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极夜
“麻烦您了，勃朗宁女士。真的非常感谢。”
听到她这么说，露娜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绷紧的背脊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对我来说，能看到有才能的学生不留遗憾地挑战有难度喝荣誉的舞台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从办公桌上拿出了纸张与钢笔，勃朗宁女士一边写着担保文书，一边看着露娜。
“不过既然要隐瞒身份，那么平日里行动和衣着也要注意一点哦。而且，作为压轴的保留节目，《天鹅湖》的女主角的竞争一向是最激烈的，你要面对的对手会很多，而且不仅仅是同年龄的学生，还会有已经进入这一行的舞者。这次来的到底是哪个舞团虽然还没有公布，但如果是巨龙剧院芭蕾舞团，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佳吉列夫芭蕾舞团，基洛夫斯芭蕾舞团……是这些之中的一个的话，那些知名的舞者说不定也会心动，不过原则上，为了鼓励年轻的舞者，那些已经成名的舞者节目的比例是比较低的。给，在下次选拔开始报名这个交给选拔的人员。他们就会找我来进行确认，确认过后，就会协助你隐藏身份。”
担保文件并不复杂，很快，这位女士就写好并将其放入信封中交给了露娜。
“……如果会因此退缩，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接过信封之后，露娜没有将这个交给玛格莉塔而是自己好好地收了起来，她对着自己的老师，露出了一个毫无畏惧的笑容。
“我并不畏惧挑战，但是我也清楚，在春夏季学期的课程之中，我只能说是恢复到了过去的水准，而那究竟算是什么样的水准，我想要听听您的意见。”
尽管礼仪毫无瑕疵，不过是拜托老师评价一下自己、提出意见的话也完全不像是拜托，这也是露娜的特色了，在这一个学期中，勃朗宁女士已经习惯这件事了。
“你有很扎实的芭蕾基础，罗曼小姐，然而很显然，你祖国的芭蕾舞教师并不能算是顶尖。虽然大体是并没有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纠正的问题，但细节上的毛病还是有不少，他甚至没能将你打磨成你应该有的样子。”
而她的回答也相当不客气，话语之中带着瓦卢瓦王国这芭蕾真正诞生地的骄傲。那有些尖锐的语气显然没有将露娜当作一位公主，而是一个还有诸多不足之处的学生。
“作为留学的学生，罗曼小姐已经相当优秀，但不客气地说，比起专业的舞者还有不小的差距。比起同年龄的其他女性你的体力可能会更加充足，四肢的协调性也更好，但身高是毫无疑问的短板，在这个领域最受推崇的依旧是高挑修长的女性。此外，你的舞蹈太教科书化了，但这个教科书不是可以给别人当教科书，这或许和你的祖国的文化风气有关，总之就是不够热情，没有把你心中对舞蹈的热爱和激情表现出来感染其他人，感染力太弱了。还有表情，太刻意了，我理解你们这些贵族小姐都很擅长在需要的时候露出需要的表情，但在表演里那样的表情是扣分项。”
在她们身后，玛格莉塔弱弱地举起手，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解。
“……我觉得露娜大人跳的已经……”
“学生和专职舞者的差距就像是别墅和城堡，尤其是接下来你要站上的舞台。”
但玛格莉塔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勃朗宁小姐看了金发的少女一眼，摇了摇头。
业余和专家的差距就像是天空和大地，以学生的标准来看，露娜已经足够优秀，但是在专业人士的眼中，现在的她只是一块刚刚露出些许华光的原石。
再优秀的原石也需要经过时光与努力的雕琢才能最终绽放光芒，可现在却没有这个时间，而这之后，作为公主的她或许也再无绽放的机会。
尽管如此，才能也不是说能够像流星一样，因为之后将归于彻底的沉寂而能在需要的时刻辉煌燃烧的东西。
“……你需要一个顶尖的教导者，一个能在最短时间将你的潜能开发的老师，很遗憾，我无法胜任，如果你的目标是《天鹅湖》的话。我并没有自信能够做到。学院里其他导师的话……我能想到几个，但他们应该也不能保证什么。”
体态丰满的女士一边思考着，一边皱起眉毛。
“啊，关于这一点，如果露娜表……露娜小姐相信我的话，其实我有办法。”
这个时候威廉又开口了。
“威廉先生，难道说和你关系不错的女性之中，还有顶尖的芭蕾舞教师吗？”
