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576章

酸楚、空虚、还有胸口的针扎般的疼痛。

——你还要抱守那可笑的不影响她身边原本的人际关系的原则到什么时候？！

随着这声质问，玛丽安犹豫着伸出手。当她触碰到这美丽却没有她容身之处的景色的瞬间。咔擦、镜子上出现了裂隙。

——把她夺过来！

——不要让她离开！！

——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更多的声音从裂隙下方传出，皲裂的缝隙下仿佛亮起了光芒，就像蜜与奶一般，从那之中浮现的景色是少女仅在梦中妄想过的幸福，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就要将这样的未来握住。

“玛丽安小姐！！振作一点！不要输给自己的……自己的欲望！”

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女孩焦急的脸。

玛格莉塔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女的目光从迷离变得仿佛猎食的猛兽，拥抱着自己身体的双手变得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她的身体——

“玛丽安小姐！”

她把灵性聚集在自己的眼中，试图再次用灵性过强的人的灵视会刺激灵性较弱之人的灵性的效果，唤回玛丽安的理智。

“……所谓的堕落，其实也不是一种坏事。”

“你给我闭嘴！”

玛格莉塔烦躁地抖手，一枪打在了「堕落」的恶魔君王的膝盖上。

但男人完全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毕竟，堕落的实质是自己打破自己订下的准则。而人为自己订立的准则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环境、文化、道德、信仰……这些准则不一定是正确的，也不一定真的有益，有时甚至是扭曲，反人性的，你们历史上不少宗教都是这样的。”

“有的时候，所谓的堕落，实际上是一种解放也说不定呢？”

“……无论你说得再怎么好听，我也绝不会让玛丽安小姐被你污染！”

玛格莉塔呲了呲牙。恶魔君王的话让她感觉到了些许赞同——在这种感觉升起时她立刻集中起灵性，试图抵御精神的污染——但没有，这些话语之中没有污染，她只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与这句话产生了些许的共鸣，因为这个做出了世俗眼中毫无疑问的堕落之行的自己。

但这是她的选择，而玛丽安正在被神秘的力量侵染。

“玛格莉塔小姐……小姐……请不要离开……我……”

玛格莉塔用力地把玛丽安抱到自己的怀里。

——咚！

即将伸手触摸到那皲裂镜面下甜蜜光芒的玛丽安的手，忽然停下了。

她听到了心跳声。

——谁的心跳？

“我就在这里！玛丽安小姐，我就在这里。冷静下来，想想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不要因为被鼓动的欲望而……迷失自己！”

她听到了话语声。

——谁的话语？

而后，就在不久前还不断地、不断地触碰着自己的温暖，她绝对不会忘记的、比起那虚幻的光景更加真实、在自己的身体与心中仿佛烙印一般刻下的温暖——

“——？”

「堕落」的恶魔君王诧异地抬起了头来。

祂看到玛丽安慢慢松开了女孩的身体，她的眼里找回了光泽，双颊被另一种红晕所覆盖。她慢慢地、却坚定地抬起头来，看着玛格莉塔、看着仅此一夜的她的骑士的双眼。

“抱歉，玛格莉塔小姐，我，好像差点就迷失了。”

“玛丽安小姐！”

“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心跳。

触摸着的心跳。

被触摸的心跳。

温暖——还有勇气——对，她并不是为了——奢求什么，她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

用力地推开了玛格莉塔，让自己往后倾倒。玛丽安深深地呼吸，把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舱门的边缘。

“我从玛格莉塔小姐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的温暖和勇气，我——我很满足，在此之上，我不会输给这奇怪的感觉的。去对付那个男人吧，玛格莉塔小姐，请不用担心，有你给我的温暖和勇气，我不会——”

玛丽安静静地露出了笑颜。

“我不会再沉沦进恐惧和贪欲！”

船只划破水面，怒浪敲击钢铁。一切没有固定的事物皆滑动游离的船只内，啪、啪。

倚墙坐着的男人，用祂鲜血淋漓的双手，轻轻地鼓掌。

“令人赞叹，这位女士。”

从口中说出的话语，是夸耀。

“你战胜了「堕落」。真可惜，我居然没能从你的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力量，甚至连瘟疫本身都因为你的胜利而被消灭。了不起，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这样的能力，哪怕——”

祂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般。

“是因为「满足」吗？对于你们人类而言，虽然有着永无止境的欲望，但是在欲望被满足的时候，在一段时间里，对欲望的渴求会被压制——即使如此，你仍然值得称赞。”

