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04章

这成为了让他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再犹豫了，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是赌我的垃圾演技还能继续吓住他们让他们不会怀疑为什么我拒绝了提案，然后继续在这个小女孩体内坐牢，还是趁着他们还没怀疑顺着他们的意思，牺牲掉这些就算我拒绝也要被献祭给这两个危险分子的神的家伙，搏一把拥有自己的身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想死，也不想当个寄生虫了!

于是，他答应了，就在玛格莉塔与多莉和两个机器人对峙的时候。

周围的小影鸦并没有看到这个房屋里在发生什么。玛格莉塔也没有感受到神秘的波动。

就在这样近的距离，两群人，各自将各自的故事推向终点。

“再之后呢?为什么两位会降临于此，又为什么……马丁和艾蕾茜还保有自我?”

“我，其实对发生了什么记得并不是很清楚，被从床上抓走后，周围就一直很吵，我很累、又很困，一直都在请求着能够安静一些安静一些……但是谁也没有变得安静，我只好拼命地请求拼命地请求拼命地请求……然后，姐姐忽然出现了。”

艾蕾茜眨了眨眼睛。

“然后，声音就全都消失了。”

第1204章EP.131命运静静翻过「下」

展现在面前的事件的脉络，已经很明朗了，尽管这让玛格莉塔只能感觉到荒谬。

因为德沃尔先生的机器人展示，专门纠集示威的温伯和克劳利发现了机会，这两个不自知，且幸运地一直没有被机构发现的巫师用自己的巫术集结起大量的工人进行示威，想要通过谈判赚上一笔。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而在这些人里，有两个隐藏着自己的邪教徒——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潜伏在工人身份，但是洛伦城的工人来自世界各地，什么样的身份背景都有，就算有两个是邪教徒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玛格莉塔还记得前年的冬前月，艾舍尔市里也有一个邪教教派。

现在没人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意识到了温伯和克劳利的特殊，但也许之后这能通过通灵得到答案。

总之，示威结束后他们发现这是个对他们信奉的神明献祭的好时机，于是在温伯和克劳利晚餐归来的路上绑架了他们。这毫无疑问是邪教徒会做的事。考虑到他们大概率不知道莫比乌斯机构的存在，也不太可能知道今晚洛伦城的暗面发生着什么，选在今晚行动，大概是因为探查出温伯和克劳利晚餐的行程，既然他们顺利绑架了两个巫师，这也是合理的。

紧接着控制两个巫师后，邪教徒要求他们用巫术召集人们作为祭品。而刚好他们被绑架的地方距离马丁和艾蕾茜的家不远，那座公寓里也住了不少这两天温伯和克劳利召集来的人们，他们都相信温伯和克劳利。而这两个邪教徒刚好信奉瘟疫与疾病的牧者，患病的小孩是最好的祭品。

马丁的妹妹，艾蕾茜正好就是一个患怪病的女孩。她所患的疾病病让她无时无刻都听到嘈杂的声响，周围越是吵闹，这种喧嚣就越强烈。不但影响休息，也进而让身体和精神状况变得虚弱。

这怪病的病根则是她的灵魂里有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奇怪意识。

因为神秘学上的缘故，在依附到艾蕾茜身上后，谁都意识不到他，但他与艾蕾茜休戚与共，。但在艾蕾茜即将被用于献祭，由邪教徒准备的，原本用于和他们信奉的邪神沟通的仪式让他的声音被所有人听到了。他自称“极恶之王”，唬住了两个邪教徒，想保下艾蕾茜和一直照顾她的马丁。这也是符合他的行动动机的，因为他不想死。

两个邪教徒当时吓得不轻。他们没能立刻识破这个意识的虚张声势，因为崇拜邪神的家伙往往最懂这些邪神，邪灵的恐怖。为了弥补他们的冒犯，他们提出了赔偿——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在他们提案中的其中一项，也就是通过惨烈的献祭，为这个意识制造一个更适合依附的身体，让这个意识心动了。

