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465章

“主要材料星辰草、金凤花、珊瑚花、枭之眼、蛇鳞、不限类型的烈酒一种。辅助材料蛇血、苍穹盐和刚发的豆芽。需要完全黑暗的房间，点燃时不会产生光的乳香……”

说着，这个有着稍尖——但不像玛格莉塔那样尖俏且长的耳朵的男人伸手在面前的分析机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一连串的字母随着他的敲击组合成一条指令，被墨水记录在纸张上，随着男人敲下回车键，纸张移动器将白纸上移了一小截，键盘下的齿轮发出咔哒咔哒的旋转声，将由这串字符组成的指令化作属于分析机的语言，伴随着连杆和蒸汽的动力将搜索的请求传递到庞大的，由上百根笔直的直杆与成千上万大小不一齿轮所组成的精妙绝伦的图书馆中。

一分钟，两分钟……大约五分钟后，男人的手指没有在键盘上触碰，但状若打字机的分析机终端开始自行将一连串的字母印在白纸上，将返回的条目呈现在少女们的面前。

“——有了，「辉光的睿智」药剂。”

他开口说着。

果然，在伊兰翠时代最常见的药剂的名字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发生了改变，就连组成药剂最重要的一种材料也已经在大陆上灭绝，时代通过这样的方式展示着其变迁。

玛格莉塔忍不住看了瑟莱忒一眼，但只在圣银光滑如镜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这个配方的变体配方……”

男人重新在分析机的键盘上敲打起来。又一行少女们看不懂的命令印在纸上，齿轮回转的噪音再度回响在房间里，又是数分钟经过，分析机将从庞大资料库中检索到的，基于这个药剂配方做出一定程度改变的数个配方条目罗列在了纸张上。

“一共三种，我看看，全部打印的命令是……有了，「//all wp-print」……啊，该死，首字母需要大写……后面也要有双斜杠……”

回车一敲，分析机毫无反应，男人挠着头，另起了一行，重新把这一条命令输入了进去。再度按下回车后，分析机的齿轮开始律动，在这台分析机终端旁边的印刷机的滚筒也随之旋转，将三份配方打印了出来。

玛格莉塔拿起那三份纸张，看到基于原本的配方进行改进之后的变体药剂的名字分别是「眸之辉光」、「朦胧体验」和「枭之传令」。

并不是所有魔药的材料都会易于获得，因为机构所拥有的配方大部分是发掘出来的古老资料，某些材料在某处难以获得的情况司空见惯，因此，需要这些药剂力量的炼金术士就会对原配方进行改进，用在某些地区更容易得到的材料，获得效力类似的变体配方。

这种配方的特点是除去个别特别难以获得的材料，其他材料和原配方几乎没有区别，因此，也就可以通过材料来反向检索配方。

顺便一提，按照猩红所说，这样的配方大多来自「水银黄昏」，是机构和这个专门的炼金术士组织重要的合作项目。

“先别急，让我查一查分部的材料储备，我看看……”

扫了一眼在三张配方最上面的材料列表，又是长达十分钟的检索，最后，男人叹了口气，将那张「眸之辉光」的配方交给了玛格莉塔。

“在素材库中，这张配方的全部材料都有，另外两张配方都有材料我们分部没有。素材库的位置看走廊上的路牌就能知道，因为我只是个管理资料的，炼金什么的一窍不通，接下来就帮不上忙了。”

“不，这位先生，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拿着配方，飞快地扫过材料和配制过程，玛格莉塔对着面前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接下来就请交给我们吧，我们去素材库取素材，然后找一个暗室进行调配！”

埃兰迪尔人的少女说完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同伴们离开了，看着她们的背影，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叹了口气，低声地嘀咕着。

“加油吧，像我这种连分析机的操作手册都记不熟的男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他也站起身，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原本协助着来自岛外的援军把发病但依然生存着的人从这个分部各处搬运，集中起来的房间。

“哦，回来了吗？情况怎么样，找到那三个女人要的东西了吗？”

