吞噬，乡民队列里传来低低哭泣声。
“神使大人，成了不？”
老人脸上依旧堆着讨好的笑。
侏儒法师扭头看了眼绽放豪芒的祭坛，摆手道：
“可以了，去领粮食吧。”
“那个，大人。”
老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俺们泽乡，对‘魔法神教’最是虔诚，下一回祭祀，能不能还让咱们泽乡来……”
“到时候看吧。”
侏儒抽着烟，不置可否。
鸦羽长毯上的李霏居高临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免有些好奇。
以土著少女充当素材的一部分，给法术祭坛充能，这很合理。毕竟能用土著的命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消耗珍贵的超凡素材。
可趋利避害是智慧生灵的本能，那土著老人为何抢着让自己乡里的少女送死？
就算这片位面被魔法学院统治了很久，也不至于虔诚到这种程度吧。
“雪兰老师，他为什么……”
“这片位面并不大，超凡因子浓度也很低，为了建造并供养五阶法术祭坛，世界本源已经扭曲、衰败。”
雪兰平静道：
“所以洪涝、干旱、飓风这样的天灾，会很频繁，导致大量物种灭绝。”
“鸟虫鱼兽成了稀缺品，畜牧、养殖这些行当，都难以为继。”
“而贫瘠干枯的土地，也孕育不出多少粮食。”
“所以，祭祀就成了重要的粮食来源途径。把一些人口当作祭品奉献给曾降临过这儿、被视作神邸的高位生灵，就能换来几麻袋粮食，在土著看来是一笔划算的卖卖，反正他们对死亡早已麻木。”
“这……”
李霏怜悯地看了面色枯黄的土著们一眼，显得有些不安，似乎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他们的生活好艰难呀。”
“这方世界最多再过几个世纪就会迎来终焉，一切痛苦也将烟消云散。”
雪兰幽幽道。
李霏哑然，鳄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祭坛可以用了。”
雪兰叹了口气，又揉揉晚辈的头发，并不给她多愁善感的时间。
长毯如鸦羽般飘落，李霏俯身，雪嫩爪子按在祭坛边缘，光怪陆离的信息流涌入她灵魂，化作又一枚崭新的法术模型。
隐匿（Lv1）
法术效果：让施法者融于自然，获得媲美【进阶潜行】的隐藏效果，脱离观察与感知，并规避部分法术与物理伤害。
持续时间：15秒，可随时中断
冷却时间：3分钟
法力消耗：520
升级所需：0/48000
……
在老人的视线中，神使大人登上木质高塔，毕恭毕敬地与黑色长毯上的神秘存在交流着什么。
片刻后，黑色长毯飞走，折返回来的侏儒法师手中多了杯奶茶。
“你们运气不错。”
侏儒法师面露笑意：“遇上了好心的访客，她替你们说了情，待会儿你们可以领三倍的粮食回去。”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老人脸上的褶皱一阵抖动，连连道谢：“还有刚才的大善人……她也是和您一样的神使么？”
“呵。”
侏儒法师自嘲一笑。
他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毕业生罢了，被分派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看守法术祭坛。
可刚才那位惊艳绝伦的美丽学员，胸前可是别着金色胸针。
他摸出烟斗，又吸了一大口，凝重语调伴随浓浓烟气一并从嗓子里飘出，带着些许中年男性独有的怅然：
“人家可我和不一样。”
“她的地位……接近于神。”
……
在高位教师的关照与陪伴下，拜访四座法术祭坛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许多冗长的手续变得灵活起来了。
离开黑暗之塔不过两个钟头，李霏灵魂深处就多了四组五阶法术模型，并抵达下一处站点。
“这儿就是法力之泉，你可以好好熟练下新法术。”
雪兰温声叮嘱道：“累了可以回黑暗之塔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当然，如果不适应黑暗之塔的环境，这里也有公共的住宿区，找个法师仆从给你带路就可以了……”
“那就麻烦雪兰老师啦。”
李霏双手合十，不假思索排除了住在公共宿舍的选项。
目送雪兰离开后，她才转身打量起法力之泉来。
岩石堆砌成的硕大泉眼里，氤氲着蓝盈盈的光泽；溢出的泉流静谧无声，在铺满鹅卵石的地面汇聚成湛蓝湖泊，深邃而旖旎；湖面上闪烁着精美玄奥的魔力纹路，那些魔力构成的符文或在湖面随波逐流，或凌空旋转，构成星空般瑰美浪漫的美景。
李霏驻足湖边，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神圣而纯粹的魔力因子灌入体内，让周身魔力随之欢欣雀跃。
“同学，第一次来吗？”
有着长卷发的女教师和蔼上前询问。
她上半身为人躯，腰部以下却是涌动的水流，和湛蓝湖泊连接为一体，洋溢着宁静又浩瀚的气息。
显然，她是水元素一族的女士，且修炼有成。
“嗯呢。”
李霏乖巧点头。
“跟我来。”
水元素教师向她伸出手，牵引着李霏走向湖泊深处。
李霏小心翼翼地踩进湖水，才发现边缘处的湖水很浅，只能淹没膝盖，并且肌肤未感受到鞋袜被打湿的沉着附着感。
“这些湖水是液态化的魔力，不会渗透进衣物里的。”
水元素教师讲解道：“为了最大化利用法力之泉，并避免法师们彼此影响，这里的空间已经被切割成许多份，确保每位到访的师生，都有安全良好且封闭的修行环境。”
说着，她指了指湖面上灿若繁星的魔力印记：
“每一个印记，都连接着一片与世隔绝的小型空间，在其中既可以享受到法力之泉的馈赠，也不会被打搅。”
“进出空间的方式也很简单，只要往印记里注入一丝魔力就可以了。”
“要注意的是，印记悬空，代表对应的空间已经被占用；我们只能挑选漂浮在水面上的印记来使用。如果贸然打扰别人，可是要被校规严厉处罚的哦……对了同学，你这次来是要练习几阶法术？”
“五阶。”
李霏秒答。
虽然有六阶法术【残焰】要熟悉，可那是花魁小姐不可言说的秘密，对外宣称的，那必然是五阶法术。
“真不愧是法术百科小姐，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
作为驻守、管理法力之泉的高位生灵，水元素教师的消息显然比破败位面中混死工资的侏儒法师更加灵通，能辨认出李霏的身份，并因这位天之骄女的天赋而感到惊叹。
“哪里那里，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呢。”
李霏维持着优等生应有的谦逊。
简短交谈间，她们又往湖中央前行了一段距离。
直到湛蓝湖水淹没李霏的腰部，水元素教师才停下，浅笑道：
“就在这儿吧，随便挑选一枚印记就可以。”
“谢谢老师。”
“这是我应该做的。”
水元素教师眨了下水润明亮的右眼：“可不要把这里也弄得像B-01空间一样乱糟糟哦，雪兰可是为此挨了批评呢。”
流淌着成熟典雅气质、身段也很有母性的女士忽然展现出少女般的狡黠妩媚神情，着实让李霏太太愣神半秒。
随后她羞赧解释道：
“上回是特殊情况……这次一定不会的啦，我会好好珍惜公共财物的。”
“那我就放心了，好好修炼吧。”
水元素教师轻笑两声，身体融入湛蓝湖水，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湖面仍是一片平静，仿佛她从未出现过，李霏太太留恋地看了眼她消失的地方，才收敛情绪，指尖轻轻触碰一枚印记。
感知变得模糊混沌，又瞬间归于清醒，李霏来到了一片空旷安静的空间里。
脚下是坚硬平坦的岩石，延伸向无尽远方，没有半点绿意；天穹看不到云彩或星辰，白茫茫的一片，让这片天地显得格外单调、压抑，仿佛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被诸神遗弃的放逐之地，丝丝孤独感油然而生。
只是天地中央有一枚印记浮沉，随时可以借此回归总院；四面八方仍充斥着活跃的魔力因子，浓度极高，纯净无暇，主动涌入李霏体内，
“是个能静下心来修炼的好地方，不过要是待久了，人容易疯。”
李霏嘟囔着，先召唤出几十只妖精，用来当移动靶。
算上类法术能力，这几天她获取了足足九门新法术。
来自系统小姐的六阶法术【残焰】，和【变身魅魔女皇】的三片新拼图；来自魔女集会的【诱导出格】；来自魔法学院的四门五阶法术，【飓风】、【光击阵】、【净化】、【隐匿】。
其中【局部变身魅魔女皇】不怎么需要训练，上手就是炉火纯青级别，仿佛天生魅魔；【诱导出格】还得等婷宝王冠的冷却到了才能掌握。
所以此番修行目标是剩下五种。
“Procellaeantiquae,attendeimperiummeum！”
没有耽误时间，李霏高举轻音短杖，颂唱咒语，五阶法术模型绽放出的光芒将她灵魂映亮。
三千青丝乱舞间，磅礴魔力席卷而出，化作狂暴龙卷风，咆哮着冲向前方。
道道龙卷高有数十丈，裹挟倒卷山河之威，所过之处无异于天灾肆虐，连光线都变得昏暗了，沿途妖精被瞬间被吞没，消失无踪。
“啊这。”
正准备衔接【光击阵】的李霏愣住了。
【飓风】、【光击阵】都属于范围性控制法术。
前者能把敌人卷到天上，优点在于施法快，范围广，比较容易命中目标；缺点则是控制时间短，且敌人被飓风卷起时，难以趁机造成伤害。
后者是在地面交织成强光法阵，对施法范围内的目标造成眩晕。缺点是施法慢，范围小，敌人只要不傻就能躲开；但优点也很明显，控制时间更长，且眩晕期间能放心大胆输出。
因此，先用【飓风】快速把敌人吹起来，借机吟唱【光击阵】，等飓风消散、敌人落地的一瞬间，【光击阵】糊脸，就成了非常完美的衔接方式，控制时长、命中率，都可以得到保证——这也是教科书中推荐的“百大经典法术组合”之一。
可问题在于，两者虽然都属于控制类法术，但仍充斥着五阶法术的威能，区区序列9的召唤单位，碰到就碎了。
“靶子太脆，得换结实点儿的。”
李霏嘀咕了几句，轻抚手中【四象之戒】。
块头很大但看上去呆萌呆萌的土元素少女从【四象结界】中钻出，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还亲昵凑上来，蹭着造物主的小腿肚。
李霏用掌心温柔抚摸着她光滑坚硬的脑袋，和颜悦色道：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但过程可能比较刺激，所以得先征询下你的意见……”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哎呀，放早了，没接上。”
“啧，又晚了，空档太长。”
“不是，这个光击阵怎么会歪呢？！我明明对着那儿施法的呀。”
“……”
嘀嘀咕咕声音中，一道又一道龙卷风挂起，又有刺目强光从天而降，汇聚成直径十数米的光圈，五阶法术的威能不断肆虐于空旷天地间。
长达数小时的折磨后，李霏熟练掌握了两种法术的衔接节奏。
“真是辛苦我了呢。”
李霏擦了下额头不存在的汗，神采奕奕道。
伤痕累累的三名土元素少女，也露出疲惫而庆幸的眼神。
“接下来，要练习深渊熔岩呢……”
李霏太太又把目光转向土元素少女们，意味深长道。
“咕噜噜噜噜……”
土元素少女们颤了颤，圆圆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生无可恋的意味，又带有准备好壮烈赴死的觉悟。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还指望你们回去挖地道呢，所以不会对你们做那么残忍的事情啦。”
李霏取出优质矿物和伤药，好好勉励了她们一番，才将几位优秀土木工人送回四象戒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残焰
“人家可真是个三心二意的坏妻子哩。”
李霏太太沾沾自喜道。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在精神魅惑、心控的道路上走到底，可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偷学了两手硬控。
这大概便是心口如一罢。
“接下来是移动靶！”
李霏太太又摸了摸【四象戒指】，释放出风元素少女们。
土元素太笨重，只适合当固定靶。
风元素就迅捷多了，尽管单体破换力无法媲美十七级飓风那样的灭世天灾，可速度却远远凌驾于自然现象，连声音都无法企及，简直是天生的移动靶。
“咱们来玩个游戏。”
妖精之母捏着法杖，对化作微风在她身旁萦绕雀跃的风元素少女们慈眉善目道：
“我施法，你们躲。”
……
毫发无损的风元素少女们用事实证明，李霏太太很有魅魔天赋，但没什么施法者天赋。
魅魔尾巴、感度光环什么的，施展倒是起来得心应手，可更多时间都是用在战斗以外的地方，因此仍可以归类于“魅魔天赋”。
以前觉得一切问题都可以用更大更红的火球来弥补，可如今真正转型时，她才深刻体会到，在习惯了近战砍人、套上巨龙之力近战砍人之后，施法会给自己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感，法术命中率很不理想。
“这法术咋老放空呢……我扔火球的时候不也挺准么？奥，我懂了！”
李霏抽了好几根儿烟，才一拍脑瓜子，利用自学出来的、四年级强者的理论知识判断出问题所在：“是节奏问题！”
近战，追求的是压迫感，争快，争先，争主动，手起刀落，血流五步，这才是李霏熟悉的领域。
哪怕她偶尔利用法术辅助战斗，也大多是【堕落】、【欢愉】这些能瞬发的类法术能力，或近乎瞬发的火球术、召唤妖精等，心念一动，立刻就有回馈。
至于剩下的巨龙之力、深渊熔岩，则是需要慢慢读条的大招——有了血魔经后，连深渊熔岩也可以瞬发了。
这导致，李霏习惯了“即时回馈”的战斗节奏；可正经施法者，从开始施法到法术生效，其中会有一定的延迟。
这就意味着，对于常规施法者而言，抢先手固然重要，精准的控制力也不可或缺，无脑甩技能的那叫法蛮。
“所以，我要在施法前，不光要观察我和目标的方位，还得计算出自己的施法时间、法术的飞行速度和角度、以及目标的移动速度和移动轨迹……才能精准预判敌人的走位，确保法术命中？”
“在此之前，我甚至还得不断分析瞬息万变的战局，选择最合适的法术，否则事倍功半。”
“施法过程中也要保持距离，进一步预判法术释放后敌人的应对方式，准备好后手。”
“这、这完全做不到吖……”
李霏太太揉着隐隐作痛的脑壳，发出绝望悲鸣。
智力并不代表智慧，但与算力挂钩，以花魁小姐当前的算力，做起四则运算题，简直堪称人形计算姬；那么按理说，智力属性远超绝大部分同阶法师的李霏太太，也能做出比同阶法师们更快更准确的判断。
可问题在于，花魁小姐空有出色的硬件配置，却没有高精尖软件。
她的灵魂主机里，装满了《人妻思维模拟》、《话术》、《更具说服力的谎言》、《表情管理器》这些乱七八糟的职场工具，在茶道交锋的时候，一分算力能当两分使，那叫一个七窍玲珑、善解人意；可要是用来运算与战斗、施法有关的参数，那资源利用率恐怕就不尽如人意了，并且很容易出现卡顿、死机等状态。
“咕……难道要专心走近战路线？莽就完事儿了。”
愁眉不展的李霏太太有些迟疑，可瞥了眼面板，就立刻打消退意。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47
……
法力值：5316/5316
力量：238
敏捷：232→233
体质：229→231
智力：350
魅力：803→840
道德：-47
幸运：35
统率：24
资质：72→73
注：裸装属性。
……
知识树：
1.自然系:
进阶自然魔法
高级循环之理
进阶《五行冥想法》
进阶召唤魔法
……
潜能点：8
……
剩余抽奖次数：0
去白府请教孵蛋知识那晚，花魁小姐叩问茶心，洗尽踌躇，茶道造诣有所精进；而茶道锁四阶后与魅力挂钩，因此魅力又提升一截，这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不过是花魁小姐的一小步罢了。
重点在于。
如今第五重冥想法修行圆满，超高额智力属性远胜力体敏三维，法术列表的数量、品质也堪称奢华。
单从面板上看，法术百科小姐的施法能力，已经比斗气境界停留在第四重的近战能力高了足足一个档次。
这种差距，在攒够千万财富值或者弄到第五重【熔炉斗气】典籍前，是难以弥补的。
“就冲着这350点智力和五千多点蓝，本姑娘也不能打退堂鼓！”
李霏咬牙捏拳：“问题总有解决的方法，我连高位生灵都能茶，还搞定不了区区法术修行方面的阻碍？”
她下意识就要掏出心爱的记事本小姐，却发现没带在身边，干脆盘膝静坐，思索弥补自身短板的方案。
聪明伶俐的李霏太太很快想出了四条行之有效的方法，嘀嘀咕咕自语道：
“首先，我得卷起来！勤能补拙嘛，多练练，总会有收获的。”
“然后还可以请教万能的小叮当们。JK小叮当，金色小叮当，灰色小叮当，应该都有法子。”
“【修罗大纛】。发起血战并杀死对手，就有概率剥夺对手的天赋专长！魔法学院那么多天骄，总有些传说中的神级天赋专长吧？比如【机械之心】、【几何施法】、【时空标尺】……只要牛来一个，能立竿见影弥补我施法节奏差、距离感模糊、时间计算误差多、预判能力不足的问题。”
“【纯净之卵】。分身小姐除了能让我双线发育、双人团建、多一条命以外，还可以获取新职阶。这就意味着，她在序列9、序列6等阶段，也能觉醒新的天赋专长……孵蛋任务的优先级得再上调一档。”
有了计划却无法写下，患有一定强迫症的李霏太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太自在。
于是她干脆效仿起卡丽妲女士，取出一支钢笔，衔着笔帽，低头在自己大腿上把计划完整写下，才舒服了些。
“总之，先得卷。”
李霏站起身，再次开启【四象结界】，这一回召唤出的是水元素少女们。
在四系元素生命中，如果说风元素是天生的魔幻战斗机，火元素是天生RPG，土元素是天生的肉盾兼土木工人，那么水元素就是天生的法师种族。
她们生而掌握【冰箭】、【流沙】、【疲劳】等法术，在恩洛斯大陆有着“小灯神”的美誉。
“用冰箭往我身上招呼。”
李霏郑重其事吩咐道：“收着点力啊。”
显然，接下来要练习的项目，是【隐匿】。
……
“噗。”
李霏太太喷出一口水，又晃了晃脑袋，湿漉漉的发丝甩动，水花四溅。
三名水元素少女下手很温柔。
一发能把好几头月光狼串成糖葫芦的【冰箭】，落到李霏身上，却成了水枪——只不过滋出来的水有点凉，且速度能超过子弹。
身处法力之泉，蓝耗问题也无需担忧，李霏沉下心来，初步适应了“预判施法”的节奏，并逐渐发挥出自身强大动态视力与神经反射速度的优势。
五十步外，全神贯注的李霏可以利用【隐匿】，完美避开【冰箭】的轨迹——距离太近、注意力不集中、受到的攻击太密集，则会导致失误率上升。
“【净化】似乎没有良好的试验目标，暂且搁置……今儿得尝试最后一门法术了。”
李霏根据生物钟精确规划着时间，以免错过和雪兰老师过夜的姬会。
她再次瞄了眼【残焰·混乱】的描述，这是她的法术列表中最为复杂的一门法术。
【残焰·混乱】
法术效果：施法者可在1400米内生成残焰影像，持续30秒。残焰影像存续期间，施法者可化作焰火，以极快速度向任意一个残焰影像冲刺，并对沿途之物造成物理与法术伤害；抵达残焰影像所在方位后，残焰影像将会爆炸，造成范围性伤害；沿途残焰影像也会被引爆，造成范围性伤害。
……
毫无疑问，【残焰·混乱】才是重头戏，六阶复合法术，还是三系高位法术的构成单元之一，系统小姐给出的评价甚至在【深渊熔岩】之上。
“spiritusignisvigilansincaminobelliproicientisgladium……eliquiae!”
李霏略显期待地颂唱起咒文，浩荡魔力化作丝丝缕缕的流焰，向正前方飞舞。
当她念诵出最后一个音节，跃动的火线在正前方千米处交织成一道模糊的女子轮廓，曼妙妖冶，活色生香。
显然，那朦胧旖旎的女子虚影，就是照着李霏的模子拓印出来的。
“那道虚影就是残焰影像了吧……构建残焰影像消耗了1000点法力值。”
李霏感受到，灵魂中的【残焰】法术模型变得异常活跃、灵敏，还与前方残焰影像维系着某种紧密联系，似有一根无形的弦，将彼此串联在一起。
她轻轻拨动那根弦，视线立刻被火光所吞没。
轰！
魔力如潮水般喷涌，李霏整个人都化作一团璀璨的烈焰，向着残焰影像风驰电掣而去，宛若金乌横空，长虹贯日，散发无穷光与热。
当烈焰与模糊虚影重合，更是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一轮硕大的橘红色光团升腾而起，狂猛热能肆虐十方，将万事万物都焚煮为气体粒子。
包无保留绽放的六阶法术威能，似乎让整片空间都有些不堪重负了，天地摇晃，虚空中浮现出扭曲错乱的波纹，又很快消逝。
待异象散去，坚硬地表多出了一个十数米深的圆形坑洞，满目焦黑，还有暗红色熔岩流淌；支离破碎的坑洞边缘，还连着一条笔直如长剑、纵横千米的沟壑，同样是一片焦黑，还滋滋冒着白烟。
“破坏力还真不小……”
李霏站在坑洞中央，眺望千米疮痍，对【残焰】的威能有了非常直观的认知。
“单以杀伤力而言，好像比【深渊熔岩】差了一个档次。”
“可它还带个最多一千四百米的位移！杀伤范围也比深渊熔岩大多了。”
“不，不对。”
“我似乎可以同时引爆多个【残焰影像】……才引爆一个，杀伤力就赶上半个深渊熔岩了！要是引爆好几个呢？”
“此外，这玩意儿竟然是需要二段施法的法术……”
瞬间消散大半的魔力如涨潮般迅速回升，李霏也趁此机会回味着方才施法的感受。
她发现，【残焰】不光是非常少见的多系复合法术构成单元，在施法模式上，和常规法术也有很大的区别。
普通法术，只需要一次施法，就能奏效。
【残焰】，却要二段施法。
第一个阶段，需要吟唱咒语，并消耗一千点魔力，在周身一千四百米内的任意位置构筑【残焰影像】。
第二个阶段，瞬发，蓝耗两千五百点，身化烈火流星，向残焰影像发起冲刺并一举将其引爆。
“那么……”
蓝量回满，李霏二话不说，再次尝试施法。
轰！轰！轰！
灿烂火光在寂静天地中驰骋，破坏，征伐，将大地犁出道道沟壑，连代表着空间进出钥匙的那枚法术印记，都在高温灼烤下发红发烫。
而李霏在多番试验观察后，也对【残焰】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她跃出坑洞，呢喃自语道：
“唔……冲刺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千米距离转瞬即至。以我当前的神经反射速度都反应不过来，无法准确判断时间，恐怕要以毫秒为单位……估计，冲刺速度能达到千分之一光速。在中序列，这种速度和瞬移已经没区别了。”
“冲刺过程中，沿途目标受到的伤害，差不多有五阶杀伤类法术的水平。”
“单个残焰影像引爆所造成的破坏力，妥妥的六阶威能，大约有深渊熔岩的一半……这还是因为深渊熔岩法术等级高，如果【残焰】也能升到10级，怎么说也有深渊熔岩的八成杀伤力吧？”
“并且，我能提前制造多个残焰影像，要是集中在一个位置，一口气全炸了……爆发力，彻彻底底凌驾于深渊熔岩之上。”
“除此之外，引爆不会伤害到自身；一次冲刺蓝耗两千五，不管途中引爆几枚残焰影像，都不会额外增加蓝耗。”
“好法术！”
她算是彻底明白同为六阶法术，凭啥【残焰·混乱】算黄金级奖励，而【深渊熔岩】只是白银级了。
只要在不同方位构建出残焰影像，施法者就能来回冲刺，实现多段、连续位移！瞬发的那种！还附带超长距离的五阶法术伤害，以及单点的六阶法术爆破！
若把残焰影像集中在一处，那则是一千四百米位移，加上数倍的六阶法术破坏力！
并且残焰影像的构建速度也很快，明明只是Lv1，序列6的李霏施法却只要5秒，随着施法速度提升，或法术等级提升，这个时间还能进一步压缩；反观深渊熔岩，都Lv10了，施法还要足足8秒。
更不用说，【残焰·混乱】还有升格成高位法术的潜力。
要知道，深渊熔岩本就是最具代表性的六阶杀伤性法术之一，以恐怖破坏力著称，强大且粗暴，一直以来评价颇高，如今和【残焰·混乱】比起来，灵活性、功能性、爆发力上限等方面却皆有不如，后者的含金量也就可想而知。
不过缺点也是有的。
这门法术蓝耗太高，哪怕算上装备，李霏满蓝也只够创造三枚残焰影响并引爆；并且残焰影像只能存续短短30秒。
“要是能把法力之泉扛走就好了。”
注视着前方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五枚残焰影像，李霏面露遗憾之色。
凭借法力之泉每秒2％的回蓝，她能实现残焰输出最大化，用25秒出头的时间制造五枚影像，并趁她们挨个消散前一口气引爆。
等离开此地，恐怕就得使用超级大蓝瓶才能释放出这种极致破坏力了。
“抓紧时间爽……”
李霏嘀咕着，半数魔力再次沸腾，让她化作横贯千米的陨星，撞向一枚残焰影像；火光触及到的另四枚残焰影像也随之发出咆哮，一时间地动山摇，坚固岩层如同被丢进火炉的碎纸屑，轻而易举被撕裂、消融。
代表着维度之门，可以让施法者自由进出空间的那枚印记，也再次被高温与冲击波所殃及。
红彤彤的印记似乎无法再接受无休止的虐待与折磨，发出尖锐刺耳咆哮：
“吱——”
下一秒，道道蜿蜒交错的空间裂缝浮现，贯通天地，还在不断扭曲，如同灭世巨蛇起舞，昭示此方空间即将迎来灭亡。
“啊咧咧？”
消散的火光中，李霏太太浮现出万分惊恐的表情。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段佳话
在李霏眼中，悬于虚空的那枚符文明灭不定，还发出“滋滋”电流声响——但她很快又发现，不是那枚符文在闪烁，是整片天地忽明忽暗，空间波纹不断扩散，宛若一点点裂开的玻璃，随时可能支离破碎。
“放我出去！”
李霏火急火燎冲刺到符文旁，注入魔力，但已经变形的符文失去了原有效用，导致她被死死困在即将崩溃的小空间里。
花魁小姐只好眼巴巴望着斑斓昏暗的天穹，露出令人心痛的可怜兮兮表情，像是深山中渴望读书又因贫苦而辍学的女孩，但这显然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看，她此刻的茶艺根本不足以魅惑一方即将破灭的天地，让狂暴空间乱流手下留情。
眼见情况愈发糟糕，她摸了摸眉心，那儿有一道敛去光华的剑痕，藏着三组空间坐标。
虽然当前魔力还不足以取出被污染的审判之剑，可她只需要十来秒时间，就可以激活第一组坐标，通往B-01号折叠空间的那座古老神殿避难，不至于跟着此方天地一块儿玩完。
可问题在于，自己把法力之泉旁的小天地给弄塌了，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已经封闭的神话遗物失窃现场……事情将会变得非常棘手。
哗——
忽然，几乎被溶解的符文光华大作，一团清澈又满是浪花与泡沫的水流汹涌而出，须臾间将李霏淹没。
等她从强有力的牵引中反应过来，视线已经被湛蓝湖水所充斥。
李霏站起身，发现自己重又置身于总院，蓝盈盈的泉水与紫色天穹交相辉映，其间有星罗棋布的符文熠熠生辉，显得绮丽而圣洁，高雅又浪漫。
“哎呀。”
脑门被冰凉指节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刚把学员从险境里捞回来的水元素教师单手叉腰，直勾勾注视着李霏，眼神里带有责怪与恼怒的意味，但不算严厉，像是位贤惠文静的年轻太太，一本正经责怪妻子回家太晚导致晚餐冷掉。
这下茶艺有用了，花魁小姐捂着脑门，一副懵懂又无辜的模样，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眨了眨，像是在问：
我承认错误，但在此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我错在哪儿了？
“不是说练习五阶法术吗。”
水元素教师板着脸，试图维持威严满满的长辈风范，只是过于柔婉的嗓音让人害怕不起来：
“我给你安排的小空间，就算承载少量六阶法术的轰炸也不会坏掉呢。”
“啊这，我以为……我错了。”
李霏没有过多解释，拿出虚心认错的态度。
见晚辈如此懂事又可爱，水元素教师表情很快变得柔和起来，泛着凉意但很绵软滑嫩的掌心揉了揉她的脑门：
“把完好的空间切割成许多份再扩充，既要保持每个小空间的独立性，又要维持与法力之泉的联系，是一项非常精细且复杂的空间工程。”
“考虑到成本与工期，不可能将每片空间都打造得坚不可破，其中总有些不太稳定的节点。”
“所以，越是外围的空间，就越是脆弱；而越靠近湖心的空间，就越稳固，让师生根据需求来使用，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你刚才使用的空间，五阶法术是不太可能引发空间涡流的，甚至考虑到强效施法、多重施法等技巧，连六阶法术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摧毁。”
水元素教师唇瓣动了动又抿起，将最后半截话收了回去。
有极少数天骄，常态施法时都有近乎越阶的破坏力。因此他们造访法力之泉时，需要给他们安排稳定性更高一阶的小空间，法术百科小姐也在名单上。
可问题在于，法术百科小姐目前只是序列6，安排承载能级为“Ⅴ”的小空间，本就已经上调了一级。
水元素教师没想到，李霏的上调一级，不是按照序列等级来上调，而是得按照施法等级来上调……
所以真要说起来，她自己也有那么一丝丝失职在里面。
并且以序列6之躯将这种级别的小空间弄塌，对年轻人而言，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为了避免法术百科小姐过于骄傲，以及维护长辈应有的威严，水元素教师并未说得太细，也没有过度夸赞她的施法能力，只是忍不住又揉了揉手感非常好的秀发，关切道：
“你自己没受伤吧？”
“老师救我很及时，所以没有。”
李霏轻轻摇头，表情有些羞赧，似乎在为破坏了公共财物而羞愧不安：“谢谢老师。”
——怪不得先前问我要练习几阶法术……
——唔，本姑娘的法伤和真正的序列4强者还是差了许多……人家只是“短时间内难以摧毁”，换句话说，强大的序列4施法者，有着短时间内破灭小天地的能力。
——而我要仗着法力之泉的回蓝，用残焰接连轰炸一个多钟头，才能造成同等破坏。
——岂可修！
“没事就好，你还要继续使用法力之泉么？我可以给你安排更稳固的空间，在你晋升序列5之前是不用担心空间乱流的问题了，大概。”
水元素教师神色有些复杂道。
“之前被我弄坏的空间，需不需要……”
非常害怕担责任的渣女小姐却仍是一副怯生生的自责表情，询问起重点。
落在水元素教师眼里，却是勇于承担错误并想要弥补的表现。
她哑然，忍不住挽起她胳膊，带她走向法力之泉更深处：
“不需要赔偿或惩罚哦，本来这些印记也得定期维护修理的。”
“内、内个……”
法术百科小姐欲言又止。
“怎么了？”
李霏本打算回去和雪兰老师睡觉的，可水元素教师与她的距离太近了，眼神也过于温柔，成熟中带着些单纯明媚少女感的气质又恰好是花魁小姐的理想型。
于是她决定多练习一轮法术：
“没什么。”
水元素教师颔首，挽着李霏前行，这回直到湖水淹没她胸口才止步。
目送李霏触碰印记进入小空间，她才怅然望天，发出低喃：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可怕呢。”
“她成为超凡者才半年吧？就跨过中序列门槛，攀上第四层阶梯，还是五阶施法等级，六阶破坏力……”
“要被后浪压倒了呢。”
……
雪兰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独处的时光，曾经那份热烈的期盼与思念在长年得不到回应后，也变得绵长醇厚了起来。
黑色巨塔的主人像往常一样，斜倚着随意铺在软塌上的鸦羽长毯，白天的温文尔雅笑容逐渐坍塌成冷淡深邃的平静，就像茶几旁冷却的红茶。
塔中的雪兰姿态慵懒，卸下长靴的双腿宛若两条邪魅黑蟒，在昏暗中假寐；成熟优美的身躯无声横陈，像是黑森林里蜿蜒曲折的河流，错落有致，寂静修长，水面却散发着乖张妖冶的魔力，惑人沉沦；带有倦意的眼眸又为她平添一抹神秘高雅的风情。
她很适合黑暗，直到今夜闯入的年轻女孩儿，用顾盼生辉的眼眸揭开了她的一道伤疤，名叫孤独。
“老师还没睡呀。”
李霏蹑手蹑脚走进高塔，与那双幽静的眸子对视半秒，唇线才往上勾起，弯曲成美好到惊心动魄的弧度。
明明视线里没有第三个活人，可她仍压抑着嗓音，像是怕惊扰沉睡的夜之女神。
雪兰眸光流转，似在切换成为人师表模式，李霏却二话不说，上前扶起歪倒的长靴，又拾起垂到地毯上的法袍下摆，轻轻掸了两下，才把犬牙交错的下摆好好盖在雪兰的腿上。
她开了四阶锁，流露出粉发妖精般细心贤惠的姐系气质，成熟且稳重，让人不自觉安下心来，想要依赖。
雪兰刚离开鸦羽长毯的脑袋鬼使神差地又枕了回去，静静凝视着收拾桌面的晚辈。
贴身剪裁的长裙勾勒出曼妙紧窄的腰肢与安产型身段，笔直双腿仿佛泛着点点荧光，极具张力的背影随着李霏的动作而扭动，暧昧妖冶，活色生香。这让雪兰有些干渴，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红茶。
“等等喔。”
李霏给自己来了发【火焰附加】，温柔将冷却的茶杯、茶壶捧入比枕头更容易让女孩子窒息的怀抱中，耐心等待几秒，才把重新冒出热气的红茶递过去：“好了。”
雪兰沉默着接过红茶，喝进嘴里，唇齿间却弥漫着绿茶的芳香，还莫名品出了乳制品的甜美滋味。
而李霏那湿润旖旎的眸光漫不经心扫过厅堂。
黑暗无法阻隔她的视线，陈列在角落中的标本、骨骼上有一层浮土，连地毯上都有淡淡灰尘，尽管嗅不出丝毫异味，可她却能感受到腐朽灰败气息。
并且从自己第一次来到总院至今，雪兰老师穿着的黑色长袜也都是同一双，若非高位生灵无垢无暇，不染尘埃，丝袜也是超凡材质，还有魔力能随时祛除细菌等有害微生物，否则靴筒里恐怕不会散发出体香，而是生化武器般的味道。
但毫无疑问，雪兰老师白天那副和蔼可亲、文静娟秀的师长模样只是伪装，她唯有在黑暗之塔中才会展现出真实面貌。
若非亲眼见证，恐怕很难想像，这位看似长发飘飘、温温柔柔的高知年上女性，实则是个不怎么爱打扫的，有些邋遢的宅女，习惯了独处所以也不怎么爱捣拾自己，这大概和她失败的感情经历有关。
——这一切，都是某位灰发魔导师的错，她太没有责任心了。
——她没有，我有！
——雪兰老师的情感创伤，由我来治愈！
——母债女偿，今后传出去，也未尝不是二十四孝的一段佳话。
决心弘扬魔女传统美德、贯彻洛西布鲁克分院精神的李霏太太，笑得更加温柔了，母性四溢，还有点妖。
妮可，伊蕾娜，都是她没有血缘关系但依旧称得上血浓于水的亲人，所以得一碗水端平。
安妮西亚要贴，雪兰老师也要贴，才称得上暖心小棉袄。
就是不知道，牛曲魔女小姐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营，破坏魔法学院菁英的家庭，从内部分化瓦解魔法学院的战力，回去能不能从集会领赏。
雪兰不知何时坐起身，大概看出了李霏没有倦意，便取出一枚封存着法术影片的水晶：
“要看吗？”
“要。”
李霏太太用力点头，才问道：“这是哪部影片呀。”
对于雪兰老师忽然取出法术影片的行为，李霏太太并不感到意外。
宅女嘛，还是能三百六十天天天熬夜依旧能精神充沛不用担心猝死的高位宅女，没点精神榨菜才是怪事。
“《女儿国的**魅魔》第四部。”①
雪兰如是道。
“诶？”
李霏愣了愣：“不是改名成《魅魔返乡》了嘛？”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橘子热②出品的《女儿国的**魅魔》，作为风靡洛西布鲁克的爆款影片，既舍不得【全年龄段】标签带来的广阔市场，创作团队又总忍不住操持老本行，整点贴贴，那么被举报翻车也是理所当然的。
惨遭下架整改后，影片连名字都改成《魅魔返乡》了。
只不过下架整改的时间，恰好与橘子热法术影片制作协会身陷侵权风波的时间段重合——她们卑鄙地盗用了慈善家小姐的肖像权，选用容貌和慈善家小姐相似的东方女演员，构建出与现实高度相似的情景，拍摄出天资绝顶还是万人迷校花的天之骄女女主，因善良心软过头，从而在办公室内女教师胁迫、在教室里被女姛学胁迫、在保健室里被校医姐姐胁迫、外出时被魔女生擒胁迫、放学了还得被校外不良黄毛女生胁迫……等剧情，甚至连门卫阿姨都能胁迫她，还有室内体育馆中几百名师生集体胁迫她的场景，简直离了大谱，连原型都不至于繁忙到这种程度——不过李霏对演员如此拼命的敬业精神也不免肃然起敬、惺惺相惜。
总之，这一系列侵权风波，对洛西布鲁克乃至骑士之岭等诸多城邦青少女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严重到什么程度？
简直能媲美市面上泛滥的幻象权杖。
为了纠正不良风气，遏制侵权气焰，肃清市场乱象，避免更多女孩子荒废学业、不思进取，一直在和盗版幻象权杖作斗争的慈善家小姐毅然起诉，拿起律法武器捍卫自己的权益，并呼吁市政厅进一步完善版权法规。
当然，李霏敢用梅蒂斯家族全家老小的性命发誓，打官司归打官司，她绝对没有做出举报影片那种可耻行径，更没有与市政厅高层暗通款曲，通过以不正当手段损害被告人商业利益的方式破坏司法公正性，并让尤淑拉上门威胁人家“如果不乖乖道歉赔偿的话就等着全部影片永久性被封杀吧”。
这一切都是尤淑拉自己干的，慈善家小姐很无辜，就算某位头铁且正气满满的治安官小姐追查起来，最多判个御下不严，自罚三杯——还可以让婷宝来挡酒。
不过有一说一，作为橘子热协会的影迷，法术百科小姐本来在厅外和解后，就去市政厅替她们美言几句的，可惜后来琐事繁忙，不小心将此事遗忘。
“《魅魔返乡》是公映版，这是未剪辑版。”
雪兰唇角勾了勾：“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喔！那可得好好品鉴一番呢。”
李霏双眼亮晶晶，紧挨着雪兰坐在鸦羽长毯上，轻轻蹬掉高跟鞋，抱着膝盖观看起未公映的珍藏版法术影片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艺术
高浓度贴贴也无法掩盖大量注水后剧情的疲软与乏力，当《魅魔返乡Ⅳ》播放到一半时，李霏太太就枕在雪兰肩头，安详地闭上眼。
雪兰悄然关闭法术水晶，大厅重又被寂静夜色笼罩。
毫无疑问，这部影片她早就看过了，愿意再次播放不过是因为有值得一起观影的人。
她抄起李霏的腿弯，将年轻的女孩儿拦腰抱起，动作轻柔，被黑丝包裹的双足如猫爪般在地毯上留下两串优美旖旎的足印。
被轻轻放在卧室床上的李霏重又睁开眼，就算在黑暗中，她的双眼依旧可以闪烁。
“睡吧。”
“我……我有点怕黑。”
李霏太太侧开视线，小脸微红，发出略显扭捏的气音。
雪兰眼帘下垂，却并未戳穿拙劣的谎言，只是褪去法袍，久违地侧躺在卧室内。昂贵绸缎被闲置已久，在魔力清洁下也残留着淡淡香气，顺滑柔软。
不过是个在陌生环境下有些不安、忍不住对长辈撒娇的黏人小女孩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况且如果今后真能和灰发魔导师组建家庭，蜜糖般晶莹剔透还拉丝的粘合剂也能让家庭变得更加和睦，其乐融融。
房间安静了下来，她们没再说话，只是轻扣十指，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与呼吸，任由思绪一点点放空。
半梦半醒间，雪兰似乎来到一片绿茶盛开的国度，风中起伏的嫩芽传出声声呓语：
“霏门，霏门，霏门……”
……
“李霏同学，可以再表演下那个吗？”
水元素教师兴致勃勃道。
“纳尼？”
花魁小姐歪了歪脑袋。
“我会好好爱惜公共财物的。”
水元素教师挺起充斥成熟女性魅力的胸膛，模仿李霏的腔调说出一句话，随后捂住嘴，双眼弯成两轮新月。
“咕……”
花魁小姐鼓了鼓脸：“不小心弄坏B-01号折叠空间和法力之泉的一枚空间印记还真是抱歉呢，源女士。”
显然，接连三天拜访法力之泉，她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已经能和这位镇守法力之泉的高贵女士谈笑风生。
可拥有上古元素血统的高位施法者，连身体粒子都替换成法力泉水、几乎和这座奇观融为一体的强大生灵，居然嘲笑区区序列6的小魔女，真是太不淑女了，毫无强者威严，简直就是年龄差不多大的学姐嘛。
“只是想到以后李霏同学不来了，才忍不住想要李霏同学记住我嘛。”
源女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手帕，咬住手帕一角，故作悲伤道。
“怎么可能啦，法力之泉这么好的地方，以后肯定还会来拜访的呢。”
“诶？只是来拜访法力之泉，不是来看我吗？”
源女士的语气幽怨而忧伤，只可惜茶艺不精，眼中分明还噙着笑。
“是的呢。”
李霏熟练地递出一张带有吻痕的小卡片：“这是我的通讯地址，你可以来找我玩儿。”
“有空一定。”
源女士愉悦地收下卡片，又把手帕递给她，一串文字悄然在上面浮现：“这是我的私人地址与联络方式喔。”
“嗯哼。”
李霏摆手向源女士道别。
昨天，她在源女士的帮助下，尝试了对【净化】法术的运用。
实践证明，这门法术的单体施法效果极强，能瞬间秒掉大部分的五阶法术盾、五阶召唤单位；也能用来解除增益或诅咒类法术，连六、七阶的法术效果都有可能净化掉，堪称BUFF天敌。
缺点是不能范围驱散，如果碰到大量召唤单位或一大群加了嗜血嗷嗷冲锋的蛮子，不可能用净化挨个解决，会比较麻烦，不像【群体驱逐】、【吞噬魔法】那么好用。
总之，掌握四门五阶法术并对一应新法术的运用初窥门径后，此行目的已然达成，是时候向好心收留自己的雪兰老师辞行了。
她回到黑暗之塔，却发现雪兰已经在等候，桌上一杯奶咖还冒着热气。
此刻的雪兰是日间模式，她好好穿着长靴，坐姿端庄，笑容和煦，散发出温柔文静的韵味，如瀑长发格外秀丽。
她手中端着杯绿茶，腿上长袜也换成了灰色的——从李霏留宿的第二天起，高位宅女换衣就变得勤快了起来，大概是为了给晚辈留个好印象吧。
“准备回去了吗？”
雪兰的语气中不乏关切之意。
“嗯啊，日程挺紧迫的。”
李霏抿了口奶咖，不舍道。
“以你的资质，确实不该荒废时光。”
雪兰颔首，并未挽留，只是提起另一件李霏所在意的事情来：“你提到的【纯净灵魂】，我手上没有存货，但这两天打听了下，一位旧识还有剩余的，他愿意八折出售。”
——八折！雪兰老师的朋友里居然还有慈善家？！
巨大的喜悦一下子冲昏了李霏太太的头脑。
璀璨级素材，一个标准单位百万金币起步！【纯净之卵】需要的，可远不止一份，而是要十份！
八折，至少能省下两百万金币，都够再炸一次B-01号折叠空间了，还有富裕。
——等会儿，有点不对劲。
意想不到的狂喜过后，李霏太太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要知道，纯净灵魂可不是什么无人问津的冷门素材。作为顶级超凡保健品，这玩意儿素来不愁销路，指望这东西延寿、强化灵魂的富豪多得是，一些高位生灵的直系子嗣也会服用，不少高位仪式、药物、装备也能用上这种素材，堪称通硬货。
即便如此，还愿意打折售卖，那真的和慈善没什么区别了。
——是冲着雪兰老师的面子，还是有别的什么图谋？
——但不论如何，这次要欠下雪兰老师一个哪怕以身相许都算哄抬身价的巨大人情了。
——毕竟，她哪怕八折把纯净灵魂买下，再九点八折快速出手，也是稳赚不赔的。
李霏将奶咖一饮而尽，口腔里萦绕着咖啡的醇厚苦味，可心里却甜甜滋滋的，眼神也在不经意间变得更加妩媚，几乎要拉丝。
她连今后和雪兰的宝宝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毕竟，就是因为世上存在着财阀小姐、雪兰老师这样阔绰慷慨的女性，盲目破坏市场价格，花魁小姐如今才能这么滋润。
——总之，不管是真慈善家，还是有什么图谋，我的人生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既然如此，天上掉了馅饼，就该一口吃掉，而不是研究馅饼是谁扔的、为什么扔我面前，尤其馅儿料是两百万枚金币的时候。
——资金有缺口，但我有办法解决。
李霏很快定下心来。
理性思索一番，这其中多半有猫腻；可再理性思索，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百万金币，花魁小姐连用来锁住自己的贞操裤都愿意卖，更何况区区冒点风险？
从灵魂深处汩汩涌出的贪婪很快压过一切，促使李霏下定决心。
她将空茶杯放回茶几，风情万种的眸光流连在亲切秀丽的长发美人身上，阵阵悸动感让心脏强烈收缩。
这就是高位法娘的含金量了，她们的一个人情，一个“薄面”，对芸芸众生而言都代表着不可承受之重，足以改变命运。
至于欠下雪兰老师的人情债什么的，花魁小姐随着茶道造诣精进，也有了新的看法。
的确，人情债很难还，比方说灰发魔导师或者魔女头头，就算提出某些比较危险的要求，李霏也难以抗拒，否则将面临社会性死亡的风险，这对爱惜羽毛的慈善家小姐而言是无法接受的惨痛代价。
又比方说某位风华绝代的女剑仙，被战争学院当作中流砥柱栽培的新人教师，为了还人情债，不得不忍痛安排心上人侍奉高贵的留学生。
可反过来说，人情往来人情往来，有往才有来，适当麻烦别人，反而有助于增进感情。
况且，虱子多了不咬人，花魁小姐欠下格奈娅夫人的救恩之恩、知遇之恩、再造之恩那么久，不也没被胁迫着做出一些有违妇道的事情嘛。
综合来看，两百万金币的优惠，足以让勤俭持家、节约贤惠的李霏太太欠下新的人情债了。
李霏挽住雪兰的胳膊，毫不掩饰喜悦之意，脸上绽放出笑容：
“谢谢雪兰老师！”
雪兰微笑着牵住她手心，片刻后鸦羽长毯载着她们飞离黑暗之塔，又在一座古典奢华的城堡前停下。
那座古堡屹立在断崖边缘，窗口映着血光，黑影绰绰，还传出悠扬管弦乐旋律，有种莫名的阴森诡谲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在精灵仆从迎接下，李霏与雪兰联袂进入古堡。
大厅富丽堂皇，地面铺满鲜红夺目的地毯，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呱唧”黏腻声响，并溢出血泡，腥味扑鼻；有穿着燕尾服和礼裙的俊男美女伴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像是一场上流贵族的晚宴，只是角落中有几位宾客露出尖锐獠牙，满嘴猩红，分食着满脸麻木的精灵仆从。她们没有尝试着挣扎、逃跑或求饶，甚至听不见一声惨叫，只是在抽搐中变成冰冷惨白的尸体，连生命最本能的求生意志都被抹除了。
李霏面目不忍之色，却被视若无睹的雪兰牵着前行。她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厅堂，沿着木质阶梯攀上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盏人形灯笼，和一位英俊优雅的男性。
——这就是那个慈善家？
李霏礼貌且好奇地注视着那个男人，心中不免感到遗憾。
他看起来很年轻，俊美且邪魅，双瞳猩红如血，显然是血族；可惜不是女孩子，这导致花魁小姐心中将“八折购买”变成“零元购”的丝幻象瞬间破灭。
“欢迎二位。”
血族青年微微躬身，举着酒杯向她们致意，风度翩翩，还有点玩世不恭的潇洒气质；杯中液体红如玛瑙，又像腐坏的豆浆般粘稠：“雪兰女士，以及……李霏小姐。”
“打扰了。”
雪兰发出礼节性的问候，旋即单刀直入：“买家我带来了。”
“夜晚还有很长，不如先来鉴赏鉴赏我的作品吧。”
血族青年笑容灿烂，雪白森寒的獠牙一闪而逝。
“抱歉，我对你的作品不是很感……”
“看！”
血族青年似乎是过于迫切地想要向观众介绍自己呕心沥血构思出的杰作，以至于没听见雪兰的婉拒。
他侧身展示身旁的人皮灯笼，抬高了嗓音，微微颤栗的语调诠释着冰冷心脏中那热烈亢奋的情绪：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巅峰的作品！胜过了当初被某个可恶的女人毁掉的那件！”
那是盏栩栩如生的人形景观，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跪伏在地，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上涂抹着嫣红脂粉，瘦弱身躯则裹着条艳俗长裙，手腕还挂有材质、做工粗劣的玉镯子。
她肌肤格外白净，但没能得到很好的保养，手上有茧子，面部被低劣化妆品侵蚀出暗疮，额头、眼角有细微皱纹，显然生活不怎么如意；不经意间从袖口展露出的伤痕、淤血证明她遭受过暴力；眼眶下的淡淡乌青则为她增添了些许憔悴病弱的意味。
只是这么个柔弱贫寒的女子，却双膝跪地，竭力仰起涂脂抹粉后的面颊，故作妩媚而抛下全部矜持与自尊的笑容便成了廉价的谄媚，满是风尘气。
并且她有些驼背，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卑微雌伏在主子身下，摇尾讨好，明明纤细脖子上空无一物，却仿佛被拴上了厚重冰冷的枷锁。
“这是我纯手工制作的伟大艺术作品！”
血族青年大声地，自豪地介绍着他的工艺品：“她是个孤苦伶仃的母亲，丈夫醉死街头，年幼的女儿罹患重病！”
“她贩卖了自己，忍辱负重，强颜欢笑，做那些不知廉耻的勾当，只为赚钱给女儿买药！连同事避之不及的嗜虐客人，她都来者不拒。”
“看到没有，她的表情，啊，太伟大了。”
“我将这件作品，起名为《母爱》。”
“毫无疑问，这是能和德鲁伊教会旁那株橡树雕像并驾齐驱的经典作品……”
狼狈且卑微的母亲被永恒定格成了双膝跪地讨好乞求客人的模样，笑得既风尘又谄媚，眼中还流露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对金钱的急迫渴求，唯独找不到悲哀，或许她不敢有那种会导致自己气馁或轻生的情绪。
被掏光骨血与内脏的体内，有灯芯亮起，冷白肤光竟有些皎洁。

第三百九十六章 知恩图报
“这是后血族创作流派的一道里程碑，类人生物表现主义不可逾越的高峰……”
血族青年还在喋喋不休阐述着作品的伟大之处，竟在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沉浸于艺术创作时的那份感动。
——坏了坏了。
——如何表达出愤怒与正义感维护人设，又不至于得罪愿意八折卖我纯净灵魂的带善人？
——雪兰老师让他闭嘴果然是对的。
面对执着于艺术的、有些神经质的话痨血族，李霏感到一阵头大。
“你这样的艺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雪兰皱眉阻止他说下去：“还是谈交易吧。”
“唉。”
血族青年叹息，带有曲高和寡的寂寥感。
他意兴阑珊地坐回沙发上，无精打采道：“纯净灵魂，一份一百二十万金币，给你打八折，要多少。”
李霏的存款当然是不够的，可她有所准备。
她沉默片刻，才略显羞涩道：
“内、内个。”
“能分期付款么？”
在请回白火药菩萨前，她身上可调动的现金大约有四十万金币。
这三个月下来，幻象权杖分红、卖酒提成、战利品、产业利润、大宋收受的“诚意”等各项收入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七十万——“诚意”不算在财富值内。
刨除房贷、食人魔法杖分期付款账单、为了维持阔太太生活而付出的一应开支，以及最关键的三期地精白火药分期付款账单。
李霏太太目前的私房钱数额，是三百六十八万。
星火慈善基金算是备用金，巧儿与黑金团队运作那么久才把窟窿填上，今后如非必要，爱惜羽毛的慈善家小姐不打算再从里面取钱。
大宋么……如今百废俱兴，太后娘娘又是赈灾又是平叛又是笼络人心，想征点税难如登天。若非指挥使小姐定期宰杀硕鼠，国库早空了，得过一段时间，局面稳定下来，才能南征北战、全民采矿，反哺李霏的投入。
再考虑到【血魔经】、【暴雪弩炮】这两大杀器的巨额使用成本，并保留至少两期的偿债资金。
李霏当前可支配的流动资金，也就三张面额百万的金匠券。
事实上，李霏本来打算用这笔钱给自己置办全套晨曦武装的，这能让战斗力得到立竿见影的提升——诚然，【纯净之卵】的孵化越早越好，在李霏心中的规划里优先级很高，可考虑到【神性】这道坎儿，【纯净灵魂】的搜集并不急于一时半刻。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八折售卖纯净灵魂的慈善行为堪称千载难逢，要是错过两百万的优惠，李霏太太可能会心痛到削发为尼，余生诵经念佛远离浊世，也有可能在万念俱灰之下加入圣女修道院终生不娶，以腹部有两千多道魅纹的冰清玉洁之躯侍奉女神。
为了避免妖尼霍乱尼姑庵，玷污佛前净土，或象征纯洁、神圣、纤尘不染的修女队伍中混进魅魔，一心向佛又崇尚生命女神的李霏太太今晚对【纯净灵魂】势在必得。
“哦？”
面对略显冒失的请求，血族青年有些诧异。
数额千万的交易，在常人眼里重于泰山，容不得半点闪失，不论多么慎重对待都不为过；可对这只在总院古堡中盘踞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传说生灵而言，还算不上大买卖。
在已经让利两百万的情况下，一个渺小且年幼的生灵，居然还敢要求分期付款，让他花费更多时间与精力在这单生意上，并承担逾期、赖账的风险？
一般来说，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才敢这么得寸进尺。
可李霏不同，她这么提议，当然是有把握的。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尤其对于年轻人类而言。”
血族青年并未动怒，只是晃动着酒杯，饶有兴致道：“如果有雪兰，或者别的什么人替你担保的话，我不是不能考虑你的请求。”
雪兰正欲说什么，就被李霏牵住手阻止了。
她是懂顿顿饱的，让别人当自己的贷款担保人是非常降好感的下头行为，仅次于欠钱不还。在雪兰老师已经帮助自己很多的情况下，再让人家替自己担保，未免有些蹬鼻子上脸，不利于母债女偿。
“不用麻烦雪兰老师啦。”
李霏甜甜一笑，旋即上前迈出半步，摊开掌心。
一枚圆润的珠子在她掌心沉浮，通体黑红色泽，质地有些浑浊，像是被污染的玛瑙。
可当李霏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珠子的那一刻，却有滚滚凶煞气弥漫，房间霎时间变得昏暗。
李霏愣神片刻，恍惚中看见一轮红月升起，月色如血，散播杀戮与不详，将尸山血海、鬼哭狼嚎的大地所笼罩。
她晃了晃脑袋，眨眼间从异象中恢复清醒。
显然，那颗圆珠的污染力太强，李霏哪怕只是用魔力托着它，并未实质接触，都受到了短暂影响。
“我可以用它充当抵押物，在我偿清债务前，它可以交给阁下保管。”
李霏微微颔首，表现出对高位生灵应有的尊敬；从容不迫的语调，则是她不畏强权的铮铮傲骨。
“这是……”
血族青年忍不住张开下颚，二郎腿也不翘了，缓缓起身向李霏靠近，连雪兰都有些错愕，凝视着在李霏掌心浮沉的圆珠。
那是一份不朽级素材。
真正让他们诧异的，不是“为何不朽级素材会出现在一年级新生手中”，而是他们认出了那份素材的来历。
那是他们曾经的同僚，黑德伦分院之主，老狼王沃夫利克的眼珠。
分院主宰被灰发魔导师清理门户，如此石破天惊的消息，尽管魔法学院并未声张，可根本瞒不过真正的大人物们，甚至让恩洛斯大陆涌动的暗流愈发湍急——得益于法术百科小姐经过灵魂检验与十八重测谎仪式与三名高位测谎者的证词，以及虽然掐头去尾但并未篡改内容的法术影像，曾经咆哮日月的杀神、在整个力量阵营中都凶名赫赫的一方巨擘，就这么陨落在了自己经营了漫长岁月的巢穴中，连总院都无法从法理上惩戒妮可，甚至还捏着鼻子给她发了奖章。
可问题在于，妮可为什么会把老狼王的眼珠给李霏？
区区中序列小法娘，甚至没资格触碰这种级别的素材，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安抚在绑架中受到惊吓且险些被撕票的义女，就送出不朽级物品，那这个母亲，未免宠溺过头了。
难不成是李霏出面作证，帮助灰发魔导师洗脱谋杀嫌疑的奖励？那又慷慨过头了。
——除非……在妮可清理门户时，这个幼小的人类有一定程度的贡献。
一瞬间，血族青年心中思绪起伏。
作为情报贩子，光是出于雪兰的情面，还不足以令他八折出售【纯净灵魂】。
之所以给出这么大优惠，纯粹是为了给值得投资的晚辈一份见面礼。
毕竟在B-01号折叠空间开启时，李霏凭借天马行空的操作，硬是以低序列之躯把黑魇绝命岛的岛心折腾成一片废墟，最终独吞四座圣坛、拐走大钟分院的天之骄女、与双子星的准女友结下深厚情谊不说，还迫使总院修订规则，导致他在盘外赌局中彻彻底底输给妮可。再考虑到以往的全败记录，跟着那个灰发女人押注，准没错。
此外，在他转售给老狼王的魔力水晶中，封存着这位小法娘对妮可出言不逊的影像——她居然到现在都活蹦乱跳的，似乎没有为此付出代价，这再次提高了血族对她的评价。
当然，这名幼小女性自身的惊才绝艳资质、祸国殃民魅力，也可以加重见面礼的份量，按东方大陆的话来说，叫“结个善缘”。
但在此刻，李霏手中那颗足以化作星辰的眼珠让血族青年明白，或许评价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抵押物。”
血族青年重又坐回沙发，慢条斯理道：
“不过，这份抵押物的价值已经超出了商品本身，如果扣押在我这儿，可能会给我带来以大欺小的坏名声。”
——很好，很识趣。
局面并未超出李霏的预料。
不看霏面看魔导师面，她拿出这枚眼珠，本就是为了展现自身价值——靠男性的权势来彰显自身地位，那无疑是对女性的蔑视，但靠着高贵的女性来哄抬自己身价，那就没问题了。
当然，就算这位血族艺术家真不懂人情世故，让李霏把不朽级素材押这儿，问题也不大，反正以法术百科小姐目前的档次，还真用不上如此高端的素材，当作抵押物在他那儿放上一段时间也无妨。
至于抵押物被私吞、掉包什么的……也完全不必担忧，系统小姐赋予了李霏敏锐的眼光，并且只要法理上挑不出毛病，灰发魔导师想必也不介意再清理门户一次。
因此，李霏丝毫不担忧自己的不朽级素材有去无回，甚至有些期待那样的事情发生，让自己的收藏物里再多一枚高位血族眼珠。
“它们属于你了，李霏小姐。”
血族青年将李霏想要的东西抛给她：“交易款可以分批给我，利息就免了。”
——大了，格局大了！
李霏太太一把握住纯净灵魂结晶，心中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和慷慨阔绰的强者做生意，就是比和贪婪且精于算计的地精商人舒服。
当然，她也明白这位看似年轻开朗实则古老、冷血、残酷的血族强者为何会收起高位强者的傲慢，没有把自己血液吸干内脏掏空制作成灯笼，而是以礼相待，表露善意，抱着平等尊重的绅士风度，与自己谈一门近乎慈善的让利生意。
既是看中了花魁小姐人脉的份量，也是对她本人的一次投资。
而李霏一直是懂什么叫知恩图报的。
就冲着今日免除利息和八折优惠之恩，将来魔女反攻魔法学院的时候，牛曲魔女将慷慨赠予他三秒逃跑时间，和总院院长一个待遇，那是何等的荣光，何等的仁慈。
——不，不对，前提是我没开双倍经验卡。
——面对有可能损失一个高位生灵的功德的风险，为了报恩，可以给予三秒逃生时间。
——但如果风险使我有可能蒙受的损失翻倍，那么相应的，逃跑时间也该缩短为一点五秒，这才称得上公平。
李霏脸上笑容更加灿烂明媚，轻轻提起一角裙摆，膝盖弯了弯，向他致谢：
“感谢您的慷慨。”
“不客气。”
血族青年摆摆手，背部后仰，枕在沙发上：“但是呢……”
听到“但是”二字，李霏心头就咯噔一下。
通常来说，这两个字一出，往往意味着前面的沟通都将变成废话。
“三个月后我需要外出一趟。”
血族青年笑得有些玩味：
“所以，还款期限最多只有三个月。”
“还打算进行这项交易么？李霏小姐。”
啊这。
三个月，九百六十万……加上之前积累的债务，三个月要偿还千万债务。
搏一搏，会所嫩模！
面对巨额债务压力，李霏只是迟疑片刻，就面不改色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准时凑齐交易额的，阁下。”
“有魄力。”
血族青年愉悦地打了个响指，再次起身，举杯：“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李霏小姐。”
“合作愉快。”
李霏顺手拿起桌案上的空杯与精美酒瓶，给自己倒了杯不知道是什么生灵的血液，双手端起。
叮。
悠扬交击声中，李霏将带有粘稠感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唇齿间萦绕的甜腥味让她明白，这是纯洁的女性之血。
滋味不赖。
作为一名年轻企业家，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吸血鬼的远亲，或者说一条分支，嗜血很正常。
况且，既然深谙黄金之理的财阀小姐能通过金币落地的声响判断出纯度、质地、年份、产地，那么善于魅惑女性的堂堂茶道锁四阶强者，通过血液的香味与口感判断出女性原本的样貌和感情史，也是很合理的吧。
毕竟李霏太太并非总是保持温柔，情到浓时不慎咬破娇嫩唇瓣、肩颈肌肤什么的，也不算太罕见的事情。
总之，经过一番友好洽谈，李霏如愿拿到了十个标准单位的纯净灵魂，是只有拇指大小的结晶体，其中流淌白蒙蒙雾气，隐隐还浮现金色丝线。
而她付出了两百四十万金币；接下来三个月，每个月的今天都要偿还两百四十万，或在三个月后一口气付清尾款。
鸦羽长毯载着她悠悠驶离古堡，降落在通往洛西布鲁克的传送门旁。
不知是不是错觉，魔毯的飞行速度似乎比记忆中慢了一丢丢。
“我还会再来嗒~”
互相道别后，成熟秀雅的女人目送晚辈离开。直到传送门的光泽重又收敛，在凡俗人类足以入土的年纪仍迟迟未能组建家庭、始终孤单一人的空巢宅女仍注视着她消失的地方，幽静目光中夹杂着那么一丝怅然。
她意识到，今后的夜晚或许会比过去更加漫长。

第三百九十七章 包裹
“白梦婷，你怎么敢！”
“居然包藏祸心，妄图加害朕！”
“可耻的叛徒，骗子，二五仔。”
“今后我和你势不两立。”
日上三竿，李霏双手叉腰，气呼呼磨着牙，指名道姓表达自己的愤怒。
作为守妇道的人妻，李霏太太外出修行回家后，任劳任怨履行了作为妻子的义务。
磨完人的李霏太太为了补充水与糖分，亲自推车小车在储藏室挑选饮料零食，权当是在自家超市里购物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
白梦婷赠送的可乐里，居然混了一箱蓝瓶的！
“竟在朕的饮料中混入洁厕灵。要么在暗示本宫是绒布球，要么就是想毒害朕！”
李霏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理性分析一波，得出令她震怒不已的结论。
明明储藏室内温暖如春，她却气得手脚冰凉、冷汗直冒，汗津津的背部沾湿白纱睡裙，呼之欲出的人心起伏。
可出于包容伟大的母爱，李霏暂且没去白府找婷宝算账，默默把此事记在心头，并蹙着眉，伸出指尖，很是嫌弃地将蓝瓶易拉罐装进空间戒指里。
这玩意儿在水族馆卖得老贵了，真要冲进下水道她还有点舍不得，还是拿着送人比较好。
粉发妖精飞来，熟练挠着李霏太太的下巴，才让后者的情绪有所缓和。
“我的小白雪这几天有去乖乖上学吗？”
恶毒王后眯着眼，询问起伊莱卡的学业来。
作为得到达芙妮亲口称赞的妖精，她将会在魔法学院下一届新生入学前接受超凡前教育——这就意味着，留给伊莱卡的时间不到半年，可通常而言，全套课程要用五年才能上完。
曾经也很卷的女高中生很清楚伊莱卡即将面临怎样的地狱，想要顺利通过十倍压缩的课程，每天不高低得整个三五斤黄冈密卷？
“嗯，伊莱卡很珍惜学习的机会。”
不假思索的回答，代表长姐一如既往的细腻与稳重，对妹妹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很好。”
李霏太太宛若慈祥的长辈，从晃眼领口抽出一张热乎乎香喷喷的金匠券：“拉姆，建立个学习基金吧，资助那些有天赋有志向有兴趣的妖精，让她们报班学习一些技能，充实一下大脑，今后也好为洛西布鲁克的各行各业发光发热嘛！”
“学习经费我出……不能养成不劳而获的坏习惯，还是整个助学贷款吧！等我的孩子们毕业工作后再慢慢还我。另外，你和黑金的人商量下，搞个税务制度。秘密花园养育栽培了她们，等她们有能力了，也该报答家乡嘛。”
“至于税率……”
妖精之母犹豫片刻，那副菩萨心肠终究令她不忍像魔女集会那般制定严苛的剥削标准：“十抽九吧。记得把助学贷款的还款期数弄长一点，这样每期还款数额就能少一点，交完税还完贷款，她们自己多少还能剩一点。”
“等二三十年贷款还完，她们就能享受福报啦！”
“好的。”
拉姆平静点头，坦然接受了妖精之母灵光一闪整出的新花样。
毕竟，李霏一拍脑袋，便指点江山，弄出个宏远规划，而拉姆独自咨询专业人士并完善，再选贤任能，将任务层层下发执行，并时刻关注、调研、反思、调整、优化，成功了就把全部功劳与荣光归于深谋远虑的母神，失败了把一切错误揽于己身什么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甚至，拉姆已经能凭借前瞻性的目光，温声提议道：“这个税率，目前来说没问题，但以后得酌情下调。”
“凭什么？”
比貔貅更加贪婪的李霏太太下意识鼓起脸。
“第三代妖精已经陆续降生了。”
拉姆委婉给出提示。
“奥……”
李霏太太若有所思。
拉姆的生日是去年九月五日，如今已是三月末，一晃就是半年时光。
而妖精种族的孕期只有一个月，三个月就能成年，并且召唤生物刚降生就是成熟体。
这就意味着，从去年十月下旬开始，妖精之母的孙女们就陆续出生了，第一个是雅温。
二代妖精们用三个月时光发育为成熟体，其中不乏蠢蠢欲动已久、成年当天就光速恋爱的。
加上一个月孕期……妖精之母的第一位曾孙女，就是赶着今年二月的尾巴出生。
相信不难预见，在鼓励贴贴与生育的风气下，今后每过四个月，妖精之母的辈分就会大一轮。
妖丁兴旺本是好事，可召唤生物那烙印在骨血灵魂里的忠诚，会随着血脉的延续而不断稀释，哪怕秘密花园早就形成了以妖精之母为真理的风气，时间久了，也难免会萌生不同的思想，成为隐患。
到那时，若仍维持九成税率……恐怕免不了一轮又一轮的血腥镇压，以及躺平风气的弥漫，不利于稳定和生育率，得不偿失。
经过现实历练的女高中生得到提醒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于是有些心痛地摆摆手：
“那你看着来吧。”
“嗯。”
获取妖精之母的最大程度授权，拉姆才轻轻点头。
“对了，给我的小白雪多买点核桃，补脑。拉姆你自己有空也报个班上上，家政啦，后勤管理什么的……”
李霏太太假模假样关心几句，而身旁贤内助并未提及自己已经满分通过S级女仆培训考核并持有女仆协会颁发的管家资格证书、黄金联盟授权的会计执照、达芙妮名下商学院的“领地治理”与“统筹学”双料毕业证书、洛西布鲁克第379届“小厨娘杯”冠军荣誉奖章……等连知画女士都忍不住赞叹且仍在不断加厚的履历，只是沉静答应，还不忘交代琐事：
“嗯。信差女士应该快到了，她从三天前开始，每天都在上午十一点带着你的包裹准时到访，且必须由你亲自领取。”
“啊咧？我有快递？”
李霏愣了愣，狐疑道：“谁寄的？”
“信差女士并未透露。”
“知道了，你去忙吧。”
精准生物钟让李霏明白，十一点将近，她带着好奇走向门外。
“啊，您终于回来了。”
李霏太太刚一推开门，恰好撞见一头神骏的狮鹫盘旋降落。
一名身着皮甲、身材矫健的女郎从狮鹫背上翻身而下，爽利短发有些凌乱。她双手捧着包装精美的礼盒，朗声道：“客人您好，我是‘狮鹫特快’的信差，编号9527，这是寄给您的包裹。”
“谢谢，麻烦你了。”
李霏太太有些兴奋地打量着包裹：“确定是给我的么？”
自打降临恩洛斯以来，她还是头一回收到快递，这让李霏不免感到新奇。
“嗯嗯，我们的服务是专业的，从未出过差错。”
信差女士灿灿一笑，露出雪白牙齿，看起来很阳光：“包裹现在直接交给您，还是替您搬运到指定地点？”
“现在给我就好了。”
李霏“嘿咻”娇叱一声，接过并不算沉的包裹，又给信差女士递过去一罐饮料：“喝点水吧，谢谢。”
“那我就不客气啦。”
信差女士接过蓝瓶洁厕灵，又递来一份收据，指着右下角道：“请你签个字，在这里就可以了。”
“嗯啊。”
李霏信手扬起收据，在签名栏留下一枚唇印，像花瓣一样鲜活柔软，娇嫩欲滴。
这是花魁小姐独有的签名格式，摄人心魄的妖媚风情着实让信差女士心脏漏跳半拍，她从业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操作。
可等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瞧，眼前分明是个温柔亲切、楚楚动人的年轻人妻嘛。
“这样可以么？”
“可以了……”
“那就好。对了，我想问下，听女仆小姐说你来了不止一趟了，为什么不可以让她们代为签收呢？”
“啊，我们有规定的。”
信差小姐解释道：“为了确保客人物品的隐私与安全性，只有直系亲属才能代收。”
——不愧是高档物流呢。
李霏太太释然。
虽然已经有了好几次婚姻经验，并且都没有离婚，可从法理上来说，她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清清白白，如同封建时代那些生在书香门第、恪守女德的千金闺秀。
这就意味着，若李霏太太哪天不幸被惩奸除恶了，偌大别墅，竟没有任何一位女士有权继承她的遗产，只能等安妮夫人肚子里的宝宝出来继承价值两万金币的豪宅以及高达数百万金币的巨额债务；而李霏太太惑乱人间时，也无人有权替她签收包裹。
“总之，这几天麻烦你啦，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哈，不客气……”
简短道别后，李霏目送信差小姐骑乘着狮鹫离去，才颇为期待地拆开包裹。
她并没有询问包裹是谁寄来的，因为见到狮鹫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有了答案。
恩洛斯的快递行业还不成熟，至今没有任何人或组织能真正缔造出覆盖整片大陆的物流网络——作为足以承载神明伟力的顶级位面，恩洛斯大陆的空间非常稳定且牢固，这导致两端终点都在恩洛斯内部的双向传送通道的建造与维护费用过于高昂，反而是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更好搭建一些。
就连两大学院这等与世长存、根深蒂固的古老势力，千余分院也只是坐镇在六大阵营最繁荣鼎盛的城邦内，汲取资源和人才，那些生生灭灭的王国、小城，则难以顾及。
因此，长途运输还是离不开海陆空三条路，各种镖局、邮局层出不穷，就连佣兵公会都不乏送信任务。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小打小闹，真正能做大的物流组织，背后必然要有位高权重的靠山，这能让更多城邦、家族、势力对其有偿或无偿开放自家的传送门。
而简小姐名下的【狮鹫特快】，恰好是恩洛斯十大物流巨头之一。该组织几乎放弃了大宗货物的运输业务，主打一对一的贵宾服务，比如帮某位小国皇子给千山万水外的公爵送上自拍法术影像啦、把公主殿下的原味衣物秘密交给千里迢迢远嫁到洛西布鲁克的姐姐啦之类的，以优质服务与高昂运输价格著称——李霏之所以听说过这个组织，是因为【狮鹫特快】居然敢替一位魔女，把手写情书交到灰发魔导师手中！
这件事承包了学员们足足三天的话题，并针对那位魔女的死亡日期、死法开设了不少赌局，连法术百科小姐都没忍住，悄悄下注了一个金币的，赌灰发魔导师抓不到自己的好姐妹！
但总之，寄件者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哗啦啦——
一堆卡片如雪花般飘落，李霏太太眼疾手快，雪嫩爪子化作残影，嗖嗖几声全部捞住。
“唔……我康康，【时光甜品】终身贵宾卡、【天使居酒屋】永久性钻石会员卡……【百禾香与被单协会】邀请函，有效期一个世纪……【龙岩咖啡】全场半价券，截止日期离现在还有两百多年……”
“都是一些高档场所的会员卡，或许能派上用场，可简小姐无缘无故送我这些是为什么？”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李霏太太心目中浮现。
她并不清楚，【黄金使女】的晋升仪式是心甘情愿且不求回报地为某个智慧生灵消费一亿金币。
那个仪式最坑的点在于“不求回报”。
就算卖力取悦留学生的学伴小姐，在财阀小姐心目中的额度已经达到相应标准，达芙妮也不能“为了晋升序列4而特意把钱花在她身上”。
于是财阀小姐请来好几名高位梦魇，配合仪式，屏蔽掉有关超凡知识的记忆，为自己缔造出一个美好绮丽的童话世界。
门把手是巧克力做的，香醇可口，她想要和洛西布鲁克的玩伴分享，于是从钱包里抽出【时光甜品】的贵宾卡；喷泉里涌动着金色美酒，她想踩着李霏的后脑，让那个璀璨夺目的女孩儿深溺窒息在美好的事物中，欣赏绸缎般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波逐流的美景，于是又拿出【天使居酒屋】钻石卡片；甜蜜幸福的妇妻手挽着手，联袂邀请她做客，可她更喜欢观赏，她想看水流成河，于是用指尖夹出【百禾香与被单协会】邀请函……
一切馈赠都是兴趣使然，没有夹杂“目的”。
等到梦醒，翱翔的信使已然载着标价昂贵的礼物，飞向洛西布鲁克；而达芙妮混着窖藏在古老遗迹中的美酒，饮下晋升秘药。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切都是知画女士的错
“虽然这些东西对我而言用处有限，最多让生活品质变得更上流一些，但完全是简小姐白送的，并且不是我主动索取，不会影响本姑娘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设。”
开启茶道锁揣摩达芙妮心思的李霏嘀嘀咕咕，有种莫名的揪心感：
“可我为什么会有种痛失一个亿的错觉。”
“就好像有人偷偷摸摸拿着我好不容易从富婆手中媛来的亲密付额度买了一堆无用的奢侈品一样……”
……
李霏太太素来相信自己的茶道直觉。
所以她回屋后，仍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看谁都像蟊贼。
——馋我身子，可以。
——馋我钱，打咩！
李霏警惕地锁上房门，来回清点了好几遍财物，并无缺漏，也始终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只好暂且将此事压下。
她弯腰打开暗格，取出一片破败、漆黑的布料，布满斑驳岁月痕迹，散发着莽荒深邃气息。
【命运裹尸布（残片）】
描述：用鲜血写下你的渴望，命运会给你指引。
使用次数（1/3）
上面仍残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血色文字。
本杰明·科林。
三月三十日，九鼎阁，蕾欧娜·瓦里。
这是李霏从命运长河中窥探到的一角线索，分别关于“格奈娅夫人的仇家”、“熔炉斗气的下落”。
对于本杰明·科林，李霏至今仍一无所知，就连盗贼公会都帮不了她什么，苍茫大陆，无尽维度，同名同姓者太多了，仅凭一个姓名，实在难以锁定格奈娅的仇人身份。
但九鼎阁，就在洛西布鲁克。
三月三十日，就在今天。
蕾欧娜·瓦里，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知画女士的好闺蜜，一位艳丽、高雅，锋芒毕露的女人，李霏也与她私交甚笃。
虽然她没照顾过花魁小姐的生意，可李霏人生中的第一场拍卖会，就是她陪同的；李霏的十一款超大容量储物装备里，有她的一件；就连秘密花园都是蕾欧娜女士赠与的礼物。
这些天，李霏太太也没少瞒着秦知画，与她的单身好闺蜜私下会晤，并有意无意抱怨“知画女士老是加班，没空陪自己”，含蓄委婉地表达了独守空闺的寂寞。
一来二去，两人如今也算互有好感但发乎情、止乎礼的好姐妹。
直到目前为止，李霏还不清楚熔炉斗气后续功法与蕾欧娜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可今天，她将亲自揭开谜团。
——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霏坐在梳妆镜前，心不在焉梳理着长发，馥郁茶香源源不断溢出，带有惑人沉沦的魔力，将房间化作直女禁区。
她维持四阶茶道锁状态，不断分析着关于蕾欧娜女士的情报，思索如何将“发乎情、止乎礼”的关系改写成“情难自禁”。
“九鼎阁是东方大陆风格的餐馆，里面有不少漂洋过海而来的名厨，只售卖晚宴，且需要预定……不出意外的话，蕾欧娜女士今晚会去那儿用餐，本姑娘要恰好与她邂逅。”
“蕾欧娜女士比较喜欢外表清纯柔弱的姑娘，我穿白裙子的时候她平均每分钟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会多出2.7秒；同时也欣赏自立自强、野心勃勃甚至带点自虐精神的事业型女性，因为她不止一次夸赞过浴血冲锋的下属。”
“蕾欧娜女士压力很大，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逼迫着她前行……明明是高位强者的女儿，身怀【灰烬之灵】传承，容貌、气质、才华、地位、资质无不出众，可她总在四处征战，不断接受危险性极高的雇佣兵委托，非把自己逼入绝境，激发潜能，好像慢一步就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似的。我约她十次，起码有七次见不到人，剩下两次也在养伤。”
“可惜她不愿透露自己急于晋升高序列的理由是什么，连知画女士都不知道，否则会是很好的突破口……或许，可以暗示一下，本姑娘其实是人形的悟道茶树？”
“啊不对，已经暗示过了……可惜，她对我的态度始终很淑女，很礼貌，宁愿错失旷古难遇的机缘，天字第一号炉鼎，没有半点逾越……大概是比较珍惜友情，不想让知画女士误会吧。”
“所以……一切都是秦知画的错。”
李霏太太幽幽呢喃了一大通，最终找出阻碍她与蕾欧娜女士自由恋爱的罪魁祸首。
寻找熔炉斗气后续功法的希望，如今就寄托在蕾欧娜女士身上。妨碍李霏与蕾欧娜女士的感情发展，那便是拖累李霏的道途！
当然，考虑到知画女士仍然有收拾自己的能力，少夫人只好忍气吞声，自怨自艾。
她平心静气，开始为晚上的邂逅而打扮。
飘飘长发梳成佐波女士的同款羽装发辫，李霏太太发现这发型既显得优雅、文静有仙气，又不会破坏那份清纯少女感；搭配质感柔软的吊带连衣裙，洁白裙袂及膝，精髓在于肩上的细细绳索，不偏不倚遮住贴身衣物的吊带，仅边缘处有窄窄嫩黄乍现，并且两者似乎随时可能从滑嫩纤白的肩头滑落，凸显少女柔媚；脚下是一双很森系的木色绑带凉鞋，能展露出纤柔玉削的足部轮廓，细细足尖更是泛着微光，晶莹雪嫩——她就像是女孩儿睡前忘了合上童话书，于是悄悄从书中跑出来的公主，裹挟着森林与露珠的剔透风情。
李霏太太静静在落地镜前梳妆，宛若即将出嫁的新娘；最后颇具仪式感地摘下其余戒指，唯独保留【沉睡的蔷薇】，那是蕾欧娜赠与她的成年礼物。
“酒馆公关还是酒馆当公关，在此一举！”
李霏太太给自己鼓了鼓气，旋即嫣然而笑：“不过以本宫的茶艺，不论发生什么都能掌控局面呢，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只要找到后续熔炉斗气，今后再去酒馆照顾姐妹生意，菜单就能点两页！喝一页，倒一页。”
李霏朝镜中的美人儿送上飞吻，美人以相同动作回应。
她们相视一笑，迈着轻快步伐转身离别。
……
李霏越过“九鼎阁”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迈入一方雕梁画栋、器宇不凡的楼宇内。
假山，拱桥，潺潺流水推动水车；舞女们甩动水袖，在琵琶与古筝旋律中起舞，身姿翩若惊鸿，灵动矫健。
不愧是洛西布鲁克最顶级的东方菜馆，仅装修就独具匠心，呈现出古色古香的东方韵味。
“妙啊。”
李霏稍稍驻足欣赏舞女，随手拍出一锭金元宝，豪迈道：“赏！”
虽然目前有巨额财政赤字，可慈善家小姐最多拖欠一些矿场、木料场工人的薪水，绝不能影响自己的生活品质。
毕竟负债累累归负债累累，牌面归牌面，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谢过客官。”
侍女低眉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才将赏钱拢入袖中，颇有种千金小姐的风范。
她引着李霏来到预定好的餐桌上，娴熟地烫杯、倒茶，目光略显羞怯地垂落着，不敢直视客人那绮丽鲜活的容颜。
桌上已经摆了八种点心零嘴，为了维持淑女风度，李霏放弃了嗑瓜子儿的念头，捏起一块绿豆糕，小口品尝。
今晚可不是来吃饭听曲的，李霏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用余光观察着门前络绎不绝的客人，等待猎物出现——就连预定的座位，都非常靠近正门。
等装点心的木盒空了一半，李霏终于瞥见一只鲜红夺目的高跟鞋迈进门槛，恍若血色琉璃，熠熠生辉，而如此精巧绮丽的造物中，却承载着更加妖冶旖旎的珍宝，盈盈一握，被暧昧黑纱所笼罩，泛着朦胧旖旎的肤光，皎洁又妩媚。
笃。
鞋跟顿地，发出干净利落的清响，让变缓的时间流速归于正常。
“诶呀。”
零点五秒后，笨手笨脚的李霏太太不慎将半块桂花糕掉落在地，掩嘴轻呼。
她将柔软、水滑而美丽的黑发拢到肩头，弯腰拾起糕点。
还算宽松的洁白裙摆被坐着的李霏压住，随着弯腰动作而变得紧绷起来，勾勒出娉婷妖冶的腰身与惊心动魄的安产型身段；左侧肩部悬着的两条细绳也顺着光洁肌肤滑落，松垮垮搭在下垂的上臂，与莹白优美的后颈构成一幅摄人心魄的美景。
刚进门的高雅女士凭借超凡者目力，自然能将如此绝景尽收眼底。
她屏息，高跟鞋再次落地时发出更重的音符。
——计划通！
李霏太太对脚步声尤为敏感，作为茶道锁四阶强者，她能从嘈杂环境内根据脚步声分辨出女孩子的体重、身高与心情。这让她明白，不过小试牛刀，自己就给蕾欧娜女士留下了惊艳的印象，这往往是一场婚外情，啊不，浪漫邂逅的开始。
这波啊，这波是守株待兔！
李霏勾了勾唇角，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微笑；弯腰、拾取、起身的一系列动作也非常自然，看不出丝毫演绎痕迹，只是恰好能保证门口位置身高一米七三的女性能观赏到淋漓尽致的美好风光。
——现、现在还不能笑，蕾欧娜女士是很理智且懂得克制的那种类型，还是等她约我回家品酒时开香槟吧……
——等等，我的实质目标不是应该从她身上获取【熔炉斗气】的线索么？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人物……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管了，先茶了再说。
茶艺全开之下，心机霏的思维异常活跃，连身躯都轻盈了起来，无穷念头在脑海中闪烁。
可她表情却平静依旧，眉头微微蹙起，盯着依旧洁白的桂花糕，仿佛在纠结三秒定律还适不适用。
“晚上好。”
带有磁性的朗丽御姐音传到耳畔，李霏才如梦初醒般回眸望去。
那是个高挑艳丽的美人，她有着枫叶般的长卷发，鲜红裙袂宛若盛开的血液，高跟鞋则是玫瑰花瓣制作成的精美匕首；她肤色很白，和那双翡翠眼眸一样有着冰冷疏远的质感，这将她的红唇与长裙衬托得更加醒目了。
修长紧致的双腿被半透明黑色丝袜收束着，显得更加妖冶、有力，犹如两条黑色蟒蛇，在冰雪与玫瑰中安眠。
张扬与优雅两种矛盾的美感在她身上并存，像是废墟中盛开到荒凉的玫瑰，肆意舒展，高高在上，遥远而美艳逼人。
面对理想型的姐姐，花魁小姐不禁怦然心动，小鹿乱撞，连茶道锁都短暂中断了。
但问题不大，凭借千锤百炼的本能，李霏太太还是能按照预演的剧本继续表现。
她脸上一点点绽放出明媚笑容，站起身，声线里满溢着少女的娇憨与活力：
“呀，蕾欧娜姐姐！好巧呀，你也来这儿。”
“知画姐又要加班，我还以为要一个人吃晚餐了呢……”
两句话，既表达了对美好相逢的惊喜、彼此之间恍若命中注定的姻缘，又暗示了知画女士对自己的冷淡，以及人妻霏的寂寞、幽怨。
当然也可以顺理成章邀请她共进晚餐。
念完台词，李霏太太也定下心神，重振旗鼓，茶道锁再次开启。
熟不料，当茶道锁重启的那一刻，竟有危机感如山呼海啸般涌现，挤压着她的心脏，仿佛有一个猩红的“死”字刻在了脑门儿上。
笑容僵硬在脸上，李霏视线缓缓偏移，才发现蕾欧娜女士并非独自前来用餐。
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以半步之遥跟在蕾欧娜身后。她白裙胜雪，青丝如墨，既有落落大方的绰约仪态，又有浑然天成的仙气，宛如写意山水画中走出的谪仙，将东方女性那份温婉澹雅、纤秾合度的美感诠释到极致。
显然，按照李霏太太的抱怨，知画女士这会儿本应在加班。
“……”
秦知画越过好闺蜜，左手捂着小腹，凄凉剑意绵然而生，钻心噬骨；右手虚握，仿佛捏着一柄专斩渣女之剑，幽幽注视李霏。
相顾无言间，被抓包的李霏太太头皮发麻，两眼发黑。
雪白修长的大腿上，悄然流下一滴晶莹冷汗。

第三百九十九章 来自深渊的战争委托
——呜哩呱啦！柴刀雷达怎么失灵了？
——就算刚才关闭了那么一瞬间，也应该在知画女士进门前就有所警觉才对呀！
——问题出在哪儿以后再考虑，现在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李霏太太凭借炉火纯青的表情管理能力，才没让瞳孔涣散。
“哼~”
她傲娇地发出一声鼻音，旋即脑袋一甩，不看秦知画，并挽住蕾欧娜的胳膊：
“今晚一起吃饭嘛？”
那风情万种的小模样，欲盖弥彰的小表情，像极了因女友忘送情人节礼物而故意不理睬她、并当着女友的面向闺蜜无中生有吐苦水的磨人精，看似对恋人不满，实则是在撒娇求抱抱。
秦知画也深知，对于偷吃，少夫人素来是专业的。今晚的抓包过于简单了，无异于自投罗网，这反而让李霏太太的应对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秦知画真的开始反思了。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是因为我出来用餐没有带着他，才故意来气我？
——甚至……她怀疑我和蕾欧娜有不清白的关系？
……
——不，不对，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自我检讨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丛生杂念就被剔透剑意荡平，心海澄澈如洗。
作为风化绝代的女剑仙，秦知画剑心通明，问心无愧，又怎会因为李霏太太的故弄玄虚而盲目慌乱？
她很快意识到，猫腻出在爱偷腥的猫身上。
“荣幸之至。”
蕾欧娜回眸向秦知画耸了下肩，便在侍女引领下走进一间幽静典雅的包厢。
鼎中有熏香袅袅，书画屏风则为厢房平添一抹古意，几株盆栽苍翠昂然，将厢房装点得庄重又不失别致韵味。
李霏太太是个体面人，出门在外，总要给她留点颜面。
因此，耐受性和修为同样一日千里的秦知画并未急于探究少夫人出现在九鼎阁到底有何居心，硬生生将无处安放的剑意敛入丹田。
她坐在桌前，以行云流水的动作倒出三杯茶，显得从容大度、仪态端方。
李霏太太心里发毛，也不敢再试探知画女士的底线，乖乖坐好，三人围着圆桌，品茶点餐——若用直线把她们相连，则恰好能构成等边三角形。
“蕾欧娜姐姐最近没出任务么？”
趁着上菜功夫，李霏托腮询问道。
“事实上，三天后我就要离开洛西布鲁克，所以我得感谢你们为我践行。”
蕾欧娜抿了口茶，并未恪守淑女准则，上身稍稍后仰贴着椅背，双腿交叠，慵懒优美的身姿煞是妩媚，似乎因与亲近的人相处而放松、惬意。可那双幽静深邃的冷绿色眼眸却宛若冰封千年的古玉，让人觉得她只是在用虚情假意迷惑自己。
“蕾欧娜姐姐出差还真是频繁呢，一定去过许多位面吧。”
李霏捧着茶杯，眼中闪烁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嗯，前不久去了趟被土著称作‘数码世界’的位面，仙女兽和女恶魔兽大战至世界边荒，最终完成【合体进化】仪式，融合成名为【莫斯提兽】的高位生灵……她们原本各自孕育着彼此的骨血，可在合体进化后，两个女儿也成为了莫斯提兽体内的双胞胎女儿……”
蕾欧娜开始分享她的一些过往与经历，李霏则津津有味地倾听，情绪随着故事而起伏，又通过面部细微表情流露出来，宛若中世纪的贵族少女，怀着崇拜与向往，聆听女骑士讲述她过去那些正直不屈的往事，为她忍辱负重取悦魅魔的经历而落泪，又因她刚刚逃出魅魔魔掌却再次被精灵生擒而忍不住咬紧手帕……
闲聊功夫，菜上齐了。满桌佳肴红红绿绿，鲜香扑鼻，仅通过那一朵朵用豆腐雕成的花，以及薄如蝉翼的肉片儿，就能看出名厨们手艺不俗。
李霏太太毫不犹豫夹起一片比她巴掌还大但通体透光的牛肉，裹上葱、蒜、辣子、热油等佐料调配成的热乎乎酱汁，送入口中。
肉是好肉，切得这么薄居然还有美妙油脂感，软嫩弹滑，并且蘸料中的鲜辣滋味和浓郁蒜香也无法掩盖肉质本身的回甜。
优质食材和顶级厨师碰撞，美味得理所当然。
“来桶米饭，谢谢。”
李霏毫不犹豫道。
嘀。
两只盛着清澈美酒的白瓷小杯轻轻抵住彼此额头，又恋恋不舍地分开，最终被陌生唇瓣留下吻痕，那是秦知画与蕾欧娜在小酌闲聊。
而李霏太太捧着一脸盆白米饭，大口大口吃得香甜。
泾渭分明的画风，让她们之间仿佛多了层无形的厚壁障，一面是优雅成熟的女性，她们的友谊比杯中佳酿更令人迷醉；另一面是空有沉鱼落雁皮囊、但更应该坐在小孩那桌的姑娘。
她们吃喝聊天，气氛倒也算和睦，只是平静美好的餐桌下暗流汹涌。
李霏太太有些沮丧。
她把自己打扮的那么好看，做了那么多功课。
不就是为了制造一场浪漫的偶遇，最后情难自禁、水到渠成么？
可知画女士横插一脚，却让李霏太太今晚失去了和蕾欧娜女士独处的姬会，并在无形中向蕾欧娜强调了，那株娇翠欲滴的绿茶早已被摘下。
——女人，阻我大计！
出轨未果，李霏太太心里难免是有些小情绪的，以至于好几次知画女士夹菜的时候，她那双雪嫩的爪子都蠢蠢欲动，想要转桌。
知画女士似乎并未察觉，还给李霏剥了只虾。
——哼，就剥一只，够谁吃呀！
李霏太太无声控诉着未婚妻的懒惰，身体却很诚实地将裹了浓稠糖醋芡汁儿的大虾吃掉，紧实弹牙，酸甜鲜美。
事实上，李霏原本是不怎么喜欢吃虾、蟹等水产的。
直到来了洛西布鲁克，过上万恶的贵族式生活，她才发现一个事实。
自己并非不喜欢吃虾。
只是不喜欢剥虾。
眼巴巴注视了会儿秦知画，见她似乎没有给自己剥第二只虾的打算，李霏太太微不可查地鼓了鼓脸，伸出调羹一勺一勺舀起厨娘们精心采集的蟹黄，倒进自己碗里并充分搅拌才后大口扒饭，权当是鲁肉饭。
“对了，三天后的任务，你寻到帮手了么？”
秦知画给两人斟满酒，忽然问道。
“还没有。称心的搭档并不那么容易找，而面对一份来自深渊的委托，愚蠢软弱的队友往往比敌人更加危险。”
蕾欧娜勾了下唇角：“可这并不会影响我的计划。”
——深渊！
捕捉到关键词，正在对付第二盆米饭的李霏太太一下子竖起耳朵。
一直以来，都有种种蛛丝马迹表明，【熔炉斗气】和深渊有关。
深渊，充斥着杀戮、混乱和岩浆的可怕位面，堪称生灵禁区，是黑暗的极点，无尽世界的噩梦与丧钟。
传闻中，深渊是由诸天万界、古往今来一切生灵的恶念聚合而成，流淌着黑暗罪孽的长河，无穷庞大，且在不断膨胀、滋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吞噬新的位面，让文明和秩序被深不见底的迷雾笼罩，万劫难复。
它是一头充斥着毁灭与仇恨的畸形巨兽，通体燃烧罪业，残暴丑陋，拥有永无止境的贪婪本能，要将璀璨星空里的全部美好化作血腥、背叛和恐怖，直至黑暗浸透过去、现在与未来。
这与乖张霸道、魔威盖世的熔炉斗气，在许多特质上颇为相似。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秦知画欲要伸出的援手，被蕾欧娜以优雅而果断的态度推开了。
“谢谢，但不用。”
蕾欧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嗓音变得有些暗哑：
“秦小姐，如今困住你的不过是晋升仪式罢了，你根本不需要生死磨砺激发潜能。所以，陪我去冒险只会拖累你的步伐，有害无益。”
“况且……”
“在深渊独行，不也很浪漫么？”
长发随着蕾欧娜的动作而晃动，宛如一片火海，燃烧的枫叶在其间涌动，并发出咆哮：并非所有女子都是用糖果、香料等美好的东西做成的，还有荆棘，勇气与野心。
“那个……”
李霏太太放下饭盆，举手示意道：“其实，我在洛西布鲁克还是认识些朋友的。如果蕾欧娜姐姐需要帮手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呀。”
“不过得先和我说一下任务内容。”
两双视线齐齐投落到李霏身上。
蕾欧娜放下酒杯，坦然道：
“事实上，总共有两份委托。”
“一份是来自熔炉大君发布的战争委托，需要雇佣几名序列4的混乱系法师，为她而战。”
“当然，为避免泄密，具体情报无法透露更多，只有当面交流后才能进一步了解任务信息，并选择是否签订法术契约，获取全部资料。”
“另一项，是我的个人委托。”
“抵达深渊后，跟随我……”
“猎杀一名高序列强者。”
素来给人一种高雅、理性、捉摸不透感觉的红发女人舔了舔唇，低沉声线里带有微不可查又灼热危险的疯狂意味：
“知识序列。”
“嘶……两位序列4，猎杀高位生灵，这未免……”
李霏面露担忧之色，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劝说在不经意间展露出锋芒的女人，放弃那无异于自寻死路的念头。
可最终，善解人意的李霏太太并未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干涉蕾欧娜的意志，蹙眉道：
“我并不认识序列4的混乱学派施法者……但我这两天会尽量替你打听打听这件事的。”
“对了，另八系的超凡者可以么？哪怕不是混乱系施法者，但总归帮手越多，把握越大，不是么？”
“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再多队友相助也无用。事实上，狩猎高位生灵时，将由我独自动手——需要序列4的混乱系施法者，不过是为了减少一些风险，省去一些麻烦，顺便完成熔炉大君的委托罢了，并非必要。”
癫狂只是一闪而逝，蕾欧娜悠然给自己斟酒，似乎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她举起酒杯，略显自嘲地挑了下眉：
“你也看到了，两份委托都很危险，九死一生。”
“而序列4的超凡者足以被许多小城邦奉作守护神，尊崇威严，可以在漫长岁月中享受无尽辉煌与美好，没理由陪我涉险。”
“所以，我已经做好独行深渊的打算了。不必为我担心，也不必浪费过多心思去寻找。”
——第二项委托，多半与蕾欧娜女士晋升序列3的仪式有关……独自猎杀高位超凡者么？【灰烬之灵】的传承真是可怕。
——秦知画大概也猜出来了，难怪她并未多劝，也没执意要帮忙……她确实插不了手。
——但，【熔炉大君】的委托么……
——这个任务，鹿目圆小姐接定了！妮可都拦不住她！
——当然，这和我李某人没关系。本慈善家遵纪守法，清清白白，只想过好自己朴实平凡的小日子，绝不认识什么序列4的混乱系法娘，更不会与在大钟犯下命案且至今在逃窜的通缉犯有瓜葛！
李霏颔首间，思绪涌动。
遵循命运裹尸布给出的指引，李霏太太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邂逅了正确的女人；而通过后者，她又掌握了更多关于【熔炉斗气】的线索。
美中不足的是知画女士今晚不加班，否则……
——不，不对，幸好知画女士也在！
李霏太太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蕾欧娜女士很理智，很坚定，也很珍惜和知画女士的这份友情。
这就意味着，哪怕今晚是二人的独处时光，恐怕也只会让关系变得更加暧昧些。蕾欧娜不太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友人の妻所勾引，让知画女士伤心。
可万一呢？
万一蕾欧娜女士不顾人妻霏的拒绝和哀求，当真做出对不起秦知画的事情，玷污了李霏太太的清白之躯呢？
这其实也没什么。
问题在于。
与邪恶势不两立的李霏太太，恰巧对鹿目圆的秉性略知一二。
若鹿目圆小姐和蕾欧娜女士在深渊同行，恐怕……很难不发生一些让移情别恋的人妻霏也感到伤心的事情。
为避免被鹿目圆小姐横茶夺爱，最好的方法，无疑是和蕾欧娜保持纯洁友谊，让鹿目圆小姐牛无可牛。
——险些我牛我自己……
李霏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水，牛后余生般庆幸地松了口气。

第四百章 下一站,深渊
秦知画幽幽注视着心有余悸的未婚妻，沉吟不语，也不知她究竟看穿了李霏太太几分心思、有没有预感到恋人与友人可能会齐齐背叛自己的凄凉悲苦命运。
可自古以来红颜善变，美人诛心，秦知画踏上了一条举世无敌、也是举世皆绿的至尊路，早已与那滔滔翡翠气运难舍难断，宛若碧海行舟，回头无岸，余生道途注定与谎言、哀愁、嫉妒相伴。
她无声轻叹，将目光转向蕾欧娜：
“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定不推辞。”
“嗯，我不会客气的。”
蕾欧娜颔首，姿态从容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讨论了哪家甜品屋的布丁比较可口，而不是什么进军深渊、与高位生灵血战的沉重话题。
“那么，武运昌隆，蕾欧娜姐姐。”
李霏也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插旗道：“等你完成任务，咱们再来九鼎阁一起吃饭。”
“一定。”
蕾欧娜举杯。
伴随三只白瓷小杯交击发出轻鸣，她们默契跳过方才话题，把聊天内容转移到了不同位面的奇闻异事上。
当李霏太太加菜五次并消灭第三盆白米饭还用辣乎乎的肉卤拌了份宽面后，饭局才在其乐融融的夜色里落下帷幕。
天空繁星璀璨，李霏很是小鸟依人地挽着知画女士的胳膊，与她漫步在回家路上。
秦知画本想推开身旁那个知错不改、变本加厉的渣女。
可她不该在硬下心肠前转头。
当那张皎洁唯美的面庞，还有那双湿润明亮的、带着讨好笑意的眼眸便跃入秦知画瞳孔，想要不顾一切拥她入怀的眷恋，连同秋雨般萧瑟黯然又绵绵不绝的真气，便一并从魂髓中溢出。
秦知画眼帘下垂，将惆怅藏于心底，牵着李霏回家。
……
“咕……”
清晨，李霏裹着薄毛毯，蜷缩在床头，眼角仍残留泪痕。
不知道为什么，昨儿知画女士下手有点猛，拿出一副李霏太太不放产假就决不罢休的势头。
而分秒必争的李霏太太在大声打咩的同时，还不忘继续练习【人形生物魅惑】、【欢愉】等法术，堪称法娘楷模。
直到粉发妖精送来第二罐汤，三体人太太才恢复活力。
“下一站，深渊。”
她来到桌边坐下，双手交叉，用指背撑起下巴，一动不动注视窗外，神情有些凝重，仿佛视线远端并非生机勃勃的绿植，而是燃烧的烈火与漂浮着无数尸骨的血色长河。
深渊的残酷与危险，从恩洛斯大陆到沉睡在冰冷星河深处的旧日巨兽，无物不知无物不晓。
在那黑暗动乱之地，不光充斥着无数以杀戮和毁灭为本能的嗜血生灵，环境本身也很残酷，徜徉着能够扭曲灵魂的迷雾，焚山煮海的熔岩……亿万层深渊，就宛若一团庞大且不断增殖的病毒、欲壑难填的灭世巨蛇，给无数繁荣昌盛的文明敲响丧钟，散播绝望与罪孽。
甚至在传闻中，曾有神明陨落在深渊底层，万劫不复。
值得庆幸的是，深渊足够庞大，其中固然存在着有去无回的禁区，但也不乏相对而言危险性较低的区域。
“蕾欧娜女士不怕死，但不代表她想送死。那么对她而言，这就是一份有死亡风险、也有可能单独通关的委托。”
“不过……蕾欧娜可是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身负【灰烬之灵】传承，又时常接受危险任务磨砺己身，并有可能在筹备序列3的晋升仪式……资质、资源、实战经验，样样不缺。”
“甚至，她有独自猎杀高位生灵的勇气与决心。”
“毫无疑问，蕾欧娜是堪称完美的序列4超凡者，屹立在中序列这座金字塔的顶端。”
“如果连她都会在委托任务中面临死亡风险的话……等闲序列4，几乎必死无疑。”
“这种程度的试练，对我而言确实危险过头了，或许随便一条杂鱼，都能威胁到我的生命。”
李霏左手继续托腮，右手放下，指尖“笃、笃”叩击桌面，分析着此行难度。
她对自身实力有着比较清晰的判断。
在序列6这个阶段，李霏找不到对手，并且是六边形法娘，没有短板。
毕竟她的近战属性已然抵达序列6的极致，出类拔萃的力体敏三维，加上【高级抗魔】，足以摧枯拉朽般碾碎一切敌人；化身魅魔女皇后，爆发力、耐力、反应速度等还可以进一步飙升，能与并未掌握【进阶斗气】的序列5超凡者厮杀；若战前有机会叠满【巨龙之力】等一应增益法术的话，序列5恐怕没几个人能砍得过法术百科小姐。
至于施法者能力方面么……第五重冥想法大成后，法术百科小姐的硬件配置，算是比较优秀的序列5法娘，系统赋予的属性勉强能弥补职阶、序列等级方面的差距；就是软件方面弱了些，空有豪华法术列表，但运用水准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好在，李霏还掌握着【堕落】、【欢愉】等类法术能力，以及变化多端的【魅纹】符号，搭配两千多条魅纹与超高额魅力，足以污染大部分序列5超凡者的心智，为法术百科小姐争取理想的是施法条件。
总之，在“硬实力”方面，李霏序列6无敌，也有信心叫杀九成九的序列5超凡者。
可战斗，看得不单单是硬实力。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下，心态、环境、意志、战斗经验与天赋……都会影响结果。
通常而言，氪得越多就越强。
李霏手握【暴雪手弩】、【血魔经】两大杀器，从理论上来说，是有机会瞬杀序列4超凡生灵的——和女性作战秒杀率更高，因为【魅魔轻吻】这双晨曦级手袜附带的五阶附魔【雌性生物魅惑】，仅对女性生效，无法心控男性。
可问题在于，每次使用血魔经，都要消耗一份超凡生灵精血，那是烈阳级素材；与【暴雪弩炮】配套的弩箭，价格也只高不低。
“啊，我目前多少也算个富婆了……可发动一次攻击就要消耗十万金币什么的，太离谱了。”
李霏太太轻抚冰冷沉重的暗金色手弩，与散发不详气息的残破古经，眼神又爱又恨，无比纠结。
考虑到深渊的危险性，以及使用它们的成本，李霏甚至萌生退意，放弃去深渊的打算。
好在，她瞥了眼商城面板，就立刻清醒。
熔炉斗气第五重，标价千万财富值；第六重，上亿。
作为奋战在一线的公关女郎，哪怕花魁小姐将大道磨碎了，保送知画女士为新纪元的第一尊神邸，都赚不到那么多营业额，更何况集会还要抽走大半，李霏到手的才三成。
此外，为了得到这条线索，她还使用了一次命运裹尸布，那可是相当于三分之一个金色奖励的淹没成本。
明哲保身与贪婪这两种本能在激烈碰撞后，天平很快倾倒向了更为激进的那一段。
“不入茶山，焉得好茶！”
“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深渊，会一会那位发布战争委托的【熔炉大君】。”
“况且，我乃天命之女，没什么好怕的。”
“唔……所以得先购买两份精血与三支烈阳级弩箭。”
坚定信念并稍稍盘算下私房钱余额后，李霏太太很快有了购物计划。
肯尼斯生前赠送的两份精血，一份被当场开盒试用，货真价实；另一份则珍藏至今，毕竟是梅蒂斯家族与慈善家小姐化敌为友的纪念品。
所以等清空购物车后，李霏将获得【暴雪手弩】、【血魔经】的各三次使用权。
想到就做，李霏太太立刻穿上裙子，赶向超凡集市。
不多时，她就驻足于一片摊位前，旁边竖着块木质招牌，“卖血”两个大字看起来恹恹无力。
“是序列4的精血吗？怎么卖的。”
“十万金币一份。”
摊主是一名面无血色、形如枯槁的翼人女士。她看起来很憔悴，精神萎靡，连翅膀上的羽毛都非常稀疏了，报价声有气无力。
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慈善家小姐心知讨价还价无望，微笑道：
“来两份。”
“稍等。”
翼人女士拿起一条导管，两端分别联结着吸血鬼獠牙与血包。
她将尖尖獠牙刺进骨瘦伶仃的胳膊，血线立刻沿着导管注入血包。
片刻后，翼人女士晃了晃，将热乎乎的血包递过去，明明是非常简单的动作，这位序列4的女士做起来却有种吃力感，声音也更加虚弱嘶哑了：
“好了。”
“内个……我要的是两份。”
菩萨心肠的李霏太太面露不忍之色，同时不忘温声提醒她再抽一份。
“另一份在路上。”
翼人女士用暮气沉沉的语调回答道。
“好的。”
李霏递出一张金匠券，接过血包。
超凡生灵有着无比旺盛顽强的生命力，尤其到序列4这种阶段，哪怕被腰斩、被抽血九成，也能抢救得过来，甚至未必称得上致命伤。
可精血与血液不能混为一谈，前者乃生命精华，是血液中蕴藏超凡力量最多的部分，就算超凡生灵，也无法源源不断产出精血。
就拿李霏太太自己来说，若抽取一个标准单位的满月级魔女精血，那症状会和灵魂损伤后遗症发作差不多；一口气抽取两份，大概会和独闯秘密花园后一样虚弱；三份，奄奄一息，陷入濒死状态，需要长时间调理才能恢复，还要面临体质永久下滑、寿命缩短等风险。
所以通常来说，只有特别缺钱的超凡生灵，才会考虑卖血。
——她的羽毛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自动脱落的，还是被她扯下来当素材卖了？
李霏盯着摊主那双半秃羽翼，饶有兴致地猜测着，可还没得到答案，就有一条精灵龙飞了过来。
它看起来颇具活力，体表流烁的光泽也没什么问题，显然不是长期卖血的类型，和翼人女士有很大区别。
但在挨了一针后，精灵龙明显虚弱了不少，光芒变得黯淡。
抽血，交货，付钱，钱货两讫。
翼人女士当场收摊，虽然脸色惨白、形销骨立，可她眼里有光，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个月一定要帮助欧若拉小姐达成业绩第一的心愿……欧若拉，诶嘿嘿，欧若拉，欧若拉……”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欧若拉姐姐的客人呀。
——好羡慕欧若拉姐姐有这么努力的客人。
——但是果咩捏，有本宫在，前头牌就永远只能是前头牌了呢。
李霏眸光幽幽，与两位摊主分道扬镳。
只不过病容满面、步履蹒跚的翼人女士，努力仰着下巴，眼中能看到热爱与希望；而神采奕奕、裙摆摇曳的姑娘，脸上却写满心痛。
“唔？重金求购活力宝石，开价十二万金币……”
李霏忽然驻足，在公告牌上发现一条小广告。
她瞄了眼商城面板，活力宝石的标价赫然是110000。
“不行，只要是源于系统的物品，不论在交易中赚取多少差价，都不会创造财富值……用十一万财富值换十二万金币，亏。”
短暂纠结后，财迷小姐恋恋不舍地放弃了诱人的差价。
诚然，合法所得也好、巧取豪夺杀人越货也罢，只要符合系统小姐的规则，那么每金币的收入都能带来1点财富值，并且在同等数额下，两者的购买力也相差无几。
可它们的价值，并不能因此划上等号。
毕竟，财富值是比黄金、比魔力水晶、比献祭宝石，甚至比魔女积分和两大学院学分更加稳定可靠的货币，不必担心贬值或被废除；市面上需要溢价购买、乃至挥舞金匠券都求购无门的稀世珍宝，系统小姐却能不限量供应。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以“货币”为武器，本该是贵族系超凡者的特权，另八系超凡者手中的金匠券在转化为装备、药物前，与废纸无异；而李霏却可以在无边荒漠中，利用财富值买来一汪生命之泉。
这就意味着，若别的法师出门忘记带粉又不幸遭遇潜行者袭杀，将会陷入九死一生的被动局面，但李霏能现买现用；别人弹尽粮绝了只能跑路，李霏却有源源不断的法力药水、弩箭、法力卷轴等物资可以补充。
因此，且不说深渊之行能否顺利获取【熔炉斗气】后续典籍还是个未知数。
就算真能得偿所愿，今后再不用继续攒钱购买斗气功法，李霏也会遵循“优先使用现金”的财富管理准则，不可能为了些许差价就来回倒腾货物，把财富值转换成金币。
又过了半个钟头，李霏豪掷三十万金，买下三支烈阳级箭矢。一口气氪金五十万，加上七位数财富值，花魁小姐总算对凶险莫测的深渊之旅有了些许信心。
但这还不够，李霏太太需要更多安全感。
于是她毫不停留赶往城郊的地精实验室。

第四百零一章 重逢
好用的工具得常用。
魔女小姐上一回炸总院，体验就很好。
所以，魔女霏以二次抵押老狼王的眼珠为代价，又预定了一尊10000立方米的散装菩萨，想必能把空间戒指小姐们塞得满满当当。
“合作愉快，玛内先生。”
签下法术契约后，李霏郑重与绿皮商人握手，宣告交易成立。
值得一提的是，她上回购买了物美价廉的Ⅱ型地精白火药，可根据【烈焰披风（残破）】的损坏度来看，那尊菩萨太过慈悲了，难以度化高位生灵。
这回要净化的罪业更加深重，想要佛光普度深渊、荡平妖魔鬼怪，就得请出果位更高的菩萨。
所以她请来了【怒吼型超凡火药】。
这尊菩萨可不得了，通体乌黑，宝相庄严，并且在同等质量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强度与热量，都是化合物菩萨的好几倍。
密度也更高，同样一万立方米容积，慈眉善目的白菩萨只能装一万七千吨，黑面菩萨却足有两万六千吨，更加的沉重、肃穆，似能压塌先天莲台，不怒而威。
但佛说，只度有元人。
本就负债累累、赤字千万的李霏，身上又多了笔香火钱需要分期捐赠。
虽然在超凡火药中，怒吼型是最低档的，可架不住进货量大，导致交易总额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李霏与玛内反复谈判后，最终成交价是每吨420枚金币，分十二期付款，每月一期，算上仍旧是4％的年利率，李霏每月都要偿债九十四万六千四百枚金币。
可购买精血与弩箭后，李霏太太的私房钱只剩下78万金币了。
因此，身为大客户的慈善家小姐，理所当然提出了“首期费用予以七折优惠”的要求；不出所料的，玛内阁下万分为难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客户的费用减免申请。
分歧造成新一轮谈判，而谈判素来是彼此妥协的艺术。
看在质押物与慈善家小姐个人信誉、收入水平的份上，也看在巨额提成的份上，双方最终达成一项附加协议——首期支付七十四万六千四百枚金币，剩余二十万枚金币可以等下次还款日一并交付。
长达三个钟头的谈判拉锯战，也就此落下帷幕。
“这波，真的是梭哈了。”
李霏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履沉重。
体重两万六千吨，售价一千零九十万金币，年分期利率百分之四的南无黑火药菩萨，确实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比暴雪弩炮小姐或血魔经女士更能鼓舞她前行。
但相应的，年仅半岁、只有两千多条魅纹的小魔女，也背负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负担。
并且以贪婪精明著称的地精商人，可没高位吸血鬼那样的格局与风度，老狼王的眼珠这回是真被扣下来了。
当然，如果深渊之旅空手而归的话。
花魁小姐要面临的后果远比质押物被变卖抵债更加严重。
毕竟不朽级素材价值千万金，可李霏的债务数额已经高达两千余万——若换了旁的超凡者，莫说序列6，就算等闲序列5，也是万万不可能负债这么多的，想欠都没地方欠。
李霏是仗着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加上院长妈妈赏赐的一份小礼物，才达成以序列6之躯负债八位数的壮举。
签协议时有多爽，清醒后压力就有多大。
“反正已经负债千万了，也不在乎再多亿点点。”
李霏嘀嘀咕咕安慰着自己，可效果不佳。
诚然，在一番运筹帷幄之下，区区序列6的小法娘硬是具备了击杀高位生灵的可能性。
但只要想起下一次还款日每分每秒都在接近，且钱包里根本拿不出足以支付下一期贷款的金匠券，甚至连后续行动计划都没有着落时，李霏太太就忍不住心慌，并开始胡思乱想。
“唔……如果翻车的话，大概会被捉走关进笼子里，肉身布施一个世纪才能重获自由身吧……不，往好的方面想，有可能直接死在深渊，就不用为债务问题而担忧了。”
李霏太太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心头沉甸甸的。
可她的面颊不知何时浮上病态酡红，鼻息灼热，连发丝儿都在颤栗；轮廓变成“m”形的双眼里，化作粉色桃心的瞳孔上翻。
作为智慧生灵一切恶德的化身，矛盾复杂且善变的迷雾，李霏好逸恶劳又野心勃勃，冷血无情又嗜血滥情，吝啬拜金又虚荣奢靡。
这导致，来自债务与深渊的双重压力不断挤压她灵魂的同时，也从中榨出歇斯底里的、渴求着疯狂与刺激的本性。
蜿蜒茶水沿着莹白曼妙的脚踝流淌，浸润纤巧双足，从雪嫩剔透的足尖一点点淹没到温软足心，最后灌满高跟鞋，从鞋口汩汩溢出。她像是喝了很烈的酒，步伐歪歪扭扭且不断颤栗，在地面上留下两行醉人水痕。
李霏太太，已经嗨到不行了。
……
华灯初上，风纪委员小姐完成今日查寝工作，慢条斯理戴上薄如蝉翼的黑色镂空手袜，推开露科亚学姐的寝室大门。
她身后，是败者们人仰马翻、水流成河的惨烈景象。
六名牧师学姐，竭尽香汗淋漓，翻眼吐舌，无一幸免。
“不要让莉莉丝学姐知道喔。”
李霏太太竖起食指，语调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与亲切，只是多了些意味深长的暧昧。
回答她的是吁吁喘息声，这便算是答应了。
几个月前，有一只柔弱、孤单的小黑猫被遗弃在这间寝室的窗台，牧师学姐们将她抱进屋热情款待；自此之后，李霏喵便隔三差五来报恩，报恩频率和去邻居丽芙太太家串门的次数旗鼓相当。
渡过了充实的白天，情绪也得以平复，李霏步入一条僻静幽暗的林间小道，几分钟后，清纯柔弱的粉发少女便在萤火虫路灯下投落出长长倒影。
迈上层层石阶，越过传说中的雷鸟雕像，鹿目圆小姐步入明亮厅堂。
夜色尚浅，雇佣兵公会往来的过客络绎不绝，可伴随粉发少女亮相，偌大厅堂竟出现片刻寂静。
各族生灵不约而同屏息，或炽热、或惊艳、或克制的视线汇聚在粉发少女身上。
花魁小姐能对此泰然若素，可看起来就一副单纯善良、弱不禁风模样的鹿目圆小姐，显然脸皮很薄，扭捏且娇羞地低下脑袋。
她加快脚步前行，前方攒动的人流便如退潮般自发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对很多人而言，美貌是一种不幸，因为这会招致觊觎、暴力与妒恨，可最致命的莫过于诱惑——当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的生活，傲慢便会如病菌般滋生，让美人失去独立生存的能力与努力奋斗的目标，沦为笼中雀。
而李霏能够安然享受魅力换来的风度、偏爱和包容，再把不幸散播给他人。
于是鹿目圆小姐在省去排队苦恼的同时，随意向一名女士请教了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让后者沦为众矢之的——遗憾的是，这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最多让别人多瞅她几眼罢了。
“我需要一份酬劳优厚的，适合序列4混乱系施法者的任务。”
粉发少女正襟危坐，向接待员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她手上戴着格蕾丝小姐的那枚空间戒指，领口别着的雇佣兵胸针又白又软，格外惹眼。
“好的，稍等。”
接待员女士留着干练的短发，业务很娴熟，快速从书架上取出几分档案，递到鹿目圆小姐面前：
“这些委托都符合您的要求，您看看是否有合您心意的。”
李霏拆开文件袋，一目十行浏览任务简介。
护送侯爵千金、暗杀情敌、素材搜集……
没有她想要的目标，于是粉发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酬劳更高些的吗？”
来自深渊的战争委托，危险性极高，那么与之相应的酬劳也不会少，鹿目圆小姐打算依靠提高酬劳标准，找出她想要参与的任务，并接近那位【熔炉大君】。
“抱歉。”
接待员女士面露难色：
“虽然您是序列4施法者，可您的历史档案一片空白，找不出任何完成委托的记录……这会影响到您的评级与权限。”
“这边建议您不妨先接受一些普通委托，如果顺利完成的话，自然而言就可以接触到更具挑战性的任务了。”
接待员女士的表现很得体，也很规范。
可李霏哪有闲功夫慢慢做任务刷信誉？最多两天，她就要错过通往深渊的列车，投入的成本有可能血本无归，后续熔炉斗气的线索也将彻底断绝。
“内个，其实我很厉害的。”
鹿目圆小姐诚心实意道：“我可以和蕾欧娜女士谈谈么？”
“稍等，我去通报下。”
接待员女士起身离开，不多时又快步折返：“请和我来。”
李霏依言跟上，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会客室。
红发美人已经在会客室里等候，她款款上前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握手：
“好久不见，鹿目圆小姐。”
她笑容明艳，波浪长发是燃烧的枫林，鲜红裙袂宛若盛开的血液，修长双腿则是深邃妩媚的夜空，有种艳丽逼人的美，张扬、放肆，极富攻击性，又散发着成熟女性的优雅与亲切。
只是那双碧色眼眸泛着凉意，让人觉得她危险且遥远，像是一位需要完成任务的女间谍，用她的美貌勾引或撩拨有价值的猎物，但倘若真被她的虚情假意所迷倒并吐露一切，则有可能被一剑刺穿心脏。
“是的呢。”
接待员女士告退并关上门，人畜无害鹿目圆小姐立刻浮现出慵懒淡漠的情绪。
她和蕾欧娜女士握手，一触即分，旋即打了个呵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明明生得清纯柔媚、肤白体纤，却有无形邪魅气息弥漫，仿佛背后伸出了无数条透明触须，拧干空气里的氧分，让人心脏收缩。
鹿目圆小姐仅与蕾欧娜会晤过一次，言谈举止傲慢且随性，那么重逢之时也理当保持。
“听莱莎女士说，外面的任务都不太能让你满意。”
蕾欧娜并未对表里不一的鲜明反差感到诧异，她平静坐在久别重逢的粉发少女对面，不疾不徐询问道。
“没错。”
李霏放下左腿上的右腿，又将左腿叠在右腿上，肆意展现自己的曼妙婀娜身段，语调漫不经心：
“那些任务，小孩子才做。”
“我需要更刺激的，更有趣的，酬劳更丰厚的委托。”
鹿目圆顿了顿，取出一支烟：
“介意么？”
蕾欧娜摆出“请便”的手势，没有因粉发少女流于表面的轻浮傲慢而反感：
“事实上，我有一份战争委托，需要合格的队友。”
“战争委托？”
粉发少女吐出烟气，身躯前倾，饶有兴致道：“深渊？埋骨地？还是狩猎魔女？”
“我对你所知甚少。”
蕾欧娜用问题回应问题。
嘭。
鹿目圆将一支暗金色手弩拍在茶几上：
“这个够了么？”
“非常优秀的武器。”
蕾欧娜端详暗金色手弩片刻，不置可否。
以她的眼光，能判断出这是足以威胁到高位生灵的手弩，这象征着鹿目圆小姐的财力与破坏力。
可最重要的，从来都是使用武器的人。
鹿目圆二话不说，再次将一本残破古经拍在桌子上：
“再加上这个呢？”
——受损的烈阳级魔法书，封存着四阶混乱系法术，魔力气息与她同源。
蕾欧娜注视着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粉发少女，沉吟不语。
财力，永远是能直观证明实力的方式。
序列4，混乱系法娘，装备精良，拥有直面深渊的勇气，简直是天赐的队友。
无需担忧背叛，因为出发前会签订高位法术契约。
可这位鹿目圆小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是谁派你来的？”
短暂沉默后，蕾欧娜忽然出声询问，直视她的双眼，眸光锋锐，宛若玫瑰花根茎的尖刺。
会客厅内的【谎言侦测】仪式也毫不掩饰地发动，湛蓝魔力光泽如星空般徜徉，浩瀚瑰美，直指灵魂本源，足以揭穿高位生灵的谎言。
“是命运。”
鹿目圆小姐轻笑着回答，【谎言侦测】仪式没有发出任何警示，澄澈魔力静谧流淌。
“命运？”
蕾欧娜再问。
“命运取决于我的意志。”
鹿目圆小姐如是道。

第四百零二章 炎魔女帝,但……
蕾欧娜深深注视着粉发少女。
她跟脚神秘，楚楚动人的皮囊里包裹着妖媚放纵的灵魂，永无止境追逐鲜血与利益。复杂矛盾的反差形成一种摄人心魄的吸引力，让人警惕，又忍不住渴望探知她的全部。
“我只是想要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顺便赚点钱而已。”
鹿目圆小姐侃侃而谈，对蕾欧娜的审视不以为意，不论眼神还是细微表情都没有丝毫破绽，【测谎仪式】自始至终都安静如初。
她是撒谎的天才，除非接受只能回答“是”或“否”的审讯，否则就算没有被污染的神话遗物屏蔽超凡力量侦测，也能利用话术瞒天过海。
——战争委托的名额确实有所空缺。
——她没有撒谎，或拥有能够骗过高位法术仪式的能力。
——高等法术契约可以保障合作稳定性。
权衡利弊后，素来可靠且敏锐的直觉，就成了让天平倾斜的最后一枚砝码。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蕾欧娜，这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美貌程度几乎能媲美友人未婚妻的鹿目圆小姐，对自己并无歹意，反而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蕾欧娜有了决定，就不再瞻前顾后。
她递来一张刻录在炎龙皮肤上的法术契约：
“我有一份来自深渊的战争委托，很危险，酬劳也很可观。如果感兴趣的话，签下它。”
李霏接过契约，一眼扫到底。
是那种比较宽松的契约，内容是合作执行任务期间，彼此不可互相伤害；不得为了私利刻意干扰任务；需要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帮助队友；不可向无关人士透露任务细节……
“这才像样么。”
用【唇印】作为个人徽记是李霏太太的习惯，粉发少女当然也要有独树一帜的风格。
鹿目圆抬手，食指指腹印在唇上、一触即分，发出“啵”的暧昧气音，随后慢条斯理触碰契约，留下浅浅烙印并注入一丝魔力。
她的动作很慢，好让流淌着湿润妩媚风情的视线有足够时间停留于蕾欧娜女士的面庞，像是在做出某种浪漫又旖旎的、只有大人才能理解的暗示。
哗——
被指尖触及的那一刻，色泽黯淡的龙皮纸剧烈自燃，李霏在火光中看到了一头焚山煮海的深红巨龙，横亘在苍茫群山与稀疏星辰之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耳边回荡。
异象一闪而逝，契约上却浮现出炎龙龙鳞般的鲜红纹路，纤柔指纹熠熠生辉，这代表契约成立。
屋内气氛也有所缓和。
尽管两人都明白，世上没有不可撕毁的契约，但越是高等的契约，违背时要付出的代价就越是惨痛。
像鹿目圆小姐签下的【炎龙契约】，一旦背叛，将被恒星般的烈火灼烧七个日夜，序列2的超凡者都有陨落风险，等闲高位生灵更是难逃一死。
蕾欧娜并不觉得自己的仇人宁愿下血本筹备到足以化解【炎龙契约】反噬的超凡之物、并不惜承受雇佣兵公会的报复，也要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收下契约，又取出一叠档案：
“关于本次委托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第一关通过。
初步取得蕾欧娜女士的信赖，李霏松了口气。
本来，鹿目圆小姐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并根据李霏太太对蕾欧娜的了解，制定了一系列预案——最坏的打算是认婷宝作母，央求她在蕾欧娜身上留下魔力标记什么的，追踪其坐标，并顺藤摸瓜找出的那尊熔炉大君的下落。
可那样一来，无疑会逾越李霏以往所恪守的界限。如果把朋友当成保姆的话，再美好的友谊也会变得廉价起来。
好在，红发美人的魄力与冒险精神远超她预料，李霏仅仅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并展现出一部分能力，她就干脆果断地拿出了法术契约。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花魁小姐的穿越开局是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一出生就领先在了终点线上，有钱有颜，养尊处优，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她只会比现在更加惜命，断无可能以身涉险。
但显然，有些女孩子生而缠绕着染血荆棘，眼里只有星辰大海，找不出半点优柔寡断。
鹿目圆小姐抽出文件，逐字逐句翻阅。
委托方：玛蒙
委托地点：深渊·燃烧平原·熔炉域
委托内容：占领【布哈里亚】并驻守十五日。
委托酬劳：魔力水晶70公斤；表现出众有额外奖励。
……
——原来那位熔炉大君名为“玛蒙”……炎魔氏族的起名风格。
——熔炉域……这个我学过，无底深渊的每一层都被划分成星罗棋布的“界域”，各界域的面积大小、智慧生灵数量、资源富饶程度不等，和恩洛斯大陆生生灭灭的公国、王国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换了种说法而已……总之，一方界域，就是一片深渊国度，域主就是掌握生杀大权国王。
——需要攻占一处城镇，再坚守十五天……情报还是笼统了些，分析不出什么，但想必不会太轻松。
——魔力水晶七十公斤，嘶……这玩意儿也能以公斤为单位么？换算一下，接近五十万金币了……底薪都这么多了，再烧杀抢掠一番，看来不用为下一期还款而担忧了。
——另外需要注意一点，序列4阶段已经开始用魔水水晶作为结算货币了，那等到高序列大概会换成献祭宝石？
——等等。
——熔炉大君玛蒙女士，就是【熔炉域】的域主，至高无上的帝王。
——昨天晚上，蕾欧娜女士说过“为‘她’而战”这句话……
——炎魔女帝！好耶。
鹿目圆小姐翻阅着任务资料，大脑也飞速运转，很快就注意到令她喜出望外的线索。
不出意外的话，甲方是一位睥睨八荒的炎魔领主、魔威盖世的深渊女帝，君临一域，无尽生灵共尊。
当初碰到男同皇帝，都能谋夺社稷神器、让太后娘娘给自己生女儿了。
这回给真·女帝打工，还不得起飞咯？
霎时间，粉发少女嘴角噙起，茶道之魂蠢蠢欲动，
——忍、忍住，还不能笑。
——等被纳为宠妃霍乱朝纲的时候才可以。
怀着无限美好的憧憬，鹿目圆小姐将档案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记载着一些关于熔炉大君的基本信息，甚至还有法术相片，清晰还原了那位炎魔女帝的相貌，栩栩如生。
可随着熔炉大君的相片映入眼帘，粉发少女脸上笑容却瞬间消失，顾盼生辉的眸子也一下失去高光，变得灰暗、空洞，宛若得知自己将会在十个月后拥有妹妹的莉莉丝。
因为熔炉大君，生得无比丑陋。
她脸上堆积着臃肿脂肪，松松垮垮的肌肤下垂，光下巴就有四层；头顶光溜溜一片，嘴巴边缘还沾着黏腻油脂，像是进餐后没有擦干净。
并且玛蒙女士的腰围也很宏伟，整个人像是一大团注满油脂的气球，肥肉堆砌成的大山，明明是坐姿，可身后的椅子完全被庞大沉重的身体挡住了。
唯独那双眼眸，深邃幽静，宛若两泓古井，还泛着绮丽绿光，这说明熔炉大君瘦下来或许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粉发少女整个人都焉了，像是被李霏太太抽干了阴气，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看来这次，茶艺也没什么发挥空间了呢。
她生无可恋地想着。
诚然，在许多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或风靡洛西布鲁克的流行小说中，会出现“人人嫌弃的丑女实则是因为种种狗血理由而刻意封印自身颜值的超级万人迷”那种桥段，并且往往背景惊人——所有人都欺负她、看不起她，唯独风傲天女主体贴相待，于是美人儿便被风傲天的亚撒西所打动，芳心暗许。
可花魁小姐，是一条比较注重感觉的颜狗。
而感觉，往往由初印象决定。
如果第一印象，不属于花魁小姐的理想型。
那么，不论是刻意乔装打扮的美人也好，还是“其实很美”的潜力股也罢，余生都不太可能让李霏太太做出对不起秦知画的事了。
而这位熔炉大君，她的印象分已经被扣到负数。
除非瘦身后的玛蒙女士魅力比知画女士高三倍，否则，她将永远失去享用人形悟道茶书的姬会——这便是茶道锁的致命缺陷了，只要颜值足够低或者性别是♂，就能闪避掉花魁小姐的PUA。
鹿目圆小姐长吁短叹着，迅速翻阅完剩下的情报。
都是一些对熔炉域、【布哈里亚】的介绍，还有熔炉大君玛蒙女士外其他生灵的基础档案，能帮助佣兵迅速适应并融入环境。
蕾欧娜则不疾不徐口述补充着一些情报：
“玛蒙女士，她是一位强大的炎魔领主，威名远扬的深渊大君，熔炉域被她统治了足足七个世纪，且不断扩张。”
“她不光拥有焚化一切的烈焰，铺天盖地的军队，还特别擅长锻造——事实上，玛蒙女士在锻造方面的才能，或许凌驾于战斗、征服和统治之上。”
——她是不是还有个小名儿叫索伦？
李霏睫毛颤了颤，但并未打断蕾欧娜的娓娓讲述声。
“但……几十年前，在完成一次【分裂】后，玛蒙女士的性情忽然出现巨大变化，变得更加残酷、暴戾、贪婪……”
“她无休止地进食与杀戮，连许多族人、亲信甚至血亲都没有放过。”
“这无疑动摇了玛蒙女士的统治……”
听到这儿，鹿目圆小姐终于忍不住发言，尝试着总结道：
“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你的意思是，那位熔炉大君在几十年前忽然发疯，亲手屠杀部下，剩下的也被她逼反了是么？”
蕾欧娜轻轻摇头：
“形势还没恶劣到这种程度。”
“熔炉域确实经历了好几轮清洗，自相残杀，诸魔凋零，比鼎盛时衰弱了很多；不少原本效忠于玛蒙女士的小领主，也相继脱离熔炉域甚至向她宣战……”
“可玛蒙女士仍掌握着足够强大的力量，并有一批拥趸死心塌地追随与她。”
“啧。”
粉发少女忍不住鼓掌，笑容里带有兴奋与嘲弄：“能把深渊恶魔逼反，看来玛蒙女士近期的统治风格相当霸道。”
蕾欧娜摊手，不置可否道：
“会长阁下曾接受过玛蒙女士的委托；后来玛蒙女士也亲自出手，陆续为他锻造了几件武器。”
“正是出于这份交情，玛蒙女士向雇佣兵公会发布战争委托、寻求外部力量相助时，才会优先联络洛西布鲁克分会；同样的，我对她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所以……这次的委托固然危险，但不太可能让我们陷入绝境。”
这位称呼父亲为“会长阁下”的女士顿了顿，对即将同行于深渊的队友交底道：
“玛蒙女士即将迎来下一轮【分裂】……我想你清楚对于炎魔而言【分裂】意味着什么，而作为高阶炎魔领主、拥有神话血脉的深渊大君，她的【分裂】更加特殊，容不得半点闪失。”
“因此，包括我们在内的全部佣兵、熔炉域军队，核心任务就是在她【分裂】期间稳定局势、消除隐患。等她分裂完毕，局面就将重回掌控。”
“肃清【布哈里亚】，就是大计划中的一环。”
“需要注意的点是……”
——果咩捏，一到四年级的课本里还真没介绍有关炎魔分裂的内容呢。
鹿目圆小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通常而言，能晋升中序列，就算非常出色的“两大”毕业生了。
比起野生超凡者，两大学院造就的天骄优势很明显，他们对超凡世界具备着更系统、清晰的认知，拥有良好的战斗习惯与素养，并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不会有过于致命的短板。
举个最直观的例子——很多野生超凡者死于“不带粉”，两大毕业生则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广泛的知识面，譬如对各类职阶的深入了解、对不同超凡生灵弱点的记忆、对常见仪式的运用或应对……也许一辈子派不上用场，也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的小命。
但不论如何，在晋升序列6就算优秀毕业生的客观条件下，教材无异会把有限的篇幅集中在中、低序列超凡生灵的描述上。
而高位生灵，往往只有一个图鉴，以及简短描述，旨在告诫学员们：如果碰到这些生物，拼命转头跑并祈祷他们懒得追逐能够随手碾死的蝼蚁就完事了——不建议用魔箭射穿队友的膝盖，因为这种行为根本无法拖延高位生灵的步伐，反而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后天出发，这两天得吃点好的，顺便找灰发魔导师狠狠补课了。
长达两个多钟头的交谈后，鹿目圆小姐起身告辞，留下一张红龙鳞片般赤红灼热的法术契约。

第四百零三章 抽骨切魂
灰发美人今天戴了副眼镜，朴实无华的镜框与那身素雅法师袍格外相称，看起来比平日更加的文静、知性，还有种清冷韵味。
她手持短杖当作教鞭，用从容不迫的语调诠释着成熟女性独有的耐心与高雅：
“我们可以看到，炎魔和人类一样拥有心脏，只不过并非血肉构造，且位于胸腔中央偏下……这是炎魔的要害，但近战超凡者不建议直接攻击这个部位，因为当炎魔之心受创后，会迸发出炽热的、辐射性极强的浓缩超凡粒子，足以气化掉高位生灵的部分肢体……”
“不少战争学院的蠢货就是被所谓的勇者精神洗脑，独自向炎魔领主发起冲锋，并在刺穿炎魔胸膛的刹那，脖子以上部位被喷涌而出蒸汽与熔岩蒸发。”
妮可一如既往地夹杂私货，抹黑近战超凡者，但作为闻名遐迩的魔导师、魔法学院院长，以及接连培育出【启明星】与【法术百科小姐】的单身妈妈，她的教学能力毋庸置疑。
“分裂，是炎魔一族的孕育后代方式。”
“炎魔有雌雄之分，可不论雄性还是雌性炎魔，都能以永久性损耗一部分超凡力量、寿命等为代价，分裂出子体炎魔；子体与母体性别一致。”
“当然，这种代价比高位牧师【复活】一名生灵小得多，某些知识渊博且资源雄厚的炎魔领主，有办法减少甚至规避这种代价。”
“这里需要补充一点，部分孤陋寡闻的超凡者觉得分裂繁衍是炎魔一族特有的能力，将其视作炎魔族群为了抵抗恶劣深渊环境以及高位族群普遍低下的生育率才进化出的血脉专长……可实际上，许多微小的、古老的、从神话年代延续至今的非超凡生灵，也有类似的遗传表现，不过它们往往是无性生物……”
在灰发魔导师不疾不徐的讲述声中，分裂之谜被揭开，李霏眼中闪过恍然之色，同时脑海里念头急转。
——熔炉大君玛蒙女士，在几十年前完成一次分裂后性情大变，横征暴敛、猜忌多疑，掀起血雨腥风。
——难道……有恶魔背叛了玛蒙女士，并害死这位炎魔领主的女儿，才导致她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
——不惜亲手屠戮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功劳卓著的部下，甚至对同族亲属挥舞屠刀、血脉相残，也要找出谋害女儿的仇人？
——逻辑上讲没什么问题。
李霏有了初步猜测，暂且将玛蒙女士定位成因丧女之痛而疯狂的母亲。
浓浓嫉妒与怨毒也随之从灵魂深处涌现，化作想要将一切属于他人美好都破坏殆尽的戾气——
可凭什么，别人有幸福家庭和父爱母爱，可我却只有美貌博学强大的义母呢？
于是她的问题也脱口而出：
“有什么好办法能干扰到炎魔的分裂，将子体在降生前扼杀，或直接对一名即将分裂的炎魔造成严重伤害么？”
“分裂和分娩类似，在子体降生前后的一段时间，母体炎魔会陷入虚弱期。”
灰发魔导师不假思索道：“可通常来说，炎魔会尽可能创造安全隐秘的、对自身有利的环境，竭力消除威胁，并时刻维持最大程度的警惕性……所以，分裂期的炎魔，反而会比平时更加难以对付。”
“但从理论上来说，还是有办法的，譬如……”
李霏专注聆听，将院长阁下给出的思路逐一记在心头。
出于理性，她很少干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可如果方才的猜测是真的，玛蒙女士真的是因为分裂失败才变成暴君，在自己领地上杀出个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那么，经历过丧女之痛并留下精神创伤的母亲，再一次分娩失败的话……会癫狂到什么地步？
熔炉域必将天翻地覆、流血漂杵。
李霏或许有利可图。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初步推测，需要亲自抵达深渊后，才能逐一印证并随机应变。
所以她将诸多歹毒心思强行压下，深埋于心底，宛若窖藏的毒酒，也许会被封印到时间长河的尽头，也有可能在有朝一日被发掘出来，被她笑靥如花地递到受害者唇边。
这样的毒酒，早已在暗无天日、冰冷如渊的心灵棺木中存了千百坛。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妮可结束了今日的授课，慢条斯理道：“李霏，你单独留一下。”
“那我先走啦。”
美丽到似乎在闪闪发光的灰发美少女起身告辞。
通常而言，院长阁下的两位义女都是要接受单独辅导的，毕竟序列等级不同，教学内容也大相径庭——李霏询问的大多是与课本内容有关的、基础知识层次的问题，伊蕾娜则是与魔导师探讨法术模型的回路优化、仪式符文的拓扑结构等课题，无法混为一谈。
但不知为何，伊蕾娜今天也来蹭了课，似乎对炎魔很感兴趣。
“**……*？”
李霏本想询问魔导师单独留下自己的意图，可她明明张口并做出了“内个……诶？”的口型，妩媚双唇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显然，伊蕾娜刚一离开，妮可就悄然启动了静音结界，并起身拉上窗帘。
——难、难道是要……
——矮油，人家已经有家室了嗳，不可以再做以前那种事情了呢……而且静音结界什么的，很不浪漫耶，人家明明会自己咬手指或者咬住下唇，努力不发出会影响到院长阁下清誉的声音呢……使用静音结界，反而像是做贼心虚、做什么见不到人的事情一样。
——所以，要不要稍微矜持一下再同意呢？
眼见戴着眼镜、气质更加文雅知性的灰发美人转身向自己走来，李霏太太不禁满面绯红，娇羞地低下脑袋，肩头裙绳也沿着香滑白皙的肌肤滑落。
直到灰发美人手中一闪而逝的寒芒映入瞳孔，小棉袄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羞怯、柔媚、欲拒还迎，快速转变为故作镇定的乖巧与可爱。
李霏歪了下脑袋，粉色魔力浮现，构成一个“？”，宛若漫画中的清纯JK。
而灰发魔导师在合拢窗帘后，款款走向正襟危坐的小棉袄。她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手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格外锋利的手术刀。
于是，在一下子变得昏暗寂静的院长室内，灰发魔导师手握非常适合拷问的利器，悄然逼近一动不敢动的李霏，眼镜镜片反射着幽深朦胧的光泽，就连素色法袍都沾染了黯淡压抑感，像是一名钟爱活体解剖并借此探究疾病学真理的医师，知性又危险，典雅且不详，理性与疯狂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交织。
冷汗，顺着李霏太太的洁白大腿滴了下来。
——难不成魔女身份暴露了？
她无声“咕”了一声。
根本无需刑具撬开她的嘴，李霏就已经开始思索该如何出卖魔女集会的位置并让灰发魔导师留自己一条小命了。
“已经取得纯净灵魂了么？”
静音结界显然对灰发魔导师无效，她用指尖挑起小棉袄下巴，更加缓慢的语调里流淌着慵懒媚意。
李霏眨了眨眼，迟疑着点头。
“既然如此，也该给【纯净之卵】注入剩下的养料了。”
妮可轻笑道。
李霏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
孵化【纯净之卵】的四大要素，情绪、灵魂、骨血与神性，她已得其三。
情绪，从雪兰老师的黑暗之塔中白嫖而来。
骨血，有不可告人的***斤可以随时取用——成为大人后，李霏太太拥有了高挑且呼之欲出的妖冶身段，再也找不回曾经那个清丽苗条且体重只有两位数的青涩女高中生。
灵魂相对复杂，涵盖了一丝李霏的灵魂本源，以及十个标准单位的纯净魂力。后者与债务同时到手，前者也随时能切割。
所以……
——这老娘们儿要拆我的骨，割我的肉，切我的魂？
李霏骇然瞪大眼眸，一瞬间涔涔冷汗沾湿背部裙袂。
她惊恐万状地瞥了眼妮可手中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僵直半秒，拔腿就跑！
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如今李霏也算是哪怕胳膊掉了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硬妹了。只要对自己有利，疼痛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但问题在于。
她已经预约了好闺蜜白医生！本可以在一场无痛手术中为【纯净之卵】注入养料！
如果换成腹黑无情的妮可持刀……
“***！***！****！……”（救命呀！开门啊！婷宝救我！）
李霏疯狂拍门、求救，却无法发出半点动静。
足以卷起强劲飓风、撕裂钢铁的小拳头，也无法让院长室大门晃动哪怕一下。
一番挣扎无果后，她认命般转过身，安安静静坐回沙发，绝望仰视着从容典雅依旧的灰发美人，笑中带泪：
“*****？”（可以轻点么？）
妮可的眼神很温柔，还抬起纤软白嫩的指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一举动让她看起来更加知性文雅了，宛若一位慈母，用眼神安抚鼓励着因惧怕疼痛而哭闹逃跑不肯皮试的女儿。
只是那略显暗哑的嗓音，证明她的情绪已经像初次对花魁小姐使用【缩小术】、或在风纪委员小姐公开演讲时试戴遥感戒指那般躁动难捱了：
“深呼吸，有点头晕是很正常的……”
小棉袄两眼一黑。
这一刻，她充分怀疑秦知画才是院长阁下失散的亲女儿。
平日里乳知画、又因知画女士不舍得下手而积攒下来的报应，全被妮可收拾回来了！
李霏坑着脑袋，用柔软的、委屈的、可怜兮兮的眸光上瞟，眼里还蒙着湿润迷离的水雾，一副弦然欲泣的模样。
但在灰发魔导师的温柔注视下，她还是乖乖取出纯净之卵与尚未注入的纯净灵魂。
魔力托起素材，妮可对手术刀呵了口热气，冰冷刀面上顿时浮现出一层暧昧温暖的水雾。
温温柔柔的动作，让高度紧张且一直偷瞄妮可的李霏有所放松，紧绷的足尖也松弛下来。
——应该……不会太疼吧？
侥幸心理刚一浮现，妮可举起手术刀的右手就忽然垂落，并抬起左臂，柔软细腻的指腹轻轻扣住李霏的后颈：
“还是先提取骨血吧。”
李霏：？
魔力汇聚成的问号还未成型，就在剧烈抖动中崩溃。
一蓬鲜血飞溅，猩红滚烫，妖冶夺目。
“*！！！”
无比响亮又静谧诡谲的痛呼声中，一条鲜活的、还在不断扭动的、残留着粉嫩肌肉组织的脊椎骨被整条抽了出来。
刺目血液沿着纤柔玉削的五指成股流淌，蜿蜒着浸润洁白手腕，散发出浓郁茶香。
死寂昏暗中，戴着眼镜、恬静优雅的灰发美人无声痛吻鲜血淋漓的指节，深深品尝灼热佳酿，眼眸迷乱而愉悦。
……
“我真傻，真的。”
李霏太太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我单知道妮可讨伐魔女的时候抽出过人家的脊椎骨，不知道她还想抽我的。”
“我居然还忘了净化掉自己的感度光环……”
眼角泪痕早已风干，她气息恹恹瘫在沙发上，表情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宛若一名坚贞不屈的清纯修女，惨遭魔女绑架，过了好几天才被救回。
按理说，脊椎被抽掉这种致命伤，是不会痛的，哪怕以魔女的生命力之顽强旺盛，也会当场昏迷濒死。
坏就坏在灰发魔导师又给她渡了口生命之水。
李霏一边承受着颈椎骨被暴力抽走的眩晕与痛感，一边忍耐新生骨骼在血肉中滋生的酸痒，偏偏意识无比清醒，无法昏迷——触觉还被感度光环所强化。
哪怕是冒犯诸神、被镇压在炼狱深处的罪人，要经历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了。
这般酷烈的精神冲击，足以对心灵留下不可逆创伤，若换了在餐厅端盘子那会儿，李霏恐怕会精神崩溃，彻底坏掉。
好在，李霏太太的心智早就被自己折腾坏了，区区炼狱酷刑程度的惨烈折磨，还无法令她沉沦到比深渊最底层更加黑暗疯狂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李霏缓过劲儿来，取出一面小镜子。
镜中的她脸色有点白，唇瓣看不见血色，带有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病弱感。
她本人那些溅在墙上、地毯上、天花板上，或被灰发魔导师偷偷品尝掉的“生命之水”，已经在真·生命之水的滋养下尽数恢复，甚至有所溢出。
之所以看起来气色不佳，是因为灵魂被切割了一丢丢。
正所谓久病成医，李霏稍加自我观测后，就判断出这种程度的灵魂损伤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第四百零四章 画知秦
啪。
李霏愣愣注视镜面良久，抬手轻抽了自己一下。
自打第一回品尝到生命之水的甜头后，她就对灰发魔导师珍藏的宝贝念念不忘，满脑子都是怎么找姬会多喝几口。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何等愚蠢。
院长阁下的水，能那么轻易喝到么？
深刻反省了自身错误的李霏太太双掌合十，虔诚祷告：
“但愿以后再不会喝到生命之水了，霏门。”
她收回镜子，端坐在重又变得窗明几净还散发木质家具馨香的院长室内，视线越过窗台上的妍丽奇葩，眺望窗外鸟语花香的校园。
直到开门声响起，李霏才“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故意不理睬重又回到院长室的灰发美人。
——接下来一个月，你我恩断义绝！谁劝都不好使！
——但凡跟你说一句话，我就把秦知画三个字倒过来写！
李霏信誓旦旦立下誓言，铁了心要让院长阁下明白，小棉袄也是有脾气的。
五分钟后。
“真香啊。”
画知秦的未婚妻用餐叉将一块儿被红酒炖煮到软烂的龙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又慢条斯理切下灼烤后流淌着油脂的龙肝薄片，夹在两片酸甜口的水果里一并递到唇边，吃相上流且优雅，前提是将速度放慢五倍。
李霏本想和恶毒义母冷战一段时间的，可今天中午的院长餐实在太丰盛了，居然有龙肝凤髓，且不说味道，单论滋补效果也是一流的，远胜等闲山参、灵芝。
若体质在三位数以下，这么一顿饭下去，或许属性会有个位数级别的提升。
“来。”
院长阁下温柔地给她盛了一碗汤，里面加了凤凰肉制作成的火腿片，富含生机与火属性魔力，一口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事实证明，只要真诚且富有，花魁小姐就会变得很好哄。
消灭一桌美食后，李霏发出幸福喟叹，后仰在椅背上。
作为中序列超凡者，李霏可以为了满足食欲而一个人吃好几桌席，且腰身纤细曼妙依旧。但今天的午餐营养过于丰富，才吃半桌，充盈在体内的超凡粒子就让她有了饱腹感。
她瞄了眼沙发，蠢蠢欲动，想要让院长阁下和自己并排坐上去，享受膝枕午休，可最终还是从心地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感觉怎么样？”
妮可不疾不徐给两人沏茶，顺便询问李霏的状态。
她已经摘下了眼镜，看来那副眼镜与灵魂有关，或许有助于观察，能让灵魂切割手术更精细——事实证明，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留下的后遗症却微乎其微，就算婷宝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可这并不妨碍李霏太太扶着额角，宛若体虚多病、我见犹怜的林妹妹，呢喃道：
“有、有点头晕呢。”
紧接着她又用故作坚强的语调，欲盖弥彰补充了句：
“但没关系的啦，不就是被切了点灵魂再抽出脊椎这种致命伤嘛……”
下一分钟，诡计多端的李霏太太如愿以偿得到了院长阁下的膝枕，甚至慈母还将指尖穿进乌黑秀发，替她揉捏太阳穴。
细微而富有韵律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垂落的灰色发辫轻轻摇曳散发香气，李霏惬意地眯起眼，恍若在一条徜徉着母爱的长河上随波逐流，波光格外温柔，就连贴着脸颊的柔软水面都在缓缓缱绻，生怕惊醒了困倦的少女，一切都是那么的恬静、旖旎。
——唔……老阿姨还是宠我的嘛。
——况且，这罪也没白遭……至少孵蛋四要素已经注入其三，只差【神性】了……
李霏眼帘半阖，呼吸愈发绵长。
忽然，她感受到凉意，确是余光瞥见了熟悉又陌生的手术刀。
——怎么又把刀拿出来了？
霎时间，李霏心脏漏跳半拍，花容失色。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这回妮可没把锋锐到不可思议的刀刃对着她的脑袋与灵魂比比划划，而是将残留体温的刀柄递到李霏手中。
【斩魄刀】
物品评级：？
属性：锋利度Ⅷ级，耐久度Ⅰ级，可对灵魂造成真实伤害。
灰发美人的温和叮嘱随之传到耳边：
“纯净之卵的孵化只差一步。”
“可神性的获取，并不那么简单。除非你在下一次迷雾纪元到来时，拥有参加盛宴的能力，否则就只能依仗机缘。”
妮可顿了顿，轻笑道：
“不过你是个擅长创造姬援的人，我也无法预见，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获取第一缕神性。也许是在很多年后，也许今晚就会有慷慨的女士愿意把神性赠送给你。”
“所以，你需要提前做一些分身孵化后的准备。”
——和这把刀有什么关系？灵魂不是已经切割下来了么？
李霏眨了眨眼，清澈眼眸里满是疑惑。
“纯净之卵孕育出的分身，是足以用伟大与奇迹来形容的造物。”
“双倍的修行速度，双倍的资源攫取效率，比召唤生灵更加可靠默契的战友，不同的职阶、天赋专长……以及多一次死亡的机会。”
“不论母体还是分身丧命，只要不是双双陨落，你就不会陷入真正的永眠。”
“但……”
妮可的声线逐渐变得严肃：
“在光怪陆离的宇宙中，总有一些可怕的、禁忌的力量，可以同时毁灭你的两次生命，甚至让你的全部灵魂齐齐堕入比死亡更加黑暗的深渊。”
“比如……魔女病。”
“那是无尽时空维度里已知的、最邪恶最恐怖的病毒，一旦被感染，万劫不复。”
“哪怕你将灵魂分割成亿万份，并将她们分散藏匿在不同位面，彼此相隔的距离比宇宙两端更加遥远……只要任意一条灵魂染上魔女病，那种污浊都会沿着灵魂之间的联系扩散、蔓延，直至全部灵魂彻底感染。”
“所以……如果你的分身或母体被魔女玷污，或碰到类似的危险情况。”
“这柄刀，可以帮助你在情况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前，彻底斩断灵魂之间的关联，不至于满盘皆输。”
——俺们魔女这么厉害的嘛？
反魔女风纪委员小姐闻言大惊失色，倒吸冷气道：
“我们……咳咳，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居然这么可怕！”
灰发美人眼帘下唇，眸光幽幽：
“魔女集会从神话年代就开始作乱，被诸神共同讨伐；如今，她们也与整个恩洛斯，乃至诸天万界的一切智慧生命种族为敌。”
“可诸神长眠，六大阵营被渗透得千疮百孔，魔女集会势力却始终在黑暗中滋生……她们的难缠程度，超乎想像。”
她顿了顿，认真告诫：
“记住。”
“你是不同的。”
“对芸芸众生而言，死亡是永恒的寂灭，无法回头的终点，可你拥有被复活的机会。”
“但世上存在着一些手段，能剥夺你被复活的资格，或对你的灵魂造成不可逆的扭曲与奴役，让你永生永世沉沦，连神邸复苏都无法拯救。”
“所以，就算陷入绝境，你也需要做出理智的衡量。”
“宁愿干净利落地自尽，也不要让自己沦落到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事实上，这本是掌握着重生、灵魂分裂等权能的高位生灵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可既然你已经拥有纯净之卵，那么理所应当意识到与之相对的风险与隐患。”
“嗯啊，我明白了。”
李霏用力点头，斩钉截铁保证道：“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向魔女屈服的！”
妮可颔首，不再反复说教，因为她很清楚小棉袄的贪生怕死秉性与聪慧程度。
……
回到家，李霏的书桌上多出了一副眼镜、一柄手术刀。
前者能帮助她观察灵魂，后者则能切断灵魂。有了这套工具，李霏将来就可以在分身霏陷入险境并有可能殃及己身时，干净利落卖掉她，断尾求生。
“唔……魔女病，我是免疫的。”
“可这玩意儿对我来说依旧有用。”
她端详着灵魂手术刀，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杆破败古老的血色战旗。
【修罗大纛】，就具备一斩皆斩的霸道能力，只要在血战中落败，纵使有千般神通、万种手段，灵魂碎片如散落繁星，分布在亿万时空维度深处，也会被修罗之力彻底吞噬殆尽，化作胜者养料。
自己有如此凶戾的杀伐之器，别人也能有。
高瞻远瞩且学识渊博的魔导师，提前预见了李霏有可能面对的危机，并为她准备好应对方案，不至于被敌人一口气秒掉两条命。
——老阿姨很宠我。
——但这改变不了她试图PUA我的事实！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什么的，哼！我才不会上当呢。
善于驯化她人的李霏一眼识破灰发魔导师的诡计，傲娇地发出鼻音，可唇角分明扬了扬。
她又低下头，指腹轻轻掠过灵魂手术刀。
刀刃像是切割纸张一样，不，像是切割空气一样，在李霏肌肤上留下一条浅浅血痕，感受不到丝毫阻力。
“Ⅷ级锋利度啊，许多高位神兵都无法媲美……”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锋利度实在太可怕了，能有效避免花魁小姐补刀时破不了防的事情发生。
可惜这柄刀根本无法用在战斗上，区区Ⅰ级耐久度，实在太脆了，连序列9的超凡生灵，甚至猛男级别的凡夫俗子，都能掰断它。
而且手术刀尺寸也小于袖珍款式的匕首，会大大限制攻击距离。
“大概，它的用途也仅限于舍弃分身小姐了吧。”
李霏收好道具，托腮发呆。
明早就要动身前往深渊，可自己除了深夜要出趟门取货外，似乎没什么事情要做。
毕竟，自打前天晚上在九鼎阁获取关于熔炉斗气的更多线索后，李霏这两日就没闲下来过。
搜集情报、恶补相关知识、购买相应物资不说，还把个人贷款额度消耗到极致，预定了一尊重量两万六千吨的黑菩萨。
此外，贤惠顾家的李夫人还抽空拜访了安妮老师、邻居丽芙太太，告知她们自己要出趟远门，让前不久才二婚的人妻码字姬安心养胎，不用担忧。
就连画知秦女士，都看似接受了李霏“外出完成序列5晋升仪式”的说辞，并未深究未婚妻与友人为何会在同一天离开洛西布鲁克。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囊中羞涩的李霏太太实在没有余力清空购物车，给自己打造全套晨曦级武装了。
原本，她是打算冥想法大成、抽奖次数用光并兑现魔女集会和魔法学院的一应资源后，再针对性地采购装备，把自己从头武装到尾巴尖的，那能让战斗力得到立竿见影的飙升。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此番深渊之旅，李霏将以序列4·混乱系法娘·粉色嗜橘恶魔鹿目圆的身份陪伴蕾欧娜同行。
而在那种烈度的试练中，一件晨曦级武装肯定不如一份甚至多份烈阳级精血、烈阳级弩箭来的好使。
前者胜在能够持续性、长期性地发挥作用，后两者则能赋予李霏强大的瞬时性破坏力。
权衡利弊之下，李霏把本该用来购买装备的钱，全部挥霍在了消耗品上。
氪金千万，加上备用的数百万财富值，想必能让鹿目圆小姐在序列4程度的战场上，展现出举足轻重的作用。
“人人都讨厌氪金玩家，人人都渴望成为氪金玩家……”
李霏呢喃着，危险与负债带来的双重压力宛若两座山岳压在心头，却无法熄灭因孤注一掷而熊熊燃烧起来的疯狂烈焰。
她不免感到焦躁，心烦意乱，可按照自己给自己订的规矩，在踏上危险行程的前夜，不可以消耗精力，除非忍不住。
惯用的降火解压方式被禁止，李霏只好出门散心。
她漫无目的徘徊着，眸光恍惚，像是头一次来到陌生的洛西布鲁克一样，感到莫名彷徨。
李霏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不用那么拼。
明明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只要安心卖酒，悠哉悠哉攀登，多花几十载岁月，也早晚能抵达山巅，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逼到悬崖边缘呢？
复杂、矛盾且善变的混沌心灵，必然伴随诸多心理疾病，每一位魔女都多多少少被精神问题所困扰，李霏也不例外。她的灵魂宛若被浸泡在淤泥中的台镜，怎么擦都擦拭不净，时常会踌躇，需要一次次拷问内心，直面本我，才不会迷失，沦为疯疯癫癫的灾厄。
只是这回压力太大，又无法像往常那样物理疏导，所以发病有些猛烈。
她浑浑噩噩前行，像是行尸走肉，找不到归宿。
嗷——呜——
直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将她惊醒，李霏太太才发现暮色已在不知不觉间笼罩大地，而自己则游荡到了那片熟悉的狼窟。
市政厅，把月光狼重新养起来了。
一头饥肠辘辘的巨狼，也恰在此时悄然逼近她，狼眸里亮着幽幽绿光。
一人一狼视线交汇，李霏忽然轻笑一声，回想起第一位客人珊妮娜与她道别的那个晚上。
“呜……”
月光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发出悲鸣，夹着尾巴就跑。
可李霏的眼眸重又变得乌黑且明亮，宛若橱窗里看见小女孩儿因父亲对母亲家暴而哭得撕心裂肺的精美人偶。
比希望更炽热的，比绝望更深邃的，是贪婪。
由此萌生出的野心，足以驱散一切想要安于现状的懒惰与怯懦。
她慢条斯理又无比坚定地取出尘封多时的【S-12型袖珍十字弓】，瞄准仓皇逃窜的月光狼，笑得妖媚又戏谑。
……
回家吃晚餐时，李霏太太重又变得元气满满，意气勃发。

第四百零五章 良苦用心
李霏抬起头，漆黑眼眸中却没有反射出月光。
遮天蔽日的椭圆形巨蛋覆压而下，发出机括轰鸣的闷响。
那是一列又一列地精飞艇，从附近城邦穿梭而至，满载尚未点燃的佛光。
上一回预定白菩萨，运货花了五天；这回交易额上涨近十倍，地精商人们自然也愿意拿出十倍的热情来服务客户。
分布在不同区域的地精实验室紧急生产、调度，大量飞艇起航，配合星罗棋布的传送门，硬是在订货次日的子夜降临前，凑齐了李霏想要的货物。
“轻点轻点，千万别炸了！”
玛内大声吆喝着，奔走指挥。
两万六千吨黑菩萨，若不慎被引爆，在场恐怕只有花魁小姐还能活——毕竟是洛西布鲁克城郊，【情比金坚连身袜】提供的三秒无敌，足以让李霏大喊“婷宝救我”并支撑到救援抵达的那一刻。
好在，一切顺利。
得益于合作经验，玛内井然有序调动着搬运工们，把炸药箱一一打开，以便于客人将菩萨本体请进空间戒指。
价值不菲的箱子也依旧被地精试验室以5100枚金币回收。
这回李霏太太慷慨多了，直接将面额为一百的大券拍在玛内先生掌心：
“辛苦了，请工人们吃点夜宵吧。”
“好嘞。”
留着时尚莫西干发型的地精商人满脸堆笑：“不过慈善家小姐，真的不考虑买一艘地精飞艇么？您看，那么多货物，一天就到了……”
“下次一定。”
李霏婉拒，摆手道别。
玛内久久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曼妙背影，直到高跟鞋浅吻地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高高举起一枚金币，大声宣布道：
“今天，我们又完成了一笔价值千万的交易！”
“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时刻，我请大家吃拉面！鸡腿拉面，一人一碗！”
“只要努力干活，未来你们也可以……”
……
今晚不能回家。
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如今李霏已经嫁做人妇，自然要恪守妇道、注重名节，以免惹来闲言碎语。
比如这回，知画女士清楚友人蕾欧娜明天要离开洛西布鲁克。
若李霏太太也恰好在明日动身出远门，那未免有不打自招之嫌。
所以她向家里交代的说法是今晚便要披星戴月启程，以免生性多疑的画知秦女士多想——虽然李霏、蕾欧娜一前一后出行的时间差仍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四舍五入也称得上同一天，但起码能给知画女士一个心理安慰不是？
只能说，有家室后的李霏太太，确实成熟细腻了不少，要顾虑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太太我呀，真是处处体谅知画姐的心情，事事为她着想呢。宁愿有家不能回，也不想让知画姐担心，这大概便是爱情的模样了罢。”
“要是知画姐晓得人家的良苦用心，不得哭死。”
连李霏太太都被自己的温柔所打动了，忍不住感叹：
“我可真是个传统顾家的好人妻哩。”
只是在感动之余，有个问题始终在她脑袋里徘徊不去。
为何知画女士会给自己准备【抗火药剂】？
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去非常炎热的地方才能用到，比如深渊之类的。
想起装在戒指里的那几瓶药剂，李霏太太不免犯起了嘀咕：
“秦知画，还是不信任我。”
“主观臆断我瞒着她，和蕾欧娜厮混在一起。”
“完全没证据嘛！”
“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猜对了，我和蕾欧娜也是清清白白、干净纯洁的关系。”
“不过是人妻想要做点兼职补贴家用罢了，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才隐瞒的，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对的！坚贞的！忠诚的！”
做好心理建设工作，李霏也恰好驻足于一片岔路口。
夜还很长，需要找一个地方消磨时光。
可安妮夫人要早睡早起养胎，别墅今晚也不能回。
去丽芙太太家借宿，又很容易发生一些损耗精力的事情。
踌躇片刻后，花魁小姐放弃了白府的选项，走向金橘子酒馆。
等她迈入灯红酒绿的暧昧之地时，三千青丝已尽数化作粉色秀发，还被束成双马尾，少了墨发如瀑时的那几分飘逸仙气，却更能彰显柔软、清纯的少女感。
只是那沉甸甸的身段与盈盈一握的腰肢，分明形成惊心动魄的反差，宛若纤嫩柳条上结出硕果，看起来格外妖媚，活色生香。
酒馆里，千娇百媚的宾客与姐妹们不约而同回眸，注视粉发美人。
她像是一个本性单纯却生了副妖冶身段的无知少女，误入风尘地，散发着人畜无害、弱不禁风的柔媚感。
好在姐妹们很快清醒过来。她们互相使了个眼神，不动声色离席，大概是向格奈娅夫人汇报这件事了。
毕竟围绕老狼王、大钟而产生的一系列风波，对外说法是黑德伦分院院长勾连魔女集会鹿目圆，意图谋害法术百科小姐。
把所有锅扣在死掉的狼身上，总比牵连到更多活着的大人物身上强。
不过这种说法水分太大，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猫腻，并且魔法学院刻意冷处理，并未掀起什么波澜——蕾欧娜女士想必有所耳闻，可她不知道抱有什么想法，根本没向鹿目圆小姐提起此事。
相比之下，姐妹们的心思就一目了然。
得为最受宠爱的霏宝找回场子！
花魁小姐可是金橘子酒馆的门面，打她的屁股，就相当于打姐妹们的脸！
哪怕鹿目圆当真是其她集会的姐妹，也得有个说法才行。
李霏丝毫不慌，文文静静寻了张空桌等候。
不一会儿，格奈娅夫人款款上前问候客人，温柔语调里夹杂着丝丝慵懒：
“晚上好，鹿目圆小姐。”
她一如既往端着烟斗，栗色秀发盘在脑后，紫色裙袂包裹珠圆玉润的成熟妩媚身躯；气质雍容高雅，又带有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晚上好。”
粉发少女甜甜笑道：“还有空包厢么？”
“请跟我来。”
格奈娅颔首。
于是在魔女们暗戳戳的观望下，洋溢着成熟风情的盘发美妇与楚楚动人的粉发少女联袂登上楼梯。
不多时，格奈娅重返大厅，来到一位精灵公关跟前：
“缇娜，客人指了你的名。”
清冷到近乎孤僻的精灵公关睫毛轻颤，压抑着汹涌情绪，平静回答：
“好的，格奈娅女士。”
精灵公关刚起身离开，水元素魔女就凑了上来，神秘兮兮道：
“老板老板，咱们要不要……”
她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想了想有些不妥，于是又换成翻眼吐舌的崩坏表情。
“好好陪你的客人。”
格奈娅眼中噙着笑，不置可否道。
……
今晚只能喝素酒消磨时光，那么为爱失足的精灵公关无疑是最佳选择。
缇娜女士的样貌和碧翠丝老师非常相似，冰肌玉骨，清丽剔透，将精灵一族的优雅纯净美感诠释到了极致。
可身为退伍老兵，她哪怕失足，依旧保留着沉稳、干练的气场，像是安静生长废弃古堡中向着月光蔓延的荆棘，冷冽沉静的眼眸里带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好久不见呀，缇娜。”
李霏举起特调果汁向她致意。
“嗯。”
念念不忘的粉发少女毫无征兆地出现，缇娜品尝到了久违的雀跃与紧张，灼热感在胸骨蔓延，大腿有些麻木。
她想要深深端详那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可当两人视线交汇时，缇娜又触电般垂下眼帘，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客人对此不以为意，倒不如说不情不愿、冷淡矜持的女孩子更容易唤醒她的狩猎本能。
于是李霏单手托腮，稍稍歪着脑袋，宛若阔别多年的老友，亲切语调里带着好奇的意味：
“听格奈娅夫人说你转正了。”
“我……”
缇娜心脏骤然收缩，想要解释什么，又有些失落地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乱七八糟的情绪最终浓缩成故作平静的点头动作：
“嗯。”
“可缇娜小姐似乎不是那种很开朗的类型嗳，做这份工作不会很辛苦么？”
李霏略显担忧，随后摊手道：“感觉还是我这样热情阳光的美少女，更适合这种和女孩子聊天的工作呢。”
“如果你来这里工作的话，一定会很受欢迎。”
缇娜唇角勾了勾，坐在粉发少女身侧，保持不够暧昧又不显得生疏的距离：
“不过有些喜欢安静的客人，所以不算辛苦。”
她说话的篇幅变长了些，显然在努力尝试着主动交流。
李霏对此洞若观火，于是给她创造更好的姬会，抱怨道：
“工作哪有不辛苦的，要是能不用工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熟不料，缇娜以一种理科直女的语气劝说道：
“工作获得薪水才能去做喜欢的事情。”
——你把天聊死了啊喂。
花魁小姐有点想要捂脸。
比起灰发魔导师、大祭司玛丽亚那种难缠的客人，缇娜就单纯得多。
不再需要履行驻守狼窟的使命后，退伍老兵陷入了迷茫期，像是退休人员一样，缺乏清晰长远的精灵生规划。
而且她并非热爱着公关职业的类型，从兼职转为全职，是她出于经济压力而向现实做出的妥协——这一点也要归功于花魁小姐上一次与她的邂逅，让缇娜有所释然，不再以痛苦的、屈辱的、无奈的态度对待这档事。
所以让她开心起来很简单，只要予以理解与支持，引导缇娜小姐认清工作的意义、自身的价值就可以了。
但千万不能表露出怜悯同情的态度。
茶道锁开启，鹿目圆小姐飞速制定出今晚的公关策略。
显然，千锤百炼的职业素养让李霏太太不自觉搞错了自身定位，下意识干起本职工作，忘了自己才是花钱购买服务的客人。
于是面对不太会聊天的客人，粉发少女又拿出感同身受的态度，幽怨叹息道：
“你说得怎么那么对呢。”
她又喝了口果汁，蹙眉掩嘴，自然而然把话题引到不太容易被聊死的方向上：
“啊，好酸。”
“给你换杯别的。”
“可是不能浪费耶——”
花魁小姐故意放慢语调，就等着缇娜小姐接过粉发少女喝了一半的果汁，展现淑女风度的同时创造出间接kiss的暧昧氛围。
可她没能把握住机会。
——朽木不可茶也。
李霏暗叹，补充完下句：“而且明天要出远门，不可以饮酒呢。”
“明天……就要离开洛西布鲁克了吗？”
缇娜故作平静道。
——调配果汁不是精灵的种族天赋么！快主动给我调果汁让我机会夸你阿铁咩！
粉发少女无声咆哮，并轻笑着耸了下肩：
“是的呢，接了份雇佣兵公会的委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但今晚有些睡不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见一见缇娜小姐。”
缇娜闻言，认真提醒道：
“如果即将执行任务的话，要好好养精蓄锐才可以。”
“……”
李霏呆滞半秒。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能说会道的渣女有许多女朋友，务实诚恳的姑娘却只能孤独终老了吧。
暗恋的女生约你晚上出去鬼混的时候就好好挑一身迷人的裙子并带上身份证而不是告诫她今晚降温容易着凉啊铁咩！
“任务不是很危险啦，就是路途有点远。”
粉发少女俏皮地吐了下舌，又主动向缇娜挪动半个身位，询问道：“你会调制果汁么？”
“会的。”
话音刚落，李霏就一口闷掉其实挺可口的果汁，眉头像是喝了半杯醋一样皱起，艰难地咽下去后，才腰身前倾，水汪汪的眼眸以仰视角度盯着缇娜小姐，双手把空杯子捧在胸前，左右晃动着，发出无声央求。
精灵公关下意识低头，可杯子实在太白、太大了，柔软与Q弹两种质感并存。
被晃到的缇娜小姐不禁屏息，旋即有些心虚地避开视线，沉默好几秒，才小心翼翼接过杯子，按铃让服务员取来十多种水果，在粉发少女亮晶晶眼神的注视下现场制作果汁。
不出所料的，鹿目圆小姐在品尝后轻轻跺脚欢呼，视线里多出了些许崇拜的意味。

第四百零六章 来到深渊
李霏是热爱工作的，倒贴钱上钟一整宿后，她神采奕奕，步伐轻快。
虽然缇娜小姐非常直女且沉默寡言，不过没关系，李霏太太早就习惯了与更加话少的格蕾丝相处。
向缇娜小姐许下很不负责的、没有期限的再会诺言后，鹿目圆迎着妩媚晨曦来到雇佣兵公会，并被接待员小姐引进蕾欧娜的私人办公室。
蕾欧娜很有品味，就算办公区域也被布置得简约协调，还点缀了恰好到处的绿植，给人感觉舒适且美观；木质书桌一角还放着几本杂志，最上面的赫然是最新一期的黑天鹅时尚专刊，且封面是秦大小姐×扑克脸小姐双人出镜，在妆容造型的烘托下美得很“高级”。
作为【灰烬之灵】传承拥有者，蕾欧娜的战斗力与魅力挂钩，对时尚有所青睐也很正常，更不用说封面女郎还是自己的亲友，无论如何都要订购几本以示支持。
不像李霏太太，只等惦记着她们领到富婆小姐的丰厚酬劳后会给自己准备什么礼物——恩洛斯就是这点好，无尽城邦也意味着层出不穷的节日，只要李霏太太愿意，每天都有正当理由享受女士们精心准备的浪漫惊喜，或因某位女士遗忘了千山万水外某个覆灭了好几百年的公国所创立的情人节日期而实行冷暴力。
天色很早，蕾欧娜刚结束冥想，披着睡裙。
“早呀。”
鹿目圆小姐打了声招呼，毫不见外地坐进软椅，双腿交叠，捧起杂志漫不经心翻看。
“喝点儿什么？”
“奶咖，不要糖。”
“稍等。”
片刻后，李霏小口抿着咖啡，饶有兴致注视着镜前梳妆的蕾欧娜女士——在签下法术契约时，这位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坦然诉说了自己的职阶。
她给自己涂上透明唇釉，让双唇更加莹润妩媚，泛着摄人心魄的水光；又喷洒了少许类似香水的液体，以人类的鼻腔嗅不出任何味道，但实际上效果类似信息素，能让荷尔蒙变得活跃起来；指甲油也不能少，与她的长发一样猩红夺目。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由超凡材质调配的化妆品，能让一个魅力基数极高的女性变得更加迷人，其中最昂贵的无疑是那瓶薄荷精油，有极微量且加工处理过的湛蓝薄荷成分，提升魅力的同时还能偏移魔力、增强精神类法术抗性。
蕾欧娜在后颈与太阳穴抹了些，还慷慨与鹿目圆小姐分享，被后者果断拒绝了。
如果说李霏太太穿越前的克星是丝瓜和皮试，那么穿越后的天敌无疑是灰发魔导师与湛蓝薄荷，且后两者带给她的恐惧绝非靠着意志就能克服。
蕾欧娜并不清楚粉发少女为何变得警惕起来，也没有深究，只是拧上精油，有条不紊地继续穿戴，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熟练、从容且优雅，洋溢着成熟女性的干练和抚媚。
修长优美的右腿沿着开叉长裙的裂口抬起，搭在椅子边缘，旋即被半透明的黑色薄纱吞没。蕾丝袜圈发出“啪”的短促脆响，紧紧咬住白到发光的大腿，仅凭听觉就能感受到长筒黑丝袜的惊心动魄弹性，也将本就优美笔直的腿部轮廓收束得更加紧致有力了，每一寸布料都充斥着暧昧丝滑的风情。
蕾欧娜还耐心抚平长袜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宛若讨伐恶龙前在油灯下反复端详森冷剑锋的骑士姬，明明神情很专注，甚至有些冰冷，却迸射出鲜活的魅惑力，像是古典油画里永恒不腐的水果，唯美又娇艳，寂静却暧昧，张力十足。
冰清玉洁了整整一天的李霏太太哪经得起这种考验？
她只好用交流来转移注意：
“所以你平时都是住在办公室么？蕾欧娜女士。”
“嗯，宫殿有些远，来回不怎么方便。”
蕾欧娜踩上鲜红锋锐的高跟鞋，一句轻描淡写的答复就让只能住得起别墅的李霏太太自闭了。
她姿态优雅地转过身，用冷艳逼人的面貌告诉队友，她已经准备就绪了。
鹿目圆小姐大大方方欣赏了几秒，随后坦诚邀请道：
“等完成任务回来，可以请我喝一杯么？”
“我已经约了人。”
蕾欧娜平静拒绝。
“……”
鹿目圆饮尽咖啡，起身的同时以看似漫不经心的语调询问道：“对了，你们雇佣兵公会就没有关于我的情报么？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真是魔女？”
“将内部问题推卸给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魔女，这并非魔法学院独有的惯例。”
蕾欧娜对此不以为意：
“针对大钟事件，公开披露的报告内容语焉不详，后续处置方案也太过反常——最基本的一点，大钟分院教师詹姆森若当真与魔女奋战牺牲，魔法学院怎么可能只给个名誉上的奖励，而没有对其家属做出实质性补偿？”
“此外，若有魔女对李霏下手，那位灰发魔导师近期怎么可能安心待在院长室办公。”
“或许会有不明就里的人信以为真，但你并不用担忧因那些故事而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况且，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炎龙契约】，也不介意与魔女共舞。
蕾欧娜并未诉说最关键的信息，但也清晰表明了自己对于合作的诚意。
如果无法在会长阁下给定的期限内踏足高序列的话……被送往白府繁衍更优质后代，和染上魔女病，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掌握命运的唯一方法，就是在烈焰与刀锋上舞蹈，直至拥有击败那个男人的力量。
在此之前。
不论是令她发自内心欣赏却止步于友谊的秦知画也好，还是风情万种、活色生香的李霏太太也罢，包括这位神秘又楚楚动人的鹿目圆小姐，都不足以让蕾欧娜驻足停留。
小小的芥蒂轻描淡写消除，她们联袂离开办公室，穿过逼仄幽暗的长廊，来到一方位于地下的静室内。
地上刻着六芒星，空气里弥漫血腥味，密室中央的火盆静谧燃烧，显得诡谲而不详。
“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建立通往深渊的双向传送路径，委托也是玛蒙女士直接向会长阁下发布。所以我们要用传送仪式在洛西布鲁克与燃烧平原之间往返。”
蕾欧娜边讲述着交通方式，边向火盆里撒入不知名生物的鲜血、哀嚎的灵魂等素材，激活仪式。
——她每次说起父亲，用的称呼都是“会长阁下”。
——看来有原生家庭问题，这或许是她如此执着于危险的理由。
李霏不动声色搜集着情报。
正常人如果有心理问题，那原因往往是复杂多样的。
不像花魁小姐，无需任何理由，无需任何借口，只要释放本性，就会有一尊新的邪神冉冉升起，令深渊都感到颤栗。
轰！
蕾欧娜很快完成了仪式，一蓬绿色火光冲天而起。
“进去就可以了。”
她说着，正欲迈步，却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斑驳古旧的天花板，视线仿佛能穿透岩层与土壤，望见洛西布鲁克的朗朗晴空。
“她的才能比我更加耀眼……”
蕾欧娜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洒然步入炽盛的绿炎。
心里莫名发毛的李霏太太同样仰起脑袋，盯着上方墙壁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明就里地前行，跟随未婚妻的友人，去了秦知画鞭长莫及的混乱之地。
而密室上方三万丈，有层层叠叠的剑气荡平云霞，痴缠悱恻，延绵不尽。
令人以泪洗面、肝肠寸断的剑意，也如萧瑟秋风，浩荡百里。
“朝闻道，夕死可矣。”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潸然泪下，朝着剑意勃发之地跪拜。
“世间剑法八万篇，情做剑心最杀人……秦先生当真惊才绝艳，有绝世剑仙之资。可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悟出如此悲苦凄绝的诛心之剑？”
有青衫剑客轻叹，冷硬面颊上竟有一条泪痕垂落。
“姐姐，家乡的食人花开了吗……只要学会秦半师这一剑，大概就能杀掉那头恶龙了吧。”
也有身上残留狰狞烫伤疤痕的少女，虔诚望着精纯剑气，心驰神往。
唯独那青丝如墨、国色天香的女子，驻足眺望雇佣兵公会的方向，久久不语。
翡翠年华第三剑【夜不归宿】成型，浑然无暇，宛若飘渺仙山，横亘在“放下嫉妒”才可前行的道途前。
“此生……大概无望高序列了吧。”
洁白裙袂在风中飘飞，秦知画只是呢喃低语，幽幽眼眸无悲无喜。
……
天穹弥漫滚滚灰烟，万万年不散，仿佛其中沉眠着远古的魔神，随时会苏醒，破灭万界；脚下是深红灼热的岩石，能感受到岩层下方岩浆流动散发出的高温与震颤，似有不知名生物在蛄蛹、蠕动；岩层表面还不规则分布着犬牙交错的裂缝，火光氤氲，并有丝丝缕缕的烟尘升腾，融入上空那遮天蔽日的厚重灰色铁幕。
灰黑的天，深红的地，构成荒凉又炽热，破败但雄壮，压抑却凄美的场景。
好热！
鹿目圆小姐远眺着赤地千里、火光冲天的平原，忍不住深呼吸，可灌进肺部的却不是清新微凉空气，而是充斥着硫磺味道的滚烫气体。
李霏不免感到焦躁与烦闷，无形恶念浮动，让她渴望杀戮、掠夺、破坏、毁灭。
她取出冰可乐吨吨灌下，才稍微好受了些。
顺手递给蕾欧娜一罐，李霏感叹：
“可真是个糟糕的地方。”
“嗯，谢谢。”
蕾欧娜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看起来还算平静。
趁队友喝水的功夫，李霏左顾右盼，将瘪掉的易拉罐随手一抛，伴随呯呯哐哐的脆响，金属罐掉落进岩层裂缝间，被冒着气泡的深红熔岩所吞噬。
明明被拽进岩浆化作灰烬的是死物，可她却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哀鸣。
而蕾欧娜仰头一口喝掉饮品，罐口并未残留口红印记，看来超凡唇釉的质量很好，明明看起来鲜红夺目、水润亮丽，却不会掉色。
随后她很有素质地将易拉罐收起来，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向鹿目圆交代着注意事项：
“准备出发吧。”
“燃烧平原的重力是洛西布鲁克的三倍，所以需要节约体力；混乱系、死亡系魔力比较活跃，施法威力会有增幅，且蓝耗降低，尤其是前者；而另三系魔力则会受到抑制，威能削弱、魔力消耗更多……”
这些基础情报，在蕾欧娜交给鹿目圆小姐的委托档案里都有，可她还是耐心且认真地向队友重申了遍重点。
频繁冒险，让她明白有些家伙就是纯纯的猪脑子，听不懂智慧物种的语言，或明知危险，却总是轻浮对待。
蕾欧娜能做的不多，只是在执行任务前强调遍规矩，并在遇到危险时果断抉择，避免被蠢货队友坑死。
“注意，千万不要触碰到头顶的烟尘，以及脚下的岩浆。”
蕾欧娜指着昏暗压抑的天穹，目光却紧盯粉发少女：“这些烟尘已经在燃烧平原上空盘踞了太久，或许是几万年，或许是几十万年，久远到连古籍都未曾记载。”
“或许这些烟尘在最初没那么危险；但如今，它们蕴藏的剧毒足以毒杀高位生灵、侵蚀不朽级金属！”
“还有流淌不休的熔岩，是深渊熔岩，就算红龙、凤凰沐浴其间都会受创，只有炎魔等少数族群能适应这种物质。”
“我明白了。”
粉发少女用力点头，以更为凝重的心情审视这片荒芜、昏暗又杀机四伏的修罗场。
她早就听闻深渊环境恶劣，乃是生灵禁区，可始终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
直到此刻身临其境，李霏才确信，除了比神灵更加古老、生命力之顽强媲美魔女的微生物，恐怕没什么非超凡物种能在深渊存活。
要知道，自家的火元素宝宝都能把普通火山口当澡堂，不少龙族更是蛰伏于岩浆深处，熔铁烁金的高温根本无法伤及龙皮。
可深渊流淌的熔岩，却能抹杀高位生灵！
天穹那亘古长存的厚重烟雾更是可怕，混杂着连灰发魔导师都难以解析的剧毒物质，毒杀一切，腐蚀一切，污染一切，现世没有任何生灵敢于触碰，单以霸烈程度而言，已经超出了魔女病。
当然，魔女病素来有仙神难解的说法，可燃烧平原上空的烟尘，却未必能威胁到神祇——事实上，有一则古老传言，宣称烟雾里的剧毒源于神明临死的诅咒，才会如此恐怖。
而如此危险的燃烧平原，还远远不算上无底深渊中最令人绝望的地方。
鹿目圆小姐的严肃态度让蕾欧娜有所放心，丰富冒险经验与直觉告诉她，这不是那种愚蠢的队友。
“那么，出发吧，先去【但丁】。”
蕾欧娜如是道：“我们得先和熔炉域的君主玛蒙女士见上一面。”

第四百零七章 贵在坚持
鹿目圆小姐绽放墨色蝠翼，朦胧透光的翅膀像丝绒般顺滑，又如黑夜般妩媚，散发出难言的魅惑力。
她在低空翱翔，身姿轻盈，连划过的飞行轨迹都格外曼妙，宛若圣洁修女梦境中盘桓不去的妖媚梦魔，悄然带来连头发丝儿都在颤栗的欢愉，并带走信仰与贞洁。
而蕾欧娜女士骑乘着烈焰汇聚成的骏马，凌空奔腾，枫林般的长发在脑后飘扬。
“以现在的速度……半个小时就能抵达。”
蕾欧娜眸光半阖，饶有兴致道：“没想到鹿目圆小姐还有魅魔血统。”
“怎么，我不像魅魔么？”
粉发少女一个旋转，千娇百媚的身子便如鬼魅般凑近红发美人，在她耳边发出湿润暧昧的气音。
“你的魅力足以令魅魔自惭形秽。”
蕾欧娜礼节性地勾起唇角，碧色眼眸波澜不惊：“另外，你的翅膀……似乎流淌着比普通魅魔更精纯的魔力，形态也更流畅美观，看来你为了培育这双翅膀付出了很多精力。”
——翅膀算得了什么，本宫的魅魔尾巴和舌头才是顶级品质，连魅魔研究专家见了都直呼发育得好，有姬会让你见识见识。
李霏得意地笑了笑，舌尖掠过尖尖虎牙。
“这一段路途相对安全，除了……”
蕾欧娜话说到一半，视线便瞥向左前方：“一些小麻烦。”
李霏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向二人靠近。
那是一群圆头圆脑的生物，身高不足一米，通体橘红色，背生恶魔双翼，翼展略长于身高；它们有着黄橙橙的眼睛，嘴巴咧到耳根，獠牙雪白尖锐，成百上千张滑稽而渗人的笑容紧密堆叠在一起。
李霏一眼认出，那些生物是恶魔之子，和妖精一样，属于最垫底的炮灰种族，并同样具备与生俱来的飞行能力，机动性不俗——区别在于，它们智商逊色于妖精，但繁衍能力犹有过之，还拥有非常恶心的血脉专长。
“嘎嘎嘎——”
恶魔之子们发出乌鸦般的聒噪笑声，更加卖力地扇动翅膀靠近她们，黑压压的一团，数量上千。
显然，这是一群野生的强盗，在燃烧平原中游荡、狩猎。
“交给我吧。”
李霏打了个呵欠，双翅一振，身形陡然化作模糊魅影，独自俯冲向数量庞大的敌人。
“噶吼！”
恶魔之子眼见猎物逼近，便开始手舞足蹈，声音更加嘈杂，空气中浮现出一层层扭曲混乱的涟漪。
这种异象说明它们在发动血脉专长，可以相隔数百米之遥，强行汲取目标的魔力——单个恶魔之子能抽取的魔力量有限，可数量一多，就能在眨眼间偷走海量魔力，是低序列法师的噩梦，甚至能让序列6的法爷法娘阴沟翻船。
但李霏不在乎。
她感受到体内魔力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摇曳晃荡着，欲要离体而出，可李霏只是心念一镇，就将情况稳定下来。
作为六边形法娘，又身怀【高级抗魔】，李霏的抗性甚至能媲美不少序列5的战士，区区小蟊贼，又怎么可能窃取她的魔力？
当恶魔之子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彼此的距离已经不足百米。
李霏温柔注视着这帮丑萌丑萌的小家伙，嗓音亲切又和善：
“想要？我给你们呀。”
轰！轰！轰！
手中残破的血色经文陡然绽放光华，一团团火光肆无忌惮地辐射出热流，汹涌炽烈的光芒将大片恶魔之子吞噬。
粉色恶魔吃吃笑着，目睹烟花在蚊群中炸开的美景，断肢连同朵朵绽放的血肉如雨点般坠落，绚烂又残忍，这很好地取悦了她，眼中淋漓水光伴随燥热难耐的轻喘而一并颤栗、起伏。
没有森严建制、没有严格纪律、没有精良武装、没有战争系超凡者率领的低序列超凡生灵，在实力远超它们的强者面前，生命比草芥更加卑贱。
粉色恶魔嬉笑着在空中翱翔，粉色秀发乱舞。她信手扔出火球，熊熊燃烧的魔力就能成片收割生命，姿态轻松惬意。
让李霏略感兴趣的一点在于，恶魔之子们居然颇有绅士风度，明明穷到手持破铜烂铁战斗了，还人均一条褴褛肮脏的破裤衩，维持仪容，也保护了李霏太太的双眼；一些重伤没死的，半边身子都化作血泥了，脏器与碎骨垂坠，身躯因剧痛而痉挛，可嘴巴仍咧着，似乎要以这种滑稽夸张的笑容迎接死亡。
这大概便是文明的体现吧。
【你杀死了恶魔之子，获得6点经验】
【你杀死了恶魔之子，获得6点经验】
……
当经验条跳动了几百次后，剩余的恶魔之子们嘎嘎笑着四散而逃，仿佛它们生来就只有这一种表情和声音。
以一敌千的粉色恶魔却毫发无伤，这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游刃有余的屠杀。
“啧。”
李霏遗憾且不舍地目送它们离开，克制住了赶尽杀绝的念头。
毕竟在深渊这种危险混乱的地方，不惜损耗时间与魔力也要追逐一批完全构不成威胁的乌合之众，实在过于可疑。
只能说，牌面越大，要顾及的事情就越多，昨晚在狼窟忆苦思甜的时候，李霏太太也只是偷偷摸摸杀一半，还留了一半，以免给已经欠了许多人情且今后注定要欠更多人情的卡丽妲女士添麻烦。
——快快乐乐把月光狼赶尽杀绝的日子，再也回不去惹。
鹿目圆小姐暗叹一声，旋即收拾好心情，恢复清纯又自我的笑容，回到蕾欧娜女士身边。
“辛苦了。”
蕾欧娜平静鼓励了句，接着两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以一种从容和睦的氛围继续前行。
可她们心里都清楚，一轮无声的考验已然完成。
蕾欧娜是年轻有为的雇佣兵公会接班人，亲自完成过许多危险度极高的试练，在佣兵界风头正劲，声望之隆丝毫不逊色于魔法学院双子星，就算放眼六大阵营，也是声名鹊起的天之骄女。
不论资质、信誉亦或能力，她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许多高位巨擘都对这位佣兵新锐青眼有加，只要稍加打听，就不会对蕾欧娜抱有质疑。
相比之下，鹿目圆小姐就太过神秘了。
方才自告奋勇消灭恶魔之子，就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展示——尽管敌人很弱，可对于一名经验老道、目光敏锐的佣兵而言，哪怕只是小试牛刀，也足以窥探到许多有价值的情报。
“你的火球威力很强。”
蕾欧娜诚心实意道：“有空或许可以分享交流一下法术心得。”
“也没什么心得啦。”
粉发少女故作扭捏：“贵在坚持嘛……”
自己有几斤几两，花魁小姐素来心知肚明。
她的法伤水平，也就和普通序列5的法娘旗鼓相当，唯独火球不同，这里面可足足包含了两千多条魅纹的含金量！
成功在于积累，而不是巧合，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真正能持之以恒去努力的，却少之又少。因此，庸碌世人恐怕很难想像，为了把火球术修行到极致，李霏太太流下了多少汗水、泪水，甚至连无比宝贵的贞洁都被她舍弃。
好在，女士们的辛苦耕耘，让人妻霏拥有了杀伤力足以媲美序列4法娘的火球术——只是李霏太太总觉得，这些魅纹对知画女士剑道修为的增益，比自身得到的强化更加显著。
——我亏了，知画女士赚了！
——但我居然甘之若饴，我真的好爱秦知画，呜呜呜。
打着灯笼都难找の不检点人妻边回忆着自己为获取魅纹而付出的努力，边轻车熟路把日常任务刷到（1/3），嘴上却用一种谦逊而诚恳的语气感慨道：
“总之，想要有这么强大的火球，不可能一蹴而就，也没有捷径可走，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当然，这其中肯定少不了知……咳，朋友的支持与理解……”
蕾欧娜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外貌柔弱、本性张扬的鹿目圆小姐，还有如此踏实沉稳的一面，但很快又释然了。
她能感受到粉发少女那种鲜活灿烂的、发自灵魂的生命力，这说明鹿目圆小姐是一位风华正茂的美少女，而不是维持年轻人面貌的老怪物。
而如此年轻就具备出类拔萃的修为，光有资质可不行，默默坚持也是少不了的。
蕾欧娜素来欣赏这种品质，这让鹿目圆小姐在她心目中的评分有所提升。
于是她也以一种更加亲近的、宛若和友人闲谈时的姿态，缓缓开口道：
“事实上，燃烧平原也被称作‘恶魔的喇叭’。”
“嗯？”
粉发少女歪着脑袋，用带有求知欲的亮晶晶大眼示意她继续说。
“据说在久远的过去，燃烧平原的一隅角落，有某种牵牛花如奇迹般盛开。”
“在深渊中绽放的凡俗花朵，甚至让神明的眸光都因此垂落。”
“祂发现，那些牵牛花中，有些是向上盛开的，还有些则花口朝下。”
“那些朝下开的牵牛花，在神看来姿态谦卑，宛若忠诚圣洁、鞠躬尽瘁的神仆，神便将其它们称为【天使的喇叭】；而昂首向上绽放的牵牛花，则因傲慢的姿态，被祂称作【恶魔的喇叭】。”①
“后来，神摘走了全部的【天使的喇叭】，让这片深红罪恶的平原里只剩下【恶魔的喇叭】，以及同样桀骜疯狂、无法无天的魔怪们。”
蕾欧娜娓娓诉说着不可考究的古老传闻，并委婉提醒队友，要以更加慎重的姿态面对深渊里那些穷凶极恶的嗜血生灵。
——这是燃烧平原第二则有关神祇的传闻……难道在遥远过去，真有伟大存在曾降临此地？
李霏若有所思地点头，环视深渊。
穹顶乌黑昏沉，光源来自地表那纵横交错的熔岩，构成一副苍凉绝望又燃烧不熄的末日景观，恍若一朵巨大的血腥之花，在黑暗罪孽之地向上生长。
又过了半刻钟，蕾欧娜忽然扬起下巴：
“看，恶魔的喇叭。”
李霏翘首望去，一座雄壮又丑陋的城市呈现在视线远端。
庞大城墙由漆黑的木质材料打造，质地粗糙，边缘处还有尖锐木刺，显得狰狞、危险；城墙后有冲天火光，汇入厚重天幕。
但在这巍峨可怖的巨兽脚下，却有一丛洁白的牵牛花静谧生长，宛如被世人推落泥潭的善神，哪怕被葬在淤泥中，也要化作一池鲜花，倔强挺直腰杆，还世间一抹温柔纯洁的白光。
“那是玛蒙女士栽种的么？”
“是的。”
蕾欧娜颔首：“我们到【但丁】了。玛蒙女士会给我们安排一批士兵，以便于攻打并驻守【布哈里亚】。”
“啊，毕竟是战争委托呢……”
粉发少女收拢蝠翼，与蕾欧娜降落在百余丈高的巍巍城门下。
后者亮起一枚魔力印记，城门火怪审视两秒，挥手放行。
李霏在步入熔炉域的首府【但丁】前，如古老传说中的神祇一样，弯腰摘下牵牛花。
……
头戴尖尖女巫帽的灰发美少女骑着扫帚在熔岩横流的荒芜平原低空飞行。
她有着顾盼生辉的蓝色眼眸，身段纤细，容颜清纯无暇，柔顺飘逸的秀发就算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也依旧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辉。
“伊蕾娜，这个地方好可怕。”
一名黑色短发少女同样骑乘着扫帚，和伊蕾娜并排而行。
前者发出故作柔弱的少年音，扫帚也一点点朝着伊蕾娜的方向靠近，似乎渴望得到安慰。
“不可以危险飞行哦，沙耶。”
伊蕾娜露出过于和煦礼貌所以显得生疏的笑容，与同行者拉开距离：“骑乘飞行扫帚的时候至少要保持三个身位的距离，以免发生事故。”
“人家只是害怕嘛。”
诡计被识破，沙耶鼓起脸，嘴硬狡辩着。
她其实很漂亮，明眸皓齿，五官精美，一头黑色短发清秀又文静，纤细笔直的双腿裹着黑色过膝袜，与雪白柔嫩的大腿肌肤相得益彰，形成一种洋溢着少女活力的柔媚感，只是略显浮夸的表情破坏了美少女本该拥有的矜持气质。
“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头强大的炎魔领主，所以就更需要保持冷静。”
伊蕾娜风和日丽劝慰道。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挑战炎魔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沙耶再一次表达自己的担忧：“如果我死掉的话，伊蕾娜一定要为我守寡，不可以和别的女人结婚，尤其是和安妮西亚，还有那个李霏保持距离，她们一定对你抱有不纯洁的想法……”
一提起安妮西亚和李霏，伊蕾娜就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被挣开的手。
以及白毛软妹原本见到自己总会小小雀跃、依赖温柔，但自从和异父异母的好妹妹去了趟总院后，再与自己独处就变得心虚慌乱、甚至会刻意躲开自己，好像生怕被人误会什么的落差感。
伊蕾娜露出院长阁下的同款和善笑容，一字一顿道：
“我们只是同学与姐妹喔，沙耶同学。”
“欸？伊蕾娜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都为你，都为你……”
沙耶眼中顿时浮现泪光。
“言归正传，那尊熔炉大君即将迎来下一次分裂，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子体炎魔是我晋升高位魔女的必备素材，沙耶也需要在此期间完成序列4的晋升仪式。”
伊蕾娜一把握住沙耶的手让她安静下来，并一本正经道：“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去【布哈里亚】，与叛军汇合。”
“然后，在玛蒙女士吃掉自己的孩子前，把她的孩子抢过来。”

第四百零八章 舌尖上的深渊
呼哧！呼哧！
哞——
嗥！！
刚踏足但丁，嘶吼声与铛铛金属重击音便贯入耳膜，连大地都隐隐在震颤，仿佛置身无间炼狱，有无尽冤魂饱受酷刑折磨。
“真热闹呀。”
粉发少女走在街道上，左顾右盼，发现汗如雨下的牛头人、骷髅战士、绿皮蛮子等苦力，正挥动肌肉虬结的胳膊，在熊熊炉火旁锤炼各种金属与矿石。
燃烧平原已经温度很高了，可步入但丁，她仍能感到阵阵热浪铺面，欲要将人焚烧殆尽。
作为炎魔领主，玛蒙女士的残暴与强大毋庸置疑，足以统治熔炉域七个世纪，可真正让她威震深渊的，确是无与伦比的锻造技艺和【暴食】之名——既然但丁的君王是一位恶魔锻造宗师，那么当地冶金行业发达也理所当然，可如今满城魔怪尽在炉火旁大汗淋漓的场景未免热烈过头了。
李霏并不感到诧异，因为这座城市里交织弥漫的凶戾沸腾血腥味与冰冷肃杀气息告诉她，战争将至。
她亦步亦趋跟随蕾欧娜，穿过粗犷街道，视线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庄严、洁白的宫殿，位于但丁中央，只是宫殿门前那熙熙攘攘的广场破坏了肃穆氛围。
地狱女妖用各种精巧刑具当众折磨被俘虏的猫耳少女，表演痛苦与拷问的真谛；
腿骨套着黑色丝袜、唇骨抹了口红的女性骸骨，和一名肌肤赤红还不断晃动尾巴的狱魔徘徊游荡于街头，花枝招展，不多时便一左一右挽着位身披长袍、兜帽遮脸的僧侣步入简陋帐篷；
脸上有狰狞疤痕的独角兽和一头巨熊在喷泉旁小憩，时不时低头舔舐浑浊发红的喷泉泉水；
缺了条胳膊的暗精灵女性与身着锃亮铠甲的人类骑士用生命阵营通用语交流，共分一支烟卷……
“嚯，还挺多元。”
各族生灵齐聚，摊位络绎不绝，这让李霏想到了某些景点举办的美食节。
既然是美食节，自然少不了琳琅满目的美食，最受欢迎的无疑是烧烤。
卸下厚重铠甲的庞大食人魔面露憨厚笑容，认真转动着烤架。被木桩从上而下贯穿的人类已经看不出原本容貌，油脂沿着肌肉组织滴滴哒哒流淌而下，溅起一蓬蓬火花，散发肉香。
一旁木笼里还有几名同样作为食材的人类，他们蓬头垢面，用麻木无神的双眼愣愣注视被制作成烤肉的同胞。
咚咚咚！
锯齿上沾着肉末的大刀撞击案板，三两下便将烤好的肉剁成几段。食人魔娴熟地将肉装进大号纸袋，又洒了厚厚一层深渊特产辣椒面儿，分发给翘首以盼的客人们。
他抬头看了眼仍在排队的食客，匆匆擦去额头汗水，就从笼子里揪出另一个失去反抗勇气的人类，洗净、去皮、掏空内脏，开始制作下一轮美食。
食人魔摊主从始至终都带着质朴笑容，仿佛一名卖炸串的下岗工人，勤劳又诚实；摊位旁竖着块招牌，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使用血色书写：
活人现烤。
“这些都是玛蒙女士请来的帮手。”
蕾欧娜淡淡说了句，李霏立刻会意。
玛蒙女士在几十年前完成分裂后，性情大变。她横征暴敛、残害部下，连血亲都惨遭屠戮。一番血雨腥风后，熔炉域不免陷入衰弱动荡的状态，反旗林立。
如今玛蒙女士又一次分裂在即，她的仇人必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要趁机暴乱，以血还血。
为确保万无一失，这位以锻造技艺闻名的炎魔领主不光开动了【但丁】这座战争机器，让整座城的魔怪枕戈待旦，还动用了不少人脉，将有求于她的、或已经欠下她人情的超凡者们请来助拳，铲除隐患。
——难怪老阿姨说分裂期的炎魔最难对付。
——哪怕力量虚弱了，提前布置好的人手、仪式以及别的后招，也足以令觊觎者有来无回。
——这波啊，这波是顺风仗。
李霏快速搜集分析着情报，并对局面做出合情合理的揣测。
当然，这还不够，完成委托对她而言绝非最关键的目标，花魁小姐不惜涉险，万金之躯亲自莅临深渊，为的是熔炉斗气。
——熔炉大君，熔炉斗气……加上【命运裹尸布】的指引，两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需要我去探索发掘。
——可恶，但凡玛蒙女士的魅力高于五十，不，高于四十，三十也行，本太太就能通过一些有愧于知画女士的手段来达成目的了……
——走不了捷径，剩下的方式无非就是抢、偷、骗或交易了。
——具体选择哪一种，我得亲自和玛蒙女士会面才能做进一步决定。
李霏思绪如潮，表面仍是一副好奇单纯的少女做派。
得到梦魇守卫的认可后，她与蕾欧娜联袂步入宫殿，踩着鲜红地毯走出没多远，就嗅到了更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李霏循迹望去，发现不远处有很大的房间，房门没关，能看见里面平行铺设的几条笔直水槽。
恶魔之子、精灵、人类等不同族群的活物整整齐齐跪在水槽边，眼神浑噩，寂静无言。
身披厨师围裙的六臂娜迦在光滑地面上游动，认真挑选，不多时便停留在一只妖精身后，扯住头发逼迫其将下巴仰起。
冰冷刀锋用力割裂洁白脖颈，深至喉管，如注鲜血汇入血槽。
妖精抽搐了几下，生机便连同滚烫的液体一并流失，被六臂娜迦掐着后颈带离，长长蛇尾拖曳着血水，直至没入一扇铁门。
砰！
咔——
铁门关上没几秒又被推开，这回出现的却是一名同样披着围裙的邪眼大厨，来挑选鲜活食材。
“不愧是深渊。”
鹿目圆小姐啧啧称奇。
“恩洛斯的许多地方，也好不了多少，只是披了层华美优雅的幕布罢了。”
蕾欧娜平静依旧，领着李霏迈过深红地毯，走向殿宇深处。
血腥味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诱人食物香气。
热腾腾的肉香混杂着极具层次感的调料味道在空气里弥漫，似乎宫殿回廊的尽头已经准备好了一场盛宴，衣冠楚楚的侍从正等待她们入席。
李霏分明听见了咀嚼声，由远及近。
她不免感到紧张。
因为她明白，咀嚼声音的来源，是拥有着炎魔领主、熔炉大君、燃烧的饕餮、背信弃义之暴君、锻造恶魔、但丁独裁者、六原罪、暴食屠夫等诸多头衔的高位炎魔，玛蒙！
即将直面一尊凶名赫赫的魔王，就算是胆大包天的花魁小姐，也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以及随之而来的屈辱感。
可恶！
我和灰发魔导师谈笑风生！
我在白府来去自如！
名列恩洛斯富豪榜的顶级财阀，和我眉来眼去！
天使新皇的妹妹，战争学院副院长克洛伊视我为至交！
洛西布鲁克横空出世的女剑仙，把我当心头肉！
盗贼公会洛西布鲁克分会副会长、魔法学院洛西布鲁克分院副院长、药剂师公会终身名誉会长、拥有起死回生伟力的大祭司、魔女集会话事人、托瑞多氏族的出逃公主……与都很宠我！
她们地位的下限，都足以和这位燃烧平原的君主分庭抗礼；某几位的显赫，更是能让统治一隅深渊的炎魔顶礼膜拜。
凭什么，这小小淹没让我恐惧到手心出汗……
——难道我是那种欺软怕硬、畏威不畏德的坏人妻？
鹿目圆小姐悄然向蕾欧娜靠近了一丢丢，才得到些许安全感，并快速调整好心态。
抛开当前不可告人的后台不谈，身旁有雇佣兵公会的接班人罩着，就算是熔炉大君，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吧？
当李霏镇定下来，她们也恰好踏出回廊。
略显昏暗的大厅里，摆着长长餐桌，洁白桌布上紧密陈列着令人目不暇接的美食。
长桌尽头，一团白花花的、臃肿庞大的肥肉在蠕动。
那是个头发被剃光的女人，身高丈许，脸部、脖子、躯干、四肢都挤满了赘肉，像是圆滚滚软趴趴的肉瘤，肥胖到畸形。
她坐在一张被暗红色凝血浸染的黄金座椅上，华美衣衫淌满了黏腻油脂。
呱唧，呱唧，呱唧……
女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位访客的到来，左手抓着人形腿骨，右手捧着烤制到金黄油亮的牛头人头颅，大快朵颐。
她指缝里、下巴上满是黏糊糊的肥油，大嘴一张，便将整颗牛首的皮肉、脂肪一口吮吸殆尽，接着便是嚼骨吸髓。
毫无疑问，这就是暴食原罪的化身，熔炉大君。
李霏颔首，表达对于强者应有的谦卑，仅用余光观摩她，内心不免感到疑惑。
——比相片上还胖……肥成这球样，居然还是锻造宗师？她真能举起锤子么？
——不过，智慧生物在极度悲痛下，有可能化悲伤为食欲，通过暴饮暴食来逃避内心的痛苦……我也询问过蕾欧娜，她在上一次分裂前就很贪吃，可不会如此没有节制……这能进一步印证“玛蒙女士上一次分裂出的子体炎魔被叛徒害死”的猜想，亲近者的背叛加上痛失爱女双重打击，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可惜，上一次分裂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玛蒙女士始终秘而不宣，连蕾欧娜也无法获取更多情报，因此我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
——另外，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可是炎魔，炎魔诶！这里又不是洛西布鲁克或别的什么以人形生物为主导的城邦，她为什么不维持本体，反而变成人形？
当李霏心潮起伏时，蕾欧娜不卑不亢呼唤着黄金王座上的女人：
“玛蒙婶婶。”
“啊，我的小蕾欧娜来了。”
女人抬起头，佯装惊喜，声音却干哑混沌，像是嗓子里卡了团肥油：“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五年，还是十年？”
“那么久不来看婶婶，真是的，知不知道婶婶有多想你……啊，香香的，小小的，一口不够吃的小蕾欧娜，已经长成大人了啊。”
看似亲切的问候里充斥着浓浓敷衍，那种虚情假意已经浮夸到了懒得掩饰的地步。
——敷衍的亲切也是亲切！
——至少从地位上来看，蕾欧娜与她是一个阶层的，虽然是晚辈……
李霏稍稍抬高下巴，又神气起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肥胖臃肿到五官都变形的、像是一滩白色臭臭泥的女人，有着一双绮丽又鬼魅的双眼，黑红色泽的重瞳里仿佛倒映着成片燃烧的流星坠落于大地的末日场景。
只不过那双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蕾欧娜骄傲夺目的领口，带着灼热的意味。
显然，她在馋蕾欧娜的身子。
当然，这种馋是字面意义上的馋——在玛蒙女士的一长串头衔中，六原罪绝非浪得虚名，她傲慢、嫉妒、懒惰、易怒、贪婪、暴食，可在这尊熔炉大君擢发难数、人神共诛的罪行里，唯独没有强迫雄性或雌性。
她只会把俊美的生物经过煎烤烹饪后大口吃掉。
可不论是像玛蒙女士那样馋蕾欧娜身子，还是像李霏太太这样馋蕾欧娜身子，如此放肆失礼的视线，都足以令蕾欧娜感到冒犯。
于是薄薄火焰悄然升腾，烈焰汇聚成的长裙将荆棘与玫瑰般张扬带刺的美人包裹，遮住高挑艳丽的身段；冷绿色眼眸里，带有攻击性的锋芒愈发迫人：
“玛蒙女士，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啊，我确实很需要帮助。”
玛蒙一瞬都未曾停下过进食，她有着在七秒内吞掉一头巨魔且说话声音只是略显含糊的高超本领：
“不忠的臣民觊觎着我的财富与生命。”
“而我即将分娩。”
“所以……先坐下吃饭吧。”
兹事体大，先吃饭。
就凭这种天塌不惊的心态，玛蒙女士哪怕被削去修为投胎到大宋，起码也能混个三品乌纱帽，这让指挥使小姐很是欣赏。
而蕾欧娜显然对这位焰魔君主的秉性有所了解。她并未推辞邀请，径直在长长餐桌的末端就近坐下，又对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并肩作战的鹿目圆小姐投以镇定眼神，有着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蕾欧娜，那是你的朋友么？怎么不介绍给婶婶认识一下。”
玛蒙大口进食，如同下一刻就要与世间美食永别的将死之人往饥肠辘辘的胃袋里填放食物，吃得汁水四溢，并把目光停留在粉发少女那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清纯容颜上。
她进食的动作足足停滞了半秒，才咔嚓一口咬断炸到酥脆的半羊人腿骨，细碎金黄的面衣簌簌洒落：
“比一百岁的小母龙还要诱人……”
“婶婶我啊，都要变成七原罪恶魔了。”
——这炎魔领主还挺有幽默感？
李霏掩嘴，双眼弯成两轮月牙儿。

