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692章

“......你的履历真的是非常……精彩。罗曼罗兰小姐。”

“可是，科学怎么会诞生出一个神来呢?科学是一种方法论，而且可以说从根子里局势和宗教，和神是不相容的。”

无视了这句情绪复杂的话，玛格莉塔追问着。

“也没有那么不相容，很多科学家也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这甚至算不上是新闻。更何况我们一直说信仰和宗教，是因为这是在过去，「相信」与神的诞生产生联系的主要形式。罗曼罗兰女士。”

过了好一会儿，杰洛士才叹息着说道：

“孕育出神的不是「科学」，不是那种方法论或者思想。而是当时人们相信的，在他们面前宣告着彻底打倒了宗教，打倒了神的「科学」，是那些乙太驱动的庞然机器，枪械，火炮，乙太骑士——不用怀疑，这些就是他们眼中的科学，而这些也确实可以作为科学的象征。”

“......于是，基于象征性上的联系。两者被混为一谈了是吗?”

“嗯，或者也可以认为，这是一个基于人们可以理解与崇拜的「科学」的概念诞生的神，然而这个神在诞生后篡夺、掌握了本来应该和祂自己的存在最为抵触的科学这个象征性与概念性的领域，如果这样会比较好受的话。”

“好吧，科学之神，这个神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呢?就我和祂的信徒打的交道来看，祂可以支配科学造物，像是枪和机车，还能给信徒一些怎么看都像是神秘力量的科学技术。”

“那是祂影响人类最主要的方式，但这个神真正危险的地方在于，祂是一个能掌控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所有科学知识、技术以及由此产生的力量的神。很疯狂吧，否定神的科学因为神秘学的原因诞生了一个神，并且这个神将科学反过来完全掌控。”

“完全……掌控?”

“祂不允许科学的进步，人类科学就会被锁死。祂因为谁的取悦而高兴，就能凭空赋予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科学知识和技术——当年宣传科学时把科学吹太过了，说得科学可以取代神明，通晓过去未来，结果这个神真的体现出了这种力量。”

喝完了茶，杰洛士把茶杯放在手里转着，突然对玛格莉塔问了几个问题。

“罗曼罗兰女士，你知道在科学上，火是什么吗?”

“......欸?”

“水又是什么呢?太阳每天东升西降，照耀大地，它的光和热从哪里来?”

“......”

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即使机构封印了这个神，祂的力量依然影响着「科学」，影响着与之有关的事物。自他诞生，而机构与其敌对，法兰索丝的科学就停滞了，虽然新理论和发现还是层出不穷，新发明也日新月异，但本质上，我们的科学再也没有进步。不管是基础科学，还是研究工具，甚至几百年了，科学探索的领域也没有增加新的，一道无形锁在我们的知识里，在我们的认知里，在这个世界上，阻止了这由人开辟的道路的延伸，而除非我们向那个神臣服，或者把他消灭，否则这样的情况或许还会持续数百年。”

“能够封印，却无法消灭吗?”

“没错。”

杰洛士对玛格莉塔细致地说明着，但即使以他们的权限，关于机构对科学之神那场战斗也只是知道概要而已。

科学之神诞生之后，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在星空中创造了一片机械的神国，要包裹整个法兰索丝。

那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泄露的神秘现象，大陆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但在那个神国真的实质化，包裹星球前，机构动用了几个「终极手段」阻止了神国的成型，并且从这个科学之神身上撕下来了两部分，把祂封印了起来。

战胜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从混乱中勉强安定下来的机构和各国首先是大规模地清洗了世人对此的记忆，在数年间确认了封印的效果和被封印后这个科学之神还算可靠之后开了个会商讨对祂的处置。

这个会议上，人们达成了一些共识：首先是科学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正确道路，是人们靠自己开辟的通完进步和真理的途径。

人类不会容许一个神控制科学的发展，根据人们的虔诚决定科学能否进步。科学必须是人的科学，不允许神的支配。

必须消灭祂。

于是机构的专家们开始商讨如何消灭这个神——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件事上，机构有着充分的经验。

在商讨而出的所有计划中，直接消灭神是最为困难的。这个神就和机构曾经遇到过的那些拥有强大权柄的神一样强大，而且或许是由于「科学」这个权柄的象征性，祂对于自身力量十分了解，甚至威胁如果机构想要消灭祂，祂就充分运用自己的象征性，与「科学」本身所代表的一切同归于尽。

