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哗啦啦……！
黑血冲刷在餐桌上面，甚至发出了水流拍打物体时的声响。
坐在陈默旁边的修伊转头楞楞看着这一幕，血水溅起的飞沫在她白皙侧脸之上留下点滴喷溅状的猩红血迹，直到手掌轻微感觉到一阵温热濡湿的触感，她才恍惚着抬起手来。
低头一看，原本犹如青葱般嫩白的五指，此刻已经染满血色！
“救、救人……”
仿佛如梦初醒，修伊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她直接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扶着陈默的肩膀将他转回到正面，结果却看见了一张肌肤颜色靛青发紫、五官表情痛苦扭曲成一团、形同地狱恶鬼般的脸颊。
如此恐怖凄惨的模样，让修伊瞳孔狠狠一缩，她立刻扭头对亨利·康拉德怒吼咆哮道：“救人啊！还愣着干什么？这里有没有医生？快点叫过来救人！”
“医生……我，我这里怎么可能随时都准备着医生？”
亨利·康拉德也是满脸的惊恐与茫然之色，不过在他眼神深处，却是悄然闪过一缕冰冷得意的残忍目光。
“亨利·康拉德！”
听到没有医生，以及感觉到陈默身体越发剧烈的颤抖程度，修伊怒不可遏，直接伸手从裙摆里掏出转轮手枪。
刚从战场上退役归来的职业军人，反射神经是非常恐惧的。
从掏出手枪到咔哒一声扳下击锤，半秒不到的时间，黑洞洞枪口已经对准了亨利·康拉德的眉心。
“侄女，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亨利·康拉德近距离注视着转轮手枪的枪口，浑身都瞬间变得冰凉下去。
“如果威廉他死了，我就杀了你。”
修伊语气冰冷到毫无任何感情和温度，“妲丽安，到我背后来。”
妲丽安这个时候一句话都没说，直接麻溜绕过餐桌，跑到了修伊身后。
而修伊双眼目光连任何一秒都没有离开过坐在餐桌主位之上的亨利·康拉德，她脸上完全不见了所有的表情，空军击坠王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从军三年，她至少驾驶着战斗机歼杀过数百乃至上千的敌人，这份浓厚杀意带来的可怕气场，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东西。
比如说此时此刻，哪怕餐厅里就有十几个仆从和佣人，而且修伊的枪口也没有对准着他们，但这些人却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浑身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一般的压迫感，十几个人全部僵立在原地，没有任何人胆敢做出不轨举动来。
“侄女……”
亨利·康拉德紧张地不断吞咽着唾沫，他刚想开口求饶，修伊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闭嘴！亨利·康拉德，谁是你的侄女了？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是，是……修伊，修伊，这样行了吧？”
亨利·康拉德赶紧改口道，他是真怕修伊会在盛怒之下直接开枪把自己给击毙了。
刚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军人，而且还是身负巨大荣誉的那种，杀个人对他们而言……那就真的只是谈笑间随手为之的事情罢了。
不过修伊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改口而让态度稍微转好一点，仍然满脸寒霜注视着他，声音犹如从九幽之下传来般，继续说道：“我不管你这里有没有医生，但如果威廉死在了你这里，我会让你连接受法律审判的机会都没有。”
“我，我这……”亨利·康拉德面如死灰，他目光扫了眼被修伊单手扶着肩膀，嘴里虽然不呕血了，但俨然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的陈默，额头都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让厨娘下的毒，那可是绝对没救的剧毒，而看修伊此刻这么暴怒如雷的样子，如果威廉真死了，自己绝对有很大概率是会被她一枪毙掉，直接给威廉偿命的！
完了……
没想到，真的是棋差两步，威廉替修伊挡下来的毒汤灾劫是其中一次变数，而修伊直接暴怒掀桌，准备杀掉自己则是另外一次变数。
亨利·康拉德内心苦涩，脑子里思绪飞转，不断寻找着破局之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思索，局面都似乎已经到了绝境关头。
“康拉德先生！康拉德先生，不好了！康拉……”
就在餐厅里面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之前端下鹿肉汤的那个佣人一路尖叫着跑了进来，但她前脚刚踏入餐厅当中，随后立刻就看见修伊扶着浑身是血的陈默，另一只手平举着一把转轮手枪，枪口正对亨利·康拉德的场面。