第四百零九章 石崇劝酒
玛蒙用肥硕脚趾踢了脚桌腿上的铃铛，大厨们立刻端着餐盘鱼贯而至，队列齐整——其中赫然有李霏方才见到的六臂娜迦。
他们将长桌上尚冒着热气的餐点连同桌布一并抽走，再铺上另一条洁白崭新的桌布，为三名食客呈上刚刚精心烹饪出锅的美食。
另有几名长相格外俊美、身披燕尾服的男性上前，簇拥在李霏和蕾欧娜身侧，还风度翩翩地弯腰致意，看起来是很高级的侍从。
鹿目圆小姐对美男子们的殷情笑容视而不见，自顾自取出刀叉，享用起一块儿肋排。
她闭目咀嚼了几下，低喃道：
“唔……这紧实弹牙的肉质，混杂着海鲜风味的汁水……一定是六头蛇肋骨末段取下的新鲜食材。”
“看来这位可爱的小姐有一条美食家的舌头。”
玛蒙饶有兴致地指了指一盘粉红色的肉糜：“试试那个。”
“正有此意。”
李霏舀起一勺肉糜，只是鼻尖凑近闻了闻，就轻笑道：
“虽然被腌制过，可就算香料也无法掩盖雪原的冷冽粗犷风味……我想，我得感谢极地熊怪为我们奉献了如此绝妙的美味。”
玛蒙眼中兴致更浓，又把目光瞥向一盅蓝黑色的汤：
“再尝尝那份汤吧，里面的食材连我都不能经常享用。”
李霏颔首，给自己盛了碗汤，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与汤水一触即分，旋即陶醉道：
“啊，这汤……火蜥蜴，赛特斯，凶牙兽，马库拉大虾……还有极微量冥界亚龙毒素创造出的薄荷风味与麻痹感……能把如此多种食材融洽协调地烩制在一起，真是令人惊艳的杰作。”
“我喜欢你，会吃的小姑娘。”
玛蒙开怀大笑，手舞足蹈，开心得像是十几吨重的胖子。
只不过这个胖子异常灵活，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还能不间断地往嘴里塞东西，扩充粗厚腰围。
——一切尽在掌控。
李霏小口酌汤，唇线微微上翘。
与饕餮拉近距离的最好话题无疑是美食，而根据系统小姐给出的提示，就算是最古老的美食家，见识之渊博、味觉之敏锐，恐怕也是不及李霏太太的。
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先与这位燃烧平原的炎魔领主搞好关系，准没坏处。
“还不快让这位鹿……鹿目圆小姐，品尝下我最爱的东西？”
玛蒙吩咐道。
和李霏离得最近的侍从连忙端起餐盘，将清蒸到软烂脱骨的牛头人脑袋连同混杂了深渊辣椒的蘸料呈给美丽的食客，俊美面容上挂着极具魅惑力的和煦笑容：
“此乃但丁城的特色美食，不可不尝。”
“不了，我不怎么喜欢食用类人型生物。”
鹿目圆小姐摆手道。
虽然李霏太太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女人，但不爱吃人，迄今为止只在水族馆尝过几片美人鱼的鱼腹刺身而已——烤天使翅膀或许能让她再破例一次。
熟不料，她话音刚落，侍从那张英俊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这个，真的很美味……”
“过来。”
餐桌尽头大口进食的恶魔君王下达又一条命令，打断了侍从的劝说。
他颤了颤，没敢再说什么，迈着僵硬步伐走向玛蒙，诚惶诚恐跪伏在君主脚下。
玛蒙站起来，浑身脂肪涌动，发出用力摇晃一桶猪油般的腻人水声，沉重巍峨的体魄宛若太古魔山，压迫感弥漫。
短暂寂静中，火焰长鞭勾住侍从的脖子，一把将他扯到座椅上。
侍从来不及求饶，玛蒙就轰然坐回她的王座，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吃大喝。
咔……
密集短促的骨骼碎裂声很快被咀嚼声淹没。
玛蒙的王座本像是被泼了层半凝固的黑红色油漆，粘稠滑腻，如今又有一抹猩红热流上涌，鲜艳夺目。
啊这……石崇劝酒是吧？
这娘们儿怎么比我还喜怒无常。
鹿目圆小姐用余光扫了眼依旧笑容满面、食欲旺盛的玛蒙，心中泛起了嘀咕。
她明白，初次尝试讨好玛蒙女士的计策失败了。
当众杀人，不就是在给自己和蕾欧娜一个下马威，宣告威严么？
“婶婶这才想起来，你们是洛西布鲁克的姑娘。”
玛蒙女士和蔼道：“是婶婶招待不周。”
她又踢了脚铃铛，俊美侍从如蒙大赦又有些不舍地从两位客人身旁退去，几名妖娆曼妙的女仆如梭而至。
“快让客人尝尝咱们的拿手美食。”
玛蒙嘴角流油，眼中噙着戏谑残忍的笑意。
看似亲切的语调中，阴森恶意让人心悸。
美貌女仆闻言指尖轻颤，慌忙端起盛着清蒸牛头人脑袋的餐盘，水灵灵的眸子里闪烁着哀求意味，惹人怜惜：
“请客人品尝。”
若换做菩萨心肠的李霏太太，自是见不得辣手摧花的场景，哪怕冒着触怒熔炉大君的风险，也要说道几句，尝试挽救无辜女仆的性命。
可此行的人设并非慈善家，粉发恶魔温声婉拒：
“还是不了吧。”
不多时，又有淅淅沥沥的凄艳血水沿着椅子脚流淌，形成一汪梨花带雨的血泊。
鹿目圆小姐视而不见，自顾自品尝着心仪的美食。
玛蒙“嘎吱嘎吱”大嚼着生鲜鱼人卵，权当是开心果，脸上笑意更甚：
“我以为……洛西布鲁克的姑娘，都比较怜香惜玉。”
“陛下处决您自己的臣民，我一介外乡人，又怎么能指手画脚。”
李霏笑容不减。
“好啊，好。”
玛蒙意义不明地称赞了句。
“玛蒙。”
忽然，一名蓝幽幽的女子飘进厅堂。
女子腰部以下是一团淡蓝色的烟雾，飘渺又宁静，离地三尺悬浮；烟雾之上承载着清婉又旖旎的美人骨肉。
她的肌肤宛若深海般苍蓝剔透，纤细收束的腰肢则给人蛇一样的美感，柔韧、灵巧且有力；素雅而复古的丝绸衬裙裹住她婀娜有致的身躯，那种裙装像极了“纱丽”，长长裙摆拖曳生香，也能衬托出紧致绰约的体态美，既雅致又不失庄重。
而女人的面容也充斥着异域风韵，五官饱满端庄，睫毛浓密，明黄眼眸里带有宗教泥塑般的清冷肃穆感，素白头纱笼住影影绰绰的、绢绸般顺滑的秀发——她像是阿三高种姓家族的美人，皈依毗湿奴的荣光，明明生而妩媚妍丽，却自甘于用含蓄沉静的气质去束缚那摄人心魄的风情，蓝色肌肤则为她平添一抹神秘韵味。
——灯神？
李霏的注意力立刻被那女子吸引。
灯神，可是与独眼巨人、血族并称为高位之下最辉煌的三大族群，也是秩序阵营的中流砥柱，教科书上多有提及，李霏自不陌生。
这支天生的超凡法师种族，善于玩弄心灵，掌握幻象、和平之歌、振奋等多种法术——水元素被称为小灯神，换而言之与灯神相比，元素生灵们就是妹妹。
玛蒙分裂在即，请来不少打手，其中包含灯神本不值得诧异。可这尊灯神美人，竟能堂而皇之走进熔炉大君的餐厅，直呼她的名，显然关系非同一般，不太可能是临时工保安。
李霏立刻回忆起委托资料中除了玛蒙以外另几份关于个人信息的文件。
其中就有一名灯神的档案。
那位灯神身份、来历不明，文件上并未记载太多关于她的情报，连能力层面的描述都语焉不详，似被重重疑云所笼罩；蕾欧娜曾与她见过一次面，但并没有交谈的机会。
唯独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位近几十年才突兀出现在燃烧平原的神秘灯神，如今已成为玛蒙女士非常倚重信赖的下属。
因此，眼见一位灯神来到在熔炉大君的食堂，李霏太太立刻打起精神，暗戳戳观察，既是想获得情报，也是因为灯神女士生得过于美貌，恰好是李霏太太的理想型。
“怎么了，依诺卡。”
玛蒙望向灯神，进食的速度竟然放慢三分。
“血斧酋长到了。”
灯神缓缓飘向长桌尽头，衬裙的修长裙袖随之浮动，曼妙空灵。
“让他进来吧。”
玛蒙摆手道。
——依诺卡……果然，档案上记载的神秘灯神就是她！
——唔，我康康……已婚灯神，但婚姻不太和谐。
李霏窥探着名为“依诺卡”的灯神，很快得出一些连档案上未曾记载的情报。
母牛锁开到四阶，花魁小姐在某些方面的直觉之敏锐，近乎于神。
裸眼鉴弯直，那是前三阶的功能，如今她的母牛雷达进一步升级，已经可以通过三言两语，就大致模糊判断出绝大部分女性的婚姻史、感情状态等，几乎要化作一门天赋神通、类法术专长，媲美读心术。
而之所以是绝大部分，则是因为李霏太太的阅历、茶道感悟还有所欠缺，像玛蒙那样阴晴无常的炎魔领主，或渊深难测的灰发魔导师等，她就难以窥探到其内心。
但随着茶道造诣继续高歌猛进，李霏想必会拥有更广泛也更精确的鉴别能力，只要一个媚眼抛去，就能洞悉女性心灵最深处的一切隐秘，那将会是比只能鉴定死物的系统小姐更加禁忌可怕的一项【权能】，超脱于九系法则之外。
然而，母牛锁当前能提供的情报对李霏的帮助有限，她心中仍是疑窦丛生。
——那么问题来了，据我猜测，玛蒙女士在上一次分裂子体炎魔时经历过背叛，导致爱女蒙受噩运。她因此变得猜忌多疑，高举屠刀，连同族炎魔都不放过。
——来历不明的灯神，凭什么能轻而易举获得玛蒙的信任？
——连我刚才尝试着讨好玛蒙，效果都不理想，难不成她溜须拍马的本事比我还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霏深知，在剑与魔法为主旋律的恩洛斯大陆，尽管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大型战役发生，可城邦与城邦之间、国度与国度之间、阵营与阵营之间始终暗流汹涌，各大家族、种族、势力盘根错节，为利益而争斗厮杀不断。
只有面对魔女集会这种有可能蔓延到大陆每一处角落的病毒、让万千种族皆尽生灵涂炭的浩劫，六大阵营才会真正意义上同仇敌忾，否则互相捅刀子时绝不会手软。
其中，秩序阵营和混乱阵营、生命阵营和死亡阵营，天生相性不和，互掐脖子更狠。
而灯神作为秩序阵营的门面，族群综合影响力甚至凌驾于繁衍力低下的泰坦。这就意味着，若有灯神单独来到燃烧平原这种以混乱、死亡为基调的疯狂之地，想自保都困难，更别说被凶残多疑的炎魔领主所青睐并身居高位了，后者无异于天方夜谭。
可依诺卡女士偏偏做到了——还是在上一次分裂之后、玛蒙正歇斯底里乱砍乱杀之际，整个熔炉域都哀鸿遍野、血流漂杵，唯独这名不知为何抵达深渊的灯神，硬是在满城尸山血海中走到玛蒙女士身旁，并在这位“碾杀美人劝饭”的残暴熔炉大君麾下安然无恙效命了足足几十载岁月。
越思考，李霏就越是意识到这位灯神的重要性。
——美人计，不便于对玛蒙女士使用；就算愿意，难度也太高了，本姑娘当初三言两语就把大宋真龙天子哄得团团转，可玛蒙女士却不怎么吃谄臣这套。
——所以，我应当有所变通。
——先对依诺卡女士投怀送抱，从而找姬会询问她当初是如何获得炎魔领主信赖的，再依葫芦画瓢；甚至让她亲自向玛蒙举荐我，双重保险。
——通过这种迂回方式，成为熔炉大君的心腹爱将，再探听关于【熔炉斗气】的消息……
——果咩捏，知画姐，还有与我素未蒙面的依诺卡女士的妻子……我并不是有意伤害你们的，但为了我的前途，还麻烦你们忍忍……
有了突破口，粉发少女连吃饭都更香了。
“吃点什么？”
“不了。”
依诺卡那双深邃而幽静的眼眸从两位陌生访客身上一扫而过，可活色生香的容颜却无法令她的神情泛起半点涟漪。
她抿着唇，气质清冷到近乎忧愁，显然不打算向客人发起礼节性问候。
“陛下！”
片刻沉默后，一头毛发乌黑油亮、肌肉虬结的牛头人战士迈入宫殿，粗声粗气觐见炎魔领主：
“俺老牛来了。”
“再上一桌……”
“都到齐了，还是先说正事吧，陛下。”
依诺卡平静劝谏着暴食无度的君王，并顺利扭转了她的意志。

第四百一十章 牛头人酋长
“陛下，区区布哈里亚的蝼蚁，我血斧部落足以碾碎他们！”
牛头人酋长低吼着，战意十足。
这头牛声音洪亮，皮毛像是抹了油，一身腱子肉宛如黑铁浇筑而成，若牵去种庄稼，定是一把好手，想必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可惜，这还是头患了红眼病的疯牛，他周身弥漫狂躁魔性，双蹄焦灼难耐地摩擦着地毯，仿佛能迸射出火花：
“根本不需要人类娘们儿参战！”
——还有这等好事？
鹿目圆小姐忍不住举杯赞叹：“酋长威猛！”
明面上看，她们是为战争委托而来，只要马踏布哈里亚并驻守十五日，不论过程如何、出了多少力，哪怕全称摸鱼，都能领取到七十公斤魔力水晶的底薪。
只不过表现卓越的话，可能会获取熔炉大君的赏识，以及额外奖励。
若在半小时前，牛头人酋长敢这么夹枪带棒地踩一捧一表忠心，李霏定不会示弱，要与他针锋相对。
毕竟，玛蒙女士的好感度，很有可能是解锁后续熔炉斗气典籍的钥匙。
但此刻，局面不一样了。
通过初步试探，李霏几乎可以确信，溜须拍马、争抢功劳等常规手段，不太可能取悦到这位喜怒无常的、坑杀过大批部将乃至族人的炎魔领主，只能以灯神女士依诺卡为切入点，迂回达成目的。
既然如此。
公牛厮杀在前，母牛划水在后，既能轻轻松松领赏，又有更充裕的时间接触依诺卡，分工合理，互惠互利，岂不美哉？
“愚蠢也要有个限度。”
依诺卡忽然开口，幽静平缓的语调里蕴藏着让人不自觉想要聆听的魔力：
“两位佣兵女士接受了陛下发布的战争委托，她们会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成为你的盟友。”
“而你对她们表现出敌意，是觉得能把她们赶走、取回已经质押在雇佣兵公会的军费，还是希望你的族人在战争中因失去助力而出现更多损伤？”
“这件事关乎到陛下，容不得任何意外，还是收起你的狂妄与大意吧，瓦格。”
吭哧——吭哧——
面对质问甚至是斥责，牛头人酋长瓦格哑口无言，只是双眼愈发猩红，鼻腔里吐出的灼热鼻息化作粗长白色匹练。
他恶狠狠盯着空灵出尘的灯神，肌肉上的狰狞疤痕宛若蜈蚣般扭动，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好好休息吧，诸位。”
依诺卡对牛头人的怒火不以为意，目光在另两位女士身上稍稍逗留：“明日就要出征，你们需要在三天内占领【布哈里亚】，并在接下来的十二天里驻守这座城镇。”
显然，她在对李霏与蕾欧娜交代进一步的委托细节。
“我们会竭尽所能的，依诺卡女士。”
粉法少女端起酒杯，尝试与这位灯神美人妻交流。
得到的回应却只是淡淡点头——这或许还是看在李霏太太匪夷所思魅力的份上。
这让李霏太太有点犯愁。
若在洛西布鲁克，她自是不怕人妻高冷，倒不如说人妻越高冷，茶艺发挥空间就越大，花魁小姐也很享受温水煮青蛙时躁动又期待的忍耐过程。
可这儿是深渊，且自己明日就将启程发动战争，分身乏术的李霏太太，似乎并没有太好的姬会做出不检点的事情。
“那么，诸位好好休息吧。”
依诺卡的视线避开粉发少女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越俎代庖下达逐客令。
这一瞬间，李霏若有所感，母牛雷达疯狂跳动，只是面色平静如常。
呱唧，呱唧，呱唧……
各怀心思的三位访客在侍女引领下离开熔炉大君的餐厅，身后咀嚼声依旧。
踩着柔软地毯前行，她们不多时就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条长廊，两侧的木质房门一扇连着一扇，时而有不同种族的超凡生灵进出，显然这是专门给外乡临时工安排的居住区域。
“住所到了。”
侍女在一间宽大的、布置奢华的空房前止步，给李霏递上图纸，温声细语告知：“这是但丁的地图，除了红色区域，客人可以在这座城市里自由活动。有什么需求直接向我们吩咐就好。”
“谢谢。”
粉发少女巧笑盈盈接过地图，不远处传来牛头人酋长瓦格的声音：
“多弄点酒、肉、雌性，给我解解乏。”
“雌性”二字加了重音，与此同时李霏感受到，有一双灼热的、满是露骨占有欲的视线正在冒犯自己。
——你必死。
李霏不动声色将牛头人酋长记在小本本上，并很是默契地与蕾欧娜步入同一间空房，关上房门。
在陌生地段尽量避免成员分散，这是超凡者应具备的常识。
不等李霏说什么，红发美人就取出一枚硕大眼珠，注入魔力，浑浊竖瞳随之旋转，扫过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缝隙。
“没有监测类的仪式、道具在窥探我们。”
片刻后，蕾欧娜收回眼珠，平静道：“或者窥探我们的方式，已经隐秘到连高位邪眼眼珠炼制的璀璨级侦测物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咕……富婆。
——都怪秦知画不努力，不给女朋友买优质装备，害得人家只能用区区晨曦级的【真视宝石】，还是秘密女友送的……
李霏太太心思浮动了下，随后慵懒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幽幽道：
“情况比较复杂呀。”
蕾欧娜点头，算是同意队友的观点，并分享自己的发现：
“玛蒙并不完全信任血斧部落，也不怎么信任我们这些外来者。”
“她发布了大量战争委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外来者与熔炉域当地势力混编成的军队，在相互合作强化作战能力的同时，也能彼此监督、钳制。”
“另外，三日之期攻占布哈里亚，再镇守十二日……这或许说明她下一次分裂的时间节点就在三天后、十五天内——当然，考虑到她猜忌多疑的性格，或许这个日期本身也是烟雾弹，她哪怕今晚就赶赴隐秘地点开始分裂，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啪。
李霏打了个响指，补充道：
“甚至连战争委托本身，也未必像依诺卡女士强调的那样‘不容有失’。”
“炎魔领主，怎么可能把至关重要的事情，完全寄托给一帮不信任的部下与帮手？”
“所以……要么，她发动的一系列战争计划里，有一定容错率，就算某些局部战场失利也不影响大局；要么，就有一支真正精锐且忠诚的力量，暗中督战。”
“但应该是两者兼有之才对。玛蒙女士真正的核心力量，一部分守护她完成分裂，另一部分则参与到最重要的战争里，肃清最大的隐患……剩下的战斗，不论成败，都不会对她构成威胁……甚至，有一部分参与战争的队伍，已经是阵亡名单上的弃子。”
简短交流时，蕾欧娜也泡好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她将加了奶的那一杯递给队友：
“我也这么觉得。”
“但不论玛蒙女士抱有什么打算，我们都要竭尽所能对待已经签订的委托。”
她顿了顿，提醒道：
“关于这一点，血斧酋长瓦格对我们并不友善。事实上，深渊中并不乏被原始本能所支配的疯狂灵魂，他们的理性已经摇摇欲坠，甚至燃烧殆尽，可以为了欲念而不顾一切。”
“我明白了。”
李霏抿了口奶咖，与蕾欧娜达成态度层面的共识。
接下来，她们既要完成委托，消灭叛乱者，又要提防血斧酋长，甚至是冷酷残暴的雇主。
房间陷入沉默，蕾欧娜倚在床边冥想，调整状态，洗练魔力，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
而李霏幽幽注视着优雅而干练、艳丽却带刺的美人，朦胧烟气遮住她眼眸。
——熔炉大君与牛头人酋长固然对咱们抱有猜疑甚至恶意，可你呢？你真的信任我吗，蕾欧娜女士。
无声询问中，李霏隐藏在升腾烟雾中的唇角勾了勾。
在和知画女士、友人の妻李霏太太共进晚餐时，蕾欧娜就吐露过自己的规划——她前往深渊，一是为了完成战争委托，二是进行个人的试练，挑战并斩杀一尊高位生灵。
可自始至终，蕾欧娜都没有向鹿目圆提及第二件事。
毫无疑问，她在观察队友的能力与性格，若鹿目圆小姐无法在十五日内得到她的认可，那么蕾欧娜恐怕会独自踏上后半段征途。
李霏坐直身体，双腿并拢，仿佛被藏在洛西布鲁克隐秘暗格里的笔记本小姐就卧在她柔软又充满弹性的曼妙大腿上。
她以指代笔，在空气中写写画画，罗列出两条核心事件：
1，布哈里亚的战争，避无可避，且必须要胜利。这不光关乎到七十公斤魔力水晶，也影响到后续行动，一个失败者恐怕无法继续在但丁立足。
2，我需要从玛蒙身上找出关于熔炉斗气的线索。
李霏稍稍停顿，又加上一条支线任务：
3，条件允许的话，参与到蕾欧娜的私人委托中。这或许能让蕾欧娜和知画女士的友情得到进一步升华，变得像莉莉丝、格蕾丝那样亲密无间。
将咖啡一饮而尽，李霏继续刷刷刷晃动指尖：
事件一大概是难度最低的，从各方面来看，我们都是以优势兵力侵略……不，平定布哈里亚的叛军。
但不能大意，战争从来就没有必胜的，况且还要与一头不怀好意的疯牛并肩作战。
事件二……
李霏眉头皱起。
玛蒙，那头巍峨臃肿的饕餮，变幻莫测的暴君。狡猾多疑与疯狂暴虐两种色调在她身上交织，能一边做出荒诞血腥的暴行，又让李霏感受到残酷冰冷的理性。
目前来看，抢、偷、骗概率渺茫，也没有交易的筹码，只能通过依诺卡这柄钥匙，打开藏宝室的大门。
可那位泰姬陵般流淌着神秘旖旎风情，又用头纱与绸裙把自己包裹得清婉端庄的灯神人妻，给人的感觉却淡漠过了头，李霏又没什么与她接触的机会，一身茶艺难以施展。
好在，母牛锁让李霏捕捉了一条令她都感到诧异的情报，或许有利用的空间。
事件三，正常发挥就好。
李霏合拢并不存在的笔记本，眉头并未舒展。
她意识到，这趟深渊旅途注定会四面楚歌、艰险曲折。她要如履薄冰，谨慎对待前方的敌人与身后的刀刃，并火中取栗，达成不可告人的图谋。
很多细节她还没有头绪，甚至已经初步制定的计划都随时可能因新掌握的信息、线索而被推翻。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李霏素来擅长随机应变了。道德底线灵活之人，总会有更多选择权，可以通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丧心病狂手段来铲除阻碍。
她轻手轻脚推门而出，并未惊扰冥想中的蕾欧娜。
李霏打算独自探索一下这座城市，如果有可能的话，与灯神人妻来一场惊喜的邂逅。
咚！
刚走出房门，走廊墙壁上就传来一声沉重闷响。
一名看起来年仅十四五岁的、脸上还有稚气的人类少女，像是被用力抛出的废纸团一样，翻滚着飞出房门。
柔嫩娇小的身躯被狂猛巨力裹挟，重重掼在墙壁上，顿时发生不可逆的变形、扭曲，殷红温暖的血液溅开，触目惊心。
噗通。
身体弯折成诡异弧度的少女栽落在地毯上，青涩稚嫩的小脸一片惨白。她抬起白皙纤细的指尖，似乎想要求救，可最终只是无力抓挠了下墙壁，留下几行蜿蜒血痕。
又吐出几口血，少女的瞳孔开始浑浊起来。
砰！砰！砰！
一连五、六名少女飞出房门，尸体堆叠成一团又翻滚得七零八落，而房内传来侍女惊惶求饶声：
“大人，这些都是精心挑选的，最纯洁美丽的少女……”
啪！
一声鞭子击打皮肉的脆响让侍女住嘴，紧接着便是血斧酋长瓦格的愤怒咆哮声：
“我带着族人来到但丁，不顾生死为陛下战斗，你竟敢拿这些青瓜蛋子羞辱我？！”
“我要已婚的，已婚的！”
侍女带着哭腔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奴婢这就替您安排。”
“快滚！”
又过了几秒，侍女跌跌撞撞从房间里逃出，神情仓皇，一道被牛尾抽出的皮开肉绽伤痕从左脸延伸到锁骨中央，鲜血淋漓，沿着雪白肌肤流淌。
她甚至顾不得处理伤口，就牵上几头地狱犬，匆匆向宫殿外跑去，梨花带雨的泪颜随着步伐而变得狰狞、乖戾起来。
显然，这座宫殿的客房服务人员里并没有牛头人酋长想要的那种类型，需要侍女亲自去街上找寻。
有恶犬傍身，一些羸弱潦倒的贫困家庭，想必是无法守护女主人的，或许还能让侍女小姐顺便转移一下被强者霸凌带来的痛苦与怒火。
“深渊从不怜悯弱者……”
李霏太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悠然离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优势在我
又一个清晨，可窗外看不见阳光，入目尽是死气沉沉的黑云。
幸好窗台边有一株玫瑰悄然绽放。
蕾欧娜抬起右臂，莹白指腹揉开左手手腕处的精油，一丝不苟地让芳香浸润每一寸肌肤，火红长发与裙袂宛若盛开的鲜血。
鹿目圆小姐托着下巴，欣赏她的身姿，一切恍如昨日：
“等回到洛西布鲁克可以请我看法术影片么？”
蕾欧娜回眸，嘴角噙着笑，只是那双绮丽冰冷的眼眸令人捉摸不透，似在勾引主动邀约的少女，却又瞧不上她：
“我得准备下一次任务。”
粉发少女并不丧气，洒然挽住她胳膊，一并离开房间。
昨天李霏在但丁城闲逛了许久，可惜并未搜集到值得在意的情报，只顺手购买了几份特产美食；眼下箭在弦上，只好全心全意对待即将到来的战争。
……
从前几日开始，但丁这座深渊猛兽张开的血盆巨口边，就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汇聚、进发，宛若被剧毒物质污染后反射出斑斓浑浊光泽的潮汐，每积蓄起一股力量，就迫不及待咆哮而出，要撕裂、摧毁、吞噬途径的一切，周而复始，涌动不休。
而眼下集合在城门的联军中，赫然有八千手握巨斧的牛头人列队于最前方。
他们军纪还算严明，除了本能的响鼻声、双蹄摩擦地表岩石声，没有发出更多喧哗，雄壮身躯构成一堵黑色高墙，牢不可破。
牛头人阵列之后，则是数万深渊平民。它们大多是半兽人，混杂着人类、恶魔之子等弱小生物，各个骨瘦嶙峋，伤痕累累，用肮脏发臭的布条裹住渗出脓水的伤口。
压阵的则是近千施法生灵，那是血斧部落最宝贵的财富。
“冲！”
瓦格骑乘着一头猛犸般庞大威猛的凶压兽，高举泛有血光的巨斧。
“冲！冲！冲！”
枕戈待旦的牛头人士兵们齐齐振臂呐喊，山呼声连同炽烈火光直冲天际。
咚，咚，咚——
苍凉低沉的鼓声响起，这支军队犹如苏醒的恶龙，向着西南方向游动，要用如林牛蹄踏碎一切，气势如虹。
粉发少女乘着一团雷云，在低空盘桓，无声俯瞰这支军队。
——很不合理。
这样的念头从李霏脑海中闪过。
炮灰比例太高，这倒没什么，超凡世界有太多诡异邪恶的力量可以操控奴役弱小生灵，不用担心反噬，能放心地让他们消耗敌人魔力，并用尸骨垒起足以和城墙齐平的桥梁。
没看到什么辎重，问题也不大，战场也在熔炉域内，这支队伍可以就近获得攻城器械等辎重；况且三日内就要攻陷【布哈里亚】，说明行军路程很近。
问题在于，李霏没看到什么远程输出单位，以及缺少了最最重要的战争系超凡者。
这让她心生疑惑。
——难道，瓦格当真是个狂妄自大的蠢货？带着自己的部落去送死？
牛头人大军散发出的滔滔煞气让李霏快速打消了这个猜测。
八千牛头人，绝对都是精锐战士，经历过厮杀，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神鬼辟易的威势。
李霏蹙眉，更加仔细地观察这支军阵。
浑厚有力的战鼓声延绵不绝，赋予炮灰与士兵们更加矫健坚定的步伐，就连李霏都能感受到悄然在体内滋生的力量。
显然，那面被巨力擂动的战鼓是血斧部落的军团级宝物，可以提供大范围的【光环效果】，增强整支队伍的行军速度与持久力。
和【群体加速】、【血爆】这些群体性的祝福类法术相比，【光环效果】的优势在于范围更广、无视驱散、不用提前施法、不用消耗魔力、不会被窃取，且持续时间是永久；缺点则是效果往往不如祝福类法术明显。
李霏也曾拥有过光环类超凡物品，是交流赛夺魁后选取的奖品【专注号角】，可以强化物理抗性，只不过到手还没捂热就被花魁小姐果断卖了换钱，足足七万五千枚金币。
而光环类超凡物品的昂贵价值，则更加凸显了战争系超凡者的意义——就像法术卷轴在大部分超凡者手中只能发挥出最基础威力，却享受不到智力、法伤等增幅一样，光环类宝物往往也只提供最基础的增益效果，不像战争系超凡者，他们本就可以学习五花八门的【光环类】技能，攻防兼备，为汪洋般的军阵提供力量、速度、再生能力等全方位的强化，并且对李霏而言毫无作用的【统率】属性，还可以给【光环类】技能提供进一步增幅。
据说，七大至尊中以战争才能而闻名的亡灵君主，他仅凭光环，就为部下加持媲美【巨龙之力】的勇猛以及【灵猫反射】般的迅捷。
鼓声呜咽，宛若上古的悲歌，却又能带来蓬勃力量，就算是行尸走肉般的平民们也能维持略快于常人小跑的移动速度。
他们衣衫褴褛，双目无神，在凶神恶煞牛头怪物的鞭挞下，迈动恶臭染血的双脚行进。
时而有半兽人或人类“噗通”一声倒地，四面八方便会伸来脏兮兮的手，在尸体被踩成肉酱前扯走一条碎肉、半块儿内脏或残留肉末的肋骨，再塞进空荡荡的肠胃。
毫无疑问，这批倒霉蛋肯定被灌食了某种能摧毁意志的药物，否则不可能逆来顺受到如此地步。
李霏的视线并未在炮灰上停留太久，她把更多注意力集中于法师阵列。
近千施法单位，至少有八百是灵魂行者——从外观上看，他们是纯白的、憨态可掬的牛头人，拖曳着柔软花白的长毛，散发莫名亲切感。
事实上，灵魂行者有着更为人熟知的别称，叫做白牛。
作为序列6的施法者族群，白牛仅凭血脉就能掌握灵魂链、驱魔、虚无形态等强大法术，但最匪夷所思的，莫过于【先祖之魂】。
生老病死乃天理，违背天理的狂徒必遭天诛。就算是序列2的伟大存在，都要为逆转生死这样奇迹的、禁忌的行为而付出不可逆的代价。
但凡事总有例外。
白牛一族，就能以相对而言微乎其微的代价施展【先祖之魂】，将阵亡的牛头人复活！
当然，连高位生灵都无法忽视的代价，就算缩小许多倍，对序列6的超凡生物而言，也是相当沉重的。
除了白牛，施法者队列中剩下的多是些绿皮萨满祭祀、巨魔巫医，以及十余名裹着斗篷的女性。
萨满、巫医都是单体作战能力低下但辅助能力出色的施法者种族，而那十几位女子，则被兜帽遮住容颜，沉寂赶路，显得非常神秘。
总之，若非缺少一位合格的指挥官，BUFF全靠一面战鼓，也没有适当比例的飞行兵种、远距离输出兵种……这支足足拥有一个法师团随军参战的牛头人部落，当真能够所向披靡，敢与成年巨龙叫板。
李霏坐在化成云团匀速飞翔的风元素少女怀中，与骑乘烈焰天马的蕾欧娜并排而行，眸光自上而下垂落，久久不语。
……
就算有药物与光环加持，炮灰们终究拖慢了行军速度。
当那座矗立在熔岩湖边的肃穆城池映入眼帘时，攻城期限只剩下一天半。
用深渊特质木材打造的黑黄城墙上，有道道火光萦绕，直冲斗牛；邪眼与美杜莎在城头巡视，目光遥遥锁定覆压而至的牛头人大军，冰冷杀意几乎要冻结灵魂。
“等打完这一仗，请我喝杯咖啡怎么样？”
粉发少女对一触即发的肃杀紧绷气机恍若未觉，悠然语调让凝重空气都有所松弛。
“我需要在深渊逗留几天。”
蕾欧娜勾了勾唇角，如前两次般不假思索地回绝。
但或许是被鹿目圆小姐临危不乱的镇定乐观心态所打动，她稍稍透露了一丝有关于私人试练的消息。
旋即，她将话题引回正轨：
“布哈里亚，一座并不算太强大的深渊城邦，鼎盛时也只有一位高位生灵坐镇。”
“如今，这座城邦的实际统治者是索尔家族的火怪。”
“索尔家族啊……”
李霏翘首眺望守备森严的城池，呢喃总结着委托资料里的情报：
“还活着的成员有二十余位，换而言之，二十多个序列4的火怪，就代表这座城市最巅峰的力量。”
“只不过，索尔家族的火怪绝大部分都没什么资质，根本无法领悟九系超凡知识……两大学院随便一位序列5的教师，都能打三五个普通火怪。”
“所以，真正达到我们这种层次的，也只有索尔家族的家主，艾柏士·索尔。”
“序列4，职阶不明，擅长近战。”
“你、我，以及那只牛头人酋长，任意一员都能在艾柏士不插手的前提下，杀穿索尔家族；剩下两人围攻艾柏士，胜算也很大。”
“因此，至少在高级战力层面，我方占优。”
“至于常规兵力……重武轻魔，整座城市里恐怕挑不出一个像样的施法者，但有邪眼、美杜莎族群，远距离打击威力很强……”
李霏对比着敌我双方战斗力，态度较为保守。
她明白，除非是黑龙、泰特那些神话物种，否则血脉序列与知识序列之间，悬殊巨大。
而就算同为知识序列，不同个体也有天壤之别，两大学院的胸针制度就是最直观的体现。
一个在籍籍无名城邦里称王称霸的火怪，不太可能企及蕾欧娜这种就算在洛西布鲁克都称得上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女。
但这并不妨碍李霏以相对谨慎的态度预测战局。
蕾欧娜点头补充：
“很重要的一点，他们是主场作战，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并且，最关键的还是……”
两人说着说着，就将视线转移到牛头人军团上。
想要攻破一座严阵以待的深渊城池，仅凭两名序列4的法娘可做不到，哪怕守城超凡生灵伸长了脖子排队等死，兴许都是法娘们的魔力先一步枯竭。
更不用说某位粉毛履历上的水分很大。
而仅剩几十个小时的紧迫时光，也再一次宣告李霏无法将“郭大侠饭后运动守襄阳”的理论付诸实践。
毫无疑问，想要完成战争委托，牛头人军团的冲锋必不可少。
但牛头人们此时此刻的行动却让李霏感受到了更深的迷惑。
在漫长炽热的行军途中，已经有数千条平民炮灰的生命悄然蒸发，但得益于庞大基数，仍有数万平民挤作一团，乌泱乌泱攒动，散发汗水与排泄物的恶臭，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蛆虫聚在一起蠕动。
按理说，这批炮灰应该被驱赶到前方，消耗敌人的精力、魔力、军械储备。
可这一路上都穷凶极恶的牛头怪，反而在兵临城下之际，将行尸走肉般的平民挡在身后。
萨满、巫医们也在悄然行动，穿梭于人流之间，布置哨岗守卫、静止陷阱等仪式，仿佛这些不是被抓来送死的倒霉鬼，而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组团来深渊观光旅游，既有牛头人战士冲锋在前，又有一个法师团为他们提供密不透风的保护。
——这是几个意思？
——不带战争系超凡者，不带攻城器械，不带飞龙与射手，现在还把炮灰给保护起来了？
——你们部落怕不是集体投靠了叛军吧……
对战争知识还停留于四年级教材的李霏，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操作。
反倒是蕾欧娜平静依旧。这位年轻却阅历丰富的佣兵，似乎猜出了牛头人部落的意图。
嗥——
还不等李霏开口询问，血斧酋长瓦格就骑乘着凶悍庞大的凶牙兽逼近，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们。
双眸猩红如血的牛头人单手扯住缰绳，另一只手则举起烤到三分熟的人类胳膊，大口撕咬，半生不熟的血色汁水四溅。
从胳膊的纤细柔软轮廓以及残存的零星白皙肌肤来看，那赫然是一条人类女性的手臂，指尖还有一片指甲未曾脱落，涂着淡粉色指甲油。
在女人面前吃女人，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就连牛头人酋长的坐骑，那只毛发赤红、体形比大象还要粗壮一圈的凶兽，都在向两位佣兵发出满是威胁性的低吼，几根长而锋利的獠牙尚残留着凝血，对她们的脸部比比划划。
李霏哪受得了这种委屈？
她当即摸了摸戴在食指的【余烬】，就要还以颜色。
从初次见面开始，瓦格就不断以露骨眼神对两位女士表达恶意。因此，李霏昨天在但丁搜集情报时顺手打包的深渊特色美食里，就有几颗清蒸牛头人脑袋，以备不时之需。
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吃类人生物，并非有什么道德或心理层面的约束，也十分乐于当着瓦格的面吃掉他同胞的脑袋，杀牛诛心。
——不，不行。
不过李霏在半秒钟后就克制住了不利于团结的念头。
毕竟，李霏太太并不是那种冲动的、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的人。
考虑到接下来即将并肩作战，为了维护雇主利益，确保委托顺利完成，心胸豁达的李霏太太决定以大局为重，暂且咽下这口恶气。
还有个微不足道的原因，那就是李霏太太比较善于审时度势。
旁边就有上万牛头人大军手握兵戈，虎视眈眈。若矛盾升级动起手来，对方再有个战争枷锁之类的道具，李霏太太一介弱女子，怕是只能请出黑菩萨自保，代价过于惨痛，后续计划也将彻底宣告失败。
——隐忍。
李霏微笑注视着血斧酋长，用人畜无害的容颜藏住内心涌动的恶念。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进击的牛头人
“陛下雇了你们十五天，不便宜吧。”
瓦格摸着下巴，意有所指道：“不过……这么美貌的人类小娘子，何必赚这卖命钱？”
“哦？什么意思。”
清纯粉毛轻声细语表达疑惑。
“要我说啊。”
牛头人酋长粗着嗓子嘿嘿怪笑几声：“打仗的事，交给我们来，你们等着领赏就好。但相应的，你们得伺候我十五天。”
“怎么样？安安全全、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儿命，多好呀。而且……”
凶牙兽上的魁梧牛头人挺了挺胯，无比自信道：“我保证会让你们……”
——呜哩呱啦！
——炸他！
鹿目圆小姐笑容不减，背在身后的左手拇指，却不由自主盘起食指上的空间戒指来。
作为大奸大恶的坏女人，李霏最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她不至于因区区言语羞辱而失去理智，陷自己于不利之地，甚至因【刻意干扰委托】而遭遇炎龙契约的反噬。
可一味示弱，绝非深渊立足之道。
她琢磨着，要不要把黑火药菩萨请出来，镇镇场子。
——不行，火药这玩意儿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快速权衡利弊后，李霏手腕翻动，握住一柄手弩，正欲和牛头人酋长对峙，艳红长发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根据佣兵准则，我们理当维护雇主方利益，避免发生冲突。”
蕾欧娜平静注视着瓦格那双猩红欲滴的眼珠，语调平缓又铿锵有力：“但你若继续挑衅，我们也有权为捍卫尊严与荣耀而战。”
她顿了顿，略显嘲弄道：
“这场攻城战役，看来你们势在必得。既然如此，除非血斧部落主动求助，否则我和队友不取布哈里亚的一分一毫。”
“可惜啊，你们本可以享受到身为雌性的至高欢愉。”
瓦格贪婪审视了两位佣兵好一会儿，才驾着凶牙兽摇头晃脑离开，回到族人簇拥之地，并和几名亲信发出一阵哄笑，带有某种雄性生物间心照不宣的意味。
而被落下的两名佣兵则与牛头人军团保持着几十丈距离，似有无形沟壑将两股势力分割，彼此泾渭分明。
“所以，血斧部落真有把握在不依靠我们帮助的前提下，以非常微小的代价攻破布哈里亚。”
粉发少女若有所思道：“在瓦格眼中，我们的作用可有可无，只会瓜分本该属于他的战功与战利品，所以才咄咄逼人。”
“嗯，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继续挑衅试探我们的理由。”
“换个角度想……这次的委托会比预想中更加轻松。”
“从目前局面来看，是的。”
简短交流后，蕾欧娜深深看了李霏一眼。
对于佣兵而言，佣金只是完成任务后获取的“底薪”；作为行业的翘楚，二人都深知，想要在百舸争流的局面中脱颖而出，就不能把目光局限在底薪上，“奖金”才是大头。
比方说，因表现优秀而得到位高权重的雇主赏识，就是非常宝贵的人脉资源，不少生于微末的佣兵就是借此一飞冲天；又比如，执行任务时顺手干几票杀人越货的勾当，可以获得连洛西布鲁克税务厅都无法雁过拔毛的纯利润。
而蕾欧娜在交涉中放弃了破城后的掳掠权，这无疑会减少鹿目圆小姐的弹性收入——对于此，蕾欧娜已经做好了接受队友质疑并予以解释的准备。
出乎她预料的是，粉毛少女居然如此信任自己做出的决定，没有表达出丝毫不满或异议。
显然，这位队友比看起来更加的善解人意。
无言缄默中，小队默契得到进一步增进。
——你们的信心源于何物？
李霏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血斧部落的动向。
布哈里亚位于一处陡坡的高点，不光视野极佳，城池以东还流淌着黑红湖泊，那是深渊熔岩，足以焚化高阶生灵。
背靠天险的城池守军只需要派几名哨兵防范飞龙骑脸，就可以把兵力分配在另三面城墙上，对觊觎者迎头痛击。
李霏很好奇，牛头人大军究竟如何在仅剩的一天半时间里让这座枕戈待旦的城市沦陷，且把伤亡控制在极小范围内。
又过了两个钟头，密密麻麻的仪式、法术陷阱构成水泄不通的屏障，将本该派去送死的炮灰们保护在内。
随后巫医们抬出几口大锅，投入各种植物碎末与昆虫，熬制淡紫色药汤。
上千牛头人战士将滚烫液体装进水囊，闯入平民中，挨个捏开他们下巴，往喉咙里灌入药汤。
李霏清晰察觉到，随着药汤入口，平民们原本衰弱黯淡的生命气息一下子变得旺盛起来，活跃到病态，像是往即将熄灭的柴火里泼了桶油，火光熊熊燃烧，药效简直能媲美生命之水。
当然，花魁小姐就算用尾巴思考也明白，牛头人部落不可能顾及炮灰的健康状态，还把生命之水级别的药汤喂给他们。牛头怪物们多半是给浑浑噩噩的平民了灌食了某种禁忌药物，强行激发生命力，等药效一过，五劳七伤、寿命缩短自是少不了。
毫无疑问，这是即将开战的讯号，轮番修整的牛头人战士列成军阵，手握巨斧与状若罗马大盾的盾牌，森严又雄壮。
咚，咚，咚……
苍凉战鼓声再次响起，十几名被裹在斗篷中的女性来到阵前。
李霏很早就注意到了她们，因为在萨满、巫医与白牛组成的法师团里，这批女子格外醒目。
她们抬起头，兜帽下的容颜大多白皙精美，是人类或精灵一族的法娘。
只是那满面潮红还像小狗般吐出舌头的崩坏表情，以及涣散失去焦距的瞳孔，让端芳五官变得扭曲起来。
一名精灵法娘更是直接跪伏在地，爬到一个牛头人士兵脚下，紧紧抱住牛蹄蹭动，并抬头仰视他，吐舌媚笑：
“哈、哈——请威猛强壮的主人满足我这条卑微下贱的母犬……”
啊这。
李霏太太捂住双眼。
显然，这十几名法娘已经被依赖性极强的药物或歹毒阴狠的巫术仪式扭曲了心智，彻彻底底沦为奴仆。
李霏早就听闻巫医族群善于制毒，只要用诸多折磨羞辱手段泯灭战俘的意志，再不断灌注药物，连巨龙都能奴化。
如今算是看到活生生的案例了。
不出意料的话，平民也是被灌了药的，变成只保留本能且听从指令的丧尸；而法娘们则堕落到了更底端。
一名巫医上前，给每位法娘喂上一粒小药丸。
她们立刻软了下来，眼中泛着欢愉而迷离的光芒，发出妩媚喘息，在地上蛄蛹、翻滚，呢喃不休：
“更多，还要更多……”
“先乖乖完成交给你们的事情，才可以有更多奖励……来，跟我来。”
巫医笑容和蔼，循循善诱。
十几名法娘跟随指引，连滚带爬来到刚布置完毕的法阵中央。
“还记得咒语吗？调动你们的魔力，沟通法术模型……”
巫医宛若慈父，耐心教导着浑浑噩噩的女人们。
她们抓牢挠腮了好一阵，才相继进入状态，低声念诵咒语：
“immolaresesalvosalios……”
十几条早已被污浊的灵魂里，有纯白魔力升腾而出。
显然，这些都是生命系法娘，或许其中就有魔法学院某处分院的新娘班学姐。
她们虔诚祷告着，接引来愈发璀璨的圣光。
只是那本该圣洁温和、生机勃勃的白色光束，此刻分明弥漫着肃穆壮丽的意味，仿佛其中一尊天使即将苏醒，要献祭己身，堵住贯通深渊与炼狱的裂痕。
“这是……殉难？”
李霏顿时辨认出这门三阶生命系法术。
这门法术的作用是……
将一个目标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另一个目标身上。
当初交流赛与安妮西亚对战时，带孝女莉莉丝就用这门法术给继母小姐当过肉盾，胳膊险些都断了。
“……unusproomnibus！”
当法娘们吟诵完最后一个音节，笼罩她们的法阵如齿轮般扭转，成片血色符文升腾。
血色符文强行将十几道白光收束合一，迫使魔力达成共振；同时有密密麻麻触须生长，扎入法娘们体内，强行汲取魔力。
“嗬——”
法娘们不约而同栽倒，口吐血沫，发出喉管被切开般的痛苦窒息声。
纤瘦躯体魔力被暴力抽取而剧烈抽搐着，眼瞳里只剩下血丝密布的眼白。
而被困在法阵中的白色光团也愈发炽盛，灿灿夺目。
咔嚓——
终于，伴随着恍如冰层坍塌的脆响，血色符文灰飞烟灭。
刺目白光乍泄，普照十方，将牛头人战士与平民同时淹没。
茫茫白光中，李霏眼帘半阖，窥破法师团的行动。
十几位法娘不省人事，白牛正给平民们施加【灵魂链】，巫医吟诵咒语激活【治疗守卫】，而萨满们不断释放【嗜血】，让牛头人军团如虎添翼，眼中闪烁红光。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后，李霏倒抽一口冷气，轻叹：
“原来如此……”
她大概明白牛头人部落的战斗计划了。
神圣庄严的白光敛去，瓦格骑乘凶牙兽，在战阵前举臂咆哮：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血斧部落的战士们齐齐嘶吼回应，士气如虹：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
“跟我冲！”
血斧酋长一骑当先，雄浑斗气犹如滚滚狼烟贯通天际，猩红眼眸化作两道电芒，划破乌云下的虚空。
“哞——”
八千牛头人紧随其后，仿佛漆黑潮水，奔腾呼啸着涌向熔岩湖旁的那座城池，蹄声轰鸣如雷，与苍凉战鼓声交织，肃杀气机盈野。
布哈里亚也从沉寂中苏醒，密密麻麻的雨幕从城墙倾泻而下。
那是死亡之雨，墙头半兽人抡动粗壮胳膊，巨石、飞斧、长矛呼啸而出；邪眼队列的竖瞳绽放光辉，激射绚烂光矢；美杜莎满头蛇发皆尽活化，癫狂乱舞，嘶嘶作响，万千蛇眸注视之处，恐怖劫难悄然而至。
战争刚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饱和式远程打击覆压而至，欲要对进击的牛头人造成毁灭性伤害。
可迎头撞进致命雨幕的牛头人军团却毫发未损，加持了嗜血术的黝黑野蛮体魄仍在向布哈里亚发起冲锋。
只是挤成一团的平民中，却有许多哥布林、半兽人无声栽倒，或体表浮现前后透亮的血窟窿，或当场化作灰色石块，生机断绝。
李霏凝视着这一幕，呢喃道：
“以抽干十八名生命系施法者的全部魔力为代价，辅以法阵，将【殉难】施加给全体牛头人战士。”
“他们所承受的伤害，将被转移到八千个平民身上！”
“而白牛的灵魂链，又可以让七万多平民，共同分摊那八千炮灰的痛苦。”
“七万多啊……几乎都是序列9的超凡生灵，且半兽人比例超过四分之三，那可是以皮糙肉厚、体质强壮著称的族群……”
“再加上他们刚刚服用的能够强行激发生命力的药汤，以及能源源不断修复伤势的【治疗结界】……”
“那些炮灰短时间内的生命力之顽强，快能比肩序列7的超凡生灵了吧？”
“嗯。”
蕾欧娜无喜无悲注视着进击的牛头怪们，波澜不惊道：“在秘药失效前，血斧部落的军团被七万多个三阶法术盾所保护。”
——难怪士气那么高，口号那么响。合着平民炮灰的血流干前，你们高贵的牛头人战士决不罢休呗？
李霏心思闪动，忍不住问道：
“如此成本低廉且强大的战术，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局限性太大。”
蕾欧娜轻轻摇头：“布哈里亚这片贫瘠的土壤里，很难结出卓越的法师之果；仅有的一小批知识序列施法者，也很难在玛蒙掀起的血腥动乱里独善其身。”
“这几十年下来，布哈里亚的中序列施法者死得死、逃得逃，几乎沦为法术荒漠。”
“这才给了血斧部落运用这种战术的条件。”
李霏回忆起关于布哈里亚“重武轻魔”的情报，恍然点头。
她意识到，这种【殉难冲锋】战术并不难破解。
只需要几次范围性驱散，将【殉难】的法术效果彻底解除，那么血斧部落的一切准备都会化作徒劳，并真正意义上沦为“族人冲锋在前，炮灰看戏在后”的笑话。
可布哈里亚的守城军队，大概率没有范围性驱散能力！
血斧部落一定是在战争开始前就掌握了非常可靠的情报，并反复验证过，确信无疑，才敢使用如此激进、大胆，却也非常克制布哈里亚的攻城方式。

第四百一十三章 长驱直入
城墙上，有一尊强大威严的生物被炽盛火云笼罩，灿灿眸光俯瞰向下。
这是布哈里亚的至强者，艾柏士·索尔。
视线远端由大量被奴役者所构成的黑压压圆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每秒每刻都有平民一声不吭栽倒，他们是这场战争的祭品。
得益于强大火力，用不了多久，布哈里亚守城军就能消灭全部平民。
可牛头人军团已经兵临城下，八千巨斧连绵成潮，铺天盖地，连岩层都在隆隆作响。
布哈里亚没有时间了，艾柏士·索尔深深明白这一点。
他在思索，有没有可能率领家族成员袭杀掉全部平民，再转身与守军包夹围攻牛头人军团——可密密麻麻的法术陷阱、静止结界，让艾柏士打消了这个注定有去无回的念头。
“父亲，是我没用。”
同样萦绕在火光中、体形更高大的火怪低下头颅，语气中满是愤恨不甘：“若我掌握了【群体驱魔】……”
“自责与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
艾柏士的语调深沉有力：“竭尽所能吧，约克。”
“嗯！”
艾柏士之子约克用力点头，平举沉重坚硬的法杖，无形魔力涟漪涌动，将一名牛头人战士笼罩。
下一瞬，那只凶残可怖的牛头怪还来不及发出哀嚎，浑身鲜血与肌肉就炸开，徒留四分五裂的骸骨向后翻滚。
【废除】，四阶混乱系法术，可强行剥离目标的增益法术效果。
这门毫无杀伤力的法术，此刻却成了死神的镰刀，绽放出比死亡一指更加恐怖的威能。
只要解除掉【殉难】状态，失去保护的牛头人战士就会被远程火力当场打成千疮百孔的血肉筛子，栽倒在冲锋段上，有死无生。
“哞！”
闷雷般浩大浑厚的嚎叫声中，巍峨城墙忽然出现剧烈晃动。
血斧酋长已然莅临城门下，滔滔乌光交织汇聚成顶天立地的牛魔巨象，杀意似汪洋席卷，其间有千万生灵挣扎浮沉。
他手握古朴巨斧，无尽血光萦绕，宛如古老的魔神，要屠戮大千世界，以众生血肉供养己身。
砰！
血斧酋长双臂横扫，斧刃化作深红匹练，仿佛怒涛滚滚，轰然擂动城门，巨响震耳欲聋。
仅一击，城墙上闪烁的符文光芒就尽数破灭，并留下数十丈的沟壑。
“投降，或毁灭！”
瓦格再次提起巨斧，咆哮声贯穿耳膜，刺骨杀机恍若血海倒卷，魔威如狱，不可一世。
“城门要破了！”
“还有城主大人……”
面对盖世牛魔，布哈里亚守军不禁面露惊惧之色。
好在，还有镇守于城墙中段的深沉火光可以点燃勇气，驱逐惧意。
艾柏士手握一杆暗红长矛，璀璨瞳光如同两枚小型恒星，灼热威严。
感受到火怪的注视，血斧酋长仰头狞笑：
“你的世界已经在灭亡的边缘摇摇欲坠！”
“投降吧，否则布哈里亚的每一寸土地都将发出哀嚎！”
艾柏士低沉回应：
“我会让你自以为是的错觉荡然无存。”
话音未落，艾柏士连同索尔家族的十数名火怪，化作通红火烧云，俯冲下城墙。
通天彻地的焰火，竟如雪崩般覆压而下，落在苍茫平原上，火光倒卷，映亮天穹那万古不散的昏暗烟尘。
壮丽焰火交汇又分离，火怪们幻化成十几条通体燃烧的炎龙，奔腾交错着涌牛魔，拖曳绚烂尾焰，要用无匹烈焰将他焚化殆尽。
轰！
血斧酋长避之不及，足以熔炼山河的焰火将他吞没。
数里外被施加了殉难、灵魂链的平民们，也毫无征兆开始自燃，不过弹指间，就有数百人葬身火海。
可熊熊火光里，分明传出狂笑声。
“烈火锻我躯，鲜血铸我魂！”
瓦格狞笑连连，巨斧力劈而下，裹挟血色霹雳与呜咽飓风，酷烈若雷霆，势不可挡。
只一斧，索尔家族就有成员阵亡，被斜劈成两段，火怪精血在狂风中飘零。
“佩尔！”
“不——”
火怪们发出悲恸呐喊，却并未因死亡而退却。
哀伤与愤怒，让他们绽放出更加深红决然的火光。
“胜负这么快就要揭晓了吗……”
李霏回头张望数万祭品，每秒都有数百平民自燃，只留一滩骨粉，人头攒动的圆阵竟变得稀疏起来。
显然，在布哈里亚岌岌可危的关头，索尔家族菁英尽出、孤注一掷，与入侵者在城门前死战，不让牛头人军团踏入家族世代统治的土地。
按照这个进度，要不了一分钟，平民们就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可嗜血牛头人也挥舞着成千上万柄巨斧，疾风骤雨般疯砍城墙，仿佛有数千名屠夫齐聚在一片屠宰场内，同时剁肉，咚咚咚劈砍声比落雨更加密集。
蜷缩在深渊一隅的小城自然不可能用超凡金属浇筑城墙，纵使深渊特产木材坚如钢铁，在失去仪式保护后，也很快被凿出大大小小缝隙。牛头怪们争先恐后涌入城关，兴奋且疯狂地嚎叫着：
“投降不死！”
“投降不死！”
“放下武器，跪地不死！”
索尔家族仅剩的几名未成年火怪挡在踏上城头的阶梯前，奋力抵抗着蜂拥而至的入侵者，并彼此鼓舞，好像这样就感受不到恐惧：
“坚持住！”
“艾柏士大人一定可以战胜敌人，再消灭一切觊觎者。”
“……”
红发美人眸光中倒映着冲天焰火，轻叹道：
“【殉难冲锋】本就是非常偏激的、冒险的战术，很容易被破解，导致覆灭。可一旦押对战局，必将所向披靡。”
“况且，瓦格很强。就算独自迎战整个索尔家族，也大概率会胜。”
“高层战力优势，战术又完全针对……这股洪流便势不可挡。”
——就是一波流呗。
李霏眯眼眺望天平逐渐倾斜的战局，心思涌动。
……
落日余晖总是最闪耀的，但也意味着天快黑了。
燃烧的火光逐一熄灭，化作凄艳血水飘散，与之一并冷却的还有不屈战意。
来自原始部落的、野蛮嗜血的牛首战士门围剿成长期火怪，就宛如虫群噬咬尚不足以咆哮山林的幼虎。
刀斧从四面八风挥斩而至，压下稚嫩倔强的火光。
当挣扎与惨叫戛然而止，臭烘烘的牛蹄便急不可耐地踏过染血阶梯，冲上城楼，刺目血光飞溅。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红着眼的疯牛大军边挥斧屠戮蛇发女妖，边兴奋嚎叫。
城墙下，只剩下几团微弱火光奋力攻伐着屹立如渊的魔牛。
火怪精血沿着崎岖锋锐的牛角滴落，瓦格通体萦绕乌光，双眼猩红欲滴，似有一尊魔神在他体内复苏，煞气盈野，无法无天。
而索尔家族的有生力量几乎死伤殆尽，仅存寥寥几只火怪仍在顽抗。
“死！”
巨斧横扫，摄人心魄的血色匹练又一次劈开火光。
瓦格脚踏不曾瞑目的滚烫尸体，浑身浴血，散发出凛然魔威。
“把你肮脏的蹄子给我拿开！”
艾柏士低吼着，面颊有两行血泪，犹如脚下岩浆。
他身体已经残破，可气息愈发肃穆、锋锐。面对气焰愈发张狂的牛头人，艾柏士将生命连同斗气一并燃烧，又汇入长枪。
嗡——
枪芒刺破虚空，裹挟一往无前的惨烈气息，欲要贯穿血斧酋长眉心，可倒下的不过又是百余半兽人罢了。
“我，我……”
约克颤栗着，不顾法术模型反噬，也等不及法术冷却，又一次对手握血色巨斧的牛魔释放【废除】，想要为山穷水尽的父亲创造一线生机，力挽狂澜。
可换来的是绝望。
那磅礴雄浑的斗气犹如无边罪业，神鬼辟易，万法不侵，轻而易举就将魔力消融。
“刚才死掉的是你的哥哥，弟弟，还是你爹？”
瓦格狞笑连连，摧枯拉朽般斩杀又一名火怪，牛蹄踏碎头颅：“现在这个呢？”
城门前短暂陷入死寂，殷红炽烈的火怪精血流淌成泊，战死的索尔家族成员永眠在敌人的铁蹄下。
而战至最后一刻的艾柏士沉默不言，火光萦绕周身，深红如血。
他低头看了眼亲人的尸骨，又回眸深深注视城墙上比自己更加年轻、高大的独子，沉默着做出诀别。
最终，艾柏士一人一枪化作血色雷霆，决绝刺向瓦格的胸膛，有若长虹贯日，绚烂且惨烈。
噗哧。
枪尖贯穿油亮皮毛，捅进千锤百炼的肌体，最终卡在胸骨上，被猛然收缩的血肉绞住，不得寸进。
“嗯？”
瓦格挠了挠后脑，回头望去，确是抓来的奴隶已经死绝。
咔，咔……
艾柏士·索尔咬碎牙关，倾尽所能燃烧斗气，向前推动长枪。
“算你运气好。”
瓦格咧嘴而笑，明明是牛首，却露出食肉动物般的尖锐獠牙：“但像你这种序列4，我至少碾死过十个。”
斧刃逆斩，血光飞溅。
“父亲……”
约克跪伏在地，眼睁睁看着威严沉稳的父亲枭首于城下。
牛头人大军也彻底占据城头，将硕果仅存的索尔家族成员与零星守军包围得水泄不通。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
炮灰已经死光，机智老练的牛头人战士们并未冒进，而是举起血淋淋的兵器与火怪对峙，高声劝降。
感受着体内紊乱的魔力，约克惨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自嘲：
“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不敢让父亲失望。”
泪流满面的年轻火怪抬起头，像他父亲一样高高昂着下巴，握紧沉重魔杖，向如狼似虎的牛头怪物们发起有死无生的冲锋。
源于索尔家族的血脉在这一刻沸腾，约克卷起烈焰风暴，仇恨与愤怒的火焰瞬间将十数头入侵者焚烧成灰烬。
没了祭品挡枪，普通牛头人与成年火怪短兵相接，必将损失惨重。
“找死！”
瓦格救援不及，面色阴沉。
“这是索尔家族的领土！觊觎布哈里亚的刽子手们，永远埋葬在这里吧！”
约克大笑着，年轻的身躯熊熊燃烧。
鲜活的、朝气蓬勃的生命之火席卷向更多牛头怪物，绚丽凄美到极致，要在熄灭前让敌人对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与悲伤感同身受。
嗖！
忽有乌黑箭矢破空而至，轻而易举破开熊熊火光，在卷着烈焰的飓风中荡出一条笔直透亮的圆形轨迹。
年轻火怪的笑声戛然而止，弩箭贯穿他的太阳穴，将索尔家族最后一名战士钉死在城砖上。
鲜血汩汩流淌，约克涣散的瞳孔中失去光芒。
牛头怪物们屏息侧目，才发现两片夜幕般邪魅曼妙的蝠翼不知何时升上城头。
“瓦格。城是你们攻下的，我不会索要战利品。”
“但出于佣兵精神，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与我目标一致的士兵被火怪杀死却无动于衷。”
瞥了眼颇为可观的经验到账提示，清纯娇俏的粉发少女笑靥如花道：
“不谢。”
“哼！”
方才那一箭救下了至少几十条牛头人的命。
当着族人的面，就算霸道如血斧酋长，也不得不领这个情。
他冷哼一声：
“你那支箭怕是不便宜，我还你三倍！”
言罢，他便一脚踏碎坚硬岩层，魔岳般魁梧庞大的身躯跃上城墙，生生碾碎残存的守城士兵。
瓦格俯瞰混乱又暮气沉沉的城镇，左手举起一颗睁着眼、脖颈处还在不断淌血的头颅，迫使那双悲怆的眼眸注视他奋战至死的土地。
“艾柏士已死！投降不杀！”
他居高临下展示着亲手斩下的火怪首级，发出不可一世的咆哮声，在这座一眼看得到头的城邦上空回荡不休。
天地好像更暗了些，仿佛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被黑暗笼罩。布哈里亚的街道上，有仓皇逃窜躲藏的平民、自发聚拢想要打巷战的士兵……家具倒塌声、婴孩啼哭声、雄性怒吼声交织成悲歌，为全员战死的索尔家族送葬。
城门缓缓洞开，剩下的牛头人战士连同法师团踏过火怪们的尸体，长驱直入。
望着再无反抗之力的柔弱城邦，还算训练有素的牛头怪们不耐地摩擦着蹄子，直打响鼻，似乎比作战时更加亢奋；就连憨态可掬的白牛都忍不住剧烈晃动起尾巴，温润眼眸里涌动恶意。
“去消灭那些负隅顽抗的叛军吧。”
瓦格摸着下巴，邪笑道：“老规矩，上交八成，充作军费以及赡养部落老人、孤儿的费用，剩下两成你们自己留着。”
“哞！哞！”
话音刚落，牛头怪物们便如饥肠辘辘的猛兽出笼，争先恐后冲向布哈里亚的街道。
只要平民炮灰还剩一兵一卒就绝不退缩的英勇战士们，开始领取他们应得的奖赏。

第四百一十四章 “鹿目圆那样的在俺们部落可嫁不出去”
城破后的光景和李霏预想中略有出入。
牛头怪物们匆忙却有序地闯入布哈里亚不同区域，像是一股股分流的潮水——看来血斧部落确实做足了准备，不仅战术针对，连战后搜刮的区域都提前划分完毕了。
“把钱给我！快！”
毛发淌血的牛头怪物抬起右蹄，“砰”一脚便破开老旧木门。
半兽人男性战战兢兢将钱财递过去，饱经风霜的脸上陪着僵硬讨好的笑，正欲求饶，却发现那凶神恶煞的兵卒已没了踪影。
投降不杀是真的？
他松了口气，可还来不及与妻儿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就有另一只牛头怪带着刺鼻血腥味闯来：
“把所有钱交出来！”
半兽人男性的笑容比哭泣更加难看了。
……
牛头人们挨家挨户踹门，碰见反抗者就杀，抢了财物就跑，根本没工夫逗留。
很快，平民就拿不出钱了，于是他们破门而入，翻箱倒柜搜刮任何值钱的物品，抢走留给孩子的最后一口粮食、病人用来救命的药物。
约莫过了十多个小时，布哈里亚的每家每户都盘剥过被许多遍，勒索、抢劫等方式已经无法榨出更多油水了，牛头怪物便开始以更加疯狂血腥的手段进行掳掠。
沦陷后的城市里陆续传来雌性的凄厉嚎哭声、雄性的哀求惨叫声，那是部落战士们尝试着通过杀戮与折磨，逼问可能被隐藏起来的财富。
随着时间推移，飘荡在布哈里亚的血腥味变得浓郁起来，深入魂髓的恨意与恐慌化作鲜红河流，在牛蹄下蔓延。
一只魅魔人妻混迹其间。
她扇动轻盈蝠翼，曼妙妩媚的身姿在布哈里亚低空盘旋，一颗颗火球从天而降，精准击杀人行道与民宅里的叛军，乐此不疲。
轰！
球形烈焰将忠于索尔家族的几头地狱犬点燃成火炬，疯狂翻滚抽搐的火光将它们藏身的阴暗小巷映照得犹如白昼。
同样藏身于此蛇发女妖拔腿就跑，可还没迈出几步，就有一道妖冶魅影悄然贴在她身后，抬起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温柔而坚定地环住她小腹，姿态宛如即将与恋人跳一曲华尔兹的名媛。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李霏太太轻声安慰着，旖旎气音恍若情人依偎在枕边诉说的呢喃耳语，皎洁柔弱的面容此刻竟媚意横生。
她轻轻抬起被半透明黑色蕾丝手袜包裹的纤软指尖，含情脉脉撩开怀中人那头因恐惧而僵硬麻木的蛇发，端详青色的优美后颈。
不如格奈娅那般美妙无暇，但也称得上可口。
李霏太太呵了口热气，又把自己左脸的发梢拨到耳后，尖尖魅魔獠牙才风情万种地印了上去。
片刻后，蛇发女妖在充盈着馥郁茶香的美好梦境里永眠，失去血色的容颜上还挂着幸福笑容，犹如被永远冻结在琥珀中的干枯郁金香。
“呵——”
容光焕发的李霏太太抹去唇边那一抹凄艳血色，将近枯竭的魔力重又滋生，散发出混乱迷离气息。
老话说得好，吃哪儿补哪儿。
魅魔霏一直都有采阴补阴的能力，只是没什么姬会用——战斗时敌人不会给李霏太太补魔的机会，况且为了汲取魔力而消耗同样宝贵的体力，不见得就赚了。
可眼下情况不同。
她有充裕时间补魔，再去狩猎新的目标。
并且魅魔进食的方式并非只有传统意义上的贴贴，只要有【饱满高涨】的情绪就可以；搭配橘子汁效果最佳，但血液、汗水、唾液也能将就。
这就意味着，魅魔人妻可以凭借【欢愉】、【堕落】、【玻璃大炮】与摄人心魄的魅力，在弹指间就把生鲜食材暴力烹饪为最适合魅魔进食的餐点，不费吹灰之力。
接着，她便能依靠【变身魅魔女皇·唇】吸食猎物的血液与灵魂，转化为魔力——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愧对知画女士的地方。
只不过李霏太太仍面露羞赧之色，扭捏神情充斥着人妻独有的清纯含蓄韵味。
因为她感到小腹热乎乎，有酥痒感萦绕。
那是一枚象征着不忠的屈辱烙印，在人妻白花花的肚皮上生成。
【魅魔轻吻】
装备评级：晨曦
属性：……额外增加手部灵活性、柔韧性、出汗速度、攻击速度、神经反射速度……减少运动状态下的手部体力消耗；手部与被手部触碰目标的敏感度+50％；提供一百道魅纹（仅限魅魔）。
附魔效果：雌性生物魅惑
……
注：拥有魅魔血统，属性增幅+50％，且唇、角、蹄、尾部也可享受手部增益；拥有魅魔女皇血统，属性增幅+100％，唇、角、蹄、尾部也可享受手部增益，且以增益部分剥夺♀生命后也有一定概率获得魅纹。
从学院宝库获得这件装备后，李霏太太先后祸害了总院、大钟，偶尔去大宋探望妻女，可并没有太多通过杀生获取魅纹的机会，因此新增魅纹屈指可数。
镇妖司倒是镇杀了不少女鬼、女妖，可区区手袜终究比不上系统小姐，没有双线练级的功效。
直到抵达深渊，李霏太太才有了更多的发挥空间。
她松开臂弯，轻了十几斤的柔软身体无声栽倒——作为一名传统、保守的魅魔人妻，李霏太太很克制，当然不可能一口气吃那么多，生怕身材走样被妻子冷落。
李霏只吃了一点点，之所以会减重那么多，纯粹是因为在烹饪过程中食材流失了大量水分，一个媚眼就能让凡俗生灵脱水而死的类法术能力终究有些酷烈了。
“双倍经验卡还剩十个小时……”
魔力稍有回复，李霏嘀咕了句，连尸体都顾不得掩埋，就争分夺秒去消灭剩余叛军。
面对满城失去反抗勇气的超凡生灵，她没怎么犹豫就果断使用了一张经验卡，目前来看效果拔群。
只不过效率愈发低下了，因为这座城市已经彻底被绝望与疯狂所笼罩。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到处都是不再哭泣的幼崽，尾巴、头颅以及不知从哪儿扯出来的肝脑脏器也被毫无素质地丢弃在街道上，被来来往往牛蹄踩成烂乎乎的肉酱；男女老少的尸体堆了一团又一团，手足相枕，血腥味冲天。
汩汩流淌的鲜血汇入池塘，连同胆汁脑浆粪水尿液等横流的颜料，把池水染成五颜六色。
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幸存居民们藏在床底、草垛深处，捂住孩童想要啼哭的嘴巴，在黑暗中祷告，不要被那些破门而入翻箱倒柜的牛头怪物捉住，不像前几个小时，人行道上就满是无头苍蝇般的叛军。
不过街道上还算热闹，有些背负任务的牛头人正提着巨斧驱赶那些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居民，让他们在齐踝肉泥中跌跌撞撞前行，稍有停留便是一斧子上去，血光淋漓；而剩下那些无所事事又把腰包塞得鼓鼓囊囊的牛头人们，则开始奖励自己，即兴娱乐。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挺着孕肚的雌性牛头人磕头求饶，声音凄厉。
显然，她并非血斧部落的成员，而是布哈里亚的居民。
旗开得胜的牛头战士们各自搂着一两位布哈里亚民女，嘻嘻哈哈围着以头抢地的同族孕妇；牛蹄下则七横八竖躺满残尸断臂，有些还在冒血，看来刚死没多久。
考虑到牛头人族群的嗜好，在他们怀中或泪流满面、或谄媚讨好、或麻木无神的民女，多半曾与牛蹄下的某具尸体结为连理。
“接好咯。”
“在这儿，快来呀。”
他们像是童心未泯的少年，把嚎啕大哭手舞足蹈的牛头人崽子互相抛着玩儿，让怀孕的母亲在地上翻滚爬行，焦急惊惶地乞求素未蒙面的同族人将孩子还给自己。
但在此刻，同族身份无法换来丝毫同情或怜悯，只意味着她更符合血斧部落战士们的审美。
“还我，还我！你们把我的孩子还我！”
孕妇的哭叫声歇斯底里，却只引来血斧部落牛头人们的哄堂大笑。
喧闹热烈的街道与道路两旁漆黑死寂的民宅近在咫尺，却又恍如隔世。
砰！
忽有一间民宅的房门自内而外被撞开，牛头战士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握住兵器，循声望去，很快又放松下来，笑骂道：
“黑灯瞎火的，跑那里面做什么？”
“嗨，别说了。”
斧刃淌血的牛头人战士从屋内走出，懊恼道：“瞧见个俊小伙，喊他乐呵乐呵，没想到他拔腿就跑。追他老半天，好不容易从另一头把他堵屋里了，没想到他自杀了。”
说着，他将一颗怒目圆瞪的少年人头颅随手抛出，还吐了口痰：
“害老子白费功夫，晦气，待会儿杀他全家。”
牛头人孕妇眼中刚刚亮起的微弱光芒一下子熄灭。
世上哪有那么多危难关头侠客挺身而出惩奸除恶的奇迹？
血斧部落的战士重又恢复惬意姿态，戏谑围观着心如死灰的孕妇，打算继续他们的游戏。
一阵风吹过。
牛首扬起，血光抛飞。
刚放松下来的部落战士们再次如临大敌，紧握兵刃。
奇迹真的发生了，残忍的、丧心病狂的恶行被制止。
以受害者死亡的方式。
沉默中，清纯柔弱的粉发少女一刀一个，将牛头人士兵的玩具全部杀死，接着丢下一柄匕首，面露人畜无害的笑容，友善提醒道：
“千万不要放松警惕哦。”
“刚才那个女人，已经打算捅你了。”
言罢，李霏也不给牛头人反应的机会，扬长而去。
牛头人战士面面相觑：
“她说的……是真的假的？谁要被捅了？”
“我哪知道？那娘们儿可是序列4的佣兵，速度快得很，根本看不清，‘嗖’的一下就来了，再‘嗖’的一下就全死了……”
“多半是真的。先前那火怪发疯，酋长大人还在城下，不少弟兄眼看着就要死了。是她出手把那火怪毙了，弟兄们才活下来。俺当时就在城头，看得清清楚楚。
“同意，我们破城后，她也一刻不停地清缴不肯投降的叛军，救了不少弟兄的命。我跟你们说啊，别看那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笑得还甜，但下手老狠了！俺们是挨家挨户抢钱，她是挨家挨户扔火球，但凡能喘气儿的，那是见一个弄死一个，绝不放过任何有可能藏匿叛军的地点、有可能与叛军勾结的人……有些人家还没来得及搜刮，就被她一把火烧干净了。当时就有弟兄没忍住，当众质疑她滥杀无辜。人家怎么说来着？先杀后审，斩草除根。”
“专业，不愧是大君请来的佣兵。”
“啧，可惜了，太心狠手辣。那种娘们儿就算长得再好看，放俺们部落也嫁不出去。”
“就是就是！”
牛头人们啧啧感叹，交流中带有浓浓的黑色诙谐意味，还饱蘸血腥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意兴阑珊离开，寻找新的乐子。
……
牛头人酋长瓦格屹立在索尔家族的城堡顶端，亲近部将们正饮酒高歌，齐唱家乡的民谣。
就地掳掠来的布哈里亚女子脸上泪痕还未风干，就被迫裹上了粗粝妖艳的红布衣裳，那是血斧部落的传统服饰。
她们的家人尸骨未寒，但此刻不得不强颜欢笑，胆战心惊地伺候、讨好那些臭烘烘的牛头怪物们。
“喝光！”
瓦格大笑着与接二连三上前恭维的族人、晚辈饮酒，眸光却时不时眺望这座在恐惧与死亡中尖叫颤栗的城市。
猩红牛眼中偶尔会泛起一丝狡猾与深沉的涟漪，又很快被乖戾自负的底色所淹没。
他在观察那个看似楚楚动人、善良单纯的粉发少女。
佣兵鹿目圆并没有违背承诺，只是疯狂杀戮着，让这座沦陷后的城市流淌更多鲜血，可城中财物没动一针一线，颇有古之侠客风范。
但瓦格绝不相信那个女人在打义工，一心一意屠灭反抗者，避免牛头人战士被害。
他沉吟半晌，口吐一组深渊音节：
“毁灭者……”
那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职阶，部落代代积累、传承的知识中保留着只言片语的记载，其中恰好提及了毁灭者的晋升仪式——
亲手屠戮十亿超凡生灵。
若非她确确实实救了些牛头人士兵，哪怕损人不利己，瓦格也要借此拿捏她一下。
“你究竟已经完成了多少……”
牛头人酋长低语，旋即冷笑。
那只从灵魂深处散发出年轻鲜活气息的混血小魅魔，就算从刚吃奶就开始杀人，又能杀多少？
她想要触碰高位禁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自己，离序列3仅一步之遥。

第四百一十五章 -49
在牛蹄下陷落的城邦里，恐惧和鲜血的交响乐循环不止，尖叫与痛苦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从但丁进发的深渊联军仍在散播战争之种，开辟一片又一片战场，让血与火在破败灼热的燃烧平原上蔓延。
绽放圣光的英勇骑士被守卫家园的恶魔摘下心脏；漆黑梦魇与洁白独角兽双双倾倒在泥泞中，交颈纠缠，长眠不醒；暗精灵在血族女郎眉心留下唇印，又将那颗冰冷头颅葬入熔岩；亡灵法师唤醒逝者，让他们奏响生前亲人的悲歌。
死气沉沉的岩层在颤栗，悲怆血泪横流，构成凄艳鲜活的逆六芒星，庞大到足以贯穿整片熔炉域。
千万生灵被活祭，无穷怨气与哀嚎的灵魂翻涌，又静谧消融在这片隐晦诡秘的逆六芒星法阵里。
位于逆六芒星中央的但丁，却陷入空前沉寂。
……
“斯巴拉西❤”
魅魔人妻吐出舌尖，气喘吁吁，洁白柔弱的身躯塞不下太大欢愉，从湿漉漉眼瞳里溢出。
热乎乎、黏答答的汗水混杂唾液流淌，茶香蒸腾，若非中位魔女能自如收束病原体，恐怕李霏太太会化作人形瘟疫。
双倍经验卡的倒计时归零，而李霏肚皮上的刺青花纹却变得更加细碎、密集，最终总数定格在2999这个数字上。
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所幸扶住了墙，才没有狼狈载进血污。
魅魔终究不是高位种族，补魔效率并没有那么高；尤其是思想传统的李霏太太为了守身如玉以及节约时间，特意使用非传统的补魔手段，这导致效率进一步下滑，每次咬脖子能回复的魔力实在有限。
因此，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收割功德，她的体力、魔力都已经枯竭，整个人摇摇欲坠，濒临极限。
但这是值得的。
在一座城市那么大的狼窟里，充斥着海量经验值比月光狼更加丰厚的NPC，还不用顾虑可持续性发展，能放开手脚肆意割草，并且经验获取倍率高达200％。
收获实在过于巨大了。
【人物面板】
姓名：李霏
等级：49
经验值：386574/406000
……
道德：-47→-49
魅力：892→912
资质：73→75
……
潜能点：10
短短二十四小时，李霏一鼓作气收割百万经验值，如果换算成月光狼的话，大约有十万匹——考虑到双倍经验卡，李霏相当于在过去一天里杀害了五万头月光狼，每小时两千头。
当然，真实击杀数据肯定没有那么多，毕竟被粉毛佣兵消灭的叛军里，并不乏序列8、序列7的居民，一个就能顶好几头甚至十几头月光狼。
并且如果将经验值提升的数据绘制成折线统计图，以时间为横轴、每小时获取经验数额为纵轴的话，那么最终将得到一条持续下滑的线段——前几个小时，她的收割效率堪称恐怖，魔力充盈，状态饱满，且满大街都是会呼吸的叛军，闭着眼乱丢火球，都能获得好几条功德到账提示。
可如此争分夺秒收割，哪怕是几千头猪，宰杀起来也是费劲的。
当李霏意识到哪怕舍得饮用宝贵的法力药水，魔力也根本经不起挥霍后，她不得不精打细算，节约体能与法力值，并见缝插针补魔，割草效率有所降低。
再后来，叛军变得狡猾了起来，鬼鬼祟祟躲在柴垛、水缸、干涸的池塘等隐秘之地，导致李霏的升级速度跌落到谷底。
可就算如此，李霏也一口气升了接近三级。
对【欢愉】和【堕落】的扮演，也让资质所有提升。
唯一美中不足的点在于，碍于虎视眈眈的牛头人部落，她只能收割经验，却无法拾取与之对应的战利品。
——不过没关系，只要找机会把牛头人全杀了，战利品也是我的！
——另外……道德值怎么会降低呢？不应该呀……
李霏敏锐察觉到盲点，并略感困惑。
可疲惫失活的脑细胞不太适合思考，她需要休息。
于是虚弱疲惫的粉毛佣兵扶墙走向一座府邸。
“死吧！粉色魔鬼！”
路旁尸堆中忽然有两道黑影暴起，扑杀向粉毛佣兵。
那是狼人与蜥蜴人刺客，裹挟冰冷而壮烈的杀机，向罪行累累的刽子手讨债。
他们宛若两道凛冽寒风，一前一后刮向李霏，呜咽低吼声中满是恨意。
从决绝姿态来看，这两个刺客根本没思考过如何在刺杀后脱身，只想和肆意在家园屠戮的侵略者玉石俱焚。
可面对势在必得的刺杀，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到的粉发女孩儿却忍不住扬起嘴角，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少女，笑得烂漫而狡黠：
“啊，上当了呢。”
此话一出，两位刺客顿时神情骇然，指尖冰冷，恐惧感伴随擂鼓般的心跳在胸膛炸开。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并未退缩，五官狰狞扭曲地嘶吼着：
“去死！”
砰！
李霏柳腰轻拧，左臂随之摆动，纤纤五指扣住狼首，一股狂猛巨力乍现，将狼人刺客的脑袋轰然掼在墙壁上。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整栋房屋宛如纸牌搭建成的塔楼，顷刻间倒塌，还有沉重碎石连同飓风四散迸射，又摧毁好几栋建筑。
坚硬狼人颅骨也随着支离破碎的砖石、木料一并炸开，爆出一团花花绿绿的液体。
粉发少女顺势俯身，纤长妖冶的右腿如同蝎尾般后撩刺出，犀利鞋跟在电光石火间便洞穿蜥蜴人的心脏。
不过一个照面，鹿目圆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杀两名刺客。
“不知死活……”
李霏小声嘀咕，又瞄了眼愈发逼近50级的经验值，整个人不禁再次踉跄几步，像是裹了小脚的妇人，摇摇欲坠。
“哎呀，好危险呀，差点被杀死呢，要是再来几个刺客，人家恐怕就必死无疑了吧。”
她稍稍提高音量，一步一晃往前走。
遗憾的是，没有更多傻兔子主动来撞树了。
诚然，粉毛佣兵的疲惫绝非伪装，可她置身于充斥着罪恶、背叛与绝望的无底深渊，和杀人如麻的牛头怪物为伍，还有个凶威滔天的血斧酋长对自己虎视眈眈，她怎么可能不藏着点自保能力？
事实上，对嫁做人妇的李霏太太而言，疲惫、灯尽油枯、透支、昏厥完全是四码事。
在洛西布鲁克的这大半年时光，她早就习惯了透支，无数次战至力竭却仍战意昂扬，纵使水流成河也依旧嘴硬不屈。
相比之下，区区深度疲惫而已，虽然会影响状态，但绝不至于让李霏太太变成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且不说始终蛰伏于体内没有外泄过一丝一毫的深红斗气，李霏连神经都是紧绷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可以掏出暴雪手弩或血魔经，或激活连身袜的无敌效果、饮用各类恢复药剂。
等闲超凡生灵想要趁人之危，与冲泉无异。
粉毛佣兵一发清洁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才推开房门，向红发美人道了声晚安，又饮下几瓶有助于恢复的药剂，噗通一声侧躺在床上，搂着刚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的大号兔兔抱枕香甜睡去。
……
“鹿目圆小姐的行事风格真有些像某些姐妹呢。”
路边，一块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头忽然发出少女低喃声：“我们需要进一步试探……”
“伊蕾娜！你不能总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背叛我们的婚姻……”
另一块儿黑色石头则满是怨念地表达不满，明明是女孩儿的声线，却有种少年音的质感。
但显然，黑色石块的抱怨被无视了，灰石头自顾自低语道：
“首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其次，我需要判断鹿目圆小姐究竟是不是我们的一员。”
“如果是的话，唔……鹿目圆小姐应该接受了熔炉大君的委托，委托期间她无法做出违背契约或对雇主不利的事情，有点难办呢。”
黑色石块晃动起来：
“我才不要她加入呢！我和伊蕾娜就足够达成目标了！”
“那个粉发女人给我的感觉，和李霏一样危险……”
灰石头轻叹：
“你冷静一点，沙耶。”
“我们的计划风险很大，你也是清楚的。”
“哪怕完美执行，也未必能如愿以偿；稍有差错，那咱们大概率会成为‘湖底’的一员，用漫长时光来偿还重生所耗费的许愿能量。”
“所以，如果能得到一位序列4姐妹的支持，并且她还属于玛蒙女士的阵营……或许能给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
黑色石块仍是不依不饶：
“与其和那种一看起来就不正经的危险女人合作，我宁愿和伊蕾娜在湖底待一辈子……啊咧？如果一起死掉的话，那我和伊蕾娜就会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一直到天荒地老……那是何等的浪漫！咱们殉情吧伊蕾娜，诶嘿嘿嘿嘿……”
黑色石块簌簌摇晃了起来，不断蹭着灰石头，如同刻录着全套汉谟拉比法典的玄武岩石柱。
“愤怒与嫉妒真是非常适合你的钥匙准则呢。”
灰石头流下一滴冷汗：
“可是沙耶，你想过没有，如果真到了湖底，你觉得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么？”
发癫的黑色石块一下沉默了，似乎构想了下灰发美少女沉到肉山橘湖最深处，被迫与成千上万坏女人纠缠到宇宙终结的场景。
旋即，黑色石块竟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吓到变色，惨白惨白的，白到发绿，连说话都带着颤抖哭腔：
“不、不可以……绝对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灰石头松了口气，循循善诱道：
“我也不希望那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我们应当与鹿目圆小姐接触。”
……
李霏睡了三个钟头才苏醒，这对中位生灵而言已经是非常充足的睡眠。
她眼中仍有倦意，才用指尖将略显蓬乱的粉色秀发挠平，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就递了过来。
“辛苦了。”
红发美人轻声安慰了句，继续翻阅书籍。
她们两人单独住在索尔家族一名核心成员的府邸里，装修奢华而舒适，空气里还弥漫着高档木料家具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与院墙外惨绝人寰、涂满内脏的血色街道仿佛是两个世界。
“咕……”
李霏太太晃了晃大腿，嗅出异样氛围。
蕾欧娜仍然关心着自己，还准备好了咖啡，一切好像平静如昨日。
但这种关切纯粹是出于温文尔雅的淑女风度，以及为了维持队内和睦氛围的情商。
毕竟，就算是面对明显不怀好意的血斧酋长，成熟干练的红发美人也依旧能维持礼节，从容平淡。
李霏明白，蕾欧娜热衷于冒险，常年接受最严酷的试练，在不同位面出生入死，见多了风浪，哪怕队友是个杀人魔，也能泰然处之——可容忍与喜欢，是两回事。
老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若蕾欧娜是个本性弑杀邪恶的人，恐怕也不会和秦先生成为知音好友；至于李霏太太，和知画女士则是阴阳鱼般互补的结合。
总之，粉毛佣兵大开杀戒的行为，无疑会降低蕾欧娜的好感，李霏对此早有预料。
可她并不后悔。
人设是为了更大更长远的利益。
而不论何等利益，都可以被更诱人的利益所取代。
百万经验值，莫说降低蕾欧娜一点点好感，就算和知画女士闹分手，也值了！
“你泡的咖啡总是很好喝。”
粉毛杀人魔并没欲盖弥彰地解释什么，只是抿了口咖啡，一如既往发出邀约，作为新一天的开始：
“等回到洛西布鲁克还愿意请我喝一杯这样的咖啡么？”
蕾欧娜回眸瞥了眼楚楚动人的队友，冷绿色眼眸比那张艳丽带刺的容颜更加咄咄逼人，像是在勾引她，又仿佛在嘲弄她：
“我的行程已经排到了高序列，或者死亡。”
——所以你更需要一颗贴心懂事不粘人的悟道茶树呀……
炉鼎霏伸了个懒腰，趁着喝咖啡的功夫闲庭信步来到书架前，翻阅府邸主人生前收藏的书籍。
没有过多纠结，粉发少女抽出一本《深渊诗集》。
文抄娘很好，但偶尔也要给自己充充电，增进文化素养，以免又碰到文学人妻在吟诗，自己却只能憋出句“大海真美呀”的尴尬场景。
“不愧是深渊艺术家创作出来的情诗，真是炽热。”
粉毛杀人魔抚掌赞叹，似被深渊诗人的才华所折服。
可生活不只有诗和远方，还有从未熄灭的、就算是无底深渊也会被点燃的贪婪与野心。
于是她在五分钟后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胳膊夹着诗集迤迤然迈出府邸，从宁静别致的书屋步入肝脑涂地的惨烈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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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两只蝴蝶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粉毛杀人魔轻哼童谣，步履轻俏，漫步在血色街道上，时而扔出一发火球，把猫在尸沟里装死或奄奄一息等死的家伙送走。
她如愿提升到了Lv50，一个称得上强大的等级。
可经验值们也变得稀疏起来，且躲藏得更加隐蔽。
李霏太太只好漫无目的地一遍遍搜寻，宛如一名节俭且精致的食客，在大口吃掉肥美蟹膏后，还要把蟹腿尖尖儿的那么点肉给耐心挑出来，将光盘行动贯彻到底。
可每提升十级，升级所需经验量都会膨胀一个档次，加上不断跳水的收割效率，李霏很快就意识到，就算把布哈里亚剩下的油星舔得干干净净，恐怕也难以触及Lv51。
这导致她看见列队巡逻牛头人士兵时，眼睛都会发绿。
——咕哩呱啦！
——都怪你们抢了我那么多人头，害得我经验值大缩水！还不分我战利品！
粉毛杀人魔内心涌动出一股股邪念，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血斧部落吃干抹净。
可惜的是，她目前身负炎龙契约，在战争委托结束前，很难做出对玛蒙女士不利的事情。
“还有十天……”
李霏有些心不在焉地扫荡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门。
“鹿目圆大人，请不要接近这里。”
忽有牛头人战士拦住住了她的去路，客客气气道。
“嗯？嗯。”
李霏如梦初醒般抬头，一座金字塔映入眼帘。
那是用一颗颗头颅垒起的万面巨塔，男女老少皆有之，面颊有两行风干的血泪，表情凝固在死亡那一瞬间，狰狞咆哮者、谄笑讨好者、恐惧求饶者……不一而足。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头颅面部的表情还在变化，明明血液都干涸发黑了，眼瞳也浑浊一片，可他们的嘴角却仍能以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速度咧起，露出诡异笑容。或许要不了多久，万面巨塔的表情就会同化为一，无形邪气令人通体发凉。
显然，这是血斧部落又在折腾什么邪恶仪式，不知道是玛蒙吩咐的还是牛头人自己有所图谋。
——那帮牛蹄子会得招数还挺多呀……看来是个非常古老的、有着渊博传承的部落，也不晓得他们后面还能折腾出什么新名堂。
一念及此，李霏忍不住回头张望布哈里亚市中心。
牛头人们狂欢了三天三夜后，这座城市已经无力继续颤栗哀鸣。万籁俱寂中，唯有浓郁刺鼻血腥气无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
而城邦中心区域多出了一块平地，那是牛头人们强行夷平建筑清理出来的。
黑泱泱的半兽人俘虏就汇聚在那儿，粗略估算下，数量约有十万，这让李霏很是眼红，不论是以粉毛杀人魔的身份，还是以洛西布鲁克知名年轻企业家的身份。
显然，血斧部落充分诠释了战争所带来的暴利。
前几天他们攻城时，只带着必要物资，驱役着数万奴隶；如今破城后，血斧部落不光能大秤分金，搜刮得盆满钵满，就连损耗的人力资源也得到了有效补充。
这批战俘不光数量胜于上一批，质量也只高不低，大部分都是精壮半兽人，没有太多滥竽充数的人类、恶魔之子，以及别的什么老弱病残。
如此优质的劳动力，不管是赶部落当奴工摘棉花，还是继续当炮灰，想必都能派上不小的用场。
至于如何驯化战俘，让他们变成合格的奴隶，血斧部落显然也轻车熟路。
巫医们架起十几口大锅，一刻不停地熬煮药汤，通体黑紫色，看起来非常粘稠，还咕嘟嘟冒着气泡。只需舀起一碗给半兽人灌下去，原本惴惴不安、哭天抢地的家伙们就会逐渐变得安静听话起来，只会本能吃喝拉撒睡，除此之外言听计从，犹如被茅山道士贴了符纸的僵尸。
如此高效便捷的手段，可比慈善家小姐天天对厂里工人谈奉献、讲境界强多了。
——要不搞点巫医当部下？
一时间，李霏颇为心动。
尽管这世上再没有比李霏太太更香甜致命的毒药。
可好茶要用在富婆上，否则忙不过来，她需要有一些量大管饱的速溶茶水。
于是李霏的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唔……这种廉价的、可量产的、能在短时间内摧毁个体意志的药汤，恐怕并非所有巫医都会调配，而是血斧部落的独门秘方，绝不可能外泄。
——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这种药汤似乎还对身体和精神造成极大摧残，让目标失去理性，变得浑浑噩噩；另外，那帮施展【殉难】的法娘，明显状态更不稳定，喂食的药汤也和平民不同，这就意味着，想要控制的个体序列等级越高、意志越坚定，对应汤剂的成本就越昂贵，失控风险恐怕也会水涨船高。
——所以，用这玩意儿来控制炮灰还行，却无法借此培养出精锐士兵……至于用在生意方面么，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太废工人了，而且只能驱使服药者进行最低端的、重复性的体力劳动，不能用在创造型、学习型、管理型人才上……那么问题来了，一天几十个铜板就能卖命干活的工人，真值得我专门组建一支巫医团队并源源不断进购原材料去奴役他们吗？还得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
——果然，诸天万界还是得以九系超凡法则为尊，而金钱则是贵族系法则伟力的人间载体……巫毒之术看似霸道，但必然有巨大缺陷或隐患，像财阀小姐、马丁国王那样以财富驾驭人心才是正途。
——巫医有搞头，但不大。
一番权衡利弊后，洁身自好的李霏太太很快战胜了诱惑，不再对歪门邪道手段抱有太大热切。
她折身离开，打算继续和残存叛军们玩捉迷藏游戏。
“呼……”
见粉毛佣兵配合工作，牛头人战士松了口气。
李霏觉得巫毒之术、万面高塔诡异莫测，并对瓦格抱有忌惮，可血斧部落见了粉毛佣兵，又何尝不心里发怵？
牛蹄破关后，这外表清纯柔媚、实则蛇蝎心肠的刽子手就没消停过，仅一人造下的杀业就直追千牛之师，堪称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并且她变得更加楚楚动人了，像是用血液浇灌出来的鲜花，越是生长在污浊绝望之地，花瓣就越是妖冶绮丽，邪性得很。
就算是凶神恶煞的牛头人战士，只要心里有点数，也不敢与她有过多纠缠。
“越来越能藏了……”
又逛完一条街道却毫无收获后，李霏环顾死寂城池，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这趟任务到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别说是危险，甚至可以躺赢，白捡七十公斤魔力水晶，还有不少经验。”
“这波不亏……嗯？蝴蝶。”
李霏忽然抬起下巴，发现有两只蝴蝶轻盈飞舞着，翩然飘向自己。
那两只蝴蝶一灰一黑，蝶翼散发出微光，美轮美奂，花纹精美到连神明见了都会忍不住眯眼，与被尸山血海笼罩的城池格格不入。
——润！
没有丝毫迟疑，谨小慎微的粉毛佣兵拔腿跑向不远处巡逻的牛头人士兵，将他们护在身前。
死气沉沉的布哈里亚冷不丁冒出两只美得冒泡的蝴蝶，这种反常现象让李霏本能意识到不妙——而既然要躺赢，那就贯彻到底。
可那两只蝴蝶并未追逐李霏，而是相互追逐纠缠着飘向城门。
粉毛佣兵却仍惊疑不定，眯眼注视它们，小声碎碎念道：
“难道是我多疑了，那俩蝴蝶真的只是深渊本土物种？不不不，怎么看都觉得可疑，而且它们的目的地多半是城门口那座万面巨塔……”
本在巡逻的几名牛头人战士也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向神出鬼没的粉毛佣兵询问道：
“鹿目圆大人，请问……”
“看那儿。”
李霏伸手一指：“就是那儿……看到没？有两只蝴蝶，可以帮我抓回来么？”
刚刚举起兵戈的牛头人战士们愣住了，面面相觑。
他们本以为粉毛佣兵神秘兮兮找过来，是发现了叛军踪迹，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欲要在军功簿上再添一笔，也好回家多讨几个婆娘。
结果这粉毛居然让他们抓蝴蝶？
逗傻子呢？
一个性子冲的牛头人忍不住瓮声瓮气道：
“你没权指挥俺们。”
诚然，粉毛杀人魔的表现让牛头人对她敬畏三分，却不代表当真怕了她。
部落菁英都在城内，还有酋长坐镇大局，区区两名佣兵，还能反了天不成？
“是这样的，那两只蝴蝶很漂亮，我想送给朋友，但我又比较讨厌虫子，不太敢上手抓。”
粉毛佣兵腼腆地笑了笑，风和日丽解释道：“所以才劳烦你们帮忙。”
“抱歉，这不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
领头的牛头人相对稳重，客气婉拒，不曾想卑鄙的粉毛佣兵竟从指缝里漏出耀眼金光，试图腐化坚定的、纯洁的、勇猛无畏的部落勇士！
于是他立刻话锋一转，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
“但帮助盟友，吾辈义不容辞！”
事实印证了李霏的判断，黄金确实比巫毒好用多了。
铁骨铮铮的牛头人战士们收下金币，立刻奔跑起来，气势汹汹冲向悠哉悠哉飘向远端的蝴蝶。
“有点脑子，但不多……”
李霏眯眼，关注着牛头人与蝴蝶的一举一动。
……
古老庄严的城堡内，仍是一派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的气象。
这原本是属于艾柏士·索尔的住所，如今被鸠占鹊巢，以瓦格为首的血斧部落核心人物占领了这座高堡。
“娘的，那帮火怪还真会享受啊。”
断了支角的牛头怪物环顾富丽堂皇的厅堂，忍不住嘿嘿怪笑：“现在都便宜我们咯！”
索尔家族的女眷们以及被掳来的民妇仍穿着血斧部落的传统服饰，胆战心惊伺候血斧部落的将领。
她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眶红彤彤，却还是要强行打起精神赔笑。
“嘶——那还是不是因为可汗还有俺们部落越来越强大了。”
另一只格外黝黑壮硕的牛头将领用蒲扇大手揉着艾柏士妻子的秀发，双眼直视精美硕大的吊灯：“说起来，咱们部落的战士勇猛无敌，可娘们儿还是异族的好，细皮嫩肉的，嘶——哞！”
“保留点体力，别到时候斧子都举不动。”
断角牛头人笑骂道。
“哎呀，没事的，此战大局已定。”
黝黑牛头人汗如雨下，浑身松弛，可面对同僚规劝，他只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最难的破城也只是死了几万奴隶而已，如今咱们反过来占据地利，还坐拥十万奴隶，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送死？”
“咱们现在呀，胜券在握了。”
“说的也是，打了那么久仗，也该享受享受了。”
断角牛头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向正在干呕的艾柏士妻子招了招手，像是在呼唤一条狗：“过来。”
艾柏士妻子抬起泪光闪烁的眼，遍体鳞伤的身躯颤了颤，脸色更白。
可她没敢说话，坑着头走向他。
忽然，又一名牛头人将领匆匆闯进来，吆喝道：“快过来集合，接人了。”
“*”
断角牛头人骂了句脏话，一把将失魂落魄的女人推开，边披战甲边大步走向门外。
不过眨眼间，征服践踏了布哈里亚的牛首怪物们一窝蜂离去，只余被掳掠的女眷们掩面而泣。
几分钟后，血斧部落的将领们尽数汇聚在高堡下。
地面上不知何时用各种涂料描勒出抽象又醒目的法阵，范围并不大，纵横不过十余丈；法阵中央堆满残尸断臂，从毛发颜色、骨骼形状与尖锐犄角来看，这些都是牛头人的尸骨。
几十个白牛簇拥这些尸体，口中念念有词；法阵边缘还有千余奴隶组成的方阵，静默无声。
“可汗，仪式准备好了，能找到的族人尸骨也都在这儿了。”
一名牛头人单膝跪伏，向瓦格汇报。
布哈里亚侵略战，血斧部落大获全胜，以极小伤亡就让这座城市沦陷。
抛开被献祭的奴隶不谈，这场战役的战损比堪称惊人，并且从最初的情报搜集到剑走偏锋的战术选择，都足以令恩洛斯大陆的许多军事家、战争系超凡者侧目。
可伤亡小不代表没有伤亡，守城方击杀数最多的，并非布哈里亚至强者艾柏士·索尔，而是艾柏士之子约克·索尔。
约克通过单体废除法术，以及奴隶损伤殆尽后的拼死一搏，拿下了败者方MVP——每剥夺一名牛头人怪物的【殉难】效果，都意味着敌军的减员，并且走得并不安详，往往会四分五裂。
而破城后的惨烈屠杀中，反抗者们也并不完全是徒劳挣扎，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让一些侵略者也品尝到痛苦、死亡的滋味。
可复活这种就算对高位存在而言也代价沉痛的奇迹，偶尔也会垂青中、低序列生灵。
被称作灵魂行者的白牛们就可以通过相对而言非常渺茫的代价，发动【先祖之魂】，召回逝去族人的魂魄，让他们重归大地。
而地面上篆刻的法阵与一旁随时可以活祭的奴隶，则能让代价进一步缩小。
“嗯。”
瓦格背负伸手，眸光深沉如渊：“将我的子民们接回来吧。”
浑厚嗓音刚落，白牛们吟诵出的古老晦涩音节就愈发紧凑、急促，莽荒气息呼啸而出。
嗡——
最终，道道圣洁恢宏的光柱冲天而起。
千余平民战俘无声倒地，生机断绝，而光柱中传出潮水般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断裂的肢体重续，冷却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接引游荡的魂魄。
逝者从沉睡中归来，摇摇晃晃地陆续站起，再一次呼吸深渊的浑浊空气。
过了良久，他们才睁开眼皮，齐齐注视着山岳般巍峨耸立的酋长，单膝跪地，献上忠诚：
“可汗，万胜！”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一拳神教
“可汗，咱们总共战死一百零二十七个弟兄，复活了八十五个。”
瓦格聆听着部下的汇报，颔首不语。
哪怕是灵魂行者、骷髅法师这般得天独厚的施法者族群，实现复活这样的奇迹也是需要代价的，且尸体毁灭得越彻底、死者实力越强大，复活的代价就越是沉重。
因此，血斧部落素来只复活能找回一半以上尸体的牛头人。至于那些被反抗者生吞活剥的、被火怪烧成灰烬的，就只能发一笔抚恤金了事。
瓦格抬头，脸上重又恢复粗犷笑容，豪迈挥手道：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喝酒吃肉啊！”
见酋长发话，气息萎靡了不少的白牛们才纷纷退下，而牛头人将领们则踏过布哈里亚平民的尸体，与刚复活的战士们勾肩搭背，吵吵嚷嚷往高堡里走：
“仗已经打赢了！接下来几天你们只管吃喝，啥都别愁，好好给自己补补！”
“兄弟，躺了这几天，浑身不得劲儿吧？随我来，酒肉娘们儿都有，咱们去乐呵乐呵，活动活动身子。”
“嘿，我听说有的弟兄死一次再活过来，就……就不中用了，家里婆娘天天偷人也只能干瞪眼。”
“真的假的？快去试试。”
牛头人们挤眉弄眼，吆五喝六，四下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恰在此时，城外有一道蓝色魔力光泽乍现，紧接着便传来“咦咦”怪笑声，诡异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谁敢坏我大事！”
上一秒还在开怀大笑的血斧酋长陡然变脸，一声咆哮犹如魔山坠落，将不少族人的耳膜震出鲜血。
没有丝毫犹豫，他握住战斧就朝着城门方向奔腾而去。
这头凶戾霸道的牛魔王显然是动了真怒，他双眸血红一片，奔行间竟有道道狂风呼啸，牛蹄所过之处樯倾楫摧，地表被犁出深深沟壑，还有裂痕蔓延。
剩下的牛头人盯着卷向远方的漆黑飓风，面面相觑。
他们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敌袭！敌袭！”
“弟兄们抄家伙上！”
“哞——”
……
“妈耶，果然有问题。”
粉毛佣兵啧啧叹道。
被她忽悠去蹚雷的几名牛头人士兵，没一会儿就发出惊怒叫声，又眨眼间没了动静。
没过几秒，头颅垒成的高塔也发生异变，一张紧挨着一张的面孔扭曲蠕动，上万张嘴巴怪笑连连。
显然，伪装成蝴蝶的两名敌人已经在执行计划，破坏牛头人族群的血腥邪恶仪式。
“有炎龙契约在身，我不能伤害同盟，或刻意见死不救，对雇主不利。但具体策略上，还是有很大灵活性的。让卒子探路，提前拆穿敌人奸计，对大局有利，所以没问题；现在不清楚敌人实力，那么暂且明哲保身并等待援兵，也是可行的。”
感受到脚下地表的震颤以及由远及近的咆哮，李霏丝毫不慌，继续暗中观察。
跟系统小姐斗智斗勇那么长时间，尽管屡战屡败，被封杀了不知道多少种妄图获取财富值的作弊行径，可她确确实实磨练出了灵活的思维，更擅长利用规则。
轰！
牛头怪物犹如一架沉重漆黑的上古战车，狰狞犄角轰然洞穿城墙，只看了眼触须般扭动颤栗的万面巨塔，便怒喝道：
“是谁？滚出来！”
他出离的愤怒了，震耳欲聋的吼声里带有炽烈杀机，一条条血管像是粗大蚯蚓，在虬结肌肉表面扭动，漆黑斗气化作滚滚狼烟，欲要贯通万古不散的尘烟，魔威盖世。
连遥遥观望的李霏都感到心悸，并察觉到那座万面巨塔对瓦格而言意义非凡，容不得他人觊觎染指。
可两只蝴蝶仍在无边煞气中翩然起舞，空灵出尘。
“装神弄鬼！”
瓦格鼻腔中迸射出两条灼热白烟，那是他的鼻息，此刻却成了实质化的匹练，利锥般洞穿坚硬岩层。
旋即他一斧劈出，古朴巨斧上有浑厚斗气萦绕，交织成群魔乱舞、百鬼夜宴的异象，似要再开辟出一方炼狱，无匹魔性摄人心魄。
可黑色蝴蝶振翅躲在万面巨塔之后，轻松化解危机；灰色蝴蝶更是悄然碎成点点荧光，细碎淋漓，斧光掠过后才重现身影，似乎有一只无形橡皮擦，在斧光即将加身时将那只蝴蝶的存在抹除，了然无痕，等避开危机才重回现世。
不等牛头人酋长挥出第二斧，轻盈蝶翼就刷出茫茫蓝光，将煞气冲天的牛头人变成一只纯白可口的羊羔。
“嘶……”
暗中窥探的粉毛佣兵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猫得更低。
她辨认得出来，那灰色蝴蝶是凭借【相位转移】加【变形术】的法术组合，安然避开牛头人酋长的攻伐并予以还击。
前者为【隐匿】的上位法术，可以短暂改写自身纬度，万法不侵，运用得当的话能以极小的魔力消耗规避各类伤害，可通常只有对自己具备绝对信心的施法者才会学习这门法术，因为运用难度太大，容错率太低，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稍有差错就会让施法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且这门法术还涉及到空间之力，修行难度极高，令不知多少施法者望而却步；后者倒是非常主流的控制类法术，要命之处在于居然连瓦格都如此轻而易举中招了！
要知道，在攻打这座城邦时，李霏可是亲眼看到那威风凛凛的牛头人酋长，凭借手中战斧，一次又一次劈开【解除】法术的魔力波动，不论抗性亦或反应力都堪称匪夷所思，千锤百炼的战斗技艺更是臻至化境，浑然无暇。
可面对来路不明的蝴蝶，不可一世的牛头人酋长竟在一个照面间就落入下风！
毫无疑问，那灰色蝴蝶绝对是非常强大的法娘——为什么判断为法娘而不是法爷，当然要归功于茶道天眼，李霏太太纵使法术造诣远远不及神秘法娘，性别鉴定还是可以做到的。
“哞！”
澎湃斗气炸开，澎湃飓风席卷十方，坚硬岩层被卷起，就连古老城墙都随之坍塌。
风眼中的羊羔纵身一跃，强行挣脱法力樊笼，重现顶天立地的牛魔之躯，一双眼眸鲜红欲滴，满溢着比熔岩更加炽盛残酷的戾气，几欲疯魔。
“杀杀杀杀杀杀杀！”
瓦格仰天长啸，连吼七个杀字，宛若先天魔神复苏，无边煞气盈野，欲要吞噬山河，摧城拔寨。
他腾跃至高空，坚若磐石的双臂竭力挥动沉重巨斧，纵横交错的斧光连绵成潮，裹挟灭世之威，奔涌而上，霎时间就将那只蝴蝶淹没。
可在充斥着惊世杀机的汪洋中，灰色蝴蝶却维持着轻盈优雅的姿态，与死亡共舞。
她身形飘渺，明灭不定，总会倏然消失，眨眼间又出现视线远端，就像是掉帧的动画，给人以错乱感，又总能在毁灭之海中栖息于稍纵即逝的生机，甚至还有空刷出一道变形术作为还击，悠然自得。
毫无疑问，那是已经领悟了一角空间本源奥秘的法娘，且极为精通变形术，她在戏耍时空，捉弄目呲欲裂的对手。
“汪！”
“哞！”
“啾啾——”
“哞！”
“喵~”
暴怒的牛头人歇斯底里倾泻杀意，庞大身躯散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气机，魔威滔天，如威如狱，整片天地都化作生命禁区，飘摇悲鸣，连空气都扭曲成种种修罗异象。
可那只渺小到不像话的、仿佛稚童都能轻松将其撕裂的灰色蝴蝶，却始终在起舞，飘逸唯美，不占丝毫烟火气，时而还把牛魔变成猫狗鸟羊，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妈耶，完全被吊打了……”
观察几分钟后，粉毛佣兵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就想溜。
血斧酋长何等强势霸道，她是亲眼见证的。同为知识序列的布哈里亚至强者艾柏士·索尔，再加上一窝序列4的火怪，全家老小齐上阵，也被他摧枯拉朽般击杀。
按蕾欧娜的话来说，就算没有殉难护身，瓦格也是有能力单杀索尔全家的。这就意味着，纵使放眼诸界，这位来自深渊的牛头人酋长纵使在序列4阶段，也称得上强者，同境界交锋难逢敌手。
可就连如此强大的存在，都被灰色蝴蝶吊着打，自己这冒牌货上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更不用说，除非拥有特殊的职阶，或极其、非常、特别精通变形术，否则在“非战斗形态”下作战，战斗力往往是会打折扣的——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法娘，变成蝴蝶都那么猛了，若恢复本体或切换成仙女龙之类的形态，那还了得？
当然，最让李霏提心吊胆的还是另一项发现：
灰色蝴蝶那精准的，优雅的，云淡风轻的，甚至敢于在厮杀时戏弄对手的傲慢自负施法风格，和李霏最最敬畏的辣个老阿姨，有那么点儿相似……
李霏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忍不住加快脚步，要早点脱离这片战场。
可还没等粉毛佣兵走出多远，气势汹汹赶来的牛头人战士们就封住了她的退路。
“你，快去帮助可汗！”
一名断角牛头人发现粉毛佣兵，张嘴便呵斥，臭烘烘的吐沫星子四溅。
他身披甲胄，质地不俗，气息也远比等闲牛头人战士渊深凶悍，明显是血斧部落的高层将领，指使起李霏来丝毫不客气。
——你行你上啊！
霎时间，李霏心头杀意涌动。
打不过敌人，还收拾不了你？
可惜，在炎龙契约失效前，她不能无端伤害盟军，便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道：
“你们血斧部落方才不是牛气冲天，信心满满么？瓦格不开口，我可不敢贸然插手呢，省得事后还被你们责怪抢功劳。”
她顿了顿，又抛出甜枣：
“放心吧，敌人虽强，但你们的酋长威武勇猛，一时半会儿分不出结果，我先和我的队友商量下对策，好把她们一网打尽……”
熟不料，那断角牛头人是属狗的，还是疯狗，见粉毛佣兵不服从他命令，竟直接亮出兵刃，指着李霏骂骂咧咧道：
“屁话少说，快去！你那个队友来了，一起去！”
“否则要是可汗受了什么伤，或弟兄们因你们消极怠慢而阵亡，你们都得陪葬！”
有将领带头，跟随而至的牛头人兵卒也抽出兵刃，咄咄逼人：
“还磨叽什么？若延误了战机，小心军法伺候！”
“哼，人族娘们儿就是中看不中用，贪生怕死得紧。”
“只要随便挑几个杀了，剩下的就会很听话。”
“速速迎敌，再敢推三阻四，拿你祭旗！”
“……”
“哦？是么。”
李霏闻言笑得更甜，柔媚风情横生。
被盟友把斧头抵在脖子上，大概可以合法反击了吧？
尽管在这儿翻脸的话，后续情况会比较麻烦，她将难以在熔炉域立足，更无法取信于熔炉大君，火中取栗，找寻熔炉斗气的踪迹。
但再麻烦也比冲出去送死强，毕竟那俩法娘太过神秘强大了，李霏就算底牌尽出，也未必是对手。别的不说，光那一手【相位转移】，黑菩萨请出来都不好使！
就连佣兵准则，都允许佣兵在遇到生命威胁时半途而退，虽然这意味着职业生涯的死亡，但不算违约，也不会遭受契约反噬。
总之，钱不够还可以赚，万一把命丢在这儿，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正当李霏太太打算刀刃向内，杀出一条生路时，她忽然头皮发麻，心脏在危机感刺激下突突直跳。
有危险！
她毫不犹豫倒地翻滚，避开来自后方的袭杀。
凶神恶煞的断角牛头人反应同样很快，二话不说扑倒进一旁土坑里，动作非常娴熟。
而剩下的牛头人战士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一只洁白剔透、晶莹瑰美的拳头从天而降，通体流烁着温润玉质光泽，似用极品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巧夺天工，浑然无暇。
可那拳头呼啸而下时，却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破风声，犹如一尊山岳镇落，要彻底埋葬这片罪恶污秽之地，无尽压迫感让人窒息。
砰！
存续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漆黑坚固岩层，如同冰激凌的巧克力薄衣般被拳头轻而易举贯穿、撕碎，触目惊心的裂缝沿着厚重地表蔓延，涌出深红灼热岩浆。
那一拳所携带的重力场也覆压而至，将附近数名牛头人战士压成血肉博饼，连坚硬骨骼与犄角都被拍扁。
——雾草！一拳神教！
李霏太太骇然回眸，望向不知何时锁定自己的黑色蝴蝶。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三千条魅纹的功力!
蝴蝶只有双翅，如何能挥出惊天动地的一拳？
答案显而易见。
魔法拳，家喻户晓的秩序系杀伤性法术，一阶。
众所周知，秩序系法术从不以破坏力见长，更遑论区区一阶法术。
可超凡者多了，总不乏奇葩，而一拳神教就是与火球神教并驾齐驱的、信徒遍布于诸天万界且往往都是奇葩的两大道统。
前者的核心教义，便是“当你把一阶魔法拳修炼到极致，就能掌握无可匹敌的力量”，一拳既出，翻天覆地，屠神灭佛；后者则张口“温度即是正义”、闭口“直径既是真理”，追求恒星一样大且璀璨的火球，焚山煮海，熔炼寰宇。
尽管大部分奇葩都死得不怎么安详，可人才济济的洛西布鲁克分院，还真有个别天赋异禀之辈，有望振兴这两大奇葩道统的荣光。
比如法术百科小姐的火球术，那便是公认的光芒万丈，灿若她本人。
而不幸被法术百科小姐茶过几回、又因伊蕾娜而把李霏视作不共戴天情敌的沙耶学姐，则是当之无愧的一拳神教·洛西布鲁克分教教主。尽管她的锋芒被启明星所掩盖，心甘情愿沦为陪衬红花的绿叶，可李霏深知沙耶学姐的魔法拳有多溜——考威尔大叔的佣兵小队，就曾因不慎冒犯了沙耶学姐而被揍得满头包，尽管当初的队员中有已有两人葬身海族之腹。
可反过来说，就算是繁荣昌盛天骄辈出的洛西布鲁克，两大奇葩道统的核心传人也屈指可数。
这让李霏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在深渊之旅中遭遇的第一场危机，居然来自一拳神教的异教徒。
那位化身黑色蝴蝶的法娘，纵使不具备千锤百炼的体魄与惊天动地的蛮力，也能以魔力绽放出恐怖威能，一拳砸出，翻江倒海，无坚不摧。
“册那！”
险些被砸成肉饼的李霏太太暴怒，脸上笑容愈发柔媚动人。
——呜哩呱啦！
——我堂堂火球神教衣钵传人，还能怕了你这异教徒不成？
——重振火球神教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轰！
她抬手一挥，指尖跃动的火光席卷而出，澎湃烈焰熊熊燃烧，似有火海倒悬，欲要焚尽烟尘，拨云见日。
——本人妻这一发火球，三千条魅纹的功力！你挡得住么？
她紧盯黑蝴蝶，漆黑瞳孔里映照的焰火气势汹涌，张牙舞爪，又在某个瞬间溃散。
黑蝴蝶体形渺小，魔力气息却澎湃厚重如山川江河，她振动双翼，又一发魔法拳击出，莹白指节似用琉璃浇筑，绮丽璀璨，却又蕴藏龙象伟力，摧枯拉朽般荡开橘红火幕，冷酷镇杀而下。
李霏张了张嘴，旋即又一个飞扑，躲开比她腰身还粗、裹挟十数丈毁灭性力场的魔法拳，任由地表皲裂，熔岩飞溅。
——被碾压了！至少是Lv30的魔法拳！
意识到差距后，少女天尊不再恋战，拔腿就跑。
从超凡气息来看，黑色蝴蝶也不过是序列5的法娘而已，等级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可问题在于，序列等级越高，每个境界的战力鸿沟就越是难以跨越。
况且，超凡之路上的每一级阶梯，都无异于一道龙门，筛便芸芸众生，优胜劣汰。大浪淘沙后，唯有最杰出、最耀眼、最强大的超凡生灵才能鱼跃龙门，触及神话领域。
换而言之，十尊高位生灵里有九位都是年轻时光彩夺目、凤毛麟角的天才，能在弱小时匹敌序列等级更高的敌人；剩下那一个，也是大器晚成的英豪，拥有足以挣脱资质枷锁，改写命运的大毅力、大气运。
李霏序列7时能越阶斩杀别着黄金胸针的两大学院天骄，序列6却要积累更多的底蕴，或者氪金更多才能做到。
她也确实氪了更多。
但在硬实力差距明显、不清楚敌人有什么杀招、连收益都无法确定的情况下，李霏太太当然是能避战就避战，否则要是冒着生命危险拼光家底才惨胜对手却捞不到值钱战利品的话，李霏太太会比惨败于魅魔之手还被生擒更加难受、心痛。
砰！
又一拳挥来，粉色秀发在沉闷致命的风压中乱舞。
特意往牛堆里跑试图用盟军吸引敌人火力的李霏太太一个滑铲，再次避开。
而惨遭牵连的盟军则被一拳砸成好几摊牛肉饼，又沿着四分五裂的岩层没入熔岩，发出炸酥肉般的声响，以及诱人肉香。
——好死！
眼见幸存的牛头人战士们怒发冲冠，红着眼向黑色蝴蝶咆哮，李霏暗暗喝彩，脚踩魅魔舞步，化作粉色魅影逃向更远端。
不料，眼睁睁目睹手足兄弟被残杀的牛头人战士并没有给粉毛佣兵争取到足够令她安然脱险的时间。
黑色蝴蝶竟无视了嗷嗷叫着要给战友复仇的嗜血疯牛，振动蝶翼，紧咬李霏不放。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落下，拳速不断提升，最后犹如骤雨倾盆，每滴雨点坠落都会发出轰然巨响，房屋破碎、路面崩毁，在本就满目狼藉的街道上留下更多疮痍。
纵使李霏身形鬼魅，速度迅捷，通过不规则走位来规避法术锁定，也无法摆脱黑色蝴蝶的追击，就像是一只被变形金刚追杀的猫儿，在巷道里疯狂逃窜，所过之处皆被来势汹汹的追击者夷平，献祭了不知多少路人、住宅，情况却在不断恶化。
最终，粉毛佣兵的走位被预判，一枚魔法拳当头砸落，裹挟雷霆万钧之势，要击碎她天灵。
“Concealment！”
眼见避无可避，粉毛佣兵只好亮出新一张牌。
【隐匿】，劣化版【相位转移】，能让施法者融于自然，规避法术。
而自然指的是天地万象，而非花草树木，因此就算在残破血腥的巷道里，她也能施展这门法术。
转瞬间，粉毛佣兵分解成超凡粒子，融于四面八方，除非将整片空间摧毁，否则难伤她分毫。
砰！
磨盘大小的莹白拳头掀开岩层，熔岩汩汩冒出，可化作无形粒子的粉发少女安然无恙，甚至还能思考。
——这下，我掌握自然魔法的事情暴露了，但问题不大。
——可现在布哈里亚满地都是牛头人，那娘们儿为什么偏偏追着我一头母牛不放？性别歧视是吧？雌竞是吧？
——唔……总之欺人太甚，要不要回头跟她拼了？
——拼了！但愿战利品能回本吧。
渊深杀机弥漫间，洁白柔弱的粉毛少女重现于世。
她张开邪魅蝶翼，笑容妖冶，眼眸中似有柔媚泪光闪烁，凄美动人，我见犹怜。
那是魅魔的战斗姿态，要用魅力污染猎物的意志，再以锋锐爪牙撕裂她的胸膛，痛饮鲜血。
可妖了不到0.1秒，魅魔人妻的笑容就凝固了。
魔法拳犹如大星坠落，向着她的面门笔直俯冲而下，惊人压迫力将她的心脏都禁锢住，跳动不得。
李霏忽然意识到，隐匿也好、相位转移也罢，这两门法术的优点在于施法快、冷却短、蓝耗少，且安全性远胜法力护盾难以破除；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持续时间很短且从哪儿消失就会从哪儿出现，很容易被蹲点输出，所以施法前必须考虑好衔接方式，比如位移法术。
精通近战但疏于法术练习且头一回在实战中使用【隐匿】的法术百科小姐，显然忽略了这一点。
——我有科勒的匕首，可以瞬移，还是瞬发！
——不行，瞬移到敌人身后瞬发深渊熔岩，或跳刀贴脸击发暴雪手弩，是我目前进攻性最强的杀招组合，就算是序列4，猝不及防之下也有可能秒杀！如果没有跳刀，远距离释放杀招，敌人就会有反应的时间……
——不能这么轻而易举交掉跳刀冷却！战斗中不可能有机会给跳刀充能的！
电光石火间，李霏做出判断。
面对近在咫尺的魔法拳，她绽开的双翼陡然收拢，挡在身前，同时举起双臂，以小臂护住楚楚动人的脸蛋。
她要硬吃一发魔法拳，省下跳刀CD，再伺机反攻！
砰！
狂暴巨力透过坚韧蝠翼轰入李霏体内，她猛然咳出一口血，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座山给压中了，浑身骨骼都在震颤，连脑浆都晃了几晃，全凭秦老师训练出的战斗本能向后滑翔卸力。
而天穹上的黑色蝴蝶愣了愣，完全没预判到对手的反应。
通常来说，隐匿或相位转移之后，必然要衔接位移法术，因此她只是对着敌人消失的方位象征性砸了一拳，并未集中倾泻火力，精纯魔力含而不发，打算等粉毛佣兵交出位移法术再迎头痛击。
——她预判了我的预判？
——还是在用幻象法术欺骗我？
——又或者是单纯对自己的体魄有信心？
——先给她几拳再说！
黑蝴蝶仅思考了一瞬，浑身魔力就轰然运转，第二发魔法拳呼之欲出。
但稍纵即逝的耽搁，就给了粉毛佣兵还击的机会。
扭曲变形的蝶翼刷一下张开，李霏仰起那张本该清纯娇俏的面庞，上面满是淋漓鲜血。她眼中泪光更加迷离，惹人心碎，神态却妖艳且乖张：
“看着我！我美吗？”
堕落！
欢愉！
心智融化！
雌性生物魅惑！
霎时间，祸水滔天，裹挟千娇百媚红尘气。
黑色蝴蝶不禁思维一阵恍惚，置身于无限美好的天国。明媚晴空下，无穷无尽的灰发美少女团团簇拥着她，身披婚纱，耳鬓厮磨。
“伊蕾娜，伊蕾娜，伊蕾娜伊蕾娜……”
她露出花痴笑容，以微不可闻的耳语低喃，乖乖被摆弄成适合怀孕的姿态。
但下一刻，在灰发新娘构成的唯美皎洁浪涛里，钻出了一枚黑发新娘。
那黑发新娘生得祸国殃民，肤白如雪，顾盼生辉的眼眸中爱意横流，还带着狡黠欢愉意味。
“呐。”
黑发新娘注视着她，被纯白蕾丝手袜包裹的纤美指尖轻轻捏起裙角，将裙摆提到膝盖位置，展露被纯白丝袜勾勒出的优美妖冶小腿；两片活色生香的唇瓣也悄然凑到她耳边，发出暧昧湿热的气音：
“想看么？沙耶学姐。”
浑浑噩噩的沙耶点头。
黑发新娘的眼眸中湿气更浓，似被旖旎水雾笼罩。她轻咬下唇，故作扭捏，发出小恶魔の低语：
“那……伊蕾娜学姐，不会吃醋吧？”
“贪婪是美德……不，不……”
沙耶挣扎着，双手竭力揉弄脑袋，把柔顺短发弄得乱糟糟：“不……不可以，天无二日！我只有一颗太阳！”
哗啦啦——
明媚天国如镜面般破碎，战胜诱惑与血脉天性的黑色蝴蝶重又回到暗无天日的深渊，蝶翼下是沦陷后肝脑涂地的惨烈城池。
那双扭曲乌黑的蝠翼，也近在咫尺。
粉毛佣兵的双臂已经弯曲成诡异弧度，被殷红刺目鲜血笼罩的容颜仍肆无忌惮地散发着鲜活疯狂的、病态腐朽的魅力，漆黑魅魔尾巴则卷起一本残破古朴的血色经文。
“嘻嘻。”
粉毛佣兵吃吃笑着，身形倏然消失。
宁愿身负重伤也要省下的跳刀CD，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用的。
致命杀机，从黑蝴蝶背后传来，像是被邪恶魔女用法杖抵住了后脑，瞬间就会暴毙，来不及做出应对。
“我。”
黑蝴蝶却没有丝毫惧意，连魔力都陷入沉寂。
她口吐人言，低沉少年音中带有歇斯底里的愤怒。
微光从蝶翼中闪烁，尽管那一缕光芒格外黯淡，却散发出崇高伟大的气息，至纯至洁，犹如神邸的荣光，连奔流不息时间长河都为之驻足，恭恭敬敬行礼。
整座城市都安静了，溅起的熔岩停顿在半空，咆哮的牛头人动作定格，就连那灰色蝴蝶的蝶翼都不再摆动。
冻结的时光中，黑蝴蝶转过身：
“我的心灵深处，怎么可能会有那个碍眼的家伙存在的痕迹，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一定是你！一定是用了好感度置换这样的卑鄙下作法术，妄图混淆玷污我对伊蕾娜的爱。”
“你这家伙，和李霏一样讨厌啊！”
黑蝴蝶的视线里，一双泪眼弦然欲泣、笑容却兴奋到近乎疯狂的粉发少女同样一动不动，沿着下巴滴落的血液凝固在空气里，如同法术相片上的人偶。
她尾部卷起的经文已经氤氲出凶戾不详的血芒，口中衔着手弩，灵巧舌尖抵在扳机上，森寒锋芒对准蝴蝶头部。
只要一发魔法拳，粉发少女就再也不能为祸世间了。
可黑蝴蝶终究还不足以驾驭那缕微光所代表的、奇迹般的力量。这导致，当敌人任她宰割时，唤醒那股伟大力量的炽烈激荡情绪也被扩大，占据她全部心灵，让她做出在战斗中喋喋不休发泄情绪的愚蠢行径。
“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黑蝴蝶发出少年音愈发深沉，如同压抑积蓄了千百个世纪的岩浆，就连天堂也要焚烧殆尽。
磅礴璀璨的魔力无声涌动，最终汇聚成一只足有数十丈的硕大拳头，横亘在无边无沿的黑色天幕下。
隆——
一道霹雳骤然映亮昏沉绝望的平原，时光洪流重又开始奔腾、咆哮，向着无穷远的未来流淌。
万籁俱寂的城市又变得喧嚣起来，停滞的思维迸射出火星。
“呜呜呜！！！！”
嘴巴被手弩堵住的粉毛佣兵，惊骇欲绝地瞪大眼眸，望着突兀出现的，无比巨大的，还对准自己脑袋的魔法拳，发出激烈悲鸣。
冷汗，漏了下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血魔经已然苏醒，只需心念一动，这部号称封魔大陆杀伐第一的禁器就能重现魔威，迸射出来自深渊的毁灭与灾厄。
暴雪手弩也将牢牢锁定黑蝴蝶的后脑，只要扣动扳机，敌人的颅骨就会被冰冷锋芒贯穿，锐不可当。
但李霏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在自己明明已经夺回主动权的局势下，猎物是如何面向自己并完成施法的，她的视线甚至未曾捕捉到黑色蝴蝶转身的动作，仿佛时间莫名跃动了好几秒，而自己却定格在几秒前。
道道电流在神经元内跃动，极度活跃的思维甚至快过了时间，大量念头在李霏脑海中涌现。
——她掌握了时间静止？不可能！那种法术就算对于高位法娘来说也无比深奥、晦涩，只有极少数施法者才能窥得玄机！哪怕是辣个女人，也不可能在中序列，还是序列5的阶段就释放出时间静止！
——况且，如果她真靠什么物品或天赋专长将时间冻结……那我应该已经死了，而不仅仅是失去先机那么简单！她既然能把我控住，为什么不直接秒我或绕到我身后袭杀，非要搓个大号魔法拳和我对冲？
——不管，我……诶？
几欲燃烧的思维被某种情绪洪流所冲散，陷入片刻停滞。
布哈里亚的牛头怪物们仓皇抬起脑袋，惊恐不安仰视着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异象。
一只洁白庞大的拳头横空，其上流烁道道霞光，毁灭性气机令虚空都在颤栗，似用星辰炼化，巍峨沉重，足以碾碎锦绣山河。
那只拳头推出，拳威浩大，隆隆作响，粉毛佣兵陷入片刻恍惚，心智被席卷而出的浓烈意志所同化。
她听见了愤怒的呐喊，恶龙向渺小骑士喷吐铺天盖地的龙炎，独角兽群义无反顾撞向咆哮山林的比蒙，农奴紧握锄头歇斯底里挡在恶霸身前……匹夫之怒，暴君之怒，民族之怒，光怪陆离的异象交织成波澜壮阔的画卷。
当李霏挣脱那股精神的干扰，巨拳已扑面而至，天塌地陷的压迫感牢牢禁锢她的身心，将她全身骨骼碾得咔咔作响。
——拳意？怎么会有拳意！那不是武夫的玩意儿么？为什么魔法拳也会有拳意这种东西吖？一拳神教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嘛？
李霏彻彻底底懵了，小小脑袋里本能般浮现出大量困惑。
作为秦剑仙的枕边人，她对剑意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极其高明的武道境界，要将战斗智慧、人生信念、武道意志乃至七情六欲等熔于一炉才能孕育出的威势，无形无相，却可扰乱心魄，诛灭神魂，拳意、刀意也是如此。
但宝剑易得，剑意难求，唯有才情卓绝、心念虔诚者才能将武道意志凝练到极致，触及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就算是高位武夫，也并非人人掌握剑意、拳意。
可那法娘砸向自己的魔法拳，分明裹挟着巍峨拳意，浓缩到坍塌的愤怒情绪犹如吞噬万物的极点，要将粉毛佣兵的肉体连同灵魂一并镇杀。
册那！
李霏满头粉发狂舞，魅魔尾巴倒竖，眼眸中有淋漓水光暴动，像是炸了毛的猫，被恶犬逼到墙角，要奋力一搏。
可那只拳头却如同神祇对幼年邪神做出的审判，尽管拳速不快，惊涛海浪般的压迫感却从四面八方将李霏牢牢禁锢，将整片世界占据。
她动弹不得，避无可避，只能直面这场灾厄，向死而生。
正当李霏打算孤注一掷时，变故陡生。
那只拳头忽然开始颤栗，宛如水中翻涌蜕皮的蛟龙，连浩浩荡荡的拳意都衰弱了，无孔不入压迫感随之出现破绽。
嗯？怎么拉胯了？
李霏一阵狂喜，竭力扇动的蝠翼挂起飓风，曼妙身躯化作一道妖娆模糊的魅影，腾挪到黑蝴蝶身侧。
被尾巴高高扬起的暴雪手弩随即对准黑色蝴蝶的太阳穴，舌尖向回收缩，欲要掀开其头盖骨。
敌人的失误，让李霏比瞬移到蝴蝶身后时更加接近胜利。
紧接着，李霏抖了抖，脸色惨白，和蝴蝶一样拉了胯。
因为血脉在暴动，在咆哮，在反噬，似乎只要射杀这只蝴蝶，李霏就会染上倾尽亿万星河都无法洗刷的罪孽，天地共诛，永生永世都无法弥补。
——马萨卡……
粉毛佣兵眼帘轻颤，一个结论如电光映亮她心头。
魔女，百无禁忌，骄傲疯狂，她们的血管里流淌着无可救药的病毒，无时无刻不再渴求着毁灭和掠夺，野心与贪婪比无底深渊更加深邃，连宇宙都会被污染。
能让魔女血脉如此不安的，只有一种可能。
——嗨，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杀意陡然间烟消云散，李霏皱着眉，一箭射出，却不出意外地描边了，仅差之毫厘就能将黑蝴蝶的脑补洞穿。
“可恶！竟然用卑鄙的法术干扰我！”
她嘟囔着，竟奋不顾身冲了上去，与黑蝴蝶近身厮杀，四片翅膀纠缠在一起，或轻薄妩媚，或精巧瑰美，宛若交颈纠缠的蛇妖，既分高下，也分零伊，散发着旖旎又致命的美感。
“走开，快走开！”
“哼，休想。”
“离我远点。”
“我不。”
“你怎么还咬人！”
“对待敌人不必讲武德。”
“啊啊啊……”
最终，懊恼不已的黑色蝴蝶摆脱了粉毛佣兵的纠缠，振翅欲逃。
“哪里逃！杀了我那么多牛头人弟兄，给我纳命来！”
李霏气势汹汹，奋不顾身追击蝴蝶，一副不替惨死在蝴蝶铁拳下的盟军报仇就誓不罢休的大义凛然姿态。
“不亏是专业的佣兵，仗义啊……”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这么拼，狠人。”
“她是真拿俺们当盟友啊。”
满目疮痍的地面上，仰着脖子的牛头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那诡异神秘的黑色蝴蝶有多强大，密布于地表的庞大拳印就是证明，连岩层都片片破碎，不知多少建筑消融，熔岩汩汩流淌。
而最后那蛟龙出海般横亘于天的魔法拳，更是有着石破天惊的威能，滚滚拳意摄人心魄，连身经百战的部落士兵都受到影响，至今心有余悸。
粉毛佣兵直面那惊天动地的愤怒一拳，却能存活下来，还奇迹般反败为胜，将蝴蝶追杀得落荒而逃，就像是见了魅魔的修女一样，其强大可见一斑。
静默了好几秒，才有牛头人军官反应过来，挥手怒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支援可汗！”
“爹，那敌人太强，俺们也插不上手啊。”
一名年轻的牛头人士兵踌躇道。
“我没你这蠢货儿子！”
牛头人军官大怒，单手盾“哐”一下敲他脑袋上：“支援或许没用，但也不一定死，死了也能复活。但不去支援的，那准没好果子吃！”
“俺娘说俺是被你敲傻的……”
牛头人小声哔哔了句，抄起武器赶向城门。
……
粉毛佣兵与邪恶强大的蝶身魔女大战至布哈里亚边荒。
黑蝴蝶气得口吐人言，不过声音显然被魔力处理过，模糊不清：
“你够了没有？要追到什么时候！”
“哼，杀了我的盟友就想逃？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魅魔人妻张嘴就是一口衔住蝶翼，还鼓起腮帮子用力磨牙。
她伤得很重，强行接下的那记魔法拳，不光漂漂亮亮的蝠翼被捶变形了，连两条小臂都有钻心痛感，粉碎性骨折起步，再也动弹不得。
这和阉割有什么区别？
而强大冲击力，更是让她身形失控，一路下坠，地表又被砸裂，冒出岩浆，李霏太太险些在深渊熔岩里泡了趟澡，香消玉殒。
此时不出口恶气，更待何时？
“你好烦！”
“快快交代，你们来深渊有什么目的，谁指使你们的，你们的动机是什么，获得魔女集会许可了么？为什么要妨碍我的战争委托？你们背后是谁，究竟想干什么，颠覆什么，破坏什么？回答不上来我是不会松口的！”
报复心极强的李霏太太咬住蝶翼不放，口中含糊不清地逼问起情报来。
“你好呀，初次见面的姐妹。”
耳边传来风和日丽的声音。
李霏余光瞥过去一瞧，却是灰蝴蝶飞了过来，身形模糊透光。
而被变成猪崽的血斧酋长仍对着天穹那只悠然自如的灰蝴蝶发出哼哼唧唧猪叫，无能狂怒。
——我方盟军被碾压了呀……此战凶多吉少。
李霏太太想要捂脸。
化身灰蝴蝶的法娘实在过于强大了，把不可一世的牛头人酋长吊起来打，还有闲暇一心二用，派出幻象与自己交流。
“咿——快放开我！你别误会，是这个女人主动缠上来的，我，我……”
见到灰蝴蝶，黑蝴蝶挣扎得更加激烈了，发出悲鸣。
——哈，你居然还担心这个？
李霏太太愣住了。
仅凭这一句话她就能确信，就算在普遍有精神病的姐妹中，这只黑蝴蝶也属于病情颇为严重的那一类，她患了恋爱妄想症，晚期。
而灰蝴蝶甚至没有请求自己嘴下留情……
粉毛佣兵若有所思，以更心狠手辣的方式向这名把自己捶吐血的姐妹发起报复。
她用舌尖蹭了蹭蝶翼，杀人诛心。
“咕……我、我不干净了。”
黑蝴蝶抽搐了下，身体陡然变软，眼角还流下万念俱灰的泪光。
——原来俺们魔女也有纯爱的嗷。
人妻霏见状，魅魔尾巴欢快地摇动了起来，算是舒舒服服出了口恶气。
灰蝴蝶注视着丢人的同伴，与看起来脑回路同样不太正经的姐妹，陷入深深沉默，并流下一滴绷不住的冷汗。
旋即她试图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声挽回气氛：
“啊哈哈……见笑了。”
灰蝴蝶的声音也被魔力处理过，音色有些怪异，可就算如此，温和明媚的语调听起来也让人觉得舒适，看来她本人应该是一位落落大方家教良好的小淑女。
“其实，我们是被熔炉域的叛军召唤来的，与他们达成了合作契约，共同反抗那位残暴无度的炎魔领主，顺便完成一些我们个人的计划……”
灰蝴蝶非常坦诚地诉说了来意，纵使看不到表情，声线也被魔力扭曲，仍洋溢着春风般的亲和力。
“啊这……”
粉毛佣兵张开嘴，被叛军一方的离奇操作给整不会了。
玛蒙女士究竟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逼得治下深渊恶魔们不惜寻求魔女合作啊？
不愧是暴君……
“但我们的计划颇具风险，所以……”
灰蝴蝶晃动蝶翼，似在轻笑：“何不共商大计？”
“不可能，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李·弑君者·大宋头号奸臣·治好皇后娘娘多年不孕不育的妙手回春调理师·霏闻言断然拒绝道：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纵使再过十天，束缚着我的炎龙契约到期，我又岂会做出那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之事？”
“事关道德大义，绝无回旋余地！”
“啊……了解了解。”
灰蝴蝶了然，以一种感同身受的语气回应道：“我们也与叛军方签了协议呢，很是让人困扰。”
“内什么，姐妹，叛军给了你们多少薪水呀？”
李霏太太好奇道。
“一千公斤魔力水晶……你们呢？”
啪！
李霏太太怒不可遏地用尾巴拍了下大腿，内心愤愤然。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就算硬实力有差距，但至少名面上都是序列4的法娘吧？
凭什么工资差了十多倍？
吝啬的暴君！等炎龙契约一失效，就反了*娘的！
嘴硬人妻强颜欢笑，在异父异母的亲姐妹面前维持着颜面：
“啊哈，我的佣金……跟你们差不多吧。”
正当李霏打算转移话题时，灰蝴蝶幻象突然惊呼：
“阿啦，比预想中更快呢。”
“你该撤了，不要被捉住哦。有机会再联络吧，姐妹。”
灰蝴蝶幻象提醒黑蝴蝶尽快离开并和粉毛佣兵道别后，身形才沉静下来，变得愈发模糊，直至消失。
而李霏回眸，看见一条绚烂优美的焰火轨迹划破天幕，灿若流星，从布哈里亚中心飞向交战之地。
李霏眸中闪过异彩，并毫不犹豫地一个饿虎扑食，杀向黑蝴蝶，娇叱道：
“别逃，再与我大战八百回合，不死不休！”
黑蝴蝶像是撞了鬼，奋力扇动涂满千金难求人妻魅魔涎的蝶翼，生怕慢了一步，就落入粉毛佣兵毒手，痛失清白。
李霏太太刚追出几十米，落日余辉般壮丽瑰美的火光就笼罩住她的视线。
红发美人身化耀眼弧光，弯曲优美的轨迹横跨长空，跃动的火星宛若一蓬蓬玫瑰花瓣在她身后抛飞，直至降临到李霏身旁。
她注视着满面鲜血且手臂、双翼受创变形的粉毛佣兵，眼眸中流露出歉意，晦暗又带有冰冷磁性的御姐音险些让友人妻子的耳朵怀孕：
“抱歉，我来迟了。”
“区区致命伤，没什么的啦，谁叫人家是佣兵呢。”
李霏兴奋地指了指还在欺负牛头人的灰色蝴蝶：“快，咱们一起抓住她！”

第四百二十章 恐虐门徒
玫瑰自燃，驶向远端那一闪而逝的灰色虚影，在虚空中划出一抹灿灿流光。
——果然！
——蕾欧娜也掌握着【残焰】！并且不是【残焰·混乱】。
李霏紧盯那道绮丽弧光，心潮起伏。
身化长虹，火光破空，这分明就是李霏太太的同款法术，残焰！集范围性杀伤和位移于一体，也是高位复合法术的构成单元之一，尽管只是六阶，含金量却能媲美许多七阶法术。
可区别在于，蕾欧娜的【残焰·？？】更远、更收束，不像李霏所掌握的残焰那般张扬咆哮，破坏力十足。
——是【残焰·秩序】还是【残焰·自然】？
——总之得找个姬会牛过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李霏绽开蝠翼，同样疾驰向城门口。
不过瞬息间，蕾欧娜就赶赴战场，一面倒的战争天平立刻倾斜。
“你非常精通仪式学与神秘学知识。”
蕾欧娜凝视着灰蝴蝶，长发飘舞，像是燃烧的枫叶：“差点就真的被你放逐了。”
她的语调很沉静，挥舞剑杖的身姿也格外优雅，犹如一名中世纪贵族小姐，正向与她争夺公主的情敌发起决斗，剑刃所及之处有鲜血盛开。
将牛头人酋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灰蝴蝶一个照面就受伤了，美轮美奂的蝶翼上有丝丝缕缕血液流淌，触目惊心。
可她并不动怒，明媚声线里充斥着少女独有的温柔与狡黠：
“‘灰烬之灵’女士的威名从洛西布鲁克到燃烧平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你交战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不得不使用一些智慧的手段呢，还请见谅。”
蕾欧娜沉着依旧：
“没什么值得抱歉的，被人在身旁布下仪式却一无所察，就算因此而死也只能归咎于自己的迟钝。”
她身形又变得模糊，璀璨剑杖穿梭于虚空，轻盈纤细的剑刃卷起澎湃焰火，炽盛夺目。
但火光席卷过后，灰蝴蝶却了然无痕，只余点点荧光。
“看来我对你的速度有所适应。”
欢快的声音从蕾欧娜身后发出，与之而来的还有隐晦魔力波动。
蕾欧娜的回应则是一道“V”形弧光，她循着残焰影像的指引，化作烈焰飓风，呼啸着腾挪至灰蝴蝶身后。
鲜红裙袂在消退的火光中旋转飘飞，宛如一株绽放的玫瑰被少女摘下，又夹在掌心旋动，花芯的两条黑蟒随之被唤醒，摆动纤长紧致的身躯，妖冶妩媚，摄人心魄。
“呀。”
灰蝴蝶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烈焰枷锁束住身躯，升腾火舌灼烤蝶翼，她不禁发出短暂急促的娇呼，惊惶挣扎，当真如同被蛛网寸寸缠住的凡俗蝴蝶。
可蕾欧娜却在剑杖即将斩落时极速后退，食指、中指并起，指尖中迸射出一支火焰箭矢。
呼啸而出的魔法箭即将触及灰蝴蝶时，触动了灰蝴蝶悄然布置的透明魔力陷阱。
虚空中漾起无形涟漪，魔法箭也倏然消失，方位、方向皆被转移，“噗通”一声没入足以令高位生灵发出哀嚎的熔岩。
“狡猾的家伙。”
蕾欧娜淡淡评价着，再次向灰蝴蝶疾驰。
“阿拉，魔力存量不足百分之九十了，咱们的切磋下次再继续吧。”
灰蝴蝶再次消失无踪，重现时已在数百米外。
她像是出现故障的灯泡，明灭不定，每一次振翅都扰乱空间，篡改自身所处的坐标，以飘渺到近乎诡异的姿态脱离战场，飞向远空。
蕾欧娜蹙眉，一连释放三次残焰，犹如跃动的电光，追寻灰蝴蝶的轨迹。
“诶？你们等等我……”
魅魔人妻奋力扇动蝠翼，在她们身后追赶。
不知名魔女和蕾欧娜交战的节奏太快了，电光石火间便交换了好几次空间方位，杀机四伏。
粉毛佣兵还来不及加入战局，几回合交锋就告一段落，灰蝴蝶完成了初步的试探并抽身离去。
——她的残焰不用冷却么？凭什么能连发？
李霏没有继续进行无谓的追赶，只是眺望一追一逃的两道魅影。
把蕾欧娜女士手中法术援来的信念，也变得更加坚定。
不多时，红发美人折返而归，眉头未能舒展。
显然，她只能将前来作乱的魔女驱逐，却无法阻止她们全身而退。
“哞！！！”
城墙上，不幸被殃及的牛头人将领也总算恢复牛躯，仰天咆哮。
灰蝴蝶对蕾欧娜释放的变形术被【残焰·？？】躲开，失控的魔力涌向城墙，将墙头好几只牛头人变成丑陋肮脏的癞蛤蟆——对单体目标释放群体性法术，固然会造成不必要的魔力挥霍，但同样可以增加施法范围，并能避免敌人拥有【抵抗指向性法术】的能力，命中率更高。
可就算如此，群体变形还是落空了。
此外，狡猾的灰蝴蝶并没有像对待血斧酋长那样，试图把蕾欧娜变成可爱的小猪仔、小绵羊，而是打算将红发美人的灵魂强行封困在丑陋恶心的癞蛤蟆躯体内。
毫无疑问，她想要借此触怒蕾欧娜，让对手因此而失去理智，无法冷静作战。
——非常擅长搞心态的魔女，大概是那种弱小时便会用气流吹起女孩子裙摆以达成胜利目的屑女人……真卑鄙呀，不愧是俺们魔女。
亲眼目睹高端法娘对决后，李霏对陌生姐妹有了新的判断，与此同时目光向下，悄悄瞥了眼沉寂不语的血斧酋长。
牛头人们辛辛苦苦垒起来的万面巨塔此刻已轰然倒塌，滚滚头颅散落，淹没他脚踝，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尸臭熏天。
瓦格一言不发，可那股怨毒的、凶戾的、扭曲的气场却升腾而出，宛若无形巨手，将空气给拧干，让人因缺氧而心悸。
他深深愤怒着，无声咆哮，又震耳欲聋，道道裂缝牛蹄下蔓延，将腐坏的头颅埋葬。
序列3·恐虐门徒。
晋升仪式：以统帅身份攻占五十座至少有序列4生灵驻守的城市，用一万颗城内居民的头颅建造高塔，并驻守七日，不让高塔被摧毁。
高大雄壮的牛头人颔首注视被摧毁的仪式，铜铃般的眼眸猩红欲滴。
布哈里亚便是他统率血斧部落以来，在铁蹄下沦陷的第五十座城池。
在这片土地的尖叫、悲泣与横流血泪中，芸芸众生可望不可即的序列3，原本离他近在咫尺。
伟大雄壮的血斧酋长，本该在鲜血与绝望之地，戴上属于他的高位冠冕，再引领部落创造更瞩目的杀戮，掠夺更闪耀的财富！
终有一日，他将登上本该属于熔炉大君的王座，征服燃烧平原，甚至成为无底深渊的王！
可两只渺小的蝴蝶，扇动轻飘飘的蝶翼，无声摧毁了瓦格的雄心壮志。
一次又一次胜利后，被无边无沿鲜血、弱小者雌伏恸哭的泪水、族人山呼海啸所冲刷浇筑出的骄傲灵魂，也如同四分五裂的头颅高塔一般，轰然崩塌，跌落血污。
沉寂许久，他抬头看了眼两名佣兵，才对战战兢兢的部下吩咐道：
“重铸高塔。”
……
咕噜——
李霏用尾巴卷起一只瓷瓶，仰头一饮而尽。
浓度不足百分之一的生命之水，快速修复着断裂骨骼以及扭曲变形的双翅。
今时不比往日，成了亲的小棉袄，自然要恪守人妻本分，勤俭持家。
因此每回老阿姨喂她生命之水时，她都会在舌头下面藏一点，偷偷摸摸搜集起来，以免生命能量溢出，白白浪费。
而作为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纵使被绿茶味与红茶味的两种茶汤所稀释，治疗效果也依旧拔群，并不逊色于许多满月级伤药。
“她们掌握着不逊色于【专家潜行】的隐匿手段，以及非常高明的仪式学造诣。”
“趁我冥想时，她们潜伏到我门外，并用极短的时间，悄无声息布置了放逐仪式，想要把我流放到深渊更底层。我耽误了一些时间才脱困，没能第一时间抵达战场。”
蕾欧娜将热腾腾的咖啡递到队友手边，娓娓诉说情况：“还好你拖延住了一名敌人，否则她们在此期间会造成更大破坏，或完成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布置。”
“我可真没用呢。”
粉毛佣兵却垂头丧气：“序列4打序列5，才负伤险胜。”
“那两个敌人非常可怕，不能以常理度之。”
蕾欧娜缓缓摇头，神情略显凝重：“她们在同序列几乎能所向披靡，并拥有击杀序列等级更高的敌人的可能性。如果按两大学院的评估标准，至少是【水晶胸针】级别的天才。”
“尤其是你所对抗的敌人，她身怀着神性！”
“啥，神性？！”
粉毛佣兵一下子挺直了绵软无力的腰，目光炯炯。
“看来你也听说过神性。”
红发美人不疾不徐道：“你们交战时，我被放逐仪式困在次元缝隙中，无法细致观察战局……但那只黑色蝴蝶绽放出的神性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了，就算隔着空间迷雾也无法忽视。”
“她激活神性，冻结了整片天地的时空，连思维都会停滞……所以，你和瓦格，包括城内一切生灵，都对此一无所知。”
“值得庆幸的是，我恰好陷于次元缝隙，没有被那一缕神性所干涉，才能以旁观者身份观察到如此至关重要的情报……所以，我得感谢那两位小姐的放逐仪式。否则的话，我也会被神性影响，难以发现其中玄机。”
“嘶……”
李霏若有所思：“换而言之，黑蝴蝶根本无法驾驭神性！也不清楚神性何时会被激发！”
“不然的话，她们直接运用神性的力量锁定时间，再将蕾欧娜小姐击杀就好了，接下来她们就可以在布哈里亚为所欲为，而不用像现在这样撤退，还被咱们窥探到关键性情报。”
蕾欧娜颔首，安静地喝了口黑咖啡，碧色眼眸宛若凝固的琥珀，从容沉稳，只是心湖中仍有涟漪漾开。
——那么，鹿目圆小姐，面对那般深不可测的敌人，你又是如何逼她释放神性的呢？
——以及你是如何在那种局面下存活下来的……那可是足以让时空停滞、法则颤栗的伟大威能啊……
悄然间，蕾欧娜将粉毛队友判定为“深不可测的序列4法娘”。
“看来咱们遇到了非常棘手的敌人呢。”
深不可测的序列4法娘平稳端起奶咖，面容波澜不惊，可心有余悸的心脏却阵阵收缩。
——妈耶！
——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位姐妹，那么生猛！
李霏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水平，面对等闲序列5，她还能凭借自身实力争锋。
可那黑蝴蝶完全不同，她每一拳砸出都犹如星陨，石破天惊，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逊色于序列4的超凡生灵，揍得粉毛佣兵只能抱头鼠窜。
后来还是依靠昂贵强大的超凡物品，才能争取到一线反杀的机会！
而神性激活后，李霏之所以能存活，纯粹是因为那姐妹儿自己拉了胯……
——敌强我弱，看来只有弃暗投明一条路可走。
李霏太太一如既往地懂得审时度势，良禽择木而栖的念头悄然在内心萌生。
只不过要等到炎龙契约失效才可以。
她轻轻晃动着奶咖，对情况做出总结：
“根据已有情报来看，我们还不清楚那两个敌人的来历、目的。”
“她们此番行动，只杀死了少量牛头人，并破坏了一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仪式……”
蕾欧娜适时解惑：
“那座高塔关乎到瓦格的晋升仪式。但显然，他的晋升被中断了。”
“哎呀，那可真是太令人惋惜了。血斧酋长虽然粗鲁无礼令人讨厌，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的盟友嘛。”
粉毛佣兵闻言，脸上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假惺惺叹息了句，才把话题引回正轨：
“但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们既然选择在布哈里亚作乱，那么，在达成咱们暂且还不清楚的目的前就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恐怕还要与她们交手，需要维持警惕。”
“而她们的实力么……”
“灰蝴蝶，序列4，擅长空间法术、变形术，施法风格很飘逸，也很狡猾刁钻……是和蕾欧娜女士一个级别的强大施法者呢。”
“黑蝴蝶，序列5，一拳神教衣钵传人，魔法拳至少三十级，有可能四十级，杀伤力惊人，且施法速度极快，一般序列5根本挨不了几拳……她还领悟了拳意，愤怒的一拳足以对序列4的超凡者造成生命威胁……拥有自身都无法掌控的神性，理论上来说，她才是最强的，神性一旦绽放，冻结时空，高位生灵都有可能陨落。”
“最后，她们两位中至少有某一位非常精通仪式学知识，拥有高明的潜行藏匿手段……”
“灰蝴蝶。”
蕾欧娜轻声补充道：“精通仪式学的是灰蝴蝶。”
啪。
粉毛佣兵打了个响指：
“剩下的十天咱们可要打起精神了。”
“这次战争委托的真正敌人，似乎才刚刚出现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毒树之果
苍凉壮阔的大地上，道道熔岩长河蜿蜒交错，宛若永不凝固的伤疤，狰狞渗血。浑浊火光为这片绝望之地带来些许光亮，最终又被看不到头的烟尘所吞噬，黑蒙蒙的穹顶永无天日，亘古如一。
直到突如其来的战争打响，给死气沉沉的平原描上醒目红妆。
从但丁进发的军队如潮水般蔓延，撞击在骨肉礁石上，溅起娇艳而恶臭的血色浪花，整片熔炉域哀鸿盈野，十室九空。
崎岖辽阔的平原成了画板，鲜血则是颜料，涂抹出纵横万里的逆六芒星法阵。
仇恨、痛楚、怨念、恐惧……无穷负面情绪化作养料，汹涌而静谧地涌向仪式中央，滋养着一株通体燃烧的小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密室中，有一团臃肿的肥肉在咆哮，松垮皮肤下的油脂翻涌如潮。
那是熔炉大君的怒吼。
尽管身旁的食物残骸堆积如山，可这位暴食的炎魔领主分明瘦了一圈。她臃肿依旧，软趴趴的肚腩垂到地面，但下巴上的赘肉从五层缩水到四层，体态也从圆形肉瘤趋向于椭圆，变化之大堪比一次抽脂手术。
短短几日，玛蒙女士能如此显著的瘦身，应当归功于子体炎魔的降生。
战火纷飞间，这位熔炉大君在与世隔绝之地平平安安分裂出了她的女儿。
可她依旧在愤怒，以至于进食都时而中断。
“看呐，我可怜的女儿，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并大口咀嚼着三成熟的羊羔腿骨，连骨头渣都嚼碎了咽下：“依诺卡，不是说只要战争打响，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孩子么？”
身披丝绸长裙的蓝肤美人淡漠注视着神经质的君主。
她双唇饱满，睫毛很浓，一双眼眸大而明亮，宛若金樽中供奉千年的蜜酒，酒香馥郁，甘美醉人，又带有古老庄重的神韵；素白头纱遮得住那头顺滑秀发，却无法掩盖从魂髓里溢出的灼人风情；云雾承载着她曼妙收束的腰肢，身段成熟绰约，像一条妩媚的蛇，却偏偏散发着端庄清婉的气质。
灯神依诺卡飘到炎魔领主身旁，挥手拂去数米高的几堆食物残渣，言简意赅道：
“仪式出了问题。”
“我们在深渊准备了那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杀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现在用的么？！”
玛蒙歇斯底里怒吼，扬手就把吃剩的半截腿骨扔在依诺卡脸上：
“怎么会有问题！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检查？”
她的暴怒并非无端而来。
炎魔领主倾尽所有，布置出笼罩国土之法阵，就是在为此刻的分裂而作准备，确保能给子体炎魔源源不断提供养料。
甚至，这位暴君都不在乎战争的成败。
因为发动战争的目的就是让这片土地感受痛楚，并在哀嚎与尖叫中分泌出腥臭肥料，喂养子体炎魔茁壮成长。
这就意味着，只要她的孩子顺利降生，战争准时打响，那么最终胜也好、败也罢，肥料究竟来源于敌人还是部下，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了。
可偏偏是仪式出了问题，这让玛蒙难以容忍。
油乎乎的骨头砸向面颊又摔落在地，依诺卡并未躲开，沉寂眼眸中似乎闪过一抹忧伤。
她并未辩驳，魔力拭去脸上油渍，声线更加平淡：
“有非常精通仪式学知识的家伙对仪式某处节点动了手脚。”
“好在，他或者他们无法破坏或中断仪式，只能延缓果实生长的速度，大约让成型日期会比预想中延期二十天。”
“我会尽快找出根结并处理的。必要的话，你可以强行摘下不完整的果实，虽然会有所损失，但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嘎吱，嘎吱……
玛蒙咀嚼着生肉，汁水从下巴流淌，同时露出狰狞渗人的笑容：
“快，把鬼鬼祟祟的小老鼠揪出来，我要亲手碾碎他们，再一口一口吃掉……”
“你不能离开这里，有任何问题我会酌情处理。”
灯神注视着疯狂乖戾的炎魔领主，无喜无悲道：
“只要你守在这里，那么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无法培育出完美果实而已。”
“若你离开，导致果实被窃取，才会让所有的努力化作徒劳——或许这就是敌人的真正目的。”
玛蒙笑了两声，肥油像是浪涛一样翻涌：
“依诺卡，你还是那么的聪明细心。”
旋即她颔首，双手捧起整只的半熟鹰身女妖，像是啃西瓜那样大口撕咬，汁水淋漓：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行动？”
依诺卡无言离去。
密室里仅剩下狼吞虎咽咀嚼声与略显稚嫩的哭泣哀嚎声回荡不休。
哭声来自那株燃烧的树苗。
也是从玛蒙女士身体里分裂出的幼小炎魔。
邪恶诡异的魔力，将玛蒙女士含辛茹苦孕育出的、呱呱坠地不足三天的女儿，强行肢解坳折成了一株小小树苗，栽种于六芒星仪式的核心方位。
炎魔婴儿的身躯如同面条般被捏紧并拉伸成了纤长树干；高高举起的双臂撕成四分五裂的稚嫩树丫，簌簌颤抖；从脖子到胸膛被劈成“Y”形，脑袋不翼而飞，但树杈最高处，结着一枚圆滚滚的、鲜红到几乎渗血的果实，发出婴孩似的洪亮啼哭声。
而双腿化作的触须沾黏在土壤中，渗出丝丝缕缕血液，同时从仪式里汲取怨恨、恐慌、悲伤等腥臭剧毒的肥料。
硬生生扭曲成树状的畸形婴儿身躯不断抽搐着，并变得愈发干枯，唯独垂坠在枝头的那颗果实欢快摆动，娇艳欲滴。
“哇——哇——痛！妈妈，痛——”
由万种罪孽调制成的毒药汩汩浇灌着被痛苦与罪孽所灼烧的幼小树苗，以至于她伸出孱弱分岔的小手，撕心裂肺嚎哭，乞求母亲的怜悯。
“快快长大，我的好女儿。”
玛蒙无视了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柔嫩枝丫，热切催促声里充斥着饥渴难耐的焦灼感：“快长大，快长大……妈妈我呀，快要饿坏了……”
口水止不住地流淌，炎魔领主用满溢着残酷和食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那颗尚未熟透的毒树之果。
……
两只神秘的蝴蝶不知何时还会飞到布哈里亚，用她们轻盈柔弱的蝶翼卷起飓风，让这座枕戈待旦的城市陷入混乱。
血斧部落与两位佣兵不约而同选择了谨慎防守的策略。
牛头人酋长亲自坐镇于重铸的头颅高塔前，部落战士与法师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高塔拱卫得密不透风，腾腾煞气笼罩四野。
蕾欧娜也在落脚处布置了大量侦测、警戒仪式，以免再次遭到暗算。
一场沐浴在鲜血与泪水中的狂欢就这么戛然而止，整座城市都风声鹤唳、严阵以待。
李霏太太自然也不能继续在城内扫荡残存叛军了，通敌归通敌，同仇敌忾的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
于是趁着红发美人布置完法苏仪式冥想回蓝的功夫，粉毛佣兵默契守在窗边，担任起哨兵来。
她托腮眺望这座城市，紧张压抑气氛弥漫，像是拉紧的弓弦，一触即发，可这并不能影响到李霏的心态。
敌我同源，没什么好怕的。
粉毛佣兵用食指轻轻叩击窗台，姿态放松，甚至还有闲暇思考——
她实在无法理解，应召而来的两位姐妹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为什么就放任牛头人攻城呢？
别的不说，她们至少拥有群体驱散的能力吧？
身处叛军阵营的两位魔女，只要废掉【殉难】，再拖延住瓦格与两名佣兵，就凭八千牛头人，别说一天半攻城，能不能拿下布哈里亚都是个问题，并且就算赢了，也必定损伤惨重。
“要么，这场战争的胜负无关紧要，不值得她们出手。”
“要么，她们隐匿在暗中，是为了完成更加急切重要的任务。”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她们为何不隐匿到底，反而贸然暴露自己的行踪呢？搞出那么大动静，难道就为了阻挠瓦格的序列3晋升仪式？但瓦格要铸造许多座头颅高塔才能触及高位领域，除非这恰好是最后一座，否则建成与否，影响不大。”
“还有她们本身的来历也非常可疑。”
“灰蝴蝶强大到不可思议。能摧枯拉朽般屠灭索尔家族的血斧酋长，力战灰蝴蝶却不堪一击；就连蕾欧娜也无法占据上风。蕾欧娜可是名动佣兵界的新锐啊，能和双子星五五开的白美强。”
“黑蝴蝶……抛开神性不谈，她为什么会对我有莫名的敌意？放着满城牛头人不管，就盯着我捶。我和她明明素未蒙面，敌意从何而来？我是招她惹她了，还是和她心上人勾勾搭搭了？”
李霏低喃自语，心中疑惑一个接一个往外冒，却根本得不到解答。
她一遍遍回忆着短暂接触中的每一处细节，忽然间福至心灵，黑蝴蝶最后那一记魔法拳横亘于天的场景在脑海中重现。
强横无匹的拳意，宛若怒蛟出海，势不可挡。
李霏太太越琢磨越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劲，最后双眼一亮，有了惊人发现。
黑蝴蝶，去过洛西布鲁克！
因为那拳意中除了愤怒，还有夹杂着一丝丝李霏熟悉的味道。
是嫉妒。
毫无疑问，黑蝴蝶观摩过秦半师的剑光，并悟出一鳞半爪真谛，融入自己的拳意！
“嘶……”
李霏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的猜测在心头浮现。
怕不是秦知画猜出了少夫人的行踪，并怀疑未婚妻与友人有染，因妒生恨，派人来暗杀自己！
不过这种猜测，就算对于脑回路清奇的魔女而言，未免也过于天马行空了。李霏太太出于对爱情的信任，暂且排除了知画女士意图谋杀未婚妻的嫌疑。
——总之，下回碰面可以诈她一诈，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情报。
粉毛佣兵打定主意，同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动静，于是捧起《深渊诗集》，装模作样念诵起来：
“你就这样与我朝夕相处，在我心里起来，在我心里入睡……”
显然，加上【残焰·？？】的份量，李霏太太决定加大勾引力度，让知画女士和蕾欧娜的友情得到升华，变成共用一只魅魔的好姐妹。
“我们是同一个秘密的两个咽喉，我们是双臂交叉成的同一个十字……”
红发美人从冥想中苏醒，耳边情诗琅琅，大胆而炽热。
她眉宇间仍残留着些许倦意，显然在强行挣脱放逐仪式、与灰蝴蝶交锋并追杀、布置大量仪式的过程中耗费了不少精力，就连那头热烈红发都变得柔软而蓬乱了起来，仿佛被晨露沐浴过，有种湿润感。
但从睁眼到起身的短短几秒功夫，蕾欧娜就恢复了往日的气场，双眼明亮又沉静，被这双眼眸注视的人会感受到压力，宛如盛开在深渊里的一株玫瑰，肆意舒展鲜活带刺的躯体，遥远却艳丽逼人。
“喏。”
贤惠贴心的粉毛人妻放下诗集，给知画女士的友人递上一杯纯黑咖啡，三倍浓度。
蕾欧娜道谢并接过咖啡，而粉毛人妻按照惯例问候道：
“好喝么？”
“不错。”
“那委托完成后也请我喝杯咖啡怎么样？”
红发美人莞尔，她非常欣赏队友临危不乱的乐观态度，可给出的回应却一如既往果断：
“还是不了吧。”
她三两口喝掉苦涩饮品，忽然眯起眼眸，因此变得狭长的眼线像是匕首般危险：
“来了。”
李霏循声看去，确是一黑一灰两只蝴蝶大摇大摆从窗外飞过。
“黑的交给我，灰的就拜托你啦。”
李霏耸肩，推开窗户。
“黑蝴蝶更加危险。”
蕾欧娜提醒道。
“哎呀，我可不是灰蝴蝶的对手。”
粉毛佣兵洒然一笑：“如果我去对付灰蝴蝶，而黑蝴蝶又在你的压力下复苏神性，很有可能咱们双双败亡。”
“但反过来说，蕾欧娜小姐和血斧部落配合得当的话，大概率能压制甚至擒杀灰蝴蝶；而我也有信心与黑蝴蝶一战，并在神性复苏的局面下存活……所以这是最优解。”
——直面神性的威能，你就算有生还的把握，难道不用付出惨痛代价么？
——相比之下，灰蝴蝶自始至终没有流露过杀意啊……
红发美人默默记下这个人情，不再多言。
而粉毛佣兵侧坐在窗台上，被半透明黑色连身袜包裹的大长腿轻巧旋转，便翻窗而出，曼妙双翼如撑伞般“刷”地绽开，扶摇而上。
“咿——”
眼见魅魔逼近，黑蝴蝶颤了颤，疯狂扇动蝶翼逃向远方，像是守身如玉的大家闺秀撞见会吸食人阴气的女鬼一样，生怕被玷污清白。
“速与我一决高下！”
李霏娇叱一声，紧追不放。
砰砰砰！
黑蝴蝶甩出一连串魔法拳，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
凛然威势让蕾欧娜眼角微挑。
昨天她被困在次元缝隙中，虽因祸得福避开神性的镇压，但也错过了和黑蝴蝶直接接触的机会，只能通过战场残留痕迹、魔力气息等线索来判断其实力。
直到此刻，蕾欧娜近距离感受到那一记记魔法拳浩大澎湃、重若群山的压迫感，才明白自己之前对黑蝴蝶的实力有所低估。
弱一些的序列4施法者，恐怕不是黑蝴蝶的对手。
而鹿目圆小姐不光敢于直面神性的威胁，还让黑蝴蝶丧失与她交战的勇气……
“这次的队友格外优秀。”
低语声中，蕾欧娜身化璀璨弧光，破空降临至灰色蝴蝶身旁，鲜红长发昂扬飘飞。

第四百二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喜酒
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
面对匆匆回击的魔法拳，李霏干脆不闪不避，直接用脸去接，吃准了萍水相逢的姐妹不敢下死手，硬是逼迫黑蝴蝶强行操控魔法拳转向，以免真把粉毛佣兵的脑袋捶掉。
而在旁人眼里，这便成了粉毛佣兵闪避Max或掌握【法力偏移】的表现。
追逐纠缠的两道魅影很快越过城墙，冲进无垠旷野。
“抓——到你啦~”
终于，李霏太太欢快地一把扑在黑蝴蝶身上，宛如单纯活泼的孩童在野餐时与蝴蝶嬉戏，奇形怪状的黑色岩石阻挡了从布哈里亚到此地的视野。
眼见黑蝴蝶还在负隅顽抗，奋力扇动翅膀，粉毛佣兵干脆又“阿唔”一口将翅膀咬住，轻轻磨牙，徒劳挣扎立刻衰弱下来。
“放开，快放开！”
黑蝴蝶胆战心惊催促道，声音都在发颤。
魅魔人妻却吃吃笑着，风情万种：
“东方大陆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着，长长魅魔尾巴如蟒蛇般缠住黑蝴蝶的身子，李霏红唇轻启，对她侧脸吹了口气，湿热软语中有着能让骨头变酥的魔力：
“我想，我肚皮上的三千条魅纹一定能撬开妹妹的嘴。”
“我希望姐妹能好好跟我合作，弃暗投明，熔炉大君是不会亏待你的……”
黑蝴蝶瑟瑟发抖，却不敢再动弹，生怕粉毛魅魔做出不智之举，导致自己失去纯洁，不再是灰蝴蝶的唯一。
粉毛佣兵见状笑得更妖，眼中水雾旖旎，媚意横流，几乎能拉丝，连头发尖尖都散发出姬心动魄的风韵：
“你叫什么名字？”
“……”
“来布哈里亚究竟有什么目的？”
“……”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喜酒。”
粉毛佣兵咬住下唇，柔软红唇与莹白牙齿一点点摩擦分离，伴随绵长鼻息，一个小动作便妖冶妩媚到极致。
同时她尾巴收缩，把紧挨着的彼此绞得更紧，让蝶翼轻微颤栗。
“呃——”
被温热贴烫的身子缠住，一股灼热气息沿着脊椎轰然涌上天灵，将黑蝴蝶的思绪灼烧得支离破碎，大脑陷入短暂空白。
她本能般闭上眼，哼哼唧唧摇晃脑袋，一副宁死不从的态度，可触觉却告诉她，人妻魅魔的身段是何等的曼妙与下作，甜美馥郁的雌性气息更是不断涌入她鼻腔。
哪有魔女能经得起这种考验？
那香甜微烫的，柔软又充斥弹力的身子仿佛有某种魔力，让黑蝴蝶心跳失控、血液燥热、体温升高、头晕目眩，几乎要窒息。
恍惚中，一个可怕禁忌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
——如果和辣个身纤体软的灰发美少女相拥的话。
——得到的快乐真能胜过营养过剩的、滚烫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魅魔人妻么？
——不，沙耶，你怎么能有这么可耻的想法……
黑蝴蝶抖了抖，为一闪而逝的心思感到羞愧与自责，但更多的，确是恐惧。
她害怕自己对伊蕾娜的感情并非那么的坚不可破，难么过往的3017次告白也就都成了笑话。
殊不知，眼见这似乎患上了【灰蝴蝶依存症】的黑蝴蝶死鸭子嘴硬，李霏也犯了难，颇有骑虎难下的味道。
诚然，李霏太太偶尔会做出一些对不起知画女士的事情，令天下人妻蒙羞。
可那都是情不自禁的，两厢情愿的，双向奔赴的，称之为纯爱都毫不为过。
真正意义上的胁迫，她还真没干过。
因为那是对茶道的亵渎，也是对自己身价的不尊重——哪有花魁小姐一毛钱不收赶着倒贴的道理？
黑蝴蝶真要不从，魅魔人妻总不可能真就白白便宜了她。
“你、你放开……”
恰在此时，黑蝴蝶缓过劲儿来，哆哆嗦嗦道。
“我不嘛。”
李霏用蜜糖般甜腻拉丝的声音否决，还晃了晃，可态度也借机柔和了三分，循循善诱道：
“其实，人家也不是什么魔鬼啦。”
“既然不愿告诉我隐秘情报，那就算了，咱们随便聊聊呗。”
“你休想从我嘴里套话，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面对魅魔的蛊惑，黑蝴蝶斩钉截铁拒绝道。
粉毛佣兵却佯装没听见，满脸好奇道：
“你们从洛西布鲁克跑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叛军给的那点死工资么？”
“我们是为了……等等，你这不还是在套我话么？！狡猾卑鄙的女人，不管你做什么，都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出卖……”
“喔~原来你们真的来自洛西布鲁克呀。”
李霏恍然点头。
“……”
黑蝴蝶沉默半晌，再一次剧烈挣扎起来：“你给我放开，放开！”
“哎呀，再聊会儿嘛，他乡遇姐妹，多是一件美事呀。”
李霏仍是缠着黑蝴蝶不放，可力度稍稍放松。
她也怕好姐妹情绪过于激动，一时冲动，犯下【谋杀魔女】的重罪。
“你就说说，昨天为什么追着我不放就好了……我以前有得罪过你么？是不是一个姓画，哦不，姓秦的人派你来暗杀我的？这种私人的恩怨，总和委托无关了吧。”
“因为你很讨厌！跟那个整天和……纠缠不清的女人一样讨厌！”
黑蝴蝶恼羞成怒道：“直觉告诉我，要远离你们这样的危险家伙……”
——哈？她对我的敌意，仅仅是因为我和她的某个情敌有相似之处？
李霏哑然，正欲再问些什么，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忽然从远端传来。
哞！
那是瓦格的咆哮，同时黑色斗气宛如滚滚狼烟，喧天而上，汹涌杀机弥漫，连嶙峋岩石都无法阻挡。
没等李霏反应过来，被她压制住的黑蝴蝶就倏然消失了。
“不要再欺负她啦，下次见。”
明快道别声传入耳边，李霏才发现轻灵飘渺的灰蝴蝶不知何时穿梭而至，将同伴从魅魔爪牙中救走。
她每挥舞一下蝶翼，身形就会倏然转移百丈，不过弹指间就带着黑蝴蝶消失在李霏视线中，了然无痕。
“无冷却的位移……几乎能媲美缩地成寸的高位武道神通了，这真是序列4的法娘能做到的事情么。”
李霏心里酸溜溜的，有种落差感，不过还是在衔尾不放的火光降临前振翅飞出，挥舞粉拳娇叱道：
“别跑呀！与我决一死战呀！”
“不要追了，小心落入陷阱。”
弧光破空，落在粉毛佣兵身旁，化作艳丽高挑的红发美人：“灰蝴蝶对空间规则的领悟太深了，若一心想逃，就算高位生灵也未必能拦截得住……”
“可恶。”
粉毛佣兵愤愤不甘：“我明明已经压制住黑蝴蝶了！只要再有一点时间……”
“空间、时间与心智类法术，被并成为三大流氓派别不是没道理的。”
蕾欧娜安慰道：“尤其前两者，尽管相关知识极为深奥晦涩，入门难度极高，可一旦窥得门径，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得也是呢。”
李霏叹息，眼里满是羡慕。
在歧视粗鲁愚蠢近战莽夫的同时，施法者之间也素来存在鄙视链。
一拳神教、火球神教这样的法蛮，无疑在金字塔下层；比这更下层的，则是给自己套上一堆增益法术带头冲锋的近战法师，毫无法师应有的优雅与美感可言。
而时空类法术，则在金字塔顶端，以诡谲飘逸著称，进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死得不明不白，退也保命能力一流——别的不说，虚空开大逃跑，谁能留得住？
甚至，连“空间为王，时间至上”这种片面的说辞都流传甚广，足以窥得这类施法者的高贵、稀少与强大。
李霏当然也垂涎时空类法术的，并且母亲大人就是顶级的时间管理者，可惜，资质愚钝的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机会继承这份衣钵。
——咕，区区空间系法娘，没什么好羡慕的。
——等魔女血脉多进化几次，就能继承院长阁下的时间系法术典籍了……
粉毛佣兵垂头丧气回到布哈里亚，一瞧仍在无能狂怒的牛头人酋长，顿时乐了。
重铸的万面巨塔，再次被摧毁，滚滚人头铺成地毯。
“有法师团相助，灰蝴蝶的变形术得到限制，若与我们死战，她必败无疑。”
蕾欧娜平静道：“可如果只是造成一些破坏就离开的话，我们还无法留住她。我的战争枷锁品质低了些，有段时间没有更换过了。”
“这样呀……”
粉毛佣兵闻言，不禁同情心泛滥，飞到牛头人酋长身旁笑眯眯安慰：
“看开点，牛没事就好。”
“区区仪式被影响什么的，无所谓的啦。”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低吼传来，赫然是曾威胁过李霏的断角牛头人将领，他没有在粉毛佣兵与黑蝴蝶的战斗中被殃及身亡，看来运气不错。
——尸体在说话。
粉毛佣兵幽幽撇了他一眼，笑容不减道：
“慷慨的酋长啊，我在与邪恶狡猾的敌人交战时消耗了不少物资，所以你之前的承诺可以现在兑现么？”
攻城时，粉毛佣兵一发弩箭击杀艾柏士之子，救下不少血斧部落的战士，牛头人酋长当众承诺给三倍，勤俭持家的李霏太太可没忘了这事儿。
“……”
瓦格转过头，渊深如狱的猩红牛眼无声凝视李霏。
来自序列4的压迫感，让她感受到本能的惶恐，似乎浑身细胞都在颤栗，催促她逃离。
断角牛头人也再次厉声呵斥：
“混账，你想死么！”
周围牛头人士兵无声围拢上来，剑拔弩张的危险紧张气氛蔓延，让本就滚烫浑浊的、充斥血腥味的深渊空气变得更加压抑了，像是一个火药桶，一枚火星就能点燃。
四下陡然变得寂静，扑面而来的压力令人窒息。可李霏笑容愈发妖冶，眸光将话最多的断角牛头人锁定，躁动又深邃的杀意从灵魂中溢出。
咔哒。
一片死寂中，高跟鞋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显得格外清脆利落、铿锵坚实。
经验老道的佣兵蕾欧娜并没有尝试缓和气氛，反而冒着进一步激化矛盾、导致盟军相残刀刃向内的风险，从容镇定地站在队友身旁，和蠢蠢欲动的牛头人大军对峙，毫不留情道：
“我方只是在敦促贵部落履行承诺而已，请不要将因无力对付敌人而出现的愤怒发泄在盟军身上。”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连断角牛头人都意识到此刻局面是多么容易失控。
亲眼见证过两位佣兵以及敌人强大的他，硬生生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叫骂声咽了回去，夹着尾巴做一只安静的牛。
瓦格仍在沉默，乖戾狰狞的眼中几欲滴血。
哗——
卷轴、素材、矿石……抛飞向天际。
最终，牛头人酋长并没有动手，而是随手抛出一堆战利品，劈头盖脸扔向粉毛佣兵。
无形魔力将这些物品全部卷起，呈到李霏面前。
瞥了眼上涨31万出头的财富值，清纯娇俏的粉毛佣兵捏着裙角，以提裙礼致意：
“酋长阁下果然会信守承诺呢。”
她收好物品，与蕾欧娜联袂离开，团团围堵着她们仿佛一言不合就要乱斧将两人砍成肉泥的牛头人士兵也无声让出一条道来。
“真是嚣张啊，完全不把弟兄们放在眼里。”
“别看她们现在这样，私底下早就被高位老爷给……”
“啧，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把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尚未走远，李霏就听到了身后喘息声，以及低沉的污言秽语。
“我的情绪好像变得有点嗜血易怒。”
粉毛蹙眉，低声向蕾欧娜交流情况。
至少在战争委托完成前，她们这双人佣兵小队与血斧部落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那么按照花魁小姐善于审时度势、两面三刀的灵活行事作风，她纵使心里对血斧部落的倒霉境遇幸灾乐祸，也不会再这种时候火上浇油。她本该暗戳戳谋划，找机会把他们全鲨了，而不是以这种方式，闹得险些翻脸，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
事实上，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李霏真的险些没忍住，要当众击杀那断角牛头人。
如此敏感且易于失控的情绪状态，让李霏感到熟悉又陌生。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蕾欧娜沉静依旧：
“我们现在就置身于无底黑暗，宇宙中最混乱血腥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罪孽，每一口空气都饱蘸着绝望，无时不刻不再孕育着恶魔。”
“只要立足此地，就难免会被侵蚀、污染、同化，就算是圣殿骑士，在深渊待久了，也会变得冲动易怒，甚至沦为嗜血暴戾的怪物。”
“所以，我们要对抗的不仅是敌人，还有自己；我们要警惕的也不仅是头顶的烟尘、脚下的熔岩，还有内心不断滋生的黑暗。”
——那深渊肯定是个很妩媚的大姐姐吧，能让芸芸众生为她流血，为她堕落，为她癫狂。
——我以后也不会输给她的呢。
李霏颔首，一股奇怪的胜负欲不由自主涌现。

第四百二十三章 但凡知画女士……
战争委托第十日。
李霏换上颇为明艳热情的橘红色无袖连衣裙，踩着同色高跟鞋，独自登上城墙。
她少有地涂上了唇釉，柔软长发被空气灼烤得略显蓬乱，夺目长裙收束着弱不禁风的腰肢，也为洁白肌肤平添一抹接近于火光的娇艳感。
及膝裙摆懒洋洋摆动着，极具弹力的连身袜让纤长匀称的小腿看起来妖冶、笔直，妍丽高跟鞋有气无力叩击斑驳地面，节奏有些紊乱。
城东是一方断崖，宛如刀削，一望无际的熔岩湖泊在断崖下涌动。
长年累月升腾的烟气将此方绝壁浸润得比寻常岩石更黑，嶙峋尖锐的崖壁就像是黑龙的鳞片，古老沧桑。
啪嗒。
一滴汗水从高空坠落，没能掀起丝毫涟漪就被酷烈高温所吞噬、同化，与沉寂多年的熔岩融为一体。
粉毛佣兵枯坐在墙头，托腮凝视下方亘古流淌的毁灭之湖，眼瞳里有火光跃动。
她深深吸了口气，妄图以此平复内心不断升腾的躁动感，可涌入肺部的却是刺鼻硫磺味和几乎能灼伤血肉的滚烫高温，她甚至还从氧份稀薄的酷热空气里品尝出丝丝血腥味……这些本该让人厌烦的东西，却让李霏感到迷恋，像是煮沸后散发出蜜糖香气的毒酒，花瓣上垂坠着鲜血的黑郁金香。
李霏更加地难耐了。
“来点触手怪呀！”
“来点魅魔呀！”
“来点蛊人心窍的迷雾呀！”
她无声呐喊着，思绪有些恍惚，幽深眼眸里涌动着迷离狂乱的火光，仿佛成了沉寂熔岩湖泊的另一面。
深渊女士永恒讴歌着杀戮、背叛与破坏，也只为傲慢、嗜血、贪婪、不忠等品质而欣喜，正常人在这儿待久了，也早晚被侵蚀污染，转化用恶行散播罪孽的魔鬼。
而对深渊女士一见钟情的李霏更是在劫难逃。
李霏太太素来对心仪的雌性免疫力很低，契合的相性更导致她难以抵御这位迷人大姐姐无孔不入的蛊毒。
她眼中的深渊，是弥漫着腐朽与妖娆风情的大姐姐，是世界万恶的聚合体，连毛孔里都流淌着歇斯底里的恶念。而如此深邃旖旎的女郎，正用火热的身躯包裹着李霏，耐心且富有技巧地在粉毛佣兵耳边低语，劝人向恶，抛弃一切理性或束缚，纵情于掠夺、毁灭、欺骗……
深渊女士无所不用其极，她凄艳颓废的容颜，破败宏丽的气质，硫磺混杂鲜血味的体香，滚烫灼人的怀抱，混乱不安的魔力因子，由受害者凄绝惨叫和熔岩汩汩流淌交织成的婉转耳语，都能轻而易举勾起李霏最纯粹的本能。
已经为知画女士守身如玉十多天的魅魔人妻，哪能经得起这种撩拨？
她情动了，眼中波光粼粼，绷直勾魂夺魄的腰身，并拢妖媚而优美的双腿，高高仰起下巴，任由湖面升腾而上的热气灼烤白皙泛红的项颈，幻想着那个妩媚又无情的女子，用她发烫的、湿漉漉的、带有魔力的指腹掠过自己肌肤，动作时而像呵气般轻柔，时而如迸射的熔岩般汹涌。
呼——
几分钟后，李霏太太发出绵长无声的喘息，两片鲜活娇嫩的唇瓣随之微张，冒出热气，还有细细拉丝，晶莹粘稠。
她晃了晃，柔软乏力的身子险些坠落，紧紧绷直的小腿肚与用力下扣的足尖也松弛了下来，轻颤颤栗，唯有面颊愈发酡红，眼眸湿润欲滴，散发出丛生桃花般的娇艳风情。
“嗳……但凡知画女士有深渊女士一半‘会’，人家可能就不会出轨了呢。”
或许是近日频频拜读《深渊诗集》，李霏太太进一步接纳深渊后，不知怎么就有了雅兴，出口便是霏言霏语，精妙绝伦，字字珠玑，比深渊诗人更加深渊。
噗通、噗通。
一双盛着霏蜜绿茶、水光流烁的高跟鞋接连坠入熔岩湖泊，算是李霏太太留给深渊女士的一点念想，她熟练地收拾好情绪，眨眼功夫就变回了那个纯真、干净、适合结婚的美少女，转身离去。
“哞！”
经验老道的李霏太太对于时间总是卡得很准，她刚与深渊达成和解，暂且解决掉无形意志的侵蚀，魔女就再一次来造访。
这几天，她们每日都要来布哈里亚兴风作浪，闹得守军苦不堪言。
这让李霏愈发好奇她们究竟有何图谋。
魔女是在残暴血腥压迫下不堪忍受的恶魔叛军们召唤来的盟友，她们最终的目标肯定是熔炉大君。
而布哈里亚，不过是蜷缩在一隅之地的小城罢了，贫瘠羸弱，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便是背靠熔岩湖、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了。
——俺寻思，玛蒙女士这会儿应该已经生了吧？她们不去但丁搞事情，在布哈里亚耗个什么劲儿？
李霏无比好奇，可两位神秘兮兮的姐妹目前处于敌军阵营，根本不愿透露出半点有用的情报。
魔女凝聚力强归凝聚力强，可在禁止内部杀戮或背叛族群的前提下，良性竞争还是有的，并且下限不怎么高，今天你勾引我客人，明天我怀上你妻子的崽儿，都是常态。
就连素来以高雅亲切面貌示人的格奈娅，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另几处魔女集会挖来不少公关，还意味深长地找李霏唠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别的酒馆都怎么剥削员工、苛待姐妹，金橘子酒馆才是唯一好归宿之类的云云。
吓得花魁小姐把某些远道而来姐妹悄悄递给她的高价雇佣意向书藏得更严实了。
总之，若是双方都不打算投敌的话，李霏将和来历不明的姐妹进行竞争，在不弄死彼此的默契下勾心斗角，最后有什么收获各凭本事——目前为止，李霏是有一定的合作意向的，只不过停留在眉来眼去阶段，至少要等到炎龙契约失效，才能真正暗通款曲、共商大计。
砰！砰！砰！
和过去几天一样，粉毛佣兵发挥出匪夷所思的闪避技巧，只要拿脸去接魔法拳，后者就会乖乖避开，捶死躲闪不及的牛头人们。
“你够了没有……”
黑蝴蝶的声音里流露着生无可恋的疲惫感。
“收手吧，这里到处都是俺们血斧部落的战士，你逃不掉的。”
粉毛佣兵却不依不饶规劝着，语调里带有莫名兴奋的意味，这可是她在深渊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黑蝴蝶不再说话，铆足了劲逃跑。
几分钟后，两只蝴蝶再次翩然撤离。
除了少量牛头人死伤，以及再一次被摧毁的头颅高塔外，布哈里亚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一个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的牛头人战士，被魔法拳裹挟的力场擦到半边身子，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他两只牛蹄变成模糊的血肉，出血量超大，但还没死透，“哞哞”牛啼一声弱过一声，格外凄凉。
粉毛佣兵亲眼目睹了盟军的惨状，心中战意更加坚定。
——牛头人死光之前我李霏但凡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坚贞不屈的好人妻！
她捏拳给自己打气，并与款款走来的蕾欧娜汇合。
“这次提前布置好了仪式，但还是没能留住她，灰蝴蝶破解仪式的速度太快了。”
蕾欧娜叹息着，但声线波澜不惊，没有多少失望之意，看起来对结果早有预料。
如果掌握时空之道的法娘能轻而易举被针对的话，那恐怕没有施法者会钻研那些浩瀚深奥的知识了。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霏歪着脑袋道：“每次来，除了破坏瓦格的晋升仪式外，就只杀死少量牛头人，这种不痛不痒的袭击，完全没什么影响嘛。”
“你，你！”
一旁还躺在血泊里、气息奄奄的牛头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瞪大尚在流泪的牛眼，先低头看看自己不翼而飞的半截躯体，又颤巍巍抬手指向粉毛，面孔狰狞抽搐，似乎要说出一些具有攻击性的言论。
噗哧——
最终，他吐出老大一口血，活活被狗粉毛气死。
“兄弟，兄弟，坚持住！”
领着巫医匆匆跑来救治的牛头人战士已近在咫尺，可终究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战友脑袋一歪气息断绝。
“抬走吧。”
巫医摇了摇头，用干涩沙哑的苍老声音下达死亡通知，背负双手慢悠悠离去。
【你杀死了牛头人，获得132点经验值】
嚯，这也行？
李霏吓了一跳，旋即偷偷瞄了眼系统面板，一时间又惊又喜，小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我气死盟军居然被被炎龙之火烧死？
——唔……我说那句话本身毫无杀意，只是阴阳怪气一下，并且行为本身也并不具备太大危险性，恰好把他气死属于意外之喜，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所以通过了炎龙契约的【违约判定】……也对，毕竟一旦反噬，有死无生，所以契约内容不算严格，就算是偶尔划水摸鱼、透露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情报、临阵脱逃，都不至于死亡，只有蓄意伤害盟军或队友、明目张胆影响委托任务之类情节较重的行为才会导致反噬。
——啊，真好啊，要是系统小姐的财富值判定机制也这么宽松的话，哪还有财阀小姐什么事？说起来，居然连赠送给别人金币再将其杀死夺回金币的行为都不给我增加财富值，很没道理耶……
她脸上不动声色，眸光却愈发幽深起来。
牛头人的死亡给了粉毛佣兵大量灵感，她有点想要进一步试探炎龙契约的底线，以方便行事。
但李霏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挑战系统小姐的底线，就算失败了，无非就是白费苦功。
试探炎龙契约就不一样了，万一翻车，那是真的会死，风险太大，犯不着。
两位佣兵沉默着回到住所，蕾欧娜才继续交流，分享新观察出的情报：
“我也弄不清楚她们的目的，但……”
“黑蝴蝶，可能去过洛西布鲁克。”
李霏太太掩嘴惊呼：
“什么？真是个惊人的发现呢。”
“她的拳意比较黯淡，我又把精力放在灰蝴蝶上，难以在短暂交手中验证猜想。但这几天观察下来，结论愈发清晰。”
红发美人娓娓诉说着自己的发现：“那股拳意充斥着愤怒的力量，但其中又交织着非常隐晦微末的韵味……能让人感到悲伤与苦涩。”
显然，黑蝴蝶初次亮相并全力作战时，蕾欧娜被困在次元间隙，只窥见了神圣崇高的神性光辉，其余一切都被浩大气息所掩盖；而后续几天黑蝴蝶又在和粉毛佣兵划水，拳意不显，所以秦知画的友人直到今日才做出李霏早早发现的判断。
李霏装模作样沉吟道：
“听你这么一说，她的拳头里好像是有点黯然销魂、肝肠寸断的意蕴呢，就像是失恋，不，像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投入她人怀抱一样……”
“那不成那种拳意，和秦先生的剑光同根同源？”
蕾欧娜颔首：
“有些相似。”
“说起来，战争学院那位秦先生真有那么厉害么？我看那些外邦甚至异界武夫犹如过江之鲫，不远万里前来观摩学习，真的值得吗？”
粉毛佣兵佯装漫不经心打听道。
“值得。”
蕾欧娜笃定道。
“比你，比双子星还厉害？”
李霏竖起耳朵追问。
蕾欧娜闻言轻笑一声：
“她以往醉心于药剂学，又被困于樊笼，念头不通达，所以剑道才情不显。”
“后来……她废弃家传玄功，挣脱教条，才焕发出崭新气象，自此高歌猛进，一日千里。用东方大陆的话来说，叫龙归于海，鹰击长空。”
“你不该拿我，或者双子星作比较。”
“现在的她，大概接近序列4时期的白小姐了吧。”
——咕？知画女士这么勇的吗？
——要不以后换个人乳？或者把上限降低成两次？
李霏太太闻言，不由得眯眼反思起自己过往的种种过错来。
显然，望妻成凤且并不清楚知画女士困于瓶颈、再难寸进的物质人妻霏，悄然上调了对知画女士的评分，觉得有必要拿出对待院长大人或财阀小姐般的态度去关爱同居女友，不能再这么厚此薄彼下去。
可等交谈告一段落，李霏倚在窗边，却又微不可查地鼓了鼓脸。
望妻成凤归望妻成凤，攀比心归攀比心，知画女士修行这么快，李霏内心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好在，她是擅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
——知画女士强，还不是本炉鼎的功劳？说到底，不过是找了个能为她修行提供助力的贤内助罢了。
——不像我，实打实全凭自己努力。
——所以，秦知画的修为，那都是虚的、倚仗外物的、不劳而获的。我的实力，那都是汗水和天赋浇灌出来的，不光体现在自己身上，还能惠及她人，堪称功德无量普度众生欢喜菩萨。
——霏门。
情绪逐渐放松，李霏重又翻开深渊诗集，等待着魔女们的下一次到来，以及战争委托倒计时的流逝。
……
“已经确定了。”
蓝肤美人幽幽注视着不断暴饮暴食的炎魔领主与那株被罪孽浇灌的、撕心裂肺啼哭痉挛的毒树之苗，平静汇报道：
“有几处仪式节点被影响，截断了养料供应。最核心的源头，在【布哈里亚】。”
“我的肠胃，已经饥饿到蠕动了啊。”
玛蒙大吃大嚼，汁水飞溅，和蔼又狰狞地催促道：“依诺卡，快去解决这件事吧，我和我的爱女，都无法再等待哪怕一秒了……”
“……”
依诺卡无言离开密室，不多时便领着一支静默的军队向布哈里亚进发。

第四百二十四章 燃烧的群山
粉发美少女换了条米色连衣裙，斜坐在软椅上，眸光略显困倦。她右手托腮，左手捧着诗集，曼妙有致的身躯宛如横陈在深空中的星河，慵懒而旖旎；右腿叠着左腿的坐姿让腿部轮廓看起来格外修长紧致，洁白肌肤在半透明黑丝笼罩下也变得朦胧起来，像是雨夜中那一抹柔媚月光；纤巧柔软的足尖上挑，勾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水晶高跟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高跟鞋表面流烁着细碎淋漓的光泽，鲜活又颓废。
她心不在焉翻看着早就倒背如流的《深渊诗集》，脑海中思绪起伏。
——系统小姐怕不是病了。
——铁蹄破城后发生的暴行里，我不过是同流合污者而已，道德值居然能再跌2点？那真正作为主犯的牛头人大兵？比我更低？
——不可能！
因魔女作乱而放缓的节奏，让李霏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间，可以去揣摩一些之前来不及细想的事情。
——或许，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是下限，对我而言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又或者，环境不同，对于深渊物种而言，这种事情合情合理……不，这种说法可以排除，都是杀人放火，没理由深渊出来的物种道德值就更高。
——还有一种可能。道德值的判定是比较多样的、复杂的，他们可能在布哈里亚是丧心病狂的屠夫，回到部落就是好战士、好父亲、好丈夫，复杂情感中和了黑暗面，把道德值均分拉上去了。
——也不对呀？我对知画女士也很暖呀，不惜坏了女儿家最珍贵的清白也名节，也要助她修行，早日拳打婷宝脚踢魔导师，凭什么我的平均分就上不去？
片刻后，李霏恍然，做出一种猜测。
有可能，绝大多数智慧生灵的道德值是在光与暗之间高频跃动的。
他们面对亲人、朋友，则展现出美好善良的那一面，道德值高达好几十；一旦看见美人、看见财富、看见任人鱼肉的弱者，贪婪嫉妒等邪念便开始涌现，把道德值扯到负数，会有一个灵活的区间。
而李霏太太的天赋专长【沉沦】是不可逆的。
旁人不堪回首的至暗时刻，对她而言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态度。
旁人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李霏只能在苦海中越堕越深。若要超脱，只能不断积聚扭曲业力，方可以大智慧、大茶道反证菩萨果位，茶光普照天下女子，将她们接引到极乐深渊，永生永世沉沦在无上欢愉中。
——念霏门者，茶道轮回中得永生……
李霏无声念诵“霏门”，心思更加活络起来，算是对血斧部落有了点兴趣。
仅仅是和他们同盟作战都这样了，今后若能率领这样的狼虎之师摧城拔寨，还不起飞咯？
恰在此时，同居队友从冥想中苏醒，粉毛佣兵立刻收敛幽深眸光，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柔媚模样。
她眼波流转，用轻柔呢喃声例行每日问候：
“早呀，还有四天就能结束委托了。”
“完成这票任务回去请我划船怎么样？”
“行程满了。”
蕾欧娜也噙起唇角，按照惯例回绝。
她们联袂而出，巡视这座臭气冲天的城池，米色与鲜红裙角被烫人暖风勾连在一起。
超凡生灵的尸体腐烂总会慢一些，可深渊的灼热温度又能让这一过程加速。满城残尸断臂流淌出花花绿绿的水，非常刺鼻，常人只要嗅到就会生理性呕吐。
可花魁小姐刚出道时就强迫自己凝视月光狼被开膛破肚后肠胃脱落的尸体了，如今这场面对她而言无异于清风拂面，甚至能就着吃三大碗白米饭。
“今天也是安宁祥和的一天呢，不知道那两位客人还会不会来造访。”
李霏悠然道。
“虽然还不清楚那两位不速之客有什么目的，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蕾欧娜则散发出一种镇静自信的成熟气场：“站好最后一班岗，后续事宜就可以交给玛蒙女士了。”
“区区两只蝴蝶，还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无非再杀害一点牛头人而已。”
善集百茶之长的李霏暗暗开启茶道锁效仿着她，拿出了成竹在胸的姿态，但显然有些用力过猛。
可这怪不得花魁小姐膨胀，毕竟她比蕾欧娜掌握更多情报，也无性命之忧，巴不得两个姐妹把水搅浑，给自己创造更多探寻熔炉斗气线索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风浪越大，鱼越贵。
咚，咚，咚……
忽然，战鼓扣响，苍凉肃穆，带有悲壮之气。
“今天来得还挺早，刚好可以解解乏……诶？”
李霏嘀咕着，与蕾欧娜一并飞上城头，不以为意地往外一瞥，瞧见一支军队正悄然逼近布哈里亚。
粉毛佣兵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呆滞半秒，揉了揉眼，再次眺望不断逼近的军队，随后嘴巴张成“o”形，小脸发白。
“十字军，女妖，奇美拉，比蒙，九头蛇，灯神……恩洛斯联军来攻打深渊了？”
霎时间，李霏太太花容失色，如临大敌。
那支军队规模不大，成员不足百，但无不是凶名赫赫的强大超凡族群，起步便是序列5的黄金娜迦，也不乏独眼巨人、血族这样更加强大的生灵。
甚至，其中有十来道气息格外强横，滚滚气血汹涌浩瀚，犹如汪洋，威势惊人，那赫然来自九头蛇、奇美拉等高位生灵，是屹立在血脉序列金字塔顶端的霸主，生而崇高，足以成为一域乃至一国的图腾或传说，镇压弱小城邦气运，被芸芸众生顶礼膜拜，就算在神话年代也有存在感。
可如今传说物种却被编入一支队伍里，如深海暗流般涌向布哈里亚，寂静无声，也拥有足以碾碎一切的可怕力量。
——怕不是两位姐妹暴露了行踪，恩洛斯派人来讨伐她们了！
李霏偷瞄了眼蕾欧娜，打算抱住大腿一起撤。
敌人实在过于强大且恐怖了，根本不可能是对手，反抗死路一条。
红发美人的神情也变得稍加认真严肃起来，却并无慌乱或肃杀之意。
“是依诺卡。”
她低语道。
——依诺卡？咱们的人呀，那没事……个屁啊！
李霏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
她眯着眼，眉头微蹙，踮起足尖眺望那支军队，眸光很快将灯神美人妻的身影锁定，不详的预感汩汩在心头涌现。
布哈里亚，说到底不过是燃烧平原一隅的贫瘠小城罢了。
那两位好姐妹究竟在背地里干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惊动但丁，促使那位神秘莫测的灯神、熔炉大君的心腹部下大动干戈，率领如此恐怖的力量赶赴布哈里亚？
以己度人，李霏内心浮现出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明明只差四天就能轻轻松松轻取七十公斤魔力水晶了啊……”
她叹了口气，无声伫立在城头，目送盟军进城。
……
布哈里亚陷入寂静，鸦雀无声。
在佣兵与血斧部落战士们的注视下，那支队伍愈发地近了，超凡生灵庞大狰狞的身躯也变得清晰可闻。
能喷吐烈焰、剧毒与雷霆的巨大生灵，连同鹰首狮身的凶兽翱翔于低空，黑压压阴影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同样象征着邪恶、力量与强悍生命力的多首怪物匍匐于大地，九只庞大蛇首高昂，嘶嘶吞吐蛇信，卷起道道腥风；裂开丈许眼皮，用混浊竖瞳俯瞰尘世的巨人沉默前行，身躯伛偻，但每一步都能让地表岩层颤栗，扬起尘埃。
巍峨雄壮的恐怖怪兽们行走在满目疮痍的灼热岩层上，跨过纵横交错的熔岩长河，宛若炼狱最深层爬出来的使者，要将一切都化作尘埃，磅礴气息令荒芜死寂的天幕都为之翻涌。
凝视这群队伍山岳般覆压而至的怪物，莫说两位佣兵与牛头人酋长，就算是最愚钝的牛头人士兵，也在如威如狱的威势下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意识到有大恐怖将要降临。
只是有一名灯神位于队列中央，湛蓝云雾承载着半幅美人皮肉，犹如满天乌云里的一缕微光。
她风姿绰约，气质端庄，素白头巾也难掩婀娜娇媚的体态美，状若纱丽的衬裙摇曳，涌动暗香，与蓝色肌肤交融成令人浮想联翩的神秘异域风韵；她的眼眸深邃明亮，睫毛艳逸浓密，风采格外灼人，还流淌着庄重宁静的神韵，只可惜那双暗黄色瞳孔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像是尘封于密不透风暗室的美酒，晦暗沉静，唯有找到打开密室的钥匙，方能让其重见天日，品尝到酒水浮现涟漪时散发出的馥郁醉人香味。
冷静下来的李霏太太无声打量这支队伍，满脸狐疑。
虽然法术百科全书的殊荣有那么一丢丢水分，但她的智力属性掺不得假，拥有过目不忘之能。
玛蒙女士凭借锻造大师身份雇佣来的临时工打手，她大多有印象。
可城下近百超凡生灵，除了依诺卡，其余皆是陌生面孔。
毫无疑问，熔炉大君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暴露从未示人的、清一色由中高序列生灵组建的恐怖军团……定要搞个大动静！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是玛蒙压箱底的王牌力量了……
——可她是炎魔领主啊！最精锐的部下里怎么一个炎魔都没有，反而都是来自不同阵营的异族生灵？
粉毛佣兵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用向蕾欧娜投以疑惑的眼神。
然而，就算是见过许多大世面的、能一眼识破【殉难冲锋】这种冷门极端战术的佣兵新星，此刻也无法替队友解惑。
“很奇怪。”
蕾欧娜低声道：
“我本以为，玛蒙女士对来历不明的灯神依诺卡青睐有加这件事属于少数个例。”
“可没想到，她竟暗中组建了一支多阵营、多种族混编军队……”
“作为猜忌多疑、喜怒无常的暴君，玛蒙连同族炎魔都不信任，大肆杀戮，为什么会信赖这些本不属于深渊的异族？”
“另外，这批军队绝不是玛蒙掌握的全部武装力量……所以，她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招揽到一批强大高傲的神话生物为她效忠，连公会情报网络都未曾察觉的？”
粉毛佣兵轻轻摇头，聚精会神观察这支寂静又汹涌的部队，意识到更违背常理的问题：
“玛蒙是怎么解决士气问题的？”
作为两大学院的优秀学员，哪怕并非战争系超凡者，最基本的战术尝试还是要有的。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要尽可能避免不同阵营的兵种混编在一起。
诚然，不同阵营、种族的个体之间，完全能无视一切教条束缚，建立友谊、爱情，但九系超凡法则终究是无尽时空的本源基石，祂们的影响无所不在。
几乎所有的超凡族群，都会生而亲近某一系超凡因子。譬如火怪、九头蛇，就热衷于混乱气息；冠军骑士、十字军则青睐生命气息；四大元素种族、仙女龙、妖精等，则对自然气息情有独钟……这也是六大阵营应运而生的根源所在。
而有亲近的超凡因子，必然就会有排斥的。由庞大死灵能量汇聚成的骨龙、恶魔，就对富含生命魔力的天使深恶痛绝；灵魂深处都弥漫着混乱因子的梦魇，则与秩序阵营的物种是生而相性不和的天敌。
若在和平环境下，超凡气息内敛不发，倒不会有太大影响；可一旦作战，汹涌浓烈的超凡力量暴动，那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就会随之涌现，干扰心智。
小队作战倒也罢了，影响力有限，队员之间的默契、感情也能抵消排斥感；可军团规模越大、超凡生灵数量越密集，不同阵营族群间产生的排斥感也愈发炽烈，轻则侵蚀情绪，导致士兵躁动不安、冲动易怒，重则心神失控，爆发内乱厮杀，就像是深渊对智慧生灵的蛊毒一样，无孔不入，深入魂髓。
并且，混搭兵种的阵营来源越复杂，越会让情况恶化，三个阵营的混编部队，绝对比两个阵营的混编部队更容易哗变。
因此，各大势力、城邦，乃至将领个人，都会尽可能“提纯”部队，确保麾下将士来自同一阵营。
而玛蒙女士的这支秘密王牌部队，居然是六大阵营混编！
如此复杂的成员结构，恐怕连那位最擅长战争的至尊、亡灵阵营的帝皇都要头疼。
李霏实在难以理解，那位多疑的炎魔领主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信心，在暗中苦心竭力组建这么一支随时可能内讧的队伍，还将他们视作王牌，用来镇压燃烧平原，平定动乱。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自己和如此强大的军团处于同一阵营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应该没理由对我下手。
——但两位天天来搞事情的姐妹要遭老罪咯。
幸灾乐祸的念头涌现，李霏莫名欢快了起来，魅魔尾巴也元气十足地在身后甩动。
“复仇的时刻来了！黄昏的信徒们，随我一起享受这场璀璨而伟大的毁灭吧！”
正当依诺卡率领的可怕军队将要跨入城门时，地平线远端突然传来嘶哑兴奋的嚎叫声。
古老坚硬的岩层开始摇晃，似有远古魔神从长眠中复苏，隆隆脚步声撼动无垠平原，魔威滔天。
“啥玩意儿？”
李霏骇然抬头。
目光所及之处，燃烧的群山拔地而起，浑身流淌黑红熔岩，嘶吼着冲向布哈里亚，每一步都天崩地裂，徒留漆黑崩毁的焦土，欲要将万事万物都毁灭焚烧成灰烬。
“唔……”
粉毛佣兵小脸一白，魅魔尾巴缩进两腿间。
——我究竟做了什么孽，才被卷入深渊高位战场？
仅有的念头在她摇摇欲坠的躯体里回荡。