看到他，一个男人抬起头来和他打招呼。

“姑且是找到了，虽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来到穿着瘟疫医生服饰的男人身边，帮助他将正拖动的，已经昏迷的一个男人运到地上，有一部分埃兰迪尔人种特征的青年叹了口气。不久之前那段可怕的回忆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在港口暴乱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做。无论是想要阻止人们离开岛屿的人，还是想要让人们离开岛屿的人，他们都是对的，谁都有权力为了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活下去而挣扎，没有人可以指责一个想活下去的人，必须要在那样的两种正确中将其中之一定义为错误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所以我逃走了，哪边都没有支持，只是害怕地逃走了……”

这个男人就是在港口的暴乱发生后回到分部，报告了暴乱发生情报的人，但对于这一点，已经抵达素材库，寻找着药剂所需材料的少女们并不知晓。

抹了一把汗水，男人口申口今般地苦笑着。

“我什么也做不了……”

“……嘛，往好处想，正因为你在那个时候什么都没能做，那三个女人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分析机的操作可是个专业活，要是没了你，我们所有人都得抓瞎。”

执行人员拍了拍这个阴郁的男人的肩膀。打心底里里，他其实看不起这个逃兵，但是如果不是这个逃兵的话，那三个阶级肯定很高——说不定还是执行官的女人来到这里寻找结束这场神秘学瘟疫可能需要的魔药资料时，可能就会无功而返，而她们要找的东西或许就是结束这次事态的关键——被派遣到岛上作为先锋部队的人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执行小队成员，他们都很清楚，某场神秘灾害的关键，很多时候就是某一个事物。

从这方面来看，这个男人说不定是立了大功，因此，他对其的评价也从“逃兵”变成了“保留重要技术人员。”

但就在这个执行人员的手落在这位“重要技术人员”的肩膀上时，他忽然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喂，你没事吧！喂！草——！！”

还没有闭拢的眼睛里，执行人员看到了他的眼白染上一片病态的黄。

“这家伙也发病了吗？喂！振作一点！”

“「SR-325」还没有启动吗？”

“已经观测到「SR-325」的启动，半径一公里的光罩已经可以用肉眼确认了，但是排斥任何神秘力量起效的效果要达到顶峰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啧，总之我们的工作是把分部的人运到那个收容物的力量范围内，加紧加紧！我们的手脚快一秒，说不定就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不要停下来，休息只允许三分钟！人手不够的部分就用毅力来填补！！动起来！！！”

“是！！”

…………………………………………………………………………………………………

暗室之中飘荡着点燃的乳香。

药剂的调配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圣银的触须将那颗枭之眼填在一根粗细契合的三角烧瓶瓶颈处。

从素材库中拿出时，这颗眼球干瘪得小小的一团，但按照配方将其浸泡在蛇血和苍穹盐的溶液中，又将刚发的豆芽——结果反而是这个材料花费了少女们最多的时间，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放在其上，伴随着神秘力量的涌动，豆芽的根伸入干瘪的眼球，把那血红的溶液全部吸取进去，在豆芽变得像是红色水晶雕琢的之后，它忽然融化成介于液体与光的状态，完全渗入了那颗干瘪的眼球。

于是，那颗死眼重新变得莹润，甚至可能比这颗眼睛还活着的时候胀大了一圈，它晶莹，澄澈，看着那颗眼球，就好像能从中看到深邃的智慧。

“好了，最后，只要把调配的液体混合，通过这颗眼睛过滤……”

“……自古以来在神秘学里，蛇代表神秘的力量和生死的轮回，新芽代表新生的生命力，而枭是智慧、以及传达启迪的象征。”

矮人的少女低语着。

完全的黑暗中，她看不到正在发生什么，但是根据玛格莉塔的话，还是能够推测出配置步骤进行到哪一步。

“……开始吧。”

“嗯。”

从枭的眼里滴落，就具备了通过传达智慧与启迪的信使的眼中，从智识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然后这个配方的其他材料——星辰草寓意天上星辰落至大地的智慧，金凤花是密林深处的智慧，珊瑚花花型与金凤花相似但开放于深海，因此被认为是来自海洋的智慧，蛇鳞不用说，是神秘的象征，烈酒作为基底，同时在原始的时代，醉酒看到的幻觉被认为是神明的启示。

