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她魔术水平再烂也知道，就算要预警，或者削切障碍物，角度多得是，没必要对着自己这个无辜受害者劈。
啧啧，有意思……
白毛知心大姐姐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火堆旁并肩而立的星之圣剑使和不列颠魔女，眼珠乱转。
而此刻，萨麦尔和摩根，也借着火光，看清了两位藏匿者的面貌。
这是一对约莫20多岁，穿着破旧的青年男女。
男人有着一头棕色短发，体格健壮，骨节粗大，有着繁重劳动的痕迹，阳刚的五官流露出些许硬朗的味道，可惜左侧眉骨的一道伤疤，带来了几分狰狞的戾气。
女性体态娇小，虽然身穿粗布长裙，却显得有几分清秀靓丽。
“大人，南境都乱套了，村子遭了灾，我和我的妻子只是逃难路过，真的没有恶意。”
随着摩根的接近，棕发男人下意识地将旁边的少女挡在身后，咬牙顶住那恍若面对巨龙的压力，定了定神，满脸诚恳地辩解。
魔女凝眉冷哼：“只是路过？那鬼鬼祟祟躲着我们干嘛，我们又并非魔兽。”
棕发青年顿了顿，无奈苦笑：“这年月，人有时候比魔兽更危险……”
摩根动了动唇齿，最终陷入沉默。
“咕噜……”
突如其来的一阵肚子空鸣，不由打破了这略微凝滞的气氛。
“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众目睽睽之下，躲在棕发男人身后的少女，不禁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辩解，小脸上满是苍白和畏惧，仿佛一只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缩到窝里瑟瑟发抖的鹌鹑。
“不好意思，出门在外难免有点敏感，吓到你们了。”
古蛇洒然一笑，略微收敛气息，随手归剑入鞘，脸上冰消雪解，主动发出邀请。
“这样吧，刚好现在是饭点，为了表达歉意，不嫌弃的话，一切坐下来吃顿饭吧？反正，我做的东西挺多。”
少女看向自己的丈夫，棕发男人思索片刻，摸了摸肚子，咬牙点头。
“谢…谢谢……”
随着这对青年男女的落座，萨麦尔爽快地将两份食物，递给了眼前萍水相逢的客人。
香喷喷的饼子！肉，居然还有肉！
实打实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摆在眼前，逃难的青年男女稍作犹豫，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了起来。
风卷残云之下，骨头上的肉丝被两人剃了个精光，衣服上的面屑，也被他们贪婪地舔入腹中。
显然，这对逃难的男女，是真的饿坏了。
甚至，那棕发男人还不忘在地上摸索寻找石块，敲开锃亮的骨头，和妻子共同吮吸里面的骨髓油脂，补充赶路所需的体力。
摩根见状，微微一怔，莫名有种出动，随手将两张烤好的面饼，递给了那意犹未尽的少女。
“拿去吧……”
然而，少女却坚定摇头，目露感激。
“不行，我们已经受到了您的恩惠，不能贪得无厌，让您为此吃不上热饭。”
棕发男人也是同样的态度，坚决不肯接受。
无奈之下，摩根只好作罢。
烤好的食物，没必要进一步施舍，但喝点汤消消食，总是可以的。
对两人颇有好感的萨麦尔，又寻找了些可食用的植物茎块，并加入了些许肉干，为眼前饥肠辘辘的夫妻，满满盛上了一碗。
一阵发自肺腑的感谢之后，不再推脱的两人，美美吃了个大饱，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萦绕心头，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
饭后，这对青年男女勤快地收拾餐具，处理杂物，以回报萨麦尔三人的施舍。
这心怀感念的态度，连惫懒的梅莉，都对他们多了几分随性。
“不列颠四处闹灾害，接下来你们准备去哪？”
“圣都卡美洛特，听说那里最安全，而且，我们从没见过那位王，真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目露憧憬，放松之余，也多了几分真情流露。
“行啊，好想法，就是路上不太好走，回头我给你们一张地图，尽量按照上面的线路行进，可以规避一些危险。”
萨麦尔轻笑回应，旋即略微停顿，目光从两人后颈掠过，语调意味深长。
“不过，友情提示，出发之前，你们还是先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奴印给解决掉吧。”
“……！！”
刹那，火堆旁的青年男女，身躯僵硬，满面惊惧。
第二十一章 初夜权
对于眼前男女隐藏着的真实身份，萨麦尔三人并无意外。
一方面，奴隶印记还牢牢烙在了两人的身上，虽然四周昏暗漆黑，但萨麦尔他们没瞎，反而个个有着近乎变态的视力和感知。
另一方面，他们从康沃尔一路赶来，逃难的人并不是没有。
但这个时代，野外危机四伏，更别提还有虫灾和兽灾蔓延，逃亡者们往往会考虑就近选择沿线的城塞，保住小命，等风波过去，再做打算。
而且，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多半会和相熟的人，结伴同行，在更为安全的主干道上，寻找依靠。
可他们两位，直截了当地要去圣都卡美洛特，还要钻这更为危险的荒郊野岭。
很明显，对于他们来说：
故土比远行更可怕，人比魔兽更危险。
再结合两人的衣着、言行、举止，判断他们的来历，并不是难事。
这些，旁边的梅莉和摩根，自然也不难看出。
毕竟，引导君主的贤者和颠覆王权的魔女，可是一个比一个聪明。
眼见两人如临大敌，萨麦尔微微抬手，微笑安抚。
“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不过，由于事关身家性命，这对见惯了人性丑恶，连日来躲着生人的男女，仍旧有些将信将疑。
摩根面露不悦，眉心轻聚。
“哼，倘若我们对你们图谋不轨，你们认为自己有机会反抗吗？”
“……您说的是……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棕发男人微微一愣，满脸尴尬，随即泄气地垂下戒备的手臂，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和妻子乖乖坐在火堆旁。
