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这次,他让他们搬着双臂折断的[塑料仙翁]走在前头,自己则走在后面。
——
时间来到傍晚——将将六点,天色便已发了暗:往日此时,天光都还亮得很。
似乎天公终于肯作美,要用场久违的大暴雨驱驱暑气。
省图书馆的广场上有个凉亭,之前总有群老头老太在里头打太极拳、或是在练八段锦。
而现在--他们一个个盘坐在瓷砖上;双手各自牵握在一起,围成了个圆圈。全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兜兜趴在省图的窗台前,边吃雪饼边看:
“等他们站起来,腿肯定都麻了。”
看样子,或许是在练气功--
至少不会是在傍晚发展夕阳红的第二春,在这里大摆老年交友活动、重建新的家庭。
而兜兜猜测他们正在做梦:不需多说,自然是如现实一般的幻境;这几天兜兜自己都进入其中好几次。
【发展得好快喔,怎么一个个都会了?】
不过这也不能确定——现在没时间也没兴趣确定。
他吃完零食便回馆里去了;看了一下午小说跟漫画,差点忘了来图书馆要买的东西。
兜兜并没去芒街天文台。
按照那位叫希德尼的女人的说法,李查克跟数学家今晚会出现在那儿: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太远;简直在芒街市的另一端,坐公交车得快一个钟头,要去的话现在就得出发。
第二就是说不定那个白头发的疯婆子是在发癫呢?有超能力的精神病,也是个精神病:说不定病得还更厉害了。
不过等他从省图书馆回家之前,倒先在资料服务台那儿耗了一阵--
音像区的收银阿姨真就再没回来过,说不定真是个间谍:而兜兜自己在音像区翻了圈,没找到想买的东西。
“老师老师,你这里有小卡卖吗?”
兜兜跑到一楼大堂、趴在木质资料台的边缘,朝站在台后翻阅目录册的那位志愿管理员叫道。
那管理员年纪不大,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翻书的动作一顿,随手用指节敲了敲台面上几本厚厚的《城际邮政目录》,声音低沉却不冷淡:
“国际还是国内?你要查长途路线的话,要去隔壁那个窗口。”
兜兜摆摆手,用两边食指跟大拇指比成长方形:
“不是电话卡,是物流网游戏的卡--比如《仙宫血宴》或者《银河三国志》,你这儿有卖它们的次卡吗?”
管理员挑了下眉,脸上带了些惊喜:
“喔,你是说那个啊?等等,《仙宫血宴》的好像有。”
他转身蹲到台后翻找抽屉,动作有点笨拙,还差点把旁边的书标洒了一地。
“这个最近挺多人来问的。”管理员翻出个塑料收纳盒,在里头挑挑拣拣;“好像是因为——交趾这边开了中转点;现在玩这个快多了。”
兜兜点点头,轻轻拍打斑驳老旧的柜台:
“对呀!之前要寄回内地,或者用老挝和泰国那边的中转点;三五天才能玩一轮。”
“慢得要命,那时候我都不玩了。”
管理员抽出基本印刷得亮晶晶的小册子、还有些信封,全都摊在台上。
“小卡--是次卡吧。我这儿只有次卡和季度卡;年卡是按代理点订购的,要填表等批。”
他边说,边翻阅着一份由志愿者自行打印装订的说明手册:
“你自己带这个.[玩家客户端]了吗?小卡是没有附带的。”
兜兜从书包里掏出一叠油墨味还没散尽的打印纸,晃了晃。
它们用订书钉钉好,看起来打出来还没多久:
“喔,在三楼那个自助打印点打好了。”
管理员点点头,手指点过桌面上的卡片和册子:
“成,小卡五块,带三十张专用邮票。季度卡十五,除了九十张邮票还送一本这个.[资料片],跟两封预设的信。”
“不过寄的话,要去邮局寄专业路线;不能走管道。我建议你到时候再跟邮局那边咨询一下。”
兜兜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张图案鲜艳些的卡片;上头画着个戴道冠的红衣人,嘴巴正往外吐飞剑:
“小卡就好,我单人关都没打完;还在出生地图里。”
