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与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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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纪6187年11月3日 上午07:30分 库米海姆王国
秋末的库米海姆王国直到上午七点过后才迎来太阳，苍白的光芒缓慢驱逐着黑暗，万物也随之从睡梦中醒来。
与琳格兰和基鲁昂首挺胸的姿态不同，镜华习惯性的畏缩着肩膀，走在琳格兰与基鲁之间，虽然她知道这时候应该鼓起勇气，但走在这种空旷的无人地带——城堡周边是一大片没有障碍物的训练场——内心会下意识升起胆怯，有种所有缺点都将暴露在其他人眼前的感觉。
自己该怎么说服奥兹？
虽然说是做了一些准备，例如了解库米族的历史以及艾菈交给自己的、刻有统合政府文字的短句，但自己完全不觉得这样就能说服奥兹，这些准备就和现在为了谋取奥兹好感而绑起的双马尾一样，仅仅只是苍白无力的反抗。
似乎发现了镜华的异常，走在前面的琳格兰停下脚步，以中气十足的语气安慰。
「放心吧，有陛下做后盾，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是……」
声音里透露出不自信，琳格兰只能拍了拍镜华肩膀。
「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另外基鲁阁下，待会儿就拜托了。」
「这是自然，如果没有琳格兰总帅带领的魔族士兵，我也不可能得到觐见机会。」
身后背着长弓的基鲁将一只手放在胸前。
「我会为圣女镜华大人做足铺垫。」
「嗯。」
相互点点头，三人继续朝伫立在大地上的城堡走去。
经过繁杂手续以及验证身份的过程后，镜华终于重新来到两天前造访的大殿——还是和原来一样，如同古老教堂的建筑风格，高远的穹顶以及圆形的大殿，连天窗也没有的，只有几盏魔法灯充当光源，镜华本就紧张的心脏顿时因为昏暗压抑的环境而高悬在半空。
由于上次和奥尔兹来时，有着必须行跪拜礼的礼数，镜华习惯性的准备单膝跪地，不过站在镜华旁边的琳格兰及时拉住，镜华没能弯下腰。
「普通的鞠躬就可以了。」
仿佛出现在耳边的声音让镜华下意识去看琳格兰的脸，但琳格兰正目视前方，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意思，镜华不禁愣了一瞬。
大概是等级变高以后所学习的特殊传话魔法吧。
镜华只能在内心如此劝慰自己，接着连忙与基鲁一起微微朝前躬身——大殿尽头的阴影处正站立着一位头戴王冠的绯金库米。
「精灵族使节团团长，玛尔伯鲁恩的长老，基鲁·玛尔伯——」
「就到这里吧。」
毫不留情的打断基鲁发言，站在阴影处的奥兹几步走到镜华三人面前。
「无需做虚伪的开场，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使节团团长，虽然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记得，你是被驱逐出境的那位精灵。」
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欢迎，奥兹以两公尺的身高俯视基鲁，充满拒绝意味的语气甚至让镜华有种奥兹随时会攻击基鲁的感觉。
不过基鲁却完全没生气的意思，而是以找不到瑕疵的微笑应对。
「奥兹陛下，我并不清楚您说的驱逐是指什么，至于您所希望知道的目的——我应该向您解释过，安洁妮大人是我们玛尔伯鲁恩第二百二十六代精灵女王，阿蒂恩大人所吩咐要带回领地的族人，如果您将安洁妮大人归还于我们，您擅自袭击使节团的事情，我可以代表玛尔伯鲁恩保证既往不咎。」
基鲁的话让奥兹不屑的挥了挥手，转过身冷哼。
「哼，擅自袭击，那你也应该知道，你所试图强抢的人是库米海姆王国圣女，我们库米海姆王国没有对外宣告精灵族使节团擅闯神谕仪式就已经是仁慈，在这个时刻出现在王都，基鲁团长，你到底有何用意？」
「将安洁妮大人——」
