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13章

玛格莉塔的脚步一顿。随后，她比之前更加轻盈地，从守在一扇门前站岗的两人身边走过。

这是一个休息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站岗的人，这个休息室里只有两个老人，大概是机构的高层，不过玛格莉塔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聚集在壁炉旁烤着火，酒杯里飘散着威士忌独特的烟熏气息。

反正也毫无头绪，不如听听看他们在聊什么吧，玛格莉塔想着。她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自己冒出来的还是命运的启示，反正，少女就坐在了离两位老人不远的沙发上，撑着脸，想听听出现在这个支部，大概率是机构高层中格辉派系的两人会聊些什么。

“......还需要多久呢?那个唤醒的仪式。”

“不会需要很久了，从抓到那个金属人开始，我们就做了两手准备，而那几位女士就如我们最坏的猜想那样，不但没有一无所知地被送回她的故乡，反而还令人难以理解地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现在正在四处调查我们。”

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表情苦涩地说道。

“......”

“......”

“她到底是怎么突然找到布罗纳的?这完全不合逻辑，和一开始就在她周围，但她完全不关心所以没发现的我们不同。就连我们都是费了些功夫才注意到「潜伏者」计划的存在，就连MX6的那些家伙都不知道这个计划。布罗纳本人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去过的任何地方的半径一百公里内。”

........

“......

“在我们的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有些事是无法理解的。随她查吧，理查金死得干干净净，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除非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否则她查多少年都不可能查出真相。”

另一位老人沉声开口，朝自己的同伴举起了酒杯：

“就喝一杯吧，敬我们伟大的祖国。当我们为她挣脱枷锁，她必永世强盛不衰。”

“啊，敬祖国。”

说完，两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告别。

在告别时，老人再度向他强调了「计划」的重要性，随后走出这间休息室，在两位贴身护卫的跟随下走向了支部往上的阶梯。

在途中，他忽然皱起了眉，觉得刚刚的对话有些太不谨慎了，他们居然在机构的内部堂而皇之地谈论这种极密之事。

虽说他们很清楚，机构的监视对声音基本无能为力……

是因为眼看计划就要成功，所以情不自禁了么?坐上乙太车，感受着身下引擎的震动，看着阳光下洛伦城的街道，老人遥想着当他们那伟大的计划一旦完成，这些街道将会变成什么样的光景，衰老的血管里，就好像有一股迸发的热意。

“文森特阁下，接下去我们将去往洛伦城大法院，预计将在十五分钟之后到达。这是您的稿子，还有威夫斯奇先生可能会提出的一些问题……”

“嗯。”

老人接过从副驾驶座上贴身秘书递来的纸张，为自己戴上了老花眼镜。鼻梁上的重量让他的头不由得低下了一些。

“出发吧，去大法院——”

“不对，文森特阁下，接下去要去的，应该是白金宫才对。”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与此同时，老人的侧脑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寒的冰冷。

摘下老花镜，文森特镇定地扭过头。但当看到一双湛蓝的眼睛——还有这张对他来说无异于梦魇的可爱小脸上勾起的，不知是想笑还是想怒号的嘴角时，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惊惧崩裂平静，宛如沉滞而滚烫的熔岩流淌。

“命运向你问好，文森特先生。”

而看着他的表情，玛格莉塔只是垂下眼帘，用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语气轻声地说道：

“现在，让我们去面对命运给我们准备的选项吧。”

第1214章EP.141愚者「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相比之下，位于地下的莫比乌斯机构的灯光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像是来自已经过去的寒冬，苍白、冷厉。看着自己的人们的目光也是，「存在感」魔药的效果已经消退了。他们聚集在这里，目光疑惑，神情紧张。也许是因为自己正押着某个虽然自己不认识，但是在机构里人尽皆知的高官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这位文森特先生在她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这样说了一

“各位，我有一个遗憾的消息，我们的英雄，拯救了洛伦城的无数人免于恶魔君王威胁的罗曼罗兰女士似乎还是受到了恶魔的污秽影响，对我做出了无端的指控。”

—或许这件事还有更好的处置办法，或许。但或许又没有。

格辉派的计划从他们抓到格罗斯——那位燃烧女王的眷族时就开始了，到底还有多少时间给自己慢慢调查、找出可以让机构展开调查的证据，甚至于这样的证据是否存在，玛格莉塔都不确定。