恶魔君王称赞一个人类。

哪怕现在正处于剧烈的摇晃之中，这样的事实还是让玛格莉塔瞠目结舌。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不是说过了么，因为感受到了强烈的「堕落」，与这个男人缔结了契约，然后为了完成这个契约。然而，我设置在这位小姐身上的堕落瘟疫被她克服了，而因为刚刚降临的缘故，还要维持这具身体，骗过世界的法则，我也没有更多的力量去设置下一次。本来希望通过这位小姐的堕落获得更多的力量……”

摊了摊手，这位恶魔君王倒像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一样。

“还是说你觉得我称赞一个靠自己意志抵抗了堕落的人很奇怪？”

“……但是你现在什么都没做了。”

“因为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也知道的，刚刚降临的我们无法拥有太多力量，否则会伪装不了，在进入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就会被抹杀掉。对于我们而言，世界和世界的差异还是太大了。”

“……”

一时间，玛格莉塔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这个恶魔君王就像条癞皮狗一样大大咧咧地坐在距离她们和引擎室都不远的地方，就算现在女孩随时可以一枪掀掉祂的脑壳，极大地破坏这个为祂规避世界法则的冲突的伪装，可当世界法则将抹杀的一击落下，她们也没法幸免于难，而如果把祂拖远——

“……说起来，你们其实是可以通过降临体中自己的力量主动暴露，引发法则冲突后破坏周围的吧，但你却没有这么做。我知道你们对于法兰索丝的人类存在极大的仇恨，如果是为了复仇的话，在降临体绝无幸存可能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这是，玛格莉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片刻也没有放松警惕的少女，在游轮再一次猛颤时，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我们自爆过，但炸过你们几个支部后你们就不再把我们的降临体弄去研究了。”

恶魔君王深深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忽然怪异地笑了一下。

“而且降临体可是非常宝贵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会放弃。比起放一次绚烂的焰火，一个完成契约后能够自由行动的降临体更能对我们的夙愿有帮助。”

“……”

从一个恶魔君王口中听到“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这种仿佛小说主角会说的话，玛格莉塔感到的强烈违和感盖过了今天所感受到的其他所有。

但是，马上玛格莉塔就注意到了这句话里一个令她在意的词。

——夙愿。

她还在想这个夙愿是不是就是指复仇，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却忽然如迸射而出的子弹一般，朝着通往上层甲板的方向跑去——

来不及思考，玛格莉塔把重新装满了子弹的手铳对准了祂，然而就在扳机扣下时，从后方，引擎室中却传来了怪异的响动。

有什么东西打开。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水。

然后——

有什么，在水下爆发出磅礴之力。

颤动，随后一股自上而下的力量猛地压下，骤然上升的冲击猝不及防的少女蹲下了身体，偏离的枪口让子弹偏移了弹轨，射在了墙壁之上。

“呜啊啊啊啊啊！！”

“玛丽安小姐！”

紧紧抓着舱门的玛丽安尖叫着，玛格莉塔看不到引擎室里发生了什么，但当她转过头时，看到了从引擎室中喷涌出来的雪白水浪。在这冲击下，少女的双手脱离了门框，而如果不是圣银的钩子钩住，玛格莉塔也要脱离了！

来不及思考哪里来的水，现在发生了什么，恶魔君王的谎言——一切都如电光般闪过,宛如优秀牌手脑内的卡牌连锁。玛格莉塔撑起身体，把所有的力量聚集在双腿之上，她跃起，在玛丽安即将撞在墙上时接住了惊叫的少女，带着她在半空中转体，又蹬在竖直的墙面上，反复跳跃。

“不要想跑！”

在腋下夹着玛丽安，用这样不合适的体势，玛格莉塔在船舱的通道之中飞驰。身影掠过船舱时，她看到河岸建筑的尖顶从玻璃的下方的铆钉处消失。

“……诶？”

只有远方的灯火，如同星光一般摇曳。

第1008节 EP.132 飞翔吧，寒鸦号

同时保有身为科学家的自尊和被那个邪神污染的狂信徒思维的人，在这个矛盾被揭破后容易产生精神不稳定，而在状态下会变得容易受到诱导，比如“如果想要保留作为科学人员的最后尊严，自杀吧”一类的话语，有的时候能够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促使对方自我了结，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这只能令其疯狂——《针对信奉科学之邪神人员语言攻击手册》

