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哈?”
兜兜目瞪口呆,连怒火都退了。
他四下看看、伸出手,在面前的空白处来回挥打:没有任何碰到实物的实感。
兜兜甚至伸出舌尖,试图舔动这些空气--仍旧一无所获,什么味道也没有:
“阿姨?你还在吗?”
没有任何回答。
特别包裹处理科的科长与她的女儿、以及那个没毛猴子似的家伙,就这么湮灭在空气里;所剩的只有地上的些许碎屑。
一些粉灰色的、果冻似的脑组织;几颗迸落在地的牙齿、以及半片嘴唇。也不知道这些身体部件的原主人是她们中的哪一位:
“应该不是死了。就这么跑掉了..但我为什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兜兜用手撑住下巴,沉吟了会、郑重其事地给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不穿衣服的人,比大卫科波菲尔还要厉害点唔,也不好说。”
这可比在《正大综艺》上看到的外国魔术师还要夸张——那个老外把自由女神像还是什么东西都变没了,还会肉身穿墙、穿的甚至还是长城呢。不过看的时候隔着电视,兜兜也不确定:听说现在电视里的直播画面也不一定都是真的,有特效技术的。
刚刚那个灰溜溜的大光头,倒是当着兜兜的面表演了一通.这就太厉害了。
“说不定是什么喜欢裸奔的大魔术师?有这种人吗?”
但他稍稍一想,还是无奈承认了更有可能的事实:
“哎,估计是什么空间转移之类的迷狂吧--那就没变魔术好玩了。”
如果近景魔术能让兜兜看不出来端倪,那兜兜肯定要给他比出个大拇指。
“阿姨还真是狡猾,原来杀手锏是逃跑的技术嘛。那追不上了;没办法,谁知道会转移到哪里去。说不定跑回巴黎老家了.”
“唔,希望她不要整天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啦;下次遇见再揍她吧。”
“今天日子不错,碰到的有趣家伙好多。”
今晚很过瘾:但劳逸结合最重要,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那——就到这了?”
兜兜哈欠打到一半,戛然而止——
“哎呀?李特工跟博士呢?”
他忽地意识到,一起来的两个同伴全被自己抛到脑后去了:
前头轰轰隆隆,跟[楼中女巫]打穿了大半个地下分部;又跟科长在这四十五楼乒乒乓乓打了三十分钟,就算是聋子也该知道兜兜到底在哪--
兜兜前面找广播站的时候跑了半天,也没看着李查克说的那间医务室。
既然那两个人现在都还没有找过来,那不是自顾自逃命去了,就可能是死在了分部的某个角落里。
“命薄,真是命薄呀可怜的博士和李老特工--不对!前面那些肚子里长电线的尸体里面又没有他们两个;他们对爱有这么深的理解嘛?连我都嘴巴吐电线了。”
——
想到这,兜兜又纵身跳回地下分部、四处转悠了会。他几乎跑遍了整个秘密基地的残余部分,最终在走廊的一面墙上,找到了则留言:
[兜兜:博士肚子不舒服,我带他去看病。]
留言是用扫帚蘸着某种淡黄色液体写出来的,一个个大字糊满整面墙壁;看起来脏兮兮的。
兜兜凑近嗅了嗅,倒没闻到什么怪味:
“诶?他们该不会故意躲着我,自己先跑了吧。有这么懒吗?只是帮忙做个暑假作业诶;不是数学系博士跟什么王牌特工吗?真小气小气大王。”
他嘴上这么说,倒不怎么真的生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那样身体强壮、乐于助人;加上作业又那么难。换位思考一下,兜兜也不肯帮别人做数学作业。
大概明白了两位同伴的去向,兜兜重新跃上一路追杀科长所留下的垂直空洞、跳回到第四十五层:毕竟都熬穿了整个夜晚,不如看一下日出再走。
再往上的楼层,兜兜就没打算去了--他打算等寿竹151彻底修建完毕,再坐电梯到顶层。
【不要把好玩的东西都一次性做完了,要留点给以后。细水长流嘛。】
兜兜挠挠鼻子,对自己的生活智慧感到满意。
清晨将至时的刺人气流从高空吹入,周围没有任何窗格能够阻隔——之前发生的大战、让这里成了废墟。
跟整个寿竹151大厦相比,这些损伤看起来不值一提:但建筑结构受到的伤害究竟有多少,兜兜就不知道了。
说不定亚欧邮政有什么超能力建筑工人呢?过来随便舞上几下,今天打架弄坏的东西就都修好了。
虽然还不是寿竹151大厦的楼顶,但当他站在这里--城市中已经没有东西能遮盖兜兜的视野。
芒街像片灰白苔藓铺在地面;再过一会儿,便会有早起市民如蚁群奔走、穿行于其中。
兜兜盯了半天,还是没能在这个角度找着自己家在哪.