而通过对抗其信仰和消灭其信仰载体的方法也不可行，因为世人都知道科学，绝大部分人也相信科学，机构没法像过去对付宗教一样扶植一个别的宗教去取代科学，更没法反对科学，那与时代的潮流相悖，更是对人类文明的巨大打击。

同样的道理，机构也不能消灭相信科学的人们，也不能对下一代、下下一代进行反科学的教育。可是，仅仅是知道存在科学之神，相信科学，就会与这个神产生某种程度的联系。

原则可以无比坚定，但具体计划的制订和执行总要考虑风险和成本。

更何况，近代的机构也不再是最权力最盛的时候了。

“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采取一些不那么激进的手段，慢慢想办法了。这些比较和缓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隐藏这个神的尊名和情报，尽可能减少人们和祂的联系——不敢还是偶尔会有人突然和被封印的祂产生联系，成为祂的信徒。还有把祂被撕裂下来的两块供奉为无自我意识的机械之神和乙太与蒸汽之神，尝试把对科学的相信转移到这两个没有神明存在的宗教信仰上，用人的教义去约束，控制……这个效果很难界定。我所在的神明对策部转入暗中，也是这一系列对策中的一个，为了在机构内部也减少知晓知晓神明有关知识的人的数量。不过即使如此，人类的科学依然是没有怎么进步，很多学科的教材甚至几百年没有增加内容了。直到现在，我们依旧和祂们较量着——好了，罗曼罗兰女士，到这里，我们就简略地向你讲述了当一个机构成员到我们这个位置后应该知道的，关于神明有关的情报了。夜已经深了，罗曼罗兰女士也需要用舒适的睡眠治愈自己的疲惫了。”

杰洛士掏出了怀表，而福吉把雪茄在烟灰缸里压灭，并委婉地表示自己也已经十分疲倦。

看到玻璃幕墙后的两人站起身来，玛格莉塔这才想起去看一眼时间。座钟就在床头柜上，古朴表盘上的指针显示，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就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要是再过两个小时，洛伦勤劳的人们就会在晨光下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是的，但我还是更加在意，到底还有多少我该知道却完全不知道的事。”

“我相信约翰逊先生一定正在为了解答这个问题而努力着，罗曼罗兰小姐，而我也该回到研究工作中去了，绿色的婴儿，历史的长廊，实在是让人兴奋不已。

“我也该离开了，明天还有好几个会议要开。不过，比起罗曼罗兰女士上午渗透幽魂社，将他们一网打尽，晚上解决了一件与神灵有关的事件，将被害降低到最轻，今天在罗曼罗兰女士的履历中，一定是不亚于在西西里岛和战胜传奇巫师的光辉事迹。”

“......而我只觉得，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但这一天也该结束了，她需要好好睡一觉，不是为了让疲惫恢复，而是清晰地为今天和下一天做一个分割。

“呼……唔。”

少女尝试着站起来，但立刻又重新坐回了床上，这是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了，「侦探的嗅觉」这件收容物的代价初看起来没有什么，但是真的作用到身上后才会发现，这代价并没有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

无奈之下，玛格莉塔只好闭上了眼睛，让小影鸦从露娜的影子里飞出，来到猩红的肩膀上。

几分钟后，血族的王女出现在了玛格莉塔的面前，再一次抱起了她。

机构为少女们准备的住房就在两条走廊之外，甚至就和劳拉的病房隔了两个号码。不过那位小姐的房间没有灯光，显然是正在美梦中，而被猩红抱着的玛格莉塔一进房间，就听到了三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呼唤。

“玛格莉塔!”

“唉呀，还是不能走路吗?真的没事么?”

“精神还不错的样子，似乎是不用担心了呢。”

欧琳丝，玛丽，还有露娜。被放到床上，被这些自己最喜欢的人围绕着之后，玛格莉塔才忽然有了一种实感。

一种从神秘的世界脱离，回到日常当中的实感。

尽管现在，她们还在机构的设施之中。

第1184章EP.111黎明前的时间

这间病房的装潢非常雅致。

地板是深红的原木，细腻的墙纸上深棕的色彩衬托着金色的百合纹样，所有的家具都是精品，虽然没有每一个都坐上去试试，但至少这张大床躺在上面，就好像陷入了一块甜蜜的奶酪，不仅仅整个人都变得软乎乎的，还被一些甜蜜的香气所笼罩。

