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结神缘
大人们不是死亡，就是因绝望而崩溃，人们哭泣呜咽地抵达洞窟。
当人们悲叹不已的时候，那时十三岁的里克却无视他们，放眼向洞窟看去，说出一句话：“这里的位置很便利呢，可以用来当下一个聚落。”
在短短数小时前才刚被夺去一切的人们面前，他理所当然似地说出『下一个』。
只听到怒吼声响起。
——那又能怎样！
——对于那些家伙而言，我们就等于不存在一样。
那是非常正确的论调，让人想不到是从绝望之中发出的哀叹，而少年则是眉毛动也不动一下地回答：
“没错，我们不存在——不是等于，而是我们要那么做。”
然后少年说明了那样的手段。
“我们既不存在，也不能存在，因为不存在才不会被发觉——我们要成为亡灵。”
“使用一切手段，逃避躲藏，苟延残喘——直到有一天将会有人看到终战为止。”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至少就继承倒下之人的遗志而努力吧。
既然什么也做不到，至少为了后起之人的可能性而努力吧。
“向遗志宣誓，可以跟着我走的人——那就跟上吧。”
——十三岁的小孩。
故乡两度遭到毁灭的儿童，用仿若亡灵般的话语，给予了失去生存意义的人类——生存的理由和死亡的意义。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身份互换，就是安南也不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更好。
“只不过……这同样是一件残酷无比的事情。”
安南目光穿透房门，落在里克的身上。
这个世界对人类充满了恶意，具有知性的其他种族中，随便哪一个拉出来都能轻而易举地屠杀人类。
而五年的时间里，人类却仅仅只有四十八人牺牲，这毫无疑问是里克的功劳。
——所以人类相信里克。
——所以人类都把性命寄托在他肩上。
换而言之。
里克成为了这两千多人的精神支柱和希望道标。
在这个绝望的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强的靠自己支撑，他们必须依靠一个支柱才能使精神不崩溃。
而身为领导者的里克，就充当了这样的职能。
带领心灰意冷的人前进，必要时得选择最佳选项，背负倒下之人的遗志，剩下之人的意志，却仍能勇往直前——
像这样让心变得像钢铁一样，让人值得信任的存在，在这种世界里，只有里克一个人。
也因此他成为了维系人类不崩溃的精神装置。
若是失去里克……
那么面对迟早来临的死亡，人类就会堕落为无意义且无价值的生物，变成只能恐惧颤抖的“猎物”。
这是何等扭曲畸形的病态结构。
安南记忆中有一句话，十分适合形容这种情况——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里克一人背负了两千多人份的绝望，那两千多人才能活下去。
可这对里克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不能向他人诉苦，不能哭泣，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更不能绝望，要一直保持理智。
这样的世界里，要他一直扮演维持两千人精神正常的希望之火……
这是何等的折磨啊。
拼命的抑制人性，活得如死人一般，否则内心就无法维持下去。
里克这五年里，过得就是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实在是了不起。
安南和提亚马特对此，报以自己的敬意。
“只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内心还是会崩溃，这只是早晚的事情。”
安南摇了摇头，无情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里克是一个正常人。
可在这样的世界保持正常——那还能称得上是正常的吗？
“呐，这样的时代——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房间内，砸碎桌子双手变得鲜血淋淋的里克坐在地上，眼神虚无地看向空气，喃喃的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里克朝虚空呢喃自语的方向，正好对着安南。
这让安南下意识一惊，但随后反应过来，里克是发现不了自己的。
里克也没指望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据说，过去没有不会停的雨、没有不破晓的夜晚。
但是有哪个人类最后会看到蓝色的灰尘停止降落呢？
会有人看到被烟尘封闭的天空另一端的太阳吗？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应该不会是永远才对，问题在于究竟是何时结束……
由人类的主观看来，这场战争让人只能感到会永远持续下去。
里克沉默着，疲惫的闭上眼睛，身影陷于黑暗之中。
望着这样的身影，安南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回答了里克刚才的质问。
