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5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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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洗刷着机车的挡风玻璃，被齿轮带动的雨刷不断地从左至右移动，让这被暴雨变得朦胧的街景稍微清晰一些。

握着方向盘，尼德点燃了一支雪茄。他敢保证那些逆神的愚者已经发现他的问题了，但即使如此，这样轻易地逃脱还是让他对这些前同事产生了强烈的鄙夷。

——什么精锐的特遣部队，也不过如此嘛。

不过老人很清楚，这也只能口头说说而已，那条衔尾的巨蛇有多么恐怖，为其效力长达三十年的男人再了解不过了。

从英格因为实验的纰漏，被那个「水银黄昏」的大炼金术士发现蛛丝马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而暴露的唯一结果就是死亡。他不怕死，那位被贬低，被囚禁的神灵已经给予了他至高的智慧，让他洞悉了世界的真实，死亡无法动摇他，但是他的死，可能会造成某种无法挽回的后果。

……偏偏是，这个时候暴露啊……

第985节 EP.111 疾驰之街「III」

想到那就算灵魂支离破碎还是大概率能从中找出特定情报的收容物，可以以吞噬一个人的些许身体部分，无论是指甲还是发丝，然后就可以让死人“复活”并且开口说话的收容物，光是他知道的就有许多。

“……真是糟透了啊。”

尼德嘀咕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但他知道倒计时已经开始

打着方向盘，尼德从红水街拐向科尼尔街，他必须先去那里，多亏了这场暴雨，或许他还能有些余裕。

——轰隆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街道，随即而来的是雷鸣。可即使是轰雷的鸣响也只能短暂盖过两边街道里传来的音乐，欢笑。骤雨和暴风让街道上几乎无法待，阴云让白昼变得宛如黑夜，可是人们依然欢笑着，酒吧在白天开始营业，被笼罩在玻璃与钢铁穹顶下的街道成为了节日的新据点，人们用灯光，美酒和歌唱让那里光芒四射。

就像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

老人就这样驾着车在承载诸多世界的雨之河中穿梭。

他不是没考虑过停下机车随便进入一个酒吧，一个被穹顶遮蔽了风雨的聚集地，在那里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公开演说，可是这没有什么用，一群在节日里喝酒太多的继承者，机构有的是办法解决他们。

——他必须得去那里。

他必须想办法做出示警，并且把自己从神那里得到的启示传递下去。

轰隆——！

轰隆隆——！！！

不被频繁划过的闪电与雷声打扰，尼德的视线紧盯着前方的街道，分辨着在雨水中模糊的街景。

轰隆隆——！

又打雷了。

只是这次的雷声没有闪电。

——没有闪电。

——这不是雷声！

老教授在一秒内做出了这个判断，而就在一秒后，那持续不断的“轰雷”就从后面开始逼近，后视镜上出现了两个明亮的光斑，距离——目测一百二十米！

蒸汽机车的噪音在这样的雨天很容易被误认为打雷，而尼德不认为这种时候他会恰好遇到一个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开着蒸汽机车在路上狂飙的怪人，这必定是来自哪个组织的追兵。

可他们是怎么定位到自己的？占卜对于移动中的目标是没有那么有用的啊？

还没等老人从中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忽然竖起了耳朵。前方的某处也传来了声音，雷声？不，这也是蒸汽机车的引擎声！

另一辆蒸汽机车正在靠近，前方有条横向的街道，他们想前后夹击拦住自己？时间还有大约——五秒！

白日做梦！

老教授用力地咬住了雪茄，闪电划过，不过这一次是在他的脑中，他的神给予的赐福在这危急关头让他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判断，他踩下加速阀，让机车的速度骤然提升，同时猛地打方向盘，同时踩下刹车，车轮在湿滑的石板飞快地旋转，旋转至打滑，让他整个车身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转过一个弯，在速度没有太大损失的情况下调转了车头的方向。

花费的时间是四。

方向是右。

与即将从近在咫尺的道路冲出来的那辆车同向！

下一秒，棕黄的色彩冲破雨幕，和老人驾驶的车辆几乎紧贴在一起，朝着这个十字路口的右侧冲去。

在这短短的几秒间，两辆车保持了相对之间的静止。

而这完全出乎两个男人的意料，他们原本的计划恐怕是狠狠地撞上来，或者阻拦在前面迫使他停车，但现在，听到那刺耳摩擦声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劳伦斯正打算狠狠踩下刹车。坐在他旁边，用枪指着比想象中还近的另一辆车要喝止他停车投向的雷马却在声音从自己喉中喊出之前，从雨篷的间隙中看到了森冷的光芒。

——铳枪枪口的，冰冷光芒！

老人手持这把手铳，冷漠地对着他们，就好像早已知道，他们会自己送上来一般。

“劳伦斯！趴下！”