玛格莉塔躺在床上，感受着后脑勺，所感受到的两种不同的柔软和香气，两边的手脚没入的不同的体温和触感，和面前的红色眼睛对视着。

“呜……睡不着。”

“在这种情形下说这样的话，玛格莉塔小姐还真是贪心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玛格莉塔有些不明白。

现在，少女正躺在大床上，疲惫的身体从左边被玛丽抱着，整个肩膀都没入了令人心绪不定的柔软果实。腿也被紧紧地夹住。在右边这样做的则是猩红。而她们三人正枕在露娜和欧琳丝屈起的大腿上。感受着两耳处传来的轻柔呼吸，还有脑后那比任何枕头都更要奢华的触感，无比疲惫的身体却因为某些不妙的原因心绪不定的难以入眠。

就连玛丽和欧琳丝都已经因为折腾了一个晚上，现在一个抱着玛格莉塔，一个把脑袋靠在露娜的肩膀上累到睡着了。猩红虽然也一副睡着的模样，可偶尔耳尖传来的湿润触碰都表明这位血族的王女仅仅是在装睡而已!

“就是因为这样的情形才会睡不着嘛…..”

“可是之前被我们这么围绕的时候玛格莉塔小姐总是睡得非常舒服呢。”

“——那、那是因为被露娜大人你们弄到失神晕过去了!”

玛格莉塔满脸通红地反驳着，为了不吵醒姐姐们而压低声音的话语在说完后，她的脸又变得更红了，就像一瓶久藏的美酒。

有的时候，这种表情会出现在她被玛丽和自己好好地灌了酒之后，就连渗出的汗液也带着醇香。而有的时候，并非是酒的另一些事物也能让她露出这样比美酒更醉人的表情。

“啊啦，如果玛格莉塔小姐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

玛格莉塔发出了不知道是拒绝还是期待的低鸣，把眼睛闭上了。

虽然这样玩弄可爱的圣卫小姐让人心情愉快，但是这样下去对疲惫的身体可不好。

“虽然再过不久就黎明了，但是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也没有玛格莉塔小姐必须出席的场合，就这样睡一天怎么样?”

“那露娜大人呢?”

“我今天就只能通宵咯，现在一觉睡下去，明天的工作就要推迟了。虽然有些累，但是通宵一天的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还是说我不睡的话玛格莉塔小姐就睡不着?”

“虽然也不是这样……”

“还是要我给你唱唱摇篮曲呢?”

“......我想知道露娜大人之前在隔离室那里是怎么做到的。”

双眼被遮住了。

即使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从指缝间漏下的温馨夜灯的光芒，还有被光照亮的掌心的纹路。

“具体来说……啊，又是保留的解答问题的环节吗?”

“......嗯。”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机构对玛格莉塔小姐隐瞒一些必要的情报这种事，有他们的合理性，同时也有错误的地方。合理的地方在于，每个王国都有自己的机密事项，我相信这对莫比乌斯机构也是一样。向我们这样的‘非自己人’揭露这些对他们自己是不应该的。我们也不该去探究，就好像我到现在也完全没有看过森海王国军方的任何资料，去进行视察，而国防大臣也不会向我报告这些一样——除非有紧急的事态发生。”

“......所以当时我质问还有多少是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事后，气氛有些……”

“那时的气氛就是因为他们毫无疑问地有错。但是，他们不能向玛格莉塔小姐示弱，不能承认自己的这个错误，因为一旦承认是自己的错，就要弥补这个错误。而这就意味着向玛格莉塔小姐公开那些他们不愿意公开的情报。加上玛格莉塔小姐那时很有压迫感，所以就僵住了。”

“......对不起。”

玛格莉塔缩了缩脖子，不安地说。

当时顺着心底的一股怒火那样开口，完全没想到要如何收场。

“不用道歉，至少那位分部长只是被玛格莉塔小姐的「正确」暂时压倒了，等他反应过来，只要玛格莉塔小姐不执意要求知道所有在这个位置该知道的事，你们也不可能激化矛盾的。不如说，真是厉害呢，玛格莉塔小姐，连那种在高位上久坐的标准上位者都能压制住，在我们亲热的时候怎么看不出来呢?”