第四百二十五章 风波诡谲
硕大乌黑山岩迸射出惨绿火光，充斥邪恶腐朽气息，又格外炽盛汹涌，连空间都要被这狂暴高温所扭曲、融化。
一块又一块燃烧的山岩，堆叠成恶魔的四肢、躯干与头颅，高逾百米，重万万钧，宛如魔主降世，执掌吉凶祸福。
十二尊古老而庞大的恶魔又延绵成山脉，绿幽幽的焰火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亘古长存，象征灾厄与不详。
他们是黄昏的信徒，毁灭的使者，岩躯人形，通体缠绕火光，像是死者临终前对这些恶魔产生的憎恶与怨念，永世不灭；自上而下流淌的岩浆则是浇灌在他们身上的鲜血，无穷无尽。
“地狱火……一、二、三……咕，那么多地狱火。”
反复核对三遍敌军数目后，李霏太太捂着胸口，几欲窒息。
她一眼认出，那些燃烧的庞然大物皆是来自高位恶魔种族的恐怖生灵，能与天使、泰坦比肩，绝非序列6的小魔女所能匹敌。
仅十二尊地狱火组成战线，就散发出铺天盖地压迫感，比浩浩荡荡的军团更加凶猛、乖张，足以令敌人绝望。
若非依诺卡带着援军先一步到来，这些地狱火一旦袭击，恐怕都能轻而易举碾碎守军，横推布哈里亚，将这座城市变成荒芜废墟，焦地千里。
——不，不对，次序错了。
——援军前脚刚到，他们就忽然出现，肯定不是巧合！这帮家伙早就埋伏在这儿了！
——难不成，两位姐妹在这里搞事情，就是为了把但丁的援军引来，等落入叛军包围圈，再一网打尽？
——可为什么选择在这穷乡僻壤设伏？况且她们造成的破坏不痛不痒，又凭什么确信玛蒙会调遣精锐力量来支援？
李霏惊疑不定，疑窦丛生，但神经紧绷着，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可面对伏击，坐镇队伍中央的依诺卡却波澜不惊，像是一口古井。
她低垂着风采灼人的眉眼，语气清幽沉静：
“进城。”
千奇百怪、体貌各异的怪物军团鱼贯涌入城门，唯独灯神美人悬浮而上，怀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竖琴。
“浩劫将至！浩劫将至！”
群山嘶吼着，荒芜又炽烈。
他们从远端奔来，苍茫破败的大地在恶魔脚下晃动，昏暗无光的天穹也压不垮巍峨沉重的魔躯，熊熊大火随之蔓延，构成一幅壮丽惨烈的地狱绘卷，似在宣告生命的终焉，连天堂都要沦陷，化作焦土。
依诺卡却旋身，孤身直面这燃烧至通红的黄昏。
她轻唱着，纤纤指尖轻抚琴弦，悠扬旋律中洋溢着安宁清婉的韵味：
“沉睡在翡翠色的梦境中吧。”
琴音飘扬，轻盈舒缓，比微风还要温柔。
可一尊地狱火却轰然转身，挥动岩龙般的臂膀，咆哮着砸向同伴的脑袋。
轰！
碎石伴随烈火飞溅，落在地面都不曾熄灭，将岩层燃烧成死寂焦土，嗤嗤冒烟。
冲在最前方的地狱火被琴声控制灵魂，迎头痛击自己的队友，让场面陷入混乱。
“卑劣的心智法术！”
身披黑色斗篷的生灵抬头怒斥，露出火焰构成的畸形五官，狰狞可怖。
那赫然是一具炎魔，也是地狱火的指挥者，气息渊深如海，比燃烧的恶魔们更加黑暗、深沉。
“Lu——”
他高声吟诵出一个急促嘹亮的音节，霸道魔力涌动，刹那间就将依诺卡的蛊惑解除，地狱火重又扑向布哈里亚。
可短暂拖延足以让依诺卡释放出第二轮法术，她拨弄琴弦更快，婉转音符连成一线：
“真实幻灭，虚妄永存。”
魔力伴随琴音挥洒，落在来自但丁的联军中，并映照出两道幻象。
幻象九头蛇与幻象奇美拉睁开冰冷无情的眼眸，奋力扭动着庞大狰狞的身躯，冲向燃烧的巨人。
那两具幻象栩栩如生，血肉中散发出腥臭气息，连狰狞凶残的压迫感都与本体如出一辙。他们裹挟滚滚腥风，疯狂扭动躯体，欲要将高位恶魔撕碎。
一场惨烈的大战立刻拉开帷幕，但又短促得不像话。
幻象九头蛇着实凶神恶煞，粗长蛇首摆动，嗜混嗜血气机弥漫，如同深海中苏醒的上古凶兽，有翻江倒海、吞噬星辰之威。
可它面对的是十二尊高位恶魔的群殴。
巍峨庞大的巨型恶魔并拢成熊熊燃烧的环状山脉，将形影单只的九头蛇团团围困。沉重魔躯迸发出无比野蛮磅礴的力量，火光也愈发狂猛炽盛。
咚咚咚……
此起彼伏的闷响中，地表剧烈震颤，又很快恢复平静，幻象九头蛇被硬生生摧毁，爆碎成不规则魔力乱流。
幻象奇美拉也未能幸免，一只渺小的灰蝴蝶不知何时降临，悄然扇动蝶翼。
空间陡然收缩、扭曲，幻象奇美拉的坐标被篡改，不偏不倚落在岩层皲裂后涌动的熔岩里，不等挣脱，十二道魔威盖世的身影就将其淹没。
不到一分钟，两道高位幻象就被解决，但也确实延缓了燃烧恶魔的步伐，来自但丁的联军顺利步入城内。
李霏站在城头俯瞰，将战况尽收眼底。
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意。
援军进城了，那又如何？
若是洛西布鲁克，满城仪式激活，无异于古神复苏，惊天威能足以让序列2的伟大生灵颤栗，只要躲在城内，纵使高位强者倾巢而出，并遭遇上百地狱火围城，也可高枕无忧。
但布哈里亚不过是深渊的籍籍无名小城罢了，连序列4的超凡生灵都能摧毁城墙，又如何能抵挡高位恶魔的冲击？
那些个地狱火，高有百余米，雄壮如太古魔岳，举手投足间都有匪夷所思的力量，高大可怖的独眼巨人与它们相比，就和稚童一样柔弱。区区布哈里亚的城墙，恐怕也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她瞥了眼悠然飞舞的两只蝴蝶，对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不再抱有猜疑。
“这帮家伙是叛军！”
“我方有十尊高位生灵；叛军算上指挥官有十三个！”
“我方是杂牌军，成员的种族遍布六大阵营，士气跌落到谷底，随时可能自相残杀；叛军是清一水儿的地狱火，不光同阵营，还同族，搞不好还是亲戚，浑然一体！”
“另外这里是深渊，混乱、死亡双系超凡因子活跃……换而言之，敌方地狱火战斗力有增幅，而我方的奇美拉、比蒙、十字军……至少六成盟军的战斗力都要打个折扣。”
——要不降了呗？
粉毛佣兵面色凝重，心灵逐渐被“良禽择木而栖”的想法占据。
虽称不上天壤之别，但敌强我弱的局面已经很明朗了。
并且双方各请了两位外援，蕾欧娜和灰蝴蝶五五开，但要是算上粉毛佣兵么……敌我战力的悬殊就更大了。
单挑时李霏能追得黑蝴蝶到处逃，主要是姐妹之间不能下杀手。可大规模交战时，能够高频倾泄的强横魔法拳，输出量就是粉毛佣兵难以媲美的了。
在粉毛佣兵的警惕戒备目光中，兵临城下的地狱火并未撞向城墙，反而止步于牛头人斧手能能够投掷到的射程内，相隔约两里之遥，与布哈里亚守军对峙。
对高位生灵而言，这种距离当真近若咫尺，眨眼间便可跨越，一时间满城寂静，气氛紧张到极点，连灼热空气都被凝固了。
“奥登，你真要挑衅玛蒙的威严到这种地步么？”
依诺卡注视着被斗篷包裹的炎魔指挥官，平静质问道。
“哈，哈哈……”
奥登神经质地笑了几声，火焰交织成的面容剧烈蠕动：
“不然呢？”
“你仍有活着离开燃烧平原的机会。”
依诺卡宣告道。
“你的意思是……”
奥登露出一个非常浮夸的表情：“要是我不离开，我的大表姐就会杀死我，就像杀死我们的父母、族人一样？”
不等依诺卡回应，奥登的语调陡然变得尖锐高昂，带有歇斯底里的意味：
“她是炎魔的叛徒！”
“她用亲人的鲜血玷污了家族的荣耀！她盲信你们这些不怀好意的外来者！”
“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手段蛊惑了那个昏聩愚蠢的败类……但不重要了，我会用你们的尸骨，让她感受到和逝去族人相同的恐惧和痛苦，让她在悔恨的泪水与惨叫中死亡！”
“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这数十年的屈辱，让尊贵无上的火光重新在这片平原上燃烧！”
依诺卡无喜无悲道：
“当一切都消亡后，才会有新的开始。”
“沉睡在过去中的灵魂，早晚会凋零。”
她笃定镇静地宣判了炎魔奥登的命运，飘然进入城门。
“我会将你的身躯埋葬在这里，把你的头颅在玛蒙面前踩碎！”
奥登却仍喋喋不休着，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诉说出自己的意志，直到地狱火组成的山峦将他遮挡。
绿色焰火如跗骨之蛆，缠绕着死寂山脉。山脉后的炎魔指挥官张开双臂，一座深红门户在他癫狂的视线中拔地而起。
魔力生成的门户被灰色石阶所承载，看起来古老且神秘，深邃门洞里有魔力符文交织旋转，变幻不定。
“吼——”
一头地狱猎犬从大门中迈出，血丝弥补的浑浊眼瞳里充斥着疯狂暴戾的气息。
它龇牙咧嘴，低吼连连，露出泛着血色的獠牙，臭烘烘的唾液流淌到粗糙台阶上。
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深不见底的门户中，无穷无尽的深渊魔怪接踵而至，它们张牙舞爪，蠢蠢欲动，渴望着杀戮与鲜血。
“那是【恶魔之门】，单向的法术传送通道，可以让源源不断的叛军快速抵达城下。”
蕾欧娜立刻做出判断：“从搭建速度和气息拉看，那座恶魔之门品阶不高，应该无法让高位生灵通行。”
“所以，那个叫做奥登的炎魔指挥官并不打算直接让地狱火冲锋，与我们决一死战。”
“他要把我们围困在城内，用中低序列生灵消耗、削弱我们的力量，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在拖延时间，达成某种目的。”
刷——
粉毛佣兵二话不说，曼妙蝠翼如午夜郁金香般绽开，牵着洁白轻盈的身躯盘旋向下。
“依诺卡女士，玛蒙阁下何时亲临，诛灭叛军？”
她降落在灯神美人妻身畔，抱着殷切期盼开门见山道。
“我只是下属，无法决定陛下的行踪。”
依诺卡平淡回应道：“你们只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可以了，佣兵小姐。”
“与十多个高位恶魔厮杀，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呢，依诺卡女士。”
李霏委婉提醒。
“那些地狱火我会想办法处理，我也会支付你们与贡献对等的佣金。”
依诺卡诉说着她的决定。
“如你所愿。”
见这位灯神惜字如金的冷淡态度，李霏颔首领命，又飞回城墙，与蕾欧娜并肩眺望无时无刻不在壮大的叛军队伍。
原本轻松到近乎平淡的、每天都有大量时间反复诵读深渊诗集的、甚至让李霏太太无聊到与深渊神交的局面，在但丁援军与燃烧的恶魔军团接踵而至的那一刻就如山洪般急转直下，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占据兵力优势的叛军随时可能进攻，刚沦陷不久的布哈里亚再一次直面浩劫，岌岌可危——上一次守城方的战败，导致生灵涂炭，让这座城化为哀鸿遍野、血流漂杵的炼狱，若再败，布哈里亚可能会彻底变成历史，被燃烧的洪流夷为焦土。
如此危险的战局，让生死都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可不断蓄势的、一触即发的燃烧洪流中，又涌动着太多怪异吊诡的泡沫，让这张战争显得风波诡谲，荒诞离奇。
为什么是布哈里亚？
两位来历不明的魔女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同样神秘莫测的依诺卡到底被什么所吸引，才会率领但丁最隐秘强大的军团抵达毫不起眼的布哈里亚？
叛军又是如何确信但丁会派遣军队赶赴此地，并提前设伏？
以及但丁这支援军本身也非常古怪，生性多疑、对族人高举屠刀的玛蒙为何要花费巨大代价，暗中组建这支极度不稳定的队伍？
处在漩涡中心的玛蒙，现在分裂完成了吗？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剿灭这支叛军？
玛蒙、依诺卡、魔女、叛军……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杂乱思绪纷沓而至，最终化作粉毛佣兵唇边一声感慨：
“玛蒙女士，可能不会来支援了呢……”
“嗯。”
蕾欧娜颔首，认真观察叛军动向，镇定沉稳的语调中富含着让人信赖的力量。
“你说，要是把【恶魔之门】摧毁……炎魔奥登会不会狗急跳墙呀？”
粉毛佣兵摩挲着指腹上的戒指，踌躇不定道。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战争悬赏
“对高位炎魔来说，这种层次的恶魔之门并非多么难以释放的法术。就算被破坏，他也完全有能力重构第二座、第三座……所以想阻止更多叛军降临，只有击杀奥登这一种选项。”
蕾欧娜轻轻摇头：
“我还无法确定奥登的意图，但以常理判断，应该是用尽可能小的代价将但丁的队伍消灭。”
“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就等于放弃了【守城方】的优势，与十二尊地狱火、一头炎魔在旷野决战。”
“而龟缩防御的话，叛军就会源源不断降临。”
“阳谋啊……”
粉毛佣兵皱眉，打消了请黑菩萨出面，调停止戈的念头。
炸恶魔之门没意义，而仅凭火药就做掉炎魔指挥官奥登的概率又微乎其微，所以这手王炸还没到亮出来的时候。
可更令她不安的，却是看似清晰明了的局势。
奥登的战术规划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在掌握优势兵力的前提下并未选择贸然进攻，而是稳扎稳打暴兵，扩大优势。
这让守军的处境愈发艰难，要么在城内等死，要么在不利条件下冲出去玩儿命，战场主动权被叛军一方牢牢把控。
只有一个问题。
战场在熔炉域！玛蒙才是这座深渊国度的至高主宰，君临燃烧平原的无上魔头！
效忠于熔炉大君的援军将从四面八方赶来驰援，就连玛蒙本尊都随时可能莅临此地，用叛军尸骨垒起更加森严可怖的金字塔，镇压一切动荡。
因此，时间站在守军一方。
面对如此局势，好不容易等到但丁军队陷入包围圈的炎魔指挥官却不赶紧结束战斗，还搁这儿步步为营，岂不是自寻死路？
哪怕用尾巴思考都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猫腻。
蕾欧娜显然也察觉到古怪，但她十分镇定，甚至渴望着危险的来临，暗哑嗓音中莫名带有欢欣的意味，仿佛末日废墟绽放的玫瑰：
“不论如何，竭尽所能守下最后四天吧，完成属于我们的委托。”
“嗯啊。”
粉毛佣兵乖巧点头，强压起伏思绪。
情报量不足，再怎么苦思冥想也不可能识破迷雾后的真相。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不可避免的战争本身。
她观测起恶魔之门，凶神恶煞的深渊物种接踵而至。那座深不可测的拱门犹如被污染的潘朵拉魔盒，汩汩涌出罪孽的泉流。
片刻后，李霏低语道：
“大约每三秒增员一位……要不了十个小时，他们就能集结出万魔大军。四天的话……十万叛军。”
这无疑是令人窒息的规模，足以饮尽长河，移山填海。
尽管身处熔炉域，理论上盟军的数量远超叛军，但考虑到双方诡异反常的行为还有不知所踪的炎魔领主，李霏不免内心发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都挤在这儿干什么？都回去，轮番修整。”
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那是血斧酋长在呵斥自己的族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将血斧部落的全部士兵都惊动了。他们紧握兵刃，汇聚在城头，各个噤若寒蝉，肢体僵硬紧绷，仿佛末日就要来临，再不复先前士气高昂的模样。
两只蝴蝶在这座城池兴风作浪、来去自如，用柔弱渺小的蝶翼一次又一次掀倒连夜垒起的高塔，还把不可一世的酋长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本就让牛头人军团士气受挫；而城外那屹立如山、通体萦绕熊熊烈火的巨型恶魔，还有不断壮大并对布哈里亚虎视眈眈的叛军，更是一场恐怖浩劫，随时可能倾覆布哈里亚，令恐慌焦灼情绪在牛头人之间弥漫，连空气都被凝固了。
“你们怕个鸟蛋？”
“这里是陛下的领土，我们的援军近在咫尺！”
“另外，我和陛下的使臣商量过了，等打赢这一仗，复活花费的所有资源，都由但丁来承担！所以，这回咱们不用按以往的规矩来，只复活保留一半以上尸体的好汉了。只要捏死叛军，哪怕死得只剩一根骨头了，也能给你们救活。”
瓦格如同即将劫掠商队的土匪，高声鼓舞着士气，他的亲信也适时带起节奏来。
“弟兄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阿！战死了也有别人花钱来救，完全不亏；死前干掉一个叛军那就是赚了，干掉两个就是赚上加赚！”
“合着咱们这一仗是白捡军功来的？那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快回去养精蓄锐，动起手来才能利索些，在功劳簿上多添几笔，也好回去讨个新婆娘。”
“……”
几乎要冻结的氛围有所缓和，牛头人士兵在将领调度下分批撤离城墙，只留少数战士时刻盯梢，留意叛军动向。
与此同时，一股沉静而纯正的魔力映照而出。浩大魔力中带有宗教般的圣洁庄重感，扫荡天上地下。
那是依诺卡的魔力气息。
两位佣兵对视一眼，默契回到住处。
叛军的集结少说还要几个小时功夫，与其在城头干耗，不如抓紧时间调整状态、商量应对之策。
咔。
蕾欧娜关上房门，早早布置好的法术结节随之启动，屏蔽窥探。
“就刚才的表现来看，依诺卡，很弱。”
红发美人毫不浪费时间，径直说出在外不便吐露的情报。
“诶？”
李霏眨了眨眼，眼神懵懂又带着诧异。
不论是阻截地狱火也好，还是方才惊鸿一瞥的浩瀚魔力也罢，她都深深感受到了灯神美人妻足以震撼心灵的强大。
不曾想队友竟给出了大相径庭的评价。
不过，蕾欧娜作为雇佣兵界无比璀璨的新星，锋芒毕露，完成过诸多严酷试练，有着与风华正茂容颜完全不相符的丰厚阅历；更不用说她还是会长之女，家学渊源，眼界广博，判断力自是不会差，至少比魔法学院一年级新生同时也不足一周岁的幼龄魔女更加可靠。
“她刚才表现出的战斗力，大概是知识序列超凡者中最弱的那一类。”
“入城前，依诺卡施展了幻象、心智这两类秩序系法术；入城后又利用空间节点，扫描这座城市。作为流淌着灯神血统的高位施法者，这些应该是她最擅长的领域才对。”
“可她对空间规则的运用，远不及灰蝴蝶那般惊才绝艳。”
“对地狱火施加的心智干扰也轻而易举被解除。”
“至于幻象……呵，短时间投射出两尊高位生灵，施法速度、强度没什么问题，但操控水准过于拙劣了，我都难以想象那是高位施法者在掌控那两个幻象。更确切地说，从【大钟】来到洛西布鲁克的那位幻象法术天才娜奥米，对于这类法术的运用都比她更有灵性……”
蕾欧娜将自己的发现娓娓道来。
可说着说着，炉鼎霏就不禁弯了下唇角。
格蕾丝、娜奥米，原本资质是比双子星这等不世出的天之骄女逊色一档的。可自从有了人形悟道茶树，那修为蹭蹭蹭往上涨，堪称脱胎换骨、一日千里。
而知画女士、继女小姐，她们底子更差，涨幅却更明显。尤其前者，俨然成了高位之下无敌剑仙，模版强度直追同境界的婷宝。
参差不齐的涨幅，让李霏对【道心种茶】有了新的认知——
或许遭得迫害越多……啊不，越是气量狭小的母体，就越是适合茶种生长，且母体受益也更大。
按照这样的规律。
若有朝一日友情变质，还让婷宝抢了知画女士的发糖位，天天被李霏太太放在心中挂念，变着花样嘘寒问暖。
恐怕要不了多久，神话纪元落幕后的第一尊新神就会在翡翠气运中崛起。
“……但依诺卡被玛蒙女士青睐有加，想必有出色之处。所以我猜测，她真正精通的超凡知识或许并非秩序系，迄今为止仍在隐藏实力。”
蕾欧娜诉说着她的判断。
“深不可测的盟军……这大概算是好消息吧，或许能在颓势时力挽狂澜。”
李霏抚掌赞叹，努力不去想更多，仅仅把思维局限在一触即发的战争中，衡量敌我双方战斗力。
“嗯。”
蕾欧娜颔首：“而坏消息是，布哈里亚以东也不安全了。”
“啊，确实呢……”
李霏愣了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深渊被无数位面、族群视作生命禁区，绝望与死亡笼罩着漆黑之地。
就算是相对没那么糟糕的燃烧平原，也危机四伏，生存环境极端恶劣。
高温、强重力、水分稀缺、带有硫磺毒性的空气、深渊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精神污染……样样要命，不够顽强的族群，很难在这里生存。
但能够威胁到高位生灵的，唯有穹顶烟尘与脚下熔岩。
只不过，看似同样致命的两种物质或者说现象，在实际危险程度上却天差地远。
前者万古不散，据说曾被神祇诅咒，无上怨念化作毒素，可腐蚀万物，甚至让世界凋零，高位生灵也触之必死。
后者则仅仅是理论上能杀死高位生灵罢了。
泰坦、比蒙……这些记载于神话史诗中的生物，生命力极其旺盛，浩瀚如海，就算被深渊熔岩所淹没，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完全能挣扎脱身，负伤逃离。
尤其是凤凰、末日守卫等擅长控火的族群，本就栖息于火山内部，在炽盛岩浆里长眠，堪称火焰的主宰，对高温抗性极强。他们的确无法适应充斥狂乱毁灭气息的深渊熔岩，但也不至于沾上一星半点就立刻暴毙。就算真进去泡个澡，无非也就脱层皮而已，和普通人被淋上开水差不多。
这就意味着，除非被无法抵抗的伟力强行按在深渊熔岩中，没有挣脱余地，高位生灵才会在漫长煎熬后被深渊熔岩杀死——这远比使用正常手段屠戮高位生灵更加困难。
而无底深渊中，还有极少数高位恶魔族群能彻底免疫深渊熔岩的伤害，在黑红汪洋中生存。
其中凶名最盛的，无疑是地狱火、炎魔与哈格达尔魔龙。
事实上，炎魔指挥官奥登与十二尊地狱火巨人之所以能悄无声息在布哈里亚城外设伏，连蕾欧娜、依诺卡都没能察觉到他们的半点行踪，就是因为这些恶魔藏匿在大地裂缝的深处，庞大魔躯被无尽熔岩所掩盖，炽盛混乱的火光足以消融魔力、焚烧灵魂，根本无法侦测出他们的气息。
直到但丁的援军抵达，他们才如山脉般拔地而起，燃烧的身躯上垂坠着滚滚岩浆。
既然能埋伏十三个，自然就有可能藏匿着二十三个、三十三个，甚至更多。
这对守城方而言，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讯号。
布哈里亚东方的断崖绝壁下，流淌着无垠熔岩湖泊。得益于这道屏障，布哈里亚遭遇侵略时，守军可以集中兵力防守三面城墙，而东方城墙只需要布置少量哨兵，防止空军骑脸既可。
可高位恶魔的介入，却颠覆了这种常识。
古老深邃的熔岩湖泊中，随时有可能传来恶魔的咆哮，从岩浆中爬出的躯体将越过陡峭绝壁，给布哈里亚守军带来致命一击。
“东部城墙没动静则矣，一有异动，必将石破天惊。”
粉毛佣兵不免有些愁眉苦脸。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短暂沉寂。
指节叩击门板的声音很轻，音量、节奏也毫无顿挫起伏感，仿佛来客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亡灵，寡淡如水，了无情趣。
“请进。”
蕾欧娜开门迎接客人，稍稍躬身致意道：
“依诺卡女士。”
“我是来发布战争悬赏的。”
气质沉静到近乎压抑的灯神美人妻并未落座，淡淡注视着屋内的两位佣兵，宣告来意。
“辛苦了。”
顾盼生辉的粉毛佣兵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为客人端来饮品，拿出了知画女士只有带礼物回家才能享受到的小鸟依人姿态，温声细语道：“红茶还是咖啡？”
“不用。”
依诺卡简短拒绝粉毛奉上的缤纷甜美糖衣，直入正题：
“可以预见的，战争烈度与强度将会超过我们最初签订的委托协议。”
“我代表玛蒙，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追加一份悬赏，让战争委托得以存续。”
说着，她直接递来一份法术契约：
“原有委托内容不变。但接下来的四天里，你们每击杀一名序列5的叛军，都将获得额外五公斤魔力水晶作为赏金；每击杀一名序列4的叛军，能获得额外三十公斤魔力水晶的赏金；若能击杀叛军阵营中的高位生灵，能领取的赏金数额则是八百公斤魔力水晶……”
“留下你们的烙印，则契约生效。”
“我得询问一下队友的……”
蕾欧娜本打算尊重下李霏的意愿，余光却瞥见粉毛佣兵那双已经开始闪闪反光的眼眸，比魔力水晶更加璀璨。
她哑然，又抬手接过契约：
“这份悬赏，我们接下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划了,但没完全划
潮水嘶吼，冲刷礁石。在浪头强而有力的拍打冲击下，漩涡中心那块形影单只的礁石摇摇欲坠。
密密麻麻的魔怪踏出地狱之门，又迫不及待奔向血肉横飞的战场。
城墙宛若枝丫，被涂抹蜂蜜。令人作呕的虫豸沿着树干爬上去，垂坠在树枝，一堆挤着一堆，不断蠕动、蛄蛹，成千上万张狰狞口器裂开，撕咬树皮。
忽有强风吹过，将成片虫豸如棉絮般纷纷扬扬卷下枝头。除了少数虫子能张开肮脏丑陋的翅膀逃生，剩下的都只能徒劳挣扎，最终像是落鱼一样坠落在泥泞。
飓风源于一名粉毛佣兵，只不过在驱逐掉敌人的同时，还有个别牛头人盟军也被呼啸的龙卷甩出城墙，从高空坠落在地，四面八方尽是前赴后继冲向布哈里亚的叛军。
他们只来得及哀鸣几声，就被一张张腥臭狰狞的爪牙给分食了。
“果咩捏，人家不是故意的呢。”
李霏擦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又一步踏出，高跟鞋踩进血泊，溅起猩红淋漓的水光，为裙摆和鞋面点缀上几株红蔷薇。
一头食尸鬼摆动着染满致命病菌的发绿尖爪，轻而易举便攀上城墙，行动之迅捷仿佛在墙壁上爬行躲避拖鞋镇杀的蟑螂，又开启了双倍速，怪异畸形的身躯像是在抽搐，浓郁血腥气彻底支配了早就腐烂发臭的大脑。
可它正要翻过城墙时，墙头忽然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生得曼妙绝伦，活色生香，有种惊心动魄的结构美，连指尖都泛着晶莹剔透的微光；纤纤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宛如一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霎时间，食尸鬼流脓的长舌乱甩，口水横流，一口就咬向那看起来格外鲜嫩可口的人蹄。
“打·咩·哟。”
李霏一字一顿，眉眼含笑，洁白掌心萦绕起迷离火光。
轰！
肆意辐射的烈焰洪流瞬间清空一大片城墙，奇形怪状的生物冒着焦烟坠落，只剩下零星熟透的血肉皮肤沾黏在墙壁上，“嗤嗤”缱绻。
清纯柔媚的粉发美少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步履微醺，直奔另一端城墙。
战争已经打响了。
来自恶魔之门的叛军宛如漂浮着牛粪的恒河水，在积蓄了足足一天一夜后，轰然开闸倾泻向布哈里亚，黑压压的积水围城，封困满城生灵。
恶魔之门则是神牛张开的血盆巨口，灾难与噩运的源头。它不断吐出腥臭浊流，延绵成股，汇入城边积水，要用致命病菌侵蚀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
而守城方的两位佣兵与血斧酋长，共计三位强大的序列4超凡者，各自镇守西、北、南三方城墙；牛头人战士与部分来自但丁的盟军，则以身躯构成尖刺与荆棘，缠绕在城墙上，拱卫三面楚歌的布哈里亚。
只是双方的高位生灵都还没有介入战场，隔着一面高大城墙无声对峙。
城楼上血流成河、魔物嘶昂，城内却寂静肃穆，九头蛇、比蒙等高位生灵静默积蓄着力量。城墙上下相隔不过几十丈，却恍如青云与冥府，前者极动，有群魔乱舞、霍乱九霄，后者极静，十殿判官伏案不语，芸芸冤魂鸦雀无声。
城东更是如同世外桃源，被众生遗忘，仅有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独自驻守，充斥雷霆神威的眸光俯瞰向下，与亘古流淌的深渊大湖相顾无言。
咚，咚，咚……
苍凉雄壮的战鼓擂响，粉毛佣兵忽然后撤，三只火元素如同火幕撑在前方，让张牙舞爪的魔怪不得寸进。
李霏趁势闷掉一瓶法力药水，补充大量消耗的魔力。
“难顶。”
她无声低语，不断涌上城头的叛军令她又喜又愁。
布哈里亚屹立于陡坡高点，东部是垂直断崖与熔岩，而叛军则在城西坡道处集结。
炎魔指挥官与地狱火驻足在恶魔之门前，任由无尽魔怪越过燃烧的山脉，向前方的城池散播恐惧与毁灭。
毫无疑问，西侧城墙是压力最大的，要直面叛军冲击。依诺卡将大部分兵力调动于此，构筑成牢不可破的防线。
蕾欧娜也被委以重任，负责坐镇这条防线。
而血斧酋长和粉毛佣兵分别被安排在南北阵线上，压力相对较小。
但就算如此，这也是一份重担，沉甸甸压在序列6小魔女的柔弱肩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霏不动声色擦去额头汗珠，眸光掠过城墙。
肌肉虬结的牛头人战士竭力挥舞巨斧，与叛军厮杀，汗水与血水浸透乌黑皮毛；依诺卡还额外调拨了少许来自但丁的秘密武力，皆是中序列生灵。
虽然数量仅十余，但也足以镇守险要关隘，极大程度分担李霏的压力。
她稍稍沉吟，对局势做出判断。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吃力的。
——我的核心任务在于【击杀序列4的叛军】，以免给我方造成太大杀伤，导致局势崩溃；剩下的炮灰喽啰，交给盟军就可以，不论我是否出手，他们都防得下来，区别不过是损失多寡罢了。
——之所以消耗那么剧烈，主要是因为我心肠过于善良，不忍坐视盟军伤亡，身先士卒与敌军作战。如果能狠下心来，不那么爱惜经验……啊不，爱惜盟军性命，放缓战斗频率，我的续航能力会得到大大加强。
片刻后，李霏有所明悟。
她决定适当划水，不再疯狂收割炮灰，以便于维持自身状态，抗衡真正强大的敌人。
虽然牛头人势必因此承受更大压力，损伤惨重，李霏太太也将错失许多经验，但眼下关头，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牛头人多的是，一时半会儿死不光；可若李霏太太精疲力竭，无力对抗序列4的超凡生灵，那防线才会彻底崩溃。
有了决断，那便执行。
粉毛佣兵来回奔走于城墙，不再呼唤飓风、冲锋在前，而是精准点杀敌军的中序列生灵。
只有碰到叛军特别密集的情况，才会丢几枚火球清场——划了，但不完全划。
这让李霏的个人状态有了立竿见影的好转，从窒息的压力中解脱出来。
当然，压力只会转移，不会消失，粉毛佣兵少负担了些，盟军要承担的压力就多些，对于许多战士而言，这便是灭顶之灾，牛头人阵亡频率一下子加快。
值得庆幸的是，来自但丁的援军杂归杂，但光论个体实力而言，无不是一等一的精兵强将，最次也是序列5的十字军、八爪海怪。在李霏剔除掉叛军中的强大个体后，他们面对低序列炮灰的冲击，犹如海边礁石，屹立不倒，当真有以一当千之勇。
粉毛佣兵还时而驱使元素生命迎战，进一步强化防线，战况顿时一片大好，欣欣向荣。
抛开接二连三战死的牛头人不谈，硬要说有什么损失的话，便是不断消耗的财富值了。
嗡——
凄厉破风声中，锐利寒芒撕裂长空，一条满是触须的绿色长虫应声后仰，臃肿肥大的虫躯倒飞数十丈。它的脑部炸碎成一滩滩绿色脓液，蕴含剧毒，将成片叛军溶解，半截密布骨刺的脊椎也在强大动能裹挟下撕裂背部皮肉，和虫躯分离。就算如此，它还没有立刻暴毙，分岔的躯体、脊椎在地面上翻滚弹动了好一阵才失去生息。
触目惊心的虫尸后，还有一条漫长笔直的血线，赫然是弩箭轰碎绿色长虫头颅后余势未减，撕碎成列敌军，如同橡皮擦般，在魔怪汇聚成的混乱涂鸦中擦出一线猩红空隙，直至贯穿地表岩层，没入熔岩。
——哟吼，暴击了。
聚焦在战士们忍不住投来的惊骇视线中，李霏扬了扬唇角，又马上克制下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并抬手将暴雪手弩竖着举到唇边，对着冰冷箭槽上方吹了口气，幽深眼眸中流露着淡淡忧伤与寂寥，如同称孤道寡的王者，举世皆寂，高处不胜寒。
诚然，对于序列6的小魔女而言，想要从万千魔怪中强行袭杀中序列的强大生灵，实在过于凶险，堪称九死一生。
一次两次铤而走险倒也罢了，可潮水般的叛军中，混杂着不少中位生灵，若总是以身涉嫌，那早晚会被吞噬。
但老话说得好——
如果藏在地图里不是匕首而是暴雪手弩，那么荆轲刺秦就万无一失；若弥赛亚捧着的不是圣经而是血魔经，他本可以不用被钉在十字架上。
为了维持一名序列4法娘应有的统治力，李霏不得不承受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值如潮水般下滑而带来的痛苦。
这便是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了罢。
李霏无声长叹，默默装填新的弩箭。
准备的三支弩箭，早已用光了，她只能消耗财富值来补充。
这就意味着，每次扣动扳机，都有六位数的财富值不翼而飞，奈何李霏并没有更多的选项。
反倒是烈阳级精血至今没有消耗。
毕竟，魔法书相当于另类法术卷轴，能瞬发并反复使用不假，还可以享受到施法者本人的法伤、法穿、智力等属性增幅，就连每次使用成本也仅法术卷轴的十分之一，但弊端也很明显。
一来，【血魔经】收容法术的过程，远比装填新的弩箭更加繁琐，更不可能如法术卷轴那样，有钱就能无限挥霍，凭一己之力化身天灾，以无尽法术洪流吞噬千军万马；二来，每次释放提前收容的法术，还要消耗施法者本人的魔力。
这就意味着，在一场战斗中，血魔经往往只能使用一次，不像暴雪手弩，只要稍有间隙，就能反复击发。
咔哒。
一声轻响，价值十万金的弩箭被嵌入手弩，严丝合缝，凛冽杀机含而不发。
她记下虫尸方位，继续游走于城头，寻找新的受害者。
……
漫长的拉锯战，让一切疯狂的、滚烫的、鲜活的统统归于沉寂，就像是每一个暮气沉沉的黄昏。
神情麻木的牛头人将尸体掀下城楼，堵住防线缺口，不一会儿又与新攀上城墙的叛军堆成尸垛，往复不休。
十字军战士还在挥剑，脚下蜿蜒起伏的过道如同雨后水槽，灌满了浑浊腥臭的液体，深度齐腰，水面漂浮着厚厚油脂与大大小小脏器，并随着肢体的摆动而翻卷，溢出墙外。
光明锃亮的铠甲也淋满血污，像是被浇了好几勺草莓酱的奶油冰激凌，大块肉粒被卡在铠甲关节处，色泽从鲜艳变成黑红。
双臂早已失去知觉，可十字军手中的长剑仍刷刷作响，把纷沓而至的叛军扫下城楼。
这个动作他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次，被严严实实盔甲包裹的强大战士此刻却宛如生了锈的机械，漠然执行着被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指令，喜怒哀乐都伴随无休止的杀戮归于空洞。
铛——
金石交击的颤音中，布满豁口的剑刃劈在墙头。
十字军低下脑袋，视线透过头盔缝隙俯瞰城墙，才发现敌人已经变得稀疏，并如退潮般后撤。
他沉寂了数秒，身躯才缓缓向后倾倒，枕在尸堆上，转瞬陷入沉眠。
“总算打退第一波了么……”
李霏踉跄了下，颀长优美的双腿颤栗，肌肤汗津津，沾黏着裙摆与丝袜，像是刚瞒着知画女士悄悄与邻家丽芙太太交流完备孕心得。
哗——
她单手扶着城墙，倾倒高跟鞋里的血水，同时眺望下方稀稀拉拉逃亡的叛军。
突然李霏眉角一挑，因为视线中有一只白白胖胖的家伙落在了最后，一步一晃，拖曳着数米长的肠道。
那是一头憎恶，由大量尸体与无数怨念缝合而生的可怕亡灵生物。只不过这头序列4的强大超凡怪物此刻已经受了重伤，浑身破烂，满是线头绷断的裂口，仿佛多跑几步就会自己散架，变成一滩碎肉。
那伤势并非粉毛佣兵造成的，或许他是在另两条阵线遭遇重创，又不知怎么地跑到了李霏的视野里。
没有太多迟疑，李霏当即饮下法力药水，捧起血魔经，交掉留存至今的法术位。
黑红火光呼啸着从高空坠落，犹如魔星天降，壮丽、璀璨，又充斥着毁灭性气息，为第一轮拉锯战的谢幕点燃礼炮。
重伤奔逃的怪物毫无悬念地被焚化成焦黑肉块，滚滚肉香弥漫。
“嘻，嘻嘻，哈哈哈……”
李霏愣愣注视片刻，突然就狂笑起来，时而捧腹，时而后仰，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病态酡红也愈发娇艳了。
她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又拭了下眼角，在牛头人战士们敬畏又恐惧的复杂视线中随手将高跟鞋丢下城头，转身离开，一串银色足链叮当轻响，鲜活又妩媚。
战争委托结束的倒计时，还剩下七十二个小时。

第四百二十八章 重新定义阵亡
灰暗天穹笼罩着残破荒芜的大地，火光自上而下氤氲，凄美如血。
燃烧的巨大恶魔连绵成一片古老雄壮的山脉，拱卫着拔地而起的第二座恶魔之门。
这让布哈里亚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所以，下一次来进攻的魔怪数量会翻倍是么……”
粉毛佣兵叹了口气。
战争委托第十一日，来自但丁的盟军降临，炎魔指挥官与十二尊地狱火也从流淌着无尽深渊熔岩的裂缝中爬出，带着炽烈的怨念与仇恨。
那时，离委托结束还有四天多。
而此刻，已是战争委托第十三日，离委托结束还剩七十一个小时，接近三天。
这本不算多么漫长的时光，可面对不断蓄势的灭顶浩劫，每一秒都分外难熬。
“如果炎魔奥登不打算变更战术节奏的话，那么在委托终止前，我们还需要抵御两次进攻。”
红发美人颔首道。
“暴兵，压制，循环往复，直到我们精疲力竭了再摧枯拉朽将一切都毁灭么。”
李霏呢喃低语。
如果依诺卡没什么底牌，也没有更多援军的话，这种战术简单却高效，更不会像某些套娃策略一样因某个环节出现纰漏而满盘皆输。只要保持压制力，要不了一周，守军就会死伤殆尽，摇摇欲坠的布哈里亚也随之倾覆，沦为地狱火肆虐后的焦土，连废墟都难以寻觅。
可就算依诺卡手里有炸，炎魔指挥官多半也藏着四个A，最终鹿死射手，就要看哪边的牌更大了。
这让序列6的小魔女瑟瑟发抖。
她只盼望着布哈里亚别在三天内崩塌，让自己安然无恙坚持到委托失效，从而获得随时脱离赌桌的可能。
“但愿他们这种僵持与试探能持续三天以上吧，霏门。”
李霏无声祷告，与蕾欧娜并肩走下城墙。
布哈里亚的幸存平民正在来回奔走，他们彻底被巫医所奴役，此刻化身运尸队，搬运着淌血的尸块。
一些体力尚存的牛头人战士监管着运尸队，并负责初步筛选，将恶魔之子、半兽人这等无用的尸骸就近铲入地缝，让他们的残魂永生永世在深渊之火中尖叫哀嚎；剩下的统一运送回城内，交给巫医、白牛们进一步辨识。
属于牛头人战士的，会统一存放起来，等着族群法师将他们唤醒，重临绝望与杀戮之地；肉质鲜美的，充作军粮；而那些强大生灵的尸体，则会分门别类保管，只要稍加处理就能变成珍贵的超凡素材。
李霏径直来到一头憨态可掬的白牛跟前，取出便签，刷刷刷列出一张清单，拍在桌上，甜甜笑道：
“这些是我击杀的叛军，具体方位也记下来了，麻烦你们在三个小时内给我送来。”
粉毛佣兵笑容柔媚，也很懂礼貌，可白牛莫名浮现出一层冷汗。
“这……我需要汇报上级。”
白牛强颜欢笑道。
“没问题，我们与依诺卡签立的法术契约里也约定好了战利品归属权，这件事就拜托你们啦。”
李霏双掌合十道谢，宛若平易近人的清纯少女，之后还不忘看了眼队友。
“我的不急，等你们清理好战场再给我就可以。”
蕾欧娜并不像粉毛佣兵那般求财心切，神情从容，展现出令李霏太太一见倾心的富婆风范。
她们继续向着住所前行，却被一阵喧嚣吸引了注意。
“嗷吼！”
一头血迹斑驳的魔猿正在呜嗷吼叫着，闹出极大动静。
它高有丈许，毛发无比杂乱，被凝固的污血凝成一绺一绺，臭气熏天；皮毛上交错着深可见骨的伤痕，钢铁般的肌肉筋膜不断收缩蠕动，挤压出脓血。
还有沉重金属链条将它捆住，绑了一圈又一圈，仅这些金属的重量就足以将凡人压死。
可那魔猿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它竭力挣扎着，时而满地打滚时而迎身撞击，浑身铁链铮铮作响，嵌入皮肉深处；本就丑陋的猴头面部也五官乱飞，挤成无比狰狞凶残的表情。
呱唧——
一名牛头人伤兵躲闪不及，被这桀骜难驯的猿猴踩死，又补上一脚爪，把肠穿肚烂的尸体糊在墙上，给血斧部落的白牛们创造更多业绩。
“唧唧唧！”
踢出一脚好球，魔猿开心得左蹦右跳，想要做出手舞足蹈的动作，只不过被链条缠住了手脚，只能发出一阵笑声，浑浊双眼中充斥着残忍戏谑的意味。
“这是……被生擒的叛军？”
李霏探头探脑，有些好奇。
“不，她是我们的盟军。”
红发美人驻足直视着乖张凶戾的魔猿，嗓音有些暗哑：“还记得但丁盟军中有一位亡灵女妖么？”
“哦？难道……”
李霏挑了下眉角，又指指魔猿。
蕾欧娜点头，算是肯定了队友的猜测。
亡灵女妖，隶属于亡灵阵营的施法者族群，她们美丽而邪恶，以阴险、诡异著称。
她们还被死亡女神所眷顾，精通诅咒、邪能之道，族群中部分天赋异禀灵魂精纯的佼佼者，更是掌握着一项非常可怕的血脉专长，名为【占据】，禁忌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白牛族群能以很小代价让牛头人复活的【先祖之魂】，
通过【占据】这一能力，女妖可以强行吞噬掉受害者的灵魂，并侵占躯体，借尸还魂，性质比抢走她人妻子更加禁忌且恶劣，效果类似于道士们的“夺舍”。
“她也在我的防线上。”
蕾欧娜简短诉说着情况：
“但众所周知，亡灵女妖并非擅长正面战斗的族群。在开战的第三个小时，那名女妖就被逼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只好铤而走险，想要占据那魔猿的躯体。”
“结果……就像你现在看到的那样。”
李霏闻言，不禁歪着脑袋请教道：
“可我记得，女妖占据目标的躯壳后，不是能保留主体意识，甚至强行攫取目标的思维、记忆么？她怎么从里到外都变成疯疯癫癫的猴子了。”
“越是可怕的能力，就越是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或承受极大的风险、受到极大制约。”
蕾欧娜解答了她的疑惑：
“比如那些白牛，他们为起死回生而产生的损耗远比高位祭祀复活逝者更小，可他们不过是序列5的族群罢了，看似渺茫的代价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沉重；并且还有‘只能复活牛头人’、‘复活的牛头人个体越强大、复活代价越高昂’等制约。又比如许多强大的传承或职阶，晋升要求、晋升仪式也会格外艰难……”
听她这么一说，李霏太太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她早有体会。
财阀小姐得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却再也找不回良心。
黄毛学姐攻略了如花似玉的校花，却无颜面对含辛茹苦的母爱。
酒保小姐摆脱了寡淡如水的婚姻，到头来却要给时常串门的邻居准备用来料理与进食的手套。
李霏太太拥有了祸国殃民的魅力，付出的却是比浩瀚星空更加高贵的道德。
知画女士……
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耶？
捡来一口专情贤惠又磨人的好炉鼎，获得一段纯洁美好矢志不渝的爱情，事业家庭双丰收，还认识了许多朝夕相处、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虽然难免会有些流言霏语传到她耳边，可那都是彻头彻尾的造谣、污蔑。事实上，未过门的娇妻哪怕瞒着知画女士，和她美貌多金的友人外出，也忍不住时常挂念她，坚贞不二了属于是。
李霏掩嘴，双眼弯弯，似乎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而蕾欧娜仍慷慨地与她分享着知识：
“……亡灵女妖的【占据】，则意味着巨大风险。”
“首先，只要发动【占据】，女妖必须消灭掉目标的意识，有进无退。如果碰到意志特别坚定的、灵魂格外强大的目标，【占据】失败，她们面临的后果将是永恒的死亡，连残魂都灰飞烟灭。”
“其次，就算摧毁目标的思维、意志……在吞噬过程中，也凶险莫测。”
“她们的思想，或许会被目标的记忆所同化或扭曲，变成迷失本我的疯子。”
“疲惫的灵魂进入陌生的躯壳，感知也会被无限放大，更容易被身体所残留的本能侵蚀、污染……比如，纵使有不喜杀戮的女妖，在占据了杀人魔的身体后，也很容易沦为新的杀人魔。因为野蛮嗜血的神经、流淌在骨髓中的暴力因子，都将日日夜夜催促她去杀戮，蛊毒她痛饮鲜血，诱惑她去体会毁灭生命那一瞬间的愉悦……那是来自灵魂本能的敏感，极难克制，意志稍有松懈就会被欲望所支配。”
“身体与灵魂的双重影响，导致绝大部分使用【占据】后的亡灵女妖都变成了疯子——不是魔女那样的疯子，而是魔女病患者那种疯子。”
“除此之外，并非所有亡灵女妖都拥有【占据】的能力，唯有精锐个体才能觉醒如此诡异可怕的专长；【占据】过程中，也很容易受到第三者的干扰，在灵魂交锋时被强行击杀……”
——龟龟，这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女妖夺舍了我的身子，那岂不是比感染魔女病还惨？
李霏恍然，一个奇妙的念头从心头闪过。
人贵有自知之明，作为一名人妻，李霏太太自认为她在精神上是纯洁的，高尚的，偏向于保守的，适合结婚的，可她的身子却不那么想。
就算她能用腹部那三千条魅纹书写出“冰清玉洁”四个大字，也无法扭转她体质全方位的、客观的、不可逆的扭曲。
李霏太太血管里流淌着高浓度求偶激素，神经元间传递的是迷离情欲，口鼻吐出的湿气是大海迷雾深处传来的妩媚歌谣。
魅魔与魔女双重血脉、不断攀增的肌肤敏感度、一被女性触碰就自发升高的体温、能涌泉般流逝又快速补充的水分、无时无刻不在为备孕而分泌的各类激素……以及双击尾椎就能弹射出来的尾巴，唇部被按压就会自动叩开牙关钻出口腔的舌尖，拍拍后腰就会热情配合抬高的身姿，视网膜里看到财宝就会变得风情万种的眉眼，抄起膝弯就会……等各种形成本能的条件反射。
总之，在感度光环日日夜夜的陪伴，魔女、魅魔血统无孔不入的侵蚀，还有本源灵魂的严重污染下。
她的身体，早就坏掉了，变得乱七八糟。
人妻霏对此早已习惯，并且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勉强能收放自如。
但倘若有哪个亡灵女妖胆敢贸然闯入这么一副混乱不堪的躯体，冷不丁受到天地倾覆、日月沉沦般的精神污染冲击，感知再被放大……
后果将不堪设想、可喜可贺。
粉毛佣兵又看了眼无法无天的魔猿，悄悄打了个哆嗦。
毫无疑问，占据魔猿躯体的亡灵女妖意志不够坚定，已经彻底迷失癫狂了，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疯猴子。
咔嚓——
忽有一声脆响传来，短促有力。魔猿时而叽叽喳喳上窜下跳时而呲牙咧嘴抓耳挠腮的动静戛然而止。
一只冰锥掀开了她的脑袋，头盖骨连同上半张脸向后翻滚，打着旋儿脱落。
强健腥臭的猿猴尸体也腾空倒飞出几丈远，才四仰八叉栽倒，脑浆流了满地。
“阵亡女妖一名。”
依诺卡的声音自远端传来，明明音色是温柔的，带有酥软媚意的，可沉寂平淡的语调与街道上触目惊心的尸体却能抹杀一切遐想。
“啊这。”
粉毛佣兵作沉思状：“这也算阵亡？”
“算的。”
“可她死在了自己人手上耶。”
“女妖牺牲在了她义无反顾向魔猿发起占据的那一刻。”
蕾欧娜如是道。
李霏敏锐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
这或许说明蕾欧娜赞同于依诺卡的做法。
那么对她而言，壮烈的牺牲好过佝偻残喘。
此外……
——蕾欧娜对那个亡灵女妖有所关注，这大概代表着她会对并肩作战的队友抱有更多情谊。
——可她不是身经百战、完成过许多严酷试练的佣兵么？应该见惯了生死、看淡了离别才对，为什么要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亡灵女妖的命运结局？
——弄不明白理由，但不要紧，我只需要利用这一点就可以。仔细一想，我和她目前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过。屠戮恶魔之子、攻占布哈里亚她都没出手，而对抗蝶身魔女和守城战争，我们也都是各自为战，要么和魔女捉对厮杀，要么镇守不同防线……哪怕看在【残焰·？？】的份上，我也需要和她携手战斗的机会。
——真是个复杂的女人。
通过微乎其微的情绪波动，开启四阶茶道锁的李霏太太对蕾欧娜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并立刻对后续的相处策略做出改进。

第四百二十九章 美好的一天从1/3开始
李霏从长达四个小时的睡眠中苏醒，睡前饮下的各类温和型魔力药水也彻底被身体所吸收。
枯竭的魔力恢复充盈，发软的身躯也焕发出活力，可仍有丝丝疲惫感挥之不去。
这种疲惫感并非源于血肉，而是灵魂在沉重负担下失活，让心灵中浮现怠惰、厌倦等情绪。
显然，四个小时的修整并不足以让恶战后灯尽油枯的超凡者重返巅峰。好在灵魂活性降低主要会导致创造力、想象力、欲望、学习效率、表达与交流热情等指标的下滑，有碍于修行、创作、经商、婚恋、决策等事宜，唯独对战斗力的影响不大，完全能用意志克服——除非失活特别严重。
房间里很安静，红发美人还在冥想。
这是比睡眠更高效的魔力回复方式，并且浅层冥想也能让超凡者维持对环境的洞察力，如今正是风雨飘摇的关头，佣兵小队自然不可能两人齐齐陷入睡眠。
可战后冥想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舒缓心灵压力的效果还不如睡眠，难以维持良好的灵魂活性。
“睡会儿么？有什么情况我喊醒你。”
粉毛佣兵一脚把床边的粉色兔兔拖鞋踢进床底，换上一双新的高跟鞋。
如今李霏太太多少也算个贵妇了，且不说黑天鹅这等恩洛斯顶奢品牌的服装她可以零元购，就算是自费购买一箩筐的、单品价值好几枚金币的昂贵高跟鞋，她也可以穿一双扔一双——某种程度上来说，李霏太太也算是入乡随俗，不知不觉沾染上了“绝不穿同一条裙子出席两场宴会”的贵族传统美德。
遗憾的是，由于把极限预算投入到孵蛋与菩萨上，导致李霏太太整一套晨曦级武装的消费计划泡汤。否则，如今盛着柔媚纤巧双足的容器，应当是一双通体由魔力水晶浇筑的、美丽剔透到让人心醉还能增加大量攻速、破甲、物穿属性的妩媚水晶鞋，再搭配能极大程度强化腿足属性和踹击威力的【轻浮之语·足链】、【轻浮之语·袜圈】以及【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力速双A的花魁小姐一脚就能踹出整个夏天。
甚至，为了隐藏身份，李霏连那双【碎心】都没敢穿，【欢欣之刃】、【轻音】等陪伴她多时的装备也统统束之高阁。鹿目圆小姐如今拿出来使用的超凡物品，大部分都是上回抽奖时获取的，24发抽奖券着实换来不少好东西；此外便是【血魔经】等不公开示人的藏物。
——知画女士真是没有上进心呢，人家那么个温柔本分的好姑娘死心塌地跟了她，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可她竟连给人家清空购物车都做不到呢。
美好的一天从1/3开始，李霏太太趁着低头穿鞋的功夫，就完成了一桩娇妻的分内之事，像是边煲汤边切菜般娴熟。
神奇的是，残留的些许心灵疲惫感也随之不翼而飞，她变得荣光焕发了起来，眼眸含笑，风情横生，灵魂活性水涨船高。
那种欢欣向上的气息显然也鼓舞到了队友，蕾欧娜睁开眼帘，风和日丽道：
“不用了，我从不在委托过程中睡眠。”
她虽然拒绝了李霏的好意，可愈发欣赏起就算在巨大压力下依旧元气满满、悠然从容的队友来，蕾欧娜很清楚这是一项宝贵的品质。
“唔……那完成委托后请我吃雪糕吧。”
粉毛佣兵托腮沉思半秒，旋即发起另一项早安问候，同时用带有挑衅意味地眼神盯着她，像是再说“有本事连续拒绝我两次”。
“还是不了吧。”
红发美人摊手轻笑。
——好险，不自觉就流露出一丝李霏太太的明媚烂漫气质了，我现在扮演的可是粉切黑啊。
粉毛佣兵打了个呵欠，短暂检讨方才的失误，接着起身走向门外：
“我去见一下依诺卡。”
……
蓝肤美人随意选了间干净的院落作为临时指挥所。
如梦似幻的云雾在空旷安静的客厅里漂浮，托起曼妙轻盈的躯体；洁白头纱笼着柔润水滑的长发，似有暗香涌动。
“叛军请来了很高明的帮手，拥有比我更强的仪式学造诣。”
她无声自语，浩瀚又飘渺的精神力悄然敛入体内。
依诺卡观察了布哈里亚的每一寸空气，用高位生灵的眸光审视上下四方的超凡因子，分析它们的游离聚合规律，构成的符文线条框架，以及对【毒树】仪式的影响，并试图将这种干扰消除。
但她失败了，在这场符文学造诣的无声较量中，依诺卡败给了来历不明的对手。
这并不合理。
高位生灵拥有更可怕的专注力、更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思维运转速度、记忆力、法则亲和力……这能帮助他们更好的观察与学习，可以在各种知识领域轻而易举碾压凡俗众生。
连一秒钟牢记五万个混乱无意义字符、一个月不眠不休还精力充沛都做不到的普通人，又怎么能和超凡者媲美？
可浩瀚宇宙中，总会有奇迹发生。
就像花魁小姐还只是肉体凡胎、需要上厕所的时候，茶道造诣就胜过许多魔女公关一样。
那只灰蝴蝶对仪式学知识的领悟与运用，超出了高位灯神依诺卡。
可蓝肤美人并不因此感到羞恼，她非常平静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因为灰蝴蝶做出的手脚只能干扰仪式，却无法中断甚至摧毁仪式。
这就意味着，毒树之果的生长速度会慢一些，但终究会有果熟蒂落的那一日，并且不会太晚。
只要玛蒙女士守护在她刚出生就被扭曲成燃烧树苗的女儿身旁，寸步不离，那么不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她如愿以偿用餐的结局。
因此，如果叛军的目的是“调虎离山”的话，那么他们已经败了。
笃，笃，笃。
敲门声驱走了屋内的沉静，依诺卡注视着正前方的大门，无形魔力将门打开。
“又见面了，依诺卡女士。”
楚楚动人的粉发美少女向她问候，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洋溢着清纯柔媚的气息。
依诺卡回以沉默。
她捧起一本文书。纸页无风自动，摊开到某一页，上面记录着粉毛佣兵的战功。
在彼此签订赏金协议时，李霏就特意提了项附加要求——每一次作战后，自己都能立刻领赏，而不用等到委托彻底结束后。
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是因为她做好了频繁使用【暴雪手弩】的觉悟。
实力不够，氪金来凑，效果把群。只不过每次扣动扳机的代价实在太大，只要十发弩箭就能消耗掉足足百万财富值。
这就意味着，李霏就算把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儿全部用来购买弩箭，也不过能暗杀掉几十个目标而已，完全不够看。
为避免在恶战中弹药消耗殆尽，李霏特意提出了这个要求，以便于保障安全感与统治力，让自己有源源不断的烈阳级弩箭可以使用。
当然，她提要求时的理由则是“与天赋专长有关”，依诺卡并未深究。
现在就是来提取阶段性成果的时候了。
而依诺卡毫不拖泥带水地履行了她的承诺。
“你击杀了序列5的叛军14名，序列4的叛军3名。”
“赏金总额十六万克魔力水晶。”
依诺卡平静宣告着粉毛佣兵的战果。
“嗯嗯！”
李霏用力点头，双眼亮晶晶，忍住了想要搓手的不淑女举动，但尾巴小姐却在脑后晃啊晃，几乎甩成了风扇，让她的发丝飞舞起来。
“我并未随身携带那么多魔力水晶，会用等价物代替。”
话音刚落，依诺卡就取出一张法术卷轴，和一大块熠熠生辉的魔力水晶。
后者显然被切割过，方方正正，光滑平整，宛如浑然天成的瑰宝，看不到半点瑕疵。
毫无疑问，依诺卡早就准备好了粉毛佣兵的赏金。
——咕噜……多美呀，我的宝贝！
李霏霎时间倾倒于魔力水晶小姐的姿容之下，目不转睛盯着她，眼中深情款款，水光淋漓，像是安妮夫人注视着自己的二婚新娘一样。
若那个谁有她一半魅力，太太我又岂能不为她守身如玉？
一不小心2/3后，李霏目光如尺，判断出魔力水晶小姐的三围与体重。
紧接着，纯情专一的李霏太太立刻把魔力水晶小姐抛到脑后，将视线汇聚在法术卷轴女士身上。
——果咩捏，魔力水晶小姐，人家不是那种肤浅低俗的白幼瘦审美呢，你太轻了，才十七公斤出头。
——人家果然还是更喜欢成熟稳重、有胸襟有内涵的女士呢。
混沌的念头一闪而过，这便是李霏太太变心的理由。
并非魔力水晶小姐不够迷人，而是法术卷轴女士太迷人了。
这可是一张价值百万金的六阶法术卷轴！
——若知画女士拿这个当聘礼，人家又岂会做出有愧于她的事情？
——嗷，不对，好像成年礼物的须弥香囊比这更贵，那没事了。
——看来感情不和并非物质方面的问题呢，是知画女士对我不够用心呢，嘻嘻。
李霏太太在极度愉悦之下，刚起床就一不小心把今天的次数用尽了。
接着她便开始收拾情绪，以免破戒。
“完全没问题呢。”
粉毛佣兵上前，打算从依诺卡女士手中接过赏金，谁知后者竟直接将卷轴与水晶放在了桌上，不给粉毛近身的姬会。
若换了李霏太太定要鼓脸，可惜鼓不得。
粉毛佣兵笑容不减，捧起属于她的胜利果实，虽是在杀戮中盛开，滋味却甜美可口异常。
钱财落袋，财富值轰然上涨112万。
粉毛佣兵忍不住闭上眼，感到微微晕眩，像是飞到了云巅里，缱绻起伏，不能自已。
一口气，这么多。
这是……也未曾给过她的幸福与快乐。
她强行控制住浪涛般起伏的情绪，眸光微醺：
“赞美您的慷慨，依诺卡女士。”
“嗯。”
依诺卡言简意赅，用眼神送客，似乎一个字都不愿与粉毛佣兵交谈。
可这更加引起了李霏太太的注意。
她很美，腰部以下的云雾并未破坏她的体态美，反而让本就婀娜曼妙的身姿看起来更加轻盈了，轻盈却不柔弱，收束纤细的腰肢像蛇一样紧致，充斥着柔韧感；蓝色肌肤更是别有一番风韵，神秘且旖旎，犹如深邃冰冷的星空。
可明明是媚骨天成、风采灼人的女子，却冷淡过了头，像是刻意将心灵封闭。
这种割裂感，非常的反常。
“那么我就告辞啦。”
粉毛佣兵看着她，与她道别，彼此的视线也顺理成章重合在一起。
漫不经心的、一触即分的对视后，李霏不动声色离去，茶道锁却开启到极致。
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她看见了若有若无的迷雾，格外妖冶，与灯神人妻那清婉端庄的气质、过于安静内敛的言行举止形成极大反差，仿佛一团从不安分守己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了提线木偶中。
——依诺卡，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情伤么？背叛么？妻子的不忠或冷落么？
——不过没关系，终有一日你会诵念霏门，得到救赎。
李霏行走在污浊血腥的街道上，面如止水。
她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有太多心理活动。
否则，心思一旦活跃起来，那4/3、5/3……将会不可避免，作为一名自律自矜的娇妻，哪怕再怎么深爱着知画女士，也理当矜持克己，不可思念过甚，更不可自食誓言。
但这很难做到，于是李霏开始分散注意力，把视线转移到新过门的法术卷轴女士上。
【法术卷轴·六阶·深渊熔岩】
“还挺贴心细腻的嘛，给了个我能用的……等会儿！”
粉毛佣兵嘀咕了句，忽然止步，瞪大眼眸，瞳孔与睫毛其其颤栗。
“我，能用的！”
她一个激灵，脸上浮现惊骇之色。
李霏能感受到，体内魔力与手中法术卷轴之间形成了某种微弱的联系，只要她撕碎卷轴，注入一丝丝魔力，这位女士就会在心甘情愿为她粉身碎骨的同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和热，焚化山峦，蒸干大海，贯彻并践行李霏的意志，让烈火中的尖叫与哀嚎响彻云霄。
可问题在于。
——我只是个序列6的小魔女哇，为什么能使用六阶卷轴？？？这不合理，也不科学，更不魔法。
明明只是心不在焉漫步在街道上，却被突如其来的发现颠覆了常识与定律，李霏不禁驻足思考，眸光惊疑不定。
很快，她意识下潜，深入灵魂，停留在代表着【深渊熔岩】的那枚法术模型上，久久不语。

第四百三十章 深渊结算
通过法术祭坛速成一门法术的前提，是超凡者已经领悟对应境界的超凡知识；法术卷轴的使用门槛与之类似，仅有的区别在于尊贵的贵族老爷们可以自如使用五系卷轴，只不过他们所能够激活的卷轴等阶也无法超过自身的贵族系超凡知识境界。
那么按照常理，唯有掌握了专家级混乱魔法或专家贵族的超凡者，才能激活这张【深渊熔岩】法术卷轴。
可奇迹总是钟爱着李霏。
“我懂了。”
“我本就掌握这门法术，灵魂中也早已构筑出深渊熔岩的法术模型，所以能无视境界差距，强行激活深渊熔岩法术卷轴。”
“若换了别的六阶法术卷轴，我还是无法使用。”
“这是卡了超凡法则的BUG。”
李霏若有所思：“换句话说，本姑娘还是凡人的时候，理论上就可以使用八阶卷轴【巨龙之力】……”
显然，这是足以轰动恩洛斯魔法学界的一条重大发现。
除了对应派系魔法，贵族系【为所欲为】外，法术模型本身也足以成为激活法术卷轴的钥匙。
这一划时代的发现或许没什么实际意义，毕竟旁人可得不到【知识之书】这等神物，让奇迹降临己身，以低位之躯掌握高位法术。
但对于那些醉心探究魔法真谛，孜孜不倦钻研法则本质的学者型法师而言，这颗无意间砸到李霏脑袋上的苹果，足以给他们带来无穷启发与灵感，由此提出许多猜想和假说。
“可惜，系统小姐的存在需要保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可以无视境界壁垒强行掌握高级法术。否则，如此具有开创性与颠覆性的新发现汇报给学院，我离水晶胸针又能更进一步。”
李霏有些遗憾。
明明身怀震古烁今之才，却不便示人，生怕木秀于林后遭遇迫害，可悲可叹。
“不过，或许我的毕业论文标题，或许可以从《我的院长母亲》改成《关于法术卷轴激活要件的可能性猜想》。”
“另外，同为序列6，就算是贵族老爷们，通常也只能氪金使用五大派系的四阶法术卷轴；而我，只要利用知识之书提前构建出法术模型，就完全可以拿高位卷轴去砸人。那么问题来了，若成本一致，进购火药是否真的比搞来一张七阶卷轴作为压箱底手段更具威慑力？”
抱着满肚子思绪，粉毛佣兵回到住所，闭目假寐。
浩劫将至，她与蕾欧娜没有过多闲谈，静静积蓄魔力，等待炎魔指挥官发动下一轮攻势。
可没过几个钟头，忽有一头白牛登门拜访，笑容可掬：
“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是给您送来还是？”
“辛苦啦，我跟你去拿就可以了。”
李霏双眼一亮，匆匆穿上鞋子起身，还不忘奖励给他一罐专门用来送人的蓝瓶洁厕灵。
不多时，她就来到城东的一片棚区。
此地环境非常简陋，棚子破破烂烂、四面漏风，摆设的一些桌椅也脏而旧，还缺胳膊少腿儿，大概是布哈里亚的贫民居住地，与奢华别致、气派舒适的炎魔府邸，或那些恢宏广袤的庄园、华美古典的城堡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大概便是索尔家族死守城门，男女老少皆背靠家园力战而亡，贫民百姓却纳头就拜、摇尾乞怜的缘由所在了。
或许在后者眼里，统治着布哈里亚的火怪家族也好，大举入侵的血斧部落也罢，完全没有丝毫区别。说不定索尔全家死绝的时候，还有居民偷着乐呢，权当是牛头人义军在行侠仗义，做了件大快人心、惩奸除恶的善举，恨不能扯下头顶那块遮不住风云也挡不住雨的三尺破布，给推翻暴政的好汉们缝一面锦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可惜，这里的天是深渊的天，毒杀苍生，万古无光。
当好汉们的牛蹄踏破平民百姓家门槛，进一步替天行盗的时候，拍手称快的家伙们也就笑不出来了。
剥削苍生的暴君也好，丧心病狂的侵略者也罢，手无寸铁的羔羊从来都没得选，也从不可能在屠刀乱砍时置身事外。
棚区过道处有一只兔子玩偶，不知被哪家孩童遗弃，毛茸茸的布料浸满干枯发黑的凝血，被来往牛蹄践踏。
粉毛佣兵像是童心未泯般，也踩了一脚，步入棚区。
贫民窟已经被征用为临时坟场，安置千奇百怪的尸体，而居民们对此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而成为一员志愿者，加入运尸队中，每几个小时奖励半碗巫医熬煮出来的热腾腾浓汤。
李霏置身其间，尸臭扑面而来，充斥每一寸空气，连浓烈血腥味都无法掩盖；运尸队平民在牛头人驱使下来回奔走，装卸、搬运尸体，进行分类。
她面不改色，在白牛指引下来到一堆尸体旁。
尸首被齐齐整整码了起来，可大部分都是东拼西凑的尸块儿，堆积如山；有几具尸骨存在感极强，就算生机断绝，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魔性四溢。
尸堆中包含了三名序列4、十四名序列5、若干序列6，还有不计其数的低序列超凡生灵尸体。
这便是李霏的战果了，有法师之眼观测战局，记录军功，加上超凡者本人的过目不忘记忆力，对于战利品的分配就很难出错。
途径此地的牛头人战士都下意识绕开，又忍不住悄悄用余光打量那笑靥如花的粉发少女。
她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楚楚动人，妖冶柔美，宛如全国可飞的天使，慰藉天下寂寞女子，就算被赖账了也最多蹙一蹙眉，温声细语劝说，舍不得发火。
这导致，就算是知晓她强大的牛头人士兵也很难想像，这么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清纯柔弱的人类女性，竟能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一尊又一尊强横可怖的生灵，垒起尸山，撕出血海。
“费心了。”
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把这些尸体弄回来，肯定废了不少心血，李霏不禁道谢，又指着低序列生灵尸骨堆成的血肉山峦，轻笑道：“这些便送给你们吧。”
她说这话时云淡风轻，内心却在滴血。
诚然，低序列生灵的尸体就算分解成素材拿去卖，价值也有限，更不用说这些尸体早就碎得一滩狼藉，很难提取出完整素材，售价也大打折扣。
可架不住量多啊！
多到李霏就算所有储物装备全空着，也塞不下的程度。
况且，她如今随身带着一尊菩萨，剩余空间又要携带别的装备药剂、食物饮品、衣柜零食……
单是装走中序列的热乎素材，就已经足够吃力了，这儿又没什么销赃的好去处。
素来勤俭持家、精打细算的李霏太太，只好忍痛割爱，把消化不了的残羹打赏出去，邀买牛心。
——只怪人家命苦，未遇良人，错付了青春年华，寻了个无法给我更好生活的……打住！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尽了！
李霏眸光闪动，强行中断爱的施法，欲乳又止，很不得劲。
最终，善于克己自律的李霏太太遗憾地叹了口气，上前用指尖掠过那些尸体，宛如菩萨下凡，慈眉善目，无声念诵往生经，要给冤魂超度；又好似一名虔诚修女，正乞求逝者宽恕，为自己造下的杀孽而忏悔。
可实际上，她在检查这些素材，看有没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军需官敢中饱私囊，克扣属于李霏太太的战利品。
绕着尸堆转了一圈，李霏才双手合拢在胸前，用右手手心盖住左手指节，隐藏切换戒指的动作，将中序列叛军的尸体尽数收起。
财富值又轰然上涨一大截，让李霏太太很是欣慰。
念到魔法学院一年级的她明白，这种大发战争财机会可并不多。因为按照常理，士兵在战场杀敌，固然要论功行赏，也能偷摸藏几具尸体、往怀里揣几件装备，可大部分尸体，都是由军队统一保管的。
毕竟打仗就是为了利益，上头提供军械粮草、后勤保障不说，还要给伤亡士兵安排抚恤、医疗，并打赏犒劳有功的将领士卒。若连战利品也全给大头兵瓜分了，谁还愿意打仗？世界早就和平了。
只有在敌强我弱的劣势局面下作战，才会用重赏来激发士气。
李霏默默核算着战争开销与收入，回到住所，泡了杯咖啡，养精蓄锐，不安又兴奋地等待着下一场战争来临。
咚，咚，咚……
苍凉战鼓声又一次响起，低沉却振聋发聩，像是逝者在嘶吼：
终焉将至！终焉将至！
两位佣兵不约而同睁开眼眸，相顾一笑，起身而出，又向着不同方向进发，赶赴属于自己的防线。
数以万计的魔怪们从恶魔之门涌向布哈里亚，宛如大江西来，滔滔不绝，喧嚣声直欲震散天穹云烟，要把横亘在前方的孤城夷平，在鲜血与废墟中高歌。
李霏立在血腥气刺鼻的墙头，自上而下俯瞰着漫山遍野的魔怪，悄然用掉第三张经验卡。
对于叛军气势汹汹的进犯，她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她着实赚取了许多经验，成本也能收回。
诚然，弩箭一响，黄金万两，素来勤俭持家、朴实节约的李霏太太忍痛为这场战争投入了大量成本，那烈阳级弩箭落在叛军身上，疼在李霏心上。
可依诺卡开出的奖金也足够高。
一颗序列5的叛军人头，就能换来足足十斤魔力水晶，相当于三万五千枚金币。
看起来亏了，但别忘了，李霏是有赏金与财富值双倍收益的！
五千克魔力水晶落到她手上，还能获得额外三万五的财富值。
另外，序列5的超凡生灵体魄强大，生命力雄浑，四肢百骸皆充斥着磅礴魔力与血气，击杀他们后只要把尸体抬回来，那就是新鲜的晨曦级素材。
其中李霏太太最讨厌的是石头人，全身上下就一处【岩石之心】是值钱素材，偏偏那还是他的要害，弩箭穿心后，岩石之心被毁，就只剩一堆不怎么值钱的破烂石头；不攻击心脏，一箭又死不了，直教人妻霏愁眉苦脸。
而她最青睐的，则是毒液蛛怪，那玩意儿浑身是宝，击杀后能从尸体上提取最多五份完整的晨曦级素材，一份价值万金。
还有阵亡叛军的装备，也统统属于击杀者。
也就是说，只要一箭秒杀序列5，那么李霏至少能获得35000的赏金，加上0~5份完整的晨曦级素材，以及他们生前携带的物品。
纵使成本高昂，偶尔还会碰到赤手空拳作战、死后也不怎么爆素材的讨厌鬼，但大部分叛军，还是颇为慷慨的，让奋勇杀敌的李霏太太不至于血本无归。
而这一切，统统计入财富值，快乐加倍。
整体算下来，平均每个死在李霏箭下的序列5叛军，都能给她提供约67000枚金币，外加等额财富值。
更不用说还有双倍经验卡状态下的经验收益，一场仗打下来，李霏太太丝毫不亏。
而序列4的叛军，那更不得了，仅赏金就值21万枚金币，击杀后爆出来的好东西更多，光一份烈阳级素材就价值十万金。
虽然只击杀了三个，可三者的赏金、尸体、兵器收益相加，却足有150余万财富值。
只不过，序列4的叛军生命力格外强大，其中一头庞大的、状若淤泥的怪物，更是顽强到不可思议，被洞穿出三个前后透亮的窟窿都没死，第四箭出了暴击才将其搅碎，血肉横飞——可完整的烈阳级素材，确是一份都提取不出来了。
除此之外，为了降低风险、节约体力，序列4的叛军李霏也是动用暴雪手弩击毙的，入不敷出。
总之，经过战后结算，李霏太太几乎见底的财富值重又得到补充，一来一回亏损近半；而到手的战利品、赏金堪称丰厚，粗粗估计约有两百六十万，能极大程度刺激尸体经济与实体经济，利国利民，功德无量；经验值疯长，就算她已经超过五十级，升级所需经验值堪称海量，进度条依旧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让浩劫来得更猛烈些吧……”
李霏张开双臂，面色酡红，宛若将要嫁给深渊的新娘，用呼之欲出的胸膛迎接更加惨烈的征伐。

第四百三十一章 弹尽粮绝,崩撤卖溜
“弟兄们，打完这一仗，今后奶酒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断角的牛头人将领高声呐喊，挥手抛洒一把黄金，掉落在城墙上，叮当作响。
“哞！”
部落战士振臂山呼，士气如虹，连粉毛佣兵都不禁侧目，有些艳羡。
叛军固然漫山遍野、无穷无尽，可来自但丁的援军也发动了钞能力，许以重利，鼓舞军心。
当然，血斧部落的战士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光是望梅止渴的画饼可忽悠不了他们，因此，在叛军发起第二轮攻势前，依诺卡就已经把赏金发派给了一众牛头人将领。
若非战士们精疲力竭需要修整，加之叛军随时可能再次攻城，来不及挨个清点核算战功，这些钱已经下发到了全体士兵手中。
但不论如何，及时且当众交接的赏金足以表明依诺卡的诚意，让战士们欢欣鼓舞、拍手喝彩；而战前的“全额复活险”承诺，则免除了将士们的后顾之忧，哪怕战死，只要残存零星尸骨，都能复活；更不用说，这里还是熔炉大君的地盘，援军随时可能驰援而至。
重利、复活、援军，三管齐下，加上一众将领刻意报喜不报忧的煽动，牛头人们各个气冲霄汉，精神抖擞，只盼叛军来得更多更快些。
战争也如期而至。
“Ah——”
轰然涌向城墙的潮水中，一头无数尸体缝合成的高大巨人格外醒目，他通体是惨淡尸白，面目畸形残缺，臃肿身躯被疾病与冤魂萦绕。
尸体巨人随手捞起一只龇牙吼叫的地狱犬，手臂再一甩，就像是投掷棒球一样，将地狱犬高高抛起。
“吼！”
地狱犬不偏不倚落在城墙上，翻滚了几圈，还不等站稳，就迫不及待四肢蹬地，扑向最近的牛头人。
它的嘴巴一直咧开到耳根，口腔里一片猩红，犬牙如锯齿般锋利，散发扑鼻恶臭；癫狂甩动的身躯更是让夹杂着血丝的浑浊口水四下飞溅。
一位牛头人避之不及，当场被扑倒，边竭力挣扎着，边发出“哞”“哞”的凄厉惨叫声。
身旁战士乱斧劈下，不多时两滩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安静下来，如同混杂搅拌在一起的肉馅儿，不分彼此。
就算明知能复活，可直面惨烈死亡与感同身受的痛苦，被利益之火灼烤到发热的牛脑也不免开始冷却。
围拢在此牛头人们似乎沉默了一瞬，可更多叛军被那尸体胖子扔了上来，有些偏了，直接从高空坠落，摔成残废，有些落在城头，也不顾自己深陷重围，径直与守城士兵厮杀成一团。
与此同时，一些行动灵敏的叛军也抢先攀上城墙，桀桀狞笑。
噗哧——
李霏手持一柄不知从那具尸体上摸来的斩首刀，通体似由青铜浇筑，浸染斑驳血色。她挥刀横扫，便刮起狂风，伴随沉闷摄人的风声，两个恶魔之子被拦腰斩断，血雨飘零。
接着，她左手扬起，弩弦崩响，犹如古筝奏出的十面埋伏之音，杀意铮铮。
弩箭撕裂长空，直指尸体巨人，倒卷的气浪将满头粉发向前卷起，宛若群蛇狂舞。
李霏射出一箭，也不看战果，边极速填装下一发弩箭，边娇叱道：
“愣着干什么？等死么！”
破城后的刽子手行为、与神秘蝴蝶的交战，以及上一场守城战立下的彪悍军功，让粉毛佣兵立起了威望，甜美声音恍如恶魔低语，令血斧部落的战士们不寒而栗。
于是，听得李霏一声训斥，牛头人士兵纷纷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转身向敌，杀声连天。
而粉发佣兵左手弩箭，右手青铜大刀，高跟鞋噔噔噔迈动，一步杀一人，所过之处血雨飘飞，叛军纷纷沦为刀下亡魂。
第二轮战争刚一打响，李霏就彻底进入状态。她化作一道嗜血魅影，穿梭转战于城头，粉色长发乱舞，妖冶、魔性、活色生香，如同一尊曾让日月沉沦的古神苏醒，贪婪渴求着鲜血，大口吞噬芸芸生灵，滋润娇嫩而干涸的唇舌。
可倒在脚下的尸体越多，李霏心脏渐沉。
这一回，敌人更猛更密，压力更胜往昔。
……
每一个激情灿烂的盛夏正午都会燃烧殆尽，仅剩暮气沉沉的黄昏。
十字军躺在血泊中，肮脏变形的铠甲与千疮百孔的身躯黏着在一起，任由低劣弱小的魔怪践踏。
精疲力竭的牛头人战士接二连三阵亡，死亡时已经没力气呐喊，血液仿佛刚流出身体就已经冰凉。
任何热烈的，昂扬的，不屈的事物，都在漫长到几乎没有止境的厮杀中越坠越深，直至寂灭。
“怎么……还没结束。”
李霏努力睁着眼，入目尽是血红。
她肌肤泛着绯色，湿透了的长发黏在面颊上，看起来虚弱又滚烫，像是发着高烧。
青铜斩首刀早已断裂，高跟鞋也不翼而飞，粉毛佣兵徒手劈开一只食尸鬼的脑袋，脚下却一阵踉跄，被湿润丝袜包裹的足心与在黏腻血肉中打滑，险些栽倒。
可就算如此剧烈的身体动作，那头鲜活柔顺的粉色秀发也不再晃动，无精打采趴在汗津津肌肤上，平日那千娇百媚的烂漫生机涓滴不剩。
“咕……”
李霏忽然低头一阵干呕，等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却发现视线有些模糊，脑中耳鸣声回荡不休。
叛军自是不会讲什么风度的，随着又一位元素生命与母亲诀别，修修补补无数次的防线也再一次崩出豁口，魔怪们纷沓而至，杀向虚弱病态的粉毛佣兵。
李霏抬手又放下，她发现自己连释放一发火球术的魔力都没有了。
她下意识摸出法力药水，刚灌入口中还来不及咽下，就“噗哧”一声全部吐掉。
发红发烫的身躯、每秒七次的心跳声告诉她，短时间内不能再饮用法力药水了。
序列等级越高，魔力越是精纯，超凡者对各类法力药水产生的排异反应也会变得更加强烈，纵使一代代药剂大师们学究天人、皓首穷经，又殚精竭虑钻研魔力机理，呕心沥血改良药剂，也只能削弱这种排异反应，却无法彻底消除。
换而言之，法力药剂也是有冷却时间的，短时间内服用得越多，效果就越差，并且副作用也会愈发强烈，甚至有可能让血液逆流、魔力暴动，导致灵魂崩溃。
而李霏体内的魔力，早就不属于她自己了，连雪白平坦的肚皮都被各种补充精力、补充魔力、治愈伤势的药剂灌满到微微隆起。
她强行蹂身而上，本该曼妙鬼魅的魅魔舞步却走形、变样，失去高跟鞋的双足在地面上拖出两条长长血痕，宛如患上抑郁症的画师在自杀前留下的遗作，歪歪扭扭的线条构成一幅腐朽颓美的绘卷，每一次挥毫都蜿蜒曲折，每一抹颜色都凄美哀艳。
砰！砰！砰！
粉毛佣兵顾不得优雅，像是打地鼠一样，抬起手臂，拳轮挨个敲开低序列魔怪的天灵，脑花四溢。
她一路杀到城墙，又挥了挥手，示意增援来的一队牛头人士兵抵住防线缺口。
李霏后撤几步，顾不得为死去的元素生命默哀，仰头饮下一瓶体力恢复药剂，又用力摆臂，掷出空瓶，把冒头的魔怪砸下去。
“鹿目圆呢？鹿目圆呢？快来！顶不住了！”
远端传来一阵仓皇急促的呼救声，李霏匆匆跑过去，只见几名牛头人士兵被一下子撞飞，狂喷鲜血。
他们在半空中徒劳挣扎，手舞足蹈，最终齐齐后仰着栽下城墙。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密集的骨裂断裂声响传来后，那几名牛头人战士也就没了动静。
“嘶……这玩意儿怎么爬上来的。”
李霏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杀害那几名盟军的真凶赫然是一头凶牙兽，是能媲美猛犸的强横生灵，庞大身躯魁梧有力，虬结肌肉表面绽起条条血管，宛若太古魔山，散发出凶残且沉重压迫感。
她二话不说，扬起暴雪手弩，稍稍走位后扣动扳机。
森寒箭芒贯穿凶牙兽头颅，强劲无匹的动能撕裂骨肉、搅碎内脏，接着化作一条血色长虹从它身后喷涌而出，又收割十余叛军性命，余势不减，刺向远空。
凶压兽暴毙倒地，可李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一条通体乌青的蜈蚣爬上城墙，腰身宽如水桶，长有五、六丈，体形比巨蟒更加庞大，狰狞口器令人不寒而栗。
“吱吱——”
它发出嘶哑尖锐的虫鸣声，上肢立起，口吐毒液，几名牛头人应声而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了没几下，皮肉就嗤嗤消融，徒留漆黑骨骼。
“坚持住！”
面对序列5的凶残怪物，李霏一个滑步后退，将盟军护在身前，高声鼓励他们作战。
与此同时，她双眼直视前方，眸光牢牢锁定巨大蜈蚣，并无比熟练地抬起右手，欲要填装新弩箭，为死去的盟军复仇。
“嘶。”
可纤纤指尖却触碰到了因反复摩擦而发烫的箭槽，胜似烈火的高温灼痛娇嫩莹白的肌肤，让粉毛佣兵不禁蹙眉，右手触电般缩回，蜷曲轻颤。
——填装失败了，怎么回事……购买、填装，没理由出错呀……咦，我手里怎么没箭？
李霏先是懵了一瞬间，又下意识低头瞅了眼发红的指尖。
她眨了眨眼，赫然发现雪嫩纤巧的掌心竟空无一物。
李霏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查看财富值。
财富值：59407
——没、没了？
望着惨淡余额，李霏霎时间感到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事实上，在第一轮拉锯战中，李霏就把财富值消耗得所剩无几——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熟悉大规模战争，对于一些陌生的深渊物种也拿不准要害，平白浪费了不少弩箭。
尽管战后她领取到了大量赏金与战利品，让财富值回升过半，可在存量上，终究不如刚刚抵达深渊时。
并且叛军第二轮攻势来得更加浩荡、猛烈。
纵使粉毛佣兵在亲历过第一场守城战争后有所成长，变得更加熟悉敌人，也能更高效地利用资源，财富值也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李霏弹尽粮绝了。
——这该如何是好？没财富值了还打个锤子。
——血魔经？不行！我法力值消耗殆尽，连法力药水都喝不了，根本激活不了血魔经里收容的深渊熔岩！就算可以，一发深渊熔岩也解决不了问题。
——请黑菩萨出来？万万不可！清理掉附近叛军的同时，城墙也会被我炸了的，后续叛军就能长驱直入了！
最终，李霏面色凝重地握住了刚到手不久的【深渊熔岩】法术卷轴。
尽管得不到施法者属性加成，李霏自身也不具备【物品伤害加成】、【物品效果加成】等属性，但凭借六阶伤害性法术的基础破坏力，也大概率是可以消灭掉那只巨大蜈蚣的。
可卷轴只有一张，叛军却源源不绝，就算用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氪光存款、失去付费道具辅助的我，根本不足以像蕾欧娜和瓦格那样真正强大的序列4超凡者一般，肩负起镇守一道防线的重担。
——用掉这张价值百万金的卷轴，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可击杀那条蜈蚣后，慢则十几分钟，快则几十秒，防线又会摇摇欲坠，完全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倒不如及时止损！带着已经到手战利品的跑路！
李霏念头急转间，前方的盟军们还在竭力抵抗着巨大蜈蚣，为她争取时间。
牛头人战士目呲欲裂怒吼着，巨斧劈在虫鳞上，锵锵作响，却难以造成有效伤害；可他们却接踵阵亡，不是被毒液腐蚀成枯骨，就是被冰冷庞大的虫躯碾死、搅死，被不断张合的腥臭口器嚼碎，连全尸都不存，极其惨烈。
可纵使哀嚎连连，代价沉重，他们也无一人转身逃跑，皆是面向强敌，壮烈赴死，只为给背后的战友挡刀，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争取时间、创造机会，好让战友击杀强敌。
粉毛佣兵却一动不动，眸光明灭不定。
——面对生命威胁，逃跑也不算违背炎龙契约！所以不用担心反噬问题。
——虽然会身败名裂……但留得茶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鹿目圆临阵脱逃，关我洛西布鲁克知名青年慈善家什么事？
——那么，如何才能安全跑路呢……啊，有了！
靠着前方盟军的惨烈牺牲，李霏有了安全的思考时间，崩撤卖溜的计划在脑海中一气呵成。
道德值，也又一次面临摇摇欲坠的境地，比她所镇守的南侧防线更加危险不安。
——大势已去了，再不走，我连自己都得折在这儿。
——可熔炉斗气还没到手……依诺卡、蕾欧娜也还没有向我告白……
李霏深知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战斗下去，可她仍心存不甘，无法忍受付出那么大代价最终却狼狈败逃的结局，眸光明灭不定。
“叽叽！吱——”
巨大蜈蚣嘶鸣着，千百双钩足刮过战死牛头人的尸体，血肉碎末如柳絮般飘扬。
“好了吗？快动手啊，兄弟们要顶不住了！”
断角的牛头人将领怒吼着，眼中布满血丝，猩红欲滴。
他是唯一能在巨大蜈蚣面前有所周旋的战士，武艺高强莫测，浑身铜筋铁骨宛若千锤百炼而成，赫然是一尊知识序列的强者。
若非此刻斗气枯竭，遍体鳞伤，他甚至有单挑这条蜈蚣的能力。
只可惜，这位断角的牛头人将领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只好节节败退，眼睁睁看着并肩作战的弟兄们惨死在冷血残酷的长虫身下。

第四百三十二章 舍身取义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粉毛佣兵满身鲜血，啮咬着曲起的食指指节，大脑在颤栗。
只赚到两百多万金币，才收割几百万经验值，就这么灰溜溜跑回去了？
志在必得的熔炉斗气就这么放弃了？
你们能不能安静地去死不要吵吵嚷嚷烦我啊？
“叽叽叽——”
蜈蚣似在狂笑，声音诡异，有若鬼婴啼哭，密密麻麻的勾足抖动，虫鳞染血。
又几名盟军怒吼着倒在冲锋路上，死状血腥可怖。
“还要多久？”
断角的牛头人将领不敢回头，用嘶哑声音寻求支援，一双牛眼似在流淌血泪。
——别催了！
李霏一口咬破手指，鲜血迸射。
她清纯柔媚的五官彻底扭曲了，狰狞表情中带有歇斯底里的癫狂。
此番深渊之旅，李霏太太可是循着命运裹尸布的指引才找到如此宝贵的线索，一旦错失，今后又该如何弥补熔炉斗气后续典籍所需的海量财富值？
更不用说，李霏为了此行能如愿以偿，还不惜举债千万，如今就连财富值都消耗光了！
莫说价值千万的熔炉斗气第五重，单是累累负债就足以让她焦头烂额。
于是乎，粉毛佣兵明知不可为，却迟迟不撤。
至少在牛头人盟军死完之前，她不甘于就这么放弃，绞尽脑汁思考着力挽狂澜之法。
“吱吱！”
腥风扑面，李霏蓦然抬头，发现巨型蜈蚣离她已近在咫尺。
尽管牛头人好汉们各个英勇壮烈，奋不顾身，宁愿用生命拖延敌人的脚步，也要给盟军拖延时间，可勇气终究会燃尽，血液会流干。
序列5的恐怖生灵碾过七零八落的尸体，青色虫腹浸满猩红鲜血，又能隐约窥见一张扭曲诡异的笑脸，令人毛骨悚然。
唯有断角牛头人将领还在挣扎，眼含血泪，对士兵的牺牲痛心不已。
而迟迟堵不上的防线缺口，更是导致大量叛军纷沓而至，更多牛头人战士被殃及，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纷纷惨死。就像是完好无损的皮肤上出现一处溃烂的伤口，又被浸泡在污水中，这会让感染快速恶化、扩散，直至铺天盖地的病菌将全部躯体吞噬殆尽。
断角好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禁万念俱灰。
——气数已尽……
——我们的牺牲都白费了么？
他愣神片刻，险些也命丧蜈蚣之手，全靠本能躲开陡然靠近的口器。
浓烈死亡气息压迫着心脏，求生欲促使他惊醒。
终于，断角将领忍不住回头，声嘶力竭咆哮：
“你为何迟迟不出手！”
“你敢吼我？”
李霏一个眼神回瞪过去，冰冷幽深如渊，又满溢着乖戾凶残的气息，似乎那楚楚动人的血肉容器中盛着一条比怪物更加可怕的灵魂。
霎时间，牛头人将领通体发寒，竟感到畏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忽然又变得鲜活起来，弯成两道月牙儿，漆黑月光中浸满了欢愉。
李霏妩媚一笑：
“我忽然想起来……阁下如此勇猛，想必这几天收获不小吧？”
“你什么意思？”
牛头人将领如坠冰窟，不详的预兆在心头涌现。
“请壮士舍身取义！”
粉毛佣兵双眼弯弯，笑得妖冶而明媚。
话音未落，她手臂一扬，纤若柳条的胳膊化作死神镰刀，温柔切掉了牛头人的脑袋，鲜血飞溅。
精疲力竭的牛头人哪躲得过如此猝不及防的背刺？
怒目圆瞪的牛首就这么与粗壮脖颈分离，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被涌动的血污所淹没。
粉毛佣兵在无头尸体倒地前，摘下了他的空间戒指。
财富值，如瀑布逆流般猛涨。
“吱？”
巨型蜈蚣都被这一手匪夷所思的操作给整不会了。
它不禁驻足，长而丑陋的虫躯弯曲成一个问号。
“嘻。”
李霏回以纯真微笑，脑袋歪成45度角，又眨了下眼，洁白面颊盛开着朵朵妖冶娇艳的血色小花，眸光柔润无邪。
本该你死我活的敌人，竟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诡异对视了片刻。
不一会儿，粉毛佣兵率先打破沉默，天真语调里带有发自内心的疑惑，宛如单纯懵懂的小女孩，缠着母亲询问自己是如何出生的：
“我在填装弩箭，你在等什么？”
“吱！”
蜈蚣疯了般冲上来，虫躯化作魔鬼列车，腥风滚滚。
嗡——
不知是谁拨弄了下古筝，奏响铮铮杀伐之音。
旋即一点寒芒破空，将狰狞可怖的魔鬼列车贯穿、撕裂，血肉爆碎。
任凭那蜈蚣生前是何等凶威凛凛、冷血凶残，在付费道具面前，它的生命就像薄纸一样脆弱。
吼！！
与此同时，一声龙吼在李霏耳边响起，威严浩大，震耳欲聋，似能震碎百里山河。
李霏肌肤随之变得滚烫，血液沸腾，仿佛在被焚山煮海的龙炎灼烤，将要万劫不复。
她视网膜中浮现出异象，一尊英姿勃发、威仪华美的生灵从天而降，腾着滚滚火云。那是神话中的完美生物，气息古老磅礴，似从亘古而来，连时光都无法侵蚀那浩瀚血气；遮天蔽日的躯体高贵、优美且充斥力感，火光澎湃；道道鳞片浑然天成，光洁又锋锐，氤氲神圣光泽；一双眼睛更是神威璀璨，弥漫着君临天下的霸主威严，足以让芸芸众生奉为图腾，顶礼膜拜。
那是一头深红巨龙，带着怒火而来，欲要审判背信弃义、残害盟军者，让她在灼热龙炎中哀嚎七个日夜。
“你也敢吼我了是吧。”
粉毛恶魔甜甜一笑，莞尔低语。
她俏生生立在血污中，却千娇百媚，皎洁剔透，宛如恶魔的喇叭，花瓣上垂坠着鲜血与毒药，妖冶风情将肝脑涂地的战场都同化了，变得鲜活旖旎起来。
横亘天际的巨龙她视而不见，还轻轻踢了脚断角牛头人的首级，洋溢着孩童用打火机灼烤昆虫般的纯粹与烂漫。
不知是不是错觉，炎龙咆哮声似乎弱了三分。
而粉毛佣兵边自顾自用断角牛头人的脑袋颠球玩，边用心念无声与炎龙烙印沟通：
“除非发生盟军率先攻击并威胁到己方安危，或盟军违背盟约、盟军严重侮辱己方名誉等紧急情形，否则不可伤害盟军，损害雇主利益……换句话说，在迫不得已之下，是可以杀害盟军的。”
“方才，我若不杀他，此段城墙必沦陷。”
“一旦南侧防线崩溃，叛军长驱直入，另两条防线在腹背受敌之下，也危在旦夕。”
“要不了多久，整个布哈里亚都将生灵涂炭，化作千里焦土，鸡犬不留。”
“所以，我杀他一是为了保证己方安全，二是避免满城生灵惨遭屠戮，三是为了最终的胜利，为雇主争取最大的利益。说到底，不过是情非得已的权益之举罢了，何过之有？”
深红巨龙沉默半晌，云烟云散。
粉毛佣兵通过了审判。
嘭。
李霏一脚踢飞首级，掀翻近在咫尺的、不断张牙舞爪的魔怪们，唇线勾起。
——只要死的不是我，那便以大局为重！
——不过……真是好搞定的宽松契约呢，和系统小姐的财富值审查水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她再次扣动扳机，被密密麻麻魔怪占据的城墙便倏然出现一条血槽，刚攀上城头的一具强大骸骨生物也轰然四分五裂。
只不过，从李霏察觉到自己弹尽粮绝，到驻守此段城墙的牛头人士兵节节败退、拖延时间，再到李霏以外全军覆没，直至她通过炎龙契约的审判，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伤口”已经恶化到一发弩箭难以修复的程度了。
长长一段城墙，挤满奇形怪状的魔怪，嘶吼连连，不断向两端蔓延。
所剩无几的体力与魔力，都不足以支持李霏将汹涌沸腾的潮水强行压制回去。
她板着脸，痛心疾首地撕碎了到手没多久的法术卷轴。
轰！
熊熊火光咆哮，犹如末日浩劫降临，黑红火光吞噬万物，狰狞畸形的魔怪身躯与丢进火炉的纸屑无异，顷刻间便消融成飞灰。
深渊熔岩肆虐过后，城墙都硬生生矮了一截，坚固材质被焚化成漆黑汁水，汩汩流淌，劈头盖脸浇在爬满城墙的魔怪身上。
“吱吱吱！”
“呜——”
叛军们无不被烫熟眼耳口鼻，抽搐着栽倒。
显然，残留着高温的地段已化作生灵禁区，黑烟滚滚，一时半刻间不可靠近。
而粉毛佣兵只是稍事等待，就顾不得烫脚，奋力闯进满是刺鼻硫磺味的浓雾中，柔软双足缱绻，尽可能减少与地面的接触面积。
黑雾无法遮挡她的视线，李霏循目四望，很快发现了骸骨生物遗留的巨剑，虽通体赤红变形，但没被摧毁，似乎材质不错。
“完全不能比呢。”
快速将战利品收入空间戒指，又瞥了眼远不够一支弩箭的财富值上涨数额，李霏不禁抱怨，眸光闪动。
迄今为止，所有杀向布哈里亚的叛军都是来送死的。
他们身上别说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了，连使用的兵器都是一次性货色。否则，李霏先前所结算的财富值绝不会只有这么点，翻倍还差不多——序列4的生灵，怎么可能扒下的装备还没素材值钱？
反观血斧部落的牛头人将领，他们可没这觉悟。
虽然肯定把对战争无用的资产留在了部落里，交给亲人，可他们身上多少还是要带点东西的，起码全套精良装备、各类药剂不能少。
并且，破城掳掠而来财宝，以及第一轮拉锯战落下帷幕后为激励士气而早早分发到一众将领手中的赏金，也都被揣着。
得益于此，仅一员牛头人大将，就非常慷慨地给李霏提供了十四发弩箭——
他个人的装备、药品，包括容量较小的空间戒指，就价值几十万；布哈里亚沦陷后，他又从无辜百姓家里搜刮来不少民脂民膏；当地贵族豪强乃至市政厅库房世代积累的财富，他也瓜分了一点份额；加上还没来得及挨个下发给士兵的赏金，也是非常丰厚的数字。
这让弹尽粮绝的李霏太太很是满意，连摇摇欲坠的身躯都莫名迸发出活力，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只是，这还不够。
李霏跑出浓烟，恰好撞上一队牛头人士兵。她立刻放慢脚步，平心静气，一副闲庭信步的从容做派，仿佛一切皆在掌控，尽显大将余韵。
“大人，有何吩咐？”
迎面而来的牛头人士兵中气十足道。
他们看起来精神相当饱满，显然是被深渊熔岩惊动、匆匆驰援至此的生力军——三条防线压力很大，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要分出一批牛头人战士驻守在城下，蓄势待发，时刻准备支援三路、替换伤兵，也可供将领们安排部下轮番修整。
比如现在，他们就能派上用场。
“这儿出了点岔子，但已经解决了。等温度降低些，你们就把这个缺口堵上。”
李霏吩咐着，又漫不经心贴上城墙，垂眸俯瞰，入目尽是前赴后继涌向城墙的叛军。
旋即，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眺望远端，扫向其他仍在浴血奋战的牛头人将领们，并露出遗憾、惋惜、悲伤的微笑：
“看来，还需要更多壮士慷慨就义呀……唉，都是并肩作战的好汉子、好兄弟，这叫我如何忍心下得去手。”
“但，大局为重。”
粉毛佣兵做出艰难的决定，并迈着伤感而不舍的小跳步，摸向下一名目前还生龙活虎的牛头人将领。
纤巧脚踝上的那条银色足链此刻浸满刺目鲜血，叮当作响，活色生香，似在演奏一曲轻快欢愉的葬歌。
……
“奇怪。”
灯神美人通过法师之眼观测着战场，洁白头纱下似有暗香涌动，蓝色肌肤流淌着神秘深邃的异域风韵，令人浮想联翩。
只是那双旖旎明亮的眼眸沉静到几乎冷淡，云烟托起的婀娜紧致腰身也一动不动，像是冬眠的蛇。
在三条惨烈战线中，一只粉毛小恶魔存在感格外强烈，时而愁眉苦脸，时而欢欣雀跃，仿佛喝了很烈的酒，发着很高的烧，就连依诺卡都不禁侧目，越看越是反常。
直到抓包她强行帮助战友舍身取义，灯神美人古井无波的容颜上终于泛起浅浅涟漪，呢喃出声。

第四百三十三章 -50
李霏觉得依诺卡与两位蝴蝶魔女神秘莫测，殊不知在静默观战的灯神眼中，这跟脚不明的鹿目圆小姐也相当吊诡、离奇。
作为布哈里亚的最高指挥官，蓝肤美人将三条防线的战况尽收眼底，却发现那粉毛佣兵几乎从头到尾都是依靠外力作战。除了一手火球术还算像样外，根本没展现出序列4施法者应有的能耐。
如此战斗风格，与其说是法娘，倒不如说是贵族系超凡者，还是非常优秀的贵族系超凡者，因为她真的很有钱，第二场战争还没打完，就挥霍了大几百万金币，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烈阳级弩箭可供挥霍。
甚至，那心狠手辣的粉毛恶魔为这场战争而付出的成本，已经超过了佣金、赏金、战利品的总额，根本不像是受雇而来的佣兵，反而如同仗义疏财的慈善家。
可粉毛佣兵激活的【深渊熔岩】卷轴，却是依诺卡亲手给她的，杀伤力、威能也做不得假。
这让灯神美人的思绪不禁被牵引，冰冷脑域中浮现出目前观测而来的线索。
——粉色佣兵释放过【飓风】与【光击阵】，那是源于她自身的魔力而非超凡物品。所以她至少掌握了【进阶自然魔法】。
——她还能激活六阶卷轴，前置要求是【专家贵族】或【专家混乱魔法】；同时，她不具备【物品伤害加成】的特质，反而施法能力不俗，拥有极为精纯的魔力；所以能排除贵族系路线的可能。
——她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或不愿意发挥出应有的施法者能力，宁愿用物品辅助作战，且物资储备丰富。
——她急切渴望杀戮与财富。或许她拥有【贪婪】、【吞噬】、【施虐之心】等特殊的天赋专长，能通过这两种途径变强；也有可能是为了满足某种神秘学仪式。另外，她匆忙结算赏金、回收战利品，却不吝于挥霍，这说明仪式或天赋专长的触发条件为“新增财富量”，而非“财富总量”。
——整体危险性……低。
无声思索后，依诺卡对粉毛佣兵做出阶段性评估。
动机明确，战力也难以威胁到高位生灵。三段防线，就属她防守得最狼狈、最吃力。
除非粉毛佣兵还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底牌，比如随时能掏出海量地精火药甚至一柄神器之类的，否则根本无法影响到大局——可这种概率太渺茫了，如果连如此微小的可能性也要考虑进去，那么任何一名杂兵都是无比危险的。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依诺卡只根据已观测到的情报来衡量局面。
至于大量牛头人的阵亡……无关紧要。
心湖重归于沉寂，灯神静谧注视战场，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叛军请来的帮手终究只是延缓了【毒树】仪式的成型而已，时间每流逝一秒，果实就离成熟更接近一毫。
而这片土地上产生的痛苦、怨恨、愤怒……都是滋养果实的毒药，能有效中和灰色蝴蝶的干扰，促进果实生长。
虽然不清楚叛军的下一步计划，可对于己方而言，时间拖延得越久越好，战争进行得越惨烈越好。
那么，布哈里亚守城军与叛军经过漫长拉锯战后，双双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直到果实落入饥肠辘辘的肠胃，便是最理想的结局。
到了那一刻，整片燃烧平原都将在熔炉大君的臃肿身躯下卑躬屈膝，任何阴谋诡计都会被炎魔领主的意志碾压成齑粉。
……
“还有哪位壮士能舍身取义一下呢？”
可可爱爱的粉毛佣兵在血色城墙上四处张望，寻找下一位壮烈赴死的好汉。
一头狰狞丑陋的怪鸟掠上城头，唳声裂天，煞气腾腾。
李霏打了个呵欠，抬手就是一箭，顿时血羽纷飞，宽大双翼如枯萎的花瓣一样凋零。
炎魔指挥官统御的灾厄每时每刻都在消亡，盟军慷慨资助给粉毛佣兵的财富值却无穷无尽。
只能说，李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碰到危险就手足无措高呼“婷宝救我”的小姑娘了。
而是一名成熟稳重的、光荣骄傲的，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妻。
不论面临多么令人绝望的压力，她都可以冷静思考，并用灵活的方式解决问题，值得信赖。
只有一个问题让李霏太太困惑不已。
于大公，她是在惩奸除恶，抢来血淋淋的不义之财，劫富济贫，替惨死在牛蹄下的冤魂伸张正义；于小公，她也是以布哈里亚的存亡为重，宁愿双手沾满血腥，也不肯拖累队友，只想着如何挽救这座濒临灭亡的城市。
可道德值为何又掉了一点？
道德：-49→-50
魅力：912→922
——明明连遭遇战友背刺的牛头人将领都默许了嘛，也没见他们提出反对呀。
——系统小姐怕不是在PUA我。
粉毛少女暗自记下这笔账，不动声色靠近下一名牛头人将领，准备送他当英烈。
可还没来得及下手，他们忽然安静了下来，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直勾勾注视城墙下方。
嗯？被发现了？
粉毛佣兵赶忙将捡来的狼牙棒藏在身后，面露纯真烂漫笑容，探头探脑凑过去，打算澄清一下误会。
不等李霏开口，他们又齐刷刷瘫坐在地，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神情癫狂。
敢在我的防线上摸鱼！
霎时间，有着丰富企业管理经验的慈善家小姐就变得面色不善起来，又在半秒后切换成更加善解人意的笑脸，脑海中浮现出一万种扣光工资并让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话术。
“赢了，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
“哞！”
可整片城墙上陆续响起的喧嚣，将李霏的思绪拉回现实。
“诶？”
李霏难以置信地往下瞥了一眼，才发现叛军确实停止了攻势。
残存的魔怪们，也慌不择路地后撤。
粉毛佣兵依依不舍地目送它们远去，仿佛魂儿也随之飘走，险些没忍住伸手挽留。
过了好一阵，她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被各种强烈情绪加热到发烫的大脑也开始冷却，眸光变得清澈起来。
——结束了也好。
——虽然经验涨得快，但风险着实不小。
——况且，牛头人将领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已经没剩几个了。等他们全部牺牲，我也就真的弹尽粮绝了。还是稳点好。
李霏像是雨天穿着粉红胶鞋踩水玩的小姑娘，“吱呀吱呀”踏过满地油腻粘稠的血肉脏器，心跳随着缓慢步伐逐渐平复下来。
她衣衫褴褛，好几层裙子皆破破烂烂，连丝袜都有道道豁口，雪腻光洁的肌肤被血色覆盖，宛如血淋淋的伤痕，触目惊心。
好在，作为一名思想保守且传统的人妻，李霏太太会在裙子破损太大时光速套上条新的，因此只是看起来狼狈，并没有不雅观之处。
此外，【情比金坚连身袜】作为璀璨级超凡物品，自带的【天长地久】附魔效果正悄然生效，破损处缓慢修复着，直至完好如初。
粉毛佣兵脱离血肉模糊的战场，一发清洁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朝西面招了招手，展颜而笑：
“辛苦啦。”
迎面走来的红发美人面带倦意，长发蓬乱，鲜红裙袂有裂口。她艳丽依旧，却多了几分荒凉腐朽的美感，如同缠绕着灰暗破败城堡的荆棘，危险而迷人。
紧缚双腿的黑色弹力长袜质地顺滑，鲜活却不轻浮，美好得不像话，但似乎遭受过利器袭击，一条倾斜的勾丝痕迹沿着修长笔直的大腿延伸到优美脚踝，洁白肌肤犹如一把圣光之剑划破深邃黑暗，格外醒目，还泛着凉意，让李霏想用温暖指尖将她融化。
她唇线扬了扬，算是回应队友的问候。
毫无疑问，坐镇西侧防线的蕾欧娜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不论她多么优秀，完成如此艰巨的使命后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一路无话，也没有再碰见“女妖占据失败”之类的骚乱，汇合后的佣兵不紧不慢回到住处。
直到房门关上，反侦查仪式激活，细细交流声才在房间内响起。
“这一仗打得好累呀，足足十几个小时……”
李霏抱怨着，随手扔掉千疮百孔的多层裙子，仅剩一条半透明连身袜，身段曼妙有致，妖媚到几乎下流，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叛军的确很难缠，守军死伤不小。如果再没有援军的话……快则第三次攻城，最多第四次，来自但丁的高位生灵就不得不出手了。”
蕾欧娜目不斜视，维持着沉稳淑女风范，也不晓得有没有欣赏到李霏太太风情万种的模样。
“咱们的战争委托也只剩最后三十个小时了。如果叛军进攻规律不变的话，他们会在二十四小时后发起下一轮攻势。”
粉毛佣兵鸭子坐在床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膝盖前，仰着脑袋说话，眼波旖旎，比猫咪更加柔媚，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蕾欧娜似乎在坚苦作战后有些口渴，不经意舔了下唇，旋即抿着嘴侧过身去，背对李霏冲调起咖啡来。
——也不是块木头嘛。
李霏太太洋洋得意地眯了下眼，笑得有些狡黠。
事实证明，知画女士捡到宝了，她女友的身体比深渊诗集更加灼热，以至于她的友人都因此浮现出少许的不自然。
适可而止的勾引后，李霏太太穿上裙子，恢复正常坐姿：
“所以……第三轮守城战还未结束，我们的战争委托就大功告成了。”
“届时，我们是继续战斗？还是撤离？”
“如果选择撤离，又该怎么脱身？布哈里亚已经被包围了耶。”
蕾欧娜转身给她递来一杯热腾腾的奶咖：
“赏金协议中有附加条例。”
“若战争委托到期，可布哈里亚的危机尚未解除的话，我们依旧可以通过击杀叛军获取赏金；并且到了那时，我们也有了随时抽身的选择余地。”
李霏若有所思：
“只要渡过最后三十个小时，咱们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呗？”
“嗯。”
“既然如此，我们倒是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多参与战争，赚取赏金；等事不可为再离去。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坚持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这样有助于得到雇主的好评……玛蒙女士给咱们钱，还得感谢咱们。”
“你很有当佣兵的天赋。”
蕾欧娜轻笑。
“可第二个问题还没解决。”
粉毛佣兵歪着脑袋，秀发遮住半边脸颊：“如果想撤的话，怎么撤？”
“我有传送权杖，可以跨越空间，将我们转移到标记好的地点。”
蕾欧娜取出一支状若镰刀的法杖，由金色材质铸就，可通体氤氲蓝黑光泽，迷离如深空：“我标记的方位与布哈里亚相隔千里，足以让我们彻底脱离战场。”
“我曾听别人说，对佣兵而言，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拥有可靠的队友。”
李霏略显浮夸地赞叹道：“现在我算是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蕾欧娜平静如常。
两人又闲谈几句，便不再耽搁时间，各自休息恢复状态。
——还剩三十个小时。
——只要撑过这最后的时间……之后不论战局恶化到多么糟糕不堪的程度，都很难再威胁到我了。
——纵使炎魔指挥官奥登亲自率领地狱火冲锋陷阵打响决战，或三路防线尽数溃败，我只需高声呼救，蕾欧娜就能通过【残焰】顷刻降临到我身旁，再用传送权杖带我离开。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霏定下心来，逐渐陷入沉眠。
……
浓郁刺骨的恶意将李霏从睡梦中惊醒。
她状态恢复了大半，可被人以如此粗鲁无礼的方式搅乱美梦，足以让李霏愤怒。
粉毛佣兵起身，与蕾欧娜对视一眼，联袂推门而出。
血斧酋长瓦格屹立在府邸门前，磅礴煞气弥漫。
他手握巨斧，巍峨雄壮的身躯被黑色匹练萦绕，猩红牛眼里充斥着野性与杀机，宛若魔主降世、杀神复苏，要让万物寂灭。
“有何贵干？”
粉毛佣兵带着起床气，笑容比平常更甜，好似晶莹蜜糖，能让最警惕的战士放松戒备，露出柔软的一面。
“你为何害我族人。”
瓦格冷声质问，语调低沉嘶哑，像是九幽吹来的阴风，森寒蚀骨。

第四百三十四章 胜利前夕的剧变
“此话怎讲？”
粉毛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她送牛头人壮士当英烈的时候，那都是悄悄摸摸的。唯一的目击证人，大概就是依诺卡女士了——任何超凡战争中，指挥官都要通过法师之眼等手段观测全局，以便于运筹帷幄、论功行赏。
可按照那位灯神惜字如金的冷淡作风，应该不会向瓦格举报自己才对。
况且，哪怕从利益层面考虑，依诺卡也完全没理由做出这种不利于团结的事情。
“死在南侧防线的族人，比另两条防线加起来还多！”
瓦格将一卷羊皮纸劈头盖脸砸过去：
“十五个将领死了十二个，尸骨无存！”
——我明明只杀了八个呀。
李霏抬手“啪”地接住羊皮卷，心中了然。
原来是统计出战损数据了，牛头人酋长才气势汹汹找上门来算账。
普通士兵折损严重倒也就罢了，可那些将领往往身经百战、武艺不俗，还有手下挡刀，通常来说阵亡率很低，哪怕吃了败仗，往往大部分将领也能存活撤退。
可偏偏在粉毛的阵线上，牛头人将领死亡率高达八成，实在过于反常。
不过……
——所有人都知道，依诺卡手中掌握着战场的法术录像。
——瓦格前来我这儿兴师问罪前，肯定去见过依诺卡，寻求实锤。
——他若是得手了，这时候砸我脸上的，应该是封存着影像证据的法术水晶才对，而不是这种“侧面证明我有罪”的数据。
——那么，依诺卡是在刻意维护我，还是单纯为了避免内讧？
心头思绪一闪而过，粉毛佣兵满脸自责：
“唉……我能够理解阁下的苦衷。事实上，这几天下来，我与贵部落的战士生死与共，也早把他们看作自家兄弟了。”
“可叛军过于强大且凶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死在我面前，却无力挽救。”
“都怪我学艺不精呢，若我再强大些，或许他们就死得更快，啊不，他们就不用死了……”
李霏弦然欲泣，痛心不已。
“若是无心之过，倒也怪不得你。我血斧部落的勇士从不惧牺牲，纵使战死也绝不怨天尤人。”
瓦格面色有所缓和，似乎被打动了，还伸出手，一副要握手言和的姿态：“将他们的尸身还来吧，来日好将他们复活。”
“尸体？”
粉毛佣兵抬起头，眼中泪光闪闪，带着困惑：“兄弟萌的尸体不是被叛军给叼走了么？”
“……”
瓦格的手僵在半空，表情重又阴沉起来，甚至有些狰狞。
他刚才请示过依诺卡，但后者以军纪为由，回绝了立刻查看法术录像的请求。
只有等战事尘埃落定后，才能回头彻查粉毛的背刺罪行。
此番气势汹汹来问责，也没诈出真话来，纵使瓦格怒火滔天，一时半会儿间也拿粉毛佣兵没什么办法。
“任何胆敢与血斧部落作对的人，都注定得不到安息。我会让他们永生永世在痛苦中哀嚎。”
瓦格死死注视着一副悲伤自责模样的粉毛佣兵：“将我部下的尸体交出来，不管以往发生过什么，我都既往不咎。”
——糊弄鬼呢？有本事从满地碎肉里精准找出属于受害者的DNA，复活了来指控我呀。
李霏无声嗤笑，所谓的既往不咎与布哈里亚沦陷前牛头人高呼的“投降不杀”没什么两样，都是说给鬼听的。
可她脸上仍写满愧疚与自责：
“唉，怪我，只顾着杀敌，竟忘了保护好兄弟们的尸体。否则只需将他们复活，定能澄清误会。”
话音未落，刺骨杀意如凛风而至，呼啸着将李霏淹没。
“以前有很多自以为是的雌性，觉得能够愚弄我。”
瓦格忽然摸着下巴笑了笑，上下审视李霏：“但她们很快就会跪在我蹄下忏悔。”
“虽然我对阁下的悲伤心情感同身受，但你要是再用这么讨厌的眼神冒犯我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呢。”
李霏笑容不减，摸出暴雪手弩。
蕾欧娜默不作声，带有侵略性的魔力气息悄然升腾，将瓦格释放出的野蛮狂躁气息寸寸迫回。
“你们这些骨子里带有软弱根性的雌性早晚会在雄壮的深渊烈焰中悲泣。”
瓦格冷笑着离开，留下一句阴恻恻的威胁。
——得想办法处理掉这个麻烦才行呢。
李霏幽幽凝视着他的背影，略显苦恼地叹了口气。
……
“册那！”
粉毛佣兵垮着脸，四下铲尸。
瓦格上门问罪又离去后，她花了约两个钟头，把状态调离到巅峰。
接着便是结算赏金、接收战利品。
前一个阶段没什么问题，灯神美人干净利落地结算了两百四十余万赏金。美中不足的便是与依诺卡女士独处的时间过于短暂，导致彼此关系仍显生疏，更别说探听她的秘密或得到她的举荐，迂回接近那位猜忌暴虐的熔炉大君了。
第二个阶段问题就大了。
当前，城内大大小小的一应后勤事务皆由血斧部落的法师团打理，连运尸队成员都是被巫医所操控的布哈里亚平民。
如今瓦格一口咬定粉毛佣兵残害了他的族人，虽尚未掌握实锤，但吩咐部下给她使些绊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导致，本该齐齐整整给李霏准备好的战利品，此刻还躺在血肉模糊的战场上，问就是“人手不足”。
粉毛佣兵还真被拿捏住了，只好重返防线，亲自动手搜集属于她的那份素材。
这显然不是一份好差事，环境恶劣到极致，比屠宰场更为血腥、恐怖、令人作呕。若是普通人置身此地，恐怕会被冲天臭气熏到晕死过去，并留下心理阴影。
除了脏、累以外，李霏还要时刻提防虎视眈眈的叛军。
尽管按照前两波进攻的规律，炎魔指挥官不会那么快发起第三轮攻城，可战场上的事，素来是瞬息万变、风云莫测，谁又能说得准呢？
于是，李霏太太如同采蘑菇的小姑娘，既要辛勤劳作，又要时刻提防蛇虫猛兽，提心吊胆，可为了生计又不得不继续。
她愁眉苦脸，越想越委屈，不由得埋怨起知画女士来——
但凡那姓秦的有财阀小姐一半本事，我堂堂少夫人哪用得着受这种鸟气？
可怜我当初年轻无知，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实方面的问题呢……
长吁短叹间，李霏太太的心情得到舒缓，连铲尸都更有劲儿了。
恰在此时，她鼻尖忽又传来一抹沁人幽香。
粉毛佣兵抬头，却是红发美人将一小瓶特制精油递来，能有效中和血腥味与尸臭。
“我帮你看着。”
蕾欧娜淡淡说了句，便驻足于城头，眺望叛军动向。
如此成熟、细腻且风度优雅的行为，让李霏太太不由得芳心大乱。
——她、她好宠我！
——果咩捏，知画姐，在人家最孤单无助的时候，你总给不了我想要的陪伴呢……
她一下子有了安全感，忍不住轻咬下唇，眼神几乎要拉丝，脑内幻想出她为蕾欧娜女士生下宝宝并认秦大小姐当干妈讨要红包的温馨美好画面。
揣着满心悸动与欢喜，粉毛佣兵更加专心地搜集起各类素材，财富值蹭蹭上涨。
“快点快点，动作快点！”
“把那个捡起来！”
浑浑噩噩的运尸队也在牛头人战士们的监督下一刻不歇地忙碌着，鞭声四起。
他们各个躬腰驼背，将有价值的骨骼、肉块搬上粗制滥造的木车，运回城内；剩下满地血肉则就近销毁，用铲子掀进地表蜿蜒交错的裂缝中，被炽热岩浆吞噬。
血水汩汩流淌进地沟，为岩石糊上一层红色浓浆，粘稠厚重；肝脑脏器成股倾倒，下饺子般落入熔岩长河，噗通噗通作响，让火光变得更加鲜艳，仿佛被冤魂萦绕，升腾出诡异不详的气息。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浩劫如期而至，以战鼓为脉搏，将孤城从死寂中唤醒。
李霏迈上城头，俯瞰汹涌叛军，像是照射在血腥破败城墙上的一轮月光，清澈皎洁，静谧唯美。
战争委托，已不足六个小时。
储备的财富值，却高达五百万。
更有雄赳赳、气昂昂的牛头人好汉们与她并肩作战，随时准备慷慨就义。
哪怕拉胯了，也能抱紧红发美人的大腿跑路，堪称万无一失、胜券在握。
这让李霏对一触即发的战争成竹在胸，甚至有心思琢磨起后续计划。
如何铲除牛头人酋长乃至血斧部落，让壮士们永远闭嘴，不给他们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机会。
怎样叩响灯神美人封闭的心灵，以此为跳板，获取熔炉大君的信赖，为自己谋取最大化利益，也为探寻熔炉斗气创造理想条件。
怎么得到蕾欧娜的认可，与她并肩作战，并促使她与知画女士亲上加亲，愿意与自己分享【残焰·？？】的知识。
当然，这几天销声匿迹的两只蝴蝶魔女，以及按部就班给布哈里亚施压的炎魔指挥官奥登也不得不防。
汹涌潮水拍上孤礁，万般机心坍塌，归于一声娇叱：
“以熔炉大君之名而战！”
李霏使用第四张经验卡，举臂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为这场战争绘卷描上第一抹血色。
……
三条防线如同搅动的锯齿，生命成片凋零，肝脑与血肉涂地。
累累尸骸伴随斑斓积水不断坠入地缝，为万世燃烧的熔岩献上祭品。
南侧城墙，粉色魅影游离不定，将浴血搏杀的战士们护在身前，每当弦声崩响，必有成列叛军被撕裂；北侧战线，牛魔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手中板斧卷起血雨腥风；西方城墙，一株玫瑰盛开，飞舞的花瓣构成生命禁区，艳丽摄人。
唯独城池以东寂静如初，一尊顶天立地的泰坦屹立于城头，手握雷霆，眼中跃动湛蓝电芒，无声凝视远端压抑凄美的天穹。
突然，一层涟漪从深红湖泊中央浮现，向四方蔓延。
“嗯？”
泰坦低下头颅，双眸神光湛湛。
可方才的异动好像是错觉，亘古流淌的深红湖泊里蕴藏着足以抹杀高位生灵的灼热与狂暴暗流，就算巨人之眸也无法穿透，窥得熔岩深处景观。
没有太多犹豫，他传出一道神念，将动静告知依诺卡，请求她来亲自查看。
但似乎不用了。
第二道涟漪涌现，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顷刻间，整片湖泊都汹涌沸腾起来，湖心处的熔岩更是升腾而上，似有一尊沉睡了无数纪元的旧日主宰复苏，脚踏深渊最底层，庞大畸形的头颅则从熔岩中抬起，要回到祂曾支配过又几乎将祂遗忘的寰宇，让绝望与黑暗重临大地。
“依诺卡！”
泰坦巨人周身亿万毛孔都喷涌出神辉，目呲欲裂咆哮着。
璀璨雷霆从他手中迸射，灿若天罚，炽盛浩荡。
可面对深渊女士扬起的一抹妖艳夺目裙角，泰坦的反抗却显得如此羸弱无力。
无垠熔岩湖泊中掀起了海啸，湖心隐隐传出龙鸣。
深红潮水倒卷，直冲斗牛，形成一堵通天彻地、硕大无朋的巨幕，如雪崩般降临，要给近在咫尺的城市带来盛大华丽的毁灭。
泰坦巨人那伟岸神圣的躯体，连同承载着他的古老城墙，顷刻间就被吞没。
……
李霏每射出一支弩箭，就忍不住瞄一眼牛头人将领们的方位，内心满是兴奋与焦灼。
到目前为止，她唯有财富值消耗一空、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才能合理合法地让牛头人壮士们舍身取义，而不用遭受反噬。
可再过一个小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届时，她就与蕾欧娜完成了【攻占布哈里亚并驻守十五日】的任务，战争委托圆满结束。害她束手束脚的炎龙契约，也将随之消散。
对李霏而言，或许那才意味着深渊旅途的起点。
只不过，黎明前夕的那一段夜色总是格外漫长，李霏从未痛恨过自己的生物钟为何如此精准。
3547。
3546。
3545……
很好，又过了一百秒！还剩最后三千五百秒！
李霏像是喝多了水，又仿佛被院长阁下遥控着出席公开会议，用力并拢双腿，紧咬下唇，浑身都在轻颤，度秒如年。
可她又有些享受这种难耐的感觉，如同重回到那张甜蜜美满的婚纱照下，素来温柔体贴的安妮夫人少有的不顾李霏嘶哑发颤的央求，停止动作，耐心哄她等待三十秒。
越是难捱，就越是期待；压抑得多么煎熬，突破临界点的那一刻就多么美妙。这便是李霏从真·双魂环人妻手中领悟来的道理。
只能说，戴安娜姐姐曾经的婚姻真的很幸福。
“嗯？”
李霏忽然察觉到异样。
一种别扭的感觉突兀笼罩全身，难以言喻，无形无质，但又真实存在着，且无孔不入，好像空气被凝固了一般。
可李霏又能无碍呼吸、行动，仿佛这只是错觉。
“发生了什么……感觉怪怪的，而且……还有点似曾相识？”
她陷入沉吟，眸光惊疑。
片刻后，过往的一段记忆碎片在灵魂中闪烁。
那段记忆来自魔法学院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
桀骜不驯、霸气外露的小狼王，在被大慈大悲白火药菩萨的佛光超度前，曾用【战争枷锁】禁锢过李霏。
那种微乎其微又无处不在的桎梏感……和现在如出一辙。
——谁用了战争枷锁？还是禁锢了整座城市的高级战争枷锁！
霎时间，李霏面露惊骇之色，冷汗也刷一下冒了出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在劫难逃
嘭！嘭！嘭！
百丈巨人在奔跑，巍峨挺拔的身躯每次起落，都让地平线震颤。
可他并非在追逐太阳，而是在逃避盛开的鲜血。
那鲜血来自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黑暗织成她华美破败的裙摆，绝望涂满她苍白荒凉的肌肤，死亡雕琢出她颓美腐朽的容颜；罪恶与谎言是她发着高烧的妩媚灵魂，迷雾蒙住她疯狂且深邃的双眼。
而美人流淌的鲜血，则化作无尽熔岩。
这是高位生灵也难以承受之盛情，泰坦那英俊刚毅的五官已经变成半边焦黑干枯半边白骨森森的厉鬼模样，狰狞可憎；雄健伟岸的躯体也早已皲裂，血肉淋漓，宛如风化破损的巨型石雕；利剑般的胸骨中，剧烈抽搐的巨大心脏清晰可见，被一条条粗大扭曲的血管纠缠着，如同蛛网中的蜻蜓。
熔岩与泰坦之血从巨人的脚掌滚落，将地面腐蚀成黑色。他边跑边从喉管里发出嘶哑呐喊，每一声都像是生命最后的遗言：
“浩劫来临！浩劫来临！”
满城皆惊，连你死我活的厮杀都为之停止，芸芸生灵骇然望向那深红的毁灭大潮。
……
“蕾欧娜！”
灾变横生，李霏毫不犹豫挥舞魅魔双翼，从防线中脱身，俯瞰全局。
她看到那两扇恶魔之门已经失去光泽，不再有魔怪接踵而至；十二尊地狱火构成的燃烧山脉却簌簌摇晃着，似在狞笑，深邃而炽烈的杀机勃发，有移星易宿之威。
而真正的灾厄，来自东方。
环绕在布哈里亚东部的熔岩湖泊，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犹如一道天壑，默默守护这座城市，让敌人望而却步。
可如今，那片平静深邃的湖泊暴动了！
轰——轰——
深红浪涛排空，隆隆巨响犹如盛大庄严的序曲，为布哈里亚奏响黄昏之篇章；城墙、房屋轰然倒塌，又像被浸泡在盛夏沸水里的雪糕般消融，连街道都被淹没，化作尘烟。
炽热而冷酷的潮水兴于东方，浩荡澎湃，向湖畔那座摇摇欲坠的城市蔓延。深红狂潮大口大口将布哈里亚吞噬，就算是高位生灵恐怕都无法幸免，要被葬在熔岩深处。
——好歹毒的计策！好狠辣的手段！
不过转瞬间，李霏冷汗涔涔，亡魂皆冒。
这一刻，她终于弄清了炎魔指挥官的图谋。
来自南、北、西三个方向的攻击，不过是幌子罢了。
真正的大劫，一直在东方酝酿！
深红潮水足以覆灭万物，终结万物，将整个布哈里亚化作焦土，连废墟都不存，寂静亿万载。
只有极其特殊且强悍的高位恶魔种族，能在深渊熔岩中生存。
比如……
炎魔指挥官奥登，与他麾下的十二座地狱火！
除此之外，纵使凤凰、赤龙等生于烈焰，辉煌灿烂的生灵，只要陷于深红狂潮，也不过是能多佝偻残喘片刻罢了。
“走不掉。”
红发美人不知何时降临到李霏身旁，注视着不断蔓延的深红大潮，神情凝重：“炎魔奥登动用了对军级战争枷锁，传送权杖无法发动。”
“咕……所以咱们也逃不掉了？”
又闻噩耗，李霏太太被吓得花容失色。
她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性思考对策，但越想就越是绝望。
战争枷锁，能封困十方，让战斗双方无法逃离战场，仅凭描述就能感受到其用途之惨烈。
这是价格极其昂贵且功能非常单一的超凡道具品类，对战斗力没有丝毫提升，且一旦祭出，那便是破釜沉舟，有去无回，有可能坑杀己身。
但仍有无数超凡者对这类道具趋之若鹜，宁愿斥巨资购买。
原因便是【战争枷锁】的功效虽单一，却足够强劲，几乎不可能破除，只要被禁锢，就插翅难逃。
破解之道无非是背水一战，向死而生，只要将敌人斩尽杀绝，禁锢也随之消散；或在有限的空间范围内苦苦支撑，等待禁锢时间结束。
但显然，以当前局势来看，两种方法都是在自杀。
来自但丁的十尊高位生灵，面对汹涌而至的深红狂潮连自身都难保；反观叛军一方，他们最初就是蛰伏在地缝深处的岩浆中，才能瞒天过海，躲开精神侦测，一举将灯神率领的援军围困在孤城内。
想要在滔天赤潮中与叛军作战，与寻死无异。
拖延时间也是异想天开。
熔岩湖泊的水平面正节节攀增，要不了半个钟头，整座城市都将被吞没，陷入永恒的寂灭，根本等不到战争枷锁失效。
李霏抬头仰望灰暗死寂的天穹，呢喃道：“也不能飞……”
万古不散的烟尘中蕴藏着更胜于深红浩劫的恐怖与绝望，触之必死，高位生灵也只敢低空飞行，灵活性、机动性大大受限。
这就意味着，等绝大部分盟军被深红狂潮吞噬，所剩无几的飞行单位就算能佝偻残喘一时，在战斗力、数量处于绝对下风，且战场深度与广度严重受制的局面下，注定会被燃烧的恶魔巨手挨个扯进深红潮水，遭受焚化之刑。
因此，抛弃地面、把战场转移到天穹的策略也是死路一条。
面对覆压而至的深红浩劫，危在旦夕的孤城也彻底陷入疯狂。
“逃，快逃啊！”
“呵，没见过火山喷发么？有八条蹄子也逃不掉的，点根烟先。”
“没关系，俺们还能复活。”
“复活？被深渊熔岩卷进去，骨头渣子都不剩啊！我们死定了，哈哈哈……”
“爹！娘！哞——”
悲怆的、嘈杂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四下回荡，不绝于耳；满城生灵或哭或哮，恐慌和混乱比深红大潮更快一步，将濒临灭亡的孤城笼罩。
许多战士甚至放下了武器，不顾身旁将领的嘶吼，任由残存的魔怪将自己吞噬，面露悲怆惨笑。
突然，连绵低沉的战鼓声变得澎湃起来，高昂雄浑，像是砰然跳动的心脏。
“集合，集合！”
瓦格也撤出了他的阵线，亲自擂动兽皮巨鼓。
他浑身浴血，衣袍褴褛，虬结双臂欲要将鼓面击碎，滚滚煞气如狼烟升腾。
面对快速扩散的深红狂潮，炎魔指挥官派来冲锋陷阵的炮灰已经无关紧要了，瓦格似乎打算集合有生力量，拼死一搏。
嘹亮有力的战鼓声唤醒了牛头人士兵的求生意志，他们不再坚守于埋葬了无数族人、战友尸骨的防线，握紧血淋淋的兵器，朝着鼓声响起的方向进发。
而隔着千疮百孔城墙与炎魔对峙的高位生灵们也不再沉默。
遍体鳞伤的泰坦攀上城楼，手握雷霆凝成的长矛，璀璨光芒贯穿天地；奇美拉睁开三双浑浊冰冷的眼瞳，雷霆、毒液与烈焰犹如天灾降临，在漫山遍野的叛军中扫荡，浓浓黑烟升腾；九头巨蛇嘶鸣，魔音贯耳，长而冰冷的蛇首乱舞，黑压压魔怪尽数沦为顶级掠食者的饵料；背生褴褛双翼的邪恶法师高举骸骨魔杖，投落出笔直刺目的光柱，似天照神罚，撕裂血肉与满目疮痍的大地。
顷刻间，如神似魔的恐怖生灵攀上城墙，倾泻浩瀚伟力，肆意收割叛军性命，欲要快速清除疥疮之患，全神贯注对抗深红浩劫，求得一线生机。
逝去的神话纪元仿佛在这一刻复苏了，古老强大的生灵粉墨亮相，连苍茫大地都在他们的气息下哀鸣颤栗。这些高贵威严的存在绽放出壮丽光辉，用华美隆重的杀戮取悦神，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魔幻绘卷。
“落日余晖总是格外闪耀。”
奥登欣赏着敌人的挣扎，大声赞叹。
黑鳞战甲包裹着他的躯体，斑驳头盔上有两支蜿蜒硕大的羊角向后生长，象征邪恶、破坏与不详。
而羊角盔下，是熊熊烈火构成的五官，一条犬牙交错的裂口从左耳根延伸到右耳根，肆意张合。
他在狂笑。
奥登确信，当战争枷锁生效的那一刻，他就已胜券在握。接下来，便是品尝敌人飞蛾扑火般挣扎的、独属于胜者的甘美时光。
——他们所能做的，无非是在立足之地彻底被深红潮水吞没前，拼死一搏罢了。
——但是！依诺卡那个来自异乡的谄臣，体魄无力，幻术不精，空间造诣浅薄，心智蛊惑如同儿戏，根本没一个法术像样！那种程度的对手，甚至不配与我同台较量。
——还有那帮乱七八糟的军队，在我的地狱火战将面前，也一触即溃！
——此战，万无一失。
——我愚蠢的姐姐哟，等我征服了但丁……你是否会为自己盲信外乡人的愚昧而忏悔？是否会为自己屠戮血亲的暴行而哭泣？
狂热兴奋的思绪中，奥登忍不住将抬起右手，五指轻而易举刺穿火焰面庞，探入头颅深处，抓挠愉悦到发痒的大脑，发出变形扭曲的欢呼：
“你们的世界在灭亡边缘摇摇欲坠，尔等接下来全都会在永恒黄昏中见证新纪元的来临！
“但丁也将燃烧！”
……
布哈里亚已经有十分之一的领土被深红大潮吞没，可城东的熔岩湖泊仍在翻涌、上涨，无垠灾厄汩汩蔓延。
建筑坍塌、融化，道路蒸发，这座城市迎来了真正的末日浩劫。不会有腥风血雨，也不会有遍野哀鸿，一切都将化作死寂焦土，每一个正在呼吸着的都在劫难逃。
悲壮肃穆的鼓声中，血斧部落残存将士尽数集结，恐惧爬满了他们的脸庞。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们还能战斗！”
瓦格呐喊着，试图用雄浑响亮的嗓音驱散萦绕不去的绝望与悲哀：“只要拆了外面那些石头，我们就能得到胜利！我们也有来自但丁的援军，有什么好怕的？！”
士气多少有被振奋到，牛头人们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眼神狰狞，有了破釜沉舟的觉悟。
李霏冷眼而观，又灌下一瓶法力药水，争分夺秒补充魔力。
光从高位生灵的数量看，虽然敌强我弱，但差距不算悬殊，若一波莽出去，还有几分胜算。
然而，这里是深渊！混乱与死亡两种超凡因子格外密集、活跃。
叛军都是高等恶魔，实力能超常发挥；反观己方高位战力，大半都被深渊女士所排斥、厌恶，根本发挥不出巅峰水平——就连主将都是秩序阵营的灯神，她的血脉、魔力，都与深渊水火不容。
非但如此，李霏还清楚记得，蕾欧娜对依诺卡的评价并不算高。若那位灯神没有隐藏实力，恐怕不会是炎魔奥登的对手。
此外，敌方队伍构成是一尊高位炎魔加上清一水儿的地狱火，同根同源，相性契合；而己方这杂牌军，别说默契协作了，不内讧都算好的。
更不用说，盟军的泰坦巨人被深红潮水淋了一身，如今已是重伤累累，却还要拖着残躯迎战，协助其他高位生灵清除掉残存魔怪，消耗体力；敌军却能不动如山，以逸待劳。
最后，若战争陷入僵局，从后方汹涌而至的深红狂潮，也会将整个战场都化作恶魔乐土，生灵禁区。届时，炎魔奥登只需作壁上观，盟军就会被无边蔓延的深红潮水冲刷殆尽，尸骨无存。
毫无疑问，叛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莽出去几乎死路一条！
除非……
——请出黑菩萨，把他们一锅端了？
李霏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但很快就放弃了。
的确，黑火药菩萨足以对高位生灵产生致命威胁，可她的杀伤力主要来自冲击波与高温。若用来对付就算在深渊熔岩中也能安然无恙的炎魔、地狱火，高温伤害几乎可以被忽略。
而仅凭动能破坏力的话，杀死一个地狱火都悬，秒掉深不可测的炎魔奥登更是概率渺茫，也无法避免盟军被殃及。
这张牌，不足以力挽狂澜。
——既然打不过……何不良禽择木而栖？
李霏眯起双眸，漫不经心打量着盟军的动向。
若是能向叛军首领献上一枚盟军高位生灵的头颅，兴许能转变阵营。
届时，跟着炎魔奥登，杀上但丁，夺了熔炉大君的鸟位，多少也算从龙之臣，封侯拜相，岂不美哉？
况且通过这种方式，说不定能更加高效地找出熔炉斗气的线索……
只是反水风险同样很大，不确定性因素太多。
粉毛佣兵踌躇半晌，忍不住叹息。
眼看着战争委托就要完成，却横遭浩劫。
稳中向好的局面也急转直下，小命都难保。甚至，她连临阵脱逃的机会都没了，被战争枷锁死死绑在战场，要与岌岌可危的孤城共存亡。
——明明我平日里没少行善积德呀，命运为何如此苛待我？
——苍天无眼！
李霏无声呐喊，愤懑难耐。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或许……可以从源头上终结这场深红灾厄。”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不会吧,奈?
“诶？”
李霏愕然回眸，望着锐意勃发的红发美人。
她的措辞表明这是个祸福难料的想法，可语气却沉稳而笃定。
蕾欧娜心意已决。
“你打算怎么做？”
李霏捏住她裙摆，满面关切道。
“感受到了么，有两重大型仪式在布哈里亚嵌合。”
蕾欧娜说出她的判断：
“第一重，大到不可思议，或许能笼罩整个熔炉域甚至燃烧平原……我无法窥得全貌，但应该是玛蒙的手笔。”
“第二重仪式……则架构于我们所立足的这片战场之下，这大概便是深红浩劫的根源了。”
李霏若有所思：
“你是说，叛军是利用某种秘仪，让熔岩湖泊暴动……所以只要破坏仪式，就能阻止深红潮水继续蔓延？”
“嗯，叛军所布置的秘仪有两处核心要件。”
蕾欧娜颔首：
“一是这几日的战争。他们以鲜血为媒，用冤魂当引，唤醒沉睡的赤潮。这是发动秘仪的必要步骤，可我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但秘仪发动后，他们还需要一个中枢来引导无边熔岩，让这场灾厄沿着他们所预期的方向蔓延。”
“只要摧毁秘仪中枢，深红狂潮便会溃散。”
“在哪儿在哪儿！”
粉毛佣兵一下子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
蕾欧娜凝视着汹涌炽烈的深红浩劫，用沉默回答了队友的问题。
“……”
刚浮现在嘴角的笑容又变得僵硬，李霏小心翼翼道：“你说的那个秘仪中枢，该不会……藏在熔岩湖泊里吧？不会吧，奈？”
“听。”
蕾欧娜低语。
粉毛佣兵闭上嘴，侧耳聆听。
潮声隆隆，鼓声雄壮，连同建筑崩塌消融声、牛头人喘息呓语声、高位生灵厮杀声……纷沓入耳。
可嘈杂混乱的动静中，她分明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吼声，沙哑阴森，裹挟着令人颤栗的威严，宛如一头不可名状的巨兽在深海苏醒，湿漉漉的口器里传出呓语，邪性四溢。
就算世界濒临熔化，那不知名怪物的吼声也格外可怖，当李霏辨析出它的声音后，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感从灵魂深处涌现，像是不经意间窥得迷雾中邪神真容的凡人。
她竭力对抗本能，维持镇定清醒思维，可嗓音仍不免有些暗哑：
“那是……”
“哈格达尔魔龙。比炎魔、比地狱火更加稀有的高位生灵。”
蕾欧娜如是道：“后两者，只是具备‘不受深渊熔岩的伤害’的血脉能力。而哈格达尔魔龙，往往从出生到死亡，都蛰伏在灼热的熔岩内，不会离开半步。这导致，就算是许多深渊生灵，也只是听闻过哈格达尔魔龙的凶名，却从未目睹过那个邪恶残忍族群的真容。”
“哈格达尔魔龙可以小范围操控深渊熔岩。它们的掠食方式，便是用深红灾厄将成片猎物焚化，并趁着尸骸被彻底被分解为粒子前，大口吞饮饱蘸血色与流质尸块的熔岩，或者说是它们亲手烹调的‘肉汤’。”
她顿了顿，眺望铺天盖地的深红狂潮：“但显然，哈格达尔魔龙还不足以掀起如此巨大规模的浩劫。是炎魔奥登利用这场战争，悄然构筑出某种禁忌残酷的秘仪，极大程度强化了哈格达尔魔龙的能力，才能撬动整片熔岩湖泊，创造出一场盛大隆重的灾厄，将布哈里亚燃烧殆尽。”
“……”
李霏默不作声，目光重又转向盟军，琢磨着拿谁开刀当投名状最合适。
蕾欧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要潜入咆哮的深红潮水中，干掉一头高位深渊魔龙，才能中断叛军秘仪，阻止这场灾厄继续蔓延！
李霏太太弱不禁风，干不得这种事儿，还是想想如何反水吧。
她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可蔓延的深红狂潮已经将布哈里亚约八分之一的面积吞噬。
当然，两位佣兵并非在干聊，也借机快速服用药剂、调整状态，补充因前几个小时惨烈厮杀而消耗的体能与魔力。
短暂沉默后，李霏忍不住再问：
“没别的法子了？”
“立足之地被深红潮水淹没前，将叛军消灭。至少也要瓦解他们的作战能力，再躲到高处。盟军大概会选择这种做法吧。”
“……你有多大把握？”
“谁知道呢。”
红发美人轻笑，饮下一瓶金红色的药水，一看就是品质极高的【防火药剂】。
最后，她面向东方，将空间戒指摘下，吞入腹中：“好了，不能再等待了。”
蕾欧娜回眸，扬了扬夺目唇角算是与李霏道别，旋即化作一道绚烂弧光，逆着浩劫奔涌，决然没入深红暴动的湖泊。
“真优雅吖……”
李霏嘀咕着，还在考虑何去何从，是否要与红发美人生死与共时，忽又感到一阵心悸。
浓郁刺骨的死亡气息，悄然在岌岌可危的城市中弥漫，几欲将灼热沸腾的空气冻结。
粉毛佣兵循目望去，发现一抹湛蓝云雾不知何时飘出，无声浮沉。涌动的云团富含韵律与生机，像是一抔神圣伟大的土壤，生长出曼妙遒劲的美人皮肉。
是依诺卡。
她手捧一卷古老厚重的黑色古经，泛黄书页哗哗翻动，浩瀚不详的死亡魔力如同千万条粗壮冰冷的触须扎入上下十方，搅得虚空发出李霏太太有违妇道被抓包并遭受惩戒时一般的哀鸣。
天地变得愈发昏暗，将依诺卡那双眼眸衬得更加醉人，宛如窖藏千年的蜜酒；飓风呜咽，卷走朴素洁白的头纱，灯神那柔顺浓密的长发肆意在脑后飘扬，流光溢彩，摇曳生香。
“高位死亡魔力……”
李霏呢喃，驻足凝视依诺卡。
她果然有隐藏的手牌，但能够大得过炎魔奥登已经掀开的同花么？
李霏不知道，她无法对高位生灵的实力做出精准清晰的判断，可她隐约觉得，依诺卡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似乎比秩序系魔力更加深厚纯正些。
灯神美人似乎察觉到了粉毛佣兵的视线，遥遥瞥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交汇又分离。
可惊鸿一瞥间，李霏却被她眼中闪烁的幽光所震撼，似黑夜孤星，晦暗淋漓，可其中拘禁着年轻鲜活的、妖媚不羁的灵魂，在星空彼岸婉转高歌，要重返人间。
哗——
依诺卡手中的黑色古经燃烧了起来，漆黑火光如她躯体的烟雾一般静谧，却又无比汹涌。
她献祭了至少一件璀璨级超凡物品。
紧接着，依诺卡右手像纤柳般拂动，一具具庞大森寒的骸骨便出现在她身旁，连绵成庞大死寂的白骨山脉。
只是那蜿蜒巍峨的骨骼比山岳更加伟岸，冰冷骨骼末段锋锐似长剑，空洞巨大的眼眶里似乎还残留着高傲无情的视线，俯瞰众生，不怒而威；那些骸骨通体还有寒气弥漫，似能冻结万物，让一界凋零。
“这是……龙骨！”
“足足九具高位龙骨，天呐，完整到这种程度，这可是无价之宝……”
“她要做什么？”
蓄势待发的盟军们也早早看到了异象，他们不禁低语，连肃穆壮烈的气氛都为之震颤。
九头巨龙长眠在荒芜大地上，惨白骸骨散发出死亡的讯息。
可纵使鳞片脱落，血肉不存，生机断绝，匍匐于地，却仍有龙威萦绕不散，浩大凛然，令下位生灵颤栗，欲要顶礼膜拜。
“surgere！”
依诺卡手中的死亡经文燃烧殆尽，她口吐短促深沉的音节，旋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四下传来呜咽声。
巨龙眼中，又亮起了光。
庞大若巨灯的骸骨眼眶里，射出一道道森冷寒芒，凝聚着永恒的寂灭与悲凉。
狰狞惨白的骨翼拍动，载着修长有力的白骨龙躯飞翔。
“吼——”
浓郁寒气取代了澎湃气血，磅礴生机转化为阴森邪恶的死灵力量，连威严嘹亮的龙啸都清澈不再，变得浑浊而嘶哑，仿佛地域中爬出来的恶鬼在嘶嚎。
曾经高傲自由的巨龙无法再翱翔于碧蓝天穹，也失去了尊贵华美的鳞片，听不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只能在万古无光的烟云下奋力扇动崎岖骨翅，甚至那布满尖锐狰狞骨刺的脊骨在腾空后还在抽搐，最终折成丑陋畸形的曲线，似乎冰冷身躯已经彻底遗忘了曾经优美矫健的飞翔姿态。
可他们仍保留着生前的暴力，且更加纯粹。
“碾碎他们。”
依诺卡眼眸归于沉浸，双唇传递出战争的讯号，声线无悲无喜。
可那头美丽且富有光泽的长发却仍在飓风中翩然起舞，风情横生，鲜活旖旎，宛若千万条优美的飞龙，随着她的意志而飞舞。
被死灵力量拘役着的九头骨龙，也如同忠犬般无声执行着她的指令，飞向西方。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高达雄壮的牛头人瓦格同时振臂怒吼，高举血光刺目的板斧，霸道浓烈的斗气如狼烟般滚滚升腾，魔威豪迈。
他像神话中的巨人，追逐着骨龙破败壮丽的躯体，杀向吹响黄昏号角、带来灭世浩劫的恶魔使徒们。
集结在此的牛头人战士们亦跟随着百战百胜的可汗，在鼓声中进击，如大江西去，一往无前。
鸡贼的是，这回被血斧部落奴役的法娘们，仅给瓦格一人施加了【殉难】，法师团押解着尚未被残害殆尽的平民俘虏，也如潮水般向西边挺近，黑压压的一团。
依诺卡从但丁带来的盟军，连同遍体鳞伤的泰坦，也消除掉全部叛军炮灰。浩浩荡荡的传说生物、神话物种，也汇聚着，呐喊着，义无反顾向视线远端那巍峨可怖的燃烧山脉发起冲锋，誓要剿灭那些巨大的恶魔，在深红浩劫中杀出朗朗晴空。
此时，布哈里亚已在深红狂潮中消失了五分之一。
……
“啊这。”
空荡荡的死城里，只剩下粉毛佣兵一人，显得孤单、渺小且无助。
盟军倾巢而出，要与叛军决一死战，向西而生。
蕾欧娜则独自去了东方，犹如远古补天的那位女神，要凭一己之力终结深红灾厄，挽救濒临灭亡的世界。
“唔……”
李霏点燃一支烟。
向东，向西，反水，她所能选择的道路，仅在三者之间。
——依诺卡掀开的底牌有点大，盟军好像有戏。
——反水得看炎魔奥登脸色，人家还不一定收。
——所以……
李霏将只吸了一口的薄荷烟卷丢入血水，忽然有些恼怒。
贪生怕死的秉性绝非缺点，谨小慎微、谋而后动的作风也不是坏事，可一旦习惯了这些，就会导致她在某些时候显得优柔寡断——事实上，李霏一次次地拷问内心，也不止一次地斩断软弱，可过不了多久，又总会有旧疾萌发，陷入某种循环，像是个人格分裂的疯子。
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这大概便是茶道或者李霏的劣根性了。当然，茶与霏两者间也许无甚区别。
——惜身是对的，也不全对。刚直是错的，也不全错。答案只在我一念之间。
冥冥中有种预感在李霏心灵涌现，她意识到，当有朝一日信念不再摇摆，或许她的道就成了。
不过，至少此刻，李霏明白自己应该作何选择。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她碎碎念着，吟诵少有的能令她惺惺相惜的男性的箴言，一步踏出，高跟鞋鞋跟扎进血泊，溅起娇艳水光。
大战后仅剩的财富值快速消耗下滑，眨眼便见底。
“可惜了，若炎魔奥登再晚一会儿发难，‘顾大家舍小家’的壮士们就会慷慨赠与我许多钱粮……嘛，好在存货够用。”
曼妙蝠翼从她背后延伸而出，轻薄暧昧，朦胧如夜。
李霏悠哉悠哉扇动翅膀，盘旋在荒芜破败的城池中，如同一名外出觅食的魅魔人妻，漫不经心搜集着可口的食材，全然不顾远处撼天动地的大战。
只是此刻，布哈里亚死寂空旷，鸡犬不鸣，唯有潮声震天，奏响毁灭的序章，哪还有什么人烟？
形影单只的魅魔却并不介意，只低空中飞翔，掠过三条阵线。战场上的横流鲜血尚未冷却，浓烟滚滚升腾，入目尽是尸骨成山、肝脑涂地的惨烈场景。
李霏晃了晃魅魔尾巴，抚掌轻笑，有种人畜无害的清纯感，像是因在菜市场里看到打折新鲜蔬菜而由衷欣慰雀跃的人妻。
还有比这满目疮痍的屠宰场，更适合发动【葬灵养神大阵】的地方么？
白梦婷修改后交与她的九种变阵，李霏早已熟稔于心。魅魔加快了飞行速度，利用现成的仪式环境，快速投落从系统小姐那儿买来的上好素材，快速构筑出一方禁忌血腥的法阵。
“哼，就你们会布置仪式是吧。”
魅魔人妻霏又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双手叉腰：“太太我呀，也有至尊级别的仪式学造诣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拿来吧你!
仪式成型非常迅速，毕竟有了理想的残酷环境，又不惜下血本用财富值购买仪式素材。
并且，李霏选择的是九种变阵里布置起来最简单的那一个。
【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伍】，偷天换日。
仪式发动后，李霏即可在感知范围内，任意指定一个超凡生灵为目标，随机窃取目标的一项血脉或天赋专长，直至仪式失效；每隔10秒可重新窃取一次，但原本窃取的能力会返还；目标抗性过高会导致窃取失败。
从功能性上来看，第五种变阵非常的鸡肋。
既不具备一锤定音的杀伤力，也无法得到永久性增益，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削弱敌人、强化己身而已。
尽管对于超凡生灵而言，血脉专长、天赋专长很重要，但还没重要到失去它们就无法战斗的程度。更何况，只能“随机”窃取“一项”的限制，也让该阵法的效用大打折扣。
再考虑到阵法还需要受到环境与素材储备的限制、必须在战斗前布置完毕、成本高昂……李霏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第五种变阵。
可面对当前局面，李霏仅犹豫瞬间，就放弃了非常好用的【葬灵养神大阵·捌】，反而剑走偏锋，选择【伍】。
毕竟，驱役恶灵什么的，用来欺负总院那些最高不过序列6的天才很合适，但在充斥着传说物种的高位战场里，实在难堪大用，还不如出奇制胜。
“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激活至尊仪式了。”
仪式构筑顺利，李霏太太的面色却凝重起来。
葬灵养神大阵虽被改良过，可毕竟起源于封魔大陆，糅杂了妖魔禁阵与大宋守庙人一脉的传承知识。
前者天生天养，百无禁忌，还残留着茹毛饮血、衣不蔽体的原始传统；后者则有怪异歌舞，祭祀冥冥中的仙神。
某位顶级法娘在加工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保留了一部分原本的风味。
所以，李霏太太还需要完成一段付费都不可见的羞人歌舞，方能发动阵法。
城内空荡荡，但作为一名思想保守、观念传统的人妻，李霏还是快速飞进她与蕾欧娜的临时住所里，启动一应用来隔绝窥探的仪式，以防不测。
……
浩瀚汹涌的湖泊中央，有一眼漩涡在卷动，混沌无序的波纹扩散，赤潮滚滚，似旧日魔神睁开了祂深邃猩红的独眼，血丝密布，眸光垂落之处，整片大千世界都要敲响丧钟。
红发美人跃进漩涡深处，与掀起浩劫的诡秘生灵血战，欲要终结深红灾厄的源头。
衣衫早就被焚山煮海的高温焚化，蕾欧娜毫无保留沐浴在炽热潮水中，像是穿着一条以血缝制的礼裙，裙摆飘扬三千丈，上承星河，下通九幽。
她的肌肤雪白依旧，如钻石般熠熠生辉。但从额头至足尖，却密布着一条条曲折蜿蜒的黑红线条，还有蝌蚪般诡谲荒诞的符号点缀其间，充斥着乖张且不详的魔力，竟与邪恶庞大的敌人有几分相似。
暴虐感在那双翡翠眼瞳中弥漫，不像是人的眼眸，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饥肠辘辘；素来从容镇定的五官也有些狰狞，宛如化着浓妆的女子，一刀一刀处决不忠贞的恋人，剖开她的胸膛，吃下那颗为她人而悸动的心脏。
“吼！”
黑影在深红潮水里徜徉，忽然逼近，张开吞天巨口，腐烂牙床上密布着弯曲獠牙，每一根都比猎物那修长的体态更加庞大。
蕾欧娜化作流焰撤去，上挑的剑锋挥出一圈绚烂涟漪，在巨兽口腔上颚留下深深创痕。
可接踵甩来的硕大尾部却拍开赤浪，蹭到了她的肋骨。
哗——
交锋只在电光石火间，黑影重又没入深红潮水，蛰伏在炽热熔岩内，残忍而兴奋地注视着想要严加戒备却又不得不主动出击的猎物，伺机等待下一次袭杀的机会。
肋骨处传来阵阵钻心疼痛，铁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
蕾欧娜只是紧抿唇线，几欲燃烧的眸光环顾上下十方，搜寻深渊顶级掠食者的踪迹。
她身上的黑色线条也愈发清晰，像是一条条狰狞裂纹在精美易碎的瓷器上蔓延。
……
布哈里亚已经有四分之一的面积蒸发了，深红潮水还在扩散、蔓延。
砰！
死寂城市中，两扇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粉色魅影火急火燎飞向西方。
尸横遍野的战场，也冷不丁刮起阵阵阴风，风声凄凉，如泣如诉，打着旋儿缠上那双曼妙蝠翼，仿佛无尽冤魂呜咽着萦绕在仅有的生者身旁，乞求她聆听未尽的遗愿。
生者却充耳不闻，行色匆匆。
若是托付遗产、遗孀、遗孤，她或许愿意驻足，但还得挑三拣四一番。遗愿什么的，谁爱听谁听去吧！
她裹挟鬼魅阴风，掠过千疮百孔的城市，转瞬间便抵达西侧城墙边缘。
墙外，似在打响一场神战。
天地格外昏沉，猎猎飓风卷起飞沙走石，电闪雷鸣震耳欲聋。一道道伟岸如天神的、凶戾似魔主的身影在其间闪烁。
巨人喋血，横尸于地，被巍峨山岳镇杀在脚下；骨龙盘旋咆哮，与头戴羊角盔、漆黑鳞甲中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魔王厮杀，一片片硕大苍白的骨翅扇动，挥洒出夹杂着霜花和冰晶的死灵气息，遮天蔽日，将炎魔的躯体掩盖。
岩层在摇簌、崩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虚空轰鸣，被炽盛神茫灼烤得支离破碎。
浩荡惨烈的杀机席卷，如威如狱，交织成一片禁区，连游离于天地的超凡因子都寂灭不存。
——还好，还好。
李霏庆幸着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妄图用黑菩萨超度叛军的念头，否则叛军是否会伤亡不好说，仇恨值拉满的自己肯定得香消玉殒了。
倒不是怕死，主要是不忍心让知画女士守活寡。
同样在战场边缘当观众的，还有牛头人以及被俘虏的平民们。
只不过这一回，连部落将士都承担起了【护盾】的职责。
数万平民，外加残存的三千战士，齐刷刷被施加了【灵魂链接】，肩负起为可汗分担伤害的使命。
黑压压的人潮像是被飓风吹拂的稻田，成片成片倒下。
区别在于，牛头人战士的尸体会被抬走，确保“复活险”能派得上用场，剩下的尸骸则无人问津。
而有【殉难】加持、有数万生灵替自己挡刀的血斧酋长，也当真勇武无双。他双眼猩红，战袍褴褛，雄壮挺拔的身躯似由铁水浇筑，染血皮毛上澎湃着惨烈肃杀的斗气光泽，宛如天上降杀星，真乃深渊牛魔王。
瓦格手握两扇古朴板斧，硬是单挑一尊高位恶魔，还打得有来有回！至少在牛头人与平民牺牲殆尽前，这位牛头人酋长绝不会退缩半步。
“壮士呀。”
李霏猫在断垣残壁后，探出半个粉毛脑袋，将战况尽收眼底。
她有些意动地摸了摸光明正大之手弩，想要堂堂正正放几支暗箭，介入高位战争。若出了暴击，兴许还真能出其不意，袭杀掉一两尊地狱火，那可是海量经验与赏金！
不过她很快克制住贪念。
财富值又捉襟见肘了，放几支冷箭未必有回报，还是执行当前计划最为重要。
并且从局面来看，依诺卡掀开的底牌似乎并不比炎魔奥登的深红浩劫要小，起码在高位战场上不落下风，能进一步降低风险。
李霏定下心来，口中碎碎念不休：
“太太我呀，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世界了呢。”
“系统小姐不得给我涨个十几二十点道德？”
话音未落，她便找准了目标。
混战中，九头巨蛇与远古死灵联手，与一尊地狱火交战。
三头庞大恐怖的生灵不知不觉厮杀至战场边缘，大地都皲裂了，莽荒气息席卷八方。
可那地狱火以一敌二，竟越战越勇，犹如地狱君王，炽烈火光滔天，杀得盟军嘶鸣连连。
九头蛇是优先打击对象，它伤痕累累，成片血淋淋的蛇皮连同鳞片脱落在泥泞中，甚至还被生撕下一条疯狂抽搐挣扎的蛇首，又一脚踏碎，蛇颈断裂处的创口强力收缩、蠕动着，流血如瀑，触目惊心。
显然，来自但丁的混合部队终究受到深渊环境的压制，且默契度不高，甚至会误伤友军，不像叛军的高位恶魔们，气机磅礴，连绵成一片燃烧的火海。
就算有九头骨龙以及血斧部落助阵，盟军在数量上处于绝对优势，气势却不占上风，甚至还最先出现阵亡者；纵使强行分割战场，也只能和叛军战成平分秋色的局面，焦灼惨烈异常。
藏在暗中的粉毛佣兵抬手，悄悄伸出雪嫩爪子，掌心对准正在生撕九头蛇的巨型恶魔，吟诵魔咒：
“拿来吧你！”
阴风呼啸，浸染着无穷冤仇与业力，如跗骨之蛆般缠上了那巍峨燃烧的魔躯。
旋即，地狱火周身萦绕的火光陡然黯淡下来，只剩耸立的黑色磐石；一团惨绿色光团直直撞向李霏。
轰——
粉毛佣兵眼耳口鼻中喷涌出火光，似有远古恶魔在她体内复苏，滔滔魔焰升腾，将她化作人形火炬。
就连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都被火光覆盖了，唯有两团旺盛的焰火在她眼眶中跃动。
“是献祭……”
李霏低语，可口腔中也在喷火，让嗓音变得晦暗深沉。
毫无疑问，【葬灵养神大阵·伍】从地狱火身上掠夺来了名为【献祭】的血脉专长，才会有燃烧的魔焰笼罩躯体，能对附近单位造成杀伤。
高位生灵屹立在血脉序列顶端，生而尊贵强大，触及神话领域。而古老辉煌血脉赋予他们的，不单单是无坚不摧的体魄、悠久漫长的寿命、璀璨强韧的灵魂……诸多耀眼强大的血脉专长，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公认最强大的黑龙族群，便是靠着与生俱来的【抗魔龙肤】成为无数施法者的噩梦。
地狱火这等凶名赫赫的高位恶魔，拥有的血脉专长自然也强横无比，堪称禁忌。
“若这献祭永远属于我，我在中序列几乎能横着走了吧，高位生灵都得被烫得嗷嗷叫，温度不比深渊熔岩逊色太多……”
李霏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不是我想要的。”
默数十秒，方才因发动窃取能力而消耗一空的阴风重又缠绕在她身上。这是仪式威能的具象化表现，每发动一次，都要十秒钟时间重新蓄能。
“再来！”
李霏又探出空空妙手，掠起诡异阴风。
粉毛佣兵身上燃烧的焰火连同邪魅模糊的气流一并消散，而远端地狱火则像是换上了新电池的灯泡，刺目火光重又亮起。
“……”
又一个光团从体内飞出，地狱火呆愣片刻，都顾不得殴打九头蛇了。
它低头瞧了眼再次被火焰飞舞的双拳，感受着莫名变得脆弱的躯体，终于确信——有卑鄙无耻的小偷，从自己身上窃取了朝夕相处的恶魔力量。
这无疑是对高贵纯粹血统的亵渎。
“嗥！！！”
燃烧的石头人发出狂怒吼声，竟高高跃起，双足跺地，巍峨沉重的躯体硬生生将地表压塌，大块破裂的岩层板块被掀翻，碎石与熔岩飞溅。
璀璨魔焰也膨胀了一圈，如同愤怒变身的赛亚人，熊熊焰火升腾百余丈，爆裂作响，通天彻地。
而李霏在光团入体后，立刻转移方位，猫到另一块低洼处，才来得及审视己身。
莹白肌肤蒙上一层灰黑色保护膜，看起来光滑而坚韧。
她曲起手指，用指节叩击大腿，竟传出石块碰撞般的“笃笃”脆响。
“这回应该是地狱火的【强化石肤】吧……晨曦级武装大概是破不了防了，烈阳级也够呛，得高位武装才能造成有效杀伤。”
粉毛佣兵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的：“俺们高贵的魔女才不羡慕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野蛮专长呢，咕……”
再过十秒，她又一次将罪恶的魔爪伸向庞大、恐怖、气急败坏的受害者。
弹指间，黑色褪去，肌肤重又焕发鲜活剔透的柔光，第三枚光团撞入李霏怀中。
粉毛佣兵二话不说，先溜到另一处藏身点。
“这是何等的，亵渎！！”
引以为傲的高位恶魔血统三番五次被染指，就算在深渊也称得上一方霸主的地狱火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它竟被气得口吐人言，声如山体崩毁，滚滚落石，令虚空都在震颤：
“可耻的窃贼！”
低沉可怖的吼声中，巨型恶魔竟要抛下眼前大敌，先将浑水摸鱼的小偷碾碎。
可高位盟军被揍得那么惨，又岂会放过这等霏赐良机？
远古死灵拦在地狱火身前，多头巨蛇则从身后袭击，八条血肉模糊的蛇颈甩动，顾不得烫嘴，獠牙贯穿燃烧的岩石，暴虐撕咬，宣泄满腔仇恨与杀戮欲。
“滚开，滚开！”
火光中的巨人竭力挣扎，却脱身不得，只好含恨迎战，戾气滔天。
“地狱火小姐好像很愤怒呢，不过要怪就怪婷宝吧，谁叫她改良的仪式只能随机‘抽卡’呢，我也不想这样的。”
李霏见状，不禁露出悲伤笑容：
“呀，这次也不是我想要的呢，所以……拿来吧你！”
“拿来！”
“拿！”
“来！”
“拿……坏了，好像刚才抽中了！岂可修，又得重新抽卡。”
骄傲的，辉煌的，纯洁的恶魔血脉力量，一次次被诡计多端的女人夺走，挑挑拣拣，轮番玷污。
纵横于无底深渊的霸主却只能眼睁睁目睹事情发生，却无力阻止，还得假装一切都完好如初，原谅那些曾飞向她人怀抱、被品鉴完毕后才如同破鞋般丢回来的恶魔之力。
地狱火愤怒到颤栗，冲霄的火焰几乎要将天堂燃烧。
“你给我住手啊！住手！”
“不要再这样了，我要杀了你，碾碎你，烧死你，将你的灵魂都焚化为烟尘！”
“魔可杀，不可辱！龌龊卑鄙的家伙，来和我决一死战啊啊啊！！！”
堂堂高位恶魔，发出的咆哮里竟有了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还跳脚连连，愤怒得像是百丈高的巨人。
可盟军却成了牛曲魔女最好的帮凶。他们死死拦截住地狱火的去路，并借机在它身上留下累累伤痕，杀意毕露。
只是如此异变，难免让不少大战中的高位生灵侧目。
他们实在难以想像，如山岳般沉默寡言的地狱火，究竟是遭遇了多么可怕的暗算，才会悲愤到如此境地。
终于，把同类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粉色恶魔，从那片由大量稀有、强力血统卡牌组成的卡池里，抽到了她想要的那张强化卡。
“啧，再来几次的话，地狱火女士会彻底坏掉，还是磕头求我罢手呢？”
粉毛佣兵意犹未尽地抽身离去，还频频回眸，眼中满是遗憾，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可布哈里亚已经消失了近三分之一，独自面对深红浩劫源头的蕾欧娜女士也祸福难料，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李霏逆着深红狂潮，展翅西行。

第四百三十八章 嗯?你尾巴摇什么
哗——哗——
深红潮水翻涌，浑身密布诡异刺目裂纹的女子不断下沉，长发如荒芜水面上的海藻般无序漂浮。
还有一条漆黑恐怖的阴影，像嗜血秃鹫一样徘徊在她身畔。
掠食者具备着与庞大凶残身躯完全不相符的狡猾秉性，它化作一道忽远忽近的黑影，游离不定，折磨着猎物紧绷的神经，要将其最后一丝精力都消耗殆尽。
猎物却只能以守株待兔的笨方法，等待渺茫的反杀时机。
触目惊心的黑线在洁白肌肤上蔓延，蜿蜒曲折，乖张妖异，蕾欧娜仿佛受到了某种污染，身躯正发生异变，甚至崩裂。
她的心灵，也在无止尽积蓄的疲惫中持续下坠，心率一点点趋近于象征着寂灭的直线。
“这就是终点了么。”
蕾欧娜徒劳又平静地观测庞大黑影的移动轨迹。
她无惧长眠，但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吼——”
掠食者的低吼声似乎也被狂暴灼热的深红乱流所扭曲了，变得尖锐且诡谲。它的声音连同气息都涣散在千万条波纹中，仿佛与深红潮水连为一体，无所不在，又杳然无痕。
这令蕾欧娜无法锁定它的方位，只能被动抵御可能来自于任何方向的致命杀机。
咕噜噜——
又一股深红暗流冲刷而至，蕾欧娜恍若未闻。
直到狰狞阴影从另一个方位覆压而至，红发美人才倏然分解成一蓬蓬飞扬的花瓣，极速旋转着缠绕上掠食者。
剑锋剖开掠食者崎岖丑陋的表皮，血水飘飞，顷刻间便消融在炙热岩浆中，仅剩破碎的鳞片随波荡漾。
潮流又一阵涌动，蕾欧娜的身形重现在远端。
她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让残忍冷酷的掠食者感受到痛苦。可她明白，胜利的天平仍在向叛军倾斜。
对于生命力澎湃的高位龙种而言，方才造成的创伤并不足以致命。
可自己身上的漆黑纹路却愈发浓烈、密集，恍如紧缚着天鹅的锁链，在不断收缩，又像是瓷器落地那一瞬产生的凄美裂纹，会给华美绝伦的工艺品带来彻彻底底的毁灭。
乌云般的阴影暂时隐去，唯有深红潮水涌动不休，嘈杂混乱的水流声灌入耳中，如同古神的呓语。
蕾欧娜眼中的光芒愈发黯淡，濒于支离破碎的躯体被象征毁灭与终结的炽热湖水吞没更深。
身体在下坠，深红乱流在视网膜中上升，割裂又统一的死亡预兆让视线变得黯淡、模糊起来。
“……”
蕾欧娜无声凝视着斑驳荒芜的世界，竟从深红中看到了一个形影单只的红发少女。
少女在镜前梳妆，小心翼翼辨识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美艳到近乎下流的妆容很快泯灭掉面庞上的青涩与稚嫩。
鲜红高跟鞋好似琉璃雕琢，流光溢彩，托着一双更加优美纤巧的瑰宝，也将亭亭玉立的少女体态支撑得更加窈窕、修长，散发出与烂漫年龄格格不入的妍丽逼人气场。
长裙是盛开的血液，妖媚夺目，只是略微宽大了些，裙袂垂坠在冰冷地砖上。
红发少女穿着不合身的裙袍，久久不语，清澈眼眸中闪烁着迷茫的光，好像是在懵懂年纪就被订下了婚约，不知该何去何从。
咔哒。
口红掉落在地，少女低下头，哮喘般急促呼吸。
可想起那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少女还是沉默且顺从地完成了【提升魅力】的功课，被遗忘在墙缝的口红便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反叛。
等少女拖曳着沉重裙袂离开房间后，画面便像是被狂风吹动刷刷作响的书本般快速翻页。
动人少女转瞬间便褪去了由糖果与云朵构成的那一面，如玫瑰一样绽放。
那支玫瑰美得极富攻击性，张扬、肆意，绝不收敛，就连优雅言行都无法让人忽略她遍体的尖刺；明亮闪烁的瞳孔也被冻结，一颦一笑都成熟得体，也都是虚情假意。
在夜以继日的修行与无数次险死还生的试练后，世人眼中的那个雇佣兵公会会长之女便如凤凰般振翅而起，煌煌夺目。她的魔力、魅力、名望、财富积累、知识储备、法术造诣、战斗经验都达到了芸芸生灵难以企及的层次，成为洛西布鲁克乃至自然阵营最耀眼的新星之一，能与不世出的双子星分庭抗礼。
这便是雇佣兵公会·洛西布鲁克分会的会长阁下，反复育种得来的最优秀个体。
可【灰烬之灵】似乎并不青睐如此完美的传承者，当蕾欧娜竭尽所能将潜能燃烧殆尽后，横亘在她面前的，便是牢不可破的瓶颈。
“一年之内还没有踏足高序列的话，就自己去白府吧，或许能生出更值得培养的血脉。”①
那是赐予她生命、又不遗余力栽培她的会长阁下所下达的最后通牒。
对旁人而言，恩重如山是个形容词，可蕾欧娜心中却真压着一座山。
是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耗费了无穷心血与资源，她才能带着万众艳羡的卓越天资降生在世间；是那位严苛无情的老师孜孜不倦地教导、鞭策她前行，她才能一路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是那名强大佣兵毫不吝啬地付出，她才能生而拥有辉煌的地位、挥霍不尽的财富、得天独厚的修行资源……
而她唯一的使命，便是探寻法则根源。
刺痛感将蕾欧娜从走马灯中牵引回现实。
娇嫩足尖触碰到了嶙峋尖锐的石刺，她已在不知不觉间沉溺至深红潮水的最底层。
掠食者的阴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逼近，在赤潮中忽隐忽现，徘徊不去，蕾欧娜甚至能听到它狰狞兴奋的怪笑声。
她遵循着战斗本能，调动愈发澎湃灼热的魔力，却错愕发现手臂已经无法抬起。
漆黑纹路化作层层叠叠的触须，缠绕住红发美人濒临极限的躯体。那些纹路像是黑森林里的蜿蜒河流，弥漫着乖张邪恶的魔力气息，却也侵蚀着她的皮肉骨骼。
蕾欧娜面如止水，冰冷意志再一次试图支配身体，却得到苍白死寂的回馈——
四肢麻木失控，魔力汹涌但同样失控，忽快忽慢的病态心跳声传递着死亡的讯息。
她终于确信，自己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到此为止了。
蕾欧娜的眼眸有些恍惚，积蓄多年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释放，转瞬间便占据了全部的心灵。
只是她感受不到恐惧，反而有种解脱感，精神前所未有地轻松。
蕾欧娜不会用自裁的方式逃避永恒不散的压力和负担，她会在每一次试练与战斗中竭尽所能，可她心底始终藏着深邃而炽烈的渴望，渴望在一场毫无退路的战斗中，得到死亡女神的垂青。
现在，她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会因此食言了吧。我无法赴宴了，但愿秦小姐和李小姐能够谅解。
蕾欧娜扬了扬唇角，在身体与灵魂的连接彻底被截断前，欣然抬头，悄然覆压在正上方的庞大阴影映入眼帘。
她鼓荡最后的魔力，让声音在深红潮水中回荡，那是她在与生命诀别：
“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踏上了深渊的旅途；早在潜力枯竭时，我的黄昏就已经降临。”
“来吧，哈格达尔！”
她的遗言无比嘹亮，乌云般的阴影却陡然消失了。
显然，狡猾阴险的掠食者担心其中有诈，不敢冒进。
蕾欧娜笑意更浓，灿烂而轻蔑。
哗——
一块尖锐龙鳞裂波破浪而至，斩向蕾欧娜的脖颈。
红发美人含笑闭上眼眸。
砰！
死亡并未如期而至，有人踹了她一脚，麻木疲惫的躯体翻滚着荡向远方，躲开掠食者用来投石问路却足够致命的一击。
“？！”
蕾欧娜睁开眼，平静赴死的心湖被这一脚踢出了层层涟漪。
她双唇轻颤，少见地想要吐露某些不文明的词汇，但良好修养让她克制住了情绪。
“香肩担道义，妙手济人间。”
“行侠仗义有声名，及时甘雨四方称。”
“冰清玉洁小淑女，义薄云天鹿目圆！”
夹杂着魔力的声音在深红潮水中回荡，粉毛佣兵口诵定场诗，晃着魅魔尾巴，娇叱道：
“姐姐莫慌，我来救你啦！”
“……”
蕾欧娜盯着匪夷所思出现的、在深红潮水中来回蝶泳的粉毛佣兵，目光复杂。
她脖子以下已经失去知觉，暴走魔力光芒由内而外迸射，灿灿辉光将她肌肤映照得晶莹剔透，如同被重重铁链锁住的烈阳，刺目且悲凉。
浩大炽盛的魔力气息与天降援兵，再次将谨慎多疑的掠食者惊退，蛰伏在深红潮水中，浓浓恶意含而不发。
粉毛佣兵借机与队友汇合，像是会游泳的猫，三两下刨到蕾欧娜身旁，竖起尾巴警惕环顾四周，催促道：
“快，咱们一起除恶龙、化浩劫，拯救布哈里亚！”
“我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只要你先顶住……”
蕾欧娜收束意志，竭力调动起一线魔力，将声音传递到队友耳畔：
“我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
“诶？”
李霏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头看向那双满是无奈的眼眸，其间充斥着乖戾迷乱的气息，与冷绿色基调格格不入。
她先用零点五秒确认队友不是在开玩笑。
再用零点五秒把趾高气昂的魅魔尾巴缩进两腿间，一滴冷汗硬是在炽热狂暴的深红潮水中淌了下来。
蕾欧娜尽可能引导着乖张无序的魔力，让气息扩散出去，威慑掠食者，并按捺死期被延误的愤懑，言简意赅向队友阐述情况：
“我体内有一定的炎魔血统，加上高品质抗火药剂，才能在深渊熔岩中战斗……”
作为育种产物，蕾欧娜体内流淌着会长阁下本人以及诸多高位恶魔的血脉。
然而，在一次次禁忌残酷的、秘而不宣的、造就了大量残次品的试验里，蕾欧娜只是迄今为止最优秀的那枚果实，而非完美的果实。
那些古老尊贵的恶魔血统，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天资，却也遗留下可怕隐患——
蕾欧娜始终无法彻底支配桀骜且驳杂的血脉能力，甚至连修行而来的魔力都有一部分被恶魔气息污染。被感染的魔力更加狠毒、诡谲、强大，但也时刻伴随着暴走失控的风险。
她利用着难以割舍的恶魔血脉，又不得不时刻压制、抗衡着恶魔血脉无孔不入的侵蚀。
为此，她甚至不惜自封才能，仅以最精纯的魔力和完全属于自身的知识来作战，只有到了迫不得已时，才会解除封印，唤醒与生俱来又满怀恶意的恶魔力量。
这一战，蕾欧娜强行激活沉睡在血脉深处的炎魔之力，潜入赤潮狩猎魔龙，结局却不尽如人意。
她还没来得及与凶残狡诈的掠食者决出生死，就先一步败给了自身——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砺、晶莹璀璨如钻石的灵魂尚未沉沦，可混血身躯却在狂暴无序魔力的肆虐下不堪重负，脱离意志的掌控，与瘫痪无异。
通常而言，这是东方武者修行出了岔子、陷入重度走火入魔状态才会面临的劫数，如今这般灾厄却降临到一名法娘身上。恶魔血统之凶险诡异，可见一斑。
“啊这。”
李霏太太花容失色。
若财富值还有富余，翻翻系统商城，兴许能把队友抢救回来，与自己合力终止深红浩劫。
可如今她的积蓄消耗一空，队友又高位截瘫，区区弱不禁风的小魔女，哪能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粉毛佣兵抬头，仰望深红潮水，琢磨着自己若立刻崩撤卖溜，能否逃出生天——方才下潜时，她用所剩无几的财富值倾家荡产购买了【隐匿药剂】，加上队友吸引哈格达尔魔龙的注意力，才能一帆风顺。
而现在，自己已经吸引到了深渊顶级掠食者的注意力，也购买不起第二瓶高品质【隐匿药剂】了……若贸然往水面上飘，恐怕与送餐无异。
“你不是双系施法者么。”
蕾欧娜平静为队友谋起了生路：
“我的心智尚未泯灭，只是躯壳难以支撑。”
“对我使用【巨人之力】吧。”
“只要体质有所强化，我就可以尽量为你争取十个呼吸左右的逃生时间……嗯？你尾巴摇什么。”

第四百三十九章 消失的魅魔尾巴
——五阶增益法术【巨人之力】都能坚持几十秒，【巨龙之力】还不得起飞咯？
李霏内心涌现出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尾巴晃动的速度比脑瓜转得更快。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现实层面的困境。
目前来看，那头掀起深红浩劫的掠食者多半是忌惮于蕾欧娜散发出的狂暴魔力波动，才没有立刻发起下一次袭击。
可实际上蕾欧娜已经是强弩之末，彻底丧失战斗力。
如果吟唱【巨龙之力】时逸散出的魔力气息惊动了哈格达尔魔龙，促使它不顾一切袭击两位佣兵……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么，最合理的应对措施，理当是先用施法更快、动静更小的【巨人之力】强化蕾欧娜，让她恢复少许作战能力，纠缠住哈格达尔魔龙；我再借机释放【巨龙之力】。
——当然，直接使用【巨人之力】法术卷轴，会更快更隐蔽。
——那么问题来了。
——我不会巨人之力，也买不起卷轴。
粉毛佣兵瞥了眼仅剩四位数的财富值，尾巴无力耷拉下来。
事实上，曾经有一份珍贵的、免费的【巨龙之力】法术祭坛放在她面前，可她没有珍惜。如今需要时，却追悔莫及。
“近战法娘打咩！！！”
当初挑选法术祭坛时内心涌现的豪言壮志犹在耳边回响，粉毛佣兵却不免垂头丧气，悔恨不已。
——要不赌一把，直接释放巨龙之力？
——太冒险了，动静那么大，施法那么久……
她踌躇半秒，便在梭哈前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心理，用灵魂传递出讯息：
“系统小姐，你这儿回收装备么？”
“九折、八折也行呀！”
可回应她的，却是蕾欧娜。
红发美人似乎看穿了李霏的窘迫，嗓音黯哑：
“你并未学习【巨人之力】这门法术，是么？”
“嗯呀。”
“你掌握了进阶自然魔法，对么？”
“嗯嗯！”
李霏仿佛猜到了什么，用力点头。
“我有一张【巨人之力】卷轴，在我的空间戒指里。”
蕾欧娜平静传达着讯息。
“诶？”
粉毛佣兵闻言，立刻就支棱起来了。
要知道，她俩如今皆被困在湖底。无边深红潮水是炽热的坟墓，埋葬着掠食者的猎物，就算是高位生灵坠落此地，都要惨遭横死。
尽管两位佣兵能以特殊手段抵御深红潮水的焚烧，可绝大多数超凡物品都没这能耐。至少也要璀璨级神兵，才能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坚持一段时间，不会立刻被溶解。
因此她们潜入湖泊前，都将脆弱易碎的空间戒指吞入腹中——中序列超凡生灵已经不用上厕所了，五脏六腑晶莹通透，洁净如洗，无需担忧卫生问题，想取出来也很方便。
可现在的情况很特殊，非常特殊。
因为蕾欧娜已经是高位截瘫状态，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就意味着，想要接触到她体内的空间戒指，再取用【巨人之力】卷轴……
只能由队友代劳。
并且只有两条路可走。
“这、这、这不好吧，人家还是冰清玉洁的小魅魔呢……”
她羞答答别过脸，露出为难且不安的表情。
“我很佩服你的乐观心态。”
见粉毛刽子手大劫当头还有心思惺惺作态，蕾欧娜由衷赞叹了句，便不再多言，张开嘴巴。
显然，她贴心而果断地替粉毛佣兵决定了取用法术卷轴的途径，令其不用做紧张刺激的二选一难题。
“那、那、那我要进来了哦。”
李霏太太捂住脸，结结巴巴回应，指缝里漏出亮晶晶的眸光。
作为一名矜持、传统且纯情的人妻，她与知画女士的友人共同出差那么多天，都是循规蹈矩、如履薄冰的，能避嫌就避嫌，生怕闹出什么误会，惹来闲言碎语。
就算睡一间屋子，那也是双人床。
可如今、如今却……
——果咩捏，不能为你守身如玉了呢，秦女士。
——但你要相信我是身不由己的嗷！
魅魔人妻红着脸，满心愧疚，无声忏悔。
可为了工作，她最终还是沉默着妥协，做出有违妇道的事情。
被掌心捂着的唇角，也弯成悲伤弧度。
“吼？”
匪夷所思的行为，让暗中观察两只猎物一举一动的雌性掠食者都看呆了，浑浊硕大的竖瞳里浮现出困惑之色。
卑鄙的人类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为什么红色猎物吃掉了粉色猎物的尾巴？她们是在自相残杀么？
粉色猎物是疼痛到发抖么？
在炽热熔岩中生存了好几个世纪，但秉性谨慎残酷的、只与杀戮为伴的恶龙无法理解她们此刻的行为，但她大受震撼。
而越是如此，狡诈多疑的掠食者就越是不肯轻举妄动。
漫长寿命与族群传承知识告诉她，深红潮水是独属于自己的领域，只要保持冷酷，就可立足于不败之地；不论多么英勇强大的猎物，最终都会溶解成美味的血肉。
可一旦冒进，就会导致疼痛、受伤，甚至死亡。
“咕……”
在掠食者阴冷无情目光的觊觎下，李霏紧咬下唇，把注意力集中在尾巴末段，聚精会神寻找空间戒指。
只是，这个任务过于艰难了，她不一会儿就浑身汗津津，连眼眸都蒙上一层温热贴烫的水汽，散发出浓烈吸引力，好像要吃人的女妖一般。
——知、知画姐完全吃不到这么深呢！
李霏仿佛要哭，眼中泪光闪烁，还难耐地扣紧指节，小腿肚绷直。
大概是因为一部分尾巴突然消失了而感到伤心吧。
而队友的状况似乎更加糟糕。
蕾欧娜雪白曼妙的小腹上本就密布着触目惊心的黑色纹路，诡异且邪恶，如今又有一个❤形鼓包隆起，将紧致优美的肚皮撑凸，还上下左右腾挪，就好像红发美人突然有了身孕，怀得还是小魅魔，精灵旺盛的小家伙在母亲肚子里不肯乖乖睡觉，正手舞足蹈，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
“……”
红发美人叹了口气，用沉静到近乎严肃的眼神示意队友动作快些。
“啊，找到了！”
李霏弦然欲泣，气喘吁吁，连声音都在发颤：“我这就取出来。”
“！”
蕾欧娜磨了下牙齿。
“嗷……”
轻微疼痛感让李霏回过神来。
空间戒指也好，法术卷轴也罢，一旦失去躯壳保护，立刻就会被深红潮水所摧毁！
所以，必须在体内完成【取出法术卷轴】、【使用法术卷轴】两个步骤。
“我明白了！”
她擦掉眼角泪痕，用力向红发美人点头，还竖起大拇指，递出一个“相信我”的表情。
蕾欧娜却欲言又止，眸光幽幽。她凝视着那张风情万种、媚眼如丝的欢愉魅魔颜，心情有些复杂。
她已做好了永恒解脱的准备，【巨人之力】也不过是让死期延缓，为队友争取逃生时间罢了。
只是她无法理解——
自己究竟是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执掌命运的潘多拉女士才会派来这么只魅魔，让自己在临死前遭遇如此奇妙的经历呢？
不等红发佣兵得到答案，她肚子里多了张卷轴。
李霏继续操控着尾巴，将其搅碎，注入一丝精神烙印。
嗡——
魔力火焰一闪而逝，由内而外洗刷、淬炼着蕾欧娜失去知觉的身躯。
巨人之力，区区五阶增益法术，按理说是无法干涉高位战争的，两者差距好似萤火与皓月。
然而，这门法术是高贵的百分比增幅，能强化目标四分之一的力量与体质。
霎时间，琉璃般剔透瑰美的肺腑被魔力光泽映照得熠熠生辉，不堪重负的躯体重又焕发出活力。
蕾欧娜动了动手指，四肢仍有灼痛与麻木感，但总算有了一定的作战能力。
啵——
粉毛佣兵抽出尾巴，绵软身躯向后栽倒。
别的姐妹，大多凭借魔女族群的超强适应性进化出了毒抗、火抗，甚至斩首抗性。实用归实用，但千遍一律，很是平庸。
李霏太太可就厉害了。
她硬是磨练出了一身【脱水死亡抗性】与快速补水的好本事，以及随时备孕的敏锐体质，每一滴血液里都有高浓度激素。
再加上三千多条魅纹、负数道德值等污染源潜移默化又无孔不入的催化，还有自身天性的释放。
她的身体，远比遭受区区几十种高位恶魔血统侵蚀的蕾欧娜更加糟糕、混乱，崩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虽然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让李霏在正常状态下尚能以一颗茶心镇住迷乱躯体。
可一旦受到外部诱惑，她想要保持清醒、护住贞洁，过程就会异常辛苦。
“走吧，我坚持不了太久。”
蕾欧娜用魔力传音，与队友诀别。
她没有回头再看粉发佣兵一眼，只在深红乱流中挺直了身躯，仰头向上，任由长发在水中飘舞，面色无喜无悲。
“如果，我释放一个很强大的法术，引来哈格达尔魔龙全力袭击的话，你能抵挡多久？”
李霏奋力刨了两下水站直身子，匆匆传讯问道。
“……”
三番五次语塞，这对蕾欧娜而言，也是生平仅见的。
队友奋不顾身潜入深红潮水，直面灾厄源头，要与她并肩参与这场九死一生的战斗，阻止终焉降临。这是蕾欧娜宁愿以不雅观的方式重燃战斗火光，也要力保粉发佣兵脱离恶龙猎杀的理由。
可她对于胜利已经不抱希望。
深红潮水里的掠食者明明非常强大却过于狡猾谨慎，纵使身躯能无止尽支撑下去，浩劫也会先一步将布哈里亚毁灭。等盟军被熔岩所吞噬，炎魔、地狱火便能与恶龙联手，将佣兵化作永恒的尘埃。
仅有的一线生机，便是飞往空中与叛军周旋，等待【战争枷锁】失效。
可为何粉毛佣兵还能精神抖擞，兴致昂扬？
蕾欧娜并不清楚这名来历神秘的队友究竟还藏着什么底牌，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免疫深渊熔岩伤害的，甚至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先前“十个呼吸”的承诺，是根据掠食者不轻易冒险的狡诈性格而做出的估计。
只要保持威慑，别激怒恶龙，那么独自殿后的蕾欧娜完全有把握和不断迂回的掠食者形成僵持局面，直至鹿目圆小姐逃出深红水面。
可恶龙一旦全力以赴……
“给我三秒！”
李霏不等她回答，眼中就燃烧起璀璨魔力光芒，炽盛匹练直欲撕裂万丈赤涛，洞穿天地。
浩大、雄浑的气息也从她体内升腾而起，伴随若有若无龙吟声，苍茫深邃，似有一头太古巨龙苏醒，咆哮星河，连深红湖泊都在这股辉煌磅礴的伟力下颤抖。
在如此恢宏浩瀚的气息面前，掀起灭世灾祸的恶龙，都显得过于渺小了。
“吼！！”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哈格达尔魔龙感受到了恐惧，感受到了愤怒，感受到了威胁。
于是凶残嗜血的本性瞬间苏醒，将代表着冰冷理性的那根弦绷断，乌云般的阴影轰然覆压而至，裹挟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汹涌狂潮也随那具庞大丑陋的躯体倒卷而来，那是深红天地的主宰在宣泄怒火，浩荡杀机足以让十方生灵寂灭。
——八阶法术？！！
惊骇之色在眼中一闪而逝，蕾欧娜感受到梦寐以求的死期在飞速远去。
她无奈而洒然地勾了勾唇角：
“如你所愿。”
艳丽红发如同断崖绝壁边被狂风吹拂的荆棘般飞扬，蕾欧娜握住滚烫的剑，迎上暴怒的恶龙。
“Magnusetnobilisdracodeus……”
李霏对纷乱狂暴的景象视而不见，她高声朗诵晦涩音节，双眸灿若繁星，崇高到不可思议的气息仍在无止境地升腾。
再怎么说，蕾欧娜也是能和秦剑仙谈笑风生的白富美，与伊蕾娜姐姐一个档次的天骄法娘，方才更是吃了剑仙未婚妻的尾巴，得到强化。
短短三秒钟，没理由撑不下来。
轰——
深红潮水分流，被黑纹缠绕的凄美身影如陨星般坠落，砸在湖底死寂粗糙的岩壁上。
掠食者展现出她凶狠残暴的一面，仅一个照面，庞大龙躯就将蕾欧娜荡开，任由体表鳞片被凌厉反击割裂，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可不等掠食者继续俯冲向还在施法的粉色猎物，嘶哑而灼热的语调就逆流而上：
“哈格达尔！”
红发美人躬身，屈起修长优美的双腿，直至膝盖嵌入脖颈线条，将弹性势能积蓄到极致的身躯才陡然绷直，晶莹足尖无声蹬开崎岖尖锐的岩壁，化作一支绯色箭矢，裂潮分浪，刺向掠食者的心脏：
“毁灭我，或给我陪葬！”
她热烈地、满怀欣慰地撞入庞大阴影的怀抱，宛如一名自愿嫁给恶龙的新娘，与龙共舞的目的是伺机将龙杀死，好让城堡里的美丽公主能无忧无虑歌唱。
“吼！”
掠食者的咆哮愈发惊怒了起来。
三秒，本该是无比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光阴。
可在一头凶残且疯狂的恶龙爪下，在深红主宰的酷烈领域中，在高位恶魔的可怕杀意前。
三秒，就显得格外漫长，仿佛每一毫秒都在生死之间高频跃动。
但不论深渊的顶级掠食者多么狂躁不安，那支伤痕累累的、渺小带刺的玫瑰都始终横亘在它身前。
当红发美人的身影再一次下坠，李霏完成了施法。
“DracoPower！”
磅礴绚烂的魔力轰鸣间，粉毛佣兵不等掠食者乃至队友缓过神来，就立刻举起纤巧又罪恶的爪子，白嫩掌心摊开，对准深红世界的主宰，满心愉悦道：
“拿来吧你！”

第四百四十章 谢谢你,秦知画
破败的玫瑰沉向湖底，忽有璀璨魔力光柱如利剑般划破黑红浑浊的世界，精纯魔力浇灌着不堪重负的身躯。
与此同时，深红灼热的世界中竟刮起一阵阴风，融入掠食者所投落的那片阴影。霎时间，阴影中冒出一团蓝黑色光球，直直撞向粉毛佣兵，不知代表着哈格达尔魔龙的哪一项血脉能力。
“色儿不对！”
李霏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掠食者，只瞥了眼那光球外观，就立刻手一挥，意念沟通禁忌大阵，掐断本次窃取。
蓝黑光团消散，阵法迎来十秒的冷却期。
李霏借机传讯：
“拖住它！”
魔力包裹着的声音掠过深红潮水，灌入蕾欧娜耳中，由于心情急切，加上基本功不够扎实，这让李霏的嗓音有些变形，像是刺耳尖啸。
“……”
红发美人紧抿唇线，下坠的身躯重又焕发出活力，化作一道绮丽优美的弧光，迎向张牙舞爪的阴云。
她感受到了无比澎湃的力量，四肢百骸中涌现出无穷生命力，麻木与疲惫消散一空。
“这股魔力。”
蕾欧娜握紧十指，指尖萦绕着呼之欲出的力感，仿佛能将虚空撕裂出波纹；她口腔感到酸痒，想要吞下一颗恒星，再用唇齿嚼碎；她浑身每个细胞都焦灼难耐，似星空深处的古神在体内复苏，迫不及待要让山河破灭，酣畅淋漓宣泄伟力。
理智告诉她，这是因体质剧变而产生错觉，危险又醉人。
理智同样告诉她，自己这具饱受诅咒与污染折磨的育种产物，确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
恶魔血脉无孔不入的侵蚀，此刻竟显得如此孱弱，好像只要轻轻一挣，就能轻易扯碎身上的漆黑枷锁。
“巨龙之力么。”
蕾欧娜口吐灼热气息，令熔岩颤栗。
她本以为，魔法学院那位受到生命女神眷顾的白发少女，能以序列6之躯绽放出七阶法术【神圣庇护】的圣洁光华，就已经将天赋与才能诠释到极致了。若她有意加入神圣教廷，立刻会被请入那间古老神秘的修道院，授予圣女头衔，还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圣女，将安妮西亚之名写进仍在不断编撰的《天堂新约》中。
可命运的偏爱，不，溺爱，却在粉发魅魔身上失去了界限。
以中位超凡者之躯，呈现出增益类法术的巅峰绝景……
这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自私，何等的亵渎！
“若我为自然女神，也会如此宠爱她。”
蕾欧娜扬起唇线，逆流而上，乱舞的长发如同一蓬被抛飞的玫瑰花瓣，被深红飓风吹向恶龙的爪牙，优雅而锋锐，艳丽又致命。
伙伴义无反顾来到这片充斥着绝望与毁灭的深红禁区，为自己带来巨人之力与巨龙之力双重祝福。
鹿目圆小姐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若自己仍执着于永恒的解脱，介怀于死期的远去，那未免太过自私丑陋了。
尽管尚未明确伙伴的谋划，可蕾欧娜能予以的回报，便是毫无保留地信赖与协助。
“哈格达尔，直视我！”
她摆动腰肢，极具弹力与韧性的右腿抬起，自上而下在深红潮水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半圆形轨迹，直至临近于脚踝的那一段小腿腿骨紧贴额头。
被烈火般魔力包裹的足尖，也狠狠挑起了魔龙的下颚。
“好嗷！”
粉毛啦啦队呐喊助威，等十秒一过，才再次娇叱：
“拿来！”
又一团光球涌来，李霏遗憾摆手，令其在半途崩溃。
诚然，作为稀少且强大的深渊顶级掠食者，哈格达尔魔龙拥有诸多可怕的血脉专长。
但弱水三千，李霏太太只取一瓢。
她想要的，是名为【深渊眷属】的血脉专长。
那个专长的效果似乎很难称之为“强大”，与高位恶魔所拥有的琳琅满目禁忌能力相比，似乎有些单调、普通，毫不起眼。
甚至，连教科书上都未曾记载过那种专长，李霏在十分钟前也无法确定该专长是否存在，却以它为目标，将手头仅剩的筹码统统推向了【葬灵养神大阵·伍】，欲要偷天换日。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而李霏之所以参加这场孤注一掷的赌局，纯粹是因为她的某个猜想——
号称陆战无敌、蛮力无双的比蒙，皮毛能抗住地心真火，落入深渊熔岩中也会惨死；高位龙种上天入地，坚固龙鳞就算遭遇火山喷发也只会被洗刷得熠熠生辉，却难挡深红潮水的灼烤；就算是凤凰那等浴火而生的、辉煌夺目的生灵，也无法在深渊熔岩中存活。
那么……地狱火、哈格达尔魔龙等屈指可数的恶魔族群，凭什么能免疫深渊熔岩的高温？
肯定是得益于某种稀有且强大的血脉能力，而并非单纯的【火焰抗性】。
凭借这个猜想，或者说推论，李霏兴致勃勃坐上了赌桌。
而在布哈里亚三分之一的版图被深红灾厄所淹没时，潜伏在高位战场边缘的李霏火中取栗，如愿窃来一种神秘、陌生的专长，并切身印证了它的作用，与假想中的功能相差无几：
拥有该专长者，可免疫深渊熔岩伤害；释放混乱、死亡以外派系的法术时不受深渊环境压制。
前者，便是李霏所预想的能力，后者，则是意外之喜。
李霏将该专长命名为【深渊眷顾】，并在它的护佑中安然无恙下潜到深红潮水底部。
虽然队友的疲软导致李霏太太险些满盘皆输、香消玉殒，可在魅魔尾巴的强化下，红发美人终究是支棱起来了。
至此，猜测被证实，队友也顶住了恐怖掠食者的袭击。接下来的道路，已无比清晰——
世人眼中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深红潮水，便是哈格达尔魔龙的家园。
她生于此、养于此，直至长眠也不肯离开家乡半步。
那么……当哈格达尔的【深渊眷顾】被扭曲魔女夺走，无法再免疫深渊熔岩造成的伤害时，会发生什么？
当含辛茹苦养育她、寸步不离保护她、温柔无私呵护她的母亲河忽然翻脸，将她灼烧得遍体鳞伤时……
深渊中最残酷冷血的恶龙，也会哭泣么！？？
“太太我呀……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就快活到不行了啊！”
魅魔人妻眼中满溢着纯粹清澈的恶意，腹股沟紧锁着欢愉，就连发丝都焦躁难耐地缱绻着，干哑嗓音犹如古神从迷雾中传来的呓语：
“快给我拿来！拿来！拿来呀！”
邪魅到几乎狰狞的尖锐声音传入掠食者的耳膜，像是一名疯狂女巫撕下了她温柔迷人的伪装，厉声催促瑟瑟发抖的小修女进入她林中的木屋，繁衍邪神的信仰。
于是，在掠食者骨血中流淌的、属于龙族与恶魔的暴虐傲慢因子开始冷却。
——红色猎物，难缠，比刚才更加难缠。
——粉色猎物……披着魅魔皮的同类，不，她的灵魂比俺们还要污浊。
掠食者的杀机有所动摇，退意悄然萌生。
两只猎物，都很让她忌惮。
尤其是那个粉色的，在惊鸿一瞥间，就接连展现出两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一种威严崇高，令红色猎物脱胎换骨；另一种阴森鬼魅，又精巧绝伦，就算自己都无法抵抗。
不论哪一种能力，都与她所散发出的渺小柔弱气息截然不符，就好像是蝼蚁般的恶魔之子在挥舞玛蒙女士的熔炉权杖一样。
并且，粉色猎物每隔十秒，都会利用后一种能力从自己体内掠夺走宝贵的力量，让自己感受到稍纵即逝的虚弱；可她并不将那些力量占为己有，颇具某些圣光猎物的风骨。
如此诡异反常的行径，令恶龙都有些惊疑。
于是她调转龙躯，想要逃离。
但飞舞的红发挡在她身前。
“哈格达尔。”
自愿嫁给恶龙的新娘，在祸水公主的兴奋注视下，一剑刺向龙的心脏：
“你在畏惧什么？”
“你在胆怯什么？”
“你在逃避什么？”
深红天地倾倒，如同被祸水公主糟蹋到天怒人怨、支离破碎的国土；万丈赤潮翻涌，像是刺客新娘那条艳丽凄美的长裙。
“这片炽热坟地，便是为你我敞开的棺木！”
“在杀死我之前，你无路可逃，也无处可退！”
红发美人旋转、舞蹈，燃烧的魔力纷飞不止，在恶龙那丑陋狰狞的躯体上撕裂出一条条不断收缩蠕动的血口。
“吼！！”
恶龙再次被触怒，歇斯底里怒吼着，翻涌魔躯散发出灭世般的浩大嗜血气息，要将拦在身前的那株玫瑰折断。
可蕾欧娜不仅是玫瑰，更是荆棘。在高频厮杀中，恶龙顷刻间便有爪牙折断，鳞片剥裂，口中溢出淋漓鲜血。
猎物受伤更重，纵使有双重增益法术强化体质，伤口能高速愈合，也无法弥补敌人带来的沉痛伤害。她体表黑漆漆的链条与血肉模糊的创伤交织在一起，覆盖肌肤和面容，只剩下一个斑斓扭曲的人形轮廓，手握断剑。
可那头艳丽红发依旧横亘在恶龙逃跑的路径前。
“拿来！还是不对！”
惨烈战况令粉毛佣兵恢复了冷静，眉毛蹙起。
哈格达尔魔龙的血脉能力太多太强了，严重降低了她抽中【深渊眷顾】的概率。
李霏挥手驱散飞来的光团，蔓延的危机感扯着她的心脏不断下沉——粉毛佣兵之所以反复中断窃取，完全是因为某至尊改良的阵法太拉胯，导致她体内只能容纳一种牛来的血脉专长。
这就意味着，一旦代表其他血脉能力的光团入体，来自地狱火的【深渊眷顾】就会被替换掉。届时，不论新获取的血脉能力有多么强大，李霏太太都会当场溶解在深红狂潮中。
“不妙……哈格达尔魔龙可能拥有数十种血脉专长，而我十秒一次才能抽取一次。运气不好的话，抽上十几分钟都是有可能的。”
李霏越想越慌。
黎明近在咫尺，她所预想的计划顺利执行到最后一步，眼看着就能从源头上终止浩劫，挽救危在旦夕的布哈里亚，结局却要听天由命……
“不行！”
李霏太太从来就不是相信命运之人，她张嘴，毫不犹豫将魅魔尾巴杵进喉管，眨眼间就触碰到收容在体内的储物戒指。
旋即，她从戒指里取出知画女士手制的【强效幸运药剂】，肚皮用力收缩，直接将瓶子挤爆！
区区碎玻璃，完全不会让中位魔女产生消化道问题，而流淌出的药水也立刻生效，为她带来好运。
——知画女士，借你翡翠气运一用！
李霏无声呐喊。
恍惚中，她看见了光，凉如秋雨，苍白透明，仿佛她的强烈思念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从天外接引来一抹惊鸿剑光。
剑光有灵，察觉到心上人与至交好友正经历一场同生共死的劫难，便化作一滴凄凉、惆怅但无比温柔的泪水，没入李霏太太体内。
一丝酸苦味道在李霏舌尖漾开，她心有所感，毅然将掌心对准盘踞在风口浪尖上、将万事万物搅得天翻地覆的恶龙，一字一顿道：
“牛！来！吧！你！”
时光定格在这一瞬间，深红世界变得寂静，李霏翘首注视那团阴云，耳边恍惚听见一声闷响。
那是命运之骰翻滚着落在赌桌上，连光阴长河都为这场豪赌而放缓步调，驻足见证结果。
呼——
悲凉秋风拂过李霏的发梢，又悄然融入那枚骰子。
当一切尘埃落定，骰子静静沉眠在赌桌边缘，代表扭曲魔女的那一面向上。
哗——哗——
时间长河重又开始流淌，黑红光团像是一只乳燕，投入李霏怀抱。
“！”
粉毛佣兵捂嘴，难以置信地望着奔赴而来的光团，宛如一名被求婚的新娘，竟忍不住喜极而泣。
滔滔翡翠气运加持下，本是穷途陌路的赌徒竟有若天助，一把掷出她想要的点数，赢下了这场决定整座城市存亡的豪赌。
——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翡翠色。
——阿里嘎多，知画桑。
李霏太太热泪盈眶地张开双臂，挺起呼之欲出的胸膛，拥抱那散发出刺鼻硫磺气息的光团。
霎时间，来自地狱火小姐的【深渊眷顾】物归原主。
取而代之的，是本属于哈格达尔魔龙的【深渊眷顾·强化版】。
“吼！！！”
凯旋的赌徒眯起眼，幸福聆听着赌桌另一端传来的凄厉悲怆惨叫。