但太阳已然浮出芒街市群山的边角,空气比最深夜时还要冰凉:这颗离地球千万里的燃烧火球,它模糊苍白的圆圈外缘戳进了天空--
却被穹顶中爸爸妈妈们无穷无尽的面孔所淹没。
他们睁着红肿的、泛黄的眼睛,球结膜上的血丝比铁轨还要粗壮,相互交织、成了铁路图。脸庞的边缘黏连虬结,似乎被强酸融成一整片天顶;嘴巴张合,舌头如粉红色的山脉般耸动;尖叫、嘶吼和咆哮永不停歇。
可一切都无声无息,兜兜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要是自己能够飞翔、离这些面孔更近一点;或许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
无论白天或是黑夜,他们都在天空里这么看着兜兜。他觉得这景象还是蛮有趣的,就算过去了三年也看不腻:
兜兜之前跟数学家说的确实是真话:他的父母都在天上。
【是不是该学点读唇语?】
兜兜朝他们挥挥手,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便通宵了。一夜没合眼,兜兜虽然不觉得困、但却有些怀念家里头的床铺。
他忽地有些好奇--当其他拥有迷狂的人.当科长或楼中女巫望向天空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
“管他呢。肯定都没我看到的好玩.”
兜兜伸了个懒腰,从四十五楼的破口纵身跃下、回家去了--得赶紧休息,过两天同桌还要来家里帮他拼模型:
“哪里都没有家里好呀。”
第88章 主管
主管办公室里轰轰隆隆的,音响里冒出的巨大噪音像在打仗、墙壁根本隔绝不住。
玻璃窗后的百叶全都摇起,白中泛黄的窗叶盖住了绝大部分窗格、仅仅从缝隙里漏出些许昏沉的灯光,忽闪忽闪。
从清晨到夜半,主管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了。
没人敢去打扰关起了房门的主管——这在亚欧邮政的东南亚分部中,是个恐怖禁忌:得罪主管的后果通常流传于厕所隔间的对话里,吓得坐在马桶上的听众直哆嗦、排泄物都得多流几滴。
整个办公室中的人们都感觉到了。从主管房间中传来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恶意。
可工作总是要有人来完成;尤其是那些职位尴尬的倒霉蛋。
担任助理、名叫井上真理惠的女人敲敲门,将其轻轻推开:生锈的铰链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嘎声。
——
遥控器被摁的吱吱作响,VHS播放机发出不堪重负的鼓噪——CRT电视上的画面随着遥控而暂停、倒退、慢放又快进,奇妙的噪音混在一处,让听者头昏脑涨。
主管半坐半躺在办公椅上,屁股滑出坐垫、脑袋几乎都要靠上扶手: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助理的到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操作。
电视中的画面很模糊,还遍布着信号干扰带来的雪花点与横条波纹--内容也混杂不堪,但还能从固定的悬挂机位角度中,判断出这些视频来自于监控摄像头。
画面中心是发亮的、甚至有些刺眼的黄色——只有暂停时,才能分辨出那是件过大的雨衣、覆盖着其中的人——爆炸,气流与墙壁的坍塌如影随形,包裹着这个穿黄雨衣的人影。
大部分的场景中,黄色人影的脚下总是一片通红、液体潺潺流动。
——
主管身躯肥大,像是在沙发上赖得太久,以至于要跟座椅融为一体的“沙发土豆”。眼睛发了直、嘴里却喃喃不停——虽然淹没在种种的杂音中,但井上真理惠依旧能分辨出、那都是些主管平日里也最喜欢的咒骂:
“倒霉真倒霉阿弥陀佛,什么运气.法国老八婆,招惹来了什么玩意儿?老子明天就去庙里拜佛,让佛祖割你的头”
井上真理惠压抑着清了清嗓子;又用拳锋叩叩打开的门板:
“主管?电话通完了。”