竖起尖尖耳朵的少女试图聆听命运靠近的脚步，可她什么也没听到。命运不存在于周围人的迷茫和疑惑中，也不存在被自己制住的男人那冷汗已经干透，不再颤抖的身体中。

“停下你拙劣的表演吧。文森特先生，你们在铜马街区分部里特意让警卫给你们空出三层的休息室，在壁炉前谈论你们的邪恶计划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时就已经注定了你们的失败。”

蓝色的眼眸环顾四周。「来吧，命运。」少女的心中这样轻语。「你究竟是想让我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格辉派的计划阻止，还是别有安排?」

“你一定是误会了，罗曼罗兰女士，我只是和麦考特先生一起讨论了新季度的预算计划而已。因为新年以来一直发生的事，机构决定追加各个支部的预算。”“很遗憾，我并不指望你在这里向各位坦白你、还有格辉派的秘密计划，事实上，从你离开铜马街区支部开始，在你被通灵和催眠之前，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句也不会信。”

视野的余光看到了走来的分部长与其他几位高层——包括特遣部队的莫德雷德与另一位「圆桌骑士团」的成员，玛格莉塔推着文森特的身体主动朝那边走了过去。

“罗曼罗兰女士，你这是在做什么?”

“贝克金分部长，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森海王国这一年来遭受的灾害的幕后黑手，不幸的是，文森特先生与机构的内部的格辉派还有一个大计划，而且快了。”“哦，贝克金，老朋友。我们的英雄女士显然是精神错乱了。”

听到两人的话后，分部长脸上闪过了“你们都在说什么”的表情，迟疑片刻后，他优先看向了文森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很想问问罗曼罗女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掩盖了自己的存在感，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跟踪和监听我，并且对我以及机构内所有格辉派系的成员进行了无端的指控——”

“是「存在感」魔药。你显然对机构掌握有什么魔药一无所知，是吗?文森特先生，而且也并非无端的指控。”

“那么证据呢?罗曼罗兰女士，任何指控都需要证据，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让一个无辜的人遭受不公正的审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文森特低下头，面色平静。

而玛格莉塔抬起头，用一副无邪的微笑看着他：

“你是指在你脑子里之外的证据吗?当然是有的哦。”

“......”

站在贝克金身边的莫德雷德微微挑了挑眉毛，注意到了男人片刻的僵直和紧张。接着他又听到玛格莉塔说着：“我的这件收容物，它拥有记录话语的神秘力量当文森特先生和麦考特先生毫无防备地交谈时，它记下了他们的话语。”

“你在说谎，罗曼罗兰女士，你的这件收容物根本没有那样的力量。”

“显然你看过我持有的收容物的文档，对吗?但那是何时更新的了?这个能力可是在那份文档完成后很久我才发现的。”

一边说着，玛格莉塔举起了圣银的铳刃。从圣银之中，传出了悦耳的声音：

“......还需要多久呢?那个唤醒的仪式。”

“不会需要很久了，从抓到那个金属人开始，我们就做了两手准备，而那几位女士就如我们最坏的猜想那样，不但没有一无所知地被送回她的故乡，反而还令人难以理解地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现在正在四处调查我们。”

“在我们的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有些事是无法理解的。随她查吧，理查金死得干干净净，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除非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否则她查多少年都不可能查出真相。”

所有人都听到了。但等到圣银中传来的声音停下，文森特才嗤笑了一声：“各位，难道你们觉得这个声音和我的嗓音有分毫的相像吗?”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平静地说着：

“罗曼罗兰女士现在一定需要我们的帮助。她需要最好的医疗人员和研究人员，我们不能让我们的英雄再被恶魔君王的影响侵蚀了……

“—不，文森特先生，在这些话里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罗曼罗兰女士并未受恶魔君王的力量影响。”

在说完前话就被打断，文森特猛地看向出声的莫德雷德，这位特遣部队的队长微微一笑，对着他继续说着：

“罗曼罗兰女士持有的收容物的材质是什么，莫非你忘记了吗?是圣银。也许文森特先生已经在管理岗位上坐得太久，忘掉这些基本的神秘学知识了?那么让我提醒你一下——所有银都有邪恶侦测，净化、侦测以恶魔为代表的邪恶，以及破邪的属性。其中圣银又是最敏感的一种，这是材料自带的神秘特质，如果罗曼罗兰女士如你所说是被恶魔君王的力量影响而做出了错误的指控，那么圣银首先就会做出反应。”