第四百四十一章 脑子……要长出来了
和煦阳光突然变成滚烫硫酸，香甜空气化作烧红的刀子般搅碎五脏六腑，熟悉且美好的家园对自己露出狰狞獠牙。
“吼——”
恶龙疯狂翻滚着，龙躯剧烈收缩、抽搐，如同被放在铁板上加热的蚯蚓，一声声哀嚎尖锐而嘶哑，痛彻心扉，仿佛连声音里都染着浓郁血腥味。
这一刻，不可一世的深渊霸主，深红世界的至高主宰，残暴无情的顶级掠食者，像曾经那些在她残忍戏谑注视中歇斯底里挣扎的猎物一样，体会到无垠深红所带来的痛楚。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怒、愤恨，甚至是悲伤，明明拥有高位龙种匪夷所思的神经反射速度，却硬是在湖底逗留了接近两秒，才疯狂冲向湖面，宛如快要被父母虐打致死时嚎啕大哭着夺门而出的孩童。
而在恶龙猖獗时死战不退的蕾欧娜，此刻却放弃了痛打落水龙的机会，只是稍加纠缠，便平静放任恶龙离开。
作为一名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战斗却总与死期失之交臂的佣兵，她很清楚什么时候该斩尽杀绝，什么时候该穷寇莫追。
最下方，粉毛佣兵满面迷醉地呆愣在原地，呢喃呓语：
“头皮深处，好痒……脑子，脑子要长出来了……”
毫无疑问，这场战斗对她触动很深。
毕竟，李霏太太虽总与谎言、欺骗与背叛三位女士形影不离，可真到战斗环节，她要么像贵族系超凡者那般使用氪金道具作战，要么就和近战蛮子一样加了BUFF平砍，就连硝烟尚未散去的布哈里亚守城战也是如此。
但这回，她少有地利用上了学来的知识，假定【深渊眷顾】这项血脉能力存在，并针对性构筑仪式，步步为营，最终一把抽掉对手的底牌，赢下九死一生的牌局。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好姐妹，她时常与我交流仪式学心得，分享感悟，我才能年纪轻轻就布置出具有至尊风范的阵法。”
李霏像是站在恩洛斯施法者终身成就奖的颁奖台上，沐浴在法术聚光灯中，张开怀抱，无声发表着获奖感言：
“其次，我要谢谢系统小姐对我的帮助，没有她的耐心辅导，我恐怕无法在一年级阶段就掌握八阶法术巨龙之力。”
“当然，院长阁下的悉心指导也令我获益匪浅。”
“知画女士，唔……最后关头能抽中【深渊眷顾】，完全是因为我自己在平日里坚持行善积德，所以才会被潘多拉女士所垂青呢，她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嗷。”
她深深鞠躬，耳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扭曲魔女的血脉欢欣流淌，连灵魂都在雀跃、升腾。
这一回，扭曲舞台上的受害者是深渊恶魔、高位龙种，用她们的痛苦诠释出魔女小姐的极致欢愉。
这导致血脉进化的力度也格外澎湃、绵长。
资质：75→83
——所以……除了剧本质量和主演的发挥水平以外，舞台演员的【位格】，也是与血脉进化幅度有关的影响因子么？
李霏直起身，眼眸里尚残留着欢快余韵，水光潋滟，媚意横生。
她足尖轻点荒芜破败的岩层，身体便上浮到蕾欧娜身旁，歪着脑袋询问：
“为什么把那家伙放了？”
“哈格达尔受创严重，但力量损耗不大，还有拼死反噬的可能。”
蕾欧娜如是道：“只要稍加等待，哈格达尔的生命力就会不断流失，让她变得虚弱。”
“原来如此。”
李霏若有所思地点头。
世界是不断变化的，没有百试百灵的理论，也没有不可颠覆的定律。
随着序列等级提升，自己今后可能会与许多邪门诡异的、生命力顽强的超凡生灵交战，就算命中要害，都不一定能立刻杀死敌人。
到那时，不管不顾补刀、直至看见经验提示的行事准则，就未必适用于任何场景了。
——面对身体健全、力量枯竭的对手，应当步步紧逼，不留喘息之机。
——而碰见遍体鳞伤但力量尚存的敌人，或许小刀放血是更好的选择，以免鱼死网破。
“当然，我们也要给她适当的压力，这能让血流得更快。”
蕾欧娜主动挽起队友的手，牵着她涌向上方。
……
布哈里亚沦沦为了历史。
但离烟消云散的毁灭，还隔着些许间隙。
浩劫从东方兴起，化作蜿蜒赤龙，不规则向西、南、北三个方向奔腾，所过之处樯倾楫摧，浓烟滚滚，一副波澜壮阔的末日景象。
就连尸横遍野的战场都被吞噬了，尚未冷却的鲜血融入更加炽热的岩浆中，让潮水色泽更深，娇艳刺目。
唯独城西还残存着一块犬牙交错的岩坡，像是赤海中的孤岛，随时可能被狂潮吞没；孤岛上耸立着一段倾斜破败的城墙，墙面千疮百孔；而摇摇欲坠城墙与岩层的夹缝中，竟有一丛小花奇迹般生长，肆意向上盛开。
隆——隆——
赤涛拍岸，浩劫中的小小孤岛还在收缩，布哈里亚最后的遗迹也将消融。
可更大的奇迹发生了。
不断上涌的深红潮水忽然开始消退，澎湃汹涌的浪涛也平息下来，水面摇摇晃晃，像是突然困乏的灭世巨兽，打算小憩几个纪元再为诸世敲响黄昏丧钟。
“吼！”
恰在此时，一道粗壮庞大的深红狂流逆冲向天，涛声悲怆凄厉。
……
砰砰哐哐！
层叠交织的苍白骨翼构成茧房，死亡之寒弥漫，缚住身披漆黑战甲的炎魔。
“卑鄙的灯神！你竟敢如此欺骗我！”
奥登奋力挥动长刀，羊角盔下的整张脸都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
若只是几头骨龙，就算以寡敌多，炎魔指挥官有信心将它们统统煅烧成骨粉，可远端还有一名高位灯神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并且依诺卡隐藏的实力远超炎魔指挥官的预计。
她深谙诅咒之道，将亡灵学派法术最诡谲、阴狠、狡诈的那一面诠释到极致，魔力幻化成老鼠、虫子、飞蛾、微风、潮水……邪恶冰冷气息沿着每一个意想不到的缝隙渗透进炎魔那火光炽烈的躯体，又如跗骨之蛆般侵蚀着他的生命与灵魂。
如此施法能力，与拙劣可笑的秩序系法术造诣相比，犹如天上地下。
并且，死亡系法术同样被深渊女士所青睐，威力有所增幅，不会像秩序系法术那般受到压制，这进一步扩大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这导致敌人此刻的强大程度，甚至超出了炎魔指挥官在“料敌从宽”态度下所预估的界限。
纵使炎魔之躯抗性卓绝，又有邪恶强大的璀璨级武装，奥登也在数十种诅咒法术的削弱下不可避免陷入了疲劳、迟钝的状态，惊怒交加。
值得庆幸的是，就算羊角盔被骨龙拍得呯呯哐哐作响，炎魔指挥官仍不觉得自己会败北。
因为丝丝缕缕的深红熔岩，已经从远端那座消融的城市蔓延到他们脚下，宛如布哈里亚临终前流淌出的血泪，触目惊心，凄美异常。
这也是终焉将至的预兆。
很快，泰坦、九头蛇等生灵就会在深红灾厄中哀嚎；残存的敌人，也将失去立足之地，只能盘旋于低空作战，束手束脚，与待宰羔羊又有何异？
“桀桀桀！”
奥登明明在骨龙围杀下左摇右晃，狼狈不堪，口中却发出狂啸：
“依诺卡，你感受到了吗？黄昏终章已经奏响，仇恨之火从我身上渗透而出，触及之处尽遭吞噬。”
“弹指间，你的灵魂就会在永恒痛苦中燃烧！”
这位在《深渊诗集》中留下了不止一篇作品的诗人，甚至遥望但丁的方向，语调高昂：
“愚蠢的姐姐啊，如果为你而战的是恶魔，你本不必败北！”
“这些外乡谄臣的死亡，便是你屠戮血脉、背叛族群后品尝到的第一颗恶果！”
奥登的声音抑扬顿挫，激昂有力，可惜依诺卡并没有在战斗中话多的习惯，所以他注定得不到回应。
可他不在乎，仍长笑连连，高声自语，以此挽回因被围攻到难以还手而失去尊严。
但渐渐地，炎魔的笑声愈发微弱。
“黄昏，将如雪崩而至！”
“如雪崩而至！”
“至！”
乒乒哐哐……
“哈格达尔，你在做什么？！！”
终于，炎魔指挥官忍不住厉声质问，愤怒的声音荡向东方。
因为他发现，深红狂潮似乎平息了，不再翻涌。几缕蜿蜒细小的红痕，带着硕果仅存的余热流淌到高位战场边缘，就再没了动静。
炎魔的呐喊得到了回应。
“吼！”
浑浊水柱冲天而起，那是熔岩湖泊最后的波纹。
当水波退却后，一个庞大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血肉模糊的怪物出现在远空中。
她浑身长满燎泡，大的可比肩房屋，小的也有水桶体积，密密麻麻，还接二连三破裂，爆出腥臭浊液；她疯狂抽搐着，残存鳞片连同熟透的皮肤、血肉大块大块脱落，可以看见畸形狰狞的骨骼，以及同样冒烟且半熟的内脏。
怪物疯了般甩动躯体，不一会儿，她仅剩的那只眼球也从高空坠落，留下两个深陷的、血淋淋的眼窝，与面颊上两行浓墨重彩的血痕。
“吼，吼——”
怪物撕心裂肺悲鸣，仿佛在恸哭，血水与熔岩混杂在一起，落入下方深红湖泊，先如滂沱大雨般成股浇灌，后像小雨，淅淅沥沥。
和猩红雨水一并流失的，还有她的生机。
“？”
“！！！”
这一刻，天地寂静了，就连风云激荡的高位战场都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在交汇而至的视线中，怪物拼尽全力飞翔，逃离生养她、抚育她的故乡，血肉一路飘零。
直到厉鬼般的躯体越过深红潮水的上空，她才如释重负，轰然坠落在泥泞中，还翻滚好几圈，浑身散发出恶臭腐烂气息。
“哈格达尔，你怎么了？”
炎魔奥登的声音遥遥传来，问题与方才类似，发颤的语气却截然不同。
可回答她的，却是正气凛然娇叱声：
“恶龙，纳命来！”
深红潮水再一次涌动，两位佣兵联袂从生命禁区中跃出，追逐着灾厄的源头。
昏沉破败的天穹下，她们冰肌玉骨，肤光皎洁，身披龙血长湖缝制的浩瀚礼裙，宛如月溅星河，每一缕流苏都细碎淋漓。
“不，不，你们……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炎魔奥登感受到深深的荒谬，以至于这名就算惨遭多条骸骨巨龙迎头痛击时也能诗兴大发的深渊诗人都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两只中序列的蝼蚁潜入深渊熔岩，与一头哈格达尔魔龙交战，这本就是非常抽象滑稽的艺术行为。
因为她们想要挑战的，是深渊顶级掠食者！深红世界的霸主！就算身为堂堂炎魔，怀有高贵伟大的血脉，也不敢贸然在深渊熔岩中与哈格达尔魔龙厮杀，毕竟“不受伤害”和“如龙入海”是两回事。
可她们居然打赢了？
一头成年的哈格达尔魔龙，在她所主宰的世界中，被两个中序列佣兵折磨至重伤垂死，还狼狈逃窜到深红潮水之外？
铛！
骨翼拍在羊角盔上，将炎魔指挥官扇得一个趔趄，他才在刺耳回音中，恍恍惚惚接受了现实。
奥登张了张口，可语言已经无法表述出他此刻的心情，晕乎乎的脑袋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哈格达尔魔龙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这般境地的。
但有一条无比可怕的讯息悄然从心底涌现，很快就变得清晰强烈起来——
这一仗，要败！
尽管通体火光尚未熄灭，炎魔奥登却感受到一股凉意。
……
在全身流淌的深红潮水退却前，蕾欧娜用魔力编织出衣裙遮住她们躯体。
两位佣兵眨眼间锁定恶龙的踪迹，并追逐而去，要改写猎人与猎物的宿命，从而终结这场灾厄的源头，即使布哈里亚已经浩劫被抹去。
“你还撑得住吗？”
李霏用眼神示意。
红发美人也受伤很重，随着体表黑色纹路的消退，累累伤痕就显得更加醒目。
“足够完成这场猎杀。”
蕾欧娜语调沉静，似感受不到疲惫与疼痛。
得到令人安心的答复，粉毛佣兵悄悄松了口气，旋即吐出空间戒指，攥紧手弩。
既然队友可以顶住哈格达尔魔龙的濒死反扑，那么李霏太太接下来就要专注等待补刀时机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宿命与姻缘
龙的体形比鲸更加庞大，所以恶龙坠落于泥泞的过程，也远比鲸落更为庄严肃穆、不可抗拒。
与之伴随的，则是更粗壮恶臭的肝肠血肉飘飘荡荡，汁水淋漓，犹如滂沱大雨。
两位佣兵悄然逼近，要给终焉带来终焉。
“呜——”
当恶龙察觉到两粒渺小微尘飘向自己时，竟发出怪婴般的啼哭，没有继续作战的勇气。
她蛄蛹起臃肿沉重的身躯，歇斯底里匍匐向远端，可没翻滚出多远，就有无形秩序链条牢牢将其拴住，那是炎魔指挥官奥登的战争枷锁在生效，敌我双方皆无退路可言。
“吼！吼！”
恶龙悲愤狂吼两声，便轰然回转身躯，将血肉腐蚀近半、白骨冉冉的狰狞面庞对准两位佣兵，凶戾狠毒气场如潮水般覆压而出。
蕾欧娜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有条不紊地饮用药剂，恢复伤势与魔力，粉毛佣兵有样学样，各类药剂吨吨吨往肚皮里灌。
这些药物价格不菲，一番豪饮便是几万金币不翼而飞，不过没关系，某剑仙会兼职当封面模特来买单。
短暂对峙中，佣兵们的气息并不强盛，可每一秒都在变得更加平稳，而恶龙却像是一团劈啪作响的烈火，燃烧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才能维持汹涌火光。
于是恶龙主动跃起，扑向佣兵，张开森森巨口，一时间腥风扑鼻，血肉横飞。
可穷途陌路的笼中困兽，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从容不迫的老练猎人？
红发美人身化弧光，迎向恶龙，片片魔力花瓣在她脑后翻卷、燃烧，绚烂又致命。
“嗥！”
恶龙倾斜着撞在地面，又是大块大块皮肉脱落，变形的吼声尖锐刺耳。
蕾欧娜却与巨龙错身而过，在其庞大躯体左侧留下一条深而蜿蜒的创痕，反握的断刃两端尚有血珠飞扬。
没有片刻停顿，恶龙如同追逐自己尾巴的狗，半遮半掩的脊骨剧烈弯折，再次向身后扑杀，可结果不过是在橘红轨迹下徒增更多伤口罢了。
咚——
几回合交锋后，哈格达尔魔龙重重躺倒在血泊中，失去挣扎的力量，腐烂龙躯弥漫出愈发浓郁的衰败腥味，那是死亡的讯息。
“呜——呜——”
恶龙自知必死，竟发出干哑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叫声，似在恸哭，血淋淋眼窝里流淌出大颗泪水。
这得到了猎人的怜悯，决定给龙更快的解脱。
蕾欧娜足尖点地，修长优美的躯体便腾空而起，如体操运动员般轻盈有力；又旋转着俯冲向下，跃动的魔力焰火席卷她周身，化作血与火的漩涡。
铛铛铛……
断刃搅碎恶龙脖颈处的血肉，又劈斩在龙骨上，传出金玉交击声，铮铮作响，烈火飞溅，几乎将恶龙枭首。
巨龙颤栗连连，却虚弱到无力反抗，生机愈发低糜。
可这并不会让身经百战的佣兵掉以轻心，当体表涌动的火光有所涣散时，她果断与恶龙分离，有序统筹魔力。
眨眼间，略显紊乱的火光稳定下来，并变得更加明亮、纯净，仿佛其中孕育着天神，要对血债累累的恶龙做出审判。
只等空中那团快速蓄势的焰火再次落下，哈格达尔魔龙就将魂断于此。
不出所料的是，异变陡生。
看似奄奄一息的，虚弱到连尾巴都无力摆动的濒死恶龙，竟在屠刀高悬时又发出怨毒凄厉的嘶吼，就连两只淌血深陷的眼窝都竭力睁开，似要迸射出熊熊烈火。
“吼！！！”
裹挟着刻骨铭心的愤恨与不甘，恶龙倾尽所有，引爆最后的生命之火，猛冲向一旁观战的粉毛佣兵。
纵使失去了三分之一的体重，哈格达尔魔龙依旧庞大，且更加狰狞。她体表密布燎泡，尖锐龙骨染血，宛如来自地狱的厉鬼，滔滔煞气就算倾尽神圣教堂的光明泉流都无法洗刷。
粉毛佣兵却格外纤细、娇小，像是白白嫩嫩的小羊羔，弱不禁风的杨柳条，轻轻揍一拳就会抹很久眼泪。
只是那张楚楚动人的清纯面容，不知何时染上病态酡红。
“嘻嘻，羊入虎口。”
李霏像是把公主灵魂塞进青蛙躯体的邪恶女巫般奸笑两声，扬起手弩。
嗡——
杀弦崩响，寒星裂空，劲矢“砰”一声便没入失去鳞片与外皮保护的龙首，钉进龙骨，卷着大蓬脑浆与血色气浪从恶龙后脑窜出。
恶龙血肉模糊的五官不受控地抽搐起来，但冲势不减，惨烈无前，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执念：
碾碎她！！
腥风大作，李霏满头秀发猎猎狂舞，即将被血色巨龙撞得分身碎骨。
可她只是眯眼笑看恶龙，不紧不慢抬起左手，像是托着装有二分之一香槟的长笛杯般优雅：
“seeya~”
粉毛佣兵打了响指，自内而外翻卷的火光倏然将她吞没。
她身化长虹，拖曳着长长尾焰，轰然坠向恶龙，璀璨焰火跃动之处，虚空隆隆震颤。
“嗥——”
恶龙当空喋血，脑部又一次被绮丽炽盛的流炎贯穿。
旋即，一轮小小恒星在她脑后升起，吐息出足以焚化山河的灼热飓风，光华夺目。
“！”
蕾欧娜眼帘颤动，错愕之色少有地浮现五官。
她并不觉得濒死恶龙的野蛮冲撞能伤害到队友，才好整以暇，准备绝杀一击，为已经落下帷幕的深红灾厄划上终止符。
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鹿目圆小姐居然也掌握着【残焰】所缺失的一角拼图……
——这门法术，不是【灰烬之灵】的核心传承秘技么？！
红发美人目光恍惚，思绪一下子被牵引到冥冥中的精神之海最深处。
【灰烬之灵】传承有缺，会长阁下才以己身血脉和无数高位生灵精血为引，反复育种，渴望培养出最优秀的、与缺口最契合的个体，补全传承，触及法则根源。
可传承中缺失的那部分内容，不仅仅是【残焰】这门法术，还涉及到别的知识，甚至连作为修行根基的冥想典籍都有少许缺损。
为此，会长阁下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请来数位赫赫有名的高位施法者，群策群力，才将冥想法续全。
当初汇聚一堂的施法者中，包括了魔法学院那位深不可测的灰发魔导师，深居简出却掌握起死回生伟力的卡丽妲女士，市政厅如今的实质掌权者卡丽妲，洛西布鲁克法理上的城主伊丽莎白阁下……据说，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城主养女，也饶有兴致地提出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并表示“俺寻思这样能行”、“突破越难收益越大”、“拉满拉满”。
尽管会长阁下有自己的目的，且始终如一，可蕾欧安确实凭借那份沉甸甸的“同人续写版”冥想法，修炼到了如今境地——直到迎来白小姐寻思能行，可她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的壁垒。
蕾欧娜并没有把希望寄托于可能在遥远而古老的诸神年代就已经遗失的原版传承知识，而是一次次进行生死试练，磨砺己身，将潜能激发到极致，渴望以此达成生来背负的使命。
可惜，不论是死亡女士的邀请函，还是突破的契机，都未曾降临在她身上。
直到此刻，未曾设想过的一缕微芒，挥舞着魅魔翅膀，主动奉送到蕾欧娜眼前，一路伴随她来到燃烧平原，潜入深红潮水最深处……
——是宿命么？
红发美人深深凝视着野蜂般飞舞的小魅魔，不由自主回想起临行前鹿目圆小姐巧合到近乎诡异的毛遂自荐；即将被枭首时那一记绝境逢生的滑铲飞踢……纷飞思绪与方才惊鸿一瞥的焰火重合，又不断压缩、坍塌，最终炸碎成漫天绿光。
那是宿命的颜色，翡翠般剔透却带着凉意，又如绿茶般鲜活馥郁——或许宿命本就这样缤纷迷离，又或许是两种相互吸引的宿命交颈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才呈现出这般模样。
而这股宿命之光映入蕾欧娜同样是绿色的眼眸，三位一体，促使她将视线停留在友人的妻子身上。
蕾欧娜失神良久，才莞尔低语：
“也许，我们在上古时期本是你死我活的宿敌……”
“不，不对。若真有前世，过去的你夺走一部分传承，会长阁下才会执行育种计划，造就今日之我。”
“这大概便是秦小姐所说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了……不过，她那时感叹的大概是姻缘吧。”
李霏尚沉浸在双倍经验击杀高位生灵的欢愉中，摇着尾巴盘旋，一会儿飞成S形，一会儿飞成M形，未曾预料到自己刻意展现出的【残焰·混乱】，竟给蕾欧娜造成如此强烈的心灵震撼，甚至让她窥见冥冥中的一角宿命，或者说姻缘——尽管两者和魔女小姐沾边后大概不会有什么区别，都是孽缘。
乐着乐着，李霏心头突然“咯噔”一下。
她环顾四方，入目尽是深红潮水，尽管正在缓缓消退，可布哈里亚终究只剩下满地焦土，与一小块奇迹般幸存的岩坡，上面斜斜立着段城墙。
就连不久前还哀鸿遍野、肝脑涂地的惨烈战场都被吞没了，尸山血海都被泡成了热汤。
“嗷！”
魅魔人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发出悲鸣，粉色长发炸起。
第三场守城战的战利品，还没拾取！
大量可解剖的热乎超凡素材，还有超凡金属冶炼出的盔甲兵刃，全没了！干净得就像李霏太太目前的财富值一样！
霎时间，她悲从中来，捂着阵阵揪痛的心脏，拮据而窘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白天上课，强颜欢笑巴结白富美留学生；晚上兼职，曲意逢迎各路阔太太、委身讨好各家财阀千金；动辄还要陪富婆出差，赚钱补贴家用；风尘仆仆回了家，还得小心翼翼看那恶婆娘脸色，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平常过日子，那也是柴米油盐，精打细算，就连橘众团建后吃点蛇女鳞片都舍不得太高档的，可以说是非常朴素、传统、勤俭持家了。
但麻绳专往细处断，噩运单找苦命人，李霏太太出生入死赚点钱，竟一不留神就亏损一大笔，只剩下亿点点赏金收益了。
她那纤柔伶仃的肩膀，哪担得起如此沉痛压力？
——只怨我命苦，未遇良人……但凡某人有简小姐一半出息……
李霏张了张嘴，无声悲叹，越想越是委屈，一滴辛酸泪水从眼角落下。
蕾欧娜习惯了粉毛佣兵神经兮兮的状态，默不作声饮用药剂，审视不再会被深红灾厄殃及的高位战场，判断合适的切入点。
“内个，击杀哈格达尔魔龙你出力更大，赏金我只要三成就好了……”
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
“不，是你救我了一命，哈格达尔也是死在你手下，赏金归你。”
蕾欧娜回眸看向泪眼朦胧的粉毛佣兵。
“诶，这，这……这怎么行呢？”
李霏太太一下子就不哭了。
“盟军已经占据了优势，我觉得在战争枷锁消失前，我们还可以伺机猎杀一尊甚至两尊地狱火。”
蕾欧娜补充。
一听还有机会落井下石，在双倍经验期间补刀高位恶魔，瓜分八百公斤……不，十二尊地狱火加炎魔首领，累计一万多公斤魔力水晶！
几秒前还梨花带雨的粉毛佣兵立刻就精神抖擞起来，连尾巴都如利剑般竖直向天，战意昂扬：
“冲冲冲！”
李霏小声催促着，蕾欧娜旋即动身，领着队友逼近她锁定的目标。
深红浩劫被两位佣兵从源头上终结，如此剧变必定引来了高位生灵的视线。纵使他们无暇从血腥厮杀中抽身，也不可能狂妄自大到将屠龙者视作草芥，尽管她们尚未踏足高序列。
因此，偷袭只是白费心机，倒不如光明正大介入战场，给恶魔们施压。
十三尊熊熊燃烧的高位恶魔也确实感受到了压力。
尽管从容参战的佣兵们只是中序列超凡者，不论体魄还是魔力气息，与魔威滔天的山岳相比都显得渺小、羸弱，不堪一击。
可越是如此，哈格达尔的败亡就越是诡异，令恶魔们如芒在背。
——她们凭什么能在深红世界中战胜无可匹敌的霸主？
地狱火开始躁动，战线竟逐渐收缩，向彼此靠拢，警惕戒备到近乎怯战的程度。
这并非他们软弱，只是深红潮水隔绝了高位生灵的感知，无人知晓熔岩湖泊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此神秘凶险、手段不明的敌人，远比铺天盖地的骸骨巨龙更加令黄昏军团忌惮。
“哈格达尔已死，投降不杀！”
粉毛佣兵从蕾欧娜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向气息凝重肃穆的高位恶魔们发起挑衅。

第四百四十三章 让你们见识下爱的力量吧!
李霏太太一句话，就拉来了炎魔指挥官的仇恨。
——我堂堂黄昏义军领袖还在阵前厮杀，你开始劝降了？
——这是何等的羞辱！
奥登面庞火光汹涌，连五官都模糊变形了，只剩愤怒眸光直直注视李霏的方向：
“狂妄的蝼……”
乒！哐！砰！铛！
冰冷坚硬的骸骨无情鞭挞，中断了诗人的吟唱。
“嘻嘻。”
粉毛佣兵见状，右手食指戳着面颊，下拉眼皮，同时吐舌做了个鬼脸，嘲讽拉满。
她有恃无恐，因为战局已经明朗到了可以开香槟庆祝的程度。
十二尊地狱火确实勇猛凶狠异常，又有深渊战场中密集浓郁的混乱、死亡双系超凡粒子加持，如虎添翼；反观盟军，是由不同阵营的高位生灵混编而来，成分驳杂，气息相斥，难以形成有效配合，还要受到深渊环境的削弱。
此消彼长之下，纵使血斧酋长大显神威，拖住一名大敌，又有依诺卡女士分出的四头骨龙助阵，占了数量优势，盟军也未曾压制住地狱火的滔天气焰，胜负难料。
然而，高位灯神本尊连同五具骸骨之龙，已经把炎魔奥登殴打得左摇右晃，难以招架，牢牢占据主动权。
只等炎魔指挥官败亡，群魔无首的地狱火就会被高位灯神逐一击杀。
如此可喜可贺的战况，当然要归功于两位奇兵创造的耀眼战绩——若非她们潜入熔岩湖泊最底层，终结灾厄源头，那等到恶龙驾驭着深红潮水席卷而至，盟军阵线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可现在，浩劫不会来，恶龙也不会来，叛军这场蓄谋已久的伏击连同苦心筹备的杀招，统统化作乌有。
而两位佣兵此刻赶来参战，纵使还未出手，也直接将叛军气焰削去三分，加速他们覆灭的过程。
“坏了！”
粉毛佣兵下意识摸向手弩，暗道不妙。
她又弹尽粮绝了，最后一支填装完毕的弩箭方才已经离弦而出，穿透龙首，财富值也没能得到补充。
“啧。”
眼见高位战场近在咫尺，李霏太太也顾不得胡思乱想，只是不甘地咬住下唇，思维飞转，电光石火间就调整了作战策略。
——既然没法放冷箭抢人头，那就蹭助攻！
“拿！”
她像是举着紫金红葫芦的女妖，只娇叱一声，便唤来一枚光团。
顿时，李霏周身被魔焰萦绕，这次牛来的又是【献祭】。
而被选中的受害者一下子就黯淡无光，只剩下黑漆漆的、布满裂纹的岩石，如同被拔了毛的孔雀，看起来是那么的惊怒、迷茫且无助。
蕾欧娜二话不说，俯冲向本就在激战中负伤且再次遭遇削弱的地狱火。
——原来如此……
霎时间，十数名高位生灵想通前因后果，不约而同将视线投落向李霏。
先前，李霏就在战场上使用过这种手段，自然瞒不过高位生灵的感知。
可她当时闹出的动静不算太大，也未能对叛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恶魔们只当那中序列佣兵是条烦人的蝼蚁，没有将削弱程度有限的卑鄙手段与恶龙横死之事联系起来。
而如今，两位佣兵一举一动皆被暗中关注着，存在感极强，曾被忽略的线索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卑鄙的人类！”
恶魔歇斯底里咆哮着，控诉人类的无耻行径。
显然，他也推断出了真相，是那诡计多端的粉毛佣兵窃取了哈格达尔魔龙的血脉能力，深红世界的霸主才会被深渊熔岩伤害到濒死程度，亡命逃窜并惨遭杀害！
但有时候，越清醒，越痛苦。
禅精竭虑埋下的陷阱，志在必得的伏杀，吞噬万物的浩劫，居然被小小佣兵用这种手段破解了？
炎魔奥登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恨意如滔滔大江，几欲将漆黑战甲熔化。
“丧家之犬的悲鸣总是那么聒噪。”
有五头骨龙挡在身前，李霏自是不会放过进一步让敌人失去理智的机会，甜甜一笑，出言挑衅。
奥登怒极，狂吼连连，举手投足间皆有澎湃火光倾泻，却无力惩戒对高位炎魔做出挑衅的小魅魔，反而要狼狈后退，与地狱火汇合。
咚，咚，咚……
苍凉战鼓声犹如巨人的脉搏，每一次跃动，盟军的优势都愈发明显，一路高歌猛进；叛军却节节败退，收缩阵线，恶魔们通体萦绕的烈焰如黄昏余辉般耀眼。
当战争的天平倾斜到一定程度后，便有一枚砝码砰然坠落。
轰——
一座山脉崩塌，巨石滚滚，燃烧的火光尚未熄灭，那是叛军出现了头一位阵亡的高位恶魔。
遍体鳞伤的九头巨蛇屹立在燃烧巨人的尸骨上，高昂起仅剩的五颗蛇首，厉声嘶吠。
叛军，要败了。
这是地狱火用死亡传递出的讯息，但叛军却无路可退。
封困十方的战争枷锁，此刻成了为恶魔们亲手为自己编制的死亡牢笼。
一时间，盟军方士气如虹，叛军们却插翅难飞，只能龟缩得更紧，连成一圈，徒劳延缓着死期。
“就这？还敢对玛蒙女士不忠？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眼见叛军山穷水尽，难以对他们造成物理杀伤的粉毛佣兵嘲讽连连，进行精神上的打击，还东偷一下西偷一下，力求搞崩叛军心态，为队友创造机会。
至于炎魔指挥官那剜心剔骨般的怨毒视线，见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撤！”
奥登那张因涌动着愤怒之火而变得扭曲狰狞的面庞突然平静下来，五官清晰可辨。
话音未落，十二尊恶魔齐刷刷跃起，又轰然落下。
轰隆隆——
剧烈晃动的、布满裂纹的岩层顷刻间便支离破碎，石块连同地表下方的刺目熔岩高高飞溅。
在高位战争中，天崩地裂并非是夸张的形容词。纵使深渊的大地格外坚固，也在高位生灵的无意识摧残中变得满目疮痍，交错着大大小小的裂缝，汩汩冒出猩红岩浆，像是从蜿蜒伤疤中渗出的血液。
只是那些交错的创口不够宽大，不足以容纳庞大巍峨的地狱火潜入其间。
可现在够了。
“他们要溜！”
李霏尖啸一声，瞳孔扩大。
她意识到，叛军的确插翅难逃，可他们还能入地！
残存的高位恶魔们只要破开地表岩层，钻入地下那无边无际的深渊熔岩中，盟军根本对他们束手无策！
尽管战争枷锁能限制他们下潜的深度与边界，可那毫无意义，只要巍峨魔躯被深红潮水所覆盖，即使再浅，盟军也不可能跟着跳下去追杀。
因此，象征着酷烈与毁灭的深渊熔岩，对那些高位恶魔来说就最温暖可靠的避难所！
而先前叛军看似杂乱无序的龟缩，便是撤离的预兆——
若恶魔们直接捶地逃跑，盟军定不会束手旁观，残存的十二员高位恶魔，至少会被蜂拥而上的盟军干掉大半。
可如今，叛军已然抱团聚拢在一起，还特意选了个岩层薄弱点才骤然执行撤退计划，猝不及防！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地动天摇，恶魔们毫无征兆地踏碎地表，宏大魔躯被逆卷而上的深红熔岩覆盖大半，只需弹指功夫，就能逃出生天！
而在炽盛火光中，炎魔奥登向粉毛佣兵投来的两道幽深视线，更是令她不寒而栗。
毫无疑问，这尊古老而强大的恶魔先前有佯怒成分，可并不妨碍他已经彻彻底底记恨上了李霏，此刻的注视便是他向佣兵发起的恐吓，不死不休。
“咕……”
高位生灵弥漫而来的恶意，让序列6的小魔女本能打了个哆嗦，花容失色。
但她立刻驱散惧意，奋力伸出爪子，瞄准一尊地狱火。
在深渊的极强重力下，恶魔们下坠速度很快，可粉毛佣兵至少还有一次窃取机会！
——若能抽来【深渊眷顾】……就能再秒一个！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粉毛佣兵眼帘半阖，散发出刺骨杀机；唇线不自觉张开，溢出灼热贪婪。
尽管从情绪上说，李霏很想把炎魔指挥官留下，可理智告诉她，炎魔奥登所拥有的血脉能力、天赋专长，只会比地狱火更多，成功率渺茫。
反倒是地狱火，被自己在最后关头暗算致死的概率会高那么一丢丢。
也只是一丢丢。
想要从汇聚着十数种甚至数十种强大稀有卡牌的卡池里一发入魂，抽中那张唯一的卡片……
——就只能请求最爱的知画姐保佑我了！抽不到就分手！
李霏面色凝重，无声发出分手威胁，甚至用上了爱称。
她注视着块头最大的那尊地狱火，娇叱道：
“让你们见识下爱的力量吧！”
“给！我！牛！来！”
呼——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凄凉幽怨的秋风温柔拂动少夫人的发梢，又掠过她的掌心，才依依不舍吹向那巨大狰狞的恶魔。
光团，涌入李霏怀抱。
嘭！嘭！嘭！嘭嘭嘭……
接连十道洪亮落水声响起，宛如巍峨山岳溅入汪洋，那是恶魔沿着地表犬牙交错的巨大豁口坠落，轰然没入地下的深红潮水中。
炎魔加地狱火，总共十三尊高位恶魔；准备执行撤离计划的龟缩途中陨落一尊，那么落水声本该有十二道。
只是，有两条湛蓝魔力匹练从天而降，分别覆盖一尊地狱火，将他们挪移到稍远端。
依诺卡女士出手了，纵使她的秩序系法术造诣远不及死亡系，可作为高位灯神，她终究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将两尊地狱火阻截于战场中。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盟军用来宣泄愤怒与仇恨的正义审判。
可噩运尚未停止蔓延。
“嗥！！！”
涌向天际的水花尚未平息，又一道磅礴颤栗的深红泉流倒卷而上，并发出痛不欲生的咆哮。
蕾欧娜眯了眯眼，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砰！
浊浪散开，又一尊地狱火翻滚着坠落在岸边，令地表颤了两颤。
“嗥——嗥——”
地狱火发出凄厉且深沉的嚎叫声，手舞足蹈甩落体表残留的熔岩，沉重躯干挥动间有大股赤潮泼洒，像是不慎打翻滚烫油锅被淋得满头满脸的娃娃。
毫无疑问，李霏太太当真一发入魂了，失去对深渊熔岩免疫力的地狱火连滚带爬自己回到战场。
如此强运，不知是因为爱的力量，还是要归功于尚未消散的【强效幸运药剂】。
“……”
粉毛佣兵难以置信地捧住面颊，眼中波光粼粼，像是被财阀小姐求婚且不用签署婚前协议，楚楚动人的小脸上写满了幸福与感动。
“消灭他们。”
灯神指挥官的指令自上而下传来，显然不打算留活口。
红发美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蕾欧娜对高位力量具有更清晰全面的认知，所以她明白，若换成别的高位秩序系施法者，在刚才的刹那时光里，至少能留下三、四个地狱火。
毕竟秩序系法术本就以善于玩弄空间、幻术与心智著称，更不用说依诺卡身负灯神血脉，生而被秩序法则所眷顾。
可偏偏这位跟脚神秘莫测、又莫名被暴君玛蒙无比信赖的高位灯神，秩序系法术造诣极其平庸，反倒精通诅咒之道，极其诡异且反常。
在蕾欧娜的视线中，依诺卡收敛了精纯浓郁的死亡魔力，气息恢复沉静，既不为这场胜利而喜悦，也不因叛军的成功逃亡而遗憾。
——难道……
压下一闪而逝的困惑，蕾欧娜极速靠近被粉毛佣兵留下的那尊地狱火，以免被盟军分润了军功。
十五日战争悬赏已悄然落下帷幕，可赏金协议还在生效，叛军这一条命，价值八十万克魔力水晶。
“哞！”
牛头人酋长瓦格匆匆回头大喝一声，兴奋到口吐母语。
如今胜负已分，正是胜者将败者吃干抹净、瓜分战功的好时机！
只不过僧多肉少，接近二十尊高位生灵群殴三个地狱火，注定有人吃肉，有人喝汤，有人连汤都喝不着！
但出乎意料的是，盟军虽战斗力逊色于带来黄昏浩劫的恶魔军团，纪律性却丝毫不差。
那些桀骜凶残、骄傲尊贵的高位生命，长时间面临着劣势作战的压力，又相性不和，按理说早就该躁动不安才对。
可他们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失控倾向，甚至到了分蛋糕的狂欢时刻都显得非常克制。
被深渊熔岩灼伤的地狱火，战力折损大半，只需一拥而上，就能将其拆碎。哪怕粉毛佣兵记头功，独占七成赏金，助攻者也能分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然而盟军们，包括九头骨龙在内，都对那已经无法潜入深红潮水的、彻底丧失逃跑能力的地狱火视而不见，径直越过挣扎哀嚎的恶魔，重重围困另两员叛军，仿佛特意将其留给了粉毛佣兵。
这般“路不拾遗”的高尚品行，简直有圣殿骑士之风，根本不像是残暴冷血的炎魔领主的部下。
但牛头人的词典里显然是不可能有谦让二字的，掠夺、抢夺的天性早已植入他们的魂髓。
“哞！”
瓦格仿佛在与蕾欧娜赛跑，铆足了劲狂奔向重伤地狱火。只要抢了人头，那至少能分走两成赏金，让粉毛佣兵也体会一下被人横刀夺爱的痛楚。
“你怎么敢！”
李霏太太一下子被激怒了，魅魔尾巴高竖。
被窃取【深渊眷顾】的地狱火已然受了致命伤，又被盟军重重围困，就连仅有的生路都被断绝，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与煮熟的鸭子无异，李霏太太注定要吃下那块大肥肉。
可该死的牛头人酋长，居然妄图横插一蹄？
这是李霏万万不能容忍的。
从来，都只有她巧取豪夺别人，但没人可以当着她的面，染指她的收入！

第四百四十四章 牛头人内战
作为常年征战、摧城拔寨的牛头人战士，胜利后如何进行快很准地掠夺无疑是一项基本素养。
布哈里亚沦陷时瓦格并未出手，仅仅是因为他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能分到最大的那块蛋糕罢了。
可一旦出手……
——世间绝无任何生灵，比我更懂巧取豪夺！
——吾乃牛中之牛！
带着澎湃炽烈的牛心壮志，瓦格杀向危在旦夕的恶魔。
“你怎么敢！”
身后传来粉毛佣兵的尖啸，牛头人酋长不能说充耳不闻，只能说愈发兴奋了。
南侧防线大量族人诡异阵亡的仇恨，他可还记着，如今权当收点利息。
“死！”
瓦格浑身战甲褴褛，皮毛染血，虬结野蛮的身躯升腾起一条条粗壮漆黑的狼烟，烟雾中一双牛睛猩红欲滴，满是凶煞气，魔威盖世。
他高高跃起，蹄下焦土四分五裂，手中两扇古朴板斧裂空劈向地狱火，竟卷起汹涌飓风，其间似有冤魂哀鸣，戾气逼人。
就连高位恶魔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机，他强忍剧痛，抬起左臂抵挡。
铛！
一声震耳闷响，燃烧着炽盛烈火的左臂竟齐肘而断。
被深渊熔岩浸泡过的躯体终究变得脆弱起来，不像鼎盛时那般坚不可摧。
“嗥——”
地狱火厉声咆哮，反手一拳抡出，庞大右臂裹挟破败火光覆压而至，宛如天柱坍塌，万钧巨力硬生生将瓦格轰飞。
牛头人酋长挨了这一击，还有零星熔岩甩在他身上，他却安然无恙，雄壮身躯只在地上一滚就卸了力，再次撞向摇摇欲坠的燃烧巨柱，蹄声若闷雷炸响。
——又是殉难加灵魂链接！
李霏见状，不禁磨牙。
先前的连番惨烈厮杀中，平民战俘早就尽数暴毙；斧部落战士也死得死，伤的伤，安详躺在远端，气息奄奄。
后者尽管没有因充当【盾牌】而死，但也行动力尽失，无法提供更多助力。
可血斧部落的法师团，却还安然无恙！
他们是原始部落最宝贵的财富，如果说平民俘虏全员阵亡前牛头人战士绝不后退的话，那么在牛头人士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前，法师团也会受到最严密的保护，绝不让他们涉险。
但此刻，胜负已然揭晓，还能站着的牛头人好汉也确实只剩下最强悍凶猛的一员大将。
没了后顾之忧，法师团终究是把万恶的灵魂链接绑在了自己身上，配合【殉难】法术，让无敌的可汗能在最后关头以英勇不败的姿态与高位恶魔厮杀，为部落带来更璀璨的辉煌与财富。
于是，地狱火奋力还击之下，仅有几十头白牛闷哼倒地，瓦格却毫毛无伤，犹如魔神附体，威势凛然。
哗——
绮丽弧光倏然挡在冲锋陷阵的瓦格身前，赫然是蕾欧娜切入战场，恰好卡在牛头人酋长和地狱火之间。
“哼。”
红发美人此刻也状态不佳，可瓦格仍忌惮着她的实力，不敢迎头撞上去，将利益冲突升级为火拼。他牛躯调转，换了方位贴上地狱火，要将其斩杀，争夺战功。
——册那！
李霏愤怒注视着牛头人酋长，内心怒火高涨，神情却愈发妩媚，灵魂中溢出的渊深恶念化作眼中淋漓水光。
作为一名清清白白、注重名节的人妻，瓦格先前出言不逊、凭空泼她脏水之事，李霏太太可一直惦记着。
如今，那黑厮又敢夺她财路！
失节事小，亏钱事大！
——呜哩呱啦！新仇旧恨一起算！
——刚好，战争契约已经结束了，做事也能少许多顾忌。
一念及此，李霏太太瞥了眼无喜无悲的依诺卡。
如今叛军已经溃败奔逃，不论是佣兵也好，还是血斧部落也罢，都失去了价值。
那么遵循深渊的传统美德，哪怕两者在分赃阶段立刻撕破脸火拼，炎魔领主麾下势力也没理由插手。
只是灯神依诺卡连同她所率领的混编部队，从头到脚都冒着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行事作风反常，与那位残暴无度的炎魔领主乃至整个深渊都格格不入，李霏也无法揣测他们的心思。
——我为熔炉大君立过功！我为平定叛军流过血！这波也是血斧部落挑衅在先，更是不影响大局的利益之争！
——先把活牛煮成牛肉锅，我不信依诺卡会为了死牛和我计较！
快速权衡利弊后，李霏把心一横，打算把事做绝。
决定做之后，就该考虑怎么做。
李霏眯起眼，观察战局。
哈格达尔魔龙潜水太深，无比宝贵的逃生时机也被耽搁，伤势重到高位祭祀难救，才会任人宰割。而那地狱火只在熔岩里过了一遭，虽同样称得上重伤，可远没有严重到恶龙那般程度。
再怎么说也是生命力顽强、抗性卓绝的高位恶魔，大块头又那么大，不至于被岩浆泡一下就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别看盟军方的泰坦巨人尸骨未寒，可他先前被深红潮水劈头盖脸浇灌全身后，仍能手握雷霆，力战至死。
此外，蕾欧娜与牛头人酋长同样状态不佳，他们都伤痕累累，魔力、斗气逼近枯竭。
尤其是后者，抱着破釜沉中的态度介入高位战场，与燃烧的恶魔们硬碰硬鏖战，无疑要付出惨痛代价。
当平民战俘消耗殆尽，牛头人战士也分担伤害到濒死程度后，瓦格只能用那一身尚未触及神话领域的铜筋铁骨，硬抗地狱火造成的伤害，如今想必也是强弩之末。
别看他眼下魔威凛凛，一往无前，但那纯粹是仗着法师团为他施加的殉难与灵魂链接——既然三方都无力久持，那么这场战斗必然会速战速决，且结局早已注定。
这就意味着，只需部分法师受伤，牛头人酋长就能如愿从粉毛佣兵嘴边的烤鸭身上扯下一条油光闪烁的鸭腿来。
李霏太太当然不会坐以待牛。
——只要截断殉难或灵魂链接……
粉毛佣兵掌心氤氲起魔力光泽，灵魂中的【净化】法术模型也开始闪烁，她用余光瞥着牛头人酋长的身影，眼眸里徜徉着蠢蠢欲动的恶念。
地狱火没有驱散能力，她有。
只要驱散掉殉难法术状态，牛头人酋长别说争抢战功了，甚至有可能被拼死反噬的地狱火拖下水！
可李霏并未立刻动手。
倒不是心软，只是苦于没有理想的时机。
攻陷布哈里亚时，索尔家族就有一名火怪法师，三番五次想要驱散掉瓦格的殉难状态，从而配合守族人击毙血斧部落的可汗，挽救岌岌可危的家园。
可他失败了。
李霏并不觉得自己的施法能力比那个火怪法师更强，她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序列6小魔女、弱不禁风的一年级新生罢了，想要在不使用付费道具的前提下暗算一名在严酷深渊环境中踩着尸山血海杀到序列4的战士，无疑是天方夜谭。
——财富值，无了。
——净化……九成九会被躲避或强行破解掉。
——就算我的法术侥幸命中了精疲力竭的牛头人酋长……我施法过程中逸散出的魔力波动，也必然瞒不过瓦格的感知。他只要有所防范，和地狱火拉开些许距离，那么即便驱散掉他的【殉难】状态也只会打草惊蛇，法师团能随时为他施加新的殉难。
局面有些棘手，李霏眼睁睁看着牛头人酋长对她的军功动手动脚，却有些无能为力。
旋即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嗥！”
穷途陌路的地狱火自知必死，在惨烈反抗的同时居然步步靠近方才被恶魔大军践踏出的深坑。
犬牙交错的窟窿里，深红潮水汩汩流淌，这本是叛军的逃亡路线。可对于那尊【深渊眷顾】被粉毛佣兵窃取的地狱火而言，无尽熔岩却成了炽热的坟墓，只要跳进去，就会在被焚化的痛苦中迎来死亡。
但此刻，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与其让卑鄙的窃贼挑着自己的头颅四处炫耀军功，与其让贪婪的饕餮肢解自己的身躯当作素材贩卖，还不如长眠在深红坟墓中。
“他要自杀！”
无恶不作的粉毛佣兵意识到自己即将把一尊深渊恶魔逼迫到跳岩浆自尽的事实，忍不住娇叱。
若真让他跳进去，那么瓦格争抢军功的念头自然是破灭了，因为地狱火是被李霏太太的高明仪式学造诣活活逼死的——
可她也将痛失宝贵的璀璨级素材！
咚，咚，咚……
眼见意图被戳穿，地狱火竟不顾牛头人与佣兵造成的伤害，直接转身跑向地坑，沉重庞大的身躯冲撞间，地表隆隆摇簌。
“依诺卡女士！帮我！”
李霏仰头寻求支援。
依诺卡默不作声，挥手甩出一条熠熠生辉的魔力神链。
由精密符文交织成的链条降落，一端以虚空为锚点，另一端则拦腰缠住地狱火剧烈燃烧的魔躯，将他束缚在原地。
“嗥！嗥！”
地狱火不甘咆哮着，磅礴巨力挣得链条铛铛作响，却无法再寸半步。
深红坟墓仅剩一步之遥，可地狱火被剥夺了自杀的资格。追杀者也在电光石火间拦在恶魔身前，磅礴斗气与绚烂魔力光泽将其淹没。
铮！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牛头人酋长竟一斧子斩在湛蓝链条上。
斧刃交击之处，顿时有大蓬魔力光焰飞溅，星罗棋布的符文也被漆黑斗气磨灭。不过顷刻间，瓦格劈中的那小一截锁链就如同故障的电灯泡，光芒变得黯淡起来，闪烁不定。
这一斧子显然夹杂了私人恩怨，瓦格宁愿自己少赚点，也要让屡屡残害自己部下的盟军承受更大损失。
——册那！
李霏见状，怒极而笑，下意识就挠了挠指节上的戒指，想要不管不顾来发大的，把血斧部落老老小小全用璀璨佛光超度了。
可她忽然眼帘一颤，笑容更妖。
斧刃切割链条的动作给了李霏灵感，某种极其疼痛的回忆涌上心头。
她的灵魂，曾在无麻醉状态下接受过一场手术。那种被切割的剧痛，就算再过一个世纪也不会遗忘，印象之深刻能媲美她担任反魔女办公厅风纪委员时那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遥控按摩的演讲。
而不顾病人抹眼泪强行执行手术的恶德灰发医生，在事后将手术刀与佩戴的眼镜赠给了她，一者可以切断灵魂，另一者能够观测灵魂。有了这两样奇物傍身，若小反甲今后的某具分身感染魔女病，或被【修罗大纛】那等超凡物品针对，就能切掉灵魂，断尾求生。
“我没记错的话……灵魂链接也好，殉难也罢，都是通过法力来串联灵魂，以此来转移伤害的法术吧。”
李霏无声轻笑，慢条斯理取出一副眼镜，掏出一支精巧纤细的柳叶刀。
她拨开秀发，眼镜悬上鼻梁，镜片后的世界顿时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远端被深红潮水吞噬、冒着滚滚焦烟的世界上空，飞舞盘旋着无数面容狰狞的厉鬼，他们血淋淋的魂体残缺畸形，散发出的怨恨触目惊心。
而近处风云激荡的高位战场上，则交错着无数丝线。
其中有许多条殷红纯粹的、犹如殉道者在火刑架上高声朗诵教义般美丽圣洁的线条，纠缠成股，串联在牛头人酋长那凶神恶煞的身躯上。
“嘻。”
粉毛佣兵带着明媚灿烂的笑意，以走马观花的姿态漫步到那股丝线旁，手臂轻轻一扬。
她指尖闪烁的锋芒过于小巧单薄，脆弱到无法用来战斗，却能轻而易举割裂灵魂。
李霏几乎没使劲，柳叶刀就无比流畅地就将殷红线条割裂，静谧无声。
铛！铛！铛！
【殉难】被中断，牛头人酋长却浑然不觉，仍维持着大开大合、以命换伤的进攻姿态，宛若修罗化身，浴血而战，惨烈到近乎疯狂，压迫感十足。
他手中大斧也时而敲击在灯神投落的链条上，铮铮作响。
对瓦格而言，不论是让戕害部下的粉毛佣兵蒙受素材损失，亦或横斧夺走她的部分赏金，都是一桩有赚无赔的美事。
他沉浸在由内而外焕发的种族天性与痛打强大恶魔的高涨激情中，对粉毛佣兵做的手脚浑然不觉。
一个魔力气息静谧、没有散发出半点施法波动的法娘能做什么？
用那种卑劣无耻的手段，偷走他的某种血脉专长么？
在当前局势下，无关痛痒！
“哞！”
眼见秩序链条濒临破碎，地狱火的气息也愈发萎靡，随时可能惨死在板斧之下，瓦格忍不住咧开嘴角，放肆狂啸。
嘭！
直到拼死反击的地狱火一拳将他抡飞，胸骨断裂刺破血肉脏器的痛楚以及皮毛燃烧时的剧烈灼痛感才令瓦格清醒过来。
——法师部队全躺下了？不可能呀！我也没挨几下呀？！
瓦格雄壮的身躯像是被丢弃的垃圾般凌空抛飞，吐血连连。
可内心惊惧感压过了身体的痛苦，他竭力调转抽搐狰狞的五官，惴惴不安地望向法师团的方向。
映入眼帘的，却是粉毛佣兵那张楚楚动人的笑颜。
明明是顾盼生辉的人类女性面庞，瓦格竟在恍惚中看到她脑袋两侧生长出母牛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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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挟恩图报
瓦格胸膛塌陷，喋血当空，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躯在疏忽之下被燃烧巨柱轰杀向远端，竟险些坠入深红湖泊。
“哞！”
他悲愤狂吼，腰肢躬成大虾，道道狰狞血管在额头迸射。
牛头人酋长万万没有预料到，粉毛佣兵居然还藏着如此阴损的手段，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暗算自己，将殉难法术截断！
他鼓荡斗气，异常狼狈地凌空转体数圈，才堪堪落在巨坑边缘，没有坠进深红潮水。
“卑劣的佣兵。”
瓦格站在大地裂缝边缘，身后是汹涌炽烈的火光。
他一支犄角已经断裂了，满身淋漓鲜血，摇摇欲坠，可注视着李霏的那双猩红瞳孔里仍充斥着不可一世的凶戾与霸道，嘶哑嗓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承受永生永世的……”
呼——
绚烂焰火毫无征兆地席卷到瓦格身前，橘红烈火中伸出一只女人手掌，优美纤长，冷白如玉。
那只手轻轻一推，牛头人酋长的恐吓就戛然而止，变成高昂尖锐的嘶吼。
“你！”
瓦格惊骇欲绝地瞪大双眼，竭力挣扎，可推来的掌心中却蕴含着致命魔力，侵蚀重伤垂危的身躯，令他四肢百骸失去力量。
魔威凛凛的牛头人酋长发了疯般扭动身躯，手舞足蹈，却无法阻止身躯倾斜、后仰。
噗通！
深红浪花溅起，宛如深渊盛情满满伸出的触须，将牛头人佣进炙热怀抱深处。
撕心裂肺咆哮声很快被淹没，仅剩一条肌肉虬结、掌心向天的狰狞手臂刺破水面，在汩汩潮流中浮沉，没几下就消融无踪。
瓦格死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而在昏暗破败的案发现场，一支晶莹优美的高跟鞋不知何时踏在荒芜地缝边缘，上方荡过的那一角鲜红裙袂似乎比深渊熔岩更加明艳灼人。
处决者冷淡俯瞰着瓦格的死亡，又翩然转身，飘飞裙袂与气息萎靡的地狱火交错而过。
高位恶魔在临终关头目睹了敌人自相残杀的一幕后，便被尖锐断刃斩掉最后一线生机。
“啊这……”
捧着血魔经正欲发难的粉毛佣兵瞠目结舌，眼睁睁注视着红发美人优雅而果断地处决两名敌人的场景。
蕾欧娜剖开恶魔尚在燃烧的庞大躯体，从胸膛里捧出生命力澎湃的心脏，呈给队友，像是献上一朵玫瑰：
“喏。”
“啊……嗯。”
李霏连忙收好血魔经，站姿乖巧，一手捂着发烫的脸颊，一手接过恶魔之心，耳边回荡着怦然心跳声。
红发美人方才的模样实在过于优雅了，且锋锐逼人，高跟鞋明明是叩响深渊的大地，却如同枪声命中魅魔人妻的胸膛。
——倒不是说知画女士不行啦，仙气飘飘、柔情似水的模样也很美，但完全不可能这么飒呢……
情丝涌动间，恶魔的凄厉咆哮声重又开始回荡。两座燃烧的孤峰在做最后的抵抗，但很快就在高位生灵的围杀下四分五裂，崩塌陨落。
尘埃落定的战场中，只剩下牛头人们的凄厉哭喊。
“依诺卡阁下，你要为俺们部落做主啊！俺们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
“背信弃义的佣兵，残害了我们的可汗！若不严惩叛徒，可汗死不瞑目呀！”
“她们，她们一定是叛军的奸细！”
而残存的血斧部落成员们，也嚎哭着请求灯神指挥官主持公道，要让公然残杀盟军的凶徒给他们的可汗偿命。
“我们的协议已经结束。我击杀瓦格是利益之争，并且他恫吓我的队友。”
蕾欧娜言简意赅阐明情况，环视哭天抢地的牛头人们：“你们可以向我发起决斗复仇。”
“……”
软弱的牛头人法师们逐渐安静下来，不敢直视那双冷绿色眼眸。
依诺卡的沉默也算是一种表态。
就这样，灼热而满目疮痍的战场在胜负揭晓的时刻陷入死寂，幸存盟军都无声舔舐着伤口，静静等待战争枷锁消失。
粉毛佣兵悄默默来到地缝边缘，有些不甘地往下瞟了几眼。
盟军并不具备潜入深渊熔岩、追杀叛军的能力；而她与蕾欧娜联手击杀哈格达尔魔龙就已经竭尽所能、凶险莫测了，根本不可能再度深入赤潮，直面九尊地狱火外加一位炎魔指挥官。
这就意味着，纵使战争枷锁尚未失效，叛军的成功撤退也成定局。
另外，牛头人酋长和地狱火的人头都被队友抢了，蕾欧娜下手之果决令李霏都感到诧异。可她明白，蕾欧娜是出于好意，主动当恶人，吸引血斧部落的仇恨。
只不过，瓦格惨死在深渊熔岩中，连尸骨都不存，恐怕血斧部落已经没有复仇的能力。
真正让李霏担忧的，是炎魔奥登撤退那一刻对她发起的死亡注视。
她明白，自己在回到洛西布鲁克前都要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时刻提防高位炎魔的报复，否则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烈火焚身，万劫不复。
但……
——光是两尊高位恶魔的赏金，就够买下第五重熔炉斗气了。
——另外，入赤潮、斩恶龙，这件事本身也扭转了战争天平，总得有额外嘉奖吧？至少不会逊色于赏金收益吧？
令人眩晕的幸福感在颅内弥漫，李霏本想一屁股坐下，但想起恨自己入股的高位恶魔就潜伏在深红潮水中，便立刻溜走，寻了个地势颇高的地方，才稍微安下心来，悠然点上一支烟，眯眼远眺缓缓褪去的赤潮，以及布哈里亚劫硕果仅存的那一角残垣断壁。
薄荷烟雾袅袅升起，又在灼热空气中迅速散去，弥漫在唇齿鼻腔里的，仅剩铁的味道。
过了半晌，李霏突然听见一声金属颤音，像是无形铁链被抽离，无所不在的束缚感也随之消失。
战争枷锁失效了。
围绕布哈里亚这座死城而展开的一系列斗争，到此也彻底落下帷幕。
李霏起身，最后看了眼消失的城市。
深红潮水退去大半，入目尽是漆黑发红的焦土，死气沉沉。残存熔岩像是尚未凝固的血液，在大地的狰狞疮疤上滋生着病菌。
劫后余生的那段倾斜城墙与夹缝里向上盛开的一丛洁白小花便是布哈里亚存在过的最后痕迹。
轰——
一枚火球裂空，精准引燃花丛，摇摇欲坠的城墙也轰然坍塌，焰火与尘烟吞噬了腐烂破败天地中唯一的生机。
“嘻。”
李霏轻而易举完成了恶魔都未尽的毁灭，不由得绽放出足以令深渊女士悸动的纯真笑容，宛如一缕清澈皎洁的月光照射进燃烧平原，为悲惨世界续写出寸草不生的魔女式童话结局。
“向西进发三十里。”
灯神指挥官一声令下，遍体鳞伤士兵们有序离开荒芜悲凉的战场，才驻扎于一处高坡。
“原地修整六个小时。”
依诺卡继续下达她的指令，挥洒高位魔力，构筑成浅蓝色警戒结界，十八片苍白骨翼在低空盘旋，死亡之寒弥漫。
与其说她丝毫不担心叛军再次袭击，倒不如说依诺卡期待着炎魔奥登会做出愚蠢冲动的决策，才特意在离战场不远处修整。
粉毛佣兵用零点五秒确认自己没在封魔大陆以外的地方使用过【袖珍别墅】，才挥手抛出一枚精巧模型。
模型迎风而涨，化作洁白华美的宅邸，在疲惫且浑身散发血腥味的士兵中显得格外扎眼。
李霏太太宛如不经意间露出挎包上黑天鹅标识的贵妇般矜持地笑了笑，把剩余的洁厕灵统统抛给盟军，邀请蕾欧娜进屋小憩。
殊不料。
等两名佣兵进屋后，血斧部落的幸存者们立刻比了个眼色。
在一位德高望重的暮年白牛授意下，十数名法师鬼鬼祟祟折返回满地狼藉的高位战场，匆匆搜寻。
最终，他们找回一支断裂的牛角。
白牛一口把牛角吞下，面容重又变得和蔼可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漂浮在低空的灯神将血斧部落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风采灼人的眼眸却一片沉静，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
对李霏而言，最后一仗的消耗反而比前两场守城战的消耗更小，她只睡了四个钟头便睁开眼。
蕾欧安还未结束她的冥想，肌肤表面时而有黑色线路与符文隐现，看来与恶龙鏖战、激发恶魔血统留下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消除。
贤惠贴心的魅魔人妻并未出声打扰，蹑手蹑脚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便按照惯例进行战后反思。
首先是对财富值的把握不够精准，才会在猝不及防下陷入弹尽粮绝的危急局面。
——这一点情有可原，毕竟是头一回挥霍财富值作战。
——并且得到了宝贵的经验，可以在必要时把队友转化成财富值。
李霏卷着发梢，为舍身取义的牛头人壮士默哀三秒。
其次是将恶龙逼出深红潮水时即兴发挥的获奖感言，或许有不恰当的地方，过于低估了知画女士的作用。
事实上，洛西布鲁克早有传闻。
但凡想离婚又担心被爱人纠缠不休的，或像某位如今悔恨不已的邻居当初那般想找乐子的，只要向剑光许愿，百试百灵。
李霏太太连续两回在关键时刻牛来【深渊眷顾】，或许不仅仅要归功于她往常敬老爱幼、乐善好施所积攒下的功德福报，翡翠菩萨的保佑大概也不可或缺。
——如此玄而又玄的能耐，已经是某种权柄的雏形了，未来可期……给知画女士加一分。
少夫人根据她朴实的择偶标准，公正且客观地上调了评价，并变得更加忠贞了。
最后，李霏太太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名游泳教练。
虽然生活作风上有那么一点点水性杨花，但她真的不太擅长水性，因此游泳姿势不太美观。
作为一名精益求精的、力求自己在任何场合下都无懈可击的优秀公关，李霏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有这种会影响到魅力的短板，也不太乐意将来别人评价自己的泳姿是狗刨。
“总之，叛军的阴谋已经被瓦解，只要提防炎魔奥登暗中报复我，大概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血斧部落……瓦格尸骨无存，就算凭借白牛的【先祖之魂】，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复活如此强大的牛头人强者吧。失去酋长的牛头人部落，不成气候，离开深渊前得找个机会把他们洗劫了，为曾经被牛头人残害过的冤魂讨个公道。”
“但丁大概是深渊之旅的终点了。虽然不解风情的依诺卡女士对我还是很冷淡，不过凭借此战奇功，或许能在熔炉大君麾下谋个一官半职，便于寻找熔炉斗气线索……嘛，不论如何，有赏金保底，第五重熔炉斗气已是我囊中之物。”
粉毛佣兵无声总结，伸了个懒腰，心中只剩最后一团疑云尚未散去。
一灰一黑两只蝴蝶魔女，她们去哪儿了？恶魔大军发动袭击后，她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再没有现过身。
难不成叛军与魔女为伍，目的只是让她们弄些不痛不痒的破坏？
虽然专业对口，但身为魔女中的优秀个体，李霏觉得两位姐妹肯定在暗戳戳谋划什么大动作。
——炎龙契约已经消失，俺可以和姐妹们共商大计。
李霏定下心来，慢条斯理品尝着咖啡。
休整的第五小时五十分，蕾欧安被精准生物钟所唤醒，有条不紊整理仪容。她面无表情给自己涂抹精油的模样，与其说是化妆，倒不如说是在精心保养一件武器。
“早呀！”
魅魔人妻元气满满发起问候。
梳妆完毕的红发美人起身，走到床边的粉发美少女面前。
蕾欧娜眼中再看不见丝毫疲惫或虚弱，成熟妆容点缀着那张美艳到几乎下流的容颜；她一如既往钟爱着鲜明浓烈的色泽，双腿是黑色的蟒蛇，裙袂是艳红的鲜血，肌肤是冰冷的白，长发宛若玫瑰花海，在荒凉废墟中盛开，张扬、鲜活，高贵逼人。
她居高临下凝视着楚楚动人的小魅魔，绿色星辰般的眼眸也显得更加疏远强势，这让李霏太太娇滴滴地别过脸，仿佛再多看她几秒，那种极富攻击性的、绝不肯收敛的美丽就会令自己怀孕。
“谢谢你。”
蕾欧娜由衷向她道谢。
“我愿与我青睐之人分享命运。”
李霏重又仰脸看她，湿润双眼犹如皎皎月光，纯真清澈：“回到洛西布鲁克后有空请我喝一杯梅子酒么？”
几小时前被一口吃掉、却奋不顾享受取出【巨人之力】法术卷轴的魅魔尾巴也钻了出来，在脑后大力摇摆，明晃晃的挟恩图报。
“再看吧。”
红发美人莞尔，这一次却没有直接回绝友人妻子的危险邀请。

第四百四十六章 盛夏
“也太敷衍了吧。”
小魅魔打情骂俏般嗲嗲埋怨着，双眼弯成月牙儿，两条轻盈妖冶的小腿交错摆动，脚跟轻轻叩响床沿。
高挑优雅的红发美人却忽然身子一矮，屈膝跪在她身前。
“诶？”
粉毛佣兵愣住，扭捏地往后挪了两下。
蕾欧娜单膝跪地，右足足跟脱离那支瑰美夺目的红色高跟鞋，顺滑紧绷的黑色丝袜勾勒出足心那条妩媚曼妙的弧线；她腰身挺拔依旧，认真注视着李霏扑闪扑闪的眼睛，有种沉稳庄重的仪式感，宛如打算求婚的新娘。
“其实我来深渊前，打算发起一项私人委托。”
红发美人娓娓低语着，顺手捞起李霏太太洁白纤巧的左脚——小魅魔还没来得及穿戴装备，纤柔玉削的莲足躲闪不及，就被一把捉住。
李霏轻咬下唇，雪嫩剔透的足尖还不安地向内蜷缩两下，才逐渐适应掌心微凉的温度，缓缓舒展放松，和小魅魔的本体一般楚楚动人。
“委托内容是协助我猎杀一尊高位生灵，具体事宜包括但不限于‘防止猎杀阶段被外力干扰’、‘战斗结束后提供必要的保护，以免在我有可能出现的虚弱期遭遇不测’……你知道的，就算无畏死亡之人，也不希望自己在战胜强敌后，被宵小趁虚而入。”
“我本以为自己未曾找到心仪的队友，但显然，我的判断有失偏颇。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猎杀哈格达尔魔龙。”
蕾欧安不疾不徐诉说着自己当初的打算，并将欲拒还迎的左足捧到心口前，扬了扬唇角：“所以我想，不如就跳过发布委托环节吧，让勇敢的公主得到她应有的酬金。”
“使、使不得啦……”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李霏脸蛋红扑扑，她也没想到自己捎带着就完成了支线任务，直接跳到通关奖励环节。
只不过，这样的互动过于暧昧了。对于一名矜持保守的人妻而言，与爱人的好友这般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实在有失体统。于是她象征性提了提腿，想要把足尖从蕾欧娜掌心抽离。
可红发美人却握紧了让阅遍天下奇珍的皇后娘娘都爱不释手的珍宝，还低头端详。
友人之妻的肌肤格外滑嫩、细腻，漾着莹白旖旎的肤光，捧在手中柔若无骨；纤巧足部轮廓诠释着浑然天成的结构美，细细足尖还有粉润光泽闪烁，摄人心魄。她像是池塘里徜徉的白莲，冰肌玉骨，空灵清澈，可以用鼻尖嗅到迷离馨香；又如同白砂糖雕琢成的兔子，温顺乖巧，小鸟依人，送入唇齿能品尝出甜美滋味。
蕾欧娜竟微微有些失神，仿佛世界美好尽在掌心三寸之间。
可她很快就镇定情绪，取出一支金红色高跟鞋，做工优美且高雅，反射着晨露般的剔透浪漫光辉，宛如童话里的水晶鞋，美丽得让人屏息。
蕾欧娜小心翼翼将鲜活柔润的茶道瑰宝嵌入巧夺天工的超凡造物中，动作温柔且认真，专注得像是在给自己的新娘戴上婚戒。
而两样优美的、美好的东西组合在一起，便构成无与伦比的绝景，鲜红水晶鞋与莹白足背都在发光，魅惑到摄人心魄。
可蕾欧娜却不免感到惋惜，无意识地合拢五指，仿佛这样就能把娇嫩绵软的触感和淡淡余香挽留在指腹间。
好在，她很快意识到高跟鞋有两支，于是红发女巫以更加细致耐心的态度为魅魔公主穿上另一支水晶鞋，并礼节性地颔首，打算用唇线触碰足尖。
“不、不可以。”
李霏太太如梦初醒，颤声阻止道：“我还没洗脚，脏……”
她边惊惶拒绝着，边不由自主地发动起身为人妻的通情达理本能，绵软足尖很是娴熟地向上迎，让蕾欧娜不用把头埋得太深，能以更省力的姿态完成极具仪式感的礼仪。
显然，李霏太太的优点是贴心、贤惠，善于配合；缺点是对谁都贴心、贤惠，善于配合。
完成了嘉奖后，蕾欧娜起身，平静如常。
战友情谊，却大大升华了。
李霏瞄了眼系统面板，心中又涌现出初恋般的甜蜜感。
【盛夏】
装备评级：烈阳
属性：敏捷+20，力量+20，魅力+30；腿、足部魅力+40，敏捷+30，力量+30，神经反射速度+20％，体力消耗-10％；足部物理穿透+100％，攻击速度+150％，火系抗性+50％；额外增加足部爆发力、感知力、柔韧性、神经反射速度、出水量……发动足部攻击时，有概率强行剥离目标体内的水分，失水量取决于攻击力度、穿戴者魅力等。
附魔效果：盛夏、足汗吸收……
盛夏：鞋内恒温40℃，攻击时额外附加火属性伤害。
足汗吸收：可吸纳足汗，修复鞋体损伤，修复速度与穿戴者序列等级、魅力、生命强度、魔力或斗气精纯度、出汗量等要素相关。
……
毫无疑问，这是非常标准的“攻速鞋”，且品质非常卓越——完全舍弃移速、弹跳力、平衡性与缓冲性能等属性，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攻速与破甲，将【高跟鞋类】超凡装备的犀利特性发挥到极致；而此类装备的另一项特性，则是力体敏三维加得少，魅力加得多。
另外，【盛夏】所附带的自我修复功能、火属性附加伤害也很实用；水分剥离、魅力提升等功效则适用性很广，在生活与工作方面或许也能派得上用场。
身为力速双A的法娘，李霏早就想整一双晨曦档次的攻速鞋了，只是苦于累累负债与没本事为女朋友清空购物车的贫寒未婚妻，才无奈将计划延后，不曾想蕾欧娜女士直接赠予她一双比想象中更好的，大概是细心发现了队友装备层面的缺口吧。
【盛夏】的外观也很合李霏太太的心意，和【碎心】有几分相似，但蕾欧娜赠送的这双更加优美、典雅，色泽也更明艳夺目，7cm细跟魅惑力十足，让魅魔人妻看起来愈发高挑、婀娜了。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有些烫脚、容易出汗，舒适度不如蕾欧娜女士的掌心了吧——尤其是夏天。
只不过，外面的女人越好，就越是体现出李霏太太家庭生活的失意。
——唉，某人不疼爱我，就别怪别的女人怜香惜玉了呢。
物质人妻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不喜欢么？”
蕾欧娜询问道。
“就是太喜欢了，才，才……”
李霏摆摆手，终究顾及知画女士的颜面，没在外人面前抱怨家丑。
她慢条斯理换下睡裙，套好连身袜、手袜与长裙，又俯身把一串银色足链系在盈盈一握的脚踝上，才重新穿鞋站起身来，小幅活动着双足，发出一阵清脆悠扬的旋律。
腿部洋溢着的活力与轻盈力感让她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找几个小朋友试试新装备。
熔炉斗气，高额力量属性，魅魔女皇之蹄，轻浮之语足链，甚至是魅魔轻吻手袜对蹄部的加成……李霏太太这双可可爱爱的蹄子已经加了太多BUFF，若有机会拉满增益法术再踹出去，怕不是某些亚龙种都要当场横死，确实能一脚踢出缤纷夏季，血色梅雨纷飞，无愧【盛夏】之名。
可惜，剩余的休整时间不多了，两位佣兵没有太多的独处时间，卡着点推门而出。
炎魔指挥官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盟军安安稳稳渡过六个小时的休整时光，班师回朝。
凯旋的归途总显得格外漫长，粉色魅魔迈着小跳步，只盼着盟军能走快些，好回去论功行赏。
只可惜行军速度并不以她的意志而转移，李霏太太只好把视线转移到血斧部落幸存的牛头人身上，笑眯眯盯着他们，暗自琢磨替天行道的计划，以此分散注意力。
劫后余生的牛头人战士是靠着部落巫医分发的秘药才在短时间内拥有了移动力，他们在粉色魅魔的和善亲切注视下各个提心吊胆，通体生寒。
“嗯？”
李霏很快发现，有几名法师的神情不太对劲。他们刻意避开李霏，故作深沉的五官里隐藏着阴狠凶戾的味道，像是憋着什么坏。
——唔……蕾欧娜女士谋杀了他们的可汗呢，清白无辜的我也难免会遭到牵连呢。
——不过，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发起报复？
——遭了！
她稍加思索，涌动的思绪很快定格在瓦格阵亡前那支断裂的牛角上。
——他们怕不是把瓦格的一小部分遗体给捡回去了，只等可汗重返燃烧平原，就能向凶手复仇！
粉色魅魔眼帘轻颤，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她终究不是算无遗策的智者，也是头一次面对拥有复活能力的敌人，经验不足；再加上连番惨烈大战后险中取胜，心情激荡；又眼睁睁看着敌人坠入深渊熔岩，尸骨不存。
一时之间有所不察也是在所难免。
事实上，李霏已经意识到“看见经验提示前必补刀”以及“看见经验提示后万无一失”这一战斗准则的局限性，并悄然学习着蕾欧娜的作战经验，逐步优化自己的战斗方式。
只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而血斧部落的小动作给她敲响了警钟，为这个过程加速。
“但丁可没有不允许杀人越货的法律……不行，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熔炉域的功臣，刚为炎魔领主平定了一场叛乱。要是在城内大开杀戒，不等于是打玛蒙女士的脸么？”
“那么最好的时机是在他们回部落的路上……”
“不，也不行，他们要是直接在但丁城内完成复活仪式怎么办？”
“所以，我应该先把那几个可疑的部落法师给绑架了，严刑拷问，确定瓦格遗体的下落，再针对性地刺杀，把这事儿伪装成一件平平无奇的抢劫杀人案，用尽可能小的影响消除隐患，让血斧部落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李霏无声呢喃着，很快有了大致的犯罪计划。
可下一秒，她心脏又突突跳动：
“嘶……我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蕾欧娜难道还没意识到么？”
“那可是在万千位面出生入死、不止一次与高位生灵作战的女人呐。”
一念及此，粉毛佣兵不动声色凑到队友身旁，扯了扯她的裙角，神秘兮兮耳语道：
“血斧部落，好像有什么阴谋……”
“不用担心。”
蕾欧娜云淡风轻道：
“我分解哈格达尔魔龙素材的时候，顺便处理了下瓦格遗落的牛角。”
“牛角中残存的每一丝生命烙印，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与风化千年的干尸无异，根本不足以作为复活的素材；我还注入了些许魔力模拟生命气息，不仔细检查的话根本感知不到异常。”
红发美人顿了顿，在粉色魅魔亮晶晶大眼的注视下，以更为耐心、细致的态度，为队友做出详尽的讲解，慷慨分享着宝贵的佣兵经验：
“你知道的，想要在遗体残缺严重的前提下，复活如此强大的牛头人战士，必然伴随着无比惨痛的代价。”
“血斧部落必须布置高规格仪式，才能削弱这种代价；而一旦仪式发动，往往是不可逆转的，用到的素材都会分解。”
“所以……等部落法师们花费巨大成本发动了仪式，却发现瓦格的那一小部分遗体早已丧失全部生命烙印，根本无法让他们的酋长卷土重来，仪式素材也付之一炬的时候……应该会变得清醒一些吧。”
“……”
李霏抖了抖，警惕地后退两步。
她忽然发现，现在的女人都很危险。
财阀小姐在世人眼中是完美的淑女象征，富有但平易近人，性格阳光亲切，甚至还有点单纯活泼的意味；可与学伴小姐独处时，却会抛开无懈可击的礼节，流露出傲慢、自我，随心所欲的那一面。
知画女士当初追求花魁小姐的那会儿，那也是低眉顺眼，柔情似水，堪称封建千金的标杆；可当真抱得美人归之后，却不懂得珍惜，暴露出她薄情寡义的真面目。
院长母亲更别说了，知性高雅的表象下，满满都是小反甲的辛酸泪。
就连一直给人感觉很成熟干练、沉稳可靠的蕾欧娜，如今看来可能也不是那么美好无暇。不论是对牛头人酋长果断凌厉的处决还是不动声色埋下的陷阱，都有那么一丢丢腹黑记仇的意味在里面，显然没有忘记牛头人曾经表现出的恶意，以及屡次三番出言不逊之事。
——出言不逊都这么狠了。
——要是日后发现我鹿目圆一直用假身份欺骗她，勾引她，害她做出背叛友人情谊与践踏道义之事，那会作何反应？想都不敢想。
——以及，她会宽容对待不忠贞的恋人么？
弱不禁风的小魅魔瑟瑟发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冰冷地下室与铁链的凄凉。
在李霏太太紧张兮兮的担忧中，凯旋的盟军终究回到了但丁。

第四百四十七章 “已经死了”
笃笃笃笃笃……
粉色魅魔来到一方清冷殿宇内，故作矜持等待依诺卡结算属于自己的那份赏金，鞋跟叩击地砖发出的一连串密集音符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羊皮纸刷刷翻动，又停留在某一页，旋即一座魔力水晶垒成的小山飘浮到翘首以盼的李霏太太跟前。
“好耶！”
人妻发出细小欢呼声，紧紧将琉璃般剔透生辉的小山拥入怀中。
如果某人不注重身材管理，暴饮暴食把自己弄成这种体积的话，那必然是要遭到李霏太太嫌弃甚至办理退婚手续的；可魔力水晶小姐不同，李霏是真心宠爱她，只恨不得她能再胖些、再重些。
财富值也在这一刻轰然上涨到八位数，李霏太太此生从未如此富裕过，幸福感填满了她的心房。
“佣金总额是179万克魔力水晶，包括你击杀哈格达尔魔龙，地狱火，以及……”
灯神复述着魔力记录下的战功，平缓声线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风采灼人的眼眸也一片沉寂，仿佛洁白头纱不仅笼住那头暗香浮动的秀发，也埋葬了鲜活旖旎的灵魂。
“嗯嗯，嗯？”
李霏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补充道：“我不是还杀了挺多牛头人的么，怎么给我漏了……啊，是盟军呀，那没事了，我记错了。”
灯神的表情仍不起波澜，显然不打算将自曝罪行的大功臣送进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她继续宣读着粉毛佣兵立下的汗马功劳：
“也涵盖了攻占布哈里亚并驻守十五日的战争委托佣金……”
——同志，你知道布哈里亚在哪里吗？我在地图上找不到它。
莫名的，一则经典笑话在李霏脑海中浮现，她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尽管布哈里亚已经沦为千里赤地，就连微生物都在高温下蒸发，可佣兵们的确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并击退叛军，因此战争委托也算是大功告成。
“最后，你在布哈里亚战争中功绩卓著，贡献巨大，对战争走向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代表玛蒙陛下对你进行额外嘉奖……”
——重头戏来了！
好听却过于平淡声音将李霏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与蕾欧娜一前一后潜入深渊熔岩，斩杀哈格达尔魔龙，堪称壮举，立下奇功。
虽未能挽救布哈里亚，但切切实实从源头上终结了深红灾厄，也一举瓦解炎魔指挥官的阴谋，令吞天噬地的浩劫无法殃及到高位战场。
也正因为如此，本该胜券在握的叛军才会溃败逃亡。
可以说，两位佣兵斩杀恶龙，是扭转战争胜负的关键性节点。若非她们创造的奇迹，就算有九头骨龙横空，盟军方也注定要饮恨，无力回天——最好的结果，无非是苍白巨龙盘旋于深红狂潮上空佝偻残喘，拖延时间，最终有极个别盟军能支撑到战争枷锁结束，落败逃生罢了。
这般力挽狂澜的功绩，肯定不能单纯以【击杀一尊高位叛军】来对待，发过赏金了事，得有重赏。
粉毛佣兵忐忑地搓起手手，目不转睛注视灯神美人那张深邃端庄的湛蓝面庞，清婉气质与神秘异域风韵交织着映入她瞳孔——可惜拂面而来的，却并非旖旎眼波，而是收束到几乎压抑的、从枯井中吹出的死气沉沉幽风。
李霏太太之茶艺旷古绝今，一颦一笑间皆有大风情、大妩媚，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暗送秋波，可她在一时半会儿间，竟也难以拨开井口那层层叠叠的落叶，更化不掉落叶下方封住死寂水面的蜜蜡，在幽幽古井深处搅起涟漪。
“陛下，会亲自为你完成一次锻造。”
依诺卡如是道。
“诶？”
粉毛佣兵愣神片刻，才回想起玛蒙女士不单单是熔炉域的残暴领主·向同族举起屠刀的刽子手·背信弃义的六原罪恶魔·永远饥肠辘辘的饕餮·多疑冷酷的独裁者，更是享誉许多位面的炎魔锻造宗师！
若她降临中土，索伦都要被称为小玛蒙！
李霏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为我完成一次锻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素材我得自备？
——唔……要不整个至尊魔戒，再哄骗知画女士、格蕾丝……戴上小魔戒，确保我家庭帝位？
——不行，那得多少戒指才够用呀。
——要不把手头无法利用的东西融了，拼凑件新装备出来……糟糕，老狼王的眼珠子被抵押给贪婪的地精商人了！
——啊对，或许不一定非得要求玛蒙替我打造新装备，修复或强化已有装备也可以吧。
顷刻间，李霏脑袋里转了几百道弯，琢磨如何利益最大化。
“你可以自备材料，让陛下为你锻造、修复或强化一件物品，但品质不得超过【璀璨级】……”
依诺卡补充道。
“赞美陛下！她站在燃烧平原上，无论任何污浊都被她雄伟壮丽的荣光所覆盖……”
李霏欣然张开双臂，声情并茂地背诵起深渊诗集里的一首赞诗，歌颂熔炉大君的仁德。
虽然是自备素材，但这个奖励已经称得上丰厚。
毕竟，一个单位的璀璨级超凡素材或超凡金属，底价是百万金币；而成品装备，千万金币起步，品质高的、附魔效果好的还会溢价，比如婷宝作为成年生日礼物赠送的那顶王冠，功效过于离谱，标价上亿恐怕都有人买，一来是能帮助潜力消耗殆尽的超凡者突破瓶颈，鱼跃龙门，二来其中或许隐藏着至尊级别的“超凡知识专利”。
但此刻，李霏只要自掏腰包购买个几百万金币的素材，就能得到一件璀璨级装备——哪怕是为了维护顶级锻造师的名声，玛蒙交付的装备品质也不可能是最平庸的级别，这一来一回，起码是千万金币差价，直接转手卖了都血赚不赔。
至于锻造失败率……
这可是对有功之臣的嘉奖！就算真的锻造失败，玛蒙肯定也会自费筹集第二份素材，直至把装备锻造出来的。
所以，李霏太太不可能亏，只分中赚、大赚或血赚。
——算上这笔收益的话……太太我呀，才抵达深渊半个多月，已经赚了两份熔炉斗气第五重典籍了呢！
——还有海量经验，以及总额更胜于财富值余额的“实体收入”。
一念及此，物质人妻不禁摇头晃脑，诵诗声更加嘹亮了。
如此丰厚的利益，足够让李霏死心塌地成为熔炉大君的拥趸，比她效忠大宋先皇赵昺时更加忠诚，除非别人给的更多，否则绝不背刺。
“整个但丁都被玛蒙女士的光辉照得闪闪发亮……”
“请暂停一下。”
“诶？”
风骨铮铮小魅魔有感而发朗诵给炎魔君主的赞诗还未来得及念完，就被依诺卡打断了。
她歪着脑袋，人畜无害的小脸儿上写满困惑。
“这首诗，是奥登写的。”
博学多才的灯神一语道出这首诗的创作者是叛军头目，才伸手示意道：
“你可以继续了。”
“……”
李霏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
“阿巴阿巴。”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才愤愤道：
“这破诗！我早就觉得有问题，思想不端正，需要好好的检讨、批判……”
依诺卡并未追究她大逆不道的行为，用问题终结了话题：
“对于奖励结算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啦。”
李霏太太磨蹭了会儿，微恼于灯神女士不解风情，却又舍不得离她而去，眼珠子一转，试探性询问道：
“算算时间……小公主应该诞生了吧？玛蒙女士的尊贵血脉得已延续，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哇！作为陛下的客人与坚定的盟友，是不是该探望一下，送份见面礼什么的？我可喜欢小孩子了呢……”
李霏可还记着，熔炉大君之所以派兵四处征伐，就是为了消除熔炉域境内乃至燃烧平原的一切不安定因素，荡平隐患，从而安心完成【分裂】，让炎魔领主的子嗣能平平安安降生。
这，或许是李霏太太留在但丁，进一步打探熔炉斗气相关线索的契机——财富值虽然赚到了，但作为一名不忘初心且生财有道的贤妻良母，她此行就是奔着熔炉斗气来的，自然是财富值和熔炉斗气两头抓，全都要。
而为了圆满达成目的，她不介意再给君王献一次宝，靠着平叛、献宝之功与溜须拍马的本事，尝试获取炎魔领主的宠信。
“已经死了。”
依诺卡言简意赅道。
“诶？”
李霏瞠目结舌。
如此始料未及的展开，她是真的被惊吓到了。
明明盟军打了胜仗，将叛军杀得落荒而逃，如今凯旋而归，正在论功行赏呢，熔炉大君刚出生的子嗣怎么就不明不白夭折掉了？还是死在但丁？
这一刻，她不禁心潮涌动，回想起几十年前玛蒙女士经历丧女之痛，从而性情大变，辣手残害亲信、暴食无度，将熔炉域荼毒得天翻地覆的那段秘辛。
——谁有能耐在高位炎魔的眼皮子底下，连续两次杀死她的孩子？
——残存的炎魔？不可能呀，玛蒙上一个女儿夭折时，就把熔炉域杀得血雨腥风，才会面临如今元气大伤、炎魔起义的局面，不得不仰仗外援来稳定局势。现在炎魔死得死，逃得逃，叛得叛，怎么可能再次潜伏到玛蒙身旁，残害她的骨肉？
——玛蒙自己，肯定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凶手难道是……
李霏脑海中飘过一灰一黑两只蝴蝶翩然起舞的身影，她严重怀疑是自己那两位来路不明的姐妹暗杀了小炎魔。
因为如此卑鄙歹毒的手段很符合魔女的行事作风，并且叛军攻城的时候，她俩也确实消失无踪了。
——妈耶，要是玛蒙知道杀害她女儿的嫌犯和我姐妹相称，那还得了？！
李霏眼帘轻颤，旋即浮现出痛心疾首的、义愤填膺的表情，似乎对炎魔领主的丧女之痛感同身受：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叛军么？可恶，我一定要……”
“这件事并不在二位的委托范畴内。”
依诺卡波澜不惊道：“玛蒙女士今晚要宴请你，还有蕾欧娜女士。”
“……嗯！”
李霏欲言又止，艰难压下听闻噩耗后流露出的悲愤之情，才用力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
作为一名积极参加熔炉域各项事务的魅魔，李霏太太自然是头一个完成佣金结算，就连蕾欧娜都被排在后面——至于为何两名佣兵没有一起，倒不是为了和依诺卡女士独处，主要是她比较注重个人隐私。
李霏走出宫殿，仍沉浸在冲击性消息给她带来的震撼中，只觉得灼热空气里都满是阴谋的气息。
可灌入耳膜的声音却格外热闹、嘈杂。
“嘿，我生擒了一窝半羊人！”
“这算啥，我还宰了只梦魇呢。”
“唉，我哥战死了，他的赏金只能由我来领取了……哥，你瞑目吧！嫂子和侄女我会好好替你照顾的！”
“……”
各路盟军陆续凯旋而归，正排队结算战功，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尤其是那位自称死了哥哥的鹰身人面怪，眼下更是笑开了花——可熔炉大君的爱女夭折，按理说但丁此刻应该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才对。
如此反常的氛围，更是让李霏起疑。
难道说玛蒙根本不在乎子嗣的夭折？
那她几十年前为何发疯，还一直疯到现在？
另外，虽然两位姐妹有很大嫌疑，可李霏很难想像她们是如何瞒过高位炎魔，悄无声息完成刺杀的。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过于蹊跷且诡异了。
“依诺卡女士的路线也有点走不通……”
李霏怀揣着满肚子困惑，漫步在血污横流的但丁街道上，连获得巨额奖赏的喜悦都被浓厚疑云所掩盖。
销声匿迹的魔女，谜一样的依诺卡，逃到暗中的叛军……都令李霏太太捉摸不透，也无从下手。
处在漩涡中心的玛蒙，身边更是暗流汹涌，密布着择人而噬的裂缝。她接连两名女儿蹊跷死亡，疯狂对族人挥舞屠刀，病态地暴饮暴食，重用外来生灵……横亘几十年光阴的迷雾，悄然侵蚀李霏的心灵，让她喘不过气来，踌躇难行。
但仅凭支离破碎的线索，李霏又无从拨云见日，拼出完整的拼图，更难以在风波诡谲的时局下规划出正确路线，平平安安抵达深渊旅途的尽头，并挖出她梦寐以求的宝藏。
“为今之计，唯有……”
“先吃饭。”
李霏压下思绪，决定在今晚赴宴时找机会探听情报，或许能找出新的拼图，带来破局的转机。

拉胯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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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年轻时的炎魔女帝
魔王的宫殿中举办着一场盛宴，觥筹交错，群魔乱舞。奇形怪状的阴影在通明灯火下扭曲晃动，忽长忽短。
肿胀庞大的君王横亘在长桌尽头，胡吃海塞着，满脸满手尽是肥腻油光。
直到最后两位客人姗姗来迟，歌舞升平的宫殿才短暂陷入寂静。
粉发佣兵身着一条天蓝色雪纺无袖礼裙，来到富丽堂皇的殿宇。她漫不经心穿过鲜红长毯，碎钻编织成的流苏宛如粼粼星河之光流淌在衣上，长而蓬松的裙摆是轻盈水花在荡漾，连悄然从莹白肩头滑落的那一缕秀发看起来都格外的湿润、柔软，散发着露珠与森林的柔润生机。
在满屋魔怪不约而同的注视下，童话里的公主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皎洁无云，繁星灿烂。
轻飘飘的长裙时而摇曳，时而驻足在长桌前，李霏遗憾放弃了油香四溢的超大号烤鸡，走马观花般品尝琳琅满目的甜点。
“嘶……”
“那位是？”
“这就是人类的顶级美貌么，可怕。”
“……”
放缓的时间流速归于平常，四下传来低语声。
纸醉金迷的腐败颓废氛围加剧了容颜所带来的惊艳感，凯旋而归的超凡生灵们如果在血腥战场中碰见李霏，或许会毫不犹豫向她捅刀，可在这场庆功宴上，他们确实屏息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
只是当她身旁那位高挑、优雅且艳丽逼人的红裙美人挽住她盈盈一握的雪嫩肩头时，有意无意汇聚来的余光就会变得复杂起来，有的失落惆怅，有的羡慕明亮，还有些则野心勃勃。
两名佣兵很快抵达长桌尽头，蕾欧娜举杯向魔王宫殿的主人致意：
“玛蒙婶婶。”
肥胖到畸形的炎魔女帝转头看向她们，仅仅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让浑身那团臃肿沉重的油脂晃动。
她比初次相遇时消瘦了一圈儿，或许在艰难妊娠过程中消耗掉太多体能；可丧女之痛并未影响到炎魔领主的好胃口，她手握猪蹄，格外费布料的华美礼裙淋满油污，挤着层层叠叠赘肉的庞大丑陋面庞上嵌着双美丽的眼睛，像是掉落在猪油中的两颗宝石——可惜那两枚宝石也反射着狡猾的、疯狂的，令人感到危险的光泽：
“瞧瞧你们，多么的赏心悦目啊……看来婶婶我呀，应该在洛西布鲁克也建造一座行宫。”
——那感情好。
李霏一听就乐了。若去了洛西布鲁克，就算再来几个高位恶魔绑一块儿，见了某位手眼通天的名媛那也得叫声姐，吃饭要敬酒，否则市政厅消防部门天天上门排查安全隐患，三次！
她们闲聊着，炎魔女帝那张油乎乎的脸上竟露出和蔼亲切的意味。
尽管彼此都知道那是虚情假意，但这并不妨碍气氛看上去很融洽，粉毛佣兵甚至不动声色把称呼换成了“玛蒙阿姨”。
——玛蒙似乎心情很好？可你不是刚死了女儿么。
李霏脸上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可她没忘了，自己今晚的角色应当是一名莫得感情的女间谍，要来刺探情报。
而玛蒙此刻的状态，让她不免泛起嘀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霏可不信玛蒙的这份亲善是出于对有功之臣的欣赏，或蕾欧娜与她之间的那么点儿沾亲带故关系——在晚宴前的独处时光中，蕾欧娜向队友透露了一些关于她身世的隐秘，包括体内流淌着些许炎魔血统的信息，这是一种逐渐敞开心扉的表现。
但眼前这位炎魔女帝，近些年没少干那些坑杀功臣、残害血亲的勾当，两位佣兵当前的功劳根本不足以让她们得到依诺卡女士那样匪夷所思的宠信。
“……其实婶婶当年啊，也是和蕾欧娜一样美丽的姑娘呢。”
玛蒙笑呵呵唠叨着，还吃力地拍了两下肚皮，可受限于粗大过头的腰围，她的掌心只能落在接近于腰的位置。
啊这。
李霏笑容不减，注视着肥腻如油的女人，又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旁优雅夺目的红发美人，努力维持着表情，娇嗔道：
“玛蒙阿姨现在已经很威风啦。”
“来，跟我走，婶婶让你们看看我年轻的模样。”
玛蒙拍了拍她的王座，竟打算提前离席。
这无疑是非常失礼的举动，可作为燃烧平原最强大的魔王，用恐怖与血腥统治熔炉域好几个世纪的领主，但丁至高无上的独裁者，这位炎魔女帝从来不讲究以理服人。
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灯神美人直到此刻才从厅堂一角幽幽飞到君王身后，甚至没有问候两名前不久还并肩作战的佣兵，无声用魔力托起玛蒙的黄金王座。
——这是要搞什么花样？
李霏与蕾欧娜对视一眼，跟着她们，步入回廊。
宴会的喧嚣声很快被抛在身后，客人们没走几步就抵达炎魔女帝的寝宫。
“真漂亮呀。”
李霏打量着富丽堂皇的殿宇，眼里有光，那是发自内心的憧憬。
落差感，也随之涌上心头。
如果某人有点上进心，李霏太太本该住在同样奢华的宫殿里。可惜……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如今只能希望工人们再努力一些，让年轻有为的慈善家小姐早日从简陋寒酸的五层别墅搬进属于她的宫殿。
李霏还算矜持地参观着寝宫，很快发现书桌上鳞次栉比排列的相框，其中几张法术相片赫然来自年轻时的玛蒙。
“这是……”
李霏愣愣注视那张相片，一时间心潮起伏，滋味难明。
因为年轻时的炎魔女帝，同样美丽得非常“多元化”。
虽体积没有肿胀到如今这般病态畸形的程度，但目测也有小三百斤。
大概，是给女高中生时期的李霏太太买早餐都排不上队的程度。
——所以，我之前在期待什么。
粉毛佣兵目不转睛盯着相片，心情复杂，失落中带着一丝放松。
虽然总有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损伤着李霏太太的清白，让某些人对李霏太太产生了偏见。
可实际上，李霏太太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轻浮随便的人妻。
她是很走心的一个人，很注重内心的感觉，尤其是初印象。
只有初次邂逅时就是李霏太太的理想型，她才会心动，萌生出一些不检点的、羞于启齿的杂念，最终含泪做出对不起某人的事情。
但要是初印象拉胯了，不足以让李霏太太悸动的话，她还是很守妇道的。就算将来丑小鸭逆袭成白天鹅，也难以让她回心转意。
除非脱胎换骨后的白天鹅特别有钱或特别美貌。
而那几张沉默的相片，冷冷扼杀了李霏太太的某种妄想。
——看来世界上不存在称孤道寡又风华绝代的女帝呢。
她无声长叹着，面露惊叹之色：
“玛蒙阿姨瘦下来果然好漂酿。”
“真是会说话的好孩子。”
炎魔女帝咧嘴大笑，眼中亮起诡异光泽，赘肉翻滚如浪。
奢华而昏暗的宫殿里，画面愈发诡异了起来。粉毛佣兵与魔王谈笑风生，可谓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红发美人慢条斯理品尝美酒，只做礼节性交流；灯神则置身事外，一言不发。
眼见气氛差不多，李霏才以漫不经心的腔调旁敲侧击道：
“说起来……玛蒙阿姨的军队里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外乡人呢。”
炎魔女帝意味深长道：
“深渊从不属于任何人，也热情欢迎每一位客人。”
“玛蒙阿姨真是开明的君主呢。”
粉毛佣兵来不及琢磨炎魔女帝的回答，张口便说出恭维的话来，隐晦表达出良禽择木而栖的意思。
“依诺卡，你真该学学人家，多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呀。”
玛蒙笑得合不拢嘴，语调更加亲切了，如同邻家的热情大婶：“我没记错的话，你对美食很有研究吧？跟我来，这两天刚好弄来一罐上等的龙肝酱……”
炎魔女帝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显然打算和李霏私聊。
蕾欧娜面不改色，李霏更是欣喜雀跃，双眼亮晶晶：
“那多不好意思呀。”
“别客气，来……”
玛蒙说着，竟站起身来，流淌着血迹与油污的黄金王座轻颤，发出如释重负的细微哀鸣。
她和颜悦色搀着李霏的胳膊，领她走向寝宫深处，墙壁无声裂开，漏出一条火光浑浊的密道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李霏亦步亦趋跟随她进入密道，一大一小两道背影消失在依诺卡和红发美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条古老且幽静的隧道，有风化痕迹的石阶一路向下，两侧斑驳墙壁上闪烁着昏黄烛光，空气里弥漫着腐朽气息，仿佛通往地狱最深处。
她们的脚步声在狭长死寂的密道中回荡、变形，犹如深渊呓语，会给世间带来诡异与不详。
——玛蒙想做什么……
李霏的心脏也随着阶梯一路下沉。
与冷血残暴的魔王在这般环境下独处，去往神秘未知处，李霏要说完全不慌是不可能的。
可她同样明白，在但丁，炎魔女帝本就代表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如果打算害自己，根本不需要支开蕾欧娜——这也是玛蒙要单独带走李霏时，两位佣兵皆未反对的原因。
只不过在李霏步入密道前，蕾欧娜不动声色用魔力传递来一则讯息：
“这只是玛蒙的一道投影。”
这让李霏意识到，陪在自己身旁的并非炎魔女帝本尊，只是她极小一部分力量投射而成的产物……这就意味着，在必要时，弩箭、火药或许能将其消灭。
粉毛佣兵内心不断揣测着玛蒙的意图，脸上依旧维持纯真笑容，搀扶着臃肿且不断进食的炎魔女帝下行在石阶上，欢声笑语连连，宛如一名发福却健谈的长辈与乖巧孝顺的晚辈在古堡中游览。
密道远比想象中要长，可魅魔与炎魔终究抵达了尽头。
呈现在眼前的，是熊熊燃烧的逆六芒星法阵。
法阵中央，暴食的魔王坐在堆积如山的食物中，身旁一株嫣红树苗格外醒目。
“诶？怎么、怎么会有两个玛蒙阿姨？”
李霏掩嘴惊呼。
呱唧，呱唧，呱唧……
咀嚼声与婴孩撕心裂肺的虚弱沙哑啼哭声交织，魔王本尊抬头看向造访的客人，嘴边流淌的肥油像鲜血般触目惊心：
“好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玛蒙亲切笑着，毫无征兆发难了。
她的两道眸光如烈火般汹涌而至，狂暴、阴险又深沉如渊，浩瀚压迫感将时空都冻结了，李霏霎时间失去对肢体的控制权，僵直在原地。
——她在窥探我！
剧烈沸腾的思维，让李霏明白了玛蒙的意图。
众所周知，资质愚钝的李霏太太有四位小叮当，分分合合系统小叮当，援气满满JK小叮当，冷血无情灰色小叮当，与平亿近人金色小叮当——如果某人争些气，未来或许还能多一尊翡翠剑仙小叮当。
而【欺诈之石·粉】，便是JK小叮当在百忙之中制作出的生活用品，性质类似于慈善家小亲自当模特制作出来的幻象权杖，旨在造福诸天万界的女性客户。
可小叮当出品，必属精品，哪怕是生活用品，性能也极其强大——当初介绍时说是“俺寻思只有高位强者或掌握专家级侦查才能识破”，可实际上，小叮当对高位强者、专家级侦查的认知标准，和普罗众生是有差距的。
关于这一点，蕾欧娜女士想必深有体会。这位凤凰般崛起的、耀眼如双子星的天之骄女，就是修行了“难度稍微高了点但俺寻思能行”的同人续写版冥想法，才被迫徘徊于生死之间、极尽磨砺潜能，却始终难以寸进。
也正是出于这份标准，导致不论依诺卡也好，还是叛军指挥官奥登也罢，都未曾看穿鹿目圆小姐的底细。
就连玛蒙在初次邂逅时，都被瞒过了，没有发现猫腻。
但此刻。
统御燃烧平原的熔炉暴君，魔威盖世的领主，序列2的魔王！正在认真地、全神贯注地、肆无忌惮地注视着李霏。
浑然天成的阻隔被浩大磅礴眼神碾碎，模糊晦暗的气息变得清晰可闻，直到象征着【魔女赐福】的印记骤然苏醒，那股冰冷残酷的意识才停留驻足。

第四百四十九章 命运为何对你情有独钟
“不可思议。”
炎魔女帝骇然睁大那双美丽的眼瞳，手中的烤腿骨“啪唧”一声掉落，肉汁飞溅。
她嗅到了无比鲜活年轻的灵魂香气，如绿茶般芬芳娇嫩，不足二十岁，就算对于人类超凡者来说，也过于幼小了。
她看见了竟美轮美奂的肺腑，巧夺天工的骨骼构造，熠熠生辉的妩媚血液，流淌不惜的备孕激素，就连每一丝肌肉纤维都是那么的曼妙、柔韧且轻盈——但那具由花瓣、蜂蜜与珠宝组成的千娇百媚身躯，竟充满力感，生机勃勃。
她同样感知到了无比精纯玄奥的湛蓝魔力，蛰伏在魅纹深处的磅礴凝练斗气，以及……序列6的超凡气息？！
“命运为何对你情有独钟……”
炎魔女帝已经足足三秒粒米未进了，可她却忽略了肿胀肥硕身躯发出的饥肠辘辘咆哮，就这么直勾勾注视着魅魔人妻那活色生香的、离经叛道的、写满了梦幻与奇迹的不检点躯壳，口水哗哗流淌。
她知晓这名外乡佣兵在布哈里亚战争中立下的功劳，单是高位赏金就拿了两笔！领取的赏金总额超过两百万克魔力水晶！还亲自深入赤潮，击杀哈格达尔魔龙。
这让炎魔女帝对她产生兴趣，用投影将她领到本尊面前，用序列2生灵的眸光一探究竟。
而事实证明，粉毛佣兵的天赋已经卓绝到足够让深渊高位恶魔都垂涎三尺的程度——
看似弱不禁风的法娘身躯里，竟蕴藏着足以让同阶战士汗颜的可怕蛮力！且柔韧性、灵巧性、协调性、神经敏锐度、生命力……乃至每一个微粒的活性都无可挑剔，构成一种均衡，但绝不是平庸的均衡，是各项属性全都培育到极致的、完美无瑕的均衡。
她的魔力晶莹剔透，不掺杂丝毫杂质，还有灿灿符文流淌，璀璨若星河；斗气深邃且炽烈，仿佛在孕育一尊魔神，逸散出躁动危险且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降世后会带来无边不详与血光。
毫无疑问，粉毛佣兵所修行的斗气典籍与冥想法都品质极高，为她铸就牢不可破的根基。
此外，若遵循众神制定的古老规则，粉毛佣兵的魅力也足有近千点！这对【雌性生物魅惑】等心智类法术有极大加成，甚至自带一定的魅惑效果，能侵蚀污染她人灵魂。若用在外交或商业等领域，更是无往不利！
再结合依诺卡的战争汇报，她还拥有能够激发【深渊熔岩】的强横天赋专长。
如此豪华的配置，集中在一名序列6的超凡生灵身上，实在过于耀眼了。
——不，不仅如此……
炎魔女帝贪婪注视着她，冰冷浩大的意念隆隆碾过她的脊椎，应激的小魅魔便不知觉伸出尾巴，三千魅纹如丝绒般在洁白肌肤上缱绻、蠕动。
“明明是人类，却拥有品相如此纯正的魅魔……不，魅魔女皇血统！我还以为那种禁忌生灵早就随着诸神一起灭亡了。”
玛蒙呓语，口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是何等奢华瑰美的列车！只要发动机不熄火，抵达芸芸众生难以企及的高位领域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还能驶向更高处的云端。
若在此过程中，能将魅魔女皇血脉补全……那个因美貌而招来太多垂涎和迫害的、不得不避世的传奇族群，也将欣然搭乘进不断加速的列车里。
更不用说，这辆列车还如此年轻、崭新，从头到尾都生机勃勃，潜能无穷！
就连夭折的爱女与之相比，都显得过于平凡了。
最终，玛蒙的视线逗留在她的灵魂边缘。
一道神秘禁制守护着她的灵魂，气息晦暗模糊，令深渊魔王难以在不造成任何伤害的前提下轻易深入其中。
可就算是浅尝辄止地观察，玛蒙也能轻而易举推断出那禁制的作用。无非就是抵御精神污染，以及混淆粉色魅魔的法则亲和度，造成一种“法则黑洞”般的假象罢了。
毕竟，粉色魅魔的根基如此强大，修行的功法必定也是博大精深、玄奥莫测的；可在玛蒙的感知中，她的法则亲和度，或者说资质，想通过恩洛斯大陆赫赫有名的两大学院的入学考核都够呛。
这种猫腻当然无法瞒过英明神武的炎魔女帝，而真相也并不难猜测——
鹿目圆小姐能以序列6之躯将两门顶级功法推动到如此境界，就算放在神话年代的光怪陆离史诗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女，堪称风华绝代，震古烁今，怎么可能资质不过百？
肯定是那神秘禁制在捣鬼，明珠自晦，免得树大招风。
——那层禁制，大概只是序列4的超凡者施加的，那一触即溃的弱小魔力气息正在我的目光中颤栗发抖。
——但现在，还不是捅破的时候。
——只不过……好孩子，你的资质究竟有多高？3000？5000？10000？还是更高？真是期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啊。
疯狂滋生的贪婪与恶意在那两颗美丽的眼眸中收缩、坍塌，最终化作一片和蔼：
“瞧瞧我，年纪大了，一见到喜欢的好孩子，就忍不住多看几眼……孩子，婶婶这么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通天彻地的威压消退，李霏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被毫无尊严摆布、观察，这无疑是莫大的冒犯，将魔女的傲慢自负灵魂践踏到了泥泞里，冰冷炽盛的杀机随之迸射出来。
可李霏是何许人也？世上绝无第二人比她更加心胸豁达、宽宏大量了。
她故作惊讶道：
“怎么会呢，这明明是对晚辈的关爱嘛。”
说着，粉色魅魔迈着跳步走下最后几级台阶，蹦到逆六芒星法阵边缘。
玛蒙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足足十几秒进食了，臃肿下垂的腹部已经开始抽搐，分泌的口水成股浇灌，她匆忙抓起肥腻腻的肉块，一口就连皮带骨吸进肚子里。
炎魔女帝三五口就饮尽数十斤大肥肉，这才松了口气，一手继续进食，另一只手抓起黑不溜秋的罐头：
“快尝尝吧，我的厨师为我熬制的龙肝酱。”
“嗯啊。”
李霏用食指抹起一点油乎乎的、还有颗粒感的龙肝酱，送入口中，风味粗犷的油脂香气立刻在唇齿间弥漫。
她闭上双眼，似在细细品尝龙肝酱的味道，实则思索着被炎魔领主窥探到的情报。
——我的灵魂并未沦陷。
——魔女身份、系统小姐、被污染的神话遗物大概也不会暴露。
——玛蒙所知晓的……是我的序列等级，身体属性，斗气与冥想法境界。
——她会因此识破我就是李霏么？概率较低，目前的法术百科小姐远不至于名扬深渊。并且，我的灵魂与身体都变成了粉色魅魔鹿目圆的形状，她能查探我的气息，但应该无法溯源出我原本的样貌。
——所以……最令我担心的只有一点。
——这位熔炉大君和《熔炉斗气》究竟有何渊源？她能否辨认出我的斗气来历？我是否会因此遭受危险？
李霏的困惑注定得不到解答，她只好将思潮收敛于心湖之下，决定暂且按原计划行事，等探听到更多情报再随机应变。
她睁开眼，由衷赞叹道：
“真是极致的美食，可惜只吃一小口就饱了。”
“龙肝酱确实油脂充盈，我曾喂凡人的孩子尝了一小口，他当场就昏迷了。之后他的身体就像注水气球一样，三小时胖了几百斤，最后融化成了一地肥油，烤烤也挺香的。”
玛蒙眯眼回忆着往昔趣事，殷情招待道：
“来，吃点烤肉解解腻。”
“谢谢阿姨。”
李霏慢吞吞撕着肉条，视线停留在一株奇形怪状的小树苗上，略显好奇道：
“那棵是什么树呀？”
被玛蒙寸步不离守在身边的那株树苗看起来孱弱而诡异，它通体是血一样的殷红色泽，质感柔软，分岔的枝丫犹如婴儿被撕裂的手臂，枝叶表面还有血管与肌肉纹理般的轨迹。
可如此畸形矮小的树苗，竟早早生出果实。鲜红欲滴的果子垂坠在枝头，压弯细而软的树枝，还传出若有若无的婴儿悲泣，仿佛被世间万恶所浇灌，在剧毒中滋生，娇艳又恶臭。
“这是我的孩子。”
玛蒙咧嘴，眼中慈爱母性与残酷冰冷的恶意交织，反射出诡异光泽：
“她太吵闹了，怎么哄都哄不好，还那么瘦弱，一定是生病了。我只好把她栽进地里，结成果子吃掉。”
她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下嘴唇，又贪婪地咽了一大口唾液，轻柔抚摸着颤栗嚎哭的果实，用怜爱的、迫不及待的腔调，哼唱起古怪童谣：
“乖宝宝，乖宝宝，妈拍乖宝，乖宝快睡觉。”
“好孩子，好孩子，快快长大，回到妈妈怀抱……”
圆滚滚的果实哭声更清晰了，凄厉嘶哑。
——诶？
——小炎魔是这么夭折的？
——还有你为什么把如此秘辛就这么简单地告诉我了？
李霏瞳孔涣散了一瞬，大脑嗡嗡作响，心如乱麻。
她不让内心的惊涛骇浪浮现到脸上，可可爱爱歪着脑袋，试探性询问：
“那您的上一个孩子……”
玛蒙露出慈祥欣慰的笑容，用拍打松垮塌陷肚皮的动作回答李霏的问题：
“她中暑了，治不好，只好栽种结果吃掉。”
纯血炎魔中暑无疑是个极具深渊特色的笑话，可李霏笑得有些勉强，通体冰凉。
就算在广袤原始的大自然中，都不乏父母残杀或啃食幼小后代的现象。因此，眼前这位深渊饕餮、以残忍冷酷著称的大魔王，吃掉自己的孩子本不值得奇怪，天晓得她要完成什么邪恶可怕的仪式，或拥有【吞噬】之类的天赋专长。
然而——
遭遇背叛，爱女惨死，从而性情扭曲，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这是李霏一直以来对玛蒙的认知。
她这几十年来的暴饮暴食，残害亲信，向同族挥舞屠刀，并宠信外域部下……都可以解释为母亲的悲伤、报复和猜疑。
但这一刻，她对玛蒙的一切猜测与印象全部崩塌了。
——玛蒙发起战争，并不单纯是为了扫除隐患……也是为了用鲜血与死亡完成一场盛大隆重的祭礼，这必定关系到脚下的逆六芒星法阵和她亲手植下的女儿……大概，战争就是那棵树苗茁壮成长并结出果实的关键吧。
——可如果玛蒙本人就是导致她女儿接连夭折的真凶，未曾遭遇过背叛……她为什么要和亲眷反目？她这几十年搞风搞雨的动机是什么？她有什么理由重用以依诺卡为首的外乡部下？
女间谍强颜欢笑，脑壳发疼。
玛蒙对自己的态度格外友善，像是个开明的长辈，无话不谈，这让李霏轻而易举打探到了许多情报。
她因此想明白了一些事，可更多的困惑纷沓而至。横亘整片熔炉域的、数十年盘桓不散的迷云压在她心头，浓郁得几乎要渗血。
“好孩子，还是讲讲你的故事吧。”
玛蒙用丑陋肿胀的脸摆出慈眉善目的表情：“婶婶还不知道你从哪儿来。”
“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自幼双亲亡故……前些日子辗转流落到洛西布鲁克……”
李霏似乎还在为玛蒙那两位意外身亡的女儿感伤，一双眼眸弦然欲泣，用忧愁语调娓娓诉说着自己同样悲惨孤独的身世。
说到伤心处，她竟潸然泪下：“我飘零半生，四海为家，只恨未逢良人……”
“真是让人心疼的孩子。”
炎魔女帝长叹：“蕾欧娜也太冒失了，你才序列6，就把你卷进那么危险的战争委托里。”
——开始审查了是吧。
李霏闻言，急忙解释道：
“这不是蕾欧娜姐姐的错，是我骗了她，她并不知道人家的身世与修为了啦。”
“人家毕竟无牵无挂嘛，就想着领取难度高一些的任务，好攒些嫁妆，省得今后万一嫁给哪户千金小姐，被人说是攀鸾附凤……”
她习惯性用上了恰到好处的夹子音，茶香涌动。
玛蒙再叹：
“还是太危险了。”
“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风浪越大，鱼越贵嘛。”
“能教出你这么好的孩子，你的老师一定也是哲人。”
“其、其实……除了年幼时启蒙识字，别的都是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呢。”
“哦？你的超凡知识……”
“自学的。我曾被贵族追杀，不慎坠崖，但大难未死，还发现一方洞窟……后来，我就得到了古之传承。”
“……”
李霏诉说着自己的曲折经历，湿漉漉的眼神清澈又纯真，被污染的神话遗物则让她说出的话也变得纯真起来。
魔王耐心与她交流，悄然发动的谎言侦测秘仪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

第四百五十章 命运女神是只猫
在大部分中、低序列超凡者眼中，法术契约与谎言甄别法术都是绝对保险且可靠的，只能钻空子，但绝不可以违背。
高位生灵则与之大相径庭，他们不会完全信任契约或测谎手段，只将其当做某种有力的制约、削弱背信弃义者的方式。
可相对而言，契约品质越高，谎言甄别手段越精妙，被侦测或签订契约的超凡者序列等级越低，它们的可信度就越是理想，譬如——
一只序列6的小魅魔，有能耐协助队友击杀哈格达尔魔龙已经算是夺天造化了，不太可能还拥有别的神物，让她有勇气当面欺骗一尊序列2的炎魔暴君。
所以在一个多钟头的交谈后，玛蒙顺理成章将鹿目圆视作一块出身贫寒、社会关系清白，但质地卓绝的璞玉；一只自立自强，奋发向上，绝不向悲苦命运低头的半魅魔——三千魅纹不重要，只要还没依附于强大的势力，那她便是一粒干干净净的沧海遗珠。
魔王努力不让口水流出来，表情如狼外婆般慈祥：
“命苦的孩子……以后就把这座宫殿当成自己家吧，婶婶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粉色魅魔感动又扭捏道。
“我这地方平时就冷清得很。”
玛蒙摆摆手：“这几天，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又勾结不三不四的家伙到处惹是生非，害了我许多部下，这宫殿又要空旷不少……”
——难怪布哈里亚一直没有援军……叛军是在多地搞事情。
李霏心下若有所思，嘴上叹惋道：
“真是家门不幸呢，令人惋惜。”
“也好，算是帮我剔除了无能的废物。”
玛蒙大嚼几乎全生的肉排，淋漓鲜血在唇齿间翻涌，发出“呱唧呱唧”黏腻声响：
“如果那帮废物都像你一样聪明能干，我倒是能省不少心了。”
“人家也经常犯错误的啦。”
“不用太谦虚，你这个年纪能晋升中序列，对人类来说已经很少见了。更不用说，你才序列6，就立下了序列4……不，高位佣兵都难以企及的功劳。在深渊熔岩里击败一头哈格达尔魔龙，就算是婶婶我，晋升高位以前都没你这本事呢。”
炎魔女帝亲切夸赞着懂事伶俐的后生，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
懂得审时度势的李霏太太又怎会听不懂这番话的真正意图？
这一刻，她有若手持方天画戟的卖鱼佬附体，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玛蒙阿姨，您现在没有孩子，我的父母死得也早，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想给您养老。”
“好女儿！我的好女儿……快起来，地上烫。”
玛蒙开怀大笑，想弯腰将魅魔义女扶起来，可如同长裙般垂落、覆盖双腿的臃肿肚腩不允许她这么做，善解人意的小魅魔便自己站起身，低眉顺眼表达雌伏，只是垂落的眸光里带有不易察觉的惆怅。
——果咩捏，妮可妈妈，人家今后就是两姓家女了呢。
李霏唏嘘着，缅怀起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遥想当初，新人公关认灰发大魔王做义母的时候，可是纠结犹豫了好久，直到灰发大魔王晓之以美貌，动之以巨利，她才扭扭捏捏答应下来。
但俗话说得好，凡事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认这尊深渊小魔王当义母时，她虽内心忧虑重重，忌惮万分，可道德层面就没那么多负担了。
“我的好女儿，把这个收下。”
炎魔女帝取出一串红宝石项链，小魅魔乖巧凑过去，拨开水滑秀发，露出雪白优美的后颈，任由那双油乎乎的手替自己戴上项链。
【恶龙之心】
物品评级：璀璨
描述：
1，召唤出一头成年炎龙为你作战，持续时间1800s，使用三次后宝石碎裂。（剩余次数3/3）
2，佩戴者每日可提升2％的自愈能力和0.5％的火焰抗性；每日道德值-1。（最多可提升80％的自愈能力和30％的火焰抗性；道德值最低跌落至-40）
当红宝石吊坠在温暖柔软之地趴窝的那一刻，顿时有暖洋洋的魔力在四肢百骸弥漫，渗入到每一个细胞微粒中。
李霏的体温陡然上升近十摄氏度，这是璀璨级超凡物品在全方位优化她的体质。
——嘶……这么大方？她卖的哪门子药？
眼见大魔王竟如此阔绰，出手就是如此宝贵的超凡物品，小棉袄眸中不禁异彩连连，一颗孝心也随之在她那虚怀若谷的胸膛里生长了出来。
——随手赏赐就这么贵重了，如果把她杀了，该能爆出多少遗产呀？
弹指间，无数种行孝的方案从渊深灵魂中涌现，小棉袄感动注视着魔王义母那张忽然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的面庞，恨不能马上就为她送终。
可惜，这份感天动地的孝心暂时无法实现，小棉袄只好抹着眼泪，情真意切道：
“谢谢母上！”
“哎！乖囡仔。”
毫无血缘关系的两只恶魔紧握彼此的手，目光重合在一起，仿佛失散多年才重聚的血亲，构成一派其乐融融、母慈女孝的感人场景。
突然，李霏感到手腕有些痒，伴随轻微灼痛感，好像有蚂蚁，不，蜘蛛在上面爬，毒液侵蚀着娇嫩肌肤。
粉色魅魔低头一瞧，确是手腕内侧多了一枚栩栩如生的火焰状刺青——色泽比魅纹更深，有种古老粗犷的美感，像是恶魔部落所供奉的原始图腾，在莹白娇嫩的肌肤衬托下还多了几分勾魂夺魄的邪性。
这种样式李霏并不陌生，但丁城门口猎猎飘荡的宽大旗帜，以及玛蒙的黄金王座上都有同款徽记，那是熔炉大君的权威象征。
“有了它，你就可以自由出入但丁的任何区域。”
玛蒙咧开血盆大口，牙缝中挂着模糊血肉：“另外，要是有哪个坏种敢欺负你，妈妈就可以通过它降临到你身旁……就算坏人把你拐出深渊，妈妈也能随时找到你。”
“母上大人对我真好。”
李霏太太闻言感动不已，险些又落下泪来。
“最近妈妈抽不开身，你就在但丁好好休息。等过些日子，妈妈会好好陪你的，教你怎么管理这片领土，还有修炼方面的问题……”
魔王呢喃低语，连腥臭空气里都弥漫着阖家欢乐的温馨气息。
……
笃，笃，笃，笃……
交错而富有韵律的高跟鞋叩击地砖声响在空旷长廊中回荡，蓝礼裙和红礼裙紧挨在一起，像是蓝蝴蝶栖息在玫瑰上，或盛开在冰霜中的血液，优雅却不失妖冶。
进了屋，慵懒挽住蕾欧娜手臂的公主殿下才松开手，慢悠悠点了支薄荷香烟，飘渺雾气在困倦湿润的眼眸中升腾。
“喏。”
她将带有唇印的烟草递过去，自然而然将纤白手腕呈现在蕾欧娜眼前，一枚火焰徽记格外醒目。
“……”
蕾欧娜低下骄傲妍丽的头颅，沉默不语，认真凝视着野生公主的手腕。
她抬手，指腹如诊脉般搭在绵软娇嫩的肌肤上，精纯魔力谨慎检索着那枚徽记的魔力构造，细致到不放过任何一条回路与最微小的节点。
直到烟将燃尽，涂抹着夺目口红的、艳丽到几乎下流的唇线才与粉润唇印重叠。
“是玛蒙的印记。”
蕾欧娜的嗓音妩媚暗哑，摄人心魄，非常适合哄骗清纯懵懂的少女；可她的声线却镇定而平缓，带着能让人安心的说服力：
“这枚魔力印记里蕴藏着一缕玛蒙的血脉，核心作用是定位，就算你离开深渊，玛蒙也能锁定你的方位。”
“而在燃烧平原内……她可以凭借这枚印记，直接降临到你身边。”
“除此之外，它的作用就只是彰显身份了。你只要往印记里注入魔力，那一缕细小的血脉就会被激活，释放出独属于熔炉大君的气息与威严。”
李霏松了口气，背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好几公分：
“也就是说，这枚徽记不具备监听、监视功能咯？”
“玛蒙女士把提升战斗力和维护统治以外的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锻造方面，所以才能成为闻名遐迩的锻造宗师。”
蕾欧娜用高情商的说法，委婉指出炎魔领主的偏科问题。
而这或许是李霏太太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的问题，因为她对锻造、药剂、仪式、符文……等一切和资质沾边的神秘学知识，都处于上升空间很大的阶段，不存在偏科。
“你打算今后留在但丁吗？”
蕾欧娜的视线扫过李霏那枚瑰美无暇的红宝石吊坠。
她明白，炎魔领主绝不会做无偿的馈赠，队友大概是接受了玛蒙的招揽。
“当然不。”
李霏的回答不假思索：“我想要寻找一样东西。”
“什么？”
“知识。我的传承是不完整的，缺失了有关斗气的部分……自从来到燃烧平原后，我就总能听见一种呼唤，仿佛我曾有一部分灵魂遗落在这里。”
“……”
难以言喻的感触又一次在蕾欧娜心头涌现，化作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微芒。
她的传承也是不完整的，而其中一小块遗失的拼图，已经在粉色魅魔身上呈现。
“说实话，今晚玛蒙单独带我进入密道那会儿，我还有些紧张。可事态发展远比我预想中更加顺利。”
李霏太太捂着婀娜曼妙的领口，心有余悸道：“我打算找到关于传承斗气的线索再离开熔炉域，远走他乡，找个玛蒙也鞭长莫及的、山清水秀的地方，种花养草，潜心修炼……”
“我能做什么？”
“欸？不用了啦，很危险的，我自己待在这儿就好……”
在那双冷绿色眼眸的平静注视下，粉毛佣兵的声音逐渐微弱。
众所周知，李霏太太是个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好人妻，会自觉与她人保持距离，以免惹来闲言碎语。奈何蕾欧娜和知画女士的友谊太深厚了，就算远在异国他乡，红发美人也无法对至交好友的爱人所遭遇的难题无动于衷，非要盛情相助。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万般无奈之下，注重名节的魅魔人妻只好放弃避嫌的打算，眨了眨眼，柔柔弱弱道：
“那……我现在已经拥有出入凭证了，你陪我去图书馆瞧瞧呗？早点找出来，咱们也能找点远走高飞。”
蕾欧娜颔首，用魔力熄灭烟卷的余烬，丢进垃圾桶。
这么个漫不经心的举动，却让李霏太太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里涌起一股涟漪，那代表着失望，又夹杂了太多混沌幽深的东西。
她希望将烟蒂摁在墙壁上掐灭，在别人宫殿的洁白墙面上留下一条蜿蜒污浊的烟灰痕迹。
但最好的处理方式，莫过于红发美人用自己的肌肤当烟灰缸，自己就能在短暂轻微的灼痛感中妩媚衔住下唇，轻轻吸气，向她展现自己的柔弱风情，并顺理成章抱怨某人只会花言巧语哄骗自己身心却没能力给自己更好的生活，才导致自己沦落到不见天日危机四伏的绝望与罪孽之地，出生入死赚钱补贴家用还得忍受富家千金的霸凌与折辱——霏门。
涣散飘忽的思绪顷刻间凝聚，李霏娓娓描述着熔炉斗气的特征：
“根据传承知识中的只言片语描述，那是一门非常高深的斗气典籍，性质……接近于深渊，犹如无边业火，血色漫天，非常霸道、不详且充斥魔性……”
蕾欧娜拥有良好的修养，通常不会在交谈中分心，但不知怎么的，粉色魅魔此时发出的婉转声音愈发恍惚起来，又逐渐被她过去所说的话覆盖，还交织着晦涩呓语，意义不明——
“我愿与我青睐之人分享命运，霏门，霏门，霏门……”
那一声声呢喃暧昧又旖旎，带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如同穷途末路的迷茫之人竭力睁大眼。想要看穿潘多拉魔盒里隐藏着的究竟是灾厄还是好运，最终竟从那个只有将其打开并亲眼观测才能获悉结局的箱子里听见了猫的叫声。
浑噩意识再一次穿梭，来到九鼎阁。
祸国殃民的李夫人在饭桌上听见“命运女士或许并未陨落，她就藏在她亲手打造的某一个潘多拉魔盒里”这则不可考证的传闻时，随口说出的令人费解之言：
“命运女士潘多拉？我看她明明是被邪神·薛定谔关在箱子里的一只猫！”
——或许，最神秘飘渺的命运女士真的是只猫。
——猫，应该关在箱子里。
——霏门。
蕾欧娜有所明悟，于是她体内蛰伏的古老尊贵恶魔血统相继苏醒，蜿蜒诡异的黑痕在体表浮现、游离，如同深夜海面下的蛇与蛟，涌向她的左眼。
剔透冷淡的瞳孔逐渐被深邃漆黑的纹路、符号所占据，像是将一桶墨水泼进碧潭，无序扩散的凌乱墨痕竟绘制出一幅酆都夜宴图来，画中夜叉高歌，修罗乱舞，鬼气森森；一只黑猫端坐北方，头戴十二旒冕，妖气冲天。
群妖群魔、无尽鬼怪皆面朝北方，顶礼膜拜。
那黑喵只遥遥叫唤一声，牢不可破的高位壁垒上，便有一条裂纹乍现。
蕾欧娜驻足在裂缝前，缝隙里竟吹来悲凉凄楚秋风，风中裹挟着她似曾相识的茶香。
“你怎么了？”
眼见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忽然就开始发呆，紧接着就有令人心悸的魔气逸散而出，李霏太太还以为她体内的恶魔血脉暴动了，下意识就后退好几步，以免蕾欧娜走火入魔、殃及无辜。
“抱歉，我走神了。”
蕾欧娜的气息逐渐平复，双眼却久久凝视着队友那条像是应激猫咪一样警惕竖起的乌黑尾巴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公主驾到
在悟道茶树下纳凉并偶有所得的旅人，便会被载下一粒茶种，不论喜欢还是憎恨，有妇妻之实亦或清白寡淡。
这是连炉鼎本人都未曾确认的规律，更不用说在拂面秋风中不经意间嗅到一缕茶香的红发美人了。
蕾欧娜只当【霏门】是指向命运女士的祷词，或是那只黑猫的名讳；而【霏门】的涵义，或许潘多拉已经通过友人之口，在她耳边做出诠释——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当初自己选择相信直觉，递给重逢时机巧合到诡异的鹿目圆小姐一张委托函；鹿目圆小姐就在同样恰到好处的时机潜入深红潮水，一脚踢出个劫后余生，让自己与死亡女士的邀请函失之交臂。
那么如今，若自己能帮助鹿目圆小姐找回她心心念念的传承斗气，或许【灰烬之灵】所遗落的传承知识也会因鹿目圆小姐而补全。
事实上，蕾欧娜已经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缕曙光。
当然，【霏】门的呢喃声与漆黑猫尾，以及有某种既视感的斗气特征……让蕾欧娜不免产生另一种联想，荒诞到令这位素来从容优雅的、以成熟稳重的面貌示人的佣兵都下意识逃避，不愿去直面。
“……那时候我才发现，玛蒙的女儿居然是被她自己害死的！可把我吓坏了……”
李霏描述完熔炉斗气的特征后，也分享了自己在密道深处的见闻。
只不过，一拍即合、你情我也愿的狼狈为奸，被她以尽可能主管地态度加工成聪明勇敢小魅魔忍辱负重潜伏在大魔王麾下，与其斗智斗勇的故事。
“你的魔王义母……可能不怀好意。”
蕾欧娜也是刚刚获悉炎魔女帝连续夭折两女的真相，眼帘半阖。
李霏用力“嗯”了一声，满脸担忧：
“玛蒙会不会想要吃了我呀？她连自己分裂出的小炎魔都拿来植树结果了。”
“如果她抱有那种想法，那反而是风险较低的局面。”
蕾欧娜如是道：
“小炎魔与玛蒙同根同源，身怀纯正强大的高位魔君血统，命格不凡，本就是非常宝贵的超凡素材；玛蒙又布置了非常强大邪恶的仪式，才将其转化成理想的果实。”
“可通常而言，一尊序列2的炎魔君王，燃烧平原最强大的深渊领主……吃掉一个中序列的超凡生灵，充其量不过是点心罢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实质收益。”
“所以，即便她拥有【吞噬】、【美食细胞】、【饕餮之心】这类禁忌邪恶的天赋专长，能通过进食强化己身，恐怕也要先把你‘养殖’到序列3，才会考虑下口。”
“这就意味着，你在短时间内是足够安全的，玛蒙非但不会加害你，还会栽培你、保护你……你有充足的时间寻找传承斗气线索，并筹谋脱身之策。”
“对哦！”
李霏晃了晃尾巴，精神振奋起来。
“除非……”
蕾欧娜话锋一转，指出隐患：“玛蒙觉得你不具备晋升高序列的潜力，或养殖周期过于漫长，她才会失去耐心，提前动手；或你本身的才能耀眼到就算尚未踏足序列3，就足以让玛蒙垂涎三尺的程度……当然，后一种可能性不大，就算是双子星，也未必能让一尊序列2的炎魔饥渴到急不可耐。只有像魔法学院那位【混沌施法】小姐，身怀极其稀少强大的天赋专长，或序列4时期的秦小姐、白小姐，才能天赋异禀到就算未曾跻身高位领域也足够让玛蒙获得养分的程度。”
“那、那我还是得小心点呢。”
至今不敢做资质鉴定否则就会身败名裂的小魅魔闻言，毫无自知之明地面露担忧之色。
可实际上，她心里丝毫不慌。
毕竟李霏太太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做知女莫若母。
蕾欧娜以为队友是序列4，但玛蒙清楚，小棉袄只是序列6。
炎魔女帝再怎么谨慎、狡猾、不挑食，起码也得把小棉袄养到序列4再吃吧？
——不出意外的话，被吃掉的风险大概是无了。
李霏定下心来，冷静分析道：
“另外，也不排除她真心招揽我的可能。”
“嗯，玛蒙近几十年来将本土势力清洗殆尽，大肆笼络、任用来自不同阵营的异域超凡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蕾欧娜点头：“她和自己的族群反目成仇，追随她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以依诺卡为首的外乡来客已经实质上成为熔炉域的中流砥柱。”
她顿了顿，补充道：
“原因不明。”
啪！
粉色魅魔打了个响指，定下基调：
“总之，不管是糖衣火球也好，还是玛蒙真心打算广纳贤士，建设多元化、包容化的深渊文明城市，冲刺一下恩洛斯大陆和平奖也罢。”
“咱们把糖衣吃了，火球丢掉！”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熔炉斗气的线索，然后远走高飞。”
“嗯。”
蕾欧娜没有质疑，这意味着但丁将会是深渊旅途的终点。
……
“公主殿下。”
气息深邃的梦魇让开道路，清纯皎洁的魅魔公主挽着艳丽优雅的红发美人，联袂步入一座造型扭曲混乱的建筑，裙袂摇曳之处有香风涌动。
登堂入室后，臭味扑面而来。
鳞次栉比的高大书架中散发出呕吐物般的腐烂臭气，上面塞满了用各种生灵皮肤制作成的古老书籍，大多用血淋淋的文字书写。
这里便是但丁的魔力图书馆，收容着整片燃烧平原最宝贵的文化财富，无尽书籍堪称汗牛充栋，浩如烟海，其中不乏宝贵的超凡知识。
如果可以，魅魔公主很想把这些书籍都用法术抄录下来，来日上交给魔法学院——两大学院对于优秀学员，从来都是给予真金白银奖励，绝不会拿奖状糊弄人。
可惜抄不得。
魅魔公主深知自己的地位有多么不牢固，若肆无忌惮行事，触怒魔王义母，那绝对没好果子吃。
尽管根据推测，母上大人不管是打算把小棉袄养肥了再吃也好，还是看重小棉袄的潜力，真心实意给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的熔炉域培养新鲜血液也罢，都不太可能在短期内伤害自己，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先前谁又能想得到玛蒙就是弑女真凶呢？
更不用说，魅魔公主至今还无法确定冠以【熔炉大君】之名的魔王义母究竟是否认出了她体内深红斗气的来源。
所以，在摸准玛蒙吊诡蹊跷的行事动机前，魅魔公主打算夹着尾巴，做个安稳本分的小棉袄，以免节外生枝。
最好的结果是早点找出熔炉斗气的下落，连夜跑路，等将来有能力爆老东西金币了，再回来报答这份真诚无私的母爱。
可惜，李霏与蕾欧娜一连在图书馆里查阅了两天，也未曾从包罗万象的书本里找到想要的线索——另外，作为高质量法娘，热爱学习、对知识充满热情与好奇是理所当然的，她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埋头苦读这一行为本身并不值得起疑。
“啊……脑壳要裂了。”
李霏痛苦地放下书本。
又是一连几个小时的努力，肚子里虽多了些墨水，但仍未找到想要的东西。
而糟糕的环境又让魅魔公主心浮气躁，她决定摸鱼半个钟头。
李霏晃着尾巴离开图书馆，行走在熙熙攘攘街道上，各族生灵济济——许多佣兵在完成战争委托后并未离开，接受了但丁的招揽。
显然，玛蒙是真的非常中意这些外乡来客，严厉打击地方保护主义。
魅魔公主走马观花般挑选着奇形怪状的深渊特色美食，却迟迟没有点餐，这并非她过于挑剔，而是这里的街头小吃极具恒河风情，死去的巨蟒不扒皮不放血不去除内脏直接大火灼烤，这就意味着用餐的时候可以享受到开盲盒乐趣，比如几只被消化到一半的死耗子，或尸水淋漓的蝙蝠，可以说是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风味。
李霏太太观念传统，接受不了如此新颖独特的美食。
兜兜转转，公主殿下最终驻足在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烧烤摊前，就着裹满咖喱色魔鬼辣椒面儿的烤肉，又整了杯类似芦荟汁的饮料——后者是把新鲜史莱姆搅拌成蜂蜜状的半透明汁水后加入半个化学元素周期表调制而成，干净又卫生。
“咳，咳……”
李霏太太肉串就着芦荟汁，吃得还算香甜，就是饮料太粘稠，不易断裂，老是卡嗓子。
——但凡某人有点出息，我哪还至于遭这种罪……
她吃着吃着，还不忘配上一份1/3给自己开胃，险些落泪。
一旁的鹰身女妖摊主委屈兮兮盯着白吃白喝的小魅魔，敢怒不敢言。
毕竟，小魅魔那柳条般的胳膊摆动间，一枚火焰徽记也若隐若现，在雪嫩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妖冶，比风纪委员袖章还要好使。
“下次多放点辣嗷。”
李霏吩咐了句，慢悠悠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回眸浅笑，眼神纯真又清澈：
“呀，我是不是还没给钱？”
“不敢，不敢。”
鹰身女妖连忙露出识大体的笑脸：“公主殿下考察民情，民妇这小小摊位蓬荜生辉，那还能收您的钱呢……”
显然，昨儿某部落的巫医战后兼职摆摊，被念及战友情谊的魅魔公主亲自带队上门照顾生意，并在意外发现卫生不达标后铁面无私挥泪执法的光荣事迹已经传开了——虽然巫医卖的就是蜈蚣汤，但从汤里找出虫子后利用公主职权喊来卫兵把人扣了、非法所得全部查抄再扣个“疑似勾结叛军”的罪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丁真是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哇。”
李霏欣慰点头，对鹰身女妖的思想觉悟给出高度肯定和赞扬。
“哞——”
“可恶，我们中计了！”
“别拦我，我去和她们拼命！”
她背负双手离开，突然听见远端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悲怆、愤怒、歇斯底里，还有那么一丢丢耳熟，赫然来自血斧部落的老战友们。
魅魔公主掐指一算，意识到蕾欧娜留下的后手生效了。
血斧部落参与了布哈里亚侵略战与布哈里亚保卫战，为最终叛军败逃、奠定胜局立下汗马功劳，可伤亡也极其惨重，除了法师编制完好无损外，所有战士非死即残，就连战无不胜、雄才伟略的可汗都阵亡了。
凯旋而到但丁后，幸免于难的法师们领走丰厚赏金，必然要紧锣密鼓筹备复活仪式，让那尊不可一世的牛魔王重返深渊。
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牛头人酋长生前被折断的犄角，红发美人早就进行过魔力消毒，涓滴生机不存，与风化干尸无异，根本无法充当复活素材。
“啧啧啧，瓦格那家伙离高序列也只差一步了吧？残留的遗体也只剩那么一丁点儿，复活仪式肯定代价不菲……如今钱打水漂了，牛也没回来，兴许还有不少白牛因仪式失败而死亡。”
菩萨心肠的魅魔公主不禁为血斧部落的艰难痛苦遭遇而悲戚：“令人遗憾！”
不过，牛头人们的悲愤欲绝嚎叫确实提醒了李霏。
她这两天一门心思泡在图书馆，还要直面熔炉大君本尊，在小炎魔接连夭折的真相浮出水面的同时又经历了母女相认一事，处处都流露着诡异、荒诞、蹊跷的意味。
在高度紧张的、如履薄冰的、暗流涌动的局面下，李霏把主要心思都放在了寻找熔炉斗气线索和提防魔王义母有可能存在的恶意上，一时竟忘了家乡的那句老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把你们血斧部落扬了，我就枉读那么多年圣贤书。”
李霏眼眸中波光流转，决心在离开深渊前找个法子，践行先哲教诲，落实不把仇恨留给下一代的传统美德。
她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妖冶而邪恶的风情随之涌动，行人下意识避让，仿佛那张鲜活柔媚、我见犹怜的粉色魅魔皮囊下藏着一头比炎魔领主更加狠毒残忍的怪物。
不远处的鹰身女妖摊主更是瑟瑟发抖，几片羽毛簌簌飘落。她难以想象，公主殿下究竟对牛头人部落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些难得进城做点小生意的淳朴乡民发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撕心裂肺的吼叫与啼哭，也愈发庆幸起自己方才给她免单的明智举措来。
“嗯？”
犯罪计划刚构思出个轮廓，就有一股浓郁奶香飘到魅魔公主鼻尖。
她循目看去，瞧见两具身材苗条的木乃伊。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刺杀魔王的计划
木乃伊们支着摊位，正煮制奶茶。炭火炉子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纯正独角兽奶散发出浓厚香气，琳琅满目的配料也很精致。
这种画风很不深渊，与隔壁那些恒河风的摊位不能说是大相径庭，只能说是格格不入。
“怎么和学院校门口那家甜品屋有点像……”
李霏无声嘀咕着，凑过去竖起一根手指：“来十杯！”
给蕾欧娜带一杯，自己喝九杯，这个份量很合理。
木乃伊当即忙活起来。
她们的动作很灵活，没有丝毫僵硬感；从头缠到脚的绷带看似肮脏破旧、有斑驳泛黄痕迹，实际上却很干净，就算以魅魔的鼻子都嗅不出半点异味。
此外，两具木乃伊虽缠着严严实实的布条，但体貌特征清晰可辨——她们大概死于少女时期，身姿绰约、亭亭玉立，洋溢着轻盈且富有青春朝气的美感。
“咕……守身如玉太久惹，看见木乃伊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李霏太太发出细若蚊喃的屈辱悲鸣，直到奶茶制作完毕，她才故技重施。
“呀，忘记给钱了。”
魅魔公主拎着奶茶走出几步才回眸一笑。
“是的呢，惠承20金币。”
一名木乃伊摊开掌心。
她的嗓音晦涩嘶哑，却莫名能让人感受到少女元气，这大概和说话的语速、顿挫感有关。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你们做小本买卖的不容易，就算我贵为公主，吃饭也是要……嗯？”
魅魔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尾巴竖了起来。
对她而言，在但丁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世上哪有在家吃饭还给钱的道理？
就算是某物质人妻，偶尔下一趟厨房后都没好意思让枕边人们付费上桌！最多在吃饭时漫不经心提一下相中的名牌首饰，三天之内看不到礼物的话就冷语相向罢了！
“我说老板，20金币？你这吸管是金子做的，还是茶杯是金子做的？”
魅魔公主漫不经心抱怨着，抬手结账，洁白手腕上那一枚火焰印记栩栩如生。
谁知那木乃伊摊主竟不识大体，对那枚徽记熟视无睹，双手接过钱，绷带后隐隐露出一张笑脸：
“客人，您瞧瞧深渊现在哪儿有独角兽呀，都是跨位面进货来的，您嫌贵我还嫌贵呢。”
魅魔公主眼巴巴瞧着她把钱从自己手里拿走，出离得愤怒了。
——本宫才上任两天，你们这些无良商贩就敢收我钱。
——再过两天，岂不是要造反？
——敢造我的反，那就是造我母上熔炉大君的反！既然造反，你们就是叛军的人！
魅魔公主默默给她们扣上了勾结叛军的罪名，有理有据，铁证如山。
这也意味着，现在已经不是20枚金币的问题了，而是关于这座深渊国度的和平与稳定的问题！
公主殿下虽惦记着魔王义母的遗产，可那终究是家庭内部矛盾。身为熔炉大君钦定的但丁接班人，她对于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一直都是立场坚定的，绝不动摇的，无小礼有大义了属于是。
“来人呐。”
她冷哼一声。
“殿下。”
早就暗中观察着魅魔公主的几名穴居人巡逻员立刻跑来。
作为战斗力极其孱弱的族群，他们的工作名以上是辅助卫兵维护这块区域的治安，可实际上尽干些端茶跑腿、扫洒打杂的活计，地位卑微，连正规军编制都没有。
此时一听公主有吩咐，便争先恐后赶来想要露个脸——反正都是当狗腿子，若有幸给公主当狗腿子，不比被那帮大头兵使唤强多了？
他们满脸谄媚，摩拳擦掌，只等公主一声令下，就把木乃伊摊位查抄了，好让贵人记得自己的英勇干练表现，博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说姐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被不怀好意的狗腿子们团团围住，木乃伊却丝毫不慌，歪着脑袋询问道。
“大胆！”
一名穴居人当即呵斥道：“这是我们但丁的公主殿下，贵不可言，岂容你乱攀关系？”
不料，似笑非笑的声音幽幽从他身后传来：
“我喊你们来，是想关心一下你们的工作情况，顺便请你们喝杯奶茶，谁让你兴师问罪了？”
“还有啊，你们身为巡逻员，理当为母上治理这片市集，与小商小贩和睦相处，怎么能用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说话？谁教你们的？”
穴居人愣住了，满脸惊恐地回头看向巧笑嫣然的公主殿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指责他办事不妥当。
穴居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如雨，哆哆嗦嗦说不话来：
“我，我……”
“以后注意点，退下吧。”
魅魔公主摆摆手，云淡风轻揭过此事。
眼见瘫软在地爬不起来的穴居人被另几个同样战战兢兢的狗腿子架走，她才转头看向木乃伊摊主：
“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
“但丁。不过宫殿里的玛蒙只是一尊投影，不具备洞彻天地的伟力。”
木乃伊如是道。
“放肆！母上大人神通盖世，无所不能！”
李霏冷着脸道。
“别演了姐妹。我可以确定没有高位生灵在监视这里。”
木乃伊摊手道。
“这样啊。”
李霏装模作样打量着商品价目栏，看似在纠结要不要加购，实则用细微腹语理直气壮道：“奶茶钱还我，作为不检举揭发你们的理由。”
显然，姐妹二字足以让李霏猜出她们的身份——
叛军大举攻城后就从布哈里亚消失的两只蝴蝶。
而正在和自己说话的、体形更加娇小曼妙的木乃伊，是灰色蝴蝶；哑巴木乃伊则是黑蝴蝶，她可能还在为魅魔佣兵前些日子不讲武德的贴贴而耿耿于怀。
至于腹语，则是李霏太太早早掌握的基本功，毕竟“就算嘴巴被堵住也不影响字正腔圆的发音”有助于促进外语教学品质的提升。
“不行。”
木乃伊果断捂紧腰包，充分彰显了贪财这一魔女共有的美德——
本来魔女还有另一项与贪财并驾齐驱的传统美德，可格奈娅夫人始终不肯滥用职权监守自盗的行为导致李霏太太对“共有”两字产生疑虑。
如果魔女都像格奈娅那样克制自律，礼乐可能就崩坏了吧。
“那……起码得换个地儿说话？我可是堂堂但丁公主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和叛军帮凶交流，影响不好。”
李霏压着声音道。
“晚上你再过来买一杯奶茶。”
木乃伊如是道。
“嗯。”
简短交流后，李霏拎着奶茶，迤迤然离开了。
……
事实证明，当魅魔公主怀疑你是叛军的时候。
倘若你安分守己，那肯定会有冤假错案。
但如果你真是叛军请来的魔女帮凶，就可以和公主殿下谈笑风声、眉来眼去了。
傍晚，魅魔公主如约而至，卖奶茶的摊主只剩下一位。
黑蝴蝶伪装成的木乃伊仍不愿搭理这鲜活柔弱、脸上写满纯真与无辜的小魅魔，仿佛只要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就会染上只有背叛灰蝴蝶才能治好的绝症。
可磨人同样是人妻的基本功，李霏太太一口气打包了二十杯最贵的奶茶才离开，并且不小心忘了结账，欺负木乃伊不会说法。
回到屋内，一支吸管就化作灰蝴蝶，翩然飘飞，蝶翼上的纹路晶莹且唯美，令头顶那盏精雕细琢的琉璃吊灯都黯然失色。
“蕾欧娜小姐不愧是家学渊源的佣兵新星呢，仪式水准很高呀。”
蝴蝶绕着房间飞了一圈，对精巧又规整的侦测与反侦测结界做出赞扬。
——为什么默认这些仪式是蕾欧娜的功劳？因为我深藏不漏吗？？
粉色魅魔用力坐在沙发上，大口吸着不要钱的奶茶以示不满，语气也阴阳起来：
“我说小姐妹，你该不会本体就是蝴蝶吧？真是有够罕见的呢。”
“抱歉抱歉。”
灰蝴蝶栖息在魅魔公主肩上，温声细气解释道：“我正在从事一些需要严格保密身份的工作，为了最大程度降低风险，本体还是尽量避免暴露为好。”
——间谍呗？
——我都打入反魔女办公室了！还把魔法学院总院宝贵的折叠位面给炸了！就连独一无二的神话遗物都被我顺走了！鼎鼎有名的正道巨擘还认我当干女儿！我骄傲了吗？
李霏晃了晃尾巴，傲娇地“哼”了一声，将一升容量的奶茶吸光，换上一杯新的，才问道：
“老实交代吧，你们来但丁有什么阴谋？你们不是炎魔奥登请来的帮手么。”
“我们是来刺杀玛蒙的。”
灰蝴蝶言简意赅道。
“……阿巴阿巴。”
魅魔公主目瞪口呆，奶茶一个没拿稳从掌心滑落，好在她眼疾手快又用大腿接住。
她尾巴也不晃了，竭力调动凌乱的思绪，组织语言：
“不是，你们两个中序列，刺杀序列2的炎魔君王？”
“姐妹，想不开的话可以去湖里清醒清醒，这样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灰蝴蝶的声线悠然依旧：
“不想知道我们的计划么？”
“想。”
李霏坐直，把奶茶放在茶几上，掌心贴在大腿上，摆出洗耳恭听的端正乖巧姿态。
“玛蒙的‘毒树之果’仪式被我做了一点手脚。”
灰蝴蝶娓娓揭开阴谋的序章。
“毒树之果……你是说拿小炎魔植树、结出果子的那个逆六芒星法阵？”
李霏若有所思道。
“你果然已经见过。”
灰蝴蝶语气变得欢快了些：
“你所见到的，是仪式核心部位，隐藏在玛蒙宫殿的最深处；可实际上，毒树仪式范围很大，覆盖熔炉域的全部领土，甚至蔓延到半个燃烧平原。”
“用战争带来伤痛，鲜血散播仇恨，还有恐惧、悲哀、绝望……用这些剧毒的养料浇灌树苗，罪孽的土壤上就会生长出鲜艳而腥臭的果实。”
“这就是玛蒙发起战争的最核心理由……”
迷雾被扇动的蝶翼吹散一角，李霏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发出悲叹：
“所以我的姐姐们在降生那一刻就注定死亡，玛蒙分娩，不，分裂出她们，就是为了吃掉她们；芸芸众生在战火中遭受的苦难，也只是完成仪式的步骤。”
知道战争背后的真相后，悲伤的泪水不禁在她唇齿间打转，险些从嘴角流淌而下——
将燃烧平原视作花园，一把火燃尽，熊熊哀嚎后只留肥沃土壤；再投入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给土地增肥；最后以序列2炎魔的纯血子嗣为种，精心呵护，才培育出一株幼苗，只结一颗果实。
若是自己吃了……
“我延缓了毒树生长的时间，并注入了一些微量元素。”
灰蝴蝶缓缓说出她这些天来所达成的最大收获。
“什么？”
魅魔公主立刻追问。
“一枚空间烙印。”
灰蝴蝶晃了晃双翼，像是在轻笑：“毒树仪式实在太庞大了，被果实所吸收的养料也过于汹涌混乱……所以，就算混入一丝丝微小的、隐晦的、透明的烙印，加上一些珍贵的道具辅助，就算是玛蒙也难以察觉。”
“嘶……你们是想夺取果实？”
这显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李霏故作惊讶。
“不，这是个开始。”
灰蝴蝶语调悠扬，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仿佛幼龙露出森寒獠牙：
“玛蒙绝不会允许我们偷走她千辛万苦才培育出的毒树之果。”
“她会不顾一切追杀我们。”
“她将陷入我们与叛军合作布置的陷阱。”
“火光会在绝望中熄灭；高位炎魔的生命，也将于陷阱上空凋零。”
她宣告着未来，如同先知，洋溢着施法者的残酷冰冷理性。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李霏蹙眉：“但你们就不怕炎魔识破你们的手脚，来个将计就计，把你们一网打尽？”
“我对仪式学知识，还是略有心得的喔。”
灰蝴蝶悠然自如道：
“就算是高位施法者，如果不特别精通仪式学的话，也无法察觉到我注入的烙印。遗憾的是，玛蒙女士虽然擅长锻造，却不以仪式学见长呢。”
——什么风傲天发言。
李霏抿了抿下唇，酸溜溜的。
她的灰发魔王义母与好闺蜜，大概就是“特别精通仪式学”的类型，精通到难逢敌手的程度，一个注重“拉满与特色”，一个讲究“平衡”。
可惜，花魁小姐坐拥举世无双的教学资源，却苦于资质愚钝，没法转化为个人能力，只能撒娇央求她们搞点现成的给自己用。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自己的命苦的时候。
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冒着生命危险造访但丁，在她们想要刺杀的魔王眼皮子底下与自己这位公主碰头，还把犯罪计划全盘供述出来，意图已经呼之欲出。
那么……
魅魔公主深深吸了口气，慵懒倚靠在沙发上，修长妖冶的双腿交叠起来，高跟鞋鞋尖自然下垂。
她左手指腹轻轻叩击沙发扶手，慢条斯理的语调和她的眸光同样幽深如渊：
“想说服我入伙的话，得先告诉我。”
“我需要做什么？事成能分多少？”

第四百五十三章 无法呼吸
咯嘣！
李霏太太一个饿虎扑食，晶莹洁白的魅魔利齿在空气中用力碰撞，发出响亮脆响。
灰蝴蝶翩然飞舞，从魅魔口中逃生，耐心劝说道：
“好姐妹，你冷静一下……”
“冷静？”
李霏太太竖着尾巴冷笑：
“我可是根正苗红的但丁公主！”
“母上大人对我恩重如山！”
“你这卑鄙恶劣的叛军爪牙，教唆我恩将仇报刺杀义母、背叛伟大的统治阶级也就罢了，居然还妄图空手套白狼……”
“你怎么敢！”
灰色蝴蝶发出无辜的声音，带有令人信服的蛊惑力：
“可是，只要玛蒙死了，你将会是熔炉域唯一的继承人，她的领地、财富、妻妾都将属于你……姐妹你瞧，但丁多么繁华呀，燃烧平原的壮丽山河、富饶资源，也全部会被你继承……”
“你当我是三岁小魔女么？”
李霏嗤之以鼻：“恩洛斯的达芙妮小姐继承家族遗产后，喝杯水的功夫都能遭遇十回暗杀！天晓得她在巩固权力前和多少人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开了多少张空头支票，才有安身立命的机会。”
“深渊可不讲究吃相，等玛蒙死了，叛军也好、曾效忠于熔炉大君的势力也罢，还有熔炉域的那群刁民，哪个不想把我这公主吃干抹净？”
诚然，魅魔公主确实有爆遗产的想法，可她想的只是卷款跑路，等将来有足够镇压燃烧平原的实力，再回来接收固定资产，也算师出有名。
可现在，区区序列6的小魔女想吞掉序列2炎魔的领土？
开魔女玩笑。
“那……如果能杀死玛蒙的话，你可以从她的遗物里先挑一件？”
灰蝴蝶，不，屑蝴蝶见忽悠未遂，立刻开出新的条件。
“笑话，玛蒙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件遗物背叛她？”
魅魔公主斩钉截铁道：“不如这样，她随身携带的遗物全部归我，之后不论你们在熔炉域怎么趁火打劫，我都不瓜分，如何？”
“姐妹，趁火打劫那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况且，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只有一件，你的要求未免有些贪心了呢。”
灰蝴蝶无奈道。
“简单？那可是背叛待我恩重如山的义母啊。”
李霏寸步不让。
灰蝴蝶并不争辩，提出新的议案：
“那这样吧，等玛蒙死了，咱们再按劳分配，怎么样？”
“呵，空头支票是吧。”
“……”
最终，在一番友好的、和谐的、公平公正的磋商后，各怀鬼胎的两名魔女达成了协议。
如果刺杀玛蒙成功，她的遗物三名魔女各取三分之一。
尽管彼此都明白这种口头约定只能图一乐，但她们都没有戳穿——
魔女是个凝聚力极强的种族，不论在遥远的过去还是无尽远的未来，只有死掉的魔女，没有出卖姐妹的魔女。
但作为贪婪的、自私的、野心勃勃的种族，魔女身上总闪烁着冷酷与阴险的光辉，她们在互相伤害、欺骗、内卷与剥削的时候，可不会有分毫手软。
魔女之间最常见的谎言，不外乎“我和你媳妇儿没啥，就是纯粹的闺蜜关系”、“你女儿和你长得真像”；最令人发指的剥削，莫过于金橘子酒馆对花魁小姐的抽成。
而种族的混沌邪恶本性，导致“出卖”与“欺骗”之间的界限，会比较模糊。
因此，精诚协作只是童话，在不违反底线的情况下勾心斗角才是魔女的喜闻乐见日常——魔女的底线，大概和李霏太太的贞洁一样，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善于发现才能窥得一鳞半爪。
啵。
李霏默默思考着若见势不妙该如何崩撤卖溜等一应后路，以及事成的话怎么才能过河拆桥、避免被过河拆桥等一应事宜，并打开香槟，与好姐妹把酒言欢：
“愿我们友谊长青。”
几分钟后，魅魔公主摘下红宝石吊坠，抽出用来悬挂坠饰的细细银链，将【恶龙之心】穿在新的银链上——新旧两根银链不论色泽还是质地、尺寸都如出一辙，就连细微纹理都看不出丁点儿差别。
显然，新的银链是灰蝴蝶变来的，直到计划实施前，她都会贴身陪伴在李霏身畔。
公主小姐戴上新项链，感受着金属凉意逐渐被自己的体温所浸润，不禁暗叹于好姐妹出神入化的变形术造诣。
——空间法术、变形术，仪式学……这三门神秘学知识素来以深奥复杂著称，她居然都有如此高明的水准。
——这只灰蝴蝶的本体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嗯？你晃什么？
李霏太太蹙眉，纤细白嫩的指腹在银链上捻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妹妹，等出了这房门，你再乱动弹，可是会把咱俩都害死的……”
“这枚红宝石好大……啊不，我是说，这裙子好白，不是，我想表达的是，你的衣裳是怎么做到又软又有弹性的……我不能呼吸了。”
银链发出细碎的声音，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李霏太太对神秘学知识的掌握还处于上升期，可茶道嗅觉却足以愧杀某些高位魔女，她敏锐从银链的语调里听出了丝丝名为【纯情】的成分。
——拿捏不了妮可，还拿捏不了你？
不知怎么的，李霏太太明明是在情非得已之下，不得不以有违妇道的方式把好姐妹贴身藏着，可她内心浮现出的涟漪，却莫名指向灰发魔导师，而非某剑仙。
公主小姐无声笑了笑，慢条斯理道：
“明明是你占了便宜，怎么还怨这怨那的？”
银链发红发烫，还蜷曲了起来，像是少女羞红的面颊：
“内个……好姐妹，你能不能不要呼吸了？我现在好闷，你一呼吸我就更头晕了……”
——晕……晕车是吧？
魅魔人妻“呸”了一声，笑得风情万种，花枝乱颤：
“我一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跟我提起要求来了？”
“警告你吖，等出了这房门，要是你再乱动害我们暴露，毁我名节……人家可是会要你负责的呢。”
言罢，李霏不给姐妹喘息的机会，径直推门而出。
一只脚刚踏出门，她就换上了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笑容，宛若皎皎月光，清澈纯真，给人一种善良、干净、柔弱，适合结婚的初恋感；银链也光速恢复正常，趴窝在纤柔玉削的锁骨间，又随着她的轻快步伐与呼吸而起伏、颠簸。
魅魔公主若无其事重新回到图书馆，还特意去蕾欧娜身旁晃了圈：
“我和下午有什么不一样？”
她捏起裙角，晶莹高跟鞋稍稍踮起，在原地旋转一周半，轻飘飘的裙袂像花瓣一样绽放。
红发美人直视着她顾盼生辉的眼眸，不假思索道：
“唇釉很适合你。”
——如、如果是某人的话，不一定能发现这么细微的变化呢！大概，蕾欧娜比她更加懂我、关心我，也更会欣赏美吧。
抹着透明唇釉的莹润妖冶唇线弯成“我很开心”的弧度，李霏双手把奶茶捧给她：
“锵锵锵蹡~答对啦。”
蕾欧娜莞尔接过，单手继续翻书。
“回去后买一支新的唇釉送我。”
李霏太太却不依不闹地打扰她看书。
“如果有空的话。”
红发美人依旧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银链不说话，却感受到了比她所置身的旖旎地段更加呼之欲出的压迫感，几乎窒息。
作为一名自恋的魔女，伊蕾娜认为自身的美貌与才能都光芒万丈，连太阳都要眯眼——但此刻，她才潜伏在这位萍水相逢的姐妹身上短短十几分钟，就感受到某种清晰的、强烈的，有别于法术资质的才能。
她觉得，这位鹿目圆小姐不该当佣兵，应该去当自己那位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的同事。
——以她的张扬天性与魅力，不该籍籍无名才对……可抵达深渊之前，除了有关【大钟】的报道，我对她一无所知。
伊蕾娜揣测着鹿目圆的来历。
但可惜，鹿目圆小姐的真实身份仅有妮可知晓，并且在老狼王被清理门户后，她的档案也被神秘之手彻底抹除，随着黑德伦分院院长谋杀案的不可告人内幕，以及他生前转移、藏匿起来且至今下落不明的【赃款】，永远埋葬在过去。
……
——很好，蕾欧娜也没能在近距离下窥破灰蝴蝶的伪装。
魅魔公主驻足于高大书架前，信手撒了点超凡精油掩盖空气里弥漫的腐朽味道。
书页刷刷翻动，皮肤制作成的纸张上写满猩红文字，诡异且不详，像是疯子所书写。
李霏的视线停留于书本，可心思却在脑海深处涌动，复盘着方才获悉的刺杀魔王计划。
——首先，魔女联合叛军，对毒树仪式动了手脚，延缓果实成熟，为计划争取时间。
——其次，她们需要一场战争，参战者必须是玛蒙最相信的人。
所以在几处被干扰的仪式节点中，布哈里亚的异样最明显；炎魔指挥官奥登也亲自上阵，埋伏在布哈里亚城外。
他们的目的就是引来灯神依诺卡，将她卷入战争泥潭。也唯有如此，灰蝴蝶才能掩盖施展变形术时一闪而逝的魔力波动，化作一粒微尘，潜伏在灯神身上。
——最后，灯神回到魔王宫殿深处向炎魔大君复命时，灰蝴蝶也能瞒天过海，潜入毒树仪式核心……窃取果实，引诱玛蒙追杀。
炎魔领主将在追逐蝴蝶的途中陷入致命陷阱，炽盛火光也会熄灭于悄然编制好的绝望牢笼中。
李霏深深思索着可行性、风险与收益，眸光幽幽。
——的确有可能成功。
——玛蒙分裂出子体炎魔，却还没来得及吞下果实，处于虚弱期；那么叛军联合魔女，加上精心布置的绝阵，确实有可能将她击杀。
——风险……巨大！
——就算灰蝴蝶非常精通变形术，又有所谓的“神物”强化隐蔽能力……可混入魔王的老巢，蛰伏在一尊炎魔的眼皮子底下，终究无异于刀锋起舞。一旦被识破，万事皆休。
——灰蝴蝶对自己的仪式学造诣同样富有自信。但倘若她动的手脚被察觉，玛蒙有所准备……那么精心筹谋的潜伏就会变成瓮中捉鳖。
——以及……
就算潜伏成功，炎魔领主也没发觉悄然被注入毒树之果中的那一缕空间烙印，被引诱到陷阱中。
要是叛军没打过呢？
玛蒙用硬实力碾碎陷阱，瓦解一切阴谋诡计完成反杀怎么办？
——以上三者仅仅有可能存在的风险，还有第四项必然存在的风险。
——魔女的谎言。
李霏不免心思沉凝。
她左思右想，怎么看都觉得尊贵的母上胜算更大，卑鄙阴险的叛军则完全是在走钢索，拿命去赌渺茫的成功机率。
别的不说，单单是“利用依诺卡潜入仪式核心”这一步骤，她们就已经失败了——
设想中的剧本，是盟军溃败，依诺卡竭力反抗，坚持到战争枷锁消失才拖着重伤之躯亡命逃回但丁。
虚弱的体魄、枯竭的魔力、憔悴恐惧的精神，乃至战场本身那混乱狂暴的超凡因子，都会削弱灯神的洞察力，为灰蝴蝶创造趁虚而入的时机。
但由于两位佣兵力挽狂澜，导致盟军牢牢占据主动权，魔女根本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也成为了好姐妹上门找公主殿下认亲，共商大计的理由——
战争落败、潜伏计划无疾而终后，她们只有靠着魅魔公主带路，才能进入毒树仪式核心层，接近那尊虚弱的、翘首等待果实成熟的炎魔君王！
——带路，还是忠诚？这是个问题。
李霏驻足在十字路口前，难以做出决策。
毫无疑问，“规劝”好姐妹弃暗投明、一并效忠玛蒙，是相对稳妥的选择。
届时，玛蒙假装中计，实则伏兵百万，将幕后黑手奥登与他的手下一网打尽！那会是巨大的功劳，并且胜算极高。
甚至李霏能借此探听【熔炉斗气】的情报。
弊端也很明显——
一来，玛蒙也不值得信任，好姐妹再怎么互坑，也不会殃及性命；反观玛蒙，至今心思不明，一旦翻脸，真有可能把魔女连同叛军一起吞了。
二来，踏踏实实立功，指望一尊冷酷残忍的魔王赏赐自己，哪有背刺爆金币来得踏实？亲自动手搜刮魔王宫殿，找到熔炉斗气线索的概率可能还比向玛蒙询问更大一些，也更高效。
除此之外，若玛蒙死了，手腕上徽记所造成的威胁也将烟消云散。
权衡利弊后，李霏的思路逐渐清晰，有了初步的、尚有反悔余地的决断。
——我更倾向于和姐妹合作。可目前为止，她必然有什么瞒着我或者欺骗我的地方。我需要开成公布地和她谈谈，也考虑好自己的后路。唔……真要有什么不测话，最好还能捞她俩一手。
——另外，计划本身也太冒险，有什么法子能降低风险就好了……
——等等，好像还真有办法。
魅魔公主翻书的动作忽然顿住。
半秒后，她不动声色继续翻书，并遵循以往的规律，足足过了几个小时，才步伐轻快地离开，享受摸鱼时光。
街道上溜达一圈后，魅魔公主拎着一堆忘了付钱的美食，回到房间，准备摊牌。
“呼……”
两道如释重负的叹息不约而同响起，一声来自于李霏太太的喉咙，另一声则回荡在她虚怀若谷的温暖怀抱间——
李霏太太强忍着蠢蠢欲动的灵感才感到时光难捱，灰蝴蝶又为何会发出颤栗的喘息？

第四百五十四章 魔女不骗魔女
屋里没有开灯，魅魔公主端坐在黑暗中。窗外火光凄美如血，斜斜映在她半张脸上，显得深沉且危险。
“你甚至不愿告诉我暗杀计划的具体过程。”
李霏脸色严肃，一字一顿道：“却想让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带路。”
“诶？咱们不是说好你只要负责找个借口把我带进去，接着只要静候佳音就可以……”
灰蝴蝶悠悠绕着她飞舞，佯装疑惑道。
李霏十指交叉，用指背托着下巴：
“如果你们刺杀失败，我也会被怀疑，在劫难逃。”
“开诚布公地交流应该是合作顺利的前提，你觉得呢，‘灰’小姐。”
灰蝴蝶凝神片刻，终于吐露实情：
“完全能理解你的担忧呢，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
“我携带了一批地精火药。”
？
鹿目圆小姐嘴唇颤了颤，欲言又止。
火药，的确是个好东西，能带来光明与温暖，犹如煌煌佛光，大慈大悲，能将众生接引到极乐净土，远离世间疾苦。
哪怕是十恶不赦、冥顽不灵的暴徒，都会被佛光所感化，永别贪嗔痴，立地成佛。
李霏太太一直是其虔诚的信女。
可问题在于，佛光是有价的，像玛蒙这般无法无天的大魔头，脚下尸骨累累，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恶臭浓烈的血腥味，天晓得要多大当量的佛光才能净化其一生罪业，度她归西？
况且，序列2的炎魔大君足以屠戮一界，或被芸芸众生当作魔神来祭拜，举手投足间都有无穷伟力。此等大能必然拥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手段，可以规避单纯的高温与冲击波杀伤，想要用一把炸药弄死她，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
李霏相信自己的好姐妹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肯定还有下文，于是忍住没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盯着灰蝴蝶。
“我准备的超凡火药规格很高，量也不小，但这肯定不足以威胁到高位炎魔的生命，甚至未必能重创她，哪怕她处于虚弱期。”
灰蝴蝶坠在魅魔肩头，语调轻松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把她炸上天就可以。”
“嘶……”
李霏愣了愣，硬是在炎热气候里吸出一口凉气。
燃烧平原最危险的两大天灾，莫过于脚下熔岩与穹顶烟尘。
前者是深渊的血液，在高温中滋生出致命病菌，除了少数高位恶魔族群，就连高位生灵沾染了都要皮开肉绽。可真要将高位生灵杀死，还得拉他们进去泡个澡才行，威能终究有所欠缺。
而横亘万万里的厚重烟尘，却疑似源于神邸诅咒，万古不散，是真正的生灵禁区，触之必死，给燃烧平原带来永恒的黑暗与绝望，不见天日。
只要被炸上天，别说小小玛蒙，就算换了婷宝，理论上来说也必死——不过知女莫若母，李霏妈妈莫名有种预感，婷宝还真不一定。
“炎魔奥登，会利用血祭仪式与超凡物品将自身强化到极致，再对玛蒙释放【恶魔掌控】，禁锢她的躯体与灵魂。”
“我还制作了仪式盘，能将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汹涌狂暴却无序扩散的冲击力最大程度收束起来，凝成一股，轰向天穹。”
灰蝴蝶在李霏耳边呢喃，悠然语调中带有少女的狡黠和妩媚，似能惑人为她跳河，证明对她的爱情之坚定：
“我将仪式命名为【恶魔的喇叭】……你见过吧？那种桀骜不驯的，被神明不喜的，骄傲向天空绽放的花。”
——好像……真的能成！
低语声中，公主小姐的眼睛开始发亮。
玛蒙在吞噬并消化那颗毒树之果前，都会处于分裂后的虚弱期。
而炎魔奥登则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强化己身，绽放出超越极限的炽盛火光。
此消彼长且有心算无心之下，玛蒙真的很有可能被控制住。
或许控制时间很短暂，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将其斩杀……可利用仪式与超凡火药把一个十几吨重的胖子炸上天，也不过在弹指间。
燃烧平原上空的浓雾腐蚀一切，毒杀一切，破灭一切，代表永恒的绝望和死亡，如同深渊女士的灵魂。只要被佛光接引进去，任凭玛蒙有千种手段，万般神通，也会直接被秒！
一念及此，李霏又忍不住瞥了眼系统面板，从包罗万象的知识之书里找出【恶魔掌控】，并查看商品描述。
——用强大恶魔之力抓取一个目标，汲取生机与魔力，并产生强力禁锢效果，令其无法操控身躯、灵魂与超凡力量。
——持续性施法！
看到【持续性施法】几个字，李霏更加看好暗杀成功率了。
若以施法目标的数量为切入点，那么控制性法术分为群体控制、单体控制两类；但从施法模式着手的话，控制性法术又能归纳为瞬时施法、持续性施法这两大范畴。
瞬时施法比较常见，单挑群殴都适用，只要法术释放完毕，不管命中与否、有没有生效，施法者立刻都能进行下一步动作，进可攻退可守，灵活性极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无疑是【变形术】。
而持续性施法通常只会在以多敌寡的局面中出现，因为施法者在利用法术控制目标期间，需要全神贯注输出魔力，维持控制效果——这就意味着，在法术生效期间，施法者难以借机逃跑或利用杀伤性法术终结敌人的性命，甚至有可能导致自身遭遇袭击，局限性很大。但相应的，持续性施法往往能让控制效果更牢固、坚实，难以挣脱。
总之，瞬时施法命中率低，控制时间短，但不影响到施法者本人，适用性广；持续性施法效果更加持久、强力，可施法者本人也行动不便，只能在人多欺负人少时发挥作用，为队友争取时间。
【恶魔掌控】就属于后者。
——看来炎魔指挥官奥登当真对他的姐姐恨之入骨……如此骄傲的家伙，居然甘愿放下高位炎魔、叛军领袖的身段，全心全意打控制位，给中序列魔女当辅助，只为创造短暂时机让魔女超度玛蒙。
——这个方案本身么……够损，够阴险，但听起来似乎可行性很高，就算强如熔炉大君，也有可能被控制住瞬秒，饮恨当场。
——所以，灰小姐的计划是潜伏阶段风险较高，如履薄冰；一旦玛蒙落入陷阱，迎来真正的暗杀时刻……反而有较高的把握。
“真卑鄙吖！”
思绪逐渐平复，扭曲魔女不禁对姐妹的计划给出高度赞扬。
旋即，她晃着尾巴，提出另一种可能：
“不过……这个方案或许还有改良的空间。”
“嗯？”
灰蝴蝶翅膀轻颤，头顶两条丝绒般的细小触须扬起。
“你不是对仪式动了手脚，往玛蒙翘首以盼的果实里注入了一丝空间烙印么？”
李霏理性分析道：
“那能不能再添加点别的微量元素进去？”
“你是打算下毒么？”
灰蝴蝶的触须歪向右边：
“毒树仪式所汲取并浇灌给果实的，是怨恨、恐慌、悲伤这些灵魂养料，并非实体物质。所以……想把现实的物质掺入毒树养料中，做不到；但如果是将极其微小的灵魂毒素添加进去，还是有可能的。”
“问题在于，像玛蒙那样的炎魔领主，生命本质强大到不可思议，能媲美神话传说中的生灵。她就算饮尽剧毒长河恐怕都能安然无恙，更不用说极其微量的灵魂毒素了。”
“恐怕只有上古传说中诅咒之神献给裁决女士的那杯灵魂毒酒，才有可能以如此微小的剂量毒杀一尊炎魔大君吧。”
“哦？是么。”
魅魔公主高深莫测地扬了扬唇角，慢条斯理取出香槟，给自己添上半杯：
“我愚蠢的妹妹哟，你是不是忘了……”
“咱们本身就携带着足以污染神灵的病毒呀。”
灰蝴蝶忽然就沉默了。
魅魔公主优雅晃动着长笛杯，观赏细密气泡从底部旋转着漂浮而上，就像是蝼蚁般的生灵在哀嚎中被卷入噩运的漩涡，直至生命消融：
“按理说，咱们当前的血脉浓度，还不足以污染一尊高位炎魔。”
“可玛蒙……并不只是单纯地吃掉并消化那枚果实，而是利用某种邪恶的能力将她分娩出的骨血重新融化回自己的血脉与灵魂中，对吧？”
“咱们感染不了炎魔领主，还感染不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婴孩么？”
“魔女病，只能抵抗或预防，但无法‘治疗’。”
“当玛蒙与她患上魔女病的女儿同化为一体……”
魅魔公主回眸，望向窗外那红与黑交织的平原：
“熔炉域，都会变成咱们的。”
“……”
如同被石化的灰蝴蝶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用魔力卷起一股香槟，涌入口中，平复涌动的心潮。
小小蝴蝶一口气吸了至少半升香槟，才心悦诚服道：
“好姐姐，你真卑鄙。”
“过奖过奖，你也不差。”
李霏谦逊着，语调里带有惺惺相惜的意味：“而且这么一来，你甚至都不用潜伏进毒树仪式核心……只要静静等待玛蒙病入膏肓，对咱们予取予求就可以了。”
“嗯。”
灰蝴蝶沉吟道：
“这确实是成功率更高且收益丰厚到不可思议的方案。毒树仪式本就是利用各种浓烈且极具污染性的灵魂物质来植树育果，所以添加灵魂毒素会比注入空间烙印更加简单且难以识破。”
“只不过，想要制作出能够散播魔女病的灵魂毒素……需要原料。”
“原料只能是魔女的灵魂。”
“虽然需要的量很少，但灵魂终究是精密而脆弱的。如果贸然撕裂一小部分下来，很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轻则健忘、失忆，重则变成白痴。”
“我和我的同伴，都不太擅长这方面呢……嗯？”
灰蝴蝶的声音戛然而止，疑惑看向默默带上一副眼镜的魅魔公主。
眼镜款式很普通，甚至有点土气，但无法封印鹿目圆小姐的颜值，反为她平添几分恬静、朴素的学生气息——圆焰糖了属于是。
紧接着，李霏取出一枚小巧纤细的柳叶刀，对着自己比比划划。
家乡有句老话，叫做久病成医。
况且她在无麻情况下接受过一场灵魂手术。知性而典雅的女医师如同在烛光下切割牛排般从容分割着小棉袄的灵魂，品尝她垂坠的泪珠，还温声细语在她耳边诉说手术注意事项。
所以。
李霏虽然还是不太懂灵魂，可她明白灵魂的构造，以及哪儿可以切、切完副作用最小。
“啊这……”
灰蝴蝶猜测到她想要做什么，不禁翅膀轻颤。
这种行为，可比刮骨疗毒凶残多了，那可是深入魂髓的痛苦。
“嘘——”
李霏示意她安静，摸出一瓶五斤装、能点燃的伏特加“吨吨吨”闷掉，又净化掉身上的【感度光环】，最终衔住不情不愿递上来的魅魔尾巴。
刀锋，缓缓探向自己。
“唔！！！”
……
公主殿下瘫软在沙发上，小脸惨白，身上挂满湿漉漉的汗，水光淋漓。
魅魔尾巴委屈兮兮横陈在大腿上，上面一圈儿牙印清晰可见。
“姐姐，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灰蝴蝶绕着用特制器皿收好那一缕灵魂飞舞，郑重承诺道：“我会把她调制成最烈的魔女病毒！”
李霏抬起苍白病态的脸，眸光虚弱而困倦：
“真、真的吗。”
“嗯！”
“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瞒着我了吧？”
“当然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说，魔女不骗魔女。”
“魔女不骗魔女。”
“说，如果欺骗我的话，手指缩短三公分。”
“……姐姐，犯不着发这么恶毒的誓言吧。”
灰蝴蝶别过脸，被那双幽深而明亮的眼眸盯得有些心虚。
最终，她细若蚊喃道：“三公分就三公分。”
李霏拳头硬了：
“喂，如果是骗人的话，你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你安心养伤，我这就动手制作。”
灰蝴蝶的声音欢快起来，魔力触须生长而出，现场处理起鲜活的魔女灵魂。
她投入各种素材进行加工，将灵魂活性、污染性与侵蚀性激发到极致，且每一个步骤都呈现在李霏眼前——这是必要的，只有当面操作，才能让李霏确信好姐妹是把灵魂用在了制作灵魂毒素上，没有私藏原料，留着将来扎草人、释放【爱情魔咒】什么的。
李霏心不在焉欣赏着行云流水的操作，疼痛与疲惫也无法让她停止思考。
——魔女的嘴，骗人的鬼，她肯定还有自己的小心思瞒着我。
——不过，大方向上咱们是一致的。我不信有什么诱惑能强烈到让她放弃感染一尊序列2的炎魔大君，将整座但丁，不，整片燃烧平原纳入囊中的机会。
——况且……
尖锐耳鸣声中，李霏捂住失去血色的双唇，掩盖扭曲的唇线。

第四百五十五章 岂可郁郁久居于人下?
毫无疑问，人妻魔女主动切割自己的灵魂，也是有小算盘的。
诚然，不论多么桀骜高傲的、纯洁不屈的灵魂，只要染上魔女病，都必定会堕落到最底端，万劫不复。
届时，要么成为魔女的狗，认主到死；要么沉沦得更深一些，加入相亲相爱魔女大家庭。
可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李霏太太明白，比起别的魔女，魔女病患者会对污染自己的魔女抱有更加亲密、狂热的渴望；在夏娃帮助下完成的一系列对照试验也能充分证明，唯有感染源亲自产出的魔女病抑制剂，在病人眼中才最是甘甜、长效的。
这就意味着。
一旦计划得逞，魅魔公主将会名正言顺继承但丁统治权，成为新的燃烧平原主宰；至于两位姐妹……得往后稍稍。
此外，作为一名洁身自好、宁折不屈的良家女子，纵使炎魔女帝位高权重，李霏太太也决计不可能为了利益而弯下腰杆，做出有违妇道的不检点之事，所以……
她得准备一些代餐狗粮狗粮，以免十几吨重的狗狗扑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事成……直接过河拆桥，未免吃相有些不雅。还是给点钱打发掉吧。
——所有的阴谋都将被揭晓，一切威胁都会烟消云散……领土、财富、荣耀、熔炉斗气统统归我所有，包括玛蒙本身所代表的【暴力】与【锻造技艺】。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无法品尝到那颗毒树之果的滋味了吧。
虽然大雁还未落下，可李霏已经有些难捱，忍不住琢磨起各种烹饪方法。
又过了会儿，她吃力站起身，推开窗户，吹走烟尘。
其中一粒灰尘迟迟没有坠落，悠然飘向远端，载着鲜活且无解的灵魂剧毒。
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李霏再去买一杯奶茶，那粒灰尘就会重返她身边，直至炎魔女帝毒发。
“计划的成功率很高。”
“可我的小姐妹肯定会做些手脚。”
李霏关上窗户，小声呢喃。
魔女虽然在生活上是亲密无间、活色生香的，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么贪婪、自我、无恶不作的秉性，就会让内部竞争也变得疯狂血腥起来。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彼此阵营对调，那么当初布哈里亚岌岌可危时，李霏也不会露面或提醒姐妹即将汹涌而来的深红浩劫，最多在必要时刻保她们一命——至于红发美人是否香消玉殒，则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如今么……
李霏需要两位姐妹完成下毒步骤，而她们也对灵魂了解有限，只能利用李霏的灵魂来制作病原体，谁都离不开谁，也无法取代彼此的任务，所以维系着团结友爱的氛围。
可真到分蛋糕那会儿，姐妹情谊牢不牢靠就难说了。
不会下死手，但各种阴招肯定少不了。
“嘛，不管怎么说，我有火药，我可以召唤成年红龙，我是正统小公举，蕾欧娜会帮我，玛蒙染上的也是我的魔女病……优势在我。”
“有什么手段，我接着就是了……”
李霏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合拢双眼，沉沉睡去。
……
洁白掌心贴在黏糊糊额头上，指掌肤质光滑娇嫩，微凉体温在灼热空气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新，有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感。
李霏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眼，只是哼哼唧唧发出猫叫，曼妙腰肢也小幅扭动起来，妖冶又妩媚。
“你生病了？”
蕾欧娜的声音幽幽传来。
她一进屋，就发现屋里没开灯，一只病恹恹的粉色小魅魔蜷缩在沙发上，面无血色，香汗淋漓，散发着柔弱颓败的美感，像是在夜晚寒风中孤单凋零的花，油画里一半鲜活一半黯淡的水果，橘子酒馆初体验后不慎染上魔女病由内而外腐朽的修女，格外惹人怜惜。
“唔……老毛病了，灵魂损伤后遗症。”
李霏睁开眼眸，声线慵懒柔媚，犹如嘤咛：“犯困，虚汗，鼻血，健忘，法典……都是正常的，多睡会儿就好了。”
“……”
蕾欧娜陷入短暂沉默。
鹿目圆小姐掌握【残焰·？？】与【深渊熔岩】，火球术威力也格外强大，怎么看都是如假包换的序列4施法者。
可她在某些方面却显得格外疲软、乏力，完全不具备序列4甚至是中序列法娘的基本素养，稚嫩得像是魔法学院的一年级新生一样，给人一种矛盾的割裂感，捉摸不透。
但如果有灵魂损伤后遗症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灵魂方面的疑难杂症，对施法者而言格外致命，沦为废人都是有可能的，更不用说施法能力受到影响了。
只不过……
【灵魂损伤】这个似曾相识的特征，给蕾欧娜带来的既视感更强了。
洛西布鲁克那位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女，也拥有魅魔血统，也被灵活发作的灵魂损伤后遗症缠身。还有【霏】门的呓语、摄人心魄的魅力、深红斗气……
这让蕾欧娜很难不产生联想，又因【序列4】这道冰冷森严的壁垒而将那种荒谬猜测给排除——或者说，【序列4】是个很好的理由，能让蕾欧娜不用去思考如何面对剑光的拷问。
在剑客眼中，秦先生手中的那柄剑，挥出的是漫漫长夜里万古不灭的明灯，奏响的是缠绵悱恻雨季里震古烁今的绝唱，谱写的是肝肠寸断红尘中浩然千秋的文章，纵横捭阖三万里，执剑布道十九州。
如此海纳百川、有教无类之举，堪比古之圣贤，也正因如此，剑客们才会心悦诚服地对那风华绝代的秋雪剑仙称上一句“半师”。
可对蕾欧娜而言，那剑光是格外温柔而磊落的，是没有锋芒但真诚大方的，更是苦难黑暗岁月中少有的温情。
或许秦知画只把她当成普通朋友，可她内心无比诊视这份情谊，含蓄平静却令人舒适，犹如绵然细雨、书屋檀香，能让疲惫压抑的灵魂迎来片刻宁静。
无论如何，蕾欧娜都不愿亲手毁掉这份情谊。
——等回去以后，约上她们小酌一杯吧，还有鹿目圆小姐。
——届时，一切顾虑将迎刃而解。
蕾欧娜这么想着，取出一小份由【纯净灵魂】制作成的药物，给虚弱而困倦的粉色魅魔喂下，随后独自在一旁冥想。
只是在恍惚间，她耳边又响起猫叫声，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瞳孔里由恶魔力量交织成的绘卷，也愈发鲜活清晰了。
“她、她居然喂我这么贵的东西……”
价值百万的灵丹妙药入肚，李霏仿佛在痛经时喝了一碗热鸡汤，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初恋般的心跳声，怦然从胸膛响起，就算她羞涩捂住嘴，那种甜蜜与欢喜也会从眼睛里溢出。
要知道，李霏太太当初为了孵蛋，可是亲自进购过【纯净灵魂】，至今还背负着巨额债务呢，深深知晓那玩意儿有多金贵。
原料都卖那么贵了，制作成药剂那还得了？
——仔细一想。
——我这样的注水序列4佣兵，出一趟任务，都能赚那么多。
——蕾欧娜常年接受生死试练，转战诸多位面，徘徊在血与铁的咆哮中，家底该有多殷实？
——某位毫无上进心、只会领死工资的战争学院女教师完全比不了呢……
眼睛一闭一睁，进度条自动刷新成0/3，李霏太太便心安理得地含沙射影起来，只怨自己当初年少无知，被几句花言巧语一哄，就委身给没什么事业心的、安贫乐道的女儿家来。
好在，如今还仅仅是谈婚论嫁的同居关系，还有自由恋爱的余地。
就这样，李霏太太在半梦半醒间，琢磨着要不要及时止损，选择更优质的伴侣——因此带来的良好情绪，让灵魂伤势恢复得更快了。
等蕾欧娜冥想完毕，两位勤学好问的法娘重新出门去图书馆约会时，李霏太太的伤势竟好了一半，眼神都变得饱满起来，水光充盈，仅泛白唇线还残留着虚弱气息。
——这可是灵魂伤势欸！
如此医学奇迹，令李霏本人都感到诧异。
药物再好，情绪再乐观，也不该好转得如此之快。
她心不在焉翻着书，很快有了答案。
“我明白了。”
“我大概逐步产生了一定的【灵魂损伤】抗性……魔女的适应力真不是盖的。”
李霏太太超小声嘀咕着，心情复杂。
别的姐妹，那都是想尽办法挖掘种族潜力，培育毒抗、火抗、雷抗，再不济也是斩首抗性，多少有助于战斗力提升。
唯独自己的血脉进化方向有些奇怪。
脱水抗性，灵魂损伤抗性。不能说完全没用，只能说局限性太大，恐怕只有被魅魔生擒、被触手怪生擒、被魔女生擒……等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
“等但丁尘埃落定，就得抓紧时间寻找魅魔踪迹了呢。”
李霏沉下心来：“这几天的时间也不能浪费。”
……
时间一晃便是三日。
但丁风平浪静，熔炉大君的一道投影在宫殿中无休止地大吃大喝。
唯一的波澜，大概是几名进城做生意的巫医在狱中突发恶疾而亡，且陆续有血斧部落的法师蹊跷身亡了。
听闻城内居然发生了如此恶性的治安事件，极富责任心与正义感的公主殿下便自告奋勇追查真相，领着卫兵将嫌犯们一网打尽——
众所周知，刑事案件受害者往往与凶手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因此断案如神的公主殿下自然而然将血斧部落全体幸存者当成了嫌犯，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
可她好不容易拷问出“血斧部落与叛军勾结”的罪证，还没来得及让招供者签字画押，就有一尊高位灯神就亲自抵达血淋淋的监狱，约谈公主。
在灯神的阻挠与袒护下，所有嫌犯无罪释放。
纵使公主殿下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对此也只好徒呼奈何。
“咕……”
魅魔公主站在城门口，无精打采目送着蓬头垢面的血斧部落成员们匆匆离开，尾巴尖尖在地上不断画圈。
法师团战斗力保存得太好了，上千施法者拧成一股绳，足以爆发出崩山摧岳的威势。若半途截道的话……用上玛蒙的【恶龙之心】，也不是不行。
问题在于，那样行事过于冒进，且不留余地，容易激怒玛蒙。
所以她选择了较为温和的、循序渐进的方式来达成目的，顺便也对公主权力乃至玛蒙的态度做出试探。
若事成，那再好不过；被阻止，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等玛蒙染上魔女病再出兵平叛；要是连感染玛蒙的计划都失败了……
那就在离开深渊前亲自拜访血斧部落并试验下成年红龙的战斗力吧。
抱着这般心思，李霏得到了不好不坏的结果——
公主殿下将调查期间没收的财物如数奉还，血斧部落逍遥法外；至于在拷问过程中畏罪自杀的，也不了了之。
“多少赚了点经验。”
直到侥幸不死的嫌犯踪迹消失在视线中，魅魔公主才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
她慢悠悠踱步，顺路买了三十杯奶茶。
咚——
房门关上，李霏背负双手，高深莫测道：
“你终于来了。”
“嗯。”
手提袋里飞出一只美轮美奂的灰蝴蝶，她肉疼地绕着真材实料的高品质奶茶飞舞两圈半，才落在李霏肩头。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霏再问。
“很顺利，灵魂毒素已经顺着仪式节点注入核心。”
灰蝴蝶的平静语调中蕴藏着激荡暗流：“除非玛蒙不吃那枚果子，否则……我想不出失败的理由。”
得到好消息，屋内陷入短暂沉寂。
可渐渐地，鹿目圆小姐那张楚楚动人的面颊泛上酡红，颤栗的粉色秀发像是飞舞的蛇，五官扭曲、崩坏，双眼弯成“m”形，灼热水光流淌。
她张口吐舌，宛如目睹无知少女步入陷阱的邪恶女巫，散发出病态、腐朽而迷乱的美，气喘吁吁，念叨着意义不明的古老箴言：
“本姑娘生于天地间，岂可郁郁久居于人下……”
……
狼狈不堪的牛头人们回到繁荣且庞大的部落。
各族奴隶汗如雨下开垦着田地，他们衣衫褴褛，经年累月的苦难在脸上雕刻出一条条深邃沟壑，麻木眼神如同行尸走肉。
卑微的草芥负重前行，自然有另一个群体替他们岁月静好。
牛头人孩童无忧无虑奔跑笑闹，四下洋溢着欢声笑语；稍大些的孩子则在努力锻炼，偶有所悟便揪来畏畏缩缩的奴隶练斧，还有身着血斧部落传统服饰的不同种族雌性陪着笑脸在一旁侍奉。她们披着鲜艳而不合身的露骨皮裙，浓妆艳抹，媚笑着匍匐在每一个臭汗淋淋的半大牛头人身下，替他们擦拭脏兮兮的牛蹄。
回到家乡，愁云密布的队伍才恢复些许生气，许多法师更是仍不住落下泪来。
一名年轻且肌肉虬结的断角牛头人上前迎接，朗声道：
“怎么就你们回来了？瓦格叔叔呢？”

第四百五十六章 演我是吧?!
深渊通讯多有不便，血斧部落上一次收到出征战士们传回来的消息，还是在上一次——
布哈里亚大捷，战无不胜的可汗率领着八千勇士踏破火怪家族防线，旗开得胜。
可如今，本该满载而归的战士们却不见踪影，只剩下灰头土脸的法师队列，各个两眼通红、悲愤交加。
年轻而强壮的牛头人战士嗅到不详气息，连忙追问：
“发生什么事了，布哈里亚之战不是大获全胜么？”
“布哈里亚……已经没了。”
老迈的白牛发出深深叹息：“在我们攻占布哈里亚后，炎魔奥登袭击了我们。叛军围城，插翅难飞……”
“之后，背信弃义的佣兵又暗杀可汗，可汗惨遭毒手……还有那只魅魔，她罪大恶极！她不择手段迫害我等！你知道在监狱那几天我们怎么过的么？她、她……若非依诺卡阁下主持公道，恐怕我们都无法活着回来……”
素来以博学稳重著称的老法师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和蔼眼眸中闪烁恐惧之色，仿佛那狐假虎威的魅魔公主比高位炎魔更加可怕。
其他幸存者也都是心有余悸、魂不守舍的模样。尽管深渊空气灼热，胜过三伏天，可他们却手脚冰凉、直冒冷汗，浑身还止不住咳嗽发抖，似被那女人的酷烈断案手段留下阴影。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魅魔公主来自一个古老的文明，家乡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她汲取纣、亥等古之圣君贤王的智慧，又在大宋镇妖司学以致用，推陈出新，摸索总结出一套问谁谁招供的高效刑讯技巧。
血斧部落这帮人能活着出来，放在封魔大陆，那足够吹一辈子。
“她竟敢如此构陷忠良！我们都为陛下流过血，立过功！”
年轻牛头人怒发冲冠，高大雄壮的身躯中精纯斗气勃发，牛蹄踏在大地上，迸射出成串耀眼火星。
他一支犄角黢黑尖锐，有金属般的沉重坚固质感；另一支则被截断，断面平整，像是被利器所斩断。
倘若李霏见到他，必然能回想起那个舍身取义且同样断角的牛头人将领。那名将领性格桀骜，不识大体，三番两次顶撞粉毛佣兵，但武艺着实高强，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纵使精疲力竭，也能与可怕的魔怪鏖战，远非等闲部落战士能够企及。
而留守部落的这名年轻牛头人，尽管修为尚浅，血气却浑厚而澎湃，一双牛睛熠熠生辉，锐不可当。
“那只魅魔侥幸被玛蒙看重，如今是但丁的公主，不可贸然寻仇。”
白牛凝视着雄姿勃发后生的断角，语调低沉：
“我们需要召回可汗的战魂……”
年轻牛头人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杀机更加炽烈：
“难道瓦格叔叔他尸骨无存？”
“本来我们拾回可汗的一部分遗体。”
白牛轻叹：“但可汗的遗骸被做了手脚，功亏一篑……是我失察，才让部落蒙受如此惨痛损失。等可汗归来，我会请罪。”
“什么，可汗的遗骸已经被那卑鄙邪恶的魅魔给毁了，我们怎么才能……”
一名巫医忍不住询问。
老迈白牛并未答话，幽幽走向部落最深处。
在血斧部落，断角是一种荣耀。
每一个世代中资质最卓越的、有望突破高序列的战士，都会被酋长亲手斩下一支犄角，用秘法保存在部落中，维持血肉活性。
屈指可数的断角战士们也被视作酋长预备役，象征勇武与强大——直到他们在决斗中战胜上一任老酋长，才会用秘药生长出新的犄角，君临部落，成为新的可汗。
这就意味着，不论断角战士也好，还是部落酋长也罢，若战死后尸骨难寻，都可以凭借事先留存的断角召回战魂，重归深渊大地。
诺大部落，仅寥寥几名战士享有这种殊荣；这桩事情也秘而不宣，知情者很少，大部分族人都将断角单纯当作一种彰显荣誉的标识。
可如今，秘辛终将浮于水面。
瓦格过于强大了，离高序列仅一步之遥；当年保存下来的断角虽能为迷途战魂指引方向，可一来【份量】太少，二来瓦格斩下断角时，修为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都会加剧逆转生死所造成的反噬。
再算上因一次失败的复活仪式而蒙受的惨痛损失。
血斧部落必须倾尽举族之力，才能让凶威赫赫的牛魔王重新睁开双眼。
他们成功了。
黑红气柱冲霄而上，血肉重塑，长眠的战魂苏醒。
满怀怨恨与不甘的恶鬼从地狱深处爬了回来，浑身流淌着深邃死亡之寒，猩红眼瞳里则凝聚着摄人心魄的煞气。
苍凉战鼓声与怒涛般雄浑澎湃的心跳连为一体，瓦格握紧与他血脉共鸣的战斧，环视为了让自己复活而气息萎靡的法师们，深沉有力的语调中透着坚定与恶狠：
“还有一战之力的，随我出征！”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输了。”
……
“阿啾——”
公主殿下打了个喷嚏，狐疑自语：
“怕不是有刁民想谋害本宫？”
“错觉，一定是错觉。本宫要颜值有颜值，要品德有颜值，可谓是万民景仰，众望所归，大家爱戴我都来不及，怎么会想害我？”
“可我怎么觉得有一股邪恶凶戾的力量在苏醒……不管了！再过几天，我将继承大统，澄清玉宇，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她晃了晃尾巴，掰着手指头盘算起等自己加冕后该册封多少妃子来。
国祚关乎到社稷稳定，也能安抚万民，身为熔炉大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理当有开枝散叶的责任感，不能走玛蒙的老路。
可小魅魔很快发现，手指什么的根本不够用，得用头发才行。
“任重而道远哇……本宫得保重凤体才行，但愿先帝遗产里有高位蛇女鳞片，霏门。”
孝心满满的魅魔公主虔诚祷告着，无声为魔王义母祈福，盼望她早日染上魔女病，药石无医。
“……”
红发美人注视着精神状态愈发不正常的队友，权当是灵魂损伤后遗症还没缓过来。
只是，连蕾欧娜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她那一闪而逝的、担忧且无奈的、关切中带着困惑与疲惫的错综复杂表情，竟和她的至交好友谈论不省心未婚妻时有几分相似。
蕾欧娜轻叹，伸手揉了揉粉毛佣兵的脑袋，后者的尾巴顿时摇得更快了，还眯眼发出猫叫声。
“喵~”
细小柔媚的声音，让红发美人心脏收缩，瞳孔深处的酆都绘卷也随之震颤。群妖群魔的面容愈发清晰起来，头戴冕旒的黑色猫咪更是栩栩如生。她明明身娇体软，却散发出邪魅庄严气息，恍如一只清纯柔弱的小魅魔端坐在玛蒙的黄金王座上，睥睨燃烧的大地与漆黑绝望苍穹。
——猫，关在箱子里。
——霏门，分享命运。
——秦知画，哲理良师，心灵益友。
——鹿目圆，姻缘，宿命……
光怪陆离的讯息流在脑海中交织、扭曲，明明灵魂有伤的是鹿目圆，蕾欧娜却闭上发热发痒的左眼，指腹在太阳穴转圈儿。
尽管还未遭遇【真正的洗礼】，可她眉头微蹙的模样，和某剑仙捂肚子时更像了，很有闺蜜相。
——果然很喜欢猫呢，弱点get！
李霏太太自鸣得意地将尾巴转成了电风扇。
茶道是善良的、温柔的、细腻的，喜欢黑丝就会有黑丝，喜欢猫自然会有猫——可可爱爱的小猫咪扑到你怀中的时候就算带有别的女孩子的香水味，那也是很正常的吧，谁叫人家那么受欢迎呢？
纯真烂漫的天性犹如一团祸水，裹挟着混乱而妩媚的、腐朽又甜腻的、病态却清新的气运纷沓涌向红发美人，要让她永堕极乐茶乡。
蕾欧娜对此尚不知情，她睁开眼帘，冷绿色瞳孔不像往常那样沉静。
尽管还没能解开命运女士留给自己的字谜，可路线，似乎是走对了。
曾经出生入死、极尽燃烧潜能都无法撼动的瓶颈，在她选择留下帮助鹿目圆寻找丢失的传承斗气后，便有一缕又一缕阳光乍现。
蕾欧娜可以确信，自己将要突破高序列。
可她的心情却莫名沉重且惆怅，大概是因潘多拉女士留给自己的指引过于高深而感到困扰。
短暂怅然很快被坚定强大的心灵所镇压，蕾欧娜独自去了图书馆，尝试寻找斗气的下落。
而留在屋里养病的魅魔公主窝在沙发上，身姿曼妙婀娜，颀长双腿宛如冬眠的白蟒；纤手有意无意撩拨着悬在项颈上的银链，慵懒眼眸里流淌着妖冶而暧昧的水雾，娇嫩唇瓣中吐出的气音更是绵软磨人：
“我说，‘黑’小姐，不闷么？出来喘口气儿呗？”
银链不为所动。
前两天汇报完喜讯后，灰蝴蝶就匆匆离开了，说是要监督仪式运行，确保她们计划能顺利达成。
这种谨慎态度李霏很喜欢，毕竟若阴谋得逞，熔炉大帝将被转化成魔女的狗，堪称偷天换日，是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般的壮举。
只不过。
既然灰蝴蝶有要事缠身，那垂坠在晶莹优美锁骨间的、勾着沉甸甸红宝石的，自然成了黑蝴蝶小姐。
这可太有趣了。
敢做出这种决定，想必灰蝴蝶有足够的自信，觉得黑蝴蝶对她的感情是矢志不渝、海枯石烂的，比黄金更为璀璨。
那么李霏太太也并不介意当一回试金石，对这份感情予以考验——没通过考验的坏孩子，会得到魅魔人妻的奖励。
“……”
项链沉寂无声，仿佛真是一条死物，趴窝在剔透妖冶的锁骨下方，被熠熠生辉肌肤所散发出的热气与汗水所浸润。
“诶？还是不愿意理我么。”
李霏太太弦然欲泣道：“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耶，床头吵架床位和。就因为当初那点小矛盾，不至于对我这么冷漠吧。”
事实证明，真金不怕茶炼，就算是李霏太太，一时半会儿间也叫不醒一名装睡的魔女。
“看来没办法了呢。”
魅魔公主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起身离开房间。
只是当她推门而出的一刹那，似有颤抖的叹息声从锁骨间传来——
沙耶固然可以用沉默证明自己的倔强，以及对伊蕾娜的忠诚。
但她无法否认的是。
顾盼生辉的灰发魔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这般能将自己【卡住】动弹不得的惊心动魄身段，更不可能让自己感受到足以窒息的温暖。
美好到不可思议的压迫感，时时刻刻都在挑战着她的底线，刺激着魔女的本能，连体内神性都在颤栗。
——真是让你享大福咯。
耐心的猎人带着好心情，出门巡视自己的领土与子民，各种具有开创性、颠覆性与想象力的大胆国策也接二连三从心底萌生。
作为一名爱民如子的准·魅魔领主，道路两旁领民那一张张奇形怪状的面庞都变得可爱起来，像牛马般朴实，像税金般闪耀，又如韭菜般生机勃勃；就连充斥着恒河风情的史莱姆版芦荟汁儿喝进嘴里都和香槟一样沁人心脾，让下基层体察民情的魅魔殿下忍不住连喝两大杯，又端走第三杯。
看书？
看个屁！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玛蒙就会双手奉上她所拥有的一切……
轰！
意外如期而至，一股璀璨磅礴的洪流从魔王的宫殿中升腾而起，霎时间风云色变，十方俱震。
腾腾火云席卷但丁，浩荡万里，远比布哈里亚的深红浩劫更加狂暴炽热，宛如旧日邪神从沉睡中苏醒，裹挟血雨腥风，将九天十地都染成刺目的红色，奏响终焉之钟。
“还我女儿！”
带有歇斯底里愤怒的、悲伤到尖锐变形的凄厉吼叫声从宫殿深处传来，霎时间豪华恢宏的殿宇被震碎成齑粉，不知多少生灵爆碎。
空间在颤栗，扭曲，其间的超凡因子都破灭了。整片时空在不可思议的伟力下被扭曲成斑斓漩涡，连高位生灵都要横死。
可一只渺小的灰色蝴蝶却从中飞出，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微芒，飘向远方，欲要逃离被赤红魔力吞没的世界。
咚，咚，咚……
地面开始震颤，皲裂，似有一尊被封印在地底的魔神在挣扎，要击破神明留下的封印，令人肝胆俱裂的狂暴杀机弥漫而出，如威如狱，凶戾无边。
轰！
几个呼吸后，支离破碎的魔王宫殿再次倾覆，硕大火山口拔地而起，迸射出汹涌炽盛的熔岩流，狂暴火光构成一尊通天彻地的巨大炎魔身影。
她巍峨、庞大、沉重，比恒星更加耀眼，毁灭性的力量流烁，似乎一次吐息就能将战战兢兢的城市焚化成焦土。
“依诺卡！你背叛我！”
熔炉大帝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炽烈火光盈天，似能烧塌万古。
她熊熊燃烧的手掌中捏着一名灯神，飘渺浩瀚的湛蓝魔力在璀璨火光中摇摇欲坠，显得无比脆弱。
“我没有。”
依诺卡似乎感受不到暴怒君王的恐怖，语调淡漠到几乎凉薄。
“呵。”
炎魔暴君一口吞掉灯神，浩荡火光涌向东方，追逐亡命逃离的灰蝴蝶。无边火云也随之蔓延，将破败凄美的世界笼罩进一口焚山煮海的熔炉中。
“我……她……阿巴阿巴……”
魅魔公主低头瞅了眼掉落在地的半杯芦荟汁儿，粘稠液体淹没鞋跟；又看了看瀚海狂澜般奔涌向东的沸腾红光，口中结结巴巴，大脑一片凌乱。
她稍加思索，随后恍然大悟。
李霏磨牙眯眼，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银链，左手掏出暴雪手弩，指尖放在扳机上，冰冷箭槽狠狠怼住银链中段，暴怒道：
“演我是吧？！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 花开
可耻的蝴蝶们，背叛了魔女！更辜负了姐妹之间诚挚无私的信赖！
灰蝴蝶瞒着魅魔公主窃取毒树之果，逃向东方，看来是打算反水，完成已经被舍弃的刺杀计划。
她似乎是利用依诺卡潜伏进仪式核心，惹得熔炉暴君直接将高位灯神一口吞掉。
局面一下子就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
李霏攥紧银链，咬牙切齿逼问着：“说，叛军给你们承诺了什么好处！”
如果未斩赤龙，她此刻一定会气得姨妈回流。
但比起愤怒，李霏太太心中涌动的更强烈而鲜明的情绪，是困惑。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灰小姐为什么要欺骗自己，执意要协助炎魔奥登执行伏杀玛蒙。
难道是为了那枚果子么？
不可能！
再珍贵的天材地宝，也比不上一头活着的炎魔大帝给自己当奴隶！
风险也不是一个量级。
公主殿下构思的偷天换日之策很稳妥，她们甚至不用露面，静候玛蒙染上魔女病就能得偿所愿。
而谋害她……陷阱被识破怎么办？决战时翻车怎么办？引诱她的过程中被捉住怎么办？潜伏进魔王宫殿深处时被瓮中捉鳖怎么办？……
风险太大了，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起舞，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粉身碎骨。
不论灰小姐有多么缜密的计划，掌握多么卓绝的空间造诣与宝贵超凡物品，也不敢说稳操胜券。
况且，就算真的事成，叛军方也许诺了天大的好处，万一奥登事后翻脸杀人灭口呢？和魔女合作，至少不用担心这一点吧。
心潮起伏间，魅魔公主愈发烦躁。
从来，只有她背刺别人！
怒火将李霏的灵魂烧化，流淌出糖浆般浓稠的恶意与妩媚。她风情万种注视着手中银链，声音冰冷而甜腻，宛若添加了剧毒的蜜酒：
“不说是吧。”
“那就别怪我有失妇道了呢。”
显然，魅魔拷问官打算动用比严刑拷打更加高效的美人计了。
她吃吃笑了起来，像是在勾引黑蝴蝶，又满是虚情假意，要用摄人心魄的风韵将她蛊毒到比深渊更深的地方。
嘭！
在失节前，银链爆出一团魔力烟雾，变成瑰美绮丽的黑色蝴蝶。
她没头没尾交代了两句话：
“我们的计划继续执行。”
“记住，我是被你生擒的。”
话音未落，黑蝴蝶就如同死掉一样，瘫在李霏手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
李霏眼中波光流转，若有所思。
难道……
她们打算先把炎魔女帝杀了，再让奥登吞下被悄然植入魔女病的毒树之果？
如此一来，熔炉域最终仍会落入魔女掌控，但局面会更加混乱。
而混乱，是向上的阶梯。
——魔女病源于我！可以预见的，病人会更听我的话。那么，把水搅浑确实更符合她们的利益。
——可奥登不是雄性么？难道是男装大佬？
李霏眯着眼，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更多可能。
作为单性别种族，魔女的血液、灵魂、气息等污染源若与雌性接触，就会展现出魔女那贪婪且极具侵略性的狩猎本能，将她们蛊毒同化成奴隶。
但倘若魔女残留的、活性尚存的身体组织，譬如战斗中流淌的血液被雄性触碰……苏醒的，将会是狡猾或疯狂的天性——
弱小的魔女病原体，会迅速自毁，让魔女血液、断肢等变得和寻常生灵无异，以免暴露身份。
污染力强大的病原体，则会光速变异、分裂，化作致死率极高、感染率极高且传播速度极快的病菌、瘟疫甚至是诅咒，轻则酿成黑死病泛滥、生化危机那样的后果，重则让整个世界被污染，变成不可名状的巨大邪神。
所以魔女是个纯百种族。
——不论如何，既然她们不打算终止与自己的合作……那么最终，感染计划还是会执行的。
——我或许会从大赢变成中赢。
——早知道她们必定不甘心将最大的那枚胜利果实拱手让给我，没想到玩这么大。
——册那！这个场子不找回来，以后画知秦三个字我倒过来写！
沸腾的思绪收束，李霏恢复冷静，轻哼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恰在此时，绮丽火光裂空而至，如长虹般降落在李霏身前。
蕾欧娜魔力激荡，平日里隐而不显的恶魔绘卷在左眼中浮沉旋转，犹如群魔闹碧海，冰冷与邪性交织，有种鬼魅的美感。
——嗯？你也给我整新花样？背着我悄悄练写轮眼是吧？
错愕之色一闪而逝，李霏知道眼下不是追究这种细节的时候，言简意赅道：
“传送权杖还能用么？”
“不能。”
蕾欧娜摇头。
赤红魔云遮天蔽日，笼罩八荒，将庞大时空都变成玛蒙的领域，在她的意志下扭曲、颤栗，空气里弥漫着不详的气息，许多超凡物品与能力都失效了。
天晓得灰蝴蝶身怀什么奇物，才有信心不被炎魔大帝瞬秒，将她引入陷阱——至少，也得是【不朽级】物品。
“这是……”
“被我生擒的！”
李霏用力捏了捏看起来完全失去反抗力的黑蝴蝶。
蕾欧娜同样没有深究其中猫腻，直截了当道：
“不打算离开么？”
“我要知道结果。”
“好。”
红发美人着实够意思，但丁发生如此动荡，仍没有崩撤卖溜的心思，直接取出一枚水晶球。
精纯魔力灌注其间，猩红狂暴的世界便在水晶球中呈现，赫然是但丁的俯视角全景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眼眸在穹顶睁开，居高临下睥睨这片哀鸿遍野、命如草芥的破败大地，又将观测到的一切传输到水晶球内。
在蕾欧娜的操控下，水晶球里的景象开始偏移，以庞大火山口为起点，掠过鸡犬不宁的街道、坍塌融化的但丁东侧城墙，深入同样被赤红领域支配的、苍茫凄美的旷野，追逐魔王的踪迹，就连澎湃风声都清晰可闻。
画面突然定格。
炎魔大帝咆哮天地的魔影在水晶球中浮现，她通体迸射着澎湃而炽盛的火光，连虚空都成片坍塌了，宛如一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从恒星深处中归来，举手投足间都挥洒着无尽熔岩，火炬般的眸光似有破灭大千世界的伟力。
刺目扭曲焰火让景物变得模糊，水晶球也烫手起来，虽未皲裂，却在莫名震颤，“咔咔”作响，仿佛熔炉暴君相隔遥远时空也能将窥探她的璀璨级侦查物品焚毁。
“真是可怕的家伙……”
李霏呢喃低叹，凝视着水晶球里的景象。
整片燃烧平原都在熔炉暴君的怒火中颤栗，可她的脚下，却有一支巨大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枝叶桀骜向天，宁折不弯，直视着无法无天的炎魔大帝。
恶魔的喇叭，花语是骄傲。
就算被神明所厌恶，她们都未曾低下过高昂的头颅，生生世世仰望绝望灰暗的天空，玛蒙又如何能让她们低头？
李霏明白，那是灰小姐独创的仪式发动了，巨大化的花瓣中蕴藏着超大当量超凡火药。
不求炸死炎魔大帝，甚至不渴望炸伤她，只要将全部冲击力收束起来向天穹轰出，看看是万古不散的烟尘更加致命，还是魔威盖世的女帝灿烂到足以焚化生命禁区，成为燃烧平原的太阳。
还有一名头戴羊角盔、身披死亡战甲的炎魔横亘在玛蒙身前。
他通体火光鲜红如血，旺盛到病态；十二道漆黑石柱拱卫着他，根根矗立向天，高大伟岸，石柱顶端还有丑陋粗犷的五官轮廓依稀可变，眼眶凝视着生前的王。
那些石柱还未风化，余温尚存，赫然是十二尊地狱火的遗体。他们沉默着陷入长眠，生命火光熄灭，可不屈战意却未曾消散，支撑着死寂沉重的躯壳挺拔站立，散发出巍峨且悲凉的气息。
“这十二位门徒，是暴君送葬路上的祭礼！”
深渊诗人热泪盈眶，声音中饱含着不舍与欢愉：
“深渊啊，注视我！伟大的复仇时刻即将拉开帷幕！复仇者将要履行他的诺言，一场隆重而盛大的黄昏，就要到来啦！”
——这厮活祭了十二尊高位恶魔！
李霏眸光半阖，为这名叛军领袖壮士断腕般的魄力以及能忽悠那么多地狱火为他的理想沉默赴死的人格魅力而感到诧异。
蕾欧娜则凝视着画面中的巨大花卉状仪式，揣测其用途。
“玛蒙可能要死了。”
李霏小声出言提示，心情复杂。
预想中的两名关底BOSS自相残杀，让局面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宛如两架不断提速的钢铁列车迎头碰撞，任何预设的轨迹都会在无与伦比的爆破中失控。
毫不设防的、仍处于虚弱期的熔炉大君，面对踏着牺牲阶梯超越巅峰的高位炎魔，以及魔女精心编织的杀阵……生死难料。
“我愚蠢的弟弟哟，你还是那么不自量力。仅仅找来这样的帮手，就敢于直面我。”
炎魔暴君大笑，语气里带着怒火与嘲弄：
“扬起你们手中的砂砾！看看是否能遮住太阳的光辉！”
话音未落，恒星般的火光变得更加璀璨了，浩瀚焰火衍化出森罗万象，炼狱浮屠，要将统治的权柄扩张到整片深渊。
面对吞噬八荒的浩大魔威，奥登只是伸出不停颤抖的、被漆黑战甲包裹的手掌，磅礴深邃的恶魔之力涌动如江：
“daemoniumimperium”
古老而短促的音节中，一条条沉睡在不知名维度中的黑色巨蟒复苏了。
它们被显赫尊贵的恶魔力量召唤而来，蠕动满是黏液的蛇身，盘缠住缚住炎魔大帝的躯体，禁锢她的灵魂，撕咬她的血肉，用獠牙向她的精神中注入毒素。
那些蟒蛇散发着冰冷邪恶的气息，如同深渊化身，诡异且强大，是恶魔血脉力量与死亡魔力混合而来的巅峰诅咒。
隆，隆，隆……
炎魔大帝晃动躯体，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整片时空都在簌簌摇晃，似有燃烧的群星坠落。
可乌黑巨蟒仍紧锁着魔神般的血肉与灵魂，发出嘶哑低鸣。
被十二尊高位恶魔血祭强化的、超越极限的持续性控制法术确实强横可怕，连磅礴炽烈如恒星的火光都能封困，动弹不得；而炎魔大帝的恐怖也超乎预料，她就算被【恶魔掌控】所禁锢，依旧能发出狞笑：
“这就是你的陷阱么？”
“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渺小的中位施法者身上，盼望她用孱弱可笑的力量，在短暂的时光里杀死我么？你对恶魔血统的骄傲与信任，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么？”
“祈祷吧，当恶魔破笼而出，你所能做的只有祈祷，不要被我捉住……”
悠然飘舞的灰蝴蝶却并不因熔炉暴君的蔑视而感到愤怒，她语调轻快道：
“陛下的确很强，仅凭我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但……我有个不成器的妹妹，她有许多缺点，生性顽劣，还总觊觎姐姐所拥有的美好事物。可在有些时候，她总能给我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善用工具能在某些时候弥补法术积累上的不足。”
灰蝴蝶矮了矮身子，如同一名优雅的小淑女屈膝行提裙礼：
“这是地精工程师们呕心沥血、薪火相传才创作出的智慧结晶，请指教。”
话音刚落，下方含苞待放的巨大花卉也随之绽开，骄傲向天。
可本该生长着柔软花蕾的地方，却结满薄荷糖霜。
顺滑细腻的粉末堆积如山，赫然是数万吨地精火药；它们泛着幽幽蓝光，象征极高的纯度与尊贵品质，是李霏太太买不起的模样。
“你们……要做什么。”
炎魔大帝的声音终于沉凝下来，并带有微不可查的恐慌。
磅礴火光愈发耀眼夺目，道道匹练交织成古老且邪性四溢的符文，吞吐无穷热量与光华，欲要挣脱桎梏，规避杀劫。
“放开我！滚开！滚！卑鄙的逆贼！畜生！”
玛蒙的咆哮声愈发凄厉，魔音贯耳。翻涌火光不断膨胀、收缩，将萦绕周身的恶魔枷锁煅烧得发红，如同被黑蛟缠住的金乌，喋血嘶鸣，在瀚海中浮沉，一时半刻间却挣脱不得。
炎魔大帝的拼死挣扎无疑会给强行封困她的施法者带来沉痛反噬，焚山煮海的高温与天崩地裂的伟力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消融。
头戴羊角盔的炎魔咳血连连，但火光沸腾的面部却有一条犬牙交错的裂口延伸到耳根，蜿蜒弧线构成一张畸形可怖的笑脸：
“你感受到了吗？”
“灼热的仇恨从我身上渗透而出，我所触及之处尽遭吞噬。弹指间，你的灵魂就会在璀璨黄昏中永恒凋零！”
“当错误的归于幻灭，燃烧平原将迎来全新的篇章！”
“灰小姐，终结她的命运吧！为暴君的灭亡奏响礼炮！”
深渊诗人仰天狂笑，流淌血泪，用诵唱凯歌般的慷慨高昂旋律，为熔炉大帝谱写葬诗。
礼炮轰鸣之时，刻骨铭心的仇恨便会在血色黄昏中尘埃落定。
“嗯啊。”
灰蝴蝶缱绻翅膀，像是打了个共鸣的响指。
巨大花卉随之盛开，怒放，震耳欲聋的光芒要将万事万物震碎。
紧接着，竭尽所能倾泻魔力、将炎魔大帝禁锢住不得动弹的奥登感受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灼痛感。
叛军首领感到困惑，于是溢血的眼角俯瞰向下，成串血珠飘零。
呈现在猩红视线中的，是一株硕大的、璀璨的、娇艳的花朵。
恶魔的喇叭在奥登脚下绽放。

