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到哪里是个头，到哪里会如何，只有到了那里才知道。
前路未卜，却是不行不行。
郑毅犹豫了一下，张口欲言，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兜兜转转，终究是变成了一句清淡的话语。
“……还有哪个需要移动吗？”
单调的安慰对托尔来说并不必要，少年的眼神中仍然残留着令人赞叹的坚强。可除却简单的安慰之外，郑毅也没法在这时候对托尔倾诉太多自己知道的事。
以【托尔所知道的空条正义】为基础，郑毅不能对托尔以及其他孩子们说出“其实大天使号上相对更安全”这种“胡话”。
一旦说出口，接踵而来的麻烦才真的没法解释和处理，只会把情况越弄越糟。
有意义的话说不出口，能说出口的话没有意义。
……没想到这话有一天能用在自己身上。
郑毅磨挲了一下指尖，悄悄掩藏起面容里的自嘲。
“啊，没了没了，基本上都安装到指定位置了，接下来就是基拉的领域了，我们多半也帮不上啥。”
笑着摆了摆手，托尔忽然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郑毅，然后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不过空条，你的力气是真的大。虽然之前就有点体会，可实际上见到你发挥还真是两回事。”
似乎是为了提高言语的力度，托尔嗨特意比了比身后那些比他还高大的固定架，以及上面泛着金属光泽的各种部件。
“这些东西一般来说可都是要叉车才能转移到固定架上的咧！”
“我只是，经常锻炼。”
这哪里是什么经常锻炼可以做到的水准。
托尔扯了扯嘴角。
他可是记得这些部件从重卡上卸装的时候，自己清楚的瞧见了那些集装箱上标注着每一个部件的大体数据。
里头就没哪一个重量低于300kg。
而郑毅当时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举重若轻的把这些个部件从集装箱里独自拖出来挨个放到用于装机的固定架上。
效率甚至比另一边使用叉车的塞依卡兹还快！
作为一名工院的学生，加上教授的研究项目一直跟人型MS的构造有关，虽然常常摸鱼但托尔还是有一定的力学基础的。
能够以那种体势移动不下于300kg的不规则重物，且在这样的高强度运动后大气不喘，托尔难以想象郑毅究竟有多强大的绝对力量和肌肉耐力。
他甚至偷眼观察过郑毅的衣料下是不是有机械设备的义肢，但结果都证明那兼具弹性的饱满肌肉完完全全都是原装货。
郑毅的身体，有着不亚于部分重机械的力量――这种概念，隐隐植根于托尔的思维中。
也正是因为这个概念，托尔开始对郑毅有了一点猜想。
瞧了一眼正在驾驶舱中听从玛琉指示尝试与地球军取得联系的基拉，托尔迟疑了一瞬，挠着后脑侧过头来看向郑毅。
“那个，空条。”
“怎么了？”
“你以前跟基拉见过吗？”
“没有，今天是头一遭。不过我听说过基拉同学，所以要说完全没了解倒也不至于。”
“是嘛……”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托尔在基拉和郑毅之间流转了一阵视线，旋即轻轻叹了口气。
“海里奥波里斯原来是个好地方，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这次的事件不会影响太多……好吧，我也不傻，知道这不现实。但地球军和ZAFT之间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上我们呢。”
男孩抱着脑袋往后一靠，紧贴着薄凉的金属墙面。
“中立这种事……就这么不被允许吗？明明无论是调整者还是自然人，会来到这里的大家都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而已。”
郑毅没有马上给予回应。
他注视着驾驶舱里面色有些窘迫的基拉，右手插进裤兜，用指尖不着痕迹得抵住某颗坚实的东西。
那是装有哥莫拉的胶囊。
根据终端的介绍，这东西会根据装入生命体的习性喜好模拟适应的环境，不仅能维持生命体的基本体征，还能起到濒临死亡时用于稳定生命体征保存性命的作用。
这番介绍，让郑毅愈发坚信那位去过奥特曼世界的代行者前辈，绝对向庭院提供过光之国的某些特殊技术。
也许正是由于这些技术特性，胶囊的手感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透着一股金属质感的凉意，入手时意外的温暖，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暖水袋。
像是能从胶囊上感受到哥莫拉的情绪，郑毅的眼帘微垂。
“我想……”
斟酌了一下言辞，郑毅的声音平淡又悠扬，就像是在讲故事的老人，横躺在年岁不小的摇椅上晃荡：“我想，这场自然人与调整者之间的纠纷，或许很快就会暂时告一段落了。”
“哎？”
托尔讶然的看向郑毅。
见到的却是青年认真的神态。
对。
自然人也好，调整者也好，大家本质上其实都是人类。
这场自然人与调整者之间的纠缠，实质上仍是人类与人类之间内部的问题。
而对人类来说，想要短暂结束内部问题最好的办法……
ps：
第一更
以上
第三十五章：将倾
“不行，还是没回应！”
