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摹人之术……说来其实也简单。”陈默目光上下打量了两眼灵左，随后继续说道：“本尊观你并非是那种世间伟丈夫的料子，摹画气吞山河之像就不太适合了，同理也不适合诸天神佛的镇压之路，也罢，那便传授你荣枯循环的生死轮转之像吧，你且听好了……”
决定好传授给灵左的心像类型之后，陈默话音稍顿，接着道：“身似漂萍木，天地无有根，一季繁荣一季枯；荣则十万里，彻地通天渊，下宿神魔上居仙，枯则绝生机，宇内无人寰，仙佛嚎哭鬼神惊……”
随着陈默的话音，灵左内心原本已经有了些许雏形的龙蛇剑影立刻崩碎成点点流光，然后一片漆黑水面之上，不知从何处漂来了一棵枯萎到只剩下犹如火柴梗般造型的树干。
树干静静漂浮在水面之上，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但是却又有无数虚幻的根系散布在水中，一刻不停地快速进行着吮吸，灵左甚至能够听到树干根系吮吸水流的声音，而就在这样玄之又玄的视角之下，整段树干都在迅速变得丰盈并且成长起来，它一直一直一直都在不断生长着，吸收养分，然后生长树干，再吸收养分，然后又继续生长……直至长到了数十万里高，承载树干的水面早已被吮吸干净消失不见，而剩下的庞大树干则撑起了整个天地之间的广袤世界，十万里树干上，神魔仙佛寄宿，草木妖兽滋生，四季巡回轮转，好一番生机盎然的气象。
而又一转眼，长久没能得到水流滋润，树干逐渐开始枯萎凋零起来，草木化作朽土，妖兽只剩骨骸，风一吹便全都散成黄沙，寄宿于树干之上的神魔仙佛更是哭的哭惊的惊，最终也没能逃脱化为灰灰的命运，枯萎到最后，彻地通天的庞大巨木重新变回一根火柴梗似的枯槁树干，寂静无声等待着再次有水流从虚无当中积蓄而出……
如此循环往复，一轮又一轮的枯荣，无数繁华世界自树干之上诞生，又随同树干的枯萎一并走向终结，灵左已经浑然忘记了自我、忘记了龙蛇剑、忘记了万剑诀、忘记了陈默、忘记了仙武宗、以及之前的一切事情，他仿佛就化身为那棵巨木，繁荣时撑起了天地，又在枯萎之时不断走向一轮轮的终结。
——建木！
冥冥当中，一个名字从灵左的意识里浮现而出。
建木，这就是那棵巨木的名字！
天地支柱，神树建木！
一荣一枯的循环，便是由生至死的轮转！
“灵左，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建木，不……是我自己？”
灵左眼前，建木的荣枯逐渐开始加速，汲无垠之水而繁荣，又在虚无当中凋落，荣枯、生死，就像是一个首尾相接的环，慢慢连接在了一起。
“建木不生不死，不增不灭，其由生可以至死，而由死亦可至生，便以建木作为你的剑仙本相，驭使灵剑吧。”
陈默看着灵左双目微闭的样子，目光实际上却是直接看到他神台之上那株新生的天地建木，于是又继续说道：“魂念本相已成，现在你可以开始摹剑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蛟灵、入微！
紫竹林内，叶落无声。
剑影扫过半空，冷光湛湛似银屏铺开，灵左仍然微微合拢着双眼，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与肃穆，反而逐渐变得平静放松起来。
沙沙……
软底练功布鞋踩在林间落叶上面，不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响，灵左脚下绕着八卦阵盘一遍又一遍踏出七星步的轨迹，不知从何时开始，一股微风轻轻缠绕在他身上，也盘旋延伸到了龙蛇剑的锋芒之间。
摹人，人如建木！
摹剑，剑贯死生！
无形的观想当中，灵左已经完全进入到了神树建木的荣枯循环意境当中，一荣是一生，一枯是一死，荣枯的循环便是生死的轮转，而不断轮转着的生死循环之间隐约浮现出了一抹斩天绝地的森冷剑芒。
龙蛇……
似龙之蛇，即为蛟！
龙蛇剑！
“——昂！！”
