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摩根抬手轻抚在芭万·希的小脑袋上，温声细语评价。
“很棒吧，这是萨麦尔那家伙……”
“嗯？”
随着意味深长的鼻音，回荡在耳畔，不禁有些得意忘形的小魔女，瞬间激活了脑内残留的恐惧，不由一阵哆嗦，脚底发痒，两腿一软，险些站都站不稳。
萨……萨麦尔老师……送的……我很喜欢……”
芭万·希慌忙改口，并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萨麦尔的反应，直到确认某个恶魔脸色如常，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
他们有过约定，私下的称呼可以随意点，但正式场合，该给的尊敬，必须要给。
否则，自己想象吧……
随即，萨麦尔看向摩根，微笑建议。
“只有鞋子，好像有点单调，不如你来送一条相配的礼裙怎么样，算是共同庆贺芭万·希的到来。”
恍惚之间，摩根的思绪倒回那荒村的血腥之夜，抱着红色裙子碎片的小丫头，似乎还在黑暗中无助痛哭。
片刻，魔女脑海中悲戚的景象幻灭破碎，回过神来，郑重点头。
过去的终将过去，是时候迎接新生了。
芭万·希见状，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莫名之间，心中无比轻松舒畅，仿佛有某种强烈的执念，即将得偿所愿。
无形中，妖精少女对于某个无良老师的情绪，萌生出奇怪却强烈的念头。
萨麦尔老师，好人啊！
随即，那捅在后腰的指头，让妖精少女不由回神，当即鼓足勇气，举着稿纸，忐忑地向摩根展示。
“母亲大人，那我可以为你做一双鞋子吗？”
性子淡素的魔女，刚想开口婉拒，希望芭万·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提升自己，保护自己的事情上，目光触及对面那冲她挤眉弄眼的某人，略作犹豫，缓缓点头。
“嗯，你喜欢就好。”
“那怎么行，这是给母亲大人设计的礼物，肯定要符合您的诉求和审美！”
不料，提起鞋子，芭万·希居然表现的异常亢奋，以及难得的严肃认真，高举着手稿，和自己的合作伙伴，一起向摩根讲述着各种款式代表的含义，以及相应的设计理念。
见芭万·希如此郑重，再加上对面某人频频投来的眼色，摩根只好耐下性子，加入讨论，最终选中一副融合水晶鞋概念的设计图样。
尘埃落定，妖精少女那灰色的眸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当即如怀抱珍宝般，将那图样贴身藏好，并信誓旦旦地约定工期，随即如同快乐的蝴蝶，翩跹飞走。
望着渐行渐远，钻到客房中，向小丫头弗莱娅炫耀着鞋子和装扮的妖精少女，摩根沉寂片刻，不由转头看向身旁的萨麦尔，幽幽问询。
“你…怎么做到的？”
萨麦尔很是爽快地交代了原委，讲述起tiao 教芭万·希的过程。
方式其实很简单，先用暴力，敲碎这丫头自我保护的外壳，然后在困境中给予她依靠和拯救。
因此，短短的几个小时，萨麦尔就和芭万·希建立了信任。
之后，就是屡试不爽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慢慢灌输一些概念和行为准则，约束她的行为。
当然，萨麦尔没必要，更没兴趣将芭万·希塑造成什么三好妖精。
但“只有「在凌虐弱者时」她才能从作为「母亲」的摩根处得到赞赏，于是她领悟到这就是快乐的事。”这种概念，太过扭曲，
萨麦尔要做的，就是为这丫头建立起一套新的奖惩机制，让她知道并非只有凌虐弱者，四处搞事，才能取悦摩根，得到赞赏。
既能满足自己，又能得到认可的事情多得是，没必要执着于搞事，把自己逼成那个样子。
萨麦尔回想起那一听课程内容，眼睛里都有光，兴冲冲通宵达旦赶工的少女，不由按揉着略微发涨的太阳穴，无奈摇头。
“她似乎很喜欢鞋子，有着收藏和创造这些时尚物品的强烈兴趣，所以设计出一双送给你的鞋子，这就是我们昨晚的第一课，她学的很认真，也很用心……你不会怪我吧？”
“你是个好父亲……”
摩根沉默良久，回想起先前萨麦尔种种意味深长的小动作，深深看向眼前的男人，由衷慨叹。