“按照那个手册上的概率，会被这样诱导而自杀的人的比例，差不多是30%……我们完美地没能遇到呢。”

“毕竟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用的策略，在此之上还要要求效果就——啧。”

避过艾迪狂乱的攻击，威比特一脚踹在他的下巴上。

“神的威光！神的伟力！亵渎伟大的神、伟大的神的科学的狂徒啊！就让我用这双手把你们埋葬！”

一般人挨下这一击毫无疑问会因为冲击眩晕，甚至脑震荡，然而这个被自下而上的一记强踢让身体都腾空起来的男人，在康妮·李的追击给予他肚子重击的时候，于完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尖叫着以一个凌辱无法理解的体势转身，然后以最棒的格斗者也无法企及的完美动作有力地给予了威比特以回击。

“——难以期待啊，怎么办，康妮·李，还是找不到有效的消灭方法吗？”

“尽管疯了，无法理智地运用力量进行战斗算是我们的优势，但是还是很难缠啊！”

“啊啊，现在我们等于是在和一个从邪神那里不知道接收了多少力量的家伙在打。虽然因为疯狂了，变得只会狂暴地宣泄力量，但是，倒是没有忘了对自己的保护。”

尤其是那顽强至极的生命力——这已经完全超乎科学的领域了。

他已经被折断了多少根骨头？

他的身体里已经有多少内出血？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顽强地站立着，用匪夷所思的所谓“科学”的力量避过每一次致命伤，不断地和康妮·李她们缠斗着。

多亏了在驾驶室的不知哪位的和他的对抗，两位执行官多少还能有平稳的立足点与之缠斗，然而面对着出人意料的生命力，她们也颇有些无从下手。

“怎么办呢，根据尼德的战斗报告，我们可没有准备对抗不死性的手段啊……”

“大概只能期待在驾驶室的同僚坚持到预定区域，集中更强的力量来应对了。”

威比特和康妮·李不知道现在谁在这艘游轮的驾驶舱里，但显然，艾迪对这艘船的操控能力也不是绝对的。正因为有人在对抗他对船只的控制，和艾迪对峙的两人才能在多少平稳的甲板上战斗。

距离预定的水域，大约还有二十分钟。

在那里，机构配置有更加强大的力量，用来应对整艘游轮的镇压。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邪神的力量和自我认知的冲突中，名为艾迪的男人已经陷入癫狂。如今的他仅仅是一头不知疲倦，有着恐怖再生能力的野兽，攻击不再带有狂气之外的目的。

不过就像威比特说的，就算是野兽，也是一头有着从邪神那里得到诸多力量的野兽，在帕列斯这样大的城市建立起规模颇大的教团并且一直没有被发觉这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让他特别受其青睐，这方面的情报不足让机构没有对那超乎想象的恢复力有适合的对策。

“这就是科学的未来！人的伟大进化！”

“要是在未来，科学让人进化成这种样子，那还真是让人作呕，给我老老实实当被杀就会死的人啊！”

“wryyyyyyy！！！！”

连声音都完全不像是人类了。

「寒鸦号」再次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简直就像是活物一般，在剧烈地令人无法威比特和康妮·李没法在这种情况下战斗，从「童话书」中呼唤出的能使用元素攻击的妖精，飞矢和炸弹有都会被艾迪用匪夷所思的方式——比如一甩衣服，然后说他衣服的材质是超疏火、水、气性物质，什么都无法沾上，而气流、火焰、甚至是水弹本身都存在「溃散点」，只要给与那里轻轻的一击就能令其溃散——给破解。对这种胡说八道找不到破解的方法，所以康妮·李只能抓住船上的东西稳定身体，辅助威比特作战。

这算是「童话书」的一个缺陷。由于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童话，而大多数流传的童话中都缺少“合适的破坏力”，要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要不就是“山峰、大地和天空都崩裂。”“巫师挥挥手，城市就沉入了大地。”这样，又难用又消耗巨大的描述，这使得在很多情况下，这件收容物都难以在“破坏力”方面有令人满意的表现。

作为只执掌一件收容物的执行官，康妮·李的主要破坏力，还是来自现代的武器。

然而这已经被封住了。

“手铳还是不能用，我记得曾经看过的一个童话里有可以让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自由行动的鞋子，还有飞鞋，但是我都没记录到「童话书」上去，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