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辰钟塔的人偶
第三百四十四章 情绪的怪物
本来约定好在各自的任务结束之后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的所中断，现如今的小镇教师科斯显然不能随便处理。外加有尤里西斯在，铃只能无奈得让诗寇蒂将他给带了回来，这倒是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早知道这样，学校那边就由自己过去了。
不过那样的话，兔子洞的秘密估计诗寇蒂会头疼到死，最后还得免费给尤里西斯家进行装修。装修的内容包括墙壁拆除，阁楼毁坏，扰邻等。
进度不得不耽搁了一下。
望着小镇那漆黑无比的夜晚，置身于炉火微光中的铃店长身影有些微微摇曳的意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敌人们做得怎么样，做到什么程度了。房屋内的光芒本就不够盛烈，若是投射到外界更是被完全吞噬掉了，什么样的风景都看不清楚。
在黑暗中砥砺前行啊……
小镇，墓园。
七种罪孽，七种灵魂，七种情绪，敬献神灵。我神总是处于一种神圣而慵懒的境地之中，唯有美味熏陶的食粮方可令我神愉悦享用。作为侍奉我神的祭祀，更是要先于所有人将自己的情绪与灵魂分享给神，才能更好得在这个污秽的人世中撒播神的光辉。海柔尔，你是拥有资质的，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树影摇曳，风声呜呜，不久后便要降临的暴风雪已经有所征兆。
海柔尔站在帕尔罗琳的坟墓前，脸色无喜无悲，她的内心也格外的平静，根本不像是时隔四年之后，再与母亲见面时只看见其坟墓的女儿。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海柔尔是神的祭祀，是教团的骄傲。
她对他人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热情，美丽的脸庞上时常挂着未曾被世俗玷污的开朗纯净笑容。但这不过是海柔尔伪装出来，能够更加顺利得和其他人类相处的表象而已，能够在那么小的年纪里就成为了教团的大祭司，她的本质实际上是一个情绪的怪物。
没错，海柔尔是情绪的怪物。
出生于邪教家庭的她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异类，又因为信奉邪神撒托古亚作为祭司从小到大感情比常人来的剧烈。
信奉旧日支配者的链接，犹如躯体和灵魂上坏掉开出来的洞，情感只能不断得流逝。假如某一天彻底流空，就无法再侍奉她的神灵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就只能是借由他人强烈的情绪来填补自己永无止境的流失。
事实上这样的海柔尔对于正常的、能够保持自己情绪稳定，自由欢笑、悲伤、愤怒、绝望的人来说有着发自内心的羡慕。特别是当海柔尔第一眼看见芙兰·斯卡雷特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命运的恶作剧。
“妈妈，您是被米迦列拉给打败的吧……”在漆黑冰冷的夜风中，海柔尔的声音飘忽得像是不存在的幽魂一般。“……输给那位大名鼎鼎的【孤星议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你知道么？妈妈，你在死掉前也是给她留下了一个头疼的局面啊。”
没有人回应海柔尔的声音，而从墓园的另一端隐约有多人呼喊的声音传到她这边，似乎还有某种可怖怪物的狰狞咆哮。
“谁都没有想到啊，当年孤星议长带走的小女孩会成为了她的学生，而且还正巧碰上了我，一同回到了这里。我有好几次想直接动手，但是我又想到单纯的杀了她根本不足以证明我在这场命运的对决中真的赢过了她。”
海柔尔脸上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开心的笑容。
她一直期待着能够和芙兰对决的那一刻来临。
还得感谢一下那些蠢到能干的外乡人们，他们发挥出来的功劳可远比直接对付那些调查员好多了。有着间接害死了一位议员级调查员的战绩，想必被忽悠着去水晶湖调查也应该是能够引起连锁反应，也不枉自己将伊波恩十字架交给了他们呢。
“我要赢，而且比当初米迦列拉赢你还要漂亮得赢下这场命运的对决。母亲，神会记住你为祂所做的一切，而我将会踩在你的尸体上完成教团梦寐以求的夙愿。”
虽然说因为特质的缘故对于亲生母亲帕尔罗琳根本没有什么情感，但是这一刻海柔尔还是对于帕尔罗琳抱有一丝感激。情绪的怪物，欲发需要更加强烈的情绪去刺激，海柔尔和垂垂老矣的人一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发得如此情绪激动了。