喊声与枪声一同鸣响，狠狠踩下的刹车让两个男人乘坐的机车轮胎摩擦着积水的路面，在剧烈的左右摇晃中撞上了路边的一根灯杆，停下了。

“雷马！劳伦斯！”

枪声响起时，玛格莉塔猛地踩下了加速阀，按照预定的计划，她们会在这里夹击那个老人。

很近了，但那辆老人乘坐着的车即将越过装在路灯上的车辆，而与此同时，几乎与枪声同一时间，玛格莉塔面前的玻璃瞬间破裂！

“？！”

子弹穿过少女的身体，嵌入了座椅的皮垫，黑色的雾气弥漫，在这灰白放缓的世界里的玛格莉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击中的，就迅速地闪现回正在徐徐远离的座位上，扭头看向茉莉：

“茉莉小姐！你没事吗？”

“我没事，玛格莉塔小姐，刚才的是——”

“我的收容物，看起来，那个老人是盯着驾驶座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两位女士乘坐的车在路灯旁停下，茉莉从雨棚上的小窗探出头，大声地喊着。

“没事吗？劳伦斯！雷马！”

“啊，没事，姑且。”

很快，车内传来了回应。

“那一枪没打中我们……但撞的这一下是真疼。”

揉了揉脑袋，劳伦斯从方向盘上抬起了头，他旋即“嘶”了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的额头——那里在流血，在刚刚的冲击中，他的头和方向盘进行了一场亲密的接触，雷马也是，不过这位队员比他的同事运气好一点，他的鼻子磕在了仪表盘上，虽然鲜血止不住地流，但看起来鼻梁骨没有折断。

劳伦斯看了一眼自己驾驶的这辆机车，机车的挡雨蓬侧面留下了一个弹孔，那个老人的枪法并不算好，和路灯杆的撞击也没有对这车造成过大的损伤。但是比起受的伤，自己没能兑现计划实行时的许诺更让他咬牙切齿。

转动方向盘回到路上，对着玛格莉塔和茉莉大喊：

“不能让他跑了！！”

追逐开始了。

在暴雨之中，两辆机车一前一后地在街道上疾驰，划过被雨滴打碎的水面，迎着街角听到机车轰鸣声的人们的口哨和呐喊——躲在建筑里安度暴雨天的人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神秘，但这不妨碍他们对任何动静都用口哨来回应。

通过影鸦的目测，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米之间，不断地拉近着。

虽然有续航——这个词是从航海领域借来的，一般指储备的物资能够坚持多久的航程，在蒸汽机车上则是指乙太和水的存量——上的问题，但是全速行驶的机车速度比马车要快的快得多，想要追上机车就必须要驾驶同样或者在那之上的优秀交通工具。

但也因为续航和成本的问题，这种交通工具虽然先进，但目前并未得到大规模的普及。这导致机车的种类并不多，加之现在这还不算很大的产业没有一套统一的规范——遍布大陆不同国家的不同厂家也不可能有一套统一的规范，这就导致了……

不同型号机车之间性能的差距比较大。

“看到了，就在前面！在不断拉近。”

“开始拼极限速度的时候，这辆车有优势吗？我们还真是挑了辆好车。”

玛格莉塔这么说的时候，茉莉把头从车边探了出去。

但即使没有一层覆盖着水膜的玻璃阻拦，在这样的暴雨天她也看不见一百米开外的一辆黑色机车——百分之九十的车的涂色都是黑色的，这在这种阴暗的雨天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色，还有水雾和雨幕的笼罩，要不是玛格莉塔的小影鸦，她们就要追丢了。

至于开着的车的最高速度比不上玛格莉塔她们这辆的劳伦斯和雷马，则早就被甩开了至少一条街。

尽管玛格莉塔留了一只小影鸦为他们指路，但少女觉得，那两位先生恐怕是赶不上了。

第987节 EP.112 疾驰之街「IV」

最初的突袭没能成功将尼德一举拿下之后，他们所拥有的突然性的优势就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能是漫长的追逐和拉扯，而这取决于他们乘坐的车辆性能、路况、还有其他非人力可以改变的自然因素。

现在双方都在以最高速度行驶，

“尼德教授现在肯定也知道我们已经完全锁定他了，这样耗下去，他如果不做些什么，就只是在等着慢性死亡——一旦乙太或者水耗尽，他绝对打不过我们！”

“而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茉莉举着枪，表达了赞同。

“他一定计划着什么——问题在于那到底是什么？”

两辆车从比约克街驶过，在恩赞十字路口疾驰，忽然，在暴雨中飞翔的影鸦看到那辆车猛地转弯，强悍的马力撞断了用来分隔马路与广场的铁链，冲入了因为暴雨而无人的广场。

“是的，他肯定打算做什么！右转，我们也要冲到广场上去！”