尽管这个意识犹豫了很久，但由于“不想死”这个根本的动机，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一方面表现出仁慈，可能会被邪教徒识破他“极恶之王”的虚张声势，那就万事休矣。另一方面，像他说的，他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仅有的机会。可以说，只要他想活下去，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不过，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却是玛格莉塔她们。

邪教徒不知道洛伦城今晚发生的事，但他们搭建的仪式场如果被发现一定会引起轰动，到时再重新进行仪式就难了。他们应该是在那个意识同意后立刻着手进行献祭。然而——这些做着以他们的视角、以他们的立场而言正常的，有利的事的人们却忽视了艾蕾茜。忽略了这个从被抓走就因为周围的喧闹而饱受折磨的女孩

虚弱的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断地渴求寂静，渴求……沉默。

某个时刻，这种强烈的情感突破了某个界限，传达到了一位娇小的恶魔君王那里。

于是，一切皆归沉默。

“......”

玛格莉塔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抱住了面前的男孩，在马丁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马丁。我应该更加关注你们一些的，应该不管什么舆论，当时就安排你们去接受治疗，而不是让你们一直等待的。”

“啊……诶……”

马丁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好像想说些什么，但他也只是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玛格莉塔知道，对于等待治疗这件事，这个男孩心里肯定还是有些不满的

自己和露娜大人忙于那些更加重要的事的时候，等候着帮助的他们又该是多么辛苦呢?

“事情的起因，我多少明白了，但是，还是有不清楚的地方。”

盯着他哭红的眼眶，玛格莉塔放开了马丁，看着他嘴巴上被胶带贴过的痕迹，握紧圣银后，玛格莉塔开口问道：

“现在，通过马丁和我谈话的人是哪一位?她们还是自己……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知道祂听得到。

““绝望”，叔叔说，他是‘绝望’。叔叔还说你会为这种事不可思议才是不可思议，「堕落」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和人的契约吗?’。99

“契约……啊……”

「绝望」，绝望王子，德斯帕。

玛格莉塔在心里咀嚼着这个满溢灰暗气息的名字，在帕列斯的时光一口气涌上了眼前。

那个和玛丽安在一起的河上之夜，那个从自己的原则中堕落的人，降临到他身上的恶魔君王所说的，恶魔与人的契约。

“......我对这个说法是抱有怀疑的。对于人类，你们实在太强了，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机构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普通恶魔的契约倒是很常见。”

““那是因为你们遇到的都已经签订了契约，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向你们解释这些，你们也不会听。’叔叔说，“而那些没有签订契约的人也不会宣扬这种事，或者说出来了也没人会当真。据我所知，「我差点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是你们人类描述差点做了坏事的常用修辞。'”

“......的确是。我还注意到你们几乎没有杀死其他人，恶魔君王并不常做善事，是吗?”

“‘是的'姐姐说。

艾蕾茜点了点头。

“......因为我?”

“叔叔说‘没错’，还说‘我比「......」晚降临几秒，刚打算正常地劝说这个孩子和我签订契约「......」就阻止了我，说这两个孩子似乎和你有关系，于是在签订契约前，我通过他的星灵体看了看记忆，还真发现了你。但我们也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兄妹两人复述着两位恶魔君王的话语。当提及沉默的君王，话语就自然地出现了沉默的片段。

听完这段话，玛格莉塔立刻意识到「沉默」爆发力量的缘故了。如果通过马丁和艾蕾茜知道在在这座城市，那么在机构发现「沉默」降临后，曾经和「沉默」有过近距离接触的自己一定会被派过来。

这是一个信号。玛格莉塔不由得抚摸着瑟莱忒身上的花纹。

“所以，你们没有杀死那两个邪教徒之外的人，也是为了……”

没有回答，但是玛格莉塔知道祂们的答案。她没有握铳刃的手舒张又紧握，接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用这样的方式平复了一下心情的玛格莉塔，一字一顿地问着：

“为什么?”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善意。’叔叔说，‘我们、至少是「......」和我们中认同「......」的一部分希望能和你维持较为良好的关系。'”

“这算是某种投资?两位恶魔的君王，想要和我一个平凡的人类维持较为良好的关系?”

