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狂 第81章

作者:半麻

  据说这几天亚欧邮政跟其他公司起了冲突,分部里的大部分人手都忙着备战、连监视规格也跟着缩水。

  胖子边咬着芋头饼,边拿着铅笔、继续在监听台上写写画画——

  [塑料仙翁]是个平静的目标,也鲜少动弹:尤其是在中午;除去在梦中拍砸几下自己的脸、本能地赶开蚊子,基本没有活动。

  只要数数看老头脸上的皱纹究竟夹死了几只蚊子这让做观察员的外勤们,勉强算得上悠闲。

  但早上险些出了差错:[塑料仙翁]跑去了芒街五中旁的窄巷,胖瘦二人直接跟丢了--那边马路挤满送孩子上学的车辆,搞得面包车堵在路口。

  好在寸头仔刚从路中央下车、老头儿又摇摇晃晃地出来了;这事也算没问题。

  最后[塑料仙翁]沿着人行道一路挪到平玉区,找了个地方睡觉——才终于让人松了口气。上头只要他们记录目标每天的动向,能随时汇报定位就好。

  ——

  寸头仔吃了勺芋泥便皱起眉头,重新塞回塑料袋里。他瞪了眼还在笔耕不倦的胖子:

  “好歹多盯一下目标哈?就知道一直玩你那个物流网游戏,小心我举报你啊。”

  肥胖男人连连点头,嘴里叼着炸芋头饼、声音却很清晰。他手上的笔还在涂涂写写:

  “不好意思啊,最近有地区公会战;我要准备准备人物卡.”

  所谓的[物流网游戏]:或者说是[异步大型角色扮演],确实是个极为流行的娱乐项目;大部分时候只需要纸笔和人。

  每周各个地区的玩家各自成组,在官方主持人的带领见证下进行游戏、记录结果;再统一汇总到运营总部,统计对整个游戏世界所造成的影响--

  下一周,再把新的大事件、模组、任务和结果寄到各个官方游戏店,继续下一轮的游戏。

  在一九九六年的今天,这种依靠纸笔、还有人脑想象力渲染的桌面游戏,仍然还处于它的黄金年代:

  事实上,因为有着物流管道网的存在使得它们在社交性方面的优势更大了,总有人玩得比电子游戏上头。

  “公司都快要干仗了,你心还这么大啊。呵,真是心宽体胖。”

  寸头仔越看对方越是烦躁,直接爬到前排坐到驾驶座上、将车载空调按掉:

  “开什么空调,冷气都从观察口跑了。等没电了还要我去换蓄电池。”

  面包车没发动——车打着火的声音嗡嗡隆隆,说不定会引起目标注意;空调供能全靠监听台旁边的蓄电池。

  后面传来讪讪的笑声,可也没责怪寸头仔的报复行为。

  ——

  寸头仔叹了口气,重新把西装穿了起来;哪怕车厢里只会愈发闷热——

  笃笃:

  忽地有人用指节敲着车窗、发出闷响。

  寸头仔惊得一抖,旋即转过脸:

  透过防晒膜、瘦子看见了个戴着渔夫帽的家伙,身上穿着紧绷的保安服;鼓荡着怪异的不协调感。

  他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但肌肉壮硕--保安衬衫都被撑得满满的,短袖管一丝褶皱都没有。

  戴着个墨镜,脸上是热情洋溢的笑容:

  “诶兄弟!这是你们的车吧?”

  “这个车停在这是要干什么?我是那边小区的保安:有老太太怀疑你们在这边卖黄盘,对小孩影响不好--是吧?”

  “哎呀,老人家疑心重啊,我就来问问;我们外国佬找工作不容易,业主投诉两句可受不了。”

  “你们这有没有色情录像带?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卖哈。”

  这个“保安”汉语很好,但面相似乎不是本地人。鼻头钝圆,鼻翼宽阔得像卡车头;卷发从渔夫帽的缝隙间落下。

  是有些泰国人、印尼人或是其他东南亚国家的群众,跑来交趾自治州定居

  对方这样带着些异域色彩的面孔,也算不上奇怪--甚至这种毫不掩饰的坦然,反而更带上了股说服力。

  “噢噢,没有没有;违法的事我们可不干。就天太热了,坐车上缓缓:您稍等,我们这就走。”

  寸头仔连忙回以笑容,却没有摇下车窗:

  “打搅了哈,打搅了哈。您抽烟吗?来,抽根吧.”

  没等对方回话,他就打开副驾的手套箱,像是要从里头拿烟来分--

  咔哒:

  身子将将倾到一半,寸头仔猛地扳下座椅旁的靠背调节杆。

  吭当

  随着脊背和大腿用力、寸头仔和整个靠背一同向后仰倒;右手西装的袖管里弹出把袖珍的短手枪,攥在掌中。

  靠背仰倒的角度,刚好能避开车窗可能射进的子弹--

  砰!砰砰!