第四百五十八章 此女有灰发魔导师之资,断不可留
轰——隆隆！
恶魔的喇叭吹响了，高奏出璀璨而炽热的音符，炎魔奥登的黑色战铠支离破碎，渗出触目惊心的火光，殷红如血。
洪亮浩大的旋律也压过这名深渊诗人的绝唱。他不顾一切释放着魔力，将炎魔大帝桎梏在牢笼中，因此当花卉诡异突兀地、毫无征兆地瞬移到奥登脚下时，他已经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持续性控制法术，从来都是对施法者与目标打造的双向樊笼。
于是奥登满怀着未尽的遗愿、执念与仇恨，连同黄昏军团愿意为之牺牲的宏大理想，飞向绝望的天空。
不甘呐喊声被轰鸣咆哮的热流所淹没，痛彻心扉的眼神也同化在耀眼光柱中，奥登与高度收束凝练的冲击波转瞬间抵达黑红世界的尽头。
烟尘震颤，被浸染上一小团血光，宛如饥肠辘辘的古神蛄蛹着吞下烫口食物——祂总对任何食物一视同仁，头戴羊角盔的炎魔也不值得多品尝哪怕一秒。
精心编织的绝杀陷阱就这样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深渊诗人如同跃出水面的哈格达尔魔龙，永远离开他挚爱的家乡。
“……”
李霏凝视着水晶球中的背叛，目瞪口呆。
巨大花卉在绽放那一瞬突然就移形换位了，尽管只是一小段距离，却将命运的天秤所颠倒，用最壮丽浪漫的视觉语言诉说着炎魔指挥官连同十二尊地狱火的覆灭，胜过任何诗词。
而在刹那芳华后，花卉又无声缱绻、飘零，片片花瓣消散成魔力微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被染红的烟尘也恢复了压抑无光的底色，古老而庞大的神祇重又沉眠，阻断一切光芒照射到破败凄美的燃烧平原上，让罪恶、痛苦、哀伤……那些腥臭腐朽的东西能永恒在黑暗里滋生。
唯有空气里残留的滚烫硝烟气息，能证明深渊诗人曾来过。
——奥登就这么没了？
——她们究竟想做什么？
——奥登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联手魔女干这么大的事情，签订的盟约绝不会比炎龙契约低档！灰小姐如何规避反噬？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纷沓而至，在李霏心湖中掀起错乱交叠的涟漪；而这一切，最终都归于灰小姐当日启示的那则冰冷预言：
“火光会在绝望中熄灭；高位炎魔生命，也将于陷阱上空凋零。”
灰小姐口中的未来实现了，但魅魔公主未曾预料到，她所诉说的绝望，竟是如此炽烈璀璨，精彩绝伦，足以让任何一名魔女心向往之。
李霏紧抿唇线，克制着跌宕起伏的情绪，努力掐灭想要捅玛蒙一刀助助兴、不让姐妹专美于前的念头。
“我知道她是谁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喟叹，来自蕾欧娜。
红发美人紧盯悠然飞舞的、渺小却美丽的灰色蝴蝶，眸光凝沉：
“她至今背负着一件【不朽级武装】的悬赏。”
“她曾潜入【圣·修道院】，拐带走神圣教廷最虔诚、最纯洁且极具潜力的圣女。”
“她从天使、冠军骑士与高位祭祀所构成的天罗地网中安然无恙脱逃。”
“她被谎言与神秘所青睐，据说她美貌到任何女性见了她都忍不住眯起眼眸。”
“世人通常称呼她为……”
“灰之魔女。”
……
超凡灵感空前活跃，魔女血脉欢欣起舞。
这让伊蕾娜明白，炎魔奥登彻底从舞台上谢幕。
这也意味着，【谎言魔女】完成了她有生以来最壮丽且缤纷夺目的一场扮演，以及序列3的晋升仪式——
让一名高位生灵对她所编织的谎言深信不疑，直至死去。
蝶翼浮沉，伊蕾娜优雅向虚空致意，灵魂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悸动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喇叭吹响的热情高涨旋律尚在血脉中萦绕，那是酣畅淋漓的进化之歌；但她的收获远不止于此，与之一并而来的，还有豁然开朗的高位瓶颈，以及……
玛蒙的一点点信赖与丰厚嘉奖。
“我的好孩子。”
如恒星般浩大灼热的、欲要吞天噬地的炎魔大帝寸寸坍塌，变回了十几吨重的胖子。
她肿胀下垂的丑陋面皮上挤出憨态可掬笑容，好几分钟没进食导致唾液倾泻如注，美丽眼瞳中闪烁着疯狂、残忍与狡猾：
“我该怎么奖赏你呢？你这回呀，可是帮了婶婶大忙了。”
“叛军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灰蝴蝶含蓄表达出自己的忠诚与谦逊：“我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说起来，我膝下……呕。”
玛蒙突然吐出一盏蓝光，清婉到凄冷的美人幽幽漂浮而出，静谧烟尘承载着半幅古井无波的血肉，眼神沉寂如初。
在灯神的无言注视下，母女相认的感人戏码继续上演：
“我膝下只有一女，这么大的领土，一个孩子可打理不过来……”
于是，当魅魔公主捏着黑蝴蝶前来救驾时，灰蝴蝶已经口头上背负起了给炎魔女帝养老送终的使命与责任。
李霏将似曾相识的一幕尽收眼底，表情复杂：
“我发现这只黑蝴蝶形迹可疑，刚才、刚才又……我还以为她们要对母上大人图谋不轨，就把她捉住了……”
“快放开她吧，她是你妹妹的同伴。”
炎魔大帝发出董卓般的爽朗笑声，又带着和蔼与慈祥：
“潘多拉女士何等仁爱，将你们这两个听话懂事又出色的好孩子赐予我身边……”
两位公主似乎都听不出这话里的虚情假意，宛如并蒂双生的莲花，齐齐绽放出乖巧的、楚楚动人的笑容。
……
“妹！”
“姐！”
“妹妹！”
“姐姐！”
备用行宫内，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在一番深情对视后，魅魔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动手霸凌起资历比她浅了好几天的二公主来。
“去死，去死，去死……”
李霏张牙舞爪，连利齿和尾巴都用上了，向炎魔皇族大家庭的新成员扑了过去，要让她明白长幼尊卑的道理。
灰蝴蝶自知理亏，没有全部防下来，不多时两片唯美蝶翼就被折腾得皱巴巴，牙印密布，还滴滴哒哒流淌魅魔涎。
等好姐姐出了一小口恶气，她才为自己的行径做出狡辩：
“其实，我这么做是为了计划顺利实施。”
“咱们一起潜伏在但丁，一来能更好地观测玛蒙的状态，洞悉她什么时候被彻底感染；二来，要是有什么不测，咱们也能相互照应。”
“况且，这未尝不是一种缘分，或许咱们是命中注定的好姐妹呢……”
“哦？是么。”
李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拳，甜甜一笑，摊开洁白掌心：
“那好姐妹是不是该有福同享？”
几十分钟前，玛蒙为熔炉域认养新的公主并留下与长公主同款的火焰印章后，就捧着果实，匆匆回到变成废墟的魔王宫殿深处。
种种蛛丝马迹表明，灰小姐与炎魔大帝并非一拍即合的勾搭，而是暗中眉来眼去已久，连事成之后如何犒赏都商议好了——
二公主冒死潜伏敌营，并在里应外合之下，毕其功于一役，将叛军菁英尽数剿杀。
不光是炎魔奥登与十二尊高位恶魔在吹响的喇叭中覆灭，连叛军隐藏于折叠位面深处的老巢和好几片核心据点都被有勇有谋的二公主悄然留下了空间烙印，依诺卡已经带队去围剿了，残存叛军插翅难逃。
这无疑是泼天大功。
虽然有一部分嘉奖，譬如玛蒙允诺的锻造机会需要等她服食毒树之果并出关后才能兑现，但琳琅满目的卷轴、素材、物品……当场就赏了，赐给二公主的魔力水晶更是要按吨计算，远甚于长公主当初在布哈里亚一役中力挽狂澜所获得的犒赏。
毕竟，魅魔长公主不过是与她的红发爱妃击杀哈格达尔魔龙、瓦解深红狂潮、挫败叛军阴谋，让本该胜券在握的恶魔大军败逃罢了；而蝴蝶二公主却实打实来了出釜底抽薪，将叛军一锅端。
炎魔大帝严酷统治下的最大隐患顷刻间土崩瓦解，并且要不了几日，佝偻残喘的少许遗毒也将被瓮中捉鳖，再成不了气候。
这个局面……
——好像，对我来说也不差？
——玛蒙还是会染上我的魔女病……安定平稳的疆域，也符合我的利益。
捆绑在一起的诉求，让场面立刻稳定下来。
两位尊贵、美丽的公主和好如初，一副你侬我侬、姐妹情深的模样。
只是长公主不免感到脑阔痛，目光惆怅中又带着一丝丝疲惫——
此番深渊之旅，不该是勇者们高举正义大旗，组队入侵井然有序的炎魔国度，齐心斩杀无冤无仇的大魔王，并抢空国库、寻回失落的熔炉神功么？
好端端的替天行道剧本，咋就变成姐妹阋墙、夺嫡宫斗了捏？
而不出所料的是，二公主确实有抢夺大统之心。面对长公主的友善请求，她居然捂紧了腰包，一毛不拔，全然没有孝敬姐姐的想法，也将见者有份的传统美德抛之脑后。
——既然你不懂得长幼尊卑，嫡庶之别……等将来本宫天命加身，就休怪本宫不念及姐妹情谊，将你发落冷宫了。
粉毛公主见状笑容更甜，内心却暗戳戳想出好几十种推恩削藩的法子来。
二公主大抵是抱有相同打算的。
就这样，在姐慈妹孝的一派和睦氛围中，魅魔公主暂且与好妹妹道别，离开她的临时行宫。
李霏步履匆匆，回到自己的新住所，一头扑在沙发上，打算用柔软坐垫闷死自己。
准皇妃蕾欧娜倚坐在闷闷不乐的长公主身旁，娓娓低语道：
“为了擒获灰之魔女，也为了寻回失落的圣女，神圣教廷曾动用禁器，发动【大预言术】观测她的信息，追踪她的下落。”
“那时，不仅教廷强者倾巢而出，还发布巨额悬赏、邀请许多高位强者共襄盛举，组建反魔女同盟，将六大阵营都搅得风起云涌……他们甚至打算顺水推舟，剿灭一处魔女集会。”
“但最终，连处在风口浪尖的灰之魔女都销声匿迹了，更别说重创魔女的计划。”
“可教廷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并非完全徒劳无功。至少，他们通过大预言术得到了一鳞半爪的情报。”
“我父亲当初也以佣兵身份加入了反魔女战线，并因此获悉有关于灰之魔女的一部分讯息。”
“灰之魔女，她的职阶是【谎言魔女】，天赋专长为【虚妄诺言】，可以规避或削弱违背法术契约而遭受的反噬。”
“嘶……”
脸蛋与沙发紧贴的缝隙中传出沉闷吸气声。
这天赋专长，可太适合长公主殿下了。
“我们还不清楚她有何所图……但她的危险性，不在玛蒙之下，你要小心堤防。”
蕾欧娜的眼神有些严肃。
凡事扯上魔女，就必须要谨慎对待，尤其对于美貌女子而言，死亡都不一定是终点。
而那灰之魔女，就算在臭名昭著的魔女族群中，那也是响当当的屑魔女，消息灵通的蕾欧娜听到过许多似真似假的传闻，其中不乏可信度较高的内容：
灰之魔女能在不依靠魔女病的情况下，让许多名门正派的女侠、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对她死心塌地，叛逃出六大阵营，心甘情愿沦为魔女爪牙。
她们的师门、家族、宗派……为遮羞，或担忧与魔女扯上关系而被审判所找上门，便纷纷对外宣告她们的死讯，彻底切断关系，以免惹祸上身。
而可以确信的是，灰之魔女能从声势浩大的围剿中逃出生天，必然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高位魔女庇佑着她……如果那些高位魔女已经潜伏到了熔炉域……
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己与鹿目圆小姐，都有可能被魔女病所污染，沉沦到比深渊更黑暗混乱的地方，万劫不复。
蕾欧娜没有将那些冰冷可怖的猜测也说出来，因为她相信以这名可靠队友的智慧，足以闻弦之意，根据她分享出的情报推断出隐藏在暗中的风险。
“……”
长公主闷不吭声，内心也确实沉甸甸的。
只不过，她所担忧的内容完全不是被魔女生擒俘虏什么的。
一方面，是有点酸。
都是魔女，凭什么人家就精通高深莫测的变形术与空间法术，仪式造诣卓绝，还被谎言之道所青睐，拥有【虚妄诺言】这等强大且实用的天赋专长；而花魁小姐却除了魅力、系统和茶道外一无所有？几只小叮当还是她自己努力赚来的！
大概……只能归咎于没有上进心的未婚妻了吧。
另一方面，长公主在继承大统的帝路上遭遇了强敌。
横空出世的二公主修为比姐姐更高，立下的功劳也比她更加显赫。
最关键的是，在目前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长公主居然被压了一头。
——此外……玛蒙奖赏她的财富，都是我的！我的！我的！玛蒙的遗产，但丁的国库，熔炉域的……不，燃烧平原上一切会呼吸的和不会呼吸的，都是本宫的！她窃取了魔女的果实！
——好妹妹反水将叛军一锅端，往好处想，是替本宫消除了一些不利于稳定的因素；往坏处想，她是一把炸药将我的经验值全给扬了！
——但为了大局着想，我甚至揍她出气的时候都舍不得下手太狠……
——上一回被坏女人如此欺骗，好像还是在院长妈妈那儿……坏了！
李霏越想越心惊肉跳，翻身坐起，秀发有些蓬乱，像是乱了毛的猫在生闷气。
她鼓着腮帮子，发出无声而严肃的呢喃：
“此女有灰发魔导师之资，断不可留！”

第四百五十九章 潜伏期
熔岩河流一如既往地流淌，蜿蜒弯曲，宛如渗血的伤口，它们会溃烂、发炎，给绝望土壤带来永恒的痛苦与颤栗。
河流边，又一座深渊城市沦陷，恐慌与尖叫直冲云霄。男女老少头颅堆砌的千面巨塔无声矗立，一张张狰狞面孔被腐朽邪恶的力量所同化，齐齐露出诡异笑容。
瓦格大马金刀横坐在塔下，气息沉凝如渊，酝酿着刺骨杀机。
他像是茧中的长虫，等待蜕变，再用仇恨的翅膀，将苦难散播给曾给他带来伤痛的人。
……
“喏。”
灰蝴蝶振翅，语调轻快，将一朵洁白的小花别在魅魔公主发梢上。
“唔……”
李霏不情不愿取出一堆尸体财富。这些都是她在战争中获取的超凡素材，累计价值三百万，包括地狱火那颗的心脏，洋溢着滚烫生命力，魔性澎湃。
显然，在反复思量后，长公主殿下还是从便宜妹妹那儿订制了一份【恶魔的喇叭】仪式。
这种仪式无疑存在着巨大缺陷，比如功能单一且鸡肋，仅有的用途便是将高温与动能收束凝聚成一股；持续时间极短；造价高昂……
可它也是如假包换的高位仪式，并且在燃烧平原这一亩三分地上，配合佛门手段能组成王炸——
李霏太太请来傍身的黑菩萨理论上来说是有机会净化高位生灵的，可那仅仅是理论。
踏足神话领域的物种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能够规避或抵御纯粹且短暂的物理性质杀伤；诸多深渊恶魔更是能凭借强大体魄、卓绝抗性硬吃爆炸不死。
但有了【恶魔的喇叭】仪式……只要时机合适，粉毛魅魔菩萨甚至连玛蒙都敢超度！
并且，好妹妹售卖给她的并非“知识”，而是制作完毕的“仪式核心”，有点类似东方大陆另类施法者【道士】们所研发出的阵盘、阵旗，能让李霏跳过布置仪式环节，直接利用仪式核心瞬间祭出巨大花卉，中西合璧了属于是。
李霏摘下洁白小花，仔细端详。
从外观上看，它与燃烧平原最常见的花如出一辙，脆弱、平凡且骄傲，被神灵所不喜。
但只要注入一丝魔力，这朵花就能在顷刻间化作仪式，将璀璨炽盛的光华装进炮膛，给狂暴无序的热流套上缰绳，精准把敌人接引上天，拜见黑色如来，堪称佛门至宝。
前女友还尽职尽责地替长公主鉴别了这朵仪式核心的真伪——
这一回，李霏太太和系统小姐的分手是正当的、合理的、严肃的，绝非无理取闹。
蕾欧娜赠送给她的那双【盛夏】，明明是委托奖励，合法收入，不存在半点私情，狗系统居然没有计入财富值！
如此高品质的烈阳级装备，少说价值两百个W，系统小姐一声不吭就这么吞了……这不仅仅是在克扣粉毛佣兵的劳动成果，更像是在含沙射影质疑人妻霏的贞洁与专一！好像她和未婚妻的友人存在什么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似的！
——我是那么轻浮随便不检点的人妻么？我俩明明就是出生入死的纯洁战友情嘛！
——就算将来蕾欧娜成为本宫，阿不，寡人的皇妃，那也是看在知画女士的面子上，给她一个编制罢了！
总之，系统小姐这种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猜疑，让李霏太太很是恼火且心寒，毅然和她一刀两断，并发誓在下一次抽奖前绝不率先和好。
但分手归分手，日子还是要过的，长公主眯眼盯着前女友特地标注出的【成本价约1135367枚金币，仅供参照】，和颜悦色道：
“好妹妹……这仪式核心，你当真是成本价卖我的？”
“嗯！”
二公主不假思索道：“这可是高位仪式核心，能把那么庞大的破坏力给掌控起来，用的素材可贵了！”
“我不光没赚你钱，还在成本价上打了折呢！”
长公主盯着便宜妹妹，幽幽道：
“说，公主不骗公主。”
“公主不骗公主。”
“说，如果骗我的话舌头也缩短三公分。”
“……骗你的话舌头也缩短三公分。”
二公主似乎出现了片刻迟疑，但又好像没有，语气里满是温柔与无辜，犹如一朵纯洁善良的小白莲，哪怕遭受无端猜忌也选择迁就、容忍，让人心生惭愧。
这充分证明了魔女的适应性和进化力之出色，同样的毒誓才发两回就免疫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谎言魔女】的道德底线比别的姐妹更加灵活。
以大局为重的长公主默默记下这个梁子，转而商议起正事来：
“你觉得玛蒙……什么时候会被感染？”
“吞噬果子，同化，感染，发病……这需要一个过程。”
二公主不疾不徐道：
“从染上魔女病到初次发病，会有一个隐蔽的潜伏期，魔女病会悄然侵蚀她的灵魂；等魔女病扩散到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则会迎来永不止息的、愈演愈烈的发病期。”
“玛蒙的灵魂力量过于浩瀚强大了，潜伏期本该比较漫长……不过，由于她会主动敞开心神，如饥似渴地接纳、汲取、吸收毒树之果，也包括其中的魔女病……所以，污染的速度会大大加快，缩短潜伏期。”
说着，一张张图纸刷刷飞舞，上面填满了字符、算式与图画，行文优美流畅，构成知识与秩序的链条。
“根据计算，玛蒙服用果实后的第三天，灵魂就将彻底沦陷，步入发病期。”
“她会逐渐对魔女产生歇斯底里的热情与渴望，无法抗拒魔女的任何请求，或者说命令，直到生命或宇宙的尽头。”
长公主忍不住捏紧五指，眼睛在发光：
“你这算式准不准呀。”
“玛蒙是炎魔，这个族群并不以灵魂抗性见长；她的天赋也都点在了锻造与暴力方面，其灵魂之强大纯粹是源于她本身的位格；我使用的算法也很合理，是孔婉莹小姐在两个月前上传到集会的最新版本，对魔女病潜伏期的演算精度极高……以及，这是魔女病，姐妹。”
灰蝴蝶的语调像是优等生在班主任注视下讲题般轻快：
“在已知的知识甚至是传闻中，能够延缓魔女病侵蚀的秘术极其、极其稀少，玛蒙也绝不可能是掌握那等秘术的灵魂宗师；因此，只要对灵魂本质的强度有一个合理判断，就能演算出感染的速度。”
“除非玛蒙是披着炎魔皮的仙女龙，否则没理由能坚持更久。”
“而众所周知，魔女病只能预防，无法治疗。”
“因此……一旦玛蒙服用果实，那么三天潜伏期就是她最后的自救机会——切割掉被污染的灵魂，摆脱永生永世的沉沦。”
“三天一过，病入膏肓……纵使迎来诸神黎明，四姐妹复苏，也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挽救她。”
“唔……看来咱们得出的结论一样呢！”
长公主晃了晃尾巴，“嘭”地开了瓶新香槟，举杯雀跃道：
“魔女，将迎来史无前例的胜利！”
“敬魔女。”
“敬魔女。”
……
但丁重又迎来风平浪静的局面，支离破碎的魔王宫殿在超凡伟力发动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建，一切欣欣向荣。
可平静水面深处，有诡谲暗流涌动。
尚未过门的公主妃身体力行诠释了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她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内，既是为队友寻找传承斗气线索，也是在沉淀己身，增强知识素养。
准·魅魔大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愈发确信红发美人有帝后之资！
可以说，这门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已经成了一半，就等蕾欧娜女士提着聘礼与嫁妆上门求亲了，李霏太太答应这门亲事的速度取决于钻戒体积。
而长公主本尊由于继承大统在即，日理万机、案牍劳形，自然无法效仿那皓首穷经的准贤妃，每天都抽出二十个小时泡在图书馆里——
每日三思知画女士的人妻功课倒是没有落下，风雨无阻。
抛开此事不谈，长公主除了巡查监狱外，更多时间是往二公主的临时寝宫里钻，品茶论道，共商大计。
毕竟这便宜妹妹长得赏心悦目，说话又好听，李霏太太与她很是投缘，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此外，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长公主就算睡觉也要竖起尾巴盯着她，免得一不留神又被小姐妹整出什么大活。
“孔婉莹提出过一种很有趣的猜想——只要染上魔女病，且活得足够久，那么别说血脉与灵魂，就连职阶都会被逐渐同化，越过法则所厘定的、【晋升仪式＆秘药】的超凡途径，将超凡者转变成魔女……对，孔婉莹的猜想是指不用完成魔女晋升仪式、不用服食魔女秘药，单纯以无休止恶化的魔女病，硬生生将‘落子无悔’的职阶侵蚀、篡改成魔女的形状……譬如将【德鲁伊】污染成【德鲁伊魔女】，让【魔导师】堕落成【魔导师魔女】……”
“我比较支持这种猜想。毕竟魔女病本就拥有污染神明的伟力，而诸神本就是法则的化身……那么只要魔女病足够浓烈纯粹的话，理论上来说完全可以崩坏法则约束，实现不可思议的扭曲与亵渎。”
嗯？
李霏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这个小姐妹，很有乳妮可天赋嘛！
瞧瞧这遣词造句，魔导师，堕落，魔导师魔女……啧啧啧，这些平平无奇的词汇放在一起，就像是do、re、mi等七个基本音级组成了命运交响曲，格外动听。
就是不知道博学且慈爱的院长母亲有没有兴趣认养第三个干女儿，如果有，那么启明星小姐与法术百科小姐将会多出一名很有共同语言的妹妹。
只可惜……
魅魔长公主仰头将杯中奶咖饮尽，托腮注视悠然飞舞的灰蝴蝶，目光复杂。
这个妹妹哪儿都好，博学多才，亲切友善，就是浑身反骨，总觊觎姐姐的江山。
这几天，李霏也想通了不少事情，譬如灰小姐坑杀奥登时，为何将黑小姐留在自己身边——
一来，是在行动前夕提醒自己离开魔王宫殿，以免被殃及，碎在废墟中；二来，她俩立功行赏，多少也给长公主一个“生擒可疑蝴蝶”的露脸机会，算是情商。
但最重要的，还是充当眼线监督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其心不轨。
此外，当初叛军围城、布哈里亚倾覆在即那会儿，两位魔女多半就已经在暗中和炎魔大帝眉来眼去了，依诺卡恐怕也做好了败逃并“不慎被魔女贴身潜伏”的准备。
这就意味着……所有盟军，包括两位佣兵在内，都是拿来牺牲的弃子，只为取信于炎魔指挥官奥登，好在日后将叛军一网打尽——当然，在魔女们的暗中干涉下，魅魔佣兵大概会被生擒，蕾欧娜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名领取了战争委托的佣兵，垂涎胜利后金灿灿筹码的同时也理当承受明枪与暗箭的考验，什么盟军的阴谋与出卖都只是愚者的借口，兵不厌诈成王败寇才是超凡者所笃信的真理。
换而言之，若蕾欧娜战死沙场，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杀出重围的力量，也不具备足以识破诡计的智慧，那位绝情绝性的会长阁下恐怕不会多说什么，只当她是一个失败的育种产物，但丁并无后顾之忧——不，不一定，某剑仙将来或许会执剑下深渊，为命丧九幽的友人讨个公道。
但不论如何，熔炉暴君都不可能为了避免私人报复而放弃坑杀叛军的机会。
问题也随之而来。
既然都和玛蒙、依诺卡勾当上了，这说明魔王宫殿的大门随时对灰小姐敞开，她能轻而易举潜入【毒树仪式】核心，并对叛军夸大风险、索要各种昂贵的“潜伏必备用品”……她为什么还要来一出姐妹认亲戏码，策反魅魔公主？
李霏做出许多猜测，但结合有关于【灰之魔女】处处留芳的传闻……
——这小姐妹，怕不是垂涎本宫的美色！
——甚至，她的魔女职阶可能与【情感】、【混乱】、【橘子关系】等方面有关，只要得到女孩子青睐、玩弄女孩子感情，就能让魔女血脉进化！
——要是让我给猜对了……那我这臭妹妹可真是屑中之屑，魔女败类！
一念及此，对每一段感情都付出身心并要求对方负责到底的长公主殿下，不禁冷哼一声，对渣女二公主露出鄙夷、嫌弃的神情。
“？”
灰蝴蝶歪了歪翅膀，用活灵活现肢体语言表达出她的疑惑。

第四百六十章 退位让贤
依诺卡凯旋归来与熔炉大帝出关的消息如夏风拂过水面，在但丁漾起波澜。
这股风并不强劲，却足够悠长，横跨无穷时空，吹到深渊之外的地方。
破而后立的魔王宫殿中将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晚宴，广邀不同位面的客人，既是为死去的公主哀悼，也是对两位横空出世的公主做出表彰，她们都为摧毁叛军做出了不可取代的贡献。
因此这两天来，但丁这座古老雄壮的城池往来生灵络绎不绝，许多佣兵在完成战争委托后返乡，也有不少陌生面孔出现，为黑红腐朽的天地注入崭新生机——
在漫长而黑暗的岁月中，燃烧平原始终被古老强大的深渊恶魔们所掌控，直到半个世纪前，最恐怖的恶魔陷入疯狂，用更加将残酷血腥的手段将曾经的统治者们活活逼成了叛军。
而两位公主的降临，则让叛军彻底消亡。
自此之后，恶魔们的黄昏将变成黑夜，常伴着死寂与绝望；百废俱兴的熔炉域，也会在神秘和诡谲中奔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新纪元的开端，就在灯火辉煌的晚宴中拉开帷幕。
重建于血色废墟的魔王宫殿更加瑰美宏大了，庄严宫墙被一簇簇火光所环绕、升腾，昼夜不息，呈现出万千气象。
错落有致的回廊上铺满华丽厚重的长毯，各族宾客高谈阔论，络绎不绝；一条条餐桌如同沉睡的尸体，被裹上洁白绸布再点缀琳琅满目的美食，就组成了贵族们所钟爱的上流场所，腐朽、颓废、虚弱，但是浪漫。
长公主穿着复古又略显浮夸的蓬蓬裙，捏着小扇子，优雅倾听周围淑女与绅士们的恭维。
可每当她微笑颔首，拈起一块方糖放进茶杯，前来攀谈的宾客就会在小勺与瓷器碰撞发出的叮当响声中识趣告辞。
长桌尽头，容光焕发的炎魔领主正大快朵颐。她似乎将丧女之痛转化成了食欲，臃肿肥硕的腮帮子有力且不间断地咬合着，半生血肉在她唇齿间翻涌，呈现出黏糊湿烂的猩红。
“她吃下了果子。”
灰蝴蝶悠然垂落在长公主右肩，用一丝精神烙印将思想贴身传递到李霏身体里。
这是最保险的交流方式，就算是炎魔大帝也难以窃听这种近乎于“心灵感应”的通话。
红发美人则将漫不经心将带有凉意的掌心搭在李霏太太纤柔玉削的左肩，以相同手段和她分享情报：
“这次露面的大概不是投影，而是玛蒙本尊……她因分裂而衰落的精气神在不断膨胀，生命力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澎湃……恐怕，她已经服食了那枚毒树之果。”
“……”
李霏太太低头不语。
——她们都这么说，可信度就比较高了。
——不、还不能笑。
——再忍三天……
她一口咬住勾起的食指，秀发颤动，像是飞舞的蛇。
蕾欧娜知道，这是灵魂损伤后遗症又发作了，便端着酒杯幽幽走到一旁。作为成熟的女性，她能理解同伴什么时候需要私人空间。
相比之下，那只灰色蝴蝶就不够善解人意，她仍栖息在长公主的雪嫩肩头，与魅魔同步发癫。
“需要帮助吗？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温柔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老毛病了……”
李霏放下被魅魔利齿啃咬到渗血的食指，随口敷衍。
她抬起酡红的面颊，眼中尽是迷乱水光，仿佛正发着高烧，滚烫、虚弱又病态。
可看清搭讪者那张陌生但理想型的脸后，长公主轻咳一声，病痛一下子就痊愈了，恢复端庄优雅姿态，问候语调里还保持着恰当比例的少女感：
“你好呀，天使族的客人。”
显然，这是从财阀小姐那儿偷学来的茶道配方——用适当的活泼、纯真、烂漫当辅料，可以和淑女礼节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让猎物感到友善与亲切的甜美毒素。
“初次见面，殿下。”
有着金色波浪发和纯白羽翼的天使少女颔首致意道：“您可以称呼我为瑰洱。
“快坐，瑰洱小姐。”
魅魔长公主刻意省略掉敬语，邀请她坐在自己身旁，湿漉漉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好奇之色。
显然，李霏太太的举动并未完全淑女礼仪，但并不算冒失，毕竟天使这样的优美高贵物种别说在深渊，就算是洛西布鲁克都很罕见——而种自然而然的轻微失仪，有助于消除陌生女性之间的隔阂。
天使少女又一次颔首致意，才小心翼翼坐在李霏身侧。她一丝不苟地抚平长裙上的细微褶皱，又微调了下餐具角度，让它们保持绝对的匀称和整齐，一看就是老强迫症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天使呢……”
李霏太太流露出细小的雀跃，注视着天使少女的双眼，随口编织谎言为萍水相逢的邂逅平添几分浪漫的底色；并漫不经心将右侧手袜往下拂动半厘米，塑造出不匀称且慵懒的美，以确保天使少女对自己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玛蒙阿姨为我的长辈锻造过许多精良的装备……”
瑰洱小姐娓娓诉说着天使家族与深渊恶魔间的渊源，精美脸蛋上维持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只是那双晶莹皎洁的眼眸会在不经意间投射出视线，停留在不对称的蕾丝手袜上。
短暂交流后，李霏意识到瑰洱所在的天使家族与炎魔大帝交情匪浅，往来频率比蕾欧娜的那位父亲更加频繁。
她不禁抚掌，欣喜道：
“看来咱们是世交呀。”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瑰洱第三次颔首，表达对炎魔大帝膝下长公主的尊敬。
“不用那么客气啦。”
李霏太太摆手，心情有些微妙。
象征着正义与圣洁的未成年天使来到深渊，深入炎魔暴君的领土，参加她举办的晚宴，还和魅魔公主谈笑风生什么的……画风实在诡异。
不过，以恶魔锻造宗师响当当的大名，和玛蒙愈发青睐、倚重外乡生灵的态度来看，这好像又不值得大惊小怪。
尤其是这场晚宴意义非常，既是叛军土崩瓦解的庆功宴，也是玛蒙为夭折的第二胎嫡女所举办的追悼宴，更是两位公主头一次在正式场合出席……混乱、荒唐却高效，很符合深渊风格。
按照长公主的推测，炎魔大帝会向整片燃烧平原乃至从不同位面赶来赴宴的宾客隆重介绍两位公主，表彰她们为平定叛军立下的功劳，再宣布下熔炉域的五十年规划什么的——依诺卡在此过程中扮演了不可取代的角色，但考虑到那位灯神对诸事漠不关心的性格、以及她和玛蒙之间无比信赖又莫名疏远的古怪关系，这场晚宴她未必会有存在感。
但总之，这场晚宴份量很沉，不光有熔炉域本土的霸主们参与，浩瀚星空彼端也有各族生灵纷沓而至。纵使他们对炎魔大帝膝下生生灭灭的公主们漠不关心，也要看在玛蒙的锻造技艺上卖这个面子。
事实证明，哪怕是尊贵超然的天使，也逃不开人情世故这张纵横诸天、笼罩寰宇的大网。
既然如此，至今未婚——指公民档案上仍是未婚状态、也从未收取过婚礼红包的李霏太太，自是不介意为这场盛宴再添上一个相亲晚会的标签。
而温和且懂礼貌的瑰洱小姐作为头一名相亲对象，就很符合李霏太太的择偶标准。
别的不说，这名少女的颜值气质都很符合人们对天使的幻想。她有着灿烂金发和无暇羽翼，肌肤白到发光，清纯唯美的面庞堪称造物主的炫技之作；一条浅蓝色礼裙空灵而轻柔，宛如月溅星河，有种无欲无邪的静谧之美；能与长公主成为世交，则说明她的家境也很殷实，殷实到可以经常请熔炉大帝出手，替他们一家子锻造装备——
和某位不跟未婚妻商量就自作主张与家族决裂、完全失去家产继承权的门阀千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呢。
满足了形象和存款这两条硬性择偶标准，剩下的门槛就比较灵活了。
只有一个小问题。
这姑娘……才一米八。
以天使族群人均两米的高挑超模身段来看……瑰洱小姐要么是发育不良，要么就是年纪可能还不刑。
倒不是李霏太太挑三拣四，非要成熟体贴的大姐姐不可，主要是她比较担忧这位看起来比较单纯的白富美小天使无法承担恋爱过程中所产生的一应开支与责任——总不能以后每回逢年过节都让秦老师替她准备奢侈品礼物吧？
所以，李霏太太需要考察。
“妹妹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帮助家族打理一些财务方面的工作，偶尔会参加长辈安排的交际活动。”
“嘶……财、财务工作啊……瑰洱妹妹真是年轻有为呢。”
长公主霎时间芳心大乱。
“您过奖了，殿下。”
瑰洱小姐又一次颔首，恭敬如初。
——这位小天使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强迫症，且礼貌过头了呢。
——另外，茶道锁告诉我，这姑娘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妖冶柔媚的长公主眼神逐渐拉丝，对小天使流露出丝丝灼人风情。
啪！啪！啪！
三道响亮的掌声从长桌尽头传来，觥筹交错的晚宴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来自不同阵营、种群、势力、家族的客人们不约而同低下头颅，以谦逊到近乎谦卑的态度注视黄金王座上的颤巍巍身躯。
丑陋畸形的外表与心灵无法掩盖熔炉暴君的伟力，嘴边流淌的恶心油脂也不会让人忽视她在锻造方面的光辉。眼下，六原罪恶魔裹挟覆灭叛军之势，如日当空，横亘在这片滋生着罪孽与污浊的平原上，比穹顶烟尘更令人窒息。
除非至尊亲临，否则没有生灵敢于轻视炎魔大帝的权威。
“我的女儿，夭折了。”
玛蒙语调忧伤，伴随“呱唧呱唧”咀嚼声：“她走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才吃一口，就没了……”
她深切哀悼着生而注定不幸的嫡女，悲伤的泪水不住从嘴角流淌。
晚宴气氛也肃穆起来，那些强大而冷酷的超凡生灵此刻都变得极富同理心，脸色凝重。
但下一秒，这位阴晴不定的暴君就开怀大笑：
“不过，她也回归到了孕育她的地方，能永远陪伴我……”
“除此之外，我还收养了两个好女儿，她们都是很聪明很听话的好孩子。”
玛蒙的语气和蔼起来，向粉色魅魔摆摆手：
“过来。”
“诶？我吗？”
长公主扭扭捏捏走到魔王义母身旁。
炎魔领主宛如慈祥的老母亲，牵起小棉袄的手，和颜悦色宣告道：
“我已经老了……过去的岁月会伴随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起死去，这片土地的未来将焕然一新……”
“新的燃烧平原上，容不下我这样旧时代的恶魔了。所以……”
玛蒙咧开血盆大口，露出温和又渗人的笑容：
“我的女儿，鹿目圆，将成为熔炉域的继承人。我的领地，我的臣民，都将属于她。”
？？？
长公主瞠目结舌，惊恐地瞥了眼同样石化住的灰蝴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魔女病发作这么快的吗？
——还是说……玛蒙提前几天就把果实给偷吃了？
——俺们魔女的偷天换日大计还没到最后一步呢，您怎么就乖乖让位了？
——以及……哪怕真打算退位让贤，也不至于这么仓促且草率吧！！？
李霏大脑极速运转，当即噗通一声单膝跪下，急切劝阻道：
“母上，使不得，使不得啊！”
“熔炉域没有您掌舵，就如同深渊失去熔岩，恶魔被拔去爪牙……”
“好孩子，我相信你的未来，你也要相信我的判断。”
玛蒙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惑人光泽，用耐心而温和的语调循循善诱道：“况且，交接需要时间。在你长大之前，妈妈我呀，会为你遮风挡雨的……”
——画饼是吧？
——你要说你没什么阴谋，我以后就把画知秦三个字颠倒一百八十度来写！
长公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诚惶诚恐拒绝三次后，终于退无可退，只好将另一个膝盖也砸在地毯上，感激涕零道：
“我鹿目圆飘零半生，只恨未逢良母！”
“今得母上看重，我定奋发图强，不负厚望！”
“好孩子。”
炎魔女帝笑得很是欣慰，旋即眸光环视鸦雀无声的晚宴现场，故作疑惑道：
“你们……是对我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面面相觑的宾客们又是沉默半秒，才爆发出热烈的祝贺声来：
“我代族长恭喜阁下！”
“长公主器宇不凡，今后熔炉域定能蒸蒸日上。”
“但丁后继有魔，统一燃烧平原指日可待。”
“……”
一派欢天喜地的氛围中，生无可恋的、瑟瑟发抖的长公主殿下深深感受到了来自潘多拉女士的恶意。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公主妃
馅饼掉落得过于突然，长公主吃了好几盘肉排还没缓过劲儿来，边应付前来道贺的客人，边琢磨着玛蒙的蹊跷荒唐举动。
直到回想起“未来”二字，凌乱思绪才被某种既视感所惊醒——
慈善家小姐每每巡查自己产业、与手底下工人亲切会晤时，也总把“你们才是这座矿山、这片厂子的主人”、“未来大伙儿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甜，越来越有盼头”挂在嘴边来着，可她心里明白，越是勤恳本分吃苦耐劳的老实人，就越是能吃到更多苦头，背负着股东们的海景别墅蹒跚前行。
她笑容不减，有条不紊将切好的牛肉条送入口中咀嚼，眸光渐冷。
没有人，可以给洛西布鲁克优秀青年企业家画饼！
达芙妮也不行！
玛蒙虽然公开宣布长公主是熔炉域继承人，但具体的“交接时间”却很暧昧，并且随时有毁约的余地，反正这位炎魔女帝从不以诚信或仁爱治国……
——不，不对。玛蒙就算是依靠恐怖与暴力统治熔炉域，刚才说出口的话也不能轻易咽回去。因为她还是锻造宗师，需要靠交易来牟利！有交易，就必须维持最基本的信誉！
——今晚到场的都是来自不同位面的大客户，玛蒙哪怕看在自己商业信誉的份上，也不会信口胡说。
——那么……玛蒙的意图是什么？
李霏瞥了眼栖息在水晶杯上用吸管品尝果汁的灰蝴蝶，有了模糊的猜测。
她怀疑，玛蒙在挑拨离间，破坏两位公主的姐妹情谊！
毕竟长公主的辈分和资历也都很浅薄，在功劳、武力值方面更是完全无法媲美二公主……在这样的情况下，炎魔大帝公开宣布长公主为继承人，二公主能服气么？
更不用说，这对姐妹从表面上看先前一直处于敌对阵营，在布哈里亚消失前就发生过好几回暴力流血冲突，坑杀奥登期间李霏更是“生擒”了黑蝴蝶……
再加上魔王义母的不公平对待，姐妹阋墙、明争暗斗恐怕免不了。
但如果这就是玛蒙的意图……那对李霏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来，在炎魔大帝拥有绝对统治性、碾压性武力的情况下，唯有她产生“长期重用”两位公主的打算，才会施展分权掣肘的御下之策——换而言之，玛蒙至少目前没有对小棉袄们产生杀意。
可现在不杀……等过几天，魔女病扩散，炎魔大帝就得向两位公主跪下了。
二来，两位殿下同为魔女……不论玛蒙挑拨与否，她们在利益方面都是锱铢必较的，但又不可能违背混乱而灵魂的原则。
因此，若熔炉暴君当真抱有乘间投隙的打算，那无疑是自掘坟墓。
——还有另一种可能。叛军消亡，大批纯血恶魔丧命，这也意味着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在熔炉域已经奄奄一息；反观炎魔大帝却声威大震，如日中天。或许玛蒙确实打算借此魔威高涨的良机，进一步推动她那动机神秘但这半个世纪以来不懈实施的【域外人才引进方针】。
从玛蒙对深渊恶魔乃至炎魔族群的残酷清洗，到她重用依诺卡、暗中组建混编高位军团，再到战争结束后被留用的外乡佣兵乃至横空出世的两位公主……熔炉大帝的最终目的诡异不明，方向与决心却有目共睹。
在如此时局下，把拥有【外乡人】标签却顺利融入燃烧平原大家庭且备受领民们爱戴的，要形象有形象、要品德有形象的长公主推到台前，打造成但丁的名片，确实有助于引进移民规划的整体落实。
——倘若是后者……那么长公主牌幻象权杖的产线建设，也该尽早提上日程了。
李霏定下心来，手边的餐盘已然堆成小山。
晚宴也步入尾声，陆续有客人向长公主殿下道贺并告辞，但李霏注意到，那位天使美少女瑰洱小姐仍安安静静端坐在原有位置上，身前桌布整洁如新，微笑弧度与坐姿都端庄得挑不出半点瑕疵。
然而，李霏太太与顶刊时尚杂志挂名总编兼风靡万千位面的顶奢时尚品牌黑天鹅创始人交情匪浅，两小无猜，自然对优雅有不同的理解。
在她看来，瑰洱小姐规矩过头了，反而没有成熟女性那种收放自如的张力——要知道，淑女的绝大部分高雅与妩媚，都源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丝慵懒。
——可能……小孩子的家教比较严苛吧，毕竟是天使嘛，庄重威严才是最重要的。
李霏对此抱有理解，直到听见魔王的亲口召唤，她才放下餐具离席。
……
魔王有了新的寝宫，奢华精美依旧，却因注定无人居住而多出几分死寂凄冷意味，床帘在跃动烛光中投落婆娑鬼影。
熔炉大帝与她的亲眷们移步至此。
“好女儿，我选中你的姐姐为继承人，你不会怪妈妈厚此薄彼吧？”
玛蒙和蔼道。
“不会，毕竟是姐姐先来的呢。”
灰蝴蝶的回应悠然得体：“我会好好辅佐母上和姐姐的。”
“好，好，我的乖孩子……妈妈也不会亏待你的。”
玛蒙夸奖几句，才慈眉善目将选中的继承人牵到跟前。
明明是十几吨重的胖子压在黄金王座上，却宛如慈祥老人坐在轮椅中，抓住长公主的胳膊就不放，在莹白肌肤上留下油乎乎的黏腻痕迹：
“妈妈没事先和你商量，你不会为难吧？”
“怎么会呢，您是为了我好。”
长公主笑得跟花儿一样美好，从容应对着玛蒙的问询。
之后的交谈中，她件件不谈薪资，条条不离奉献，桩桩不谈好处，事事皆讲境界，把全部荣光归于熔炉大帝，将所有短板揽在自己身上，充分表现出对建设深渊文明城市的热情面貌，以及对母上大人的孝心与忠诚。
玛蒙笑得更加和蔼了，便允诺道：
“等过几十年，树上结出新的果实，它就属于你了。”
——嘶……这饼画得也太大了吧？
长公主眼帘颤动，诚惶诚恐道：“这，这未免……”
“三天后，我把果子彻底消化，你就陪着我吧。我会教你关于修行方面的知识，还有锻造本领……”
不等小棉袄推辞，玛蒙就慷慨给出更多的恩泽。
李霏闻言，不禁心脏收缩。
这回可不一定是画大饼了，因为有近在咫尺的明确期限，还是万分珍贵的衣钵传承，直指玛蒙最为核心的力量与锻造技艺……
——她究竟图什么？
大大的疑惑在她脑海中涌现，让李霏再一次怀疑起魔女病是否已经提前发作了。
来不及细想，长公主弦然欲泣道：
“女儿定衔草结环，报答母上大恩大德……”
“唉，这不是应该的嘛。”
玛蒙慈祥地摆摆手，话锋一转：
“说起来，作为但丁将来的领主，你也该早点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别像我一样孤家寡人的……”
“有了家，才算真正长大，能更好地承担自己的责任……”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怕不是要推我出去联姻！
泪光闪闪的长公主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她充分怀疑，炎魔大帝可能和神秘强者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卖女求荣！
李霏毫不犹豫婉拒道：
“女儿已经有婚约在身了呢，要一心一意……”
显然，她打算将联姻计划按死在萌芽中，争取女性的婚恋自由，反抗包办婚姻的腐朽落后教条！否则万一被玛蒙吩咐嫁给什么宗师后裔、古国皇子，岂不是很难办？
熟不料，熔炉暴君竟非常地善解人意：
“可惜了，我本打算自作主张，把依诺卡许配给你的。我想啊，你来自洛西布鲁克，应该喜欢女儿家才对……”
“咳咳，其实人家刚才说的婚约，是打算嫁给熔炉域这片土地，全心全意为领民服务了啦。”
长公主咳嗽两声，娇羞道：“但转念一想……我没有母上大人这般威严，如果一直不结婚的话，可能会让大家产生不稳重不成熟不踏实的印象，也给广大子民传递出不利于延绵子嗣的错误信息……并且，治理天下如逆水行舟，航路漫漫，家庭才是港湾嘛。”
“刚才啊，妈妈是跟你开玩笑的。依诺卡为我效力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的得力臂膀，我可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玛蒙的戏谑声音让长公主的独白戛然而止。
满脸无辜的小魅魔瞥了眼清婉沉寂、古井无波的灯神女士，又看了看不知道为何也被请入深宫但看起来从容自若的蕾欧娜，暗恨玛蒙狡猾，痛击自己软肋。
用美人计对付李霏太太什么的，那不等于霏宝让有过婚姻经验的家庭教师怀孕，十拿九稳么？
“不过呀……妈妈确实认识一个好女孩儿。她小时候我就很欣赏她，聪明，漂亮，性格善良，个人能力和家庭条件也都是凤毛麟角的。”
熔炉大君温和介绍着她为小棉袄相中的公主妃。
李霏抗拒联姻，是为了避免被许配给哪家公子哥。
但如果是门阀掌珠、贵族千金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另外……
——她说的，不会是蕾欧娜吧？
一念及此，李霏试探着询问道：
“您说的这个女生……女儿是不是见过？”
“何止见过，我看你们相处得还很愉快呢。”
玛蒙咧开嘴，绮丽眼瞳中闪烁着狡诈光芒。
“人家、人家……人家和她没什么的啦，就是很单纯的关系……”
长公主闻言，耳垂都泛红了，咬唇娇羞道。
虽然这些天来人妻霏守身如玉，生怕和蕾欧娜发生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惹来旁人误会……但思想封建、观念保守的的李霏太太，同样无法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魔王义母开口定下这门亲事的话，那小魅魔就只好身不由己，与红发美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了。
“年轻人对爱情向往的样子真是美好啊。”
玛蒙感叹着，和蔼呼唤道：“进来吧，瑰洱。”
“夜安，诸位女士。”
天使少女推门而入，洁白羽翼散发着柔和光辉，天使环更是皎洁夺目，将魔王寝宫中的阴霾都驱散了。
瑰洱的金发灿烂而柔软，仿佛被晨露沐浴过，发丝间有和煦光泽氤氲；交织着力与美的天使身段对人类来说已经格外修长、高挑，为她平添几分神圣超然的高贵感；她的眼眸与肌肤熠熠生辉，似乎流淌着神明的祝福，如善良、诚实这样的美德般令人发自内心地迷恋。
李霏知道，天使的某些习性和鸟儿有点像，她们不光有着赠送羽毛求偶的古老传统，平日里更是会将天使环、双翼收敛起来；唯有在战斗或求偶时，才会铺开神圣羽翼、升起光环，展现出自己最耀眼无暇的一面。
因此，瑰洱小姐的状态说明，她真是以认真而盛开的姿态，来和魅魔长公主相亲的。
“啊这……”
李霏与魔王义母钦定的公主妃四眼相看，眼神逐渐拉丝，仿佛已经想好了魅魔天使混血宝宝的名字。
这可是天使！
神圣古老的，强大尊贵的高位生灵！
他们被光明女士所垂青，也是生命阵营最璀璨的灯塔；他们的信徒遍布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如群星般无穷无尽；他们的荣光照耀亿万位面，驱逐一切黑暗与绝望；他们的崇高与骄傲，诸天众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毫不夸张地说，娶女性天使为妻，是洛西布鲁克所有畅销小说中风傲天女主的必经之路，更是九天十地芸芸众生梦寐以求的幻想！
毕竟，天使完美符合几乎所有族群的择偶标准，绝美容颜凌驾于精灵之上，战力可媲美龙族、泰坦、比蒙等神话物种，且地位尊崇辉煌，气质圣洁高雅，被每一个追逐圣光的信徒所膜拜，堪称行走在人间的神邸，光明女士的化身。
甚至有句家喻户晓的老话，叫做天使般的容颜，魅魔般的身材——但实际上，这是片面的、不客观的，毕竟天使各个都是超模身段。
更关键的是，与别的高位生灵相比较，有幸得到天使之爱并结为伴侣的幸运儿，还可以额外拥有一项如梦似幻的美好祝福——
复活。
作为被生命法则所眷顾的种族，天使们生来蕴藏着足以起死回生的圣光！
超凡者迎娶天使，就好像牛头人与白牛结婚，哪怕身死，也有爱人将自己复活，并且这种复活术对亡灵阵营以外的几乎所有生物有效……
这就意味着，和天使结婚，就相当于娶走了美丽高贵的半神、可再生的金山、高位生灵召唤术与能够反复使用的不朽药剂……并且两米平均身高意味着区区人类雌性根本无法企及的指长……
而瑰洱小姐足以和炎魔大帝成为世交的家境，则成了压垮物质人妻妇道底线的最后一枚砝码，让天平另一端盛着透明贞洁的托盘怦然飞扬、倾斜，坠入泥泞。
魅魔长公主面映桃花，将一缕发丝儿拨到耳后，眉目含情道：
“女儿……全凭母亲做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命运为何让我不劳而获?!
馅饼太多太沉了，连长公主产生了幸福的恍惚感，又在转瞬间幻灭。
一番母慈女孝、其乐融融的交流后，两位公主向魔王义母道了晚安恭敬告辞，侍女领着她们来到各自的新寝宫。
刚被许下婚约的魅魔长公主与红发美人仍旧同处一室。
房门关上，她们默契地保持沉默，甚至没有开灯，蕾欧娜在黑暗中认真检查每一寸空间，并布置各类侦测与反侦测结界，想必两位魔女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临渊而行，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就算脚下这座魔王宫殿也刚刚在毁灭中复苏。李霏仿佛能隔着厚重华丽的地毯，感受到滚烫废墟的狰狞棱角。
她悄然来到落地镜前，在黑暗中凝视深渊的恶魔公主，突然“呵”地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嘲弄与冷酷，哪还有半分娇羞姿态？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灰发大魔王义母宠她，那是因为人家慧眼如炬，且小棉袄自己争气，将洛西布鲁克薪火相传的理念发扬光大。
炎魔大帝又图什么？
——图我年纪小，还是图我爱洗澡？
李霏勾起唇角，指腹沿着自己的脖颈一路摩挲到锁骨中央，最终停留在熔炉女帝赏赐给她的那枚硕大瑰美红宝石上，莹白肌肤就算在黑暗中也皎洁优美，澄澈如月光。
——本宫又不像暗精灵那样有着高贵的黑色肌肤，更不是简小姐那样的傲慢留学生。
——我不过是一介来历不明、修为造假、档案注水、戕害本土生灵的外乡人罢了。初来乍到没几天，资历不如依诺卡，功劳比不过灰之魔女，修为逊色于蕾欧娜，甚至还吃不惯深渊的粮食。既然如此，将我奉为高高在上、睥睨土著领民的公主也就罢了，凭什么还发钱发老婆，无偿传授最宝贵的知识，恨不得把整片土地都倒贴给我？
——天平的另一端必然有我难以承受的标价……但不重要了。
——你不打算在三天内杀死我，你就输定了，玛蒙。
李霏张大嘴巴，五官因欢愉而扭曲崩坏，发出无声却放肆疯狂的笑容，在夜色笼罩下显得更加邪魅、病态，像是一尊腐朽的圣母雕像，缓缓生长出剧毒的触手。
啪嗒。
身后传来细微的触电声响，微光急促闪烁，很快又归于沉寂。
蕾欧娜动作一顿，收好因操作失误而报废的素材遗骸，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布置仪式。
可明明是已经构筑过千百回、从未出错过也并不算多么深奥复杂的仪式，为何这次会无故失手？
大概，是因为眼中传来的猫叫声太过恼人了吧。
又或许，是她还不适应体内魔力无缘无故自动提纯、滋生的不劳而获感受——
可就连恶魔的馈赠都有标价，在魔女分泌出的醉人茶香中高歌猛进的旅人，又将付出什么代价呢？
猫叫声更加急促妩媚了，与镜前魅影小幅颤栗的频率几乎重合。
……
又一个清晨，千娇百媚的长公主殿下迤迤然来到妹妹的寝宫，倚坐在软塌上，双腿交叠。
一只半褪的高跟鞋悬在足尖，与绵软妩媚的足弓平行，摇摇欲坠，如同孤独的淘金者在断崖绝壁边缘奋力挣扎，除了坠落或向上攀登到顶外再无第三条路可选。
“玛蒙以国士待我，我都有点想真心拥护她，当场检举你的谋害行径了呢。”
李霏眸光半阖，尾音慵懒而戏谑。
“不是‘检举’而是‘招供’，不是‘你’而是‘我们’。”
灰小姐悉心纠正道。
“唉，看来女儿只能来生再回报您的大恩大德了呢，霏……常抱歉。”
长公主将脱口而出的【霏门】给咽回肚子里，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红与黑交织成的苍凉死寂平原，窗面上还反射出朦胧妖媚的魅魔轮廓，幽幽眸光不知是惋惜还是欣喜。
开弓没有回头箭，魔女病都闯入玄武门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哪还有收手的道理？
玛蒙是真心想在深渊中缔造新纪元也好，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也罢，三日之后自见分晓。
况且……就算是前者，知恩图报哪有巧取豪夺来得痛快？
——等时辰一到，任凭你魔威盖世，城府深沉，也将点头亲吻我脚下的尘土……
李霏焦灼难耐地啃咬着指尖，寝宫里一时陷入沉寂。
蕾欧娜在图书馆看书，黑蝴蝶不想与有可能污染纯爱气质的魅魔碰面，唯有两位公主一天到晚交头接耳，密谋大事，除了……
忽有敲门声响起，传来侍女的通报：
“瑰洱小姐求见。”
“快请她进来。”
李霏回眸一笑，顾盼生辉。
天使少女推门而入，向恶魔膝下的公主们颔首致意：
“晨安，两位殿下。”
瑰洱穿着素白裙袍，与洁白唯美的羽翼相得益彰，绝美面庞上还散发出怜爱世人的善良光泽，宛如古罗马雕塑中的女神像挣开冰冷外壳，随着斑驳坚硬的岩石脱落，熠熠生辉的血肉之躯向她们走来，神圣、优美且祥和。
她手挽果篮，里面是鲜艳缤纷的水果，还沾着晨露；还有亲手制作的精巧点心，尚未入口就能感受到视觉上的美丽与平衡，并可以嗅到淡淡香甜气息。
显然，未成年的天使家族千金小姐已经彻底接受了这场联姻，并积极适应起公主妃的身份来，早中晚三次都会向长公主殿下问安，还带着精美礼品——这般温柔且优雅的模样，像极了生米煮成熟饭并暴露真面目前的秦大小姐，令李霏太太唏嘘！
瑰洱小姐将水果与甜点逐一摆在桌案上，宛如拼拼图般井然有序，构成一幅对称精美的图案，这很好；她制作的点心仿佛被尺与天秤丈量过，只要是同款点心，尺寸、色泽都如出一辙，以超凡者的目力都找不出细微瑕疵，这就有点诡异了；就连同类水果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小形状连同果实绽放的光泽都分毫不差……
“唔……”
两位公主齐齐低头，盯着茶几上新出现的拼图，规整对称到极致，有种协调的美感，恍若瑰洱小姐的纯白双翼，一时竟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这孩子，强迫症晚期了呢。
李霏轻叹，果断伸出雪嫩却罪恶的爪子，拿起一枚类似马卡龙的点心，指尖还漫不经心掠过别的水果，将匀称画面变得凌乱起来。
“我在里面添加了少许杏仁粉，这是女仆长独有的手艺，不知道是否合你胃口……”
瑰洱小姐保持微笑，坐姿端庄优雅，娓娓向未婚妻介绍着点心。
边说着，她边伸手将乱掉的图案摆放整齐，甚至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枚完全相同的点心，补上缺口。
“……”
李霏默默咀嚼食物，滋味并不像外观那样迷人——不是说不好，唇齿间弥漫的淡奶油香气可以用“高雅”这个词汇来形容，且口感非常细腻顺滑，可是有些清淡了，李霏太太素来口重，喜欢浓油赤酱、重盐重辣的食物，甜品里的奶酪量也必须拉满。
当然，婚姻需要磨合，小魅魔此刻也顾不上鸡蛋里挑骨头般的瑕疵，狐疑盯着准公主妃的羽翼。
她严重怀疑这位天使小姐连左右两边翅膀上的羽毛数量都一模一样。
“家父也同意了咱们的婚事，只不过家族事务繁忙，我……我们的家长要过几天才能抵达深渊……”
瑰洱小姐聊起了她们的婚姻，完美容颜上维持着和煦且大方的微笑，诠释出淑女的那份沉稳从容，却找不着少女对爱情的羞怯或迷茫。
“嗯，嗯，完全没问题呢。”
李霏仿佛很认真在交流，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通过暗中观察她确信，瑰洱小姐两边翅膀的羽毛数量还真是丝毫不差，如同镜面般对称，也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她自行修剪过。
若非四阶茶道锁让李霏太太敏锐捕捉到瑰洱小姐眼眸中偶尔对魅魔未婚妻流露出的贪恋与灼热，她恐怕都要误以为那副美好天使皮囊深处蕴藏的不是血肉，而是精密冰冷的机括和齿轮了。
——总之，她欣赏着我的美丽……也或许是因为这一点，瑰洱小姐的强迫症才会恶化。
——瑰洱小姐想把最平衡、匀称的一面表现给我看，在她眼中那是世间万物最美好的模样……这算什么？未成年小天使向心仪的魅魔大姐姐炫耀自己珍藏的恶魔头盖骨么？
善解人意的长公主暗自揣测着未过门妃子的心态，笑容愈发旖旎起来。
她缓慢但不停地吃着果子，好让准公主妃有足够的时间修复拼图，眼神中也逐渐流露出包容鼓励的意味，温柔到近乎于母性。
显然，邪恶腹黑的魅魔大姐姐在以这种漫不经心的方式作弄着单纯认真的小天使妹妹，享受着她以这种含蓄方式伺候自己的模样。
——当公关那么久，也该享受享受了。
——同样是未婚妻，血统尊贵的金发洋人天使与本宫才称得上门当户对呢，还那么淑女、优雅、耐心、温柔……不像某位黑发黑瞳的东方人类女性，明明没有继承权、领着微薄的教师薪水，还自称什么大家闺秀，对待人家还那么冷漠粗暴，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况且……
李霏太太捏住瑰洱小姐的指腹，边丈量指长，边含情脉脉道：
“瑰洱小姐还没有完全步入成熟期吧？”
“嗯，我现在只是序列4，还要过几年才能……”
天使少女坦诚相告。
“欸，现在已经身材很高挑了嘛，那等成年了……”
魅魔人妻故作惊讶地转移了重点。
“大约还能长高三十公分。”
天使少女明明说得是身高，李霏太太却忍不住捂嘴，指缝中漏出人妻的羞红肤色；她害臊地别过脸，似乎这样就能守住本分良家妇女的矜持与自尊，却又忍不住用蠢蠢欲动的余光偷看她，风情万种，宛如洛西布鲁克郊区常年独守空房只与家务活和空虚寂寞相伴的居家主妇欲盖弥彰地遮住眼却从指缝里偷窥身材高大结实且胳膊上有匀称肌肉的、弥漫着强壮雌性张力的铁T水管工。
——现在就这样了，过两年成为完全体，还不得、还不得……
——果然，细小无力的人类雌性在婚姻幸福【指】数上也完全无法和高贵强大的异族天使相媲美呢。
微微眩晕感中，李霏太太单手捧着发烫的面颊，又将一枚果实送入口中，充盈果汁给口腔带来饱满美好的滋味。
【晴空伯爵果，产自万空埋骨地的重瓣伯爵花……长期服用可延年益寿，改善体质，提升部分种族雌性魅力。】
——天呐，她居然还不像某人一样去简小姐名下的精品连锁水果店买十几金币一斤的酸奶水果捞糊弄我，准备的都是带有超凡力量且无副作用的果实……这样的体贴与大方，才是爱情本该有的模样吧。
——公主妃真的，我哭死。
物质人妻深深记住了这枚果实的名字。
……
“回来啦。”
李霏拎着果篮，把吃剩的点心水果递到蕾欧安跟前：“快尝尝，可新鲜了。”
红发美人看起来并没有心绪不宁，丝毫没有表现出这两天在图书馆替粉毛佣兵查阅资料时专注度有所下滑的事实——
虽然她的确比较在意，为何小魅魔定亲后每天早上不再锲而不舍地向她提出约会邀请了。
“谢谢。”
蕾欧娜礼貌道谢，垂落的目光停留在果篮中。
那些水果看起来光可鉴人，亮丽缤纷，还有晶莹露水流淌，那是鲜活的象征，仿佛刚刚从森林中被采摘下，残留着和煦温暖的日光与清爽微风。
可红发美人却抿唇不语。恍惚中，她从露珠反射的水光中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是剑光，清澈纯粹又落寂怅然的剑光。
曾经，蕾欧娜只是欣赏那一抹剑意，为友人的才情与天资而由衷赞叹，可身为施法者的她，实在难以从中有什么感悟。
可如今，她居然逐渐理解那绵绵剑光里的酸涩真谛，听见友人在凉薄红尘中的幽幽叹息，明明置身深渊，空气灼热，却仿佛被凄冷烟雨笼罩，霏霏漠漠，萧瑟无边。
是因为资质提升了？还是遭遇了和她相同的处境？或许两者兼有之?
蕾欧娜得不到答案，便轻声询问出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你的未婚妻，不，公主妃瑰洱小姐赠送的么？”
当粉色魅魔绽放出花儿一样娇艳的笑脸，猫叫声也又一次回荡在蕾欧娜耳边。
本以为早就磨砺到极致的魔力，汩汩在体内流淌，勃发壮大，且变得更加璀璨剔透了，焕发无穷生机。
桀骜狂妄的恶魔血统，也低下了她们的骄傲头颅，更快速涌入碧色瞳孔，让那方地狱绘卷愈发波澜壮阔，气象万千。
——命运！为何让我不劳而获？！
蕾欧娜向潘多拉女士发出无声又深沉的质问，直到魅魔的声音响起。
“诶呀，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啦，人家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人尽可妻的魅魔呢。”
李霏太太以一种暧昧的姿态嗔怪道：“答应这门亲事，主要是为了博取玛蒙信赖，创造更多寻找传承斗气的机会。”
只是晃动的尾巴，让这番说辞多出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蕾欧娜点头，似乎信了她的狡辩，又仿佛对这一切并不记挂在心，随手捻起一枚果实送入口中。
李霏见状，将公主妃送来的果篮举得更高，几乎和红发美人贴脸，并更加大力地摇着尾巴热情询问道：
“好吃么？”
“酸的。”
淡淡回答声中，果篮里的水果滚动，构成一张滑稽扭曲的笑脸。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三日之期已到,请魅魔大帝归位!
蕾欧娜从半梦半醒的冥想状态中回归现实，精神与魔力都恢复饱满充盈的状态。
她换上雍容醒目的红礼裙，束身设计勾勒出紧致身段，两片锁骨深邃且优美，燃烧的长发在冷白肌肤衬托下更显得艳丽逼人；曼妙黑夜缓缓抚上她修长匀称的双腿，朦胧肤光暧昧如月，紧绷笔直的轮廓妩媚到几乎下流，可绿色星辰般疏远的眼眸又时时刻刻提醒你，她高不可攀。
红发美人走向梳妆台，动作舒缓静谧，妖冶红唇抿起时便平添几分冷酷味道，像是废墟里绽放的玫瑰，旁若无人展现出自己的优雅与强势，绝不肯收敛。
她不疾不徐扬起香水，身后就传来魅魔公主的问候。
“早呀。”
“早安。”
蕾欧娜放下香水瓶，认真完成后续的护理步骤，让灼人风采变得更具攻击性，足以成为实质化的兵器刺穿敌人胸膛，可平静心湖中难免漾起一圈名为失望的涟漪。
因为香水可能变质了，在短促前调后并没有散发出承上启下的中调和令人浮想联翩的尾韵，这无疑是一件憾事。
此外，充盈的魔力居然又在增长，微微胀痛感令她烦闷。因为饱受恶魔血统困扰的蕾欧娜明白，那些看似不劳而获的美好馈赠，往往才是代价最高昂甚至是惨痛的。
成熟的内心不会让细碎情绪流于表面，但红发美人意识到，当不到一个月时间养成的习惯消失后，自己或许要花费更多时间去适应。
——憋，我看你继续憋。
小魅魔开着四阶茶道锁，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心灵波动，便愉悦晃起尾巴，像是一个缺心眼儿的不良黄毛JK成功捉弄到了对自己爱搭不理的黑长直学生会主席。
妇道人家也是要面子的，李霏太太先前放下矜持强忍羞怯提出约会申请却被拒绝那么多次，如今自是要把场子找回来。
况且，她也发现蕾欧娜女士在某些方面和不肯透露姓名的双马尾黄毛孝女颇为相似，尽管一者是成熟女性负重前行而表现出的沉稳内敛，另一者是单纯傲娇别扭，但表现出的特征是一致的，都不愿诚实面对情感。
对付这种嘴子硬的选手，花魁小姐可是老熟练了——
双马尾孝女那样的，放置就行，会自己攻略自己。
可蕾欧娜嘛……需要一些刺激。
并且，在攻略过程中就循序渐进进行PUA，让她习惯并接受一些开明的、新潮的爱情观念，总比一味隐瞒直到确定关系后再接受剧烈刺激强，后者很有可能导致人的性格扭曲，譬如将知书达理温婉如水的秦大小姐变成冷漠粗鲁的知画女士。
几分钟后，心机满满的小魅魔与红发美人联袂推门而出，一个走向图书馆，另一个直奔妹妹的寝宫。
……
准公主妃一如既往前来请安，虽然依旧存在强迫症且制作点心略显寡淡，可包容大度的长公主殿下并不介意这些小瑕疵。
毕竟对于观念朴实心思单纯的李霏太太来说，在爱情这条充斥着柏拉图式浪漫的马拉松上，真诚与上进心才是最重要的，每天早中晚安以及就算对超凡者而言也称得上补品的水果就足以证明天使少女对未婚妻真心实意的呵护，而年纪轻轻就管理家族财政则能看出瑰洱小姐的上进心。
至于颜值、财富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李霏太太并不在乎，反正不具备这两点的姑娘也上不了永远崭新永远清纯永远热泪盈眶的赛道。
她慵懒托着腮与瑰洱小姐交谈，每当指尖漫不经心掠过未婚妻的指背，端庄得体的天使少女便会避开视线。
明明在身高、气势乃至实际年龄上，快要成年的天使都完胜于区区序列6的柔弱小魅魔，可每当人妻之力涌动，母性与暧昧交织的风韵便会将天使少女轻而易举拿捏住。
显然，瑰洱小姐相当中意长公主殿下的美貌，又不得不克制某些霏分绮念，只好被已婚未婚妻玩弄于股掌之间。
“以咱们的关系，不用那么拘束吧。”
小魅魔吐气如兰，呢喃湿热的低语吹向圣洁天使耳边，像是在完成进餐前的仪式：“都要成亲了，婚礼前牵牵手也梅事的啦。”
瑰洱小姐的完美坐姿出现了短暂不协调，似乎感到慌乱不安。
可神圣高洁的天使终究没能经得起魅魔的蛊惑，以一种心虚的、抱有罪恶感的态度探出手，指腹轻轻触碰未婚妻的掌心，用微弱力度表达她的拘谨。
在气质上更为年长的李霏太太不得不拿出主动态度，雪嫩指尖挤进一触即分的指缝，又扣住未婚妻的手背，让彼此的掌心贴合，传递柔润温软的触感。
公主妃愈发焦灼了，看起来对这种有违教条的婚前贴贴颇为纠结，又舍不得松开。
——不至于吧瑰洱小姐，才牵个手而已耶，你的家教是有多严呀。
——况且你都决定迎娶一名来自深渊的魅魔公主了，还在意这些？
李霏见状，不由得拿同样来自书香门第且从小被要求循规蹈矩的另一名未婚妻作比较。
毫无疑问，某位大家闺秀看起来仪态端芳、克己守礼，实际上都是道貌岸然的伪装，害得冰清玉洁的花魁小姐放松警惕，一不留神就失去了比道德还要宝贵的东西，悔之晚矣。
反观瑰洱小姐这样就算许下婚约家长同意也依旧能对未婚妻坐怀不乱的名门淑女，才称得上心无杂念清纯矜持。
可她终究被长公主那温柔旖旎、似笑似嗔的眸光冲昏了头脑，后者似乎一颦一笑都有摄人心魄的魔力，让时间感变得混乱且朦胧。
就这样，优雅端庄到几乎刻板的、对待任何细节都注重精确度的瑰洱小姐，以一种偶尔会走神的姿态在寝宫里待了将近一个钟头，才如梦初醒般起身告退——通常来说，强迫症晚期的公主妃会把早中晚安问候都控制在三十分钟，精确到秒，以免过分打搅，可谓是非常贴心有礼貌了。
“呼……”
纯白羽翼消失在合拢的房门后，两位殿下齐齐舒了口气，李霏更是踢掉鞋子，食品级的jio踮起，细细足尖轻触地毯，柔若无骨的娇嫩足弓蜷曲又绷直，来回几次放松肌肉，将极富弹力的半透明黑色连身袜随之拉伸，紧绷在纤巧足背上，白里透红的肤色若隐若现，妖冶鲜活到极致，似有暗香涌动。
随后她抱住膝盖，足弓嵌在软垫边缘，身子也顺势歪倒在靠垫上，还打了个呵欠，眼角细碎泪光诠释出一股楚楚动人的慵懒风情。
灰蝴蝶凝视着千娇百媚的好姐姐，沉默了几秒才轻叹一声：
“不怪瑰洱小姐不守时……谁有这样的未婚妻能不迷糊呀。”
“嘻嘻。”
魅魔公主得意洋洋晃了晃尾巴。
寝宫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错。
李霏能感受到魔女血脉在发烫，在震颤，贪婪灼热的占有欲如邪神般复苏，浓烈且深邃，令她的头皮、浑身上下的肌肤、五脏六腑乃至是发丝儿都在发痒，想必另两位姐妹也是如此，同频振动的血液将彼此的心灵都联系在一起，形成血脉相通的共鸣感。
没错，今天黑小姐并未避开，安安静静待在宫殿内——
因为一场空前伟大隆重的反叛即将到来，比炎魔大帝当初向族人挥舞屠刀时垒起的皑皑白骨更加盛大华丽，也比尸山血海铺成的猩红长毯更加残忍、绝望。
今天，是玛蒙出关的第四天。
这就意味着，熔炉域的暴君在三日前服下了那枚娇艳而腥臭的果实。
李霏蜷缩在软塌上，眼眸中的困倦不知何时退散，只剩下迷离混沌的水雾。她难耐地啮咬着指尖，甚至不惜将平日里精心呵护的、粉润平整的指甲咬到出现细小豁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豁然抬起不知何时爬满酡红的面颊，用无比严肃凝重的语气再次询问已经反复确认过48遍的问题：
“你确定，感染时间没有计算错吧？”
“我计算过许多遍，并且孔氏算法本就留有一定的容错率，能结合各方面的因素，得到偏向于稳妥的结果。”
“玛蒙的灵魂强度，注定魔女病将在今日彻底扩散，结束潜伏期，迎来初次病发期，神明难医。”
瓜分遗产的时刻即将来临，灰蝴蝶也有所摊牌：“我所衡量的因素……包括你的序列等级。”
“哼。”
李霏冷哼一声，并不因此感到意外。
每走一步棋，都要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她购买【恶魔的喇叭】仪式，换来一组能够对任何高位生灵产生致命威胁的王炸；代价则是向灰小姐泄漏出自己拥有大量地精火药的情报。
为了让魔王义母染上自己的魔女病，长公主殿下又不得不把一缕灵魂切割出去，交到二公主手中。后者哪怕没有私藏原料，在零距离接触鹿目圆小姐灵魂的情况下，也大概率能通过灵魂本质的强度分辨出粉毛魅魔的序列等级。
在李霏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唯有一项隐患比较棘手——
玛蒙早就以强制性手段强行给小棉袄做过体检。
这就意味着，只要是被卷进但丁这片暗流汹涌漩涡中央的船只，两位公主也好，熔炉暴君和她的心腹下属依诺卡也罢，都明白长公主的序列等级有多大水分——只有仍在图书馆安安静静看书替鹿目圆小姐寻找传承斗气线索的蕾欧娜被瞒在鼓里，相信着队友是序列4这个弥天谎言。
——但愿她获悉真相后不会生气吧，霏门。
心虚感稍纵即逝，李霏太太的灵魂顷刻就被汩汩涌出的贪婪和兴奋所填满，将后顾之忧抛到九霄云外。
她揉着发烫的双腮，焦灼等待舞台最终章帷幕揭开，万般思绪纷沓而至。
——最好能瞒着蕾欧娜把事情办了，省得更多人分赃……但我留下了强效通讯符咒，虽然昂贵且一次性，但就算被序列2的仪式所封困，也能向她呼救。
——玛蒙是在三天前服食毒树之果。虽然无法将时间精确到小时，但可以肯定她是在晚宴前吃掉果实……快则上午，慢则下午！
——火药，喇叭，恶龙之心，千万财富值……足够应对许多变数；玛蒙染上的是我的魔女病，姐妹间的利益相争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局面，对我有利。
李霏眯着眼，“咔哒”一声咬碎一小片细碎的、新月状的指甲。
似乎连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都感受到了魔女们散发出的邪恶与不详气息，于是谨慎地放缓脚步，让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煎熬。
笃，笃，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几乎凝固的时空坍塌，三位魔女立刻恢复正常——黑蝴蝶继续栖息在寝宫一角充当装饰品，不想介入社交，灰蝴蝶悠然飘舞，似在炫耀美轮美奂的双翼。
长公主挂着纯真皎洁的笑容，亲自上前开门，神圣洁白的羽翼又一次映入眼帘。
“午安，两位殿下。”
瑰洱小姐准时准点提着果篮前来问候未婚妻。
——看来，要等到下午。
李霏无声叹息，竭力克制住内心涌动的、斑斓缤纷的剧毒浪涛，脸上却笑容不减：
“嗯哼，快进来。”
公主妃却驻足在门口，温温柔柔道：
“玛蒙阿姨邀请两位公主一起用餐。”
！！！
李霏嘤咛一声，又死死咬住下唇，绽放在脸上的笑容被控制在“孝女因能和工作繁忙的母亲共同进餐而感到惊喜”的范畴。
可妖娆婀娜的胸膛里，却有歇斯底里的、尖锐变形的愉悦娇叱声回荡不休——
三日之期已到，请魅魔大帝归位！
“真、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呢，我还以为妈妈要过一两天才有空。”
长公主甜甜笑着，忽然转头。
因为愉悦的酥麻感已经从四肢百骸钻入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微粒，头皮像是有电流来回刺激，李霏太太脑浆颤抖，唇角抽搐，发丝像是产生活性般收缩起伏，就连瞳孔都在弯成“m”形的眼眶里乱飘，宛如疯狂挥舞鼠标时屏幕中癫狂甩动旋转的指针。
——噫！成啦！本宫我大事成啦哇咔咔咔咔咔！
——不、不行，还不能笑，我要忍住。
——万一玛蒙只是想请我们吃顿饭，魔女病还未发作呢？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等到晚上好了，等到晚上就宣告魅魔大帝继位吧，咦嘻嘻嘻嘻……
——忍住啊李霏，忍住！嘎嘎……唔。
长公主用一秒钟时间收束崩坏扭曲的表情，语调轻快道：
“妹妹，把我们给母上准备的礼物带着。”
“嗯呐。”
灰蝴蝶像是喝了很烈的酒，上上下下晃悠着飞出窗外。

第四百六十四章 云中巨构
作为深渊知名孝女，李霏眼看着待她恩重如山的义母就要患上绝症，又怎会无动于衷？
贴心小棉袄提前为玛蒙准备了代餐版抑制剂——从监狱里随机抽选几百名女囚，关押在牢笼最深处，用血液让她们染上魔女病。
正所谓同病相怜，散发着腐坏甜腥魔女气息的病友们相互扯着头发报团取暖也是有助于缓解不良症状的，虽然这种代餐的效果比不上感染源，也不如别的魔女，但起码能派上用场，以免十几吨重的狗狗乱咬人。
当然，长公主的魔女身份尚未暴露，所以生产环节要严格保密，更不能在确认玛蒙病发前亲自将病友们领过去，以免解释不清。
但这项任务交给二公主的话就完全没问题了，直接一发【群体变形术】打包带走，连玛蒙都难以察觉——灰小姐悄然搜集着好姐姐的情报，李霏自然也有所收获。
比如关于“伪装能力”这一点，长公主就曾询问过灰小姐，如果无内鬼的话，她是否有把握潜入毒树仪式核心？
得到的答案令她嫉妒到扭曲。
因为灰小姐通过变形术与超凡奇物的加持，伪装能力已经能够媲美【灵魂宝石】。
这就意味着，玛蒙需要认真注视，以磅礴魔力扫荡，才能识破灰小姐施加的伪装；若只是正常观测的话，则无法察觉出异常。
换而言之，二公主可以将魔女病患者们变成五颜六色的漂亮小石子儿，一把揣进兜里大摇大摆赴宴。
甚至就算被察觉出猫腻也无伤大雅，问就是姐妹反目皇室内乱，灰小姐故意给掌管刑狱的长公主使坏。在魔女声望加成之下，她不论做出多么疯狂荒诞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这能避免一些变数。
——如今……不能说是稳操胜券，只能说是万无一失了。
——等此间事了，本宫大概可以和莉莉丝一并被载入二十四孝，成为流芳百世的佳话吧。
孝心满满的长公主强行按捺住想要探望绝症母亲的冲动，挽着瑰洱小姐的胳膊，相互依偎着穿过满是恒河风情的但丁街道。
深渊领民是真的很爱烤肉，油脂、辣椒与化学元素周期表的香气四下弥漫，就连今日的午餐都是户外烤肉。
“我还以为母上大人永远不会离开她的餐厅和厨房呢。”
李霏太太旁敲侧击起关于午餐的消息来。
“今天我有长辈要来。”
瑰洱小姐坦诚指出这顿饭的特殊意义。
“诶？诶诶？”
长公主眨了眨眼，惊呼捂嘴道：“该不会是为了咱们的亲事吧？”
“嗯，但并不那么正式，只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家常便饭，顺便洽谈一些合作方面的事宜。”
显然，强迫症并不代表绝对诚实，天使少女在话语中稍稍颠倒了主次，以表现出对未婚妻的重视。
“那不就是见家长嘛！”
李飞太太有些慌张，低头瞄了眼及膝连衣裙，又抱紧瑰洱小姐的胳膊，抬头眨眨眼：
“我、我要不要换条更长点的裙子？听说长辈都喜欢成熟踏实的女孩子呢。”
“不论您穿什么，都足以带来令人惊艳的印象，殿下。”
瑰洱小姐温柔劝阻道：“您的美貌无与伦比。”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了啦。”
李霏太太娇嗔着，含羞小脸儿趁势埋进她肩窝，并用婀娜妖娆且充斥弹力的身段卡住天使的手臂，作为诚实的奖励。
显然，她对公主妃很满意。
本来世上就很难找出比天使更加适合结婚的对象了，他们是强大与美丽的化身，行走在人间的神圣，尊贵且灿烂。就连生命女士都被他们洁白优雅的羽翼所打动，对这个古老迷人的族群眷顾到几乎偏爱的程度，从至高无上的复活权柄中分出一缕圣光慷慨赠予他们，让本就完美的高位物种变得更加辉煌。
若非天使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恐怕他们的处境会比魅魔更加堪忧，雄性天使也在劫难逃。
瑰洱小姐更是天使中的天使，明明再过几年就能自然生长成高位生灵，拥有巨龙、九头蛇般的神话伟力，可李霏从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压迫感或优越感，将温柔淑女风度诠释到极致，完全不像某……打住，上午已经把次数用尽惹！
总之，除了某株人形悟道茶树外，世间恐怕再没有比瑰洱小姐更优秀的未婚妻或联姻目标了。
于长公主愈发主动起来，明知故问道：
“瑰洱小姐的羽毛真漂亮，听说只会送给喜欢的人呢。”
“其实偶尔也会赠送给恩人或挚友。”
“奥……原来天使之羽就像花一样，有着诸如【告白】、【报答】、【陪伴】这样美好的花语呢。”
“……”
瑰洱小姐的脚步稍稍停顿，旋即又恢复优雅协调的仪态，双腿每一次迈动都像是被尺规丈量过，左右步距、步频完全一致，就连白色高跟鞋鞋尖将水蓝色长裙裙摆踢起的幅度都分毫不差，宛如绝对平衡对称的镜面：
“其实，还有【死亡】的意思。”
“传闻中那几位获取【告死天使】职阶的大人，在处决不忠的、背叛族群的天使后，会用一片羽翼遮住他们的双眼。”
——诶？克洛伊小姐还有这种奇怪嗜好么。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小魅魔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到了适合恋爱氛围的内容上：
“对了对了，那天早上你送我的水果，就是那个甜甜的，外皮是金白色的，长度大约三公分的果子，叫什么名字呀？”
“是晴空伯爵果。传闻中，不同产地的伯爵果在风味上会有细微差异，实际却不尽然。因为就算是玛蒙阿姨，也无法品尝出其中区别。”
瑰洱小姐把握住了长公主为她创造的展现学识的机会，在后者带有崇拜意味的注视下娓娓介绍果实的来历：
“你品尝的那些果实来自我的家乡天堂山，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共同去采摘……”
“天堂山么，呵——难怪如此甘冽。”
长公主眼帘轻颤，眼眸里的憧憬之色愈发明亮灼人。
在相看两不厌的旖旎氛围中，两名准新娘联袂抵达城外，看起来亲昵无间。
“嘶……”
长公主驻足仰头，倒抽一口冷气，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今天的午餐是户外烧烤。
因为城门上空，有一座充满奇幻色彩的神秘巨构凌空漂浮，在皑皑云雾中若隐若现，不知从何而来。
李霏仔细凝视，才看清浮空巨构的原貌。
那是一座椭圆形的建筑，通体蔚蓝色，像是能孵化出汪洋的巨蛋或用苍穹浓缩的胶囊，构造恢宏又瑰美旖旎；萦绕着它的云雾洁白而飘渺，散发出肃穆祥和气息，还隐约传来歌声，似有天使在其中颂唱圣曲。
这片庄严圣洁的景观宛如神迹般降临深渊，悬浮在红与黑交织的破败凄艳土地上，铺成一方由蓝天白云构成的绘卷，与雄壮狰狞的但丁对峙，渺小却高高在上。
“这是我母亲的行宫。”
耳边传来瑰洱小姐的声音。
“……”
长公主驻足良久，深刻意识到了天使世家的牌面和底蕴。与这座浮空巨蛋相比，她曾引以为傲的袖珍别墅根本不值一提。
——本宫至今屈身将就在简陋陈旧的破屋里，无法搬进这样的奇观，都要怪没有上进心的……打住！
——不够用，每天三次根本不够用吖。
人妻心中满是愁云惨淡，脸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生怕惹得金发碧眼、高贵富有的洋天使不快。
她们往云中巨构的方向前行，很快步入新建的烧烤营地。
入目尽是熊熊篝火，厨师们在火中炙烤血肉，尸水成串坠入火光，劈啪作响；聚精会神的面庞在滚滚热浪中扭曲，浓郁油脂香气甚至盖过深渊女士无所不在的腐朽体香。
一名十字军单膝跪在熔岩长河边，严实锃亮的金属铠甲此刻尽被黑红世界所浸染，反射出浑浊迷乱的光，连雌雄都难辨——茶道雷达告诉李霏，这是位女性，一位强大虔诚的女性战士。
可她下跪的目的却并非向生命女士祈祷，因为她手中托着一盘血淋淋的龙肉切片。
十字军用特制餐刀将龙肉片送入深红潮水中涮煮，每一片都不多不少涮五秒，捞出时半熟带粉的肉片就会微微蜷曲，肉汁成股流淌。
终于，她涮完全部的肉，躬身将餐盘捧到洁白桌布上。头盔遮住她的面容，谦卑感却在溢出。
而能够令十字军战士低下骄傲坚毅的头颅，心甘情愿充当忠仆并任劳任怨侍奉的，必然是一尊伟大的存在。
比如成年天使。
李霏遥遥与那名天使对视，漆黑眼瞳里便有一轮旭日升起，光浴天地，万物复苏，惶惶不可直视。
那是高位天使浩瀚魔力逸散而导致小魅魔产生的心灵异象——李霏太太的社交圈里并不乏高位生灵，又身怀适应性卓绝的魔女血脉，这种程度的压迫感本不足以让令她恍惚，可她仍老老实实失神半秒，才用气音小声询问：
“你亲戚？”
“是的，殿下。她是我的母亲。”
瑰洱小姐颔首回答。
长公主捏紧未婚妻的手表达紧张情绪，后者迟钝片刻就回握以示安慰，随后她们并肩走上前，准备向并排坐的两位长辈请安。
呱唧，呱唧，呱唧……
熔炉暴君的胃口还是那么旺盛，不断往肥胖到畸形的躯体里填充食物，臃肿下垂的双腮随着咀嚼吞咽动作而抖动。
——看来魔女病还未发作，露天烧烤只是单纯的妇妻家长会面。
——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将登基大典推迟到晚上。
心怀鬼胎的长公主不免有些失望，可她并未表露出来，松开与准公主妃紧握的手，笑容款款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晨安，母亲，还有这位尊贵的客人。”
“乌缇克，瞧瞧，咱俩的女儿多般配呀。”
玛蒙咧开嘴，笑容和蔼又狰狞：“而且她们看起来相处得很愉快呢。”
“晨安，鹿目圆小姐。”
瑰洱之母·成年天使乌缇克显然比炎魔领主更懂礼貌，她优先回应了晚辈的问候，并赞叹道：
“看来当初让瑰洱参加玛蒙的宴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她将错失此生最大的幸运。”
这位天使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只是她体表氤氲着灿烂圣光，如恒星般耀眼，掩盖住她的五官。
“您过奖了，乌缇克女士。”
李霏说着自谦的话，有些羞怯地低下脑袋，只用余光观察她。
岳母的容颜看不真切，只能从圣光中分辨出一道朦胧的女性身体轮廓。
她坐姿端庄优美，长发齐腰，婀娜有致的身段比瑰洱小姐更具成熟张力，身高更是接近两米二，想必是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过于客套。”
玛蒙大口大口咀嚼着肉排，语调却清晰慈祥：
“乖女儿，这就是瑰洱的母亲，你今后的岳母，乌缇克。”
“她虽然弱小，放浪，自恋，贪心，虚荣，眼高于顶……但并非一无是处，起码是个不错的牧师，也有一定的管理能力——但你以后继承了熔炉域，千万不要把国库交给她保管，因为这个从头到尾被圣光包裹的伪善娘们儿不光好吃懒做，还自私骄横，会挥霍公款给自己购买黑天鹅的奢侈品——黑天鹅，你听说过吧，在许多位面都很有名的店铺。”
？
长公主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钻研茶艺那么多年，失足陪酒赚了那么多钱，PUA了那么多人，也称得上阅历丰富了。
可眼下这种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这是许下婚约的两位新人连同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吃饭时应该说的话么？
——您这是想悔婚还是说深渊存在着某种我不知道的奇怪习俗？
凌乱思绪中，小魅魔维持着礼貌微笑，紧紧闭上嘴巴，显得乖巧、纯真、柔弱动人。
毕竟在魔女病发作前，熔炉暴君和来自豪门的成年天使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不管义母和岳母之间存在什么矛盾，不要贸然开口是最好的选择。
瑰洱反倒显得很平静，主动牵起未婚妻的手以示安慰，看来她很清楚双方家长之间遗留的恩怨纠葛。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发泄愤怒的话请注意场合，不要给晚辈造成困扰。”
圣光中的天使轻描淡写揭过此事，声线温柔如初，似乎浑不在意。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使骨
李霏太太不说话，活脱脱一名温柔娴静的好姑娘。
她与未婚妻手拉手，聆听双方家长对彼此婚事的安排以及祝福。
“瑰洱今后一定会成为让每一位领民都交口称赞的贤妃。”
女方家长玛蒙的慈祥语调里带有阴阳怪气的意味：“她继承了爷爷的勇武与母亲对贵族系超凡知识的敏锐。”
另一位女方家长乌缇克则始终被笼罩在纯白圣光里，只能看见模糊优美的女子虚影，充满圣洁与神秘感，令观者不禁沉思和想象，试图通过温柔如水的嗓音在脑海中绘制出一副恬静又韵味迷人的圣母肖像。
她好像在注视未过门的女儿媳，诉说过来人的叮嘱：
“婚后要相互扶持、信赖与包容，建立属于你们的天堂。”
“嗯呐！”
长公主似乎沉浸在对甜蜜婚姻的幻想中，与未过门的公主妃十指相扣，用力点头后还不忘偷瞄两眼瑰洱小姐的侧颜，满怀少女娇媚。
“等你们结婚那天，瑰洱的爷爷会到场，为你们施加神圣赐福。”
乌缇克见状，以一种欣慰的语调向她们允诺了极富份量的嫁妆。
“啧啧啧，那老东西还真舍得下血本啊。”
玛蒙似乎担忧小棉袄轻视这份赠礼，意味深长道：
“我的好孩子，瑰洱的爷爷可是四翼炽天使，他所施加的神圣赐福比我打造一件高位武装值钱……”
——四翼炽天使！
长公主的鼻息不禁变得灼热绵长。
炽天使，是序列2的职阶名称。
多翼，则是意义特殊的神秘学符号，位格凌驾于【九头】、【龙】、【起死回生】等古老符号之上，大多是指代某种稀有、禁忌、潜力无穷的天赋专长。
多翼天使，就类似于拥有重瞳、金色血液的超凡生灵，过于强大璀璨的天赋由虚转实，对身体造成影响，或成为具象化的身体器官。
李霏之所以清楚这一点，是因为担任战争学院副院长的那位清冷泪痣天使，就是传说中的重瞳者——虽然花魁小姐从未在克洛伊那双金灿灿的眼眸里找出多余的瞳仁，但想必她是为了维持形象，才刻意隐藏。
而克洛伊的孪生姐姐，君临天堂山的新王，则是六翼天使。她将亿万荣光承载于己身，无可匹敌，如日中天，甚至能叫板婷宝不死，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且疯批了。
瑰洱的爷爷如果名副其实的话……一尊四翼炽天使，绝对称得上一方巨擘，起码是分院主宰那个档次，足以镇压万千位面，辉煌显赫，仅凭称谓就能感受到山岳般的威严。
甚至，如果成为被他赐福的孙女媳，就算是炎魔大帝，恐怕也不敢贸然伤害小棉袄。
——嘶，玛蒙该不会真把我当成接班人培养了吧……不可理喻。
李霏重又回想起熔炉暴君允诺的一系列好处，不禁心惊肉跳。
但此刻顾不得细想，她像是个纯洁质朴、独立自强的好女孩儿，连连推辞：
“这、这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亲闺女出嫁，出点血是应该的。”
玛蒙那双美丽的瞳孔里满是戏谑和恶意：“你的寿命，体质，运势，生命系法术威能……都会有很大提升。”
义母的表述中似乎蕴藏着很大的信息量，魅魔公主装作没听懂，瑰洱小姐却难以对玛蒙恶语中伤长辈声誉的行为无动于衷，忍不住委婉辩解道：
“玛蒙阿姨，其实爷爷他一直恪守正义……”
“瑰洱，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懂得维护家人。”
玛蒙以和颜悦色的神态对天使少女说出诛心之言：
“但我可没有乱说。”
“如果你的爷爷真像表面那样正直光明的话，又怎么会发生‘儿子不是亲生的，孙女确是亲生的’这种事情呢？”
“就连你的婚礼，你那个所谓的父亲都借故外出，反倒是你爷爷过来主持……”
“适可而止吧，玛蒙。”
圣光中的天使淡淡打断玛蒙，可语气却温柔过了头，听不出半点怒意。
这更令李霏觉得事有蹊跷。
倘若玛蒙在诽谤她，她该为自己辩解；如果玛蒙所说的话真实不虚，那她理当应龌龊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而恼羞成怒。
但乌缇克却祥和如初，仿佛她不是一尊天使，而是端坐在圣洁佛光中的观音，心中有大慈悲，怜爱世人，却对自身荣辱泰然不惊。
如此反常表现，导致李霏根本无法判断出玛蒙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要知道，自己这位岳母不光身怀最古老辉煌的高位生灵血统，更是天使中的豪门贵胄，连行宫都是云中巨构这等奇观。
纵使她自身不善战，身后也有不知道多少天使为她撑腰，还有四翼炽天使提供庇护，没理由畏惧屈服于统治着燃烧平原的熔炉大帝。
可就是这样一位高贵尊崇的天使，被深渊恶魔如此跳脸羞辱，居然还能维持安然若素的面目……也不知是心境平和还是有什么别的猫腻。
此外，明明玛蒙才是这桩婚事的促成者，却百般折辱亲家母……这种行为本身就很荒唐、诡异。
——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罢了，无所谓了。
李霏又一次把疑惑迈进心底，认真扮演起乖巧晚辈身份，小鸟依人紧挨在瑰洱小姐身旁，给义母和岳母端茶倒水。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一小时后，但最迟最迟，在晚餐之前，魔女病就会发作，并无止境恶化，连神明都无法挽回。
而彻底堕落污染的、深深渴求欢愉的灵魂中，或许会有痛彻心扉的恨，会有歇斯底里的不甘，唯独无法转化成对魔女的杀意。
这就意味着，玛蒙连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
李霏可以笃信，这位变幻莫测的熔炉暴君绝不会选择自尽，她会和难舍难分的魔女病一起活下去，等待转化成魔女的机会，
届时，铺天盖地令人喘不过气的、笼罩整片燃烧平原甚至横跨几十载光阴的血色迷雾，将会烟消云散。
有史以来最邪恶残酷的炎魔大帝为何向族人挥舞屠刀，亲手葬送恶魔的荣光；阴晴不定的熔炉暴君为何如此倚重外乡来客；冷血疯狂的饕餮为何偏爱长公主，不惜紧锣密鼓为她筹划天降的喜事，甚至承诺将全部的领土、锻造技艺与下一枚毒树之果赠予她；凶威赫赫的六原罪恶魔和依诺卡乃至天使豪门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才会形成冷淡又信赖的君臣关系，构成一边联姻一边侮辱的荒唐局面……
——此外，还有个隐患，或许只是误会，但不得不防。
长公主眸光下垂，将一盘切好的烤肉推到瑰洱小姐面前，俨然一副贤惠温驯的娇妻模样。
玛蒙似乎也已经尽兴，不再多言，专注吃喝。
嗡——
在某个时刻，营地里的篝火突然全部熄灭，世界陷入昏沉。
大地是苍凉的黑，天穹蒙着腐朽死寂的烟尘，污浊破败的平原上只有熔岩长河蜿蜒流淌，氤氲着虚弱而凄艳的火光。
这个世界生病了，荒芜又炽热，像是在醒不来的梦里发着高烧。
可仍有两团神圣灿烂的光芒将天地点亮。
其中一团单膝跪在李霏身前，张开的羽翼洁白唯美，如梦如幻。
“虽然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与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确信，我愿意用尽余生全部的时间去了解你，保护你，陪伴你。”
天使少女已然绽放出求偶姿态，天使环的辉光如云霞般垂落，剔透无暇，让她仰起的脸蛋看起来愈发圣洁空灵，本就晶莹的肌肤更是被映衬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请嫁给我，成为我婚礼上的新娘，成为我相濡以沫的妻子，成为我女儿的母亲。”
瑰洱小姐向魅魔长公主求婚了，可这不过是个流程，李霏在三天前的晚宴上就已经给出答案，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李霏轻轻接过天使少女捧着的那一片羽毛，这一刻，它的花语想必是【告白】。
至此，公主妃的身份正式坐实，天使与魅魔成为彼此的未婚妻。
另一团神圣柔和的光芒随之发出呼唤：
“孩子们，过来。”
李霏牵起准天使太太的手，款款走向她们的岳母。
“能亲眼见证我的女儿，不，我的女儿们订婚，我很欣慰。”
乌缇克太太的声音里饱含着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温柔风韵，而她身后的十字军仆从则默契地打开一方礼盒，将礼盒连同其中熠熠生辉的宝藏摆放在桌面：
“这是我作为母亲的一点心意。”
呈现在李霏眼前的，是一块格外精美的骨骼。它看起来生机勃勃，雪白莹润，有着玉一般的质感，又萦绕着深邃神圣气息。
“传闻中，一些品德高洁、慈悲善良且修为精深的僧人死后，尸身也不同凡响。那些尸身的体表会生满金色莲花，而骨头则能煅烧成名为【舍利】的宝珠。”
乌缇克和风细雨道：“我们的祖辈也有同等的美德与能量。只要将逝者的骨骼浸泡在天使池水中，骨骼就会化开，如同落花落叶般分解成养料，哺育新生的嫩苗。”
“这、这……”
面对长辈慷慨且意义特殊的礼物，魅魔公主不免感到六神无主。
她求助似地看向瑰洱，后者笑容优美，用眼神鼓励未婚妻收下；可这仍无法打消长公主的不安，她又忐忑望向圣光中的岳母。
乌缇克微微颔首，李霏仿佛从温柔圣光里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优美恬淡表象下隐藏着神秘深邃的漩涡，充满诱惑力：
“凡璀璨的，终会陨落。但陨落之物，亦可谱写传承。”
“请不要有负担地收下它吧，这是逝者自愿留给后代的，他们也希望洪亮的新篇章里能有自己存在过的旋律。”
“那我就收下了……”
终于，小魅魔被成熟悦耳的嗓音说服，扭扭捏捏握住那块天使骨。
不过……
——您老人家刚才不是说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天使池水里泡开再用么？天使池水呢？倒是拿来呀？
李霏将天使骨捧在掌心，眼巴巴盯着岳母。
“乌缇克，你准备的礼物倒是不错。”
玛蒙咀嚼着肉排，看向楚楚动人的义女，臃肿庞大的脸上笑容诡异：“快去享受这份礼物吧，这是送给你们两个人的。”
“诶？”
李霏眨了眨眼，目光湿润皎洁，纯真柔弱的小脸上写满困惑。
“这块骨头的份量，够你们两个一起泡的。”
炎魔领主的语调里带有莫名蛊惑与煽动力：
“对于很多种族而言，瑰洱的年纪足够当母亲了。”
“还有你，我的好孩子。你的年龄就算与短命的人类相比，也称得上鲜嫩可口；但魅纹都三千条了，许多老魅魔都未必能企及，真是令妈妈骄傲。”
“现在，找一口足够大的浴缸，放满热水，再把盐和……不，把天使池水和天使骨放进去泡开，兴许再点几只蜡烛撒点花瓣什么的……对刚订婚的你们而言，是个很好的磨合感情机会。”
玛蒙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少有地展现出幽默感，可李霏却两眼一黑，险些被“三千条魅纹”这个词汇给气晕。
——您女儿美貌如花不愁嫁，所以就可劲儿造是吧？
长公主绷住笑颜，通过余光小心翼翼观察岳母和未婚妻的反应。
好在，两位天使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退婚的打算，就连身为长辈的乌缇克都柔和如初，不怎么介意女儿媳婚前贴贴经验过于丰富，不像某人那样始终残留着封建陈腐的贞洁观。
这让李霏太太提起的心脏如劫后余生般放下。
与此同时，她控制血液汇聚到脸部，让面颊一下子变得红彤彤，连耳垂都浮现粉色，轻轻跺脚，羞恼道：
“妈妈，您、您在瞎说什么呢。人家的魅纹都是通过超凡物品获得的啦。”
“还有，直接共浴什么的，是不是太快太随便了。正常来说，不是该从，该从……”
小魅魔扭脸，眼神扑朔，细若蚊喃道：“该从kiss开始么？”
“你们很快就会举办婚礼，瑰洱将成为你的公主妃。”
玛蒙并不争辩，慈祥劝说道：“况且，这里是深渊，不是洛西布鲁克或者魔女集会，同为女性在一起洗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并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发生什么取决于你。”
“总之，去享受你们真正的订婚庆典吧……妈妈我呀，已经迫不及待要抱孙女了呢。”
“可、可是……”
魅魔公主红着脸，结结巴巴正要把戏演足，天使少女就主动邀请道：
“想要参观一下我们的行宫么？”
“诶？我们的行宫？”
李霏愣了愣，循着瑰洱的目光望向那座充满童话色彩的云中奇观。
“等你和瑰洱结婚后，这座宫殿会留给你们，作为婚房。”
圣光中的岳母适时开口，向女儿媳说明情况，成熟悦耳的嗓音中带着歉意：“家族财政最近出了点状况，有些紧张，所以无法为你们打造崭新的行宫，还请见谅……不过，里面已经用清洁术仔仔细细打扫过了……”
瞬间，物质人妻的一切矜持与操守都被击溃了。
同为未婚妻，一个连房都没买、工作单位似乎也没有分房的打算，拎着行礼就免费住进李霏太太辛辛苦苦在娱乐会所打工、一砖一瓦挣来的房子了，还不交房租。
另一个，直接赠送充斥着超凡力量、瑰美又恢宏的宫殿……还会飞！比童话故事里公主居住的城堡还要炫酷！
“那、那就参观一下吧。”
小魅魔害羞地红着脸，轻轻点头。

第四百六十六章 蕾欧娜在看书
“请等一下。”
李霏突然小跑离开，一把揪住悠然吃瓜看戏的灰蝴蝶：“去，帮我把枕头下面的红绳拿来。”
“这种事情让召唤生物去不就……”
“怎么，姐姐使唤不动你了？今天可是我订婚的日子呢。”
长公主绵里带刺道。
既然熔炉暴君能在女儿的订婚宴上当众给亲家母难堪，那么继承人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借题发挥指使妹妹跑腿，巩固长幼尊卑的姐妹阶级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为姐姐效劳我当然乐意。”
二公主沉默片刻，又不得不放下刚送到嘴边的吸管，遗憾地瞥了眼色泽如红宝石般瑰美的果酒，才不紧不慢挥动蝶翼离席。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牵着红绳归来，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嘭。
长公主早已把灰小姐尚未来得及品尝的果酒饮尽，她把空酒杯顿在桌上，轻哼一声：
“总是这样懒散的态度可不行呢，以后怎么辅佐姐姐治理领土？”
她在【辅佐】二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在进一步敲打，明确姐姐的帝位。
两位殿下貌合神离乃众所周知的秘密。
她们曾在布哈里亚激战厮杀，针锋相对；后来灰小姐立下泼天大功，被玛蒙收为养女，更是一跃成为长公主继承大统道路上最致命的威胁——不论从哪个方向来解读，这个结论都是正确的。
因此，魅魔与蝴蝶近几日形影不离，不过是对彼此的观察与试探罢了。就算瑰洱小姐早中晚登门请安时，两位殿下也总会在扮演姐妹情深戏码的过程中冷不丁互呛两句，而曾被长公主生擒的黑蝴蝶更是将其视作洪水猛兽，不肯沾染半分。
“都是有活力也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啊……我和奥登年幼时也是这么要好。”
玛蒙撕咬着烤肋条，以一种老怀甚慰的神情啧啧赞叹。
还是贤惠善良的公主妃上前解围，温温柔柔询问：
“这两条绳子是？”
长公主这才放过妹妹，拿起两段细细红绳，笑靥如花道：
“我的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红绳啊，就是那条线，寓意着喜结良缘。”
“像我这样未出阁的女儿家，自幼便会在闺房的枕头下面压两条红绳，每晚临睡前把心事说给它们听；就算出远门也要带着，一天也不敢分离……等定亲那天，再把其中一条赠给心上人。”
魅魔公主缓缓把一条红绳系在自己手腕上，握着另一条，别过脸，嗫嚅道：
“我不能白拿你的那片羽毛，它是你的了……”
天使少女面露动容之色，抬手去接，清纯柔弱的小魅魔却捏住不放，仿佛手中攥着的不是普普通通的、做成搓澡巾都嫌粗糙的廉价红绳，而是她视作人妻底线的宝贵贞洁。
“它陪了我十八年……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李霏的声音更小了，几乎微不可闻。
“我会的。”
瑰洱温柔而坚定地分开未婚妻的五指，触碰娇嫩掌心，取出温热鲜红的绳索，小心翼翼系在自己手腕上。
松松垮垮的红绳在莹白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更给金发碧眼的绝美天使平添一抹来自东方的古雅韵味，妙不可言。
只不过，这位天使家族的掌上明珠忽略了一个事实——
李霏太太仅对寓意特殊的【羽毛】做出回应，却对珍贵的天使骨、神圣赐福、云中婚房等嫁妆或者说彩礼只字不提。
显然，有着丰富婚姻经验的魅魔公主，将她涉世不深的天使新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这条绳子看着挺新呀？”
小心眼的二公主却幽幽拆台道：“况且这种材质，最多三五年就该烂了吧……”
“因为叛军攻打布哈里亚，整座城市都付之一炬了呢。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关头，比起回屋取走红绳，我更宁愿争分夺秒挽救无辜的领民。”
长公主笑容不减：“红绳换成新的，心意不减；但要是为了利益而对满城领民惨死无动于衷的话，我恐怕会内疚到一辈子都寝食难安呢。”
二公主为一劳永逸消灭叛军做出了最大贡献，不能围绕这个话题深聊。所以，李霏太太刚放完话，就抢在臭妹妹反唇相讥之前以一个带球撞人的动作挽住天使少女的胳膊，言笑晏晏道：
“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咱们的行宫么？”
“嗯……那么告辞了。”
瑰洱向灰蝴蝶颔首致意，又向两位家长告退，才舒展圣洁优雅的天使羽翼，挽着魅魔公主飞向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奇幻城堡。
皑皑白云代表高远和纯洁，云中传来神秘悦耳的歌唱；蔚蓝墙体象征苍穹与大海，一盏盏窗户氤氲着金色的光；蛋形构造则让人联想到新生，用祥和、喜悦、幸福这些美好的事物来取代危险的棱角。
它宁静漂浮在破败凄美的天地间，为这片充斥着绝望、恐怖和痛苦的世界注入一抹童话色彩。
当天使少女和未婚妻被云雾笼罩，便有两扇雕梁画栋的门扉洞开，耀眼金色光芒乍现。
李霏迎着辉煌灿烂的圣光步入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体，脑袋里平均每秒都会产生五种劝说天使少女将产权过户到自己名下的方案。
公主妃对此尚不知情，落落大方向初次到来的魅魔公主介绍着今后的住所——
她们置身于一片庞大的厅堂，四面八方都是纯白，仿佛通体由白玉雕琢，空旷且清冷；屋顶与四壁则悬挂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烛火，长明不灭，静谧无声。
入目皆是金与白，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氛围，仿佛壁画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古老神祇正在注视两名访客，令人下意识屏息，心生敬畏。
显然，这里与其说是婚房，倒不如说是浮空的教堂，待久了很容易变成清心寡欲的修女。
但包容且善解人意的李霏太太选择体谅，毕竟女主人有的是机会装修。
“往这里。”
瑰洱驻足三秒，向壁画中央的那位长发飘飘女性神明低头致意，旋即将公主殿下引向婚房深处。
笃，笃，笃，笃，笃……
离开厅堂，肃静庄重的气氛有所缓和，四支精美曼妙的高跟鞋交错叩击洁白地砖，发出清脆妩媚的声响，还有余音在安静封闭的回廊中萦绕，令人心痒。
紧挨着的裙摆也摇曳生姿，似有暗香涌动，这让气氛变得逐渐暧昧起来。
“家里还是得铺上地毯呢，地砖踩着有些硌脚。”
李霏终于按捺不住，浅尝辄止PUA她的公主妃。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尽快铺上，你喜欢什么地毯？梦魇绒可以么。”
天使少女不假思索道。
“听说凤凰绒……算了，太贵了，就梦魇绒吧。”
“那就凤凰绒。”
“诶呀，不用那么迁就我啦……”
李霏太太眸中波光流转，因为瑰洱小姐指啥买啥的样子真的很美。
参观的第三分钟，弱不禁风的小魅魔以“夜色太美学校寝室关门宿管阿姨不让进”的语气，第三次暗示：
“脚好酸呀。”
“那……去我的房间里休息会儿？”
瑰洱提议道。
“这、这，有点不合适吧。”
魅魔公主仿佛始料未及，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你也是这座房屋的主人。”
“可是长辈们还在外面呢，还有你的母亲……万一乌缇克女士留下不好的印象，觉得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怎么办。”
“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们已经订婚了，殿下。”
“那至少也要等到婚礼后，才能进入同一个房间吧……否则万一传出什么婚前贴贴的闲言碎语……”
“其实天使池水不能离开天使池太久，否则很容易失效。”
“那就没办法了呢。”
魅魔公主欢快晃起尾巴，紧紧贴着她的公主妃，步入回廊深处神秘诱人的闺房。
……
图书馆顶层，一名红发美人正聚精会神翻阅书籍，洋溢着与她艳丽外表并不相符的沉稳专注气质。
她坐在窗边，窗外那座如梦似幻、瑰美浪漫的浮空造物仿佛与她平行，触手可及。
可红发美人只是安静地、全神贯注地翻动书页，似乎打算以大海捞针的方式从汗牛充栋的书籍里找出零星对粉色魅魔有用的传承斗气线索。
窗外发生的一切，她大概一无所知。
倘若将此情此景定格，定能获取一副名为《蕾欧娜在看书》的传世名画。
……
婚房内部的环境基调是清冷且庄重的。
可瑰洱小姐的闺房并非如此。
大到家具陈设，小到书桌上对称摆放的两只笔筒，无不平衡、规整，宛如镜面，再一次通过视觉向李霏强调了天使少女的强迫症严重程度。
而整体的色调，则是白与绿交织，与白金殿宇格格不入。
卧室四角分别立着一盏灯，昏沉灯光摇曳，营造出一种朦胧暧昧的氛围。
幽暗中，瑰洱再次绽开她的羽翼，优美匀称，纯白无瑕；就连天使环都悄然升起，将神圣辉光垂落在金发和雪白肌肤上，熠熠生辉。
这往往意味着，天使少女已经战意昂扬，将要以全神贯注、不死不休的姿态进行一场战斗；而房间里，确实有一只千娇百媚的小魅魔。
事实上，瑰洱小姐的房间很大，累了不光可以直接睡，甚至还能在浴池里泡个澡——浴池是正方形，与房门对称。
哗——哗——
浴池中已经注满热水，瑰洱取出一支瓷瓶，缓缓倾倒出晶莹液体。
霎时间，风平浪息，池水好像一下子变得沉重，连浅浅涟漪都消失了，并散发出半透明的白色辉光，宁静祥和，似乎具有某种神性；而岳母赠予的那枚天使骨在池水中心浮沉，逐渐与其融为一体，纯白色泽丝丝缕缕晕开。
瑰洱用指尖感受着水温，素来给人优雅柔润感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温热贴烫，嗓音也有些暗哑：
“可以了，下去泡一泡吧。”
李霏太太早就把连身袜换成了镂空蝴蝶结决胜套装，但这并不妨碍她一手捂着烫乎乎的面颊，另一手则挡住莹白优美的锁骨——可她的手纤长雪嫩，又怎可一掌蔽目，笼住那么多营养过剩的赘肉呢？
她甚至连魅魔尾巴都用上了，充当腰带，代表人妻守身如玉视死如归的遮羞布。
总之，不该挡的全没挡住，可以说是非常富有且贴心了。
“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呢……我还没做好准备。”
魅魔公主徘徊在浴池边，犹犹豫豫道。
她似乎脚不酸了，多此一举地换上了一双透明高跟凉鞋，让纤柔玉削的双足看起来更加妖冶，活色生香。
“我们可以慢慢来，殿下。”
瑰洱端详着未婚妻的柔媚面庞，忍不住抬起湿漉漉的指尖，试探性伸向她，将一缕柔顺的粉色长发拨到耳后。
——太、太犯规了。
魅魔人妻的眼神开始拉丝，沾黏在近在咫尺的手指上，忍不住屏息。
洋天使的手极美，像钻石一样剔透，泛着淋漓水光，颀长指节是区区人类难以企及的。
“咕……”
李霏太太艰难别过脸，眼神扑朔，气喘吁吁：“家长都在下面……”
“就算是玛蒙阿姨也无法窥探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战斗姿态的瑰洱变得愈发主动起来，圣洁容颜上竟弥漫出丝丝妖媚气息，摄人心魄。
魅魔公主直面着天使所释放出的求偶信息素，生物慕强与繁衍的本能在这一刻沸腾。
在铺面而来的浓烈雌性魅力下，她竟感到阵阵恍惚，四肢绵软，唾液大量分泌，想要不顾一切讨好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尊贵完美的物种，将优越血脉留存并延续下去。
——不愧是高贵的洋天使……
双腿发软的李霏太太从未如此深刻直观地感受到来自高位生灵的危险与侵略性。
哪怕拥有浸入骨髓的修养，也无法完全驯化这个古老辉煌种族在血脉中流淌的高傲和支配欲；纵使天性善良，也早晚会在超凡力量的污染下失控，因为掠夺、占有、无序、疯狂……本就是世界的本质。
“人家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了啦。”
李霏别过脸，咬着下唇，嗓音发颤。
“或许……这份入浴剂能帮到你。”
瑰洱小姐先是细心将未婚妻的另一侧秀发也撩到耳后，布置出左右对称的绝美构图，才取出另一个瓶子，向池水中倾倒粉色溶液，循循善诱道：
“听我说，慢慢泡进去，你会感到放松……”
温声细语间，池水变成粉白色，散发出蜜糖般的香甜气息，波光旖旎，春温昂然。
这是啥？
魅魔公主小心翼翼伸出指尖，触碰粉色溶液，旋即触电般嘤咛一声，浑身都在激灵。
【魅魔醉】
【描述：一滴就足以让凡人分泌出足够“极乐”八十年的多巴胺，通常三小时就会虚脱而亡。】
“……”
李霏太太惊骇欲绝地瞪大双眼，腾一下站起，义正言辞道：
“我不泡了，咱们下次再约吧。”
“哦？为什么。”
天使少女也站起身，仗着修长洁白的双腿，居高临下俯视魅魔公主，明亮绮丽的眼瞳里带有困惑之意。
“魅魔本是无敌路，何须再借天使骨！”
“那就没办法了呢。”
瑰洱发出遗憾的叹息。
“抱歉啦，辜……咕咕咕咕……”
池水中突然升起一连串急促紊乱的气泡，汩汩爆裂；粉色长发像是暴雨时节的水草般无序疯舞。
瑰洱单膝跪在浴池边缘，一只手扯住魅魔公主的长发，不顾她歇斯底里的挣扎，以无比帅气的姿势把未婚妻的脸狠狠按进甜腻池水中。
温柔优雅的气质像飞溅的水花般荡然无存，她表情时而阴戾狰狞，时而愧疚不忍，呢喃道：
“为什么不能好好听话，为什么……”

第四百六十七章 无面天使
咕噜噜噜噜……
溺水魅魔剧烈反抗着，她双手紧抠水池边缘，亦或拍打水面，却无力支撑起身躯；婀娜曼妙的腰身拱来拱去，像是砧板上蹦达的鱼，无法改变任人宰割的命运。
连水晶凉鞋都掉了一只，白嫩双足在湿漉漉地砖上徒劳乱蹬。
啪！啪！啪！
瑰洱任由魅魔尾巴劈头盖脸抽打在脸上、身上，发出响亮鞭挞声，就这么单手扣住公主的后脑，身躯犹如风化的天使石雕，低下骄傲的头颅，虔诚向主跪拜。
但那具磐石的面容尚未模糊，一会儿凶狠阴毒，狰狞可憎；一会儿神圣博爱，悲悯世人，在圣与魔之前高频跃动。
渐渐地，池水中的粉色入浴剂被肌肤所吸收，溶解在小魅魔的血液与神经里，又渗入灵魂。
咕——咕——
急促气泡声变得缓慢无力，小魅魔激烈反抗的身体逐渐服从于驯化她的手掌，最终彻底趴窝，左腿膝盖上勾，翘起一只脚来。
天使少女的表情也重归于平静。
她不顾破碎褴褛的裙袍，也不管肌肤上密布的红痕，揪着未婚妻的粉色长发，“哗”一声把魅魔脑袋拽出水面，端详刚打捞出水的面庞。
“打~咩~哟❤”
魅魔公主发出混乱破碎的呓语，双腮酡红，像是发着很高的烧，虚弱又滚烫；弯弯眼眸里呈现出粉色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妖媚迫人。
瑰洱认真地将水擦干净，把凌乱沾黏的发丝拢好，一张祸国殃民且左右对称的脸便映入她瞳孔。
她拦腰抱起未婚妻，满意又遗憾地呢喃道：
“可惜不是银发。”
“嗯呐，呐，呐……”
小魅魔哼哼唧唧个不停，鲜活妖娆的身躯像毛毛虫一样蛄蛹蠕动，躁动却绵软无力，诠释万种风情，惑人沉沦。
瑰洱明白，这位年轻公主的灵魂已经深深堕入混沌极乐之处，只剩下无意义的本能反应。
她垂眸不语，将未婚妻横抱进恢复纯白色泽的池水里。
宁静祥和的圣光温和注入魅魔躯体，循序渐进滋养她四肢百骸，完成一场蜕变。
“贴，贴……”
小魅魔仍不安分，在水中缱绻，发出迷离且无意识的呓语，直到天使少女轻抚她脑袋，她才本能般抖了抖，把嘴闭上，后仰半躺在池水中。
只是，一条雪嫩纤软的胳膊不知何时搭在水池边缘，晶莹指尖来回刮挠着洁白瓷砖，似在撩拨什么，咔咔轻响令人头皮颤栗。
手腕上的红绳半湿，象征纯洁幸福爱情的松垮绳索无力耷拉着，注视这场背叛与暴行的发生。
勉强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天使少女托腮沉思，仿佛在借助魅魔锻炼定力，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圣光中的天使与她的十字军侍出现在房门前。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乌缇克用成熟悦耳的嗓音揶揄着，可语调里故作幽默的讨好成分却多过喜悦，并且她驻足在房门口，没有踏足屋内。
“我不喜欢天真却弱小的雌性，并且她不是银发。”
瑰洱幽静道：“请进。”
听见瑰洱的邀请，身为母辈的成年天使才敢进入屋内，仿佛这并非女儿的房间，而是被魔鬼与恶龙盘踞的生灵禁区。
“可她真的很漂亮，在品尝【本味】之前就消耗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乌缇克款款走到浴池旁，温柔灼热的声线里带有生物对美好事物的原始憧憬和占有本能：“况且，让她沉浸在无边幸福中，瓦解灵魂层面的一切抗拒，也能让事情变得更顺利。”
“你也会对雌性感兴趣？”
瑰洱听明白了乌缇克的意图，若有所思：“看来这只半魅魔真的很漂亮。”
“我偶尔也会想要怜香惜玉呢。”
神圣柔和的圣光开始扭曲，如火焰般跃动，其中传来妖媚得意的声音：“总之，如果小瑰洱不肯享用的话，为母就只能亲自代劳了呢……”
“她归你了。”
瑰洱的答复没有半点迟疑，像是摧城拔寨后将掳掠来的女子随手赏赐给部下的暴君：“等天使骨彻底融化。”
订婚宴尚未结束，魅魔新娘的使用权就已经易主。
“好，好……”
圣光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旋即崩溃、消散。
光芒中的神秘天使，展露出她的尊容——
敬老爱幼的女儿媳妇曾幻想过，这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岳母，一定有着成熟知性的容颜，长而灿烂的金发，宝石般瑰美水润的眼眸；她的风韵会如同她的嗓音般温柔迷人，她的气质和圣光一样恬静祥和。
她会用雍容典雅的长裙来装饰高挑柔润的体态，她会以优雅圣洁的微笑包容女儿媳妇犯下的一切过错，将深邃母性与灿烂神性集于一身。
但显然，魅魔公主构想出的绘图与现实大相径庭。
乌缇克的确拥有姣好修长的身段与洁白高雅的纱裙，笔直水滑的长发熠熠生辉。
光看背影，那一定是风姿绰约的美人。
但倘若她转过身来，就会把见色起意者吓得肝胆俱裂。
因为那张澹雅柔润的鹅蛋脸上没有五官，只有起伏不平的轮廓，诡异渗人。
或许，这位成年天使曾被湿透的人皮蒙在脸上，窒息而死，又带着恶毒与仇恨从地狱归来；可她纵使能爬出棺木杀死曾伤害过自己的人，那张满怀怨气的人皮也永远粘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只能以阴森可怖的面目示人。
而这样一尊邪异强大的无面天使，就驻足在无意识呓语发癫的魅魔身旁，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为昏暗房间蒙上一层阴森诡谲的雾气。
但恐怖不止于此。
沙沙，沙沙，沙沙沙……
不知何时，无面天使那优美莹白的项颈竟竖着裂开，不断张合的粉红血肉边缘布满利齿。
几条热气腾腾的血肉触须从狰狞口器中伸出，在空气里蠕动，发出黏腻声响，一点点逼近魅魔。
冰清玉洁的魅魔公主将在她的订婚宴上被天使亵渎。
……
相隔不远的图书馆顶层。
书页翻动声仍有条不紊，红发美人看来已经适应了深渊的炎热气候，神情专注且泰然。
与她平行的、仿佛触手可及的、充满童话色彩的浮空奇观里，似乎隐隐传来深渊公主的呼救，静谧无声又歇斯底里。
曾经屠杀恶龙力挽狂澜的勇者仍沉浸在浩繁卷帙中，对窗外的一切充耳不闻。
图书馆内外不过隔着薄薄一扇窗，却恍如隔世。
……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过，漫长到每一秒都像是临终前的倒计时，漫长到直女天使太太产生了自己并非见色起意而是对池中魅魔一见钟情的错觉。
明明乌缇克没有眼耳口鼻，可脸庞却愈发靠近浑浑噩噩的魅魔公主，似在贪婪嗅食她散发出的芬芳；就连口器部位都分泌出大量蜜糖般晶莹粘稠的唾液，水光闪闪，热气腾腾，沿着雪白肌肤流淌，又从深邃锁骨里满溢，暧昧淋漓。
咕唧，咕唧，咕唧……
她不断蠕动着口器，吞咽口水，发出婴儿践踏雨中泥泞般的潮湿迷乱声响。
终于，天使骨彻底化开，凝实纯粹的圣光融入魅魔体内，促使她发生某种变化，或者说进化。
“嘶——呵——”
早已焦灼难耐的无面天使如释重负般叹息，绵长烫人。
她挑起魅魔的下巴，脖颈口器中蔓延出的血肉触须探向年轻公主的面庞，宛如邪神从迷雾深处苏醒，享用信徒为祂献上的顶级祭品。
瑰洱换上长裙，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
她已经恢复平日的状态，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裙摆上看不见丝毫褶皱，步距均衡精准，就连绝美面庞上保持的微笑都是左右对称的，两侧唇角弯曲的弧度分毫不差，仿佛优雅圣洁的血肉中嵌合着冰冷的机械灵魂。
而十字军仆从无声守护在门旁，这位女战士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却又无动于衷。
“别用太久。”
天使少女礼貌向母辈道别，推开房门。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毫无征兆。
火光在瞬息间膨胀，裹挟沸腾滚烫的超凡粒子，吞噬着能够触及的一切，如同一尊炎魔拔地而起。
宽敞房间也无法承载如此汹涌狂暴的能量，于是顷刻间被撕碎、破坏、毁灭，浓烟与焰火涌出房门，连同支离破碎的废墟在洁白回廊中肆虐。
“ya！！！”
无面天使的口器与魅魔双唇里齐齐传出尖啸，犹如海妖的歌喉。
——发生了什么？！
瑰洱不顾熊熊燃烧的裙袂，愕然回眸。
碧绿瞳孔透过刺目火光，看到了一只在无序烈火中桀桀狂笑的魅魔与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帮手。
紧接着，便有空间波动逸散。
“她们要逃！”
伴随乌缇克嘶哑变形的尖叫，瑰洱心神一凝，呼啸而出的精神波动链接上云中殿的仪式核心。
这座浮空行宫的定位是【住宅】，而非可移动的法师塔或会飞的战争堡垒，并没有太多军事层面的功能。
但如此奢华恢宏的高端府邸，除了【屏蔽重力】等超凡特性外，最基本的防护能力还是有的，譬如反侦测结界、防护结界，以及……
“在征求主人同意之前，怎么可以随意进出呢。”
瑰洱颔首，温柔且礼貌地挽留客人：“请止步。”
旋即，旖旎白云中若隐若现的湛蓝色童话建筑绽放出辉煌剔透光泽，灿灿符文在其间流淌，伴随虔唱之声，宛如天籁。
圣光将空间封锁，隔绝内外，将这座瑰美神圣的行宫筑成樊笼，未经主人允许脱身不得。
“诶？我不也是这座婚房的主人么？我同意咱们离开了呀，快开门。”
硫磺味刺鼻的滚烫黑眼里传来魅魔纯真无邪的询问声。
李霏一手暴雪手弩，一手血魔经，歪着脑袋，面露困惑之色，可配合尾巴给手弩填装新弩箭的动作真的很利索——时刻上膛的那支弩箭，已经扎入无面天使的胸膛。
丈母娘披头散发，浑身血淋淋，散发出阴沉怨愤气息。
她在猝不及防之下，贴脸吃了发具有法娘属性加持的深渊熔岩，又被暴雪手弩贯穿心脏，就算对高位生灵而言，这也是不容忽视的创伤。
可更严重的，是她左翼上的断口。
无面天使的大半片翅膀不翼而飞，徒留血肉模糊的伤口，断骨莹白，晶莹粉润的骨髓连同鲜血流淌如注。
可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因为有一蓬热烈的蔷薇花丛在她眼前飘舞。
艳丽花瓣上的露水顷刻间就被蒸干，比焰火更加炽热、张扬，富有攻击性。
红发美人持着剑杖，身化璀璨焰光。她如雪崩而至，又步步紧逼，将接连遭受重创的无面天使压得抬不起头来。
图书馆中那一抹艳丽而沉着的魅影似有所察。
她终于抬起头来，瞥了眼窗外被蒙蒙圣光笼罩的、愈发恢宏庄严的浮空建筑，缓缓合上书本。
旋即，看书的红发美人化作魔力光屑，无声幻灭在她的座位上。
……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让瑰洱感受到惶恐或惊怒。
她好整以暇凝视着魅魔公主，眼神愈发明亮，接二连三追问道：
“蕾欧娜女士一直贴身保护着你么？”
“我给你准备的入浴剂足以让两位数的成年体魅魔陷入迷乱，你为何能苏醒？你明明没有使用任何药物，我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魔力波动。”
“你自始至终都在防备我么？”
天使少女亮晶晶的眼神里多出了些好奇探寻的意味，不再是程式化的温柔；她嗓音有了不规律的顿挫，像是金丝雀飞出笼门混入自由翱翔的百灵鸟群。
“嘻嘻。”
魅魔公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在几小时前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瞧自己了——
李霏太太这三千条魅纹的人妻功力，配合魔女血脉的高适应性、高进化性，换来的不仅仅有能够媲美三体人的脱水抗性，还有多巴胺抗性。
事实上，通过各种成就加持，还有频繁对自己释放的欢愉、魅纹重组等类法术能力，以及感度光环等法术……李霏太太早就将潜力开发到极致。【魅魔醉】刺激身体分泌出的多巴胺，比她血管里流淌的物质带劲不了多少，稍加适应就习惯了。
可以说，这并非一蹴而就的奇迹，而是持之以恒、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摩天大厦；公主妃纵使蛇蝎心肠，狠下毒手，又怎可撼动如此扎实的基本功？
但谦逊踏实的李霏太太并未因此骄傲自满，大张旗鼓炫耀自己的毅力与恒心，而是抓紧时间对无面天使放冷箭。
毕竟人贵有自知之明。
尘埃落定后胜者对败者的嘲讽与批斗，李霏太太从不缺席；可战斗中，身为深渊公主与堕落魔女的反派人妻绝不解答敌人的任何疑惑，除非对自己有利。

第四百六十八章 公主妃的告白
在遥远的神话年代，曾有一些强大无匹的物种，生而拥有禁忌血脉，自然成长即可莅临序列2甚至更高层次，吞天噬地，咆哮星河。
可黄昏来临后，众神长眠，诸天万界的超凡因子也如潮落般消退。那些峥嵘辉煌的生灵随之消亡，仿佛法则已经不容许过于强大的血脉留存于世。
他们只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留下一鳞半爪的痕迹，被某些古国、教派或族群奉作图腾，世世代代顶礼膜拜。
现世，序列3已经是血脉之路的尽头。天使也好，恶魔也罢，还有巨龙、泰坦与凤凰那些古老尊贵的族群，它们成年就能拥有高位伟力，尊贵显赫，灿烂威严，却也无法摘下更高的星。
唯有踏足知识序列，才能触及序列2，真正抵达现世的云巅，如神祇临尘，纵横九天十地。
而那些行走在人间的神祇，也将迎来法则的另一个诅咒，承受更加深邃的绝望与悲哀——
新纪元诞生以来，世间再无序列1。
序列2，便是黄昏日暮中金字塔的顶点，不可逾越，尊崇到极致。
放眼偌大但丁，只有一尊序列2，那便是熔炉大帝玛蒙。她足以在深渊、恩洛斯这等强大的位面中开创一片鼎盛繁华的国度，或庇佑一支欣欣向荣的族群；若她愿意降临相对弱小的世界，则能自封为神，主宰日月浮沉。
余者都在序列3止步，包括叛军领袖奥登和无面天使乌缇克。
前者是踏上知识序列之路的成年炎魔，可在高位灯神的诅咒下匹敌数头骨龙，甚至能通过代价惨烈的血祭仪式与装备、药剂，释放持续性控制法术，短暂禁锢虚弱期的玛蒙；
而后者，只不过是成年天使罢了，并不比死在两位佣兵手下的哈格达尔魔龙更加高贵。
因此，面对毫无征兆地袭杀，她羽翼断裂，鲜血淋漓，只能用痛彻心扉的诅咒来发泄怨毒：
“你们将永生永世堕落在黑暗梦境中！”
“呵。”
蕾欧娜嗤笑，鲜红长裙猎猎作响，宛若肆意绽放的玫瑰，废墟里的荆棘，锋锐带刺，创造着鲜血与痛苦。
璀璨魔力燃烧成醒目辉光，蒸干长发上的水露，鞭挞敌人的骨血，绚烂且致命。
无面天使竭力反抗，磅礴浩大的光辉涌动，试图折断那株玫瑰。
可她终究受伤不浅，并且失去先机；而红发美人如今有炉鼎傍身，在悄然间蜕变，从真正无边无际的黑暗梦境里苏醒，比过去的自己更为强大。
此消彼长之下，蕾欧娜竟凭借一己之力将负伤的无面天使牢牢压制，甚至不给她取出武装的机会。
隆隆——
焰火席卷之处，房间、回廊轰然坍塌，将圣洁肃穆的圣堂化作焦土，浓烟滚滚，地动天摇。
蕾欧娜挥舞剑杖，长发如燃烧的枫叶，裙袂是盛开的鲜血，玫红高跟鞋每一次叩击地面，都迸射出一枚短促有力的音符，交织成为敌人奏响的葬歌。
因为她都明白，若给这尊高位生灵缓过劲来，生死难料。
况且……
两位披着神圣优雅外衣的卑劣之徒对粉色魅魔使用的龌龊手段，她都尽收眼底。
压抑着的酸涩与愤怒，如寒风般从双唇里吐出，化作铿锵深沉的宣判：
“你的命运将终结于此。”
炽盛魔力肆虐间，一幅鬼气森森、光怪陆离的地狱绘卷在翡翠眼眸深处铺开。
夜宴中有群魔举杯相庆，王座上的娇小黑猫柔媚又庄严。黑猫抬起脑袋，十二冕旒簌簌摇晃，妖气冲天。
喵~
猫叫轻俏，却唤醒了沉睡的血脉。暴虐混乱的恶魔之力相继复苏，衍化森罗万象，宛如六道地狱覆压而下，让众生在无边厄难与不幸中浮沉。
小魅魔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将红发美人护在身前，冷不丁探头射击，要以死亡为安眠药，为岳母助眠。
说时迟那时快，从佣兵暴起发难到李霏第二次扣动扳机，才耗时短短几秒，无面天使却鲜血横流，岌岌可危。
“呵呵……”
被冷落的公主妃忽然发出一阵轻笑。
察觉到魅魔未婚妻的敷衍态度，天使少女的神情愈发温柔了，洋溢着贤惠优雅的人妻感，宛如常年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往热汤里加入大量头孢粉末，再笑容满面端给酗酒且脸上有口红印的妻子：
“看着我。”——否则我会剜出你的眼睛。
“回答我。”——否则我会割掉你的舌头。
“不许欺骗我。”——否则我会挖出你的心脏。
李霏太太是何许人也？
四阶茶道锁、三千魅纹与多次婚姻经验所叠加成的满满人妻力，让她能轻而易举洞悉弦外之音，于是便摆出一副弦然欲泣可怜模样来：
“我、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话音未落，她就当着瑰洱的面，又一发冷箭射向她母亲的面庞。
“瑰洱！帮我！”
女儿媳妇在订婚宴当天就迫不及待要爆遗产的孝行无疑让丈母娘本就危险的处境雪上加霜，无面天使忍不住嘶吼，催促天使少女支援。
“五号，擒下她。”
瑰洱露出欢畅笑容，张开双翼，升起天使环，以圣洁耀眼的姿态介入战场，拦住炽烈汹涌的焰火。
哐当哐当哐当！
圣光降临的同时，冰冷急促金属音也撞入耳膜。
默默无闻的十字军仆从轰然从废墟里跃出，双手大剑绽放着刺目光泽。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丝毫反应时间，白刷刷的剑芒以刁钻角度狠狠刷向魅魔，有若一轮残月，冷冽、锋锐，充满杀机。
“喝呀！”
面对这狠辣且不留余地的袭杀，小魅魔柳眉倒竖，一蹶子尥过去。
纤软曼妙的腰肢拧动如蟒，迸射出不可思议的韧度与弹力，磅礴如江河的核心力量随之灌注到腿部。
紧绷的长腿从茶道宝具化作凌厉妖刀，收束笔直的线条妖媚绝伦，却再无柔弱感，划出凄厉破风声；金红高跟更是流光溢彩，卷起澎湃热浪，诠释出明艳灼人的盛夏风情。
李霏一脚踢出，宛若长虹贯日，裹挟夏季强风，风中还有足链乱舞的密集叮当声响，力与魅交织，灿烂到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她眼眸中亮起摄人心魄的微芒，潋滟旖旎，如同迷雾中发出的暧昧呓语，又像是黑森林深处女巫的曼妙歌声，惑人沉沦，那是魅纹重组、欢愉等类法术能力在生效。
哐！！
震撼颤音中，厚重坚固的盔甲破碎，刺破肌肤、肌肉与血管，殷红血液飞溅流淌，带着铁锈味道，将冰冷尖锐的钢片浇灌到发烫。
欲行不轨的十字军战士被一蹄子踹飞，裹挟飓风，铁血交融，一连撞碎数层墙壁，被碎石和烟尘所掩埋。
“哼哼。”
六边形法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尾巴，系在纤巧脚踝上的银链随之轻颤，鲜活又妩媚。
高额力量属性、熔炉斗气、魅魔女皇之蹄、晨曦级的尾环足链袜圈，加上高品质烈阳级高跟鞋……看似楚楚动人的小魅魔这一蹄子尥出去可谓是相当带劲，某剑仙不用真气硬抗都有骨折风险。
若心智不坚，被李霏太太的类法术能力所侵蚀，陷入恍惚……那一脚踢死序列5，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不过，那位贴身侍奉天使的十字军战士似乎格外冷静，就算被强劲动能撞飞，也并未束手待毙，反而在剧烈痛苦中挥剑在李霏腿部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血口——小魅魔趁着短暂混战边走位放冷箭边匆匆填装弩箭、穿戴部分武装已经竭尽所能了，实在来不及将连身袜也套上。
于是，妩媚鲜血沿着雪白肌肤垂坠，浸润银色足链，灌进高跟鞋，最后在地面留下惊心动魄的印记。
不远处，还有大半片神圣洁白的羽翼在血污和烟尘中抽搐，羽毛凌乱肮脏，天使宝血横流。
“停停，不要再打啦。”
魅魔公主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俏生生站在红发美人身旁，眉眼含笑，劝说娘家人与凶神恶煞婆媳母女停手——
既然没能趁着最理想的时机袭杀丈母娘，那么等公主妃介入战局拉偏架后，穷追猛打就显得有些不智了。
在她的调停下，都抱着满肚子疑惑的双方竟真的罢手了，突如其来的激战暂且告一段落。
可凝固危险的气氛并未因此缓和，刚订婚的妇妻各自带着一名娘家人，遥遥对峙，揣测彼此的意图。
从表面上看，佣兵方占据上风，李霏与蕾欧娜都只受了轻伤，而她们的对手则处境不太妙。
无面天使羽翼折断，肌肤上有灼伤痕迹，还被两支弩箭洞穿，浑身染着淋漓鲜血，狼狈且凄惨；十字军被一脚踹飞，生死不知；就连瑰洱小姐的长裙都被焚烧成千疮百孔的短裙，为她平添几分疯癫危险的妖媚气质。
可两位佣兵明白，天使们尽管看起来狼狈，战斗力却依旧凌驾于己方之上——
方才乌缇克猝不及防被偷袭，蕾欧娜又全力抢攻，侵略如火，她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但瑰洱出手后，这尊成年天使有了喘息之机，就算负伤再战也不至于被蕾欧娜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失去一部分先手优势的情况下，倘若红发美人与无面天使继续厮杀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但问题在于，她们都有帮手。
瑰洱的下限是一名即将成年的序列4天使，并且种种迹象表明，玛蒙相中的这名公主妃神秘且疯狂，深藏不露，上限难以预料。
相比之下，蕾欧娜的队友就不太好说了。
毕竟灵魂损伤后遗症赶巧发作，几秒一发的弩箭在当前局面下又不想战争中那么好使，大大限制了鹿目圆小姐的发挥。
更不用说，这里还是天使们的主场，天晓得她们还有什么杀招，真动起手来，生死难料——
魅魔公主本可以请出黑菩萨来惩戒对她不忠的未婚妻与丈母娘，但重感情且生性温柔善良的她忍住了这种以暴制暴的念头。
毕竟，精准生物钟告诉她，最多再过一个钟头，玛蒙发病的最终时限就将来临。届时，无缘无故受欺负的小棉袄就可以恳请魔王义母主持公道，没必要把事情搞大，损伤人妻脸面以及她心仪的婚房。
——你们串通玛蒙谋害本宫……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嘛，所有谜题即将揭晓。
——只要一个小时，不，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宣告胜利了……
魅魔公主眸光流转，露出纯真笑容：
“我想，咱们可能有什么误会……都是一家人，把话说清楚了就好了，何苦伤了和气，对吧？”
天使少女的眼神，却停留在未婚妻空荡荡的手腕上。
那条象征姻缘的红绳，早已不翼而飞；她又回想起红发美人方才那湿润蓬乱的长发与同样沾着水汽的鲜红长裙，若有所思道：
“我还以为你真与灰之魔女不和……”
显然，瑰洱已经猜出了一部分真相。
那位【谎言魔女】当真拥有在玛蒙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能力。
魅魔公主通过约定好的暗语，向好妹妹求助；灰之魔女就将蕾欧娜变成一段红绳，送到鹿目圆小姐的掌心。
那么，红发美人魔力中激荡的愤怒涟漪也就不难理解了——早就听闻长公主与同样来自洛西布鲁克的红发佣兵关系暧昧，不清不楚，就算有婚约在身也同居一室。
在如此情形下，蕾欧娜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魅魔公主换上泳装，与公主妃眉来眼去，后又被公主妃按头骑脸，在浴池边缘用力摩擦，吸入大量粉色液体……
戏剧性，恐怕不逊色于某剑仙破解了少夫人的手机密码，打开其中不堪入目的第一视角高清自拍视频。
天使少女顿了顿，由衷赞叹道：
“阁下的耐力令人敬佩。”
噗……
李霏用力捂住自己嘴，双眼弯弯，连雪嫩足尖都在高跟鞋里难耐地抠动，被血色浸染更深，黏糊发烫。
毕竟此时此刻，公主妃是可耻的背叛者，想要伤害一心一意待她的未婚妻；红发美人才是必须抱紧的大腿。
——可、可是，真的好好笑喔。
——不愧是知画姐的好闺蜜嗷，有剑仙之资！
“咳咳，那个……”
魅魔公主轻咳两声：“咱们不如坐下来泡杯茶，好好聊聊？”
瑰洱却不理会她，扬起手腕，盯着尚未解下的红绳，呢喃道：
“所以，这只是个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言罢，天使少女又看向她的魅魔新娘，圣洁脸庞上挂着优雅含蓄的微笑，温柔得渗人。
——你那么对我，我都能原谅你一个小时了，你居然还计较这个？
李霏用力咬了下下唇，试图缓和气氛：“我都说了，这是误会……”
嗡——
话音未落，一道道耀眼光柱在支离破碎的回廊中亮起，萦绕璀璨电芒，构成牢笼，封困四方八方。
佣兵与天使，都成了笼中困兽。
“我本以为你吸引我的只有这幅甜美躯壳，但可惜不是银发，所以又不是那么让我心动。”
瑰洱深情款款盯着魅魔公主：
“我为我的傲慢和愚昧向你道歉。”
“你的灵魂同样很迷人，”
“放心吧，我会把你的一部分灵魂放进这条红绳里，好好爱惜，履行作为公主妃的职责。”
“等你醒来，我们会有很多陪伴与交流的时间。”
“在此之前，请先安息吧。”
在公主妃温柔诚恳的告白声中，深邃死亡之寒从她身上弥漫而出，吞噬整片牢笼。

第四百六十九章 最浪漫的订婚礼
圣光囚笼内，深邃魔力扩散，犹如黑夜降临，静谧、瑰美又泛着刺骨凉意。
那股凉意并非凛冬怒风，而是亡者之寒，丝丝缕缕浸润到五脏六腑，安静肃穆，无法抗拒，像是一场庄严的死亡如期而至，令人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慌。
魅魔公主被笼罩在夜色下，双眸依旧顾盼生辉，可浑身魔力却陷入沉睡，不论精神力如何刺激都无法将她们唤醒。
——死亡系法术！伤残恐惧！
李霏眼帘颤动，立刻辨认出这门法术的来历。
这是群体性诅咒法术，一经发动，就能让施法范围内的所有超凡生灵被沉默，包括施法者本人在内都无法在调动魔力！
并且，这门法术的效果类似于【领域】，缺点是不分敌我，且目标只要逃出领域范围就能安然无恙；优点则是目标无法利用超凡物品净化己身，将负面状态给驱散掉。
这就意味着……
——不能使用魔力，打两只天使？！
霎时间，魅魔公主瞳孔地震，头皮发麻。
蕾欧娜的确是近战法娘，可她归根结底还是以魔力驱动身体，用【残焰】替代身法，挥舞剑杖，宣泄出热情燃烧的焰火，给敌人举办华美的葬礼。
可魔力一旦熄灭，就和被拔除尖刺的玫瑰无异，任人采摘。
反观两尊天使，她们生来流淌着尊崇显赫的高位血脉，超然物外，完美无缺。纵使蛮力逊色于比蒙，体质亦不敌巨龙，也足以凌驾于凡俗之上，排山倒海不过一念间，绝非中位施法者能够企及。
而某位六边形法娘也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区区序列6罢了，力体敏属性再高也会被无面天使爆锤，甚至临近成年的瑰洱小姐都能重新按一次她的脸。
她二货不说，一个铁山靠撞在璀璨洁白的牢笼上，结果是肩骨发出细小哀鸣，证明圣光不可撼动。
“呜……”
李霏没辙了，可怜兮兮看向蕾欧娜。
如果是普通诅咒法术，虚弱也好，沉默也罢，使用道具对自己来一发净化就能解决问题。可【伤残恐惧】并非附着在某个目标身上，而是直接对整片区域释放，且深邃魔力源源不断扩散，净化根本不好使。
圣光牢笼又封锁通路，令她们无法逃出黑夜领域。
蕾欧娜予以沉默。
面对这种情况，要么拖到【伤残恐惧】持续时间结束，要么身怀【黑黄权杖】之类的强大超凡物品，发动天神下凡强行豁免诅咒效果。
可她并不具备这种能够扭转乾坤的奇物，并且……
天使的笑声，在黑夜中逼近。
“蕾欧娜女士，本来我们不想牵连你的，不过……既然你主动介入，那就只能抱歉了。”
公主妃向蕾欧娜颔首致意，贤惠且温柔。
她单手握着一柄权杖，顶端是镶嵌着紫黑色宝珠，气息鬼魅。浓浓夜色如迷雾般从宝珠内扩散而出，带着亡者尸寒，要冻结生灵的血肉与灵魂。
血淋淋的无面天使阴沉不语，血肉模糊的裂口从脖颈竖着蔓延到锁骨中央，满是燎泡的口器里有触手生长，蠢蠢欲动。
她们联袂站立在黑夜中，身高略有参差，但无不高挑伟岸，羽翼苍白生辉，两枚天使环垂落混沌光泽，宛如云端上的日和月，睥睨众生，煌煌不可直视。
但神圣灿烂的气息里还残留着污浊。破碎裙袂、染血断翼、阴森宝珠……无不散发着腐朽与诡异感，宛如黑森林深处向旧神叩拜的天使像，半圣半魔，邪魅异常。
“真的不能好好谈谈么……”
李霏太太满脸无辜，眼神纯真，可心脏却在浓烈危机意识刺激下疯狂收缩，泵出的血液被冰冷杀机浸染。
——虽然很可惜……但，只能拆掉我的婚房了呢。
惋惜与没由来的兴奋感交织，让魅魔公主莫名想要摇尾巴，但她忍住了。
这座浮空巨构是天使的主场，就算召唤出红龙，也未必敌得过来历不凡、底细神秘的两名天使，天晓得她们还有什么手段。
既然如此，不如请菩萨显现佛光，把她们娘俩送上西天，好好洗心革面。
李霏默默计算接引角度，既要确保未婚妻与丈母娘在同一天过头七，又要避免菩萨把知画女士的友人也一并接引过去。
可蕾欧娜比她抢先一步动手了。
嗡——
一道超凡光泽从她的耳环上亮起，瞬间笼罩全身。
蕾欧娜在光中燃烧，红发乱舞，拖着绚烂尾焰驶向瑰洱，宛如一边进化成巴多拉兽一边义无反顾飞向吸血恶魔的绚烂魅影，灿烂且决然。
李·素娜·霏捂嘴注视着烈焰中的魅影，满脸惊愕。
——那个气息是……净化？！这玩意儿不是无效么？
短暂错愕后，她领会了蕾欧娜的意图，毫不犹豫抬起手臂，冰冷箭槽瞄准无面天使，为她掩护。
净化无效，是因为【伤残恐惧】将这片空间改造成了禁魔领域，任何超凡生灵只要置身于这片黑夜，就会被施加诅咒，剥夺施法能力，像是有数十名法师源源不断对其释放静默法术，将魔力与精神之间的联系给屏蔽。
这导致超凡者对自己使用净化后的下一个瞬间，就会有新的诅咒跗骨而至。
然而，就像使用吹风权杖把自己吹起来后，纵使被虚空假面的时空结界罩住，落地瞬间也有机会跳走一样。
当净化之光降临己身，会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不受黑夜诅咒影响，超凡者便可以利用这刹那光阴，调动魔力。
这个时机很短，稍纵即逝，蕾欧娜却在沉默中做出雷霆决断，打算以此破局。
锵！
利剑划破黑暗，比黎明更加耀眼。
蕾欧娜在电光石火间就降临到瑰洱小姐身前，四眼相对。
“死。”
红发美人眼神凉薄，行云流水般旋身，斩出一剑，剑刃上有焰火翻卷流烁，劈向公主妃的洁白项颈。
很难说这一剑究竟是为了胜利还是参杂了私人情绪在里面，可瑰洱却没有举起手中的法杖阻挡。
她收拢双翼，抬起左臂，竟要以血肉之躯硬吃这一剑。
蕾欧娜眸光幽幽，剑锋一斜，直指瑰洱那根法杖顶端的紫黑色宝珠。
显然，红发美人的目的很明确，她根本没打算在0.1秒内斩杀天使少女，而是要毁掉瑰洱的法杖，【伤残恐惧】就来源于此。
只要将法杖破坏掉，黑夜就会随之消散。
当——
刺耳绵长的颤音中，蕾欧娜的剑锋落在法杖杖脊上，一条条蜿蜒细小的裂痕弥漫。
旋即，火光熄灭，夜幕却只是稍稍被撼动，很快又恢复如初，横亘上下四方，看不见尽头。
蕾欧娜孤注一掷的尝试失败了。敌人过于机敏强大，戛然而止的灿烂无法驱散黑暗，换来永恒黎明。
黑夜再次将红发美人吞噬，一具气息鬼魅的无面天使如影随形出现在她身后。乌缇克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腰肢后折，蓄力到极致后当头砸落，有若黯星天陨。
嘭！
乱舞的长发被染成猩红，为冰冷恐慌的夜晚平添一抹灼热。
“不要伤得太重，给蕾欧娜女士造成不必要的痛苦。”
瑰洱温声提醒：“瓦解行动力就可以了。”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蕾欧娜抬起头，满脸尽是淋漓鲜血，唯独那双碧色瞳孔沉静依旧，似乎感受不到恐惧与痛苦。
嘭！
乌缇克又一脚踩住她后脑，让脸骨深深碾进碎石与砂砾中。
噗哧——
锋锐冰冷的箭矢穿心而过，强劲动能将丰饶美丽沉甸甸的胸膛轰然贯穿为前后透亮的血窟窿，血肉、断骨与裙袍破碎后的布片像狂风中的棉絮般飘飞。
无面天使趔趄几步，低头就看见流血如注的空洞。
她伤得很重，血色琉璃般精美剔透的脏器上布满裂痕，可身躯只是晃了晃，并未栽倒；狰狞创口边缘的血肉在翻涌、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出血量；缺失了四分之一的心脏仍在有力脉动。
“居然没死。”
魅魔公主放下手弩，满脸遗憾。
她对丈母娘发射的第三支冷箭出了暴击，却依旧没能爆出遗产，可惜可叹。
无面天使无声转头看她，明明没有五官，可李霏却感受到阴森寒意，怨毒且凶戾，似在发出比死亡更恐怖的威胁。
“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凶我，嫁过去还得了？”
天性开朗的小魅魔仿佛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在两名天使的包夹中念念有词道：“还好我发现得早，否则得吃多少苦头……”
“为什么你能保持乐观与勇气呢。”
瑰洱歪着脑袋，由衷发出疑惑。
“不然呢？你还能家暴不成。”
魅魔公主对着她的公主妃甜甜一笑：“玛蒙就在下面，欺负我的话我可是会告状的喔。”
“……”
天使少女轻手轻脚靠近他，脸上挂着人妻般温柔的笑容，千疮百孔裙袍下雪白肌肤若隐若现，被黑夜衬托得更加圣洁朦胧，仿佛泛着点点荧光。
她轻声细语，像是在安抚一只应激的猫咪：
“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打算换一种方式陪伴。”
“事实上，玛蒙阿姨也答应了我的请求。”
瑰洱说着，还伸出双手，美好怀抱与松垮垂坠的红绳便是她为李霏准备的猫笼。
“好哇，你们居然串通起来……”
魅魔公主惊讶且生气地瞪大双眼，像是发现主人偷吃自己小鱼干的猫，实则内心毫无波澜——纵使云中奇观能屏蔽窥探，这两名天使也绝不敢瞒着炎魔大帝，擅自迫害她当众宣布继承权的长女。
尤其她们如今就踩在熔炉暴君的脑袋上，公主妃任何未经允许的家暴行为，都不是在打李霏，而是在抽玛蒙的脸。
“放心吧，不会痛的。”
瑰洱在黑夜中笑得愈发柔和，圣洁与破败交织，宛如油画中永恒腐朽的水果，迷雾中半开半凋零的黑罗兰，废墟上风化的执剑天使像，掺杂了剧毒的生命泉流，远比她伪装出的优雅恬静模样更加鲜活。
“那可不一定。”
魅魔公主轻笑，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一杆古朴残破的血色战旗，有着风吹日晒千百年的沧桑感，那股莽荒野性却萦绕不散。
蕾欧娜虽然倒下了，可她的行为给了李霏一定的提示。
打不过，是因为红发美人的魔力被屏蔽，且这里是两名天使的主场。
但毫无疑问，不论是【伤残恐惧】抑或是这座浮空奇观的掌控权，都被瑰洱所掌控。
那么，如果两名新人脱离这片战场，只留下娘家人单独械斗火拼的话……
家不用拆，婚前负债累累买下的财产也得以节约。
李霏太太露出比瑰洱更加病态危险的、甜腻到发苦的笑容，声线灼热烧心：
“既然要互相伤害，那就伤害到底咯。”
深情款款的呢喃声中，那面厚重古老的旗帜舞动，猎猎作响。
惨烈血色弥漫，将黑夜所吞噬，似有千军万马嘶嚎，煞气冲天。
【修罗大纛（残破）】
描述：持有者可与任意目标发起血战，不择手段，不死不休……非神力不可干涉。
胜者有概率剥夺败者的部分天赋专长、类法术能力、武道神通、寿命、记忆、魔力、血气等。
使用次数：3/3
血色潮水从虚空降临，席卷十方，如同不可抗拒的死讯，将长公主与她的公主妃笼罩在无边猩红中。
斗转星移间，她们被不可思议的伟力卷入一片残破天地，入目尽是血色，风起云涌，凄艳肃杀。
“不择手段，不死不休……”
宏大而模糊的声音从猩红天穹降落，仿佛冥冥中有至高无上的存在正俯瞰这片修罗战场，声如洪钟大吕，浩瀚莫测。
无形讯息流随之涌入脑海，让瑰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
天使少女愣愣低语，面颊逐渐泛红。
她捂着嘴，躬下腰肢，天使羽翼收拢颤栗。
“怎么了？不喜欢么？”
见未婚妻精神状态异常，小魅魔忍不住关切道。
刷——
回应她的，是豁然张开的双翼。像雨伞般撑开，像鲜花般盛开，舒展到极致，就连洁白羽毛都仿佛在充血膨胀。
天使环更是辉煌到滚烫，如呼吸般收缩，灿烂光辉映照天地。
瑰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姿态。
“这是超乎我想象的，最浪漫的订婚礼。”
天使少女面颊绯红发烫，圣洁眼瞳中波光潋滟，像是被深爱之人求婚的新娘，感动到近乎哽咽，幸福到无以复加。
她下意识将凌乱长发拢到耳后，又慌忙抚平裙摆褶皱，用急不可耐的颤音催促道：“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当然。”
魅魔公主后退半步，“啪”地打了个响指，尾巴轻快晃动：“既然你不反对的话……那咱们就从闹洞房开始吧。”
话音刚落，被卡在胸口的硕大红宝石氤氲生辉。
雪白晃眼的锁骨缝隙中，迸射出耀目火光，浩浩荡荡，直冲斗牛。
漫天红霞里，一头庞大雄壮的、遮天蔽日的成年赤龙探出头颅，用威严璀璨的眸光睥睨两只渺小生灵，尊贵磅礴的气息令九天十地都在颤栗。
“请。”
魅魔公主又后退一步，免得待会儿血溅到自己身上。

第四百七十章 银发魅魔
尽管长公主与熔炉暴君这对母女俩各怀鬼胎，可后者表达的诚意确是真实不虚的，被小棉袄贴身珍藏至今。
【恶龙之心】
物品评级：璀璨
描述：
1，召唤出一头成年炎龙为你作战，持续时间1800s，使用三次后宝石碎裂。（剩余次数3/3）
2，佩戴者每日可提升2％的自愈能力和0.5％的火焰抗性；每日道德值-1。（最多可提升80％的自愈能力和30％的火焰抗性；道德值最低跌落至-40）
“吼——”
巨龙横亘于天穹，龙啸盈野，滚滚龙威覆压八荒，将整片时空凝固，充斥肃杀气息。
与成年炎龙相比，天使少女绽放出的生命光芒是如此微弱、黯淡，犹如风中残烛。
“让我们铭记这一刻。”
瑰洱却对巨龙视若无睹，双翼一振，化作圣洁天刀，斩裂虚空，向她的新娘奔赴而去。
李霏二话不说，曼妙妩媚的蝠翼簌簌抖动，蹿上高空，双手动作不停，快速装填弩箭。
“嗥！”
与此同时，红龙俯冲而下，隆隆低吼声沉闷如雷，宛若恒星陨落，裹挟无上龙威，地动天摇。
它张开上下颚，熊熊真火在口腔中膨胀、跃动，最终倾泻而下，浩荡千尺，有熔炼山河之威。炽烈热浪将整片天地煮沸，气温陡然攀增上百度，仿佛神域锻兵炉在此刻坍塌，无尽火海倒灌，令凡世化为炼狱。
天使少女霎时间被炽盛龙炎吞没。
“俺寻思蕾欧娜应该不会拉胯吧……”
李霏警惕凝视着滔滔火海，担忧的念头一闪而逝。
……
圣光囚笼内，古老厚重的战旗从冥冥中祭出一条血色长河，蜿蜒回转，顷刻间环绕成血色茧房，将长公主与她的公主妃笼罩在内。
黑夜随之消散，沉睡的魔力在黎明中复苏，唯有璀璨光柱封锁四方。
“瑰洱！”
无面天使嘶吼，疯了般踢打血色茧房，欲要将瑰洱救出。
她的蛮力极其可怕，每一击都能崩山摧岳，鼓荡起雷霆与飓风，巨响隆隆，似有比蒙在群山间奔腾，澎湃圣光将废墟砖石震碎成齑粉。
但那茧房牢不可破，如同神明为不忠诚的恋人打造的血色棺木，有进无出，纵使成年天使竭尽所能也无法撕裂分毫。
突然，一只血淋淋的手探出，握住飞舞的金发。
“你的对手是我。”
幽幽低语声中，橘红魔力倒旋，勾勒出衔尾蛇符文，凌厉又深邃。
无面天使轰然倾倒，苍白脸颊砸进地面，烟尘与绚烂电芒无序向四面八方激荡。
蕾欧娜无声俯瞰着坠落在尘埃中的天使，唇线勾成嘲弄弧度。
红发美人伤得不轻，裙袂与长袜破烂，冷白肌肤垂坠着殷红灼热的鲜血，连面容都彻底被血水浸染，只剩下那双绮丽眼眸熠熠生辉，有群魔绘卷浮沉，像是绿色的毒蛇。
可她的魔力却愈发鲜活、张扬，宛如盛开在夜色废墟中的玫瑰，破败而明艳，易碎却妖冶，妩媚到几乎下流，绝不肯收敛。
“你就那么想死！我会让你永生永世堕落在寒冷苦涩的黑暗中！”
无面天使尖啸，曾带有知性成熟风韵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嗓音如今却变得冰冷嘶哑，充斥怨愤。
伴随着凄厉诅咒，密密麻麻的血肉触须从乌缇克的胸腔空洞处生长而出，蛄蛹蠕动着向红发美人蔓延，邪异可怖。
每一条触须，都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足以扭曲心智，污染灵魂，连高位生灵都要受到致命威胁。中序列超凡者被千百触须围攻，几乎有死无生。
“……”
蕾欧娜凝视着触须，记忆闪回到几分钟前——
乌缇克捏住粉色魅魔的下巴，七条黏糊糊的触须探向她眼耳口鼻。
显然，这位用神圣光芒掩盖鬼魅阴森真容的天使，并不满足于三条常用赛道，打算开辟新的阵线。
本该浑浑噩噩、任人宰割的小魅魔却忽然睁开眼，残破古经中迸射出黑红火光，还有一道冰冷箭矢撕裂浓烈硫磺气息，杀机无匹。
可真正重创无面天使的，确是那惊鸿一剑。
魅魔手腕上的红线延伸舒展，化作火海般燃烧跃动的长发；清幽剑光纵掠而上，卷起漫漫红尘。
那一剑，绚烂魔力尽数化作凉薄秋雨，霏霏漫漫；又汇聚成萧瑟苦海，万千情劫浮沉生灭，教人肝肠寸断。
连成年天使都被那落寂、悲苦的剑意所影响，只觉得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待她回过神来，一只羽翼已然被斩断，葬进红尘。
明明是法娘，红发美人却以魔力为笔，天使为卷，写出一招【红杏出墙】。
这无疑是超凡的奇迹。
纵使那天赋异禀的黑蝴蝶，也是在千锤百炼之下才能将嫉妒拳意融入魔法拳中，所向披靡，惊天动地；而蕾欧娜从前根本没有涉及此道，也未曾向友人请教过剑道真谛，却灵光乍现，挥出无数剑客、武夫求而不得的一剑。
蕾欧娜并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厚积薄发，偶然领悟了至交好友的剑意精髓；亦或是逐渐将浩繁强大的恶魔血统熔于一炉，孕育出那幅波澜壮阔的群魔绘卷后，觉醒了某种能够海纳百川的神异特质……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深入探索。
但总之，蕾欧娜觉得自己似乎有可能挥出第二剑。
她想，于是她做。
红发美人观想着通天彻地的剑光。
曾经苦求不得的灵感，便纷沓而至；本以为早就淬炼到极限并驻足不前的魔力，更是雀跃滋生，源源不绝。
万千时空外，一名白裙胜雪、风光霁月的女子似乎心有所感，拈断手中柳条。
她回眸轻叹，解下盘起墨发的木簪，顿时三千青丝垂落如瀑；古意昂然的发簪化作木色长剑，拂向青空。
洛西布鲁克上空又一次浮现绝景，芸芸武夫眼含热泪，叩首膜拜。
而苍茫剑光中，似有一缕翡翠色的微芒，穿梭虚空，横跨寰宇，须臾间降临深渊，如一滴秋雨，落进友人左瞳。
嘀嗒——
蕾欧娜福至心灵，眼中浮现三千繁星熠熠生辉，耳边似响起至交好友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一刻，她仿佛和友人置身于同一片雨季，淋着雨共饮同一杯香茗，推杯换盏，无言胜有声。
绵长消沉的凉意随之沁入心灵，一滴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
“原来如此……”
蕾欧娜低声呢喃。
不需要剑谱，不需要剑招，红发美人信手挥出一剑，便如有神助，丝丝缕缕的剑光交织成连绵苦海，回头无岸。
这一剑，便是【成人之美】。
魔力焰火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飘渺轨迹，宛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
澄澈剑意便化作万丈红尘，滔滔苦海，卷着无数痴儿怨女，嗔缠悱恻，每一缕浪花都是孽缘，回不了头，看不到边。
只是那教人沉沦的苦海分外妖娆。仔细一瞧，原来苦海本是千娇百媚的祸水，一旦世间女子被失足卷入，便永生颠簸，万劫不复。
——不愧是秦知画，唯有她才能创出如此惊才绝艳的剑法，令敌人引颈受戮。
红发美人尚不清楚事态严重性，她由衷赞叹着，朦朦剑光便刷向无面天使。
滚滚红尘气息蔓延，既有声色犬马，亦有悲欢别离，销骨噬魂，那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触须霎时间就没了声息，如同万念俱灰之人，沉浸在悲怆中无法自拔，连求生本能都被磨灭了，只好郁郁而终。
“怎……么……会……”
无面天使的肤色一下子变得枯败，像是成功亵渎了小魅魔，又在她不可自拔之际被一脚踢开。
明明没有五官，可她眼部轮廓处竟落下两行清泪。
“大道至简，悟在天成。”
蕾欧娜复述着友人说过的那句箴言，又一道剑光刷出，祸从心起，妩媚多娇。
潺潺祸水蔓延成苦海，兴风作浪，动辄掀起千百重情丝，转脸又化作万般劫难，变幻莫测。苦得是海中飘零之人，海水本身却欢畅淋漓，乐此不彼。
乌缇克泪流满面，最终以死亡为代价沉入海底，身心寂灭。
“……”
红发美人久久俯视着诡异且悲伤的天使尸体，心中涟漪仍未平息。
黑猫，绘图，剑意；友人，李霏，鹿目圆；霏门，尾巴，过于巧合的重逢，突破的契机，似曾相识的传承斗气，不劳而获的馈赠，匪夷所思的进步……这些命运的碎片，冥冥中似乎有某种关联，却又看不真切；它们或许指向姻缘，但又似乎远比这更加沉重。
乱糟糟的一团，剪不断，理还乱，难道命运本就如此？
错综复杂的思绪逐渐敛入碧色瞳孔，蕾欧娜轻声呢喃道：
“剑意虽好，但我要走出自己的路……”
……
瑰洱在燃烧。
她的长发，她的羽翼，都萦绕着熊熊烈火；她的肌肤愈发明亮，神圣皎洁的光芒护佑着她，明灭不定，令天使少女没有被龙炎焚烧成骨粉。
公主妃的优雅得体裙装早就荡然无存，洁白修长的躯体诠释着力与美的极致，皎洁优雅，连发丝儿都灿烂夺目；两腿大腿颀长、匀称且不失力感，雪白柔嫩的肌肤闪烁着点点荧光，宛如月溅星河，唯美又妩媚。
只是，瑰洱的面庞绯红发烫，像是发着高烧，圣洁与病态在她身上交织，形成一种疯癫危险的妖媚气质。
“嗷！莫挨本宫！”
魅魔公主围绕着巨龙与她的天使未婚妻绕圈圈周旋，抽冷子用弩箭反击，借住龙威伤害她，根本不敢力敌。
显然，战况有些焦灼，一头成年红龙就碾压瑰洱的局面并未发生——
后者的飞翔姿态过于迅捷灵动，还洋溢着古典的优雅感，就算面对铺天盖地的龙炎，也能规避掉大部分伤害。
尤其在接近李霏后，红龙束手束脚，压制力进一步降低。
并且，这位神秘不凡的天使少女还拥有某种珍贵强大的护身物品，能抵抗一定程度的赤龙吐息。
这给了瑰洱反击的余地。
而公主妃不被秒，压力就来到了李霏太太身上。
毕竟，和如此恐怖的天使近身战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小魅魔只好抱头鼠窜，寄希望于自己被瑰洱捉住前，红龙先一步将她毁灭。
值得庆幸的是，瑰洱的护身宝物虽品质卓越，但面对高位巨龙的破坏力仍难以久持。蹚过几次龙炎后，她的护体圣光已经开始闪烁，那是濒临破碎的表现。
——怎么还不死！
小魅魔亡命奔逃，香汗淋漓；瑰洱在道道龙炎中翱翔，腾挪捭阖，紧追着未婚妻不放。
刚订婚的两位新人一追一逃，像是在玩精灵捉哥布林的游戏，为真正确立婚姻关系的美好仪式热身助兴，气氛有种诡异的欢快感。
可李霏太太笑不出来，因为她明白，若是不慎被公主妃捉住了，恐怕下场不是嘿嘿嘿那么简单。
——这样下去可不行……
短短半分钟，李霏太太就交掉了【科勒的匕首】的冷却，险象迭生。
她眯着眼，思索应对之策。
“啊，抓住啦。”
又过了十几秒，弱不禁风的小魅魔被天使生擒，龙炎戛然而止。
不论召唤生物多么强大，当master被活捉当人质时，也只能干瞪眼。
“咕……”
李霏竖起尾巴，一动不敢动，像是被大狮子压在身下贴贴的猫。
“战啊，战呀，这褴褛的披风……”
瑰洱哼唱着天使族的古老歌谣，并未立刻痛下杀手，而是取出一瓶可疑药剂。
——她又要搞什么名堂？
李霏太太有些懵。
自己这幅身子可是经历过【魅魔醉】的考验，堪称人妻力满满，冰清玉洁，十足真金，难不成天使少女还有更烈的药？
“只要杀死你，你就会永远变成我的一部分，对吧？”
瑰洱脸蛋红扑扑，温声细语道：“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
天使少女单手掐住小魅魔的脖子，铁灰色魔力光泽封锁她的空间戒指，空出的那只手则缓缓将药剂倾倒在李霏的头发上，对着她莹白雪嫩的脖子呵气道：
“把你的头发染成银色。”
说着，粉色秀发中就有银白光泽扩散，洋溢着神圣且清冷的质感。
——她是有多喜欢银发？
就连精神高度不正常的李霏太太都被这种操作惊吓到了，欲言又止。
公主妃却专注沉浸在这件事中，动作温柔而富有耐心，仿佛一名患有绝症的画家，要在临终前绘制出一幅堪称伟大的传世艺术品。
超凡染发剂匀称且细致地淋在魅魔公主的长发上，银色随之蔓延。天使瞳中的水光愈发湿润暧昧起来，滚烫鼻息吹在李霏肩头，还不断升温。
如果瑰洱也有魅魔血统，那么她眼中一定会冒出亮晶晶的粉色桃心。
正当这幅美轮美奂的杰作即将大功告成时，魅魔公主忽然甜甜一笑，银色发丝晃动：
“好看嘛？”
“太美了……”
瑰洱眸光迷离，贪恋地凝视着银发魅魔，掌心却缓缓收拢，欲要捏断魅魔纤细莹白的项颈，让她永远停留在最美的那一刻，并融入自己体内。
“如果是这样出席葬礼，会不会更美？”
“嗯呢。”
“那么……”
李霏抬手扬掉法术卷轴燃烧形成的光屑，又温柔拥住她，狡黠一笑，露出两枚尖尖魅魔獠牙：
“像！我！开！炮！”

拉胯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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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两个要求
贵族系超凡者的强大，在于他们能够无碍使用五系法术卷轴且拥有【物品伤害加成】等特质，可以更好地将财富转化为战斗力。
而李霏太太在布哈里亚一战中，发现自己具备着比贵族系超凡者更加可怕的潜质——她能通过【知识之书】强行构筑任何派系、任何阶位的法术模型，从而激活对应卷轴，彻底逾越超凡法则限制。
这无疑是对法则的亵渎，已经无法用奇迹来形容，而是一种禁忌，将芸芸众生习以为常的认知和规则践踏到泥泞里。
李霏太太对此感到非常荣幸，并趁着公主妃给自己做头发的功夫，悄然动用这项权能。
购买——【生命系知识之书·祝福类法术·三阶·殉难】。
购买——【法术卷轴·三阶·殉难】。
霎时间，财富值下滑万余点。
法术卷轴、超凡药剂这些物品，它们往往能在危急关头挽救超凡者的性命，因此素来供不应求，无比宝贵。在等阶相同的情况下，一张卷轴通常抵得上十份超凡素材，或一件品质可靠且能够长期穿戴的超凡装备。
而知识之书比同阶卷轴还要贵十倍；顶级冥想法、斗气典籍又比知识之书贵十倍。
如此高昂的售价无疑给李霏太太造成了巨大的财务压力，迫使她养成财富值能省则省的习惯，几乎没有购买过【知识之书】，全留着应急或解锁更高阶斗气。
可如今，李霏太太贵为深渊公主，财富值余额足有八位数。
三阶知识书的花销，对这位殿下而言似乎有些不痛不痒了。
她不过一念之间，就有崭新法术模型在脑海中生成，精密玄妙，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李霏手中也凭空出现一张法术卷轴，又顷刻间破碎，换来无限逼近瞬发的施法速度。
嗡——
代表【殉难】的那枚法术模型在灵魂中嗡鸣，绽放豪光。
常识被愚弄，法则被欺骗，魅魔公主掌心的法术卷轴静谧燃烧，化作悲壮凄艳的血色圣光，将她笼罩。
一条条无形丝线蔓延，指向巍峨宏大的巨龙。
“殉难？”
瑰洱忍不住低语，眼帘震颤。
作为炎魔女帝相中的公主妃，她当然从玛蒙那儿获悉了未婚妻的婚检报告。
所以她感到困惑——
深渊熔岩与祸国殃民的魅力还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
可为什么，这只小魅魔能在年不满二十、超凡本质不过序列6的情况下，拥有序列5级别的施法能力、领悟进阶自然魔法、火球术造诣极高、兼修高深斗气典籍、将体魄培育到完美无缺、积累三千条魅纹……还有多余时间和精力去涉猎更多派系法术，掌握中级生命魔法！
难道她从娘胎里就在贴贴与修行么？还是说，鹿目圆所修炼的功法，是能一边贴一边高歌猛进的多人互动类型？魅魔族群似乎还真有这种传承知识……
更令瑰洱诧异的是，自己明明已经用【天堂之瞳·缴械】封禁了小魅魔的空间戒指，她那张卷轴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吼！”
龙炎并不会给受害者思考的时间，不过刹那恍惚，焚山煮海的高温就如雪崩而至。
而李霏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纠缠住天使的圣洁美丽身躯，就连漆黑尾巴都悄然攀上纯白羽翼，绕几圈再打个死结，让她动弹不得。
在此过程中，她指尖掠过全身，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摘下，又将空间戒指咕嘟一声吞进肚子里。
“嘻❤”
魅魔公主依偎在瑰洱身前，风情万种仰视她，修长雪白的右腿勾住她后腰，掌心捧起她面颊，用最质朴的方式展现魅力，扰乱她的神志。
烈火将她们吞没。
温软贴烫且充满弹力拥抱的并未让瑰洱迷失，娇嫩肌肤的暧昧摩挲也无法让天使失去冷静，她在圣光支离破碎前鼓荡魔力——
只要将【殉难】给驱除掉，那么先在火中熔化的绝对是小魅魔！
嘭！嘭！
李霏太太顶膝加头槌，接着侧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咬合力超强且附带破甲效果的魅魔女皇利齿，在爆发力上足以媲美序列5层次的攻击，而天使少女的血脉尚未成熟，不具备高位之力，无法忽视这种程度的伤害。
更不用说，李霏太太不讲武德地攻击了弱点部位，还在竭尽所能发动各种魅术，试图污染她心智。
噗哧——
事实证明，瑰洱小姐的护体圣光是针对【元素伤害】的，对物理攻击无效，于是利齿贯穿了肌肤，天使圣血喷涌，殷红滚烫，瞬间染红晶莹锁骨。
小魅魔摇头晃脑，撕咬着比白天鹅优雅尊贵百倍的美丽项颈，豪饮天使血，并使劲浑身解数干扰瑰洱施法，魅纹像是缱绻翻飞，类法术能力倾泻如注，就连几乎被遗忘的【毒吻】都用上了，拼命分泌着毒素，混合饱含魔女病的唾液注入天使体内。
滋——
李霏太太边下毒、施法，边发动魅魔本能，滋滋吸取瑰洱的血液、阴气、生机、魔力……甚至连【玻璃大炮】都发动了，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等回过神来，已是一番痛饮。
这般卖力且不顾后果的魅魔人妻防身术，倘若换了凡人女性来承受，恐怕恍恍惚惚间就会减重几公斤，不死也要大病一场，折寿十数载。
并且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干扰因素，已经和【超凡力量】无关了。
面对如此磨人的未婚妻，瑰洱的施法不可避免受到影响，魔力运行轨迹出现细微偏移，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紧紧相拥的两位新娘都明白，在滔天龙炎中，这稍纵即逝的紊乱就足以致命。
“呵。”
冰清玉洁的天使少女忽然轻笑一声，她明白，自己败给了婚姻经验丰富的魅魔人妻。
下一个瞬间，耀眼圣光被更加璀璨的龙炎所吞噬，天使和巨龙齐齐发出哀嚎，只有双唇染满猩红的小魅魔在烈火中桀桀狂笑。
“嗥——”
李霏承受的伤害被【殉难】转移给巨龙；公主妃则在未婚妻的怀抱中被炼狱所灼烤。
可巨龙的洪亮悲鸣是生灵面对痛苦时呈现出的本能反应，瑰洱的凄丽尖叫中却带有酣畅淋漓的妖媚感，愉悦和颤栗交织。
“多么动听的旋律啊，瑰洱小姐。”
李霏满脸迷醉地赞叹着。
她忽然用力揽住公主妃的后颈，将湿漉漉、血淋淋的唇附在她耳边，用灼热暧昧的气音呢喃道：
“我记得你说过，就算是玛蒙，也无法品尝出不同产地的【晴空伯爵果】在风味上的细微差异。”
“所以你心安理得地欺骗了我。明明是从万空埋骨地收获的果实，你却告诉我来自你的家乡天堂山。”
“对未婚妻撒谎，是为不忠贞。不忠贞的恋人，理当被烈火所吞噬。”
“原来是这样……”
瑰洱忽然平静下来，似乎感受不到身躯被寸寸灼烧的痛苦，像月亮一样皎洁又有着太阳般光辉的瞳光照射在未婚妻身上：
“所以你才会暗示灰小姐找来蕾欧娜女士，贴身保护你。”
“嗯呐。”
魅魔公主晃着尾巴，满脸都是虚情假意的温柔：
“毕竟……我是个没什么安全感且对纯洁爱情充满向往的女孩子呢。”
“很抱歉欺骗了你。”
瑰洱轻叹，片片脱落、飘零的肌肤像是干枯的花瓣，在火海中飞舞，直至燃尽：“不过可以先停下么？烧死的样子很丑，我不想这样永眠。”
只言片语交流间，天使少女体内的魔力正负隅顽抗，化作微芒在体表闪烁，散发出哀伤深邃气息，宛如柔弱修女在城池沦陷后拾起战死者的兵刃，妄图在熊熊大火中捍卫身后神圣纯洁的教堂，可这不过是延长死刑的时长罢了，只会带来更多痛苦与绝望。
但烈火中的公主妃已经无路可选。
她唯有把全部力量用来守护身躯，才能在龙炎灼烧下留存片刻，享受与未婚妻独处的浪漫时光。一旦想要施法，深红烈火立刻就会将她撕裂、毁灭。
“永眠？想得美。”
魅魔公主妩媚地白了她一眼，甜腻笑容宛如熟透坏掉的水果：
“你会被焚烧致死，你最丑陋狰狞的模样会被我记录在相册里。”
“你的灵魂会被我拘役，再封印进足链，永生永世被浸泡在我的足汗中窒息。”
“在此之前……继续坚持吧，继续挣扎吧，用你的痛苦取悦我。”
显然，李霏太太对于公主妃的婚前家暴行为惦念不忘，要让她遭遇应有的惩戒。
“……”
天使少女的半张脸都在燃烧发光，烈焰还朝着剩下半张脸蔓延，微弱圣光摇摇欲坠；她的羽翼、秀发如同火炉里的纸屑，迸射出一蓬蓬耀眼火星，又灰飞烟灭。
可瑰洱分明扬起唇角：
“我的所有物品都已经被焚毁。”
“你所能得到的唯一财富，就是我的遗体。”
“接近成年的天使遗体无疑是非常宝贵的素材，比起高位生灵也差不了太多……前提是完好无损。”
“现在……大约已经被烧掉三成价格了吧。”
物质人妻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公主妃，确实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要不，想办法留个全尸？
——不、不行，她重伤未死，只要脱离火海就有反杀我的可能。
迟疑只在一瞬间，李霏太太强颜欢笑道：
“呵，区区金银俗物……”
“两位殿下总会先把较为昂贵的水果抢着吃完，再把剩下的分享给雷欧娜女士、黑小姐。”
半是熊熊火光半是皎洁圣光的天使反手拥住魅魔，用温柔耳语蛊惑道：
“只是占据我的灵魂，就满足了么？”
“不想要拥有我全部的身体，作为你收藏品的一部分么？”
瑰洱的声线愈发轻快起来，像是在怂恿争分夺秒赶稿的女友将编辑和读者什么的统统抛在脑后，陪自己去无人沙滩旅行，带有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和鼓励意味。
显然，公主妃已经彻底走出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与悲伤，仅剩的一盏眸光里洋溢着志在必得的从容。
“咕……”
魅魔颤了颤，艰难道：“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你说，你要拘役我的灵魂。”
天使的嗓音愈发暗哑，散发出摄人心魄的蛊惑力：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想必你还掌握着【招魂】。”
“我可以将自己转化成一种特殊的死亡状态，你就可以用【招魂】，把我变成你的伥鬼。”
“……”
魅魔公主沉默了。
这个提议太过美妙了。
毕竟，通过招魂创造的不死生物，会被烙上思想钢印，忠诚度媲美拉姆、李月那样的召唤生物，可靠度只比魔女病逊色一筹——
魔女职阶是魔女病唯一的解药，而【召唤魔法】、【招魂】所赋予的灵魂扭曲，除了魔女职阶以外，据说神明也能解除。
“还剩六成……”
烈火中，天使的耳语再一次响起。
小魅魔却满脸迟疑，张口欲言，却被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打断：
“答应我两件事。”
“第一，我的尸体只允许你自己使用或收藏，不允许交易或者转赠给她人。”
“第二，你要保持银发。”
“你怎么敢打断我说话！”
小魅魔瞬间尾巴倒竖而起，愤怒道：“你还敢和我提要求！秦，啊不，白！都不敢这么对我！”
显然，狐假虎威的小魅魔觉得某只老虎不够牌面，换上了更能证明自身江湖地位的案例。
“我倒数三个数，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就对我使用【招魂】吧。”
公主妃却丝毫不考虑未婚妻的感受，独自做出决定。
“不是，偶尔染个银发奖励你也不是不行，但我的身体我做主，别指望我为了满足你个人的兴趣就一直保持银色的……啊不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谈条件。”
始料未及的展开，令魅魔公主有些语无伦次。
“奖励……这是个更好的提议，我同意了。”
天使欣然搂紧了魅魔：
“啊，只剩一半了……那么，抓紧时间吧。”
“等我倒数完，就交换彼此的诺言，让这场奇妙的、独一无二的订婚仪式完美落幕；或让我们的婚约在烈火中消散。”
“三。”
——我还没答应！
小魅魔欲言又止。
“二。”
——不管答应你什么条件，只要把你变成我的鬼，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就算是小叮当们，大概也无法解除【招魂】或者【召唤魔法】所赋予的忠诚……吧？瑰洱就算憋着坏，还能唤醒一尊神明反杀我不成？
小魅魔进行着无比激烈的头脑风暴，眸光高频闪烁。
“一。”
倒计时结束，死亡魔力一闪而逝，公主妃的生命气息陡然消散，从鲜活身躯变成了风化的石雕。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得不到。
——但要是听她的……
——收益是一整具还没熟透的天使尸身！代表着价值高昂的超凡素材以及等额财富值！还能奴役一条神秘不凡的天使灵魂！她的一切知识都属于我！
——风险……和重现神迹一样渺茫。
最后关头，李霏买定离手：
“龙，住口！天使，醒来！”

第四百七十二章 -51
龙炎消散的霎那，死亡之轮转动，深邃肃穆的轮回气息乍现。
旋即，一条崭新而皎洁的魂灵在半生半死的躯壳间复苏。
李霏手腕一抖，又一张【殉难】卷轴甩出去，以免龙炎肆虐后的余温将魂体摧毁。
“唔……这模样和书上不太一样，难道是变异体？”
魅魔公主打量着属于她的天使伥鬼，小声嘀咕。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白金色的魂体，有蜃影般的模糊感，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
这是序列6的【阴影】，脱胎于【高级招魂】的产物。该族群战斗力极弱，但生而拥有【高级潜行】，能屏蔽存在感，无痕无踪；且感知力很强、速度很快，能穿透许多物质，具备无视绝大部分地形或墙体的移动力，是非常优秀的哨兵。
只不过，这本该是静谧鬼魅的死灵，阴气森森，像是深夜梦魇，无迹可寻。
瑰洱转化成出的阴影，给人的感觉却恍如一具英灵，不光保留了生前的形态，就连色泽都是象征着尊贵与辉煌的白金，散发出神圣恬静气息，无比圣洁、美好。
好在，那种造物主与附庸般的联系依然存在，李霏从沉默的天使鬼魂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威胁，只有一种心心相印的微妙默契。
“嘛，可以理解……白嫖来的妖精，资质都有高下之分……用鲍鱼海参做的黄金蛋炒饭，和夜市摊位的平民美食也理当有参差。”
李霏若有所思。
毕竟，一具热乎乎的、快要成年的天使，理论上来说完全可以被招魂转化为序列4的亡灵生物。
只不过魅魔公主的造诣有限，【阴影】已经是她目前能力的天花板。
“胜负已分……”
与此同时，古老浩大的声音再次隆隆响起，宛如洪荒之钟长鸣，在整片天地间回荡，一种无形权能在李霏灵魂中生成。
只要发动这项权能，修罗之力就会降落，吞噬败者的一切。
魅魔公主忽然就沉默了。
——败者的灵魂已经被自己奴役，尸体是自己的战利品，修罗之力吞啥？
这样的困惑稍纵即逝。
好在，善解人意的李霏太太从不为她人着想，这是修罗之力要头疼的问题，自己用不着费神，效果不好的话找前女友要求退货就是了。
她的当务之急是考校鬼魂的忠诚性，毕竟未婚妻临终前的反应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像是有什么阴谋一样。
她望向瑰洱那条圣洁美好的魂体，试探道：
“汪一声听听？”
“汪。”
瑰洱毫不犹豫满足了她的要求，带着圣母般的温柔与包容，像是回到了刚刚相遇时的模样，风和日丽，与世无争。
“喊妈妈。”
“妈妈。”
李霏放下心来。
还以为神秘不凡的天使真有什么能耐呢，原来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哼，也不比俺们魅魔高贵到哪儿去嘛！”
她得意洋洋晃动起尾巴，双手叉腰，双眼弯成月牙儿，容颜愈发柔媚了，旖旎到不可思议。
李霏若有所察，瞄了系统。
道德：-50→-51
魅力：922→932
——嗯？不就杀了个天使么？
——嗷……我在订婚当天伙同娘家人把未婚妻和丈母娘母女俩一起谋杀了啊，还是连灵魂都奴役的那种……那没事了。
诧异感一闪而逝，李霏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至于蕾欧娜是否能获胜，她抱有足够的乐观与信心——没了主场优势，且无面天使重伤，红发美人完全没有输的理由。
就是如今回想起来，她袭杀而出的那一剑，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好像在哪儿见过。
——嘛，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李霏伸了个懒腰，漫步到瑰洱的遗体旁。
完美无瑕的容颜被烧毁一半，破败腐朽的身躯横陈在魅魔脚下，再没了生息。
“半人不鬼，完全配不上人家呢。”
魅魔公主嗤笑一声，抬起雪嫩剔透的脚尖，来回践踏碾压着半张完好圣洁的面庞，留下妩媚且混乱的印记。
她双手抱胸，充斥弹力的鲜活赘肉呼之欲出，居高临下俯瞰的眸光里充斥着轻蔑与傲慢，就连歪曲唇线都写满嘲弄。
过了好一会儿，李霏太太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脚尖，算是当着天使少女鬼魂的面，对她的遗体完成了必要的追悼仪式。
她又取出瑰洱临终前赠送给自己的那片羽毛，漫不经心一扬。
洁白天使羽飘零，遮住公主妃半圣半魔的面庞；这片羽毛的“花语”，也从【告白】变成【死亡】。
长公主处决了对她不忠的未婚妻。
“胜负已分，胜负已分，胜负已分……”
浩大冷漠的声音回荡不休，且愈发洪亮了，震得天地都在簌簌摇晃，飞沙走石，令人心烦意乱。
且这个音量还在不断上升，像是一场浩劫正在酝酿，向世人发出警告。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再过几分钟，小魅魔就会被这洪钟大吕般的天音给震聋、震死、震碎。
——可以再逗留一分钟，再久就要造成听力损伤了。
李霏张口喝下魔力药剂，有条不紊穿戴齐整，头也不回地询问道：
“你和玛蒙有什么阴谋诡……”
似乎是因为提起玛蒙，这些时日来积累在内心的诸多蹊跷和诡异之处也纷纷涌上心田。
横亘熔炉域数十载的迷雾，勾起了李霏太太内心残存的最后一丝阴霾。
于是她在询问之前，忽然话锋一转，予以公主妃更加严苛的考验，来证明纯洁与忠诚：
“把腿张成m形，自己用手……”
瑰洱走上前，脸上维持着温柔到渗人的笑容，轻轻给了李霏一个她最不爱吃的嘴巴子：
“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要尊重我。”
Pia。
“……”
天使少女这一巴掌满怀爱意，轻柔到几乎抚摸，却给小魅魔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李霏捂着脸，当场傻掉。
过了两秒，她才呲牙，露出尖尖魅魔利齿，双手举在胸前虚握成爪，尾巴高高竖起，怒发冲冠：
“嗷！你怎么敢！”
“老阿姨都没有打过我！”
她发出恶龙咆哮，可由于把指尖修剪得过于莹润了，还有粉白光泽闪烁，这导致她的愤怒看起来没什么压迫感，反而像是弹不出爪牙的猫科动物。
“当殿下有失体统时，予以提醒也是我作为妻子的义务。”
瑰洱柔情似水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散发出洁白柔和光芒的神圣羽翼则为她的言行增添了很大的说服力，让人不自觉想要信赖。
她说着，还将手搭在未婚妻肩头，拇指指腹摸索着小魅魔洁白纤细的项颈，仿佛随时可以将柔嫩之物掐断。
“咕……”
不致命但切实存在的危险感，让畏威不畏德的魅魔人妻在高大尊贵的金发洋天使面前温驯低下脑袋。
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瑰洱居然能忤逆造物主的权威？
这在某种程度上，和扭曲法则无异！
就算婷宝做到这种事，李霏都会惊讶嫉妒至少好几秒！
——既然她还能保留独立自主的人格，为什么刚才我踩她脸的时候，她不阻止我？不是说“有义务阻止我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情”么？瑰洱小姐，你这履行公主妃义务的标准是不是太灵活了？
——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太诡异了，太离谱了，太荒诞了，就算是四翼炽天使的嫡女，也不该有资格触及这种程度的奇迹……
李霏眸光闪烁，很快将纷沓而至的杂乱思绪用冰冷理性收敛起来。
事已至此，重要的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做。
——瑰洱绝不是那种因为有好感度就心甘情愿给我当伥鬼的人。这种疯批天使如果可以杀死我并摆脱被动处境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去做！可能下手比我还狠！
——所以，她确实受到【招魂】的制约，拥有一部分来自思想钢印的忠诚！
——但她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抗这种拘役……忠诚，但不绝对忠诚。
——那么……我只需要稳住她，和她虚与委蛇。
——等玛蒙归顺于我，或回到洛西布鲁克……哼。
心里有了计较，李霏才抬起脑袋。
她眼眶红彤彤，泪光闪烁，嗫嚅道：
“你、你打我……我要退婚。”
“订婚典礼已经落幕，你也做出了选择，殿下。”
瑰洱的回答温柔又不可抗拒：
“你用生死轮回之力签署了我们的婚约。”
“今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诶？你是不是弄反了。”
魅魔公主小心翼翼指正：“你当时明明说的是……”
“有区别吗？”
天使少女轻歪脑袋，以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她，可和煦微笑中隐藏着妖媚阴冷的迷雾，晶莹眼瞳像是深不见底的碧色湖泊，深到足够把一只小魅魔的尸体抛进去却不惊动警察。
“没有。”
李霏太太忍辱负重，用力摇头。
“胜负已分！胜负已分！”
穹顶咆哮声愈发震撼了，似要吼碎日月星辰，锦绣河山。
瑰洱被转化来的魂体显然不够强大，她体表已经浮现出涟漪，像是被丢入石块并荡起层层波纹的湖面。
可她却平静如初，又注视了李霏两秒，才鬼魅一笑，恋恋不舍转身，拂过李霏鼻尖的发梢仍是温暖旖旎的阳光味道。
瑰洱闲庭信步来到自己的遗体前，端详被羽毛蒙住双眼的躯体。
焦黑血肉和熠熠生辉的洁白肌肤拼凑在一起，毁灭与神圣交织，宛如疯狂的造物主将狰狞污浊妖魔血脉植入象征着善良、高傲、优美的天使体内，妄图制造出新的魔神，为旧日荣光延篇。
但这邪恶的天使，或是圣洁的妖魔还未来得及成长，将来自古老血统的磅礴潜力开发殆尽，就被她相中的美丽女子在订婚宴上刺杀了。
并且，未婚妻还在她遗体的脸上留下了鲜活曼妙的足迹，比唇印更加暧昧、妖冶，仿佛还残留着旖旎暗香。
“真丑。”
未成年的魔神向亲手杀害她的、更加幼小的邪神提出新的要求：“记得把我的身体修复。”
“这是我的战利品，怎么还要倒贴钱呢……”
魅魔小声抗议。
“为自己的未婚妻整理仪容是您分内的义务，殿下。”
瑰洱有理有据道：“况且，我很喜欢一个来自洛西布鲁克的词语，叫做妇妻共同财产。”
“……”
李霏眨了眨眼，被如此大逆不道的禁忌词汇所震撼得说不出来。
这可是……由于3/3而不可提及名讳的某人，都不敢触碰的底线！
在李霏太太的词典里，这个词汇早就被篡改涂抹成了霏有制，也是维持婚姻存续、家庭稳定、日出月落、世界没有灭亡的前提。
——等回到洛西布鲁克……不，不用！等玛蒙魔女病发作，就要你好看！
被公主妃神秘强势气场压制得敢怒不敢言的魅魔公主强忍委屈道：
“对，你说得对。”
说着，杀妻凶手恭恭敬敬对天使遗体鞠了个躬，才将其收敛，并取出一只葫芦：
“咱们……先出去？”
“辛苦了，殿下。”
瑰洱颔首，化作一缕圣光，钻进李霏的【养鬼葫芦】。
这件来自大宋的容器专门收容魂体，还有滋养之效，是女鬼们的旧窝。
魅魔公主光速盖上葫芦塞，注视手中的葫芦，沉默不语。
虽然受了委屈，可李霏并不后悔刚才的决定。
因为她的选择没有错。赢面如此巨大，收益如此可观，不赌就不是超凡者了。
但显然，小棉袄尚未继承灰发魔导师的全部衣钵，观念与魔法学院总院那帮失败的赌徒如出一辙。
倘若灰发魔导师在此，一定会叮嘱她的小棉袄——站在赢面大的那一方无可厚非，但不该忽视奇迹之光闪烁的预兆。
但这不重要了。
李霏又获得了悔婚的机会。
现在，她只要购买最廉价的空间戒指，把葫芦塞进去，再捏碎戒指，瑰洱的魂魄就会彻底底粉碎在空间乱流中，婷宝都救不了她！神来了也不行！
“但……我怎么舍得与你分离呢。”
魅魔公主吃吃笑着，面庞不知何时变得酡红。
倒不是生性物质慕强且作风轻浮随便的easy人妻对高人一等的金发洋天使心存不舍，也不是贪恋瑰洱小姐完美符合她理想型的颜值，或卑微细小人类女性根本无法媲美的修长有力大指节。
毕竟李霏太太从不承认自己那种不检点不自尊不自爱的妇道人家。
她不将瑰洱彻底毁灭，是因为这位公主妃的来历过于神秘不凡了。
瑰洱纵使没成年，也能在短时间内与高位巨龙周旋，并生擒小魅魔。如此耀眼不凡的天资，足以匹敌双子星那等天之骄女，亦或是和慷慨大方的至交好友共享绝品炉鼎前的蕾欧娜。
如今，被转化成亡灵的天使甚至能一定程度上违抗【招魂】所赋予的灵魂钢印，更是证明魔王义母亲自给小魅魔安排的公主妃地位超然。这种程度的奇迹，就连四翼炽天使这般显赫辉煌的荣光都难以解释了。
李霏怀疑，瑰洱身后可能站着极其强大的外域伪神，纵横三千大世界的无上巨头，就算比起恩洛斯的七位至尊或东方大陆的那几柱擎天巨擘，恐怕也不遑多让。
这就意味着，瑰洱所掌握的传承知识，或许比这片熔炉域加起来还要值钱……
如此巨大的利益，素来勤俭持家生财有道的李霏太太又怎能不心驰神往？
她将冰冷葫芦捂进滚烫、娇嫩且极有弹力的胸怀，呢喃道：
“要是婆家真有那么厉害……玛蒙不一定顶得住。”
“回洛西布鲁克吧，和婷宝或者老阿姨合作，把你的一切秘密都翻出来，再二一添作五……再来一出斩老狼王的戏码也不是不行……”
李霏的瞳孔不自觉又变成粉色桃心，爱意横流，孤身一人在修罗领域中旋转、起舞，疯癫迷乱，对令人心烦意乱的嘶吼声恍若未闻。
直到雪白柔软的肌肤被葫芦蹭红，她才小心翼翼收好葫芦。
“在此之前……玛蒙也该挪挪位子了。”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李霏发动这片天地所赋予她的一次性权能，猩红沸腾的修罗之力自穹顶而降，像是为魅魔大帝的横空出世献上礼炮。

拉跨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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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但丁苦玛蒙久矣
轰——
让人心烦意乱的浩大天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隆隆海啸声，仿佛仙庭坍塌了，神佛血液汇聚成血海倒灌而下，时空为之震颤。
疯狂暴虐的、充斥侵略性的力量席卷天地，浩浩荡荡，将一切都吞没。
看不到边的血色中，有天使与魅魔的虚影浮现，一个圣洁纯白，但躯体深处闪烁着丝丝黑色电芒，另一个曼妙妩媚，活色生香。
那是修罗之力在重演她们的战斗过程。
又过了片刻，天使虚影爆碎，化作潮流奔涌向李霏的眉心。
贪婪的灵魂来者不拒，将不详且恐怖的力量吞噬殆尽。
被古朴残破旗帜召唤而来的莽荒世界，也像是雨中墨痕般扭曲、淡去，最终消弭。
“这是何等的美妙……”
等李霏再次睁开眼眸，她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的婚房。
蕾欧娜静静在废墟中等待，冷白肌肤凉意如水，将红发与长裙衬托得更加艳丽，犹如盛开的血液。
显然，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魅魔公主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将精神力探入储物戒指内部，寻找她的爱妃。
宇宙般冰冷深邃的介质中，万籁俱寂，连时空都被冻结。
囚禁着天使魂魄的那只葫芦也安安静静，像是已经接受了被小魅魔奴役的命运。
“呼……稍等一下。”
确认公主妃没有异样后，李霏才对红发美人甜甜一笑，将注意力停留在己身。
她察觉到，随着修罗之力涌入，自己的灵魂已然发生蜕变，两种新的能力悄然诞生。
一种，是来自天使的血脉神通。
【复活】
描述：将伟大的生命力量注入活性尚存且完整度在三分之二以上的遗体，实现亡者复活的奇迹。
注：
1，对死亡阵营与部分特殊生命无效；对寿终正寝者无效。
2，复活序列9~7的超凡生命体，永久降低施术者（10-序列等级）×100点法力上限或损失（10-序列等级）×10年寿命；复活序列6~4的超凡生命体，永久降低施术者（10-序列等级）×300点法力上限或损失（10-序列等级）×30年寿命；复活高位生命体，永久降低施术者（10-序列等级）×1000点法力上限或损失（10-序列等级）×100年寿命；复活非超凡生命体，施术者永久降低100点法力上限或损失10年寿命；复活序列等级高于施术者己身的超凡生命体，代价增加300％。
……
另一种，来历不明，神秘且诡谲。
【摄魂】（残缺）
描述：将灵魂吞噬后可读取部分记忆碎片。
“阿巴阿巴……”
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后，李霏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就算在浩瀚莫测的圣光中，起死回生也是最伟大、最辉煌、最庄严的那一抹。
魅魔公主从古老尊贵的天使血脉里，将这无与伦比的圣光掠夺。
然而，【复活】似乎只能自己对别人使用，并且代价过于沉痛……所以李霏太太在冷静下来后，忽然意识到这玩意儿看起来无比伟大，实际上……好像没什么价值。
她无法借此复活自己，只能舍己救人。
并且，复活序列等级高于己身的生灵，复活代价+300％，这很可能导致风华正茂的花魁小姐下一秒就寿终正寝。
至于序列等级小于等于自己的……
开玩笑，最高不过序列6的杂鱼，承担得起李霏太太为拯救她们而失去的宝贵青春岁月么？
——大概……只有洛西布鲁克知名带孝女莉莉丝小姐东窗事发并被安妮夫人打死的那天，这种能力才能派得上用场了罢。
——她应该是傍上了某种隐秘且强大的传承，大概能回报得起这份血浓于水的伟大母爱以及苛求千百倍回报的无私奉献精神。
——但愿莉莉丝英年早逝吧，这样就可以用漫漫余生报答继母的救命之恩了，霏门。
李霏无声且虔诚地祷告着，并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仿佛在给死去的未婚妻与丈母娘上香。
总之，这项起死回生的伟力看着璀璨耀眼，但实际作用可能没那么卓越。
而在这方面唯一能够抚慰小魅魔的，便是天使遗骨与天使池水所赋予她的光芒了。这道光和【复活】同出一源，能起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天使护佑】
描述：寂灭后遗留的【天使舍利】与孕育新生的池水融合为一，便可绽放出薪火光辉，护佑后代或被天使垂青者。
死与生之光照耀，可永久性改善接受护佑者体质，延长50年寿命，【死亡抗性】+20％，力体质敏各+10；
护佑之光存续百年，期间可额外赋予目标3点幸运、统率与资质；生命系法术效果+5％，圣光威能+10％。
注：奉献者无惧于再次奉献。可作为【代偿】，让接受护佑者无偿复活一名非高位生命体，或削减复活高位生命体时所付出的代价。（代偿后护佑效果消失）
——很好，回去后就和知画姐把手续办了吧。
——然后就把不可直呼名讳的某人的经验和遗产给爆了。
——再亲手把红颜薄命的知画姐给复活，看她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库库库。
李霏勾了勾唇角，旋即将注意力转移到【摄魂】上。
这项能力看起来就非常的阴毒、邪门，令人不寒而栗。
它根本不像是血统纯正高贵的、来自天使门阀的千金小姐应该拥有的能力，其存在的本身就是对神圣血脉的一种亵渎，堪称禁忌。
要知道，就连魅魔小姐也不过是偶尔食人阴气补补魔罢了，而这项能力发动的前提，居然是吞噬灵魂……这与天使一族善良正义的形象相悖，天差地远。
不过回想起无面天使那副诡异、阴森、恐怖的渗人模样，还有瑰洱的疯批属性，魅魔公主立刻就释然了。
——等回到洛西布鲁克，就钻研下吞噬灵魂的秘术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另外，【摄魂】或许关系到瑰洱的来历……先不管这个，等本宫继位，一切真相都将水落石出。
——还有一点……
李霏本想随手丢下烟头的，又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家婚房，且户口本上只剩自己一个了，便老老实实将它收进垃圾袋儿。
一旁的红发美人仿佛心有灵犀般开口道：
“天使是生命阵营的灯塔，象征至高至纯的荣光；灯神则是秩序阵营的中流砥柱，作为序列4的施法者种族，他们地位超然，能和泰坦比肩。”
“可依诺卡与瑰洱，都掌握死亡魔力。除此之外……”
蕾欧娜顿了顿，眸光愈发幽深：
“这两只天使要对你做的事情，玛蒙和依诺卡肯定心知肚明。”
“所以她们之间，必然存在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与图谋。”
“是的呢。”
李霏闻言不禁叹息，无奈摊手道：
“枉我对玛蒙她老人家一片孝心，她却想要害我。”
小魅魔慵懒幽默的乐观姿态让红发美人的唇线也泛起涟漪，她不疾不徐提议道：
“不论如何，我们已经杀死了瑰洱母女，玛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好在这座云中殿能隔绝窥探，她应该还没有察觉到端倪。”
“我建议……咱们立刻离开。”
“解除空间屏蔽，直接构筑穿越仪式，返回洛西布鲁克。”
显然，这是非常稳妥且理智的做法。
如果玛蒙没有感染魔女病的话，李霏一定会双手双脚赞成，算上尾巴小姐就是五票。
可事到如今……长公主殿下又怎么会放弃她的皇位？
“其实不用。”
魅魔大帝转过身，背负双手，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这熔炉域的天，该亮了。”
？
蕾欧娜用沉默表达自己的困惑。
“但丁苦玛蒙久矣，早有仁人志士打算另立明君，换德才兼备之人来执掌社稷神器，方能澄清玉宇，拨乱反正，还这片大地一个朗朗乾坤，也给领民一个海晏河清、没有压迫与剥削的世道。”
“……”
就算以红发美人的成熟稳重、处事不惊心态，此刻也有些难绷。她又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问道：
“你说的‘德才兼备’之人，该不会是……”
“没错！”
李霏的音调出现一个欢快的上扬，随后又立刻压制下来，云淡风轻道：
“事实上，她们已经暗中投奔于我，要辅佐我继承大统。”
“事关黎民苍生，我也不好推辞，就只好应下了。”
魅魔大帝依旧背对着蕾欧娜，悠悠长叹，颇有些悲天悯人的风范，可架不住翘起的尾巴左右摇晃，导致画风变得有点像小成本自拍视频。
“？？？”
红发美人无言凝视她，心中波澜起伏。
自己不过在图书馆看了几天书，小魅魔就不声不响做好篡位的准备了？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震撼人心。
但很快，蕾欧娜冷静下来。
因为她明白，这只魅魔虽然心眼坏了点，但在大事上还算靠谱。不论是布哈里亚浩劫，还是方才斩杀两尊堕恶天使，她都发挥出了不可取代的价值。
蕾欧娜也相信鹿目圆小姐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于是，红发美人只沉吟两秒，就果断道：
“我需要知道你们的计划。”
李霏回眸而笑：
“计划很简单。”
“我们在【毒树仪式】里添加了灵魂毒素。”
“比燃烧平原上空的烟尘更烈、更无解。”
“细细算来……玛蒙最多再过127秒，就该病入膏肓了吧。”
！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蕾欧娜感到一阵晕眩。
笼罩燃烧平原的烟尘，疑似来自神祇万古前的诅咒，临终而发，自神话年代遗毒至今，炎魔大帝都触之必死。
比那烟尘更毒的毒素？翻遍史书都难寻！
而现世尚存的……
几乎是一道单选题。
短暂语塞后，红发美人用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心情，轻声细语道：
“你说的仁人志士，是指……灰之魔女？”
“啊，这个……”
魅魔大帝心虚地加快了尾巴晃动的速度。
蕾欧娜得到了答案。
灰之魔女，谎言与欺骗的化身，就连蛰伏在熔炉域深处、处处和炎魔大帝作对却数十年不死的奥登，都横死在她的背叛之下。
这名谎言魔女的天赋专长就是【虚妄诺言】，连高位法术契约的反噬都能规避，可以说是为欺诈而生；她还擅长处处留芳，拥有蛊惑人心的，纵使不依靠魔女病或超凡力量，也能策反神圣教廷圣女，乃至诸多名门正派的女侠、显贵世家的千金。
因此，就算在臭名昭著的魔女族群中，灰之魔女也是格外声名狼藉的、令人忌惮的存在，曾惹得教廷强者怒发冲冠，无数高位生灵倾巢而出，将恩洛斯大陆搅得风起云涌，日月无光，就连圣城都在杀机下天倾地覆，因此被殃及株连的城邦、国度不计其数。
而鹿目圆小姐明知这一切，却仍敢与灰之魔女以姐妹相称，合谋造反……
答案，昭然若揭。
鹿目圆也是魔女。
她口中比疑似神明诅咒更加猛烈的毒药，是魔女病。
所以她无惧灰之魔女反水；所以她自始至终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明明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和才能，在恩洛斯大陆却声名不显。
“呵。”
蕾欧娜想通了一切，忽然就释怀了，忍不住轻笑。
一种轻盈的、明媚的、甘冽的情绪随即在激荡心潮中脱颖而出，占据翡翠般的眼瞳，漾起旖旎波纹。
——这就是不劳而获的代价么？
——看来命运待我不薄。
红发美人欣然向潘多拉女士道谢，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个结果，是她完全能够接受的。
毕竟，作为一名在洛西布鲁克长大，又转战无尽位面、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佣兵，蕾欧娜对魔女的接受度远比普通人更高，了解程度也更深。
她知道，魔女比传闻中更加可怕邪恶——很符合鹿目圆小姐目前为止表现出的特征。
但红发美人也在任务中和某些魔女打过交道，这让她明白，魔女并没有四处传播魔女病的嗜好，她们只是单纯的自私、贪婪、任性、冷酷、撒谎不眨眼、嫉妒心和占有欲强、没什么同情和怜悯心、行事百无禁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嗜血嗜橘罢了。
抛开这些不谈，魔女们其实都是漂亮还很会说话的女孩子，相处起来很令人愉悦——也很符合鹿目圆小姐的表现。
因此，如果不劳而获的代价仅仅是魔女为伍的话，蕾欧娜愿意欣然接受，这远比她预想中的最坏结局好了太多。
甚至，红发美人对这个结果感到庆幸。
因为【序列4】与【魔女】这双重标签，足以排除某种就算令蕾欧娜也感到沉重、忐忑、如鲠在喉的荒谬猜测。
魔女再怎么大胆，也绝不敢在白小姐、灰发魔导师、天使新王的胞妹、盗贼公会副会长、教廷前审判长、药剂师公会终身名誉会长、恩洛斯顶级富豪、市政厅实质掌权者与执法队……等一干存在的眼皮子底下，染指洛西布鲁克最瑰美迷人的珠宝，污染品行高洁正直无私的慈善家。
——大不了，做好防护措施避免被传染魔女病就是了……不，听说中序列魔女就能自如收束魔女病了。
作为见多识广且身心健康的成年女性，蕾欧娜在放松之余，内心甚至浮现出某种旖旎而风趣的念头。
喵~喵~喵~
似乎是情绪层面的高涨影响到了灵魂，红发美人的魔力又开始滋生、浓缩，变得更加轻盈凝练，精纯剔透。
丝丝缕缕恶魔力量向眼瞳汇聚的流速也悄然加快，群魔绘卷在碧海中浮沉，栩栩如生，并传出阵阵戏谑欢快的猫叫声。