看了看圣银的铳刃，玛格莉塔警惕地把瑟莱忒抱到了自己的胸前。

“‘不，不是那个，也不是你身体里的那个。它们对我们没用，只有「愤怒」和「亵渎」会想要。一个是没脑子地想回去再被揍一顿，一个是想玷污亵渎美好的事物。但我们希望与你建立较为良好的关系，并不打算想你索取什么，玛格莉塔·罗曼罗兰小姐。’姐姐的名字，原来是这个……”

“......我不明白。”

少女喃喃地说着。

夏前月对抗「欲望之母」事件里，她就意识到「沉默」对自己意外地友善了，但她完全不明白原因。

——也许是自己持有「轻蔑命运的三之钥」?

瑟莱忒告诉过她，恶魔被依兰翠征服后，「沉默」和爱琴洛伊有过很长时间的相处，祂们的关系非常密切。

“这是为了一个长远的目的，现在你无需烦恼——你遇到过多少恶魔了?不算我们。’”

“还没遇到你们的次数多。”

““那么就算告诉你，你恐怕也不会理解。还会让你先入为主，影响判断。嗯，对此我非常绝望。'”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说不定会在很远、很远的未来。’”

“那你们的投资还真是早。就不怕我万一老死了吗?而且，我可没答应。”

““我对此并不抱期待，但和我的期待无关，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三之钥」的持有者没有一个是在还持有它的时候死去的。'”

“......?”

玛格莉塔惊讶地低下头，圣银微微震动了一下，玛格莉塔觉得这是在表示肯定，并且，“虽然这是事实但我并没有这样的功能”，像是在传达这样的话语。少女把目光又移向了艾蕾茜，但马上她又放弃了。如果「绝望」都不打算说，期待「沉默」会开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她得到了答案，但比起解答，问题反而更多。一想到自己被两个高位格的存在这样盯着——尽管看起来对自己的确有一定程度的善意，玛格莉塔就赶紧头皮发麻。

“那么，两位的目的达成了?向我表露善意，希望我在未来帮你们做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事?只有这些了?”

“‘哦、还有提高你的地位，我相信这对我们是非常有好处的。’”

“......你们打算做什么?”

极端不妙的预感在玛格莉塔心底升了起来，但是还没等她做些什么，艾蕾茜和马丁——当然准确地说，是降临在兄妹两身上的恶魔君王——突然爆发出了彻骨的冷意和浓郁的绝望。

霎那间，女孩身下的冰封之座崩裂了，冻结的尸骸变成残破的冰块，整个房间变得像是被暴雪肆虐。极度的寒冷和灰暗的气息扩散开来，数十秒后，瞪视着两人质问祂们做了什么的玛格莉塔，忽然接到了自己的孩子们传来的消息。

下雪了。

灰色的雪花从天而降，触碰到雪花的小影鸦都忽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绝望。寂静的范围进一步扩大，灰暗的冰霜覆盖了整个街区。大街小巷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霜冻的迷醉和沉默的美。跟在多莉身边的小影鸦很快让玛格莉塔看到这位女士一下子因为车轮打滑摔在地上，但是摔倒之后她没有咒骂和痛呼，也没有站起来，沉默和绝望笼罩了她，也笼罩了这个街区的每一个人。

这是两位恶魔君王的力量。

“你们做了什么?!降临的你们难道不是没有什么力量的吗?”

“‘没错，通过这种方式降临的我们的确是没有什么力量的，需要时间和资源慢慢积累、增强，但眼下，这个房间里不就正好有一场完成的献祭吗?二十余人的死亡，虽然并非专门献给我们，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利用。'唔，好可怕……啊，还有“这是为了抹掉这两个孩子身上的影响，并沉默掉这部分的记忆和认知，你也不希望这场对话被衔尾蛇听到吧。顺便一提，那个巫师也一样被沉默掉这些了。’”

“就算这样

““我都要对你的疑心病绝望了。就在刚刚，我们表露了善意，又怎么会当着你面做让你讨厌的事呢?放心吧，虽然是二十几个人的血祭，但我和「......」都没真正降临，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把力量一口气释放，吓那条蛇一跳，让这片街区一两天里所有的声音都更小，下十几分钟触碰到会被绝望暂时影响的雪。而你就是在我们造成更大的危害前把我们赶回去的英雄—’”