激动到，手指的肌肉都在颤抖着，有痉挛抽搐的趋势。
全身的魔力像是在燃烧着！透过骨头肌肉，筋膜皮肤散发了出来！这样的自己，如果不顾一切的话，说不定能够和那个可怕的第五铃一较高下。
“大祭司阁下，【贪婪】之罪已经处理好了。”
阴影中一个略显高大的人影缓缓浮现，竟然是牧师阿克曼，此刻他的手上正提着一颗怪物的头颅。那狰狞如剃刀的错乱獠牙，还有尸体一样的皮质，假如铃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得出来那就是食尸鬼的头颅。
“这样一来就至少集齐了五个要素了。”海柔尔的视线依然穿过黑暗停留在母亲的墓碑上。
“不将七份祭品全部集齐么？”
阿克曼牧师那张遍布深深沟壑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随意，随便将手上的脑袋丢到了海柔尔的脚下。
“不需要，所谓的七宗罪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幌子而已，对于我神来说只要刺激足够就能够应邀前来这场盛宴。真正拘泥在那里面的人，就是盛宴上的肉菜，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可不是肉菜哦。”
海柔尔瞥了一眼滚落的食尸鬼头颅，就不再关心。
可以充分感受到他人情绪的她读出了阿克曼心中的疑虑。
“神父，你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没有留下死心的理查德，而是留下了身为叛徒的你呢？”
尖锐的问题吐出，阿克曼瞳孔忍不住狠狠收缩了一下。海柔尔一直都是知道的，能够读取情感的她近乎于读心。
“……没错，是我出卖了帕尔罗琳大祭司，我不理解您为什么不清理掉我为您的母亲复仇。”
第三百四十五章 保险
阿克曼虽然是教团的成员，但是曾经的等级还远没高到能够了解每一代大祭司都是情绪的怪物这样的程度，后半辈子也是在小镇里渡过了。
“呵呵，阿克曼神父，你还记得你曾经叫什么名字吗？”
海柔尔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早已经忘记了。”阿克曼一愣，旋即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他已经差不多完全融入了【烛光热泪镇】中。过去？谁在乎过去的事情，那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没错，一点都不重要不是么？”海柔尔笑吟吟得看着阿克曼，这个曾经的双面叛徒，凭借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把两个最聪明的人都推进死局的人。“重要的是，阿克曼神父，我们现在身处此地，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人的内心总是潜藏着一头野兽，在特定的情况下野兽会挣脱而出……我的野兽也是如此，它嗅到了末日的气息了。”
阿克曼对于海柔尔真的已经放过自己这个事实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他很快又想到了帕尔罗琳和米迦列拉。
这也许就是聪明的人总是有那么一点异常的缘故，无法用常理去揣度的吧，在这个异常疯狂又危险的真实世界中，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能洞悉真相，而进一步被污染成为常人眼中的不可理喻的疯子。
海柔尔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很聪明，聪明到了过分了的程度。
“身为【愤怒】的理查德有您的帮助，我想他是百分之百会成功。大祭司阁下，我们该启程前往水晶湖了，在那里呼唤这一代女妖的出现，完成仪式。”对于海柔尔赐予的手段可谓是心服口服，外加有无形之子的助阵，阿克曼觉得他们已经没有可以去害怕的了。
额……
第五铃那种怪物还得提防一下，不过当真神降临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水晶湖那边就交给你阿克曼神父你了。”海柔尔的回答让人惊讶，在献祭仪式举行的前一刻这位大祭司居然打算主持。
“这……？”
“【黄金黎明】派遣来这的调查员很有可能会顺着那个伪神的力量逃离这里，戏剧都已经演到这种程度了，岂能允许有人半途退差呢？我得去把那具伪神的分身给清理了，让他们无路可走。”
海柔尔那张亲和可爱的萝莉脸上浮现出睥睨傲意，她所掌握的法术和魔力如果放到远古神话时代，那就是妥妥能得到大魔导师的尊称。这样一个人物，斩杀伪神的分身，在那个神灵一点都不值钱的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如今也是如此。