管理员“嗯”了一声,低头在说明手册里翻来翻去:
“还有--大概有十几个玩家来咨询过了,我可能会去申请一个.你们管它叫什么来着?就是玩家之间的组织那种。”
兜兜还在边把《仙宫血宴》的次卡往书包里塞、边从裤兜里往外掏零钱:
“喔,那个叫公会还是帮派来着。”
管理员轻轻一锤手掌:
“啊,对。我看看,可能去申请一个我们省图的帮派承办?到时候你也可以加入。”
“以后你可以再来我这边买卡,我看看把你介绍给其他玩家。到时候你们能就近组队,就不用只能玩单人战役那些了。”
“而且”他压低声音,像说秘密似的;“如果你们人超过三十,游戏运营那边会派一个什么[仙境主人]——反正就是主持人之类的过来辅助你们玩,现场给你们开游戏。”
哥们要出差到后天,明天估计来不及更;后天看看能否赶得上(人在外头脑子开始变浆糊
最近看的恐怖片:《复活她》(一般),《独角兽之死》(不喜欢)A24的片子质量越来越参差不齐了;《复生者》第一季(漫画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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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雨
省图书馆跟“帮派”这两个词之间,总带着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疏离感。
但兜兜倒是清楚,《仙宫血宴》里的许多玩法,确实只有加入帮派之后才能开启——
诸如[洞天探索]、[妖魔剿杀]之类的特殊活动,都需要先以帮派身份登记,运营方才会把模组资料发放过来。
而像“帮派”“门派”这类玩家组织,基本也得通过本地的电玩店或桌游店来申请;只是芒街好像仅有省图书馆在做代理。
管理员一边整理前台的小册子,一边继续说:
“不过也别急--就算咱们真弄了帮派,什么[仙境主人]短时间也来不了芒街、帮咱们跑游戏。”
“起码还得等几天吧,最近芒街出入都不太方便。本来今天我们馆里安排进新书,结果被卡在市区外头,又给送回去了。”
他说着挠了挠头,语气带些疲倦:
“同学,你还是早点回家吧;最近省图都会提前闭馆,晚上别在外头乱跑。”
兜兜扫了眼空荡荡的大厅:
“喔今天下午好多学校都突然放假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午饭时分,学生们还挤满了一楼大厅--现在人潮已经散去,只剩三三两两徘徊着的人影,好像只是为了拖延回家的时间。
管理员摘下眼镜,慢悠悠地擦着镜片:
“这我可说不上来得去问你们班上的同学。今天没什么特别的通知,不过中学生来得确实多。”
兜兜把《仙宫血宴》的小卡、邮票册子塞进书包,整好:
“好!那我先走了,老师;下次再找你加帮派。”
图书馆的管理员其实并不是教师,但兜兜这么叫,图个顺口和亲切。
——
走出省图书馆的时候:没有往日洒落的殷红日光,仅仅只有铅灰色笼着一切。
空气潮润、湿重;有蜻蜓低低飞过,燕子紧随其后,翅膀几乎都要被湿气压断;连凉亭里的老头老太们,不知何时都已走得精光。
兜兜抬起头:
云层正堆在爸爸妈妈的面孔前,快把他们全都遮住了;不时亮起团发闪的白芒、或是分叉的白枝,雷霆随后而来,忽远忽近。
隆隆隆隆:雷声滚过。
省图书馆里停着的摩托跟小轿车--它们像是被炸雷惊扰的小动物,发出“滴嘟滴嘟”的警报。
看起来,这将要到来的雨势可不会小:该是来台风了。
今年还没来过台风,这倒也真是件怪事。正常来说,从六月开始便是芒街的台风季;强风和暴雨并不会缺席这座城市的夏日:
但整个暑假再加上开学--除去几场阵雨,芒街上空便只掉下过人;其中便包括兜兜。
【不然,还是去天文台看看吧--】
这个念头忽地浮现在脑海里,如同沉沉出现的雨云一样突兀。
不过兜兜倒觉得,这个想法合理得很:既然看起来要刮台风,那明天很可能学校要继续放假、可以睡个懒觉;今天不去,等周末又燃起好奇心可就亏了。