「圣女大人已经于一月前消失在城堡，在这个时间点造访，除了是精灵族内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自导自演以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啧。
镜华在内心咂了咂舌，奥兹与基鲁修改措辞，将矛头对准对方的行为，实在让自己感到不适，自己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发言。
「在有护卫与最高等级警戒结界的情况下，到底要何种实力才能悄然带走安洁妮大人？要说自导自演，倒是奥兹陛下，您有详细排查过出入城堡的人吗？万一是您手下的人因为一己私欲将安洁妮大人藏起来，恐怕对我们双方都不好吧？」
当然没有这个可能，基鲁只是回应奥兹刚才的暗讽，这一点从基鲁带着锋芒的锐利眼神里就能看出，当然，基鲁并未让奥兹看见自己的眼睛。
「陛下之所以愿意接见我，想必已经知道我此次的决心。」
决心是指带来的魔族士兵。
「我想我们还有商议的余地——将安洁妮大人交于我，等安洁妮大人结束了领内的事情后，是否成为库米海姆王国的圣女，这一切凭借安洁妮大人自己的意愿决定。」
「交给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回来吗！」
终于不想再继续拐弯抹角的发言，奥兹怒吼道。
「我绝不会把圣女大人交给别人，这是神明的旨意，即便你联合哈里王国与魔族，我也会带领族人们拼尽全力。」
「哈里王国？我想陛下应该有所误解，我并没有请求哈里王国出兵，入侵您国土的行为也并非我授意，我所带领的军队，仅仅只有魔族而已，而魔族的士兵们正停留在昂特米尔王国边境——如果您愿意把安洁妮大人交给我的话，我可以代您向总帅琳格兰大人求情，让军队帮您赶走入侵国土之人。」
入侵国土已经是相当严重的事情，基鲁当然要把这趟浑水撇开，不过既然奥兹愿意接见基鲁，肯定已经知道哈里王国的出兵与基鲁无关，不然奥兹绝对不会给基鲁面见自己的机会。
而正如基鲁所说，奥兹愿意接见基鲁，这本身就是在表示还有商量的余地，事实上，库米海姆王国正处于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尽管表面上十分和平，但这副假象也仅仅只存在于王都，现在整个库米海姆王国东面与南面的领土都已陷落在哈里王国的魔像之下，哈里王国的主力甚至将在几天后兵临王都，倘若这时候再被北边的魔族军队所进攻的话，即便奥兹拥有43级的实力，也无法抵挡数量所带来的暴力。
更何况单独一个琳格兰就能拖住奥兹。
整个国家与神谕圣女被放在天秤上，强烈的焦虑让奥兹不断从应该是喉咙的位置发出闷哼——如同猛兽在警告敌人时发出的声音。
沉默到死寂的时间足足过了一分钟，奥兹才以不带感情的语调开口。
「交还圣女大人的前提是我等能抵御哈里王国的进攻。」
对会不会交出安洁妮的事情闭口不谈，转而想借自己之手抵御哈里王国，这完全在基鲁的预料之内，不如说，奥兹的说法反而让基鲁松了口气，如果奥兹准备仅凭库米的力量和哈里王国拼个鱼死网破，基鲁反而会着急起来。
没有给出准确答复，基鲁弯下腰，对奥兹行了一礼。
「请陛下给我和琳格兰总帅一周的思考时间。」
据魔族斥候提供的情报，一周内哈里王国的军队绝对会到达王都，就连攻城都可能进行了好几天，奥兹不可能不清楚，换言之，基鲁传达了自己不会先行提供帮助的意思，当然，这不是说基鲁不重视安洁妮，而是因为接下来有镜华出场，只要新的圣女代替了旧的圣女，安洁妮自然会以『以外碰见』的形式交还到自己手中，虽然相信镜华是一种赌博，但在奥兹的顽固下，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哼，退下吧。」
「谢陛下。」
对奥兹行了一礼，基鲁缓缓退出大殿。
理所当然的，奥兹把视线转向剩下的镜华与琳格兰身上。
「你是——」
在看见镜华的一瞬间，奥兹嫌恶的皱了皱眉，但当奥兹的目光停留在镜华的白色双马尾上时，整个人的表情又缓和了一些，只是语言上却没有因此变得好听。
「这里不需要赝品。」
「魔族远征军总帅，琳格兰，觐见奥兹陛下。」
第五十九章 说服&解放&茶会
「琳格兰？远征军总帅么……」
被琳格兰吸引注意力，奥兹先是一怔，然后缓缓转头。
「只身来到这里，果然是担任总帅之人，气魄比起所谓的使节团团长更让我钦佩——所以，琳格兰总帅此次前来有什么事？既然没有和那位团长一起退下，想必是要说其他事情吧？」