耳朵被另一只手捏着，另一边的耳朵也被轻轻咬住，感觉有某种毛茸茸的东西在背脊上爬的玛格莉塔，只能闷闷地表示抗议。

“呜呜呜……”

“我想，这也是玛格莉塔小姐灵性强大导致的。即使无法有意识地去使用，强大的灵性在感情剧烈波动时也会加强情绪的感染力。”

在这个时候，瑟莱忒也开口了。

“不过，我想最重要的还是您说出那些话时无可置疑的正确性。”

“既然主要是对方的错误，问题也就简单了。往大了说，是机构排斥我信任的圣卫小姐，隐瞒了重要的情报，而这可能会导致你在关键时候做出错误的决断造成危害，也就是会对我造成不利的影响。往小了说，就是机构里一部分成员心思狭隘，把个人权欲放在无辜市民的安危之上，排挤有能力的新成员。”

“......就算露娜大人不好直接给机构找麻烦，向女王陛下提一提，女王陛下就等于是抓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虽然我们总是要离开的，但是女王陛下还会统治这个王国。露娜大人说是向女王陛下获得准许，实际上是告状?”

“有进步，玛格莉塔小姐，但其实比起这样一个把柄，机构是更不想女王有正当的借口可以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当然，我也不想和机构产生嫌隙，这对你的行动没有好处。所以我就把这件事说成是磨合出现问题，然后提出一个他们绝对不会拒绝的条件。而他们也顺势下了台阶，相比起来，由我出言解决这件事的好处是可以敲打一下约翰逊先生，并且让玛格莉塔小姐能更理直气壮，如果是那位分部长开口，为了维护自己的属下，就算玛格莉塔小姐能得到那些不涉及森海王国机密的情报，恐怕也不会是‘合理的要求得到满足’，而是“被给予’。”

无法看到露娜大人的表情，然而玛格莉塔听得出这位公主殿下的语气还有些遗憾。

“不过我也无法保证玛格莉塔小姐就一定能得到多少所需要的情报，如果有多一些时间给我考虑的话，应该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才对。”

“这样就足够了，露娜大人，谢谢你。要是我自己的话，一定会把事情搞砸……”

“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没必要向我道谢吧。而且，我不认为玛格莉塔小姐真的会把事情事情搞糟，不过……你还是一副睡不着的样子呢。难道真的要我给你唱唱摇篮曲吗?”

这次是脸颊被戳着，遮住眼睛的指缝稍微张开，夜灯的柔光下玛格莉塔看到的露娜的脸，多少有些无奈和担心。

虽然自己的确期待着一些事，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在这种地方做……

“比起摇篮曲，还是向我说说露娜大人最近做的事吧……我不知道的那些。”

“比如说?”

“莫妮卡公主殿下有没有又想让露娜大人替她做些什么啦，罕见疾病的医疗保险覆盖推进的之类啦……

“会很枯燥的哦。”

“就是因为枯燥才好嘛…”

“......说的也是。那么，就让我从罕见疾病的医疗保险覆盖说起咯，相对于其他，这是比较容易推动的，一方面研究罕见病是医生获得学术成就的途径之一，另一方面，可以要求研究机构自己负担一部分资金，花费也少，现在最大的阻碍反而是很有一部分国民们认为与其把税金花给那些得了怪病的人，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

“......洛伦新城区今年第一季度的建设目标这两天送到了我的手上进行审批，一些议员希望将建材的部分采购订单匀给国内一些因为外贸形式变化失去订单的工厂，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这件事可有得吵呢……”

“森海王国一些省份的污染调查报告出炉，莫妮卡殿下更加坚持要转型更环保的工业体系，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感受到污染通过契约带来的影响….”

“交通大臣递交了王国乙太站覆盖计划新一期的目标….”

在地下见不到黎明的晨光，不过新一日的早晨并不会因而延缓。

“嗯....唔……格莉塔，闹钟还没响呢……”

被轻轻摇晃着的欧琳丝发出了细碎的呢喃，慢慢地醒了过来。但是出现在她面前的脸并不是自己那个睡颜很可爱的妹妹，而是略带些困倦，脸上有浅浅的黑眼圈的公主殿下。

“这里可没有闹钟啊，不过，我们该起床了——小声一点，玛丽和玛格莉塔小姐还在睡。”

被露娜叫醒这件事让欧琳丝有些混乱，过了半分钟，少女总算从周围的装潢和依旧相拥而眠的玛丽和玛格莉塔身上意识到，这并不是白金宫的寝宫。

“我马上起来……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