第四百七十四章 发病
“我可以断定，玛蒙服用了毒树之果。”
蕾欧娜回忆着晚宴那天熔炉暴君的状态，笃定道：“通常而言，炎魔分裂所造成的虚弱需要用漫长光阴来恢复。”
“某些仪式、药剂可以缩短这个过程，但势必要足以让高位生灵痛心的代价；并且越是强大的炎魔，填补亏空的代价就越是高昂。”
“玛蒙是序列2的炎魔领主，凶威赫赫，放眼无底深渊也算一方巨头。她的一次分娩，就算是不朽级药品也未必能让她恢复如初。”
“可从那天晚上起，玛蒙的虚弱感几乎荡然无存，生机充盈饱满到外溢的地步……显然，她正在发生一场蜕变。”
“而这场蜕变的根源，只能是毒树之果——玛蒙没有任何理由放弃她千辛万苦培育成熟的果实，并付出不为人知的惨痛代价，通过别的方式快速渡过虚弱期。”
红发美人的判断让长公主殿下对继承大统之事愈发有信心，可出于谨慎，李霏还是询问道：
“有没有可能……她感知到危险，并选择将计就计？”
“没必要。”
蕾欧娜毫不犹豫否决这种可能：
“就算处于虚弱期，玛蒙在燃烧平原也是无敌的暴君。”
“所以……如果玛蒙察觉到自己倾尽心血培育出的毒树之果被污染，她的回应方式只会有一种。”
红发美人顿了顿，略显凝重道：
“愤怒的暴君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用累累尸骨来宣泄歇斯底里的怒火，你和灰之魔女首当其冲；之后，再用一个世纪的时光恢复巅峰状态，培育下一株树苗。”
“既然她有能力将一切存在嫌疑的生物全部杀死，就没理由付出巨大代价玩弄‘引蛇出洞’的伎俩。”
魅魔公主闻言忍不住晃起尾巴：
“咱们果然心有灵犀呢！”
事实上，李霏早就做出了相同的判断，此刻之所以询问蕾欧娜，纯粹是为了相互印证，以免有疏漏之处。
现在，连身经百战的可靠佣兵大姐姐都这么说了，那看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小魅魔的情绪愈发亢奋，大力晃动着尾巴，加快语速说出最后的担忧：
“需要注意的是，等玛蒙病发，灰之魔女就会变成咱们的竞争对手，争夺熔炉域的利益……”
蕾欧娜只沉吟片刻，就说出她的看法：
“我并不清楚魔女之间的凝聚力究竟有多强，以及‘绝不背叛彼此’的传闻在匪夷所思的利益面前是否依旧牢不可破……但如果是真的，那么灰之魔女至少不会在‘发病时间’这一点上欺骗你。”
“否则，你一旦因此而暴露，暴怒的玛蒙将你杀死只需要一瞬间。”
“此外这也会打草惊蛇，给玛蒙切割灵魂断尾求生的机会……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灰之魔女也会等到玛蒙病发后再与你争夺。”
“总之，只要灰之魔女真的成功下毒，那玛蒙绝无幸免之理；姐妹阋墙，也是在玛蒙无可救药之后。”
蕾欧娜娓娓阐述她的观点，从容不迫的语调下蕴藏着复杂波澜。
堂堂熔炉大帝，用恐怖与血腥统治燃烧平原千年，不论在任何时空都称得上盖世强者，甚至能凭一己之力破灭中小型位面。在芸芸生灵眼中，她恐怕与魔神无异，也是浩劫的化身，能给诸界敲响末日丧钟。
可如今，这位如日中天的深渊领主竟被两个中序列魔女所暗算，不光领土要拱手让人，就连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毕生锤炼的锻造技艺……都将沦为魔女的战利品。
一念及此，蕾欧娜忍不住感叹：“东方大陆有句箴言，叫做‘自食其果’。玛蒙用浓缩着众生恶念的剧毒当养料，献祭亲生骨血，浇灌禁忌果实，最终却毒害了自己。”
“其实这叫替天行道。”
小魅魔晃着尾巴，心中最后一丝顾虑烟消云散。
深渊岂有四日长公主呼？
该让逆母退位让贤了！
只见魅魔大帝挥手唤出土元素，在坍塌回廊中清出一条隧道来，旋即她一马当先走向有光闪烁的地方，豪气干云：
“上任，但丁！”
蕾欧娜稍稍驻足，凝视着小魅魔如螃蟹般雌赳赳气昂昂的曼妙背影，不禁哑然。
魔女很可怕，不知不觉就完成了偷天换日的大盗之举，令一尊自己需要仰视的魔王万劫不复。
——但……以后的生活想必会很有趣，不是么？
红发美人迈动修长双腿，裙袂飘飞间就赶上了李霏，与她并肩同行，见证最终章的来临。
……
宴席尚未散场，仆从们穿梭如织，将包罗万象的餐点呈现在饕餮面前。
呱唧，呱唧，呱唧……
由脂肪和赘肉堆砌成的不规则肉瘤独自坐在黄金王座上大吃大嚼，唇齿间卷动着黏腻血肉，肿胀畸形的肚腩下垂，像裙摆一样遮住双膝。
突然，她抬头望向白云。
宁静祥和的云雾深处，一座童话仙境般的湛蓝建筑凌空漂浮。
随着一扇门扉洞开，魅魔公主踱步而出。她背负双手，睥睨众生，宛若上古神女苏醒，高傲凛然。
可跟在她身旁的，却并不是公主妃，而是蔷薇般张扬艳丽的美人。
“……”
暴食的炎魔停下进餐动作，美丽眼瞳中浮现出诸多情绪，诧异，震惊，疑惑，嘲弄，滑稽，得意……这些复杂的波纹交织成光怪陆离的漩涡，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魔力。
磅礴冰冷的精神力也席卷而出，沿着洞开的门户涌入城堡内部，看见了满目疮痍的废墟，以及殷红刺目的天使血液。
弹指间，玛蒙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啪！
她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油腻肿胀的双手用力并拢，啧啧赞叹：
“看来，我的孩子对这桩婚事并不很满意。”
“所以她在订婚当天，就勾结她的情人，迫不及待杀死了我的女儿媳妇，还有那个废物亲家。”
“妈妈我呀……最不喜欢调皮的孩子了呢。”
玛蒙说着，口中分泌的泪水流淌如注，像是在为尸骨无存的瑰洱和无面天使哀悼。
！！！？？？
——玛蒙这会儿不是该发病了么？
——怎么看起来好像没问题？
——是下毒失败了？还是对毒发时间的计算有误？
上一秒还趾高气昂的逆女霎时间就花容失色，小脸惨白，在脑后欢快晃动的尾巴缩进瑟瑟发抖的两腿间。
她想说些什么，可在炎魔大帝的恶念笼罩下，小魅魔的身体已经失控，血液逆流，满头长发炸开并抽搐痉挛，宛如被神灵诅咒的美杜莎。
蕾欧娜亦被禁锢，周身氤氲着橘红魔力光泽，道道漆黑纹路在冷白肌肤上浮现。
不过一念之间，炎魔大帝就将两名晚辈镇压，实力悬殊到令人绝望。
“我的小蕾欧娜，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乖孩子，没想到长大了反而会惹婶婶生气。”
玛蒙语调和蔼，肥大脸庞上挤出的笑容却无比诡异：
“不过嘛，婶婶也是很通情达理的。”
“既然你不肯走，还杀死了我的女儿媳妇……那你就永远留在这儿，代替瑰洱，成为我女儿的妻子吧。”
“怎么样，是不是对婶婶的安排很满意？”
——不是，这老东西在说什么胡话？
——还有，灰小姐、黑小姐她们人呢？
小魅魔头皮发麻，瞳仁在眼眶里乱窜，找寻另两名魔女的身影，想要知道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什么会崩盘到如此程度。
“母亲，您打算怎么惩罚她们？”
恰在此时，一只美轮美奂的灰蝴蝶悠然飞来。
她在长公主头顶打了个旋儿，翩然降落在魅魔肩头，才用心灵力量向好姐妹通话：
“别担心”
“孔小姐的运算模型非常精准可靠，魔女病已经遍布炎魔的灵魂。”
“从潜伏扩散到病发的规律也无法被更改，玛蒙已经步入了无休止恶化的发病期。”
“……”
李霏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在头骨咔咔的轻响中转过脑袋，对灰蝴蝶怒目而视，用眼神对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处以极刑。
灰之魔女对好姐妹咬牙切齿的模样视而不见，传递出轻快情绪：
“我的确不太懂得切割灵魂。”
“但以你的灵魂为介质，添加一些我自己的魔女病毒还是没问题的。”
“而毫无疑问，序列6的魔女病毒会被污染性更强、浓度与纯度更高的序列4魔女病毒所覆盖——放心吧，这个变量我也在计算过程中考虑到了。”
“简而言之，玛蒙目前染上的，是我的魔女病。”
“恰好，我又懂得一点点控制魔女病的秘术……所以，只要渡过潜伏期，玛蒙究竟什么时候病发，以及发病的严重程度，都由我来决定。”
灰蝴蝶顿了顿，头顶触须下垂，宛如一名小淑女向败者稍稍屈膝行了个提裙礼，优雅且谦逊：
“这一次的胜利，我就笑纳了。”
“燃烧平原咱们九一分，如何？”
魅魔公主传递出无比暴躁的意念：
“九一？凭什么九一！”
“我才是但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拿1％不得了了！”
灰蝴蝶轻叹：
“好姐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九成是我的。”
“反了，反了，狼子野心的二公主噬姐了！”
李霏额角绽起粉色血管：“我把你当亲妹妹看，你却置手足亲情、长幼尊卑置于不顾！我就算一头跳进熔岩河，也绝不会答应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挟！”
“这恐怕由不得姐姐了呢。”
灰蝴蝶幽幽道。
“你们在聊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妈妈一起说商量呢。”
玛蒙慈祥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二人因家产继承权而产生的争执。
“啊，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说……”
灰蝴蝶翩然振翅，在空气中发出响指音：
“母亲，您该养病了。”
啪~
一声脆响，带有淡淡甜味的信息素在虚空中弥漫。
灰之魔女扇动唯美蝶翼，无形无质的粉尘随风吹拂，飘向玛蒙。
霎时间，古往今来最禁忌、最恐怖、最绝望的毒素被激活。她们早就蛰伏在炎魔领主灵魂深处，悄然滋生、扩散，直到此刻才被灰之魔女用秘术唤醒。
咚！
染有斑驳血迹的黄金王座轰然倾覆。
整条长桌随之倒塌，琳琅满目的餐盘、酒杯、珍馐美食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满是油污的华美裙袍也坠落在狼藉中，玛蒙手足无措地瘫坐在地，像是个十几吨重的孩子。
而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瞳里，除了残忍、狡诈、戏谑、疯狂等邪恶情绪外，头一次浮现出缤纷旖旎的色彩。
“我，我，嗬——”
玛蒙身上的每一滴油脂都在颤栗，宛如被放在鼓风机上的肥肉；一簇簇火苗从她肌肤里迸射而出，玛蒙像蠕虫般笨拙地蛄蛹着躯体，试图用手掌熄灭那些火苗，可火光却无止尽地在她身上蔓延。
六原罪恶魔，燃起了情欲之火。
“我掐死你！”
浩大冷酷的恶念霎时间烟消云散，魅魔公主嚎叫一声，双手虚握成爪，披头散发，恶狠狠扑向灰之魔女，如同饥肠辘辘的野猫要拿蝴蝶当口粮。
可这一回，图穷匕见的小姐妹并没有再让着她，以游刃有余地姿态躲开小魅魔的扑杀：
“好姐妹，这是公平竞争。”
她的声线柔和轻快，像是很有教养但天性明媚的小淑女，有条不紊地和试图抢走自己玩具的娇蛮姐姐讲道理：
“玛蒙的魔女病被我主导，我甚至能控制她发病与否……这一次的竞争，是我赢了。”
“燃烧平原的十分之一作为合作酬劳，已经是非常慷慨的价码……我想，如果是你笑到最后，只会给我1％，对么？”
噗通。
小魅魔扑了个空，栽倒在地。
她也不起来，抹着眼泪，委屈兮兮道：
“明明是我先来的！”
“认贼作母也好，成为公主也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一滴冷汗从灰蝴蝶额头落下，她沉吟片刻，试探道：“要不，11％？”
“五五分！好不好，好不好嘛！”
小魅魔双手抱胸，挤出曼妙赘肉，并轻咬下唇，用亮晶晶的大眼仰视她。
“就算会哭也不可以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喔。”
灰蝴蝶微恼道。
显然，大雁已经被射下，两名猎人就地讨论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的问题。
她们彼此都清楚，这是一场伟大的丰收，且姐妹二人都做出了不可取代的贡献。勾心斗角归勾心斗角，但斗完之后，不论如何都要给败犬分一块蛋糕出去，否则今后将在魔女社会中死亡。
“……”
红发美人默默转过身，不忍直视这荒唐、荒谬的场面。
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堂堂炎魔大帝，竟然被这样的两位魔女给……
轰！隆隆——
忽然，一道无比暴虐磅礴的气机从身后弥漫而出，裹挟滔天热浪，犹如上古火神复苏，熔炼山海。
两名魔女的争吵与试探戛然而止，骇然回眸望去。
炽烈火光烧穿玛蒙臃肿肥胖的肚腩，奔涌向天穹。
十几吨肥油瞬间燃烧成火炬，又化作火山口，迸射出比恒星更加璀璨狂暴的洪流，像是一道贯通九幽与星河的岩浆巨柱。
巨柱中，一头巍峨、庞大的魔怪复苏，混沌火光映照万里，欲要焚塌时空，就连天穹烟尘都被灼烤成通红色泽。
通天彻地的火烧云下，一尊千丈炎魔席地而坐。
“咕……”
小魅魔一下子就止住泪，可脸色更白了。
她抬手指向炎魔，不假思索道：
“你把这个解决，一成就一成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五指山下
没等灰蝴蝶开口，令天地为之颤栗的恐怖威压就如雪崩而至。
巍巍炎魔盘坐在深红天地间，庄严且浩大，犹如一尊魔佛，应众生罪孽而生，抬手就能扯下万古不散的阴霾，将世人超度进地狱最深层。
她垂落眸光，深沉语调里带有化不开的怨毒，显然已经参透贪嗔痴之真谛：
“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话音未落，一只由熔岩与烈火构成的巨手当空覆压而下，掌心与五指构成燃烧的汪洋，熊熊火光便是起伏的波涛，浩荡无边。
巨手中的纹路更是演化出一幕幕炼狱景象，有村庄被洗劫时哀鸿遍野、流血漂杵的惨状，亦有大千世界破灭后残留的虚无和荒凉，万千绝望交织成掌中魔国，将破败山河虚握在掌心，连时空都产生恐慌情绪，难以抑制地陷入混乱与扭曲。
噼里啪啦——
华美订婚宴场地顷刻间支离破碎，跪伏在地的仆从们蒸发成灰，血腥味与浓浓肉香在灼热空气中弥漫，犹如炼狱。
第一时间隐入异次元的灰蝴蝶也被逼迫出身形，瑰美蝶翼褶皱弯曲。
咚！
五根庞大厚重的手指嵌入大地，宛如通天柱石，镇压时空；倒扣的掌心化作深红囚笼，将仅存的四个生命体封困在内。
形势急转直下，李霏顾不得思考太多，只尖啸一声，就毫不犹豫飞向远方：
“撤！”
不管发生了什么，先从恐怖母亲的掌心下逃走准没错。
此时，倒扣的巨手笼住一片天地，五指间尚有巨大缝隙——但指缝处的景象在扭曲，似有滚滚热浪涌动，构成可怕屏障，令虚空出现重重波纹。
致命危机感让李霏头皮发麻，又不甘沦为瓮中之鳖，便二话不说端起弩箭发射。
砰——
杀伐之音崩响，冰冷杀机裂空而出，又在触及中指与无名指间模糊结界的刹那迸射出一团灿烂焰火，零零洒洒坠落。
！
魅魔公主面露惊骇之色，被吓出涔涔冷汗。
显然，看似宽敞的指缝间存在着恐怖结界，连足以射杀序列4生灵的烈阳级弩箭都瞬间被焚烧殆尽，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血肉之躯哪吃得消？
李霏一个急刹顿住身形，并心惊肉跳地回头张望，透过模糊狂乱的热浪观察玛蒙的动向。
好在，巨型炎魔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将两名逆女禁足就立刻陷入沉寂，让两位公主与她们的密友得以喘息。
“怎么回事？病发时间算错了？”
李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快而低的语速询问道。
方才，她们都亲眼见证了玛蒙的异样，说明两位公主的暗算确实得手了，让情欲之火在熔炉暴君身上燃烧。
“很显然，是的。”
灰蝴蝶身上亮起魔力光泽，修复翅膀伤势，还算平稳的语调里夹杂着惋惜与困惑。
“……”
李霏闭眼，深深吸气。
她明白，灰之魔女绝不会拿自己的小命与利益开玩笑，所以她得出的“三日发病”结论必然反复核算了许多遍。
这就意味着，某种未知因素造成的影响已经超出了孔氏演算模型的容错率，导致两位殿下的计划功亏一篑。
“有预备方案么？”
长公主重又睁开眼，眸光幽深，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现在可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大家都成了五指山下的猴子，炎魔大帝将她们全部镇杀也只在一念间，还是先逃出生天要紧。
“没有。”
灰蝴蝶不假思索道：“玛蒙禁锢了时空，任何空间类法术、仪式都难以奏效……我们只有先逃出她的掌心，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嗡——
话音未落，蕾欧娜就抵达囚笼边缘，挥出一剑。
剑气长河铺展，化作滔滔苦海，卷起万丈红尘，还有悲风细雨落入水面，交织成令人肝肠寸断的凉薄剑意。
轰！
惊涛骇浪撞上令虚空扭曲的灼热结界，顿时爆发出炽烈焰火。
霸道火浪席卷而过，海水被蒸干，霏霏烟雨消散，恐怖高温直接将充满诗情画意的红尘绘卷焚毁。
不过弹指间，热浪就焚尽朦朦剑意，蕾欧娜的剑杖也只剩下半截。
“就算是高位生灵，恐怕也难逃升天。”
红发美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抱怨两位魔女的大胆计划将自己卷入杀身之祸，只是平静诉说着自己付出不菲代价得来的结论。
那尊序列2的炎魔领主实在过于强大可怕了，覆掌就能囚困天地，等闲高位生灵都要饮恨，中序列超凡者几乎不可能脱身。
只是蕾欧娜将结论告知三名魔女时，语气里带有微不可查的怅然。
因为她只在临行那天遥遥领略了第三剑的风情，却还无法将那惊鸿一剑烙进左眼绘卷，否则……有一定的把握破开樊笼。
“既然如此……”
李霏闻言眸光闪烁，思维极速运转。
——毫无疑问，玛蒙正在自斩病变的灵魂。在察觉到自己染上魔女病的情况下，她肯定一秒都不愿耽搁，以免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所以，她只是封困我们，而没有下一步行动。
——可一旦等她将病灶剥离……
小魅魔打了个哆嗦，天晓得本就心怀鬼胎且残忍暴虐的玛蒙会怎么炮制她们，来发泄无边怨愤与怒火。
于是她顾不得藏私，缓缓开口：
“我有办法……”
“【恶魔的喇叭】也是利用空间力量来收束火药威力的。”
灰蝴蝶提醒道：“如果在这里引爆炸药的话，能否炸穿玛蒙的手尚未可知，但我们恐怕……”
“谁说要用火药了？”
小魅魔翻了个白眼，心情复杂。
她的确有办法从五指山下撤离，但后果难以预料。
并且，魅魔公主垂涎已久的、几乎唾手可得的巨额遗产，也将离她而去。
“不管你要做什么，尽快。”
蕾欧娜眺望但丁的方向，眸光半阖。
她能感受到，一柱柱磅礴威严的气息复苏，如狼烟冲霄，并向此地汇聚而至。
那是但丁的高位生灵被惊动了，裹挟恐怖肃杀气机，从四面八方涌来，要拱卫他们的君王。
“嗯。”
李霏不再迟疑，凝神静气，将全身魔力灌向眉心。
一抹妖冶剑痕在她额头浮现，宛如幼年邪神睁开了她的竖瞳，绽放金红色泽，尊崇且威严。
这抹剑痕来源于被污染的【审判之剑】，封存着三组空间坐标。
其中一处坐标，直指魔法学院总院B-01号折叠空间的那座古老神殿，李霏随时能开启传送门户，遁入那片曾在远古时见证裁决女士点燃神火之地。
并且，这种传送的权柄是神器所赋予，位格高到不可思议，就算是战争枷锁，就算是被玛蒙所镇压的时空，甚至是修罗大纛召唤来的世界，都无法封禁这种传送。
唯一的缺陷，就是耗时略长，且很容易被打断，无法在战斗中使用。
嗡——
随着剑痕睁开，一抹湛蓝光辉在虚空中乍现，从一条线段缓缓膨胀成圆形孔洞，犹如混沌漩涡，氤氲着光怪陆离的神秘色泽，通向遥远未知处。
显然，一座空间门户正逐渐成型，无视了玛蒙的封禁，像是张开的嘴巴，无声嘲笑着熔炉暴君的自负。
“啊，这……”
灰蝴蝶忘了挥翅，仿佛被无形丝线悬挂在空中：“原来总院失窃的神话遗物，真是咱们的人干的……”
“她、她是怎么做到的。”
黑蝴蝶的哑巴症也不治而愈，发出困惑的声音。
毫无疑问，面对神器散发出的迷离光辉，就连炎魔大帝浑身燃烧的火光都显得有些黯淡了。
“千万不能说出去嗷！否则别怪姐妹翻脸不认人……”
李霏幽幽提醒道。
她话音未落，就有另一句女声在耳边响起，音色本身妩媚暗哑，像蜜酒般醉人，只是语气过于寡淡，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消息不会流传出去的。”
“那我就放心……嗯？”
李霏心头咯噔一下，望向不知何时出现不远处的那一抹蓝色魅影。
飘渺云雾承载着风姿绰约的美人躯体，紧实腰身向蛇一样柔韧有力，蓝色肌肤与深邃五官交织成令人浮想联翩的异域风韵。
只是，洁白头纱不仅遮住了暗香涌动的秀发，也将眼中的鲜活灼人神采掩埋，让她看起来像是法则投落到人间的化身，超然物外，淡薄红尘。
是依诺卡。
这名高位灯神漂浮在五指囚笼的边缘，隔着模糊热浪，将视线停留在小魅魔身上。
“咕……”
不详预兆从心灵深处涌现，李霏闭上嘴巴，加速调动魔力，试图让传送门户更快成型。
可神器的意志绝非小魅魔所能撼动，任凭她如何卖力，那座空间门户仍在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扩大。
灯神遥遥注视她，也无声吟诵咒语，丝丝死亡魔力竟穿透热浪，向魅魔公主的方位逸散。
不用李霏开口求助，蝴蝶与红发美人就有所行动，试图将魔力丝线截断。
然而，尽管依诺卡对秩序系法术的理解与运用堪称拙劣，但她死灵之道的造诣却绝非等闲序列3能够媲美。
纵使姐妹们全力应对，仍有一条隐蔽的、细小的丝线，从极其刁钻的角度缠住李霏脚踝，尸体般的凉意瞬间让娇嫩肌肤出现细小颤栗。
“Apparatus”
依诺卡口吐短促音节，诡秘漆黑的魔力波动一闪而逝。
霎时间，寒意席卷全身，让李霏出现片刻恍惚。
等魅魔公主恢复清醒，她与依诺卡的方位已然对调——
李霏太太出现在了五指山外，而高位灯神则降临于囚笼内部。
毫无疑问，依诺卡利用某种死亡系法术，在不触及空间力量的前提下，交换了自己和长公主的位置。
轰！
激战一触即发，即将成型的传送门分崩离析，灿灿魔力光泽闪耀，将四名美人的身影吞没，只剩下小魅魔置身事外。
显然，依诺卡将唯一掌握逃生钥匙的囚徒丢出监狱外，并亲自镇压剩余的叛逆囚徒。
“啊这……坚持住，我去搬救兵！坚持不住的话我也会替你们报仇的。”
李霏毫不犹豫张开妖媚蝠翼，转身欲逃。
——但愿回来的时候她们还没魂飞魄散吧，这样还有复活的机会。
——霏门。
小魅魔由衷祈祷着，飞向远空。
可双脚刚离地，李霏就发现这里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订婚现场与但丁近在咫尺，十数尊高位生灵已经抵达。
比蒙、奇美拉……
一道道威严庞大的身影团团将小魅魔围住，无声注视着她，凛冽气机延绵成潮，森严且浩瀚，似乎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将叛乱失败的公主踏成肉泥。
冷汗，漏了下来。
重情重义的鹿目圆小姐突然意识到独自逃生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她以更快的速度回头，并掏出一朵洁白的小花。
如今李霏已置身于囚笼外，带有空间力量的仪式又可以发动了。
“ya!——”
恰在此时，凄厉婉转的女性尖叫声从上空传来，宛如塞壬女妖领死前唱出的歌喉。
一层层黑色涟漪随着音浪扩散，在炎魔统治的深红领域中掀起浪涛。
——怎么又是死亡魔力？！
李霏循声望去，仰视这一切的源头。
巨大炎魔的颅顶，一条美丽的、黑绿色的灵魂挣脱而出，像是蝴蝶在奋力挣脱厚重丝蛹。
那灵魂的面容清晰可辨，赫然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她体态苗条，墨绿卷发几乎与身高等长，无序飘舞，仿佛具有活性；苍白面孔就算因痛苦而狰狞，也依旧妖冶动人，活色生香。
李霏愣愣凝视着溺水般痛苦挣扎的灵魂幻影，曾被她嗤之以鼻的那句戏言重又在耳边回荡：
“……其实婶婶当年啊，也是和蕾欧娜一样美丽的姑娘呢。”
蓦然间，魅魔公主想通了一切。
玛蒙为什么在半个世纪前性情大变，残害亲信部下，乃至向族人挥舞屠刀；
用残酷血腥手段统治领地的暴君为何如此偏爱外乡人，并将来历神秘、跟脚不明的高位灯神视作臂膀；
依诺卡明明拥有得天独厚的血脉力量，却为何对秩序系法术的运用却极为拙劣，反而精通亡灵与诅咒之道；
瑰洱、无面天使究竟和这位凶名赫赫的深渊领主达成了什么交易，把魅魔公主骗进婚房后又准备做什么；
炎魔大帝为何如此厚待自己，当众宣布初来乍到的长公主为继承人，还亲自操持婚事，却对功劳更大、实力更强的二公主不冷不热；
以及……魔女病发病期为何会计算出错。
横亘燃烧平原几十年的血色迷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钻心彻骨的凉意。
“看来要在肉山橘湖底下沉睡百年，当发电姬还债了呢……”
李霏呢喃自语，脸上写满绝望。
魅魔公主猜出了真相，也因此判断出熔炉暴君的状态绝对比预想中更好，甚至有可能在自斩灵魂的同时保留一定理性。
因此，就算炸穿她的手掌，解救出同伴，也不可能从高位生灵的围困中杀出重围。

第四百七十六章 真相
五指炼狱中，血战仍在继续，缤纷魔力光泽闪烁，璀璨符文交织，唯美又裹挟致命杀机。
灰之魔女与蕾欧娜无疑都是辉煌耀眼的天骄，屹立在中序列顶端；黑蝴蝶境界稍逊，却将武道拳意锤炼进至少Lv30的魔法拳，超凡入圣，势不可挡。
她们三人联手，倾尽所能，恐怕连高位生灵都要饮恨，依诺卡却心如止水，以平静淡漠的姿态孤身步入囚笼，与来自洛西布鲁克的天之骄女们血战。
而唯一脱狱的囚徒，却面临更绝望黑暗的处境。
因为镇守此地的狱卒，是十多尊高位生灵，他们背后还有整座但丁；炎魔席地而坐，其本身便是禁区，是灾祸，是奇观。
炎魔的天灵中央，一条墨绿色的灵魂幻影正竭力上浮，似即将蜕变的蝶，曾经耗尽心血编织出的庞大茧房如今却成了棺木，沉重腐朽，散发出死亡的腥臭气息，要不顾一切挣脱。
“aaah！！！！”
她已经将曼妙腰肢扯出，发出比分娩时更加痛苦悲戚的惨叫，邪魅面庞狰狞扭曲，死亡之寒化作道道波纹在虚空中扩散，连超凡因子都随之幻灭、凋零。与臃肿丑陋躯体全然不相符的轻盈优美体貌，和瑰洱、依诺卡如出一辙的亡灵气息，让李霏明白了一切。
“原来从最开始就错了。”
李霏生无可恋仰望着她，眸光恍惚，记忆穿梭回尚未被抹去的布哈里亚。
那时，身披漆黑战甲、头戴羊角盔的炎魔连同十二座燃烧的山脉拔地而起，垂坠深渊之血，魔威凛凛，不可一世；奥登架起地狱之门，号令魔怪冲锋陷阵，孤城在叛军围困下摇摇欲坠。
而盟军方艰难抵御住首轮攻势后，一头发狂的魔猿被灯神指挥官当街击毙——她并非被生擒的叛军，而是来自但丁的一名亡灵女妖。
亡灵女妖是美丽且邪恶的施法者族群，就算在亡者阵营中也显得格外诡异、神秘，以狡猾冷血著称，行事作风阴险，被视作诅咒与噩运的化身，只要靠近她们就会遭受无休止的痛苦、灾祸和不幸。
可真正让这支族群在臭名昭著程度上直追魔女的，无疑是她们所拥有的禁忌天赋。
【占据】，类似于东方大陆邪修的夺舍神通。
这项能力凶险莫测且有进无退，一旦发动，无异于将灵魂都押在了魔鬼的赌桌上，生死难料。
倘若在这场豪赌中失败，下场必然是万劫不复；可要是掷出了想要的那面骰……赢家，便能通吃。
顺利完成占据的女妖，将强行吞噬受害者的灵魂，并鸠占鹊巢，夺走他们的躯壳、力量、知识、财富、身份……乃至亲朋好友，妻女双亲。
更可怕的是，等女妖改头换面后，就可以假借新面孔，毫无负担地去欺骗或伤害其至亲之人，为自己谋夺更大利益。
因此对受害者而言，只要被女妖夺舍，不光意味着自己【过去】的人生被窃取，【未来】也会被肆意涂鸦、篡改、扭曲，越是与自己亲密之人，越是对自己信赖之人，就越有可能受到殃及，万劫不复，妻女父母首当其冲。
比如……统御熔炉域千年的炎魔大帝。
她的领土面目全非，她的亲密伙伴、忠诚部下与全部血脉亲人都被“自己”亲手屠戮抄家灭门，就连身体都被毫无顾忌地当成子宫，不断分娩出女儿，又将其炮制成畸形树苗，日夜浇灌剧毒，直到小炎魔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与嚎哭中惨死，“自己”才将果实一口吃下，舍弃一切尊严与伦理换取力量，堪称百无禁忌，丧心病狂。
“……”
李霏眸光幽幽，记忆碎片纷沓而至，从灵光乍现获取的“答案”倒推“过程”，一切蹊跷与反常便有了解释。
真正的熔炉大君，在初次分裂后的虚弱期被一名序列2的亡灵女妖夺舍，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位疯狂且残忍的暴君。
暴君掀起长达半个世纪的腥风血雨，一来为了掠夺搜刮资源，二来为了防止熟悉玛蒙之人察觉出端倪导致真相败露，三来也是为了给“外乡人”挪位置。
而她如此疼爱长公主，则是因为蕾欧娜出身不凡，又来自鼎盛到不可思议的洛西布鲁克，家乡甚至有至尊坐镇，对她下黑手风险太大；两名魔女资质再高，也承载着无解剧毒，是美丽却不可沾染的曼陀罗，也是飞舞在深渊的灾祸；唯独鹿目圆小姐，流淌着魅魔女皇血脉，体检评分高到不可思议，更拥有【商业与社交价值巨大】的魅力属性，并且测谎结果显示为“毫无后台”……这对亡灵女妖而言，粉毛魅魔就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礼品自己长出腿，又自己给自己绑上粉色丝绸缎带并系成蝴蝶结，横跨千山万水来到深渊一样。不把她永远留下简直对不起这份不辞劳苦送货上门的诚意。
因此，暴君偏爱的并非鹿目圆，而是即将占据鹿目圆躯壳的亡灵女妖晚辈；今后继承大统的也绝非无依无靠势单力孤的小魅魔，而是女妖族群中家世显赫的后浪。
还有所谓的广纳贤士，积极引进外来人才，打造多元化深渊城市，为燃烧平原注入崭新生机……也统统都是骗人的，以高位灯神为首的混编军团并非海纳百川的产物，而是穿上不同外衣的纯血女妖。
就连瑰洱与无面天使的圣洁高贵羽翼下，也必然隐藏着亡灵女妖的灵魂。所以李霏太太装睡时，才会听见“消耗”、“品尝本味”、“瓦解灵魂抗拒”这样的对白；才会在处决不忠诚的未婚妻后，得到【摄魂】这种邪门诡谲的能力。
想必披着天使与深渊恶魔外衣的女妖们，围绕这桩婚事暗中达成了一系列交易……不出意外的话，那名沉默的十字军仆从就是“天使派系女妖”选中的受益者，她本该舍弃十字军躯壳，钻进魅魔公主体内；而暴君大概对这场交易心存不满又出于某种原因难以拒绝，才接连在众目睽睽之下发难，给亲家难堪。
至于魔王义母赠送的【恶龙之心】、岳母慷慨给予的【天使舍利】，甚至是公主妃准备的天使池水……这些能够永久性改善体质的宝物，不过是杀猪前投喂的饲料，或香甜却能麻痹精神的酒糟罢了。
另外，关于玛蒙的暴饮暴食、依诺卡过于冷淡压抑的态度、瑰洱的强迫症……
“她们的思维与意志，或许会被吞噬掉的记忆所同化或扭曲，迷失本我……”
“疲惫的灵魂倏然进入陌生躯壳，感知也会被无限放大，更容易被身体所残留的本能、习惯与嗜好所侵蚀……那是来自灵魂层面的污染，极难克制，稍有松懈就会被欲望所支配。”
蕾欧娜娓娓诉说的耳语，重又在耳边萦绕。
熔炉大君本就贪吃，可她的食欲是循序渐进壮大的，所以能够克制；而女妖夺舍后，冷不丁被旺盛强烈的食欲冲击心智，敏感的灵魂又会将感知放大……于是就有了如今这头永远饥肠辘辘的，永远在贪得无厌进食的肥硕畸形怪物。
还有天使少女与高位灯神，曾经大抵也是循规蹈矩的小淑女，寡言少语并有些古板的清冷人妻，直到被女妖所占据。
李霏想通了这一切，但已经迟了。
作为擅长玩弄灵魂的、相性与魔女颇为契合的施法者种族，亡灵女妖对魔女病的抗性，绝非炎魔所能媲美。
这导致灰之魔女的计算出现了巨大偏差，功败垂成。
换而言之，暴君的病情远不如预想中严重，她极有可能在自斩灵魂时保留最基本的危机意识，李霏太太就算使用火药偷袭也胜算渺茫；并且，等暴君摘除病灶，恐怕也不会立刻陷入长眠，仍可以维持一定程度的威能——依诺卡放心大胆与三名囚徒决战而非贴身守护玛蒙的行为，也足以从侧面印证这一点。
——所以……我该怎么做，才能逃出生天？
深深绝望与无力感从心头涌现，李霏眼中满是不甘。
魔女病已经注入玛蒙体内，却因提前掀开底牌而功亏一篑，不仅与胜利失之交臂，就连全身而退都成了一种奢望。
在十数名高位生灵的气机锁定下，孤零零的小魅魔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也真正以一名反魔女风纪委员的身份，对总院院长的担忧产生直观且清晰的共鸣——不知不觉间，身旁的每一个位置都被邪恶强大的坏女人所渗透，等她们露出獠牙时，暗中积蓄的绝望早已无法扭转。
事实上，旧时代已经随着叛军的败亡而落幕，深渊诗人奥登便是黄昏时的最后一抹余晖；诡谲迷雾中，燃烧平原彻底落入女妖族群之手，她们用半个世纪来的动荡血腥岁月，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偷天换日。
如此时局下，两名逆女和她们的同伴将承受整个但丁的恶意，逃亡的概率十分渺茫。
通往肉山橘湖的通道，几乎已经在眼前呈现——
直到某种更加冰冷残酷的可能性如死讯般降临于脑海。
格奈娅夫人早就提醒过，魔女赐福并非无解。
一名精通灵魂与诅咒之道的、足以夺舍炎魔大帝的女妖，或许有能力将其抹灭……届时，李霏连发电百年再卷土重来或等着哪位好心富婆花钱捞人的机会都没有。
她将迎来真正的，彻底的，永恒的死亡。
一念及此，刺骨危机感迫使李霏牙冠颤栗，心率失控，渊深灵魂中更是在尖叫嘶吼，迸射出疯狂且混乱的气息，叫嚣着要拉上整个世界一起陪死亡女士跳舞轰趴。
小魅魔的体温也陡然升高，肌肤泛起大片妖冶潮红，眼中荡漾妩媚水光，淋漓香汗随着砰然心跳垂坠，绵长鼻息蒸腾出灼热茶香。
可她的思绪却更加趋近于冰冷理性，精准从起伏心潮中甄别出有助于生还的涟漪与片段。
——占据炎魔领主的女妖，还无法确信我也是魔女。
——所以而我对于女妖族群而言，是再美好不过的容器。
——正因如此，高位生灵才只是围困我，却没有立刻下杀手，想必是打算等到暴君自斩完毕，拔出病灶，再遵循她的旨意来处置我。
——那么，我必须在暴君斩下病变灵魂前杀出重围……哪怕是死，也要抢先一步死掉，至少不给她抹杀赐福印记的机会。
——最后……我需要队友的帮助。
电光石火间，李霏做出决定，并张开上下颚，展露尖锐魅魔獠牙，粉润喉管震荡，向队友传递她所分析出的情报：
“她们都是亡灵女妖！”
……
五指炼狱中，两蝶、一人、一灯神的交战仍在继续，绚烂且狂暴的魔力洪流奔涌不休，彼此撞击、消融、湮灭，代表胜利的天平高频晃动。
“她们都是亡灵女妖！”
突然，远端传来若有若无的尖啸，令魔力长河都停滞刹那，旋即旋即灿灿光芒再次闪烁，演化万千气象。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展开……”
灰蝴蝶上下飘飞，蝶翼摆动间挥洒出璀璨魔力，就算在激战中也能维持悠然姿态，风和日丽道：“情况不太妙，我们得尽快突围，在玛蒙彻底斩下病变灵魂前撤退。”
“难度很高。”
红发美人言简意赅道。
在凶多吉少的局面下，她的战意却愈发昂扬，满头红发如枫叶般燃烧。
“而且我们被封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
黑蝴蝶则显得忧心忡忡，但很快振作起来：“但不论怎么样，我都会拼尽一切保护你的！”
“场面确实对我们有些不利呢。”
灰蝴蝶轻叹：“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诶，哪一招？”
黑蝴蝶下意识询问。
“当然是……唔。”
灰蝴蝶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发出沉闷痛呼。
显然，在高频战斗中分心交流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一条由死亡魔力凝聚成的漆黑巨蟒竟一口将渺小蝴蝶衔住，浓烈尸毒瞬间将她的身躯冻结，冰冷毒霜弥漫。
没有丝毫迟疑，巨蟒死死咬着蝴蝶，撞向深红巨柱，打算让其葬身在焚天灭地的高温中。

第四百七十七章 至死方休
深红五指萦绕着熊熊烈焰，高有数十丈，犹如远古火神殿中通红燃烧的柱石，温度比深渊熔岩更为炽烈。
诡秘黑蟒却主动相撞，要和口中蝴蝶一并回到虚无故乡。
与此同时，灯神周身弥漫出更加深邃的死亡之寒，犹如夜幕，静谧且肃穆，让魔力陷入梦乡。
黑夜如死讯而至，启明星晦暗无光。
“伊——”
黑蝴蝶的呐喊中满溢着恐惧。
沙耶并不畏惧死亡，却害怕别离，若天上唯一的太阳、明月与星辰陨落，那么她的余生也会被浸泡在漫漫长夜里，悲伤与孤独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直到变得冰冷腐烂。
于是，歇斯底里的恐惧将她笼罩——
但恐惧往往会带来勇气，勇气又唤醒神性之光。
通天彻底的光芒绽放，通明璀璨，犹如煌煌黎明，轻而易举将黑夜撕碎。
“——蕾——娜！”
“我绝对，绝对，绝对……”
沙耶呓语着，陷入极度感性状态，字字咬牙切齿，像是在发出最恶毒的誓言，泪珠滚滚坠落；伟大无上的气息随之在她体内复苏，连时空长河都为之驻足，表达礼敬。
斑斓倒卷的魔力乱流定格于虚空，湮灭到一半的超凡粒子在悬浮凝固在灯神依诺卡浓密妩媚却冻结成霜的睫毛前，仿佛有神明垂眸，将这刹那光阴烙进眼瞳，化作永恒静止的绘卷。
可万籁俱寂中，一轮硕大璀璨的、莹白剔透的魔法拳也在黑蝴蝶身前凝聚成型，饱含怒火，又在神性威能灌注下不断膨胀，优美骨节与棱角间流转着朦朦光辉，似是把天堂握在拳心捏碎，从指缝里逸散出神圣余烬。
“绝对不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黑蝴蝶咆哮，成串热泪洒落，积蓄凝练到极致的魔法神拳也轰然挥出。实质化的力场交织旋转，如飓风，似汪洋，磅礴浩大，粉碎真空。
隆隆——
巍巍炎魔之躯开始震颤。
玛蒙席地而坐，倒扣的掌心衍化浑天，古朴掌纹犹如星轨，向诸界启示终焉；五根燃烧的柱石镇压五行，指缝间热浪蒸腾，熔炼虚空。
她只覆手一压，就将整片时空炼化成深红禁区，暗合天圆地方之理，不可逾越。如此魔威堪称惊世，能媲美神话里的魔神。
但此刻，伴随着轰鸣巨响，竟有炽盛光辉从她指缝间迸射，似有旧日神祇在复苏，欲要照破万古不散的烟尘。
轰！
渺小蝴蝶挥出石破天惊的一拳，摧枯拉朽般砸开五指炼狱，燃烧的巨柱寸寸坍塌，滔滔熔岩倾泻浇灌而下，宛如苍天喋血，冲刷深渊。
“ya——！”
当女妖尖叫声重新回荡在天穹下，遮天巨手竟齐腕而断，被毁灭性力场所湮灭。
神性重又敛入黑蝴蝶体内，浩瀚崇高的气息烟消云散，唯有滔天血海证明祂存在过。
哗——哗——
炎魔血液沿着断口奔腾而出，呼啸汹涌，闪闪发光，如海水般无穷无尽，蒸腾出的热浪令虚空为之模糊。
对于在场生灵而言，这一幕无疑是诡异的、不可思议的、骇人听闻的。
他们的思维也随着时光一起被冻结，因此未能感受到映照天地的神性光芒。在他们的感知中，不过一个恍惚间，千丈炎魔的手掌就已经爆碎成漫天流炎，狂暴火海冲刷大地。
直到热浪铺面而来，这些生灵才如梦初醒，纷纷退避，可一张张威严阴郁面庞上，分明浮现出惊骇之色——
无敌的魔王，序列2的炎魔领主，燃烧平原至高无上的暴君，竟被断去一掌！
难道是炽天使降临深渊了么？
还是神圣教廷的某位巨头前来诛灭恶魔？
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到“咔哒”一声，似乎是古老生锈的铜锁锁芯闭合发出的金属闷响。
在不同次元节点中极速闪烁飘舞的灰色魅影，也显现于世。
“唉……”
灰蝴蝶悠然叹息，转身看向依诺卡。
后者手持一盏油灯，幽静烛光极具穿透力，为方圆百里的天地蒙上一层昏黄暮气。
那盏灯赫然是【战争枷锁】类道具，在灯油烧尽前，任何生灵无法离开烛光所映照的区域。
显然，这名灯神比她的族人更为冷静且果决，尽管她也被神性气息所笼罩，根本不清楚熔炉暴君为何会遭受重创。
可当时光长河重又开始流淌，依诺卡却丝毫没有被匪夷所思的场景所震撼到，她毫不犹豫点燃油灯，让第一时间逃窜的两位公主止步于但丁。
“呜呜呜，不要离开我，伊……唔——”
黑蝴蝶缠着灰蝴蝶不肯放开，还沉浸在恐惧中，险些说出她的真名，好在伊蕾娜及时堵住了她的嘴。
“你冷静一点。”
“险些身亡”的灰蝴蝶无奈安抚着她，语气中不乏惋惜。
两名佣兵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在场共有四个叛徒，其中三人都对刚才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布哈里亚沦陷之际，黑蝴蝶所绽放出的神性威能曾笼罩过那座嚎哭悲泣的城市，镇压万事万物，唯独被【放逐仪式】封困在次元缝隙中的蕾欧娜置身事外，感知到那股伟大神圣的气息，并郑重将这则情报告知队友。
因此她们都晓得黑蝴蝶体内蕴藏有神性，这是足以创造奇迹的力量。
既然清楚这一点，那么就算两人刚才也被神性光辉所笼罩，思维静止，也能把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
而伊蕾娜知道的更多，甚至明白那一缕神性的来源，以及如何彻底激发祂的威能。
所以在李霏传递出无比危险的讯息后，灰蝴蝶第一时间让自己陷入险境，借神力破局；又在牢笼破碎、被炎魔巨手镇压封锁的空间波纹重现的霎那，毫不停留用魔力卷起另三名同伴，想要穿梭虚空逃生。
只可惜，魔法神拳贯穿了笼门、墙壁与天花板，狱中囚徒却在脱困前被一盏灯锁死在深渊。
等待她们的，是十数尊强大冷酷的高位狱卒，以及一尊快要裂变完毕的魔王。
“……”
李霏又抬头瞄了眼炎魔头顶上的美丽幻影。
她在熊熊烈火中挣扎，曼妙大腿已经挣脱而出，尖叫声逐渐收束。
显然，和蔼可亲的义母即将摆脱恶疾。
这让小魅魔不禁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身处境是多么堪忧。
毕竟，燃烧平原已经变成了女妖平原——夺舍熔炉暴君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半个世纪的残酷斗争中，以凶戾嗜血著称的恶魔们被屠戮殆尽，女妖们真正占据的，是整个熔炉域的躯壳。
而自己和小伙伴们正置身于这片庞大黑暗躯壳的心脏位置，还暗算了女妖族群的话事人，令她险些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能凭借自斩灵魂这等代价惨痛的手段来重获新生。
这导致魅魔公主很难想像，这位实质上的暴君、邪恶恐怖的义母究竟会用多么残忍的手段来报复小反甲，才能发泄无边怨毒与愤恨。
但不论如何，那种痛苦绝望的未来都不是李霏太太想要的未来。
沉默片刻，小魅魔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架在灰蝴蝶脖子上，试探道：
“喂，我要把灰小姐杀死了喔！想救她的话，就再来几拳。”
“……差不多可以了。”
灰蝴蝶挣开她们，额头触须遥遥探向上空那抹灵魂幻影，想必对长公主的担忧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解决眼下的危机，别说抹脖子，割舌头都行。
然而，伊蕾娜比一知半解的两名佣兵更加了解沙耶体内那一缕神性的底细——
这道神性，源自一尊异域伪神。
那尊伪神生在一方扭曲、阴暗、堕落的世界。纯洁的必然被玷污，美好的必然被毁灭，尊严必然被践踏，正义必然被千刀万剐……单论疯狂程度而言，连深渊或者魔女集会都未必敢言胜。
那片世界曾被人们称作深渊女士的一滴血泪，于焉坠落。
少女自幼呼吸着满是仇恨、欲望和嫉妒的腥臭空气，见证着由欺骗、背叛与虐待交织成的丑陋风景，却从未被黑暗所同化，反而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一切，痛恨这一切，并选择与之抗争。
最终，她斩杀一切敌，扫清污浊，重塑玉宇，成为新世界唯一的神。
她被奉作纯爱战神，能够媲美恩洛斯的七位至高存在——或许是出于对原生世界的逆反，这尊伪神对【纯洁】、【专一】这些品质的看重达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
所以当灰发魔导师安排沙耶同学外出游学后，沙耶便顺理成章得到纯爱战神的青睐。
她十数年如一日苦练魔法拳，对其他高深强大、玄奥珍贵的法术视而不见。
她对爱情矢志不渝，纵使海枯石烂也坚定如一。
她轻而易举通过了纯爱战神设立的一系列问心试练，成为那尊伪神的衣钵传人，甚至被纯爱神性所认可，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连高位生灵愿意为之拼死而战的璀璨光芒。
然而，沙耶自身的能力还是太过低微了，根本不足以驾驭神性。
这就意味着，她只能通过赤诚之心与神性辉光共鸣：所以每当她激发神性之际，都会陷入一种至情至性的盲目状态，情绪彻底失控，根本无法维持理智思考。
否则，刚才那一拳本可以将灯神与牢笼同时撕碎，为囚徒创造更理想的逃生机会；甚至，倘若那一记魔法神拳瞄准自斩过程中的女妖……是有可能大力出奇迹、直接击杀燃烧平原最终大魔王的。
可惜没有如果。
并且刹那璀璨过后，沙耶的灵魂也会严重透支、大幅失活，需要休养才能恢复饱满——
事实上，以中序列魔女之躯强行释放神性辉光，代价却仅仅是理性蒸发、过程短暂与灵魂虚弱，已经是沙耶灵魂与那缕神性完美契合才会出现的奇迹。
“昙花不可能连续两度盛开。”
红发美人的语调像往常那样镇定沉稳，显然已经接受了谋反与越狱双双失败的结局。
当然，她飘飞的裙袂与长发也一如既往地艳丽逼人，宛如废墟中肆意盛开的玫瑰，张扬且富有攻击性，绝不肯收敛。
蕾欧娜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将三名魔女护在身后，独自承担高位狱卒们散发出的渊深浩荡压迫感，下巴微微上扬，唇线随之勾起，仿佛回到了深红潮水中，欣然笑纳死亡女士递来的邀请函：
“所以我更喜欢恶魔的喇叭。”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冒犯权威，她们骄傲地、狂妄地、傲慢地昂首向上绽放，直到凋零。”
她顿了顿，回眸瞥了眼还是银毛的恶魔，认真补充道：
“如果是红色或者黑色就更好了。”
“回到洛西布鲁克，我请你吃饭，喝咖啡，看影片。”
交代完心意，红发美人就不再回头。她握住断掉的剑杖，丝丝缕缕的魔力焰火燃烧，娇艳似血。
这就是蕾欧娜在绝境中给出的提议。
向十数名高位狱卒发起冲锋，杀死她们，或被她们杀死。
——这么头铁的吗？！
小魅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只能这样了呢。”
灰蝴蝶以悠然姿态支持着与自杀无异的想法：“虽然胜算渺茫……但此刻进攻，至少不用担忧我们的母亲介入战场。”
“要是错过良机，等序列2的女妖剥离掉病变灵魂，恢复一定作战能力……咱们会更加有死无生呢。”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明显有些疲惫的黑蝴蝶还不忘献殷勤，她们似乎都感受不到对死亡的恐惧。
——你管这叫良机？
小魅魔几乎绝望地凝视着巍峨庞大的敌人们，笑容难以抑制地在脸上浮现，甜腻到发苦，妖媚到糜烂。
渊深灵魂颤栗着分泌出毁灭欲，追求刺激的天性和趋利避害所带来的恐惧交织成毒酒，在她血管中汩汩流淌，又从水雾潋滟的眼瞳里溢出，混沌、邪恶、灼热、失控，带有惑人沉沦的魔力。
——大家都如此热情、疯狂，身为人妻的我也要合群才可以呢。那么……
——佛光献给谁？那些个高位生灵，还是依诺卡，或者亲爱的母亲大人？唔……后两者没有必杀的把握呢。可用来对付前者的话，能超度几个？恐怕不会超过三个。
——还有千万财富值，让我康康有什么好东西。
李霏兴奋到发抖，蠢蠢欲动挑选着陪葬者的名单与陪葬方式，魅魔尾巴在脑后无序晃动起来，漆黑眼瞳里洋溢着病态疯狂的、歇斯底里的、至死方休的欢愉。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多谢款待
十几道恐怖磅礴的气息连绵成森严壁垒，静默无声，却能给任何妄图逾越者带来绝望与叹息。
反观四名囚徒，她们无一踏足高位，并且状态并不饱满，战力悬殊过于巨大了。
好在，强大的敌人可以夺走生命，但无法消灭玉石俱焚的勇气，不论魔女亦或蕾欧娜，都绝非悲观自尽或束手待毙之人。
所以她们发起了唐吉坷德式的冲锋。
“吼！”
一头巨猩咆哮，声浪滚滚，裹挟浓烈莽荒气息，似能震碎山河。
它体表布满浓密毛发，庞大身躯肌肉虬结，充斥原始野性，抬手就能刮起狂风，跺脚则地动天摇，神话般的蛮力堪称惊世，连成年龙族都略显逊色。
那是一头比蒙，号称陆战无敌的物种，在上古时就追随神明征战八荒，如今更是被蛮族奉作图腾，是力量符号的具现化象征。
但此刻，它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锵锵锵——
红发美人毫无保留挥霍着魔力，灿烂焰火划破长空，宛如火凤燎原，绮丽尾焰交织成繁乱轨迹。
她身化弧光，绕着恐怖凶兽旋转纷飞，手中剑杖有力挥舞。随着璀璨火星迸射，成片成片的染血毛发砸落在地——比蒙的毛发比金属更坚固，比橡胶更柔韧，是极其优秀的超凡材质，且密度也极高，每一缕都非常沉重，足以压死凡人，唯有真正力大无穷的、能够肩山扛岳的猛兽方能披挂这幅原始战甲，驰骋九天十地。
蕾欧娜却在规避比蒙狂暴反击的同时，不断给这头凶兽留下创伤。
这无疑是在和死亡女士舞蹈。
因为只要被比蒙巨掌拍中，无匹蛮力足以让耀眼短促的生命化作飘零血雨；就算完美和比蒙的每一次反扑错身而过，绽放到极致的魔力焰火也很有可能比巨兽的旺盛生命先一步燃尽。
可是火光，愈发炽热。
一旁，两只蝴蝶追逐飘飞，迷离法术光泽生灭交错，疾风骤雨般的魔法拳痛殴着被变形成猪牛马羊的九头蛇怪。
她们占据了场面上的上风，可面临着与蕾欧娜同样的问题——
高位生灵抗性太强，生命力也极其旺盛，灰蝴蝶纵使变形术造诣卓绝，强行控制这种目标也要耗费巨量魔力，并且持续时间极短。
伊蕾娜的魔力如同开闸洪水，飞速下滑，九头蛇身上的狰狞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陷入蓝条烧空的绝境。
比起这几名正经法娘、如星辰般耀眼的天之骄女，小魅魔的画风可就不一样了。
通常而言，比起烧蓝条，她更擅长用斗气砍人，无往不利。
可如今，未满周岁的小魔女不慎进入深渊副本，提心吊胆抵达试练的最终关卡时才发现，连簇拥着BOSS的部下都是高位生灵…序列6级别的斗气，就很难破防了。
于是，以【恶龙之心】濒临破碎为代价，李霏召唤出成年红龙，骑乘在龙颈上，化身魅魔龙骑士！
“嗥——”
威武赤龙在万丈霞光中升腾盘旋，龙吟裂天，熊熊烈火肆虐而下，浩荡无边，要将平原熔煮成炼狱。
“嗷！咬她！”
魅魔龙骑士桀桀狂笑，银发乱舞，时而崩响杀伐之音，寒芒破空。
事实证明，她的财富值余额比法娘蓝条更加坚挺，十万金币一发的弩箭也远比法杖更加好用。
“……”
依诺卡静静注视着囚徒们最后的狂欢，宛如盘踞在婆娑树影里的毒蛇，俯瞰被狮群围攻的羚羊，伺机而发。
冷漠心境令她比过去更加分得清主次，也更不注重细节。
几天前，培育毒树之果就是最重要的任务，所以不论发生什么，玛蒙都要镇守但丁，纵使大批盟军葬身于布哈里亚；
而此刻，最核心的目标无疑是四名囚徒。
只要留下她们的一切，发掘出的财富想必可以弥补玛蒙因自斩灵魂而付出的惨痛代价。至于属下流点血，甚至出现少量战损，那都是细枝末节。
因此，依诺卡给自己的分工是阻止她们逃跑，并打算专注于这一点——也正是得益于这种超然理性的态度，她才能在第一时间阻止传送通道成型、点亮油灯，彻底断绝囚徒们逃生的希望。
时间缓缓流淌，炎魔头颅上的女妖已经安静下来。
她只剩脚踝以下的部分尚未挣脱，曼妙体态展露无遗；墨绿色长卷发也纷纷化作冬眠的蛇，垂落及腰。
女妖闭着双眼，神情祥和恬静，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可无比邪恶、阴冷、潮湿的气息却向四面扩散澎湃，犹如结在深海中的蛛网，要把每一条航船扯进最深邃的黑暗。
“不行了呢。”
李霏也逐渐清醒，满心绝望。
几名囚徒的魔力尚未挥霍殆尽，可她们早已察觉到了狱卒们打算留活口的意图，否则只要一拥而上，战斗会很快结束。
“自毁吧，还有重来的机会。”
灰蝴蝶用魔力向她传讯。
现在死了，还能在若干年后卷土重来；倘若等序列2的女妖睁开双眼，魔女印记都未必能逃窜离开。
至于蕾欧娜，她很早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宁愿燃尽血肉灵魂，也不愿被夺舍占据躯壳。
“看来只能湖底见了呢……可惜了我冰清玉洁的灵魂。”
李霏太太悲叹道。
临终之际，灰之魔女同样表达了她的惋惜与遗憾：
“只差一步……就能窥见高位的风景。”
“要是提前有子体炎魔就好了。”
伊蕾娜悠悠扇动蝶翼，挥洒出的魔力光泽如黄昏般唯美。
她和沙耶抵达深渊之初，并非为了反水而来。
事实上，她最初打算谋夺玛蒙分裂出的子体炎魔，那是【序列3·欺骗魔女】晋升秘药的一味主材料。
可魔女素来是善于灵活变通的，就和走一步看一步、不断根据情报来调整行动规划的李霏一样，伊蕾娜也在逐步了解这片陌生而绝望的黑红平原。
于是，当谎言魔女意识到与玛蒙合作、背刺叛军所能获得的利益远超一味素材，并且能顺便完成序列3的晋升仪式后……
她就背着妮可偷偷认了个新的干妈。
再之后，就是伙同野心勃勃的长公主下毒谋逆，妄图将燃烧平原纳入囊中——而下场，已经近在咫尺。
但伊蕾娜并不因此而懊悔。
若能从橘湖中苏醒，重返人间；若再次遇见鲜艳斑斓的毒蘑菇；她也还是会欣然摘下品尝，坦然接受毒发身亡或是身体被营养所浇灌的任何一种结局。
否则，又怎么能称得上魔女呢？
“总之，湖底……”
“等会儿。”
魅魔龙骑士仍在低空驰骋，不动声色传讯，内心却有波澜起伏：“一个子体炎魔，你就能晋升高位了，是吧？”
“嗯。”
灰蝴蝶意识到了什么，蝶翼轻颤，并快速冷静下来，配合伙伴欺负着难以还手的九头蛇。
“你晋升高位，有多强？”
“……”
灰蝴蝶顿了顿，谦卑道：
“众所周知，序列等级越高，境界差距越大。”
“而序列3则是神话领域的门槛，和序列4的差距有若天壑。”
“所以……在不动用非常规手段的前提下，我只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一尊高位生灵，却难以战而胜之。和秦小姐、白小姐那样旷古绝今的天才相比，还是略有逊色的。”
灰之魔女又一次在小魅魔面前说出风傲天之言。
——搁着高位与中位之间的巨大鸿沟，都能绽放出如此风采了。
——若是晋升高位……
李霏眯着眼，本性与理性在脑海内激荡。
“如果我那慷慨的，美丽的，大方的姐姐，恰好有子体炎魔素材并愿意借给我的话……”
灰之魔女数了数，悠然道：“依诺卡，加上十四个血脉序列的帮手，我大概有一战之力。”
“来。”
李霏眸光幽幽，毫不迟疑回应道。
正常来说，一份璀璨级素材的价格在百万金币左右，比如一支恶魔犄角；稀有强大的素材，比如一颗完整的恶魔心脏，价格会更加高昂。
而完好无损的子体炎魔，无疑是比恶魔心脏更加宝贵、稀缺的素材，是成年炎魔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分娩出的至宝，只要自然生长到成年，就能吞吐焚天灭地的火光，成为深渊的一方霸主、巨头，其价值甚至凌驾于一枚有活力的龙卵，几乎能媲美璀璨级法术卷轴。
可布哈里亚一役，长公主殿下收获的尸体财富与赏金无比丰厚，财富值累积总额已经抵达八位数。
吱——
财富值如瀑布般一泻千里，李霏太太的心脏也随之抽搐起来，剧痛无比，仿佛未婚妻红颜早夭，颅内甚至回荡起耳鸣声。
旋即，魅魔龙骑士驾驭着庞大赤龙俯冲而下，滚滚红霞宛如天火倒灌，璀璨炽盛。
灰蝴蝶似是心有灵犀，在同一时刻挥舞双翼，渺小身形化作星屑，一闪一烁间就移形换位，栖息在魅魔的肩头。
李霏手腕一翻，莹白掌心便出现一团圆滚滚、红彤彤的火焰，体形和奶猫无异。
那赫然是一具幼小的、袖珍的炎魔身体，全须全尾，婴儿般沉眠，可巴掌大的火焰里蕴藏着无比磅礴精纯的血脉力量。
咔嚓嚓……
灰蝴蝶振翅，洒落星屑，流光溢彩。
那些光点又化作琳琅满目的超凡素材，或鬼气森森，或洁白祥和，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魔力。
紧接着，这些素材连同子体炎魔一并支离破碎，化作粉尘，在魔力作用下搅拌、混合。
“遭了，缺一味橘子汁，要鲜榨的……”
灰蝴蝶忽然愣了愣，匆匆传音道。
“你**……”
小魅魔没绷住，念出三字经。
不过，灰之魔女晋升高位是此刻唯一破局的机会，李霏太太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
于是她立刻对自己瞬发了【欢愉】，就连通过【毒吻】秘术藏在唾液腺里打算带回去和安妮老师、丽芙太太共同品尝的那一丢丢【魅魔醉】，此刻都被释放出来，一口吞进肚子。
“唔……”
霎时间，李霏太太双腮绯红，眼眸中水光淋漓，呈现出慵懒而鲜活的风情。
她抬起尾巴，羞答答、黏糊糊、粉嘟嘟的末端绽开，晶莹拉丝；滴滴哒哒流水声又像是拧开到一半的花洒。
嗡——
正当灰之魔女搜集最后一味素材时，冰冷黑夜笼罩而至。
依诺卡第三次出手了，她敏锐察觉到两位公主似乎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有可能让事情失控。
于是，这位肱骨老臣、高冷长辈，便立刻决定予以惩戒，强硬打断姐妹间的好事。
“来呀，一起快活呀！”
小魅魔却浑然不惧，反而吃吃笑着向高位灯神叫嚣。她的嗓音有些嘶哑，饱蘸着虚弱而滚烫的风韵。
欢声笑语间，李霏取出一朵洁白的小花，随手一抛。
那朵花迎风而涨，悬浮在虚空中，层层叠叠花瓣绽放，纯洁、柔和、美丽，流淌着朦胧光晕。
依诺卡眸光一凝。
她亲眼见证了炎魔奥登的消亡，又怎会不识此阵？
“啵。”
李霏轻抬藕臂，食指指腹印在唇瓣上，又在暧昧气音中分离，向充斥着异域风韵的蓝肤美人送去飞吻。
恶魔的喇叭也骄傲向上盛开，直指玛蒙。
！
本该向两位殿下蔓延的黑暗，陡然间回转，与千丈炎魔相连。
下一个瞬间，炎魔、灯神的位置调转，并且依诺卡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介于生死之间，能穿透水火土风，免疫一切物理层面伤害。
可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并未响起。
花儿弹指间盛开到极致，又在刹那芳华后凋零，自始至终静谧无声。
“嘻嘻。”
小魅魔笑得花枝乱颤，宛如偷吃到小鱼干的狡猾猫咪，自下而上挑起的眸光里也满是嘲弄：“人家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姐姐那么紧张做什么？”
显然，李霏太太对这种局面早有预料。所以她仅仅是丢出【恶魔的喇叭】仪式，并未请出菩萨。
而她不惜拆开王炸，单走一张小王也要唱这出虚张声势的戏码，自然是为了给好姐妹争取到更加宝贵的时间。
李霏成功了。
魔力淬炼下，诸多素材混合为一。
药液呈现出缤纷色泽，又转瞬间消融在深灰底色中。
“多谢款待。”
含糊道谢声中，伊蕾娜咕嘟一口咽下了热乎的、新鲜的、甜腥醉人的高位魔女晋升秘药。

第四百七十九章 飞扬的砂砾
灰之魔女的气息不断蜕变、膨胀、上升，浩瀚魔力光泽宛如月溅星河，皎洁又迷离，编织出银色梦境，大小谎言生灭不休。
那是一尊新的邪神在燃烧平原诞生，将魔力触须蔓延到更多纬度，衍化天魔万象，欺骗众生。
“……”
依诺卡似乎发出轻叹，又好像心如止水，深邃夜色从她身上呼啸而出，死亡之寒冻结万物，要让银灰梦境在黑暗中枯萎幻灭。
渺小蝴蝶瞬间在冰冷夜色冲刷下失去生机，两片干枯僵硬的蝶翼坠落在地，如同凋零的曼陀罗花瓣。
可四面八方又同时出现千百双蝶翼悠然挥舞，像是被破碎镜片映射出的同一条剪影，交织成足以令黑蝴蝶兴奋到颤栗的梦幻迷宫。
蝴蝶们不约而同发出轻笑，蝶翼上的纹路倒映出星海，轻轻挥动就能让深空叹息，吹出点点星光。
万千蝶翼翩然摇曳间，魔力悄然流转，亮晶晶的粉尘席卷而出，斑斓鲜艳，灿如繁星。
“咩！咩！”
“咕咕？”
“汪汪汪！”
破败黑暗的大地生长出绿荫，豪猪、鸽子、斑点狗等动物叫个不停，四处冲撞。
本该充斥着绝望与罪恶的深渊，此刻已经变成了童话梦境里的乐园，乐园主人用魔力丝线操控一切，要让世界被她的谎言所扭曲，用虚妄取代真实。
遗憾的是，她还不具备彻底以假乱真的能力。尽管十数尊高位生灵都被群体变形术所控制，沉睡在灰色梦境中，变成动物园里人畜无害的玩偶，可黑夜与恒星尚存，两者皆拥有吞噬梦境、毁灭乐园的可怕危险性。
“mori”
疯狂妖冶的魅影在依诺卡眼瞳里闪烁，仿佛在冰冷月宫中沉睡了千百年的邪魔在苏醒。
灯神用不知何等手段豁免了灰之魔女的愚弄，并宣判后者的死亡。滚滚寒风随着她的意志而咆哮，要让蝴蝶的魂魄与血肉寂灭在黑夜中。
“真是棘手呢。”
蝴蝶们齐齐喟叹，又在同一时刻遁入次元缝隙，用流光溢彩的光雨替代本体迎接死亡。
等晶莹蝶翼再次闪烁时，又是漫天星屑飘向依诺卡，那代表灰之魔女在锲而不舍做出尝试，要让高位灯神沦陷在她用美好谎言所编织的梦境里，成为乐园中最珍贵的玩偶——
不论结果如何，灰小姐履行了自己向姐姐做出的承诺，独自拖延住炎魔以外的全部高位生灵。
甚至，还有一朵洁白的小花被魔力卷出。
魔力将那朵花别在魅魔的发梢上，又幻化出一行文字与一枚笑脸的符号，过了两秒才缓缓消散：
这朵免费（＾∀＾）
“呵。”
李霏摘下花，冷笑一声。
王炸失而复得，这很好。
不过，恶魔的喇叭本就是用实体财富交易而来，用同款奉还也就罢了。
子体炎魔可是用财富值兑换的，起码也要双倍奉还才能让李霏太太刺痛的心脏得以慰藉。
至于橘子汁么……那象征着李霏太太的贞洁，以及作为人妻的底线。一旦有了价码，那无疑是对小魅魔的一种物化。
所以那是无价之宝。
并且，魔女之间固然充斥着欺骗与竞争，唯独对于【债务】和【版权】算得格外清晰。
换而言之，在魔女族群中，如果让好闺蜜的妻子产下自己的女儿，那无疑是津津乐道引人向往的佳话；把一枚金币的东西标价一万金币卖给姐妹，那也未尝不是一种智慧；但倘若哪个魔女敢欠债不还的话，哪怕只是一枚铜板，也足以让她面临身败名裂的可怕结局——对魔女而言，身体死亡还能卷土重来，名誉上的死亡却极难挽回。
就算是格奈娅夫人那般只手遮天的老板娘，也只敢抽水99％，却不敢拖欠甚至贪墨那1％的薪酬，否则姐妹们会集体造反。
所以李霏太太才强忍心痛，毫不犹豫将子体炎魔借出去，那不单单是自救，更是对魔女偿债能力的一种信赖。
若与不知底细的人一同落难，她宁愿抱着巨额财富值被葬进橘湖底端，也是决计不肯撒手疏财的。
万般思绪一闪而逝，又在渊深心湖中坍塌蛰伏，等待来日再慢慢计较。
李霏抬头，看向最强大的、最可怕的、即将破笼而出的恶魔。
无边无际的火烧云下，熊熊烈火构成的魔躯擎天立地，比烈日更加辉煌伟岸。
而烈日顶端，闭着双眼的女妖正在缓缓上浮，宝相庄严，圣洁慈祥，宛如上古圣女从恒星深处归来，要给这片黑暗动乱的平原带来光明，驱走笼罩万古的恐慌与绝望，挽救芸芸苍生。
可凶戾冰冷的、残忍阴毒的邪气却如惊涛骇浪般弥漫，仿佛冥府之门洞开，九幽黄泉倒灌，无穷冤魂在浊浪中浮沉生灭。
灰小姐凭一己之力挡住全部压力，那么剩下的同伴理当解决隐患。
“唔……”
魅魔龙骑士拈花沉吟，脑海中反复重演着方才惊鸿一瞥的细小异常。
当恶魔的喇叭绽放时，女妖似乎感受到毁灭性危机，睫毛轻颤；直到黑夜来临，她才恢复沉寂。
一闪而逝的细微动静，或许能印证某种可怕的猜想——
作为玩弄灵魂的宗师，强行占据熔炉大君的可怕生灵……那尊序列2的女妖就算在自斩灵魂的过程中，仍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
所以现在，或许不是奏响喇叭的最佳时机。
可……
若是菩萨不出面，仅凭序列6的小魅魔，又如何能荡平这股在熔炉域兴风作浪半个世纪的滔天污浊？
就连燃烧平原原本的霸主、古老强大的恶魔族群，都被这冰冷浊流埋葬了！多少高位魔王在权力更迭中横死，劫难临头还不清楚真相。
深渊诗人奥登，恐怕已经是恶魔黄昏中最灿烂的余晖，区区魅魔，恐怕难于平息浩劫，重振魔族荣光。
“连财富值多所剩不多了……”
魅魔龙骑士仰望烈日而叹，眸光明灭不定。
她飞蛾般的身躯甚至无法靠jin炎魔本体，否则无意识逸散出的热流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而女妖，只剩足尖还未脱困。
锵——
正当李霏踌躇之际，一株玫瑰逆流而上，乱舞的红发宛如蓬蓬花瓣飘飞，绚烂尾焰比燃烧的枫叶更加耀眼。
蕾欧娜向太阳，扬起了她手中的沙！
小魅魔见状，当即翻身下龙，一拳捶在逆鳞上，尾巴倒竖，厉声娇叱：
“愣什么？给我冲！”
“吼！”
赤龙咆哮，裹挟隆隆霞光，长虹贯日而上。
霎时间，两颗彗星逆陨，灿烂炽盛，义无反顾撞向女妖。
而魅魔横亘长空，效仿先祖后羿，弯腰搭箭，奏响杀伐之音，要射落烈日。
砰！
杀机自地而起，一发弩箭与一枚魔法拳相继破空，追逐两道虹光的轨迹。
血腥统治但丁数十年，给熔炉域带来无尽杀戮和恐慌的魔王仍未睁开她的双眼。
在病痛中沉睡的美人只是唇线稍稍弯曲，露出惊心动魄的微笑，鬼魅而鲜活，像是梦见了天国。
咔咔咔——
滚滚火云中降下黑色霜花，静谧唯美，又如死亡般冰凉；霜花飘落之处有漆黑纹路蔓延，那是空间与超凡粒子被冻结，化作死亡阴影，笼罩四野。
一切的滚烫的、昂扬的、璀璨的、鲜活的，统统归于沉寂。
咚！
赤龙坠入满目疮痍的大地，龙鳞碎裂，爪牙折断。它还有力气哀鸣，浑身却散发出尸体的腥臭与寒气。
挣扎好几秒，巨龙才化作光斑消散。可那一束霜雪仍在飘下，荒芜瑰美，像是神明死去后的荒凉余烬飘荡于天地间，构成末日绘卷。
“咕……”
小魅魔的绝望注视中，凝聚成束缓缓飘落的黑霜如同一扎死亡礼花，献给深渊；花团中央的蕾欧娜被黑色十字架凌空倒吊，火红长发倒垂，投落婆娑魅影。
她的裙袂早已溶解，死亡霜雪浸润在冷白肌肤中，仿佛众生将最美艳的公主妃献祭给魔神，构成寂静、腐朽、病态又无比惊艳的邪典绘卷。
好在，这片战场被火云与死亡阴影所笼罩，除了魔女和女妖，无人能窥探这冷酷而美丽的，残忍且浪漫的处决。
“……”
李霏还能感受到蕾欧娜的生命气息。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却也让她因此得到更令人绝望的坏消息——
女妖，甚至能控制出手力度。
“唉。”
小魅魔发出苍白无力的叹息，吐出希望之火点燃又熄灭后的余烬。
就算是病危的魔王，也能高高在上，轻而易举执掌她们的生死。
诚然，燃烧平原上空的烟尘、魔女病这种无解的物质，给了弱小魔女们以小博大的机会，纵使炎魔大帝如神似魔，气焰滔天，纵使亡灵女妖有千般法术，万种神通，只要触及烟尘，只要病发，那都必败无疑，任何底牌都只能化作临终前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那声吼叫越是不甘，胜利的果实往往就越是甘美。
可同样的，当计谋败露，弱小者不论如何挣扎，都和烈日下的砂砾无异，不论如何飞扬，都无法遮挡辉煌浩大的光辉。
李霏点燃一支烟，任由霜雪飘进自己的眼睛。
冰凉彻骨，但没有杀伤力，这说明魔王义母并不打算杀死小反甲。
但这同样也不等同于宽恕或原谅，暴君将会以更残酷的方式惩戒谋逆的魅魔公主。
可李霏其实束手待毙之人？
至少，她还可以自寻短见。
小魅魔吐出烟气，填装新的弩箭，接着张开嘴，把箭槽怼进咽喉；想了想，她又闭上嘴，在太阳穴和眉心之间稍加犹豫，最终选择眉心。
——不知道能有多少经验？
当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时，温柔慈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好孩子，妈妈不会让你死掉的。”
“斩首也好，大脑被破坏也好，千刀万剐也好……虽然疼痛难以避免，但你的身体不会死去，忍一忍就好了，妈妈会替你缝补好的。”
“……”
李霏忧伤地抬起头来。
明明女妖还差一线之隔才能脱困，却提前睁开了双眼，温柔而残忍地睥睨着她的女儿。
“吁——”
李霏长长吸了口烟，抛下发烫的烟蒂，认真劝说道：“老话说得好，一夜母女百日恩。所以听我一句劝，你最好立刻杀了我，再毁尸灭迹、挫骨扬灰，然后逃到某个不知名纬度里，永生永世不要露头。”
“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哦？是么。”
只言片语交流间，女妖已经彻底脱困。
她漂浮在虚空中，面容妖冶精美，长卷发无序卷动，魔性四溢；一袭墨绿长裙仿佛由蛛丝编织而成，顺滑且泛着冷意，勾勒出曼妙有致的身段；裙摆下的双足并未套上鞋袜，纤巧雪嫩，宛如羊脂玉雕琢成的工艺品，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微凉柔软的肌肤触感。
女妖居高临下睥睨李霏，那双猩红美丽的瞳孔里闪烁着疯狂的光泽，怨恨与兴奋交织：
“妈妈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不过在此之前，妈妈需要好好奖励你。”
“咦？”
小魅魔眨了眨眼。
“说实话，我早就受够了这头臃肿、丑陋、肥腻、恶心……毫无乐趣与情调，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的身躯。”
女妖用了十几个词汇来形容熔炉大君的躯壳，语调里带有解脱之意：“可惜，这头炎魔的力量还算强大，并且我始终没有找到理想的替代品，只能将就。”
“那可真是辛苦了呢。”
小魅魔似乎感同身受道。
“但现在不同了。”
女妖说着，漂浮到被倒吊的红发美人身旁。
虽然她只是一条灵魂，散发出的【真实感】却和血肉之躯无异。她用苍白剔透的足尖撑开蕾欧娜左眼眼皮，凝视翡翠瞳孔中旋转浮沉的群魔夜宴图，由衷赞叹道：
“蕾欧娜这孩子，我从小就中意她。”
“她年轻，漂亮，潜力无穷。我一直认为，她和百年前的我一样优秀。”
“可惜，我能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忧郁和重负……她的传承隐患太大了，白白葬送了未来。”
女妖顿了顿，语调里带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但不得不承认，我曾经对她的评价有所偏差。”
“蕾欧娜比过去的我更加优秀，不止一筹。”
“她克服了令如今之我都无计可施的困难，将混乱庞大的恶魔血脉力量驯服起来，高位瓶颈摇摇欲坠。”
“虽然稚嫩了些……但她的潜力，已经不再是难以触及的星辰，而是踮踮脚就能勾到的甘美果实。”
“那个丧心病狂老疯子制造出的禁果，居然真的绽放出有望触及法则根源的光辉。”
“不过这份执念，就由我来替父亲完成吧。”
显然，女妖已经选好的新的躯壳。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李霏慵懒拱手向她道贺，可扬起的唇线不免有些嘲弄。
序列2的女妖，不过如此。
她居然也把属于炉鼎的那部分功劳全部算在了蕾欧娜的潜力上，和那些无脑膜拜剑仙的外乡武夫又有何异？
只看到那一抹剑光的风采，完全忽略了剑光背后含辛茹苦默默付出、心甘情愿奉献青春年华乃至宝贵贞洁却不求回报的伟大家庭主妇，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更滑稽的是，她居然觉得能在谋杀花魁小姐后，顶着蕾欧娜的躯体回到洛西布鲁克而不被发现……或许女妖的占据能力很强大，可以伪装得天衣无缝，但李霏比她更了解那几只小叮当。
“妈妈已经老了，做事难免瞻前顾后。”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原本有点忌惮蕾欧娜这孩子来自洛西布鲁克的背景，也舍不得炎魔之躯的力量。”
“是你替我下定了决心。”
“啊，对，还有这份神性，我也一并笑纳了……”
女妖瞥了眼黑蝴蝶，又把眸光垂落在楚楚动人的小魅魔身上，流淌着浓浓贪婪与恶意：“你说，妈妈该怎么奖励你才好呢？”

第四百八十章 只好……再苦一苦知画姐了
此番深渊之旅，魔王义母恐成最大赢家。
诚然，她损失惨重，不光躯壳被魔女病所污染，就连灵魂都自斩九成以上——
前者本就是序列2的炎魔领主之躯，又先后服食过两枚毒树之果，强大到不可思议，如今却成了一具废体。放眼诸天，除了【魔女女妖】，恐怕再无生灵敢入主这副躯壳；
而灵魂方面的衰竭，更是无比巨大的代价。对常人而言，灵魂出现细微问题都堪称无解绝症，更不用说遭受如此重创。这种损伤远比肉身被毁灭九成更加惨痛，也只有玩弄灵魂的宗师才能维持清醒，并保留些许威严。
总之，在小反甲们的歹毒暗算下，魔王义母不光半个世纪来的心血付之一炬，更是留下了长眠数百年都难以恢复的后遗症。
但善于捉弄人的潘多拉女士却难得慷慨一回，在命运天秤的另一端放上更为慷慨的礼品——
其中一份，就是被倒吊在她眼前的红发美人。
此刻，女妖之魂空前衰弱，在如此糟糕的状态下，莫说占据另一尊序列2的生灵，就算是对序列3的高位物种下手，也会无比艰难。
而蕾欧娜本就名动诸界，是能与双子星并驾齐驱的天骄；如今与人形悟道茶书朝夕相处，更是身心齐齐蜕变，肆意绽放风采。
她将古老驳杂的恶魔之力绘于一卷，蓬勃朝气令法则根源都为之共鸣，只要悉心开发，未尝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触及被恩洛斯奉为【至尊】的境界。
对一名虚弱的、无家可归的女妖来说，能擒获如此潜力无限却尚未踏足高位的天之骄女，可谓是蓝瓶汽水撞下水道——天造地设的缘分。
但更令女妖惊喜的，无疑是神性。
黑蝴蝶对神性的运用还是过于粗糙了，虽然将以依诺卡为首的一干高位生灵都凝固在冻结的时光中，甚至毁去炎魔一掌，但终究没能镇压住序列2层次的灵魂。
因此，女妖瞥见了那一抹灿烂崇高的光辉；她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随着诸神隐去、神话被淡忘，曾征战寰宇的上古英雄与禁忌生灵们也一并落幕，消逝在岁月长河中，只留下一段段波澜壮阔的传说供吟游诗人口口歌颂。
纪元更迭后，星河浩瀚如故，宇宙万象纷呈，无穷位面生灭不息，只是再也找不出序列1的踪迹。
可想要晋升序列1，往往又绕不开那些消失的存在——
诸如愚弄一尊序列1的超凡生灵以完成晋升仪式；或从禁忌生命的躯体内提取某种素材调配晋升秘药……
没有鸡，哪来的蛋？
纵使这四千年来世间精彩依旧，万千世界风起云涌，无尽天骄、霸主争鸣，闪耀如群星，也纷纷驻足在断崖前，对冰冷残酷现实无计可施。
事实上，新纪元中不乏一些震古烁今的天才，资质能比肩幼年神明，力压史诗中记载的上古大能，堪称风华绝代，可到头来终究要叹息。
好在，超凡者的野心从不会熄灭。既然前路已断，无法晋升序列1，他们就穷尽一切在序列2这座绝壁上争锋。
不甘消沉的宗师们上穷碧落下九幽，征伐天堂山，搜刮深渊，转战各大生命禁区、神话遗迹……他们的足迹踏遍九天十地，终于在最凶险、最神秘、最古老的秘境深处，找出不知为何残存于天地的【神性】。
传说中，神性的稀有度在序列1之上；容纳神性这一过程也比序列1晋升仪式更加苛刻、危险，除非完美契合。
但这无法阻挡超凡生灵探索前进的脚步，在鲜血淋漓的荆棘长路尽头，一尊又一尊足以令上古英雄叹服的宗师横空出世了。他们绽放出伟大神性光辉，如恒星般辉煌耀眼，站在风口浪尖上叱咤九霄，就算神话回归，也要为之动容。
可以说，神性就是通往现世巅峰的钥匙！一缕神性，就足以压塌千载光阴，令无数序列2的超凡生灵浴血死战。
也只有握住这柄钥匙，才能从雄踞燃烧平原的霸主，蜕变成咆哮深渊的无敌巨头；从分院主宰级别的大能，升格为敢于叫板恩洛斯七位至尊的魔神！
与神性相比，熔炉大君的躯壳乃至被斩去的九成灵魂根本不值一提。
而如此宝贵璀璨的财富，就横陈在女妖眼前，容纳于区区序列5的魔女体内。
“看来命运真正厚爱的人，是我。”
女妖迷离凝视着有望通向法则根源的美好躯壳，以及被孱弱容器封存的神性，口水悄然流淌。
苍白妖冶的丧系美人面庞，此刻看起来竟和黄金王座上那头臃肿暴食的怪物有几分相似。
“唔……”
而小魅魔给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不如让我离开，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不知为何，当真正直面死亡的化身之际，李霏太太的软弱反而荡然无存。
她懒洋洋晃着尾巴，嗓音疲软，一颦一笑都带有嘲讽意味。
“这个奖励，不好。”
先前对长公主万般宠溺、几乎是有求必应的暴君，这回却宣布着自己的意志：
“既然你杀了瑰洱……那妈妈就给你奖励个新的公主妃吧。”
“我将蕾欧娜许配给你。怎么样，满意么？”
“满意倒是挺满意。”
小魅魔又晃了晃尾巴，眼神纯真而清澈：“只不过，瑰洱小姐尸骨未寒，人家得替她守寡三年才可以呢。”
“只是定了亲而已，做不得数。”
女妖舔了舔唇，粉白舌尖像蛇一样冰凉：“在那头六原罪肥猪的身体里待得太久了……妈妈我呀，都快忘了第七原罪熊熊燃烧的滋味了。”
显然，女妖打算在入主蕾欧娜的躯壳后，续写二十四孝谱，为但丁再添一则母爱如山的深渊佳话。
甚至她已经开始模拟蕾欧娜的人格，代入她的情感，尝试用她的语调来和小魅魔对话：
“我想你不会拒绝我，鹿目圆小姐。”
“……”
逆女闻言不禁对她伟大的义母翻了个白眼。
认了两个干妈，却都不是吃素的，要对年幼无知的小魅魔下毒手，枉她平日卧冰求鲤、结草衔环的一片孝心。
“难怪小时候常听人家说什么天伦之乐，膝下承欢呢，长大了才明白原来这么好孝。”
李霏故作哀伤叹息着，内心却有狩猎的兴奋感开始躁动，冷酷又炽烈。
目前为止，自己的魔女身份，还没暴露给女妖们。
这就意味着，女妖只知道两位逆女给自己下毒，却把二公主当成主犯，长公主则被视作同流合污的从犯；她至今还以为，两件小反甲只有一件被打上了魔女集会的logo。
所以，这尊已经病发过一次的女妖，居然还打算身体力行弘扬孝道，再次和真正的污染源密接……以更加虚弱的姿态。
——只能……再苦一苦知画姐了。
——虽然我将要让她的至交好友、手足姐妹的身体染上我的魔女病……但我是情非所愿的，正当防卫的。
李霏强忍住疯狂残忍的笑意，仍是一副懒散姿态，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打算听天由命。
可实际上，毒蛇正悄然在捕蛇人的瓮中分泌毒素，打算使尽三千条魅纹的人妻解数，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美好，并等她精疲力竭后用利齿刺破咽喉，让她窒息在永不醒来的噩梦中。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乐观与勇气。”
女妖见小魅魔丝毫不怵，不由得扬起唇角，笑容如金属铁链般冰冷，又和漆黑皮鞭上的倒刺一样残忍。
然而，李霏并不畏惧痛苦，倒不如说猎物越是因惩戒逆反嘴硬的魅魔而猖狂，她的偷袭成功率就越大。
所以她故意用眸光扫过女妖的纤细剔透手指，唇线微妙地扬了扬，好像是一名成年精灵看见了一只不自量力的、妄图摧毁自己心智的小魅魔，并用高处不胜寒的傲慢神态慢条斯理道：
“我的肚皮从不记录无名之辈。”
小魅魔不知死活的狂妄姿态确是有些激怒了女妖。
她眼眸半阖，冷白指节缓慢而有力地屈起，五指握拳，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代表小魅魔要为自己的挑衅付出代价。
女妖一边回想着记忆深处的诸多酷刑，一边幽幽诉说着自己的名讳，刺骨声线宛如九幽寒风：
“我是玛蒙……”
寒风忽然定格，女妖愣了愣，纠正道：
“不，我不是，我是蕾欧娜……错了，错了！我明明是瘟疫之主……”
一阵胡言乱语后，女妖的语调明显高昂起来，带有歇斯底里的癫狂意味：
“我是玛蒙，对，没错！我是玛蒙！哈哈，我是玛蒙！”
“好女儿，你怎么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认得了？”
事实证明，夺舍这一禁忌邪恶的能力固然很强大，但副作用也很严重，就连序列2的女妖都难逃精神污染，灵魂里充斥着浑浊错乱的东西。
李霏不以为意，摊手道：
“好好，那就玛蒙好了。”
漫不经心的态度无疑是更深的挑衅，自称为玛蒙的女妖也没了闲聊的兴致。
她挥袖拂出一群飞蛾，命灰蝴蝶的后背。
独自与十数尊大敌周旋鏖战的灰蝴蝶当即剧烈摇晃起来，气息萎靡；凶神恶煞的高位生灵们立刻扑上前去，将柔弱渺小的蝶影淹没。
“不！”
黑蝴蝶也被魔力巨蟒锁住，任凭她声嘶力竭哭喊也无济于事。
虚弱的灵魂，无法再度绽放出伟大光辉。
“接下来，是用餐时间。”
玛蒙宣告着自己的意志，纷飞黑雪便陡然扩散，宛如漆黑桌布在天地间铺开，形成一片与世隔绝的、绝望深邃的黑夜领域。
唯一且至高无上的食客将在独属于她的餐厅里，享用三道珍馐——
通往法则根源的玫瑰花瓣。
剖开后就会迸射神性光辉的黑色蝴蝶。
以及要先生吞活剥、再吮骨吸髓，翻来覆去咂摸的鲜活茶点。
这三份美食，便是暴君能和颜悦色与阴险暗算自己的小反甲交谈的理由。
“先吃哪一道好呢……”
玛蒙呢喃着，唾液流淌如注，让那张带有哥特式腐朽颓废美感的苍白容颜变得丑陋起来。
然而，在这片荒芜寂静的黑夜帷幕下，不论她的吃相多么狰狞、露出多么不堪入目的丑态，都不会被旁人所打扰。
“要不，先吃我？”
小魅魔眨了眨眼，试探道。
灰之魔女被隔绝在餐厅外，生死未卜；蕾欧娜被倒吊在空中，动弹不得；黑蝴蝶在冰冷巨蟒的缠绕下徒劳挣扎。
队友尽数倒了，只剩下贴心乖巧的长公主暂时未遭毒手，还能说话。
“不，不好。”
独断专行的老餮轻轻摇头。
神性，不是吃进肚子里就可以的，需要用漫长的光阴来慢慢熬煮、咀嚼、消化，所以得放在最后，心无旁骛品尝，汲取营养。
在此之前……先占据鲜活美好的年轻身躯，再使用这枚餐具去享用更加鲜活美好的年轻身躯，无疑是最合理的选择。
玛蒙决定了进食的次序，漂浮到不省人事的红发美人身前，墨绿长发如蛇飞舞，探向蕾欧娜的眉心。
夜色更深了，黑霜纷纷扬扬降下，宛如婆娑鬼影，足以熄灭一切温度，带来冻彻心扉的绝望。
如果说依诺卡的黑夜，是肃穆庄严的、隆重深沉的，如同丧钟鸣响，不可抗拒。
那么玛蒙的黑夜，就是病态诡媚的，阴冷戏谑的，像是一场疾病。她会残忍地折磨病人，让他们在痛苦中面目狰狞地咽气。
但李霏心中尚有希望。
对抗疾病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更可怕的疾病以毒攻毒，让疾病感受到恶疾缠身的痛楚。
而李霏体内就流淌着古往今来最恐怖的病毒。
只不过……
李霏仰头，更多霜雪飘进了她的眼睛。
死亡或许还能挽回，可如果被吞噬灵魂，占据躯壳，连记忆、思想甚至是超凡法则烙印都溶解于黑夜的话……复活术，还救得了蕾欧娜么？
她有种预感，如果真被女妖吞掉三魂七魄的话，恐怕连万能的小叮当们都未必能将红发美人从无边噩梦中唤醒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不屈的意志
——我该怎么拯救你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在李霏心头而过，很快就被自我意识所吞没。
如今连自身都难保，足以致命的底牌也只有魔女病这一张。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让玛蒙放松警惕，把这张牌打出应有的效果。
“啊，在此之前。”
玛蒙想到了什么，手掌扬起：“你们的玩具，妈妈就先没收了。”
说着，巨蟒将黑蝴蝶绞得更紧，死亡之寒侵入骨髓，让她的挣扎愈发虚弱；与此同时，女妖眸光垂落，仔仔细细审查蝴蝶与魅魔的躯体乃至灵魂，最终将她们的储物装备收走，以防两个孩子在她用餐时调皮捣蛋。
小魅魔还很识趣地解锁精神烙印，任由母上检查她的私人物品。
“嘶……”
只一眼，玛蒙就被逆女的空间戒指给惊讶到了。
多层套娃式结构不说，还被散装菩萨塞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庄重凝沉，无垢无暇，量之大，要接近十枚大规格空间戒指才能塞得下。
此外，王冠、袜圈、椭圆形的蛋、黑白挂坠……等超凡物品的气息也非同凡响，就算以序列2女妖的眼力，一时间也探不出底细。
当然，抛开超凡藏物不谈，单单是琳琅满目的黑天鹅牌商品以及空间戒指本身，就已经非常丰厚的财富——
从档次上来说，这些用品就算出现在一位尊贵优雅的高位女士身上，也不算寒颤；并且数量未免过于惊人，简直就像是把某家黑天鹅商铺给洗劫了一样，能装满好几个衣柜。
“你和恩洛斯的那位达芙妮……”
她瞬间将一切都联系到那位已经把各种生意经营到无底深渊的财阀小姐身上，张口欲言，却又忍住，化作有些滑稽的笑容。
玛蒙并不清楚小魅魔当初是如何骗过自己的。
但不重要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灵魂状态有多么糟糕，已经枯竭到连占据普通高位生灵都会有风险的程度；而蕾欧娜这具躯壳，一般二般的高位生命根本无法媲美，她不可能舍弃。
黑蝴蝶的神性，她也势在必得。
所以自己和这位来历不凡的鹿目圆小姐，注定要结下死仇。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更改用餐计划了，只不过在享用第二道餐点的时候，还需要顺便进行一些拷问工作。
如果这只小魅魔当真与达芙妮女士关系匪浅的话……大不了餐后随便找一处秘境潜修百年，等彻底掌握神性再出世。
届时，就算是那位财富女士的化身，恐怕也会递出橄榄枝，化干戈为玉帛。
“看来你之前的确提出了很好的建议，我会考虑怎么……降低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的。”
最后的隐患被排除，女妖松了口气，态度愈发和蔼。
她随手将储物戒指挂在虚空中，又打了个响指，黑色触须拔地而起，如同嗜血巨蟒，轻而易举撕裂肌肤血肉，穿透骨骼，将小魅魔的手腕和脚踝贯通。
李霏闷哼一声，殷红鲜血流淌。
彻骨凉意从创口处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将她体内的超凡力量冻结。显然，这几条诅咒之力聚和成的触须不仅洞穿了小魅魔的手脚，也把她的魔力和斗气齐齐封禁，彻底废掉她的战斗能力。
“这只是开胃菜。”
玛蒙笑着转身，满心欢愉。
现在，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妨碍她用餐了。
可小魅魔明白，当某个家伙觉得一切尽在掌控的时候，往往是事情变坏的开始，这是她反复被命运毒打所总结出来的教训。
——接下来轮到你了。
钻心剧痛中，李霏憋着股邪火，笑容愈发懒散轻浮。
敌人神通广大，还隐藏了不知多少种恐怖诡异的手段。相比之下，黑菩萨所能带来的希望……实在过于渺茫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弃掉这张牌，进一步瓦解女妖的警惕，把一切都押在魔女病上，只要感染成功，那就是无解的绝杀——
她不会再犯错了。
所以李霏对黑蝴蝶愈发微弱的哭叫声无动于衷；她眼睁睁注视着玛蒙接近蕾欧娜。
黑色十字架逆时针旋转，倒吊的红发美人随之倾斜。
她披头散发，像是凋零的玫瑰；垂落的足尖如尖锐木桩直指大地，浑身弥漫着死亡的讯息。
女妖挑起蕾欧娜的下巴，贪婪端详着艳丽逼人的容颜，眼神露骨而纯粹，浑身还分泌出透明黏液，滴滴哒哒垂坠。
哗——哗——
湿漉漉、黏糊糊的墨绿长发几乎迫不及待刺进红发美人的眉心，在黏液润滑下长驱直入，又像生长的菌丝般纠缠住大脑。
玛蒙抬手拭去蕾欧娜额头蜿蜒流淌的殷红血线，温柔安抚：
“睡吧，睡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蕾欧娜睫毛轻颤，却始终没有睁开，任由长发急躁而平稳地钻进自己头颅。
很快，长发几乎尽数没入蕾欧娜的眉心。玛蒙抱住她，诡媚灵魂幻影与吊在十字架上的艳丽身躯缓缓重合。
她们的肌肤都是冷白色，被黏液所浸润，像是两条冰冷妖冶的蛇纠缠在一起，交颈厮磨，又随着不断收紧的怀抱融合为一。
终于，墨绿暗潮彻底涌入破败枯寂的蔷薇。
“……”
雪下得更密了，在黑暗的夜晚纷纷扬扬降落，没有一点光，夺走空气里的最后一丝温度。
李霏仰头，脸上铺着妖冶黑霜，像是洒满了火山深处捞出的盐。
她忍耐，她无声尖啸，最终哀伤和愤怒坍塌进黑洞，在灵魂中孕育出另一个深渊，而深渊凝视着玛蒙。
“不要挣扎，不要反抗。”
蕾欧娜豁然睁开双眼，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妖媚笑容，暗哑嗓音里充斥着摄人心魄的蛊惑力：
“这并非吞噬，而是同化。”
“摒弃那些不必要的执念、情感、软弱，以更纯粹高级的姿态与我们共生。”
“融入我们，加入我们……我们是瘟疫之主，我们是熔炉大君……我们会好好爱惜你，和你共享神性，再共同探索法则的根源……”
她像是在自语，却又等待着回答。
显然，女妖轻而易举夺取了一部分蕾欧娜的身体控制权，连灵魂都开始同化，她希望红发美人能放弃不必要的抵抗与挣扎。
蕾欧娜似乎被唤醒，眼瞳恢复沉静。
“你不过是可悲的寄生虫罢了。”
她微微昂首，这样回答：
“我早就听说过，对女妖一族而言，【占据】是最痛苦最可怕的诅咒，而非某种珍贵强大的能力。这个诅咒所带来的折磨，想必你深有体会。”
“或许……你没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才能在瘟疫与死亡之道上更进一步，才宁愿背负这种诅咒谋求更强大的力量，我猜得对么？”
“……”
短暂沉默后，一条条蜿蜒诡异的墨绿丝线在蕾欧娜的体表浮现，那是污染与堕落的象征。
显然，精神分裂的女妖在语言交锋中被戳中了痛处，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试图借此让负隅顽抗的灵魂感受到绝望，从而瓦解其反抗意志，加快自己侵蚀的速度：
“哪怕我自斩灵魂，屈居于如此孱弱的躯体，也无敌于燃烧平原！”
“不论你怎么挣扎怎么顽抗，也终究是徒劳的。要不了几分钟，你的精神就会幻灭，你的一切思想都将凋零！我会承载你的身份，你的记忆，吞噬所有信赖你亲近你的生灵，毁灭你记忆中全部美好的事物……而我的灵魂会汲取这些痛苦，不断壮大！”
红发美人顿了顿，狞笑道：
“就从那只小魅魔开始吧。”
“我会用你的躯体和力量，剥夺她的一切。”
“再过不久，她的尖叫和恐慌就会响彻云霄！痛苦和鲜血的交响乐，将在黑暗中演奏！”
“啊，啊，我要不要保留你的一缕意识，让你感受到这一切呢……嘎嘎嘎。”
神经质的、歇斯底里的癫狂笑声中，蕾欧娜面庞上的黑绿色诡异纹路暂停蔓延，属于红发美人的灵魂短暂夺回身体支配权。
“融合度差不多了。那么……”
面对暴君疯狂残忍的威胁，她只轻飘飘地反问一句：
“准备好和我一起下地狱了吗？”
话音未落，橘红色魔力烈焰就熊熊沸腾起来，顷刻间吞没她的身躯。
烈火中，蕾欧娜红发飘飞，语调平静而有力：
“你我灵魂相连，那么当我的灵魂开始燃烧，你的灵魂如何能不被引燃？”
“你我共用一具躯壳，那么当我的血肉支离破碎，你又如何能安然无恙？”
“你我血脉无间，那么当我的血脉被恶魔之力搅得天翻地覆，你该如何置身事外？”
她每质问一句，萦绕在体表的火光就愈发炽热几分，最后腾腾火光冲天，带有玉石俱焚的惨烈意味，耀眼灿烂。
“鱼死网破？痴心妄想！”
红发美人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体表魔纹疯长，强行收敛魔力焰火。
可当火光即将熄灭之际，其中一股却轰然涌向她的左眼。
霎时间，翡翠般的瞳孔爆碎，迸射出淋漓血光。
群魔绘卷随之破裂，驯服的恶魔力量瞬间被激怒，一道道古老尊崇的力量接连在她体内复苏，发出沉闷咆哮。
“你！？”
红发美人的声音满是惊怒。
诚然，女妖牢牢压制着蕾欧娜的灵魂，可离全盘主导一切，还需要些许时间。
不曾想蕾欧娜竟如此决绝，玛蒙刚刚平息暴动的魔力，她就截出其中一股，自毁天大造化，将收束着恶魔力量的绘卷连同左眼一并破坏。
于是火山在她体内喷发，狂猛炽烈的力量激烈碰撞，带来混乱与毁灭。
噗哧！噗哧！噗哧！
蕾欧娜的体表接连绽裂出血痕，鲜血喷涌，殷红滚烫，又散发着浓浓硫磺气息。
“你怎么敢！？”
红发美人的面庞因暴怒而扭曲，她厉声尖啸，嗓音嘶哑，深邃灵魂镇压而下，要让失控的恶魔力量臣服。
女妖分心，无疑给了蕾欧娜更多的操作空间。
咔嚓，咔嚓，咔嚓……
她的右眼、左耳、右耳相继被魔力贯穿，飞溅的血液像花火一样灿烂，又带有铁的味道；她的四肢且先后折断，就连腰椎都接连发出脆响。
不过短短数十秒，美艳到近乎下流的美人，就成了瞎子、聋子，且手脚尽废，脊柱歪七扭八，如同被装进麻袋再用马车来回碾过几遍的畸形人偶。
可破败的玫瑰却在血与火中肆意盛开，下巴昂扬，绝不收敛她的艳丽与攻击性。
“疯子，变态，自虐狂……”
红发美人满脸狰狞，声嘶力竭咒骂着。
如果不是自己灵魂损伤过重。
如果不是在蕾欧娜体内客场作战。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布置仪式降低占据过程中可能存在的风险。
如果不是红发美人生而携带着随时可能失控的、由驳杂强大恶魔之力组成的炸药包。
如果不是她自幼背负的沉重压力把意志磨砺到坚硬剔透如钻石。
如果不是她的修行法门规格过高，奠定扎实根基，对身体与灵魂的掌控力远胜同阶超凡者。
如果不是……
蕾欧娜根本不会有自毁的机会。
但可惜，决定成败的，往往就是这些不可控因素。
玛蒙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蕾欧娜的疯狂行为，所以她感到后悔。
可覆水难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她所能做的，就是集中全部心神镇压魔力，并加速侵蚀灵魂，试图在这具身体彻底坏掉前泯灭不屈的意志。
蕾欧娜流淌鲜红血泪的双眼却看向魅魔，唇线上扬，优雅颔首道：
“抱歉，恐怕我得失约了。”
“原谅你这一次。”
李霏面无表情，尚存七位数的财富值再次下滑。
【强效净化药剂】
药品评级：烈阳
描述：诅咒类法术的克星。
咔嚓！
她一口嚼碎器皿，将尖锐碎渣狠狠吞入腹中，抬头喷吐药液。
诅咒触须顷刻间消融，李霏注视着将一切奉献给烈火的蕾欧娜，照耀着她的光辉纯粹如牺牲，璀璨似勇气。
她突然觉得自己先前想要拯救蕾欧娜的想法有些可笑，到头来还是蕾欧娜拯救了一切。
“不，怎么可能……我明明收缴了你全部的超凡物品，封困了你的一切超凡力量……你凭什么能瞒过我的检视，你不过是序列……”
红发美人眉心处的裂口张合，发出凄厉变形的尖叫声。
这尊序列2的女妖，来自生命禁区的巨头，万空埋骨地的瘟疫之主，血腥统治燃烧平原半个世纪的暴君，王座下铺着累累尸骸的怪物，不可一世的魔神，此刻竟因曾在她眼中无比弱小的人类而感到恐惧。
“体面些吧，玛蒙。”
蕾欧娜打断了女妖的哀嚎，平静宣告她们的死讯：“这具身体将是你溺毙的囚笼。”
接着，她仿佛能感受到小魅魔的视线般，向鹿目圆小姐张开她血肉模糊的怀抱。
李霏读懂了蕾欧娜坦然的，从容的，带有鼓励意味的微笑。
没有丝毫犹豫，她飞向上空拿回空间戒指，要将这具遍体鳞伤的躯壳连同两条难舍难分的灵魂共同毁灭。

第四百八十二章 依诺卡救我!
小魅魔拈花而笑，纯真清澈的眼眸宛如坚冰，幽深杀机弥漫。
她明白，自己指尖的喇叭千万金一响，将宏大佛光收束唯一，花开时必将惊天动地。那一抹艳丽红发也会消逝在震耳欲聋的高音中，别说遗骸，恐怕连骨粉甚至是魂魄都要融化于日心。
届时，连复活术都救不了她。
或许还有更低成本的方式击杀玛蒙。
又或许有什么办法能将蕾欧安保全。
但在这种时候，哪怕是弹指间的犹豫，都是对伟大勇气的亵渎，对惨烈牺牲的不敬。
“哧……哧哧，哈哈哈，阿咔咔咔……”
所以李霏大声狂笑，笑得花枝乱颤，抛开全部的不舍与侥幸心理，扬起手中的花，遥遥指向临终前对自己张开的怀抱，要将抵死缠绵的毒蛇与玫瑰一并轰杀成渣。
“ya！”
红发美人额头的竖眼睁得更大了，其间有墨绿菌丝若隐若现，汩汩蠕动，发出比分娩、比自斩灵魂时更加尖锐刺耳的叫声。
玛蒙亲眼检查过逆女的存货，所以很清楚她随身搬运的炸药库是什么规格；也目睹过那朵洁白小花将狂暴无序热流、冲击波凝成一股的奇特功效。
她曾对此赞不绝口，却万万没有预料到，那股璀璨炽盛的洪流即将冲刷在自己疲惫衰败的灵魂上。
更不用说，【占据】过程中的女妖就和分裂时的炎魔一样虚弱，不仅诸多法术难以施展，就连蕾欧娜的死亡都会给玛蒙带来沉痛反噬。
诸多不利因素相加……纵使以序列2层次的灵魂韧性，也很难经得起如此折腾。
这一刻，生来象征着诅咒和噩运的亡灵女妖，真正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并且是她人带给自身。
——生还率不足三成！
电光石火间，玛蒙就推演出令她极度恐慌的现实。
她歇斯底里挣扎起来，可在蕾欧娜玉石俱焚的惨烈纠缠下，她根本无法躲开这一击，与活靶子无异！
“……”
蛇蝎心肠的小魅魔却忽然回忆什么，笑容愈发病态甜腻。
她飞到蕾欧娜耷拉的足尖下方，仰起脸，垂坠的鲜血便在她皎洁清纯的脸颊上“啪嗒、啪嗒”盛开，一朵接着一朵。
显然，面对魔神般古老且深不可测的强者，佛光已经不足以让李霏太太安心。天晓得这尊神秘诡媚的女妖还有多少种底牌，是否能在激情燃烧过后保留余烬，死灰复燃。
但再加上穹顶烟尘就没问题了——
既然灰之魔女能从她那不成器的妹妹身上汲取艺术灵感，发掘地精科技的震撼人心魅力，那么长公主自然也不介意虚心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取经，借鉴更加先进的谋杀手法，利用疑似神祇诅咒衍化而来的无解剧毒物质送病重的母亲上路。
用最为隆重盛大的天葬仪式欢送玛蒙，让她走得彻底，走得安详，便是养女所能献出的最大孝心。
代价是……
蕾欧娜也会升空，融入万古不散的黑暗中。
到了那一步，纵使小叮当们亲自降临深渊，恐怕也只能望天兴叹了。
“seeya。”
李霏吻醒花瓣，抬手向天，宛如飞黄腾达后把原始积累道路上的全部罪证嫁祸给糟糠之妻的渣女，在刑场边缘遥遥举起香槟杯，为心甘情愿牺牲一切、奉献一切、承担一切的爱人送行，温柔且绝情。
“你好狠的心！！”
三成生机被小魅魔一个歹毒走位彻底清零，玛蒙彻底疯狂了。
蕾欧娜面庞上的墨绿色纹路像濒死的蛇一样竭力抽搐起来，血肉模糊的五官也无比狰狞，状若地狱最深处的厉鬼。
她用空洞而猩红的眼窝死死注视着魅魔，发出怨毒而阴戾的低吼：
“现在，和我一起祷告。”
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回荡间，古老邪恶的禁忌秘术悄然发动。
所谓超凡，就是超越常识，非凡脱俗。
人吃饭就会胖，可超凡者未必；不呼吸就会死，超凡者未必；失水过多会变成魅魔干，超凡者未必。
越是强大的超凡者，就能创造出越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而对于一尊序列2的女妖而言，覆水未必不能收，干枯腐朽的昙花也未必不能花开两度。
于是，玛蒙竟再次自斩灵魂，要逃离她亲自挑选的致命牢笼！
只不过，女妖初次自斩时，局面尚未失控，她可以用最温和、耐心的方式，抽丝剥茧般剥离病变的灵魂，减小损失；而此刻，玛蒙发动禁忌秘术分裂灵魂，不管不顾将被红发美人死死黏住的那部分魂魄斩断，强行脱身！
这无疑是非常疯狂的行为，凶险万分，与自毁无异。就算是玩弄灵魂的宗师，也要承受不可控的后果，极有可能在连续两度自斩后当场陷入沉眠，并导致剩下浑浑噩噩的残魂被魔女所生擒，万劫不复。
但穷途陌路的怪物已经别无它选——
现在轮到她拼死一搏了。
“Ha——”
转瞬后，李霏耳边响起一声低哑诡异的嘶吼，旋即竟有一小团墨绿色菌丝从蕾欧娜眉心的伤痕中蹿出！
“？！”
小魅魔瞳孔骤然扩大一圈。
她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强行中断输送向洁白小花魔力供应，旋即手腕一抖，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瞄准那团越狱的菌丝。
可墨绿色灵魂菌丝团却颤栗着在虚空中无序飞舞，像是成功逃离疯人院的杀人魔在撒欢，行踪鬼魅，根本难以锁定。
与此同时，血淋淋的红发美人“咚”一声从天空坠落。她体表的墨绿纹路缓缓消散，可四肢仍旧畸形弯曲，气息奄奄。
“……”
危机感如警钟长鸣，尖锐刺耳，在李霏心头回荡。
她集中注意力，试图毁灭菌丝团——但佛光发射器存在延迟，只要那菌丝团像魔女病发作的妖精般癫狂飞舞，李霏就无法用浩大光束贯穿她。
“嘎嘎嘎——”
菌丝团中传来熟悉又嘶哑的女妖尖笑声：“看来，潘多拉女士对我不算薄情。”
“……”
小魅魔二话不说，张口吐出火球。
炽盛火光咆哮着将菌丝团淹没，却没有造成任何损伤，狂暴魔力反而被其转化成养分给吸收。
序列2的灵魂位格极高，不论多么枯竭衰弱，其本质都是尊崇的、高贵的、伟大的，有诸多神异之处，万法难侵，能直接豁免李霏的火球。
并且，当脱离蕾欧娜用躯体打造的棺木后，尽管魂魄几乎要凋零，腐朽无力，但玛蒙也重回诡媚无拘的状态，拥有躲避与反攻的自由——对于灵魂宗师而言，只凭残存的些许魂力，也足够轻易凌迟歹毒却过分稚嫩的逆女了。
这就是序列2强者应有的底蕴，除非被魔女病、神明临终诅咒这样的无解杀招缠身，否则实在太难杀死，神秘诡谲的手段层出不穷。
“为什么不试试你的手弩呢？嗯？啊，还有我送你的【恶龙之心】。”
墨绿菌丝团幽幽低语，语气慈祥又流淌着深邃恶意。
她飘忽游离，规避着恶魔的喇叭的锁定，行动轨迹看似混乱无序，实则悄然逼jin李霏，如死讯般不可避免，散发出尸体的腥臭味。
显然，在女妖孤注一掷发动禁忌秘术且维持清醒意志后，主导权就重归她掌控。
而反败为胜者理当享用胜利的果实。
——她在打击我的精神，动摇我的意志……
小魅魔眼帘颤了颤，若有所悟。
“纵使两度自斩，占据失败，我，玛蒙！依旧无敌于深渊！”
菌丝团癫狂呓语着，飘向李霏。
“我，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小魅魔面色灰败，眼中一片绝望。
“我的好孩子，你只是太过年轻了而已，不懂得怎么开发自身的潜能……”
玛蒙的声音柔和下来，宛如海妖的歌喉，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妈妈不是说过，会好好教你么？”
“放松，不要抵抗，让我来主导……”
娓娓低语中有黑暗魔力流淌，缓缓飘进小魅魔的大脑。
“……嗯。”
李霏的手臂垂落下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呵，乖孩子。”
墨绿菌丝团贴上李霏的额头，温柔而焦躁地、平稳又急不可耐地刺破肌肤，钻进她的脑域——
堂堂序列2的亡灵女妖，如今终究是落魄了。
随着两度自斩灵魂，她选择躯壳的标准也一降再降，先从凶名赫赫的炎魔大君降级为潜力无穷但离高位还有一步之遥的红发美人，如今更是饥不择食，对序列6的小魅魔下手。
因为女妖的魂力几乎枯竭，她迫切需要一副躯壳来滋养灵魂，又虚弱到连吞噬强大鼎盛的中位灵魂都有风险，只能灵活转变标准，把【潜力】放在【实力】之前。
“她的潜能绝不在蕾欧娜之下……”
玛蒙安慰着自己，奋力钻向李霏脑域深处。
很快，她察觉到不对劲。
“该死，这魅魔的血管里流淌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女妖感受到灼热，万千绮念纷沓而至，令她心湖中映射出一幕幕浮光掠影，活色生香。
她意识到，待此番得手，曾经的六原罪恶魔或许会堕向另一个极端。
“也不是不行。”
但此刻已经顾不上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了，菌丝延伸出触须，缠住柔润的大脑，宛如悄然编织的蛛网，将灵魂都一并俘获。
“……”
万籁俱寂的思维深处，一道灰蒙蒙的印记浮现，阻拦在灵魂菌丝前，护佑着小魅魔的心智，不让她的精神被侵入、污染。
玛蒙早在体检时就发现了这道禁制，它黯淡，模糊，微弱，形同虚设，一看就是某个不堪大用的中位施法者施加的拙劣把戏。
或许那位施法者还大言不惭地鼓吹过这道印记的价值，并如愿欺骗了年幼无知的小魅魔，在她腹部留下一条贞洁之烙印。
但玛蒙已经不在乎这道印记背后的故事了。
她现在只想揭开这层纱，再把鲜活可口、娇嫩多汁的灵魂给吃干抹净。
于是，玛蒙的灵魂发出狞笑，主动将触须探向【魔女赐福】。
不论魂力枯竭到多么严重的程度，她的灵魂本质仍旧高贵、威严，凌驾于众生之上。
这种脆弱到可笑的守护禁制，对她来说一触即溃。
甚至，玛蒙自信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抬手叩门，就……
就能感受到彻骨恐怖。
当菌丝触及到印记的刹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屏障陡然间扩大、增殖，从朦胧薄纱衍化成深邃星环，浩瀚瑰美，牢不可破。
霎时间，似有远古星主在欢愉魔女的灵魂深处复苏，大放光华，要为年幼的邪神护道，璀璨星光中还有密密麻麻的魔力回路闪烁交织，玄奥精妙到极致，仿佛在诠释法则至理。
故意敞开心房、任由女妖用魔力干涉精神的李霏也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她猜对了。
瑰洱母女也好，玛蒙也罢，夺舍前都喜欢絮叨，用语言来瓦解猎物的反抗意志，这似乎是女妖一族的习性。
再结合玛蒙接连遭遇重创的糟糕状态，以及对己身吸引力的自信……
李霏太太心甘情愿当了回鱼饵，心急如焚的女妖也如愿以偿上钩。
“嘻嘻，羊入虎口。”
小魅魔笑得格外甜美，手中握住灵魂手术刀，对准眉心创口，犹如守株待兔的猎人，只等女妖之魂亡命逃窜时送她一程。
虽然仍未知道曾给自己施加魔女赐福的大姐姐的名字，也不理解明明给自己做过体检的玛蒙为何敢如此鲁莽行事，但……前者不管怎么说也是高位魔女，并且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偷工减料。
既然如此……高位魔女留下的印记，对付强弩之末的女妖，大概不会拉胯吧？
几秒后，李霏感到脑子发痒，仿佛有线虫钻进她大脑深处，蛄蛹蠕动。
“——依——诺——卡！救我！”
旋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宛如凄厉飓风在颅内回荡，震荡脑浆，让小魅魔微微晕眩。
当眉心裂口被菌丝撑开的刹那，李霏手腕神经反射般抖动，只斩灵魂之刀狠狠扎在菌丝上。
啪唧。
薄薄刀刃轻而易举剐下小半菌丝，掉落在小魅魔摊开的掌心。
千百条墨绿色灵魂细丝在洁白掌心挣扎、抽搐，甚至让李霏感到微微刺痛，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旺盛顽强生命力。
但徒劳的坚持从来都只是取悦胜利者的马戏。
曾被关押在五指牢狱下的囚徒，终究把暴君的部分灵魂攥在手中。
“桀桀桀……”
逆女狂笑，一口将其闷掉，聆听着灵魂在她口腔中发出的美妙哀嚎，品尝着魅魔利齿碾压出的灵魂汁水给味蕾带来的微微咸腥味道。
她生啖仇人的灵魂，回味其间的恐慌与痛苦。
这份滋味远比任何美食都更加浓烈馥郁，令李霏太太悸动不已。
“不够，远远不够。”
魅魔凝视着剩下半口仓皇逃窜的残破菌丝团，伸出猩红舌尖，卷过唇线与利齿，流露出比黄金王座上的怪物更加贪婪邪恶的面貌。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黑夜领域重又恢复寂静，入目只有荒芜。
只是那纷纷扬扬降下的黑霜，此刻被魅魔的滚烫体温轻而易举融化。
显然，在这片冰冷绝望的餐厅中，食客与食物之间的地位，已然发生扭转。
“别跑呀，再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魅魔振开双翼，含糊不清呐喊着，奋力追逐那尖啸逃亡的菌丝团。
她口中还含着不断蠕动的灵魂菌丝，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咀嚼了，任凭魅魔利齿来回碾压，也能保留脆度和韧性，不断爆汁儿，给小魅魔带来持久的愉悦，可以说是世间难寻的顶级食材了。
美中不足的是，虽然吃着嘴里的、追着锅边的这种三心二意行为，素来是李霏太太的强项，但这一回她未能如愿。
女妖残魂的求生欲望极其强烈，且逃亡速度极快，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不过十几个呼吸功夫，李霏就放弃追逐，只能遗憾目送那残存菌丝遁向远空。
她不敢再追了，这片暂未消散的黑夜领域如今已成了保护己方的避难所，一旦领域消散，李霏太太极有可能直面依诺卡与十几尊高位生灵——
玛蒙用餐前，可耻地偷袭了刚刚晋升序列3的灰之魔女。李霏只看见好姐妹被一拥而上的恐怖生灵所淹没，紧接着就是诡媚黑夜笼罩四野。
“但愿她能爆发小宇宙击败全部敌人吧，霏门。”
魅魔无声向她所信奉的邪神发出祷告，可惜幼小的邪神自己心里也没底。
——我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灰之魔女这会儿已经在湖底挂机了，我该怎么办？
李霏面色凝重，边继续咀嚼菌丝，边扭头折返。
千疮百孔的红发美人躺在血泊中，黑蝴蝶在巨蟒绞杀下褶皱扭曲，她们都在散发出尸体的冰凉。
这代表女妖在危急时刻的抉择并没有出错——
在这间与世隔绝的餐厅里，小魅魔赫然成了全场最高战力。
对玛蒙而言，只要占据鹿目圆的躯壳，她仍是胜利者；并且魔武同修的可怕资质、传说中的魅魔女皇血脉以及祸国殃民的魅力只要好好开发，同样拥有无限可能。
可惜，给鹿目圆小姐赐福的那位魔女更加强大，强大到能够愚弄熔炉暴君的程度。
李霏瞄了眼所剩不多的财富值，叹息着又兑换出一瓶【强效净化药剂】，解救出黑蝴蝶，又取出自备的伤药给两位伙伴灌下。
但她们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蕾欧娜的自毁过于决绝惨烈，非但身体不成人形，连灵魂都烧没了大半，李霏只能勉强吊住她的命；
黑蝴蝶相对好一些——她被诅咒之蟒封喉，汲取生机，因为玛蒙本就打算让她在濒死未死的噩梦中长眠，以便于慢慢剥离出她体内的神性。
所以，她并无生命危险，但这种程度的亏空绝非一般二般的伤药就能治愈。
“这该如何是好？”
小魅魔手忙脚乱抢救着昏迷不醒的两名队友，再想想黑夜领域外有可能存在的、凶神恶煞的十几名高位生灵，不由得头皮发麻。
且不说蕾欧娜与黑蝴蝶短时间内没有战斗力……就算有，好像也很难力挽狂澜。
咔咔咔……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镜面破碎般的脆响，黑天鹅绒般的霜雪也变得模糊起来，这是黑夜领域濒临破灭的征兆。
这种声音对李霏而言与丧钟无异，令她头皮发麻。
——历尽千辛万苦付出巨大牺牲才解决掉最强大的魔王，却被她的手下给群殴致死？这种结局真是有够滑稽的……
——总不能指望依诺卡和她的部下们站成一条直线，试试我的佛光发射器利不利吧？
李霏锁着眉，很快想好了退路。
她可以趁现在的空档期，激活眉心剑痕中蕴藏的次元坐标，直接逃到总院B-01号折叠空间。
但……就算逃回总院，她又如何从B-01号折叠空间返回洛西布鲁克呢？
况且，总院的神话遗物失窃也没多久，完全有可能派遣高位施法者镇守盯梢，贸然潜入极有可能是自投罗网。
“所以这是下下策……如果实在走投无路的话，就只能先这样藏身了。”
“除此之外，还有谁可以帮我……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破局呢？明明已经战胜了玛蒙，到头来却要灰溜溜逃走么？还是从一个绝境逃到另一个绝境……”
李霏心有不甘，可她的疑惑注定得不到回应，便烦闷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发出“呱唧呱唧”脆响。
随着灵魂汁水分泌，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也在李霏脑海中浮现。
万空埋骨地，冰冷星空，偷袭炎魔领主……
她“看见”了许多神秘的、陌生的、遥远的地方，和无数陌生的场景。
李霏稍稍发愣，很快意识到这些画面源自哪儿。
【摄魂】（残缺）
描述：将灵魂吞噬后可读取部分记忆碎片。
由于是残缺的能力，所以读取有延迟，且内容也都是不完整的、断断续续的；更不用说，李霏正在咀嚼的灵魂菌丝，本就是玛蒙连续两度自斩后再被逆女斩下来的一小块儿，残破到不能再残破。
所以李霏只能“看”见一鳞半爪的回忆片段，却根本无法提炼出有价值的情报。
但这无疑给了她提示。
“妻妻本是同林鸟……”
小魅魔当机立断，取出一枚鬼气森森的葫芦，轻轻摇晃，试探道：“瑰洱？在吗？”
一缕香魂从葫芦里飘出，化作美轮美奂的虚影。
她羽翼纯白，身段高挑，灿灿金发垂落到腰际，仿佛被晨露沐浴过，柔顺而耀眼。
就算香消玉殒，沦为亡魂，长公主的未婚妻仍旧是那么的皎洁、高雅、美丽，肌肤和羽翼间氤氲着神圣祥和的光辉，宛如从神殿中复苏的英灵，是美与力的化身。
面对杀死自己的凶手，公主妃脸上维持着温柔和煦的笑容，姿态也优雅得体，美好得恍若初见：
“还没被吃掉么？真是令人惊喜的重逢。”
“哼，在勇气与智慧面前，任何邪恶都将被打败。玛蒙的阴谋诡计被我识破，大败溃逃。”
小魅魔先嘴硬了一句，旋即诚恳道：“只不过，离真正的胜利，还有一些距离……”
她嘀嘀咕咕，言简意赅地向瑰洱阐明情况。
玛蒙，确实翻不起风浪了。
但外面还有十几尊高位生灵虎视眈眈……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你有什么好主意没？”
李霏有些心虚道。
她明白，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竟天使小姐是被自己亲手处决的，所有物品都被焚毁，还只剩下一具序列7的亡魂之躯……
但不可否认的是，瑰洱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违抗思想钢印！无视造物主的命令不说，还反手给了李霏太太有生以来第一个大耳刮子！
这种表现实在过于神秘非凡了，堪称奇迹，这或许说明瑰洱尚有余韵，能给李霏太太带来一定的助力。
再不济，也总能提供些许情报——毕竟天使小姐先前可是和玛蒙派系的女妖们狼狈为奸，要合谋暗算长公主殿下来着。
总之，在如今这番绝境下，不怎么听话的亡魂天使竟成了李霏太太仅有的突破口。
“想不到在我订婚之日，竟然可以发生这么多……惊喜且浪漫的事情。”
瑰洱忍不住夸奖起反杀掉玛蒙的能干小魅魔，还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污垢，最后以指尖为梳，将凌乱的银发悉心梳拢整齐。
她凝视着银发小魅魔左右对称起来的楚楚动人面庞，笑容愈发柔和恬静了。
“……不是。”
李霏太太试图强调重点：
“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可以不可以帮我想想办法？”
“你也不想刚订完婚就守活寡吧，瑰洱小姐。”
“唔……”
瑰洱稍加思索，旋即单手捏住李霏的双腮，把她嘴巴撬开。
紧接着，天使小姐抬起另一只手，并拢的食指与中指伸进口腔探索，修长优美的指尖轻而易举就将小魅魔腮帮子捅出属于她的形状。
——咕，不愧是天赋异禀的洋天使，真是无法抗拒呢……
李霏太太本能般予以回应，从莹白微凉的肌肤上品出丝丝冰糖味道。
但她立刻清醒过来，“哧溜”一声把唾液吞进嗓子。
——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么？！
霎时间，小魅魔尾巴倒竖，目露凶光，准备一口咬断。
可不等愤怒的小魅魔闭合上下颚，瑰洱的两指就退了出去，指尖夹着还在伸缩抽搐的墨绿色菌丝团，水光淋漓，像是被裹上一层蜜糖，不用炸也能把邻家小女孩儿馋哭并染上魔女病。
“失礼了。”
瑰洱颔首，接着将菌丝团送进自己口中，闭目品尝。
“……”
小魅魔握紧了拳头。
秦知画！也不敢！从魅魔口中夺食！
算上按头、谋杀未遂、耳刮子，以及说出妇妻共同财产这种禁忌词汇……你已经犯了很多次忌讳了！
不过，考虑到尊贵的洋天使毕竟是来自外邦的异族友人，可能风俗文化有别，不能和人类女性一概而论，所以李霏太太暂且选择忍让
况且，瑰洱小姐可是有完整版【摄魂】……
李霏太太最终闭口不言，只是仰视着愈发飘渺模糊的霜雪，以及夜空中交错蔓延的斑斓裂缝，眸光愈发凝沉。
这片领域，即将幻灭。
“果然。”
瑰洱睁开眼，对着杀掉自己的未婚妻温柔一笑，诉说喜讯：“我想，我可以杀死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
“依诺卡女士……或许能幸免，但玛蒙的其她部下必死无疑，并且很快。”
“？”
李霏一下子睁圆了双眼，由于过度震惊，以至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区区序列7的亡魂，居然敢说自己能秒掉十几尊高位生灵？！
这个消息好是好，但好过头了，比李霏预想的最佳状态都更加梦幻——她本以为得到一些关于依诺卡的弱点之类的情报，或者像黑蝴蝶一样有什么办法能打出破格一击，就已经是瑰洱小姐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你打算怎么……”
“这片领域最多还有一分钟就会崩溃，抓紧时间完成必要的准备步骤吧。”
瑰洱稍稍加快语速，并用眼神为自己打断未婚妻的话而表达歉意：“我需要身体。”
“啊……嗯。”
弹指间李霏就做出决定，果断选择配合，取出公主妃的尸体。
——如果她想害我，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
——况且，瑰洱可是被我用【招魂】所奴役的亡灵……就算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抗我的命令，也不可能完全无视【死亡法则】所赋予的思想钢印，想怎么害我就怎么害我，否则她就是死亡女士本人了！
“不是这具。”
瑰洱轻轻摇头：“是乌缇克的身体。”
显然，公主妃想要的是她的生母，那具无面天使的遗体。
“啊这，岳母不在我这儿。”
李霏眨了眨眼：“她被装进蕾欧娜的空间戒指里了……”
这话乍一听显然很荒唐，但极具涵养的公主妃小姐并不动怒，只是微笑注视着她的公主殿下。
“咕……”
被未婚妻的亡魂这么盯着，身为凶手的小魅魔难免有些紧张，便老老实实闭上嘴巴，去红发帮凶那儿寻找一并被害死的岳母的遗体。
李霏并没有强行破解空间戒指开启权限的能力，只好先把蕾欧娜抢救过来。
值得庆幸的是，灰发魔导师渡给她的生命之水，尚有存货。
这种被稀释了许多倍的、红绿茶等配料占比高达99％的生命之水，虽然无法让蕾欧娜重回巅峰，但至少能唤醒她的意志。
“……”
蕾欧娜从昏迷中苏醒，眼窝里仍是猩红一片。
“内个……无面天使的尸体……”
红发美人此刻又聋又瞎，小魅魔用魔力传讯，快速说明情况，并提出请求。
蕾欧娜洒然而笑，放开空间戒指的精神烙印，连同残破不堪的身躯一并交给鹿目圆小姐，像是献上一朵暴雨夜后的玫瑰。
这株玫瑰花瓣凋零，枝叶折断，横陈在凄艳泥泞中，却不需要同情。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红发美人的信赖让李霏太太大为感动，当下郑重承诺道。
——想当初灰发魔导师怀中抱妹斩狼王，今日我魅魔大帝便要青出于蓝！纵使一手握着玫瑰，也要将燃烧平原搅个天翻地覆！
——看你的了，瑰洱！
小魅魔豪气干云，将无面天使乌缇克的尸体取出，向公主妃用力点头并“嗯”了一声。
“真丑。”
瑰洱嫌弃地俯瞰了眼生母被蕾欧娜处决后血肉模糊的遗体，掩住口鼻，仿佛能嗅到尸臭。
但天空中蜿蜒缤纷的裂痕在不断扩大、蔓延，“咔咔”响声也变得刺耳起来，霜雪无序倒卷，预示着夜幕领域即将支离破碎。
没有更多时间了。
于是她躺下，圣洁唯美的灵魂与阴森诡异的尸体重合为一。
而李霏则又给黑蝴蝶灌了瓶疗伤药剂，用力做按压，尝试着把她唤醒。
噼劈啪啪——
当斑斓扭曲的裂痕布满夜空后，镜面从高空坠落之声乍现。
黑夜与霜雪顷刻间破碎，遮天蔽日的火烧云重又映入眼帘，巍峨炎魔席地而坐，睥睨苍生。
十几道强横恐怖的气息肆虐，咆哮深渊，他们在追猎一只渺小柔弱的、被撕裂单翼的灰色蝴蝶。
与此同时。
身上密布着深可见骨创口的诡秘天使，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站起。她仿佛在地狱深处丢失了五官与回忆，归来只是为了将死亡之寒散播人间。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别死掉了哦”
反应最快的，是玛蒙。
她已经虚弱到连自身创造的黑夜领域都无法收束，只好蜷缩在深空边缘，等待其自动崩溃。
“ya——”
菌丝团尖啸着，跌跌撞撞扑向依诺卡的怀抱，像是流浪多年的野狗在街头与主人重逢。
“吼！！！”
与此同时，红宝石化作粉尘被随手抛飞，威严洪亮的龙吟声响彻天地。
雄壮巍峨的赤色巨龙腾云而起，浑身萦绕熊熊火光，每一片龙鳞都充斥着磅礴力感，古老而神圣的龙威弥漫四野，浩荡无边。
魅魔骑乘着巨龙，将红发美人横抱于胸前，领口还塞了只蝴蝶，银色长发在劲风中狂舞，璀璨眸光睥睨十方。
魅魔龙骑士，堂堂再连载！
“玛蒙已死，投降不杀！”
李霏怀中抱姐，昂首挺胸，悍然叫板十余高位生灵，当真是威风凛凛，有大帝之资。
但她驾驭着的红龙却在原地盘旋，不敢离公主妃太远，以免夺了她的风头。
“……”
依诺卡翻掌笼住已经失去清醒意识、只疯狂传递出求生欲的菌丝团，深邃清幽的眼眸中终于泛起涟漪，风采灼人。
她并不清楚黑夜领域中发生了什么，更加无法理解玛蒙为何会惨败到如此狼狈的程度。
在过去，曾有无数高位生灵饮恨在诡媚绝望的夜幕下，可这几名中序列超凡者却创造了不可思议的奇迹，将瘟疫之主重创到几乎魂飞魄散，纵使后者已经自斩一刀。
但这不重要了。
灯神明白，事态已经朝着失控的趋势靠拢；玛蒙的灵魂伤势也沉重到难以自愈的地步，迫切需要新的躯体来容纳魂魄。
这就意味着，她需要改变稳扎稳打的策略，哪怕付出更大代价，也要速战速决。
“碾碎她们。”
灯神漠然宣判着敌人的死讯，同时肃穆庄严的黑暗魔力冲霄，化作道道波纹，令虚空凋零、幻灭。
咔咔……
一道道冷酷强大的气息纷沓而至，无面天使扭动残破身躯，发出骨折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这具成年的天使比瑰洱本尊更加高大，可苍白羽翼染血断裂，四肢不全，散发出尸体的冰冷与腥臭；她脸上只有枯败皮肤，脖子中央是裂开的口器，诡异森寒；就连成熟婀娜的身体都布满伤痕，能看见正在腐朽的脏器，仿佛她就是死亡与恐怖本身。
显然，岳母曾深深吸引着小魅魔的神秘绰约风韵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狰狞残破的尸体，就连那成熟知性的、洋溢着如水母性的嗓音也变得无比干涩，暮气沉沉，像是患了很重的病：
“真是糟糕的身体。”
“就算成年了也如此孱弱无力。”
话音未落，无面天使侧身避开比蒙拍下的染血巨爪，狂猛掌风裹挟腥气，灌入她的创口，在体内发出尖锐怪异的回音。
接着，天使伸出仅存的右臂，苍白修长的五指一把攥住凶兽狰狞可怖的头颅。
砰！
大地一阵摇晃，瑰洱竟硬生生将比蒙的脑袋掼在地面，坚固岩层顷刻间破碎，碎石飞扬。
“唔……”
比蒙巨兽从岩层里拔出脑袋，摇摇晃晃站起身，连通红发狂的双眼都变得清澈起来，凶悍野性为之收敛。
“啊这。”
小魅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表情复杂。
一巴掌就把号称陆战无敌、蛮力生于成年龙族的比蒙按在地上摩擦，你管这叫孱弱无力？
另外不知为何，小魅魔似乎对比蒙的此刻的屈辱与痛楚感同身受……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瑰洱操控着乌缇克的躯体，怎么感觉比原版还要凶残强势？
要知道，公主妃生前也不过是即将成年的天使！如今更是只余一条亡魂。
就算她能仗着同根同源的血脉关系以及某种强大秘术来操控生母的遗骸，按理说战斗力也该大打折扣才对，更不用说这具遗骸本就伤痕交错、摇摇欲坠了。
霎时间，李霏太太浮想联翩，但很快将这一切压在心底。
——既然连无视思想钢印、忤逆造物主这种事情都发生了，战斗力强大一些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她所谓的“快速消灭依诺卡以外的全部敌人”，该不会就这么硬莽吧……
魅魔眯着眼，没有贸然支援，而是继续观察战况。
“依诺卡，别总是这么严肃。”
无面天使遥遥注视着高位灯神：“看在你曾经指点过我的份上，我允许你留下遗言。”
“瑰洱。”
高位灯神如是道：“操控尸体并非你的强项。”
“啊，这一点确实比不过你呢。”
天使断翼轻颤，似乎驱使着她战斗的灵魂在轻笑：“暂时。”
“你的潜能不逊色于任何人，但你的未来将止步于此。”
依诺卡平静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便闭口不言。
“……”
小魅魔警惕地盯着高位灯神，尾巴缓缓竖起。
当初依诺卡一口气唤醒九头骨龙痛殴炎魔奥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如今本就敌众我寡，相差悬殊，要是再来九头骨龙，瑰洱小姐还能顶得住么？
她不由得将目光瞥向灰蝴蝶。
后者翩然而至，栖息于魅魔肩头，借着红龙与无面断翼天使拖延敌人的功夫舔舐伤口，平复紊乱虚弱的气息。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连柔弱蝶翼都被撕下半截，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但考虑到灰之魔女刚刚晋升序列3，来不及学习任何法术，也无法添置装备、巩固境界，甚至连熟悉新状态的机会都没有，就硬着头皮与十数尊高位生灵死战，却不落下风；直到被序列2的女妖偷袭才陷入颓势，且仍能独自和敌人周旋，这番表现已经相当惊艳了，实在无法苛求更多。
“咱俩袭杀依诺卡？”
小魅魔悄悄传音道。
无面天使的战斗力相当彪悍，不比刚晋升高位的灰之魔女逊色太多，在依诺卡不出手的情况下，能抗衡十余尊恐怖生灵。
这就意味着，若魅魔龙骑士与灰之魔女能联手斩杀依诺卡，再回过头来支援瑰洱，胜利的天平就会朝着她们倾斜。
“我燃烧了十分之一的灵魂。”
灰蝴蝶回应道：“给我半分钟修整，我就有把握强控住依诺卡一瞬间，然后你用地精火药轰杀她！”
“好，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李霏露出纯真笑容，为好姐妹加油打气，心脏却不断下坠。
依诺卡，真的还会给己方半分钟么？
别的不说，她只需效仿布哈里亚，召唤出九头骨龙……
十八片死亡之翼围困，辅以万千诅咒，成年赤龙都未必能坚持半分钟，龙骑士最多十秒就得寄——甚至，高位灯神只需用【死亡一指】遥遥点杀魅魔本体，李霏就不可能承受得住。
至于瑰洱，她驱役着无面天使的遗骸迎战十数尊大敌，已经无暇她顾。
很快，李霏太太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尊被深渊诗人评价为【体魄无力，幻术不精，空间造诣浅薄，心智蛊惑如同儿戏，根本没一个法术像样】的高位灯神，真的具备非常卓越的亡灵系施法才能，且尤为擅长诅咒和驱役尸体之道。
所以她根本不打算再次召唤骨龙。
因为战场内，有一尊现成的尸体。
那具尸体生前，是统御燃烧平原的至高无上魔王，凶威盖世的六原罪暴君，序列2的炎魔大帝！
“呵——”
通天彻地的火烧云下，千丈炎魔缓缓睁开眼眸，发出深沉且令人绝望的喘息。
她的吐息烧塌时空，磅礴凝重的眸光令整片高位战场都陷入寂静。
“……”
两位魔女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疯狂。
的确，炎魔暴君的身体已经被魔女病所污染，没有女妖敢再占据入主这幅强大躯壳。
但如果仅仅是用【驱役尸体】来操控它战斗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恐惧，随着炎魔的恐怖视线而沸腾。
“我还有百分之八十九的灵魂可以燃烧，留一点能归回湖底就可以了。”
灰蝴蝶振翅起飞，足以颠倒天地、迷惑众生的魔力气息开始氤氲，似在诠释谎言之道，编织虚妄梦境。
“早知道就多买几份高额保险了，这样将来就可以连本带利从受益人手中讨回来。”
魅魔龙骑士抱怨着，面庞却同样在澎湃毁灭欲的冲刷下变得酡红。
她注视着死后仍不肯安宁、要向两位逆女讨债的母亲，忍不住咧嘴娇笑，邪恶而妖冶。
“好饿……”
浩大且饥渴的呓语声中，空气一下子变得灼热滚烫。
巍巍炎魔之躯竟开始摇晃，仿佛一具臃肿庞大的提线木偶要从席地而坐的姿势下站起，以深渊为舞台，上演凶残血腥的演出。
这尊熔炉暴君随意压下一掌，便能创造生命禁区，要依靠神性光辉才能击溃五指炼狱。如今她在依诺卡的操控下，要全力以赴镇杀两位叛逆的公主。
公主们正欲死战，天使却发出笑声。
“快过十二点了，我们的订婚日即将结束。”
尸体仰头，用腐朽嘶哑的声线发出少女般轻快明媚的笑声：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我很感激你所创造的惊喜与浪漫……作为纪念，我也将献给你一份永生难忘的回礼。”
“……你要做什么？”
小魅魔不断攀升膨胀的气息陡然萎靡下来。
李霏低头注视着她的危险新娘，惊恐道。
“对女妖来说，灵魂才是根本，身体只不过是工具，是向上的阶梯，是可以反复更换的巢穴。”
瑰洱坦诚回答道：“所以通常而言，女妖不仅仅会强化自己的躯壳，也会随时做好舍弃旧巢穴的准备。”
“以此为前提……在使用了半个世纪的躯壳里留下一些禁制，以便于将来更换新的容器后也能让被淘汰的旧工具充分发光发热，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所以？”
李霏愈发不安了，她小心翼翼询问着，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涌现。
“你我分食了玛蒙的灵魂。”
瑰洱掩嘴而笑：“幸运的是，我从中发现了关于禁制的线索，以及激活它们的方式。”
“……”
依诺卡意识到了什么，精神波纹急促传出，震荡虚空。
旋即，炎魔竟原地起跳，踏碎层层岩石，裹挟无穷火光，倒卷向天穹烟尘。
！
瑰洱究竟发现了什么，以至于依诺卡毫不犹豫命令玛蒙自毁？！
在小魅魔惊骇欲绝的视线中，她的疯批新娘揭开最后的真相：
“那组禁制的名称，叫做【尸爆】。”
她顿了顿，温柔叮嘱道：
“别死掉了哦。”
言罢，亢奋癫狂的死亡魔力涌向天穹，追上臃肿肥硕的千丈躯体，构成特定的符号与纹路。
炎魔陡然收缩，坍塌成无比耀眼的极点，又轰然膨胀、扩散，似要蔓延到宇宙的尽头。
轰——隆隆隆！！！
创世纪般的光与声吞噬一切，足以破灭大千世界的热浪在穹顶下炸开，向芸芸众生宣告灭亡。
序列2的炎魔大帝自毁，无上修为在顷刻间爆碎，恐怖威能令虚空都为之恸哭，整片燃烧平原都颤栗发抖。
超凡因子被焚化，号称牢不可破的战争枷锁被冲溃，但丁这座城市中的居民亲眼见证了红巨星毁灭时绽放出的璀璨耀斑。
在这样的浩劫，在这样的灾难，在这样的末日面前，李霏太太所信奉的佛光，都显得渺小薄弱了。
这一刻，李霏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可以杀死想要伤害你的人”，什么叫“必死无疑”，什么叫“很快”。
别说战场上的高位生灵了，就连但丁城内的敌人，都将统统灰飞烟灭。
但……
“你没说你要把我一起杀了啊？”
李霏悔恨而无力地想着。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那么当公主妃打断她的询问时，李霏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没有如果。
万古不见天日的深渊，终于出现了太阳，可这片黑暗绝望的平原似乎无法承受烈日的灼烤，在残暴光辉中颤栗悲鸣。
“吼——”
龙啸还未响起，就戛然而止。
第一时间甩下魅魔，试图以身躯为盾牌保护龙骑士的赤红巨龙，仅短短半息就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唯美而残缺的蝶翼绽放出迷离光辉，将小魅魔连同无面天使笼罩在内。
【相位转移】！
【隐匿】的上位法术，可以扭曲施法者所处的纬度，几乎可以免疫任何伤害。
本就在空间法术、变形术与仪式学这三大领域展现出旷古绝今天资的灰之魔女，如今晋升高位，更是有了足以逆转造化的魔力，硬生生将队友们也拉进异次元，暂时保全性命。
但……
气息萎靡的灰蝴蝶，此刻光芒耀眼，显然在燃烧灵魂。
空气瞬间寂静下来，两位魔女无言直视前方。
就算隔着斑斓扭曲的时空壁障，她们也能看见跃动的火光，仿佛恐怖高温能穿透次元，将她们焚化成飞灰。
“呼……”
李霏松了口气，心有余悸注视着狰狞可怖的光斑。
直到伟大的怪物在空中鲸落，觊觎着家产的两位殿下才发现自己甚至扛不住母亲在生命尽头荡起的涟漪。
并且很快，李霏得到了更加绝望的讯息。
“只是我自己一人的话，我还能在不燃烧灵魂的情况下维持这种状态。”
灰蝴蝶叹息道：
“可庇佑旁人的话……我的灵魂很快就会虚弱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另外，这是次元缝隙，我想就算是你的神话遗物，恐怕无法在这片被扭曲的时空中构建出稳定传送门。”
她轻声细语阐明情况，视线在小魅魔与无面天使之间徘徊，很快就观察出不言而喻的结局。
“……”
李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明白，对魔女而言，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放弃姐妹。
可现在，面对惊涛骇浪，灰之魔女只有一艘漏水的小船。只承载她自己，还有希望撑到雨过天晴；若继续拉着姐妹，后果必然是齐齐毁灭。
所以再不下船的话，就没礼貌了。
“你的复仇成功了。”
李霏幽幽瞥了眼情绪高度亢奋的瑰洱，随后舒了口气，洒然摆手道：
“好了，让我们离开吧。”
“有什么遗物要托付给我么？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还有你是哪个集会的？有空我会去湖底探望你。”
灰蝴蝶强撑着，继续燃烧灵魂，要为姐妹多争取一些时间，让她晚点步入炼狱。

第四百八十五章 -53
燃烧平原真正意义上燃烧起来，被日冕所灼烤，光斑与黑线交错，斑驳离奇，纵使隔着空间乱流也能看到跃动的颜料。
李霏凝视着属于她的深渊终点，却并不感到悲伤。
她这一生虽短暂，但行侠仗义、仁爱守信、日行一善、温良恭俭、忠孝两全，博得生前身后名，烈日可以焚毁她的躯体，却无法杀死她的品德。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遗憾不甘的、怨毒疯狂的情绪在内心发芽，可眼前实在没什么无辜的受害者让魔女小姐宣泄歇斯底里的报复欲，也无法破坏什么、毁灭什么作为临终前的狂欢。
于是李霏傲娇哼了一声：
“我所有的财富都要和我一起陪葬嗷！”
“那可真是遗憾呢。”
灰蝴蝶轻笑，挥舞蝶翼。
以毁灭熔炉大君的尸体为代价发动一次性尸爆，破坏力实在过于可怕，连虚空都在震荡扭曲，混沌乱流隆隆咆哮。
这导致绝大部分空间类法术根本无法使用——好在【相位转移】是个例外，它并不需要有序的空间波纹，反而空间越是失序，可供藏身的间隙就越是易于寻找。
但也正因如此，她们被封困在了次元间隙中，脱身不得。
尽管深渊的空间格外坚固凝实，自愈力强大，可想要恢复到能够使用传送类法术的程度，恐怕需要半个小时以上；而伊蕾娜的精神之火根本不足以燃烧到那个时候，况且她并非玛蒙那样的灵魂宗师，只要魂魄虚弱到一定程度，就会陷入昏迷。
所以这并不算漫长的时间，就成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啪！
灰蝴蝶无声叹息，耳边忽的传来一声脆响，确是小魅魔挥舞尾鞭，将无面天使伸来的手拍开。
后者不以为怒，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的未婚妻。
纵使瑰洱此刻没有五官，李霏也能感受到她柔情似水的视线，带有丝丝期盼意味。
——盼着我死是吧。
李霏有些惆怅，幡然醒悟感油然而生。
原来平平淡淡才是真，另一个未婚妻虽然没什么上进心，置办不起云中奇观这样的婚房，并且寡淡如水不懂浪漫，甚至还会粗鲁家暴，但李霏太太只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低三下四的话至少可以踏实过日子。
和身旁这名疯狂的、危险的、要命的，一言不合就失控的公主妃比起来，前者还是显得稳重了不少。
但事已至此，再怎么互相责怪也是无用的。
要怪，就只能怪天妒红颜，良才薄命吧。
李霏横抱起仍旧长睡不醒的蕾欧娜，又低头瞄了眼被挤在怀中的黑蝴蝶，就准备上路。
“我倒数三秒。”
灰蝴蝶有些消沉，可魔女素来都不是“好姐妹必须同年同日死”的种族，当事态无法挽回，她们就会毫不犹豫自己活下去，等修行到法则的尽头，再逆转时空，挽回一切不顺心之事。
“大江东去，浪淘尽……”
李霏吟诗，为自己壮行，让气氛变得萧瑟肃穆起来。
“二，一……”
“等等！”
“？”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还能再抢救一下。”
李霏豁然回过头来，双眼闪闪发光：“更准确地说，咱们都有救。”
“……”
灰之魔女疑惑地扇动蝶翼。
李霏加快了语速：“只有一个问题，要是我抵达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
“姐妹，你可能不懂得空间的基本原理。”
灰之魔女解释道：“也许你的神话遗物能凭借至高位格，或者说【优先级】，无视战争枷锁等诸多限制，强行穿梭时空……但我们立足之处，被扭曲的次元间隙，虚无之地，与世隔绝的避难所。”
“所以，此地绝不可能构建传送通道，持有神话遗物也不行，因为这并非优先级的问题，而是空间底层架构的问题……除非有真神归来，重塑时空规则。”
李霏闻言，却只是复述了便方才的提问：
“如果我抵达总院的B-01号折叠空间，你有办法把我捞出来么？”
“有。”
灰之魔女不再多言，当即挥出一片粉尘，飘向李霏眉心：“【艾欧的重定位】，这门法术能以我为锚点，在你我之间创造可以无限延伸的空间链接。不论你我相隔浩瀚星海，还是分别被流放到宇宙两端的尽头，我都可以将你牵引到我身旁——如果我不主动引导的话，那么一个小时后，你就会自动穿梭时空而至。”
“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脱险了。”
她顿了顿，由于不清楚李霏的打算，便认真提醒道：
“但诸如【净化】之类的法术，可以驱散掉链接状态；战争枷锁、时空结界等能够封锁空间的壁垒，也会导致传送失效。”
“懂了。”
李霏点头，快速行动起来。
首先是死里逃生的第一步。
她低头注视怀中长眠的红发美人。
蕾欧娜以身体为棺木，让黑夜独自落在自己的臂弯，并与之共同奔赴毁灭。
她的牺牲与奉献像是一把利剑，划破诡媚寂静的黑暗，也穿透笼罩在鹿目圆小姐上空的绝望迷雾，黎明之光乍现。
可代价无疑是极其惨烈的，红发美人早已血肉模糊、体无完肤，残存的生机无比微弱，宛如风中残烛。
就连稀释后的生命之水以及远比肾上腺素药效更猛的魅魔涎，也只能让恢复她片刻清醒。
对于素来讲究涌泉相报的小魅魔而言，这无疑是需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的救命之恩。
“我会保护好你的。”
李霏温柔呢喃着，重复她的诺言。
低语声中，雪嫩剔透的爪子悄然攀上救命恩人染血的项颈。
咔嚓。
李霏折断了玫瑰。
【你杀死了蕾欧娜，获得782536点经验】
道德：-51→-53
魅力：932→952
亲手杀死无比信赖自己的、为拯救自己而重伤昏迷的大恩人，道德值有所下滑，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霏太太可以把蕾欧娜装进空间戒指，并带着她一起跑路了！
等脱离危险，再把她复活回来，恩人与报答者之位也得以逆转——
蕾欧娜不过是自毁身体、修为和灵魂，拯救了区区序列6的小魅魔而已；但李霏太太可是失去了比旁人性命还要宝贵的无价道德，才挽救了序列4的天之骄女啊！
“啊这。”
灰蝴蝶都给这操作看傻了，连双翼都忘了挥舞。
反倒是同样患有大病的公主妃闻弦而知其意，猜出了小魅魔的后续计划。
这，大概就是未婚妇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了吧。
“看来我们的时光无法永远停留在这一天了，殿下。”
瑰洱欣慰又遗憾地叹息道。
李霏取出葫芦，嫣然一笑，眸光清纯而皎洁，仿佛这位温柔、善良且大方的人妻已经释怀，放下了她与天使小姐之间曾发生过的一系列不快：
“跟我走呗？”
“遵从你的意志。”
瑰洱颔首，美丽圣洁的魂魄与鬼气森森的尸骨分离。
待那一缕香魂钻进葫芦，小魅魔立刻变脸，以无比迅捷、用力的姿态按紧葫芦塞，随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脸上笑容愈发猖狂起来。
——等此间事了，返回洛西布鲁克，看我怎么炮制你！
小魅魔咔咔狂笑两声，连尾巴都不自觉晃动起来，无比愉悦地替岳母收敛尸骨。
于是，继救命恩人之后，未婚妻与岳母也统统被李霏太太装进了空间戒指里。
最后只剩下……
李霏一把从锁骨下方揪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昏迷黑蝴蝶，用右手指腹缓缓摩挲蝶翼。
而她的左手不知何时举起一杆战旗，古老厚重的旗帜无风招展，猎猎作响，散发出马革裹尸般的破败肃杀气息。
小魅魔回眸比了wink，向灰之魔女道别：
“seeya~”
猩红修罗之力降临，宛如苍天喋血，倒灌进冰冷死寂的虚空中，累累冤魂与枯骨在血海中浮沉生灭。
腾腾煞气交织成茧房，把李霏与黑蝴蝶包裹在内。
“……”
次元缝隙重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灰之魔女孤身一蝶。
她绕着茧房飞舞两圈，才发出轻叹：
“居然真让她想出办法了……和鹿目圆小姐比起来，我那个连最基本仪式学符号都难以掌握的妹妹真是愚钝不堪呢。”
伊蕾娜不再燃烧灵魂，梦境般的光辉消散，气息也随之萎靡下来。
蝶躯重归于人形，银色秀发垂落，肌肤晶莹洁白，娇小体态所呈现的风姿比幸运喷泉更加清澈甘冽，比太阳更加明媚灼人。
只是灰发美少女的那张精致面庞被浓浓困倦所占据，元气不存。
——抓紧时间休息。
——等空间乱流有所平息就立刻瞬移逃离。
用意志给自己拧上生物钟的同时，伊蕾娜趴在血色茧房上，眼皮缓缓合拢。
噗通。
茧房毫无征兆地破碎，灰之魔女的脑袋也随之磕在虚无混沌中。
可她懒得再动弹，只是确认空间链接尚存后，就服下一瓶药剂，陷入深度冥想状态：
“晚安。”
……
直接在【相位转移】的状态下构建传送路径，行不通。
但先利用修罗大纛把自己与黑蝴蝶接引至血战领域再搭建通道，那就没问题了。
伟大的幼年邪神，回到了她忠诚的渎神之地！
李霏轻车熟路躺回金属床榻，摊成“大”字，任由凉意沁入肌肤。
“活下来了……”
她喟叹着，在裁决女士的床榻上扭来扭去，宣泄心中情绪。
虽然这张逃生的机票贵了点，但结局是美好的——
在熔炉暴君倾尽所有鼓荡出的末日浩劫下，小魅魔拖家带口逃出生天。
严格意义上来说，幸存者只剩下三名魔女，但瑰洱魂魄尚存，蕾欧娜也随时可以唤醒，四舍五入就是全员幸终。
“接下来，只要等灰之魔女脱险就可以……”
身体有些疲惫，可李霏翻来覆去睡不着。
吃进肚子里的那些许菌丝与灵魂汁水还在被【摄魂】（残缺）不断消化，将支离破碎的画面返上天灵。
她干脆取出一堆精美点心，以观影的姿态漫不经心探索起玛蒙的记忆碎片来。
修炼，掠夺，杀戮，交际……
大部分都没什么营养，且这些画面中的天空都是黯淡无光的，看来那万空埋骨地也像深渊一般不见天日。
这让李霏太太倦意上涌，眼皮逐渐合拢。
突然，一副攒劲的、活色生香的、只有成年魔女才能观看的场景从思维中闪过。
“嗯？！”
小魅魔一下子就不困了。
她端正坐姿，一改走马观花的态度，聚精会神研究起相关的记忆线索。
漆黑夜空下，通体由莹莹白骨建造的礼堂阴森又庄严，富有哥特式的丧系美感，诠释出死亡的浪漫。
两名女妖在礼堂中成亲，结为伴侣。
其中一位新娘有着墨绿色的长卷发，邪魅妖冶，赫然是年轻时的玛蒙；另一位新娘的面容则有些模糊，齐耳短发，有种沉静、正经的严肃感，像是认真学习遵守纪律不苟言笑的学生会主席。
她们都是出类拔萃的天才，称之为女妖族群的双子星也不为过，这无疑是一场门当户对的婚姻。
而在紧随其后的一些记忆中，尚有青春朝气的玛蒙展现出柔弱的一面。
可惜画面并不完整，且断断续续，有大量空白与模糊。
但李霏在认真观测下，也通过纷沓而至的拼图碎片，大致判断出这对新人的命运轨迹——
女妖族群的两位天骄相互扶持，在冰冷夜空下同舟共济，先后踏足高位。
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那么如胶似漆，也没有太多甜言蜜语，甚至婚姻本身都不完全是出于爱情，还有利益、前程等方面的考虑。
但这都无伤大雅。
比起激情燃烧殆尽后暮气沉沉的黄昏，两位女妖的婚姻始终都称得上牢固、融洽。她们是有默契的妇妻，也是相互信赖的合作者，能够并肩作战的友人。
可在一段长达十数年的记忆断档后，两位女妖的魅影就从画面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炎魔与灯神。
臃肿的，丑陋的，只知道进食的六原罪恶魔，逐渐把妇妻变成了上下属关系，婚姻名存实亡。
“依诺卡……”
李霏这下算是明白，为何开启四阶茶道锁后能从灯神身上嗅到人妻感了。
坏的不是雷达，而是玛蒙。
纵使那位不解风情的暴君获得无可匹敌的力量，也无法弥补六原罪恶魔在情感方面的先天性缺陷与无能，就好像那个谁无论如何都赶不上金发洋天使生来高人一等的卓越本钱一样。
这一刻，人妻霏理解了依诺卡难言的苦衷，妇道人家之间的惺惺相惜也油然而生——
原本美貌如花的妻子变成令人作呕的肉瘤模样，含辛茹苦守活寡几十年，在加上天性影响、夺舍副作用……最终以淡漠凉薄的面目示人也算情有可原。
而她这份不离不弃的坚持，更是难能可贵。
李霏本以为，像自己这般从一而终、一马不跨两鞍的人妻已经很少见了，不曾想还能遇上知己。
“吾道不孤。”
她感叹着，心湖中泛起层层涟漪。

第四百八十六章 深渊终战
“所以，依诺卡不会死。”
通过记忆碎片，李霏眯着眼，做出笃定的判断。
因为她不仅是暴君最倚重的下属，更是玛蒙风雨同舟的发妻，最可靠的合作伙伴。
这就意味着，在如今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依诺卡大概率可以动用玛蒙的藏物——
高位灯神的私人积蓄，瘟疫之主所拥有的财富，熔炉大君兼恶魔锻造宗师几个世纪来积累的家产……
还有古老恐怖的恶魔族群，他们曾是燃烧平原无可匹敌的霸主，又有漫长岁月积淀，很难想像他们究竟掌握着多么庞大的财富、收藏了多少稀世难求的宝藏。不久前，恶魔族群覆灭在腥风血雨中，他们的家产也尽数成为女妖的战利品。
而这些底蕴，如今集于依诺卡一身！
“嘶……富婆含量有点高。”
李霏越琢磨越觉得难搞。
鹿目圆小姐在深渊之旅中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财富的力量。就算别人无法像她一样，能根据实际需求现买现取，把每一寸钢都完美用在刀刃上，但只要底蕴足够丰富、全面，就可以在不同场合下应对自如。
“好消息是，但丁已经消亡，依诺卡只剩下孤身一人。”
“我方还剩三名魔女，蕾欧娜也可以被唤醒，甚至瑰洱小姐也能协助作战。”
“人多欺负人少，还有王炸。此战……”
吃过许多惨痛教训的李霏太太终于不敢膨胀了：“至少有一战之力吧。”
她定下心来，饮用魔力药水、填装弩箭、给血魔经录入新的【深渊熔岩】……像是红发美人生前给自己化妆那般有条不紊。
可没过一会儿，小魅魔忽然觉得心口发痒，还传来闷闷的声音：
“这里是……棉花糖地狱么？”
李霏太太莞尔，将一缕秀发拨到耳后，温温柔柔垂眸道：
“你醒啦？”
“……”
沙耶沉默片刻，拼命挣扎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像是初次报名游泳班的少女，在泳池里手舞足蹈上下扑腾，比方才被五指炼狱镇压时的反抗更为激烈。
可池水实在太大太滑太柔软了，状态尚有些浑噩的沙耶根本脱身不得。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霏太太脸一冷，将怀中黑蝴蝶揪出去：“知不知道我平时收费有多贵？”
暂离那片充斥着杀戮与动荡的罪恶之地，小魅魔竟有些戒断反应，心烦易怒，没了好事多磨的兴致。
“呼……”
黑蝴蝶喘着气，晕晕乎乎回不上话。
“抓紧时间休息吧。”
李霏垮着脸，惜字如金阐明情况：“我们有可能存在的敌人只剩下一个……”
“怎么可以把伊……她一个人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咱们快回去帮她！”
黑蝴蝶听闻最新战况后，立刻变得焦虑不安。
“第一，她自己带着很安全，你现在回去才是累赘。”
“其次，现在回不去，只能等【艾欧的重定位】自行发动，或我的好妹妹脱险后主动召唤我们。”
李霏如是道。
【艾欧的重定位】是以灰之魔女本人为时空锚点，让目标降临到自己身旁；而剑痕则是在李霏所处的方位构建双向传送门，通往B-01号折叠空间内的神殿。
因此，不论灰之魔女跑到哪儿，都可以将队友传送而至，是非常强大的战略性空间法术，用来潜伏、搞破坏效果一流。
反观已经置身于神殿内的李霏太太，她要是在此刻向剑痕注入魔力的话，无异于原地TP。
“……”
沙耶安静下来。
昏沉的思维进一步恢复清醒，也让她看清了当前的局面。
于是她努力保持冷静，给自己灌下药剂，试图在短时间内让灵魂恢复活力，从而再次击出必杀一拳，用神性光辉解决一切。
小魅魔也不再多言，合拢双眼，无声冥想。
时间缓慢流逝，气氛随之变得凝重。
——果然。
当传送倒计时还剩下最后几十秒时，李霏睫毛轻颤。
这么长时间，烈日陨落所漾开的无序时空波纹理当有所平息，灰之魔女的状态也该好转不少，可以利用空间法术逃离余温尚存的尸爆炼狱。
可她迟迟没有召唤自己，这无疑是危险的讯号。
至于危险从何而来……李霏心知肚明。
终于，倒计时归零。
魔女睁开眼，唇线弯成妖媚弧度，发出暗哑嗜血的低语：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卡池更深，还是我的王炸更大。”
她的声音回荡在深邃空旷的时空隧道中。
斗转星移间，滚滚热浪铺面而来，那是与深渊女士相拥时才能感受到的体温；尸体般的腥臭气息钻进鼻腔，令人为之痴迷，那是深渊女士的信息素。
魅魔大帝从冷清殿宇重回到了这片凄艳又滚烫的、破败却疯狂的、恐怖与罪孽横流的平原。
熔岩长河是鲜血的红，天穹是绝望的黑，小魅魔深深吸了口深渊女士的滚烫体香，满脸陶醉：
“嘶——哈——”
等到脸色微醺，她才环顾这最终一战的战场。
远端有滔天云烟涌动不散，隆隆作响，炽烈火光氤氲，纵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其间无尽冤魂发出的恐惧尖叫。
身旁的灰蝴蝶熠熠生辉，宛若一抹月光照射到深渊，皎洁唯美，能编织出香甜梦境。
她在与一名清婉肃穆的女子对峙，那女子被云雾托起，头纱洁白，收束到极致的腰肢柔软且紧实，苍蓝肌肤演绎出神秘深邃的异域风韵。
云雾上的女子仿佛是神与人的结合体，明明生来媚骨天成，岁月又予她曼妙婀娜的身段与成熟韵味，可超然神性却压过红尘潋滟之美，用端庄气质抹去万般风情，只余暗香涌动。
“……”
李霏注视着依诺卡，双腮酡红到病态，眼中水雾比玛蒙创造的黑夜更加诡媚，仿佛已经醉倒在冰冷浓烈的杀机中。
这是利益之战，你死我活，人妻间的惺惺相惜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静悄悄的战场中，却传来不合时宜的杂音。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低沉嗓音宛如九幽寒风，能冻彻灵魂。
从冥土归来的牛魔王手握双斧，横亘在两位魔女身后，牛睛猩红欲滴：
“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了。”
死而复生的血斧酋长屹立在燃烧平原上，乌黑雄壮的身躯犹如太古魔岳，能压塌大千世界。
滚滚斗气化作狼烟，冲霄而上，粗大烟柱中还浮现出一张张畸形腐烂的面孔，男女老幼皆有之。他们脸上挂着风干后的浓厚血泪痕迹，齐刷刷凝视李霏，表情邪恶且狰狞，像是用九十九座万面高塔垒成的通天图腾，魔性四溢。
“闭嘴。”
李霏头也不回，仿佛感受不到身后几乎能笼罩天地的恐怖气机。
“……”
瓦格的眸光更加凝沉，带有高位生灵独有的浩大压迫感，衍化出尸山血海，森罗万象。
他带着自己与族人的仇恨回到这片平原，马不停蹄率部出征，在满城生灵的哀嚎与哭泣中垒好最后一座头颅巨塔，晋升高位。
这样一尊踏着累累尸骨、无边血海蜕变而来的强者，就算在深渊也称得上巨擘，足以被统治着燃烧平原的恶魔们礼敬，或称霸一方。
可害死了自己的两个仇人，却将自己无视了。
他不解，他愤怒，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哞！”
瓦格咆哮，取出一副锈迹斑驳的镣铐，用力掷在地面，发出铮铮响声。
无形链条将在场的四名超凡生灵尽数禁锢于方圆千尺内，血不流干，不得脱身。
这就是战争枷锁的另类妙用——
只要厘定的战场范围足够小，就能避免施法者利用五花八门的法术拉开距离，不断对近战超凡者实施远程打击。
尤其对高位生灵而言，千尺之遥和面对面几乎没什么两样。
而施法距离受到限制的法娘，在孔武勇猛的，无坚不摧的高位战士面前，不堪一击。
——我，是这片囚笼内最强大的斗士！予取予求的霸主！
无敌的信念在心中滋生，催生出昂扬战意，令瓦格的油亮毛发根根竖起，虬结肌肉更加膨胀。
他看向渺小柔弱的灰色蝴蝶，声如滚滚闷雷：
“这幅镣铐，是为你准备的！”
接着，他又狞笑两声，凝视魅魔：
“为你准备的东西更多，想必可以给你带来一段足够漫长的，不，永无止境的噩梦……”
可近在咫尺的两位仇人仍没有回头，仿佛眼里只有依诺卡。
誓要夺回尊严的雄心被践踏，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憋闷在胸口，令血斧酋长的气息变得更加阴郁。
瓦格抬高了声音，在高位斗气灌注下恍若洪钟大吕，震颤虚空：
“是你，在布哈里亚屡屡阻挠我晋升仪式的最后一步，还伙同叛军戕害我部众！”
“还有你！你背叛了盟约，暗杀我的部将，还与那个红发的**将我推入熔岩！”
“我本以为复仇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可谁能想得到，但丁的两位公主，居然那么快就失去了炎魔的庇佑！”
“准备承受我的怒……”
小魅魔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差不多得了。”
灰蝴蝶小声附和：
“总之，依诺卡没死，一路追杀我。”
“那个大块头的家伙大概是被尸爆所吸引，又循着魔力气息追过来，然后就吵闹个没完。”
小魅魔闻言，终于回头瞥了瓦格一眼，眼神里夹杂着怜悯与同情：
“看来他怨念很深呢，可怜。”
“哞！！！”
瓦格无法容忍这份羞辱，猩红眸光化作电芒，激射而出，决定用武力让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仇人感受满腔怒火所带来的灼烧痛苦。
滚滚黑色斗气也如怒涛般奔腾覆压过去，浩荡汹涌，有天崩地裂之威。
可不过弹指间，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退回战场边缘。
“嘻。”
因为小魅魔拈着一朵洁白小花，眉眼含笑。
“……”
瓦格死死盯着她，气息狂躁到无以复加——
在被推进深红潮水的那一刻，满腔愤恨的灵魂就做好了卧薪尝胆的觉悟，重生后又如何能不关注但丁城内动向？
瓦格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在但丁安排密探，一日一报。
可每天传来的都是噩耗。
魅魔被奉为公主、叛军灭亡、第二位公主横空出世、暴君公开宣布长公主为继承人、魅魔与天使订婚……
瓦格本已习惯每次翻阅情报后内心翻涌的不甘，也接受了大仇得报之日遥遥无期的现实。
直到今天，仇人的订婚之日。
情报没有准时送达，想必密探已经和但丁一同灰飞烟灭——就算能送达，密探恐怕也无法窥伺到婚房、黑夜领域中所发生的一切，更无从获悉女妖已经占据了玛蒙乃至整片燃烧平原的真相，即便血斧部落为他们购置了昂贵的侦测类超凡工具。
但瓦格已经不需要了。
他完全不关心母女因何反目，也根本不在乎玛蒙为何要与她镇压数百年的城市共同毁灭。
对这位从深红潮水中爬回来的、内心充斥着怨毒之火的复仇者而言，依诺卡在追杀灰蝴蝶，就是拨云见日般的惊喜；小魅魔突如其来的降临，则是喜上加喜。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近在咫尺的仇人，等她们的惨叫与鲜血浸润皮毛，再去思考当前局面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可那朵小白花迫使瓦格恢复耐心，因为他很清楚叛军领袖是怎么死的。而巅峰时的奥登，恐怕比如今刚刚晋升序列3的自己更为强大。
“这就是你们敢于无视我的理由么。”
冷静下来后，血斧酋长面露狞笑。
诚然，那个法阵杀伤力很大，可缺陷也很明显。
有延迟，范围小，根本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毕竟，作为尸山血海铸就的强者，他的身法早就在千锤百炼下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纵使只有千尺方圆，也足够辗转腾挪，规避伤害。
倘若她们妄图释放控制性法术，再强行激活法阵的话，伺机而动的依诺卡便会让她们得到惨痛教训。
“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命中我！”
瓦格挺起坚实有力的胸膛，目光扫过两位魔女，视线又在依诺卡脸上停留一瞬。
他突然意识到，既然叛军已死，但丁覆灭……那自己和灯神，就成了燃烧平原的至强者。
——女性，需要依附强者。
——而燃烧平原的新王，也需要一名美貌能干且施法才能卓越的妃子。
霎时间，报仇雪恨在即的狂喜，与君临燃烧平原的雄心壮志，同时在瓦格心头涌现。
两份快乐的事重合在一起，美好得像梦境一样不可思议。
而战场上的三名女性似乎被牛头人的勇气所触动，齐刷刷看向他。
“哦？是么。”
小魅魔摇起尾巴，唇线上翘。
“看来他完全不懂这个仪式的基本构造呢。”
伊蕾娜悠然附和。
“……”
灯神沉默不语，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诡异氛围中，瓦格察觉到蹊跷，笑容逐渐消失。
随后魅魔抖了抖小白花。
一万立方米的黑菩萨被抖楞出来。
她端坐在大地上，慈眉善目，无垢无暇，宝相庄严肃穆。纵使没有任何超凡气息逸散，也无金身粉饰，却能浇灭杂念，让恶贯满盈的深渊魔头低眉顺眼，万事皆空。
“这……”
牛头人酋长如遭雷亟，愣在原地。
冷汗，只用一秒就浸湿了皮毛。
“用你无敌的身法躲躲看罢！”
李霏稍稍躬身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左手回旋上扬，打出响指。
震耳欲聋的高音随之共鸣。
佛光，从她脚下绽放。

第四百八十七章 扇形
佛光璀璨浩荡天地，梵音隆隆响彻云霄，度尽芸芸众生。
从地狱深处气势汹汹归来、势要一雪前耻的牛头人酋长瞬间皮开肉绽，铮铮白骨在烈焰中通透发亮。
“三秒。”
李霏的低吼声被巨响所淹没，可伊蕾娜已经明白她的计划——
她左手打出响指的刹那，右手捏碎一张卷轴，又是【殉难】。
与此同时，包裹着小魅魔的黑色半透明无背连身袜绽放出金色光晕，纯真且宝贵，暗合情比金坚之意。
【情比金坚连身袜】
物品评级：璀璨
……
情比金坚：真爱之力化作牢不可破的护盾，让穿戴者免疫Ⅶ级及以下层次的物理与法术伤害，持续3秒。
两万六千吨的佛光，破坏力极强，几乎能媲美高位生灵自爆，是足以破灭小千世界的劫难，可仍未超脱序列3的能级，连身袜的护盾可以抵挡。
而三阶法术【殉难】，再次发挥奇效。
只要把灰之魔女所承受的伤害转移给李霏，那么前者也能在这三秒间无视佛光普照，行动自如！
“快！”
李霏真正置身于日冕，入目满是汹涌炽烈的火光，可她感受不到痛苦或恐惧，内心满是孤注一掷的杀机。
她张开怀抱，似在拥抱这毁天灭地的浩劫。
“嗯！”
灰蝴蝶挥动双翼，朦胧魔力灌注向李霏眉心，妖冶又尊贵的剑痕绽开，金红光泽就算在刺目火光中也显得格外醒目。
锈迹斑驳的剑柄，旋转着飘出眉心。
李霏太太再次充当起剑匣，为高位法娘献出她体内的上古神兵！
可剑匣展开的缝隙过于狭小了，导致神兵现世的进程十分缓慢。按照这个速度，别说三秒，十三秒都未必能取出被污染的审判之剑。
见状，灰之魔女的右翅竟幻化成一条洁白柔嫩的手臂，一把攥住剑柄，配合肢体力量将斑驳陆离的锈剑往外拉扯，并用渣女般的语气安抚道：
“你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咕……”
好妹妹沿着窄窄缝隙，将粗糙冰冷之物强行从李霏太太体内抽离，难以言喻的奇妙摩擦感顿时令小魅魔头皮发麻，两腿发软，仿佛强行被抽离的并非神剑，而是她的脑子。
李霏太太守身如玉那么多天，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可眼下情况危急，她便顾不上从头皮蔓延到尾椎的酸麻感，不光卖力配合，还发出带有颤音的坚强娇叱：
“没吃饭么？”
“！”
灰蝴蝶直接将身躯趴在李霏太太脸上，另一条翅膀也化作手臂，双手握住剑柄，小声“嘿咻”着往外扯。
“再、再快些。”
李霏香汗淋漓，双腿颤栗，连头发丝儿都在发颤，可她仍拿出了属于人妻的顽强精神，竭力逢迎，小声催促。
说时迟，那时快，她们用魔力相互传讯，语速犹如电光，连光阴长河都在极速迸射的思维中显得迟滞了。
终于，在李霏太太的鼓励下，灰蝴蝶赶在纯爱护罩消散前将神兵从剑匣中抽出。
时间，只剩下零点一秒。
灰蝴蝶毫不犹豫，以魔力御剑，横劈而出。
锈剑无锋，残破且古朴，和在灰发魔导师手中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就连荡开的剑芒都是沉钝的，透明的。
可无边火海却被斩开。
垂死挣扎、血肉蒸发近半的瓦格也在啪嗒一声脆响中被拦腰截断。
他已经没有血可以流淌了，沾黏着焦黑血肉的颅骨发出凄厉哀嚎，以上下颚张开接近一百八十度的狰狞畸形遗容倾倒在滔滔火光中。
须臾之后，残存的生机在歇斯底里的怨恨与炼狱般的灼烧痛苦中化为乌有。
【你杀死了瓦格，获得176942点经验】
又一笔功德到账，作为李霏太太捍卫轮回秩序、让亡者归于尘土，以及为累累枯骨讨回公道的奖励。
只不过，由于知识序列超凡者的经验值是由法则境界所决定的，而非序列等级，因此序列3的瓦格，提供的经验竟远不如蕾欧娜——后者本是天骄，又在序列4驻足打磨良久，如今再得悟道茶树傍身，领悟了至少六、七种大师级超凡知识，远非瓦格所能企及。
可现在并非计较这些得失的时候。
下一个被切开的，是战场。
战争枷锁的禁锢轰然破碎，坠落漫天空间碎片，光怪陆离。
最后，剑光落在依诺卡身上，那个仿佛由湛蓝烟雾与素白纱丽组成的、半人半神的女子。
佛光难以超度她，因为有一层潋滟光辉在她体表萦绕；剑光拂去，搅碎光辉，却有第二重、第三重魔力光泽接踵而至。
纵使剑光加身，又被烈火所吞噬，灯神始终屹立不倒，睥睨两位魔女。
“……”
纯爱光泽淡去，灰之魔女二话不说，卷起好姐妹就往远方逃窜。
战争枷锁被劈碎，偌大燃烧平原任她遨游，蝶翼闪烁间就飞舞到佛光普照的区域之外，瞬息百里。
李霏似乎感受到了灼肤之痛，又好像只是幻觉，浓郁精纯的空间魔力向水一样在眼前流淌，载着她飘向远端。
锈剑也嗡鸣一声，回到剑匣中继续沉眠。
“你行不行啊？借你神器都打不过？”
小魅魔忍不住质疑。
“至少三件一次性的璀璨级护身物品，头纱、耳坠、项链、裙袍都是不朽级装备……”
灰蝴蝶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积累装备也是超凡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环呢。”
“可你有神器啊。”
“神器在沉眠，我还无法发挥出祂巅峰时的力量……总之，咱们这次火中取栗的计划大概失败了，保命要紧。”
“……”
对话到此为止，她们像是隐姓埋名的越狱者，坐上一辆不知通往何处且不断提速的列车，路上相顾无言，只有叹息。
漫漫逃亡后，两位魔女抵达了燃烧平原的尽头。
灰之魔女连番大战，燃烧灵魂，战后又以空间法术横跨千山万水，已经非常疲惫了。
可她还是强撑着提议道：
“我可以构建传送仪式，强行穿梭到洛西布鲁克，但耗时颇多。”
“虽然依诺卡不太可能追得上我们……但稳妥起见，先去B-01号折叠空间，再折返。”
“嗯。”
李霏再次注入魔力，传送路径缓缓撑开。
“你们要去哪儿？”
“去……嘶——”
两位魔女惊骇回眸。
依诺卡神情静谧，如死讯而至。
她手中捧着一枚水晶球，映照出蝴蝶与魅魔的身影。
“你比你的诅咒难缠多了。”
灰之魔女无精打采，低声喟叹。
她明白，此刻已是真正的绝境。自己魔力耗尽，好姐妹也底牌尽出，无法再与深不可测的灯神抗衡。
而识大体的小魅魔高举双手，行了个标准的髪国军礼，并小心翼翼试探道：
“依诺卡女士，听说您没有女儿，我又飘零半生……”
“女儿……”
内心不为人知的伤疤再次被揭开，依诺卡幽幽凝视着李霏，灼人又沉寂的眼眸中有魅影涌动。
她本前途无量，有望比玛蒙先一步晋升序列2。
直到刚出生的女儿失踪，并有线索指向恩洛斯的那位至尊，她才平静舍弃诅咒与亡灵之道，离开那宁静庄重的黑夜，冒着莫大风险夺舍高位灯神，想要深入矮人皇庭，探寻真相。
她甚至成为黄金盟约中的一员，近距离观察过那头由无尽欲望组成的、每一个毛孔都流淌着肮脏腥臭血液的庞然大物。
可惜……
心湖中泛起的涟漪迅速坍塌，依诺卡的眸光归于沉静。
她抬起手腕，素白裙袖中爬出丑陋畸形的菌丝团，像是被老鼠咬掉半截身体、再被绿色黏液浸满体表的蜘蛛。
玛蒙的气息已经无比微弱了，残存的魂体不断抽搐着，仿佛随时有可能爆碎；可早已神志不清的暴君仍能感受到两位逆女的气息，于是怨毒仇恨的情绪便本能散发出来，剧毒般腥臭。
“吃，吃，杀，杀……”
她发出模糊呓语，要以最残酷的手段报复逆女们。
“这是要？”
李霏花容失色，努力不让自己偷瞄尚未关闭的传送路径，冷汗涔涔。
现在，她底牌用尽，灰之魔女状态萎靡，真正意以上失去了反抗能力，可以说任人鱼肉。
“虽然不清楚你们如何逼迫玛蒙连续自斩灵魂，还把她伤到这种程度……但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依诺卡平静降临到小魅魔身旁。
两度自斩加上逆女心狠手辣地补刀，玛蒙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沟通、无法自愈的程度，只能不断恶化。
保住残魂的唯一办法，就是寻找一具躯壳，灵肉合一，用血肉生机滋养灵魂。
而在场的两位逆女，有一个是魔女；另一个虽然魅纹多了点，序列等级低了点，但潜力同样耀眼——尤其以玛蒙当前的状态，序列等级较低反而能避免风险。
显然，在小魅魔的魔女身份尚未暴露的前提下，依诺卡做出了与玛蒙相同的选择。
——还、还来？
人妻霏瑟瑟发抖，发出无助悲鸣。
内心却燃起丝丝希望。
眼见灯神打算用魔力摘走自己的空间戒指，深知做戏要做全的李霏太太顿时脖子一仰，铁骨铮铮道：
“咕！杀了我吧。我就算死，也不要被你们这群卑鄙阴险的女妖所玷污躯体。”
依诺卡却强行收走小魅魔的空间戒指，无喜无悲道：
“你们可以试着反抗。”
旋即，磅礴精神力镇压而下，探入李霏的脑域，检索她的灵魂，排查隐患。
依诺卡轻而易举发现了看似平平无奇的守护印记，精神力便凝聚成针，匀速扎上去。
灰蒙蒙的印记比看起来更加不堪，一触即溃。
紧接着，依诺卡感知到那柄锈剑的存在，反复试探，才确信远古遗物已经深度沉眠，无法自主苏醒。
最终，她又将精神力扩张成极具韧性的膜，将李霏的灵魂包裹，再缓缓收拢。
“嗬——”
不过几秒，李霏太太就脸色惨白，浑身虚汗直冒，气喘吁吁瘫坐在地，像是被不透气的保鲜膜覆盖住五官，感受窒息的痛楚。
随着灵魂快速失活，她连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眼中泪光闪闪，无边倦意弥漫。
而依诺卡仿佛一名干练且冷酷的营养师，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活蹦乱跳的生鲜食材。她在避免食物营养成分流失的前提下，尽可能将其炮制得软烂可口，以便于垂危病人食用。
期间，已是强弩之末的灰蝴蝶再次燃烧灵魂，殊死反抗，却被轻而易举镇压而下。她的抵抗甚至无法打乱依诺卡的工作步骤——很难说，这其中有多少演的成分。
“差不多了。”
依诺卡低语，用银质匕首剖开李霏的眉心，将菌丝团递过去。
出乎预料的是，菌丝团在抗拒，仿佛魅魔的身体里隐藏着大恐怖，会将自己吃掉。
——玛蒙，居然会害怕一只未成年的魅魔？
依诺卡感到荒谬。
不过玛蒙此刻的虚弱濒死状态，让这种情绪变得合理了起来。
这只魅魔，确实给她造成了太多也太沉重的伤害。
依诺卡注视着妻子如今这般神志错乱的、狼狈孱弱的不堪模样，早已被凉水熄灭的余烬里，总算飘起丝丝余温。
她凝声低语道：
“接受现实吧……”
涟漪既然已经漾起，就不会轻易消散，于是一个多世纪的共同回忆纷沓涌现于心湖水面，构成斑驳褪色的剪影，虽然模糊却有大致的轮廓。
事到如今，曾经的牢固感情与默契已经无法让依诺卡感动，却勉强能让她流露一丝丝极其少见的温柔情绪，像是在抚慰病床上即将接受手术的前妻：
“在你恢复前，我可以照顾你。”
于是，在小魅魔絮絮叨叨的“士可杀、不可辱”低语中，依诺卡缓缓将仍在抗拒的菌丝团推进了魅魔的脑袋，宛如洛西布鲁克的母亲们硬下心肠，将居然暗恋上男子的叛逆女儿扭送到格奈娅夫人身前，请求这位热心肠的老板娘将女儿送去传说中有山有水且转化率百分百的疗养院，甚至不惜接受接受【事后要抹除记忆以维护商业机密且余生的每一天都要来复诊以便于注射抑制剂】的严苛条例——她们坚信，等将来女儿长大并与另一个好女孩儿成家立业后，一定会理解并感激母亲们如今的行为。
如果此时系统小姐已经与李霏真正分手并搬家和依诺卡同居的话，那么这种行为至少能给魅力上一百分。
噗通。
小魅魔翻着白眼，后仰倒地。
依诺卡仍在行动，她以同样的方式剥夺灰之魔女的灵魂活性，令其陷入深度昏迷。
接着再创造一道幻象，进入空间通道，侦测另一端通往何地。
最后，她从小魅魔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个葫芦，一具尸体。
瑰洱落入依诺卡手中，却浑然不知；千疮百孔的红发美人躯体，横陈于大地。
“原来如此……”
灯神注视着蕾欧娜残破褴褛的尸体，猜测出玛蒙因何而败。
恐怖无敌的魔王，败给了绝境中舍己为人的牺牲与勇气。
比起口口声声念叨着“咕杀”却连咬舌都不敢尝试的小魅魔，红发美人无疑对勇敢二字做出了醒目的诠释。
依诺卡打算给蕾欧娜举办一场体面的葬礼，而不是将她的遗体作为超凡素材处理。
但不论如何，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
灯神独自飘荡在破败苍茫的燃烧平原尽头，静静等待魅魔重新站起。
她似乎有些迷惘，不知在追忆过去，还是在思索前路。
可先一步鼓荡起波纹的，是即将泯灭的传送门户。
“伊——蕾——娜——”
从神殿中归来的并非依诺卡派遣的幻象，而是沙耶的呐喊。
黑蝴蝶一眼就看到了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灰蝴蝶，像是两片凋零但尚未枯萎的花瓣。
于是，神性光辉爆涌，映亮深渊的昏暗天地。
时空冻结，思维凝固，悲伤且愤怒的神拳轰鸣而至，宛如天谴，浩荡无边。
轰——隆隆！
必杀一拳既出，九龙难挽，连超凡物品都在神威中俯首沉寂，苏醒不得。
毫无征兆地天罚消散后，燃烧平原被犁出长而深的沟壑，连天穹都隐隐传来电闪雷鸣之声，似死去神祇的怨念被唤醒。
灯神坠落凡尘，洁白头纱掉落，染上尘土，柔顺且光泽靓丽的长发如水面上飘荡的丝绸，无序散开。
“伊、伊……”
黑蝴蝶摇摇晃晃飞向灰蝴蝶的方向，却在中途栽落，啪唧一声摊在地表。
咕噜噜……
直到装着公主妃的葫芦滚动到岩石缝隙中，一切才云消雨歇。
昏迷的两只蝴蝶、秀发凌乱的灯神、不再滚动的葫芦、残破的红发美人尸体、只剩下眼白的小魅魔……纷纷陷入沉寂。
她们静悄悄躺在昏暗天幕下，看起来横七竖八，杂乱无序，宛如错综复杂的、不可预测的命运；
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们其实排列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扇形——
公主妃，两位魔女，红发美人，依诺卡可以连成扇形的弧线，而李霏太太则恰好位于顶点，像极了牛奶，沙发，与五块巧克力。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又早已注定。
潘多拉女士在深渊的尽头，露出了她愉悦而扭曲的微笑。

第四百八十八章 善堕
菌丝团在李霏的脑域张牙舞爪，癫狂狩猎本能逐渐占据上风，冲垮残存理性。
于是，阴冷诡媚的气息悄然扩散，宛如一张湿烂腥臭黏糊糊的破网张开，要和小魅魔的灵魂纠缠为一体。
恍惚间，李霏感受到无边黑暗，绝望且寂静，拥有磨灭人格与意志的魔力，令本就疲惫困倦的灵魂堕向更深层。
——不能睡。
——我要……活下去。
李霏竭力维持清醒，旺盛求生欲汩汩涌现，帮助灵魂抵抗着黑夜的侵蚀。
她明白，这是灵魂之争，一旦落败，必将万劫不复。
可高位灯神的精神力实在过于浩瀚莫测了，李霏不过是短暂沉溺其间，就仿佛坠入深海，颤栗窒息，连灵魂活性都被冰冷无情的海水消磨殆尽。
潮水刚刚退散，黑夜又不期而至，李霏连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更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
不甘束手就擒的人妻便决心自救。
而自救的第一步，无疑是唤醒昏昏欲睡的心灵。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行之有效地提高灵魂活性？
李霏在布哈里亚之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并且，已经过了十二点，0/3也刷新了。
于是人妻以纯爱为刀斩向夜空，伴随一声铿锵有力的娇叱：
“才三千魅纹，我和处子有什么两样？”
这声喝问宛如天音，令寂静黑夜簌簌颤栗，坠下天花。
与此同时，昏沉迟钝的灵魂焕发出活力，熠熠生辉。
天行健，人妻自强不息，李霏太太在逆境中释放出无穷妇道潜能，促使灵魂升华。
“我偶有三心二意，还不是因为没有上进心的未婚妻满足不了我？”
李霏再问，灵魂光芒愈发璀璨，凝聚成祸国殃民的女子魅影，屹立在夜空下。
她犹如风华正茂的少年圣贤，手捧一卷《霏语》，怒视天道，挥斥方遒，字字掷地有声，似在向天下间麻木浑噩的主妇们传道，为她们点亮万古不灭的明灯。
“世上本无绿，妒者自扰之。”
李霏稍加酝酿，说出终极之言，盖棺定论。
一言既出，她心中的浩然妇道便燎原而上，带有开天辟地的大气象，欲要破旧迎新，开创一门显学。
显然，李霏太太对妇道的理解已经上升到前无古人的高度，堪比程朱，能够以文载道，治病救人。
而闻道之际无与伦比的愉悦和感动，更是让李霏太太热泪盈眶，灵魂活性从低谷攀增至顶峰，散发出活色生香的光影，甜腻茶香随之蒸腾。
“躺着把钱赚了，也是一种自尊。”
“为自己而活，未尝不是一种自爱。”
“陪酒养家，便是我责任心的体现；从一而终，那个‘一’可以代表大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李霏仍在低语，犹如邪神编撰伪史，虚空都为之扭曲，可灵魂气息的攀升却是真实的，客观存在的。
毫无疑问，天赋异禀的人妻霏在深渊悟道，将丰富婚姻经验融会贯通，自创出惊世骇俗的精神秘术，或者说另类观想法，以退为进，让灵魂维持在最迷乱混沌的状态，旁人便无法干涉，万劫难堕。
“……”
夜色散去，剩下进退两难的菌丝团。
玛蒙的残魂已经无比虚弱了，但有依诺卡助她解除守护印记、压制灵魂活性，她本可以吞噬掉可口的猎物，焕发新生。
熟不料，小魅魔竟无师自通，开创出邪门秘术，利用自定义的妇道意志护佑灵魂，隆隆道音胜似天刀，有诛心之威。
这让玛蒙又一次在灵魂交锋中败北，不得寸进。纵使菌丝团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胜负已分，但用餐时间并不会消失，只是食客与食材的身份有所转移。
“来，过来。”
“不要挣扎，不要反抗。”
“这并非吞噬，而是同化，我会好好爱惜你的……”
似曾相识的意念在粉润脑浆中回荡，魅魔灵魂竟主动靠近菌丝，循循蛊惑。
“我……”
菌丝团的动作停顿片刻，转身就跑。
沸腾的恐慌感彻底压过吞噬渴望，玛蒙将自己的权威、尊严统统抛之脑后，只想逃离魅魔之躯构成的地狱。
“回来，不许跑，回来！”
魅魔娇叱声变得响亮亢奋起来，连大脑中都生长出触须，盛情挽留菌丝团：“我就吃一口。”
她的脑浆汩汩涌动，愈发浓稠，犹如唾液分泌，散发醉人气息。
可那菌丝团却像是被恐怖直立猿扯碎蛛网的蜘蛛般亡命逃窜，弹指间就抵达眉心出口，与广阔天地近在咫尺。
呼——
灰色迷雾涌动，将唯一的生路封死。
一直以来蛰伏于李霏识海深处的魔女印记似乎有灵，不仅先后愚弄了玛蒙和依诺卡，甚至还会诈死，直到受害者不堪重负时才静悄悄重现，像是开了个极其恶劣的玩笑，又或是把安瓿瓶里的胰岛素换成糖水那样的恶作剧。
“嘻。”
魅魔灵魂笑得花枝乱颤，蠕动着靠近菌丝团，像一团鲜活妖冶的祸水。她张开口腔，唇齿间的唾液在拉丝。
“我……我是横空烈日，我是瘟疫与死亡的化身！”
危在旦夕之际，玛蒙残魂突然镇定下来，回光返照般恢复清明，释放出宏大威严的意志：
“你这渺小卑鄙的虫子，怎么敢对我振翅！”
“对，您说得对。”
魅魔灵魂强忍焦灼，微微气喘：“您病了，快让女儿尽孝……”
面对无法无天的、迫不及待给自己拔管的逆女，大限将至的母亲陷入深深沉默中。
直到魅魔灵魂大口咀嚼起菌丝，母亲才诉说出她临终时的遗嘱：
“我诅咒你。”
“你的余生，都将在最恐怖最绝望的诅咒中渡过，永不安宁，永无止境。”
“霏门……嗯？”
玛蒙无意识说出祷词，但只愣神一瞬，就狞笑着自毁。
这位奄奄一息的母亲在弥留之际，不惜主动将最后一丝真灵献祭给死亡女士，承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也要发出怨毒彻骨的诅咒。
“噗噗噗！”
小魅魔慌忙吐掉忽然变质的食物，跌跌撞撞逃离。
神明死前的诅咒至今横亘在燃烧ping原上空，孕育无穷绝望。
序列2的女妖含恨而终之际施展出的诅咒又该有多恐怖？
李霏不想知道，却也逃不掉。
“你不要过来啊！”
魅魔魂灵发出惊恐悲鸣，可那诡媚诅咒如同跗骨之蛆，轻而易举没入她魂体内。
连妇道圣光都无法阻挡如此深邃可怕的力量，被长驱直入。
霎时间，李霏的思绪一片空白，无与伦比的轻盈感轰然滋生。
红发美人生前对玛蒙所说的话，此刻也依稀在耳边回荡——
“对女妖一族而言，占据是最痛苦最可怕的诅咒……它所带来的折磨，想必你深有体会。”
不等恢复清醒，李霏的灵魂就飞出躯壳，并在诅咒之力驱使下，钻进与她序列等级最近的超凡者躯体。
那只黑色的蝴蝶。
有不速之客入侵，沙耶体内的魔女印记当即复苏，要将其碾碎。
好在，她及时辨认出同根同源的姐妹气息，收敛锋芒，却也因此陷入两难境地。
李霏是被诅咒裹挟而来，气势汹汹，无法驱赶。
倘若消灭她，那无疑是姐妹相残，不利于魔女之间的团结；但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沙耶的灵魂又会被吞噬。
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魔女印记凭借些许灵性，做出了灵活变通的、两全其美的、很有魔女风格与特色的决定：
换家！
她拉扯着沙耶的灵魂，飞向李霏太太的躯壳。
“唔……”
于是，在燃烧ping原尽头的凌乱战场上，两具横陈的身体不约而同抖动起来，并现出原形。
墨色将粉发浸染，像绸缎一样秀丽滑顺，还垂坠着黑森林的神秘妩媚露水；洁白肌肤趋于晶莹，宛如月溅星河，闪烁着细碎淋漓的微光；曼妙女性身体摇晃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变得愈发高挑、婀娜且下流；就连纯真柔媚的五官都转化成一另张仙气撩人的东方女子面庞，既有红颜祸水从里到外流淌的暧昧气息，又有国色天香的古典韵味，是复杂的矛盾体也是无比惊艳的尤物。
而黑色蝴蝶也在几个呼吸间茁壮生长，犹如柳条抽枝，变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她的面庞清纯皎洁，柔软水滑的黑色短发散发出阳光的和煦清香，明亮纯净的双眼如同枕边的猫，瞳孔深处又泛着点点珠玉之光。
青葱大腿被纯黑长袜所包裹，将匀称纤细的双腿收束得更加笔直，紧绷绷的轮廓仅凭双眼就能感受到十足弹力，袜口处的雪嫩肤光洁白无暇；朴素法师袍与肌肤贴合，却难掩少女俏丽，纤巧项颈在解开一粒纽扣的衬衣领口滑动，奶油般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占据了沙耶身体的李霏先迷茫几秒，旋即安静如鸡，连呼吸都屏住，陷入对曾经那些不检点行为的巨大悲痛中。
——我都做过些什么呀……
她懊恼地掐住洁白紧致的肚皮，仿佛那三千条不贞不洁不自爱的屈辱烙印也随着灵魂转移到了沙耶的身上一般。
灵魂与身体，是相互影响的。
虚弱的灵魂会导致健康身体也变得疲惫乏力，邪恶的灵魂则能驱使天使之躯膜拜深渊。
同样的，若在善者体内植入连环杀人魔的心脏，或许会让善者从此性情大变，渴望杀戮；生机勃勃的躯体也能滋养灵魂，壮大精神。
可比起器官移植这种案例，【占据】所造成的影响无疑更加激烈、直观——
当灵魂进入陌生的躯体后，会出现不可抗拒的应激反应，变得无比敏感；在此前提下，又猝不及防地、毫无缓冲余地地被身体长期形成的本能意志所冲击，后果可想而知。
这是心灵层面的污染与侵蚀，就连玛蒙那样玩弄灵魂的宗师都无法幸免。她在占据贪食的炎魔后，就沦为食欲的奴隶，需要无休止地进食，也永远被饥渴感所折磨，犹如失控的饕餮，李霏又如何能逃过一劫？
更可怕的是，沙耶体内残留着【纯爱神性】……
在不可抗力下，扭曲魔女太太善堕了！
女妖诅咒之恐怖，可见端倪。
“呜呜呜，我有罪，我是罪人，我不配得到幸福。”
自责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李霏深深懊恼着，愧疚着，忏悔着，泪流满面，恨不能立刻结束自己这不干净的一生。
可很快她意识到，自杀的唯一后果是被魔女印记送到湖底……
“我会用余生来赎罪的。”
李霏小声缀泣，用哭腔承诺：“我从此对伊蕾娜一心一意……不，不是，应该对秦，不，也不对，我要对安妮老师……欸？”
她迷茫了。
花魁小姐此刻已经幡然醒悟，决心痛改前霏，做到不离不弃，从一而终。
但在已经有三千魅纹的前提下，【不离不弃】和【从一而终】显然是矛盾的，无法成立的。
——要不……全都负责，也是一种纯爱？
李霏太太在大脑宕机前，试图重新定义纯爱。
隆隆！
如此污浊禁忌的念头，顿时激起神性不满，隆隆天音震荡，犹如洪钟大吕，劝人向善。
“哇！”
沙耶皮肤的李霏太太又大声哭了出来：“我怎么还可以有那么轻浮随便的想法，我十恶不赦，我该以死谢罪……”
她抽泣着，不断忏悔，进行自我审判与检讨，并思考如何赎罪。
而美少女的哭声，引来了怪物的视线。
“嗬——”
三千条魅纹的、血管里流淌着极高浓度多巴胺的魔鬼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唇线微绽，吐出绵长而滚烫的灼人气息。
她眼中翻卷着粼粼波光，迷乱潋滟；双腮酡红发烫，惊心动魄的体态在行走间颤动起伏；淋漓香汗把衣衫与秀发紧紧沾黏在雪白泛红的肌肤上，万般风情露骨，活色生香。
“天生万物以养魔女，魔女无一物以报天，唯有贴贴贴贴贴贴贴……”
蒸腾茶香几乎实质化了，怪物在氤氲烟色中走向唯一会动的活物，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足印，妖冶旖旎，令人浮想联翩。
——糟了！
李霏回眸看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种在劫难逃的恐惧与慌乱油然而生。
她明白，属于姐妹的纯洁灵魂，已经被自己那不知廉耻的身体所污染。
就算是循序渐进堕落到那种程度，李霏太太的意志力都时常显得不够用，更何况真正意义上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儿，在毫无征兆、毫无准备也毫无经验的情况下，接受如此强烈且巨大的精神冲击？
更不用说，她还处于灵魂应激格外敏感的状态中！
——要是被那样的怪物捉住……后果不堪设想！
——绝对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才洗心革面，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咕！
李霏太太慌慌张张起身，就要逃亡，为了保全贞洁。
可在连续两度激发神性后，沙耶的身体早就亏空了，没跑两步就一个ping地摔栽倒。
反观小魅魔，那叫一个精力旺盛，无序甩动的尾巴几乎能挂起飓风。
“请、请不要这样……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眼见魅魔缓缓逼近，脸上挂着泪痕的李霏太太拼命摇头，边在地上匍匐后退，边发出绝望嘶哑的哀求。
“有家室？那不是更好了吗。”
完全被邪魔之躯所污染同化的沙耶像蛇一样嘶嘶娇笑，毫不犹豫地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悲歌
小魅魔的脸庞红润到病态，迷乱双眼中看不见丝毫理智，被汗水浸湿的裙袂紧紧与肌肤贴合，包裹着热气腾腾的身体，每一次晃动都有地动天摇般的伟大震撼力。
“怎么会这样……”
李霏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完全释放天性的自己，感受到一种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肚子里死过人的美。
随之而来的，是彻骨恐慌。
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洗心革面，从此洁身自好、安稳本分过日子了，当一名清白贤惠的人妻。
不曾想，危机竟来的如此之快。
好在，面对如此混沌可怕的邪魔，连纯爱神性都隐隐有复苏的趋势，这让李霏心中升起一股勇气，短暂战胜了贞洁危机所带来的恐惧。
于是，她站起身来，严肃批评道：
“请不要用我的身体，随便露出这种轻浮不堪的表情！”
然而，对于扭曲魔女而言，用这般坚贞不屈的倔强态度与她交涉，与火上浇油无异。
她吃吃笑着，步履摇晃，好像每一脚都踩在棉花上又发着高烧，动作虚弱且怪诞；小魅魔没走几步就不慎摔倒，旋即手脚并用爬向柳眉倒竖的黑发少女。
毫无疑问，沙耶同学已经彻底迷失了，灵魂被躯壳所支配，成为魔女病患者那样的怪物。
人妻霏见状，不由得色厉内荏娇叱道：
“我警告你，不许再靠近我了！否则的话，我可要、可要……可要严肃警告你了！”
但显然，人妻这份外强中干的威胁，只会起到助兴的效果。
眼见魅魔步步紧逼，人妻霏愈发慌乱了，一时间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我该怎么办……啊，对，湛蓝薄荷！”
李霏急中生智，竟打算利用世间最可怕的毒药来挽救自己。
可曾经有钱必应的系统小姐，居然也对她打了烊。
【检测到不匹配，面板无法加载】
“……诶？”
李霏太太并不清楚是系统小姐真有这项防护机制，还是存心想要报复枕边人过往的一系列冷暴力与PUA，但总之，湛蓝薄荷是指望不上了。
霎时间，尖锐耳鸣声响起，李霏像是低血糖般晃了晃，双眼失去高光，变得无比黯淡，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独悲伤感。
——难道……真的就到底为止了吗？
——可恶，明明已经痛定思痛，发誓要洗心革面了……到头来，居然还是被自己给亲手……
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恐惧在内心弥漫，人妻脸上血色尽褪，踉踉跄跄后撤，用徒劳的挣扎将恐惧所延长。
噗通。
余温尚存的柔软之物将慌不择路的李霏太太绊倒。
李霏下意识低头看去，却是自己一屁股坐在了蕾欧娜的遗体上。
“呜——”
人妻见状，不由得悲从中来，心如刀绞。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要在知画女士友人遗骸的亲眼注视下，呈现出污秽不堪的一面。
若她在天有灵或地下有知……
——绝对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
倔强顽强的人妻重燃起斗志，她连滚带爬挪动到灰色蝴蝶身旁，双手将灰之魔女捧起，凄婉嘶喊道：
“快醒醒吧！”
“看，这不是你最爱的人么？”
“你难道要当着她的面，做出不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吗？”
“现在悬崖勒马，还不算晚。”
“……”
小魅魔愣住，眼中闪烁微光，似乎有所动容。
人妻见状不由得狂喜，并趁热打铁道：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
“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到了事情无法挽回后才醒悟。”
“如果到此为止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啪。
苦口婆心的规劝声戛然而止。
因为魅魔，攥住了人妻的手腕。
“嘻，抓住你了。”
李霏的身体凝视着李霏的灵魂，幽深双眼冷酷而灼热，带有咄咄逼人的嘲弄意味，像是戏弄老鼠的猫。
掌心传来的滚烫体温与黏糊糊触感让李霏太太浑身颤栗，心花摇曳。
“不——”
人妻发出凄厉绝望的悲鸣。她边竭力挣扎，边声泪俱下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
“多说点，我喜欢听。”
小魅魔眯眼，笑得风情万种。
“……”
人妻不再哭喊。
她用力抿唇，偏过脸，用一张鄙夷厌恶的侧颜对待魅魔。
甚至，人妻连双眼都闭上了，浑身紧绷，显得高傲、冷漠且倔强。
——睡一觉，就过去了。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屈服，绝不低头，绝不求饶。
这一刻，李霏太太仿佛心如铁石。她无声唾弃着、诅咒着魅魔，并打算通过沉默来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和体面。
可真当魅魔的灼热香甜鼻息吹拂在白嫩肌肤上，人妻终究还是主动舍弃了这份尊严。
“不！”
她撕心裂肺尖叫一声，豁然睁开双眼，剧烈挣扎起来。
哭喊无果后，人妻转过脸，泪水涟涟，颤声乞求：“求你，不要这样……只要能放过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真是很努力呢，夫人。”
小魅魔赞叹道：“我好了。”
“……”
被愚弄，被摆布，被践踏自尊的无力感，让李霏太太心痛如割，痛不欲生。
但她已经万策尽了。
既然背叛已经不可避免……那至少，要让罪孽轻一些。
于是，羞愧而无助的人妻在痛苦煎熬中做出了无比艰难的决定。
“我，我……”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良久，才细若蚊喃道：“我可以用召唤法术帮你……”
“哦？”
这个提议让小魅魔暂时住手，晃着尾巴饶有兴致道：“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太小了。”
“我、我说。”
李霏心虚别过红扑扑的脸，视线闪躲，眼神扑朔，显得格外窘迫不安。
直到小魅魔失去耐性，她才不得不将那句难以启齿的、令人妻无地自容的请求重复了遍：
“我可以用……帮你。”
“啧啧啧，真是想不到啊，居然会提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要求……夫人，你可真是不简单呢。”
显然，沙耶与邪神之躯的同步率更高了。
她拿出趾高气昂的做派，故作惊讶地批判起李霏太太在绝望中的妥协。
“……”
屈辱痛苦的泪珠成串掉落，人妻气得发抖，却只能忍气吞声，根本不敢反驳。
与此同时，有那么一丝丝期盼与侥幸，悄然在内心萌发。
“只不过，出请求的时候，可是要抬头挺胸注视别人的双眼才可以呢，否则未免也太失礼了，夫人。”
小魅魔背负双手，语重心长道。
“抱、抱歉。”
人妻霏强忍羞恼，抬起头来，面露讨好乞求的笑容，带着仅存的一线希望，小心翼翼道：“如果可以的话……”
觉得前菜已经品尝得差不多的小魅魔终于图穷匕见。她收起故作为难的表情，张开拉丝的唇线：
“可只是代餐的话，营养不够丰富呢。”
“……”
强颜欢笑的人妻终于绝望，万念俱灰。
她呆愣愣站在原地，仿佛被魔女夺走了贞洁，动弹不得，只余一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悔恨，耻辱，痛苦，不甘……这些情绪纷沓而至，宛如玛蒙临终前的诅咒。
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即将背叛纯洁爱情的羞赧、自责、愧疚……
她明白，自己再也无颜回到洛西布鲁克，只能寻找一处修道院，从此足不出户，日夜吃斋念佛，在忏悔中渡过残生。
可最后的最后，她奋力握住魅魔手中的空间戒指，取出酒保小姐赠予她的、如同保鲜膜般的透明手套。
她泪眼朦胧，用带着颤音的哭腔央求道：
“至少、至少得……”
“咦？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小魅魔兴致勃勃道。
“……”
露骨羞辱让人妻霏羞愧难当，只好掩面而泣。
“如果还是这种傲慢无礼态度的话……”
小魅魔居高临下，意味深长道。
“对、对不起，我马上……”
人妻诚惶诚恐道歉，勉强赔笑的同时哆哆嗦嗦拆开手套。
可卑微姿态的乞求与泪水永远换不来怜悯，只会成为肉食者的助兴节目。
不出意外的，坏心肠的小魅魔在最后关头扔掉餐具，媚眼如丝道：
“我开动了。”
“不！！”
人妻的痛苦哀鸣，响彻云霄。
……
瑰洱，伊蕾娜，红发美人……她们依旧横陈于燃烧平原尽头，长眠不醒。
人妻的悲伤逆流成河，淹没了灰蝴蝶的躯体，托起装载着公主妃的葫芦，又和蕾欧娜尸身下的血泊交汇，鲜活而病态，甜腻又晶莹。
不知是不是错觉，红发美人的尸体似乎更新鲜了，表情也变得阴郁忧伤起来，仿佛听见了人妻霏声嘶力竭的呼喊与肝肠寸断的啼哭，却无力阻止。
悲伤欲绝的人妻早已哭红了眼，泪痕干涸，黯淡双瞳直勾勾盯着天穹，仿佛已经生无可恋。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我脏了，不干净了。
——再也……回不去了。
她这么想着，痛彻心扉的悲哀与羞愧却在一点点消退。
如枯井般死气沉沉的眼瞳里，有涟漪闪烁，仿佛有天性在苏醒，压抑却鲜活，颓废而炽热。
——我，毁灭了我自己。
——但不也……挺好么？
人妻不再卑微求饶，不再沙哑呼救，仿佛已经适应了这一切。
渐渐地，她的眼神开始拉丝，就连唇角都歪曲起来，似笑非笑。
与此同时，扭曲魔女的灵魂锲而不舍纠缠着高傲冰冷的纯爱神性，软磨硬泡，那是人妻在耳语蛊惑，要让钻石般完美纯粹、日月般高洁永恒之物与自己共同沉沦到污浊泥泞最深处。
终于，神性不堪受辱，直接从沙耶体内激射而出，升向九天！
嗡——
浩渺神芒冲霄，宛如一缕天光劈开黑暗。
连亘古不散的烟尘都被洞穿出缝隙，豁然开朗。
金色的光，时隔万古后照在了燃烧平原尽头的大地上。
“从我身体中流走的是神性，而留下的是欢愉。”①
魔女一把推翻黏糊糊的魅魔，从地上坐起，为深渊诗集续写新的篇章。
她将贯通天地的神性光柱尽收眼底，思索半秒，紧接着就从魅魔的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枚蛋，像是宝可梦训练家投掷精灵球那样，把蛋丢向神性：
“去吧，另一个我！”
洁白无暇的蛋飞向光柱。
下一秒，伟大浩瀚的神性光辉轰然坍塌，又极速收缩，化作汩汩涌动的潮水涌向那颗蛋。
比起通天彻地的光柱，李霏取出的蛋无疑是渺小的，不值一提的，宛如瀚海里的一株草，星空中的一粒沙。
可那枚蛋，竟将浩大神性光辉尽数吞噬，如饥似渴。
【纯净之卵】
描述：注入灵魂、神性、骨血、七情六欲，可孕育分身。
孵蛋四要素，李霏早已筹集其三，如今神性注入，便有生机滋生。
“用我无价的贞洁，换一柱弃你而去的不忠诚神性，你赚了。”
花魁小姐幽幽注视着仍在自己体内的沙耶，嘴一张，便将身价抬高到了旷古绝今的、骇人听闻的、达芙妮小姐听了都直摇头的高度。
这并非夸张的形容，而是中肯客观的描述。
毕竟，如果今后都按这个标准来的话……就算是财阀小姐再来消费，也得掂量再三，考虑下破产跑路甚至和花魁小姐当同事的问题了。
“……”
魅魔尚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后知后觉抬眼看她，瞳孔中仍荡漾着纷乱潋滟的水雾，波光粼粼。
沙耶和李霏深深凝视彼此，都感受到了莫名而强烈的吸引力。
事实上，在神性光辉毫无保留映照下，李霏灵魂中的诅咒已经被驱散。
于是，紧密无间且本属于彼此的躯体便自发呼唤起近在咫尺的灵魂，交汇的目光则成为桥梁。
悄无声息间，某种天然的仪式形成，旋即两条灵魂出窍，擦肩而过，最终乳燕归巢。
“sawasawa——sawasawa——”
当灵魂与血肉嵌合的那一瞬，李霏就聆听到了浑身上下血液传来的呓语，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粒子都在悸动颤栗。
毫无疑问，方才两位魔女联袂演绎出了极致的善堕与恶堕；她们都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欢愉；她们在沉睡的伊蕾娜、蕾欧娜与公主妃眼前，用错位的灵魂与躯体，大声演唱出足以扭曲虚空的人妻悲歌。
堕落、欢愉与扭曲之主，再次完成了她的进化仪式，血脉纯度空前高涨。
“库库库……”
憋笑到发抖的人妻忍不住颔首，一口衔住勾起的食指，啮咬出裹满蜜糖般晶莹粘稠的牙印，发丝簌簌颤动，像是飞舞的蛇，眼中尽是迷乱水光。
——不、不能笑，现在还不能笑。
虽然快活到想要引吭高歌再原地起跳凌空旋转七周半，但李霏太太还是努力崩住表情，发出绵长忧伤的叹息：
“真是造——孽——哟——”
“我这一生问心无愧，清清白白，发誓要做一名守身如玉的贤妻良母。”
“到头来，却被我最最信赖、最最亲爱的姐妹给……”
“唉，这让我有何面目回到洛西布鲁克呀，看来只能自行了断了呢。”
她顿了顿，歪着脑袋，用雪嫩足尖挑起黑发美少女的下巴：
“你打算怎么对这件事负责呢？”
“·沙·耶·前·辈❤”
毫无疑问，从善堕状态下清醒过来后，李霏已经想通了一切。
黑蝴蝶，就是来自洛西布鲁克的姛学，对法术百科小姐退避三舍的沙耶学姐。
那么灰蝴蝶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乐。
“……”
沙耶挂满泪痕的小脸儿上充斥着迷茫。她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显然还无法接受如此具有冲击力与戏剧性的现实。
“真是我见犹怜呢，就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样。”
李霏慢条斯理披上裙袂，迤迤然走向灰蝴蝶：“看来，只能请我的好姐姐为我主持公道了呢。”