莉莉丝，旅馆老板娘，这个维持着中立和旅馆安全区的神灵分身，对于海柔尔来说就是一根木刺扎在肉里。
整个镇子，当幻梦境笼罩的那一刻！都是她神的领域，岂能容许伪神的力量存在？这简直是对于神灵最大的亵渎！！
海柔尔决定去弄死莉莉丝。
阿克曼见此也欣喜无比得接过了主持献祭仪式的任务，已经彻底唤醒了邪教徒属性的他，对于能够第一时间亲眼见证到神的降临可谓是欣喜若狂。至此，阿克曼已经对海柔尔没有丝毫的隔阂排斥，全心全灵得接纳了这位大祭司。
“不过，我们还是得留一个保险。”
在离开前，海柔尔为了保险起见决定还是将手放在了阿克曼的低垂下来的头颅上，很快一个隐秘的咒术迅速成型。
…………
…………
“老师！！”
师生重逢的场景虽然没有父女重逢来的感人催泪，但是也是让诗寇蒂和铃对于尤里西斯人格魅力在镇子上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加深。戴着眼镜，显得年轻且斯文的教师科斯抓着尤里西斯的手，这个大男人竟然是红着眼睛差点哭了出来。
“姑奶奶觉得，要是这个镇子的人知道老家伙没死，说不定能一口气拉个一百多人出来帮助我们。”诗寇蒂有些按捺不住了。
“别做梦了，他已经‘死’了四年，除了教导过的学生，谁都不会买他的账。你指望还存在文盲的小镇里，他的学生能有很多人么。”铃不客气的反驳道。
“额，姑奶奶就是提一下，提下。”
短暂的重逢像是填满了蜜和奶，显得那么美好。科斯这边在得知了尤里西斯想要去做的事情后，原因是问都不问，表示自己无条件得支持自己的老师。科斯表示镇子里的人，他可以临时发动起大约三十多号来帮助他们。
这三十多号人里有没有邪教徒，还是两说。
尤里西斯也不矫情，让科斯立刻去行动起来，凡是和阿克曼神父关系密切的人都排除出去。诗寇蒂会和他们在警察局附近汇合，看一下伊芙的情况如何，还有没有救。至于他们父女两个，得提前一步到水晶湖去唤回多罗丽丝。
而第五铃将会为他们保驾护航，确保今晚是女妖解脱之夜。
“我们能赢吗？”
望着科斯和诗寇蒂这对消失在黑暗另外一头的背影，芙兰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不由得发出了脆弱的询问。她这个时候脆弱的原因，其实并不是真的脆弱，而是女儿多年不见父亲天然孺慕撒娇的冲动。
“不管我们会不会成功，但我们绝对不会失败。”尤里西斯有些心疼得带着歉意摸了摸自家小女儿的脑袋。
是啊，不管会不会成功，至少绝对不会失败。
铃的预演已经能够看到诸多不同情况下的未来了，此刻的他能够看到的未来是不确定的，也就是有着大量的扰动。异常力量和人都是最大的变量，它们开始奋力挣扎的时候就像是时空蝴蝶煽动翅膀，影响了无数多条线在不确定中来回摆动。
在时空的五维上，一向是耳聪目明的铃在纷扰的线中视野被晃花了许多。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涉足此地的高位生命都没有察觉到，在某个隐秘且混乱的方向上，一团庞大且笼罩一切的黑暗正在以吞噬掉一切可能的姿态蔓延。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这一刻亦然
水晶湖，这里是开端同时也是结束。
幻梦境已经在和现实世界加速重叠，整个镇子的一些区域很明显得呈现出了黑白斑驳的迷雾笼罩状，仿佛一瞬间从黑夜来到了诡异的白天。斑驳的影子像是光芒的碎屑，停留间拥有着过去的气息，却又传递出浓浓的死寂。
步入其中的普通人们无不心惊胆战，恐惧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是否还存在着什么自己没有见识的怪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积雪变得稀薄。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不定型的黑灰，从这些还在蠕动且聚合不定的玩意上，铃店长感受到什么叫做罪孽。那些都是怪物，或者说是怪物的卵，仅有恶意所凝聚，女妖的力量催化，最终能够变成人们心目中邪恶恐惧的具现。所幸的是，其数量不是很多，带领着尤里西斯和芙兰的他拔出了【开门】，前行中时不时挥出剑气。
涤荡的不死斩剑气对于这些卵极具破坏性，基本上擦着碰着直接溃散碎裂。
而单单是从卵的数量来看哪怕是尤里西斯这样的普通人都能够知晓，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幻梦境中那块真实的水晶湖了。那里正是多洛丽丝执念根源的栖息地，也是这个可怜女人唯一称得上是清明的地方。
尤里西斯曾经很多次想要寻找到此地。
