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29章

作者:半麻

  啪。

  “哈哈哈,都说不要这么紧张啦!”

  兜兜轻轻拍了拍李查克的肩膀、但还是把他的身体按得险些摔倒:

  “哎呀!放松、放松!没必要这么神经兮兮的样子:都是你,干嘛突然说自己是特工;害得我就想.模仿一下谍战电影里头那种怀疑来怀疑去的,哈哈哈哈哈!吓吓你而已啦。”

  “其实嘛,你说的是真话假话都没事——都没关系的啦。最重要的是!我还在过暑假。你不像博士一样看起来呆呆的,你应该知道暑假对于年轻人的重要性吧?老李,你可是开了个好头、让今晚变得蛮有意思诶。”

  “所以--如果你能让今晚变得更好玩点、更有趣点;让我能有点难忘夏日回忆的话.就可以啦:我知道有种东西叫[善意的谎言]嘛。对吧?对吧?我很好说话的。”

第45章 宵夜

  大排档里仍旧嘈杂一片,闹哄哄的。背着吉他、小音箱和麦克风的女生走过每一张桌子,拿着塑封过的皱巴巴歌单、让酒客们点歌--有人摇骰子连败,再也喝不动酒,便装模作样地点了首《阳光总在风雨后》。

  在音响里传出的、带有杂音的失真歌声里,没有谁注意到这位刚刚在生死边缘晃荡了一圈的特工。

  李查克狠狠阖紧双眼,又重新睁开、眼白里满是蛛网似的血丝。他忽地摘下眼镜、塞进休闲西装的胸袋里,用手掌抹去满脸的汗水。

  这次,他终于能直视兜兜的双眼;只是不知因为散光还是近视、又脱掉了眼镜,让李查克的眼神有些模糊又游移:

  “.真的吗?那就好,我明白你的需求了。兜兜--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让你无聊的。请你放心。”

  数学家挪了挪耳朵上的眼镜腿、似乎想说点什么,可老老实实把话都咽了回去——

  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招?只要摘掉眼镜,兜兜的脸看起来就模糊不少、那双眼睛好像也没有那么骇人可怖:甚至还带上了些许亲切。

  于是小小团体临时建立起的分工也明确起来--一位负责完成难解的暑期作业,一位提供难忘的夏日娱乐。

  就在这时候,大排档的老板把他们早先点的几道菜端上来了:

  有五柳炸蛋、甘蔗虾、交趾自治州本地爱做的生腌菜,还有一盘酸嘢和一盘花螺。虽然四处的啤酒瓶都在叮叮当当乱响,但他们没有点酒。

  兜兜小心翼翼地摆好一次性碗筷,免得它们在手里成了碎片:

  “快吃吧快吃吧--今晚看来还会比较长呀,真好!这样子才像是过暑假。不要客气不要客气,谁最有钱谁请客。那我先动筷子了?”

  啪嚓:李查克掰开一次性筷子,抢先夹起菜来。

  生腌菜没什么人碰,只有点了这道菜的数学家伸筷子;兜兜把碗筷摆了半天,结果刚伸手夹菜、筷子就断成两截;再拿一双、又是同样的下场;不一会桌面就积了一堆碎木头。最后他跑去大排档的消毒柜里拿了双铁筷子:虽然一捏就有些变形、但好歹能用。

  反倒是李查克胃口大开、甚至连话也变多起来——不知道他白天到底做了什么激烈运动,还要了两碗白米饭;不停夹菜、往嘴里塞着食物;一副再不吃脑袋就要搬家的样子。

  与食欲同时增加的,还有他的谈兴:

  “兜兜朋友,前面我说的那个铁尺屠夫.这事里头有个很好玩的东西,你想不想听?”

  李查克在[兜兜]后头加上奇怪尾缀和称谓,说完便继续大口扒起饭来。

  兜兜把胳膊肘支在餐桌上,双手捧着脸:

  “啊,是不是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铁尺杀人魔用三角尺劈子弹--还有拿三角尺砸水泥?我也能砸水泥!有时候心情好起来,力气就大得乱七八糟;你看我这一桌碎筷子。”

  “是说亚欧邮政有人能使特异功能嘛?是这个意思不?讲得跟科幻片一样。”

  数学家把生腌虾咽进肚子里——能在枯槁脖颈上、看见吞咽活动的清晰肌肉痕迹:

  “你知道他.知道兜兜是什么情况。所以才把话题往这个方面上引?”