第四百九十章 两个人的秘密
“不，不——”
沙耶的瞳孔涣散而灰暗，用颤音呼唤李霏：“不要让伊蕾娜知道这件事……”
“诶？”
李霏悠然回眸，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不是故意的，我无法控制……”
沙耶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市政厅在进行普法活动的时候，播放过一些犯人被处决的珍贵录像，其中有少数罪犯的临终狡辩和她准备说的话极其相似。
“嘛，仔细想想，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霏对她笑了笑，温声细语道：
“反正，人家也没脸活下去了。”
“等人家自我了断……就算沙耶前辈对人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也依旧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伊蕾娜姐姐相亲相爱两小无猜下去呢。”
“自我了断，自我了断，自我了断……”
沙耶显然捕捉错了重点，低喃自语起来，眼中一片浑浊。
她背叛了发誓要守护一生的挚爱。
还是和最讨厌的假想情敌。
对于能够和纯爱神性完美契合的沙耶而言，这无疑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死意，逐渐在万念俱灰的心灵中涌现，并从眼睛里冒出来。
可魅魔的低语却不期而至：
“反正，只要沙耶学姐安然无恙的话，伊蕾娜姐姐就不会过度伤心吧。”
“呐，沙耶前辈，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守护姐姐喔，不要像我一样，永远离开她。”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呢……姐姐那么有魅力，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愿意照顾她的。”
精通人性的人妻只用三句话，就让自感罪孽深重的女孩儿放弃了轻生逃避的念头。
因为爱的力量大于死亡。
让伊蕾娜伤心，与伊蕾娜永别，以及伊蕾娜将自己遗忘后和其她人朝夕相处结婚生蛋的未来……这种痛楚，又岂是区区地狱所能企及？
不过弹指间，沙耶脸上就血色尽褪，连连摇头：
“不，不，绝对不可以……”
“别害怕，不要有心理负担。”
温柔过头的人妻明明是清白无辜的受害者，却反过来安慰起罪犯：“你只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了，我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了结问题，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沙耶的注意力这才重新回到受害者身上。
她不自觉变成土下座的姿势，也不敢与风韵迷人的李霏对视，低头恳求道：
“请务必不要这样。”
“可是……”
李霏蹙眉：
“只有这样，才能成全沙耶学姐呢。”
“毕竟伊蕾娜姐姐平时可疼我了。”
“万一让姐姐知道，沙耶前辈对她悉心呵护的妹妹做出了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那岂不是，岂不是……”
“总之，姐姐那么信赖沙耶前辈，知道后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况且沙耶前辈也为姐姐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能因为我而与她分开呢？万一让其她坏女人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要我说呀，与其今后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一了百了，助你们修成正果得了。”
在人妻的循循善诱下，一个令沙耶恐慌不安的、心惊肉跳的想法逐渐萌生。
可对于绝望的溺水之人而言，那已经是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在良久沉默后，她才嗫嚅道：
“其实……”
“嗯？”
人妻发出疑惑的鼻音，又莫名带有鼓励与兴奋意味，如同诱惑夏娃摘下果实的那条蛇。
“如果……”
沙耶把头埋得更低了，指尖死死攥着大腿：“如果，这件事不说出去的话……”
——夏娃，背叛了唯一的主。
歇斯底里的愉悦直冲天灵，李霏连头皮都感到酥痒，勾起的唇角一阵扭动。
比起就算菩萨来了也得在顷刻间沦陷的不可抗力，这种主动提出的欺骗与谎言，才是真正沉沦的开始。
现在可以笑了。
狐媚人妻眯着眼，抚掌赞叹：
“沙耶前辈可真是蕙质兰心呢。”
“原来只要受害者闭上嘴，就可以降低负面影响，既不被流言蜚语所伤，也不妨碍她人感情……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
“……”
面对一年级新生的冷嘲热讽，沙耶只能低着头，无声承受应有的惩罚。
从刚才开始，李霏的演技就很拙劣，打算借此要挟的态度几乎露骨，和当初被格蕾丝小姐惩戒之后的表现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并非茶艺退步，而是刻意为之。
毕竟这两位一脉相承的姛学、灰发魔导师的得意门生、洛西布鲁克的天之骄女，虽然都没能禁得起诱惑，犯了相同的错误，但具体情况却截然不同。
前者，是不慎陷入花魁小姐精心设计的甜蜜陷阱，所以需要趁热打铁，竭尽所能PUA，把意外事故变成花魁小姐手中强而有力的缰绳——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就算如今格蕾丝逐渐看穿花魁小姐的本性并回过味来，也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偶尔的黑化便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报复。
这回的案情却大相径庭。
一来，虽然上下颠倒，可李霏太太的确是被迫的，无辜的，不情愿的，拿捏起来更加理直气壮。
二来，沙耶是在换家后才犯了错误，所以对三千条魅纹的人妻有着更直观、深刻的了解，李霏太太很难在她面前伪装出纯情形象。
三来，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沙耶同学看起来并不怎么会撒谎，对伊蕾娜的占有欲也达到了执着甚至是病态的程度。
要是逼迫过甚的话，她是真有可能向伊蕾娜坦白一切再自寻短见或彻底自闭的。
所以李霏太太需要适当表现出自己唯利是图的、以贞洁为筹码待价而沽的一面，降低她的负罪感；同时再给她一点希望，免得破罐破摔。
——掌握好火候，才能烹煮出一壶好茶。
——主动提出欺骗伊蕾娜的主意，就是个很好的开始。
千般心机流淌于心田，李霏晃着尾巴，满脸陶醉，仿佛嗅到了坚韧不拔的茶叶在高温煎熬下散发出的第一缕茶香。
绵长余韵中，人妻彻底揭开伪装，图穷匕见道：
“太太我呀，一直都是通情达理、心地善良的。”
“既然沙耶前辈都这么请求了，人家也只好答应了呢。”
“不过……前辈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沙耶仿佛被抽去了魂儿，语气空洞道：
“你说。”
“那就……为我做一百件事情吧。”
人妻竖起食指，贴在弯曲的唇边，发出夜一般暧昧轻俏的气音：
“然后我就会守住咱们之间的秘密。”
“毕竟，人家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恶魔嘛。”
“好。”
魂不守舍的沙耶当即答应了，没有半点迟疑，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她明白，这一百件事肯定无比艰巨，或许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刺杀某位强大的超凡者，又或是耗尽余生为李霏摘星拿月。
但她将这视作自己应有的惩罚，以及赎罪的旅程。
这就意味着，【背叛伊蕾娜】这种死不足惜的罪孽，如今有了寻求宽恕的方向，纵使前方布满诡谲迷雾；本该漫无止境的悔恨与叹息，被人妻改判为有期徒刑。
沙耶本该感到庆幸。
可是茶香飘进她的双眼，令瞳孔中泾渭分明的黑与灰变得朦胧模糊，似乎要重合为一。
“……”
沙耶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泪眼呆呆注视李霏，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一盏灯塔，闪烁着诡媚迷离的光。
浑浑噩噩间，她低声念出脑海中回荡的祷词：
“霏门……”
邪神颔首，慈祥抚摸羔羊的头颅，降下神谕：
“你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过去的流水一样。”
“第一件事，不许把过多时间用在自责上。”
“第二件事，不许透露我的身份。”
“第三件事，不许把刚才的罪行诉诸旁人。”
灯光更亮了，赎罪之路的一百道关卡就这么轻而易举破开其三，沙耶似乎有些放松，思绪却更加恍惚。
而神早已看穿一切。
她明白，用谎言去掩盖错误，用更多的背叛来隐瞒已经发生的背叛，注定会得到一个扭曲的结局。
所以羔羊在神指引的救赎之路上走得越远，便在神暗中张开的怀抱中沉沦得越深。
那么旅途伊始，理当予以恩宠。
真正不可自拔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呜——
恰在此时，悲凉哀怨的声音传来，似是纯爱殇曲，如泣如诉。
凄婉声响中，纯粹无暇之物彻底被邪神之卵所吞噬，蓬勃生机绵然滋生。
于是李霏恢复了她楚楚动人的模样：
“啊，沙耶前辈，我看那神性飞遁离开，就把它给收容了……要不，这也算一件事？”
花魁小姐玉口一开，无形间便将身价再次哄抬百倍。
若黄金盟约有知，恐怕恩洛斯富豪榜将再次易主。
“它已经不适合我了。”
沙耶淡淡回应，最后一滴泪于焉坠落。
……
灰蝴蝶苏醒时，地面只余干涸水痕。
她环顾四周，说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语气有些严肃，但尾韵确是上扬的：
“嗨，姐妹。你知道但丁在哪儿么？我怎么找不到它了。”
“巧了嘛这不是。”
粉发小魅魔晃动尾巴，双眼亮晶晶，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我是但丁的长公主，与先帝、太后大战至燃烧平原边荒，身负重伤。现急需一吨魔力水晶招兵买马，杀回王都拨乱反正。如果有仁人志士愿意慷慨解囊的话，寡人不出三日便可在魔王殿前赏花。到时候熔炉域分她一半嗷！”
“看来我们活下来了。”
伊蕾娜悠然飞起，有种劫后余生的明媚少女感。
“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当然，黑小姐也功不可没……”
两位魔女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分享情报。
可在弹冠相庆之余，伊蕾娜却不由得感到困惑。
鹿目圆小姐竟变得如此谦逊诚实，丝毫不自夸功劳；沙耶居然也没有哭哭啼啼扑上来诉说衷肠，而是木然看着自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无疑是反常的，蹊跷的，尤其是后者，简直和李霏太太守身如玉一样诡异。
——难道……她们已经被女妖占据了？！
面对如此离奇的局面，伊蕾娜不由得感到不安，萌生出非常可怕的猜测。
但理智又告诉她，女妖绝不可能占据两位魔女。
伊蕾娜忍不住狐疑询问：
“所以……我昏迷期间，真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觉得翅膀有些干燥，好像被水浸泡过一样……”
“没有！”（大声）
“没、没有……”（小声）
“那就是有了。”
这下，伊蕾娜对自己的猜测确信无疑。
她翩然飞舞到沙耶面前，灰与黑的两片蝶翼似漫不经心般掠过，像是两名女同学等待列车时不经意间碰撞在一起的指节，又宛如沙耶脑海中闪烁缱绻的两道幻影。
这依旧是从不争气妹妹身上学来的、为数不多的实用技巧——在交流过程中利用适当肢体接触得到更加真诚热情的态度。
如果是对沙耶使用这一招的话，不论询问多么隐秘的问题，伊蕾娜都有信心得到毫无保留的回答。
可沙耶，却触电般避开了她。
避开了她。
了她。
“……”
沉默，是洛西布鲁克的剑光。
似曾相识的场景，将伊蕾娜的思绪拉扯回过去。
反魔女办公室成立的那天。
与法术百科小姐在总院并肩作战双双归来后，安妮西亚，挣开了自己的手。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你听我解释——”
沙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多么可怕的行为，浓浓自责与悔恨瞬间淹没了她的心房，恨不能以死谢罪。
魅魔的低语，也恰在此时响起：
“看来，已经瞒不住了。”
“其实黑小姐她……”
“她怎么了？”
伊蕾娜平静追问，并散发出一种亲切友善的情绪，宛如少女时期的灰发魔导师露出和善微笑。
“她为了挽救我们，强行激活神性……”
小魅魔凝重叹息道：
“她成功了，但神性也离她而去。”
“不是我说你啊，姐妹。可你平时究竟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她居然会因此而患得患失，想要隐瞒这件事……”

第四百九十一章 问答
小魅魔拿出长姐威严，对屑魔女不负责任的渣女行为嘀嘀咕咕进行了一番批判，最后目露歉意，对黑蝴蝶笑了笑：
“抱歉，我不太擅长撒谎，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真的吗？”
伊蕾娜将信将疑看向沙耶，后者只是捏住衣角低下头。
李霏明白，这是愧疚与心虚的表现，但伊蕾娜将其理解为一种忐忑不安的默认也毫无问题，毕竟恋爱脑的少女总是敏感的、神经质的，在任何情况下做出任何夸张的反应都不值得意外。
况且，失去神性这一合理且具有冲击力的事实，以及对沙耶先入为主的、根本想象不到她有可能与【外人】合伙欺瞒自己的固有认知，也会让伊蕾娜理所当然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不是她的错，连李霏太太也没预料到局面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真遗憾呢……”
伊蕾娜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顿了顿，补充道：“我是指那道神性——它可能再找不到像你这么优秀且契合的主人了。”
啪嗒，啪嗒，啪嗒……
泪水再一次掉落，沙耶浑身颤抖，攥着袖口的指尖已然发白：
“我、我……”
伊蕾娜张开蝶翼，温柔拥住她：
“没关系的哦，神性丢失了，以后还能再找回来……”
沙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曾经心心念念的怀抱，如今成了令她窒息的深海；梦寐以求的温柔，也化作刺痛心脏的煎熬。
“不，不要……我不配……”
沙耶抽泣着，奋力挣扎。
“怎么会呢，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魔女。”
伊蕾娜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有能让人感到幸福的魔力。
羞愧、悔恨、悲痛、自我厌恶……这些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令沙耶心如刀绞，无地自容。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对你不忠，我在欺骗你……
沙耶想要不顾一切坦白真相，可她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嘶……”
李霏太太暗暗惊叹。
她是凭借持之以恒的【磨练】，才拥有三体人般快速续航的体质。
可沙耶，不过是【初窥门径】的新手罢了，居然还有那么多泪可以流……如果她没有水元素血脉的话，那恐怕是传闻中的水娃圣体，永不枯竭，曾令无数姐妹闻风丧胆，难逢敌手。
好在，人妻从不言败，她早已生出无敌信念，自信就算凡体也能磨灭圣体，很快平复下情绪。
“其实，我、我……”
片刻后，沙耶的呼吸有所平复，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开口，打算诉说真相，不再用谎言来对待温柔。
“沙耶，你也不想让……灰小姐失望的，对吧？”
可魅魔的低语，却如影随形。
李霏拭去眼角感动的泪水，幽幽道：
“她都说了不会介意这件事，你又何必钻牛角尖呢？”
“就算有些东西无法完璧归来，但只要精神还是永恒不变的，那又怎么不算纯爱呢？”
“所以，千万不要想不开喔，免得辜负了灰小姐，还有我的一片心意呢。”
“……”
沙耶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伊蕾娜没想到好姐妹的开导竟然这么管用，便将触须伸向她，示意她继续。
李霏连忙捂住嘴，眸光半阖，似乎在沉思。
“咳。”
过了几秒，她才绷住，轻咳一声，慢条斯理道：“妹呀，你不会嫌弃她的，对么？”
“嗯！”
“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么？”
“没错！”
“就算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只要她平平安安回到你身边，你们的感情也不会因此而动摇，对么？”
“那当然。”
一连三问，伊蕾娜的回答都相当果断干脆，像是两位母亲配合着哄孩子，又或是姐妹间其乐融融的互动问答游戏——考虑到沙耶的心情，她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指出问题的暧昧性质，强调她与沙耶之间只是友情。
在伊蕾娜看来，鹿目圆小姐肯定是故意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进行劝说，从而利用沙耶对爱情永不熄灭永不变质的热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种聪明伶俐的程度，让伊蕾娜愈发担忧起洛西布鲁克那个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妹妹的前程来。
“那我就放心了。”
小魅魔闻言大感欣慰。
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妹妹竟有如此包容、大度、先锋的思想，堪称魔女版孔融让梨，令人感动！
若内个谁有伊蕾娜一半豁达，少夫人又何须整日担惊受怕，以泪洗面？
看来今后得多走动走动才行，就像去领居家串门拜访丽芙太太那样，可不能淡了这份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关系。
至于沙耶……沙耶已经傻掉了。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李霏递了个眼神，转身离开，伊蕾娜轻手轻脚松开沙耶，心照不宣地跟上。
她们在不远处驻足，低头凝视坠落凡尘的灯神。
依诺卡仍沉睡在燃烧平原尽头，素白头纱掉落，水滑浓密的秀发散乱在地，流烁靓丽光泽，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就算躯体横陈，紧致曼妙的体态也不曾变形，异域风韵呼之欲出；只不过当她闭起眼，清婉端方的气质也柔和起来，给人以恬静感，不再那么超然、凉薄。
李霏取出冰冷手弩，对准她眉心，眯着眼道：
“我想赌一把，免得夜长梦多……如果成了，咱们就发了。”
显然，在你死我活的利益之争面前，人妻间的惺惺相惜根本不值一提。
“不行。”
伊蕾娜端详她片刻，果断否决：
“依诺卡被神性所伤，超凡物品才来不及复苏。”
“可现在，一旦有实质化的危机临身……璀璨级乃至不朽级的武装就会自发苏醒，甚至将依诺卡也唤醒……届时，咱们插翅难飞。”
“好消息是，只要不管她，她一时半会儿就醒不了。”
“岂可修。”
李霏磨牙，很是不甘。
辛辛苦苦下深渊，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终点，却只换来海量经验、丰厚赏金、神秘非凡公主妃的婚约、蕾欧娜的救命之恩、一双顶级高跟鞋、三具高位尸体等一应尸体财富、高位魔女偿还不清的巨大人情、代价不菲的复活能力、恶龙之心与天使池水的洗礼、沙耶的一百次承诺外加一缕神性……这些收获么？
与人妻宝贵的贞洁相比，价值完全不对等嘛！
“确实有些遗憾呢。”
伊蕾娜叹息：“明明把燃烧平原搅得天翻地覆，到头来……”
“别卖惨啊。”
李霏斜眼瞧她，一眼就看穿屑魔女的小心思，并毫不留情戳穿：
“你都晋升序列3了，单是这一点就不虚此行了。”
“另外，背刺炎魔奥登那一役，可是实打实覆灭叛军的功劳，奖赏之多，已经超出许多高位生灵的身家了吧……”
“所以，欠我的子体炎魔，得还嗷！”
——另外，你欠我的橘子汁，打算用什么来还呢？
——伊❤蕾❤娜❤桑❤。
或许是换家期间被影响到了，李霏太太愈发觉得灰之魔女眉清目秀的，源源不断对自己产生着奇妙的吸引力。
“啊哈，我会的！”
伊蕾娜哂笑着承诺，并兴致勃勃询问道：“话说，好姐妹，你这蛋从哪儿来的？怎么一直抱着？”
如此拙劣的转移话题方式，自然逃不过李霏太太的慧眼。
不过她也明白，魔女的贪财本性会导致姐妹们在谈及债务问题时本能感到肉痛，并逃避这个话题，做出象征性挣扎，图个心理安慰；可真到了该还债的时候，魔女也相当爽利，就算去异世界杀人放火甚至和李霏太太当同事也绝不拖泥带水，偿债能力相当坚挺。
所以，通情达理的李霏太太便暂时不计较这个话题，打算等回到洛西布鲁克再算总账。
除此之外，话题转移的方向也算正中李霏太太的下怀。
“这个呀，这个可是我的亲——闺女。”
李霏太太抚摸着尚未破壳的小霏宝，满脸母性。
注入四要素后，纯净之卵便有了生命力，无法再被放进空间戒指里，只好随身孵着，等待天之茶女二号横空出世。
“这看着不像魔女卵呀。”
伊蕾娜好奇地探出手，却被李霏“啪”一巴掌拍开，宛如护崽儿的母猫。
“看可以，不要动手动脚的嗷！”
李霏郑重提醒道。
等有了心意相通的小霏宝，将来打打杀杀风吹日晒的勾当就可以统统交给她；而大霏宝则心甘情愿隐退幕后，负责坐镇洛西布鲁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后浪负重前行，前浪岁月静好，这很公平，也很大同。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李霏太太决心对这枚蛋珍爱有加、视如己出，甚至不惜每晚胎教，临睡前把长幼尊卑的道理抄写在蛋壳上，直到乖宝宝出生。
就是破壳的具体时间……连婷宝都无法确定。毕竟纯净之卵是足以令上古诸神为之血战的至宝，翻遍史书也只能找出一鳞半爪的记录。
“＃＃＃（涂抹痕迹），只要凑齐四要素，那么小霏宝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出生。”——《孵蛋手册》
李霏太太对此也无可奈何，只打算一回到洛西布鲁克就安心休产假，好让女士们照顾一大一小俩嗷嗷待哺的孩子。
“……”
伊蕾娜沉默不语，绕着白莹莹的蛋飞舞，隐约能感受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却又始终捉摸不透，这令她对这颗蛋愈发好奇起来。
“看够了没？拿来吧。”
李霏太太摊开掌心。
“？”
灰蝴蝶有些疑惑。
“我是你的姐姐，你是她的姨妈。”
小魅魔理直气壮，雪嫩爪子几乎怼到灰蝴蝶脸上：“见面礼呢？”
“……”
伊蕾娜不禁为自己刚才主动聊起这颗蛋而悔恨三秒，也理解了小魅魔在说出“亲闺女”这三个字时跃跃欲试的重音。
原来，都是魔女的诡计。
灰蝴蝶淅淅索索掏了会儿，最终从隐而不显的储物装备里取出一只粉色布袋，巴掌大小，入手是温软顺滑的丝绒质感。
“这是育儿袋。”
伊蕾娜无精打采道：“可以装下最多十颗有生命力的蛋或卵，防水、防震、防高温……能给幼崽提供足够安全的保护。”
“贴身携带可以，放进储物装备也可以。”
“谢谢！”
李霏把蛋举起，遮住脸，又探出半个脑袋，眉眼含笑：
“谢谢姨妈~”
“姐妹，你已经有三千条魅纹了，还是不要用未满周岁小魔女的腔调说话了。”
小心眼的灰之魔女通过口舌之利，让肉痛的心灵得到抚慰。
毕竟这育儿袋虽不是什么无价之宝，但只要是涉及空间的超凡物品，就没有便宜的。
“嘻嘻。”
成熟稳重、心地善良的人妻自然不计较这些。她晃着尾巴撑开育儿袋，刚准备把小霏宝塞进去，却忽然瞥见一抹可疑的液态残留物，顿时花容失色。
“姐妹，这是蛋液？”
李霏太太惊恐道。
“嗯啊。”
灰之魔女陷入了童年的回忆：“其实这育儿袋是我母亲送我的。小时候，她带我去火山搜集野生禽类的蛋，打算一人养一只当宠物。”
——火山，禽类……
李霏立刻回想起了艾琳妹妹，也就是灰发魔导师豢养的那只凤凰。她不仅流淌着高贵耀眼的神话血脉，还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院长阁下的信使，前途和小霏宝一样光明。
——只不过……被誉为【凤凰腾飞之地】的洛西布鲁克哪来的野生凤凰？那可都是市政厅下血本培养的高位图腾啊！
小棉袄也不敢说，也不敢多问，就和市政厅工作人员宁愿捏着鼻子背黑锅也不敢细究月光狼为何频频惨遭毒手一样。
雄踞深渊的炎魔暴君她敢反，但在灰发大魔王面前，小棉袄还需隐忍。
“但搜集过程中，属于我的那颗蛋不小心碎掉了，就只好……”
灰蝴蝶缅怀着再也回不去的美好童年，唇角似乎流下了亮晶晶的泪水。
——咕……艾琳妹妹那么可爱，凤凰那么可爱，你们怎么可以吃凤凰蛋……还不带我。
感受到慈母偏心的小棉袄选择性将质押在地精商人那儿的老狼王眼珠抛之脑后，满心幽怨。
旋即，她把小霏宝放进育儿袋里，和蛋液贴贴。

明日三更 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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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冰心玉壶
灰蝴蝶栖息在魅魔肩头，眺望破败凄美的黑红平原，忽然低语：
“该走了。”
“嗯呐。”
李霏怅然回应。
是该走了。
给这片土地带来无尽血腥与恐惧的炎魔大帝惨遭两位逆女所害，又在穷途陌路之际选择自毁；恶魔与女妖，熔炉域的两代霸主也因魔女的降临前后覆灭；就连但丁这座雄踞燃烧平原千年的王都化作尘埃。
仅剩依诺卡独自横陈于平原尽头，还是沉睡的刺猬，根本无从下手。
两位魔女都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再逗留的话，无疑会成为依诺卡复仇的对象。
于是伊蕾娜构建起传送仪式。
不多时，回家的路途被打通，蝴蝶在斑驳陆离的空间门户前飘飞，恋恋不舍回头：
“走吧。”
“嗯。”
李霏驻足凝视着出生入死的伙伴、异父异母的姐姐、共同行孝的妹妹、未破壳女儿的小姨，眼中藏着千言万语。
半分钟后，李霏轻叹：
“你带着黑小姐先走吧，我要再看一眼这里。”
灰蝴蝶如梦初醒：
“啊，我想……给玛蒙和奥登立一块碑。”
“我来吧，玛蒙也算是我的母亲。”
李霏柔声道：“况且，蕾欧娜也魂断于此，我要亲手为她搭建一座坟茔。”
空气变得忧伤且沉默，这对互相谦让、尊老爱幼的好姐妹都在效仿孔融，要让对方先走。
但渐渐的，彼此的目光又愈发犀利起来。
“我说，好姐妹，你怎么还不走。”
李霏眯着眼：“怕不是有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我只是近乡情怯。”
灰蝴蝶坚决不承认，并反问：“你呢？”
“我想再陪蕾欧娜一会儿。”
“传送通道要消失了喔。”
“那你还不走？”
“姐姐不走我也不走了。”
“……”
终于，传送通道在两位魔女的谦让中坍塌。
深渊还是那个深渊，纵使恶魔步入黄昏，女妖在烈日浩劫下消亡，也依旧动荡混乱，滋生着罪恶与欺骗；魔女也不愧是魔女，贪婪又危险，满口谎言。对她们来说，野心早已黏在灵魂上，不论遭遇了什么都无法抵抗来自利益的诱惑。
“我忽然想起来有东西忘了拿。”
灰蝴蝶一本正经道：“咱们换个地方再约？”
“得了吧，洛西布鲁克见。”
李霏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别死掉了喔。”
“放心吧，你欠我的帐是赖不掉的。”
李霏摆手送客。
毫无疑问，两位魔女都猜出了彼此的意图，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破。
灰蝴蝶用魔力牵引起仍沉浸在悲痛与迷茫中无法自拔的黑蝴蝶翩然飞向远方，说出最后的道别：
“谢谢。”
李霏并不清楚灰之魔女的感谢是出于雪中送炭的那一味暖心橘子汁，还是对沙耶的有效安慰，亦或两者兼有之。
但毫无疑问，把纯爱放在大火上来回翻炒煎烤才烹煮出的那一缕茶香，余韵格外绵长。
她幽幽注视难舍难分的两只蝴蝶，唇线翘起：
“我愚蠢的妹妹哟……”
善良小姨赠送的育儿袋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魅魔手中。
这里面装着的，是以李霏太太的骨血为基底，再将沙耶扭曲的爱情注入其中，才孕育出的蠢蠢欲动小生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枚蛋，是李霏夫人与沙耶共同繁衍的后代——
若无两位准妈妈无私奉献出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又怎么会有新生命的诞生？
所以抚养费与家庭教育的责任得由知画女士和沙耶共同承担才行。李霏太太既要给某人参与感以免她胡思乱想，又舍不得让她丧偶式育女，可谓是相当温柔贴心了。
此外，伟大的、神圣的、曲折漫长的创造过程，就发生昏睡小姨的眼皮子底下。
小姨却浑不在意，依旧把李霏太太当成好姐妹，甚至还要反过来耐心开导愧疚不安的沙耶，帮她缓解因背叛与欺骗而带来的良心煎熬，并十分大方地给宝宝送上见面礼，令人感动。
“挑个良辰吉日让小霏宝认伊蕾娜当干妈好了。”
李霏打了个响指，做出能够亲上加亲的决定。
想必今后洛西布鲁克的学园日常，会更加多姿多彩。
思绪飘忽间，两只蝴蝶渐行渐远。
虽然没有明说，但李霏已经猜出，失去酋长庇护的血斧部落将被高位魔女光顾，但愿他们不会惊喜过头吧，霏门。
至于长公主殿下为何不跟着去分赃……
一方面，是因为她心性高洁讲仁义，不屑于做这等趁火打劫的勾当。
另一方面，是她恪守孝道，深知一夜母女百日恩的道理。
如今母亲离世，徒留枕边人在浊世徘徊。
照顾母妻，长公主责无旁贷！
“孝之一字，到头来不过是将心比心呐……”
李霏点燃一支烟，抱膝坐在依诺卡身旁，耐心等待她醒来。
……
“你醒了，穆。”
灯神尚未睁开眼，就听见久违的称呼——玛蒙在失去某些能力前，就是以【mu】这个音节来呼唤她的妻子。
乌黑卷翘的睫毛轻颤几下后，亮起深邃灼人的眸光。
依诺卡幽幽起身，绸缎般顺滑发光的长发搭在肩头，似有暗香涌动；唇角也黏着一缕，为她平添几分慵懒媚意。
“……”
灯神环顾四周，沉吟不语，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
她瓦解了魅魔的全部灵魂防御，又把浑浑噩噩的妻子推到餐桌边；
灰蝴蝶被制服，昏迷不醒；
黑蝴蝶毫无征兆到来，再次绽放出匪夷所思的伟力——
思维便戛然中断。
如今醒来，守候在自己身旁的只剩下粉发魅魔，最终的结局便不言而喻。
当然，这并不影响“魅魔玛蒙”详略得当地向依诺卡阐明情况：
托妻子的福，她成功入主了魅魔的躯体；黑蝴蝶两度激发神性后，便再无一战之力，竭尽余力带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灰蝴蝶逃向远方。
两位逆女发起的叛乱，在荒芜与狼藉中收场。
“原来如此。”
依诺卡安静地接受了现实，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语调里似乎带有淡淡嘲弄：
“看来你已经适应了新的躯壳，玛蒙。”
“嗯哼。魅魔的身体虽然孱弱了些，但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活力。”
李霏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道：“最多三年，我就能重返巅峰。”
“……你很乐观，这是个良好的开始。”
依诺卡端详着被年轻身体所影响的妻子，眸光有些飘忽。
“事实上，我们都低估了魅魔的潜能。况且……”
李霏站起身，单手捏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嫣然一笑：“你不觉得，我又变得和年轻时一样美丽了么？”
她的长发在离心力作用下像花儿一样盛开，撑起太阳的明媚与月亮的浪漫；乌黑瞳孔里闪烁的两颗粉色桃心诡媚又妖冶。
“……”
依诺卡微微失神，镇定下来后又难以对焕然一新的妻子做出评价，只好以沉默相待。
“可惜呀，我苏醒时晚了一步，让她们逃掉了，错失神性。”
而李霏面露憾色，背负双手眺望远空：“我能感受得到，那缕神性与我很契合……可到头来，终究是有缘无分。”
“如果这副躯壳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出色，下一次的迷雾纪元总能得到神性的。现在还是先养伤吧。”
依诺卡的态度却很平淡，不经意间便透露出莫大秘辛。
霎时间，李霏回想起新年来临之际，那场弥漫恩洛斯乃至诸天万界的大雾。
——原来迷雾纪元和神性有关……怪不得能让九天十地的无尽高位生灵共襄盛举。
李霏擦掉眼角流淌的血水，抱怨道：
“我现在可是序列6的小魅魔嗳，还是不要随便说这种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事情啦。”
“是我疏忽了。”
依诺卡眸光幽静，忽然问道：
“你还记得多少？”
“大约丢失了百分之九十的记忆。”
魅魔晃了晃尾巴，没心没肺道：“不过放心吧，我还记得咱们在白骨殿堂的婚礼，和当初的誓言。”
她顿了顿，灿灿一笑：“另外，这只魅魔和恩洛斯的那位黄金女士有旧……不，不止，她还认识许多大人物，隐藏得可真够深呀……啧，脑子有点乱。”
“等我消化完记忆，或许可以借此深入矮人皇庭，探寻咱们女儿的下落。”
“不急。”
灯神似乎陷入片刻恍惚，又好像没有，神态依旧古井无波，连李霏都看不出端倪。
——大概，蒙混过关了吧。
李霏这么想着，将茶道锁开启到极致，竭力管束自己的一言一行，将最细微的表情、眼神、语气乃至心跳和血流速度都掌控在内，以免漏出马脚。
显然，重情重义的长公主不忍将义母的死讯告知依诺卡，只好铤而走险，行偷梁换柱之事，拿出毕生茶艺亲自冒充玛蒙，陪伴她的发妻，以慰亡母在天之灵，可谓是孝心良苦，冰心玉壶。
并且这个行孝计划很有可行性。
一来，李霏已经通过【摄魂】获取了母亲支离破碎的记忆；二来，占据本就会导致女妖性情大变；三来，玛蒙的灵魂两度自斩，又被逆女补刀，本就会导致记忆出现大量空白。
这些都是对李霏有利的条件，能够降低扮演的难度，并把很多问题推卸到灵魂伤势上——尤其是后者，她老熟练了。
再加上精湛茶艺傍身，李霏有一定的把握在短时间内不被依诺卡识破真相，以玛蒙的身份与她相处。
当然，小棉袄就算再孝顺，也总要对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负责，还有孵蛋以及胎教的重任在身，所以只能陪伴依诺卡渡过最艰难的时期。
等什么时候取回亡母的遗物，她就可以深藏功与名，回到洛西布鲁克继续当一名忙里往外、粗茶淡饭的主妇了。
为此，李霏提议道：
“你也被神性伤到了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燃烧平原一定会非常混乱。”
“咱们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修生养息……等你伤势尽愈，我修复残魂，再考虑今后的打算。”
毫无疑问，小魅魔是有备而来。
要疗伤，就必然得用到一应药物，李霏就能顺理成章要回母亲的遗产，然后跑路。
“……”
依诺卡无声飞起，算是默许了这个提议。
“等等我呀。”
李霏连忙跟上——她两只翅膀不连贯地张开，起飞姿势略显笨拙，一副晕头转向的模样，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才适应过来。
依诺卡停留在空中，眸中流淌的情绪变得清晰了些。
她已经有一个多世纪没见过瘟疫之主露出这般手忙脚乱的娇憨姿态了。
重又变得年轻的妻子像是一抹阳光，让冻结的心脏也有所松动。尽管冰层下的细小涟漪还不足以浮现到脸上，但依诺卡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忽视掉此刻来自心底的异样情绪。
于是灯神降落，用魔力卷着小魅魔，载她同行。
……
空间流淌的奇异声音灌入双耳，让小魅魔陷入一种翻着白眼的晕车状态。
等恍惚迷离的灵魂归位，李霏已经置身于熟悉的地方。
被摧毁的但丁。
烈日照耀过后，只余灰蒙蒙的烟雾笼罩天地，无序向四周扩散，像是无家可归的冤魂在游荡。
“朕的子民……”
魅魔大帝痛心疾首眺望着付之一炬的王都，呢喃低语。
而依诺卡抓起李霏的手腕，黑夜般的魔力蔓延，将彼此笼罩，随后飘向漫天烟尘，沿着滚烫废墟的缝隙不断深入。
很快，她们来到幽静逼仄的隧道。
熔炉暴君以身体为薪火，将但丁燃尽，可魔王寝宫深处的密道尚存，只是被烟雾所灌满，昏暗朦胧。
仿佛铺满干冰的长长石阶尽头，便是毒树生长之地，也曾发生过母女相认的感天动地场景。
她们一路向下，很快抵达熔炉域的真正核心。
此地已经面目全非，所有和毒树仪式有关的痕迹都被清理一空，显得空旷死寂；可淡淡雾霭也流淌到这里，雾中似回荡着暧昧不清的叹息。
“好好养伤吧。”
诡媚荡漾的云雾里，自诩为玛蒙的小魅魔摊开洁白掌心，又向依诺卡眨了眨眼，示意她将个人财物还给自己。

第四百九十三章 取而代之
“你不对劲。”
依诺卡飘来，明亮而深邃的眸光似乎有着洞穿人心的魔力。
“只是新的身躯需要磨合罢了。”
魅魔轻描淡写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依诺卡并不与她争辩，只是居高临下凝视她，像是要找出什么疑点来印证内心的直觉。
而凝视，永远带有不言而喻的意味。
被理想型人妻用专注的，凝沉的，不容抗拒的眸光从上向下凝视，对李霏太太而言和直接上手也没什么区别。
李霏偏过头，哼了一声：“依诺卡，不要以为我暂时虚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人妻外强中干的威胁，令更多回忆涌现于依诺卡心头。
毕竟每一个暮气沉沉的凉薄黄昏到来前，都经历过热情明媚的正午；只要蜿蜒发烫的汗水在泛红肌肤上流淌过，那么就算温度冷却，黏糊糊的触感也会萦绕不去——尤其是在夜晚来临的时候。
而眼前的这只魅魔，恰好被夜一般妩媚的连身袜包裹，肌肤也正好流烁着皎洁美好的月光。
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深处，旖旎星河旋转，细碎星光淋漓。
依诺卡忽然觉得，自己的婚姻似乎还能挽救一下。
于是她慢条斯理又不容抗拒地重复了遍自己的诺言：
“在你恢复前，我会照顾你。”
照顾这个词，很宽泛。
可以是无微不至地侍奉，或以此为名正当地剥夺其自由，执掌其财富，生杀予夺，无所不用其极。
“不要自视过高，依诺卡。”
铁骨铮铮小魅魔忍不住抗争起来：“对于灵魂的造诣，你远不如我。”
“关于这方面的超凡知识，你还记得多少？修复灵魂的秘术，你还能使用么？”
“完全没有遗忘呢，只要过一段时间，我就能……”
李霏比比划划，宛如毛发炸开的应激猫咪。
面对生性要强的倔强小魅魔，依诺卡并不呈口舌之利，只是吹出一口气。
迷迭香般的幽风飘来，李霏一个哆嗦，思绪恍惚，从尾椎到发丝儿都在颤栗。
【野性之息】，一种非常冷门的精神干涉类法术，效果是激发目标的天性；可在女妖族群中，这门法术却成了十分基础且常见的诊察手段，可以直观清晰地判断出族人在占据新躯壳后的精神状态。
如果受到的影响比较小，那说明灵魂驾驭了躯体，状态良好；但倘若影响很大，那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得做好随时脱离的准备，以免沦为灵魂被躯体本能所支配的怪物。
“……”
依诺卡低头看了眼被灌满的高跟鞋，眸光有些严肃。
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
她没想到，区区序列6的魅魔，居然能将曾经万空埋骨地的霸主污染侵蚀到这种程度。
如果不出手干涉的话……等病情继续恶化，和被感染魔女病又有什么区别？
而魅魔还没从天性释放状态中恢复过来，她气喘吁吁，媚眼如丝，瞳孔中两枚桃心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粉色光泽：
“到、到此为止了么？真是杂鱼呢……”
“跟你结婚，和守活寡有什么两样。”
“只怪我命苦，虚度大好年华……”
听着魅魔的絮叨，依诺卡有些错愕。
她明白，中了野性之息，就很容易松懈心防，口无遮拦；很多女妖家庭就是因此而破碎的。
这就意味着，要么就是小魅魔将类似的话烙在了心底，才出口成章；要么，就是玛蒙在吐露心声。
至于哪一个选项是错误的、荒唐的、该被排除的，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原来你一直在责怪我。”
内心中的某根弦被触动，依诺卡不禁开始反思。
当初女儿失踪后，她确实把太多精力花费在了寻找女儿上，忽视了眼前人。
玛蒙……是因为这样才心灰意冷，并选择占据暴食的炎魔做为报复么？
——不可能，玛蒙不可能幼稚到这种程度，为了赌气而自毁道途。
——但这……或许是让天平倾斜的最后一颗砝码，促使玛蒙夺舍炎魔的一个诱因。
——所以婚姻的失败，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不可推卸。
听着魅魔的肺腑之言，灯神眼里终于有了呼之欲出的情绪，像是尘封多年的蜜酒被打翻，潋滟醉人的水光流淌。
而不知死活的小魅魔仍在搔首弄姿，她香汗淋漓，吟诗作对：
“我的世界，哀伤遍地，繁花落尽。”
“看着颓败的花儿，心，一次次疼痛。”
“……”
依诺卡哑然。
半个世纪的光阴匆匆而过，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妻子那副丑陋臃肿的体态，自私歹毒的面孔。
直到此时此刻。
也许是短时间内接踵而至的狂风骇浪惊醒了荒芜沉寂的湖水，也许是魅魔自身散发出的万般风情卷起了黯淡凋落的迷迭花瓣，又或者是玛蒙如今这般虚弱荒诞的状态激发了曾一度无处安放的怜爱和保护欲……
但总之，零星火苗终究点燃了百年婚姻残留下的厚厚余烬，在天塌不惊的心灵中熊熊燃烧起来。
等魅魔清醒过来时，焰火已经顺着眸光，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格奈娅夫人早就告诫过她，有些东西不会消失，只会积攒，直到有朝一日连本带利爆发。
李霏也在菌丝中咀嚼出一些引人深思的片段，那是意气风发的女妖天骄玛蒙在婚后流露出软弱面目。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深渊里有一名身体健康的，天赋异禀的，拥有百年婚姻经验的，曾让玛蒙抬不起头的高位灯神，坐牢半个世纪再出笼的话。
序列6的魅魔能坚持多久才被怪物撕碎？
本能的恐惧感，将李霏吓出了颤音：
“你的目光，为何如此明艳灼人？”
“这样才能看得清你。”
“那又为何如此深不见底？”
“想起一些往事。”
“那……何故发笑？”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灯神不再多言，飘向魅魔。
袅袅雾霭仍沿着石阶往下灌溉，灌进魅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下密室。
朦胧烟气让这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一场过于真实、紧张又有些暧昧的梦。
李霏警觉后退，撅起尾巴：
“你要做什么？”
“忍得很辛苦吧。”
灯神如是道：
“魅魔天性在侵蚀你摇摇欲坠的灵魂。”
“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会帮你释放掉一部分压力，再巩固修复你的魂魄，直到你彻底掌控这具躯壳。”
——顺便弥补一下我个人的过失，或许能将黄昏挽回黎明。
“嘶……”
可魅魔并不领情，反而倒吸一口冷气。
她噔噔噔倒退几步，双手护在心脏前，义正言辞娇叱道：
“我不是，我没有，我好得很，你别瞎说！”
“哦？是么。”
眼见叛逆的妻子竟如此讳疾忌医，依诺卡便一把捞住魅魔的尾巴。
微凉绵软的掌心肌肤轻轻捻动，魅魔便咕一声扶住墙，惶恐、无助，楚楚动人。
“真的很严重呢。”
轻而易举被拿捏的魅魔，令灯神感受到久违的轻松和愉悦，眼中魅影婆娑，仿佛过去那个总在人前端庄正经、可关上门来与妻子独处时又吃人不吐骨的女妖太太从漫长沉睡中苏醒，尽情舒展婀娜体态：
“你要好好听话配合，我才能帮助你。”
“反了，反了。”
李霏气得浑身发抖：
“吾乃横空烈日，熔炉大帝，瘟疫之主！”
“快把我的东西还我，从此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性情刚烈的小魅魔尥起蹶子，将盛满蜜酒的高跟鞋甩飞，粼粼水光随之在空中荡漾，划过一条蜿蜒弧线，落在依诺卡幽静神秘的面颊上，宛如月溅星河，闪烁荧光。
接着她撒腿就跑，尽管无法挣脱高位灯神的力量，但她可以将尾巴延长，转眼就逃到三十米开外，急促拍打墙壁，发出杜鹃啼血般的凄厉呼救声：
“救命呀！救命！”
面对看似宁死不从实则是负隅顽抗的小魅魔，依诺卡只是对着她的尾巴尖尖又呵了口气。
湿润温暖的雨雾仿佛落在了李霏太太的眼瞳里，将人妻的矜持与傲骨彻底击溃。
——果咩捏，知画姐。
——我本想坚贞不屈守身如玉的。
——但敌人的法术实在太邪恶了。
她绝望又安详地闭上嘴巴，眸光黯淡下来，不再徒劳挣扎。
等转过头，李霏太太已经被澎湃天性所驱使，面露坏掉的笑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邪恶灯神。
灵魂的碎片不断从她身体里掉落，又在尘土中化开，化作两行妖冶曼妙的足印。
“……”
依诺卡用指腹摩挲着尾巴静静等候，就像是牵住缰绳或链条的女主人，眼瞳里倒映着浓雾。
在那片仙气撩人烟色氤氲中，魅魔吃吃笑着她走来，若隐若现的女性身体摇曳晃动，像奶油尖的草莓一样可口，又和迷雾里的花一样无拘绽放。
她的容颜清纯皎洁，又散发着弦然欲泣的柔媚易碎感；她肌肤娇嫩，吹弹可破，与半透明的黑色连身袜紧紧贴合，旖旎肤光若隐若现；盈盈一握的腰身和呼之欲出的赘肉形成反差，走动间便呈现出惊心动魄的柔韧与弹力；裙袂贴着修长紧致的大腿滑动，银色金属足链在被丝袜包裹的纤巧脚踝边闪闪发光，鲜活绝伦。
雾更浓了，飘进依诺卡的双眼，她不由得更加专注地凝视着比年轻时更加千娇百媚的妻子，仿佛在品鉴褪色油画里永恒妩媚的魔女，泛黄照片上活色生香的风尘女郎，试图将她们与上个世纪的尘世遗梦拼凑起来。
于是，一些老旧而温馨的画面在依诺卡脑海中浮现，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无一例外的是，画面里女妖玛蒙的身影，都在斑驳光影中逐渐扭曲，被魅魔玛蒙取而代之。
似是而非的结婚誓词也依稀在耳边回荡，依诺卡轻声将其念了出来：
“霏门。”
“嗯？”
小魅魔眨了眨眼，自己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事实上，她已经不是一次没由来听见她人念出这个音节了，很奇怪，也很没道理，但那时还可以归咎于巧合。
可如今，连依诺卡都……
总不能自己茶道的感染途径比魔女病还丰富，可以精神传播，并且完全无视序列等级吧？
但此刻已经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了，因为五阶茶道锁很远，依诺卡很近。
魅魔呸了一声，视死如归呐喊道：
“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宁死也要保全自由与尊严！”
“不要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法术控制我了！”
“……”
依诺卡这才从深邃汹涌的思潮中醒来，恍如隔世。
她幽幽注视着焕然一新的年轻妻子，又摇了摇头：
“我只用了一次法术，玛蒙。”
“呵，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李霏冷笑反驳一句，但颇有自知之明的她显然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以免被扯掉遮在妇道贞洁牌坊上的最后一件新衣：
“说吧，你打算怎么折磨我。”
“我会帮你疏导来自身躯的压力，然后修复灵魂。”
依诺卡重复了遍她的治疗方案。
“呵，妇妻那么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卑鄙，龌龊，趁人之危！”
李霏太太大声斥责的同时，认命般侧过脸，闭上眼睛，拿出最后的倔强：“放马过来吧，待会儿我但凡求你一个字，我就把秦……棋书画这四个字儿倒过来写！”
拙劣的欲盖弥彰，令婚姻经验更加老道的人妻不禁莞尔，又立刻收敛。
毫无疑问，如今的年轻妻子比一个世纪前更加有趣，宛如一名举世无双的天才钢琴师，能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弹奏出引人入胜的序曲。
而作为一名默契且同样演奏造诣不凡的观众，依诺卡不疾不徐询问道：
“你为什么如此抗拒吃药呢？”
“我是绝对不会……欸？什么？”
李霏太太睁开尚有泪光的双眼，茫然，错愕，带有难掩的失落。
紧跟着涌上心头的情绪是羞恼，于是她颔首咬住下唇；可身体里残留的、蠢蠢欲动的燥热感又令她难耐地扭了扭腰肢；足足过了好几秒，五味杂陈的人妻才反应过来，满脸庆幸，还发出如释重负的夸张叹息声：
“原、原来只是吃药啊，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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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轮到你了
自作多情的魅魔还在嘴硬，欲盖弥彰。
功力更深厚的依诺卡淡淡欣赏着即兴为之的作品，感到久违的轻松之余内心不免浮现出疑惑——
究竟是魅魔都这么倔强，还是眼前这只魅魔存在着独特的个体差异？
只有猎物知道，好奇是兴趣的体现，兴趣是沦陷的开始。
但猎物就得有猎物的样子，于是李霏太太失魂落魄，口中念叨个不停：
“就是这吃药，成本太高了，这可是灵魂之伤，我又伤得这么重……家业还被两个逆女毁于一旦……”
“也不知道魅魔这小身板，能不能承受得住大药、猛药的副作用……”
依诺卡并不是一位优柔寡断、凡事非得讲究循序渐进的人妻。
既然小魅魔已经急成这样了，自己也久违的有了兴致，不如……
破镜重圆，磨合感情上的裂痕。
反正，已经是成婚一个多世纪的老妇老妻了，没什么好扭捏的。
于是依诺卡主动解下她的洁白头巾，宛如掀开头纱的新娘。
她不复新婚时的紧张与焦灼，可心中涌现的这份期待却比记忆中更加鲜活馥郁。依诺卡已经能从容镇静地把握住这一刻的时光。
“你这是要干嘛……”
依诺卡的动作无疑吸引了李霏的注意。
小魅魔回眸，小心翼翼窥探着玛蒙的妻子。
她的秀发极美，浓密且柔顺，闪烁着丝绸般的荧光；略过李霏的鼻尖时，能感受到微凉水滑的触感。
嗯？略过鼻尖？
小魅魔后知后觉发现，依诺卡几乎和自己额头相抵。
烟雾承载着她婀娜匀称的体态，收束到极致的腰肢格外迷人，像蛇一样紧实有力，又柔韧得不像话；她美丽的五官充斥着异域风情，眼中满溢出灼人光彩，就像是灿烂阳光流转在两颗纯净的琥珀上，有潋滟光晕闪烁；蓝色肌肤如星空般旖旎、深邃，氤氲着令人浮想联翩的独特韵味。
这样一位媚骨天成的美人，竟由云雾和纱丽所组成，所以能妍丽却不落清婉，绰约又不失庄重，轻而易举就把小魅魔迷得眼神扑朔，小脸红扑扑。
“你、你要做什么。”
李霏太太明知故问道。
“帮你。”
依诺卡的双眼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并将手指贯穿进小魅魔水滑柔顺的秀发，掌心扣住她后脑。
“刚才不是还说用药物的吗，你怎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李霏太太又羞又急，小声质问。
“还没玩够么？”
依诺卡理所当然地反问，丝毫没有反省之意。
“你，我，这，太近了，使不得……”
小魅魔扭扭捏捏，想要推开灯神人妻。
她并没有忘了自己的初衷，她是来尽孝的，而不是来插足婚姻的；她只想带走养母的家产，而不是养母的妻子。
况且，李霏太太虽然偶尔会情不自禁做一些不检点的、羞于启齿的、令她回想起来都无地自容的事情，可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下来，无不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从不用篡改心智、暴力胁迫等超凡手段。
倘若像如今这般，利用【欺诈之石】赋予的伪装能力鸠占鹊巢、取而代之，岂不是打破了一贯以来坚持的原则？
可尘封半个多世纪的美酒，主动揭开了冰凉坚固的酒封。
潋滟酒光晃动，暧昧淋漓，又洒在李霏身上，馥郁香气格外醉人。
显然，当年上人妻主动出姬，展现出成熟果断的、热情积极的那一面时，青涩笨拙脸皮薄的美少女根本不值一提。
小魅魔哪经得起这种考验？
好在环境难改，思想却可以灵活。
——义母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必须隐瞒她的死讯，绝不能让她的遗孀伤心。为了将孝心贯彻到底，只好再委屈委屈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卧冰求鲤的孝顺。
——归根结底，我是被迫的，无奈的，不情愿的。既然如此，就不能算是违背妇道。
人妻霏熟练地说服了自己，问心无愧了起来。
……
世上哪来那么多瞻前顾后，拉扯试探？
尤其对结婚多年的妇妻而言，少女时期的腼腆与矜持早就被漫长岁月给磨没了。
余下的，只有妇唱妇随，推杯换盏。
一心篡位的小魅魔，阴差阳错地享受了回熔炉暴君的待遇，也深深感受到了义母生前所肩负的担子之重。
她裹着毛毯，脸色煞白，空洞无光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眼角还残留泪痕：
“太作弊了，完全不讲道理嘛……”
花魁小姐这一生，素来迎难而上，永不言败。
也正是凭借这种自强不息的意志，她才能披荆斩棘，高歌猛进，令诸族强者俯首低眉。
就算是沙耶那样旷古绝伦的水娃圣体，在道行高深的凡体人妻面前，也不堪一击。
但灯神……
完全就是神话传说中的无敌体质！腰部以上很美，除此以外就是烟雾，天生立足于不败之地。
所以，这场切磋在开始前，结局就已经注定。
并且这份落败的耻辱，似乎难以洗刷。
“鲜嫩可口。”
在魅魔的委屈控诉中，依诺卡侧坐在床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意犹未尽道：“魅魔，是个好种族。”
“嗯嗯！”
李霏闻言忍不住跟着点头，她觉得女妖也是个好种族，热情好客，民风淳朴。
就算小魅魔亲手害死了玛蒙，她的发妻也不计前嫌，盛情款待，化干戈为玉帛，可以说是非常大度了。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攀上她脖子，凉意渗人：
“只是我没想到，你涨了不少本事。”
“我是不是该对你刮目相看呢，玛蒙？”
“咕……”
小魅魔头皮发麻，情真意切道：“都、都是这逆女的天赋，和我无关！”
“依诺卡，你知道我的，我这些年都在吃吃吃，哪有别的心思？”
“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紧张。”
依诺卡收回手，表情略显微妙。
魅魔玛蒙是忠贞的，专一的。
可肚皮上的三千条魅纹也是真的。
这种纯爱和堕落的混沌叠加状态，就像匣子里的猫，又或者是李霏太太的婚姻档案。
就算是学识渊博的高位灯神，也无法对这种量子纠缠乃至哲学层面的问题做出准确判断。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她的情绪变得丰富了起来。
薛定谔的人妻对此倒是有着独到见解，嘀嘀咕咕道：
“艾呀，梅事的啦，只要你闭上眼，魅纹就不存在……”
依诺卡不置可否，幽幽感慨：
“怪不得都说魅魔是菩萨，普度众生。”
“……”
李霏太太感觉有被冒犯到，却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依诺卡披上素白纱丽，飘逸秀丽的长发尚残留着晨露的慵懒风情，比往日更柔软蓬松些；成熟体态还是那么匀称、紧致，却又多出几分轻盈感，摇曳生姿，暗香涌动。
她伸手没收小魅魔正欲点燃的薄荷烟，看来是把一部分无处安放的母爱也转移到了年轻的魅魔妻子身上，并正色道：
“你的情况很糟糕。”
“？”
小魅魔眨了眨眼，感到不解。
但随着依诺卡有理有据分析起病情，李霏太太逐渐羞愤了起来——
的确，魅魔人妻是很有天分的钢琴师，总能凭借具有开创性、颠覆性与创造性的思维，即兴弹奏出无法预测的、欢愉扭曲的旋律。
可真正决定曲目是否悦耳的，还是得看基本功。
只有手速足够快且技艺足够精湛的钢琴大家，才能奏响酣畅淋漓婉转动听的天籁之音。
但不论如何，乐曲都应该是循序渐进的，抑扬顿挫的。
要是没有一个渐入佳境的过程，从头到尾都是高音，甚至刚把手放在琴键上，钢琴就开始滋水的话。
那钢琴，多半是出了毛病。
“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小魅魔大声斥责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霏太太很清楚，她这不是身体不好，只是天赋全点输出了而已，攻高纸防，玻璃大炮。
所以通常而言，大家都是一起加速，并觉得小魅魔很厉害。
但灯神人妻可就厉害了，李霏太太根本没有输出的目标！
这导致依诺卡只看到了木桶的短板，并因此觉得这桶漏水，支棱不起来。
“这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玛蒙。你病了，很虚弱，仅此而已——当然，也有可能这只魅魔先天不足。”
依诺卡理智劝说着越活越年轻的妻子，并用魔力生火，似乎打算做饭。
但显然，她的话深深伤害到了小魅魔敏感、单纯又一生要强的心灵。
自尊心被戳痛的李霏太太彻底陷入应激状态：
“皇不可辱！”
“我是燃烧平原与万空埋骨地至高无上的主宰！”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虚弱，什么叫先天不足！”
“依诺卡，你给我说话呀，有本事造谣诋毁不敢与我对峙吗？”
“……”
依诺卡却选择放置处理，并利索地给魅魔妻子熬了锅十全大补汤。
咕噜噜噜噜……
久违的蛇女鳞片香气，暂时堵住了李霏太太的嘴巴。
“多喝点，滋阴补水，固本培元的。”
“噗——”
李霏太太被呛到，正欲摔碗，依诺卡就说出后续医嘱：
“你的情况，光喝药汤是行不通的，需要全方位、深层次、长时间的调理。”
有种不详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李霏太太眨了眨眼，瑟瑟发抖道：
“……你想做什么？”
“通过一些必要的矫正手段，把你调节成一个健康的节奏。”
“……”
小魅魔陷入短暂思索。
——矫正？
——怎么矫正？
直到联想起自己最擅长的拷问方式，李霏太太才恍然大悟。
然后她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救——命——咕。”
依诺卡捏住小魅魔的后颈肉，有条不紊道：
“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
“这里也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等你痊愈，咱们再出世。”
“另外……”
旖旎耳语从身后传来，小魅魔冷汗涔涔，仿佛被蛇妖叼住后颈往黑暗密林里拖，小脸上写满了绝望。
但依诺卡的计划不止于此。
她认真注视着魅魔妻子，又宣布了一则喜讯，要为妇妻时隔半个世纪的破镜重圆再涂上一管强力胶：
“玛蒙，我想再要个孩子。”
“啊这……”
小魅魔强颜欢笑：“咱们现在这情况，不太合适吧？”
“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玛蒙。”
“但丁已经化作尘埃，我们不再需要经营势力；你也至少要静养三年，所以我们有充沛的精力来抚育孩子。”
“积蓄问题也不必担心。熔炉大君用几个世纪赚取的家产，还有但丁国库，乃至燃烧平原无尽恶魔在过去几千年岁月里所收藏的宝物，如今大部分都掌握在我们手中。”
“与魔女共同降临的灾厄也好，但丁的末日劫难也罢，这些或许都是潘多拉女士给我们的警告，该换一种生活了。”
“唔……”
李霏有所动摇，也跟着权衡起利弊来。
一来，虱子多了不咬人，多个女儿对她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她不用考虑抚养和教育等问题——要是依诺卡不负责的话，大不了抱回去让秦老师多教个寄宿式学生，将来秦老师桃李满天下，李霏太太也可以享受更多小棉袄的孝敬，赢赢赢！
二来，依诺卡对如今的妻子不怎么放心，并不打算将巨额财富过早交到弱不禁风的小魅魔手中。但倘若有女儿的话……李霏太太就可以有更灵活的操作空间，实施曲线分家产的计划了。
三来，要是小魅魔的真实身份不幸暴露……小棉袄就会成为十分可靠的护身符，依诺卡纵使有千般悔恨、万种不甘，也未必舍得对女儿的母亲下毒手。
理性分析一波后，小魅魔便有了计较。
她晃着尾巴，娇羞道：
“那、那就听你的吧。”
“辛苦了。”
依诺卡的情绪有所松弛，李霏甚至捕捉到丝丝忐忑纠结的情绪在里面。
她抓住姬会，身子后仰，躺在充满弹力的、紧致婀娜的环抱中，又抬手捧住依诺卡的面颊：
“往前走，并不代表遗忘过去。”
“等我伤好了，一定会把咱们的大女儿找回来的。”
“……”
被慧眼如炬的小魅魔一口说中心事，依诺卡不免有些失神。
比记忆中更加可口且善解人意的妻子，就像是一股暖流，徜徉于荒芜死寂的心田。
于是干涸冰冷的土地上重又盛开出鲜花，无声却鲜艳。
依诺卡的唇线微不可查地扬了扬，颔首在李霏额头留下唇印，再次承诺：
“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小魅魔假惺惺道：
“哎呀，人家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没事的啦。你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毕竟养胎怀胎可辛苦了……”
“……”
依诺卡沉默半秒，随后眸光下垂，似笑非笑：
“玛蒙，你可能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
“什么约定？你尽快提，我玛蒙一诺千金！”
“这次，轮到你了。”
“诶？”
小魅魔瞳孔中一下子失去高光。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进屋”
《魅魔返乡Ⅳ》，堂堂连载！
影片简介：坚贞不屈的清纯魅魔误入深渊，被邪恶灯神捉住并囚禁在地下密室，不见天日，她该如何逃出生天？
影片类型：悬疑/惊悚/密室逃脱
失败惩罚：生蛋
吱呀，吱呀，吱呀……
迷雾中的摇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上面躺着一只无精打采的小魅魔，眼里没有光。
而依诺卡显然已经做好了久居的打算，她架起便携式的袖珍房屋，就连喷泉、花圃都一应俱全，要把深渊废墟下的隐秘角落改造成世外桃源，给小魅魔提供一个良好的养胎育儿环境。
超凡科技，震撼人心！
“已经……出不去了。”
小魅魔唉声叹气，满脸忧伤。
三天了！
谁知道她这三天是怎么过的？
只能说，跟这漫长的七十二个小时相比，少夫人待在家里和知画女士相敬如宾的那段日子，简直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
好在，她不仅能从系统小姐那儿购买防止肚子变大的药物，还可以把收货地址修改到自己的肚子里，连容器都一起消化掉，神不知鬼不觉。
这便是人妻在不为人知战线上做出的顽强抗争，誓死守住最后的妇道底线，就算被冷酷敌人欺辱也绝不屈服，隐秘而伟大。
可令李霏太太寒心的是，系统小姐还是那样认钱不认人，非但不给予丝毫折扣，甚至还落井下石，当了沉默的帮凶。
道德：-55
魅力：972
毫无疑问，这种对无辜受害者进行的道德审判，又给了小魅魔沉痛一击。
并且魅力的提升，势必会导致歹徒更加兴致盎然，令受害者本就水深火热的处境雪上加霜。
像这样推腰助兴的行为，和递刀子又有什么区别？
“也算是，看清了呢。”
李霏太太垂头丧气，有一种人间不值得的生无可恋感。
虽然她在订婚当天伙同蕾欧娜杀死了未婚妻与丈母娘；次日又拗断蕾欧娜的脖子，放出疯批病娇的公主妃把但丁炸了，满城生灵不论男女老幼齐齐整整被火化；已经堕落到无可救药的身躯又将纯爱少女污染，葬掉她的爱情之余还不忘哄抬身价，私吞她的神性，并因势利导，循循善诱，蛊惑她欺骗异父异母的亲姐姐、同生共死的好妹妹；一步步将病危的义母逼上绝路，再冒充她的身份，谋夺她的家产，接近她的遗孀，最终在亡母尸骨未寒之际，就被她最信任的妻子给……
但归根结底，别人不过失去了爱情和生命而已，李霏太太可是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啊！
“都怪那个谁不争气……如果她有点上进心，我就不必外出务工补贴家用；如果不必外出务工，我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到深渊；如果不来深渊，蕾欧娜就不会死；如果蕾欧娜不死，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孤苦无依的境地……”
“人家可真是命——苦——哟——”
正当李霏太太悲春感秋、长吁短叹之际，依诺卡端着热汤款款向她走来：
“玛蒙，该喝药了。”
“我、我没病。”
小魅魔立刻反驳，但架不住依诺卡大手笔地加了许多高位蛇女鳞片——
喝着高位蛇女鳞片哭，也总好过喝着低位蛇女鳞片笑。
况且食物是无罪的。
所以李霏太太乖乖喝下了补汤。
这下她更有力气哭了。
于是依诺卡递去一个眼神，转身进屋。
对于结婚一个多世纪的老妇老妻而言，这本是一个眼神就能心照不宣的默契。但不知怎么的，小魅魔素来精准敏锐的茶道锁，这回却人为失灵了。
诚然，母债女偿的道理自古有之，但架不住玛蒙欠下的债太多了，太沉了。
这可是高位人妻积攒了足足几十年的债务，如今依诺卡要把这些年亏欠的东西连本带利统统讨回来，并且利息完全是由魅魔的可口程度决定的。
李霏太太这弱不禁风如花似玉的小身板，哪经得起这么如狼似虎、竭泽而渔的讨债？
为了生命着想，当灯神人妻再度催债时，小魅魔倒头就睡，鼻息香甜绵长。
“……”
依诺卡驻足在门前，但众所周知，眼神叫不醒一只装睡的魅魔。
于是灯神慢条斯理解下头巾，绸缎般秀丽闪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与光滑清冷的湛蓝肌肤格外相称，像是沧海中蔓延的墨痕，神秘、妖冶，摄人心魄；曼妙婀娜的体态洋溢着成熟风韵，又被素白纱丽包裹，妩媚与端庄交相辉映；她直直注视小魅魔，深邃眼瞳里流淌着影影绰绰的涟漪，交融成一种不言而喻的暧昧风情，潋滟灼人但不轻浮，幽静无声却不可抗拒。
“……”
无形压迫感下，小魅魔仿佛做了醒不来的噩梦，身体蜷缩成毛毛虫，瑟瑟发抖。
“进屋。”
依诺卡如是道。
“不要啦。”
小魅魔立刻回应，紧闭的双眼便是装睡人妻的最后倔强。
“跟我进屋。”
依诺卡平静劝说：“让我看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不要啦依诺卡！”
小魅魔抓住椅子扶手，表明负隅顽抗的决心。
“进。屋。”
依诺卡最后一次警告，一字一顿。
“不要！”
小魅魔睁开泪光闪闪的眼，只是偏过头不看依诺卡，发出响亮的声音。
眼见身体状况堪忧的妻子不吃敬酒，但不要紧。
依诺卡有一千一百一十一种方法给她喂药，她对这一过程与其说是有足够的耐心，倒不如说是兴致勃勃、食髓知味。
况且，地下密室真的很深，足以掩埋更加响亮的声音。
……
“呜呜呜——”
静悄悄的地下密室里，回荡起小魅魔的抽泣声。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了，而是李霏太太觉得自己已经变形了。
“吁——”
依诺卡裹上洁白头巾，将自己咄咄逼人的一面封印起来；带着颤音的绵长吐息，则是她试图将尚未平复的、意犹未尽的、灼热躁动的心思给排出体外。
虽然忍不住拖堂了几个钟头，但她不是故意的，要怪只能怪魅魔玛蒙如今的滋味实在过于鲜嫩可口了，她不过是犯了全天下人妻都会犯的错而已。
美中不足的是，玛蒙此刻比她二十岁那年还要虚弱，像是从黑天鹅旗舰店里购买的丝绸面膜，稍一用力就能拧出水，再用力些就会坏掉，对灯神而言，难免有些……
不尽兴。
高位终究是高位，纵使走的施法者路线，也有翻江倒海之力。
看似匀称柔韧没有腹肌的肚皮，小魅魔恼羞成怒捶上去，也只能听个响；李霏太太使尽浑身解数反抗，甚至无法在依诺卡身上留下牙印。灯神风轻云淡镇压一切，紧致肌肤光洁如新。
湿漉漉的长发，便是唯一能证明小魅魔抗争过的痕迹——扯不断，但是能瞄准。
“完全翻不了身呢……岂可修，岂可修，岂可修！”
李霏太太四仰八叉躺在客厅餐桌上，一下又一下捶着桌面，流下屈辱的泪水。
依诺卡无疑是她生平仅见的大敌，不仅力量被碾压，千锤百炼来的技巧面对灯神的无暇体质也毫无用武之地。
遭逢这样的绝世人妻，纵使小魅魔心中有万般不甘，也无可奈何，只能悠悠长叹。
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毕竟茶道包罗万象，而妇道是其中一条分支，千回百转，坎坷多艰。况且世间人妻如云，想在此途称尊，无异于千帆竞渡，逆水行舟，唯有秉承迎难而上的不败信念，方能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可如今，在恐怖强者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强势无情的碾压下，李霏太太连无敌意志都要被磨灭了，道心黯淡无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霏擦掉眼泪，竭力睁开困倦沉重的眼皮，思索应对之策。
对于一生要强且性情刚烈的小魅魔而言，像砧板鱼肉一样任人搓圆捏扁无疑是奇耻大辱，若不雪此耻，今后恐怕彻夜难眠。
尽管她往日里也没少躺平，但那纯粹是出于懒得动弹的闲情逸致罢了。
手里没枪，和有枪不用是两码事。
——但，我该怎么做才能……
——啊对了，玛蒙！玛蒙当初是怎么让依诺卡怀上的？
李霏不禁追忆起已故的母亲来。
但可惜，亡母遗留给她的灵魂菌丝太少了，小棉袄自身的【摄魂】神通也是残缺状态，很难从支离破碎的光影中找出力挽狂澜之法，重塑道心。
——魅魔，真的没有希望了嘛……
——难道只有将来转职成灯神魔女，和依诺卡互相干瞪眼才能挽回些许尊严了吗……
渺茫希望火光再次熄灭，小魅魔涓滴不剩的干涸身体却再流淌不出泪水。
她麻木躺在餐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任由余温尚存的水滴自上而下飘零，飘进她了无生机的眼眶。
“……”
依诺卡掀开小魅魔的眼皮，观察涣散黯淡的瞳孔，又把掌心贴在肚皮魅纹上，感应片刻后轻叹：
“亏空得很严重呢。”
“你！欺人太甚！”
小魅魔病重垂死惊坐起，颤声指责道：“士可杀，不可辱！”
“我布置了五种仪式，搭配了七类药液，可以增加怀孕姬率。”
依诺卡不疾不徐道：
“它们的总价值已经超过一件璀璨级武装，功效也同样显著。按理说，就算是两个高位生灵，也该很快见效的。”
“可三天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依诺卡用比较委婉的语言，总结出【李霏太太肚子不争气】的结论。
“嗷！你怎么敢！”
尽管小魅魔不孕的原因是她悄悄喝了避免出人命的药，可这并不妨碍她小题大做、推卸责任。
李霏太太用力拍桌，大声狡辩：
“怀不上是因为你不中用！我身体好着呐！”
依诺卡对此平静如常，甚至有些欣慰：
“好消息是，你与这具身体的相性很高，已经产生了归属感。”
“虽然先天不足，但不要紧，只要坚持治疗的话就一定可以……”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小魅魔打断她的话，毅然决然道：
“你如此信口雌黄，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得离。”
“快把我的东西还我，咱们一刀两断！”
“……”
依诺卡眼帘轻颤，柔若无骨的双手温柔卡住小魅魔的脖子，光滑紧致且带有细微凉意的触感像是一条蛇环绕住项颈，只要收缩身体就能将洁白柔嫩之物绞断：
“你还记得咱们在黑夜与白骨见证下交换的婚姻誓言么？”
“只有死亡女士的传召才能让我们分离，霏门。”
“我们都是死亡女士的信徒，承载着祂的瘟疫与诅咒之道，亦无资格背弃对祂许下的承诺。”
“所以。”
依诺卡冷静询问道：“你想要离开我吗？玛蒙。”
“……”
李霏太太早就听说过，就算诸神亡了四千多年了，某些亡灵种族仍残留着“只有丧偶、没有离婚”的坏风俗，还美其名曰“让神明见证”，可以说是非常的封建、落后、愚昧了——他们不该信奉死亡女士，应该跟纯爱伪神圈地自萌。
不曾想这回遇上了真的。
或许，这也是玛蒙与依诺卡的婚姻名存实亡半个世纪，后者却始终不曾离开那头臃肿丑陋的怪物，甚至愿意主动和魅魔玛蒙修复感情的理由之一。
但李霏太太可不吃这套！
婚恋自由，是《洛西布鲁克宪法》赋予每位领民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
因此，视死如归且原则性极强的小魅魔只犹豫零点五秒，就献上尾巴，语气严肃道：
“是我语气重了，我检讨，我再也不敢了，夫人。”
显然，她在宝贵的婚姻自由与生命之间，做出了识大体的选择。
眼见魅魔重新组织了语言，态度也比较端正，依诺卡便松开手，又捋了捋主动递到指侧以示雌伏的尾巴，转身给她煲汤。
而李霏太太无声注视着灯神人妻的曼妙背影，眸光渐深。
——魅魔，隐忍！！
——今日之耻，来日定要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李霏太太捏着拳，燃起来了！
被收拾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这已经让她心意难平；可到头来，竟不得不委曲求全，检讨自己莫须有的罪名。
这般低三下四逆来顺受以泪洗面的日子，少夫人在洛西布鲁克就过够了！
但，怎么才能扬眉吐气以及摆脱生蛋危机逃出生天呢？
一罐热汤外加灯神人妻精心制作的十八道药膳下肚，小魅魔也没找到答案。
“走。”
依诺卡收拾好碗筷，呼唤道。
“还、还来？我……”
小魅魔大惊失色，想要服软求饶，又抹不开坚韧不拔的人妻自尊。
“出来。”
走向屋外的依诺卡回头瞄了眼杯弓蛇影的小魅魔，唇角不禁勾了勾，潋滟灼人的妩媚风情油然而生。

第四百九十六章 半口炼兵炉
蒙蒙雾气在与世隔绝的密室里萦绕，依诺卡在雾中前行，不一会儿便抵达尽头。
她在灰败干燥的墙壁上撰写出几行魔力符文，旋即烟雾开始向下涌动。
嚯！
李霏低头一瞧，确是地面无声裂开，一条幽深狭长的甬道悄然开启。
密道之下，还有密道！
小魅魔探头探脑，用警惕目光审视着冰冷石阶与深不见底的通道，还稍稍后退两步。
如今所处的地下密室，已经足够深了，令小魅魔插翅难逃。
倘若再往下……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依诺卡取出一盏灯，飘向密道更深处，不一会儿就回眸，眼神传递出的意思很清晰。
“咕……”
小魅魔垂头丧气，不情不愿跟上。
如果被提溜着后颈下去的话，那人妻的尊严真就荡然无存了。
咔嗒，咔嗒，咔嗒……
高跟鞋与古老台阶碰撞发出的诡媚回音在昏暗逼仄的隧道里回荡了六千六百六十六下，雄伟而狰狞的景象才呈现在眼前。
“嘶……”
小魅魔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中站定，漆黑眼瞳里反射着熊熊火光。
这里是一口巨大的溶洞，脚下弥漫着汩汩涌动的深渊熔岩。瘤子般的气泡生生灭灭，发出闷响；高温蒸汽升腾，令刺眼光芒扭曲模糊。
李霏只觉得自己落入撒旦的腹中，岩浆便是祂分泌的胃液，恐怖高温灼痛着肌肤，晃动的强光让她感到阵阵晕眩。
可她努力睁着眼，不想错过眼前的一切。
因为在死亡与灾难蔓延成的潮水里，还有一大一小两座“湖心岛”。
稍小的那座，方圆不过数丈——那是一口残缺倒塌的炼兵炉，炉中渺茫火光宛如风中残烛，岌岌将熄；稍大的那座则纵横近百米，不规则排列着七柱光，有奇异之物在如梦似幻的光芒里浮沉。
不用依诺卡开口介绍，李霏就明白，自己真正来到了但丁，不，燃烧平原最核心最机密的地方。
因为那七道光柱，赫然是圣坛！
能让魔法学院的黄金级天骄们生死相搏，不计代价也要争夺的圣坛！
“我的宝贝……都是我的……”
李霏低声呢喃着，眼中满是痴迷。
任何一柱圣坛，都是芸芸众生梦寐以求的、价值丝毫不逊色于造访一次知识树的超凡奇观；七柱圣坛相加，则足以掀起惊涛骇浪，高位巨头都要眼红。
她万万没想到，燃烧平原居然还藏着如此至宝，堪称惊世。
“看来你已经忘记了【传承之地】。”
依诺卡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自斩两刀又被逆女斩一刀，最后关头只能保留咱们之间的回忆了呢，果咩捏。”
小魅魔信口雌黄，双眼却仍离不开七柱圣坛：“我都忘了，咱们的王宫底下还藏着这块宝地……”
依诺卡淡淡矫正：
“不是但丁下方有传承之地。”
“而是玛蒙的祖辈发现了传承之地，所以才有但丁。”
“三千多年前，炎魔们获悉此地存在后，便在正上方建立城池，世代镇守。炎魔家族也因此而振兴，在那个黑暗动荡、群魔乱舞的年代里脱颖而出，成为燃烧平原至高无上的主宰，统御诸多高位恶魔族群。”
“唔……”
李霏太太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有初恋般的悸动感。
因为依诺卡的描述让她意识到，此地竟然还蕴藏着比七柱圣坛更加珍贵的机缘！
圣坛虽好，但通常来说是不可再生资源，只能造就强大个体；魔法学院的B-01号折叠空间能源源不断生成圣坛，才会被如此重视。
可依诺卡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此地机缘惠及了整支炎魔族群，炎魔们才能在黑暗血腥的燃烧平原崛起，如日中天。
——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才能造就出不可一世的霸主，横压诸多古老且恐怖的深渊恶魔？！
一念及此，物质人妻心跳得更快了，甚至产生一种在这里生蛋养胎也不错的感觉。
毕竟，内个谁完全给不了她这样的生活呢……
“来。”
灯神魔力拂动，护住见异思迁的人妻，以免她在高温中昏迷，并牵起她的手，飘向较小的那座岛。
倒塌的炼兵炉逐渐在视线中扩大。
跟方圆数里的熔岩湖泊相比，炼兵炉看起来很小，远看就是一个小黑点，像是火海中的一粒沙，随时可能被耀眼火光吞没；可真正靠近后，李霏太太反而感到一种压迫感，宛如置身于巍峨巨人脚下——
这口古色古香的炼兵炉散发着深邃厚重的气息，不知被何人所掀翻，横卧在深红湖水表层，仅浮现于湖面之上的一半炉体就超过十米高，截面也有十几米长宽，称得上庞然大物。
李霏并不清楚炼兵炉为何没有沉底，但她细瞧才发现，这炼兵炉并非一半浮于湖面一半沉进湖中，而是只剩下半口，尽数漂浮在岩浆表面，就好像连炽烈狂暴的深渊熔岩都不敢将其吞噬，而是心甘情愿承载着它，雌伏于重器下方。
并且这半口炼兵炉的炉身雕刻着包罗万象的图案，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鱼虫鸟兽……等不一而足，仿佛由大千世界熔炼而成，蕴藏乾坤造化。
“这是某位神祇遗落的炼兵炉。”
依诺卡幽幽道：“岁月埋葬了太多，炎魔们耗费几千载光阴，也没能追溯出祂的前尘往事，更无法挪动其分毫。”
“但炉中火尚未熄灭，所以能借此锻造超凡物品。”
“你的意思是……”
李霏太太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向祂祷告，献上祭品，祂就会有所回应。”
依诺卡如是道：“祂比较青睐各类超凡金属，冶金配方，锻造工艺……将这些丢进炉中，取悦祂，祂就会满足祈求者的心愿。”
“不论是直接把原材料锻造成兵器，还是把几件物品融合重塑成一件更优秀的物品；不论想要萤火级饰品，还是不朽级禁器；不论是破灭一界的魔兵，还是镇压社稷的重宝……都是可以的。”
“甚至，祂可以将兵器重新分解成超凡素材。”
——合着玛蒙【恶魔锻造宗师】的身份是这么来的？
——我上我也行……
李霏凝视着古老残缺的炼兵炉，心思翻涌。
毫无疑问，这就是炎魔族群绝不容他人染指的根基了。
凭借半口炼兵炉，炎魔家族每一代都可以诞生至少一名技艺出神入化的锻造宗师。
这就意味着，炎魔们可以获得源源不绝的财富，难以想象的广阔人脉，并且家族成员也能武装到牙齿……
获此至宝，崛起就成了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一点了。”
李霏直勾勾盯着炼兵炉，眸中异彩连连。
如果是炼兵炉当彩礼，七柱圣坛当嫁妆的话，那么亲自给依诺卡生个宝宝，好像，也不是不行……
虽然前者只能算半件神话遗物，但李霏太太毕竟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唯利是图的人妻，彩礼少要些也无妨。
身价，再次提高了。
“等你的灵魂逐渐修复，大部分记忆应该也能找回。”
依诺卡平静道。
“嗯呀……我觉得，此物与我有缘。”
小魅魔目光迷离，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把这玩意儿搬回洛西布鲁克并付费开放了。
“嗯，祂已经属于我们了。”
依诺卡不经意间就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妄图把李霏太太相中的东西变成妇妻共有财产，这何拎包入住的某人有甚两样？
——我的！我的！被我看上的就等于已经登记在我名下了！和你无关！
小魅魔忍不住鼓了鼓脸，却敢怒不敢言。
依诺卡自然是听不见小魅魔心声的，并且她带妻子来这儿，可不仅仅是为了参观。
灯神取出准备好的超凡素材，有条不紊丢进炼兵炉。
噗通，噗通……
那些品相不凡的素材似乎就这么浪费掉了，被岩浆所溶解。
紧接着，依诺卡又取出几块流光溢彩的金属，继续往炼兵炉里扔，红浪飞溅。
咚！咚！咚！
李霏太太眯着眼，快速浏览商城面板，很快找到外观质地类似的金属。
精金、莫瑞比斯极寒真铁、炼狱结晶、魔古金锭……
她对比后发现，第二轮投放的无不是高位素材，密度极高，价值连城。
可被投入炼兵炉后，性能优越到不可思议的、能充当璀璨级武装主材料的金属，竟统统化作薪柴。
倒塌的炼兵炉中，有别于岩浆色泽的那一缕火苗轰然升腾，化作澎湃烈火，翻滚涌动，萦绕着古老晦涩的符文。
隆隆隆……
平缓流淌的熔岩也霎时间躁动起来，汹涌旋转，交织成漩涡，破败古朴的半口炼兵炉坐镇于漩涡中心，炉身上的山河日月似在流转，散发出新世界降临般的巍峨浩瀚气息。
“真是霸道。”
李霏仔细观察，很快意识到那半口炼兵炉竟在攫取深渊熔岩，将恐怖热量鲸吞入腹，借此蕴养己身火种，冶炼兵器。
可被视作灾劫与毁灭的、蔓延之处尽遭深红吞噬的、令不知多少生命乃至文明化为焦土的岩浆，此刻却心甘情愿被掠夺，源源不断涌向漩涡中心，似乎已经完全臣服于炼兵炉半梦半醒的意志。
一件崭新的事物，缓缓在炉火中成型。
“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好。”
依诺卡显然已经熟悉了这种场景，她静静观测几秒就做出判断。
“你这是要打造什么吖？”
李霏太太眨了眨眼，颇为好奇道。
“给我们的女儿准备必要的防身用品。”
依诺卡如是道。
“……”
李霏太太傻了。
不惜斥巨资给先天不足的小魅魔准备药膳和补汤，并布置各种代价高昂但有助于怀孕的仪式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开始着手准备小棉袄的小棉袄将来可能要用到的各类物品……
这就说明，这位重金求女的富婆、富人妻、富太太有着足够的耐心与决心，不让小魅魔生蛋誓不罢休。
“会不会太早了点？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李霏太太回过神来，委婉劝阻。
“早晚都能用上。”
依诺卡淡淡回答，仿佛正在锻造的不是防身用品，而是一柄用来杀死渣女的剑。
“……”
小魅魔强颜欢笑，可嘴角又不自觉下撇，变成愁苦的表情。
过了会儿，她又有些吃味。
毕竟，长公主也是玛蒙的小棉袄；而依诺卡是玛蒙的妻子，所以小魅魔喊灯神人妻一声妈，也是合情合理的。
奈何这位母亲有失偏颇，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只顾着给还没出生的女儿兼外孙女忙里往外、置办神兵利器，却对身旁不离不弃的养女视若无睹……
——果然，捡回来的不如亲生的呢。
小魅魔越想越委屈，险些落泪。
她辛辛苦苦照顾亡母的遗孀，孝顺程度简直能媲美某位双马尾黄毛学姐，是足以载入二十四孝谱的佳话。
可这片赤诚孝心换来的，确是被囚禁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为如果生下来的话可以喊妹妹也可以喊女儿的混血魅魔做嫁衣……实在过于令孝女寒心了。
好在，依诺卡并没有忘记身体亏空虚弱且貌美如花惹人垂涎的妻子。
“想要什么？”
当为女儿或者说外孙女准备的物品即将成型之际，灯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倘若问世界上最浪漫最动听的告白是什么，那一定是“我给你买”。
而此时依诺卡的云淡风气语气，就颇具消费主义的浪漫气质，有种达芙妮小姐的美。
李霏太太不免被富人妻撩到，心中小鹿乱撞，眼瞳里冒出桃心，至死不渝的爱情油然而生。
“都、都结婚那么多年了，没必要破费啦。”
小魅魔偏过头，扭捏道：
“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就整一套不朽武装吧。”
“……”
面对李霏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哄抬的身价，素来天塌不惊的依诺卡沉默了。
神性、圣坛、神话遗物、不朽级套装……是达芙妮小姐看了都直摇头的程度。
几秒后，依诺卡提醒道：
“玛蒙，你占据的是魅魔，而不是龙或者地精。”
旋即，她不再征求贪婪妻子的意见，自行为小魅魔准备起破镜重圆的礼物来。
“哼。”
李霏太太满脸失望，目光在七柱圣坛与半口炼兵炉之间来回徘徊，突然又察觉到了什么，狐疑盯着溶洞的四面墙壁。
很快，她发出一声尖叫。

第四百九十七章 命运的终点
“嗷！”
小魅魔的惊叫声吸引了依诺卡的视线。
倘若不是没有脚，她或许会以为自己踩到了妻子的尾巴。
“成啦！噫！这事儿成啦！桀桀桀……”
小魅魔疯疯癫癫飞向漆黑嶙峋的岩壁，狂热而痴迷地审视着，还伸手去摸。
被高温烘烤得比铁水更烫的岩层立刻将雪嫩指尖烫红，小魅魔缩回手，可眼中仍充斥着贪婪，“库库库”笑得花枝乱颤，连深渊岩浆都为之起伏。
因为她看见，岩壁上雕刻着斑驳庞大的壁画，似从亘古残留而来，许多内容已经模糊了，但一尊炼兵炉依稀可辨，手握巨锤的庞大虚影伫立在一旁，熊熊炉火为祂而升腾。
从修长匀称的体态与紧致肌肉轮廓来看，祂定是古希腊女武神般的存在，力与美交织，浓密飞扬的长发如同耀眼火星，彰显澎湃活力。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壁画旁还有许多文字、符号、线路、图案……密密麻麻，黯淡细小，仿佛是岩壁本身的纹路，就算被火光照耀也毫不起眼。
但李霏发现，有许多符号与《熔炉斗气》里的内容一致！
——原来这里才是【命运裹尸布】所指引的终点……
李霏的目光一遍遍在岩壁上穿梭流连，陶醉其间，起伏思绪化作浪潮般的耳鸣声在颅内回荡。
对她而言，这些并不起眼的壁画，价值在七柱圣坛乃至半口炼兵炉之上！
面对眼前的绝伦风景，长公主的王被逆母付之一炬、被沙耶与依诺卡连番欺辱失去贞洁、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生蛋威胁……都不重要了。
——深渊，没白来！
——接下来只要卷走东西安全回到洛西布鲁克，就是花魁小姐大胜利！
小魅魔晃着尾巴，对依诺卡的浓烈杀机油然而生。
杀了她，不光能重获宝贵的自由，还能埋葬李霏太太的不堪过往，保全清誉。
更关键的是，高位女妖妇妻的遗物、熔炉大君生前攫取的家产、但丁积蓄了三十多个世纪的国库、燃烧平原恶魔们数千年来的劳动果实，还有此地的圣坛！神话遗物！熔炉斗气！统统都会成为李霏的。
如此丰厚的掉落物，李霏太太捅知画女士腰子都不会手软！
毕竟，当个薄情寡义但富有的寡妇，总好过吃糠咽菜强颜欢笑。
由此也可见，如果某位民办女教师富有起来，或达芙妮小姐允许楚楚动人的学伴嫁入豪门，她们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这充分说明了李霏太太不是那种厚此薄彼、两面三刀的人妻，只因为依诺卡来得晚，就虚情假意不把人家当回事；而是她对如何把一碗水端平有着更深刻、独到且精辟的理解。
奈何势比人强，小魅魔一时半会儿拿枕边人没什么办法，只好暂时压下帮助两位母亲团聚的念头，徐徐图之。
她抿着唇，仔细观测岩壁，将每一寸内容都烙在心底。
“看来你有了新的发现。”
依诺卡并不清楚小魅魔有送自己去见玛蒙的念头，平淡如故。
事实上，小魅魔并非头一个发现这些壁画的人。从炎魔到女妖，燃烧平原的两代霸主都曾被壁画内容所吸引，不知多少魔道巨擘、旷世天骄为此禅精竭虑，想要破解其中奥秘。
毕竟此地本就非同凡响，壁画上的字符更是能与神的尊荣并驾齐驱，共存于岩壁，必定是非常宝贵的知识。
可惜，悠悠千古一叹而过，荏苒光阴淘尽两代霸主，壁画上的知识却始终被尘封，不见天日。
直到小魅魔到来。
依诺卡平静等待妻子的回答，心湖中却不免泛起涟漪——魅魔变成玛蒙不过短短几天，可让灯神人妻产生的情绪，却已经超出过去几十年的总和。
“嗯。”
魅魔背负双手，眸光深邃，语调里带有万古皆空的沧桑感：“时来天地皆同力，吾道成矣。”
“……”
依诺卡幽幽飘到小魅魔身后，指尖摩挲她的后颈肉：“说仔细点。”
感受到来自后颈的凉意，小魅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从善如流道：
“就是……你知道的。”
“孤天资盖世，震古烁今，身怀两门绝顶功法，依旧能高歌猛进。”
“可惜传承有缺，无从寻觅后续的斗气典籍，才暂时驻足不前。”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霏顿了顿，抬手指向石壁，得意洋洋：
“依我看，这壁画上的内容，正是我缺失的斗气法门！”
“那逆女恐怕是通过预言、命运之类的能力推衍出这门斗气的大致下落，才横跨万千时空，来到深渊。”
“谁料她火中取栗不成，反误了卿卿性命。”
“我这个当母亲的，就只好勉为其难满足逆女的遗愿，替她将这门斗气修行至圆满了呢。”
依诺卡闻言，只提出一个问题：
“前几卷功法，她是怎么修行的？”
“就……被仇人追杀，坠落悬崖，走进神秘洞窟，见到一具女神石像……叩首三千下，掉落经文……现在想来，那具石像虽面容模糊，但体态和壁画上的存在相差无几呢。”
小魅魔嘀嘀咕咕，对答如流。
“那卷经文，也和这里是相同的文字么？”
依诺卡再问。
“是另一种。看来执掌炼兵炉的这尊女神，在不止一处留下了道统呢。”
小魅魔的回答很含糊，但逻辑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非要刨根问题，还有真正长情久伴的灵魂损伤后遗症小姐出来救场。
“所以你看不懂这文字，对吗。”
依诺卡终于提出真正的问题。
“不是有【语言通……诶？”
小魅魔漫不经心的语调戛然而止。
因为她带上了博学耳坠，却发现岩壁上的文字依旧没能被解读。
“这是神祇创造的语言，文字本身就是一种古老神秘的超凡符号，每一个字都可以蕴藏非常深奥、浩瀚的道理，【语言通识】是破解不了的。”
依诺卡提醒道。
“……”
李霏太太闻言，顿时心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修行的方式很简单，只包含两个步骤。
一，获得斗气典籍或冥想法门。
二，加点。
那么问题来了——
她获取了典籍内容，但不识字的话……算是“获得”吗？
她拥有了知识的载体，却无法看懂知识的内容本身，算是“获得”吗？
她捡来一本书，但上面的文字如同密码，并且没有字典可供翻阅……那她真的获得这本书了吗？！
李霏太太从未停止过对系统小姐的探索，可这种暧昧模糊的问题，还是头一回碰到。
若是根据过往与系统小姐斗智斗勇、屡战屡败的经验……
“亲爱的，加个点呗？”
小魅魔眨了眨湿漉漉的双眼，又晃了晃尾巴，媚态毕露，无声央求。
可含情脉脉的呼唤，换来的只是不解风情的沉默。
“……”
小魅魔咬住下唇，暗自记下这笔账。
值得庆幸的是，她有四只小叮当可以用，就算其中一个不怎么通情达理，另三个想必总有一个可以支棱起来——
前提是逃回洛西布鲁克。
至于为什么没当场和系统小姐再分手，理由也很单纯：
如果实在逃不掉，她可能要赌一波，直接在地下密室里抽奖，寻求逃生之机。
因此在重获自由前，分手绝非良策，不论系统小姐多么无情无义，李霏太太也只能委曲求全。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
在系统小姐那儿碰壁后，李霏太太便虚心请教起依诺卡来，并一如既往利用身体语言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尊师重道的态度。
而事实证明，没人能在胳膊感受到温软弹力压迫且被小魅魔用亮晶晶的、崇拜且纯真的、热忱又亲昵的目光仰视时敝帚自珍。
依诺卡的语言密度，有所松动：
“想要解读上面的文字，要么寻找一位【拥有神性的秩序系施法者】，他们的语言通识连神明的语言都能翻译；要么请教那些古老而知识渊博的贤者。”
“事实上，炎魔族群的先祖已经做过这件事。”
“哦？那岂不是有现成的？好耶。”
小魅魔欢喜雀跃道。
“并没有。”
依诺卡平静浇了桶冷水：
“知识是宝贵的。所以上述两种方式，都意味着不菲的代价，就算对炎魔族群而言亦是如此。”
“因此，他们先绑来了一位自我保护能力较差名声也相对有限的神学家。”
“在灼烧神学家的灵魂后，炎魔们成功破解了壁画的一部分内容……”
——今日份深渊笑话get√
小魅魔晃了晃尾巴，忍住不笑，而依诺卡的诉说仍在继续：
“……岩壁上记载的东西是一门斗气，名为【熔炉】。”
“可惜岁月埋葬了太多。炎魔们很快意识到，石壁上的熔炉斗气，是残缺的。”
“根据每个篇章的标题来看，保留完整的，只有【卷贰】、【卷叄】、【卷伍】、【卷柒】。”
“之后，炎魔又捉来几位小有名气的博学者、考古家……反复印证后，先前得出的结论被彻底证实。”
“兴师动众的探索，到此为之。”
“纵使【熔炉】是神明所创造的斗气典籍，也没有超凡者会在连第一卷都不全的前提下选择修行；或许这门功法在上古时期曾辉煌过，震动九天十地，但如今已经是废弃的篇章，不值得付出惨痛代价，请来真正高贵的贤者破解其中奥秘。”
“后来，仍不乏炎魔、女妖一族的天骄前来观摩，想要参悟神话文字中的精髓，或从壁画上汲取零感，感受残缺斗气的意蕴……但终究没人真正译出通篇功法的内容。”
依诺卡的回顾到此为止。
“哼，难怪都亡了！神话时代的知识近在咫尺，却因为心疼钱而不去深入探究！”
小魅魔气呼呼哼了声，便不再多言，绕着溶洞飞舞，务必要把壁画中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拓印在心中。
显然，她才是真正热爱知识的，哪怕有所缺损也不嫌弃——单是第五重、第七重斗气内容，就价值十亿零一千万财富值！
缺乏上进心的民办女教师永远不可能给未婚妻买这么贵的东西呢。
没一会儿，依诺卡的描述就被证实，许多字迹与符号已经脱落消失了，或模糊到根本分辨不清。
也正是此刻，李霏感受了到岁月的无情。
因为岁月带走的不仅仅是传承，更是勤俭持家的李霏太太的命。
哪怕是价值百亿的熔炉斗气第八重，只要少一个字，李霏太太就必须得兑换原版——找婷宝“俺寻思”一波来补全的话，蕾欧娜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于是小魅魔抱着喜悦又沉痛的心情，将看不懂的文字、符号一个一个强行记忆在心底。
这无疑是对知识的尊重，是一种美德，但依诺卡显然不舍得备孕期间的爱人孜孜不倦投身到书山学海中，便召唤出幻象。
许许多多的依诺卡井然有序在溶洞里飞舞，将岩壁上的内容制作成法术相片，最终合一，交到小魅魔手中：
“用这些就可以了。”
依诺卡的行为很体贴，但作为一名独立自强的人妻，李霏太太又岂会心安理得接受不劳而获的成果？
她头也不回，聚精会神道：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记下。”
这无疑是破天荒的奇景，若传出去，恐怕某些女士真要以为李霏太太被夺舍了。
可这么点小花招，又岂能瞒过依诺卡的心思？
毫无疑问，妻子在抗拒生蛋，拖延时间。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老妇妻冷战几十年才破镜重圆，该抵得上多少次小别？
更何况，凡人再能吃，一顿也吃不下一头牛；可食欲旺盛的高位生灵，当真能吞山饮海，吃空一界。
比如，整座城市一年消耗的粮食，都不够玛蒙生前吃几天。
而可以旺盛起来的，不仅仅是食欲。
面对几十只妖精也能面不改色、进退有度、大显身手的妇道大能，对于旺盛状态的高位人妻而言，也是不够吃的。
事实上，依诺卡已经非常克制、收敛了，起码每次都给变成魅魔的妻子留一口气。
可高位人妻终究是高位人妻，几十年的积蓄被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依诺卡的冰冷心湖早已剧烈沸腾，却无法将满腔滚烫酣畅淋漓宣泄出来，宛如烈火上烧开的水，只能从壶嘴里喷出细小急促的蒸汽。
这无疑是一种煎熬，但凡自制力差点，小魅魔就可以在被关进地下密室的当天，马不停蹄飘到橘湖底下挂机了。
那么理所当然的，尽绵薄之力帮助妻子一点点将旺盛强烈的【食欲】给填满，无疑是身为人妇的魅魔玛蒙应当履行的责任与义务。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依诺卡捏住魅魔的后颈肉：“先跟我回屋，以后你有的是时间下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玛蒙之墓
“魅魔……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小魅魔四仰八叉，灯尽油枯。
毫无疑问，在弱肉强食的人妻切磋中，魅魔再次一败涂地。
过了好一会儿，依诺卡进屋，将湿漉漉、黏嗒嗒的小魅魔扶起，给她喂汤。
咕嘟咕嘟咕嘟……
李霏太太喝下大补汤，身体恢复了元气，可内心的阴影却更大了。
她推门而出，步履蹒跚，走进蒙蒙的雾。依诺卡栽种的花儿在迷雾中绽放，像是一张张滑稽、嘲弄的笑脸，在奚落技不如人的人妻。
一时间，李霏太太无地自容、羞臊难当。
——不，不是技不如人。
——这波是凡体输给了拥有混沌圣体道胎的赛亚人。
小魅魔勉强安慰着自己，愁眉苦脸来到花团旁，召唤出妖精让她们刨土，不多时就堆起一座坟包；她又亲手插下一块碑，写出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
亡母玛蒙之墓。
“母亲！”
小棉袄擦着眼泪，无声而凄厉地哭诉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孩儿恐怕就要挺着大肚子来给您上香了！”
“您快回来，睁眼看看吧！”
“……”
依诺卡悄然跟来，盯着哭坟的魅魔，眼神有些复杂。
不得不说，玛蒙和这具躯壳的匹配度真的很高，连以往被埋没的天性此刻都苏醒了，比真的魅魔还真，甚至有几分魔女的特性；但时不时也会展现出匪夷所思的混沌精神状态，做出一些堪称抽象艺术的行为。
比如此时此刻，她亲手葬下自己。
这是依诺卡都始料未及的操作，太抽象了。
如果从好处来想，这代表玛蒙进一步吞噬了魅魔的记忆，代入【长公主】的身份，将那头暴食的炎魔、用血腥与恐怖统治熔炉域的暴君视作义母。这是必要的，唯有如此才能彻底灵肉合一，发掘躯壳的潜能。
风险……则是彻底迷失。
依诺卡扪心自问后，发现那样的风险似乎也不错，并不令自己担忧，于是略微提起的心绪又松弛下来。
她走到小魅魔身后，给她系上项圈：
“戴好，别丢了。”
这是一条黑色皮革项圈，其上点缀着暗金色金属环扣，将莹白肌肤衬托得醒目，有种诡媚妖冶的哥特系美感。
刚才有些碍事，所以取下了；虽然待会儿还会碍事，可反复拆装，总好过丢三落四。
“拿、拿走，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一生要强……”
小魅魔偏过头，倔强拒绝，可推阻的力度很小，甚至一不小心还撩开了发丝，方便依诺卡将黑色皮革与肌肤嵌合起来。
【叹息项圈】
物品评级：璀璨
描述：可消耗10000魔力值或一枚献祭宝石，召唤出一头骨龙为你作战，持续时间3600s；冷却时间24小时。
这就是依诺卡先前用半口炼兵炉为虚弱期的妻子打造的、用来纪念妇妻破镜重圆的礼物。
它的用途是召唤骨龙，这说明在先前的动乱中，识人善任的依诺卡敏锐察觉到小魅魔很有当龙骑士的天赋；而一个自然日的冷却时间且没有使用次数限制，则充分证明这件物品是何等贵重，就算与璀璨级超凡道具横向比较，也无疑是最珍贵的那一类——是民办女教师买不起的模样。
总之，有了这条项圈傍身，就相当于拘禁了一条骨龙贴身守护李霏太太，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可惜每天只肯上班一个小时。
如果是那几位小叮当的话，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当作礼物送给李霏的。倒不是因为小气，而是这东西对于中低序列超凡者而言，实在过于出格了，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无异于给还在上学的姑娘送了一家实力雄厚效益稳定的公司，公司名为【不要再努力了】。
但在依诺卡眼里，小魅魔并非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是短暂蛰伏的烈日，虚弱病态的黄昏过后必将迎来更加璀璨盛大的黎明，才做出错误的、等同于溺爱的决定。
这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好在李霏太太的野心早在第二次踏足狼窟时就经过了检验，不会因此而驻足不前。
美中不足的点在于……
“母亲，您瞧瞧，我现在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哟。”
小魅魔终于发出声音来，在玛蒙的坟墓前长吁短叹：
“您在的时候，某些人只是对我爱搭不理。”
“您一走，她就原形毕露了。”
“明知道我才序列6，也明知道正常来说序列5的法娘都未必有一万个单位的法力值上限，得用装备支撑才行……可她偏偏送我这么个东西，这不是刁难人家嘛……”
“真是荒——唐——唷。”
小魅魔的控诉宛如杜鹃啼血，声泪俱下，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
被指槐骂桑的依诺卡心情有些微妙。
占据之初，精神有些错乱是正常的，她的心弦也不至于被轻易拂动。
但小魅魔对于【身份】的强调，让依诺卡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女妖的底线，终究比魔女高了不少。
“玛蒙。”
为了避免被小魅魔把思想带进沟里，陷入对伦理问题的迷思，依诺卡不得不用重音呼喊玛蒙的名字，锚定辈分：
“在你重回高序列之前，我会寸步不离陪伴你。”
“所以这条项圈，不是给你现在用的。”
但小魅魔好不容易抓住了能让依诺卡别扭的痛点，又岂肯轻易罢休？
她弦然欲泣的泪眼回眸看去，柔柔弱弱道：
“我会听话的，妈妈。”
“……”
心湖被打出妈妈牌的魅魔搅动起涟漪，依诺卡沉吟好几秒才开口规劝，也不知是在劝说魅魔还是自己：
“你是玛蒙，不是鹿目圆。”
“魅魔只是你的躯壳，女妖才是你的根本。”
“诶？”
小魅魔眨了眨眼，眸光清澈，满脸纯真无邪：“我看起来像鹿目圆，闻起来像鹿目圆，吃起来也像鹿目圆，那我不就是鹿目圆么？为什么非要说我是特色魅魔玛蒙呢？”
“玛蒙是我已故的母亲。”
“我说的对吗，妈妈？”
依诺卡略感窒息，仍耐着性子再次好言相劝：
“把墓拆了吧，你还没死，玛蒙。”
小魅魔的尾巴晃了起来，仰起的小脸儿一片娇憨，吃吃笑道：
“不要啦妈妈~这多少是女儿的一片孝心嘛~”
依诺卡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不过如此嘛。
终于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小魅魔不禁沾沾自喜，笑得很开心。
但她显然忘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
“看来这次的融合顺利过头，导致你的意志有些混淆。”
依诺卡忽然扬了扬唇角，眸光有些幽深：“所以需要更强力的介入措施。”
“什么意思？”
小魅魔笑不出来了，提心吊胆询问。
“进屋。”
依诺卡的回答言简意赅。
“还、还来？”
霎时间，小魅魔大惊失色，结结巴巴指责道：“我母亲尸骨未寒，你怎么可以如此荒唐无度……”
“玛蒙，你没死。这座墓，也没必要存在。”
“你要做什么？”
孝心赤诚的小魅魔闻言，立刻舍身扑在坟包上：“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决义？”
曾经有句老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时代变了。
小魅魔这份感天动地的孝心根本无法打动铁石心肠的灯神人妻，依诺卡无血无泪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进屋。”
“你怎可如此歹毒，蛇蝎心肠！”
依诺卡第三次警告：
“进屋。”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小魅魔风骨铮铮死谏道。
可依诺卡，缓缓向她飘来。
“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小魅魔愈发微弱的声音，在后颈被提溜住的那一刻终于变成央求：
“至少、至少……”
“嗯？”
“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铭记舔犊情深的小魅魔认命般闭上双眼，颤声道：“但一定不要毁坏我母亲的坟茔……否则，一切将无法挽回……”
这次，李霏太太没有撒谎。
可情真意切的实话，又怎敌得过先入为主的谎言？
亡国的长公主，终究没能在邪恶后妈手中保住先皇的陵墓。
……
又被灌了一肚子大补汤的小魅魔失魂落魄跪坐在母亲被填平的坟包前，悲伤逆流成河。
经过一番抗争，虽然她没能夺回自由，但至少……
血脉又进化了。
曾在白骨殿堂的见证下与玛蒙交换不离不弃誓言的依诺卡，与妻子共同渡过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纵使婚姻名存实亡，也未曾背叛。
可相濡以沫的人妻变成遗孀后，竟来不及等到玛蒙过头七，就和逼死她的小魅魔日夜笙歌，甚至还亲自夷平了玛蒙的坟墓，并手植几朵小白花，在亡妻坟头忘我盛开。
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道德为何会沦丧到如此境地？
小魅魔想不通，她不过是个清白无辜、与世无争的妇道人家罢了。
她只好留在母亲的坟头，独自神伤：
“母亲，你留给我的担子，太重了。”
“女儿的香肩，扛不动吖……”
恶魔的喇叭向上绽放，仿佛玛蒙转生而来，用无言微笑安抚着受了委屈的女儿。
“女儿有空还会再来看您的。”
李霏见血脉进化告一段落，才依依不舍与母亲道别。
毕竟，洛西布鲁克太远，小别胜新婚的灯神人妻太近。
孤苦无1的小魅魔不知道自由和下一次进屋哪个会先来，只好珍惜当下的宝贵光阴，争分夺秒完成有意义的事情。
她噔噔噔迈过六千六百六十六级石阶，观摩壁画。
诚然，依诺卡将法术相片交给了她，可万一有遗漏呢？万一有某种线索是法术相片无法记录下来的呢？
这里太神秘超然了，一切皆有可能，熔炉斗气又事关重大，李霏必须亲眼将全部内容记在心底才肯罢休。
可惜……
李霏贪婪凝视着七柱圣坛。
它们错落在黑色岩层上，熠熠生辉，散发出伟大神圣气息。
毫无疑问，炎魔和女妖这两代霸主没少做监守自盗的事情，此地原本肯定不止七柱圣坛，但被侵吞了不少，只留下七柱，就像是精美礼盒中齐齐整整排列的月饼被随机抽走大半，只剩下五仁的、香菜的，以及和蓝瓶洁厕灵联名包装的。
事实上，根据残存圣坛的疏密程度、岩层面积、排列规律，李霏推断这里原本有二十一株圣坛！
涵盖死亡、混乱与战争三系超凡法则，从一阶到七阶，对应入门级至大师级超凡知识。
换而言之，此地几乎能从无到有造就一尊知识序列的高位大能！还是三系兼修！
纵使如今时过境迁，只余七柱，也依旧是无价之宝，足以轰动诸界。
只不过，这般惊世机缘必定对应着某种古老且强大的传承，相应的晋升仪式也会极其严苛，气运智慧不足的话，根本承受不起命运如此慷慨沉重的馈赠，只会横死。
“莉莉丝就是继承了某种传承才脱胎换骨的吧……格蕾丝那张黑红大弓和那套能变色儿、会发光的连体紧身胶衣也很酷炫……不像俺们魔女，陪酒赔笑不说，还得上缴九成九的营业额……”
花魁小姐盯着人家的传承，羡慕的泪水险些从嘴角流下。
诚然，最宝贵的三柱高位圣坛已经缺失了，连对应专家级超凡知识的六阶圣坛都仅存一柱，可剩下的依旧散发出香甜诱人气息，无孔不入蛊惑着、勾引着、呼唤着李霏太太。
一柱六阶圣坛，一柱五阶圣坛，两柱三阶圣坛，两柱二阶圣坛，一株一阶圣坛，落在李霏太太眼里，那就是至少九点潜能点！
这得积攒多少功德才能换来？
然而，煮熟的鸭子近在咫尺，小魅魔却只敢远远瞧着，不敢偷吃。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灵魂重创的瘟疫之主，极度虚弱的炎魔暴君。
序列2的存在，又怎么会需要那些东西？
可以说，只要李霏敢占有那些圣坛，那小魅魔的身份就必然败露。
依诺卡会如何处置害死自己妻子，又冒充自己妻子，甚至已经和自己紧锣密鼓、如火如荼奋斗在生蛋第一线的带孝女？又该如何面对荒诞现实？
小魅魔不敢想，只好把贪念深藏于心底。

第四百九十九章 地下七日
被囚禁在地下密室的第七天。
依诺卡将一份鲜活无缺的烈阳级素材当作鲜花埋进土里，算是完成了今日份的劳动计划。
她的目光幽幽扫过焕然一新的密室，才飘然回身，来到装睡的魅魔跟前，沉静语调里带有些许独属于人妻的温存与关切韵味：
“你裙子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没事，用法术就可以了！”
“法术虽然便利，但水洗再晒干后的衣服会更舒适。”
“那我自己舔干净再晒干就好了！俺们魅魔没那么娇气！”
面对依诺卡的好意，小魅魔油盐不进，俨然一副自己的家务活自己干的姿态。
不过短短几天，小魅魔就性情大变，如轻橘子小说里的女主般迟钝，毫无妇妻间最基本的默契，也读不懂成年人的含蓄暗示，更嗅不出空气里弥漫的心照不宣氛围。
可依诺卡并不因此而感到恼火。
她只是无声解开月白头巾，比绸缎更加顺滑亮丽的长发披散到肩头与脑后，凌乱且妩媚，涌动暗香。
这下，暗示变成了无声胜有声的催促，可这仍叫不醒装睡的魅魔。
依诺卡只好先礼后兵：
“那先进屋吧。”
“进、进屋？进什么屋。”
小魅魔不情不愿睁开眼，瞳孔里便漾起涟漪。
或许是因为那袭洁白纱丽与蓝色肌肤交织成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神秘异域风情；又或许是因为那抹静谧气质与深邃灼人的眼眸共同演绎出的绝伦人妻风韵；李霏太太的心弦，深深悸动了起来。
但毫无疑问，在她眼中冉冉升起的，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也是最惊艳的魂魄。
可这并不妨碍小魅魔高挂免战牌：
“今天是我母亲玛蒙的头七，可不敢胡来。”
说着，她用尾巴卷起依诺卡手中的素白头纱，裹在自己脑袋上，权当是披麻戴孝。
但俗话说得好，二胎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况且身为魅魔的妻子如此消极厌战，这简直是在和种族天性怄气，时间久了，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依诺卡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决心帮助妻子重拾对婚姻的热情，对爱情的勇气，对生活的信心。
所以她揪起魅魔的脖子，带她回屋——有了项圈后提溜起来更方便了，用指腹勾起项圈上的金属拉环就行，也比扼住后颈更容易维护小魅魔的自尊心。
咚！
房门缓慢又不可抗拒地被关上，屋外摇椅却仍在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吱呀声响。
……
“有些魅魔，十八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
又一次被喂饱的小魅魔照例坐在母亲被填平的坟头前，向那几朵小白花倾诉满腔幽怨。
她的身体很健康，容光焕发，肌肤与秀发更是流光溢彩，宛如被蛟龙衔走的明珠，日夜浸润在水中，盘玩得通透发光；可精气神却很忧郁，给人一种削瘦憔悴的气息。
显然，依诺卡在物质方面并没有亏待小魅魔，不仅给她提供了充足的营养，还在孜孜不倦改造这片地下密室——灯神栽种了许多奇珍宝药来优化生态，并布下一重又一重仪式，既能将虚空中那些对躯体和灵魂有益的超凡粒子汇聚起来，也能防止魅魔或混血魅魔走丢，堪称天罗地网。
总之，在富婆人妻大手笔的改造下，短短七天，此地就告别了枯寂与荒芜，变得花团锦簇，像是她冬去春来的心田。
如今放眼看去，满园仙葩争奇斗艳，仙气氤氲生机勃勃，隐隐有了洞天福地的气象。
可小魅魔那不争气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令依诺卡不得不勤加耕耘，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李霏太太有苦说不出，沉甸甸的忧愁化作一江春水向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流。
——该怎么逃出去呢？
小魅魔抚摸着小白花，陷入沉思。
凭借超凡者的卓越目力、记忆力，她已经将壁画内容全部记下，所以每天有更多功夫琢磨如何思考。
目前来看，最理想的结果无疑是长公主殿下杀死剥夺她继承权的后妈，拨乱反正，扬眉吐气。但这过于困难了，唯一的途径是魔女病。
然而，序列6的魔女想污染高位灯神，概率有些渺茫，尤其是在孤苦无1的前提下。
其次的好结果，是想个办法将依诺卡支开，然后将圣坛以及价值不菲的花花草草全部薅走，带着丰厚经验、财富与熔炉斗气回到洛西布鲁克。
然而，地下密室真的很深，也很黑，还有美丽、智慧且强大的人妻一对一看守，并且每天至少有20个小时无法思考，会被人妻用残酷无情的手段削弱体能，涓滴不剩。
别说卷钱跑路，连囫囵而退都是妄想。
“真就慢慢耗着，等依诺卡染上魔女病？不行。”
“再这么下去，贷款都要逾期了！”
一想起自己欠下的巨额债务，李霏太太不免忧心忡忡，令人窒息的紧迫感挤满胸腔。
好消息是，超凡者难免要出生入死，征战各大位面、折叠空间、密境……遭遇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所以短时间内失踪导致债务逾期，问题不大。
然而，耐心是有限的，尤其是涉及到利益。
所以通常来说，债主们会综合考量逾期者的信誉、名声、社会地位等因素，评估出一个通融的期限；在此期间他们不会打扰借贷方的亲朋好友，只默默计算逾期利费；可一旦超过，他们就会逐步上手段了，直到逾期者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只为最大程度挽回损失。
这就意味着，如果李霏太太在此耽搁太久，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
要知道，慈善家小姐这帐号可是李霏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并且闻名遐迩的美誉本身就是一笔非常庞大且珍贵的无形资产，李霏已经从中享受到了太多的好处与便利。
如果因债务问题而身败名裂或留下难以洗刷的污点，那无疑是非常惨痛的损失——这件事连小叮当们都不会帮她，欠债不还纯属活该。
一想到小心翼翼维护的清誉即将毁于一旦，甚至今后走到哪儿都要被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素来柔弱、纯朴且思想传统的人妻就忍不住愁容满面。
——逃脱富婆人妻魔掌，刻不容缓！
李霏下定决心，把目光放在抽奖面板上。
诚然，李霏太太在追读橘味母牛小说的时候，很讨厌机械降神；但此刻，她万分盼望着系统小姐，不，系统菩萨能赐予她一柄能秒杀高位灯神的武器，帮助她力挽狂澜。
“我要出去一趟。”
正当李霏太太准备孤注一掷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依诺卡用一种“要下楼买菜”的平静语气，向小魅魔传递出喜讯。
“那、路上小心！不着急回来。”
小魅魔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意想不到的狂喜，故作镇静向她道别。
“不会耽误太久，我只是要拿一些东西。”
“拿什么呀？”
“高品质蛇女鳞片，之前库存里并没有太多这种东西，最近消耗量又有些大。”
依诺卡如实交代着自己的行程：“另外，我想起美杜莎部落好像有一颗【丰收宝珠】，打算借来用用。”
小魅魔不动声色从系统商城里找出【丰收宝珠】这件商品，瞄了眼商品介绍，小心肝儿顿时漏跳一拍。
【丰收宝珠】
物品评级：璀璨
描述：
1，佩戴本物品可增加怀孕姬率；
2，将本物品研磨成粉末后吞服，可大幅增加怀孕姬率，并无视疾病、先天缺陷、药物等因素的干扰。
仅从物品描述，就能看出富婆人妻不让魅魔放产假就誓不罢休的决心。
小魅魔下意识摸了摸满是魅纹的肚皮，似乎二胎已经在里面，呼之欲出了。
微微眩晕感涌上大脑，李霏太太想要强颜欢笑，可她又笑不出来，泪水在肚子里打转。
一些近乎真实的残酷画面，也不自觉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慈善家小姐挺着大肚子回到洛西布鲁克。
单亲妈妈独自拉扯来路不清的混血魅魔宝宝。
被旁人当成不检点的人妻，饱受闲言碎语折磨。
民办女教师仅仅因为孩子不是自己的，就始乱终弃，还不按时打抚养费。
……
一个把名节看得比旁人性命还宝贵的妇道人家，哪经得起这般遭遇？
小魅魔忍不住瑟瑟发抖，六神无主。
“紧张是正常的。我当初也……”
依诺卡摸了摸小魅魔的头发，安慰的话说一半又顿住。
她曾经怀孕时，也很忐忑，有难以言喻的惶恐抗拒心理，所以更能共情妻子此刻的不安。
可惜那些往事如今已成了不可揭开的伤疤，每当谈及，心脏都像是生锈的齿轮，竭力想要转动，却卡得她生疼。
但为了照顾妻子的情绪，依诺卡还是以云淡风轻的姿态将话说完：
“也和你一般不安。”
“嗯嗯！”
小魅魔点点头，像是听进了依诺卡的话，实际内心只盼着她早点走。
这深渊她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只等依诺卡离开，李霏太太就立刻跑路到B-01号折叠空间，战争枷锁都拦不住她！
可依诺卡，早就察觉到了魅魔的叛逆心理。
为了避免在自己短暂离开期间出岔子，依诺卡自然早有准备。
比如李霏太太的项圈，是妇妻破镜重圆的纪念物。
而破镜重圆是两个人的事，那么礼物自然也该一人一份又息息相关。
叮——
在小魅魔惊骇睁大的双眼注视下，依诺卡慢条斯理取出一条金属锁链，拴在项圈的环扣上。
项圈，链条，地下密室，渣女，四位一体，有种相得益彰的美。
可这种病态的美也夺走了人妻的天真与善良，令她的眼中多出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与哀伤。
因为根据系统小姐给出的鉴定报告来看，在扣上这条特质的锁链后，项圈就会咬死，牢牢拴在脖子无法解开；并且小魅魔的人生自由也会受到极大程度限制，她将被空间波纹所屏蔽，无法再搭乘传送门、传送仪式等超凡交通工具出行。
“你、你居然如此不信任我……”
小魅魔难以置信，表情里写满了忧伤。
“我说过，在你晋升高位前，会寸步不离保护你。”
依诺卡说着，还映射出一尊高位镜像，横亘在狭长风化的石阶前。
她用蕴含着自己魔力气息的镜像兑现承诺的同时，也将唯一逃生的通道堵死。
“我会尽快回来。”
灯神本尊在小魅魔眉心留下唇印，身形便飘然消失。
“……”
小魅魔静静等待半分钟，便响亮地“嗷”了一声，迫不及待动手造反。
“人妻生于天地间，岂可郁郁久居于人下！？”
一生要强的魅魔龙骑士骑乘骨龙，手握弩箭，向依诺卡镜像发起英勇无畏的冲锋！
半分钟后，李霏太太高举双手，摆出髪国军礼，小心翼翼道：
“圆半生飘零……”
镜像并作答，她的任务只是保护魅魔，以及避免魅魔溜走而已。
显然，依诺卡早就预料到自己离开后会发生什么，便刻意削弱了高位镜像的AI，给妻子留几分薄面。
小魅魔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开始原地打转。
虽然以一枚献祭宝石为代价召唤出的骨龙仅半分钟就被依诺卡的高位镜像给拆掉，但李霏太太并非一无所获，她得到了非常宝贵的情报。
首先，是依诺卡为爱妻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的具体构造。
她利用项圈与锁链的组合，封锁空间类超凡力量，并且是针对魅魔本体，而非这片时空。
这就意味着，李霏太太仍能轻而易举构筑出通往B-01号折叠空间的传送路径，旁人也都能通行无阻；唯独她自己却会被空间波纹所忽略，无法借此逃生。
除此之外，依诺卡还留下一尊高位镜像，监守密室的唯一出路，令小魅魔插翅难逃。
——不可力敌。
小魅魔很快得出结论。
毕竟，这里可是财力雄厚的高位法娘运营了整整七个日夜的洞天福地，连墙壁上的光源都换成了魔力水晶，防卫之森严可想而知。
对依诺卡而言，这里不仅是为即将生二胎的妻子准备的产房，也是她二女儿茁壮成长的港湾，绝不会有丝毫疏忽大意，诸多仪式、阵法、陷阱重重叠叠，足以诛灭高位生灵。
所以，强行突破不可取。
既然如此，就要根据事态的轻重缓急，先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
——我该怎么做，才能化解来势汹汹的生蛋危机？
小魅魔盘膝而坐，陷入对人生与未来的大思考。

跨,拉了出来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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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视如己出
依诺卡回来得很快。
被魅魔龙骑士破坏的花花草草、碎裂的门窗呈现在她眼前。
尽管战斗结束得很快，可骨龙终究是高位生灵，一声闷吼便能震碎山河，令依诺卡精心打造的洞天福地面目全非，仿佛被飓风肆虐过。
好在，她栽种的仙葩、奇珍都非比寻常，生机极其旺盛，虽看起来狼藉，但并未凋零枯萎；袖珍房屋也没有坍塌，只是门窗破碎有些漏风而已。
依诺卡一言不发，平静且高效地修缮好一切，才进屋寻找小魅魔。
直到她推开卧室的门，表情才有所变化，眼中少见地浮现出愕然之色。
“嘘。”
李霏竖起食指，还不忘轻轻推动身旁摇篮，脸上写满温柔与怜爱，母性洋溢。
摇篮里安安静静躺着一颗蛋，盖着小被；摇篮边的母亲给她掖上被角，与项圈相连的铁链如同一串风铃，在静谧房间中叮当作响。
“？”
依诺卡驻足在卧室门前，用眼神表达困惑。
“这是咱们的女儿，依诺卡。”
小魅魔向妻子分享着喜讯：“看，和你像不像。”
“……”
依诺卡盯着襁褓里椭圆形的、白莹莹的蛋，用了三秒钟时间来组织语言：
“我只离开了半个小时。”
“你还有理了是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刻，你却不知所踪，真是不称职呢。”
魅魔妈妈娇哼一声：“还好母女平安。”
“据我说知，在31分07秒前，你并没有怀孕。”
依诺卡淡淡道。
“怎么，你是怀疑我偷人了？”
小魅魔有恃无恐道：
“怀孕就和酿酒一样，万事俱备后还需要一个酝酿的过程，所以你没有感应到新生命在我体内诞生。”
“人家又是魅魔女皇血脉，肚子有了动静后生蛋快一些也很正常吧。”
“……”
依诺卡注视着鬼话连篇的妻子，还有襁褓里的蛋，默不作声。
她能感受到那颗蛋里蠢蠢欲动的生命力，纯净且澎湃，仿佛孕育着一尊神祇，生而注定不凡；并且那蓬勃生机与小魅魔存在着紧密联系。
毫无疑问，那就是小魅魔的蛋，但不是自己的。
可地下密室明明已经被高位富婆法娘人妻亲手打造得水泄不通，绝无可能发生红杏出墙之事。
所以这颗蛋的来历就很清晰了：
叛逆的小魅魔先斩后奏，利用类似炎魔分裂子体的秘术，独自生出一颗魅魔蛋来。
压力，也随之转移到依诺卡的身上。
——妻子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
——我，是否应当接纳？
喜当妈的依诺卡，在短暂迷茫后，便开始认真思考是否应当接盘妻子背着自己生下的女儿，并在小小魅魔今后的生命中承担起母亲的职责。
这无疑是很微妙的问题。
妻子擅作主张，可并未犯下有违妇道的原则性错误，让她人参与到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来；结局和预想中有所出入，但妻子也确实兑现了亲自为这个家庭再添一个孩子的诺言，满足了依诺卡想要二胎的愿望。
恰在此时，小魅魔的低语幽幽传来：
“这明明是人家第一次生蛋，生下来的却是二胎；这对于异性恋夫妻而言，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呢。”
“妇妻婚姻，很奇妙吧？”
连生育权都完全平等的婚姻，往往会更温柔包容一些，并在激情燃烧的爱情冷却后，沉淀为更绵长宝贵的东西，比如亲如姐妹的闺蜜情，近乎相濡以沫的母女亲情。
年轻美貌的小魅魔不仅继承了这些，还给依诺卡带来漫漫金婚岁月中从未有过的体验，重启一片灿烂鲜活的盛夏。
这便成了她恃宠而骄的仪仗。
——如果第一颗蛋也能被称作二胎的话。
——我为什么不能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视如己出呢？
——只要是她生的就可以了。
思绪流淌间，素白头巾下仿佛传来呓语。
那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若隐若现的面庞浮现在柔顺馨香的秀发中，还用一缕蜷曲发丝充当触手，咬住依诺卡的耳坠，循循善诱。
于是，依诺卡心中的天平不可避免朝着妥协的那一面倒塌，坠落向无法预测的刻度。
丝丝缕缕的茶香也顺着心灵的缝隙，涌入依诺卡的灵魂，帮助她寻找更多、更充分的理由：
既然妻子对生下混血魅魔如此抗拒，纯血魅魔，也可以。
甚至换位思考一下，妻子如此抗拒二胎，都能想出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况且，覆水难收，开弓也没有回头箭，总不能把妻子生下的蛋给做成黄金炒饭，并逼迫她再生一个吧？那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渐渐地，依诺卡说服了自己。
而李霏太太，则精准丢出最后一枚砝码：
“这孩子跟你姓吧，你给她取名。”
参与感，一下子就来了。
“很抱歉我缺席了意义重大的时刻。”
“但她今后的人生，我将奉陪到底。”
“霏门。”
母亲许下诺言，并迎向李霏，拥抱爱与沉沦。
……
初为人母的小魅魔体力难支，趴窝在枕头里不再动弹。
汗津津、白嫩嫩的背部沾湿着长发，像是有魔女在白玉上提笔作画，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水墨红尘，活色生香。
依诺卡把她扶正，以免小魅魔溺死在蓄满水的枕头里；又将自己秀发上的蜂蜜与露珠擦拭干净，缠上洁白头巾，封印住顾盼神飞、所向披靡的妇道神明，重新变回清婉淡然的人妻。
随后，灯神人妻的视线停留在摇篮里的蛋上，久久不语。
那是妻子的女儿，也是她的女儿。
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至少跟自己姓。
做好母亲觉悟的依诺卡内心一片平静，甚至还有暖流涌动，滋润着曾经荒凉死寂之地；亦有微风吹拂，飘向一家三口平安喜乐的蜃影。
但很显然，她只是以为自己看开了，知足了。
实际上，将李霏太太独自生的蛋视如己出，这种程度的豁达连民办女教师也能轻而易举做到，不值一提。
可李霏太太和她人生的，能不能视如己出就难说了。
这也是李霏太太宁死不肯生蛋的理由之一，她还年轻，有着大好年华，不想用脖子去赌女士们的柴刀利不利。
“霏门……”
依诺卡呢喃着近来在耳边回荡的低语，任由魔力在体内涌动。
曾经，她为了潜入黄金盟约，接近那位伟大的国王，不惜舍弃了肃穆黑夜与诅咒之道，占据秩序阵营的灯神。
大好未来就此断送，明明比妻子先一步晋升高位，从此却徘徊不前，与瘟疫之主渐行渐远，甚至一度沦为熔炉暴君的附庸。
可如今，不知是因为破镜重圆后解开郁郁心结，还是因为魅魔玛蒙的出现令她爱屋及乌，依诺卡逐渐被这条诡媚变化之道所吸引。
沉睡多年的心灵、灵魂、魔力、潜能……统统复苏，这让依诺卡看到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
——我也可以摘下序列2的那颗星辰。
得到冥冥中的结论后，发散的思维便快速收束，归于沉静。
依诺卡泰然若素地接受了这个喜讯。
当然，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李霏太太舍弃宝贵贞洁才换来的姬缘，又岂会如此简单？
真正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依诺卡对此尚不知情。
灯神人妻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纯净之卵上，耐心探知着尚未出世的女儿，却始终徘徊于浅层，无法获悉最核心的奥秘，这充分证明了小小魅魔的不凡。
依诺卡对此依旧镇静坦然。
毕竟这是魅魔女皇的嫡女，流淌着神话年代的魔王血统。据传，魅魔女皇曾在上古时征战无尽位面，百万魅纹势不可挡，是真正站在顶峰的盖世强者。甚至，末代魅魔女皇主动下魔女下过战书，并将一应魔女制裁得落花流水、无地自容，粉碎了魔女集会将魅魔一族尽数染上魔女病的野心，连四姐妹都亲自嘉奖。
如此辉煌显赫的血脉重现于世，生下的蛋超凡脱俗也是理所当然。
“无法确认，但我不会再错过……”
依诺卡眼中神秘符文闪烁，浩瀚深邃的精神力温柔浸润着蛋，最终却没能判断出准确的破壳日期。
事实上，蛋中的生命力已经呼之欲出了，纯粹且蓬勃，就像是一位精益求精的作者，明明已经著出文章，却要反复雕琢，任谁都无法断言成品现世的真正时间节点，有可能是下一秒，也有可能在几年后。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小霏宝已经赢在了生产线上。
纵使抛开各类防身物品不谈，她那继承了几乎整片燃烧平原的高位富婆母亲、瘟疫之主兼熔炉暴君的遗孀，甚至为小小魅魔准备好了七柱圣坛，与直入青云的传承。
然而，这份爱终究是从魅魔妻子身上延伸而来的，因此依诺卡内心涌动的焰火很快平息，也刻意回避着不知所踪的大女儿，起身给魅魔煲汤。
咕嘟，咕嘟，咕嘟……
小魅魔睁开眼，便无缝被依诺卡扶起；嘴一张，大补汤就递到了嘴边。
“哀家尝着这汤，怎么比平时更鲜美……”
小魅魔品出几分不同的滋味来，有气无力询问道。
“是美杜莎的蛇发，能与蛇女鳞片起到互补的效果。”
依诺卡如是道。
显然，她这一趟没白跑，虽然借来的【丰收宝珠】没派上用场，但从美杜莎部落获得了许多优质食材。
“所以我每喝一口汤，就会有一位美杜莎失去她漂亮的蛇发，对么。”
李霏太太抱着沉重哀悼的心情喝完汤，才献策道：“听说这玩意儿裹上金黄蛋液和面包糠在油锅里滚一圈，能把邻居小炎魔馋哭……”
依诺卡颔首算是默许了小魅魔的食谱，可妻子竟得寸进尺，提出第二、第三条建议：
“内个你看，孩子都给你生了，以后财产是不是该交给我保管，让人家有点安全感？”
“另外，关于这个妇妻生活，我觉得有必要节制一下……”
面对小魅魔噼里啪啦作响的小算盘，依诺卡却初心不改：
“等你回归高位，一切都会失而复得。”
并且她只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对于另一个却只字不提。
显然，依诺卡已经不装了，摊牌了，就算没了二胎的借口，到了进屋的时间还是得进屋。
“嗳……”
小魅魔从沉默中得到答案，意识到自由仍得靠自己争取，且遥遥无期。
依诺卡将妻子明明初为人母却依旧生动多变的模样尽收眼底，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心脏愈发柔软，以至于这位成熟能干、深不可测的寡妇短暂卸下坚固外壳，将侧脸枕在小魅魔纤柔玉削的肩上。
半个世纪所经历的孤独与凉薄，让依诺卡更加珍惜甚至贪恋此刻满溢的温度与馨香。
但爱，有时候也会成为负担。
至少对小魅魔而言，肩上这份沉甸甸的担子，以及川流不息的爱，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别说身体，连道心都快被研磨成灰烬了。
甚至，眼下不过是最寻常的亲昵接触而已，李霏太太就身体僵硬，尾巴倒竖，像是猫咪被蟒蛇勾肩搭背，颇有种杯弓蛇影的味道。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生蛋危机暂时被化解了吧……糟了！
李霏太太这么安慰着自己，突然又大惊失色。
刚才，忘记把小霏宝收起来了！
小小年纪就被两位妇道大能这般耳濡目染，接受如此声情并茂的胎教，未免过于超前了。
万一学坏了，今后不好好负重前行怎么办？当妈的还怎么岁月静好？
可以说，这次的超纲教育埋下了巨大隐患，对李霏太太的坏影响，不可估量。
一念及此，小魅魔手脚并用爬到摇篮边，慌慌张张抽出纸巾，把不慎被祸水殃及的蛋擦干净，满心愧疚与自责：
“我可真是个不称职的坏妈妈呢……”
砰！
难得流露温情一面并彻底放空心灵的依诺卡，在她最放松、最无戒备的时刻，被妻子猝不及防掀翻，后脑勺磕在床板上。
洁白头巾掉落，流光溢彩、曼妙丝滑的秀发散开，宛若丝绸长河倾泻，每一丝涟漪都旖旎妩媚到极致。
刚被封印起来的潋滟人妻风韵，连同小魅魔拆家的记忆，也随之涌上心头。
“你精神很饱满，这是好事。”
“但过剩的精力，理当消耗。”
深不可测的妇道神祇复苏，凝视瑟瑟发抖的小魅魔，眼眸像是两壶蜜酒，滚烫到能够融化琥珀，妖冶灼人，风情横流。
小魅魔已经察觉到自己铸下大错，不慎唤醒了战无不胜且穷凶恶极的妇道邪神，但悔之晚矣。
她举起蛋，将小霏宝护在身前，颤声央求道：
“不要再来了……不可以，再继续了……”
央求很快变成哀求，最终化作倾盆大雨，将含苞待放的小生命浇灌得更加晶莹。
胎教的纯度，大大提高了。

第五百零一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咔嚓，咔嚓，咔嚓……
披着丝绸睡裙的魅魔太太屈膝坐在摇篮里，嚼着番茄味的薯片，手捧《深渊笑话合集》，看得津津有味。
等薯片见底，她才摆了摆手，提高的音量里也有挥之不去慵懒的意味：
“依诺卡，甜点好了没？”
显然，初为人母的魅魔妈妈逐渐适应了在地下室坐月子的生活。
尽管每天二十个小时的胎教令她很操劳，可妇道功力也在高强度磨砺下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离谈笑风生从容自若还差得远，但起码不像最初那样死去活来，能输得稍微体面些。
并且，李霏太太也能合理享受剩下的四个小时，不至于虚度光阴。
这充分说明，自强不息的好人妻不管面对怎样的磨难都能保持顽强，而不会怨天尤人、满腹牢骚。
“……”
依诺卡飘来，一手抱着襁褓，里面裹着圆滚滚、白莹莹的蛋；一手托着餐盘，里面是热腾腾的蛋挞。
纯血银龙的龙蛋只取蛋黄，加上独角兽奶淡奶油，烘焙出来的蛋挞风味极其浓郁又足够细腻，是民办女教师一年工资都消费不起一顿的极致美味。
咔嚓——
小魅魔眯着眼，一口咬下，酥脆程度比起薯片都不遑多让，香甜顺滑的滋味从口腔蔓延到尾巴尖尖，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的状态中。
显然，应接不暇的糖衣炮弹轻而易举就将一贯跟着民办女教师吃苦、没享过什么福的魅魔人妻给侵蚀了，短暂将洛西布鲁克抛之脑后。
直到她像猫儿一样低头舔手背的时候，来自项圈的存在感才让李霏太太清醒过来。
——不要被麻痹了，李霏！
——你现在可是被囚禁了，失去了宝贵的自由！
——虽然和现在比起来，以前的日子跟扶贫、守活寡没什么两样……但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坏人妻！
小魅魔告诫着自己，试图重振旗鼓，用百分百的专注为自由而战。
毕竟，不论眼下的舒适圈有多舒适，她都会孜孜不倦去追寻更舒适的舒适圈，直至妇道的尽头。
——很好，燃起来了！
澎湃斗志促使李霏太太在婴儿摇篮上翻了个身，而尾巴小姐也很配合地卷来一个蛋挞递到嘴边，作为奖励。
“回不去惹，已经回不去惹。”
“作为一名传统封建的妇女，随遇而安逆来顺受也是很正常的吧？”
小魅魔叽叽咕咕，逐渐变成潘多拉女士的形状。
尽管这段感情是建立在孝道与妇道的基础上，小魅魔不仅杀害了母亲，还冒充母亲，被她的老婆给……
可生命已经煮成熟饭，冰清玉洁的小树苗也早已被雕琢成灯神模样的小船。既然如此，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或许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反正当玛蒙的滋味真的很不错。
唯一的问题在于，纸兜不住火，身份的事儿早晚会露馅。
“嘛，事已至此，摊牌又如何？”
“二胎都有了，凑合过呗，还能弑妻咋地……”
小魅魔的声音愈发微弱，细不可闻。
——搞不好、还真能。
危机感终于让小魅魔振作起来。她光着jio噔噔噔跑下楼，在玛蒙的坟头写下一行字，表明决意：
千磨万姬还坚贞，要留清白在人间！
她将这句话默念三遍，又用尾巴抹去，只记在心底。
而自我催眠所造成的影响，也在人妻绝句一生一灭间消散，荡然无存——
想要骗过敌人，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先骗过自己，为了尽快消除依诺卡的戒备心，李霏近几日每天都自我暗示，植入“在富婆的地下密室里哭总好过在民办女教师的员工宿舍里笑”的念头。
也正因为如此，小魅魔才在胎教以外的时间提不起劲来，仿佛连对自由的向往都被磨灭了。
可李霏终究是掌控欲极强的人，在被关押进地下密室的第十四日，坐月子的第七天，她那不安定的天性再度苏醒，蠢蠢欲动。
“连我自己差点都信了，以为自己要随波逐流了，更何况区区枕边人？”
“依诺卡大概以为小魅魔叛逆够了、玩累了，已经收心了吧。”
“她的警惕心，肯定有所下降……虽然时间久一点效果更好，但我的债务已经逾期了！违约利息……嗷！”
李霏太太心思涌动，最后发出无声又痛彻心扉的悲鸣。
她已经雌伏了接近半个月，依诺卡却丝毫没有染上魔女病的迹象。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主动出击才可以！
“那么，执行方案一，还是方案二？”
李霏太太眸光半阖，在备选的两条毒计中举棋不定。
方案一，借刀杀人！
编个借口，打开通往B-01号折叠空间的传送门，忽悠依诺卡过去，再把门关上，利用魔法学院总院的力量镇杀她！
好处是一劳永逸。
坏处是遗产也会随她而去。
“此外……秋风未动蝉先知，高位超凡生命的直觉远比动物更敏锐，甚至能预感到自己的死期。面对杀身大祸，依诺卡很有可能嗅出危险的气息，并拒绝进入通道……不，她如果用幻象探路的话，很有可能识破我的计划，那我可就完蛋了。”
小魅魔沉吟片刻，果断选择方案二。
把依诺卡支走！
理由甚至不用编，有现成的。
打定主意后，魅魔人妻当即点了支烟，不出意料地将依诺卡引来。
李霏太太吸的，是从白府顺来的超凡薄荷烟叶，高档货，常人用了也有益无害，具备提神醒脑、延年益寿等功效。
更不用说以中序列超凡生灵的体质，已经能完全免疫各类烟草的危害。
奈何依诺卡管得严，见不得妻子染上不良气息，没有当妈的样子。
“……”
依诺卡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襁褓里的魅魔蛋，注视妻子的眼睛，压迫感油然而生。
“你瞅啥。”
小魅魔昂首挺胸，回应得相当硬气，毕竟肚皮争了气，妇道人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只不过，她也非常识时务地掐灭烟草，以免灯神借题发挥，吩咐妻子进屋。
这便是真正妇道大能的风采了，纵使一手托着女儿，还要操持全部家务，把偌大密室改造成洞天福地，也能将小魅魔安排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没什么。”
依诺卡转身，正欲抱着尚未出世的女儿离开，继续打理花花草草，身后就传来小魅魔的自言自语声。
“你不用在乎我的想法的，你该玩玩去吧，反正我从小也没有妈妈陪，我早就习惯了。虽然我的世界只有你了，但是我不开心的时候我会去睡觉的，真的不用你考虑我了……”
小魅魔嘀嘀咕咕念咒，很快就得到依诺卡的关心。
“再来一份点心？”
“好哒！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小魅魔露骨暗示道：“我的斗气境界已经含苞待放、呼之欲出了！”
“……”
几乎有求必应的灯神难得陷入沉默。
这些日子，除了进屋这事儿没得商量外，依诺卡当真如同一千零一夜里的灯神般，能满足小魅魔的各种幻想。
可这回，小魅魔许下的愿望却比较特殊。她希望依诺卡将熔炉斗气的第五卷、第七卷翻译出来，以便于修行。
想要实现这个心愿，依诺卡就必须外出，寻找真正的博学者或掌握神性的秩序系法娘，独留有过拆家前科的小魅魔看家。
“嫌麻烦就算了吧，虽然我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家，年纪轻轻就给你生娃，但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
小魅魔见状，又开始念经。
通过实践证明，这段魔咒威力极强，就连神秘高贵的灯神都难以抵御。
“其实翻译出来并不难。”
依诺卡抬手给了妻子一个脑瓜崩，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阐明利害：“可这门功法终究是残缺的，连【卷陆】都不存。”
“玛蒙，你现在散功重修的话，还不算晚。”
小魅魔闻言，不禁背负双手，转过身去，展现十分好生养的背影：
“世上本没有路，可有人走过，路便成了。”
“从一而终，也是我一贯坚守的原则，不管对待感情，还是对待修行。”
“若我这个当妈的还朝三暮四、半途而废，今后恐遭天下人妻耻笑，还有何面目相妻教子？”
李霏太太的声音深沉有力，掷地有声，裹挟着要强人妻的迎难而上奋斗精神、披荆斩棘不屈意志、百折不挠顽强信念。
浩然妇道光辉从她身上亮起，如汪洋般包容万物，气象磅礴。
这赢得了另一位人妻的肯定：
“那好。”
成了！
小魅魔一阵雀跃，宛如急着偷人的主妇，晃着尾巴就将依诺卡往外推：
“那事不宜迟，快去快回叭！”
“你似乎很着急，玛蒙。”
“才、才没有呢，人家不过是盼着你早点回来嘛！”
魅魔人妻振振有词，并拍着很容易让小小魅魔撑坏肚子的胸膛保证道：“你只管去，家里有我看着呐！”
“……”
依诺卡无声凝视自己的妻子。
鲜活曼妙的魅魔太太，身披半透明的丝绸睡裙，眸中弥漫着暧昧水雾，一颦一笑间皆散发出几乎下流的诱惑力。
她既有少女的柔媚娇娆感，楚楚动人，又不失人妻的婀娜风韵，媚意丛生，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安稳本分的样子。
如果可以，依诺卡想把她永远关在地下室里，拴在自己身边。
但那不现实，夫妻间理当对彼此抱有最基本的信赖，过于旺盛的控制欲只能紧缚身体，并把魂魄挤走。
况且，魅魔玛蒙这一周的表现还算乖巧，虽然把全部家务都丢给依诺卡，还让其丧偶式照顾魅魔蛋，但除此以外并无太多扣大分的行为，这已经是一种进步。
这导致依诺卡实在无法拒绝妻子的合理、正当请求。
于是，在小魅魔亮晶晶眼神的注视下，依诺卡给出承诺：
“我会解决这件事。”
“好耶！”
翘首以盼的小魅魔顿时发出一声欢呼。
可依诺卡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但不是今天。”
“诶？明日复明日……”
李霏太太张口就要吟诗，却被一句话打断。
“看来你已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依诺卡幽幽道。
小魅魔闻言，心脏“咯噔”一跳。
她哪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结婚纪念日？依诺卡生日？恋爱一百五十周年？
可能性太多了，仅凭一鳞半爪的记忆，根本无从做出判断。
她心虚偏过头，眼神扑朔，含糊道：
“胡说！”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忘呐？”
“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说着，她强忍肉痛，用99财富值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束花，那是美丽绝伦但用处很冷门的超凡素材，观赏价值远超药用价值。
依诺卡唇线扬了扬，抽出其中一支，别在小魅魔的发梢：
“和你很般配。”
“才不是呢。”
魅魔太太偏过头，双手叉腰：
“这花，中看不中用。”
“不像我，肚皮可争气了！头一胎就给你生个白白净净的闺女！”
“……”
妇道神明笑而不语，并悄然解开自己的封印。霎时间，妖冶潋滟的长发披散如瀑，裹挟着暧昧灼人风情的馨香扑面而至。
“咕……”
小魅魔一下子就弱气了起来，连能说会道的小嘴都抿住，颇有种杯弓蛇影、闻贴色变的意味。
但……洁白头巾已经落下，倘若不解风情的话，最后受伤的肯定是魅魔太太。
——真、真是没办法呢，只好再对不起民办女教师一次了。
——权当是分手贴。
魅魔人妻安慰着自己，莹润足尖微踮，雪嫩指尖小心翼翼将依诺卡的秀发拨到耳后，并抽出另一支花，别在她眉梢旁。
“进屋。”
“嗯。”
魅魔太太含羞，却亦步亦趋，妇唱妇随。
……
贴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小魅魔在百倍重力下忘我修行，人妻功力再度精进，密室逃离计划也因此延期一天。
但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
纷纷卷卷的浓雾里，气色愈发鲜活的魅魔太太咬着手帕为妻子送行，两眼泪光盈盈：
“家里的事交给我，你不必担心。”
“嗯。”
依诺卡这么说着，却激活了一道禁制，护住名贵而娇艳的花花草草；取出铁链系在小魅魔的项圈上；分化出一道镜像守在进出口前。
李霏太太感觉有被冒犯到，但作为一名大度且贴心的妇道人家，她选择对此视而不见，好让妻子安心上路，省得她寄挂家中事情。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还是多问了句：
“内个，昨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吖……”

第五百零二章 娘家人助拳
“就是个平常的日子。”
依诺卡的回答轻描淡写，可眼眸深处似乎藏着笑意，波光流转，宛如融化后的琥珀，流露出若有若无的风韵，格外灼人。
“啊这……”
小魅魔人傻了。
恍惚中，从菌丝里咀嚼出的某些画面，纷沓浮上心头。
那是依诺卡的前科。
显然，这位看起来一本正经、深不可测的灯神人妻，在和亡母共渡的那段金婚岁月里，偶尔也会流露出爱捉弄人的少女情怀。
如今时过境迁，破镜重圆，依诺卡还是当初那般模样，韶华不移；
可负责上当【受】骗、孤苦无【一】的枕边人却变了模样，成为色、香、味大相径庭的特色魅魔玛蒙。
——合着，我被莫须有的纪念日，白白艾……足足一天一夜？
李霏逐渐回过味来，内心便充满了悔恨与苦涩。
纯真的、善良的、涉世未深的小魅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劣迹般般的腹黑心机人妻玩弄于股掌之间。
于是她眼中便多了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像是洛西布鲁克街头那些望眼欲穿的单亲妈妈，抱着啼哭的女婴独自徘徊，企盼下落不明的渣女女友能够回心转意，早日归来。
“呵，假的，都是假的。”
小魅魔委屈极了，且敢怒不敢言，泪水在肚子里打转。
在国破家亡、母亲横死之际，她义无反顾站出来，用柔弱香肩扛起道义重担，不辞劳苦照顾亡母的遗孀，连自己家都顾不上。这番作为堪称感人至深，放在二十四孝图里也是重量级。
可付出那么多，换来的却是欺骗与谎言，这无疑寒了小魅魔的心，满腔热血几乎被冻结。
——忠孝两全的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遭遇这般不幸？
小魅魔想不通，但总算发扬了传统妇女坚韧不拔逆来顺受的精神，强颜欢笑，为依诺卡送行：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总之，家里有我，你路上多喝热水，别着凉。”
依诺卡颔首，在小魅魔眉心留下唇印，耳语道别：
“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她就抱着襁褓离开，消失在浓浓烟雾中。
嗯？
失魂落魄的小魅魔睫毛颤了颤，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依诺卡，抱着襁褓离开了。
襁褓离开了。
离开了。
了。
“嗷！！！”
李霏太太急得一跺脚，呼唤道：
“喂，依诺卡！”
“你把蛋给我留下呀！”
可地下密室真的很深，墙壁也很厚，冰冷与黑暗宛如一片铁幕，围成与世隔绝的囚笼。
任凭小魅魔发出什么样的动静，也只能在静悄悄的密室中回荡，无法在外界掀起丁点儿波澜。
脖子上铮铮作响的铁链，与横亘在石阶前的高位镜像，更是令她插翅难飞。
慌乱无助的魅魔妈妈枯在石阶前，心急如焚了足足十几秒，才从母女分离的激荡情绪中回过神来。
“好像，也挺好。”
她小声嘀咕，理性思考了下小霏宝的处境。
如果自己密室逃生失败，那母女还会重聚；
倘若成功……
跟着博学多才、聪慧能干的富婆法娘妈妈享福，岂不是比跟着胸无大志的民办女教师过苦日子强多了？
吃的是龙肝凤髓，佩戴着的是璀璨级护身符，还有古老强大的传承与无尽家产等着继承……这已经不是赢在起跑线上了，而是赢在生产线上，将来肯定有出息，尽孝能力也更强了。
望女成凤的老母亲一念及此，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甚至有些羡慕起小霏宝来。
“潘多拉女士，请您保佑我的女儿，让她平平安安出生，代替我继承燃烧平原，并带回来孝敬我，霏门。”
小魅魔比了个圣十字，随后双手叉腰，笑容逐渐猖狂。
依诺卡不在了。
所以这个家，从现在开始，李霏太太说了算！
“妇道人家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这些天来唯唯诺诺的魅魔太太一时间扬眉吐气，摩拳擦掌，就要开始实施蓄谋已久的出逃计划。
更确切地说，计划已经启动了，且第一步已经成功，她通过精湛演技，成功让依诺卡放松警惕，并把她支走，获得宝贵独处光阴。
如果能见缝插针偷人，那定好上加好，可惜偷不得。
她要争分夺秒，奔赴自由！
魅魔明目张胆点了支烟，呢喃自语，总结目前已知的情报：
“依诺卡为我打造的囚笼，主要有两道大锁。”
“第一道锁，是项圈上的链条。”
“链条不光屏蔽了我与空间之间的联系，让我无法使用传送、瞬移等能力，还具备定位功能。”
“第二道锁，是她的镜像。”
“镜像有钞能力加持，还能掌控此地布置下的百万重仪式、符咒、法阵……等闲高位生灵擅闯，也是有死无生。”
“镜像的任务，是对我进行保护性监禁。”
“依诺卡，你的布置确实天衣无缝，仅凭我个人之力，根本无法红杏出墙。”
“但假若……我找来娘家人帮忙，你又该如何应对？！”
小魅魔念念有词，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灯神的镜像上。
可镜像，始终面无表情，不见喜悲，就像是最初的依诺卡，淡漠到荒芜，平静到凉薄，仿佛体内盘踞着一尊高傲无情的神祇，超然物外，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直到天荒地老。
作为造福千家万户的水着模特、洛西布鲁克单身女性的救世主、已婚已育妇女们不可告人又离不开的闺中好帮手、普度众生且收费合理的活菩萨，李霏太太对幻象还是略懂一二的。
事实上，她为了解决单身引发的一系列治安问题，曾亲自奋斗在生产第前线，向多位知名法娘请教过有关于幻象的学术问题，甚至连【白梦婷的手制王冠】的一次使用权都消耗在了幻象学派法术上，将一应参考文献融会贯通，拥有行知合一的精湛施法造诣。
截至目前，李霏太太已经能制造出以假乱真的伴娘莉莉丝，全程陪同、深入参与到母亲的二婚仪式中来，着实帮继母小姐省了不少力。
所以她能以较为专业的目光做出判断：
镜像的AI已经被抹除，只会忠实执行铭刻在思维深处的本能。
“库库库，真是自负啊，依诺卡。”
“但你，小瞧了我的智慧！”
小魅魔神采飞扬地打了个响指，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便横陈在她脚下。
和敌人玉石俱焚却没死成的、被小魅魔亲手折断的玫瑰，堂堂再连载！
红发美人已经下线沉寂了太久，久到小魅魔已经为她人生下宝宝，错过太多。
可善良仁慈的李霏太太素来讲究一碗水端平，慷慨大方地给予每一位女士品茶的姬会，欲要创造没有厚此薄彼的大同之世。
所以……
“回来吧，蕾欧娜！”
“带走我，蕾欧娜！”
李霏太太深情呼唤，浑身涌现出白金圣光，浓郁且深邃，浩瀚又崇高，威严与祥和气息交织，宛如天国降临。
一双洁白羽翼的幻影，也在她身后绽开，神圣高贵，华美绝伦。
魅魔人妻进化，天使兽！
虚空中，庄严钟声响起，灿灿符文涌现，天使赐福所赋予的磅礴力量离体而出，化作一片雪白羽毛，飘落在红发美人满是血污的眉心。
于是，在小魅魔的殷切呼唤中，冰冷血液重又开始流淌，死寂心脏再一次脉动，不屈之英灵回归于香消玉殒的躯体内。
“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蕾欧娜眼帘轻颤，暗哑迟钝的嗓音里带着迷茫。
“欢迎来到深渊。”
临终之际就萦绕在耳边的嗓音又一次响起，鲜活，真实，清晰。
这让蕾欧娜明白，自己活着，就在红尘里，就在鹿目圆小姐身边。
所以她睁开了猩红空洞的眼窝，像是一株残破的玫瑰在寂静深夜里盛开。
“战斗还没结束，对么？”
“嗯！”
“敌人在哪儿。”
“在……”
小魅魔盯着蕾欧娜，眸光迟疑不定，声音愈发微弱。
她的打算，是重生归来的蕾欧娜，加上知画女士的剑法，小魅魔的巨龙之力，三位一体，未尝不能抗衡妇道邪神的一具镜像。
而只要击败镜像，前路便畅通无阻，可以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等依诺卡千里迢迢完成妻子的心愿再返回，家早被偷没了。
这其中，蕾欧娜是被鹿目圆小姐救活的，翡翠年华的剑招是用少夫人贞洁换来的，小魅魔在释放增益魔法之余还能摇旗呐喊、壮大声威，谁的功劳最大，不言而喻。
不曾想，蕾欧娜刚一睁眼，李霏太太就发现了非常严峻的问题。
红发美人的确起死回生了，可她身上仍交错着致命伤，深陷的眼眶更是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合着俺们天使的复活术不是满血重生，而是残血复活？
小魅魔抱腿蹲下，万念俱灰。
老话说的好，近墨者黑。
曾经肆意舒展的、锋芒毕露的、绝不收敛的那株玫瑰，因交友不慎，也变得和某人一样，指望不上了。
看她这幅伤痕累累模样，仿佛连血液都快要干涸了，随时有可能再度凋谢，飘零在几乎冰冷凝固的血色泥泞中，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这该如何是好？
走投无路的妇道人家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只思索片刻，就拿定了主意。
小魅魔的葫芦里，还装着瑰洱。
可那位疯批公主妃实在过于危险了，就连李霏太太都难以揣测精神病人级别的病娇思维。放她出笼，还不如老老实实给依诺卡生二胎算逑。
蕾欧娜，又拉了胯。
所以……大势已去。
孤注一掷的赌徒看见手牌里的3、4、6，便已经知晓结局。
——只好……投降输一半了。
心思涌动间，小魅魔悄咪咪抬起罪恶的爪子，再次伸向红发美人的项颈。
她明白，等依诺卡回来，看见奄奄一息的蕾欧娜不清不楚躺在自家宅院里，恐怕会无端猜疑，质疑妻子的忠贞。届时，小魅魔纵使清白，也有口难辩。
倘若事情当真发展到那一步，非但半死不活的红发美人要被挫骨扬灰，小魅魔大抵也难逃制裁，有可能被磨到体无完肤。
既然如此，还不如再委屈委屈知画女士的闺蜜知己，让她重新躺回空间戒指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样的话，至少魅魔太太还是那个安稳本分、听话乖巧的人妻；蕾欧娜多少也算出来透了口气；一笔丰厚经验权当是高昂复活费用的利息。
虽然自由仍是遥遥无期，但总好过鸡飞蛋打。
——果咩捏，看来人家今后只能踏踏实实和富婆人妻过日子了呢。
懂得审时度势且进退自如的魅魔人妻把心一横，便将方才咬过的白手帕盖在蕾欧娜脸上，好言相送：
“你睡吧，不用再牵挂我了……”
温声细语间，小魅魔缓缓将手探向白玉般的优美项颈，打算做出焚琴煮鹤之事，只为听个响。
空气也变得沉凝起来，像是选手已经就位的马拉松赛道，万众屏息，等待箭矢离弦的那一刻。只不过这次的赛道是一条无止境向下的坡地，名为功德；仅有的选手要与薛定谔的良知进行功德大比拼，比谁滑坡得更快；系统小姐手握计数器，只等小魅魔一动，就在道德值面板上写下她最新突破的记录。
可有一种昂扬炽烈的事物，从蕾欧娜千疮百孔的残破躯体内冉冉升起。
“……”
小魅魔眨了眨眼，将爪子缩回去；犹豫片刻，又将盖在她脸上的白手帕掀开，陷入少女般的悸动中。
因为在她瞳孔里升腾的，是一条美艳绝伦又满是荆棘的英魂。
红发美人的魂魄在密布着伤痕与疮痍的荒芜废墟中尽情生长，披着以血缝制的礼裙，忘我绽放。
蕾欧娜以绝美姿态归来，双腿是黑色的蟒蛇，裙袂是艳红的鲜血，肌肤是冰冷的白，长发则宛若一片火海，燃烧的枫叶在其间涌动。
那些强烈鲜明又相互包含的色彩，完美融合在一起，美丽到惊心动魄，又极富攻击性，高高在上，肆意张扬，只一眼就让小魅魔安静如鸡，并陷入因无法与她原地结婚而产生的巨大悲恸中。
李霏这才明白，原来构成美人的，不一定是糖果、蜂蜜或香水，也可以是断剑、烈火和无所畏惧的冒险；恶魔的喇叭也不非得是白色，她们就算满是荆棘，就算被血液浸润，就算花瓣上垂坠着烈酒与毒药，也依旧可以桀骜向上盛开。
“久等了。”
蕾欧娜简短向鹿目圆小姐发出问候，又单膝跪地，捧起她亲手赠出的玫红色高跟鞋。
接着，红发美人低下她骄傲妍丽的头颅，颔首亲吻瑰美璀璨之物：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小姐。”
“杀了她。”
“荣幸之至。”

第五百零三章 向死而生
蕾欧娜的归来如求婚般浪漫，又像是骑士宣誓效忠一样至死不渝，或许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昂首起身，手有余香，翡翠星辰般的眼眸深邃且遥远，若即若离；左瞳中赫然有一方群魔绘卷浮沉，觥筹光影、珠玉冕旒交织成阎罗百态，栩栩如生。
这是来自李霏的馈赠与污染，和魔女病一样超越生死，亦无法被轮回所冲刷。
“……”
容貌和依诺卡如出一辙的镜像就在不远处默默守候着与她人暧昧互动的妻子。
她前脚刚走，爱妻就迫不及待与偷藏在眼皮子底下的美人相会，媚眼如丝、拉拉扯扯不说，还怂恿情妇杀害自己，颇有古之贤妻潘金莲的遗风，且更胜一筹，堪称妇道后浪推前浪。
然而，镜像依诺卡的双眼仍是茫然无波，仿佛被某种遥控器给控制了，对自己家里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可装聋作哑，往往只会换来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的对待。
唳——
红发美人转过身，色泽愈发鲜艳，右臂化作烈焰之剑，熊熊魔力焰火翻滚，划破虚空，发出凤鸣般的清脆吟唱。
“请。”
伴随一声短促凝沉的宣战，蕾欧娜的英魂便化作流光掠影，跨过自己残破横陈的躯体，斩向依诺卡。
她无比绚烂，一蓬蓬魔力焰火在脑后抛飞，像是燃烧的花瓣，就连双眼都有昂扬光焰升腾。
“……”
与妻子不清不楚的客人在自己家中如此挑衅，依诺卡终于有所回应。
夜色悄然占据她的双眼，层层叠叠的仪式随之流转，冰冷肃穆。
镜像依诺卡抬起手臂，翻卷浓雾弹指间被深邃魔力浸染，变成一片苍白，像是枯败的白杨树，散发出死亡的讯息。
也是蕾欧娜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她坦然收下了生者无缘获取的邀请函，如约赶赴那座永恒寂静的古堡，穿梭流连于亡者的舞会，甚至和死亡女士共舞一曲。
直到听见来自深渊的呼唤，她才向死亡女士辞行，接魅魔回家——
连死亡女士盛情挽留都无法阻挡蕾欧娜的步伐，更何况祂的门徒？
“灰烬之灵，向死而生。”
红发美人低语，扬起那支由灵魂组成的剑杖，挥洒出炽烈璀璨的乐符，要焚尽前方的所有黑暗与绝望，追寻缤纷黎明。
可寒冷孤寂之地在苦熬过漫长且荒芜的岁月后才生长出娇艳花朵，又岂容她人巧取豪夺？
依诺卡面无表情，为美丽的强盗奏响丧钟。
当——
重重仪式裹挟浩瀚庄严的死亡魔力，衍化为一口大钟，鸣响死讯，宣告终焉。
凄凉苦涩的风随之呜咽，铺天盖地涌向蕾欧娜，要诅咒她的灵魂，吞噬她的生机，终结她的命运。
这一刻，蒙蒙烟雾不再是李霏熟悉的暧昧撩人模样，她们是洪水，是劫难，是无孔不入的亡灵天灾，承载着死神的步伐，连高位生灵都要长眠。
焰火瞬间被笼罩，变得黯淡不明。
显然，两位女士的战斗刚一开始就要分出生死，致命气机弥漫，令她们为之而战的小魅魔心惊肉跳。
“你们不要再打了！”
孤零零的小魅魔咬着手帕，慌慌张张徘徊于战场边缘，试图劝架：
“不小心伤到我怎么办？”
“要不先放我出去，你们再继续？”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小魅魔并没有拉偏架，只是提出三赢的建议。可惜，妇道人家终究人微言轻，不被理睬。
她只好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做好良妻择木而栖的两手准备。
——蕾欧娜，好像不太妙？
当战争的天平逐渐倾斜之际，又是一道钟声响起，庄重浩大，带有不可抗拒的意志。
雾气更深了，火光几乎泯灭。
这代表镜像依诺卡并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要将不属于此地的插足者再度送回地狱。
当！
丧钟悠悠，死亡之寒冻彻灵魂。蕾欧娜感受到强烈倦意上涌，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视线所及尽是苍白，无边无际。
差距，已经一目了然。
可红发美人的眸光，愈发炽烈。
曾几何时，她迫切期待着这一幕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镜中那张青涩稚嫩的面庞过早描上艳丽口红；或许是因为在懵懂年纪就穿上那条不合身的鲜红裙袂；又或许是因为踩着高跟鞋摔倒时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死亡，成为了蕾欧娜憧憬已久的梦。
可这场梦，一次次在她身旁徘徊，又一次次与她失之交臂；与生俱来却无法实现的责任宛如跗骨之蛆，重重压在疲惫灵魂上，无时不刻不在彰显份量，解脱之日遥遥无期。
蕾欧娜只能继续转战九天十地，出生入死，直到鲜血洒满牢不可破的壁障。
根源依旧遥不可及，死亡也不曾真正垂青，只有沉甸甸的养育之恩与从小被灌输的目标，支撑不堪重负的血肉沿着通往坟墓的轨迹前行，等待早已注定的结果到来。
终于，一场过于巧合的重逢，一声若即若离的猫叫，为不可避免又屡屡延后的死期注入新的变数。
蕾欧娜甚至思考起了未来。
可命运女士的恶作剧永远不会缺席，当一切有了转机，曾经翘首以盼的邀请函反而不期而至，她死在了想要保护的人的怀抱里。
尽管这场梦比想象中更加温暖、柔软，更有茶香同行，但在弥留之际，她终究感到遗憾。
值得庆幸的是，不知是否被听见的那声叹息有了回响，潘多拉——不，鹿目圆小姐给了她又一次机会。
蕾欧娜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辜负了。
并且此番归来，她确实有所倚仗。
“魅力，不一定是香水、裙摆与高跟鞋。”
“牺牲，勇敢，智慧，也很美好。”
红发美人像是在自语，诉说着对【灰烬之灵】传承的深刻体悟，生生不息的火光萦绕她飞舞，将英魂映照得愈发璀璨鲜艳。
花谢又花开、寂灭再复苏，蕾欧娜循着那一抹茶香，终于补齐缺失的拼图：
“我至今仍不知道冥想法扉页缺失的那行文字是什么。”
“白小姐填充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行得通，但并不适合我。”
“我的路，是向死而生。”
“纵使万物的尽头是死亡，纵使我的命运是贯穿着走向死亡的过程，我也要真实地活着，贯彻我的意志，掌控我的方向，主宰我的未来。”
“死亡的结果无法更改，死亡前的过程由我谱写。”
“那么……”
“依诺卡！”
红发美人呐喊：“今日将有一个或者两个结果，出现在你我之间！”
当！
依诺卡的回答，是第三声丧钟。
雾更浓了，冰冷深邃，重重仪式覆压而至，蕴藏着无边哀难，似能让大千世界幻灭在尘土中。
这是无可匹敌的高位力量，远超中序列超凡者所能企及的极限。
可重燃的余烬比黎明更加闪耀，凋零又盛开的花朵也鲜艳非常。即使浓雾再大，也无法阻止她肆意舒展，披荆斩棘。
毫无疑问，此时的红发美人已经彻底凌驾于双子星之上，拥有某剑仙第三剑甚至第四剑的水准，绚烂芳华足以倾倒高位生灵，羡煞芸芸天骄。
但依诺卡又岂是易于之辈？
继承了整片燃烧平原的高位施法者，占据先机，早早布下天罗地网。哪怕只留一具镜像，也强大到不可思议，镇压比蒙、绞杀巨龙只在一念间。
当！当！当……当！
丧钟连响七声，皆为蕾欧娜而鸣，深邃死亡魔力汹涌而至，要将她活葬。
蕾欧娜的容颜也更加璀璨了，绝代风华能够惊艳一界，犹如长虹，欲要贯穿浓雾，从源头终结一切。
此时此刻，两位法娘都燃烧到极致，针锋相对，将要发生终极碰撞，决定小魅魔的归属权。
澎湃失控的魔力令虚空震颤，隆隆雷声炸响，风云色变。风口浪尖的女士们无声对峙，散发出张扬锐气甚至野性，像是上古时代的星空重现于世，要以物竞天择的方式角逐出败犬，用力量和勇气瓜分择偶权。
这无疑是一种雌竞，并且完全不过问小魅魔的意愿，就把她当成货物争抢。
生在洛西布鲁克、立志创建大姛之世的李霏太太哪受得了这种物化？
于是，她有所行动。
小魅魔取出暴雪手弩，对准自己的眉心。
她知道，镜像依诺卡的使命是对妻子进行保护性监禁。
如果将这条指令拆分开来的话，则是守护魅魔，与看家护院。
两者孰轻孰重？
答案自在人心。
作为一名精通妇道的人妻，李霏甚至不用进行最基本的试探，就能得到答案。
“我赌，你会不顾一切拯救我。”
魅魔太太深情而狡黠地注视镜像依诺卡，向当初的灰之魔女伊蕾娜宣判炎魔奥登的死讯般，预告未来。
接着，她平静扣动扳机。
杀伐之音奏响，足以对高位生灵产生威胁的弩箭破空而出，离李霏太太的眉心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依诺卡腾着无边浓雾，如约而至。
她真的像预言那般，奋不顾身穿梭到妻子身旁，替小魅魔将死神挡在身前。
“……”
烟雾中传来一声轻叹，似在为错过终极一战而遗憾，似在为深情陨落而惋惜，甚至带有羞愧的意味。
但不论如何，虹光从身后袭来，将镜像洞穿。
霎时间，依诺卡通体发光，淡漠平静的眼眸中也终于亮起粼粼波光，潋滟灼人。
而这股这生命尽头的最后光彩，映照出小魅魔楚楚动人的容颜。
“你没事就好……”
镜像依诺卡凝视着刚刚被自己亲手拯救又伙同情妇杀害自己的妻子，也不知是什么事物驱使着机械般的冰冷思维说出释然却无比炽热的遗言。
随后，光芒化作无序涟漪，崩塌、溃散。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深情是深情者的墓志铭，得益于魅魔人妻献上的关键性背刺，蕾欧娜成功横刀夺爱。
她在依诺卡精心布置的家里，杀死了女主人，并获得了另一位女主人的使用权。
这无疑是人妻的胜利，正义也得到伸张。
毕竟在小魅魔看来，这分明是无辜被关押囚禁的良家女子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与娘家人里应外合，联手战胜强大敌人，获得宝贵自由。
这其中，魅魔人妻不仅展现出坚韧不拔的意志，更具有冰雪聪明的智慧，才能步步为营，在至关重要的时刻送上宝贵助攻，将邪恶绳之以法。
如若不然，真让蕾欧娜与依诺卡火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然而，就算在如此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故事中，依然有某位器量狭小的女士在唱反调，以吹毛求疵的姿态对受害者进行道德审判。
道德：-56
魅力：982
这无疑是在否定人妻千辛万苦才赢来的胜利果实。
好在李霏太太早就习惯了前女友看自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鸡蛋里也要挑骨头的臭毛病，并不因此而介怀。
她深情款款走向蕾欧娜，笑中带泪：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
红发美人刚刚复活，尚不清楚自己死去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根据临终前的记忆来判断，依诺卡无疑是除之而后快的敌人。这些女妖不仅占据了熔炉大君，更窃取了整片燃烧平原，还要对鹿目圆下手，包藏祸心；并且作为一名资深佣兵，蕾欧娜见多了明刀暗箭、尔虞我诈，也不排斥暗杀、下毒、欺骗等达成目标的手段。事实上，对佣兵而言，能杀死敌人的方法就是好方法，不择手段才是常态，没有高尚与阴险之分，迂腐之辈往往会在三单委托内领取抚恤金。
但不知为何。
方才从背后击败依诺卡镜像的一刹那，她莫名感到惭愧、不忍，好像做了什么非常缺德的事情。
好在，蕾欧娜并非不解风情之人，从小魅魔的表情来看，依诺卡大概已经是最后一个敌人，她们已经取得最终的胜利。
“是你救了我，两次。”
红发美人如是道。
这般浪漫与淑女风度，是她的好友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小魅魔大为感动，正要以身相许，却不由得回想起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屈辱压迫，以及不堪回首的画面。
“忘了我吧。”
“已经……回不去了。”
她黯然落泪，心灰意冷。
雪白肚皮上的某一条魅纹，记录着依诺卡的罪证，也无声诉说着小魅魔的悲伤。
这无疑会成为人妻余生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第五百零四章 自述
正义姗姗来迟，邪恶被绳之以法。
可在这即将重见天日之际，小魅魔却开心不起来。她一手捂着魅纹，一手抓着脖子上的铁链，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破镜，可以重圆。
但留下三千多个签名的旧衣裳，还有哪家姑娘愿意穿？
虽然看起来光洁如新且非常合身舒适，偶尔还会像反甲反穿一样扎人，为寡淡生活注入意想不到的惊喜，可终究免不得被世人用有色眼镜看待，惹来风言风语。
并且，作为一个注重名节的妇道人家，她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也几乎能预想到今后参加主妇们的午后茶会时被别的太太冷眼相待、排挤刁难的惨淡结局。
系统小姐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眼见小魅魔这般惆怅，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佣兵女士便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这样一只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魅魔被女妖生擒，结果是不忍言的。
只是，那依诺卡看起来一本正经、庄重冷淡，蕾欧娜本当她是一位可敬的对手，需要以必死之志去迎战的大敌，不曾想也是道貌岸然之辈。
这下，横刀夺爱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心中再无踌躇，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无力感。
她只遗憾自己因死亡错过太多，来得也太晚。
“肮脏的不是你，而是伤害你的人。”
蕾欧娜克制着初恋魅魔被她人捷足先登而产生的酸楚滋味，露出令人安心的镇定微笑。
“你是个好人，但不必安慰我了。”
小魅魔摇摇头，自怨自艾道：“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哪怕我是清白的，无辜的，以后大家也都会嫌弃我，奚落我。不过没关系的，我会自己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倘若蕾欧娜是十八岁，这会儿定会抱紧心灰意冷的人妻，表明自己不计较前尘过往的心意，让诡计多端的小魅魔得逞。
可惜，阅历丰富的女性考虑事情总是更周全，也更有分寸感，这导致她明白这样做未免有趁虚而入之嫌，就像是心理创伤咨询师向自己的病人告白一样。
所以说道德这种东西永远是横亘在扭曲魔女前方的螺旋阶梯上的一块绊脚石，阻挠不安于室人妻普度众生的一堵高墙——也正因为如此，挑战她翻越她践踏她时，才会有非比寻常的欢愉。
小魅魔娓娓诉说着这些日子来的遭遇：
“在你长眠后，依诺卡把我掳走……”
“那个疯女人，这样那样作践我也就罢了，还非说我是她的妻子，把我圈养在这里，给她下蛋……”
显然，魅魔人妻很有干副业的天分，她经过一些艺术性处理，把很多事情用并不下流又绘声绘色的、委婉隐晦又令人浮想联翩的语言加工了出来。
就这样，人妻自述着不堪回首的过往，每一个字都像是雨滴，汇聚成苦寒秋雨，缱绻悱恻，吹打在蕾欧娜的心上。
并且这雨，停不下来，许多极富代入感、临场感和参与感的画面纷沓而至，可以说是生动鲜活，跃然纸上。
这一刻，蕾欧娜被莫大的苦涩与惆怅所席卷，就像是民办女教师不慎解开了未婚妻的手机相册密码，看见魂牵梦萦的心上人比出剪刀手，与熟悉或陌生的女子合影，一下子就身临其境，苦不堪言。
与之不同的一点在于，民办女教师可以扎死穴，但蕾欧娜无名无分，连甜头都没怎么尝过，还要反过来安慰小魅魔。
“然后她把我翻了个面儿……”
魅魔人妻仍在回忆前尘往事，将自己被囚禁在冰冷黑暗地下密室后所经历的堕落与绝望，用一种哀伤的语调自述出来，并偷偷观察蕾欧娜故作镇定的表情，一时间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这下她可以确信，公主妃对红发美人的评价并没有掺假，甚至还有些保守了。
因为蕾欧娜真的很能忍，耐力非同寻常，不像她的好友那样一点就着、斤斤计较，导致未婚妻与她貌合神离，得小心翼翼哄着，永远不敢交心。
得益于这般耐心的好听众，血脉，也进化了起来。
“……啊，抱歉，不知不觉就说了那么多。”
直到扭曲魔女小姐的血脉进化完毕，她的自白才告一段落。
一番倾诉过后，她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都缓和了不少，眼里有光，已经重新拾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可压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作为倾听者，蕾欧娜翡翠般的眼眸里多出了一抹并不清晰的阴郁，维持着的微笑也沉甸甸的，仿佛她才是故作坚强的受害者。
只能说，版主也就图一乐，真要图一乐，还得点播人妻霏的心碎独白。
红发美人愣神两秒，才有了动静：
“我会保守秘密的……如果以后还有什么心里话想说，我随时都在。”
赴汤蹈火都不皱一下眉头的红发美人，在许下这个【自愿当树洞】的承诺时，语气里居然有几分艰难的意味。
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小魅魔，这是在诛心呐！
但为了照顾受害者的情绪，就算以苦主视角聆听人妻讲述她堕入泥潭后和女黄毛发生的屈辱心酸往事，蕾欧娜也认了。
这份担当，令李霏太太大为感动。
于是，哪怕重情重义的小魅魔已经无法从密密麻麻的魅纹里找出哪一条是属于依诺卡的了，但她至少还能再努努力，给蕾欧娜腾个更接近心脏的位置出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知恩图报。
遗憾的是，眼前绝非风花雪月的好地方，血脉进化也只能浅尝辄止。
因为受害者，该向囚禁她的坏蛋讨要抚恤金了！
“咱们该离开了，在依诺卡回来之前。”
小魅魔的目光扫过依诺卡为妻子和女儿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洞天福地，呢喃道：“这些东西，咱们分了吧……不，你救了我，之前咱们合作赚下的赏金你也都让给我了，我拿两成，八成归你。”
“不了。”
蕾欧娜果断拒绝。
诚然，此地被依诺卡拾掇打理得不同凡响，入目尽是仙葩奇珍，想必席卷一空后收益可观。
但这钱，分不得。
一来，这是属于受害者的补偿。
二来，如果收下这钱……和让妻子出去接客，有甚两样？！
用妻子贞洁换来绝世剑谱，那是独属于剑客的浪漫主义气质，姑且称得上一桩雅事；但用差不多的东西换取金银俗物的话，那未免太过于荒唐且堕落了。
红发美人的回应，自然在精通妇道的人妻的算计之内。
“这……”
小魅魔有些为难，可她终究是一介柔弱女流之辈，人微言轻，哪能拗得过被鲜血、烈火与死亡浇灌出的艳丽玫瑰？
况且，此地刚死了女主人，易生是非，若独自守家的魅魔人妻和外人推推搡搡的话，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很难不被误会。
无奈之下，李霏太太就只好勉为其难独吞战果，权当是收下了租金——这下，人妻的肚皮也称得上寸土寸金了。
而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除旧迎新而已。
作为好几场深渊战争的幸存者，小魅魔还是收获了不少战利品的，她埋头挑拣，不多时就找出趁手的工具。
砰！砰！砰！
小魅魔手握重达数万斤的超大号棒槌，挥舞得虎虎生风，得心应手，不多时就把依诺卡为妻女搭建的婚房给拆了。
这种可大可小的袖珍房屋，仪式中枢已经和依诺卡绑定，就相当于产权还在灯神人妻名下，并未过户给魅魔太太。
这就意味着，李霏只能居住，却无法控制起缩小或放大。
这么不听话的房子，小魅魔就只好把她拆了，回收价值不菲的建材。
隆隆——
房屋轰然坍塌，李霏站在烟尘滚滚的废墟里，以倒拔垂杨柳之势，扯出一大块墙板，目光严肃且凝重。
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在她心中徘徊不去。
如果把人杀了，再把遗物抢来，那自然是计入财富值的；
而女士们送她的礼物，比如民办女教师给她的首饰、药剂、香囊……则不计入财富值。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少夫人谋杀了民办女教师，再把她的东西抢来，财富值会涨吗？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李霏太太很久，但苦于没有机会来验证。
现在终于有了。
“要是敢克扣，就取关拉黑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小魅魔叽叽咕咕，怀着无比认真、紧张且期待的心情，把墙板缓缓纳入空间戒指。
若此事能成，那操作空间可就大了，小魅魔自信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嘲笑达芙妮小姐家境贫寒。
然而，直到墙板在视线里消失，财富值余额也没有动静，比魅魔人妻的肚皮更加不争气。
这说明系统小姐真的很严格，杜绝了李霏太太刷分的可能。
“咕……”
小魅魔很受伤，好在坎坷多舛的苦命人妻早已习惯了这种苛待。
她很快便振作起来，露出坚强的笑容，在残垣断壁中辛勤劳作，用双手致富。
等房屋彻底变成七零八落的残骸，她又来到依诺卡种植的花花草草旁。
这些无不是名贵且娇艳的素材，就连看似平平无奇的杂草都是货真价实的【蓝银草皇】，尽管名字晦气了点，但那可是实打实的超凡草药，千金难求。
满园仙珍吞浊扬清，汇聚造化，不仅具备极高药用价值，也有出色的观赏价值，更将荒芜空旷的密室改造成五光十色的世外桃源，生机勃勃仙气氤氲，连空气都富含生命因子，能使居住者延年益寿。
一层结界将锦绣花团笼罩，这是依诺卡为防止小魅魔拆家而布置的魔力栅栏。
然而，这种“栅栏”归根结底是避免小魅魔撒欢儿时意外伤到花花草草，牢固程度有限——任凭依诺卡心细如发、未雨绸缪，又怎能料到妻子会趁着自己外出，直接手动驾驶十几吨重的铁锤牌拖拉机进行暴力强拆？
这波啊，这波是胜天半子！
“哼，你不信任我，处处提防着我，但倘若我以力破巧，你又该如何应对？”
小魅魔嘿咻嘿咻抡动大锤，不多时便砸出缺口，得意洋洋。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刨出花草，与系统商城里的标价相互印证，对劳动所得收益进行专业评估。
八万！
很快，李霏太太就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几株晨曦级素材，小心脏怦怦直跳。
随便刨几株不怎么起眼的，都抵得上民办女教师加班工资了。
把这里全刨了，还不得起飞咯？
“劳动致富，居然是真的！”
小魅魔挥舞大锤更有力了，每抡一下，空气中都迸射出电光与火花，还娇叱着喊号子，给自己加油打气：
“八万！八万！八万！……”
终于，在勤劳人妻的不懈努力下，依诺卡斥巨资且耗费半个月光阴才建造出的洞天福地，不到一个钟头，就被拆成鸡零狗碎、满目狼藉。
小魅魔擦掉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拍拍被塞得鼓鼓囊囊得空间戒指，露出农民伯伯般的朴实笑容。
这无疑是一场大丰收，让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欺压都变成了好事多磨。
这还不算完，勤俭持家的小魅魔将壁灯都拆了，卸下充当光源的魔力水晶才肯罢休，晃着尾巴回头看向蕾欧娜。
毫无疑问，红发美人走上了歧途。她试图以勇敢、智慧、牺牲这些形而上学的东西来界定魅力。
可在李霏看来，曼妙身段，绝色姿容，婀娜裙袂……这些才是魅力的基本符号。失去这些朴实的、强而有力的证明，纵使灵魂筑起的魅力高楼再宏伟，也与空中楼阁无异——
亡母生前就算拥有与聂云一同等的美德，难道就会人人爱她么？
李霏太太偶尔犯点小错，女士们就会弃她而去么？
答案不言而喻。
显然，扭曲的灵魂早已将扭曲的现象奉作真理，并贯彻到底。
值得庆幸的是，蕾欧娜固然将精神层面的魅力放在了血肉之上，可她并未舍弃千疮百孔的身体。
趁着小魅魔忙前忙后的功夫，不屈的英灵重回几欲凋谢的躯壳，并将伤势稳定下来，达到能走路的程度。
可红发美人面无喜色。
她拒绝分赃，便将意志表达得足够清晰——
蕾欧娜不愿以心仪之人的磨难为筹码，坐享其成。
可该死的命运之猫却不这么想，逼着她不劳而获。
事实上，蕾欧娜方才听人妻一席话，竟胜过半年苦修，对于序列4而言堪称破格的魔力，居然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量提升了足足三成，在灵魂与血肉之间充盈澎湃，呼之欲出。
虽然这些魔力正主动凝练，可仍需一个过程，在此期间，难免会感到胀痛与针刺感，这是正常的。
对于女士们而言，这无疑是重大利好消息。
毕竟，仅仅是事后聆听人妻以第一人称视自述，都这样了。
那要是李霏太太下回红杏出墙出墙时直接发个视频通话全程直播的话……婷宝的位置，恐怕都坐不稳了——
除非婷宝也在群里。

第五百零五章 此物与我有缘
笃，笃，笃……
高跟鞋鞋跟扣响石阶奏响妩媚脚步声，交错回荡在狭长隧道内。
通过人妻的心酸自述，蕾欧娜对自己死后发生的奇妙事件有了大致的了解。
她不曾预料到，依诺卡竟是个衣冠楚楚的妇道败类，对小魅魔犯下罄竹难书的罪行；更不曾设想，仙家洞府般的密室之下还有六千六百六十六级石阶，通往燃烧平原的终极传承之地。
呼——
随着刺目火光映入眼帘，蒸腾热浪也扑面而至。
她们来到石阶尽头，深红熔岩在脚下翻卷，仿佛置身炼狱，酷热难当。
“果然别有洞天。”
蕾欧娜的视线不出所料被七柱圣坛所吸引。
直面如此奇观，她瞳孔里不免倒映出炽烈火光，但很快就熄灭坍塌，翡翠湖泊归于沉静——圣坛的确宝贵，可最高不过六阶的圣坛对蕾欧娜而言并无直接价值，只能当做待价而沽的筹码用来换取利益，还不足以乱她定力。
但区区七柱圣坛做不到的事，不代表魅魔尾巴也做不到。
尾巴小姐悄然缠上红发美人的手腕，像是藤蔓在白玉雕琢的圣母像上攀爬，探头探脑，轻柔且谨慎，仿佛想要汲取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渴望亲昵。
“……”
蕾欧娜的唇线漾起细微涟漪，反手握住罪孽深重的尾巴小姐，权当是牵手。
“打……”
对于这种没有分寸感的、轻薄友人未婚妻的行为，小魅魔欲咩又止，最终为了民办女教师的颜面还是忍气吞声，不敢张扬。
她宛如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并在蕾欧娜的牵引下来到七柱圣坛前。
“能利用的似乎不多呢。”
蕾欧娜环顾着神圣静谧的奇迹，语调里带有惋惜之意。
她一眼就能断定，在过去的过去，最初的最初，这里曾矗立着二十一柱圣坛，涵盖混乱、死亡与战争三系，对应一阶到七阶。
然而，黑与红是深渊的底色，死亡和混乱也格外受到深渊的垂青，两者共同构成动荡绝望的极恶净土，滋生出杀戮、罪孽、恐惧这样的腥臭果实。
在这样的环境下，混乱与死亡系圣坛必然会比战争系更加抢手。
更不用说，曾坐拥此地的两代霸主分别是炎魔和女妖，混乱、死亡正是这两支族群的本源法则，是血脉力量的基础。
因此，纵使燃烧平原的两任霸主再怎么讲究细水长流，这两系圣坛的消耗速度肯定也大于战争系。
于是在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后，混乱、死亡两系圣坛几乎被监守自盗的霸主们蚕食殆尽，剩下的多是战争系圣坛。
蕾欧娜对此只感到遗憾，为鹿目圆小姐而遗憾。
因为据她所知，粉毛魅魔选择的路，是自然、混乱与战斗三系；这就代表残存圣坛中，至少有六柱与她无缘。
甚至，对于序列4的超凡者而言，硕果仅存的三阶混乱系圣坛恐怕也很难派上用场，除非她主修其余派系魔法，而混乱系魔法造诣很低——
可蕾欧娜亲眼见证过鹿目圆小姐的火球术威力，以及【残焰·？？】的霎那光辉。
仅凭后一点，就意味着小魅魔至少掌握了【专家级混乱魔法】、【进阶冥想】、【进阶占火】；就连特殊知识【咒术】的造诣，恐怕也不会很低。
因此，鹿目圆小姐恐怕要与圣坛无缘，空手而归。
一念及此，红发美人不禁拍拍小魅魔的肩，以示抚慰。
“咕……”
也正如她所料，小魅魔此刻满脸心疼与委屈，弦然欲泣，比小霏宝被带走还难受。
只是心痛的理由和蕾欧娜的揣测有所出入。
——嗷！
——卑劣的窃贼与可耻的小偷们，窃取了本属于魅魔的圣坛！共计十四柱！
——将来我一定要把炎魔和女妖，一个不留地从深渊驱逐出去！
小魅魔久久注视着圣坛不翼而飞后留下的空白缺口，心痛到窒息。
先前有依诺卡作威作福，这个家还没过户到魅魔名下，所以李霏的内心还算平静，印证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老话。
直到如今，小魅魔翻身做主了，她才对这些圣坛有了新的看法——
勤俭持家的贤惠人妻意识到，自己不是获得了七柱圣坛，而是失去了十四柱圣坛！
一时间，小魅魔陷入巨大悲痛中，却不知该向谁讨回公道。
“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短暂沉默中，蕾欧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在用好友的话开导小魅魔：“就当这七柱圣坛从未存在过吧……”
——什么七柱，分明就是二十一柱！炎魔和女妖还欠我十四柱！
——它们自古以来就是魅魔的！全是魅魔的！因为被魅魔看上了！嗷！
小魅魔逐渐鼓起脸，执着盯着圣坛。
“……”
蕾欧娜哑然，给小魅魔一个接受现实的时间。
毕竟红发美人深知，眼前这七柱圣坛堪称旷世造化，可小魅魔吃不了、兜不走，只能望洋兴叹，这无疑是莫大折磨。
就算有朝一日再杀回此地，那也是高位之后的事情了，最高不过四阶的圣坛只能作为交易物，用来筹措资粮、充实底蕴，不再具备奇迹的效果。
“罢了。”
小魅魔意兴阑珊摆摆手，呢喃道：“七柱就七柱吧，总比没有强……不，不对，好像只能吸走六柱……”
“嗯……嗯？”
这下，就算以蕾欧娜的心境，也不免感到困惑。
此地七柱奇观，分别是一阶战争系圣坛、二阶战争与死亡系圣坛、三阶战争与混乱系圣坛、五阶死亡系圣坛、六阶战争系圣坛。
即便小魅魔冒着前途尽毁的巨大风险，一至三阶的战争系圣坛全吞了，咒术境界也恰好停留在初级阶段，也最多消化掉四柱而已——况且那是极其疯狂的、冒险的、不理智的行为。
于是，蕾欧娜忍不住提醒：
“专注是一项很重要的品质。”
“选择多系法则路线所面临的风险，并不仅仅是贪多嚼不烂、浪费时间精力而已。”
“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若灵魂中沾染过于驳杂的法则气息，很有可能导致冥想效率不可逆地下滑，干扰超凡者对某一系超凡法则的感知，严重影响修行效率；因此而驻足不前甚至遭受法则反噬的情况，都是发生过的。”
“事实上，根据两大学院的调查研究报告，就算是资质卓越的超凡者，也不推荐贸然接触三系以上的法则路线；许多声名鹊起的天骄，乃至泰山北斗般的强者，都因此陨落在岁月长河中，成为疯子或当场横死。”
“就算是巨龙或者魔女，如果把九柱不同派系的圣坛放在她们面前，她们往往也只敢自用其中三系，并试图把剩下的搬走。”
劝说到此为止。
蕾欧娜明白，鹿目圆小姐是一只能够拎得清轻重的、目光长远的聪明魅魔，所以在面临岔路口时，她只需要提醒，再把掌舵权交给鹿目圆小姐即可，而非说教或试图改变魅魔的意志。
“你可能不太了解俺们魔女，蕾欧娜女士。”
小魅魔打了个响指，迤迤然走向圣坛。
红发美人愣了愣，蓦然回想起因死亡而被淡忘的事实——鹿目圆也是魔女集会的一份子。
“魔女的话，至少敢用掉四柱！”
小魅魔斩钉截铁诉说着自己的判断，她坚信姐妹们不会因为区区风险就轻而易举舍弃贪婪这一魔女传统美德。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就触碰到战争系圣坛。
铿！锵！
在深邃浓郁光华中浮沉的剑与盾碰撞，发出金属颤音。
这个声音在耳膜中回荡、扩大，最终衍变成一股洪流，裹挟金戈铁马的恢宏肃杀气息，涌入李霏的灵魂。
李霏面不改色，走向第二柱、第三柱。
不多时，七柱圣坛已去其三，与小魅魔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一棵象征着【中级军库】的树苗，也在李霏的灵魂中拔地而起，枝繁叶茂。
她的运气不错，在一项核心知识、两项附属知识、一项特殊知识中抽中了后者——修行难度最高，境界也不受另三项知识的影响，能够独立提升的特殊知识。
即便排除掉附属知识中的斗气这一项，中奖率也只有三分之一。
但这只是个开始。
魅魔又将爪子伸向仅存的那一柱混乱系圣坛，潜能点也悄然扣除两点，化作薪柴熊熊燃烧。
于是代表着混乱魔法的那颗知识树上，从无到有延伸出一条分支，生机勃勃，氤氲毁灭性气息。
【中级咒术】
如果说【抗魔】是战士们最坚固的鸢尾盾，那么【咒术】就是最锋锐的阿比努斯之矛，无数施法者对此趋之若鹜。
作为混乱系法则路线的特殊知识，它的用处只有一个——
法伤拉满！
众所周知，想要成为一名不偏科的六边形法娘，盾与矛都是不可或缺的，只有把抗性与法伤双双拉满，才称得上健全。
曾经，李霏太太苦于潜能点捉襟见肘，不能全都要；直到此番下深渊降妖除魔，着实赚了不少功德，加上圣坛近在咫尺，她便顺水推舟，将咒术点上。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欲壑难填的李霏太太，将灼热痴迷的视线停留在两柱死亡系圣坛上，贪婪低语：
“我的宝贝……都是我的……”
呢喃声中，她步步逼近唯一的五阶圣坛。
洁白晶莹的颅骨在光柱中旋转浮沉，散发出恬静肃穆气息，仿佛远古时期的夜空，浩瀚、高远且深邃，死亡女士盘踞其上，用祂崇高淡漠的眸光俯瞰尘世，目之所及皆有死讯降临，不可抗拒。
魅魔拥抱死亡，死亡之寒边沁入她肌肤，融入她灵魂。
【高级招魂】→【进阶招魂】
光芒尚未消散，小魅魔又向二阶死亡圣坛探出另一条胳膊，左拥右抱。
想要同时迎娶两柱圣坛女士，这无疑需要足够的聘礼，而李霏太太不吝血本，又是一口气消耗两点潜能点，才得到二阶圣坛的认可。
毕竟，她此前对死亡魔法一无所知，核心知识与附属知识的境界差距又不能超过一个等阶，唯有冥想法或斗气是例外，所以李霏太太必须将【鬼神学】点上，才能获得第二柱圣坛的青睐。
【入门级死亡魔法】
【入门级鬼神学】→【基础鬼神学】
终于，以四点潜能点为代价，李霏太太一口气吞掉六柱圣坛。
“……”
蕾欧娜注视着魅魔，翡翠眼眸中漾起涟漪，意味复杂。
红美人完全没有想到，鹿目圆小姐居然还有不俗的死亡系魔法底子，能够无碍吞噬二阶与五阶圣坛！
再考虑到她的年龄，这样的天资堪称深不可测，连曾经的自己都要自惭形秽。
当然，她更惊讶于鹿目圆小姐竟能如此果决地染指战争系圣坛，将自己推向一条不归路——
战斗、战争、自然、混乱、死亡，五系同修。
如此野心勃勃的，甚至可以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的超凡者并不多，且基本都下场惨淡、余生不详，能走到高位的屈指可数。
其中最强大且富有恶名的那位，就在洛西布鲁克，就在白府。
那么问题来了。
在坊间传言中，上一个被誉为“有白梦婷之资”的，是某剑仙；再上一个，则是……
既视感，又一次出现。
幸灾乐祸的猫叫声随之在脑海中萦绕，格外恼人。
蕾欧娜抬手捂住应魔力勃然滋生而感到胀痛的左眼，再次否决掉那种荒谬的可能。
尽管灰发魔导师的义女同样和魅魔沾亲带故，但绝不可能是魔女；慈善家小姐也不太可能涉足死亡系魔法；更关键的是，魔法学院的一年级新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着世人修炼到序列4的程度……
通过理性分析与三重否定，红发美人静下心来，左眼胀痛感逐渐平息。
而李霏恋恋不舍绕着硕果仅存的那一柱六阶圣坛晃了好几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
六阶圣坛，对应专家级超凡知识，序列6的小魅魔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只好留待来日、徐徐图之。
她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那半口坍塌残破的炼兵炉上。
那是造就了一代代炎魔锻造宗师的神话遗物，炎魔族群获此至宝，才在血腥动荡的岁月中崛起，在燃烧平原如日当空数千年。
“此物，与我有缘。”
小魅魔笃定地宣誓产权，漆黑如渊的瞳孔里倒映出熊熊跃动的火光。

第五百零六章 双神埋葬之地
人妻这回并非信口雌黄，而是有的放矢。
毕竟，那半口炼兵炉又破又好，就算被关在地下密道最深处，不见天日，还惨遭女妖们来来回回轮番使用，也依旧初心不改，维持着上古时的模样。
这番遭遇，无疑是和李霏太太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的。
要说两者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便是炼兵炉只能冶炼出不朽级神兵罢了，上限太低，称不得好炉鼎；只有能量产至尊的、舍弃贞洁不求回报的人妻炉鼎，才称得上桃李芬芳，冠绝当世。
更加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
小魅魔初次抵达此地，就察觉到自己与那半口炼兵炉之间的隐晦微妙联系；岩壁上篆刻的那些古老壁画以及《熔炉斗气》残篇，则像是在无声诉说那段被埋葬的上古岁月。
换而言之，两口炉鼎早在暗中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情投意合，只是苦于灯神人妻强而有力，才不动声色，隐瞒至今。
可现在嘛……
“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
当家主母一步踏出，蛰伏多日的熔炉斗气随之轰鸣，磅礴浩荡，充斥魔性。
她毫无保留释放出斗气波纹，裹挟浓烈硫磺与铁锈味，宛如魔主在此降临，所及之处天雷地火生灵涂炭，岩浆卷着累累尸骸，无序蔓延。
嗡——
时隔万古，炼兵炉被造物主的气息所唤醒，随着熔炉斗气而共鸣。
红芒在炉壁上氤氲流转，那些风化残缺的图案也鲜活起来，山川大泽鸟虫鱼兽熠熠生辉，浩大、莽荒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有一方大千世界在练兵炉内复苏，衍化浮屠万象。
“这……”
蕾欧娜眼帘轻颤，惊疑之色清晰浮现在面庞上。
这并非她心境不够沉稳，而是眼前发生的一幕实在过于惊人了。
据人妻来时所述，那半口炼兵炉来自神话世代，横陈倒塌在地下岩浆中，沉寂不知多少岁月。
蕾欧娜也能清晰感受到此物不凡，古老厚重的气息宛如巍巍山脉，滔滔大江，恐怕在神话年代都是无上重器，能够镇压九天十地，焚化禁忌生灵，被众生视作图腾膜拜。
可悠悠万古过去，不论那半口炼兵炉曾留下过多么辉煌耀眼的痕迹，如今也该落幕了，被天地所不容，随着诸神一同凋敝。
不曾想，小魅魔只是一声娇叱，就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祇遗物唤醒，鸣响洪钟大吕之音。
——她的斗气究竟源于何方？
蕾欧娜沉吟不语，心中有所明悟。
她明白，鹿目圆小姐是循着命运、预言类道具的指引来到燃烧平原，寻求传承斗气的下落。
可两位佣兵就算深入但丁内部，阅遍三万藏书，都未曾找到一鳞半爪的线索，似乎有看不见的迷雾横亘在她们眼前，将传承之物掩埋。
直到现在，真相才水落石出。
小魅魔的斗气确实非同小可，跟脚能回溯到上一个纪元，直指神明；可它的痕迹被埋藏在魔王宫殿最深处，又有两代深渊霸主轮番镇守，秘而不宣。
如此隐秘之地，就算是序列2的强者亲至，恐怕都只能无功而返，不太可能凭一己之力掀翻熔炉暴君的统治，得偿所愿。
但小魅魔却临渊而行，火中取栗，以序列4之躯走到这一步，还促使女妖灭亡。这无疑是一种壮举，堪称荡气回肠，比起史诗中那些一生坎坷、披荆斩棘的传奇英雄也不遑多让。
想通前因后果，蕾欧娜心头滋味莫名，也不知命运究竟是在眷顾小魅魔，还是在苛待她。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为了走到这一步，小魅魔已经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她被灯神关押的那段岁月，想必是永生永世都难以弥补的遗憾，再过千百年也不堪回首的伤疤。
蕾欧娜所能做的只有倾听，陪同她等待伤口愈合的那一天。
轰——
红发美人思绪翻涌间，滚烫熔岩也并不平静，气泡汩汩涌现又炸裂。
一眼漩涡不知何时出现，半口炼兵炉便位于漩涡中心，光华大胜，直冲斗牛。
这鼎远古重器呈现出霸道狰狞的一面，竟强行驱策掳掠深渊熔岩，鲸吞入体，攫取热能，供养炉中那一缕火苗。
炉壁上的日月山河、乾坤社稷也愈发明亮了，大气磅礴之余又不失细腻，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像是在重开天地，万象纷呈。
终于，当积蓄到一定程度后，炼兵炉腾空而起！
祂沐浴着熊熊火焰，光华耀目，比烈日更加璀璨，宛若金乌横空，迎着血色扶桑翱翔。
“咕……”
小魅魔见此异象，抖了三抖，还是咬咬牙，继续激发斗气，吸引炼兵炉到来。
弹指间，炼兵炉裹挟炽盛天火，隆隆覆压而至，像是一小轮恒星陨落，坠向李霏太太眉心。
面对似曾相识的景象，李霏太太毫不退让，视死如归：
“0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显然，她已经预判出炼兵炉的动向，并做好觉悟。
辣么大一柄审判之剑都能容纳得下，更何况区区炼兵炉？
无非就是烫了点嘛！又不是没和火元素魔女贴过。
李霏太太一口叼住不情不愿凑到嘴边的尾巴，准备好迎接新的家庭成员。
可另一位女士似乎有话要说。
铮！
轻鸣声中，一柄锈迹斑驳的古剑破空，迎风而涨，散发出晦暗混沌的意志：
“是……我……先……”
“啊这。”
渣女小姐瞠目结舌，还来不及劝阻，两件神话遗物就碰撞在一起，十方俱震。
当——
震耳欲聋的声响一瞬间就把小魅魔震得直翻白眼，深红大浪翻卷而上，连整片溶洞都在簌簌晃动，仿佛要坍塌。
蕾欧娜立刻反应过来，眼中绘卷浮沉，将小魅魔揽入怀中。
曾经的她都能短时间内在深渊熔岩里存活，与魔龙血战；如今有茶道炉鼎相助，修为大涨，在翻滚的岩浆里护住小魅魔倒是问题不大。
可两尊神兵并没有罢手的意思。
祂们都曾与神明并肩作战，征伐九天，纵横寰宇，怎么可能轻易退缩？
气机牵引下，两股磅礴浩瀚的意志逐渐复苏，高高在上，亘古长存，仿佛旧日遗迹重现，盘踞着无上主宰，欲要贯通古今，镇压当世。
“我说，够了啊！”
小魅魔清醒过来，出离地愤怒了。
她肚皮上三千多条魅纹，都能和谐相处，相亲相爱，甚至还能再挤一挤腾出更多空位。
眉心才住俩神兵，就觉得委屈了？
如此器量，连民办女教师都不如，枉为神器！
李霏躲在蕾欧娜身后，探出脑袋，劝祂们大度：
“我的身体，我说了算。”
“你们都包容一点，从此举案齐眉，亲如姐妹，岂不美哉？”
然而，两尊神话遗物仍在对峙，释放威严古老气机，仿佛双日横空，欲要接引上古荣光，重现诸神黎明。
这显然是把李霏太太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神兵之桀骜骄傲可见一斑。
“……”
小魅魔一时有些头大。
她至今仍不清楚被污染的审判之剑为何会选中自己。
毕竟，欢愉魔女小姐曾在神殿里渎神，裁决女士更是横跨万古斩出一剑，可惜击杀未果；哪怕如今同居了这么久，审判之剑也始终对热情好客的房东太太爱搭不理，导致李霏很难拿捏祂。
反倒是半口炼兵炉，投奔自己的动机很清晰，就是冲着熔炉斗气而来；可惜彼此目前还只是萍水相逢，摸不准脾性。
这令小魅魔空有盖世茶艺，却难以施展。
好在技多不压身，李霏太太如今在妇道一途也造诣不浅，自有绝活在。
“你们再这样，我就跳下去，谁也得不到我！”
小魅魔指着下面的熔岩，声色俱厉道。
显然，作为一个命途多舛的苦命人妻，最拿手本领的当然是寻死觅活。
“……”
审判之剑女士多少也算和小魅魔朝夕相处过，当然不吃这套。
反倒是炼兵炉小姐，祂和此世熔炉斗气之主的关系却还停留于几面之缘，被精湛演技瞒过了。
为避免将身怀熔炉斗气的魅魔人妻逼死，惊鸿一瞥的恢宏气息重归于沉寂。短短几秒，这鼎神话重器就躺回深渊熔岩中，在炽盛高温里长眠。
但分明有一簇火苗飘起，没入李霏眉心，化作火焰纹章，宛如血红花钿，妖冶尊崇。
光怪陆离的画面也纷沓呈现在李霏的识海中。
那是一名矫健高挑的蛮族女子，麦色肌肤充斥力感，身段紧实有力，如同雨林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充斥着原始、野性的美感。
祂站在一口古色古香的炼兵炉旁，挥汗如雨；炉火熊熊燃烧，狂暴汹涌的火光映照着祂的面庞，令眉眼五官都融入光里，看不真切，只能通过飞扬长发感受到祂的勃发风采。
当！当！当！
女子修长笔直的双腿扎根大地，匀称结实的手臂抡动战锤，沉重力道似在开天，每一次落锤的巨响都令大星摇簌，炉中迸射出耀目火星直冲斗牛；就连重锤挥舞的轨迹都浑然天成，裹挟神鬼辟易之势，仿佛祂不是在冶兵，而是在与邪神激战，一举一动都蕴藏无穷武炼。
炉中的日月星辰、江山社稷被锤炼成流光溢彩的矿物，瑰美无双，可炉体下裂开的岩层却渗出猩红岩浆，犹如血水，蜿蜒着流向远方；炉渣等杂质则被煅烧为滚滚浓烟，飘向天穹，萦绕不散。
地动天摇的炼兵声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浩瀚苍穹彻底被炉中废烟填满，直到她脚下皲裂的长河延伸到世界尽头，直到碧海蓝天只剩下黑红二色，张力澎湃、野性十足的身姿仍在炉火旁跃动，矫若游龙，诠释力与美的极致。
祂汗流浃背，汗珠滴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立刻便生出洁白的花儿。
嘀嗒，嘀嗒，嘀嗒……
每一滴汗水落下，便有一朵白花生长，于是被祂不经意间摧毁的世界，重又有了生机。洁白花海蔓延，拥抱凄美破败的天地，将流淌着深红滚烫血液的伤口包扎起来。
终于，背生唯美羽翼的美人来到祂身旁，发梢旁别着一朵小花，花瓣与她的翅膀同样纯白无瑕。
那朵花的根茎是弯曲的，向下盛开，姿态谦卑温驯，被称作【天使的喇叭】。
祂放下战锤，牵起她的手。
祂不再创造兵器，而是与她创造生命。
又喧嚣了很多个日夜，此方天地才终于迎来短暂平静。
背生双翼的美人睁开血色眼眸，手握匕首，刺向身畔疲惫沉睡的神。
殷红神血流淌，可神并不愤怒亦无悔恨，只是平静握住战锤，和美人决一死战。
无比璀璨的光芒吞没一切，光芒中天地倾覆，法则轰鸣，仿佛诸界的毁灭者吹响了末日号角，响彻云霄。
等到风停雨歇，世界已经在灭亡的边缘摇摇欲坠。
在一次隆重而伟大的背叛、一场璀璨且华丽的杀戮过后，炉火边跃动不息的剪影飘散，神采飞扬的长发幻灭，炼兵炉倒塌破碎，连残骸里的火苗都死气沉沉，散发着哀难的讯息。
唯有寒冷苦涩的浓雾在天穹徘徊，无声诉说悲情与死亡。
曾经旺盛的熄灭，曾经伟大的终结，曾经璀璨的陨落，换来一个新的开始。
背生双翼的美人迈出最后一步，点燃属于她，不，属于祂己身的火焰。
可神话之路凶险莫测，坎坷多艰，要打败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法则与自身。
美人杀死了疲惫负伤的神祇，却没能承受得住火焰的反噬。祂在火炬燃烧的那一刻，也迎来了自己的终点。
羽翼化作片片飞灰，婀娜体态逐渐消散，美人伫立在死寂荒凉的世界里，沐浴黄昏余晖，独自等待终焉降临。
但正如旧神不因遭遇背叛而为自己的心意懊悔，坦然迎接最后一战；新神亦无怨无悔，纵使自取灭亡也不曾动摇心意。
祂对自己的爱，对山巅风景的渴望，对至高果位的野心，早就胜过一切，哪怕结局是飞蛾扑火。
弥留之际，新神毁掉了全部的【天使喇叭】，只留桀骜向上盛开的【恶魔喇叭】；祂一念之间地龙翻滚，铸造溶洞，埋葬过去；祂在岩壁上篆刻亡妻所创的斗气，随后长眠，身体分解为二十一株圣坛与传承之物，与半口炼兵炉合葬；灵魂的余烬驱使着残破天地，驶过无垠星河，坠入无底深渊。
不断膨胀滋生的绝望与黑暗，欣然吞噬双神陨落之地。