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化解掉妻子的执念，他也很乐意。但是他始终无法进入这里，因为多洛丽丝在下意识排斥他，只有芙兰回来了她的本能才是敞开了通道。
所以说，能够如此顺利的抵达此地，芙兰还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当然铃也可以用穷举法去搜索，但那浪费的时间足够邪教徒完成一百次仪式了。
或许……
铃忍不住有些诧异得瞄了芙兰一眼，这位米迦列拉教导出来的少女真的挺不错的，大概她的潜意识里也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是即便失去了记忆，也仍然努力着试图回到这里，解决这里的问题吧。不然以米迦列拉的本事，镇子里的女妖想要呼唤千里之外的血脉，哪有那么容易的。
思索至此，第五铃不禁有了一丝感悟。
人类这个种族不可救药得有丑陋一面呈现，但却又不可救药得会在绝望中诞生希望，灾难中总有人舍命为其他人点燃一盏明灯。第五铃不禁有些心神摇曳，无论是【密涅瓦】还是【调查员】、【病弱剑豪】，自己似乎总是在追寻类似这样的东西，现如今自己终于是找到了啊。
“到了，我能感受到多洛丽丝就在这前面。”
停在了一片荒芜的空地前，不远处便是幻梦境中的水晶湖。湖水呈现出了妖异的紫蓝色，底下似乎有奇异的光源正在闪烁着。
尤里西斯朝前走了两步，一时间情难自禁得伸出手试图抚摸什么，然而除了阴冷腐朽的空气之外他什么都没有抓住，一如过往。
“母亲……”
相比起尤里西斯，拥有女妖血脉的芙兰反而是能够看清楚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在水晶湖边上，一个衣衫褴褛的金发身影在低声得啜泣着，那幽怨的哭声甚至让这片幻梦境都为之而变得凄凉幽怨。
“我觉得我先避让一下如何？你们一家团聚我总不好打扰。”铃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在这里会更好，也能减少一下干扰。反正自己有预演，情况不对劲自己能提前过来，当然更重要的是铃不想打扰他们。
“嗯。”
第五铃的识趣退让得到了芙兰和尤里西斯的感激。
“家人么……”
稍微远离了几十步，铃的脑海中闪过了朱华的身影，但很快就变成了小萌虎和香织、优姬，随后是小店里的瑛泰和迦生。他们算是自己的家人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应该是算的，自己十分重视他们。
也不知道在东京银座的那家小店里，客人们还满意茶点么，大家过得还开心么？
他们有没有想念自己呢？
铃望着这朦胧漆黑的幻梦境天际，他金色的瞳孔深处忽然间划过了一抹哀伤。就连铃店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很悲伤，就好像是追悔莫及又无可奈何，不过那一抹悲伤很快也就消逝了。在宁静的寒风中，第五铃的麻花辫在微微不安得摇晃着，像是一颗不安定的钟摆。
另外一边。
尤里西斯在芙兰的指引下，也终于是破除掉了那让他无可奈何的迷障。当看到妻子那魂牵梦绕的背影，无数次在梦中看见却不能接近的背影时，这个不合格的丈夫嘴唇嚅嗫着，最终是喃喃道。
“多洛丽丝，我来带你回家了。”
“母亲，我也回来了。”芙兰同时出声道，她红着眼睛看着这迟来的一幕。
原本在哭泣的女妖听到曾经的声音，啜泣的声音逐渐得减小，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静谧。女妖有反应了，只是这份反应并没有如预想中那么的热烈。倒不如说，这种平静显然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我带来了我发疯那段日子里写的日记……多洛丽丝，你能听一听我说的话么，哪怕一句也好。你能看一看我这个不合格的丈夫么，哪怕一眼。我都想将你从这个地狱中拉出来，即便我们早已经深陷其中。”
尤里西斯拿着日记本，他有些艰难得迈动步伐走向多洛丽丝。
他还记得，他们刚刚认识时候的样子。
她晕倒早冰天雪地的小镇外，是自己正巧遇见了她，不忍心一个大活人这样被活活冻死将她带回了镇子。那个时候多洛丽丝很害怕，看见谁都觉得不对劲，却只对于尤里西斯这个救命恩人没有接触没有异常，无奈之下他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毕竟小镇排外，多洛丽丝又是他捡回来的。
没有想到这一照顾，就是许多年。
她很爱他，她哪也不去就留在了镇子里，哪怕镇子里的人不欢迎她，认为是她夺走了他们的教师也执意如此。她何止看他一眼，又何止听他一句话，这一刻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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