主管稍稍偏过脑袋——用眼角瞥了一眼:
“有人把你舌头拔了?继续说。”
井上真理惠狠狠点头,连忙阖上屋门、翻开手上的笔记本:
“没有找到目标的出生证明。最早的记录是一九八七年从新加坡樟宜机场飞往马来西亚槟城国际机场,但是入境记录里的身份信息.只有目标父母的。一九九一年离开吉隆坡,到交趾自治州定居;直到现在。”
“目标的父母一九九三年死于煤气爆炸;当场死亡。尸检记录没有问题。”
“另外.交趾自治州回归之后换用了单独的身份信息系统--需要另外申请,才能获得目标现在的具体证件号码;这个需要您签字。”
主管哼了一声。他用遥控器把画面又来来回回颠倒了几次:
“没有出生证明?他可能比看起来的年龄要大。说不定要大得多。”
他扭动身子,身下冒出一声响亮的“噗”:
“让外勤走一趟。从一九七零年开始,所有南洋理工明面上和私底下开展过的实验--全部查清楚。当然还有他那个什么[父母]的所有情况:他们的社会关系,经手过的项目”
“都去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复现目标的成长环境。”
井上真理惠嗫喏了一下,还是没敢捂住鼻子:
“外外勤按什么规格批经费?”
主管用手背揉搓亮晶晶的额头,汗水湿漉漉的:
“你说呢?明年预算还没下来。不许批太多,但是他们也不许哭穷;你让财务把握一下。”
“还有:初步的保护区也先搭建起来。在芒街我不想看到任何其他公司的狗鼻子特工--一个也不想看到,记住了。”
“一个,也不想看到。”
——
哔!
主管按下暂停键,办公室陷入了骤然的静寂里:甚至连门外都悄然一片,只有纸笔接触的沙沙响、中央空调的嗡嗡运转、以及强自压抑的咳嗽。
空气似乎凝为实体,整个分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这里。
主管忽然从软椅上蹿起,像只受惊的猫;肥胖身体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捷。
他把皮鞋蹬在办公桌的边沿、用纸巾擦拭着,好像鞋面上有副未完成的油画:
“所以分析部怎么说?目标的潜力分级出来了吗?”
井上真理惠把抱在胸前的材料放到办公桌上,小心翼翼地把手背在身后:
“嗯嗯!出来了。分析部认为——未必算是一片蓝海市场,但是评定等级方面还是很看好的;有达到[支柱]的潜力。”
主管转过头。听见“支柱”这两个字,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右手、捏住另一边肩膀;他好像落枕了,活动着脖子、骨节嘎嘎作响:
“我的妈呀,这倒是没想到。干这行多久,才能在辖区里又碰上一个[支柱]啊?年初抢头香没白抢;颈椎病感觉都要自愈了。”
笃笃笃。
主管手指在办公桌上弹钢琴似地敲动:
“让分析部半小时内传真一份更详细的简报过来,要把思路讲清楚。具体的实施方案可以等,但是我要清晰的规划。”
“叫他们好好写:要是把未来几年的经费搞砸了,就去马尼拉的垃圾场里继续当分析师吧。”
井上真理惠尽量低缓地长出一口气:
“好。好的,主管!”
井上真理惠刚刚转过身、捏住办公室的门把手,却又被主管打断:
“走什么?话什么时候说完了?”
“分析部在电话里具体怎么说的?他们为什么认为目标有支柱的潜力?你先给我每个字重复一遍。”
刷!
井上真理惠像风扇似地猛然转过身、攥紧了怀中的笔记本;话都说得哆哆嗦嗦:
“目、目标.表现出的破坏性能力前所未见,并具有高频活动度:如果对破坏区域进行引导,可以短时间内损坏大量建筑群落、并对公共安全造成极大威胁。综上所述,公司能够以目标为支柱,建立起长期运作、以灾后重建为主的产业链条.所以目标或许能够成为公司又一个业务[支柱]。”
主管甩开手里沾满鞋油的纸团,两手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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