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讶子忧愁的，是如今的郑毅究竟有多强这件事。
对，【剑士】也好，事件过后重新定下的【黑暗】也好，对讶子来说这些代号都远远及不上曾经少年尚且青涩的自我介绍时所留下的名字。
讶子很清楚，那就是郑毅。
讶子并不是一个善妒的人。
多年不见的友人重逢，安然无恙的同时又技艺精进，对讶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可问题是，讶子根本看不清，现在的郑毅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单单一个人类的强大，能企及到何种层次？
斩杀猛兽？她早已能做到。
击溃父亲？那是她成长的勋章之一。
抑或是单凭刀剑，挑战自己的界限？
为了追逐那道背影，她从未有哪怕一刻是懈怠的，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多多少少更靠近一些那个人的身侧。
可当那个人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视野中时，讶子才惊觉自己想象中那道自己或许能堪堪触及到的背影，如今却又一次奔行到了自己几乎看不到的遥远地方。
明明终于能再一次亲眼去见证，可见证到的，却只是自己仍然没有资格去与他并肩的孱弱。
讶子并不在意自己思慕的人究竟如何得到了这样的力量。
她在意的只有自己这一次是否能有资格留在自己思慕的人身旁。
而不是像五年前那样，只能在后视镜中看着那个男孩一人一剑，成为唯一一个逆行向前的人。
但现实似乎在告诉毒岛讶子……
你只能重蹈覆辙。
一时间，连原本恨不得立刻就能找到人海中不知身在何处的郑毅的心情，都被这种忽然泛起的迷茫海潮渐渐没入灵魂的深处。
讶子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些惧怕现在就再次与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孩相见。
不是对男孩的力量产生了恐惧……
而是对自己的弱小感到了不安。
“我到底该怎么做，正——”
呢喃刚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反应过来的讶子咽回了喉头
就连原本因为思考而怔怔出神的容颜，也忽然被失落和沮丧的颜色所渲染，月色之下，哪里有什么特殊搜查队的ACE毒岛。
这里有的，只是孤零零的女孩讶子而已。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能去依赖……不应该去依赖，明明都已经决定好了。
深吸一口气，讶子拿起放在桌上的深紫色头绳，将原本及肩的发丝束拢倒脑后，扎起了一个高挑的马尾。
她决定去遵从濑沼先生的建议，让温泉洗涤一下自己紊乱的心绪。
也许，能在温暖的水流中获得些什么吧。
——
“哎哟，我不行了。”
仁从温泉池子里起身，上了岸，去冲凉。
郑毅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热茶：“所以才说不要喝酒了嘛，喝喝茶不也挺好的，阿姨泡的茶手艺真的不错。”
“什么话，就算没喝酒，我也比不过正义你啊。“
仁在花洒下撩起自己的额发，泛着少许红润的脸在水汽里满是无奈：“这可是都快半小时了，我本来就不是很习惯泡温泉的热度。”
“那和叔叔来的时候呢？”
“我都是先出去的。”
仁关上花洒，擦完水渍套上浴巾：“你和父亲肯定很有话题。”
“也许吧，温泉意外的是很舒适的体验，我再泡一会也就回去了，仁哥你不用等我。”
“没事，身体受的住那多泡一会也没关系，我之前问老板娘，今天包括我们在内也就三个客人，那个单独来的客人多半也不会都快九点了还没泡过温泉。”
仁拉开推拉门，对着郑毅调侃道：“专用温泉可是很罕见的事，多享受一会也未尝不是好事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毅讪笑着摆摆手，闭上眼靠在温暖的石壁上，仰面对着夜空，听着仁合上推拉门，也就不再去关注了。
虽然人类姿态下的感官很强，但平日里他并不会完全发挥出来，只是限制在常人的状态下。
毕竟在旅店里的话，多少还是要注意一点。
当然，在关于波动生命体方面的“特殊感官”，是不会收束的。
而且他确实是第一次泡温泉，以前最多是在影视作品或者旅游杂志上看过，对郑毅而言泡温泉确实是比较新奇的体验。
既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端，就这么多享受一会新事物也无妨……郑毅不是苦行僧，劳逸结合一直是郑家的生活秘诀之一。
但一个人的温泉还没享受超过二十分钟，郑毅忽然又听到了推拉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PS：
第一更
我来啦！
有读者朋友可能会觉得，郑毅感官到了如今的水准难道无法发现旅馆里另一个住客是讶子吗？
是可以啊，前提是郑毅不限制自己的感官在常人的水准。
不小心听到别人的隐私是不可抗力。
至于故意去查探，除非是一开始就有所怀疑......