“你想问这个时代什么会结束，那我也只能这么回答——”
“自古以来，战争结束的时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出现了最后的胜者！”
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么，开始游戏吧！
“安南，你说的话他应该听不见吧……而且……”
站在不被人发现的角落，提亚马特抬手拢了拢耳后的发丝，看着自己的男人语气平淡仿佛想要装逼的样子。
啊这……
自家男人哪都好，就是有时老是喜欢故作深邃，装逼装得无比生硬。
犹豫了一下，提妈决定出门在外给自家男人留个面子，还是不出言吐槽了。
“提亚马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感觉我是在说一些废话吗？”
安南看向身边的美丽女神，成功靠着大佬都会的读脸术看出了提亚马特的想法。
“嗯……难道不是吗？”
提亚马特眨了眨粉紫色的星瞳，略有好奇的反问道。
“嘛，说是废话也好，说是预言也罢，我只是在阐述一个残酷的事实而已。”
安南不置可否的说道，目光穿透房间，看见了摊开地图仔细研究的里克，也看见了那标记详细的地图。
“……残酷？”
“没错，对人类来讲这是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而且这一点想必那个叫里克的人类也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无比绝望。”
——战争是不会结束的。
至少对人类而言，等到战争结束的未来是不存在的。
“不局限于战略游戏、西洋棋或象棋——以战争为题材的抽象策略游戏在与现实的战争比较时，有一个最基本、但也是最不可能的前提，你知道是什么吗？”
安南略微咂舌，突然以游戏来举例，向提亚马特问道。
“是能俯瞰棋局、或是不会怀疑命令的棋子……之类吗？”
和安南在闲暇时光中玩过这些小游戏的提亚马特仔细思考了一下，把她想到的一一列举出来。
不过很遗憾。
这些答案不能说错误，但离正确依旧相差甚远。
所以安南摇了摇头，然后揭晓了正确答案。
“有明确的胜利条件——也就是注定一定会结束的结局。”
战争游戏和现实战争，最基本也是最大的差别就在这里。
正因为如此，安南才会认为里克内心无比强大。
因为他一定也察觉了吧。
也就是——
“要让这场战争结束，那种事谁也不可能办到。”
安南斩钉截铁地断言。
所谓的战争，是只通往一个结局的、如螺旋般的因果连锁。
这场大战——不可能结束。
即便是不靠千里眼，安南也能明白这一事实。
“提亚马特，你看看那副世界地图上的标识吧，就算语言不通我也可以很轻易地解析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种族，正处于各自为敌的状态。”
安南指着里克手中的地图，结合在人类聚落看到的情报，进一步解释道。
“嘛，首先不提人类，人类过于弱小，在这场战争中想要存活下来那只能隐藏自己，可其他种族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其他种族，看得出来，那些由神制造出来的种族，我个人认为是棋子，是摆在棋盘上用来厮杀的兵卒。”
“这些种族各自厮杀，甚至连结盟情况我都没看见，只是在与除自己外的一切为敌。”
既然如此，这场战争的结局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不是游戏，而是真正的战争的话……
在未角逐出最强者前，所有种族会不断的进行战斗，企图压倒其余种族。
而在这个过程中，会决出了一个最强者。
但最强者一旦出现，接下来的只不过是轮回罢了。
其余种族会一起联合打倒最强者，然后出现新的最强者，接着继续被打倒。
——战争还是不会结束啊。
现实与游戏不同，不会有某种只要满足条件就能通关的手段。
若有人打倒最强者，那这次则只是换成那个人被打倒而已
然后接下来是打倒的人被打倒，下一个再被下一个打倒……永远持续下去。
直到剩下最后一人，或者一个人也不剩为止。
仅此而已。
也就是安南之前所说的情况，只剩下最后的胜者。
而人类显然不可能成为这样的胜者。
“所以我才说了，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的人类，结局注定灭亡，等不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安南耸了耸肩，做出了结论。
“别说是人类了，无论是谁都无法结束这场大战，这场战场从一开始就把所有存在拖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
这就是现实中的战争，不存在除破灭以外的其他结局。
“如安南你所说的话，这也太凄惨了吧，这场战争真的不会有其他的结局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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