“......不要指望我会背叛机构帮助你们。”

玛格莉塔咬了咬牙，严肃地开口，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你的社交能力真是令人绝望。不过算了。我和「......」该回到那永恒的囚笼中去了，你就带着英雄的荣誉回去吧。’”

“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以后还能不能降临到马丁和艾蕾茜的身上——”

没有回答。玛格莉塔将灵性聚集到两眼之中，可这对兄妹的星灵体上已经什么都没有。

祂们离开了。与此同时，房间里其他的三人全都昏迷了过去，就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波及一样。

只剩下玛格莉塔一个人站在房间里。

“......该死!”

咒骂了一句，玛格莉塔抬起手，朝着房屋四处开了好些枪。然后，少女颓然地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在两位恶魔君王前强行压抑的情绪终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该死!该死!谁会想要恶魔缔造的英雄荣誉啊!我只是、我只不过是个又不懂交际，又让想要帮助的人陷入危险而不自知，被命运玩弄的笨蛋而已!让艾蕾茜和马丁遇到这种事，都是因为我!要是至少、至少会让一只小影鸦过去!这样他们在遇到危险时我就能马上知道了!”

“玛格莉塔小姐…”

压抑过后的爆发往往更加猛烈，就像现在少女歇斯底里的呼喊。她的身体颤抖着，并非因为更加严重的深寒，她的嗓音颤抖着，因为眼前这对兄妹差点遭遇的命运。

“如果降临的不是「沉默」!如果艾蕾茜没能让「沉默」降临!如果我终于发现了问题，见到他们的时候艾蕾茜已经被献祭，成为那个最终选择了自私的意志的另一具躯体，我要怎么面对马丁才好!”

要是这一切真的发生，玛格莉塔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会后悔的，事实上在刚刚看到坐在王座上的艾蕾茜和旁边的马丁时，她就已经……

“玛格莉塔小姐……!”

“我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你的剧本吧!命运!把马丁和艾蕾茜也牵扯进来，就是为了让我见到祂们对吧!为了告诉我未来我也逃不过你的安排!不管多少年，我都会和以前的我一样受你摆布吗?!”

飙到最高音的呼喊，在冷雾中

“我……我什么也……没能为他们做，我甚至成为了推手，差一点就害死了艾蕾茜!”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玛格莉塔用力地把额头撞在了膝盖上。

“......你不是什么也没能为他们做。”

玛格莉塔猛地抬起头，看着双眼紧闭，却开始言语的艾蕾茜。湛蓝的眼里几乎一瞬间就聚集起灵性，然而这个不再会被“怪病”困扰的女孩的灵体里，没有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

“......你所做的事，给予了那个男孩「希望」，因为有这份希望，所以在今夜，弥漫在他心底最强烈的情感，是只要再等待一会就能得到的帮助可能再也无法得到的「绝望」而并非「愤怒」。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降临的才是我和「绝望」，而你也不用与成为「愤怒」降临体的他厮杀。也许你会觉得如果没有我们，没有恶魔君王的话，本来也不用担心这些……是的，我无法否认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并非「沉默」在言语，这些话流畅而清晰。

“但是，这也是古老过往的残迹。去寻求历史的真相吧，去寻求那埋没在时光中，比你们的文明更古老的真实。”

“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知晓彼此的选择。”

稚嫩的童音沉寂了。

“......就算被这么说，我也高兴不起来。”

好几分钟后，玛格莉塔才喃喃地说着。

注意到自己的持有者多少冷静了一些，圣银嗡嗡震动着，轻轻地贴着她的脸：

“玛格莉塔小姐，我也想说，如果您和露娜公主殿下一开始就带着这对兄妹去治疗了，那么「沉默」或许不会降临，这些邪教徒会完成他们的献祭，那个瘟疫与疾病的牧者——无论是祂的眷族，还是祂降临下来的一部分力量，或许会造成更大的危害。而且您现在被「绝望」的力量影响了，无法理智地思考。而且，命运的可能性无穷无尽，命运的流向无法望尽。对待命运最适合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