第五百零七章 恒宇炉
火焰纹章缓缓敛入眉心肌肤，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那些画面仍在李霏脑海中萦绕不去，牵引着涣散缥缈的思绪逆流于光阴长河，梦回几千秋，见证神与神的恩怨纠葛，相爱相杀。
“原来如此……”
李霏的思绪逐渐回归，双眼恢复清明。
那枚火焰纹章为她带来万古前的一角时光烙印，将本被遗忘的、不为人知的秘辛呈现在李霏眼前。
尽管对于古老浩瀚的神话世代而言，这只是冰山一角，远不足以揭开上个纪元的全貌，还有太多神秘与未知等待探寻，但这一鳞半爪的烙印也足以让李霏洞晓传承之地乃至燃烧平原的由来——
《熔炉斗气》是执掌炼兵炉的蛮族女武神所创，霸道卓绝，修行至高深境界可熔炼星辰，焚化大千，拥有开天辟地的威能。
然而，另一尊无限接近神话境界的美人以爱情为饵，令祂放松戒备，并消磨祂的神力，最终在最旖旎甜蜜的时刻将女武神杀死。
弑神动机或许是为了完成某种禁忌仪式，或许是为了窃取神的某样先天至宝，但总之，背生双翼的美人得偿所愿，并借此踏出最后一步，抵达真正极巅。
但不知为何，美人在点燃火焰的那一刻衰亡，不可逆地步入毁灭。
于是，昙花一现的新神在最后关头留下彼此的传承，并用灵魂余晖推动广阔天地，坠向深渊。
由此可知，燃烧平原本是一方世外桃源般的位面，鸟语花香，与世隔绝，被旧神选为冶兵之地，又被新神推向深渊。随着纪元更迭，斗转星移，当初双神合葬的位面被深渊同化，才有了如今的燃烧平原。
而四处可见的小白花，是由女武神的汗水浇灌而成，才能在酷烈深渊环境中生生灭灭，万古不绝；只不过新神临终前毁掉了所有向下盛开的，只余向上绽放的。
穹顶浓雾的确和神明有关，但并非什么诅咒，而是炼兵炉熊熊燃烧时升腾的废烟。神祇锤炼山河天地、煅烧宇宙造化，因此产生的污染物极其可怕，一粒炉灰就能染黑大海，一蓬废渣可以压塌山岳，凝而不散的废烟就算对高位生灵而言也是禁区，触之必死。
“唔……”
李霏陷入了沉思，仔细回味那些画面，想要找寻对自己有益的线索。
神战后，新神的躯体被祂亲手点燃的神火几乎焚烧殆尽，遗留的灰烬化作二十一柱圣坛，而灰烬中的舍利则寄托着完整的传承。
可经过炎魔、女妖与魅魔的三朝更迭后，圣坛只剩最后一柱了；最核心的传承之物也不知所踪……李霏太太推断，那东西大概率在依诺卡手中，并准备留给小霏宝用。
这个结局还算令魅魔妈妈欣慰。
至于旧神么……
神战爆发时，炽盛光泽淹没万物，李霏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等到尘埃落定，旧神已经消逝。能证明祂存在过的，就只剩下遮天蔽日的废烟、漫山遍野的白花、坍塌残破的炼兵炉与妻子篆刻的壁画。
——所以，祂们的遗产呢？旧神的遗骸呢？没了？！
李霏心有不甘，反复探寻，却始终一无所获。
岁月埋葬了太多，仅凭奄奄一息炼兵炉记录的零星烙印，还不足以令她彻底揭开历史的迷雾，看穿古今。
“……”
蕾欧娜安静而耐心地在一旁等待。
她知道，小魅魔又得了天大机缘——别的不说，单是被两尊神话遗物垂青，争相抢夺，就称得上不可思议，就算在远古时也能惊动诸神，堪称气运滔天。
而在现世，这更是难以想象的造化，洛西布鲁克近来声名鹊起的小说家安妮夫人都不敢轻易采用这样的设定。
但小魅魔值得，她为了走到这一步，已经遭遇太多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终于，小魅魔有了动静。
虽然和失去的东西相比，她所得到的不值一提，但多少也算个心理安慰，让坚强人妻重新振作起来。
她张开双翼，飞到半口炼兵炉旁，用尾巴尖尖小心翼翼戳了下炉壁。
炼兵炉横陈在深渊熔岩中，通体似由赤铜浇筑，庞大巍峨，古朴厚重，蕴藏着恐怖高温，能够媲美日冕。可身为熔炉斗气正版传人，小魅魔触碰上去，却只感到一片温润。
并且，有一股亲近的、温暖的意念传来，与李霏的灵魂交汇，传递讯息。
“还挺暖和。”
李霏安下心来，并出于勤俭持家的人妻本能，联想到冬天或许可以用这口炉子来涮火锅，给贫寒的家里节约点开支。
【恒宇炉（唯一）（残破）（未苏醒）】
物品评级：神话
描述：熔炼万物，锻造乾坤。
系统小姐给出的描述有些笼统，但李霏可以理解，毕竟这是口神话级别的多功能好炉鼎，用来作战便是煅烧寰宇镇压时空的重器，用来冶兵便可将山川日月天地乾坤熔于一炉，无法一言蔽之。
可根据恒宇炉主动传输的讯息来看，祂目前可以定义为全自动兵工厂，核心功能有加工、分解、融合与强化这四项——
也就是把原材料加工成金属或兵器等超凡物品；将无用的超凡物品分解成原材料；将几样超凡物品融合成一件更强大的超凡物品；对已有超凡物品进行强化。
当前的处理上限是不朽级，和炎魔族群摸索出的结论别无二致。
只不过，小魅魔身怀熔炉斗气，可以说是恒宇炉的新一任少主，自有特权在。
首先，恒宇炉自发传输来一份产品简介与使用说明手册。
祂在最后一战中，险些被那个可恶且可耻的坏女人摧毁，陷入漫长沉寂，连意识都浑浑噩噩，只剩下本能。
需要有大量且宝贵的金属或金属配方供祂吞噬，恒宇炉才能逐渐实现初步的自我修复。
显然，这半口神话级炼兵炉虽无比虚弱，却仍保留了神异之处，可以熔炼气运、造化等无形之物，甚至将知识、概念这些抽象的东西熔于一炉，锻造出绝世神兵，或修复己身。
这就意味着，金属或配方的种类不重要，量够大就可以，恒宇炉能自动萃取出矿物精华、匠心奥义，实现己身的复苏。
并且随着修复度的提高，恒宇炉将会呈现更多功能，分解效率、强化成功率、加工品质、极品装备爆率也会水涨船高。
其次，是魅魔少主的特权问题。
李霏只要将熔炉斗气修行至每秒百转的程度，即可解锁第一重权限，全面激活【分解】单元，自如切换到隐藏的手动挡或半自动挡模式——即以熔炉斗气代偿“手续费”，零元享受恒宇炉的强大分解性能。
斗气千转，解锁第二重权限，全面激活【融合】单元。
斗气万转，解锁第三重权限，全面激活【强化】单元。
斗气十万转，解锁第四重权限，全面激活【冶炼】单元。
倘若斗气百万匹，且恒宇炉修复完毕……祂将重现神话世代的部分辉煌。
这无疑是一条漫长而艰巨的道路，小魅魔目前才将熔炉斗气修炼到第四重，斗气涡流的基础转速是每秒百转；纵使有民办女教师的药物相助、战争学院重力室苦修、玛格丽特手制的千年树脂兼朱果混合液滋补、灰发魔导师分她的那口佳酿，李霏的斗气转速才堪堪提升到每秒一百三十转。
百分之三十，已经是大量资源堆砌而来的可观提升，能立竿见影提升斗气输出量，赋予李霏更强劲的爆发力与破坏力。
但与斗气百万匹这样的小目标相比，实在有些微不足道、杯水车薪。
最后，是恒宇炉在李霏眉心留下的那枚火焰纹章。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李霏太太这回不用婷宝出手体检，就隐约察觉到，这里面似乎同样嵌入三重空间坐标。
来不及细究，她就从使用说明里找出了答案。
百转斗气，可开启浅层坐标，效果是原地构建双向传送通道，抵达恒宇炉旁。
千转斗气，可开启中层坐标，能呼唤恒宇炉穿梭时空，主动降临到小魅魔的臂弯。
万转斗气，开启最深层坐标，用途未知。
显然，这波是开卷考试，但没完全开，留了道附加题。
——什么叫用途未知？
小魅魔沉吟，陷入对人生与社会的大思考。
良久，李霏太太如梦初醒，试探着敲了敲恒宇炉，发出“笃笃笃”闷响：
“摩西摩西？”
“当谜语人的话可是会失宠的哟？恒宇炉桑。”
可发完使用说明后，半口炼兵炉又沉静如初，好像从未苏醒过。
就算“笃笃笃”变成了“Duang！Duang！Duang！”，恒宇炉也不予理睬，和审判之剑同样高冷。
一阵拳打脚踢后，小魅魔捂着发红的爪子，暗暗记下此事，并消化起已经获得的情报。
目前，她已经炼成高级熔炉斗气，能够解锁恒宇炉的第一重权限并开启最浅层坐标。
不出意外的话，李霏要掌握专家级熔炉斗气，才可以主导第二重权限与中层坐标。
通常而言，这两重斗气境界分别对应序列6与序列4；但作为一名六边形法娘，斗气修为快人一步也是很合理的，所以李霏太太有信心在序列5就将专家级斗气修行至大成。
至于第三重权限及深层坐标……那至少是掌握大师级斗气之后的事情了，隔着中序列与高序列的天壑，太过遥远，暂且可以不用考虑。
——总之，目前我可以随时开启传送通道，降临此地！或白嫖【分解】功能！
一念及此，小魅魔跪伏下来，拴在脖子上的金属链条随之垂落，发出叮当颤音。
镜像与锁链，是依诺卡留下的两道锁，关住了产后魅魔的身体，却关不住那颗红杏出墙的心。
在人妻的不屈反抗下，第一道锁已经被暴力拆毁，第二道也即将面临熔化的命运。
李霏右手掌心与炉壁贴合，悄然灌注熔炉斗气；左手指着垂落摇曳的链条，言简意赅发号施令：
“炼。”
轰！
霎时间，恒宇炉嗡鸣，烈火席卷而上，山川草木、飞禽走兽萦绕炉体旋转，万象纷呈，鲜活欲出。
炉火炙烤着拴住魅魔人妻的金属链条，却不曾伤及近在咫尺的肌肤，妙到巅毫。
显然，小魅魔打算将妇妻破镜重圆的纪念物分解成原材料，把事做绝，不留余地。
“……”
蕾欧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中却不再有涟漪。
她已经接受小魅魔再次收服一尊神话遗物的事实，情绪坦然。
小魅魔三肢着地，膝盖跪伏，右手搭在炉子上，腰肢轻俏曼妙，如瀑秀发顺着左侧面颊倾泻，宛如一只撅起尾巴的猫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营养充足的、十分好生养的美，婀娜且妖媚，甚至有些下流。
可渐渐的，她的尾巴停止摇晃。
“唔？”
李霏发现，尽管链条在升腾炉火中铮铮作响，可丝毫没有熔化迹象，还是纯黑色泽，将雪嫩肌肤衬托得更加晶莹。
她不免感到困惑。
依诺卡的链条固然结实，但充其量不过是璀璨级物品罢了；而这半口恒宇炉可是神话遗物，余温尚未冷却，连不朽级物品都能焚烧成原材料。
“没理由呀……”
小魅魔泛起嘀咕，重新翻阅恒宇炉小姐上传到自己灵魂中的使用说明。
很快，她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同样是使用恒宇炉，别人没得选，只能付费开启全自动模式，作业难度越大，费用越高；而作为弱小稚嫩的少主人，尽管拥有一定特权，但还无法让高傲古老的神兵完全顺从。
所以，她目前只是比别人多了选择权而已，能够在自动挡、手动挡、半自动挡之间灵活切换——在半自动模式下，李霏要以自身的熔炉斗气为恒宇炉供能，再由恒宇炉完成具体的分解步骤。
好处显而易见，不仅能节约费用，还能以斗气这种可循环再生的能源取代稀缺宝贵的矿物、金属配方等，符合可持续发展观。
缺点嘛……
既然以斗气代偿手续费，那么能源品质自然与李霏太太的斗气境界挂钩。

第五百零八章 归心似箭
“咕……”
小魅魔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一些鸡零狗碎的边角料，逐一分解，检验当前供能水平下恒宇炉的性能指标。
萤火、星光、新月级金属材质，轻而易举就能烧化。
满月级超凡金属，只要深红涡流马力拉满，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
晨曦级金属，煅烧起来就很费劲了，得用水磨工夫慢慢融化才行——可耗时太久不说，小魅魔的斗气也不可能无止尽输出，一旦干涸枯竭，就需要一个恢复的时间。
诚然，这种情况会随着斗气境界的提升而改善，可目前而言，想要靠白嫖的半自动模式分解掉脖子上的枷锁，无疑是天方夜谭。
——合着还是得付费开启全自动挡？
对于勤俭持家的魅魔太太而言，这无疑是个艰难的决定。
红杏出墙，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洗洗还和新的没什么两样，魅纹多一点少一点权当是做了纹身。
可付费，简直是要了人妻的命。
小魅魔垂头丧气，长吁短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取出尘封已久的金属配方【黑纱】，喂进炉子。
一份优秀的金属配方，要靠千锤百炼试错得来，是工匠们世世代代汗水与智慧的结晶，蕴藏着比金属更加璀璨坚固的意志、信念，对恒宇炉而言无疑是大补之物。
也唯有能够熔炼乾坤社稷、吞噬生生造化的神话级炼兵炉，方可从配方里萃取这等无形精华。
一时间，炉火大作，热浪滔天，其间有古老晦涩的符文闪烁，不一会儿就将拴在魅魔脖子上的链条煅烧成液态，又离析出不同成分。
很快，李霏面前就多出了几块金属，最醒目的那块儿才拇指大小，可份量颇沉，密度远胜黄金。
这是密星结晶，极其稀有的超凡金属，能充当璀璨级兵器甲胄主材料，李霏小心翼翼将其收好。
如今她与恒宇炉小姐暗通款曲，这就代表以往只能出售变现的各类超凡素材也有了新用途。
所以，今后再有什么好金属可都得屯着，并且多多益善。将来缝缝补补，便能给自己整一套足够拉风的神装出来。
——等晋升高位，斗气十万匹，解锁【冶炼】单元的同时也拥有了足以溶解传说中极品金属的优质能源，DIY一身璀璨级套装指日可待！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小魅魔内心的伤痛有所抚慰。
她站起身，虽仍置身于不见天日的灼热溶洞内，通体却轻盈舒泰，回家的念头也呼之欲出。
眼下镣铐尽碎，依诺卡也好、地下密室也罢，再也困不住破笼而出的魅魔人妻，可谓是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
并且，她此行也有了足够大的收获。海量功德、赏金、尸体财富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起死回生的大神通，关在葫芦里的公主妃，倒是值得细心琢磨；一柱神性，沙耶欠下的九十七个承诺，大有可为；雪中送炭的子体炎魔与冰清玉洁橘子汁，就算对灰之魔女而言也是不可小觑的债务，很难算得清；六柱圣坛，两卷熔炉斗气，足以铺就小魅魔高歌猛进的阶梯；继承了整片燃烧平原的高位富婆人妻心甘情愿抚养小霏宝，也令当妈妈的很是放心，并盼望着小霏宝尽孝的时刻早日来临；恒宇炉与硕果仅存的第七柱圣坛，也和小魅魔私定终身，她随时可以前来私会，将她们收入囊中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但更重要的，无疑是长公主殿下惩恶扬善，大义灭亲，以一己之力推翻熔炉暴君的血腥恐怖统治，连但丁都扬了，在深渊中支撑起一片朗朗乾坤。
还有鹿目圆小姐与红发美人在同生共死间结下的深厚情谊，如她脚下的玫红高跟鞋般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想必能让民办女教师参透第五剑、第六剑，将来评职称时也好占据先机，起码逢年过节了能多发点奖金，给无怨无悔陪她吃苦的少夫人改善改善生活。
除此之外，李霏太太对妇道与孝道的见解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悟出醍醐灌顶开天辟地的大道理，并身体力行贯彻，连古之圣贤都要汗颜。这是精神层面的充实与升华，能立竿见影提升灵魂活性，也算是法术百科小姐有生以来头一次开创属于自己的法，将茶道融入超凡，未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该回去了。”
李霏说出这句话，心湖中便荡起涟漪。
深渊见闻仍历历在目，小魅魔几经生死，揭开横亘半个世纪的血色迷雾，也见证了燃烧平原两代霸主的消亡；她聆听过残酷魔龙最凄厉的哀嚎，亦沐浴过深渊恶魔最绚烂的黄昏余晖；她的一味橘子汁让高位魔女横空出世，她的灵魂逼迫纯爱身形落荒而逃；她亲手处决了不忠贞的公主妃，也曾折断慷慨赴死的玫瑰；她守护过布哈里亚，也令但丁化作灰飞。
最终，瘟疫之主的临终诅咒没能杀死她，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也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反倒是熔炉域的末代暴君走向穷途陌路，她的遗孀则成了小霏宝的养母。
李霏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也留下许多遗憾与不甘。而最大的那一笔，莫过于民办女教师连首付都凑不齐的云中婚房。
公主妃与丈母娘双双意外身亡，那童话般的浮空巨构毫无疑问是属于魅魔寡妇的遗产。可随着那声轰然巨响，它就连同但丁城内数百万居民共同丧生了。
这就引来更大的遗憾——倘若长公主亲自把母亲的遗骸当成鞭炮点燃，她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巨额经验，魅力也必定破千。
以及更大的隐患。
按照惯例，只要是隶属于李霏的下属，不论是召唤生物也好，还是被她所驱役的亡灵也罢，甚至包括镇妖司那帮骄兵悍将，但凡他们惩恶扬善——挫骨扬灰的扬，业绩一律记在顶头上司兼造物主的功德簿上，颇具现实主义格调。
可偏偏，瑰洱小姐这笔绩效居然不算……
她分明已经被李霏亲手杀死，并用【招魂】秽土转生，理论上来说应当和妖精们同等温驯才对！
或许，是妇妻关系会玷污纯洁的上下级壁垒，哪怕有名无实，或有实无名——打个比方，无私奉献的少夫人每每红杏出墙总能让某剑仙修为大涨，风风光光；可沽名钓誉的民办女教师总将斩妖除魔的功德归于己身，生怕未婚妻沾到丁点儿光。这说明，卑鄙的系统小姐与民办女教师不谋而合，利用封建腐朽的婚姻制度压迫任劳任怨的李霏太太，剥削她的功德成果。
但更可怕的可能，是李霏与瑰洱之间的隶属关系需要打上一个问号，就连系统小姐都不肯认同。
事实上，瑰洱那记大逆不道的嘴巴子至今李霏太太记忆犹新，虽然不疼不痒，但给人妻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极度怀疑瑰洱小姐的忠诚不绝对，就连死亡法则烙上的思想钢印都无法完全奴役她。
这个问题太大了，必定涉及不可告人的禁忌，能够捅破天，李霏太太不敢提，需要回到洛西布鲁克委托几名小叮当来处理。
“……”
心潮起伏间，李霏太太归意更浓，亮晶晶的双眼望向蕾欧娜。
“走。”
红发美人刚握住小魅魔递来的指尖，一条尾巴便缠上她的胳膊，传递着小鸟依人的亲昵讯息。
她们拾级而上，迈过六千六百六十六重阶梯，抵达变成废墟的室外桃源。
入目满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可魅魔拆家并不彻底，混乱疮痍中尚存一小片净土。
那是亡母玛蒙被填平的坟包，坟上有几株小白花，乃逝者遗孀与年轻美貌的魅魔新欢推杯换盏之际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以后，不孝女不能常来看您了。
望着孤零零的坟地，李霏不免有些伤感，悲从中来。
同为妇道人家，她对依诺卡的丧偶遭遇深感同情，也能体会灯神人妻内心的痛楚与孤单。毕竟，李霏太太那清汤寡水、郁郁寡欢的日子，也和守寡没什么两样。
出于这份同理心，以及长女不得不背负的孝道，她才穿上妩媚高跟，扮成玛蒙模样，要和依诺卡相濡以沫，走出低谷。
不曾想，看似冷淡庄重、克制自矜的1诺卡，竟等不到玛蒙头七，就原形毕露，整日催促魅魔进屋。
这令小魅魔有苦说不出，满腔孝心凋0坠落，化作一江茶水向东流。
若非有娘家人为自己出头做主，横刀夺爱，李霏太太不知还要被关押多久才能重见明月。
她承受了太多，心里有怨，加上不忍心把亡母的坟茔独自留在暗无天日之地，只好狠下心来，去上面蹦了会儿迪。
毁掉，总好过漫长孤独。
就这样，独断燃烧平原半个世纪的熔炉暴君，睥睨万空埋骨地百余载的瘟疫之主，连仅存的痕迹都被抹除，变成凌乱的魅魔脚印。
道德值摇摇欲坠，但终究守住了。
“……”
红发美人安静等待，她明白鹿目圆小姐被衣冠楚楚的灯神人妻当成玛蒙，遭遇了许多不堪回首的事情。
些许发泄，完全能理解。
甚至，她暗中下定决心，等修为再进一步，纵使踏破燃烧平原，倒悬万空埋骨地，也要找出依诺卡的下落，替魅魔讨回真正的公道。
只不过，倘若两位女士当真面对面碰一碰，开成公布谈一谈……需要痛哭流涕忏悔的，究竟是横刀夺爱的佣兵女士，还是急着要二胎的灯神，亦或是清白无辜的受害者魅魔，不好说。
小魅魔尚不知达摩克里斯之剑已经悄然悬在头顶，仍沉浸在一股欢愉中。
——看呐，横空烈日与诡媚黑夜，被我踩在脚下！
她眉飞色舞，尾巴乱晃，诗兴大发。
显然，深渊诗集没白翻，李霏太太愈发具备深渊诗人应当具备的浪漫与癫狂气质了。
等小魅魔冷静下来，她们才继续上行。
黑暗、压抑、寂静的隧道尽头，光芒闪烁。
蕾欧娜忽然驻足，瞳孔里迎着模糊扭曲的光：
“你刚才似乎用尾巴写了一行字。”
“果然瞒不过你呢——你没有偷看吧？”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你会告诉我。”
蕾欧娜轻轻摇头。
以她的能力，想窥探小魅魔留下的文字，不过一念间。
可出于对鹿目圆小姐的尊重，以及成熟优秀女性的分寸感，还有一贯坚持的、照顾她人意愿和隐私的淑女风度，蕾欧娜又怎会行那偷窥之事？
况且，稍微推断一下就知道，鹿目圆小姐留给依诺卡的，大概是某些不雅的咒骂或诅咒，才不愿让自己知晓——作为受害者，她完全有资格这么做。
这种心思，也与精通茶道的人妻的推理完全一致。
不等小魅魔再说什么，红发美人忽的将她拦腰抱起，焰火笼罩她们，驶向隧道外。
炎魔自爆产生的蘑菇云仍未散去，纷纷扬扬的灰黑烟尘里氤氲着火光，像是人被烧死后畸形狰狞的脸，又和血一样猩红。
曾经熙熙攘攘的但丁，已经变成了死寂恐怖的生命禁区，只余呜咽风声徘徊，仿佛无家可归的冤魂们在此游荡不散，尖叫嚎哭，不舍昼夜。
可禁区边缘，仍有恶魔的喇叭向上绽放。
哗——
一道长虹宛如利剑刺破黑暗，降临在禁区边缘，那是蕾欧娜护着臂弯里的小魅魔，平平安安逃离绝地。
李霏回头张望，隔着灰黑烟尘，隐约瞧见鲜血在焦土上流淌。
血渗进土中，血变成黑色，这血染的土地将生长出鲜活洁白的花——李霏这才明白，为何恶魔的喇叭总是那样娇艳。
小魅魔很快将这细微发现抛之脑后，一双藕臂环住曾被自己亲手嘎嘣掉的洁白优美项颈：
“真是淑女呢，下一期黑天鹅封面女郎不是你的话我就不看了。”
她像是在开玩笑，可这句话是用有些暧昧拖沓的声线说出来的，眼神也拉丝得恰到好处。

第五百零九章 不共戴天
蕾欧娜莞尔，她似乎犹豫了片刻，又好像没有，弯腰将小魅魔放下，让其直立行走。
旋即红发美人开始搭建传送仪式，这是她们回家的路——
公主终究回到了玫瑰身边，蕾欧娜也不负众望，将友人的妻子全须全尾带回洛西布鲁克，甚至还附赠俩魅纹。
这份友情，无疑是弥足珍贵的，情同手足的，亲如一家的。
但比起真正推心置腹不分彼此的好姐妹，这种情谊还是欠了火候，夹杂着生分与芥蒂，因为蕾欧娜实在过于客气了，竟不把闺蜜的妻子当成自己的，留下的魅纹全是别人的。
“哼。”
小魅魔撇了撇嘴，对此颇有微词。
和渣女比起来，淑女就吃亏在这点。
比如那看似冷淡娴静实则如狼似虎的灯神人妻，三言两语就把小魅魔提溜进屋，现在二胎都有了。
反观艳丽妩媚的红发美人，虽然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很成熟、可靠且果决，但这无法弥补她在情感方面的经验缺失，以至于措施良姬。
不可否认的是，蕾欧娜心存顾虑是合理的，因为小魅魔刚刚经历不堪回首的屈辱，留下严重精神创伤，红发美人不想因自己的冒失举动而触及鹿目圆小姐内心不知多久才能愈合的伤疤，令她联想到绝望无助的回忆。
这未尝不是一种温柔，由耐心、克制和分寸感构成的淑女美德闪闪发光；加上蕾欧娜本身对于初恋的懵懂，还有在探索陌生事物时的谨慎、迷茫甚至紧张，过于含蓄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善良贴心的魅魔人妻决定手把手教她一个道理——
当怀中魅魔传递出暧昧鼓励的讯息时，应当把握当下。
咔哒。
魅魔人妻主动摘下脖子上的项圈，又当成眼罩，蒙住红发美人的双眼。
尾巴则勾住她的脖子，稍稍用力往下一扯。
玫瑰初次品尝到了茶叶的温软与芬芳。
她沉浸在馥郁茶香中，感受，学习，成长。
当然，她们停留在浅尝辄止的程度，毕竟李霏太太不是那么随便的妇道人家。
只不过，这种清汤寡水的小孩子过家家确实没劲，所以魅魔很快就不再纠缠，转而与即将分别的深渊女士做道别。
她俯下身，深情款款的眸光随之垂落，抚摸漆黑土壤，这是深渊女士的肌肤。
一旁的红发美人尚被项圈蒙住双眼，回味余韵，物我两忘。
可疯狂的魔女，已经将双指刺入大地，妄图向深渊传播自己的魔女病。
她们都在归乡前忘我陶醉，将一段感情铭刻在灵魂中，久久不能自拔。
……
归心似箭的两位女士离开。
同样归心似箭的女士到来。
那是一抹婀娜曼妙的魅影抵达但丁遗迹，云雾上的躯体轻盈又紧致，湛蓝肌肤流烁着神秘异域风情，眼眸则像是琥珀或蜜酒，在阳光下反射潋滟光晕。
此行很顺利，依诺卡将《熔炉斗气》译本与襁褓里的蛋捧在臂弯中，眸光深邃且明亮，纱丽摇曳间似有暗香涌动，素白头巾已经无法完全封印她的妍丽灼人风韵。
“这种感受……”
依诺卡呢喃低语，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但丁。
炎魔的王都已经变成一片死域，鸡犬不留；可毁灭往往伴随新生，在通天彻地的蘑菇云下，藏着她魂牵梦萦的妻子，与亲手搭建的家园。
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令一丝丝期待的、紧迫的涟漪在心湖中荡漾而起，连绵成思念的波纹。
对依诺卡而言，这种情绪无疑是陌生的，甚至说起来有些轻浮、不成熟。
毕竟，就算在新婚燕尔之际，她与玛蒙也不曾拥有过这般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甜蜜光景。
不曾想结婚多年后，一度岌岌可危的、名存实亡的婚姻反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不论是见色起意也好，亦或是历久弥新也罢，依诺卡无法自欺欺人地对内心情愫视而不见。
她只想把握当下，珍惜弥足珍贵的美好时光。
于是依诺卡稍稍提速，想要早点看见魅魔玛蒙雀跃抱住熔炉斗气译本的娇俏模样。
并且，如此一帆风顺地达成目的，这无疑是一件喜事。
喜事自然要多磨。
只有一个问题。
——自己不在的这两天，家里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家具或许会有一定程度的毁坏。
栽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有禁制保护，问题不大。小魅魔可能会想方设法偷吃一两株，但不至于死伤惨重。
除此之外，大概也没什么了吧？
毕竟自己离家的时间不算长；家里有高位镜像看护；小魅魔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回来，总会有所收敛。
甚至，家里有可能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完好如初。
玛蒙说到底也是当妈的人了，或许能因此战胜粉毛魅魔的叛逆活泼天性，变得稳重起来。
抱着这样的美好畅想，依诺卡微微勾起唇角，身姿如少女般轻盈。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穿过乌烟瘴气的蘑菇云，沿着通道一路向下，来到她精心搭建起来的家园。
“……”
人妻笑容的坍塌，往往只在一瞬间。
依诺卡环顾着一片狼藉、寸草不生的密室，竟短暂间陷入迷茫。
家呢？
我家哪儿去了？
嗡——
浩瀚磅礴的魔力气息轰然升腾，依诺卡的眼眶霎时间被黑夜占据，宛如宣判死刑的梦魇。
她一言不发，抵达密室尽头，迅速向下，来到炽烈又空旷的溶洞里。
圣坛缺失了六柱，但不重要。
对依诺卡而言，真正可怕的消息，是她无法找到妻子了。
内心的愤怒一下子变成慌乱，这种失控的情绪时隔多年后再次充斥满依诺卡的胸腔，令她仿佛穿梭回女儿失踪的那一刻。
她手臂收束，抱紧襁褓，高位生灵的眸光搜寻天上地下，甚至岩浆深处，只剩下声音还是波澜不惊的：
“玛蒙，出来。”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数到三，在此之前出来，我保证对你的错误既往不咎。”
“否则……你知道后果。”
依诺卡平静恐吓着调皮任性的妻子，倒数三个数，可溶洞仍是静悄悄的一片。
于是她不得不出尔反尔：
“别藏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依诺卡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已经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歇斯底里的恐惧和痛楚席卷而至，她发出有生以来的第二声尖叫：
“玛蒙！出来！”
乞求期盼的目光注定得不到回应，素白头纱也坠落进汩汩流淌的熔岩，被不可抗拒的噩运与痛苦所吞噬。
她沉默下来，脑后披散的秀发中也悄然浮现出一张女子面庞，绸缎般的光泽也无法掩盖容颜本身的妩媚，和依诺卡一体两面。
“……”
冰冷渊深的眸光扫过仅存的那一柱圣坛后，披头散发的母亲独自抱着襁褓里尚未出世的女儿，重又回到满目疮痍、触目惊心的家。
被破坏的，不仅仅是历时半个月才搭建出的深渊仙境、世外桃源。
不翼而飞的，也不仅仅是六柱圣坛与些许家财。
对依诺卡而言，荒芜孤独了半个世纪的心田好不容易盛开出娇艳鲜活的花儿，如今又被无情摧毁，随着不知所踪的妻子共同崩塌。
这无疑是难以形容的痛苦。
算上长女的失踪，这是依诺卡第二次面临这种悲伤。
所以她显得格外镇定，冷静到几乎冷酷。
依诺卡闭上眼，魔力气息化作万千触须弥漫，穷尽一切，探索游离在虚空中的每一粒超凡因子，想要找寻出有关于妻子的痕迹，以及……歹徒的下落。
“你不会离开我。”
依诺卡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宣告某种她信以为真的结论。
因为魅魔玛蒙并没有不告而别、抛弃妻女的理由，更不具备击败高位镜像并解开镣铐的能力。
所以，她必然是被掳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依诺卡捕捉到熟悉的魔力气息。
是本该已经死掉的蕾欧娜。
凶手找到了。
“……”
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间，依诺卡不由得感到眩晕。
年轻、美貌且柔弱的魅魔妻子，被绑架到了……洛西布鲁克？！
这和天生丽质家境殷实的直女嫌日子过得太平静舒坦了，再被染上魔女病的闺蜜一怂恿，就兴致勃勃来到魔女集会进行“不要弯挑战”有什么两样？
这一刻，被闯空门的苦主人妻，与横道夺爱的红毛美人仿佛心意相通了。
因为蕾欧娜聆听人妻心碎自述时的心境，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复制到了依诺卡心头。
痛心，迷茫，慌乱等情绪顷刻间填满心湖，可更多的，还是恐惧和自责。
依诺卡因没有保护好产后且重病的妻子而陷入深深愧疚，也因初为人母的妻子有可能已经马不停蹄怀上三胎而惶恐到窒息。
刷——
她的长发飘扬起来，那张千娇百媚的人脸随之扭曲，似乎因愉悦过头而窃笑；澎湃高位魔力也无序且疯狂的滋生，宛如黑夜与星河交织在一起，激荡纠缠。
显然，有望晋升序列2的预估还是过于保守了，因为序列2的那颗星辰，正主动向依诺卡降临。
这说明，就算被小觑、被质疑、被苛待，炉鼎依旧无私燃烧着，供养女士们前行。
“死掉的人，就该乖乖躺在坟墓里。”
依诺卡漂浮在玛蒙的坟墓上，翻掌握住死灵之书，诉说着蕾欧娜的死讯。
因为对她而言，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诡计多端的红发美人用了某种手段诈死，并趁自己外出之际醒来，洗劫了自己的家园，掳走了自己的妻子。
房屋被拆毁，栽种的超凡植株被连根拔起，就连壁灯都未曾幸免，每一块充当灯芯的魔力水晶都被搜刮扫荡一空，留下无尽黑暗与狼藉。
这般粗鲁、贪婪、不讲究吃相的强盗行径，足以证明蕾欧娜淑女表象下的狼子野心。
千娇百媚楚楚动人的妻子落入她手里，恐怕……
三胎，已经含苞待放、呼之欲出了。
此乃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唯有鲜血和死亡才能洗刷。
依诺卡连一分一秒都不能再等待，她要去洛西布鲁克，接玛蒙回来。
可她正欲动身之际，澎湃扩散的魔力却荡开凋敝枯萎的花，露出小魅魔遗留下的一行文字：
别管我，照顾好孩子。
“……”
依诺卡陷入了更加漫长的沉默。
洛西布鲁克，是一座接近魔女集会的城池。
白梦婷，一战奠定赫赫凶名，连贵族战线请来的外域伪神都被生撕。她在恩洛斯七位至尊中，也是不曾有过败绩的重量级，其恶名从音乐之森到燃烧平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倘若蕾欧娜与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依诺卡抱紧怀中的襁褓。
虽然这颗蛋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这毕竟是妻子产下的骨血，她又怎能不视如己出？
所以她不得不思考一些切实存在的问题。
倘若自己死了，谁来抚养尚未出世的女儿？
况且，妻子如今已经处于身不由己的绝望悲惨境地，自己是她唯一获救的希望。要是冲动行事……魅魔玛蒙，恐怕真就万劫不复了。
依诺卡并不惜身，却不得不顾忌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她静静俯下身，用指腹一遍遍抚摸妻子留下的嘱托，复杂剧烈的情绪在眼眶里翻涌。
别管我，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妻子对依诺卡的劝说，让她带着女儿好好生活。
但依诺卡又怎么可能对世界的崩塌视而不见？
愤怒与愧疚汹涌而至，鞭挞着灯神人妻的心灵。
她在几十年前没能保护好女儿，如今也没有守护好的妻子。
盲目的自信与疏忽，导致刚分娩不久的妻子被绑架，生死茫茫。
甚至，成功偷家的匪徒，如今极有正在猖狂大笑，对着梨花带雨的小魅魔行那伤天害理、丧心病狂之事。
“我又食言了。”
依诺卡低语，心如刀绞。
比起一晃而过的寂寞与荒芜，此刻的煎熬显得如此漫长，每一秒都是千刀万剐的酷刑，且看不到希望，漫无止境。
可依诺卡又不敢消沉，她必须振作起来，才能披荆斩棘，早日将妻子从蕾欧娜的魔掌中拯救出来，让一家三口团聚。
唯一能抚慰她的，便是沉睡在襁褓里的女儿。
这颗蛋的生产，依诺卡没能参与；所以今后的养育，她就更加不能缺席。
“等我……我会接你回来……”
灯神人妻默默背负上丧偶式育女的重担，以及有朝一日能够深入洛西布鲁克、手刃仇人解救妻子的执念，独自抱着女儿收拾起废墟。
死寂与荒凉中，仇恨的种子在发芽，深邃精纯的魔力在滋生，等待着汹涌喷发的那一天。
蕾欧娜与灯神就这样结下了不解之仇。她们都对魅魔遭遇的痛苦感同身受，并因此产生同样刻骨铭心的苦涩与仇恨，发誓要除掉道貌岸然、伤天害理的衣冠禽兽。
这就代表她们二人之间必然要躺下一个——
亦或是真相大白，同病相怜的两位女士化敌为友同仇敌忾，让躺下的人变成第三个。

第五百一十章 指鹿为玛
“阿啾——”
小魅魔打了喷嚏，疑神疑鬼看向四周。
但考虑到洛西布鲁克的安全性，她很快就晃着尾巴，把不必要的警惕抛之脑后。
李霏用小勺象征性搅了搅两升规格的奶咖，一饮而尽，又伸出尾巴，将容量为五升的桶装水果茶卷到自己面前，喝之前不忘左旋吸管，以便于维护身材。
她此刻身处于一家咖啡厅的包厢内，氛围幽静且雅致；类似榻榻米的软塌旁，两双妩媚精致的高跟鞋横陈。一双是玫红色，摆得很整齐，珠光点点，显得艳丽而高雅；另一双是金红色，歪斜倒塌，宛如衣衫不整祸国殃民的女子横陈，散发着慵懒、妖冶的风情。
曼妙女性身体在昏暗朦胧的灯光下摇晃，顺滑裙袂紧裹着腰身，与肌肤贴合，可垂落的秀发、袖口与裙摆又随着一颦一笑而滑动，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封闭空间则把暧昧空气锁住，也让吐息声变得更加清晰，令人浮想联翩。
“所以，你要回魔女集会了？”
红发美人侧坐在小魅魔对面，眸光沉静。
“嗯呀！”
李霏用力点头：“你知道的，很多穷凶极恶的家伙对咱们魔女心怀叵测、喊打喊杀，所以集会对姐妹的管理比较严格，行程都要报备……再不回去的话，姐妹们可能会担心我的安危。”
她目光纯真清澈，交代着自己的动向，又忽然身体前倾，两条胳膊伏在茶几上，拉近和蕾欧娜距离的同时，呈现出洁白妩媚的锁骨：
“不过，人家明天才动身呢……”
小魅魔意有所指，给出连JK都能心领神会的暗示，这对于一贯保守封建的人妻而言，已经算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了。
蕾欧娜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可在彼此的关系几乎挑明后，她却变得含蓄克制起来——回到洛西布鲁克足足两天，李霏太太的魅纹却丝毫不见涨。
这回也不例外，明明在隔音效果很好的包间，小魅魔也触手可及，红发美人却只用指尖略过她的秀发，没有触碰到其她可能会让民办女教师生气的地方。
李霏鼓了鼓脸，干脆坐起身，双手捧起桶装水果茶，用牙齿啮咬吸管。
她是鸭子坐的坐姿，紧绷绷的连身袜将小腿轮廓收束得更加笔直匀称，足尖处的雪嫩肤光若隐若现；湿漉漉的双眼在偏暗灯光中显得格外皎洁明亮，五升容量的缤纷果茶几乎挡住她的腰身，可在更宏大且具有冲击力的表现前又不得不甘拜下风。
“咳，咳……”
这无疑是惊心动魄的美景，蕾欧娜不得不轻咳两声，又端起咖啡杯，缓解内心涌现的紧张情绪。
她是几乎完美的女性，勇敢，智慧，成熟，稳重，优雅，富有……这些美好的东西甚至盖过了美貌；她曾独自闯入深红狂潮与深渊顶级掠食者厮杀，让瘟疫之主发出歇斯底里尖叫，就算粉身碎骨也面不改色，永远以昂扬肆意面貌示人。
可谁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位骄傲强势且艳丽逼人的御姐，在情场上居然如此不中用，面对楚楚动人的初恋魅魔，却总是节节败退，小心拘谨。
或许，这是一种认真且富有责任心的体现；或许，她担心不经意间冒犯到小魅魔，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但可能性最大的，恐怕是交友不慎，被某人传染了封建古板的不良习气。
这无疑是一种心理障碍，得治。
于是，小魅魔稍稍酝酿情绪，露出一个受伤却坚强的微笑，又开始自述起来：
“除此之外，我也需要一个人静静……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有些疲惫……”
李霏太太不惜揭开屈辱伤疤，也要为蕾欧娜进行话疗，帮助她克服心理障碍，彰显出不离不弃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妇道精神。
“……”
蕾欧娜正襟危坐，默默聆听，魔力悄然在体内勃发，与窗外剑光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显然，她以往和某人看似情同知己，可那都是虚的，完全没有共鸣；直到此刻，她们才称得上交心，堪称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毕竟只有同样淋过雨，知晓其中的酸甜苦辣、惆怅寂寥滋味，今后才有共同话题嘛。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那便是蕾欧娜尽淋雨了，却没品到一口热乎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属于是。
“然后、然后她……”
小魅魔逐渐入戏起来，抹起眼泪。
一开始，人妻揭开遮羞布进行心酸自述的主要目的，还是通过分享依诺卡的示范流程，旁敲侧击提醒蕾欧娜，魅魔是这样用的。
可说着说着，苦命人妻却不免悲从中来。
恩重如山的母亲含恨自尽，已经令她肝肠寸断，以泪洗面；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亡母尸骨未寒，她的遗孀就露出真面目，对小魅魔进行惨无人道的霸凌和欺压；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和红发美人私奔，结果却看走了眼，相中的是个绣花枕头、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等明天，她又要回去扶贫，并忍受一系列质询与猜忌。
魅魔何辜，人妻何辜？！
这荒唐的一切，都令纯真柔弱的、温柔善良的太太有苦难言。
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人妻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把地下室经历扩充成百回体回忆录，称得上声情并茂，令倾听者身临其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依诺卡一招马踏飞燕……”
人妻娓娓独白中，窗外剑光大作，似有雨打芭蕉，映出婆娑魅影；又如苦海倒卷，滔滔不绝。
红发美人眼中的绘卷也铺展开来，栩栩如生，宛如上古酆都降临，要与剑光争辉。
毫无疑问，对蕾欧娜而言，在初恋对象痛苦回忆中突飞猛进的、不劳而获的修为，便是依诺卡生命的倒计时。
倘若小魅魔知道红发美人的决意，恐怕会立刻住嘴，安静如鸡。
可惜她已然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情节里，物我两忘，不断为蕾欧娜提供追寻“公道”的动机与能力。
等到天色渐晚，人妻的心酸独白才告一段落。
她膝行到蕾欧娜身旁，依偎在鲜红盛开的裙袂中，羞赧道：
“一不小心又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
蕾欧娜揽住她，显然是打算和前两个晚上一样，相拥到天明。
唉……
人妻霏无声长叹。
本以为，蕾欧娜会是良配，能够将自己拯救出苦海。
毕竟人家不光长得美有品位，上进心也很强，敢打敢拼——别的不说，小魅魔出差一趟回来都赚那么多，蕾欧娜频繁接受高危试练，徘徊于生死间，又该攒下多少彩礼？
反观某位民办女教师，心安理得在洛西布鲁克领一份死工资，任由未婚妻流落到外地打工补贴家用。
再从门当户对的角度来考虑，佣兵公会长公主，与深渊长公主兼魔法学院院长家的金枝玉叶相比，也不算太高攀了。
不像某人，继承不了家产的千金大小姐？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可以说，但凡内个谁有蕾欧娜一半出息，李霏太太这一介妇道人家就不用整天抛头露面做兼职，忍受旁人评头论足闲言碎语了。
然而，李霏太太直到此刻才发现，人无完人。
和民办女教师确定关系，也就等于出家。真想守活寡，还得看蕾欧娜。
——人类雌性，果然不行。
——早知这般，还不如留在深渊给富婆人妻1诺卡生个混血魅魔宝宝算逑，将来也能母凭女贵。
小魅魔忧心忡忡，愈发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绝望。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乳腻了，夜还很长，于是李霏太太便思索起正经事情来。
首先是深渊旅途遗留的隐患。
目前来看，连但丁都被扬了，燃烧平原至强者更是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就连牛头人部落都难逃灰之魔女毒手，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风险仍然存在，主要来自三个方向——
依诺卡，蕾欧娜，瑰洱。
灯神人妻，至今仍指鹿为玛，将魅魔鹿目圆当成特色魅魔玛蒙。倘若知晓妻子已经亡故，生二胎的是冒牌货，小魅魔下场堪忧。
红发美人也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自己和好闺蜜的友情已经升华到有茶同享的地步——小魅魔对此也略感心虚，所以需要找个借口，让鹿目圆小姐暂且离开，明哲保身。
最后是公主妃，那个静如达芙妮动如疯批的病娇天使，按头、耳光、尸爆……就算被小魅魔亲手斩杀再秽土转生都不可控，仗着金发洋天使的身份，一次次痛击民办女教师都不可触碰的逆鳞，还几度让李霏陷入生死危机。
除了后者可以全权委托小叮当处理外，另两项危机就只能靠自身茶艺来化解了——
诚然，当初小魅魔是对依诺卡抱有杀意的，可此一时，彼一时。
因为李霏已经脱离地下室重获自由；圣坛、斗气、恒宇炉皆成囊中之物；洞天福地也被拆进小魅魔腰包；剩下的遗产，小霏宝出生后也能可劲儿挥霍；真正意义上当过妈妈的灯神人妻还对小霏宝视如己出，能充分发挥生育经验，无怨无悔承担起丧偶式抚养女儿的责任……
人心都是肉长的，李霏太太这哪还下得了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回归清汤寡水的主妇生活后，李霏太太还是有些怀念进屋的滋味的。
总之，依诺卡杀不得；那么如何让她与蕾欧娜接受现实，就成了非常棘手的问题。
小魅魔有种预感，倘若在做好足够心理铺垫前事情就穿帮，后果恐怕不是一顿毒打就能解决的。
她根据风险等级与处理难度，将这两档危机命名为CD—005、CD—006，封存进茶道数据库内——姬动特遣小姐处理的第一个CD级收容物，是黄毛带孝女和安妮老师的坦白局，截止到目前，她还正在用幻象法术循序渐进干涉心灵，削弱失控后的杀伤力。
“咕……”
不一会儿，小魅魔脑门发烫。妄图一次性处理两件CD级收容物，无疑超出了四阶茶道锁的极限，直接让人妻的CPU过载了。
于是，她开始灵活切换思路，给大脑降温——
人家那么可爱，原谅人家很难么？
况且粉色渣女恶魔鹿目圆惹的祸，关我李太太、李夫人、慈善家小姐什么事？
哐哐两桶冰绿茶浇下来，小魅魔内息些许焦灼与心虚荡然无存，连腰杆都稍稍挺直了，若非蕾欧娜的怀抱过于舒适，她都想站起来叉会儿腰。
——况且，动静越大身价越贵，沙耶前辈还欠我97道神性呐！
——这波操作好了，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李霏眯着眼，归纳着危机中的机缘。
公主妃能一定程度豁免【招魂】所赋予的精神烙印，这就代表她拥有触及法则根源的禁忌能力，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但倘若串通婷宝，强行把她催眠了，那造化不就成自己的了？
还有灯神与红玫瑰之间的恩怨情仇。
她们都是正宫，都是苦主，也都是黄毛，将彼此视作横刀夺爱人面兽心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为清白无辜的小魅魔报仇——这无疑是妇道发展史上的一道丰碑，原初级人妻的巅峰杰作，已经将扭曲上升到艺术的层次。
而众所周知，只要手心打手背，左脚踩右脚，两片翅膀对冲，便能源源不断创造扭曲GDP。
因此，神姬妙算、胜天半子的小魅魔只需运筹帷幄，把水端成剧烈摇晃却不泼到自己身上的模样。
那么魔女血脉至少还能再进化三十个点！
资质赶超婷宝，指日可待。
当然，这两件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再把其余几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整合起来，李霏太太就对近期日程安排逐渐有了眉目。
第一，处理尸体财富，尽快偿还逾期贷款；
第二，拜访小叮当，翻译两卷熔炉斗气，切片研究公主妃；
第三，找寻魅魔踪迹，搜集秘药素材，快马加鞭晋升序列5！
除此之外，小别胜新婚，向好姐姐讨债，用不可告人的把柄拿捏好姐姐最亲密的姛学，不忘初心去店里上个钟，以及履行伺候高贵金发留学生的学伴责任……就需要见缝插针进行了，非常考验时间管理能力。
好在，李霏太太虽近期在深耕妇道与孝道这两条茶道选修科目，但基本功并未落下，想必能面面俱到，天衣无缝。

第五百一十一章 在线对其隐身
一夜无话，金色黎明将古老祥和的城市吻醒，也带来离别。
——下次见面，我已是高位。
蕾欧娜将奶酪量拉满的三明治喂给假寐的魅魔，又端来浸润着水雾的玻璃杯，打开金属拉环，水族馆出品的洛西布鲁克独特风味饮品与冰块碰撞，叮当作响，还有“嗤嗤”气泡上涌声。
“噗——”
惬意享受的小魅魔刚吨一口，突然惊骇睁大双眼，表演了个天女散花。
片刻后，她的目光不可置信地扫过桌上的蓝色易拉罐，又颤巍巍伸手指向蕾欧娜，一种悲愤的、受伤的情绪油然而生：
“你……”
小魅魔万万没想到，自己历经艰险回到洛西布鲁克，却倒在黎明前，惨遭洁厕灵毒害！
枉自己掏心掏肺信任她，也瞎了民办女教师的眼，把她当成足以托付妻子的好闺蜜！
抛开自己先拧断她脖子的事实不谈，这种行径这无疑是应当被判处死刑的重罪，哪怕机敏受害者尚未吞咽，也称得上投毒未遂。
李霏默默离开蕾欧娜的怀抱，蜷缩到墙角，双手抱膝，垂头丧气，连足尖都委屈地微微夹起来，将那一小段丝袜撑得更加紧绷，粉润剔透的光泽若隐若现：
“我脏了，不干净了……”
人妻充满怨念的絮叨声，令离别的清晨变得欢快起来。
蕾欧娜莞尔，将掌心搭在魅魔食品级的足背上，耐心解释：
“抱歉，我一直以为两种颜色的饮品没什么区别……”
“饮料是饮料，洁厕灵是洁厕灵，蓝色包装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水族馆的邪恶股东把后者放在饮品货架上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李霏坚定不移纠正道。
“我下次注意……”
在红发美人的诚恳道歉、再三保证下，温驯人妻总算被安抚下来，不计前嫌原谅了她。
可这间包厢终究被无妄之灾所殃及，遭遇洁厕灵洗礼。
软塌与墙壁上流淌的那些污渍，令李霏太太思维发散，联想到一种可怕的未来：
蕾欧娜与1诺卡同流合污，将小魅魔捉回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用大肠刺身卷起香菜与榴莲混合物，再蘸上蓝瓶洁厕灵，冷笑着走向绝望、无助、瑟瑟发抖的小魅魔。
而民办女教师、格蕾丝、灰发魔导师……则是沉默的帮凶，对惨绝人寰的景象冷眼旁观。就连素来温柔如水母性洋溢的安妮老师，也不知怎么的黑化了。她挺着孕肚，从同样大肚子的黄毛孝女手中接过五仁月饼，面无表情加入迫害霸0小魅魔的队列。
秋风未动茶先知，李霏开启四阶茶道锁，神而明之，在冥冥中窥探到一角黑暗残酷的未来，充斥着冰冷与绝望。
可这种未来无疑是有BUG的。
——我和莉莉丝发乎情止乎礼，怎么会大肚子？
李霏仔细回忆，很快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只当自己在深渊吃了太多苦，如今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过于敏感紧张的神经很容易把事情往悲观的方向联想。
于是她胃口又好了起来，慷慨满足蕾欧娜想请魅魔吃早餐的心愿。
不可否认的是，红发美人将鹿目圆小姐照顾得很好，不仅包吃包住，每一餐也都丰盛且精美；但老话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和更加富有年长的灯神人妻相比，魅魔生活档次还是略有下滑。
并且，倘若和1诺卡朝夕相处，小魅魔哪还有什么多余心思想七想八？整日不是精疲力竭一败涂地就是在精疲力竭一败涂地的路上，脑浆都快涓滴不剩了。
事实上，也正是那种水深火热的高压处境导致小魅魔神志不清、浑噩度日，否则或许能早几日想到脱困的主意——最终还是想到了，则要归功于人妻的坚韧不拔意志，以及魔女种族匪夷所思的进化与适应能力。
怀揣着心事，早餐以四个三明治、五份牛扒、三分甜品、若干煎蛋与两升奶咖草草收场。
“怎么，胃口不好？”
红发美人适时表现出关心。
显然，只要在不暧昧接触的时候，蕾欧娜还是和往常一样，艳丽逼人又成熟优雅，像是月亮上的玫瑰，肆意舒展，高高在上，就算世人在星河彼岸指责她张扬，她也绝不会收敛自己的美，宁愿孤独也要骄傲。
可一旦小魅魔试图贴贴，她的从容、冷静与果决就统统消失了，不复与死亡女士谈笑风生时的坦然，丧失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的勇气，更无法肩负起成熟御姐应尽的责任，把握好氛围张弛的节奏。
好在魅魔人妻不是枕头公主，也可以跋山涉水勇冠三军，否则这门亲事恐怕得黄。
“你猜。”
小魅魔不置可否，适当留下一点捉摸不透的神秘印象。
她们依偎着走出看似是格调高雅咖啡厅实则污纳垢别有洞天且只有办理1888年费会员才能进入的私密会所，屋外剑光已经停了。
“我也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快则几天，慢则半个月。”
蕾欧娜将自己的打算坦然相告。
“噗……”
听到“闭关”二字，小魅魔唇线勾了勾，眼神微妙，仿佛在憋笑，但又忍住了，用力点头：“嗯呐。”
“我该怎么找你？”
蕾欧娜再问。
小魅魔将一朵洁白的小花别在红发美人领口：
“我回来的时候，喇叭会开。”
“嗯。”
蕾欧娜颔首，不再多言，只静静陪着小魅魔走到下一个路口，松开手。
“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早或晚都可以，不必牵挂。”
“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优雅……那就这么着吧。”
小魅魔由衷感叹了声，迈着跳步离去。
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她们牵手平静走过四下无人的洛西布鲁克街道，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道别。
可分明有一阵风刮来，将摇曳的粉发吹进蕾欧娜的瞳孔。
她驻足在风中，鲜红裙袂略显凌乱，就连双唇都忘了补上口红，仿佛褪了色的玫瑰，不复妖冶。
蕾欧娜明白，她和鹿目圆小姐都处于一个鲜活蓬勃的上升期，不该被任何东西所羁绊；事实上，没有任何志向高远的女性超凡者会在潜能耗尽前停下前进的脚步，更不可能生儿育女当个家庭主妇，梦想也好，野心也罢，她们已经踩在风口浪尖上，千帆竞渡，逆水行舟。
况且，蕾欧娜不仅生在洛西布鲁克，长在金橘子酒馆旁，她更是一名颠沛流离的佣兵，见惯了生离死别，短暂异地根本不值得神伤。
她理当留给鹿目圆小姐足够的尊重与自由，让小魅魔无牵无挂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在魔女集会走亲访友，治疗灵魂伤势，消化战利品，反思战斗经验，钻研新入手的传承斗气，摸索新的法术，优化施法体系，领悟超凡知识更高境界，甚至是为序列3的仪式和素材而奔波……
或许是序列3，或许是序列2，等彼此都驻足于某个瓶颈，才会稳定下来，寻个地方扎根，好好欣赏身旁的风景，陪伴身边的人，传宗接代也不是可以……
超凡者寿命漫长，耐心是必须具备的一项品质。
可当小魅魔渐行渐远，红发美人还是将心声诉诸于口：
“早点回来。”
脱口而出的呼唤令鹿目圆回眸。
喧嚣的风儿吹起她的长发，却无法遮挡那双清澈皎洁的眼眸。
李霏并没有因此而止步，她只是抬起手，指尖轻点唇心，“啵”地一声轻响，把欢喜扬给蕾欧娜：
“seeya~”
……
粉色渣女魅魔鹿目圆娴熟找了处僻静无人的小树丛，往里一钻，便杳无音讯。
而至高无上的花魁小姐，回到了她忠诚的洛西布鲁克！
古城的清晨熙熙攘攘，充满生活气息；道路两旁商铺的玻璃橱窗上，仍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精巧幻象权杖，也悬挂着能让市容提升起码两个档次的商品海报：
慈善家小姐の水着秘密幽会。
春季限定大促！塞壬·人鱼·精灵三重拼盘套餐！（内含60min天使皮肤体验装）（幻象原型：李霏）
三天两夜，我与法术百科小姐的温泉私密旅行。
……
见到沉寂一个多月的老师，不，菩萨本尊，路边女市民不禁纷纷侧目，魂牵梦萦。
李霏挂着亲切友善的笑容，胸前别着的荣誉市民胸针格外立体，肩上的风纪委员袖章更是随风飘扬，说不出的鲜艳。
这段时间，李霏虽不在洛西布鲁克，但她并未息影，敬业的水族馆摄影师还有许多存货，够支撑很久，所以特摄济世、大爱无疆的模特小姐还是那么受市民喜爱。
可惜她在街上，不是在列车里，洛西布鲁克也真的有死刑，否则某些法术影片里的剧情恐怕会降临到现实。
一番抛头露脸后，妇道人家终于抵达白府。
白府从不关门，广交天下有援人，因此李霏太太长驱直入，轻车熟路来到好闺蜜卧室门前，屏住呼吸，探头探脑张望。
勤劳的太太已经逛了十几条街，懒狗JK还没起床。
也不能说没起，只能说还没完全起。
白梦婷盖着半拉凤凰绒毛毯，靠坐在床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略显蓬乱，仿佛日落而出日升而归的猫咪，裹挟着花瓣与露珠的气息。
她双手捧着十五寸披萨大小的迷宫模型，来回摇晃，操控里面的小钢珠移动，磕磕碰碰寻找出路。
嗯？
现在好闺蜜都玩这么素了吗？
李霏有些疑惑，很快又释然。
——囝仔……长大了。
她露出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欣赏婷宝的盛世美颜——婷宝不说话的样子真的很美，蹙着眉头聚精会神的表情更是散发着清纯恬静的气息，如同法术影片里才会出现的那种学生会主席。
此外……
李霏观察了会儿，愈发惊奇。
她发现那迷宫模型并不简单，自己隔着老远偷瞄一会儿，都觉得头晕目眩，像是一条环状星河在转动，深邃浩瀚，神秘莫测，衍化无穷宇宙至理。
李霏逐渐明白过来婷宝究竟在做什么。
那个迷宫模型蕴藏着空间魔力，是超凡造物；而婷宝封印了自身魔力，要以肉体凡胎的智慧挑战超凡关隘。
这令她大受震撼。
——这就是年少有为的至尊吗？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拼命地卷？爱了爱了。
——果然，这世上哪有什么绝顶天才，有的只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罢了。
——婷宝真的，我哭死。
倍感欣慰的老母亲一时间湿了眼眶。
她甚至有些不忍打扰专心致志沉浸在益智游戏里的女儿，便悄然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已婚勿扰：我回来啦！
“喵——”
黑色小猫咪将手机叼来，仰着脖子，翘起一条前肢，湿漉漉的竖瞳凝视主人。
作为【许愿术】的实验对象，这只小猫咪由于法术研发搁置而幸免于难，在白府里囫囵待了这么久，说出去恐怕连巨龙、凤凰等神话物种都要递烟。
“……”
李霏逐渐拉下脸。
她这一路临渊而行，如履薄冰，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洛西布鲁克。
归来后连家都来不及回，第一时间赶到白府做客。
可逆女竟敢不秒回？！
她沉着脸，直接三连发窗口抖动。
“喵喵喵！”
小黑喵婉婉提醒。
白梦婷终于决定敷衍下好闺蜜——她一根秀发如触须般灵活卷起手机，用余光急匆匆瞟了眼，发丝紧跟着噼里啪啦敲了几下屏幕，就继续沉浸在益智游戏中。
自始至终，她的手都没离开过迷宫模型。
！
面对逆女目无尊长的态度，李霏妈妈的脸色彻底由晴转阴。
她低头看向手机，简单回复令老母亲心碎。
悸动战士：在忙
——是我这个当妈的疏于管教了……她居然连为母换了昵称都没有发现。
李霏平心静气，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已婚勿扰：在哪呀？出来玩呗。
“早不来，晚不来……”
白梦婷嘀咕着，不情不愿腾出一只手抓住手机。
——嗯？刚才逆女是不是对她伟大母亲发来的问候翻了个白眼？
李霏感到难以置信，紧盯着手机上跳出来的消息。
悸动战士：中午吧，有一尊伪神要侵略恩洛斯，我必须镇压他。不说了，人命关天，耽搁一秒都可能导致无数生灵丧生。
接着，她的头像黯淡了下去，变成宛如遗像的灰。
这波啊，这波是在线对其隐身。
李霏万万没想到，企鹅难得开发出实用的、贴心的、免费的良心功能，居然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第五百一十二章 -57
灰色头像不再跳动，埋葬的不仅仅是友情，也寒了老母亲拳拳关爱的心。
婷宝，已经死了。
灰发魔导师都留不住她！人妻说的！
李霏收好手机，冷着脸走进卧室，膝盖微微弯曲，开始蓄力。
“嗯？”
白梦婷被鲨意惊动，抬起头，嘴巴逐渐张成“o”形。
“霏宝，好霏宝，霏——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千万别冲动，否则……”
她慌张解释着，几乎破音，试图劝阻好闺蜜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但迟了。
魅！魔！冲！击！
李霏化身上古水神共工，以天塌地陷之势，一头撞向不孝女。
砰！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迷宫模型抛飞，穿梭其间的小钢珠也坠落在地毯上，无声滚动。
可被子下方，分明响起三声的惊呼。
“咕？房间里还有别人？”
李霏缩了缩脖子，意识到不妙，并开始反省自己的冲动。
棕法如瀑的美丽女子掀开被子起身，容颜清丽，金瞳璀璨，宛如盘踞冰晶高塔上的一条真凰，既冰冷又耀眼，尊贵雍容气质能令人感受到压迫感。
美人挑起小魅魔的下巴，似笑非笑：
“很久没来做客了，李霏小姐。”
她的语气并不严肃，却让李霏太太紧张起来。
一方面，是小魅魔拆家在先，被女主人紧盯着招呼难免心虚；另一方面，这位小姐的身份贵不可言，是洛西布鲁克城主的嫡女，将来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大统，还没有法理层面的竞争对手。
此外，花魁小姐当初冰清玉洁时，头一回来白府做客，就被这位伊丽莎白小姐盛情款待了一番，险些就生米煮成稀饭。
“毕竟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不太好抛头露脸、进进出出呢。”
李霏太太羞涩别过脸，逐渐回过味来。
原来，婷宝确实在忙，和藏在被窝里的女士们一起。
而她方才全神贯注进行的益智类游戏，主要考验的恐怕也不是观察力或判断力，而是定力！
三言两语间，另一位气质温婉笑容和煦身段宛如蜜桃的成熟女士也从被窝里钻出来，用洁白手绢擦着嘴，脸蛋红扑扑，像是刚吃完自助餐。
伊丽莎白小姐挽住她的胳膊款款走向门外，还不忘提醒：
“按照约定，你需要在‘封印魔力且受到内外部干扰的条件下两个小时内破解‘天罗迷宫’，你输了。”
“赌注我会来取的。”
“什么赌注呀？”
李霏蹲下身子眨眨眼，好奇询问。
“我鲨了你！”
白梦婷满脸悲愤，一个饿虎扑食，将不讲武德进行偷袭导致自己满盘皆输的小魅魔扑倒。
“嗷！”
……
等到风韵愈发妩媚的另一位女主人进屋平顶动乱时，两位邪神已经大战至卧室边荒，连床板都拆碎了。
她挽着紫发，一袭素色裙袍勾勒出珠圆玉润的体态美，成熟包容的气质给人感觉格外端庄；就连修长丰腴的大腿上都书写着优美文字，与雪白柔软的肌肤格外相称。
李霏推开坐在卡丽妲腿上的小黑猫，定睛一瞧，这回上面的文字赫然是一篇剑谱。
“这……”
她用目光传达虚心请教的态度。
“你知道的，我市旅游业已经实现转型。除了优秀的治安条件外，主要得益于以金橘子酒馆、水族馆为首的本土特色产业群，以及声名远播的名胜景观。”
卡丽妲微微一笑：
“三大名胜，彩虹坛已经过期了；花魁小姐长期旷工，可遇不可求；反倒是剑光，几乎凭一己之力打开了洛西布鲁克旅游业枝繁叶茂的新局面。”
“不仅有六大阵营的超凡者争相拜访，就连恩洛斯之外许多位面的剑客、武夫也穿梭星河而至；仅一个月，慕名而来的游客人次就突破两百万，并且消费水平颇高，影响力辐射到餐饮、住宿等产业，创造至少十亿金币的消费总额……”
“奥——”
小魅魔点点头，有所明悟。
难怪卡丽妲女士看起来气色这么好，容光焕发。
毕竟婷宝属于战略性威慑武器，平日里和被架空没什么两样；城主伊丽莎白女士如今也深居简出，有名无实；所以市政厅实际上是另几位女士撑着，组成洛西布鲁克议会，卡丽妲女士就是其中一员。
这几个月来，洛西布鲁克经济迎来第二次腾飞——第一次是女魔头横空出世，厘定律法。
面对如此巨大变革，市政厅内部自然该论功行赏。
而水族馆、金橘子酒馆一直都是卡丽妲女士负责管理的；花魁小姐与她交情最笃，连带民办女剑仙也卷入网中；再加上达芙妮小姐是她一手接洽……
现在，卡丽妲恐怕已经青云直上，成为市政厅实权一把手了。
不容忽视的一点在于，卡丽妲不仅仅是高位法娘，更是高位贵族系超凡者，金钱与名望的聚拢，无疑有助于博得法则青睐，能让修为更上一层楼，精神状态也更加自信迷人。
这无疑是一桩好事，可李霏太太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的家乡有句老话，叫做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李霏太太没有物化民办女教师的意思，也并非瞧不上教书育人的伟大工作，可好闺蜜的枕边人能把事业搞得红红火火，把钱赚得盆满钵满，把生活过得花团锦簇，再瞅瞅自家那位领着死工资偶尔还要住在教职工宿舍的……
一层可悲的厚壁障，生了出来。
“唉……”
李霏太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冰阔落。
十年饮冰，令她看透一切，也认命了，不敢与别人家攀比，更不奢求某人大器晚成，只是这心里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而卡丽妲的诉说还在继续，她面含和煦微笑，莹润指尖轻抚大腿上的洁白晃眼剑谱，既洋溢着政客级别的亲和力，又与自身的婀娜风味交织，摄人心魄：
“前不久，达芙妮小姐在洛西布鲁克落实了一系列投资规划。她与市政厅达成深入合作的同时，也并因地制宜，提出了不少发展建议。”
“比如关于第三名胜，除了剑道层面的价值外，我们或许还能通过必要的宣传策略，赋予其更多涵义，从而扩大消费群体。”
“所以……现在剑光已经是【永恒】、【幸福】、【好运】等寓意的寄托，许多新婚妇妻都把蜜月地点选在洛西布鲁克，共同向剑光许愿……还有不知多少剑客、武夫、新娘将剑谱纹在自己身上，这已经形成一种风尚……”
——好、好狠毒的计策。
李霏闻言，不禁冷汗涔涔。
不愧是达芙妮小姐，无血无泪的大财主，轻而易举就做出了这么冷酷无情的事情，道德值比起自己恐怕也不遑多让。
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可怕后果，李霏忍不住小心翼翼询问道：
“那离婚率岂不是……”
卡丽妲顿了顿，虽笑容不减，能带来鼓舞人心的力量，可语气深处分明多了些忧心忡忡的凝沉感：
“洛西布鲁克正在变得焕然一新，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在此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阵痛……”
“其实，也不是没有止痛药。”
一家人不说二话，小魅魔当即谏言：“单以离婚率上涨而言，是有办法解决的。”
“哦？”
卡丽妲端正坐姿，摆出洗耳恭听的认真姿态。
被一名成熟美貌的、博学且身居高位的优质年上女性这般对待，小魅魔自然很是受用，就连尾巴都沾沾自喜摇晃起来。
她也不卖关子，直入正题道：
“婚姻自由是洛西布鲁克律法所赋予的市民权，神圣不可侵犯。”
“但倘若……在离婚自由的基础上，增加一个冷静期呢？”
“从市政厅收到离婚申请之日起，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妇妻任何一方都可以撤回、终止离婚程序，给大家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
“这样能避免一时冲动造成难以弥补的感情裂痕，让彼此都有一个理性评估家庭状态和日后生活的缓冲余地。”
——更重要的是，被剑光同化1％，后果可能是见异思迁以泪洗面一拍两散；可同化程度达到100％话，或许就看开了，习惯了，不痛了，凑合过了。
这就像魔女病一样，感染之初或许会抗拒挣扎、绝望无助，可一旦病入膏肓，灵魂彻底被魔女病扭曲侵蚀，那患者反而能乐在其间，妙不可言。
因此，冷静三个月，每天散散步欣赏欣赏剑光，或许能想通并适应许多事情。
只能说，扭曲魔女也就图一乐，真要重新定义纯爱，还得看民办女教师。
“你可真是个……”
白梦婷把身位往远处挪了挪，以免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并忍不住说出比较有攻击性的词汇。
卡丽妲却连连点头，大为赞赏：
“难怪达芙妮小姐夸赞你是天生贵族。”
真正的一把手都这态度，此事自然是成了。
显然，在围绕洛西布鲁克经济建设而展开的这场功德大比拼中，慈善家小姐与财阀小姐旗鼓相当、平分秋色，堪称卧龙凤雏，双日横空。
就连裁判员系统小姐都被打动，没忍住给参赛选手扣了一分。
道德：-56→-57
魅力：982→992
李霏眉头一皱，想为自己叫冤。
自己挽救了那么多濒临破碎的家庭、岌岌可危的婚姻，系统小姐非但不叫好，居然还喝倒彩？
难不成在系统小姐眼里，这事儿比魅魔公主最后一次给亡母玛蒙上坟还要有失体统？
李霏无法理解，但早已习惯逆来顺受的人妻终究还是默许了这种黑哨行经，并补充：
“当然，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争议，这种冷静期只对‘感情不睦’、‘第三者插足’等理由所引发的离婚申请有效，且必须是妇妻双方自愿离婚……”
慈善家小姐所提供的思路以及周全完善的方案无疑令卡丽妲很是满意。
旁的不说，至少近三个月内，洛西布鲁克离婚率将创造史上新低，帮助卡丽妲女士在厚厚履历、满屋锦旗所堆砌成的丰功伟绩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资本。
小魅魔也因此偿还掉了沉甸甸人情债中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民办女教师所造成的概念污染随之被掩盖起来，还有不知多少以泪洗面的妇妻被拯救，创造出志姛道合相亲相爱大家庭。
这波啊，这波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赢赢赢赢！
当然，行事低调性格谦逊毫无虚荣心的慈善家小姐，还是提出小小请求：
“对了，千万别说这主意是我出的，毕竟做好事不留名嘛……”
“没问题，就说是白梦婷提议的，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质疑，我们也能精准处理，让反对的声音快速消失并达成意见方面的统一。”
卡丽妲当即拍板，并无形间透露出洛西布鲁克能够政通人和上下一心的关键性理由。
李霏闻言，不禁晃着尾巴，重重发出鼻音：
“工具人真是好用呢！”
面对小姐妹的挑衅，白梦婷少见地没有反唇相讥，反而意味深长道：
“工具人确实很好用……”
李霏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有那么一位工具人。”
“她的幻象权杖普及率高达三成，并且这个比率还在不断上涨，甚至远销到洛西布鲁克之外……在达芙妮的运营下，不光是恩洛斯大陆，其他位面的女性有朝一日也会把那个工具人当成启蒙老师、活菩萨。”
“她的画本、连环画养活了不知道多少画师——对平民少女或妇女而言，幻象权杖这种超凡造物可能有点贵，但买本连环画回去鉴赏还是没问题的。”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那个工具人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听见】的时候……”
白梦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
李霏人傻了。
目前而言，她所接触到的所有生物里，掌握【凡有言必被知】权柄的，仅有两位。
并且这两位都格外注重对自身肖像权的保护，纵使她们闻名遐迩，影片协会、同人画师也根本不敢蹭，市面上甚至买不到她们的画像。
事实上，谁敢拿她们当成创作素材，下场往往不妙——在两只幕后黑手无孔不入的干涉下，许多洛西布鲁克居民连白梦婷的样貌都不曾见过，妮霏产糖组便是绝无仅有的独苗。
曾经李霏以为这是霸权的体现，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可怕隐患。

第五百一十三章 贤内助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所以李霏明白，只要在超凡之路上走得足够远，就能超越人类感知的极限，通过声音以外的介质听见她人呼唤。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一个人……都能让婷宝听见，在临门一脚、呼之欲出时忽然冒出本人，令李霏太太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留下一生都难以洗刷的把柄。
那今后等自己神功大成，拥有贯通天上地下的浩瀚感知力……
岂不是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万甚至是天文数字的女性在耳边咿咿呀呀，不舍昼夜？
“这该如何是好？”
李霏一下子慌了。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周边与同人产品的畅销，络绎不绝的客户们不论独奏也好，银……演唱会也罢，都要用到李霏老师的乐谱或指挥棒助兴。
偶尔点播一支曲子听听，倒也能陶冶情操。
可要是把大量广播频道聚合在一起，日日夜夜塞进脑瓜子里播放……不论节目本身多精彩、旋律多么婉转悦耳，也会变成一种精神污染，一种噩梦般的折磨，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
届时，慈善家小姐恐怕撑不了几天就会变得疯疯癫癫，生不如死。
苍天无眼！
李霏想清后果，不禁无声呐喊。
自己难得做一件造福世人的大好事，居然会换来如此下场。
可要她立刻叫停幻象权杖产线，并赔付高额违约金的话……还不如直接要了人妻的命。
“咕……”
李霏只好望向小叮当，欲言又止。
倘若自己现在已经晋升高位，那肯定立马就跪了，哭着求小叮当指条明路。
但现在只是序列6，那就不一样了，死期尚远，还有嘴硬的余地。
“大、大家都当我是菩萨，虔诚捣告，有何不妥？”
李霏如是道。
眼见好闺蜜不急，婷宝就更不急了，她端来薯片，怜爱道：
“多吃点。”
咔嚓，咔嚓，咔嚓……
多了桩事情压在心头，李霏连尾巴都不摇了，薯片吃着没滋没味的。
“如果感到困扰的话，幻象权杖业务随时可以停止。”
贴心的卡丽妲女士当即表态，可使起小性子的魅魔太太却并不领情。
“哼。”
李霏瞥了眼卡丽妲腿上的剑谱，又别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事儿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谁没有上进心，害得自己无法专心致志当一名全职主妇，不得不出门找副业补贴家用？
这种思想回路对李霏而言是常态，可卡丽妲女士却跟不上了。
她瞥了眼大腿，疑惑道：
“难道……剑谱写错了？”
家丑不可外扬，因此人妻霏有苦说不出，只好吟诗：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这一刻，她仿佛置身狂风中，裹着破烂棉袄，独自爬上茅屋屋顶，用身体护住四处飘飞的茅草；而民办女教师还躲在茅屋里，心安理得闭关，慢条斯理撰写一个铜板都赚不来的剑谱。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嗯？”
李霏太太的吟唱声戛然而止。
她忽然意识到，好像那破剑谱……也不是一文不值嗷？
李霏把冰阔落倒进杯子里，双手端给卡丽妲，旁敲侧击道：
“内个，既然秦老师为咱们洛西布鲁克旅游业做出那么大贡献……市政厅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毫无疑问，作为一名贤内助，李霏太太早把妇道刻进骨子里，就算不被爱惜，也依旧惦念着民办女教师的前程，去达官贵人家做客也不忘为她谋个一官半职或者千万奖金什么的。
甚至，只要能为民办女教师争取到应有的权益，就算大权在握的卡丽妲女士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李霏太太也会默默忍受。这般觉悟与境界，堪称女德标兵，人妻楷模。
“其实，我前几天刚和秦小姐吃过一顿便餐。”
卡丽妲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秦老师才貌兼备，德艺双馨，剑道天赋更是冠绝当世。我本想请她担任洛西布鲁克的旅游宣传大使，打造一张城市名片……”
“可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这么做。”
“咕？”
李霏愣了愣，随后气呼呼地一拍婷宝大腿！
这件事的理由并不难猜，和小魅魔拆家时红发美人死活不肯分赃是一个道理。
蕾欧娜不想收取鹿目圆小姐用清白换来的脏钱，嫌拿着烫手；民办女教师大抵也对剑术驱动力的核心来源心知肚明，不愿将其放在天平上，按斤售卖，否则和接送少夫人去金橘子酒馆上下班有甚区别？
事实上，她宁愿给与生俱来的姿容标价，附赠千锤百炼来的仪态气度，给黑天鹅当封面模特，也不愿触碰这种来路微妙的钱财——
可如此一来，不买房不给彩礼甚至不给小霏宝抚养费的民办女教师倒是轻松了，没有思想包袱了，但少夫人的贞洁，不就白白付出了么？
说到底，李霏太太就算被误解为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不检点人妻，也始终无怨无悔，一意孤行，不就为了供女士们修行，盼着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么？
然而，不管李霏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奉献多少，沽名钓誉的女教师都觉得是理所当然。她完全不考虑少夫人究竟为何红杏出墙，也不理解贤妻良母的良苦用心，只会盲目苛责，彻底辜负了李霏太太的满腔深情与无私奉献。
并且，就连蕾欧娜女士都被带坏了，染上扭扭捏捏瞻前顾后的封建习气。
一时间，李霏太太既恼怒又伤心，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溺爱了，才会如此不幸。
卡丽妲适时拢起花魁小姐的发梢，把她的侧脸贴在剑谱上，用膝枕安抚苦命人妻：
“其实我也很好奇。”
“秦小姐似乎并不提倡大家贸然学习自己的剑法，却不说明理由，也不强制阻止，几次三番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关于这一点，坊间也是众说纷纭，因为大家都知道秦小姐并非敝帚自珍之人……”
这个答案对少夫人来说也不难回答。
她明白，民办女教师并非那种整天嚷嚷着逆天而行的桀骜剑客，反而比较讲究缘法，并有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宿命论——
对以情入道又积重难返的秦知画来说，红尘便是苦海，众生皆苦；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而那些剑客们千里迢迢而来，或怀着悬梁刺股的坚定意志，或背负血海深仇，他们对高深剑术的执着程度已经超出一切。
感情方面的一点代价与之相比，倒也微不足道了。
再加上民办女教师对待少夫人以外的人真的很大方、很慷慨，有无私分享剑法的魄力……
于是，她面对愈演愈烈的观剑热潮，唯一的回应便是好言相劝，随后一切如故。
倘若剑客们将她的话听进去了，那再好不过；听不进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反正不伤财、不害命。
况且，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她是剑仙、半师，不是保姆。
“嗨，能有什么呀，无非就是缘法那套呗。”
李霏伸着懒腰，面颊蹭蹭，突然觉得雪白柔软的剑谱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于是，心软的贤妻良母就算明知满腔真情错付了，依旧忍不住低三下四为民办女教师找补，帮助她挽回错失的机会：
“但总之，秦老师对咱们洛西布鲁克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不可磨灭的。”
“市政厅要是无动于衷，恐怕会寒了市民们的心哇！”
“我看不如这样。”
“咱们可以搞一个低调的、内部的表彰，秦老师不出席也没事。”
“我这个光荣的准教师妻子，暂且帮她把奖金收着，把奖状转交给她，怎么样？”
李霏太太的算盘打得过于响亮了，以至于素来很宠她的卡丽妲女士这回并未答应，不疾不徐道：
“说起来……你也为洛西布鲁克做了很大的贡献。”
“创造了许多就业空间，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还缴了很多税……啊，没缴过，但你的幻象权杖为新兴产业发展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更解决了大量由单身引发的治安隐患。”
“星火慈善机构目前也发展得很不错。”
“所以……”
“市政厅决定给你颁发一枚白银荣誉奖章。”
卡丽妲代表市政厅，诉说出她在十几秒前做出的决定。
“诶？我这样的好市民，难道配不上一枚金色奖章吗。”
李霏眨了眨眼，委屈兮兮道。
卡丽妲轻笑：
“对普通士兵而言，这枚奖章通常只能家人代领。”
试图讨价还价的人妻便哑口无言。
和报废军械不同，白银胸针的颁发要被记载进洛西布鲁克发展史中，就算作为一把手，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颁发；同样的，哪怕对于手眼通天的花魁小姐而言，白银胸针也能让她的名望更胜一层楼，享受到实质性的优惠——发房、发津贴、免费医疗都是不容忽视的保障，高额无息贷款的对年轻且潜力无穷的超凡者而言更是意义非凡。
“那、谢谢卡丽妲姐姐。”
小魅魔道完谢，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卡丽妲连续拒绝自己两次，自己还得谢谢人家。
显然，这位大权在握的成熟年长女性恐怕和灰发院长、金橘子酒馆老板娘处于同一个段位，年轻一辈中只有达芙妮小姐才能媲美，小魅魔火候尚浅。
至于婷宝……能打、博学这些东西和智慧是两码事。
“那么，我去准备午餐了。”
卡丽妲起身，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两位小朋友：“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房间还是完好无损的。”
“放心吧！”
李霏用力点头。
她并非不礼貌的客人，以往和婷宝扯头发也都能掌握好分寸。
可比深渊更深的地下室，给小魅魔留下了巨大的产后创伤，以至于李霏很容易陷入应激状态，一不留神就把家拆了；
此外，对于嫁妆、彩礼方面，人妻霏也看开了，不斤斤计较了，因为她发现，那些都是虚的，唯有遗产才是真实的，自由的，完整的。
显然，继女高中生霏进化成人妻霏后，花魁小姐又抵达新的岔路口，她需要在寡妇霏与李霏妈妈之间做出抉择，从而在妇道上更进一步，升级成完全体——或许当一个阔绰的单亲妈妈也是不错的选择。
遗憾的是，不论哪一条进化路线，前提都是先嫁入豪门，民办女教师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李霏太太恐怕只有先和达芙妮小姐好上，才能如愿以偿，成为一名财富自由的主妇或遗孀。
咚——
等卡丽妲关门离开，李霏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踢掉高跟，拉上窗帘，趴在修复如初的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只掀起十公分的缝隙，向婷宝挥手，传递暗号：
“pucipuci。”
白梦婷四肢着地钻进去，两人拱来拱去较了会儿劲，直到达成对彼此而言都算舒适的姿势，淅淅索索的动静才停下。
“失踪一个多月，去哪儿了？”
“深渊！”
“去寻找失踪的魅魔么？”
“嗯？深渊有魅魔？”
“听说深渊盛产魅魔……”
“不信谣，不传谣，反正我是一只没见到！不过呀，我当了回公主，可风光了！序列2的炎魔领主认我当干女儿，高位魔女喊我姐，还有一位快要成年的天使嫁给我，附带高位丈母娘；一群高位女妖也是盛情款待，还送我炎龙、骨龙当坐骑……”
“她们人呢？”
“全死逑了。”
“？”
“你听我细说。”
……
清晨时光一晃而过，姑娘们不知何时从被窝挪动到床沿。她们同样乌发雪肤，宛如并蒂莲花，连脖子上都不约而同套着黑色项圈，将肌肤衬托得更加娇嫩洁白，说不出的柔媚，就像是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瞒着家长手拉手出来做兼职，又仿佛是能够叠成三明治的两片面包，可以获得1+1=10的收益，援气满满。
“然后呢然后呢。”
白梦婷踩着不知何时滑到床底下的凤凰绒长毯，纤软足尖微踮，催促道：“你半个月就把但丁扬了，居然还又逗留半个月？你那炎魔老母岂能罢休？不怕她把你挫骨扬灰吗。”
“我，唔……”
李霏眸光闪烁起来，酝酿片刻，努力让语气变得平静，可唇线却忍不住弯曲，说出那句名台词：
“Isleepwithherwife.”①
“……”
白梦婷张大嘴巴，随后端正坐姿，毕恭毕敬给大佬递上冰阔落：“多说点。”

第五百一十四章 涅槃
屋外剑光大作，宛如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我也没说啥吖？
人妻霏用能过审的语言诉说完深渊之旅下半场，瞄了眼窗户，顿感困惑。
她早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改编成不同版本，蕾欧娜听得那是妻心如刀付费版，婷宝这里说的是点到即止免费版；等回了家，交代的自然是守身如玉登报版。
好在，李霏早已习惯这种小题大做的苛刻心态，只是随口问道：
“这剑招更新到第几个版本了？”
“第六剑含苞待放了。”
白梦婷眯着眼，啧啧称奇：
“现在已经不是高位之下第一人的问题了。”
“照这趋势发展下去，要不了一百剑，就能斩杀序列2。”
“一百剑？那要猴年马月去。”
李霏蹙眉，恨铁不成钢。
都说悟道茶树下好乘凉，那民办女教师霸着原初级炉鼎，按理说早该晋升高位才是。
不曾想自己外出一趟，小霏宝都快破壳而出了，某人还没个好消息，非逗留在序列4一招一式往上磨，这不舍近求远、歪门邪道么？
这无疑是一种暴殄天物，亟需矫正；但倘若让其她女士向她面对面示范炉鼎的正确用法，刚愎自用的民办女教师恐怕又不答应。
李霏一时间愁上心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她这情况，法则境界困不住她，向战争学院申请素材也不可能不给，估计是卡在晋升仪式上了。”
白梦婷推测道。
李霏默默将此事记下，决定回去旁敲侧击一番。
倘若真有什么不可抗力导致某人无望高位……那恐怕，某些事情就要黄了。
心中有了计较，李霏就暂且将此事抛之脑后，掏出另一个未婚妻来：
“你帮我看下死亡法则是不是出BUG了，瑰洱小姐明明被我亲手杀死又用招魂复苏，但不怎么听话……”
“确实很可疑，让我康康！”
白梦婷端正了下坐姿，目光闪闪。
经历生死轮回却能无视思想钢印，这无疑是一桩禁忌，践踏着法则威严，其中必然涉及到不为人知的秘辛，令她也感到好奇。
李霏拔开葫芦塞，顿时飘出一缕幽魂。
瑰洱小姐如今已被转化成亡灵之躯，却不像女鬼们那般阴气森森。她金发灿灿，一双天使羽翼圣洁唯美，浑身弥漫高贵优雅气息，修长挺拔的身段力与美交织，似一尊上古英灵从天堂山苏醒，高高在上，皎洁超然。
“嘶……你怎么招惹上她了。”
白梦婷只一眼就辨认出瑰洱小姐的跟脚，小声嘀咕：“妄图把亿万荣光归于己身的疯子。”
瑰洱则环顾四周，眸光恬静又点着些许迷茫，最终停留在两位黑发女子身上，连续问出三个问题：
“这才是你的真实样貌？”
“这里是洛西布鲁克？”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咕？
李霏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瑰洱的最后一个问题，显然不是在问自己。
再根据婷宝脱口而出的话……
——她俩居然还背着我有过不为人知的往事？
一念及此，原本还将婷宝护在身前的李霏太太不动声色坐回床沿，伸手牵天使小姐坐下，让三人像是三明治一样并排而坐，且自己处于夹心位置。
显然，民办女教师并非一无是处，她虽然动不动疑神疑鬼、猜忌善妒，可走位却相当精湛，值得学习——管不管用不好说，起码能有个心理安慰不是？
“见过，也没见过。”
白梦婷脑袋稍稍前倾，越过好闺蜜和瑰洱小姐对话。
公主妃更是上手把未婚妻按倒，平静询问道：
“你身上有似曾相识的气息。可不论是作为天使还是作为女妖的记忆里，都找不出你的痕迹。”
“我们究竟何时见过？是敌是友？”
“都不好说……但姑且算见过吧。”
白梦婷摊摊手：
“你差点把我家拆了，但我也差点把你打死，把天堂山捶歪了十几度，还收藏着你的三条翅膀……差不多算扯平？”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从辈分上讲，你可以管我叫小妈；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说着，她伸手一捞，凭空捞出一片染血的羽毛。
那羽毛的质感格外轻盈，又流烁冰冷金属气息，底色比李霏见过的所有天使羽都更加晶莹洁白；上面沾染的血液却格外娇艳，殷红的同时隐隐泛着金色，像是太阳神流淌的神血，威严莫名，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瑰洱抬手接过，仔细端详。
“嗷！”
小魅魔奋力坐起，尾巴像拍棉花一样啪啪啪敲打床垫，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没大没小……”
公主妃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她凭借身高方面的优势，自上而下注视半魅魔妻子，眼神似乎在笑，又好像没有，形成一种冰冷且危险的温柔气质。
“咕……”
李霏的音量快速缩小，眼神也变得清澈起来。
瑰洱静静思考几秒，忽的嫣然一笑：
“原来如此。”
“什么什么？给我说说。”
李霏左顾右盼，渴望得到答案。
公主妃却不知从哪儿取出顶针与细线，一针一线将染血羽毛缝制在李霏领口，与她心心相印：
“没什么，只是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她动作很专注，可寒光闪闪的针尖在李霏眼皮子底下晃动穿插，似乎随时可能戳穿细嫩心头肉，这令小魅魔一动不敢动，只能求助式看向好闺蜜。
“我去看看午餐好了没。”
白梦婷二话不说就溜了，独留小魅魔孤零零面对美丽又渗人的未婚妻。
对于好闺蜜的背叛，李霏倍感受伤，可公主妃近在咫尺，她敢怒不敢言，只好把悲愤埋在心底，强颜欢笑。
终于，染血羽翼被伤疤一样的线脚固定在李霏胸前，紧贴心脏，密不可分。
瑰洱颔首咬断线头，指尖摩挲着自己留下的印记，温声细语叮嘱道：
“这条裙子别弄丢了。”
“嗯呀！”
李霏用力点头，注视着危险且神秘的天使小姐。
她的容颜无可挑剔，气质神圣高雅，一举一动也很温柔，但李霏却能感受到深邃的、疯狂的恐惧，如坐针毡，格外煎熬。
终于到了饭点，公主妃在享用过卡丽妲精心烹饪的午餐后，才在小魅魔如履薄冰的暗示下回到葫芦里午休。
砰！
婷宝的床板，再次分崩离析，像是友谊的小船一样轰然沉没。
“你就这么卖我？”
李霏愤怒且大声质问着。
“冷静，冷静，没逝的……”
白梦婷安慰道：“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能把你拼起来，嘶……好姐妹，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口。”
李霏咬住她的小臂不放，含糊道：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有问必答的小叮当这回却当起了谜语人，讳莫如深：
“细节问题我也不知道嘛……况且这是你们家的矛盾，她不告诉你，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哼哼哼哼（你说不说）！”
李霏见她不松口，自己也不松口，将牙印留得更深。
然而，但凡是渣女，就必然经历过各种情感方面的纠纷，也都是能被咬出血且面不改色的铁骨铮铮好女孩，所以李霏的严酷拷问失败了。
“姐妹，我和她有些过节，但也合作过，恩恩怨怨的，关系比较复杂，我不太好纠缠进有关她的事……”
白梦婷一边轻挠李霏下巴，一边含糊其辞道。
“哼哼哼哼哼哼哼（你和我的未婚妻不清不楚）？哼哼哼哼哼哼（姐妹妻，不可欺）！”
李霏大声诘问。
“哎呀，怎么会呢？误会啦！不是你想的那样，都是清清白白的利益关系……”
白梦婷眼神闪烁，解释的句式让李霏觉得似曾相识。
这加深了她的怀疑，婷宝和瑰洱之间必然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精通妇道的人妻也能判断出，这种秘密不是自己与沙耶学姐那种秘密。
于是她紧咬不放，用眼神逼供。
面对磨人的好闺蜜，白梦婷不得不吐露一些干货：
“总之，瑰洱正在进行一次涅槃……失败了会万劫不复，成功的话将真正屹立在金字塔顶端。涅槃前的她，与我有些渊源。”
得到有价值的线索，李霏才松开口，用指腹轻抚深深牙印，将晶莹温润的茶水抹匀，用一种咬在你身疼在我心的语气修复友情创伤：
“疼么？”
“霏宝，你好茶。”
“嘻。”
虽然法术百科小姐有许多种方式修复微不足道的咬伤，可她偏持续进行着最低效也最节省的按摩疗法，打着旋儿将湿漉漉的天然茶树精华渗入肌肤，似乎这样连心灵的疼痛都能抚慰。
只是她手上伺候着婷宝，心里想着的却是瑰洱小姐。
通过断断续续的信息，她大概明白，瑰洱小姐的来历极其不凡，只是如今正经历一场蜕变，甚至将过去所遗忘。
——大概类似于散仙大能转世重修？若功成则大道圆满，羽化升仙，失败则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并且转世前她就极其强大，能和婷宝产生过节还不死，等闲序列2恐怕做不到……唔，这样的存在不可能默默无闻，这是一个线索，或许能借此溯源，锁定瑰洱的真正身份。
——啊，对了。三条翅膀，染血天使羽……所以她也是四翼天使？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如此说来，她对【轮回】的力量有所免疫，倒也说得通。
李霏一边心不在焉地用茶叶精油进行着伤痕马杀鸡，一边总结归纳着情报，内心思路逐渐清晰。
毫无疑问，瑰洱小姐是真正的潜力股。
在不远的过去，都能和婷宝叫板，过上两招。
如今又洗点重修，有望更上一层楼。
倘若事成……恩洛斯，岂不是又要多一柱擎天立地的至尊，睥睨九天十地？
她的未婚妻也能跟着沾光，与有荣焉。
霎时间，李霏太太两眼放光，心中小鹿乱撞，非瑰洱不嫁的悸动感油然而生。
这种时候，先后次序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她也十八岁了，过了懵懂年纪，也该考虑一些现实层面的问题了——
从长远来看，比起民办女教师的家属，似乎还是至尊太太更光宗耀祖一些。
从个人幸福的角度出发，高挑修长、强而有力的金发洋天使也具备与生俱来的优渥本钱，婚姻幸福指数远非人类雌性能够企及。
况且，长公主与公主妃的婚约，乃母母之命，媒妁之言，连席都吃了。
孝心满满的小魅魔哪怕看在亡母的面子上，行那食言而肥之事，否则那岂不是在打玛蒙的脸？更不用说，丈母娘的遗体，还在空间戒指里看着呐！
不像某人，和家里闹翻不说，还不下聘礼就生米熟饭、拎包入住，名不正言不顺的，让思想传统且保守的人妻左右为难。
——果咩捏，于忠于孝，牛奶和面包……
啪！
见异思迁的物质人妻正欲施法，却被一声轻响猝不及防打断。
那是她的爪子被轻轻拍开了。
“嗯？”
她诧异瞄了眼脸上红扑扑的婷宝，又回味了下指腹萦绕的丝滑触感，恍然大悟。
方才，出于NO.`1金牌技师的职业习惯，她的按摩一不留神就朝着不正规的地方发展了。
——还好婷宝及时阻止，否则待会儿是收费还是不收？
李霏松了口气，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在惋惜，脸也跟着红了。
轻橘子般暧昧且尴尬的氛围弥漫间，两个红着脸的姑娘面面相觑，都陷入恍惚。
李霏最先打破沉默，身体后仰，下巴一昂，展露出莹白锁骨，精美而妖冶，轻盈又深邃，随着她的吐息而起伏，宛如即将振翅而飞的天鹅双翼，鲜活澎湃的魅惑感呼之欲出；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细密汗液，因此反射出点点珠玉之光，美好到不真实，惊心动魄。
她抬脚夹住婷宝脚踝，吐气如兰：
“好看么。”
“一般。”
白梦婷的嘴很硬，想看却不敢看的扭捏视线无疑暴露了她的XP。
李霏莫名有些得意又有些紧张，非常陌生的羞怯感像是电流般在肌肤上蔓延，撩拨她的心弦。
她强作镇静，轻轻一脚踢出去，并顺势把小腿搭在婷宝大腿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语气道：
“我是说项圈。”
“我说的就是项圈。”
白梦婷愣了半秒，恋恋不舍转过脸，加重语气道。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宽大处理
白梦婷的项圈有种丝绒质感，适合装上铃铛；李霏这条则是冰冷光滑的皮革，与铁链更配，也和地下室相得益彰。
黑与白泾渭分明，将优美之物衬托得更加晶莹剔透。
李霏眯眼回忆起卡丽妲曾告诉自己的那串【口令】——只要念出正确口令，就能激活丝绒项圈的隐藏功能。可惜，已经过去很久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试用，不免让李霏遗憾。
而白梦婷显然并没有察觉到好姐妹蠢蠢欲动的歪念头，她拍了下李霏的小腿，提醒道：
“对了。”
“瑰洱小姐的存在最好别让妮可发现。”
“否则……后果不好说，但你的未婚妻被片成素材也是有可能的。”
李霏颔首将此事记下，四仰八叉往后一躺，安详合拢眼皮：
“一小时后叫我，千万别忘了……”
……
不出意外，人形闹铃是会消极怠工的。李霏午后打盹儿醒来天色已经见黑，她“嗷”了一声，踩着婷宝肚皮下床，匆匆赶到城外。
贷款已经逾期了，晚一天就得多交一天的利钱！
慌慌张张跑向地精实验室的李霏太太，还察觉到一个小问题——
作为洛西布鲁克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她有许多销赃途径，可通常而言，战利品都是委托民办女教师的友人处理的。
但这回可不行，否则红发美人看见自己亲手剖出来的恶龙心脏……生死难料。
除她以外么……
卡丽妲女士固然权力很大，但李霏和她不可告人的交易已经够多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并且交往过密也容易引起误会，不利于人妻的清誉。
盗贼公会的那位女士占有欲过于旺盛，李霏在情报方面的需求也总麻烦人家，倘若得寸进尺，后患无穷。
至于留学生小姐……请她处理这么亿点小钱，未免有杀机用牛刀之嫌，清纯腼腆脸皮薄的学伴人妻有些开不了口。
其她女士固然手眼通天，可毕竟专业不对口，麻烦人家干这事儿无疑会事倍功半——作为精通妇道的人妻，她素来讲究吃相，不仅要把水端平，雨露均沾，更要尽可能消耗最小的人情得到最多的回报。
事实上，花魁小姐从来都是只求人办事，蹭吃蹭喝，却从不开口借钱，宁愿自己背负累累债务；只在穿着衣服时提要求，且懂得见好就收，更不会在贞洁以外的事情上让女士们为难。
正是从这些细微之处着手，运筹帷幄，面面俱到，李霏才能如鱼得水，把身价经营得越来越高，枝繁叶茂，而没有沦为昙花一现的花瓶，用过便遭嫌。
“妇道，是门大学问呐……”
李霏感叹着，不多时便抵达地精实验室。
不论洛西布鲁克多么繁荣，这儿永远都是偏僻的，荒无人烟的，偶有商客来往也行色匆匆，因为谁也不敢赌究竟是明天先来还是地精们的不稳定化合物先爆炸。
“瞧，是谁来了。”
发型愈发夸张的地精商人玛内盛情相迎，大声恭维道：“您的美貌令月亮都黯淡失色！”
他目光热切而明亮，好似看到了死而复活的亲娘，这让李霏太太肉痛起来。
服务越殷情，礼数越周到，要价便越狠，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好在，李霏太太虽然还有许多战利品没来及处理，但身上还有大把大把魔力水晶可以充当货款——这玩意儿和黄金一样是通硬货，且更加稀少、珍贵、用途广泛，是强大超凡者的惯用货币，地位仅次于献祭宝石。
“抱歉，没能准时过来付款，是我失约了，还请见谅……”
李霏太太强忍着痛楚情绪，面上笑容不减，爽快把地精火药的逾期贷款连本带利交付掉。
买东西时拉回拉扯那是天经地义，交罚款再讨价还价就掉价了，李霏太太不干这事儿。
只是，当大把大把的卖命钱从自己兜里掏出去，眼睁睁看着她们变成别人的，李霏不免要经历丧偶般的痛苦，撕心裂肺。
地精商人玛内艰难把目光从闪闪发光的魔力水晶上挪开，搓手笑道：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进来喝杯茶吗，慈善家小姐？”
“可难为你了，数着钱还不忘敷衍我。”
八面玲珑的李霏开了个善意的玩笑。
她魅力值已经快要破千了，可对于有着地精血脉与商人这双重BUFF加持的玛内而言，存在感仍比不上更高档的货币魔力水晶。
这说明善事还是做少了，不利于交际，得再接再厉。
“下期费用我会按时支付的，告辞。”
婉拒了玛内提出的商务接待邀请以及促销推广后，李霏迤迤然离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鸡零狗碎的小钱，比如购房贷款、食人魔法杖……这些委托给生活助理巧儿就行，她要亲自偿还的只有两笔地精火药，以及【纯净灵魂】。
“明儿得去一趟总院，交付【纯净灵魂】的费用……顺便想个办法把战利品处理了，最好在远一点的地方……唔，还得请求我伟大的母亲把熔炉斗气给翻译咯。”
她呢喃自语，很快敲定明日行程，只是还有个小问题难以解决。
那就是没了地精工程学菩萨傍身，令弱不禁风的人妻很没安全感。
尽管菩萨本尊很笨重，请她超度一次的代价也很高昂，并且序列等级越高局限性就越明显……但至少在目前阶段，那玩意儿还是比魔杖好使多了。
更不用说，屑魔女也用别出心裁的思路帮助李霏开拓了眼界——地精科技加超凡仪式搭配组合，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尤其在特定环境下，莫说高位强者，连序列2的深渊霸主理论上都有可能秒了，是当之无愧的王炸。
然而。
李霏已经将老狼王眼珠质押给了地精实验室；她在几分钟前才偿清逾期贷款；还欠着人家两笔巨款没还。
想再赊第三笔……那得想办法把玛内谋杀了，再让地精换一个眉清目秀的女话事人过来才有可能成功。
“好像也不是不行……”
慈善家小姐认真思索起这种可行性，权衡利弊后还是遗憾作罢了。
因为就算真换来女地精，那也得讲究细水长流。她可以多争取一些优惠，却不可能太过火。
况且，在洛西布鲁克城外谋杀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商人，岂不是在打婷宝以及卡丽妲女士的脸？
所以菩萨一事，还得另寻她法。
咔哒。
玛内没来由的一抖，魔力水晶掉落在地面。
他环顾漆黑寂静的夜景，惊疑不定。
刚才，敏锐的地精商人感受到一股冰冷残忍的杀意，仿佛被深渊邪神遥遥盯上，又好像从鬼门关里逛了一圈，令他心惊胆战。
可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就无影无踪；他来回张望，四周也仅剩婆娑树影，虫鸣啾啾。
“造孽哟！”
玛内很快将异样抛之脑后，痛心疾首拾起掉落在地的魔力水晶，用衣衫使劲擦拭十几遍才肯罢休。
……
当祸国殃民的美人儿乳燕归巢般扑进自己怀里时，秦知画并不感到惊讶。
她能感受到，某人在几天前就回来了，只是没回家。
时间……和好友发来报平安的信盏相仿。
毫无疑问，自己应当用一场刑具齐全、隆重盛大的拷问来迎接心上人，因为她值得。
可香香软软的人儿在怀里拱来拱去，尾巴还在有力晃动时，秦知画终究还是决定给她个死缓的机会，将此事暂且搁置。
“吃饭。”
她牵着雪嫩的爪子来到餐桌前，桌上已经摆满琳琅满目的佳肴。
秦知画思忖片刻，又取出一个油纸包，缓缓摊开，里面是卤好的肉。这肉是同事休假归来相赠的礼品，据说取自某个位面的祥瑞，有三神鸟的美誉，很适合给小魅魔加餐。
“就这么一点点够谁吃吖！”
少夫人用尾巴敲着地毯，动筷子倒是丝毫不慢。
待吃饱喝足，秦知画翩然起身，走向楼梯：
“进屋说……”
话说到一半便停下，秦知画认真注视着满脸无辜的少夫人。
她的本意是想进屋和李霏聊一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不曾想，以往对吃饭睡觉锻炼身体最积极的未婚妻，方才听到“进屋”两个字后，竟条件反射般缩了起来，连手中甜品都吓掉了，仿佛不是让她上楼，而是送她上路。
尽管未婚妻很快就反应过来，装出楚楚动人的纯真模样，可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成立了。
秦知画捂住小腹，一种不祥而愁苦的情绪油然而生。
……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冲刷着妩媚古城，将满城植株浸润得娇翠欲滴。
雨打芭蕉的声响拍打在窗户上，直到天亮才风平浪静，迎来鲜活的黎明。
冰肌玉骨的女子在镜前梳妆，金色晨曦映在流苏般的长发上，一颦一笑皆仪态万方。她像是床边的一副写意水墨画，既有雾中青山一样的飘渺仙气，又流淌着绿水般温婉含蓄的古典美感，仅一袭洁白裙袂就支撑起全部的诗情画意与国色天香。
当她用古意昂然的木簪挽起如墨青丝时，又一抹人妻风韵横生，浑然天成，为风华绝代的谪仙染上红尘气息。
但仙子……也会蹙眉。
秦知画来到床边，少夫人仍在四仰八叉。
她伸手一捋，只在方寸间就拿捏出万般轻重变化，令隐藏的魅纹浮现在柔媚肚皮上。
密密麻麻的魅纹如同三千繁星，缱绻舒展，闪闪发光，倒映在明月般的眼眸里，带来说不出的惆怅。
秦知画抿着唇，伸手在肚皮上探索，结果将关系到小魅魔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指腹掠过魅纹，一张张美丽动人的、各有千秋的、有哭有笑的容颜便如流水般徜徉于秦知画的心田。
随着剑术登峰造极，不，出神入化，某种权柄也从模糊隐晦变得清晰起来，这比沙耶掌握神性更加不可思议，足以惊动诸界，放眼神话时代都是奇迹，诸神也要为此垂落眸光，让序列4的超凡者担当得起剑仙的名号。
也正是得益于茁壮成长的伟大权柄，秦知画才能感应到妻子的夜不归宿，甚至观测魅纹来源——
对旁人来说，这样的权柄或许毫无益处；可对于特定的女士而言，拥有这项权柄，就意味着不会错过任何一次突飞猛进、坐享其成、一日千里的磨难或者说姬会，把爱人的贞洁利用到极致。
并且，这种权柄还在酝酿，还未盛开，等到其真正绽放的那一刻，或许秦知画可以隔着无穷寰宇、万古岁月，聆听到红杏出墙时发出的那声愉悦叹息，和面对面现场直播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当看似荒唐无用的权柄垂青于回头无岸之人，便会有滔滔翡翠气运浩荡而至，就算卡死在序列3晋升仪式上，也能一招一式循序渐进，直至与神祇争锋，直至抵达彼岸，直至剑光像群星一样无穷无尽，铺满宇宙的尽头。
就目前而言，李霏太太或许记不清一个月前的中午吃了哪片面包，也早就混淆了魅纹的主人，可秦知画却能一笔一划替她记着。
“……”
冷艳的、温柔的、雍容的、素雅的、端庄的、妩媚的……繁星掠过秦知画的眼眸，她看见了隔壁邻居，她看见了自己的学生，更看见了全家福，别墅里几乎每个人都有参与，充分证明这个家庭是多么温馨美满、相亲相爱。
可秦知画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一手探测少夫人的肚皮，一手捂着自己因浩瀚真气不断勃发而胀痛的小腹。
最终，她的指腹停留在新来的两条魅纹上，脑海中随之倒映出抱着蛋的蓝肤美人，与生无可恋的黑发少女。
秦知画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甚至，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没有蕾欧娜，也没有白梦婷，缺乏了这两项关键性罪证，宽宏大量的法官决定再给惯犯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妻的缓刑姬会。
可犯人却不答应。
“1、1诺卡，歇一歇嘛……”
被挠着肚皮的小魅魔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又或者恰好皮痒了，吃吃笑了起来。
“……”
民办女教师刚从小腹上放下的手，又默默按了回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 知门
出去鬼混一个多月后，枕边人变得皮实了许多，哪怕身体素质碾压，也百折不挠，愈战愈勇，一看就没少吃喝玩乐。
如今，通过欲拒还迎、乐不思蜀的梦呓，秦知画算是明白，究竟是谁瞒着自己默默付出，把未婚妻给磨练出来了。
她记住这个名字，并取出一个皮革缝制的卷包，紧挨着小魅魔摊开，几排寒光闪闪的工具鳞次栉比悬挂在内侧卡扣上。
能轻易切开血肉经络的刀具，可以把骨头研磨成粉末的杵子，极其锋利的尖锥，非常适合掀开指甲的钳子，密密麻麻的银针……型号齐全的工具整齐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冰冷、规整，寒光闪闪。
作为一名教师育人还兼职模特的药剂师，需要处理各类动植物素材，随身带着工具包是很合理的。
“妈妈，好吃。”
少夫人仍睡得很死，笑貌安详，仿佛一具即将入土的尸体躺在敞开的棺木里，供人瞻仰；身旁铺开的卷包也真的很长，超过她的身高，似要与她合葬。
直到幽幽寒光掠过她眼皮，李霏才恋恋不舍从好梦中转醒，且意犹未尽，口诵定场诗：
“在教职工宿舍里守活寡，不如在豪华地下密室里生二胎……咕？”
她眼神一下子就清澈了起来：
“知画姐~早安~”
“早。”
秦知画又取出一大块白布，防水性能极强，用来当裹尸布也很不错的那种。
她“哗”地一挥，白布就铺展开来，并且很神奇地垫在未婚妻与工具包下方，遮住床铺、地毯和家具。
“脑婆，这是要做什么吖？”
李霏望向风光霁月的女子，用出了只有央求别人给自己买名牌包包才会使用的称呼。
“弄脏了不好清理。”
秦知画答道。
“哎呀，不要太辛苦自己嘛，家务活交给拉姆……不，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李霏一边献殷勤，一边悄悄朝着门的方向挪动。
“你别动就好。”
秦知画取出一柄剔骨刀，细心擦拭着，用药液消毒。
“亲爱的，我最近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你只管提，我改。”
李霏夹起了尾巴，满脸无辜，温柔到不可思议。
“不，你很好。”
秦知画无喜无悲道：“只是我近来研究洛西布鲁克的医经，与岐黄之术相互印证，略有所得，把调理的法子改了改，更有助于激活潜能。”
“比如？”
“也没什么，就是针灸得更深一些，再搭配放血、刮筋、脏器按摩之类的调理手法罢了。”
——你管这叫调理？
小魅魔胆战心惊，连忙劝阻：
“使不得，知画姐，使不得哇！”
“老祖宗的医术博大精深，岂能被蛮夷的歪门邪道伎俩所玷污？”
“况且，穴窍可是人体要害，万一有个闪失，悔之晚矣！”
秦知画盯着语重心长的小魅魔，鬼使神差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妨，已经找死囚试用过了，没有一个不满意的，还替市政厅节约了不少银两。”
以秦知画自幼被严苛家教熏陶出的教养，本不会随意骗人，更不可能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但有道是近朱者赤，和魔女待久了，难免也会受到些许影响；加上心里憋着的气，民办女教师就这么顺理成章说出通常只有未婚妻才会说出的话来。
更合怕的是，少夫人瑟瑟发抖的表情，竟让她产生了正向的回馈，一种沉沦的禁忌感吸引着她。
“救——”
猛然间，李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一边向门外冲刺，一边大声呼救。
可民办女教师只是并指成剑，点在她几处穴窍上，在洛西布鲁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交际花小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噗通！
李霏拼命挣扎，可真气封锁住她的经络关节气血，牢不可破，禁锢效果几乎能媲美高位控制法术。
当刀锋离她的脖子只差零点零零一毫米时，少夫人在求生本能促使下，艰难而沙哑地说出一句话来：
“我……还有机会吗？”
秦知画颔首，垂落的秀发遮住光，令她的眼眸看起来略显幽深。
她拭去未婚妻眼角滑落的那一滴热泪，将手帕塞进李霏嘴里，温柔叮嘱：
“别咬着舌头。”
“嗷！！！！”
响亮的声音，漏了出来。
……
灰发魔导师≥民办女教师≈疯批公主妃
一串极其不规范但很传神的公式生成在李霏的脑海中。
她变了，当初那个温婉如水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在利用花言巧语将生米煮成熟饭后便原形毕露将十八岁的不谙世事清纯贤惠人妻折磨得日益消瘦憔悴枯槁体无完肤。
“知门。”
畏威不畏德的李霏太太浑浑噩噩走出门，抬头看着明媚太阳，竟有恍如隔世感，微微眩晕。
格蕾丝捧过接力棒，抱着李霏坐上变成一团乌云的风元素，飞向学校。
扑克脸小姐还是那么的精致美丽，发梢有些卷曲的亚麻色短发被风吹拂，像蒲公英一样飘荡；阳光照射在她的肌肤上，呈现出半透明的纯净质感，如同正在融化的冰川；苍青色眼眸和蓝天交相辉映，造化天成。
只是她终究也有了些许变化，比如对时尚的品味有所提升，一条简约的灰色针织连衣裙便勾勒出少女亭亭玉立的身段，蕾丝花边的半镂空白色短袜将匀称笔直的小腿衬托得更加柔嫩，既彰显出少女柔媚绰约的活力也不会喧宾夺主掩盖她本身的清冷气质——毕竟是和知画女士共同刊登在黑天鹅杂志封面的顶流模特，这很正常。
那张精美脸蛋厌世感犹存，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息有所削弱，取而代之的是我行我素的、无法被岁月所磨砺的纯粹与剔透——这说明法术百科小姐的爱捂暖了她的心，令她走出一个人孤单继承矿场的阴影，有了前进的驱动力。
她还不声不响晋升到了序列6，第一个学年就有如此成就，这已经放眼历代黄金级学员都出类拔萃的表现，意味着格蕾丝小姐成为能和启明星、北极星并驾齐驱的天骄——炉鼎再加一分。
但真正重大的、可怕的转变，无疑是立场。
李霏不在家的日子里，格蕾丝小姐已经被道貌岸然女教师伸出的邪恶触须所同化了，关系好得就像穿一条裙子——不，更胜一筹，好得就像用一个老婆一样。
当初明明说好当法术百科小姐的狗，可方才，李霏嗓子都喊哑了，她居然还吃得下饭！
这种冷漠的旁观者姿态，无疑助长了女教师的嚣张气焰，令这个家处处充斥压迫和绝望，令李霏太太窒息。
“我以为，你会带着娜奥米破门而入救我……”
李霏枕在格蕾丝小姐怀里，觉得有些硌人，便默默换了个睡姿，侧躺着枕在她大腿上。
“……”
格蕾丝用眼神传递出讯息，意思是劝她好好反省、好自为之。
这无疑令李霏感到荒唐且荒谬。
自己明明是受害者，1诺卡也好，沙耶也罢，她们都是未经允许的，罪证确凿的，铁证如山的。
可格蕾丝，居然让受害者反省？
这和女孩子被欺负了还怪人家穿得少有什么两样！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这污浊混乱的一切，是自己这一介守身如玉的妇道人家想要发生的吗？
李霏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受伤眼神盯了格蕾丝好一会儿，默默把脸转过去，宣告冷战的开始。
“你回来的时间很巧。”
格蕾丝却不吃这套了，她淡定提醒李霏需要注意的事情：“反魔女办公厅今天有一场会议，据说要选拔更多的学生风纪委员……这关系到即将到来的学生主席选举。”
“嗯？细说。”
李霏一下子支棱起身子。
“魔女集会最近又开始活跃了。”
格蕾丝意味深长盯着李霏：
“疯魔女杀死了自然阵营名义上领袖的嫡子，伐掉半颗知识树，目前下落不明。”
“神圣教廷也发出公告，上调对灰之魔女的悬赏，足足三倍。”
“所以两大学员决定加大对反魔女阵线的投入，动员全部力量对抗蠢蠢欲动的邪恶力量，要在魔女浩劫真正降临前铲除隐患。”
好家伙！
李霏愣了愣，旋即提出自己的疑惑：“自从拐走圣女后，灰之魔女不是销声匿迹挺久了嘛……”
“灰之魔女的确不知所踪，可神圣教廷从未停止过探查她的下落。审判所的高位强者仍在追踪，并不断发动占卜、预言等命运类超凡力量，想要找寻蛛丝马迹。”
格蕾丝如是道：
“前不久，有贤者根据星象，解读出重要情报。”
“啥？”
李霏眨眨眼。
“谎言游荡于黑红，虚妄蔓延至日冕，国度因欺诈而灭亡。”
格蕾丝复述着占卜讯息：“这就代表灰之魔女在深渊活跃过；她多半已经晋升序列3或完成了序列3的晋升仪式；有一个强大鼎盛的深渊王朝葬送在她编织的谎言里。”
“神圣教堂已经派遣强者赶赴深渊。可深渊过于浩瀚了，凭借模糊的讯息，恐怕无法得出什么有效结论。”
“那真是太可惜了……”
李霏松了口气。
还好神圣教堂的预言仅仅指向深渊，而未曾锁定燃烧平原，否则……小霏宝危矣！
“除此之外。”
格蕾丝盯着消失归来的反魔女风纪委员小姐，若有所思：“贤者提出，‘有一道扭曲的波纹在接近灰色星辰，渗入其间，闪烁斑斓的微芒’。”
“微芒里粉色占据多数，那是欢愉的符号；其次是黑色，那是象征堕落。”
“贤者也无法从如此扭曲抽象的事物里解读出更多信息，他猜测魔女正在发生内乱，或者有更大的祸乱在灰之魔女身旁滋生，将向世间散播最绝望的恶，让星空中的一切都沉沦在罪孽中。”
“……瞅我干啥？”
李霏歪着脑袋，食指轻点下唇，满脸纯真，眼里闪烁着纯真无邪的光：“贤者胡诌几句，不要无端联想恶意揣测嗷！”
“……”
格蕾丝显然不信她的鬼话，却也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虽不曾染上魔女病，可李霏本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模因，少女的灵魂早在幼年邪神蛊惑中堕入迷雾，沉沦与共，回头无岸。
反倒是李霏意识到什么，狐疑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内幕？”
“莉莉丝让我转告你的。”
格蕾丝如是道：“她需要在修道院中潜修一段时间，为晋升序列5做准备。”
“你是说……恩洛斯最古老最神秘也最神圣伟大的那个？教堂用来培育圣女的温床？”
“嗯。”
“嘶……”
李霏倒抽一口冷气。
她早知道莉莉丝的传承来历不凡，能执掌生死两系超凡法则，化生牝牡，轮转阴阳，像是神话记载里的生命死神。
不曾想，那传承竟能直指神圣教堂最核心之地，令黄毛学姐进入传说中的圣女修道院苦修！
据说，那间修道院是从上古传承而来的遗迹；据说，伟大的生命女士曾降临其间，圣光万古不散，横贯古今，沐浴其间能领悟生命真谛，发生不可思议的奇迹；甚至传言，生命女士就在修道院深处沉睡，会某一个拂晓苏醒，带来辉煌黎明。
可实际上，这都是真假难辨的传闻，因为有幸拜访过那座修道院的信徒极其稀少；只是那层神秘庄严的面纱却无法阻挡芸芸众生对祂的向往——倒不如说，市面上流行的小说里，风傲天或龙傲天们不去圣女修道院拐个老婆回来才是怪事，积年累月下来，修道院被污名化的程度直追魅魔。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件古老飘渺的修道院是教堂历代圣女的必经之路，唯有最纯洁、善良、聪慧、虔诚、坚定且潜力无穷的信徒才会被接纳；并且，从圣女修道院毕业的神职者，哪怕无缘于圣女之位，也耀眼非凡，今后起步也是个主教，地位能媲美天使。
当然，有幸被选中信徒的信徒极其稀少，因为修道院的选拔标准极其严苛，据说参照了生命女士挑选门徒的规矩，从神话世代遗传至今，门槛之高可想而知。
可以说，单是有资格被圣女修道院接纳，含金量就不逊色于黄金胸针。
并且据李霏所知，她接待过的那位客人，洛西布鲁克最具名望的祭祀，掌握起死回生伟力的女士，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但光是如此还不足以让李霏惊讶。
毕竟有顶级炉鼎傍身，那妥妥天骄起步，黄金胸针也好，圣女修道院也罢，并不稀奇。
问题在于……
——黄毛学姐，真的和【纯洁】、【虔诚】这两项最核心的标准沾边吗？
年轻的继母回想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家庭关系，以及圣女预备役串通参加过同一场y……吟唱会、共饮同一壶茶水的学妹给自家魔女通风报信的行为，不禁陷入迷思。

第五百一十七章 满门忠烈
典雅知性的美人在窗边浇花，阳光照在她身上，灰色发辫静静搭在肩头。
她的容颜纤秀而成熟，眸光深邃且恬静，瓷白肌肤皎洁无暇，娉婷身段在朴素法袍掩盖下若隐若现。
妮可放下花洒，闲庭信步来到桌前，红茶烹煮得火候正好。她取出精巧的白瓷茶杯，有条不紊倒上五杯茶，袅袅白烟升腾，构成一幅岁月静好的绘卷。
“关于学生风纪委员的扩编，你们有什么看法？”
她注视着访客，不疾不徐询问道。
“我觉得沙耶同学非常合适。”
同样有着灰色长发的美少女立刻推荐她心仪的人选。
比起院长的柔顺秀发，伊蕾娜的长发更加馨香、闪亮，熠熠生辉；肌肤也是莹白，流烁点点微光；披风式法袍的内衬是一件修身设计的洁白衬衣，蕾丝领口，一条松垮的蝴蝶结缎带摇曳间尽显少女柔媚与娇俏；短裙裙摆下的双腿盈盈一握，匀称紧致的轮廓却能让人感受到青春的美好。
鲜活明媚的少女，成熟高雅的女人，这对母女就像是月与星，皎洁，唯美，令人憧憬，又无人可触及。
但另一位小棉袄却介入其间，郑重其事道：
“我觉得不行。”
“不是说沙耶前辈不好，但机会应该留给年轻人，她们更有活力与创造力。”
“要我说，格蕾丝与莉莉丝小姐才是咱们反魔女办公厅最需要的新鲜血液；另外，转校生娜奥米小姐也相当不错，能展现出咱们洛西布鲁克分院海纳百川、一视同仁的包容思想，也有助于咱们与大钟分院之间友谊长青。”
伊蕾娜转头看向李霏，脸上挂着和煦的淑女笑容，有理有据反驳：
“低年级的学员恐怕还无法胜任如此艰巨的工作，她们的当务之急是认真学习，打牢基础。”
“况且，从黄金级学员被蛊惑到咱们分院的那一刻起，我院与大钟分院之间的友谊恐怕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呢。”
李霏摇头：
“霏也霏也……”
一时间，异父异母的好姐妹为在组织的重要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亲信而展开辩论，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继熔炉域的大统之争后，姐妹阋墙，堂堂再连载！
只是，两位魔女殿下摇身一变就成了名门正派的风纪委员，姐妹辈分也相互逆转。
妮可注视着一双女儿，笑容温柔而祥和，似为她们的上进心而感到欣慰；白发少女被夹在新欢旧爱之间，局促不安。
显然，这是反魔女办公厅的一场内部会议，与会者包括正副两位院长及三位风纪委员小姐——北极星塞勒涅小姐一如既往缺席。
“安妮西亚学姐，你怎么看？”
眼见争执不下，李霏话锋一转，咨询起第三名风纪委员的建议来。
会议之初，两位院长女士就表明过态度，强调“学员的事由学员做主，调动广大学员与魔女斗争的积极性”，所以不论是学生风纪委员成员的选拔，亦或是不久后风纪队长的竞争，师长们都不会喧宾夺主，只起到一个监督、指导的职责。
换而言之，决赛已经提前打响！
谁安插的亲信足够多，谁就能掌握民主的话语权！风纪队长的权力和待遇也如探囊取物！
而在北极星小姐默认弃权的前提下，白发美少女的意见就显得举足轻重了。
“安妮西亚，你是支持我的，对吧？”
伊蕾娜二话不说握起安妮西亚的手，捧在胸前，用亮晶晶眼神注视着她。
这无疑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很少有姛学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堪称无往不利。
然而，在走捷径方面，无疑是专业人士姬高一筹。
“学姐，你不用管我，只说出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李霏直接挪动半个身位，挽住安妮西亚的胳膊，让她的上臂嵌合在自己充满弹性的怀抱里，用略显嘶哑的暧昧气音循循善诱道。
毫无疑问，比起只撩不娶的屑魔女，精通妇道的人妻在拉票环节的表现已经完胜。
“我，我……”
白发美少女脸一下子就红了，晕晕乎乎，左右为难。
她依旧是那副弱气、温驯，我见犹怜的模样，说话声音软糯悦耳，湿漉漉的眼眸如小鹿般纯净清澈，柔软短发似乎残留着森林与露珠的气息；紧紧并拢的双腿修长匀称，有恰到好处的肉感，被洁白丝袜勒住后显得弹力十足。
安妮西亚低着头，不敢与包夹她的两位魔女对视，可新欢旧爱却不愿放过她，不断在她耳边呓语；于是她那张清纯文静的鹅蛋脸迅速染满红晕，眼睛也变得更加湿润了，把纠结情绪写在弦然欲泣的脸上。
“安妮西亚，你忘了吗？当初我们的约定……”
“学姐，你向着伊蕾娜姐姐说话也没关系的，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那几个日夜的情谊记在心底……”
渐渐地，两位魔女较劲的方向似乎开始歪了，不再满足于白发美少女的宝贵选票，而是要蚕食她的灵魂。
安妮西亚如坐针毡，连呼吸都因紧张而停滞了。
如果在几个月前，伊蕾娜这样亲密请求她，她会开心得夜不能寐。
可现在……
白发美少女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修萝场，只好用可怜兮兮的目光向两位师长求助，可灰发魔导师仍旧云淡风轻，明艳的金发大姐姐则摊摊手，用眼神传递出爱莫能助的讯息。
“我，我弃权！”
终于，白发美少女不堪负重负，冷不丁起身，大声宣布自己的决定。
虽然感情已经变质，可安妮西亚与李霏太太终究没有确定关系，也没有品过茶，这导致善良的魔女无法伤害任何一方。
砰！
白发美少女骤然逃离，令失去夹心的两片面包贴在一起，额头与额头碰撞，发出响亮且好听的声音。
显然，只有两颗好头，才能在仓促间奏响如此悦耳的音符。
“！”
灰之魔女与扭曲魔女面面相觑，虽然脸上都保持着好姐妹的亲昵笑容，可目光相接处似乎要迸射出火星。
片刻沉默后，她们都看清了局势。
在两票弃权、两票针锋相对的情况下，只能让德高望重的母辈来主持大局了。
于是，两件小棉袄齐齐扑到母亲怀中，像是乳燕双归，异口同声道：
“请院长阁下做主！”
上一个被两位孝女这么参拜的老母亲，现在连坟头草都被铲平了。
但更加深不可测的灰发母亲，显然还镇得住两位逆女，让她们不敢把反骨漏出来。
“喏。”
高挑妍丽的金发御姐温柔牵起白发少女的手，变戏法般掏出一罐史莱姆果冻，安抚受惊小白鹿的同时，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位好姐妹斗法。
“你们推荐的人选都很优秀。”
妮可慢条斯理道：“想要做取舍，是个困难的选择。”
“那不如全招进来咯？”
李霏眨眨眼，一边给老母亲捶腿一边献策。
“那怎么可以，太随便了。”
伊蕾娜当即反驳，并给母亲刚抿了一点点的茶杯续上新茶。
她明白，这回疯魔女惹出了天大的乱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也意味着北极星塞勒涅必定错过即将到来的风纪队长选举。
那么，倘若灰发魔导师当真采纳好妹妹的提议，把娜奥米、格蕾丝、莉莉丝、沙耶一并拉进来……最终的民主投票结果，毫无悬念会是2：4，意味着自己的败选。
要知道，两大学院从来不整虚头巴脑的，任何荣誉都和利益挂钩。这回对于反魔女阵线的部署，也是拿出真金白银、天材地宝进行投资。
要是能抢占先机，不仅能获得可观收益，还有助于刺探内幕情报，回去卖给魔女集会再赚一笔，顺便提升声望，名利双收。
并且作为谎言魔女，伊蕾娜的血脉就是靠着欺骗与虚妄来进化的，她在敌对阵营攀得越高、站得越稳，血脉共鸣就越是频繁。
这种一鱼多吃还特别有趣的好事儿可不多见，任何一名魔女遇上了，都势在必得。
扭曲魔女也不例外。
“海纳百川，多多益善！只有吸取足够多的新鲜血液，才能魔女无所遁形！”
李霏慷慨激昂道。
“魔女的阴险、狡猾与可怕有目共睹，盲目扩张只会给魔女浑水摸鱼打入内部的机会。所以我们不能冒进，要把消灭魔女当成一项长期的斗争。”
伊蕾娜悄然用上抹黑手段，暗指妹妹过于冲动不理性，绝非合适的榜样与领袖人选。
这岂是李霏所能容忍的？
她当即抬高音量，义正言辞道：
“不，是你忽视了这场斗争的紧迫性。这不敢，那不敢，难道就放任魔女为所欲为么？我们要有敢为人先的精神，争分夺秒，才能将邪恶绳之以法！况且，我推荐的人选都是咱们洛西布鲁克分院的菁英，世代忠良，冰心玉壶，绝不可能和魔女集会有半点瓜葛！你难道不信任自己的同窗好友么？你不信也没事，我信！我不光信，我还以自己的名誉为她们做担保！要是她们出了问题，我这袖章就不戴了！”
显然，李霏直接挑拨起了好姐姐与其她姛学之间的关系，欲要孤立排挤她，并且越说越激动，连手臂都高高抬起了，下意识就要拍别人大腿表达自己的态度。
遗憾的是，在最后关头，孝女的雪嫩爪子还是轻轻落在慈母的大腿上，挽救了自己的年轻生命。
金发副院长见讨论热烈过了头，便适时出声，缓和气氛：
“说起来，咱们洛西布鲁克如今真是人才济济啊。我听说有些分院根本没有足够的栋梁支撑起反魔女办公厅，只能放低标准，不像咱们，出类拔萃的学生多到难以取舍。”
那可不！
妮可膝下满门忠烈，反魔女办公厅全是栋梁！
李霏忍不住点头，对副院长的评价表达高度赞同。
目前的四位反魔女风纪委员，院长家的魔女千金们忠孝两全，德艺双馨，茶貌兼备，自是不谈；疯魔女刚做出石破天惊的壮举，名动八荒，且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就连看似人畜无害的软萌白发魔女也在圣女修道院镀金过，是善良，圣洁与光明的化身——
显然，在惨遭学姐玷污贞洁后，反魔女风纪人妻很快振作起来，并顺藤摸瓜，揪出一连串潜伏进组织内部的邪恶魔女间谍。
沙耶前辈是掌握纯爱神性的一拳神教魔女；伊蕾娜是象征欺骗、谎言与虚妄的灰之魔女；结合这个身份，安妮西亚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那位圣光造诣出神入化、拥有【混沌施法】专长还可以通过类法术能力瞬发七阶生命系法术【神圣庇护】的弱气白发少女，就是被灰之魔女拐跑的神圣教廷圣女，艾姆妮西娅！
恐怕也只有传闻中的圣女，才能在变成魔女后没有立刻被污染童话，仍保留着温柔、纯洁和善良的一面。
事实上，关于安妮西亚的魔女身份，李霏在总院放炮仗那会儿就有所察觉，只是缺乏实锤，且没有往圣女那方面联想，直到如今才真相大白，印证猜测。
李霏不清楚好姐姐当初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毫无疑问，自己此刻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毕竟，伊蕾娜不过是把教廷圣女拐跑而已，还要改头换面逃避追杀。
继母小姐可就厉害了，经过千挑万选才被圣女修道院所传召的虔诚信女，会主动给她通风报信、暗通款曲！
抛开圣女不圣女的不谈，有一个事实已经非常清晰：
目前的四名反魔女风纪委员，魔女含量百分百，没有半点杂质，队伍的纯洁性可见一斑。
“咱们反魔女办公厅真是太厉害啦。”
李霏感慨出声，骄傲之余又忍不住遗憾。
倘若把另三位魔女举报了，那无疑是泼天大功，别说分院，就算在总院校史上，法术百科小姐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届时，升官加爵、金山银山不在话下，风纪队长之席也板上钉钉，就连金色胸针也能往上挪一挪，换成更加高贵的水晶胸针。
可惜举报不得。
她艰难克制住贪念，继续在膝下殷情侍奉母亲，并用清纯又妖冶的眸光仰视她，表达自己的拳拳孝心。
伊蕾娜同样在尽孝，给母亲端茶捏肩，不敢有半分怠慢。
而聆听过双方发言的院长女士，总算说出她的决定：
“那不如……”

第五百一十八章 凉爽
“把格蕾丝同学与沙耶同学列入名单内吧。”
灰发魔导师给出折中的、均衡的、权威的指导建议。
而众所周知，在民主透明的校园氛围下，院长阁下就是广大师生的代表，她的高瞻远瞩永远不可能出错，出错的只会是领会不当的笨蛋学生。
此话一出，李霏顿时演出懊恼失落表情，伊蕾娜则生怕母上反悔般，毫不犹豫附和道：
“同意！”
一时间，法术百科小姐垂头丧气，灰发美少女则维持着含蓄矜持的淑女笑容，将败犬妹妹从地上搀扶起来，一副礼贤下士、不计前嫌的大度做派。
因为在场每个人都清楚，母辈看似将一碗水端平，实则不然。
沙耶与格蕾丝两位新成员的加入，意味着选票将会变成二比二持平。
而当不存在多数派时，风纪队长的选拔重心无疑会转移到竞选者本身的能力上。
在此前提下，论资历，论实力……初出茅庐的一年级新生妹妹显然无法与耀眼夺目的启明星姐姐相提并论。
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倾斜；而虚妄魔女的袖口里，甚至还藏着一枚沉甸甸的、足够一锤定音的砝码尚未抛出——
目前，除了亲眼见证者，洛西布鲁克尚无人知晓启明星小姐已然晋升高位。
这位擅长欺诈与谎言的灰之魔女在燃烧平原时，就能在事先有准备的前提下瞒天过海，骗过熔炉暴君的感知，具备匪夷所思的伪装能力。
如今她破茧成蝶，抵达序列3，胆子更是比天大，直接在灰发魔导师眼皮子底下隐瞒修为，乔装成序列4的模样。
伊蕾娜这么做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和【灰之魔女晋升高位】的占星预言错开时间；或许是为了避免太过招摇，明珠自晦；又或许是在酝酿一件比背刺深渊诗人、毒害熔炉暴君更加华丽盛大的阴谋，李霏不得而知。但目前来看，计划的第一步已经顺利实施。
倘若把这张杀手锏在风纪队长竞选时掀开，那未免有大材小用的嫌疑；可有牌不用，无疑比手中无牌之人更具自信和底气。
——优势在我……不，胜负已分。
伊蕾娜以谦逊从容的赢家姿态，无声宣告着自己胜利。
只是在一览众山小的同时，她内心不免涌现出细微空虚和落寞。
同样是混血魅魔。
鹿目圆小姐能在风波诡谲、惊心动魄的黑红平原上坎坷前行，以孱弱之躯斡旋于天使、灯神、女妖、恶魔等传说中的高位生灵之间，还有余力和两位魔女勾心斗角，火中取栗。
浩劫与绝境纷沓而至，深渊魔龙、布哈里亚、但丁……许多庞大的、巍峨的、热烈的，都在咆哮过后化作尘埃，再无回响；就连燃烧平原的两代霸主都接连覆灭于黄昏余烬中，万劫不复；唯独风口浪尖的鹿目圆小姐屡屡劫后余生，凭借许多连虚妄魔女都惊为天人的操作，成为屈指可数的最终幸存者之一。
以至于灰之魔女心甘情愿称她一声姐，纵使修为与辈分并不对等。
相比之下，自己在洛西布鲁克的好妹妹就显得过于青涩稚嫩了。
这位慈善家小姐在安宁祥和的温室里被呵护得太好，便没了迷人的危险性；她越是如鱼得水，就越是难以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飞跃龙门，绽放成震耳欲聋的那朵花儿。
“超凡世界，不光要有人情世故呢……”
伊蕾娜无声唏嘘，意兴阑珊，意识好像穿梭回那片死寂绝望的平原。
可她身旁的好妹妹，却悄然抬手掩住了嘴。
……
简短会议告一段落，小棉袄独自逗留在院长室，锁好门，拉上窗帘，在母亲怀里撒娇。
昏暗房间里，妮可的湛蓝眼眸格外旖旎深邃，像是上古时的星河；被法袍笼罩时看起来纤柔匀称的身躯，也充斥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就连灰色发辫都和果味烟草一样，散发着令魅魔痴迷的气息。
“妈妈，妈妈，妈妈……”
李霏依偎在颈边一遍遍呢喃耳语，眼中尽是迷离妖冶的水光，风情万种。
可被灼热鼻息吹拂过的肌肤仍是月白色泽，没有她想要看到的红晕。
孝女逐渐冷静，甚至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怯感，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对着井中月亮告白的蝴蝶，痴心妄想。
“还不是时候……但快了。”
月亮却主动传来隐晦讯息，仿佛被埋在乌云后，比过去更加深不可测。
“？”
小棉袄眨眨眼，歪着脑袋，琢磨着不清不楚的暗示。
格奈娅夫人是不报血仇誓不贴贴。
妮可又是啥意思？
在练童子功还是咋地？
李霏很快放弃思考，图穷匕见：
“女儿有一事相求……”
说着，她把抄录下来的熔炉斗气摊开，虚心求教。
水要端平，小叮当也得换着使，从婷宝那儿咨询了公主妃有关问题，那么翻译工作自然要拜托学识渊博且肩负养育使命的院长阁下。
“古神语言？”
灰发魔导师饶有兴致地浏览着古老深奥的文字，眼眸里流烁微光：“乾坤武炼熔于一炉，锻造十全根基，时流不腐，空毁不朽，直指神话……”
眼见母上对这门功法给出高度赞扬，尾巴小姐忍不住钻出来，沾沾自喜晃动着。
可下一秒，慈母却一针见血指出问题。
她指尖划过一个人形文字，留下腰斩般的划痕；脸上也露出比民办女教师与湛蓝薄荷相加也不遑多让的和善笑容：
“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斗·气·典籍呢。”
微妙的重音，顿时让法术百科小姐意识到这里是魔法学院的院长室，以及院长阁下一直以来对蛮子们抱有的偏见。
心脏如错位的齿轮般“咯噔”一声卡住，尾巴小姐也很不讲义气地缩了回去，只留小棉袄独自承担压力。
“咕……”
一滴冷汗流淌，李霏忽然发现，这密不透风的院长室比魅魔妈妈的地下产房更加恐怖。
她笑容定格两秒，小心翼翼道：
“师夷长技以制夷……”
慈母幽幽看着她，表现出极其豁达的态度：
“不必紧张，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作为母辈及师长，我也有教育你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我会把神明的语言传授给你，你自己翻译就好。”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李霏战战兢兢，生怕灰发魔导师忽然掏出什么奇怪的礼物来。
知画女士的刑具也就图一乐，只要装出很痛的样子流下几滴泪来，她立刻就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了，除了有点费嗓子以外其实并不怎么难熬，并且真的对身体有益处，李霏能感受到深度调理后身体的通透与轻快，就连对斗气的掌控力以及四肢柔韧度都有了细微提升。
灰发魔导师可就不一样了，公开演讲时被位高权重大人物所遥控身不由己跌宕起伏的汹涌浪潮，以及险些失态身败名裂的紧张刺激感至今让李霏太太记忆犹新，她深感自己愧于妇道，无地自容。
在小棉袄紧张兮兮又莫名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慈母并未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提出一个请求：
“其实，我最近正在进行一项法术试验，只是在素材方面有所欠缺。”
“什么素材吖？”
李霏不敢松懈，凝神屏气询问。
通常而言，能用财富值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好问题。
但老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小棉袄已经吃得很饱了，她并不觉得母上大人给出的难题能轻而易举被解决。
“魅魔的身体组织。”
妮可如是道：“你知道的，魅魔们现在行踪很隐蔽，这导致魅魔素材也有价无市，极度稀缺……”
——再有价无市，还能难得到您？
小魅魔绝望地闭上双眼，心如死灰：
“您是要魅魔的脑袋，心脏，还是……脊椎？”
在民主平等的魔法学院里，院长阁下的请求就是众望所归的请求，小魅魔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没做徒劳的挣扎或反抗，只是麻木声线里带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我并非多么冷酷无情的长辈。”
妮可轻笑：“只是需要一些魅魔毛发而已。”
“诶？”
李霏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填满胸膛。
懂得审时度势的小棉袄立刻把曾经发誓要守护头发小姐的决意抛之脑后，非常识大体地双手捧起柔顺秀发，像是服务员给客人端上美食一样毕恭毕敬呈给慈母。
毕竟她是扭曲魔女，而不是斩首魔女，头发没了还能长，脑袋没了可就真没了。
况且，一把可再生的满月级素材换来一门神明的语言，似乎也不亏。
“不就是一点头发嘛，孝敬您是应该的……”
小棉袄用真挚清澈的眼神传递拳拳孝心，以一种壮士断腕的豪迈姿态，把头发小姐卖给灰发魔导师，代自己受过。
“……”
可灰发慈母笑而不语，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李霏。
小棉袄的声音越来越小，并逐渐理解一切。
“您说的魅魔素材……是头发，对吧？”
李霏颤声询问。
沉默，是窗外冲霄而起的剑光。
灰暗死寂的院长室里，千娇百媚的孝女沉默着松开漆黑皮革项圈，上提后再收紧，当成眼罩蒙住双眼。
随后她自觉爬上办公桌，别过脸，咬着下唇，手扶双膝，缓缓张开。
……
接天剑意无穷碧，贞洁成灰泪始干。
李霏恍恍惚惚离开院长办公室，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风儿更是格外喧嚣。
她依旧长发及腰，衣裳也齐齐整整，看起来全须全尾，倾国倾城，适合结婚。
然而，她步履间却有些扭捏，显得不怎么自然，两眼更是空洞，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令路过的姛学们不禁面面相觑，想要上前问候清纯、善良、皎洁的高岭之花，担心她生病了或是昨晚没睡好，又因少女矜持踌躇不前。
呼——
风儿刮过，裙摆摇晃，李霏感到一阵凉爽，就像是被剃了光头一样。
在获得【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时，李霏太太凭空生长出一份魅魔素材，堪称妇道的马奇诺防线，已婚主妇的最后倔强，神圣、禁忌且神秘，牢不可破。
然而，大权在握的女院长只轻描淡一句话，人妻那无法逾越的防御工事便轰然崩塌了，连一砖一瓦都变成院长大人的藏品。
值得庆幸的是，诚实守信的院长阁下支付了她允诺的报酬，并且由于对隔壁友校教职工亲属的表现很满意，还慷慨给予额外的小费。
毫无疑问，在民办女教师未婚女友的倾情付出下，两大学院的情谊更加深厚了。
“好像也不亏。”
在逐渐适应凉飕飕的感觉后，李霏太太也想通了，不再进行自我审判。
比起头发，妮可取走的素材完全是类法术能力赋予的，无法生长，是不可再生资源；换而言之，冰清玉洁的李霏太太重又回归了曾经的洁白无瑕模样。
此外，妇道固然是无价的，可知识同样无价，两两交换，李霏太太并不亏，也称得上一桩风流雅事。
更不用说，李霏在失去妇道的同时，也尽了孝道，一换二，赢！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魔导师阁下给的太多了。
妮可用不知道什么法子，将她所掌握的七十二种神话语言灌顶给小棉袄，这般学识不可谓不浩瀚，此等手段不可谓不伟大，就和灰发魔导师的母爱一般。
并且，这些神话语言并不局限于曾降临于恩洛斯的神明，还涵盖了东方大陆一些洪荒的图腾，乃至其他大千世界的远古诸神。
可以说，只要是无尽位面中保留着记载的，有神话流传于世的，甚至仍在被某些古国、教派、宗族所祭祀称颂的强大神明，李霏基本都能看懂祂们所创造的文字。
李霏不清楚这些神话世代流传下来的古老玄奥文字是怎么被灰发魔导师逐一搜集并掌握的，却清晰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渊深底蕴，随之而来的震撼力丝毫不逊色于初次获悉妮可·艾露恩掌握着与白梦婷相同的【凡有言必被知】权柄，且更加直观。
小棉袄的孝心，也更加坚定了。

给*地五百①十九樟 魅魔研究员夫1
日落时分，法术百科小姐迈着小跳步从传送门另一端归来，渡过充实的白天。
继反魔女办公厅扩编会议、掌握七十二门新语言后，李霏又去了趟总院，拜访雪兰老师与八折售卖纯净灵魂的血族债主。
作为一名懂礼数的晚辈，她当然没有空着手去，给雪兰老师准备的礼品是黑天鹅长裙；回礼相当喜人，雪兰在李霏手腕上留下一枚咒印，蕴藏着非常深邃的死灵魔力，可以充当代偿之物，让魅魔龙骑士姬无偿激活三次【叹息项圈】，召唤白骨巨龙。
至于给债主前辈带去的礼物，则是李霏从一堆尸体素材里挑挑拣拣老半天，最终用几百颗不同生灵眼珠黏合成的章鱼猫猫手办，被血膜连结，有种克系的美感。
对于热衷人皮灯笼艺术的血族前辈而言，这无疑是投其所好的别致玩意儿，礼虽轻，情意重。
那名英俊贵族青年模样的老怪物对此大加赞赏，认为法术百科小姐具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并开创出一门全新的艺术流派，将疯狂、诡异和血腥的元素融入到扭曲主义中。
喝了两杯血腥玛丽并闲聊半个钟后，法术百科小姐算是与盘踞在总院深处的古老血族强者结了个善缘，指不定今后哪天就能派得上用场。
总之，从白府到魔法学院再到总院，兜兜转转奔波一天，李霏将最紧迫的债务偿清了，熔炉斗气的内容也能翻译了，对公主妃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就连风纪队长都变成嘴边的肉，收获不可谓不丰。
更关键的是，半年多前连自然阵营通用语言都抓瞎的丈育，如今在灰发园丁的一番辛勤浇灌过后，已经能反过来给安妮夫人当外语教师了！
甚至李霏还可以抽空干点翻译官的副业，替别人翻译上古神文！
脱胎换骨，不过如此。
可李霏太太今日的行程并未到此为止。
最紧迫的几桩事情里，还剩下【销赃】与【晋升序列5】。
前者可以委托娜奥米回娘家【大钟】处理；后者和魅魔有关，那自然是要……
李霏来到幸运喷泉旁，对着清澈泉水审视自己容颜，稍稍调整状态，又趁泉水不注意埋头咕嘟咕嘟猛炫两口，才迤迤然走向副院长阁下的办公室。
……
叮~
长笛杯轻轻碰撞，清爽气泡旋转上浮，散发淡雅果香。
李霏优雅地品着香槟，提前庆贺选拔胜利——
别看她白天和好姐姐争来争去，可争到底，安插的都是李霏太太的人。
甚至，真到了票选风纪委员大姐头的那天，李霏完全可以决定最终票数究竟是4：1还是5：0。
毕竟……
——鹿目圆小姐也在我手上呢。
李霏眯着眼，陶醉在气泡剧烈挣扎所带来的奇妙口感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法术百科小姐如今攥着伊蕾娜与安妮西亚要命的把柄；沙耶更是连死都不敢死；鹿目圆小姐也对她言听计从。
——能把十恶不赦无法无天的魔女们拿捏这种程度，反魔女风纪队长舍我其谁？！
李霏又抿了口香槟，心情飘飘然。
而与她交杯共饮香槟之人，则是梅·魔法学院副院长·一年一班班主任·优秀青年女教师·反魔女办公厅名义上的一把手·魅魔研究员·李霏同学加十分·洛蒂亚。
至此，参赛选手，评审团，裁判官，主办方，都被李霏太太蚕食得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
梅洛蒂亚凝视着出落得愈发鲜活妖媚的天之骄女，有些走神。
东方血统赋予她国色天香的容颜，肤白胜雪，青丝如墨，可一袭浅蓝色露肩晚礼裙又将她衬托得格外娇艳，千百流苏如粼粼波光流淌在衣上，轻盈裙摆则是水花荡漾，连轻轻晃动的发梢都是裹挟着祸国殃民气息的风情万种。
她踩着高跟鞋，将修长身段衬托得更加高挑，视线几乎与自己持平，那双潋滟旖旎的眼眸中倒映着世人对女性全部的幻想：独特下流的，纯洁妩媚的，叛逆静美的……还有闪闪反光的酒杯在红唇边绽放。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梅洛蒂亚连身为班主任的气场都无法维持了，反而受到压制；更准确地说，班主任兼教导主任兼副院长兼顶头上司，此时正因得意门生的身体摇晃而局促、紧张，仿佛李霏喝掉的不是琥珀色酒液，而是她的灵魂。
梅洛蒂亚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她。
李霏的眼眸似睁未睁，用困倦又有点放肆的视线端详近在咫尺的美人。
她波浪般的金发灿烂柔顺，双眼是纯净的翡翠，雪白肌肤上流淌着几滴汗珠，让明艳成熟的面庞看起来愈发灼人。
梅洛蒂亚的体温比常人更高，吐息间会有温暖香甜的热浪拂动，让人联想到夏天、被汗水打湿的弹力袜和热情四溢的怀抱；她的身高隐隐超过踩着细高跟的曼妙人妻，但绝非湖边杨柳，而是沉甸甸垂坠在枝头的蜜桃，光彩照人，馥郁多汁；短摆法袍下是勒肉的透明丝袜，润而有肉的双腿因惊心动魄的长度而看起来格外匀称，紧绷绷的长袜丝滑油亮，充斥弹性。
扑面而来的成熟女性魅力，让已婚主妇又双叕回到初恋时分，年少慕艾的女高中生在蝉鸣的午后托着下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年上大姐姐用汗水将她的视线黏住，无法分开。
只是现在，除了像孝敬玛蒙那样给灰发慈母养老等寥寥几件事情外，李霏太太已经具备将想法变成实际行动的能力。
而能力越大，魅纹就越多；魅纹越多，组合成的贞洁二字，字号就越小。
“老师，你怎么出汗了？”
人妻抬起莹白优美的手腕，替她擦汗，茶香也如麻药般拂向她的七窍。
“没什么。”
梅洛蒂亚并未拒绝这一亲昵举动，只是有些拘谨地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也有一定的魅魔血统，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体温会升高——我是指开心、悲伤、生气的时候，都会发热出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明明她才是师长，此刻晚酌的地点也在她家里，可面对姛学漫不经心的提问，梅洛蒂亚却仓促而详细地解释着，仿佛她才是作业忘记带的学生，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诶？”
李霏眨了眨眼，委屈兮兮道：“所以老师是因为我在下班后还打扰你，所以感到烦闷不开心才出汗的么？”
“不，我是因为，因为……”
脱口而出的解释很快含糊起来，梅洛蒂亚偏过视线，闪烁其词：“因为挺久没见到你了，看你重新回到学院，很高兴。”
说着，她又喝了一小口香槟。
这位在课堂上强势、干练且严肃的女教师，平日里风风火火还有点冒失的大姐姐，不管是容量500毫升的史莱姆果冻还是院长阁下亲手给她沏的红茶都一口干的亲切长辈，此刻忽然秀气起来，没倒满的香槟竟在她手中撑过三轮。
不得不说，她这幅拘束紧张的模样很迷人，可李霏太太在小鹿乱撞之余还是默默扣了她两分。
段位差太多了，除非灰发魔导师升迁到总院，否则梅洛蒂亚再熬几十年，恐怕都不可能变成正的。
好在，就算是转正无望的副院长，也总好过上进心不足的基层女教师，所以李霏太太还不至于嫌弃人家——说，谢谢知画女士。
“那我就放心了。”
李霏闻言就是一波精湛走位，稍稍上前小半步，令彼此都发生弹性形变。
虽然顶撞的力度很轻，可梅洛蒂亚杯中的香槟却剧烈晃动起来。
“其实，我是想和老师请教下有关魅魔的问题。”
“嗯，你说。”
“一方面是关于尾部作战……”
“我记得。当初在总院的那几天，我就答应对你进行一些专项辅导。事实上，我已经制订了一套针对尾部的锻炼、养护与战斗方案……”
谈起专业知识与教学问题，梅洛蒂亚立刻恢复镇静，胸有成竹介绍起教学策略。
然而，她在侃侃而谈的同时，也在小魅魔的步步紧逼下不断倒退，最终背靠窗沿，无路可逃。
两只好身段的混血魅魔互相拥挤，哪怕力度不重，也令梅洛蒂亚呼吸困难。
她体温更高了，蜿蜒汗水流淌，滴落，在李霏的礼裙上留下水痕。
“谢谢老师！”
小魅魔欣喜雀跃，一把拥住她。
这下，梅洛蒂亚彻底屏住了呼吸。
可李霏并不肯罢休，用一种旖旎的语气询问道：
“那，今晚可以在老师家留宿吗？给我好好讲讲您的教❤学❤计❤划❤。”
两颗桃心在她瞳孔里闪烁，粉色光芒与漆黑底色浸润在一起，显得诡媚而妖冶。
“这……”
梅洛蒂亚稍稍恢复清醒，有些犹豫。
当初在总院同床共枕，那是因为李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长辈理当尽一尽地主之谊，陪伴周到。
现如今确是在洛西布鲁克……
年轻美貌的一年级新生留宿在副院长家里，实在有些不妥，哪怕有正当理由。
显然，尽管梅洛蒂亚档案上的师德早就被大公无私的灰发魔导师扣到无可救药了，可实际上她是有师德的。
况且金发女院长嘴上可以不承认，但这不代表她对自己内心汹涌的情绪，浑身上下升腾的热量视而不见。
因此她陷入踌躇。
只不过。
少女有少女的矜持娇羞，成年女性有成年女性的含蓄顾虑，但在李霏太太领悟出的妇道面前，这些条条框框很快就会被想通。
李霏后退半步，努力不表现出失落：“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
“其实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李霏太太竟莫名热泪盈眶。
她在燃烧平原碰见的都是啥怪物？
馋她身子的六原罪恶魔，不败体质的1诺卡，矢志不渝的沙耶，诡计多端的伊蕾娜，高冷无情的深渊女士，有严重自毁倾向的疯批公主妃，以及担心小魅魔有心理阴影还被友人传播了封建思想于是选择精神恋爱的蕾欧娜……
她提心吊胆，费劲心姬，纵使结局还算HE，却无法掌控一切。
就算好不容易回了家，直面的也都是产生了强大PUA抗性甚至有黑化苗头的女士们，用惨无人道的方式对待她。
直到此刻，李霏太太与早就暗送秋波的梅洛蒂亚重逢，简简单单一波拉扯就能解决问题，甚至不需要后续连招，难度低到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身处洛西布鲁克，一个花魁小姐早已根深蒂固的、触须蔓延到金字塔顶层的、能轻易解决许多问题的地方。
——回来惹，得心应手无往不利的感觉又回来惹。
李霏感动地注视着金发大姐姐，含情脉脉道：
“答应我，请保持现在这样。”
神经质的跃迁式思维，让梅洛蒂亚略感困惑。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好。”
……
月上树梢，梅洛蒂亚弯腰摘下笔直长筒靴，抽出热乎乎的脚。
汗水将肉色丝袜与雪白肌肤沾黏在一起，油亮光泽和朦胧肤色交叠重合，还隐隐弥漫着水雾，暗香涌动。
她又揪住脚后跟部位的丝袜稍稍上提，夹进足底缝隙内的半透明丝绒顿时被扯平，匀称优美的足部轮廓清晰可见。
湿气弥漫的双脚很快感受到夜晚空气的清凉，这让金发女教师忍不住舒了口气。
可梅洛蒂亚很快又认真起来。
因为花魁小姐已经鸭子坐在床边，亮晶晶的双眼自下而上仰视她，魅魔尾巴慢悠悠摇摆，等待她示范一遍正确的尾部护理流程。
魅魔专属小课堂已经上过不止一次了，从传授【魅纹重组】到尾巴变长的方式，都让梅洛蒂亚对李霏有了细致全面的了解。
尤其是上回和尾巴小姐打交道时，被倾盆大雨洗脸的感受，更令梅洛蒂亚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不论光泽、弹性、还是咸淡，都能证明她是一条健康且活力十足的魅魔尾巴，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顽皮，且锁水能力负分。
“呼……”
金发大姐姐取出特制毛刷、软梳、精油等工具，凝神屏气，准备进行一对一的指导教学。
认真好学的法术百科小姐见状，也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镜头对准梅洛蒂亚的绯红面庞，打算把教学内容用第一视角完完整整拍摄下来，以便于复习。

家滴五百二十樟 才艺表演?呀
嘀嗒、嘀嗒、嘀嗒……
晶莹茶水从天花板滴落，微粘拉丝的质感如同烤制过的蜂蜜，温度尚存。
梅洛蒂亚裹着浴巾回到卧室，用一种叹为观止的表情停顿两秒，还下意识抹了把脸。
中序列超凡者还不足以颠覆质量守恒定律，因此她明白，自己的得意门生具备极其优秀的适应力，已经进化出能够媲美某些弱小天赋专长的【脱水抗性】，每一寸肌肤都可以自发汲取空气里的水分，补充己身，就像是一边注水一边排水的泳池。
“内个、老师，我……”
李霏依旧是鸭子坐，披着大一号的白衬衫，雪白晶莹的腿陷进柔软床垫里，略显扭捏，楚楚动人。
“不必在意。”
梅洛蒂亚回过神来，抽出法杖。魔力荧光弥漫间，仿佛经历过洪灾的方便又完好如初。
她坐到床边，还不忘叮嘱：
“护理流程就和我刚才示范的一样，锻炼步骤你也已经记下；至于尾部作战技巧……老师可以召唤魅魔给你做陪练，将学习与实践同步进行。”
“这桶精油你收着，等你晋升序列5再给你准备新的。”
“嗯呀！”
李霏从善如流，表现乖巧。
梅洛蒂亚不愧是最权威的魅魔专家，她制定的教学方案共有三个阶段，涵盖序列6至序列4，每个阶段都有系统的护理＆锻炼＆作战方式，能让小魅魔循序渐进把尾巴利用起来，变成比牙口甚至四肢更有力的武器。
更舔的是，她连护理精油和全套用具都给小魅魔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可价值不菲，仅原材料都是上等的超凡素材。
李霏感动地注视着她，仿佛看到了生米煮成熟饭前的秦大小姐，体贴，细腻，大方，不求回报。
但比起这份宝贵的精神，更可贵的无疑是身体。
刚沐浴过的金发大姐姐格外迷人，肌肤白嫩到似乎能掐出水，丰腴又紧致的身段也绝非一条浴巾就能遮挡严实；湿润的金色长发看起来更直一些，柔顺微凉，偶尔有水珠从发梢坠落，又在白皙柔软的大腿上流淌，蜿蜒水痕令人浮想联翩。
噗通，噗通……
她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灼热鼻息令凉爽的夜晚空气逐渐燥热起来，彼此的心跳声也清晰可闻。
翡翠眼眸中倒映的面庞突然放大，那是李霏突然爬向她，腰肢像猫一样柔软，白衬衣的宽大下摆垂落摇晃，雪嫩双腿闪烁着点点荧光：
“老师，你有尾巴吗？”
“……”
成熟高挑的金发女人眼帘轻颤，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尾巴女士就探头探脑钻出浴袍。
同样是光洁无暇的黑，末段同样是❤，年长魅魔的尾巴明显粗了一圈，且有种油亮的光泽，宛如一条即将冬眠的黑蟒，因储备了足够的营养而焕发活力。
“哇喔。”
李霏目光闪闪，一把捞住，入手顺滑，仿佛抹了淡淡油脂；捏一捏则能感受到外衣下的充盈弹性与热量。
梅洛蒂亚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不、不可以，放开她。”
话音未落，她尾巴就扭动起来，还慌忙伸出双手试图解开李霏握成环装的指尖。
“诶？为什么呀？不是很可爱嘛。”
顽皮的女同学自是不依，还把尾巴贴在自己侧脸上，小脸还微微上仰，用清纯无辜的眼神仰视她。
洁白脸蛋与漆黑的尾巴贴合，懵懂中带着丝丝柔媚风情，一瞬间将梅洛蒂亚的力量几乎全部抽离。
“松手，听话……”
金发大姐姐红着脸，发出软弱细碎的呐喊。
“打❤咩❤。”
魅魔同学狡黠又得意地扬起唇角，眼中桃心闪烁：
“要礼尚往来才可以喔！”
“现在换我帮你护理尾巴了。”
说着，尊师重道的魅魔同学左手握住尾巴，右手摊开，娇嫩掌心肌肤与尾巴尖尖若即若离，打着旋儿摩挲；时而右手并拢，指腹轻轻贴在尾巴上左右转圈圈。
浅尝辄止的接触，就让尾巴剧烈颤抖起来，温度快速升高，就连尺寸都在一收一缩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快、快住手。”
事业有成且人高马大的年长女性，在小魅魔漫不经心的拿捏下急促悲鸣。
“为什么吖？”
裹着大号白衬衣鸭子坐的小魅魔蹙眉表达困惑，皎洁肌肤散发着点点珠玉之光，在大号黑色尾巴的衬托下显得更为娇俏，柔弱，人畜无害。
接着，她双手捧起尾巴末段，缓缓张开嘴巴，像是要一口吃掉两颗冰激凌球一般，粉嫩口腔里还有晶莹拉丝。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快要……”
梅洛蒂亚惊恐又痴迷地呢喃着，双手无力向外推，尾巴却含苞待放，绽开粉色丝线。
“哈——”
李霏以几乎重合的距离，呵出一口热气。
噗呲！
几分钟后，李霏洗完脸，两眼红彤彤，仿佛呛水之人因剧烈咳嗽而震出眼泪。
年长的，威严的，雷厉风行的班主任却做贼心虚般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当起了鸵鸟，似乎担心受到姛学的责备。
“这样可不行呢！”
小魅魔双手叉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数落着大只魅魔：“太弱不禁风了！万一让别人误会咱们魅魔都是浪得虚名怎么办。”
“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吖，护理还没开始呢！”
“请不要再说了。”
成年人的尊严一败涂地，令梅洛蒂亚弱气起来，支支吾吾，羞愧难当，就好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妻子，心虚到不敢抬头直视小后辈的双眼。
魅魔姛学见状，便坐在她身旁，态度缓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鼓励道：
“其实……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关系的，现在很多女孩子都这样，不要有心理负担。”
“只要积极接受治疗，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我会陪你的！也会为你保守秘密！”
小魅魔叽叽咕咕，给梅洛蒂亚打上难以启齿的标签——事实上，她很健康，只是人妻的才艺太精湛，在深耕的专业领域上轻易击溃了只有自学经验的外行女性而已。
然而，打压她，否定她，再强调自己的价值，是李霏太太建立爱情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更是女士们必经的考验。
“我、其实……”
梅洛蒂亚有口难辨，只好低下头，默默承受一切。
当然，李霏也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见火候差不多便适可而止，等着今后再深入推进。
房间安静下来，可金发大姐姐的体温并未冷却，她面色酡红，雪白修长的大腿上有晶莹汗珠流淌，触目惊心的水痕蜿蜒交错。
混血魅魔也是魅魔，血脉天性被唤醒，又岂能草草了事、无疾而终？
然而，梅洛蒂亚总不可能请客人去盥洗室里抽一条烟，等自己用召唤法术处理掉棘手问题再回来，那未免太过失礼了。
她只好用成年人的定力克制本能，平心静气，这让时光变得漫长起来，每一秒都显得焦灼又难捱。
——还是见外了哇。
小魅魔对此洞若观火，不免感叹。
在理论层面，梅洛蒂亚的确是魅魔专家；可在某些临床领域上，三千条魅纹的人妻才是真正的专家，并且十分热心肠。
奈何金发大姐姐被世俗观念所束缚，不愿求助，这让一片赤诚的李霏太太感到落寂与伤感。
——或许，只有1诺卡才明白魅魔的正确使用方式了呢。
一念及此，孤独感如潮水般包裹李霏，促使她依偎进大姐姐香甜贴烫的怀中，渴望慰藉。
“咳。”
梅洛蒂亚轻咳两声，取出史莱姆果冻，试图驱散房间里微妙又暧昧的氛围：“那个，要黄桃的还是草莓的？还有原味的……嗯？你这是做什么？那个，你、你先停一下，老师还没做好准备，不，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可以，至少要等你毕业……”
金发大姐姐忽然慌乱起来，语无伦次。
李霏却恍若未闻，一粒一粒解着衬衫纽扣，自下而上，曼妙洁白的小腹若隐若现。
霎时间，有所缓和的气温再度升高，直到还剩三颗纽扣时，她的动作却戛然而止，歪着脑袋，眼神清澈又无辜：
“我想请教有关魅纹的问题……要等到毕业才可以吗？”
砰！
梅洛蒂亚脸红了红，最终抬手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不可以捉弄大人！”
这就是火候过头的下场了。
李霏抬手捂着微微发红的额头，陷入迷思。
这记脑瓜崩并不算疼，却是一种极其不好的迹象。
难道……天狗的尽头都是家庭暴力？
李霏晃了晃脑袋，努力把这个可怕的猜想抛之脑后，并撩开衬衣下摆。
雪嫩肌肤上，由三千条细小丝绒组成的刺青格外醒目，有一种妖艳诡媚的魅惑力，摄人心魄。
“……”
梅洛蒂亚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她闭上眼又睁开，唇线动了动，似乎想要微笑，可嘴角又不自觉下撇，变成一种愁苦的表情，嗓音也略显暗哑：
“这些魅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可她们会动。”
“不必担心，这是正常现象。”
涉及到专业问题，魅魔专家总算恢复风范，侃侃而谈：
“之所以会动，因为你还没有把魅纹单元组成稳定的神秘学符号。还记得我给你的【魅纹重组】么？正常来说，魅魔的魅纹是无序堆积的，除了个体体积会随着魅纹数量的攀增而自动缩小外，魅魔是能够控制它们缓慢地移动或者改变形状的；可一旦构成稳定的符号后，魅魔就很难再干涉魅纹的方位与形状了。这就意味着，一只魅魔通常只能选择一种神秘学符号——反悔的余地也不是没有，在药物、仪式的配合下，魅魔也可以将成型的神秘学符号重新分解回魅纹单元，从而组成新的符号，只是代价十分高昂，所以要慎重……”
梅洛蒂亚耐心且细致地传授着知识，直到魅纹动了起来。
那些刺青像是被风吹散的丝绒，在莹白肚皮上缱绻、旋转，肆意舒展，时而组合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时而排列成一行深情款款的情书，时而绘制出一张活色生香的女子面庞，并向梅洛蒂亚献上飞吻。
“……”
金发女教师的声音戛然而止，用极其惊愕的眼神注视着那鲜活的、变幻莫测的绘卷。
在她的注视下，那些魅纹轻而易举构成代表【容器】的符号，又在下一秒崩塌，密密麻麻的魅纹如蝌蚪般游动，重构为【深度融化】；接着符号倒旋一百八十度，又是成片魅纹分离、褪落，再组合成【发光】。
【敏感】、【奴化】、【费洛蒙】、【高浓度多巴胺】、【火球强化】、【烂漫】……
梅洛蒂亚认识的或不认识的神秘学符号在李霏体表聚合又分解，崩溃再重构，一枚又一枚，接连不断。
三千魅纹像是失控的鬼魂，看似无序蛄蛹着，从额头涌动到肩膀，自侧腰流淌至掌心，最终却总能顺应李霏的心意，出现在她想要的方位，变成她想要的形状。
注视着不可思议的一幕，梅洛蒂亚不知何时站起了身。
“老师，这也是正常现象吗？”
李霏表演了一波才艺后，仰头询问，眼神纯真又皎洁。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梅洛蒂亚呢喃自语，像是一名发现物理常数被修改后的学者，有些恍惚：“魅纹怎么可以如此快的移动，如此灵活的变形，如此轻易地重构成不同符号……还能随心所欲移动到小腹以外的地方。”
“有一只混血魅魔仅仅是魅纹生在背部，就被视作畸形儿……”
魅魔专家的认知被颠覆了，翻来覆去检索着脑海中的渊博知识，想要为触目惊心的现象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渐渐地，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浮现于梅洛蒂亚心头。
她联想到曾在神话纪元活跃的一种禁忌生灵，已经随着远古诸神一并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翻遍古经都极少能见到有关于她们的记载，可有关于她们的传说、伪史却广为流传。
“魅魔女皇……”
梅洛蒂亚低语，神情复杂而凝重。

咧弟五百二十壹樟 无蹄与？
和占据了燃烧平原的女妖们不同，梅洛蒂亚更加清楚魅魔女皇意味着什么，所以无法轻易相信这个事实。
万古岁月前，诸神行走于九天十地，尘世动荡血腥，连群星都被黑暗笼罩。
彼时的魅魔们却不必东躲西藏，反而能盘踞一方大千世界，坐享许多族群与王朝的供奉。
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曾经辉煌的、繁华的、波澜壮阔的黎明在迷雾中褪却，迎来暮气沉沉的黄昏。
魅魔们背井离乡，躲藏进与世隔绝之地，惶惶不可终日，世间再无那些如花似玉、祸国殃民的魅影。
从神话世代鼎盛显赫的霸主，沦落为销声匿迹的丧家犬，一旦行踪暴露就极有可能被生擒并驯化成星弩，朝不保夕，惨淡处境连声名狼藉的魔女都不如。
大厦崩塌的根结连梅洛蒂亚都无从查证，或许是魔女的阴谋，或许是和精灵的反目，或许是失去神明的庇佑，或许是那场导致诸多高位魅魔凋零的灾劫……但魅魔女皇的断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诱因。
可消失的血脉，居然在李霏身上复苏了！这无疑是莫大造化与姬缘，更意味着艰巨且凶险的使命。
“诶？”
李霏掩嘴，却藏不住眼神里的惊讶：“老师难道是说，我有魅魔女皇血统？”
“我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梅洛蒂亚的视线掠过白花花的肚皮与细密魅纹，隔着秀发抚摸李霏的侧脸：“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你记着，不要轻易对别人说。”
“拥有强大的血统，怎么还能是坏事呢？”
李霏眨了眨眼，梅洛蒂亚的态度与她设想中略有出入。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梅洛蒂亚轻轻摇头：
“魅魔女皇与整个族群的命运都存在着不可割舍的联系；但魅魔的处境有多糟，想必你也清楚。这有可能导致潘多拉女士的恶作剧也降临到你身上。”
“其次，禁忌血脉本该断绝，葬在过去。可如今，不属于这个纪元的禁忌在你身上重现……这或许会遭天罚，甚至触怒法则，前路难料。更不用说，魅魔女皇在禁忌血脉中，也是极其特殊的一种。”
“再次，魅魔族群已经承受了太多欺骗、屈辱和苦难，世人对她们犯下的罪孽倾尽星河都难以洗刷。而在这漫长绝望与怨愤中，她们对传说中皇者的祷告却从未得到回应，只能苟且偷生……长达数千年的悲凉，折磨，伤痛，足以扭曲任何思想。所以，就算我也无法判断魅魔族群究竟会以何等态度对待姗姗来迟的皇者，她们孤单了太久，也习惯了无助。”
“最后……禁忌血脉复苏，这或许会被解读为诸神回归的预兆，或神话世代遗留的奇迹，千载难逢。换而言之，某些想成神想疯了的家伙，一旦获悉魅魔女皇出世就绝无可能放过，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也要占有。”
“还有一些隐患是我可能没想到的，但总之，血统强大过了头，真的不一定是好事。”
“咕……”
小魅魔脸色有点发白。
听副院长女士这么一波分析下来，她发现魅魔女皇血脉暴露的后果，可能比魔女身份被拆穿更加危险。
娇躯一震，魅魔少女魅魔太太们纷纷纳头就拜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可能出现。
李霏思索片刻，询问道：
“不管怎么说，魅魔也是一支族群，下场又那么悲惨凄凉，总有成员还缅怀着曾追随于魅魔女皇的峥嵘岁月吧？”
“另外，可咱们洛西布鲁克的治安不是挺好么？”
“所以……是不是能凭借我的血统号召力，把还信任我的那部分魅魔先接来洛西布鲁克，等她们亲眼见证了这里的生活，再把同胞给拐……接来？”
梅洛蒂亚反问：
“你知道一只纯血魅魔在高端拍卖会的售价是多少么？”
不等李霏开口，她就叹息着给出答案：
“通常而言，不会低于凤凰或者龙的幼崽。”
“四千年很长，星河也很广阔，所以曾有许多黄金般的城邦涌现。那些地方青天白日，鸟语花香，美誉流传天下，吸引许多逃难者前往。”
“可璀璨的终会陨落，无暇的也会被玷污，这一过程短则数年，长则几个世纪。”
“动荡中，成年体不过序列5又价值连城的生物，将会成为势在必得的宝藏。”
“经历过那些教训后，魅魔就不再信任外界了。”
“另外……”
梅洛蒂亚的表情微妙起来：“魅魔们发现，自己经营着与世隔绝的位面，种种田，散散步，周末结伴观看法术影片，悠闲自在，无忧无虑，就很好。”
“……”
李霏沉默片刻，做出总结：
“合着魅魔们现在都变成足不出户的宅女了？”
“不全是。”
梅洛蒂亚耐心解释着魅魔族群的状况：
“魅魔如今分为两大氏族，分别是【有蹄者】和【无蹄者】。”
“前者崇尚原始野蛮的天性，想要光复过去的辉煌，所以会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杀死雄性，掳走雌性和财富，和魔女差不多——只不过有蹄者只成群结队出没，所有行动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且阶层严明，不像魔女那么疯狂、混沌，难以预料。”
“后者就和你所说的差不多了，不过她们也并非完全封锁与外界的交流。”
“你知道的，有许多混血魅魔行走于不同位面，比如你我。”
“其中极个别能得到魅魔信赖的，会定期与【无蹄者】交易物资还有情报。”
“那个……您说的那极个别混血魅魔，该不会就是您自己吧？”
李霏虽在提问，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瞥了眼那一大罐由各种晨曦级素材调制成的尾部护理精油，还有挂在衣架上的璀璨级【守护者长袍】，床边同样是璀璨级的【虚空行者之靴】，面露恍然之色——
李霏在拜访老丈人时曾意外获悉，梅洛蒂亚年少时也是大钟分院的天之骄女，娜奥米姛学的老乡，平民出生却无比耀眼，还被老丈人暗恋过。
如今虽荣升副院长，可上面有铁面无私的灰色大魔王镇着，按理说捞不到多少油水才是，没理由如此阔绰大方。
现在真相找到了。
梅洛蒂亚，垄断了一个族群的跨位面贸易！
一瞬间，李霏太太变得拘束起来，双手抱膝，细细足尖往里缩，小家小户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别家的女士，各个都生财有道，不仅在主职工作上平步青云，还能变着法子创收。
反观花言巧语哄骗走花魁小姐清白的那位，如今早已现了原形，除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六艺岐黄庖丁礼仪规矩教书育人内功剑术药剂模特外，什么都不会，固步自封。
害得她未婚妻只能以色侍人，并且在女富商家中过夜时都束手束脚，抬不起头来。
心里空落落的苦命人妻强颜欢笑，并挪了挪身子，与金发大姐姐挨得更紧些：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相信梅洛蒂亚老师。”
梅洛蒂亚安静端详着小鸟依人的得意门生，连旖旎情绪都暂时忘却了，仔细权衡利弊，恢复课堂上的干练严肃面貌。
短暂思忖后，她有了决定：
“我明天动身，看看魅魔那边是什么态度。”
“无蹄者相对温和，就算对女皇血脉不再抱有崇拜或期待，应该也不会害你。”
听到这话，李霏便明白，她今晚留宿的目的达到了。
倘若此时直接提上裙子走人，未免显得太过于失礼；可直接奖励她一次，又不够矜持，很容易重蹈覆辙，发生彩礼小姐嫁妆女士双双遇难甚至直接拎包入住反客为主那样的妇道惨剧，赔了清白又折身价，令人妻作难。
正当李霏太太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报恩时，梅洛蒂亚却替她做出决定。
“不行，我还是立刻就去吧。”
“诶？是不是太仓促了。”
“这件事太重要了，耽误不得。”
“那，那……”
在人妻担忧的注视下，梅洛蒂亚起身下床，浴巾落地的同时披起法袍，蹬上长筒靴，强势主动雷厉风行的班主任就回来了。
她回头拿法师帽时，李霏又悄然出现在身后，纤软白嫩的双足微微踮起，替她把帽子戴正，宛如一名贤惠体贴的主妇送职场妻子上班：
“早去早回。”
“顺利的话，下一个天黑前我就能回来。”
梅洛蒂亚如是道：“等我消息。”
“嗯呐。”
李霏仿佛真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把另一位女主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
咔哒。
轻轻关门声响起，屋内外便成了两个世界。
梅洛蒂亚风风火火穿过两个街道，才毫无征兆泄了气，扶在一颗树干上，脸颊绯红。
和得意门生的每一次重逢，都是对师德的更大考验。
区别不仅仅是茶艺和魅力的提升，还有随着光阴发酵的感情、李霏太太本身对于这门亲事的态度。
起码上一回过夜，李霏太太没有对着成熟魅魔的大号尾巴动口动脚——倒不如说，除了双亲与法术召唤物，梅洛蒂亚的尾巴还从未被触碰过。
并且事实证明，召唤物用多了，确实容易太快地失控。
尤其是在只用过召唤物的前提下。
“呜……”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年上女性忍不住捂脸，掌心感受到烫手温度。
成熟绰约的身体背靠树皮缓缓滑下，蹲姿将法袍与肉色丝袜撑得紧绷，窒息感令她微微晕眩，可那张承接暴雨后湿漉漉的容颜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清纯又柔媚，皎洁而下流，还用舌尖品尝唇角的露水。
这便是她逃离那个房间的理由。
再这样下去，粗长有力又冰清玉洁的尾巴，或许会对三千条魅纹的孩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梅洛蒂亚又不得不承认，活生生的魅魔和法术召唤出来的魅魔，滋味确实有天壤之别，并且越是点到即止，就越是令人魂牵梦萦，念念难忘。
“梅洛蒂亚梅洛蒂亚，你究竟在想什么？居然把客人独自留在家里，自己逃走了？”
金发大姐姐双掌拍打揉捏自己的脸，发出清脆声响，患得患失的情愫在内心翻涌。
她已经为自己的仓促离开而感到失落后悔了。
可现在回去……场面只会更加尴尬。
“还是先办正事吧。魅魔女皇，魅魔女皇……”
她长长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站起身，抚平法袍的褶皱，丰腴紧致的双腿在笔直长靴衬托下更显修长，只是迈出的步伐纠结又迷惘。
梅洛蒂亚继续前行，直到又穿过一条彷徨的街，她才蓦然驻足，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
静悄悄的魅影徘徊在没开灯的房间，柔软足心踩着走廊毛毯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李霏独自参观着寂静别墅，将简约大气的布置尽收眼底，双眼在昏暗环境里熠熠生辉。
这栋三层复式豪宅虽比不上云中巨构，但李霏太太也不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妻，非得住在天上，洛西布鲁克市中心还自带泳池花园马厩的洋楼也能凑合——考虑到这是与魔法学院相邻的学区房，再加一分。
所以她和梅洛蒂亚结婚，就只差把房本上的名儿改过来了。
李霏回到客厅，从玻璃壁橱里取出一瓶外观精美的酒，坐在柔软沙发上，双腿交叠。
“有蹄，无蹄，土匪，宅女……呵。”
“但愿梅洛蒂亚能带来好消息吧。”
“否则我就自己想办法让子民重新变得忠诚起来。”
“霏门。”
魅魔女皇慵懒而真诚地替她的子民向邪神祈祷。
她左手夹着薄荷细烟，右手下垂，指腹提着玻璃杯轻轻摇晃，让暗金色酒水卷起无序漩涡。
妖冶修长的双腿如同朦胧夜色深处交颈缠绵的两条白蟒，离地的右足无意识上下摇曳，柔若无骨，仿佛足尖悬着欲坠未坠的水晶高跟鞋，点点微光闪烁，剔透粉润。
她像是黑森林里的花，垂坠鲜血与毒药，又像是乌云后的一抹邪月，诡媚无形的气息在黑暗中发散，肆意舒展。
渐渐地，李霏的目光飘向窗外。
夜色尚浅，人妻的妇道也不允许她孤芳自赏，于是李夫人开始思索待会儿要叩响哪位太太家的窗户。

哈弟五百二十二篇 番茄牛腩1夫
有家不能回的人妻留下召唤单位清理房间，又带着意外发现的梅洛蒂亚的秘密，静悄悄攀过窗台，似要去偷走月亮。
东方大陆有句老话，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李霏太太把一部分身体剃给母亲当研究素材，也不过是尽孝罢了。
可与秦家决裂的叛逆千金恐怕不认这个理儿，容易发生不忍言的误会。
甚至，那位蛮横独断的大小姐可能还抱有李霏太太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的封建思想，不允许小棉袄对自己的身体做主。
自知有口难辩的李霏太太只好先去其她女士家里避一避风头。
至于具体去哪儿，李霏并没有犹豫太久。
因为据她所知，有个黄毛逆女抛下含辛茹苦养大她的美丽柔弱母亲，独自去了圣女修道院。
加上伟大母爱以及尊师重道美德的驱使，李霏决定去探望怀孕的外语教师，顺道和素未蒙面的女儿唠唠嗑。
……
咔哒。
金红色高跟鞋在黑暗冷清的街道上跳舞，踏过繁华丛生的绿茵，惊扰几对在月下幽会的情侣，最后踩在墙砖上。
修长双腿像猫儿一样轻俏又有力，无视地心引力在洁白墙壁上跑出好几步，偷香窃玉的登徒女便爬上了窗台。
蠢蠢欲动的红杏，隔着窗户看到了屋内贤良澹雅的白兰花。
安妮夫人正伏案写作，纤巧背影裹着单薄的素色睡裙，洋溢着令人想要呵护文静与柔弱感。
偏栗的黄色秀发被普普通通黑发网挽起，端庄又含蓄，纤柔后颈像瓷器般洁白细腻；手边的咖啡已经凉了，柔和台灯光芒洒在厚厚一叠文稿上，变成一种复古的泛黄色泽，钢笔如琴弦般流淌，挥洒出一行又一行娟秀规整的乐符。
沙沙，沙沙沙……
婚戒下的压痕又开始发烫发痒，可笔尖只是稍稍停顿，又继续谱写接下来的故事。
“喵~”
惟妙惟俏的猫叫声将沉浸在奇幻世界中的安妮夫人唤醒，她放下笔，屏息望向身后。
随意采摘的野花汇聚成一束，她们在枯萎前都是鲜活的，还沾着夜晚露珠，在窗外静悄悄盛开。
那束花晃了晃，皎洁容颜便捉迷藏般探了出来，照进思念的双眼。
错愕，惊讶，喜悦，最终变成一片温柔与欣慰。安妮夫人拉开窗户，接过那束花。
……
夜深了。
两张婚纱照并排悬挂在床头，李霏与另一位幸福的新娘维持着触手可及的距离，一左一右依偎着两等分的安妮夫人。
如果她们的妻子是一对双胞胎，那这两张相片便能让人联想到很美好的故事；又或者象征纯爱的神明用温柔的掌心将她们的妻子捂住，那么黑发与银发的两位新娘也很般配。
可惜安妮夫人只有一个，还有两条相框阻隔着织女和彼端的白蛇，明明是笔直的防水木质相框，形成的阻隔却如星河般扭曲冰冷。
并且夜晚的湿气很重，蜿蜒水痕割裂戴安娜的面庞，仿佛她在甜蜜感动的笑容中流下泪来；那泪水散发着茶香，还混合了类似桂花的香气，曲折迷离，温柔妩媚。
啪嗒。
泪水滑过银发新娘的面颊，又滴落在安妮夫人的额头，可她毫无反应。
她已经很疲惫了，规规矩矩盘起来的秀发此刻蓬松散乱，汗水不断分泌又蒸发，变成一种黏糊糊湿哒哒的触感，令肌肤反射出迷离的光。
对于一位清纯、瘦弱且素雅的文职妇人而言，十多个莉莉丝的幻象无疑是一场对体力和精神的巨大考验，比一口气教满屋学生或连续撰写上万字的文稿更让人憔悴。
更棘手的，还是那只精力旺盛、生机勃勃的小魅魔，她只有全身心投入，并以婚姻经验和年上女性的成熟细腻心思作为支撑，才能勉强应对。
可春蚕的丝总有吐尽的时候，包容的长河在无止尽攫取下也会流干。
安妮夫人已经枯竭了，连嘴唇都发白，眼皮合拢，眉头微蹙，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让人疼惜。
但接力赛才跑半程，年轻又顽皮的小魅魔哪能睡得着？
况且，地下密室走过一遭，就像是去衡水插班两年一样，在严师慈母1诺卡的高压磨练下，李霏太太不仅自身能力得到了长足进步，还会以同样高标准对待别的妇道人家。
于是，神采奕奕的小魅魔便开始捣蛋。
“哈——”
李霏对着安妮夫人的脖子不断呵气。
半梦半醒的人妻睫毛轻颤，强忍倦意睁眼看她：
“怎么了？”
“诶嘿嘿。”
把枕边人吵醒的小魅魔傻笑两声，自己闭上眼睡去了。
“……”
安妮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又瞥了眼不远处书桌上已经湿透的稿件，苦恼而宠溺地笑了笑。
这位深居简出的人妻作者目前同时连载着三部作品，这无疑是很大的负担；女儿的叛逆、逃避与隐瞒，更是令她心力憔悴——倒不如说，沉浸在工作中，也是一种逃避。
此外，安妮夫人不太习惯被别人侍奉，陌生家政女仆来到家中会令她感到不自在，因此她哪怕在同时连载两本小说的阶段，都独自照顾着这个家。
直到细心的拉姆发现声名鹊起的文学主妇每天还亲自去买菜，才用循序渐进的方式让安妮夫人接受了早中晚登门服务的妖精女仆。
于是三更生活开始了。
这无疑是巨大的负担，若非安妮夫人生性低调，喜静不喜动，很少出席文学沙龙，加上女儿和新续弦的妻子近期都不在家，她恐怕难以像现在这般深受编辑女士们的信赖。
想起每分每秒都在逼近的交稿时限，安妮夫人翻身在年轻娇妻的眉心留下唇印，又缓缓合拢双眼。
可她刚一闭眼，李霏太太的眼睛又睁开了，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嗯？居然敢先睡？
李霏细若蚊喃哼了声，又鼓起腮帮子，别过脸，独自生闷气。
过了半分钟，被冷落的娇妻终于忍无可忍。
啪！
雪嫩爪子拍在娇嫩肌肤上，静谧房间随之被惊醒。
恬静睡颜也变成了错愕。
李霏对此仍理直气壮，气呼呼盯着她，一副要问责的姿态。
因为在李霏看来，自己生气的理由很充分——
安妮老师变心了！不爱我了！自己先睡了！把我惹生气了居然还不哄我！
“……”
母女间的矛盾，迫在眉睫的交稿压力，昏沉眩晕的大脑，微微刺痛的双眼，肿胀跳动的太阳穴，以及二婚妻子的无理取闹态度……叠加了起来。
素来温柔如水，洋溢着包容与母性光辉的安妮夫人，难得板起了脸。
上一次这样，还是莉莉丝五岁时。
她偷偷用不喜欢的贴画换掉了邻桌同学的贴画，细心的安妮夫人发现后，就算素来疼爱的女儿哭成了水娃娃，也没有改变责令她去道歉的想法。
母爱是无限的，爱情也不会枯竭，可溺爱必须要有尺度。
即将面临数落的人妻若有所察，便立刻低下头来，依偎在年上女性的温软纤柔怀中，软声软气央求：
“我错了嘛……”
快速且诚恳的道歉，抢走了安妮夫人的发言权。
她用带有少许血丝的、有些发红的眼睛注视着刚过门不久的二婚妻子，眼神复杂。
因为安妮夫人明白，年轻的妻子非常擅长认错，可改不改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对此也很无奈。
——如果格蕾丝小姐在的话……
一个奇妙的，禁忌的，可怕的念头突然在安妮夫人的脑海中浮现，将潮水般的睡意都驱逐几分。
当初，为了断绝女儿郁郁寡欢的念想，阻止继女和继母暗恋同一位少女的矛盾加深，也为适应今后的生活，再加上湛蓝薄荷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素来保守柔弱的安妮夫人做出了十分大胆的决定，邀请格蕾丝来做客。
虽然两名年轻有活力的少女意味着更强度更高的考验，可外冷内热的格蕾丝拥有李霏不存在的东西，叫做分寸。
在三无少女的无言注视下，离经叛道无法无天的二婚妻子居然会有所收敛。
——难道我已经习惯了那样荒唐且荒谬的……
第一枚婚戒下的压痕更烫了，仿佛在被灼烧，代替心脏承受着羞耻与道德的鞭挞。
安妮夫人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可迷茫却真实存在着。
她接纳了格蕾丝，下一个又是谁？早有耳闻却素未打过交道的秦知画吗？
甚至，安妮夫人后知后觉意识到，就连伴娘莉莉丝每次以幻象的形式来闹洞房，自己都习以为常了，这明明是病态的，不洁的，疯狂的才对。
“罢了……反正早就，无所谓了……”
倦意重又上涌，安妮夫人闭上眼，沉沉睡去。
她头顶三尺处的新娘也将泪流干，月光映照出她鲜活唯美的容颜。
戴安娜仍披着美丽圣洁的婚纱，与妻子亲密无间依偎在一起。她的微笑被定格，无怨无悔陪伴着她的挚爱，又默默注视着曾发誓要守护一生的新娘一步步沉沦堕落到更深处。
……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清纯纤柔的夫人在镜前梳妆，可动作有些恍惚，无法将凌乱秀发收束进发网中。
她昨晚被吵醒七次，以至于就算有月亮枕也没睡好，看什么东西都有重影。
小魅魔还在眼巴巴盯着她，一副嗷嗷待哺的姿态，纯真又无辜。
“……”
安妮夫人无声叹了口气，甜蜜与烦恼的情绪同时在心头乱窜。
她往太阳穴抹了点薄荷精油，又冲泡了杯致死浓度的黑咖啡，强撑着疲惫困倦的身体走向书桌，想要收拾好风干的稿件，并抓紧时间撰写出今日份的小说内容。
可那条作恶多端的尾巴，却缠住了她的手腕。
鸭子坐的小魅魔掀起睡裙下摆，三千条精美丝绒组成的文字刺青格外醒目，如同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纹在了白花花的肚皮上：
番茄牛腩。
“让珊妮家的餐馆外送一份吧。”
死线迫在眉睫的作家太太好言哄劝道。
“……”
小魅魔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仰起脸儿，旋即有泪光在眼眶里闪烁，露出受伤小兽般的神情，咬唇不语。
难道，民办女教师的模因扩散了吗？
连最宠她的安妮老师都……
李霏也不说话，就委屈兮兮的抱住膝盖，泪眼朦胧。
安妮夫人的心脏一下子就融化了，想要不顾一切陪伴她，把星星，月亮，还有世界上美好的一切全都摘给她。
可安妮夫人终究当过教师，品行高尚。对于这位母性洋溢的温柔妇人而言，学生也好，读者也罢，都和孩子一样，不可辜负。
这种责任感却令她无法抛下读者们的期待不管，心安理得享受二人世界。
于是安妮妇人来到小魅魔身边，娓娓交涉，试图讲道理：
“我前些天仓促开了新书，所以时间很紧迫……不过有一本快要完结了，以后我会量力而行，所以……”
“她们比我重要吗。”
李霏太太一句话，就把所有的道理全部击碎了。
“不，只是我已经答应编辑……”
“让她们等着不就好了嘛。”
小魅魔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那未免……”
“要对她们有信心，相信她们的耐心，相信她们对你的爱，不会因为一两次或者许多次延期更新而衰减。”
“……”
三句话，人妻作者为李霏太太断了更。
可小魅魔心心念念的番茄盖饭，却直到下午才吃上。
……
代替出门在外的学姐好好照顾了她的母亲，也顺道探望了自己的女儿后，小魅魔给昏迷的安妮夫人盖好被子，留下妖精看家。
她提上裙子离开，总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
李霏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都是莉莉丝的错！
逆女外出修道，导致接力棒递不出去，让弱不禁风的母亲独自跑完全程魅魔赛道！
如果逆女不远行，人妻码字姬本不必拉胯。
“回来可得好好说她！继女就不能惯着！”
见不得安妮老师受委屈的小娇妻愤愤不平嘀咕着，穿过熟悉的街道。
她在一处十字路口旁徘徊片刻，最终走向通往副院长家的岔道，原路折返。
李霏从窗外探头往屋里瞄了眼，确认替自己跨位面奔波的良师益友还没回家，便翻窗而入，就和从未出去过一样。

.然拉跨 1/28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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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张 不堪壹击阿|
李霏打开玻璃壁橱，对自己喝了五分之一杯的佳酿视而不见，转而打开一瓶新的名酒，旋转着做到沙发上，静候佳音或死讯，无喜无悲。
而风尘仆仆的金发大姐姐和夕阳同时到来。
灿烂浓密的长发在落日余晖中飞扬，和她的笑容一般闪耀且鲜艳。
“咕？”
慵懒横陈在沙发上的李霏坐起来，用反射着缤纷剔透光晕的双眼迎接美好的事物到来。
她左瞅右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魅魔呢？
李霏欲言又止，却没有询问，因为从梅洛蒂亚的表情来看，这位明艳灼人的信使带来的应该不是坏消息。
“你……一直在等我？”
梅洛蒂亚打开灯，怜爱注视着孤零零待在空旷寂静客厅的小魅魔。
“帮老师看家是我应该做的！”
李霏对此却不以为然，脸上笑容明媚又清澈，比茶几上的水晶杯还要纯净。
“……”
大龄单身女性闻言，眼中立刻波光粼粼，有些感动，又很快陷入自责羞愧情绪中。
——梅洛蒂亚啊梅洛蒂亚，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软弱与怯懦，做出如此可耻的逃避行为？
——把晚辈一个人丢在家里，苦苦等待将近一天一夜？真是枉为师长！
梅洛蒂亚暗自懊恼的同时，也无法忽视丝丝电流在心湖里蔓延。
她本已习惯冰冷的夜晚，安静的房间；召唤魅魔固然能取悦身体，可事后便是精神上的无尽空虚与怅然。
可现在，有人愿意待在家里，翘首盼望她归来。跗骨之蛆般的寂寥，漆黑麻木的空洞，顿时被鲜活皎洁的事物给填满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因此而涌动，滋生，扩散，让梅洛蒂亚迫切想要对触手可及的美貌女孩做些什么。
灼热而跃跃欲试的眼神在李霏身上停留两秒，又仓皇逃走：
“我去下盥洗室。”
逃避可耻但有用，梅洛蒂亚把自己锁在盥洗室里，用冷水浇灭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没有被喂饱的魅魔人妻点了支烟等待，吐出的烟气都是惆怅且幽怨的。
或许，她在怀念1诺卡，与深渊的热烈粗暴作风。
……
等金发大姐姐重新在李霏身旁坐下，时亷间已经到了傍晚。她裹挟着沐浴后的湿润与馨香，成熟风韵洋溢在柔顺的长发与肌肤上，连浴袍都被高挑丰腴的好身段挤成风情万种的模样。
李霏太太强打起精神，用笑容迎接和民办女教师友人如出一辙不思进取中看不中用的副院长女士，还端给她一杯酒。
“谢谢。”
梅洛蒂亚浅浅抿了口酒水，诉说起她的行程：
“我与【无蹄者】小姐们沟通了下关于你血脉的问题。”
“好消息是她们看上去比较平静，并未对此表现出怨愤或恶意，能坦然接受女皇血脉的复苏。”
“坏消息是她们似乎并不打算向【有蹄者】隐瞒这则情报。”
“诶？”
李霏眨了眨：“这两支氏族并没有决裂？”
“血浓于水，同为落难的族群，怎么可能轻易割舍彼此的关系。”
梅洛蒂亚轻轻摇头：“两支氏族固然理念不合，行事作风区别很大，但还保持着通讯——更准确地说，是有蹄者女士们孜孜不倦向无蹄者小姐们散播理念，试图将她们同化，只不过收效甚微。”
“奥……”
李霏恍然。
梅洛蒂亚认真提醒：
“但我需要强调一下。”
“我并没怎么和有蹄者女士接触过。”
“她们几乎全员受过军事化训练，且丝毫不信赖甚至隐隐排斥混血魅魔。”
“甚至，有蹄者氏族有一定的【魔女崇拜】迹象，她们像魔女那样保持神秘，热衷掳掠，纯血至上，并把异族雌性以及生下来的混血魅魔，当成劣等的奴隶看待，似乎是想要构建魔女病与魔女病患者那样的关系。”
“所以你得小心……不，警惕她们。”
“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一直缅怀着上古时的荣光，要让魅魔重新变得伟大……对你而言，这或许有利。”
“总之，我对她们的了解，全部来自和无蹄者小姐们的交流，也无法预料她们究竟会以什么态度和你接触。”
魔女崇拜？
李霏满脸担忧，语气凝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呢……看来魅魔女士们已经被沉重且残酷的现实逼疯了，自甘堕落，萌生出那样的邪恶风气。”
“这确实是非常危险的迹象，所以你一定要谨慎。”
梅洛蒂亚如是道：
“最近几天，魅魔就会派遣出调查员小姐与你接触，辨别你血脉的真实情况。”
“如果她们要带你离开洛西布鲁克，你不要轻易答应。”
“尤其不要贸然去有蹄者的地盘，你的美貌对会对她们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如果落入她们的陷阱，恐怕……”
“我无法干涉纯血魅魔内部的决策，但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联络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见她们。”
——咋地，手牵手泪眼相看并异口同声咕杀不成？
李霏感动地点了点头，对接下来的时光充满了期待。
甚至，自珍自爱、自重自强的人妻不打算将这件事儿告诉给另几位小叮当。
毕竟亲姐妹明算账，有可能被魅魔生擒这种事儿，万不可让黑色小叮当白占了便宜；也要对灰色小叮当保密，否则她可能干出把魅魔集体炮制成素材或当成饵料诱杀魔女之类丧心病狂的事情；至于金色小叮当嘛……作为顶尖财阀，天晓得她会对一群昂贵珍惜的野生资源采用什么开发策略。
女皇陛下爱民如子，见不得尚未效忠她的子民们受苦，被小叮当们祸害。
当然，出于谨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便签给拉姆保管，在自己失踪超过一定时间后通风报信搬救兵——这么一来，就算真有什么不测，也能在三胎出来前被娘家人接回洛西布鲁克。
没了后顾之忧的人妻，便能心无旁骛感化她的子民们。
当然，这只是初步计划，更多的细节，还需要随着后续接触以及情报的搜集来不断完善，有灵活的随姬应变空间。
但不论如何，序列5总算有了着落。
这对李霏而言，是一种高歌猛进的讯号。
她的底蕴已经非常扎实，潜能点暂时充裕，熔炉斗气第七重提前获取，亦有神话遗物傍身，尤其在人脉方面的积累，连诸多高位生灵都无法媲美。
有了如此牢靠且深不可测的根基，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的高楼便该拔地而起——
更准确的说，如果潜能点省着用且不追求同阶无敌的战斗力，暂时搁置第六重斗气的话，她离高序列只差亿点点财富和几次晋升仪式了。
叮咚。
一念兴起，李霏便拿起酒瓶，杯与瓶碰撞间清泉流响，清凉酒水没过倒扣杯壁的指尖。
她满饮，提前庆贺魅魔魔女的横空出世。
“呵~”
肆意张扬的愉悦氛围扩散，李霏太太发出绵长吐息，双腮酡红，不知不觉就嗨到不能自已。
这次为之共鸣的不仅有血脉，梅洛蒂亚也被感染，跟着抿了一口酒。
噗通。
又一声闷响，李霏随手将空酒杯丢下，任由其在地毯上滚动，并夺过梅洛蒂亚手中的半杯酒，抬手要将她掀翻。
“怎么了？”
冷不丁被柔软指腹抵在锁骨中央，梅洛蒂亚惊愕地晃了晃，没想到素来清纯贴心懂礼貌的晚辈会突然做出这么冒失的举动。
可李霏眼中闪烁的诡媚桃心与妖媚潮红的脸蛋，令她鬼使神差地将紧绷反抗的身体松弛下来。
“欸？那个，你……”
高挑、丰腴且成熟的金发女郎，就这样语无伦次被身纤体软小魅魔摁倒在沙发上。
一种异样的灵感在李霏心头跳动示警，那是四阶茶道锁传来的提示，告诉她还有继续烹煮的余地，不是品茶的最佳时机。
闭嘴。
冰冷躁动的意志镇压而下，立刻将茶道锁小姐收拾得服服帖帖、低眉顺眼。
那些心机，那些谎言，那些经验，都很重要。
可再多的技巧，都抵不过花魁小姐一个任性的念头。
这本就是一条自私且自我的路，一时兴起打乱循序渐进的节奏又怎么了？规规矩矩执行计划、一丝不苟遵循条条框框的话，还修甚茶道？不如找个老实姑娘嫁了得了。
——我是茶道，可茶道代表不了我。
李霏没来由吃吃笑了起来，摄人心魄的魅力肆无忌惮辐射而出，宛如一朵娇艳而甜腻的通天巨葩撑破深渊迷雾，盛开到物质位面。
她的魅力陡然破千，茶道锁的进度，也悄然攀到了四阶初段的顶峰。
“……”
梅洛蒂亚仰视着花枝乱颤的女人，脸色愈发红润，目光慌乱而迷离。
她第一次看到得意门生露出这般祸国殃民的模样，像是邪神撕开了楚楚动人的伪装，生长出血肉触须，妖艳诡媚，每一根都散发着惊心动魄的下流风情。
这让大龄单身女性不禁失措，露骨预兆如同肾上腺素唤醒她体内的矜持，于是她以仰卧起坐的姿势想要起身。
噗通！
李霏一个鸭子坐，毫不留情压在她肚皮上，手中端着的小半杯酒被成熟女性肚皮的惊人弹力震得剧烈晃动，险些溢出；柔软又紧致的肌肤则传递来与抗拒行为不符的热情体温。
——真是不解风情呢。
纤柔曼妙的李霏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傲慢睥睨着人高马大的年上女性，好整以暇欣赏着她徒劳挣扎的窘迫模样。
“我很感激您为我制定的尾部护理方案。”
“投桃报李，我也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为老师制订了一套护理方案。”
“想必，能改善您……不·堪·一·姬·的脆弱状态。”
言罢，李霏仰头，将夜一般冰凉妩媚的酒水含进热情四溢的火热口腔。
这便是她即兴取材而来的护理药液。
接着，李霏投以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唇线暧昧地扬了扬，妩媚地将一侧长发撩到耳后，低头看向不知何时被她握住的大号魅魔尾巴。
纤柔绵软的小手白嫩如玉，却将成年蟒蛇般修长有力且不断扭动的黑色巨尾紧缚在掌心三寸间。
她谦卑而嘲弄的、轻蔑又温驯地伏下脑袋，墨色秀发垂落，如同柔顺的流苏在荡漾，遮住她活色生香的脸庞。
“……”
梅洛蒂亚面红如血，不断摇头，还伸手死死揪住沙发，口腔里却发不出喘气外的任何声音。
……
两支空荡荡的酒杯在地毯上沉睡，沙发上有一排深而凌乱的指印与褶皱。
李霏提起洁白浴巾，用边缘一角当作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又揉了几下后腰。
事实证明，如果一直保持低头玩手机姿势的话，会腰酸背痛。
所以她尝过甜头后，兴致便如小鸟般飞走了——
善变的魔女因为一个念头而加快节奏，又仅仅因为今天懒得再动弹，便放弃了嘴边的正餐。
“坚持调理的话，还是可以取得理想疗效的。”
李霏恢复了往日的面貌，可千娇百媚的模样却在大号魅魔脑海里挥之不去。
梅洛蒂亚仿佛发了高烧，虚弱躺在沙发上，内心滋味难明。
如果李霏不主动，她本可以掩耳盗铃。
又或者李霏把事情做绝，她也能逐渐接受现实。
可花魁小姐偏偏留着一层骗不了任何人的窗户纸，真的只护理了尾巴，这反而令梅洛蒂亚倍感煎熬。
师德变质了，又没完全变质。
薛定谔的人妻又一次散播出扭曲的种子。
“多谢款待。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渣女太太吃饱喝足，连餐桌都不收拾，便礼貌告辞。
显然，贴心人妻顾及长辈为自己奔波操劳了那么久，不忍打搅；顺便也恶补下因节奏快进而错过的感情磨难，给大号魅魔带来一点小小的妇道震撼。
“诶？”
仅一条尾巴正式踏入坎坷崎岖马拉松赛道的梅洛蒂亚哪受过这个？
她发红且泛着泪光的眼中有了神采，浮现出错愕与失落；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怎么，还想搂着睡觉不成？
——这是婷宝的待遇嗷。
李霏太太一箭双乳，晃了晃尾巴，温柔又无情的告别：
“晚安。”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开，剔透冰冷的高跟鞋鞋尖好似不经意踢开紧挨的两只玻璃杯。
砰！
房门关上，小魅魔没有回头，抱着鼓囊囊的、有水声晃动的肚皮步入渊深无边的黑夜。
而空荡荡的，仿佛连精气神都干瘪几分的大魅魔被抛弃在了房间里。
“……”
梅洛蒂亚失魂落魄环顾着房间，和过去的夜晚同样昏暗幽静。
可今夜似乎格外冷，于是她失魂落魄地抱紧双臂，并无意识呢喃出一组具有魔力的，似乎能缓解内心空洞的音节：
“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