天地之间，建木之上，点点剑芒化作银白鳞甲，一头庞大蛟龙缠绕着建木主干高高扬起了狰狞头角，随后它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眼前的苍茫天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鸣。
一荣一生，生是纯阳，一枯一死，死是至阴。
荣枯，生死，阴阳……
天地不停翻覆，建木历遍枯荣。
生与死、阴与阳，灵左观想的画面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混沌，建木消失了，天空和大地也消失了，那条带来建木荣枯的河水也消失了，所有一切都交织混杂在一起，而就在这样朦胧模糊的世界当中，一股白色的气流与一股黑色的气流油然而生，两道气流刚出现就立刻彼此相吸碰撞到一起，像是两块正负极的磁铁一般，但真正完全接触之后它们却又始终没办法彼此相融，只能保持着紧密接触的状态飞速旋转起来。
如此旋转着，黑白交界的位置，一把通体雪白银亮的长剑正在反复被磨洗着锋芒……
“灵左，剑相已成，还不醒来？”
眼看灵左神台之上剑相稳固的同时，陈默出声提醒了一句，而听到他提醒的话音，灵左立刻浑身一颤，然后他整个人都仿佛脱离出一层水面般由恍惚变得清醒起来，双目瞬间睁开，口鼻之间也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呼……吸——！！”
待到肺部一口浊气排空，再次深深吸入紫竹林间清冷的空气，灵左眼神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他脚下不停，最后走完一遍七星步，随即便顺着剑诀接下来的路数开始挥舞起了手中银光闪闪的龙蛇利剑。
嗡嗡！
利剑横空，这次却和刚才剑掠无声的情况不同，随着灵左的持剑挥舞，龙蛇剑不断震荡起剑刃，发出声音异常明显的剑鸣。
在真气加持之下，灵左甚至能够清晰看见有无数灵机光点自然而然般从竹林各处汇聚而来，它们宛若被赋予了生命，或是犹如飞蛾扑火，或是像飞鸟停留，所有的灵机光点最终都汇聚到了龙蛇剑上，以至于整把剑的剑身都在不断散发出纯白刺目的光芒！
但是剑诀到这里，才仅仅只走过了一半的招式路数……
陈默并没有开口喊停。
所以灵左还在继续挥舞着长剑。
龙蛇剑上闪耀的光芒变得越发炽烈！
灵机不断朝着剑舞的中心汇聚、压缩，甚至都已经渗透进了龙蛇剑的剑身当中……它此刻不再是被大量天地灵机渲染得发出光亮，而是剑刃本身就在发光！
发光、发亮！
“昂！！！”
有那么一瞬间，灵左仿佛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耳畔传来，震得他浑身骨骼连同头皮都在一起发麻，与此同时，他眼中已经算是光芒夺目的龙蛇剑当中，一道庞大的蛟龙本相冲天而起，在半空旋转两圈后怒张开血盆大口，迎头朝着他吞噬而来。
“……啊！！”
灵左被眼前异象吓得失声发出惊叫，然而就在下一刻，那头已经扑到他眼前的蛟龙却又忽然散作虚影，紫竹林还是那座紫竹林，陈默依然静静站在他旁边几米开外的位置，但是那些仿佛被注予了生机活力的灵机光点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刚才显现出蛟龙本相的龙蛇剑则不知何时脱手飞出，半截剑刃深深没入进地面岩石当中，剩下的半截雪白剑刃遍布着密集而银亮的蛇鳞细纹。
“刚才你为什么让剑脱手了？”陈默环抱双手朝他问道。
“我……弟子、弟子好像看到了……”
灵左仍然有些心存余悸的喘了喘粗气，他目光看向倒插在地上的龙蛇剑，等到心神稍定才继续说道：“弟子刚才好像看到了……看到有一头蛟龙从剑上飞出来！”
“蛟龙？”陈默跟着也看了眼龙蛇剑，随即他轻哼一声道：“蛟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本来就是用蛟血与蛟灵灌注出来的一把灵剑，刚才只是蛟灵在呼应你的剑诀罢了，你又何故表现得如此不堪？”
“蛟灵……？”
灵左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然后他立刻又低下头去，面露羞愧道：“弟子明白了，是弟子大惊小怪，还望宗主大人恕罪！”
