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他该回去了，有人还在等他。
——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指挥室中，围着圆桌，今天参加会议的人多了一位。
是泽井总监。
郑毅将地表上的齐杰拉花都处理完后，遭受齐杰拉花粉影响的人们便陆续醒了过来，虽说精神上还残留着一些小问题，但居间惠、泽井和宗方等人还是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花了些时间将基地内还能坚守岗位的人与已然对齐杰拉产生依赖性的人分开，并安顿好基地的各项事宜后，他们聚集在这里，由大古结合当时记录下的影像来解释具体的情况。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齐杰拉的根，然后将其完全消灭，这样才能确保齐杰拉不会再次开放！”
“我也想这么做……我知道！”
听完大古的话，新城撑着脑袋，他努力让自己的声调拔高一些，似乎这样他才能听得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他拧着眉，摇了摇头。
“我知道齐杰拉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我……”
“一旦被齐杰拉诱惑过，去过梦里的世界，就很难再拒绝那种美好的体验。”
用力揉着脸，一向严肃的宗方长出一口气：“说来惭愧，可我真的还想再感受一次。”
“说不定……”
丽娜垂着眉眼，对于自己将要说出的话，她似乎有些犹豫：“说不定，齐杰拉其实是地球……给我们的礼物？”
“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
大古竖起眉毛，他罕见的对着丽娜露出了怒容。
“我们可以齐声对地球说，我们是很痛苦，可是即便再痛苦，我们也要实现比齐杰拉更美好的梦想！”
“可……如果人类选择了齐杰拉，那该怎么办？”
居间惠的面容上泛着恍惚和疲惫，那是大古从未见过的神态。
崛井则是略显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
“大古，你要知道，如果人类真的要灭亡了，那么你有办法拯救全人类吗？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他不想痛苦，自然会选择齐杰拉。”
大古难以置信的看着众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一刻却显得这么陌生。
“大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
他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了郑毅。
会议开始到现在，郑毅都只是静静的抚摸着在他大腿上熟睡的哥莫拉的发丝，无论是大古的话，还是其他人的话，他都不表达任何意见。
默然不语的样子，就好像根本不在意这场会议的结果一样。
他把哥莫拉咬在嘴里的一小撮头发悄悄拨出来，小家伙和人类不同，齐杰拉能让人类陷入自己想要的梦境，而对哥莫拉而言，似乎只能让它陷入一种接近冬眠的状态，表现得更为慵懒嗜睡。
郑毅抬起头。
“总监，您的意见呢？”
“……齐杰拉让大多数人经历了比现实快乐得多的美好世界，若是齐杰拉仍在地上开放，那么一旦有人试图去攻击齐杰拉，就很有可能与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为敌。”
“而如今地表上的齐杰拉被焚烧干净，根藏入地底深处，这让人们不再能找到获取齐杰拉花粉的途径。从理性的角度去考虑，这是好事，但相对的……”
泽井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也会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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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怎样算是英雄？
“麻烦？”
大古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卢克曾说的话。
“为了再次体验那种快乐的幻梦，一定会有人尝试去寻找齐杰拉，而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在少数。一旦这样的人集结起来，压力就会向上传递，届时，混乱便会被孕育出来。”
“所以，不光是我们，世界各地都绝不能去尝试搜索藏起来的齐杰拉根系。”
“为什么？！”
“很简单，大古。”
郑毅轻轻拉住了大古的衣袖，示意霍然起身的大古稍安勿躁。
“因为这一次齐杰拉的烧毁行动，不是人类自己的选择，而是空我的独断。”
“人类并不是依靠自身的意志抵制齐杰拉，而是由空我将世界各地的齐杰拉都焚毁了，可在这之上，空我却没能将齐杰拉的根系也一并烧毁。”
“换言之，齐杰拉并没有从这颗星球上完全消失，它依然有再次开放的可能。”
郑毅抬起头，看向大古。
“你明白了吗，大古。”
大古怔怔的看着郑毅。
他不傻，说到这个地步，即便郑毅不再说下去，他也已经明白了泽井总监和郑毅的意思。
见大古这番神态，泽井合十双手抵着鼻尖，总是精神矍铄的腰背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有些佝偻。