  李查克皱起眉头--谈话刚开始时的那股客气与谨慎已然消失;一副跟两人熟识多年的样子:

  “说什么呢,博士?我觉得我们都知道:没必要这么神神秘秘。你也看见了吧,兜兜的眼睛可是能反弹子弹的啊?而且他空手挖穿了水泥墙壁。”

  兜兜还在往碗里夹菜。他吃东西有固定的步骤--塞进嘴里、咀嚼三下、咽进肚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品尝出来味道没有:

  “干嘛?当面不能说别人坏话。你们是在说我坏话吗?”

  数学家转过脸来,面孔上带着异样的愤慨:

  “谁会看到你,就问你自己想试试能不能杀了你?现在还往这个话题上面引导:这家伙肯定之前就知道你的超能--额,知道你为什么身体这么.强壮。”

  “虽然他现在表现宽敞得很,但我觉得我们没法完全信任他。”

  兜兜边吃着花螺——他根本不用牙签把螺肉勾出来,而是像吃糖果似地一大把塞进嘴里、在咔啦啦声中连着壳嚼碎,直接咽进肚子里--边嘟嘟囔囔地应和:

  “喔!这么说来也是--我之前一开心,根本没注意。不过好像我力气很大之类的东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嘛。不是都知道吗?”

  李查克的进食终于告一段落。面对数学家表现出的攻击性,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总共就三个人,还搞小团体么?你嘴里的[我们]本来也该包括我一个。我对兜兜没有半分恶意:先不说我根本不敢有;就算有的话,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倒是你--博士,是你把他卷进这摊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的吧?怎么还这么道貌岸然的样子呢?”

  而少去了兜兜支持的数学家,也少了些回应的底气:

  “不、不是.你怎么突然就[我们我们]地叫,跟我们是一伙的了?你--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哪有正常人在警局的停尸间里劫持法医的?”

  兜兜弯下腰,从数学家的纸箱里拿出那奇形怪状的监控--他离开警局之前,没忘记把这看起来就很贵重的设备带走:

  “哎呀,博士!先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啦。人家老李是个特工,不在奇怪的地方做奇怪的事情才有鬼咯:”

  “所以老李——警察局里通风管道的监视器是你放的吧?”

  李查克接过监控、检查过电池与录像带后,又重新放回数学家的纸箱里:

  “对。一体式的监视器,不需要外接电源和存储;是我的。继续放你那边先吧。”

  “跟你们一样,我也是先从通风管道里潜进去的--停尸房里有我一位同事的尸体,我想在他身上找点线索。”

  “但是我没有尸检方面的技能、也没有受过相应训练:所以只好求助于专业人士了.监视器就是用来记录一下尸检过程,免得错过什么关键线索。”

  “我自己去胡乱开膛、切挖,也不过是损坏尸体而已;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只是时间不太好,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

第46章 拍档

  数学家拿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求助?不是胁迫绑架吗?你的意思是这样也算求助?”

  满脸都是认真与诚恳的李查克摊开手;数学家像打在棉花上似地不着力:

  “我没有打算伤害他。你看,那时候我还戴着口罩和发帽--对吧?已经足够隐藏身份了,也就没有杀掉法医灭口的必要。我没有节外生枝的打算,太浪费时间了。”

  李查克没有再给数学家打断质疑的机会,延续起刚刚的话题:

  “总之——我之所以跑去警局的停尸间,跟我想告诉你的趣事也有关系;兜兜朋友。”

  “不过有件事,我前面还没来得及说:但是现在要跟你坦白一下,以免影响到后面的继续交流;也防止有什么误解。”

  “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有个同事,前两天可能跟你发生了些冲突?或者口角?总之,最后他死了。所以兜兜,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简单--如果他做了什么事情冒犯到你,请相信我:我绝对不认可他的做法。”

  兜兜挠挠头,满脸茫然。他闭起眼、似乎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才终于给出回答:

  “谁?”

  李查克的嘴角扭动了一下,旋即把双手拿到脸边、勾勒着胡须的形象:

  “灰色头发和灰色的胡茬?一个老外?穿的是黑风衣跟白衬衫、硬底皮鞋。中年人,大概四十多岁了,快一米九高;人很壮,看起来很凶。”

  兜兜把双手抱在胸前,神色更加认真了:

  “喔!我懂了!你说的就是那个,那个谁额,没印象。”

  数学家抬手推推眼镜,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看着也不像本地人。”

  李查克点点头,对数学家的话稍作敷衍--他的耐心似乎怎么也用不完:

  “嗯,我是混血——那个,兜兜朋友,我同事死在电梯里的。还是想不起来的话.他烟瘾很重,烟不离手。”

  兜兜眼睛一下子瞪大,手里的铁筷随之弯成弧形:

  “喔——喔!在电梯里抽烟那个!想起来了,真可恶;我差点都忘了。你们抽烟吗?”