整个魔药的配置就是一个小型的仪式，象征天空、大地和海洋——也就是世间一切的智慧通过枭——智慧与启迪的传递者的眼中来到这个世界上，因而饮用魔药的人能得到天启的智慧与知识。

而在玛格莉塔她们使用的这个变体配方里，星辰草虽然被向天菜的汁液和玛瑙粉取代，但象征的意象是没有变的。

感受着少量魔力的消耗，玛格莉塔看着瑟莱忒将把其他材料调配好的数种溶液稳定，同时地注入三角烧瓶，数种不同颜色的液体一瞬间混合成了浑浊的色彩，将瓶颈的部分充满。圣银立刻停止倾倒，在精密的动作中，连一滴也没有洒落。

随后——

黑暗之中，出现了光。

一滴夺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黑暗中的辉光」、「瞳中落下的辉光」，无论哪个都是智慧与启迪的象征，这也是调配时需要黑暗环境的原因，不过乳香就纯粹是为了营造神秘环境了。

那粘稠的，夺目而冰冷的光从枭的眼球中央、从瞳孔而不是边缘滴落，从瞳孔滴落，以近乎膏状的姿态在三角烧杯中央变成了一团。

原本配方的魔药是不会有这样的姿态的。

“受膏——这是相对晚近的时代产生的神秘学仪式了。通过涂抹具有神圣力量的油脂、水或者奶，来驱除病痛，获得祝福，之所以会变成膏状，是因为石榴的加入。石榴和葡萄酒都象征圣子之血，当然在神秘学而非宗教的的领域中，这种象征可以引申为某种至上至圣存在、而非特定神的血，这个变体配方的作者通过加入这种材料和神秘学意义，应该是和这个配方出现的年代，或者其本人的信仰有关。”

“会影响魔药的效力吗？”

“不、不会，特别是圣血在宗教和神秘学中一直是治愈疾病和伤痛的力量。从这个方面看，也有可能配方的修改者是想要为服用者提供一种保护……”

辉光照耀着三位女性的脸，圣银的触须在光中不断重复着倾倒、停止、倾倒、停止的循环。最终，在所有的药液都被过滤完毕后，一团发光的膏体静静地停留在烧瓶之中。

“这样，魔药就完成了吧……「启示药剂」的变体，这个魔药应该不是通过涂抹来起效的对吗？”

这就是瑟莱忒所说的，让人可以稳定获得灵知的方法。

0w0

好家伙，一进3月我这里就连下一周的雨

心态有点炸

本章中稍微设计了一下分析机的具体设定，然后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资料上说这种机械计算机有自己独特的显示器、内存，但是无论是历史资料还是现代的还原我都没找到有关差分机或者分析机的显示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就连蒸汽朋克开山鼻祖的《差分机》里都没有描写。而且考虑到本文世界观里没有电这种东西，就只能自己魔改了。

思考之后，最后决定把本文中分析机的操作界面弄成打字机的样子，对，就是经典的一张纸会自动移动然后咔哒咔哒打字上去的那种，一来外形上接近电脑，二来，打字机的键盘可以敲命令行，用纸张作为显示载体还能在操作结束后取下来保存为历史记录……越想越合适。

第845节 EP.199 智识与灵知「IV」

瑟莱忒曾经告诉过玛格莉塔，在古老的伊兰翠帝国，因为每个人都具备比这个时代的人强大很多很多倍的灵性，因而他们即使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也能遵循自己的直觉做出决定。

这样的决定对其个人而言虽然不总是最好的，但也很少是最坏的。

「灵知」属于这种直觉的更高级的体现，通常效果更好，但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很难在需要的时候正巧获得。于是，那个掌握着名为魔法这种如今已经完全失落，只在巫师的身上还遗留有类似能力的神秘技艺的文明就通过炼金术，发明出了这样一种魔药，只要服用了它，就能在效果维持的时间里轻易地获得灵知。