  寸头仔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对准车窗、以及其后自称“保安”的家伙开火。

  乒啷乒啷:碎玻璃四散飞溅,头皮屑似地撒了瘦子一身。

  哥们的哥们的同学的小舅子突然说自己这几年进军了音乐产业——好像是在唱饶舌歌曲,哥们收了钱过两天可能要去给他拍MV;如果突然没更就是哥们拍晕厥了

第122章 待产

  热浪涌进;浓重的汽油味和汗味盘踞在车厢里,连呼吸都像在呛风油精。

  呲啦:

  寸头仔左手探进怀中、从腋下枪套里又拔出日常配枪,解除保险,瞄准着玻璃尽碎的车窗。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子弹,究竟有没有射中那位[保安]。

  寸头仔右手一松,让袖珍手枪重新滑进袖管里——

  他就保持着仰躺姿势,先点火,再狠踩离合、挂上倒挡,猛地轰下油门:

  寸头仔挂的是倒挡。现在身子近乎平躺、被仪表盘挡去大部分的视线,根本观察不了前边的车况。

  这里是平玉区,临近市郊。前方马路常有渣土车呼啸而过,这么“瞎”开,左右转弯都危险至极。

  而后头是个锁起来的旧铁门;门锈死了、雨棚也烂得厉害,只要油门够狠,就能冲开。

  嗡--哐--

  丰田海狮轰然启动,车屁股撞开垃圾袋、烂菜叶和旧报纸,满天飞舞;接着又冲开小区锈迹斑斑的铁网、和被晒穿的塑料雨遮棚。

  小区的塑料雨棚像水幕一样被划开,碎裂声像被拉扯过的录音带,尖锐而失真。

  就在这时,车厢后座传来一阵“咯哒咯哒”的怪响。纸张被撕碎、大口吞咽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喘息,还有一串被卡住喉咙似的“嗬嗬.”声。

  这个角度看不见后视镜,但寸头仔知道这是肥胖男人撕碎了他所谓的“人物卡”,又将碎纸们全部塞进嘴巴里。

  寸头仔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咆哮着冲后座喊:

  “胖子!快点生啊——那鬼佬保安不对劲!”

  咳,咳咳

  肥胖男人好不容易吞咽完毕,边咳边说:

  “--预产期.额,至少得三分钟才到预产期,你得尽量拖下时间。”

  寸头仔一用力、猛地从靠背上直起身子;透过车前窗的破纸皮、塑料袋,试图在小巷里寻找[保安]的身影--什么也没有。

  他拧起眉头,脖子上青筋跳动、在极速的倒车过程中扫视着四周。

  “三分钟?!”寸头仔发出低吼,“拖你老母,三分钟早打完了!”

  话音未落——

  哐!

  车顶猛地一震,闷响如雷。

  没有半点迟疑:寸头仔条件反射般抬起枪口、对着车顶抠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在钢板上凿出几个洞,个个透进日光、亮得刺眼。但仍旧没有哀嚎、没有惨叫,也没有血水落下。

  “他人呢?!”

  寸头仔视线上瞥、死死盯着破顶;磨着牙,猛地蹬住刹车。

  呲!

  轮胎和地面摩擦,响声刺耳、留下道黑痕;海狮面包车咚地一颠,后轮都离了地——

  急刹,依旧没人从车顶翻落。

  下个瞬间:

  乒!

  一支脚穿过车前窗,带着玻璃碎片砸向寸头仔的脑袋——

  他松开方向盘,直臂格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小臂如折断般剧痛:

  可紧接着、从侧边车窗外探进一只黝黑强壮的胳膊;寸头仔的手枪被它攥住、翻转当成锤头,狠狠砸在他脸上。

  鲜血混着鼻水和唾液飞出,寸头仔眼前一黑,脑壳像被榔头敲中;半边脸颊瞬间失去知觉,只剩耳朵在嗡嗡震响。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保安]一直都吊扒在驾驶座的车门外边!

  咔哒——

  脑袋侧边传来坚硬的触感;枪已经怼在他太阳穴上。

  [保安]并没有攀进车内。只是两边脚尖勾住车顶、身子蜷起,就这么倒吊着、整个人横在窗外;夺来的手枪稳稳抵住寸头仔的脑袋。

  他探头探脑的,却没有丝毫晃动;声音温吞、懒洋洋的:

  “别急着走啊。亚欧邮政的外勤双人组--对吧?那你们两位,谁是有超能力的那个?”

  ——

  额嗬额嗬额嗬

  车厢后边回荡着古怪的喘息声,声音尖锐、出气比进气来得更多。

  肥胖男人满面痛苦,双下巴一颤一颤、五官都挤到一起。

  他衬衣下摆原本塞进裤子里,肚子垂下,甚至都能遮住皮带——

  但现在,那件衬衣绷得更紧,凸起变得怪异。有什么东西正变得浮凸、向外鼓出.

  那鼓胀处隐隐勾勒出人脸轮廓,毛骨悚然:

  大张着的嘴,圆滚滚的脑袋、高挺的鼻梁;没有眼窝处的凹陷--衬衫就像橡胶头套死死裹住那副面孔,没撕开一线,连纽扣都纹丝未动。

  衬衣明明被汗水浸得透明,却仅仅勒出形状、看不见细节。

  啪!啪!

  两只五指分明的手掌从衬衣内侧撑起,奋力向外撕扯;但怎么也扯不开。

  这件白衬衣中,乎正困着什么人形的异物——

  肥胖男人像位待产的孕妇,有节律地奋力呼吸;脑门上满是油汗,肚子一挺一挺的。

  两只手撑住腰后,半躺在遍地倾倒的设备里--

  他腹部衬衣中的异物大张着嘴,似乎正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嘘,嘘。明白了。”[保安]把食指竖在嘴边,声音很轻;“看来是身材圆润丰满点的这位先生有迷狂了。”

  他用手背轻轻拍拍寸头仔紧绷的肩膀,仍旧像个蝙蝠似的头下脚上:

  “不要担心,我杀人是要收费的。免费杀人么——今天没有这个项目,你先老实坐着吧。”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这点不用谁来教,大部分人都知道。

  呸!

  寸头仔向副驾驶唾出一口带着血的痰,用袖口擦擦嘴;两手朝上比着、摆出投降的姿势。

  他脸上还挂着不忿,但话语里却没剩下半点火气:

  “我服了,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