“本尊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怪罪于你？抬起头来吧。”陈默盯着他摇了摇头：“不过你也千万别让本尊的这一番苦心与期待落空了才是，去，把剑拔起来，再行一遍剑诀给本尊看看。”
“弟子遵命！”
听到陈默说不怪罪自己，灵左顿时喜上眉梢，他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几步走到龙蛇剑旁边，伸手握住剑柄稍微用力往上一提，没入地面一半的剑刃很轻松就被他拔了起来。
“呼……”
缓缓吐气，清空心绪，建木虚影顺流漂来……
“——吸！”
一口清气灌入体内，寒光剑影翩然而生！
下一刻，灵左手持长剑开始绕圈走起了七星步，生死磨盘之间，龙蛇剑影若隐若现。
七步走完，天地灵机汇聚，他抬手便挥舞出了第一式剑诀的路数……
昂！！！
紫竹林间，某一刻再次有蛟龙虚影冲天而起，不过这一次灵左并没有松手。
他咬牙硬顶着蛟灵的凶煞之气，手中行剑如水，继续走完了最后的两式剑诀路数。
……游龙归海、凤落西山！
“锵！”
灵左手腕轻轻一转，龙蛇剑立刻归还进剑鞘当中，而陈默则对他拍了拍手，微笑称赞道：“不错，虽然最后的驭灵两式还差了点味道，不过你已经基本学会这套练剑入微的剑诀秘术了……嗯，算是半只脚踏进剑仙的门槛了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色蝴蝶，飞舞翩翩
“门槛……？”
完整使出全部的剑诀招数，灵左本来还有些喜上眉梢，但陈默赞赏的话却是让他丝毫顾及不上高兴，急忙打蛇上棍继续追问起来：“宗主大人……师尊！敢问这剑仙御剑之道，究竟如何才算是真正有所成就呢？”
“有所成就的剑仙嘛……”
陈默稍微想了想，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这个问题你有空可以去问问优纪，她勉强算是在剑仙一道之上有些造诣的。”
“优纪长老？”
灵左闻言脑海当中瞬间闪过一道静静盘坐于养心殿内的少女身影——三千青丝顺着飘逸道袍披散垂下，昼夜转换的时光落在殿内飞尘缓缓的空气当中，无数个日夜不断重复着黑与白的轮转，少女阖眸低首气质朴素无华，然而在她身旁却连光阴长河都仿佛凝滞住了前进的步伐……
仙武宗内外门上下，在弟子当中最具有威望的长老毫无疑问是平时负责处理各种闲杂事务的黛菈长老。
而掌管弟子阁庞大灵物库存的洛兰长老则是所有弟子都最敬畏的一位，毕竟万一不小心惹到了这位长老大人，往后再想从弟子阁里换取什么灵物，那可就免不得要平白经受许多刁难了。
不过除了这两位宗门长老，要说最令仙武宗弟子憧憬与向往的长老，那肯定还是非优纪不可的。
她人气如此之高的原因很简单，总共有三点：
其一是优纪作为宗主左膀右臂的地位，即便放在整个仙武宗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黛菈长老和洛兰长老见了她也要退步礼让三分，更遑论是其他拜入宗门的弟子？
其二是优纪绝强的实力，有不少内外门弟子都曾经亲眼见过仙武宗主峰旁边的一座半截平顶山，据说那里曾经也有一座耸入云端的巍峨山峰，并且那座山峰原本就是仙武宗的门派驻地所在，结果后来优纪长老在山巅渡劫，整座山峰都被劫雷硬生生劈垮了一半，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仙武宗主峰存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深不可测的高强实力……要说如果光是这两点的话，优纪其实也只会是一位比洛兰更加受弟子们敬畏的长老罢了，然而除了这两点，她身上还有最为关键的第三点特质——那就是风华绝代的气质！
风华绝代，这个词汇放在她身上，真的是丝毫都没有夸张。
哪怕灵左对于男女方面的情感并没有什么欲望和需求，但他仍然从优纪身上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魅力与吸引。
