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茨木包子仙
圆满闪亮的透彻光辉,从居于天穹正中的灼热大火球身上散射而下,但由于恰当好处的云雾遮挡却不显得毒辣,变作一缕缕在升腾水汽之间折射的朦胧光路,给予大地明媚和温暖,至于清亮的海风则从不可知的远方吹向另一个不可知的远方,永不停息,只留下被吹皱的海面波光粼粼。
有海鸥于这些粼光中游动,它们随着海浪起伏,晃晃悠悠,洁白的羽毛使得它们在远处看去就像一只只纸折的小船,偶尔这小船会沉入水中,再次浮起时,便会嘴中叼着好大一条鱼,双翅振振引得周围一阵响起一阵艳羡的鸣叫。
躺在月牙形海岛上的树荫中看过去,这在海天相接蔚蓝中的一切,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美妙,足以能够让人放下心中的一切烦闷,闭上眼,就能感受到明媚阳光洒在沙滩上的温暖、海风刮过树叶的窸窸窣窣,以及海浪拍岸的轻微哗哗声……
此刻在这美景中,有一只细小的海蟹于沙滩上爬行,它爬过内壳、爬过石块,但是即将爬到前天找到的一株腐烂果树时,它爬行的脚步却僵住了……有好像山脉的巨大的物体,挡住了它前进的步伐。
不过还没等它那小的可怜的脑子弄明白,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就抓住它,然后把它扔向了沙滩不远海面上那些白色海鸥。
“呵呵,一只无辜的小海蟹,不过为了不干扰可怜病号的睡眠,就只能委屈你了。”
有轻笑声响起,捞起螃蟹的是一个身穿破烂黑袍的身影,确定昏迷病号身周没了干扰物后,她站起身,再次坐到火堆边那块岩石上,抬手拾起架在火堆上小锅里的汤勺,缓缓搅动起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一点一滴的流逝,当上午太阳费劲将自己圆滚滚屁股挪动到正午位置的时候,有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份宁静,那是一道嘶哑干涩的呻吟。
“水……水……”
“呦呵,一天一夜外加一个上午,这小懒蛋是终于起床啦。”眉头微挑,正向汤锅中添加某种香料的破烂黑袍站起身,嘴上虽然说的轻慢但是速度一点也不慢,黑袍化身虚影一个箭步就冲到昏迷病号身侧,扶起她上半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盐水动作轻柔、一点一点的喂给了她。
或许是真渴急了,破烂黑袍身影刚把水杯放到她唇边,她就开始拼命**,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害怕她喝太快呛到,破烂黑袍马上用扶起她上半身的手从上至下,捋着她的后背,让她能顺利的将水喝进肚子里。
直到一口气将水杯中的水喝完,苏醒的昏迷者才像缺氧后再度获得空气的人一样,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给你着急的……慢慢来、慢慢来,这杯不够还有下一杯,我储存的水足以让你喝个够……呵呵,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挺可爱的,一直把自己装的像小疯子一样干什么……”
看到被自己扶起少女此刻炸狼狈又可爱的样子,黑袍身影轻轻笑了起来。
“啊……谢谢……”
伴随着一声轻轻道谢,蓝黑的异色双瞳茫然睁开,开始缓缓对焦,而脑中已经一片麻木破碎的思绪,也开始一点点重组、构造、缓缓恢复……
复仇完成、心灵空虚、想为自己糟糕的人生做一个落幕、招来那个家伙故意激怒她、鲜血、魔法、拼命的厮杀、最后心满意足的死在刀锋之下……死在刀锋之下……死……唔……等等,……这身体各处传来的隐隐作痛、这思绪重组构成的头痛、这异常真实的触觉、干渴感觉,难道……
少女茫然而迷惑的翻转着自己一看就是被清洗过、白白嫩嫩的双手,然后又不敢置信的用这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双眼、额头前胸……细嫩肌肤异常鲜活的触觉,让她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刚才腾起的猜想。
“我竟然没死——诶诶诶!这是怎么回事!”
“嗯,你确实没死,而且还活的异常之好,待会吃饱肚子你原地跳一段踢踏舞都没有问题,现在你这副样子说你是出来工费旅游的家伙都有人信,行了,我知道你白,不要再摸了,这么用力……小心刚长好的皮待会就破,到时候如果留下疤痕,你哭都来不及。”
“可是我明明已经……死掉了……死在那个白痴毛驴的刀锋下了……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把刀压根就没往你脑袋那里插,我瞄准的是你耳边沙滩……谁知道刀还没挥下去你就先混了,诽谤人可是要罪加一等,还有你要是再叫我白痴毛驴,我可就真要生气了啊!”
