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40章

作者:半麻

  应该是这样吧?

  ——

  兜兜拿手抠抠喉咙,也不知道想要用指尖够着些什么--随后把手放在脸前打量、又耸耸肩。

  他四处看了看,视线扫过二楼、忽地冒出句诡异的话语:

  “没有别的创意了吗?那算咯。该找下一波坏人了。”

  枪械击发的声响早就停了。

  哒、哒哒.

  不知道由安保中的哪一位开始,二楼响起清脆的脚步挪移声、在寂静的大厦中庭里响亮得刺耳--

  子弹不起作用的时候、安保们换成了单兵火箭发射器;而在火箭弹都没有任何效果的现在,他们终于记起撤退:

  甚至没人分神、往中庭的煤气罐上打两枪试试——或许面对一个能吞下火箭弹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再往这个方向继续考虑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安保们的耳麦里,再也没有传来新的命令。

  “重度迷狂--重度迷狂!散开,都散开!分头跑!!”

  落在最后的安保、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奔逃与生命;又或许仅仅因为训练带来的本能反应,改变了他在生死关头的优先级。他只是把双手拢在嘴边,将所有的气力塞进吼叫里。

  咚:

  重物坠地的闷响,就在身旁。

  嘎吱。

  回力鞋的胶底,与光滑瓷砖接触所发出的怪响——

  安保转过头,仍然保持着十指拢在口部的动作。可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那位披着雨衣的目标。

  兜兜迷迷糊糊、没有焦距般的眼神,把这些安保都拢在视线里。他微微张开嘴,喉咙口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坏蛋!”

  他扬起双手,从两边拍上那位安保的腰:

  兜兜的掌心穿过腹外斜肌、肝脏与十二指肠,毫无阻碍地在脊椎汇合:旋即便是由手掌挤压出的空气、所发出的一声爆鸣。

  砰嗙!

  血雾随着蓬起的球形气流扫向四周:安保的身体分成上下两截--上半身高高地飞向天外、划出个弧线,越过顶端还未撕开塑料裹布的吊灯,砸在天花板上。

  啪叽。

  只有上半身的安保像个壁虎似的,随着惯性在天花板贴住半秒、糊出鲜红的半人印子后,才不情不愿地落下;在中庭地板砸出砰声,腹部断口喷出的鲜红、洒了李查克跟数学家一身。

  白色墙面画上正圆形的血迹、边沿带着放射状图案,是人类体液与力量共同绘制的涂鸦。

  被打散的内脏、随着有如桶装油漆充足浓郁的黏糊血液泼向四周;其他安保成员们仍在四散奔逃,但血水让他们脚底打滑。

  “防御外圈被突破,防御外圈被突破——!”

  有安保边奔跑、手舞足蹈地试图维持平衡;边捏住嘴边的麦克风,大声地咆哮起来。

  簇:

  安保的脑袋连着麦克风、以及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语一同消散得无影无踪——

  飞旋头颅带着暗红血线轨迹,翻滚穿破玻璃、变成大厦外爆散的尘埃。

  “好啦,闭嘴。”

  兜兜停在他身边、收回刚刚拍出去的巴掌--急停带出气流、扬起风暴、剥离地砖,把失去头颅的躯体刮卷得摇摆;犹如在瓷砖碎块的花丛中、跳着庆祝死亡的舞蹈。

  兜兜随手把无头尸身由中间扯成左右两半,甩到地上:内脏像是果冻糊了满地,心脏骨碌碌地滚动、撞到墙角。

  血液不再喷洒,而是倾泻出尸体的破口、刹那漫成一片小潭。

  鲜红色的潭水旋即被划开、水花成了锋利的山丘;兜兜眨眼间消失,在另一位安保身旁出现:他用五指穿过防弹头盔、扣住对方的脸,指尖没入面颊。

  兜兜高举着手、提起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健硕男人、开始追逐着人群奔跑,撞进二楼那一重重才装修完毕不久的墙面——

  咚!咚!咚!咚!咚!

  现在这个角度,李查克与数学家已经看不见兜兜了:只有一面又一面墙壁被撞碎的闷响;以及闷响后方,那细微繁密的惨叫与水袋爆裂似的声音。

  隆隆隆.