出于礼节，琳格兰先是对奥兹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
「此次前来只有一件事想询问奥兹陛下，几天前我在贵国遇见了奥尔兹男爵，与奥尔兹男爵交流后，奥尔兹男爵告诉了我关于神崎镜华圣女的事情，联合此前我在魔族内担任护卫时了解到的情报——我曾与魔王大人的挚友，安洁妮大人有接触，据安洁妮大人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安洁妮大人是出生于这片大陆的原住民，并非来自异世界的旅人，私以为镜华圣女才是库米海姆王国真正的圣女。」
「琳格兰总帅是代表魔族意志，参与我们库米海姆王国内政吗？」
没有正面回答琳格兰的话，奥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质问色彩。
「不，我只是以个人意志行动，幼年时就有想在库米海姆王国内旅行的愿望，刚才的发言仅仅只是希望库米海姆王国更加繁荣。」
「所以率领魔族士兵等候在我国边境？我可不记得有邀请过琳格兰总帅。」
「我只是奉长老院之命，答应基鲁团长的外交求援。」
「哼，长老院。」
看着琳格兰没有丝毫动摇色彩的紫色眼睛，奥兹冷哼一声，库米海姆王国与魔族间只有昂特米尔王国间隔，因此奥兹十分熟悉魔族内的体制——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长老院这种东西，过去魔族的所有大规模行动都需要经过大贤者迪恩的首肯，而魔王上任以后，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魔王，因此，所谓长老院只不过是为了在事后推脱责任的说法。
不过奥兹并没有指出这件事，对方既然敢说出长老院这个以往没有的机构，肯定早已想好了对策，例如当有心人追责时，魔族便临时搭起一个看似爵位很高，但实际上没有实权的组织，一旦发生了什么，便可以把全部过错推到长老院，对外声称是长老院未经魔王同意，擅自决定帮助基鲁出兵，而基鲁一面又绝不会拆穿魔族，处于弱势的库米海姆王国没有质疑的权利。
奥兹做出是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动作，径直转身，表示没有想再交涉的意思。
「这里不欢迎除了安洁妮圣女以外的圣女，请琳格兰总帅带这位镜华圣女离开吧。」
尽管镜华眼中已经浮现出无力神色，但琳格兰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以冷静语调提议。
「……奥兹陛下，如果我们掌握了能说服您子民的证据呢？」
「赝品能拿什么证据说服我？历来只有圣子才能出现在神谕仪式的现场，安洁妮大人的出场足以说明一切，如果我等能抵御哈里王国此次进攻，事后即便精灵族向我国索求赔偿，我也会尽可能满足，这是最大限度的退让。」
完全没相信琳格兰所说的能拿出证据的说法，奥兹依旧背对着琳格兰。
「那么，让镜华圣女告知奥兹陛下证据如何？仅仅只需要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奥兹陛下应该没有那么着急吧？我相信基鲁团长不会过分为难奥兹陛下才对。」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琳格兰在向奥兹传达，如果奥兹在这里忤逆自己建议的话，自己无法保证基鲁不会提前使用武力，同时也有『魔族军队完全听从基鲁指示』的含义。
在琳格兰看不到的地方连连皱眉，奥兹沉思了几秒后，面带愠怒的转过身看向镜华，庞大的眼睛让镜华整个人为之一顿。
「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这是让自己开始解释吗？
镜华游移不定的抬头看向琳格兰，琳格兰点了点头。
镜华忍不住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虽然内心害怕着身为上位者的奥兹，但自己已经处于不得不向前迈进的地步，畏缩着准备向前走出一步——不，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艾菈已经帮到自己这里，自己再表现出怯懦情绪的话，不仅会让奥兹看轻自己，同时也会让艾菈代表的魔族颜面扫地。