“原来是这样……等等!”
听到解释恍然大悟的多洛莉丝瞬间瞪大眼睛,她快速将头转向一旁发出解释身影的人影,紧接着!……她看到了一副海难过后打扮的银发人形。
南三无,这是何等可怜的一副尊容。
浑身湿漉漉、依稀可以看到原本模样的黑色衣裙,现在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其上多出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破洞,仅仅能勉强保持蔽体,一头原来柔顺的银白长发,此刻也像狗啃的一样长短参差不齐、打绺的末梢还能看到火烧的焦黑痕迹,至于裸露出的肌肤还有脸上那就更惨了。
有的地方压根就是乌漆嘛黑一大团、最吓人的是,偶尔还有奥能火花从其中溢出,噼啪一顿作响,这样惨的家伙身上,唯一还能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那张烟熏火燎少了半条眉毛的脸上,依旧温和如暖阳的笑容了。
此刻这个倒霉蛋正拿着一个空掉的水杯,扶着自己后背,呵呵笑着看向自己。
这惨样是如此具有冲击力,就算是已经身为圣贤的多洛莉丝都愣了片刻,知道人偶问她还需不需要再来一杯盐水的时候,她才缓过来神。
吃惊过后,就是陡然升起的憋屈怒火!
“莎、莎莉……不对!白痴毛驴!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干了些什么?!”抓住人偶破烂的衣领,多洛莉丝拼命前后摇晃起来,声音极其的愤慨抓狂,还有着丝丝绝望。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
被多洛莉丝抓着脖领来回摇晃的人偶话音断断续续,脑袋都快出现了残影。
“你都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你看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该死!!你知不知道我明明……我明明……我明明已经准备结束我这糟糕的人生,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你个!你个该死的家伙啊啊啊!!”
气到连自己话重复都没发现的多洛莉丝稍稍停顿一下,又开始用比刚才更猛烈的手法摇晃人偶。
“小多莉……别晃了……别晃了……要不然……我……”
“我就要晃!你个该死的家伙!你想怎么地?难不成你还要生气?我……”
咔擦——
一声轻响,让多洛莉丝瞬间停下手头的摇晃,她吃惊的张大嘴巴,呆愣愣看着人偶纤细脖颈上的头颅被自己晃了出去,飞向远方……
“我的头!”
趁着多洛莉丝手掌因震惊松开,获得了自由的人偶身体瞬间摆出一副守门员神勇扑救的架势,冲向自己还飞在半空的头颅……运气不错,她成功抓到了自己的头,然后以一个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趴在了地上。
多洛莉丝再次感觉自己大脑要宕机了。
“所以说嘛……我不要你晃我头……诶呦,鸡汤要糊!”
坐在树荫下干爽竹席的多洛莉丝,愣愣的看着双手抱头(真·抱头)狂奔到火堆旁边,开始匆忙往汤锅里加水满脸黑灰的人偶,又看看自己干净白皙、透着股淡淡紫荆花香明显已经被洗过的身体,接着看看人偶身上湿漉漉的破布、最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明显特别合身的洋装短裙。
“你你你……我我我……这……”
“还好没糊,哦……你是说我的头啊。”听到多洛莉丝那吱吱呜呜的声音,确定鸡汤没有问题的人偶,将自己头接回脖子‘嘎嘣嘎嘣’晃了两下后回答到:“这是你那个传奇法术炸的……呼,还好最后躲过了,要不然我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是两说。”
“那……你身上、我身上……”
“衣服?这很正常啊,毕竟你是肉体,我是傀儡身体,先给你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不是很正常嘛,那衣服是去年冬天路过商店顺手给你买的礼物,放心,没人穿过……至于我身上这……嗯咳咳。”尝了口鸡汤,人偶眉梢挑起“我现在的傀儡身体到处都是短路的地方,洗不了澡,然后因为魔能回路泄露地方的奥能火花,我现在基本是穿什么坏什么,索性就套着这个破布了。”
“反正这荒岛上,现在就我们两个活人。”
将鸡汤连带着肌肉放进碗里,人偶冲愣愣的紫发少女温和笑笑。
“至于身上这水嘛……还是你那个火球的功劳,毕竟热空气上升后要冷凝嘛……下场大暴雨什么的最正常不过了,来来来,相比于这些,更重要的是我这道‘十全百香滋补鸡汤’,保证你喝过之后浑身活力满满,一拳打倒一头牛!”