话虽直接刺耳，但却无可辩驳。
他那点水平的防身手段，连对付普通的城卫军都够呛，大点的野兽也需要躲着，更别提眼前这几位得到加护的超凡者。
“听说，举报逃奴，协助主人追回财产，是有酬金的？”
正当这对逃亡的青年男女暗自庆幸自己遇上了好人，心神稍定之际，旁边悦耳的好奇问询，却让他们不由心脏缩紧，脸色凝固。
“她们俩不会举报你们，我可没说。”
角落里的梅莉，笑眯眯地举手重申。
那明媚的笑容，在这对男女的眼中，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再度如坠冰窟。
“除非……”
白毛魔术师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语调拉长，梦幻般的紫瞳，在黑夜中闪烁，兴致勃勃地关注着这对男女脸上，那微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动。
“你们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
心脏如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的两人，目露狂喜，似小鸡啄般连连点头，彼此依偎，双手十指紧扣，那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激动地都快哭了出来。
“来来来，大姐姐我有酒，快说快说。”
梅莉笑眯眯地凑近，做到这对男女的身边，兴致勃勃的催促，临末又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
“一定要保证有趣啊，否则我会考虑反悔的！”
“……”
如牵线木偶般被引动情绪的两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呆滞地点头。
啧，纯乐子人就这点毛病，一如既往地恶趣味十足。
萨麦尔摇头腹诽，却并未阻止梅莉对眼前男女的调戏。
之前，他们缺少食物，躲进灌木窥探，谁又知道是否仅有单纯的恐惧和善意呢？
正如这逃难的男人所说：人，或许有时候比野兽更可怕。
此刻，在职业吃瓜人士的一再催促下，满脸被玩坏的来两人，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经历道出。
其实，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男人名叫“诺克”，是康沃尔郡某处偏远骑士封地的奴隶，负责挖掘魔钢和秘银之类的矿藏。
不仅是他，很多和他一起工作的伙伴，乃至他的父亲，他的爷爷，都叫这个名字。
而“诺克”意为“敲击者”，这是康沃尔矿山里生活着的小妖精的种族名，属于六大妖精氏族中，土之氏族的一支。
据说，这类妖精是那些在矿山里死去的人的灵魂转化而生，它们因为经常敲打矿壁，向矿夫们报知危险矿脉的所在，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这种矿山精，经常和人类合作，是人类采矿的帮手，而作为回报，采到的矿石中的一成需要支付给它们作为酬劳。
根据一些记载，如果企图给矿山精假矿石的话，那么作为惩罚那条矿脉就会枯竭。
另外，倘若在有矿山精的坑道内吹口哨，骂人而惊吓到矿山精的话，也会遭到严重的报复。
不过，将小妖精的名字，冠在人的头上，往往并非赞美，而是主人对作为自己财产的奴隶们，一种居高临下的蔑称。
同样，少女也是奴隶出身，自小和诺克一起长大。
因为繁重的劳务，以及偶有发生的矿灾，镇上的父辈，基本没有太过长寿的人，在一场矿难失去双亲的两人，彼此相互依靠，长大后也就顺理成章地相爱了。
接下来，无外乎结婚、生子、挖矿、死在矿洞中、化为矿山精、继续挖矿……
奴隶相似的命运，就这样一辈辈，一代代地持续下去。
然而，在混乱的时代，哪怕循规蹈矩的匍匐，有时候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那位领主，看上了诺克的妻子，要行使“初夜权”，也就是要求在结婚的第一夜，享用自己的奴隶，支配自己的财产。
作为主人的财产，这对男女根本不具备谈条件的资格。
因此，诺克只能拼死反抗，借着无意间挖通的矿洞，带上妻子，逃离那片领地，试图在新的场所，得到新的生活。
只不过，身无一物，冒险闯入危机四伏的荒野，又没什么生存技巧和能力，两人很快就几近穷途末路。
如果不是遇上了萨麦尔三人，他们要么是饿死在路上，要么被人抓回去重新贩卖，要么沦为了野兽的食粮，埋骨荒野。
一番长谈，这对饱受苦难的男女，依偎在火堆前，指掌相扣，眸中没有丝毫的后悔和动摇。
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死在逃亡的路上，也好过痛苦地活着。
听完这老套却温暖的故事，梅莉对于这有趣的经历，十分满意，顺手拉着这对男女，喝酒闲谈，冲淡了几分压抑的气氛。
身为神灵，立于云端久了，难得贴近现实，萨麦尔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这种陋习，居然真的存在……”
第二十二章 勇敢的心
“圣都并没有支持这种权力，那位王也是……”
摩根沉默片刻，开口低吟。
实际上，经历了十二次王朝战争，不列颠重整骑士阶层和贵族体系，无形中改变了许多陋习。
其中，圆桌骑士们倡导的信条，就有尊重纯洁的女性这一项。
因此，这种作为陈规陋习的“初夜权”，并没有得到现今大多数骑士阶层和贵族们认同。
但这项权力，其实和领主在封地上的权柄相关联，不可能完全根除。
身为自由人的属民，一旦遇上这种情况，为了防止领主占有妻子的处女贞操，受往往会私下结婚，或者逃到别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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