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威猫
环顾了一下这个并不大的房间,并没有幽灵的存在。
禾织的目光不禁放在了床底。
她轻轻的弯下腰。
然后,克制不住的恐惧感席卷而来,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全身都在颤抖,下弯的腰僵在半空中,再无法往下低伏。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仿佛趴下去之后,就会变成那个弱小无能的自己。
拼命的瑟缩在最深处,压抑着喉咙中的呜咽,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着表情狰狞的歹徒趴下来看向床底。
甚至不敢把手从眼上挪开。
喉咙间的呜咽可以强行压下,眼睛要是反射出灯光的色彩,一定会被怀疑的。
到时候拿手电筒一照的话,自己就绝对逃不掉了。
[坏人只是随便看看,不能出声,不能动,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屏住呼吸,像是嵌在床底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思维里仿佛过去了千年万年,男人才站了起来,不再关注床底。
但歹徒其实只是往床底随便看两眼,看看有没有什么财物放在底下而已。
她睁开眼睛。
歹徒们来回的走动着,搜挂着家里的财物。
运动鞋橡胶做的鞋底上沾满了爸爸妈妈的血,随着走动逐渐凝固粘稠,发出令人恶寒的黏糊声。
一个一个血脚印把黄色涂料的木地板踩成了一片血色。
真的好可怕,这些血是什么?爸爸呢?妈妈呢?明明爸爸把自己塞进床底之前,拉了钩约定好只要乖乖的,就会回来把自己抱出来的。
床底好黑。
逼仄的空间难受的让人喘不过气。
地板紧贴在皮肤上,好冷。
想爸爸肉乎乎的肚子,暖暖的。想坐在妈妈腿上被妈妈笑眯眯的摸摸头,妈妈身上香香的味道超级喜欢。
努力的,非常努力的对抗着床底的恐惧,因为坚信爸爸一定会扬起大大的笑脸,把自己抱出去,抱在怀里咕噜噜的原地转圈圈,然后夸一句棒棒哒。
等。
等。
等到屋子里悄无声息。
等到阳光透过窗户照的地板上的鲜血干涸成黑红色。这些经由鞋底带来的血就像是花纹一样印刻在地板上。
等到警察叔叔们搜寻时发现自己,等都松本叔叔红着眼睛把自己抱出床底,爸爸妈妈都没有再出现。
把小小抱出去之后,松本叔叔死死的捂住了小小禾织的眼睛。
可是松本叔叔的手掌太大,小小禾织透过指缝,看到了睡在地上的妈妈,还有睡倒在门边的爸爸。
虽然是一年级的小孩,倒也不会那么天真,爸爸整天在家里讲案子,小小禾织当然知道什么事死亡。
只是松本叔叔这么说了,表面上就点点头信了。
只是心底一直怀揣着小小希望的小禾织,就此堕入爬了十八年也没能爬上去的深渊。
——————
禾织胳膊撑在床上,闭着眼睛,猛的从那种窒息感中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两步。
呼吸平复之后睁开眼睛,地板是干干净净的地板,被乱翻开的橱柜好好的关着,没有浑身血污的爸爸妈妈躺在地板上,他们已经在警察公墓沉睡了18年了。
已经过去了18年了。
歹徒排队枪毙也已经过去了17年。
已经可以不用等了,已经可以不用害怕了,已经——
禾织吸了口气,一只手握住床底边缘,用力上抬,把床掀起45度角。
很重很重,当初阿笠家买的是结实耐用的实木床,就算对禾织来说也是非常吃力的事情。
禾织一边撑着床底,一边往床底下看去。
床底积了厚厚的灰尘,随着禾织抬床的动作,浮灰飞扬着在阳光下四下飞舞。
幽灵当然是没用的,爸爸妈妈就算变成幽灵也不会钻到床底下去吧?
不如说,一直被困在这床底下的幽灵,是名为阿笠禾织的家伙才对。
这18年一直蜷缩在床底,等待着被期待的人接走,固执的不肯出来。
(¬_¬)呜哇,比固执的小麻美还多固执了8年诶。
对付这样难缠的家伙,只能强硬的掀开床底,让这在床底下生霉变质脑袋生了毒蘑菇的小家伙,被太阳好好净化一下。
然后威逼加倍不利诱的威胁她:“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床整个掀了给你揪出来?”
屋里静静的,只有禾织自己的声音。
盯着床下地板上的灰尘,禾织撑着床底,低低的笑了起来。
滚烫的眼泪失控的坠下去,砸在地板上。
终究还是没有人把自己接出去,给自己大大的笑脸与拥抱,说我回来了。
不用装作懂事乖巧,不用装作天真懵懂。可以委屈巴巴的扑到他们怀里,哭着吵着。
说爸爸妈妈,我好害怕。
折腾了一屋子的灰尘,想要打扫房间,水龙头却流不出一滴水。
很久很久没交水电费,水管不会都腐蚀掉了吧?
禾织提着水桶走出门,想着去邻居家借桶水,记得邻家那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小姐姐可好了,现在应该也还住在这里吧?