但随即，不知为何，这位魔女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情绪有些莫名的低落和怅然
察觉到摩根似乎被激起了重重心事，萨麦尔识趣地没有求根问底，转而去准备早餐，并完善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顺便一提，早餐是炭烤羊排，羊肉之间似乎有种浓郁的蜂蜜味，让食客们大快朵颐。
其中，以芭万·希吃的最欢。
只是那恶狠狠的撕咬，似乎对桌上的羊排，有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酣畅淋漓的快意。
对此，作为主厨的萨麦尔，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告慰那飘荡的灵魂，并在心中默念祷词。
嗯，真香！
第四十一章 苛政猛于虎
吃饱喝足，准备就绪。
正当众人准备前往大圣堂之际，却又遇到了出乎意料的变故。
“你们，要留在这儿？”
“嗯，我和黛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去添乱了。”
门前，那对年轻的奴工夫妻，两手紧握，看了彼此一眼，满怀歉意地向众人告别。
萨麦尔幽幽问询：“以后也是？”
诺克犹豫片刻，缓缓点头：“……嗯……”
萨麦尔瞥了一眼门口微笑挥手致意的翅之氏族长，眉心轻聚：“自愿的？你们应该知道妖精……”
诺克点头淡笑，抬头看了一眼白雾弥漫的天穹，幽幽喃语：“大人，您更清楚，有时候，人比动物更可怕……”
摩根上前，微微皱眉提醒：“如果你们肯跟我回卡美洛特，我可以以此赦免你们的奴隶身份，赐予你们自由和土地。”
诺克轻轻摇头，开口婉拒：“感谢您的慷慨，不过不用了，姆莉安大人允许我们拓荒，分给我们房子，对我们很是善待，我们在这儿，就能活的很好。”
随即，萨麦尔按住了欲言又止的摩根，微笑告别。
“嗯，那好，既然你们主意已定，我就不勉强了，你们自己保重。”
而后，古蛇上前单独和姆莉安聊了几句后，就果断启程。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人类，姆莉安也十分大方地给足了物资，并且默许了弗莱娅和哈贝特洛特加入萨麦尔的队伍。
路上，坐在车厢内的摩根，眉头紧锁，几次回头看向那在视野中渐行渐远的妖精都市。
“怎么，还是想不通？”
萨麦尔端来热茶，递给自家雇主，淡笑问询。
“嗯，他们明明知道……”
摩根接过杯子，抿了口茶水，望着缭绕的水雾，欲言又止，眸中弥漫着浓重的困惑。
这对夫妻应该清楚，妖精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善无邪，对待人类的追捧，更像是渴望得到的珍稀玩具。
萨麦尔放下杯子，语调意味深长。
“那又如何？有时候，人可比妖精可怕的多；这里就算再危险，也好过外面的世道……”
摩根闻言，不由怔住。
“你以为大圣堂那么多人类，是怎么来的？苛政猛于虎啊……”
萨麦尔吹开漂浮在茶水上的晒干花瓣，幽幽慨叹。
随着那源自遥远东方国家的故事，从萨麦尔口中娓娓道来，摩根不由陷入沉思，感触颇深。
自从罗马帝国崩溃，被殃及的不列颠，遭遇了近百年的黑暗史。
之后，乌瑟王和卑王的南北对峙，骑士王阿尔托莉雅引导的十二次王朝战争，先后爆发。
在此期间，各大领主为了巩固统治，不断横征暴敛，连纪律严明的圆桌骑士团，也不得不在开战时期，强行征收附近村落的粮食。
如今，哪怕统一在即，虫灾、兽灾、龙灾、狂猎又开始肆虐不息。
贵族们自然不愁吃穿，然而又有多少上等人，真正愿意俯下身子，去看看贱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况，诺克和黛儿这对夫妻，还是身份更为低微的逃奴，即便走出无名之森，获得自由身，再换个领主，他们恐怕也未必比现在生活的更好。
相比于变着法子盘剥属民的领主们，以及接连不断的战争、灾难，纯粹喜欢找乐子的妖精，反而更可靠。
毕竟，人类是稀有资源，他们会爱惜自己的玩具。