外貌的美丽还只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她那种飘逸出尘混杂着位高权重、同时还透露出些许少女娇俏和睿智娴熟的复杂气息。
每当优纪身穿宽松道袍盘腿静坐于养心殿上之时，殿外经常就会有各路内外门弟子“偶然”路过，他们一个个脖子都快要伸进养心殿门口里去了，目的只为了能够多目睹目睹优纪长老的芳容……所有优纪在宗门之内的人气与受欢迎程度，由此便可以略见一斑了。
想到宗主让自己可以去找优纪长老多请教请教关于剑仙的一些基础问题，灵左哪怕心无旁骛，可他内心仍然还是难免升起了几分淡淡涟漪的波澜。
“好了，关于剑仙成就如何的问题，日后等你有宽裕的时间了，都尽可以去找优纪长老询问个清楚，现在本尊就不与你多浪费时间了。”
陈默并没有给灵左太多心猿意马的时间，他再次抬手从半空凝聚出来一柄利剑，接着问道：“剑仙御剑，还记得怎么划分类别的吗？”
“是，弟子记得。”灵左仔细回想了一下，语速有些迟疑道：“分别应该是以气御剑，以神御剑，以魂御剑……呃，对吧？”
“本尊问你的问题，你又把问题还给本尊作甚？”陈默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你倒是记得够清楚，没错，御剑之术总共分为气、神、魂三道，这三者并没有谁强谁弱的关系，甚至以气御剑最后也要走神、魂两道，然而对于神、魂两道来说，他们却是不需要再重修一遍以气御剑的路数，至于这三种御剑类别的强弱……倒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说法。”
“是，弟子受教了。”灵左恭敬垂首说道，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不过他也确实是在专心了解关于剑仙的情况。
毕竟……从今往后这可就是他将要踏上的仙路了，必定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而以气御剑的气，说的当然就是真气了。”陈默对于灵左不声不响就摆出虚心求教姿态的样子十分满意，于是多介绍了几句。
“不过其实就算你用真元去催动，那也还是叫做以气御剑，而以神御剑的神，说的其实是神念，至于以魂御剑就更好说了，直接就是以魂魄本相驾驭灵剑，说是御剑，其实叫驭剑还要更加准确一些。”
“所以弟子现在……应该就算是以气御剑吗？”
灵左稍微调动起一丝体内经络当中被塞满了的真气，他本来是想要灌注进龙蛇剑的剑身里面，然后尝试尝试操纵飞剑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不过因为始终不得方法，最后那一缕真气只是沿着龙蛇剑的剑身盘旋一圈，然后就直接消失了！
目睹着灵左有些想当然的粗疏手法，陈默摇头笑了笑。
“不，你这可不算是以气御剑，顶多……也就只是手法稍微粗鲁一些真气洗剑罢了，嗯，真气还是从本尊这里借去的。”
……
紫竹林外，通天殿前。
下午的斜阳逐渐移动到与仙武宗山顶齐平的高度，无边云海尽头，金红夕阳开始翻涌起辉煌灿烂的霞光。
“今日比试已经全部结束，你等可自去弟子阁换取获胜奖励，明早继续进行最后的四强赛与决赛，迟到不来者当以弃权论处，都散了吧！”
黛菈站在高台上宣布完就转身离开了广场，而剩下的一众外门弟子与二代弟子们，此刻都以敬畏夹杂着恐惧的目光注视向巍然屹立在高台前方的获胜四人。
准确来说……敬畏是给其中三位的，而恐惧则独属于一人。
——江恒！
“呵呵……”
感受着身上集中的恐惧目光，他无所谓的笑了笑，金红夕阳将霞光撒满他浑身布衣，仿佛泼头淋下的浓稠鲜血，透露出十足的凶煞与妖异！
第一百三十章 江恒、商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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