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她是灾疫的魔女,也是稀世的天才。
萨麦尔举目下望,抬手触及石基表面的纹样,漆黑的眸子幽幽闪烁。
冬之圣女——羽斯缇萨?救济人类的第三法?
呵呵,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名字还他起的。
看来,在人间游荡的日子,自己的这位好女儿,不仅继承了他骗人的水平,还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眼前有着诸多神代技术痕迹的圣杯系统,大概就是其杰作之一。
话说,要不要直接将其解体呢?
貌似这样一来,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从中获取了大致信息的萨麦尔,自石台上抽回指掌,摩挲着下巴,暗自思考片刻,旋即轻轻摇头。
就算了没了冬木市的圣杯战争,还有东京、还有罗马尼亚、还有雪原市……
只要人类还存续,他们对于欲望的追求,就永远也不会停止。
那么,既然没办法一劳永逸。
不如,试试这个……
心中有了某种盘算的古蛇,唇角愉悦翘起,俯下身子,蹲在那古老的祭台前,曲指在斑驳的岩层表面抹画勾勒,丝丝缕缕绵延的血线,渗入繁密的魔术阵图中。
原初的符文与术式,在圣血的侵染中,进行着悄然的改变。
圣杯系统无疑是个庞大且复杂的工程,正当萨麦尔按照心中的构想,对眼前的魔术阵图,进行“小小”的调整之际,伴随着窸窸窣窣的隐晦声响,一道形似阴沟老鼠的黑影,在石缝中快如闪电地穿梭,急速逼近祭台前的目标。
然而,在黑暗中的生物,张开利齿口器,即将咬上目标的刹那,一只40码的运动鞋,骤然踩下,爆发的压力,瞬间将那玩意踩爆。
“噗!”
乌黑的鲜血和酱紫色的碎肉,四处溅射,在地面涂染出片片斑驳的色彩。
来了……
解决了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古蛇手上对于圣杯术式的改造,依旧没有停止,脸上弥漫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混账!你在对【她】做什么!”
此刻,后方黑暗的甬道中,传来一阵沉闷的木杖敲击声,嘶哑阴沉的怒吼,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暴躁和愤然。
同时,一个四肢如木乃伊般干瘦,深陷的眼窝中露出矍铄的精光,身着青色与深灰色搭配的和服,手拿木头拐杖,驼背矮个儿的秃头老人,咬牙切齿地从黑暗中走出,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顺着空气的流动,弥漫开来。
萨麦尔指尖停顿,黑暗中的唇角,愉悦翘起。
“滚开!”
无论外貌,还是行为都异于寻常的枯瘦老头,怒不可遏地顿击手杖,
“嗡嗡……”
顿时,一团忽聚忽散的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涌向祭台前的身影。
通过石壁四周放射出幽光的萤石,隐隐可以看到,那团从洞口甬道扩散而来的黑雾,浮动着一只只拳头大小,形似飞蚊的虫子。
虫群所过之处,沿途石壁上错乱斜横生长的石笋,瞬间被啃啮一空,化为齑粉飘落。
拉近距离观察,那尖利牙齿,以及刀片状翅膀,构成了狰狞的外形和可怖的杀伤力,让人头皮发麻。
“啪!”
但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数枚象征着“火焰”和“光明”的卢恩符文,浮现在男人四周,瞬间乘风而起,形成包裹其身的螺旋状炎柱,将飞掠而来的黑雾,燃烧一空。
节肢动物爆开的噼啪声,回荡四周,浓郁的焦臭味,也随之弥漫开来。
怎么会!
在火光的映照下,枯瘦老人望着炎流之中毫发无伤的身影,瞳孔急剧收缩,瞬间冷静下来的头脑,顿感不妙,不由沙哑着嗓子,涩声问询。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等你很久了,间桐脏砚……”
祭台前的男人,缓缓转身,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愉悦,意味深长地低吟,一双漆黑的蛇类竖瞳,幽幽开合。
“或者,应该叫你——玛奇里·佐尔根?”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称呼,回荡在耳边,枯瘦老人目光一阵恍惚过后,惊错地抬头看向祭台前的男人。
玛奇里·佐尔根,那是他最初的名字,似乎已经有两百多年,无人这么称呼他了。
因为熟悉这段过去的人,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了尘埃。
他,怎么会知道?
而当双方目光交错的瞬间,枯瘦老人如坠冰窟,感觉自己仿佛是只被毒蛇盯上的老鼠,那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让他干枯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冻结一般。
陷阱!
刹那,意识到自己才是被狩猎的那个,老人果断扔下手杖,以与肉体、 年龄不相称的灵活,扭头朝向洞口狂奔。
呵呵,想跑?
萨麦尔眸中寒芒暴涨,嘴角噙出一抹冷笑,微微抬手,悬于半空的指尖,勾勒出数十道卢恩符文。
瞬间,如流星急雨飞射的卢恩符文,接二连三地轰击向朝着大空洞外逃窜的间桐脏砚。
该死!
预感到来自背后的恐怖危机,老人暗骂一声,身体顿时如沙堡般,坍缩崩解,密密麻麻的飞虫,冲破那干瘪的皮囊,朝向四周分散逃离。
嗤嗤嗤嗤!