【更何况对方是把我赶出去过一次的人……干脆把它当成落后世界的愚民吧。】
当然，铭刻在记忆里的自卑感注定了镜华无法真正做到，镜华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鼓起勇气，除了愤怒与忌妒外，其他感情很难让人做出反常举止，真正能在危机关头鼓起勇气的，注定只有一小部分人，而这一小部分人里绝对不包括现在身为普通人的镜华。
深深吸了口气后，镜华抬起深红色的眼眸直视奥兹。
「请陛下把王冠交给我。」
换做平时，镜华绝对不敢说如此大胆的话，之所以这样，仅仅只是按照计划内的剧本照念而已。
意料之中的，奥兹微微眯起眼，空洞眼睛里的锐利目光差点让镜华下意识后退一步，镜华连忙绷紧全身，抢在奥兹开口拒绝前继续说下去。
「根据库米海姆王国的事实，第二代圣子在王冠内刻下了只有圣子才能解读的文字，只要我能解读出其中内容的话，也就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虽然发生过第三代圣子的事故，但据我转生时神明大人的解释，那是因为圣子们虽然来自异世界，但异世界也并非只有一个，出现无法解读的情况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是编造的谎言，关于世界的假说是艾菈提供给镜华的猜想。
「王冠内的文字么……」
奥兹紧皱起并不存在的眉毛。
老实说，如果不是镜华说出来的话，奥兹已经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开始，负责引导圣子的国王们便忘记了王冠内存有可以辨别圣子身份的文字的事，而也正因为前几代的忽视，导致了现在即便镜华能解读文字，奥兹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否正确的情况。
正确的发音已经无人记得，唯一能作为依据的，只有『解读文字后，王冠会发生异变』的传言。
看见奥兹陷入思索，镜华继续按剧本中的台词叙述。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神明大人曾告诉过我王冠内的文字，这样一来，我是神明大人派来的使者的事情，想必很容易验证了吧？」
即，既然自己提前知道了王冠上的内容，那么就算奥兹不把王冠交给自己，只要自己背出了王冠上的文字，就能证明自己是神明的使者。
至于自己是如何知道王冠内文字的事情，则是通过艾菈交给自己的记录水晶所解析，王冠内的文字正是统合政府的通用语。第二代圣子和自已一样，出生于地球里的统合政府时期，因此当昨晚镜华看见记录水晶上的文字时，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一切都是神明早已安排好的命运的感觉。
「奥兹陛下需要我现在说出王冠上的文字吗？」
「……我准许了。」
有了之前的话——给镜华一刻钟的解释时间——奥兹已经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他可以与基鲁甚至琳格兰发生冲突，但决不允许自己出尔反尔，即便他根本无从判断镜华所说的是否正确。
「那。」
不断调整呼吸，镜华上抬深红色眼眸，直直看向中心嵌有怠惰之印的王冠。
【已经到这个地步，绝对不能退缩……要相信艾菈。】
内心如此默念，镜华握紧出汗的拳头，轻启双唇。
「『被神指引的异乡人啊，欢迎汝的到来，吾以怠惰之印为永恒不变的见证人，成为下一代圣王吧，解放。』」
以所有人都无法听懂的统合政府语言，镜华缓缓说出了全部文字，而就像是在呼应镜华如同咒文的话般，原本镶嵌在奥兹王冠上的怠惰之印顿时亮起黄色光芒，眼睛形状的诡异纹路瞬间成为整个大殿的中心，一股如同实质的威压以浪潮之姿席卷周围，挂在墙上的火把顷刻熄灭，就连墙面的浮雕也开始出现脱落迹象，穹顶更是发出玻璃破碎前的脆响。
而就在这股威压即将侵袭镜华时，琳格兰及时插入到奥兹与镜华之间，从储物道具里拿出盾塔挡在镜华身前。
铿。
明明是没有实体的浪潮，击打在盾塔上时却发出了金铁交响的声音，而即便是已经有40级实力的琳格兰，在此冲击下也不禁晃动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