在那个纪元，这是和止咳药剂一样普遍的药物。

而在现在的时代，虽然其主要材料之一已经灭绝，但机构不愧是最大的神秘学知识管理组织，其配方依旧被发现、收录，并且开发出了变体配方。

这样一来，玛格莉塔就应该可以通过灵知对祭司小姐的结论进行一个验证了。

注意到配方中只使用了一种烈酒，玛格莉塔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种魔药的味道做好了觉悟。

“让我看看配方的服用注意事项……嗯？”

猩红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被她幽黑的双眼看着，本来因为药剂的顺利调配完成而有些兴奋的玛格莉塔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魔药不是饮用的啊……”

“不是饮用的，那要怎么服用呢？”

「女祭司」小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啊，配方上写的是直肠给药。因为这种魔药似乎会和胃液里的酸发生并非神秘作用的化学反应，形成絮状的沉淀物堆积在胃里，让药剂失效。”

猩红指着在纸张最下方的服用注意事项。

“这个配方能追溯到黑暗纪元的政教一体化国家时期了。这里写到，配方原作者可能打算将原配方改成涂抹用药的。刚刚祭司小姐也说过了，那个时代的宗教信仰认为受膏是一种神圣的行为，但没想到在涂抹后会造成强烈的红肿，麻疹反应，用酒调合后饮用又会在胃里形成絮状沉淀物，结果，这个配方就被视为失败品，后来随着直肠给药技术的发明，这个才被重新利用起来……不过机构一般把这个当作无副作用的致幻剂，而不是瑟莱忒小姐说的效果……嘛，这也是常事了，很多古老的魔药，机构都未必用对了方法。”

猩红耸了耸肩，带着一种邪恶——只能称之为邪恶的笑容看着玛格莉塔。

“……”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看着三角烧杯中发着光的药膏，玛格莉塔的嘴角不断地、不断地抽搐着。

少女很想飞奔回那个青年的身边问他为什么偏偏要给这张配方，但马上她又记起来，是因为只有这张配方的材料在这个分部全部都有。

服用的注意事项在最下面，而材料在最上面，那个男人可能也没有注意到吧……

“如果灵性太过微弱，即使配合这种药物也无法获得灵知，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好像给盲人再高精度的望远镜，盲人依然什么也不会看到一样。但是玛格莉塔小姐完全不用担心。时间紧迫，请赶快服用吧，注意事项中有提到与银接触会导致性质的转变吗？”

“似乎没有呢。”

“那样的话——”

而完全没有察觉到持有者心情和表情变化的圣银微微振动着，迅速变成了一支容积相当大的圣银注射器——当然是没有针头的那种。

“请、请等一下！直肠给药？诶，也、也就是说是从屁股那里喝进去——？诶、还能这样的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这很奇怪吧！”

「女祭司」小姐则完全是一副混乱的样子。

魔药散发的光芒下，少女的脸完全红了。

因为是学术型职业，她鲜少接触魔药，在她的印象之中，魔药就和医院里售卖的药剂一样是用嘴喝的。

“……我做。”

在圣银的催促，猩红的坏笑与矮人小姐羞耻和混乱的声音之中，玛格莉塔咬着牙，挤出了两个词。

少女把自己的大拇指紧紧握在手心里，坚定地说着。

“服用这个魔药后就能进入灵知状态，为祭司小姐的判断勘误，获取相应的知识吧？这样就能还原仪式，然后想办法举行仪式结束这场瘟疫，相比起来，我的羞耻心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没错，而且这本来就是正常的医疗给药手段，以前服用「森之泉」的时候也……”

这样的话语，让圣银也为自己的持有者感到骄傲。

“那么——”

可是在它开口催促后，玛格莉塔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去了。

“……但是，可以换别的注射器吗？可以的话，我不想让瑟莱忒小姐做这种事……”

“……我很疑惑，玛格莉塔小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直接使用我明明可以更加减少时间的花费。”

“请让我拒绝，瑟莱忒小姐，我真的不希望你做这样的……这样的事……”

“我不明白，运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您解决问题就是我的职责，我不明白为什么玛格莉塔小姐这样排斥我进入您的身体。”

“不，也不是排斥，只是……啊，猩红小姐，我们去医疗部门找注射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