女佣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下子变得没有了声音。
不过修伊也好，亨利·康拉德也好，全都朝她投来了视线。
修伊是满目冰冷，并且略带一丝疑惑，似乎有些好奇她刚才究竟在喊什么不好了。
而亨利·康拉德……
则是顿时露出了惊喜若狂的目光！
女佣一路上嘴里喊的不好了是什么事情，他心里瞬间就猜到了，毕竟那件事是他早就布置下去的，而现在，提早布置好的事情，或许可以成为救下他一命的绝佳机会！
“你说，什么事情不好了？”亨利·康拉德硬顶着被枪口所指的压力，扭头对女佣问道。
“是……是拉结尔……”
女佣虽然被餐厅里的情况吓到了，但亨利·康拉德作为宅邸主人，也是统治附近地区领土的贵族，他的话还是有些威信的，所以女佣强定心神道。
“拉结尔？”亨利·康拉德眼中目光越发明亮起来，“你说清楚，谁是拉结尔？”
“拉结尔是，那个……负责烹饪之前那道鹿肉汤的厨娘……”
刹那间，
听到女佣这话，修伊握枪的手臂轻微抖动了一下。
而亨利·康拉德几乎是急不可耐般，继续追问道：“拉结尔她怎么了，才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
“拉结尔，她……”
女佣目光偷偷瞥了眼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修伊，然后继续回答亨利·康拉德的问题。
“她死了，康拉德先生……死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面，是自杀。”
第十八章 幻书：立体绘本
面积狭小的房间里面，窗户紧紧锁闭，窗帘也拉了起来，一道中年女性的身影迎面朝下倒在床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声息。
亨利·康拉德和修伊出现在房间内时，几位佣人围上去把倒在床上的中年女性翻转过身来，面容正是之前那个女佣口中所说的拉结尔，不过看她此刻双眼瞪大、瞳孔涣散，面部肌肉彻底僵硬，就连胸口也完全不见呼吸起伏的样子，肯定是已经死亡有一会儿时间了。
“先生，这里有发现！”
几位佣人抬出拉结尔的尸体，然后又在拉结尔的房间里面翻找片刻，忽然有人手里举起一个金属小瓶，大声叫喊起来。
“什么发现？拿过来看看！”
亨利·康拉德赶紧把发现金属小瓶的佣人叫过来，让他打开瓶子，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物质。
看着瓶子里的白色粉末，修伊和亨利·康拉德都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当中。
最终还是亨利·康拉德，最先打破了沉寂：“看威廉小哥之前的样子，应该是中了毒才对，这些粉末……或许就是威廉小哥中毒的原因？”
“你难道想说，是这个厨娘给威廉下了毒，然后畏罪自杀了？”修伊目光冰冷注视着亨利·康拉德，握在手里的转轮手枪丝毫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说，或许有这个可能性，也说不定呢……”
亨利·康拉德咽了咽唾沫，继续道：“而且我也没说，她下毒就是为了毒杀威廉小哥啊，或许她的目标其实是我呢？因为不满足于平时我给她的待遇，所以就心生仇恨，之类的……毕竟当时，那份鹿肉汤可是直接被端上了餐桌的，谁喝下去都很有可能啊……”
“但你并没有喝，不是吗。”修伊冷笑一声，“而且你还主动给我盛了第一碗呢。”
“我只是，只是……想尽到宾主之情……”
亨利·康拉德眼睑有些不太自然的抖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强作镇定道：“现在还是先搞清楚，这些粉末到底是不是如我刚才所猜测的那样，就是毒杀威廉小兄弟的毒药这件事情比较重要，那个……谁来着？你去，赶紧找条狗来！快点，要健康的狗！”
亨利·康拉德随手指向门口聚集着的人群里面，被他所指到的佣人立刻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功夫，佣人抱着一条浑身白色带黑斑纹的田园犬跑了回来，狗被放下也没有乱跑，而是亲昵的舔了舔他的掌心。
安抚好狗的情绪，佣人直起身说道：“康拉德先生，狗带来了。”
“好，你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喂给它！”
亨利·康拉德把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瓶递给佣人，后者也没怎么迟疑，本来这条狗就是在宅邸里豢养着的，所属权归亨利·康拉德所有，想怎么处理都是他的权利。
摸了摸狗头，让它情绪更加放松下去，随即佣人直接抬起狗脖子，狗也没有挣扎，反而以为这是什么游戏，尾巴晃得飞快。
下一刻，佣人另一只手直接把瓶子里的粉末倒进了狗嘴里面。