文森特面色一僵，他低下头，看着玛格莉塔手上一刻也没离开过的圣银。但接下来莫德雷德的话又让他的面色一变：

“更何况，当罗曼罗兰女士说她有证据时，你的反应真是很有趣。我相信「隐蛇」小姐也会同意我的观点。”

人群分开，身上有着纹样的女士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她似乎也是被这场骚乱吸引过来的，在文森特的目光下，这位衔尾蛇的具名者手上握着一个蜗壳，一边伸手擦了擦自己濡湿的耳朵，朝莫德雷德点了点头。

贝克金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敏锐地察觉到这一行为的含义，文森特连忙开口：

“我们现在要仅凭一个人的一些反应和无法证实的证据就进行催眠和通灵了吗?”

“证据不是有吗?你虽然说无法证实，但你能够证明你没有说这些话吗?嗯，当然能，对于机构而言，要证明一个人有没有说某些话是很容易的。”

「隐蛇」说着，她的目光看着玛格莉塔，停留片刻后移向了文森特的脸上，最后是贝克金：

“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对你，对森海的机构里的格辉派不利的证据，文森特先生，作为格辉派的领袖，我认为你不会想要我在这里把这件事说出来。

于是，玛格莉塔知道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机构内格辉派系的领袖。

“—好了，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要在这种地方解决。”「隐蛇」话音刚落，贝克金立刻开口了：“无论有什么事，去合适的地方再说吧。”

对此，玛格莉塔拍了拍手：“很高兴我们可以不用傻站在这里了，那么，我们走吧?”

无人反对。也许文森特想要反对，但现在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在贝克金和莫德雷德的带领下，他们往下了几层，在途中，玛格莉塔听到走在前面的贝克金低声地向莫德雷德抱怨：“为什么要帮罗曼罗兰女士说话?不论她帮了我们多少，到底是个过段时间就会离开的外人。”

他们的声音很轻了，但是玛格莉塔的听觉更灵敏。对此，莫德雷德的回答是：“对付内部的问题不是特遣部队的专长，但也不能看到后不管不问。”

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是的，知道了自己押着机构的一个高层这种事，再加上之前面对恶魔君王的经历，无论自己表现得多么理智，机构的成员也必须考虑我真的受到恶魔君王侵蚀的可能性。而在这里，能够在万一的情况下镇压自己的人，当然就是将「燃烧女王」的眷族也捕获的特遣部队的成员了。

就像机构不会把刚刚加入机构的自己派往和传奇巫师的战场，这种合乎逻辑的发展，正是命运「必然性」的体现。

玛格莉塔想着，她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

听完之后，贝克金没再开口。他找了一个审讯室，把抗议着的文森特塞了进去，然后说要按照程序召集听证者，派自己的秘书出去了。召集见证者花了不少时间，期间玛格莉塔还被文森特强烈要求着做了一次检查证明自己并没有因为恶魔的力量受到影响，不过玛格莉塔并没有意见。

尽管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但是「程序」开始跑起来了，对于现在只能在机构内用符合程序的方式行动的她而言，接下去，也只能祈祷格辉派的计划距离成功还有不少的距离了。

“好了，让我们开始吧。”

等见证人在这个审讯室聚集起来，贝克金看向一位名叫柯尔克的先生，示意他可以宣布开始了——他是机构「内肃部」的部长，这也是个一般机构的成员很少知道的部门。或者说，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一般而言在知道这个部门的同时，往往意味着他的人生和在机构内的时光都不会剩多少了。

“那么，按照罗曼罗兰女士的指控——你认为，文森特先生是我国今年所遭遇的一系列自然失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并且还在酝酿着某种未知的计划，为此希望我们通过包括通灵在内的所有手段来从文森特·亚历山大·山罗特利亚先生这里得到详细的情报，是吗?”

“没错。”

“—罗曼罗兰女士，你怎么会这么想?!文森特先生和我们——我们有什么理由做出这种给森海的民众带来灾难的事?”