  玻璃窗尖叫后破碎,水泥混凝土于嚎叫中倾塌;一声又一声的炸响连环响起,好像两块巨石正相互锤击;穹顶裹着塑料布的大吊灯随之摇晃,叮叮啷啷。

  两位旁观者惊觉:原来人类身体里的血液,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多--至少视觉上是如此;也可能是他们从未真正在脑海中,幻想过与之相似的场景。

  二楼硕大的窟窿里,喷出一把把歪扭卷成麻花、裹着鲜红的步枪,还有像是被炮弹炸碎了的肢体残渣。

  似乎有人在那破口里头藏了台巨型人工造雪机--只不过喷出来的内容物并非干爽疏松的片冰,而是黏糊滑腻的肉体。

  大股大股的血雨,泼出被击穿的墙壁缝隙、砸在地上;接着朝着更远处漫去,直到滑下台阶与手扶梯。

  时间很短促,但也很漫长。

  当兜兜从残垣断壁中穿出,手中原本抓着的躯体、仅仅只剩下涂满雨衣的红白体液;那位安保早已无影无踪,而二楼爆散出的苍白粉末和地砖碎片有如落雪,盖满中庭本就遍布脏污的地面。

  整个二楼、整座大厦都静悄悄的、连一声呻吟都没有;仅剩充塞整个空间的铁腥味,以及未消化完的食物、与排泄物的刺鼻气息。

  那是种只要进入鼻腔,便再也难以忘怀的味道;提醒人类这些残骸、都是不能进食的东西。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响应和着大楼外的蝉鸣。血水不知何时漫出二楼金属栏杆的扶手,先是一滴滴滑落、逐渐成了水帘;几条残肢和被撕开的器官随着血水漂动,卡在栏杆与地面的缝隙上。

  “走吧走吧,该继续打其他坏人了。朋友们,换地图!”

  兜兜踩出栏杆,由二楼跃下、落地时震起蓬散的碎屑,仿佛脚底生出朵朵云团。

  呲--呲。

  他稍稍左右挪动,便撕裂空气、划出尖啸。在人类视觉的残像里,能看见雨衣上沾染到的血水随之震落甩出、变作类似人形的蒙蒙红雾,泼洒在地;而兜兜身上又恢复成亮蓬蓬的黄色。

  剩下的两位观众,并未询问其余安保的结局:眼中看见的一切,足够胜过其他言语。

第66章 地下

  在这个不眠夜的上半段,李查克与数学家都经历了兜兜对四人突击小队的“屠杀”--

  只不过他们一位被淹没在烟雾弹里,另一位则在遥远的塔吊上、视线被墙壁隔开。

  近距离目击带来的震撼,完全不是之前隔靴搔痒可以比拟的:

  而且现在看起来,“屠杀”这个词也并不适用于天湖小区里发生的小小冲突。更妥帖的例子,刚刚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听觉跟鼻腔中了。

  两人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交汇。

  数学家能看见李查克蠕动着嘴唇,发出悄声的低低自语。那是投注全部注意力才能听见的呢喃,诉说的对象明显不是数学家:

  “.活、活下去?活下去。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而等数学家重新转回头来的时候,又呕吐了:

  “呕——哇!”

  这是他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呕吐,液体固体一同撞出嘴巴和鼻腔——甚至这次吐出来的都并非未消化的食物、也不是胆汁和胃酸:

  而是一滩黑红相间的液体,其中还带着团团的肉块、纹理清晰鲜明;并非肌肉,形状更与器官相似:像是菜市场肉摊子上没切好的猪下水。

  腥味混着胃酸,让它们的气味更加奇异--只是漫在此刻的中庭大堂里,反倒和周围融为一体了。

  浑身光洁如新的兜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鞋底还震起一汪红水:

  “我靠!博士,你干嘛!你前面吃了人啊?”

  满地粉色、灰色、红色的碎块,七零八落--这种可能性算是微小,但并非没有。

  兜兜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查克——后者刚刚转过头来,闭紧了嘴巴;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两个眼珠都快要往太阳穴上撞了:

  “你怎么不看着点博士,他刚刚偷吃尸体啦?这呕吐的都是啥玩意儿喔,快把我吓死了。”

  李查克没有回答;只是用鞋子扫扫地上的呕吐物、又瞪着颤巍巍爬起来的数学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兜兜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耸耸肩,话里装满无奈:

  “哎呀算了!你们两个真的是。都呆呆的,话也说不明白;搞得我像幼儿园老师一样。”

  “老李!等等你带着博士,也去医务室里头看两眼吧——可别是得了什么毛病,那多不合适;真要身体闹不舒服,我今晚可没空送你们去医院啊。”

  他朝二人招招手,示意跟着自己。兜兜咧起嘴巴,大拇指神秘兮兮地比向后头:

  “喔!对啦;不用砸穿地面下去了。”

  “我刚刚追那些坏蛋的时候,发现了个入口。他们好像就是这么上来的——我猜应该直接通到地下。厉害吧?走!”