不过，能把自己的属民，逼到逃进无名之森，寻求妖精的庇护，摩根不由对整个国家，乃至自己的使命，都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神圣的圆桌领域……纯洁的白垩之城……
守护国与民的永恒之王……
或许，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必要的牺牲。
但王座之下骨，就曾是你的民……
摩根嘲弄一笑，对这片土地倾注的情感，让她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好了，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对，至少他们不用每天醒来，看到的都是黑漆漆的矿洞；不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挖着永远挖不完的石头，从小到大、从年轻到老、从老到死、就这样一代一代地绵延下去……”
萨麦尔随即开口宽慰，随即又笃定补充。
“放心，姆莉安只要不傻，就会善待这对夫妻。”
当然，之所以这么自信，那是因为萨麦尔很清楚人类对于妖精的另一个作用。
妖精的来源，除了星球分灵的一支外，还有神灵降格形成的，人或动物的怨念形成的，以人们的传说作为外壳形成的。
所以，在这片土地上，人类的存在，不仅仅可以提升妖精找乐子的幸福度。
并且，在人类感情和信念的影响下，妖精的实力，也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如同当年被信仰，由此强化自身的神灵。
临走之前，萨麦尔将这一隐秘，告知了姆莉安。
如今，翅之一族势弱，并且经常遭到牙之一族的袭扰，连姆莉安自己都差点被烤了。
姆莉安显然不傻。
当初，也正是抱着拥有人类，强化部族自保实力的想法，她才会明智绕过萨麦尔这些注定不会留下的外来者，频繁接触诺克夫妻。
如今，除了掌握人类所有权，分租使用权的风之氏族外，翅之氏族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类，她们面对牙族的威胁，肯定会好好饲养自己费尽心思挽留下来的宝贝人类。
那对夫妻相濡以沫的爱情，带给了他点久违的感动，看在这份上，萨麦尔不介意帮上一把。
而摩根解开心中的疑惑，也坦然接受了诺克夫妻的选择。
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活法，自己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与抉择买单。
“现在线索断了，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土之氏族长……”
随即，摩根收束心绪，说起接下来的打算，又不禁一阵头大。
目前已经耽误了三天，最多两天，如果再没收获，他们就必须启程，前往达灵顿亲自面对那些铺天盖地毛毛虫。
“我们找不到他，倒是可以让他来亲自找我们。”
不料，旁边的友伴，却是面色笃定，微笑着开口。
“你是说……”
摩根一愣，下意识追问。
“临走前，姆莉安提醒我，那位土之氏族长，虽然胆小怕事，但继承了矮人型生物的特质，不仅贪财，而且痴迷于锻造……”
萨麦尔幽幽沉吟，一寸寸拔出腰间的星造圣剑轻弹，竖瞳深邃晦暗，意味深长。
虽然同样是个屑，姆莉安还是很上道的，无法给出实际的帮助，但这个消息，也足以弥补这小东西私下里挖墙脚的出格行为。
不然的话，萨麦尔免不了给姆莉安上上课，让她学习一下，什么叫感恩。
大圣堂…拍卖会？原来如此！
摩根顿时会意，近日来积聚在心中的烦闷和焦躁，一扫而空，溢满赞许和放松的眼眸，转头看向这位总是能给她带来意外和惊喜的友伴，心中泛起遐思。
等填镇了灾厄，该如何赏赐他呢？
有他在，自己轻松许多，送进圆桌太浪费了，不如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让我想想，身边还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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