端着鸡汤,人偶缓步走向不知何时已经抱紧双膝、将头低下的紫发少女。
“来来来,公主殿下喝鸡汤了。”
“……我不喝。”
低头的少女声音发闷,她并没抬头。
“别这样嘛,耍小脾气的女孩子就不可爱了,味道很好的,要知道我现在可没做晚饭,现在我们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没法自己飞回去吃饭,只能等待那帮小傻蛋来救要是你现在不吃,你现在不吃,待会就要饿肚子了。”
“我、不、喝!”
“真不喝?味道可好了~~”
“我说过了……”低下的头颅猛然抬起,多洛莉丝向着人偶怒吼:“我不喝!你个白痴毛驴!给我滚!!!”
“滚——!!”
吼声嘶声力竭,几乎要喊尽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那声浪滔天,差点把人偶手中握着的汤勺吓掉。
“呼……吸……呼……”
用尽全身力气的少女剧烈喘息着,眼角泪水却止不住的留下,她咬紧牙关恶狠狠的注视着人偶。
“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懂,你却擅自改变了她人的意志,你这种虚伪的好意……真是让我太作呕了……你现在杀了我还来得及,要不然我会……永远的憎恨你、永远的在暗处隐藏,直到把你杀掉的那一刻……”
看着人偶逐渐皱起的眉头与严肃的神色,多洛莉丝嘴角又出现了熟悉的扭曲狞笑。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是无法感化的……尽快杀了我吧……我……你要……你要干什么?”
多洛莉丝莫名其妙的看着伸到自己额头前的手掌,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嘣~“诶呦!疼!”
“中二小鬼冷静下来了?”看着被自己一个脑瓜崩,嘣到晕头转向眼角含泪的紫发少女,人偶一声冷哼“心智如此不成熟,简直连我家的小安娜都比不了。”
“可恶啊!老娘岁数比你大好几轮!我要杀了你啊!!”
“脑瓜连崩!”“诶呦诶呦诶呦……”
镇压了刚才扑过来,向自己飞禽大咬的紫发少女,人偶眼中的调笑缓缓消失,她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多洛莉丝,在你看来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自己认为我只要明白一点就行了。”
人偶向泪眼朦胧的多洛莉丝,竖起了一根食指。
“我只是看见了一个拿面具遮挡脸孔,但内心却缩成一团在痛苦哭泣,颤抖喊着‘我很孤独,我不要孤独’的小家伙,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仅此而已。”
多洛莉丝身体猛然一震,人偶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将她脸上故作坚强的面具劈碎后又刺进了一片死灰,已经空荡荡的内心,虽然这样形容很俗,但是此刻紫发少女真的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在回荡……蓝黑重瞳中,刚才一直僵硬的目光终于开始发生变换。
“所以,小家伙。”温和的笑再次漫上脸庞,人偶向着又陷入呆愣的多洛莉丝伸出了手:“把鸡汤喝了吧。”
沉默在两人之间回荡,就当人偶以为多洛莉丝即将要把鸡汤拍飞的时候,这个一直采取不合作态度的少女,竟然伸出手,接过了人偶手中的汤碗。
“我不会对你说感谢,然后……按照岁数来讲,你应该叫我姐姐。”
“嗯嗯,知道了。”
人偶连连点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多洛莉丝僵硬着脸色,缓缓、一点点、极其认真的将这碗汤喝光,然后就像这汤有多么难喝一样,一脸嫌弃,连忙将其递给了人偶。
“很好喝吧?”