“所以TPC和胜利队，乃至世界各地都一样，我们不仅不能出动力量去搜寻藏起来的齐杰拉，还必须让民众知道并相信【齐杰拉已经被烧得分毫不剩，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这个消息才行。”
“或者，把空我烧毁了世界各地齐杰拉花的影像放出来，将压力的矛头转移，让因为得不到齐杰拉而产生的躁动与怒火都集中到空我身上去。”
郑毅平静的说出了泽井总监不想说出的话。
“这怎么行？！”
大古看向郑毅，瞪大了眼睛：“明明是空我及时出手，如果不是空我的话……他应该是英雄！”
“但在民众眼中不一定是这样，我相信会有人理解并支持空我，可同时也一定会有人敌视烧毁了齐杰拉的空我。”
“可是……”
大古动了动嘴唇，他胸中不是没有反驳的话语，可一想到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那些话语都如同烤箱里的黄油般融化，滚烫的温度让大古怎么也没法从喉咙里将它们说出来。
因为在关于空我的事情上，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比眼前之人更具备权威的人存在。
“可是正义，那样一来，我们岂不是……”
“没错。”
郑毅侧过头，迎上了新城探询的眼神。
“这样一来，下次空我再出现的话，胜利队恐怕就不得不把空我也作为警戒，乃至攻击对象了。”
“这……”
崛井抽了口冷气：“说真的，我想不出和空我为敌的场景，作为战友来说，他强得惊人，可作为敌人的话，他也强得吓人。”
“正因为这样，才具有说服力。“
郑毅擦了擦哥莫拉的嘴角，小家伙的睡相一直不太好。
“如果只是对外宣称齐杰拉被全部烧毁这个结果，必然会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相信，一旦有人不相信，在齐杰拉花粉的诱惑下，这种不相信就会扩散，渐渐的甚至连那些原本相信的人也会开始怀疑——只要他们有一天不能下定决心去抛弃齐杰拉，侥幸心理就会在他们的思维的角落里生根，等待着发芽的那一天。”
“所以，想要让民众相信这个结果，就必须拿出让他们能死心的证据。”
居间惠微微颔首。
“确实如此，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如果对外宣称是空我将齐杰拉全部烧毁，确实会更具备说服力。”
“这样的话，迪迦不也——”
“不行。”
郑毅的声音兀然冷冽了下来，众人少有从他口中听闻这种口气，崛井甚至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人都精神了一些。
“听着，大古。”
“没能把根系也烧干净，这是空我的过失，是空我犯了错。”
郑毅直视着大古的眼睛。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承担后果。”
“……”
大古低着头，默默坐了下来。
“好了，别这么愁眉苦脸，也不是说就必须让空我做出牺牲。”
泽井总监轻轻敲了敲桌子，老人家强打着精神，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关于空我的事，暂且列入保密范畴，毕竟冒然与其为敌可能导致的后果不一定就会比承受人们带来的压力要好。我们会先对外宣称齐杰拉已经被烧毁的消息，等到将齐杰拉造成的动荡平息下去后，再考虑如何处理其逃脱的根系。”
“至于灭亡的预言……”
泽井环顾了一下众人。
“TPC，还有胜利队，不正是为了应对这样的危机而诞生的吗？”
“总监说得对。”
居间惠轻声说道：“我们不就是为了保护人类还有地球，才聚集在这里的吗？”
她的脸上，残存的恍惚与疲惫迅速淡去，往日的飒爽和果敢仿佛重新点缀在了她漂亮的眉眼中。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或许将要面临更巨大的危机，但正因为这样，才不能懈怠和退缩！”
“说得对！”
新城用力打了自己两巴掌。
崛井也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鼻梁。
野瑞摇了摇脑袋。
丽娜做了个深呼吸。
宗方则是在偷偷瞥了一眼居间惠后，恢复了过去那钢铁似的面容。
郑毅展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润笑容，而大古则是眼帘稍垂，似乎在想些什么。
——
“等等，正义！”
在无人的廊道上，大古叫住了正准备去机库帮忙的郑毅。
单手抱着昏昏欲睡的哥莫拉，郑毅转过头看着略显踌躇的大古。
“怎么了？”
“你……其实，你不必提出那种计划的。”
郑毅眨了眨眼，他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下大古的表情后，忽然笑了起来。
“大古，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啊？”
大古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当然！”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是英雄？”
“什么样的人算英雄？”
“再具体一点的话，一个被鲜花与掌声所包围的身姿，和一个埋于土石之下无人问津的身体，哪一个算是英雄？”
没有等大古回答，郑毅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
“对我来说，两个都算。”
他回过身，大步向前，没入了转角的阴影之中。
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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