  ——

  或许称得上幸运,李查克跟数学家不用沿着湿漉漉、还在向下溢着黏红的台阶走上二楼;经历一番恐怖的游览。

  他们三人在一楼的角落,看见了兜兜嘴里说的[入口]。

  原本该是个整齐的、嵌进墙壁的电梯门--可此时已经变作一处巨大的伤口。

  断裂钢缆从上方延下,垂悬在半空;钢轨歪斜、部件四散,井壁上还挂着粉乎乎的黏糊玩意儿。劈剥闪动的电火悬在顶端发光,照亮滴答流淌下来的血水。

  似乎发生过什么爆炸,让整个电梯井都裸露在外。从高度估算,这部电梯向上只到二楼、那里也是血液的来处。

  电梯门向内反折,落在电梯井底;折角都积起了滩暗红。看来让这里炸开的,应该是兜兜的拳头;至于电梯本身、则不知道被他塞到哪里去了。

  兜兜双手圈进两个同伴的腋窝、带着他们轻巧降落到井底。

  兜兜随手扯开外层的电梯门、柔和白光撞进电梯井;却刺得数学家与李查克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里明显不是仓库,也不是地下停车场--

  甚至完全不像寿竹151这摩天大楼的一部分:

  长廊洁净白皙、带有无菌室般的纯粹;除去上方间或出现的吸顶灯,墙壁的缝隙里也透着蒙蒙光晕。墙壁上没有平面图、没有指示灯牌与方向标,分出的岔口一般无二、通往未知的方向;不知这是原本装修设计的风格,还是尚未完全布置完毕。

  空气中带着潮闷的微微水汽、还有金属与塑料的呛鼻味、混杂着电线胶皮轻微的焦糊气。

  说不上多么清新、甚至有点难闻;但跟中庭大堂那灰蒙蒙的污浊相比--他们好像骤然从血肉生出的地狱,来到人造的天堂里。

  兜兜扒住墙角,把头悄悄探出去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像是潜进博物馆的贼——每个岔口都带着更多的岔口,迷宫似的:

  “豁!秘密基地!这太高科技秘密基地了:老李,你猜得够准!我有一会儿还以为你在胡说八道呢。”

  他略微转过头。眼神上下扫动,似乎在责怪剩下两人没有模仿自己、一起扒住墙角:

  “好了,到这边可以分开了吧。博士,你跟着李老特工去医务室或者手术室?反正就是这种地方去,帮他把手治疗一下。”

  “你不会在这里迷路吧,博士--算了,人家李特工应该会认路;跟着他走。”

  “还有!你吐了一晚上了吧?我看你正好也跟着看看病;鬼知道是不是沾了什么病毒,快去检查一下。电影里都是那种被恶魔附身的才吐黑水,现在哪里有空找和尚道士来给你驱魔诶!”

  数学家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捂着下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个部位更不舒服:

  “啊?我?不是,我们真的要分头行动吗?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他瞥了一眼面容阴沉的李查克。

  李查克视线斜斜对着下方,仿佛全世界并没有其他东西、比这截光滑的墙根更具有吸引力:

  “兜兜说得有道理,我们听他的。”

  兜兜的脑袋重新缩了回来,用指腹来回摩挲走廊光洁的墙壁:

  “不能老是一起走,等等他们要是放毒气啦、激光陷阱啦、细菌武器啦、外星催眠术啦之类的;不就一口气全部被拿下了吗?”

  “而且,傻瓜!跟我一块行动,我们说不定一下子就挂了。没看过电影里头演的么,反派等等先攻击你们来干扰我,我就会露出破绽、然后就会被打倒啊啊啊啊啊”

  他捂着胸口,装成被子弹打得浑身颤抖的模样--接着瞬间站回笔直:

  “当然,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如果还要注意保护你们,等等我都没法认真看看要揍我的妖魔鬼怪了;我还要记录点素材给《超心理探索》投稿。”

  “你看前面那些坏蛋不是在大堂搞蹦迪吗?我本来还挺好奇的,结果尽顾着给你们挡子弹抓子弹;忙死了!我就长了一双眼睛!”

  “安啦,安啦。你们两位都长大了,自己好好玩吧!”

  “哦对了,还有个东西注意一下!别被抓到:要是反派拿你们威胁我,要我投降什么的我可不干——最多帮你们报个仇。我真投降,人家也肯定要把你们剁了。”

  “嗯所以改成别被[活捉]了好了。”

  “你们想想!万一反派看我不肯投降、就小心眼生气了,要折磨你们,那多可怕!我这种善良的人类又不会折磨回去,算起来还不是让反派赚到、你们自己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