不然
哦，我亲爱的朋友
这可不是绅士所为啊，我的朋友！
第三十九章：沉默，是今晚的月色
郑毅确实没料到这位单独的住客真就是九点以后才进来。
他现在的感官收束到了常人水准，能听见推拉门的声音，却并不能像稍有开放时那样能瞬间就判断出来人是谁。
但这不妨碍他提醒一下对方，毕竟另一位住客姑且不知道是位男士还是女士，如果不是仁忽然有了兴致回来，而真的是那位单独住客来泡温泉，那总得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背对着推拉门的方向，郑毅抬起手轻轻在温暖的水雾中摇了摇。
“是仁哥吗？如果不是的话，抱歉，温泉里现在还有我一个人在，如果您介意的话我现在就正好离开，您可以享受一会单人温泉。”
“不瞒您说，这里的温泉真的很不错。”
郑毅的话，没有马上得到回应。
在推拉门那里的来人似乎是因为郑毅的话思虑了有一会，估计有二十几秒吧，才突然迈开了步子。
这一迈步不要紧，郑毅听到脚步声之后整个人猛地直起腰，连原本半眯起来的双眼都完全睁开了。
虽然是常人水准的感官，但不妨碍郑毅能通过脚步声判断来人的性别，在超战局的干员课程中这是必修课之一，哪怕不是依靠特殊感官如今的郑毅也做得到。
他能完全肯定，背后推拉门里走进来的不是男士，而是一位身材想必颇为矫健，甚至很有可能是NICEBODY的女士。
这郑毅哪里敢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那边，他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差直接把感官封闭起来了。
“那、那个，这位女士，您如果介意的话，麻烦您到外头的按摩椅上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出来，不会超过三分钟的！”
郑毅大声了一些的话语，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不仅没有得到回应，郑毅还听到了木盆轻轻触及瓷砖地面，以及水龙头被扭开后，花洒喷出水流的声音。
这位女士居然就直接在那里开始做起了进入温泉之前的冲洗。
这下郑毅是真的犯难了。
冲洗区域就在推拉门入内数步，如果郑毅要从温泉这里离开，必定要经过那里。
可对方就在那里冲洗。
至于直接从温泉里眺出去？
嘶……
郑毅的浴衣还在外头的电子柜里呢，就算可以用变身或者惊人的速度离开，可只围着浴巾到处跑的羞耻感是实打实的。
而且，自己已经发出了声音，如果对方进入温泉后发现并没有其他人……
郑毅都不知道会引发什么麻烦。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郑毅还是……
时间，就在郑毅冥思苦想的浑身发僵，和冲洗区不时传来的水流声与物件轻碰声中一点点流逝。
直到最后一次水流冲刷的声音结束后，从冲洗区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郑毅毫不犹豫的站起身，背对着冲洗区的方向，步履略带窘迫的走向温泉中心的一块露出水面，大概直径在一米左右的圆石。
他决定藏到石头后面，倒不是学鸵鸟，而是至少避免一些尴尬的情况。
哪怕温泉上的水雾浓厚，如果离得近了，还是看得清彼此的。
这边郑毅刚刚藏到圆石后面，背脊抵着石头坐下来，那边就传来入水的柔声。
“您不介意共浴我很感激，但是女士，男女授受不亲。我家老爹曾经说过，最美好的自己，要留给最珍贵的心爱之人。您不拘小节的性格我很中意，但恕我失礼，请您不要越过圆石。”
郑毅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他摁住了脑海里吵吵闹闹的几个小家伙，靠着石头微微眯起眼睛。
“这听起来可能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也或许会让您感到被冒犯，但我不希望做出不符合绅士与男子汉之名的行为，也不希望您做出不珍惜自己的事。”
“真的很抱歉。”
“啊对了，温泉池边的托盘里，如果不嫌弃的话，那盅茶您可以试试。除了黑色的杯子是我用过的以外，剩下的那个白色杯子没有人用过。”
郑毅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快了一些：“老板娘的手艺很好，您——”
话音未落，温泉池子里又响起了水流缓缓被推动的声音。
郑毅直接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那位直到现在都没说过话的女士动了。
不只是动了起来，更是直接往这边来了。
郑毅微微皱起眉，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如果对方真的那么有好奇心……没办法了啊。】
郑毅看了一眼由青竹排列出来，约莫三米的围栏，叹了口气。
水流的声音逐渐靠近。
三米、两米……
最后，在郑毅都准备悄无声息的变身时，水流声缓缓消失了。
对方停了下来，停在了圆石的那一面。
郑毅从声音来判断，似乎正是和自己处在一条直线上，都是背靠着这颗有些粗糙和不规则的圆石头上，沉浸在温暖的水韵之中。
他长吁一口气。
“您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观赏夜色吗？”
郑毅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
他其实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哪怕作为代行者跨域了那么多生死斗，但这种场面对稚嫩的郑毅来说真的是头一次面对。
和一位陌生的女士，以一枚石头为边界，共浴在一汪暖泉内。
这种事情对郑毅来说真的有些太刺激了。
而紧张时，依靠语言来缓解这种沉寂中越发微妙的氛围，是郑毅下意识选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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