玛格莉塔有些傻眼地看着这位维多利亚家族的年轻人。
他的人脉简直要人目瞪口呆了。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可能那么恰好吧，罗曼罗兰小姐，其实这次会动用的人脉关系也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
“我们的？”
“对喔，我记得露娜小姐参加玛丽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时穿的晚礼服是萨德侯爵的作品吧。露娜小姐和这位侯爵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交往吧。”
威廉说着，他记得很清楚，在玛丽公主的生日宴会上，玛格莉塔和露娜的礼服可是比作为主角的玛丽公主还要华丽的。如果不是玛格莉塔在帮助他解围时展示了实力，可以想见那一晚她们遇到的麻烦一定不会少。
——而实际上也确实不少。玛格莉塔想着，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威廉。
“与其说是和这位伯爵，不如说是和他的女儿，萨德小姐有交往……威廉先生，你该不会告诉我们，那位侯爵先生除了是一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之外，还是一位优秀的芭蕾舞教师吧，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实际上那位侯爵的确年轻地夸张，不过这位先生确实提醒我了。罗曼小姐，如果你认识萨德侯爵的话，说不定他确实能帮你的忙，准确地说，是萨德侯爵夫人能帮上忙。”
被威廉一提醒，勃朗宁女士也想起来了。
“那位侯爵夫人在十五年前，可是连续三年都担任了艺术节上芭蕾舞剧《天鹅湖》的女主角啊。”
第668节 EP.23 侯爵夫人
“那么，现在露娜又要去那位萨德侯爵的家里了吗？”
“嗯，就算在暑假，「美好的主从关系社团」也还在活动真是万幸，萨德小姐听了露娜大人的请求，答应在下午邀请我们去参加一个小茶会，在那个时候让我们与侯爵夫人面对面地交谈。”
“是吗，那么我们就在枫丹馆等你们的好休息了。”
午饭结束之后，在别墅松软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觉，治愈了一部分旅途疲惫的玛丽在露娜的床上很不在意地一躺。
今天她和欧琳丝都换上了更适合帕列斯气温的丝质长裙，因为没有外出所以没有束腰，连裙撑也没有，大方领露出雪白的锁骨，配合短袖，薄长袜与凉鞋，总算，两姐妹不会坐着不动也哗啦啦地冒汗了。
不过玛丽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完全从旅途的疲惫中恢复过来。
这方面，平常有在练习芭蕾舞的欧琳丝就要好得多，文静的金发少女坐在床沿，看着就算是在私人房间和友人面前也保持着完美公主仪态的露娜，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玛格莉塔。
“……？”
玛格莉塔有些不明白者目光是什么含义，她歪了歪头。看着这个“妹妹”傻傻的样子，欧琳丝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着露娜。
“不过话说回来，露娜之前完全没跳过双人舞吧，天鹅湖当然也没有跳过，距离艺术节只剩下差不多三周周多一点，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达到可以从那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程度吗？”
虽然鼓动露娜的人就是自己，但现在冷静下来后，欧琳丝也明白这是一个多么困难的任务。
“相信我这一个学期的努力，过去的积累，以及可能会帮助我们的优秀导师，然后在仅有的时间里努力，吧。”
“但是舞蹈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呢。更何况天鹅湖还是露娜根本没跳过哪怕一次的舞。”
“放心吧，我学东西向来很快。”
“真是令人担心……”
欧琳丝撑着脸，嘀咕了几句之后，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开口说着：
“我可以跟着去吗？”
“诶？嗯，因为在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提到过玛丽姐和欧琳丝，萨德小姐也说如果可以的话想见见你们，应该可以的吧。”