说干就干:
他拢拢身上的雨衣,把书包也裹在里头;又把兜帽戴上。
虽然雨衣从不离身,但今天可没穿胶皮雨靴;要去天文台转转的话,还是得赶公交车。
——
落雨了。
天顶张开大嘴,竭力地往下吐着唾沫——这么来形容雨势,还是保守了些。
兜兜感觉天穹之中,那无数张爸爸妈妈的面孔全都正偷偷喝着可乐、然后一不小心呛着了;以至于碳酸饮料从鼻孔和嘴缝子里喷洒下来。
因为雨水看起来几乎是墨黑的,和暮色融在一起;好像整个夜晚就这么化掉成水、一滴滴地打落。
街上没什么行人,最多躲在步道两旁的檐角下;偶尔有打着伞,或是拿塑料布遮住头的身影跑过。
赶在雨下大之前,兜兜在省图书馆的车站处上了车;机子打的车票都被雨水淋得糊了墨。
六百路公交车就这么一点一点在马路上挪动。往往绿灯时还没向前开上几下,便到了红灯;这个流程循环反复。
顶棚乒乒乓乓作响,车载广播里是关于台风的新闻:
“.最新气象通报:北部湾海域已生成强热带风暴[威利],中心最大风力达十二级,正以每小时二十公里速度向西北偏北方向移动;请市民尽量减少外出,沿海船只立即回港避风”
上一次台风登陆,整个滨海片区断水断电了半个礼拜;新闻里播的全是被掀翻的广告牌和淹掉的电表箱。
兜兜抓着扶手上的吊环——他把位子让给了个老太、老太又让给了位捧着肚子的孕妇。
他还从省图书馆里借了书,却没拿出来看;因为六百路公交车像个会说话的速食罐头,里头挤满唠唠叨叨的人。
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但没人讨论将要到来的台风——
简直像是午夜电台的惊悚节目投稿,每个人嘴巴里冒出来的内容都可怕得很、却又各截然不同。
兜兜挤在其中,听得都要入迷了:
“.直接失踪;项目不做完、不请假,直接几天没来上班;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小王说他就半夜去了下长山海滩;去之前讲什么看见海里面有会哭的龙。没错,就西海龙王那个龙”
“--假的吧,连环杀手都出来了。谁来芒街当杀人狂啊,自己怕不是都嫌丢份;我们这鬼地方才几个人,哪够人家杀来杀去的。别天天看你那个什么《猫脸老阿嫲》。”
“.对啊,没错!开车都开出市区--沿着国道开到帕乃山那块了,结果被拦回来。说是要坐火车或者大巴才能出芒街;人家还拿枪呢,好像是什么部队.”
“我爸晨练看到的,那人从楼顶上跳下来之前就没有头;我爸跟120一起找了半天那人的头在哪儿,就是没找着。多吓人,我都不想回去住了,小区里面现在肯定阴得要死——”
“人老叔叔完全癫了啊,本来交谊舞爱得要死,现在也不跳了;天天就拉着全家在房间里打坐。也不是练气功,说是在搞外星科技呢;什么银河系里最新的虚拟现实技术。这扯不扯.”
全是些只言片语,没法捕获每一场对话的完整内容。
但短短几组句子里,没一个人说的古怪传闻相似;兜兜把耳朵竖得老高、脑袋东挪西挪,根本听不过来——
有时他甚至忍不住想搭话,结果又被另一边的奇异消息引去了注意力:这座将近一百万人口的城市里,确实还有许许多多怪事在发生。
就算没有参与到聊天里的乘客,也是个个眉头紧皱;也不知道是在担忧马上就要登陆的台风——还是说跟兜兜一样,正仔细窃听每个人嘴巴里的故事。
没人说出口,不过想来这个念头、正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萦绕: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芒街市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公交车一颠一颠地前进,而雨越来越大。
哥们快被晒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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