然而,数十枚卢恩符文,拖起长长焰光,横空划过,宛如燃烧的陨星,将甬道之中飞驰的虫子,尽数焚为灰烬。
伴随着不时的噼啪爆鸣,一只只发出鼠类尖叫的虫子,在烈焰中扭曲焦黑,簌簌落向地面。
而在虫群遭遇毁灭性打击的同时,地上披着青灰色和服的干瘪皮囊之下,一条细长的紫黑色阴影,宛如阴湿的蛞蝓,朝着洞口,小心翼翼地攀爬。
终于,经历长达近半个小剆时的艰难涉行,洞外的光源,近在咫尺。
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
只要能回到家里的虫室,只要能找到鲜活的肉体,他的生命,依旧可以延续!
劫后余生的惊喜,瞬间灌满虫子的思维,一双透明的薄翼,从那柔软的背部延展而出。
“啪!”
然而,在虫子展翅起飞,即将冲出洞口的刹那,一只从黑暗中探来的手掌,毫不费力地将其捏在指尖。
“来都来了,何必要走呢?”
恶魔之王幽幽低语,漆黑的蛇类竖瞳,俯视着眼前不断挣扎哀鸣的怪异幼虫,眸中一片寂灭森冷。
早在山道上和远坂母女三人接触的同时,他就察觉到有东西在暗中窥视着那对姐妹。
古蛇基本上没费多少功夫,就能确认,是间桐家的那只老虫子。
考虑到这老家伙很是惜命,逃跑的功夫一流,萨麦尔索性将计就计,在对圆藏山圣杯术式动手脚的同时,顺便把这个藏在冬木市的毒瘤给钓了出来。
作为冬木圣杯的缔造者之一,这位曾经的传奇魔术师,对圣杯的执念,超乎普通人的想象。
同样,圣杯术式的本身,对他来说,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所以,间桐脏砚绝对不会坐视旁人对大圣杯的染指。
这不,和预想的一样,老虫子果然受不了刺激,主动跳进了坑里。
如狱神威之下,被捏在指尖的幼虫,剧烈颤抖,不断发出满带哀求意味的精神波动。
“放过我!你想要什么?钱财!家业!魔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苍老的声音,惊恐地抛出了各项筹码。
“那救济人类的第三法呢?”
萨麦尔回头瞥了一眼大空洞中央,那刻满铭文的祭台,幽幽喃语,音腔意味深长。
“……”
那莫名有些熟悉的词汇,以及脑内模糊破碎的记忆,造成了片刻的迟疑。
但仅仅片刻,强烈的求生欲,便重新占据大脑,绝境中的虫子忙点脑袋,如同一只在屠夫面前,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你的!也是你的!”
不管自己的姿态,如何卑微,如何低贱,老人的祈求,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尊严也好,权财也罢,这对生命而言都不值一提。
只有活着,他才有机会实现那个愿望;
只有活着,他才能不辜负那个嘱托;
只有活着,他才能对得起那份…牺牲……
强烈的执念,形成扭曲的炙热。
他,想活!
“你活得,够久了……”
然而,幽幽的低语,在黑暗中回荡,那捏着的指尖,骤然缩紧。
“噗!”
瞬间,拼命挣扎的虫子,爆出团团血雾,沦为一滩四散的肉泥。
断裂的虫类头颈,坠向地面,外侧的复眼,在天旋地转中,将那处红黑斑驳未褪的祭台,收入瞳孔。
恍惚间,一位银发红瞳,身着纯白天之礼服,躺在上面,选择献祭自己,慷慨赴死的圣女,在虫子失去焦距的眼前浮现。
面对此情此景,祭台前的三道光影,一个在期待,一个在见证。
而最后有着蓝色头发,紫色眼瞳的那个,却在忧伤。
他想要阻止,却最终没有开口。
因为,这是救济人类,必要的牺牲……
曾经有一位拥有远大抱负的男人,渴望借助【法】的奇迹,摘除人类的恶性,共同参与了冬木圣杯的构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次次的失败,他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于是建立了名为【间桐】的家族,决定用魔术延命,为的是让后代感受到不论如何困难也不放弃愿望的意志。
然而,流逝的时间将男人的一切都化为了异形。
无论是外貌、灵魂、还是那抱负。
日久年深,灵魂渐渐损耗,随之而来的痛苦下,意志和记忆都被遗忘或变质。
渐渐地,他将手段和目的倒转,把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寄居在肮脏的虫子之中,以吞食生命,来延续生命,变成以追求不死为目的的恶徒。
—— 拼命地遮掩与抵抗,就是名为间桐脏砚的全部人生。
不管目标多么光辉灿烂,心怀理想的屠龙者,最终堕落成了恶龙。
真是的,这些年,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掉入尘埃的虫首,在破碎的回忆中,窸窣喃语,渐渐失去焦距的视界,被永恒的黑暗,彻底笼罩。
玛奇里·佐尔根,曾经心怀理想的有为青年,可惜了。
萨麦尔俯瞰向地面垂死颤动的虫首,叹了口气,而后……
一脚踩了上去,认真踏足碾动,将尚未完全失去活性的尸骸,沉底变为一滩再无复活可能的烂泥。
自始至终,古蛇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理解对面的苦衷,也不代表,会宽恕这位前“正义伙伴”的罪行。
前路崎岖,岂能尽如人意?
生命在世,谁还没有个艰难困苦?
作为地狱的断罪者,他去同情这个活了五百年的毒瘤,谁去同情那些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下的成百上千条生命?
那么,一路走好,老虫子。
刑罚罪者灵魂的恶魔,看了眼地上的残渣和碎肉,挥了挥手,淡淡喃语。
当然,以后如果有空的话,我不介意去你的葬礼上,上两炷香,凭吊一下。
毕竟,上帝现在已经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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