与那位在这异国城市为数不多的熟人的交谈中，露娜提到了自己想要挑战那最高的舞台的理由，在玛格莉塔告诉萨德小姐欧琳丝还是位作家后，这位女士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表情并且一并邀请玛格莉塔的姐妹们前来。
“玛丽姐呢？”
“我就不去了——”
罗曼罗兰家的黑天鹅打了个哈欠，似乎是还没有睡够。
“好久没有这么长途旅行了，呼，身体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是玛丽姐太缺乏锻炼了啦……”
于是，前往萨德侯爵公馆的成员又增加了欧琳丝，至于威廉，因为下午有别的预定而没有一同前往。
于是，在约定的时间快到时，她们乘着马车，离开了今天马车往来特别多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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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德家族的宅邸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所见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铁门上的藤蔓好像变得更加生机盎然，庭院里的猛犬们听到玛格莉塔摇动大门的铃铛，从夏草繁茂的庭院里跑出，在门后蹲坐着，叫喊着，这迎接的气势可比上次为了礼服的事拜访这里时浩大多了。
“玛格莉塔小姐，露娜小姐，让你们久等了。”
“萨德小姐，好久不见”
过了一段时间，在家里也穿着朦胧的半透明罩衣的萨德小姐来到了大门前。她的装束让驾车的纯情青年在喉咙里发出了错愕地喉音，然后连忙转过视线。
连欧琳丝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看到被玛格莉塔称呼为萨德小姐的女士作亲自——而不是由仆人代劳——来为她们开门，还是因为那即使以帕列斯的“时尚”作为借口也显得太过激的衣服。
“那个，欧琳丝，萨德小姐是一位很厉害的女性，她的服装品味也是非常厉害的，那个……但是以我们的标准看可能有点太超过了……”
“不管以什么样的标准看都太超过了吧！嘛，不过，她这么穿着非常漂亮，而且有一种和这样的身姿意外地形成强烈对比的神圣气质倒确实是……”
落在后面的欧琳丝和玛格莉塔小声地谈论着萨德小姐的服装的同时，她们被带领着穿过宅邸，绕过在花园那自然生长得过高的树篱后，露娜看到了一张茶桌，茶桌上有茶壶，点心，不知为何还有一台乙太留声机。
这树篱围成的空间中还有一片平整的方形地面，树篱的背后有镜子和手把杆，这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处露天的芭蕾舞室。
“母亲大人，露娜小姐到了哦。”
茶桌前坐着一个高挑的女性，萨德小姐的声音揭示了她的身份，令人惊讶的是，她和自己的女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无论是尖尖的耳朵，奇异的异色的金、蓝双瞳，还是面部五官的轮廓。
她站起身，朝着自己女儿带来的客人们微笑着致意，她的裙子被裙撑撑地很夸张，虽然礼仪很完美，但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一位高贵的侯爵夫人，而更接近于舞台上的演员……或者舞者。
“欢迎，美丽的客人们，我的名字是欧芙拉·T·萨德，叫我欧芙拉或者侯爵夫人都可以。”
她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看向走来的少女们，走在最前面的露娜微微提起裙摆，还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回礼。
“初次见面，尊贵的萨德侯爵夫人。我是露娜·V·罗曼，请原谅我如此毛躁，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听说您在十五年前，曾经连续三年都成为艺术节上的奥杰塔和奥吉莉娅，所以……”
“嗯，罗曼小姐的请求我已经从亲爱的女儿那里听过了。”
在露娜说出“所以”而停顿的节点，萨德侯爵夫人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话。
而她接下来说的话，则让露娜、玛格莉塔和欧琳丝的表情一僵。