玛格莉塔点了点头。她充当着影鸦和瑟莱忒之间的情报传递者，睁开眼睛的时候是靠自己敏锐的视觉注视着前方的街道，闭上眼睛的时候是从天上的影鸦那里得知猎物的动向，换言之，真正驾驶着这辆车的是已经渗入、被她紧握的圣银。

除了内部，瑟莱忒还包裹了机车的前盖和侧面，通过倒映在自己表面的景色和持有者的呼喊，它果断地调转了机车的方向，冲破了广场的围栏，在玛格莉塔从影鸦那里分享的视野之中，他们以一道凌厉的直线，逼向那在前方的黑色机车。

茉莉一开始还对少女大呼小叫地“声控”车辆感到疑惑，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我还是看不见他，但是——”

话音未落，前方的雨幕中传来了枪击的声响，子弹落在了圣银上，留下了未能击穿的弹坑。

“果然之前是因为不好向后方开枪吗？但是没用的！”

一连三发，这来自前方的攻击对少女们的车辆没有任何影响。双方的距离再度拉近，这一次，茉莉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雨水中那个黑色的影子。

茉莉好不犹豫地从窗户外伸出了手，举起了那把作为自己所属的特遣部队象征的决斗手枪。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吟诵了一段晦涩的言语。玛格莉塔听不懂，但从这话语和咏诵完话语的茉莉身上，她感受到了绷紧的弓弦，感受到了征服密林的猎人的锐利目光，神秘的氛围让茉莉的双眼变得幽深和残暴，她锁定了那因为接近而越发清晰的影子，随后——

——轰！！

扳机扣下，这让人耳朵发痛的声音与其说是手铳，不如说是手炮，但在这个时候前方的车辆就好像是因为失速而失去了控制，忽然猛烈地摆动了起来。

左、右、然后朝着一侧刺耳地滑行——茉莉射出的子弹虽然有神秘力量的加持，但从玛格莉塔从康妮·李那里听说的，那并不是让子弹自动追踪目标的类型，虽然她也看不清那枚子弹的轨迹，但片刻后，一个露天店面的木制桌椅被被炸得粉碎的声音还是揭示了这一击的结果。

“没用的！我主给予我的是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头脑，还有奇迹般的科学技术「费米推算」就像我的引擎声会暴露我的存在，你们也一样！而通过声音的强度和方向，再根据车辆的形态就能推算出你们所能射击的角度，而只要判断出你们开枪的时机，然后摆脱这个角度，无论你们有再强的枪也无用！！”

风中传来老人的话语，即使在雨声之中变得不那么清晰，玛格莉塔也能听出话语之中蕴含着隐隐的狂热与对她们的鄙夷。

和玛格莉塔之前在办公室和走廊上看到的那副模样不同，但这话语仍旧称得上是理性，更接近于一位教授看着学生不断得出错误的答案并指出，而不是嘲讽。

尽管这在少女们一枪未中而他至少给包覆机车前盖的圣银上留下弹痕的事实下听起来，还是十足的嘲讽就是了。

“啧！”

茉莉磨了磨牙，就算是神枪手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棘手。她转头看向玛格莉塔，一边重新上弹一边问着：

“还能再靠近些吗？只要能靠近到五十米之内，我绝对能打中他。”

“没问题。”

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点头。

为了躲避枪击而让车辆进行大幅度的摇摆会无法避免地损失速度。在双方都已经提高到最高速度，而且玛格莉塔这边车辆的出力更大的情况下，对于尼德而言，这种失速是致命的！

“……茉莉小姐，机构对于那位先生是，只要抓住，死活不论吗？”

到现在，这场雨幕中的追逐已经是终局了，但正因为如此，玛格莉塔还有问题要问。

“啊啊，如果可能的话，活捉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可能机构内部还有其他人被污染，抓住他能省一些排查的功夫。但这次和之前无法解释的应对手段，还有那个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感觉到我开枪的「费米推算」。他说是科学技术，但这分明是某种冠以科学技术皮的神秘力量，大概来自于那个邪神的赐予，这已经可以认为是受到了很高层次的污染了，如果活捉可能导致我们也被污染的话……还是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更稳妥。”

茉莉冷静地说着。

“我明白了。他还可能拥有一些其他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邪教了，但我还是第一次真的遇到从那个邪神那里获得力量的人，那个邪神……”

茉莉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明着：

“祂主要还是散播知识和对自己的信仰，极少有人真的能从祂那里获得神秘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玛格莉塔点了点头，想到那位杰西卡大师的话，知道茉莉是不想让她和那个邪神因为知识的指向建立神秘学上的联系——对于机构的成员，这种联系是最熟悉的。

她没有再询问。

在茉莉面前，她还只是一个机构的新人，面对自己没有处理过的事件，少女选择遵从经验丰富者的判断，并且做好自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