“不,简直太难喝了,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多洛莉丝脸上嫌弃的表情愈发严重了,她眼底透过一丝愉悦,悄悄看了眼脸上瞬间变得郁闷失落的人偶。
“这东西难喝的程度简直会让人想,做出这碗东西的厨师是不是脑袋进水……我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失落的人偶头上冒出一堆问号,但当她看到多洛莉丝白皙脸庞从低向上快速变红的脸色,她就瞬间明白了一切……不过她并没有将一切说明,而是一脸严肃。
“嗯……没想到这剩下的丛林里,竟然还有‘咕噜蜥’!听说这小东西可是异常难对付……你说是吧,多洛莉丝。”
忍住心中爆笑的冲动,人偶对霞飞满面的多洛莉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嗯……哦,啊!确实如此,‘咕噜蜥’是种很麻烦的生物呢……”
“所以我们现在这么虚弱,对付‘咕噜蜥’这种大敌一定要填饱肚子,是吧?虽然我做的鸡汤很难吃,不过为了填饱肚子……”
“嗯嗯,真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的再来一碗……不,两碗吧。”
“多莉公主您说的对,实在抱歉……噗……嗯咳咳,我这就去再来两碗。”
人偶转身走向正散出浓烈芬芳的汤锅,背后是又将头埋在膝盖间的多洛莉丝,不过……这回人偶和她之间,好像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
银月皎洁,挂在天穹正中,洒下点点光屑,而其下,是有微浪起伏的海面,在远处的海天交接线,一点火光在逐渐扩大……那是一艘正在向海岛驶来的船。
“呼……这帮傻蛋可算是过来了,我还以为要在这荒岛上孤老终生了……”远眺,确信那艘船是自己所盼的,人偶长舒了口气,不过转过身,她就不放心的,再次对多洛莉丝叮嘱。
“我在重复一遍,小多莉,你是发现了邪神、邀请我来战斗,结果我们都因为一时不查而吃了大亏,才造成这种情况,记住了吧?哈……感谢你还知道在那封信和记忆水晶上,设下只有我能看的密匙。”
“记住了,不过我要再重申一遍,我岁数要比你大好多,所以,不要没大没小,叫我小多莉,要叫我多莉姐。”
“嗨嗨,多莉姐。”
“莎莉你个毛驴不要敷衍我!”“诶,我错了!别踢我小腿!”
看着蹲下身皱眉眉头满脸都在说‘痛’的人偶,多洛莉丝趾高气昂的哼了下,不过紧接着她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光彩变得有些黯淡,言语也有些闪烁。
“莎莉,傻毛驴,你真的不恨我吗?当年我可是……”
“说恨吧,终归来讲还是有些的。”没有注意自己背后脸色瞬间变化的紫发少女,人偶以一种悠然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融合的关于我妹妹的少部分灵魂碎片,告诉我当初你所预测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个之中必然有一个会死亡,你顶多只是稍稍牵引了一下结果而已……而且我妹妹也没有丝毫怨恨你的意思,甚至……她现在有复活的可能,还是要全靠你,从这点上来讲……我还是要感谢你呢,至于剩下的怨气吧……”
人偶回头冲多洛莉丝轻轻一笑,伸出了手。
“在那场战斗中揍得你那么狠……我们已经扯平了,所以!放下过去拥抱未来吧,要知道我们未来的日子,可是还有很久很久呢……”
“来跟我一起呼唤那些傻蛋吧,要不然她们找到这里应该还有很长时间。”
“你信不信我再把你头拔下来一回?”
原来这个家伙……而且什么叫狠揍了我一顿……
仰头注视着一脸茫然的人偶,多洛莉丝只感觉自己内心千转百回的担忧,有种像全都被喂了狗的郁闷感,只恨得牙根痒痒,但想了片刻,她最终还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唉……算了,毕竟这家伙原来只是个,只知道砍砍砍的大老粗,偶尔木头也是情有可原……
“傻毛驴!”“嗯,又怎么了?”
“……你这样喊效果太低了,让我来吧。”
说罢少女变将比自己要高很多的白痴家伙,一把扯到了身后,然后高举右手,伸出食指……一点红芒在其上闪烁,然后急速扩大,化作一个西瓜大小的红色光团,多洛莉丝颠了颠它,然后猛然抛出!
一道红色的流星垂直海岛向上猛然升起!直到顶点后,瞬间化作一道灿烂的礼花猛然炸开……无数美轮美奂的金红色光屑从球体中铺散而出,向着四周飞射,只不过片刻……一只完全由光屑组成、头顶刻着个‘傻’字的毛驴,便出现在月牙形岛屿上方,抬头看着这景象的多洛莉丝,趁着背后人偶囧囧有神的时候,甜甜的笑了……
那是不含丝毫杂质、没有任何做作、最为干净透彻的笑。
不过最美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只不过片刻多洛莉丝便收回了这可以让人心融化的笑,又变成了原来的高傲模样。
“多莉……你这是……”
“闭嘴,毛驴就是毛驴,还有叫我多莉姐!”
“唉……是,多莉姐。”无奈的摇摇头,人偶感觉未来能够让自己叹气的原因,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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