在见证人中，罗宾逊也赫然在列，不过现在玛格莉塔知道他的立场了——他也是机构内格辉派的一员。

“我还是想强调，仅仅因为不确定的证据就对我，对机构的一个高层进行催眠和通灵，这种事绝对不能被认同!”

已经被关在审讯室的另一边的文森特还在坚持着。玛格莉塔把视线转向「隐蛇」，少女对自己的“证据”有多少说服力心知肚明，但是，如果一直到现在的命运的流向还没有改变，那么…..

「隐蛇」被玛格莉塔那带着某种期待的目光盯得发毛。已经穿上一件大衣的她走到隔开她们和文森特的玻璃窗前，沉声开口：

“既然你这样坚持，那么在进行更进一步通灵和催眠之前，我的确有个问题希望你回答。”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文森特坐正了一些，露出一副知无不言的表情。

“新年的第一夜，温莎堡附近的雷文斯普尔曾经遭受米利安教派的残部袭击，他们意图举行神秘的仪式，将整个小镇的人洗脑，从而将那里变为新的据点。这件事是很清楚的，是吗?”

文森特一愣，然后疑惑地回答着。

“......是这样没错，这还是多亏了您和罗曼罗兰女士才成功破坏了他们的意图。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经过温莎堡一位研究人员的不懈研究，他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让人很难理解的事。”「隐蛇」说着：“那个仪式真正的效果根本不是什么超大范围的洗脑，而是一个祝福，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祝福?我不明白……”

在文森特愣住的时候，其他的见证人已经炸开锅了。

“祝福?米利安教派进行的仪式目的是降下祝福?”

“怎么可能，那个教派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可如果是祝福的话，怎么现在才被发现?”

“准确地说，一个针对「下一代」的祝福，通过汲取自然的神秘力量，使得受其影响的人产下的子嗣更加强壮，更加聪明。真有趣，不是吗?为什么米利安教派会做这种事呢?为了自己下一代的教徒?这也未免考虑得太远了。不过，诸位，这件事里最关键的地方还并不是米利安教派的目的。”

“......这是什么意思?”

贝克金怀疑地看着「隐蛇」。后者耸了耸肩，瞥了文森特一眼：“温莎堡支部的研究人员也先研究过米利安教派的仪式，但不知道是因为俘虏的通灵结果先入为主还是水准不够，他们断定这个教派的目的就是洗脑镇民，并且把这个结论加入到了送往洛伦城的报告中。而在那位研究人员得出这个仪式的实质是祝福后，洛伦城收到的报告里却迟迟没有这一条，有人在阻止这个情报被送往洛伦城，送往罗曼罗兰女士和我们的面前，非常巧合的是….”

“......阻止这条至关重要的情报写上报告的人，还有做出仪式的目的是洗脑的人，都有格辉派的背景。”

补充完「隐蛇」没有说完的话，玛格莉塔喃喃地抬起头来。“正是如此。”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玛格莉塔闭上了眼睛。

尽管还是没能知晓格辉派的计划，但很多东西都连起来了。在她的怀疑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莫比乌斯机构内部的某人，甚至某个派系借由操纵着最后的牧首想米利安教派的残部下达指令，那么究竟是怎样的目的，才会让他们宁愿让那么多的民众遭遇灾难。

她无法推测「动机」，只能确定这绝不是一味的破坏。如果目的是破坏、是毁灭、是这种单纯的「恶」，那么他们可以做得更有破坏性，更加悲惨。

“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清楚。”

“我说过，在你被通灵和催眠之前，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句也不会信。而现在——”

现在，文森特说的任何话都没有意义了，机构的审讯本来就很少是在被审讯者有隐瞒任何事物的能力时进行的。

玛格莉塔扭头看向柯尔克，这位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注意到少女的目光，他推了推眼镜，用死水般的语调对文森特说着：

“根据目前已有的证据，内肃部认为格辉派部分成员涉嫌渎职，并且酝酿着某种阴谋——分部长阁下，按照规定，这些疑点已经足够我们强行进入文森特先生的脑海里，寻找答案了。我提议采用深度催眠讯问结合测谎仪式，并且，申请Lr-554的使用，当然，我们还要请罗宾逊先生离开见证人的行列。”

“......准许。”

贝克金生硬地说着。

但也是这个生硬的，似乎万分不愿的单词刺破了玻璃另一侧的老人平静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