摁着耳边的通讯麦克，基拉的表情逐渐变得更为焦虑。
一方面，与地球军之间的通讯始终没能得到回应，另一方面，海里奥波里斯内部的避难信号到现在也没有停息。
卫星外头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ZAFT军是否已经退走了？
海里奥波里斯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联系不上残存的地球军，之后又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还有――
放下耳麦，基拉抬起头看了一眼卫星内的人造天穹，视线落在了远处。
那是ZAFT军之前退走的方向。
“阿斯兰……”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轻轻摇摇脑袋，把忽然闯入脑海的紊乱思念踢出门，基拉重新拿起耳麦，正准备要继续尝试呼叫。
“这――军――”
耳畔响起的人声混杂着恼人的电子杂音，吱吱喳喳的电流乱音让基拉没法很好的分辨对方话语中的内容。
但毋庸置疑，有人在这个地球军频道中回应了他。
基拉迅速抖开一旁的操作界面，开始手动调试频道的接收状况。
这是他十岁的时候就尝试过的小操作。
显然，时间没能把这件小事变得困难。
耳麦里的声音愈发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地球联合军，听到请回复。这里是地球联合军，听到请回复。”
来不及摘掉耳麦，基拉一埋腰从驾驶舱里探出身子，对着正坐在外头的玛琉高声喊到：“联通了！”
听到基拉的呼喊，玛琉立刻挺着虚弱的身体从长椅上站起，有点踉跄的跑向基拉这边。
“维持住通讯，基拉君！”
“没问题，只要不是被有意切断或者遭受更强的干扰，应该不会断开通讯。”
“好，辛苦了！”
身后跟着才反应过来的米莉，玛琉越过同样聚集过来的男孩子们，站到了强袭的面前。
这时候她才发现，不同于身手敏捷的男孩子们，如今肩膀负伤的她似乎没法很好的顺着强袭蹲的躯体攀爬到驾驶舱。用于装机的固定架则显得更加危险陡峭，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一时间，玛琉杵在强袭前方，看上去有点微妙的尴尬。
“基拉君，那个耳麦能拿下来吗？”
“抱歉，这个是一体制……”
“不，是我犯浑了，这毕竟不是指挥机，连急救设备都没有怎么会有通讯设备的备份。”
揉了揉眉心，玛琉左右寻了寻，想找一个看上去好一些的攀爬点。
时间紧迫，她已经因为犯蠢浪费了一点时间，在ZAFT随时可能攻进来的眼下，谁也说不准能有多少余裕。
然而现实是，玛琉的肩膀不允许自己争分夺秒。
无奈之下，她回过头环顾了一下孩子们，最后目光定在了郑毅身上。
郑毅眨了眨眼，从那副素雅的面容上看明白了玛琉的想法。
心领神会。
他挠了挠头发，走到了玛琉身前。
“冒犯了。”
“应该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那倒不至于……
伸手轻巧的将玛琉拦腰横抱起，郑毅沿着固定架的支点连续纵跳了几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基拉面前。
面对着玛琉【果然如此】以及基拉略显复杂的神情，郑毅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爽朗一笑。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干脆利落的放下玛琉，让玛琉坐进对三个人来说太过拥挤的驾驶舱，郑毅一翻身，从强袭上头又跳了下来，扩大了提供给玛琉和基拉的空间。
那里并不需要他多逗留。
而且他其实也没想过要隐藏自己身体能力的不同。
在这个微妙的世界里，过份超出自然人水准的力量，只要不展现出太过超自然的表现力，往往就会被定性在调整者的范畴。
郑毅并不介意自己可能被玛琉定性为调整者，或者说他其实是希望这样的。
否则，当基拉作为调整者的身份被指出时，对那个孩子的负担就太过沉重了。
可以的话，哪怕是一点，郑毅还是希望减轻一点这些孩子们将要面临的艰辛困苦。
这也算是郑毅对自己此时此刻不得已的某些不作为，进行的一种补救。
为了任务，不得不对面前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用这种可能将他人一并卷入风险的方式去行动。
对郑毅来说，这是一件相当煎熬的事。
哪怕他已经在尽力于这个范畴下帮助着孩子们，保护着这颗海里奥波里斯，可内心深处，郑毅还是逃脱不了那种自我意义上的谴责感。
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做不到救助所有人。
但他仍想过要去救助所有人。
做不到，他会苦恼。
但苦恼之后，他还是会坚持。
至少，先从身边力所能及的部分开始做起。
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天空，郑毅微微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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