“汪……？”
狗有些不明所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过佣人此刻已经起身退开，一群人目光炯炯观察着狗接下来的反应。
十秒，二十秒……
根据之前陈默从喝下鹿肉汤，到毒性发作，再到性命垂危所经历的时间，不难判断如果白色粉末真是毒药的话，那么这肯定是一种生效极为迅速的剧毒。
时间临近一分钟。
狗本来正在摇着尾巴转来转去，似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周围人都一言不发看着自己，但紧接着，它突然开始汪汪乱吠起来，轻快绕圈的步伐也一下子变得慌张混乱，爪子用力蹬在地上发出唰唰的抓地声音。
“毒！真的是毒！”亨利·康拉德面露狂喜之色，大喊大叫起来。
而修伊则仍然面沉似水，表情难看的注视着正在疯狂上蹿下跳的狗。
蹿跳了大概十秒时间，狗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张开大嘴本来是发出汪汪狂吠的声音，但现在却只能听到喉咙里传来“咕噜噜”好似肺痨喘气时一般的痰音。
不过堵在狗的喉咙里，让它发出如此痰音的，可不是什么痰……
喘了两口气，狗再次张嘴，一大股腥臭黑血立刻犹如拧开阀门的水龙头般从它喉咙里喷涌出来！
哗啦啦……
黑血冲刷在房间地面上，竟然像是直接往地上泼了盆水一样，出血量……极大！
看见这一幕，修伊手掌一抖，终于再也握不住转轮手枪，颓然的垂下了手臂。
而亨利·康拉德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是这种毒！就是这种毒！是这个厨娘下的毒！跟我没关系！”
“现在就开始高兴……还太早了点吧？你身上的嫌疑，可还没有洗干净。”
修伊抬头盯着亨利·康拉德，表情冰冷道：“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是不是有人栽赃嫁祸，以及她跟你有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这些我都会让人仔细调查的！”亨利·康拉德拍了拍胸口，一脸光明磊落表情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亨利·康拉德以康拉德家族的名誉起誓，绝对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让你来调查，我不放心。”修伊仍然面色冰冷注视着亨利·康拉德。
“那你说要怎么办？”
“报警吧。”修伊目光注视着房间里的情况：“今晚我就住在这里了，以防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半夜跑来破坏现场或者悄悄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一切都等到警察来了之后，调查清楚一切再说。”
“这……这里这么脏乱，还有地上的血……”亨利·康拉德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从军这几年，更脏更乱的地方也住过，无妨。”
修伊眼神冷冷看向其他佣人：“凶杀现场，你们可以离开了。”
佣人们站在原地没动，她又目光扫向亨利·康拉德。
“康拉德先生，你不管管？”
“……”
亨利·康拉德与修伊无声对视一眼，忽然扭过头，表情愤怒看向房间四周的佣人，大吼道：“都在这里待着干什么？没听到话吗？杀人现场！赶紧都给我滚！”
哄——！
这次佣人们终于动起来了，全部一涌而出离开了房间。
亨利·康拉德跟在后面，正当他就要跨出门口时，修伊忽然开口道：“康拉德先生。”
“……是，迪斯瓦德女士，还有什么事吗？”亨利·康拉德闻声止住脚步，略微停顿片刻后转回过头，脸上已经露出一抹礼貌笑容。
“如果调查出来，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会亲自向你道歉。”
修伊缓声道，然后话锋一转：“但如果就是你做的，哪怕你被抓进监狱，我也会杀了你，给威廉赔命。”
“是吗？那我就等着迪斯瓦德女士的道歉了。”
亨利·康拉德表情毫无异色，说完就转身继续离开了房间，并且反手将房门也轻轻带上。
房门关闭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怨毒之色。
……
夜色渐深。
厨娘拉结尔的狭小房间里面，斑点狗尸体已经僵硬，满地的黑血略微凝结，拉结尔本人的尸体则靠在墙边，唯一的单人床铺上，修伊盘腿蜷缩着坐在床头与墙角相接的位置，威廉的尸体平躺着放在床上，妲丽安则是坐在床边，目光眺望着窗户打开之后从夜空当中照射进房间里面的清冷月色。
“那个亨利·康拉德，你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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