一走出门,就看到茂盛的杂草中晃动着的茶色,顺着那圈地中海,一点一点的拔着杂草。
听到动静之后,回过头来,说一句,“接你回家。”
第212章 傻死了(两个人都是)
邻居家的小姐姐已经成为了人妻,孩子都会磕磕绊绊的说话了。
禾织打水的时候,不到她膝盖高的小家伙就摇摇晃晃的抱着禾织的腿,整个挂在上面。
邻居姐姐伸手去抱,小家伙却哇哇的哭着,用控诉的眼神看向自家妈妈,仿佛她是拆散他和漂亮姐姐的坏人一样。
“啧。”
灰原哀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脸上表情和善,“好孩子,就不要随便打扰别人,懂?”
小家伙看了看眼神有点恐怖的怪姐姐,又仰头看看莫名超级喜欢的大姐姐,权衡利弊,十分十分不舍的松开了小爪子,扑回了妈妈的怀里。
“哎呀呀,禾织还是这样受欢迎啊。”
邻居小姐姐捧着脸柔柔的笑着,毫不留情的搓着亲儿子的狗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这整个街道上的人都喜欢跑去阿笠家玩来着。那个比我要大几岁的那个谁来着?记不清名字了,整天和我抢着玩……抢着和你玩。”
结果还不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再也没法和自己抢了。临走时那个哭唧唧的嘴脸……啊啊,就算过了二十多年,回想起来也仿佛是在昨天一样的愉悦啊~
“这样啊。”禾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直到中学才遇到想要交朋友的人,还以为小时候一直都不受欢迎来着。
接满一桶水,又和邻居小姐姐聊了一会儿之后,禾织才挥手告别了邻居小姐姐,提着满满一大桶水,回到了卫生意义上艰苦卓绝的战场。
灰原哀拿着从街角商店买来的干净抹布放到水里浸湿,擦着电视柜。电视柜上阿笠警部和阿笠沙希结婚时买的电视机早已经坏掉了,被禾织搬去了杂物室整齐放好。
“我说......”
灰原哀擦完电视柜之后小胳膊有点累,把抹布放在清洗用的小水桶里,坐到沙发上,看禾织认真的擦着窗。
“嗯?”禾织转过头来,认真的看向灰原哀。
灰原哀的表情是那种很是心累的表情,“18年前认识的小孩,18年后还能记得……你到底是有多受欢迎啊。”
还有那个小孩。
不,不止这几个,禾织后援会论坛的人数也是个让人吃惊到去怀疑“日本有那么多人吗”的数字,还有不会用电子产品的老年人,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喜欢的小孩。
不仅是粉丝,路人缘也出奇的好。
对于醋王型恋人来说,简直是地狱一样的灾难。
“大概只是因为凶杀案件而记忆深刻而已……说真的,敲门之前,我还以为她不会在了,毕竟当年出事之后,附近有很多邻居都第一时间搬走了。”
“这样吗。”
灰原哀把禾织擦废的报纸丢进垃圾桶,又给她拿了一摞新的。
小孩子的手还太过稚嫩,也并没有什么力气,除了擦擦桌椅,扫一下地之外,根本做不了什么其他的重活,只能打打下手。
禾织摸了摸下巴,指了指餐厅旁边,一个上面挂着笑脸门牌的房间,“你先去明美的房间休息一下吧,看看有什么想要带走的,离开的时候叫辆出租车带上。”
没错。
虽然外面的草地是地中海,明美的客房里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东西都仔细的盖上了防尘罩。
灰原哀十分明显的怔了一下,点点头,走去了那个房间。
一打开门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干净净的杂物堆]。
虽然房间干干净净的纤尘不染,但是东西却堆的令人难以落脚。
桌子上,地板上,书架上,床上,满满当当的全都是搬过来的东西。
比起外面那还能救一救的积灰,这边才是完全救不了告辞等死吧的卫生绝地。
不过......都是些令人怀念的东西。
书架上,小时候给自己读过的故事书,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每年给姐姐的生日礼物,打工攒钱给自己买的女儿节人偶,还有……
啊,还有给赤井秀一编制的手工围巾。姐姐曾经炫耀过的,结果没有送出去赤井秀一就暴露身份分手了。
(?_? )
灰原哀拿起床上放在防尘袋里的手工围巾,面无表情的把它塞到杂物堆的最里面。
把床上的东西都挪动了一下,腾出一个可以躺进去的地方。
灰原哀脱掉室内鞋,躺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想哭的感觉。
只是。
浑身放松下来,久违的像是真正的回到了小时候那样,安心的躺在姐姐的怀里。
姐姐乐呵呵的讲着笑话,自己却只想睡。
睡醒之后,姐姐保持着原样的姿势,巴拉巴拉的控诉自己在她讲笑话时睡着是一种多么险恶的精神攻击。
明明是因为讲的笑话实在太无聊,完全找不到任何笑点。
傻死了。
禾织打扫好卫生,顺便把外面的杂草拔光——拔草是最简单的事情,只是收到麻袋里时浪费了些时间,走上两圈就拔的干干净净。
还顺便把墙上攀缘的青苔擦掉,让整个房子里里外外的焕然一新。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禾织才走去明美的房间。
推开门,极其娴熟的闪过地面上堆积的杂物,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睡得静谧安恬的灰原哀。
禾织坐在床边撑着脸看着她的睡脸,眼中满是温柔,“明明是来接我回家的,自己睡的倒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