“所以现在就先来看看吧，你的水平，和你演绎的《天鹅湖》。”
第669节 EP.24 露娜的训练计划
看看水平——在现在这个时候，毫无疑问是指芭蕾舞的水平。但是这个要求的后一句却令露娜的身体有些僵硬。
“……啊，看起来你出身自贵族家庭呢，难道说，并没有跳过天鹅湖？”
看到这样的反应，这位面容慈祥的女性就像少女一样歪了歪头，然后随口说出了白金色的淑女身体僵硬的缘由。
“那个，的确是这样，露娜大人因为身份的问题，一直以来学习和跳的，都是独舞……”
玛格莉塔回答着，同时也看向了身边的欧琳丝。
没有记错的话，欧琳丝也是这样。
“玛格莉塔小姐，很感谢你替我解释，但是不用了。”
“可是，露娜大人。”
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对于我毫无准备地前来这件事十分抱歉，我的确没有学习过《天鹅湖》，如果现在要跳与这支舞有关联的舞的话，或许我只能为您展示一支《天鹅之死》，如果您愿意看看我其他的独舞，那么大部分独立的独舞曲目我也能表演。”
背对着少女的公主殿下没有回应玛格莉塔的“可是”，而她的手也被欧琳丝轻轻地掐了一下。
然后，在露娜的话语中，玛格莉塔理解了，现在无论为露娜做怎样的解释，都只是在令她蒙羞。
毕竟《天鹅湖》中也是有独舞的部分的。尽管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让露娜没有去学习和练习是客观的事实，但甚至连基本的“学会”都没有就跑过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要挑战艺术节的压轴剧目，怎么看都有些缺乏诚意。
但现在不能退缩。
凝视着露娜红色的眼睛，良久，萨德侯爵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弯下腰，从椅子旁拿起一个木盒，打开之后，放在第一层的是一大一小两双全新的足尖鞋，她又打开第二层，里面放着剪刀，针线和一些织料，布垫和纸板。
“之前两位来找侯爵订做晚礼服的时候，也留下了脚部的尺码，所以这一双鞋应该大致是合脚的，如果需要进行改造，我也准备了所需的工具和材料。”
侯爵夫人拿起那双尺码更大的足尖鞋放在自己的身边，对着露娜闭上了一只眼睛。
“就算没有学过，至少还是看过演出的吧，嗯，258年，圣铎拉贡帝国芭蕾舞团的经典编排？。”
“是的。那是所有舞者都应该看的经典。”
并不是所有的芭蕾舞者都要机会跳起天鹅湖这支舞，但如果连看都没有看过，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很好，那么就试着跟上我吧，听从我的引导。让我们来试着跳一支舞吧，我亲爱的女儿，伴奏用的唱片有准备好吗？”
“当然，母亲大人，那么露娜小姐，准备好的话就告诉我们一声吧。”
“……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深吸了一口气，露娜抓起了那双足尖鞋，开始将其改造得更合脚。
很快——
“我准备好了。”
在紧随着露娜的宣告而从乙太留声机的喇叭里飘出的音乐声中，两位女性在树篱围成的舞台上开始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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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潜力，但潜力不等于现有的实力。”
侯爵夫人的考验并没有持续很久，《天鹅湖》是一出耗时很长的舞剧，真的把所有的舞跳完也不现实，她和露娜只跳了王子和奥杰塔较为靠后的一段双人舞，经典编排，侯爵夫人引导着明显磕磕碰碰的露娜顺利地跳完，在结束之后，这位美丽的女性说出了这样的评价：
“如果仅仅是凭着曾经‘看过’的记忆跳到这个样子，那么已经非常令人惊叹了，但即使如此，以那样的舞台作为目标，形势还是很不乐观，嗯……”
回到茶桌旁的露娜并没有对自己得到这样的评价而感到意外，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在刚刚的共舞中，更让她吃惊的是侯爵夫人的舞技，那透露在每一个动作、神态甚至是起舞时环绕身体的气质中，的确是她现在需要仰望的高超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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