  李查克和数学家都连忙摇了摇头,速度快得像是抽搐:

  “不抽。”/“我有支气管炎。”

  兜兜环顾一圈,大排档里自然也不缺少抽烟的酒客:

  “嗯,抽烟也没事:你看大排档现在都有很多人抽呢。但是不要在电梯里这种地方抽;烟头也不能随便乱丢——喔!你同事好像当时还在电梯里乱打人来着?不过我正在气头上,就先回家了。”

  李查克伸出手,在塑料桌布上搓了一个卷儿--他低下头、好像在认真观察着一次性塑料桌布的褶皱:

  “打人.那当时到底什么情况有印象吗?被打的那个人,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么?”

  兜兜用两根手指捏住下巴,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没啊,那个大姐就说她不抽烟——啊!不对,她好像不会说话,就嘴巴嘟嘟囔囔的。我闻了一下、她嘴巴里没什么烟味就没管了。”

  “诶老李,你问这个干什么?等等等等,我知道了!你同事就是来追杀博士的!”

  啪!

  兜兜脑袋抽帧似地、眨眼间转过九十度,转向数学家:

  “就在老李的同事乱抽烟、乱打人之后,博士你就搬进来了:你不是说帮你的人跟你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我估计被他同事暴打的那个家伙,就是帮你的那群人--喔,那群人里的其中一个!”

  “平时本来都没啥外人来我们小区.更别说连着来那么好几位!所以肯定有关联,不是巧合:不然干嘛特地让你搬到我家旁边来啊。”

  “那句话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就是让你搬过来的原因!意思是:虽然这里有人胡乱打人、胡乱在电梯里抽烟,是个非常危险的小区;但是也有我这样的热心居民协助维护秩序,所以还是很安全的!”

  数学家已经完全跟不上兜兜三级跳似的思路。他觉得好像有人往自己脑袋里打了一整管开塞露,整个大脑沟壑都滑溜溜的:

  “额啊?这句话其实是这个意思.吗?我还以为是说”

  数学家语塞了——他差点要把[兜兜才是最危险的]这句话说出口来。

  “请等等,兜兜朋友--还有你,博士。”

  李查克郑重地抬起双手,掌心朝外:

  “我完全不明白我们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没有接到过任何关于博士的命令、更不要说追杀他了。”

  谁也搞不清楚数学家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仅仅为了逃脱与兜兜之间、那古怪得令人头疼的谈话:

  “兜兜.兜兜说得很有道理。”

  “李查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也可能你只是怕死而已——你先告诉兜兜,你为什么要打听那些说过的话?”

  李查克则皱起眉头,并不喜欢数学家一直展现出的敌意:

  “我觉得兜兜朋友有自己的想法,并不需要其他人代替他来发言。另外--我现在认为,我们其实是同一边的甚至面对着同一个敌人。”

  “尤其是你,博士。你跟我的敌人是相同的,不是吗?我同事在电梯里[打人],可能只是因为误会而产生了冲突:再怎么说,这也跟我无关;我只是想站在兜兜的角度、帮助他多整理一下情报和信息。”

  “另外--现在公司不止在追杀你.也想搞死我。至少光光只看亚欧邮政这家公司,是这样没错。所以现在质疑我是因恐惧而说谎,有这个必要吗?”

  “而且,我就是为了检查那位同事的尸体,才去了警察局的停尸间:我觉得可能有什么线索我没来得及发现;亚欧邮政那边--”

  兜兜越听、眼神越发飘;乃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啰啰嗦嗦的李查克:

  “诶——道理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吧.前面不是要说有什么好玩东西要告诉我吗?不会就是那个抽烟鬼佬是你同事吧!这个好玩吗?”

  “行了行了,老李;先把之前要说的好玩东西说完!”

第47章 表征

  李查克用余光瞄了眼终于消停下来的数学家,重新把全部注意力转回到兜兜身上:

  “确实,完全跑题了现在--请允许我言归正传。”

  “我那位死去的同事,应该和你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他没法和你相提并论。”

  “兜兜,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这次变成数学家瞪圆眼睛、像看傻子似地望着李查克;还把红中嵌着白的塑料凳子往后挪了挪,好离这两人更远一些。

  兜兜扫视一圈周围那些沉浸在酒精与食物中的食客们,又转过头来、在自己身上四处拍了拍,好像在找脏东西似的:

  “啊?不太一样是怎么说?”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不太聪明,要去上开智学校之类的吗?我只是数学那些念不好,没到这种地步吧。”

  “然后--多动症?自闭症?我好像没有这些诶。”

  李查克连连摆手,十指都扫出残影来了:

  “不不不,兜兜你误会了。”

  “这个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玩东西--你听了之后肯定会满意: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很热衷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