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想琉璃
赵夜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舒尔看不见的世界中，有丝丝缕缕的黑雾围绕着他旋转着，而舒尔对此恍若未觉。
之前便已经说过，赵夜袂通过黑雾来复苏尸傀，但尸傀若是被破坏，黑雾并不会因此而消失，而是会继续存在着。
所以，赵夜袂征集了九十万尸傀，其实便是为了利用这种另类的存储方式，让大量的黑雾于此刻汇聚。
毫无疑问，对于舒尔这种超凡位阶的存在，黑雾无法直接将其杀死，但，黑雾本就不是这么野蛮的事物。
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便是是否会正确地运用工具，对于黑雾这样的存在，如果只会像使用板砖一样来个力大砖飞，那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现在，赵夜袂正在运用黑雾击杀舒尔身上的一件事物。
那是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于舒尔这个位阶的强者来说，更是达到了几近预知未来的地步。
那便是对危险的预警。
杀人，不一定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算杀人，也可以捂住对方的眼睛来借刀杀人。
舒尔依旧浑然不知，期间还抽空向赵夜袂放了几个即死法术，但都没有见效，这反而让他越来越兴奋了起来。
殊不知，死亡已悄然接近。
*
“你的意思是，你们信奉的神祇，是由你们自己制造的？”
路时汐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赫拉，惊疑不定地问道。
在这个场景里，她见到了太多奇怪的事情，但都没有这件事情要来得让她觉得震惊。
未知带来敬畏，神秘让人崇敬，诸多信仰神也因此而存在。
说到底，宗教本身就是这么个东西，如果戳破了那层膜，让一切都变得可以观测，那么神棍们想要忽悠别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有人告诉路时汐，人类会信仰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机器，那么路时汐一定会觉得他发了疯。
但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由不得路时汐不相信。
“是的，诸神系统，便是由教廷制造并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完善的。”赫拉微微颔首，说道：“当然，表面上依旧要将它们装作是古文明遗物的样子，不然的话，这个世界的真正文明便要被祂发现了。”
这个祂所指的自然是窥视着这个世界的深渊领主，奥尔芬德兰。
“那么，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路时汐还是觉得无法理解：“是为了藏拙吗？但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奥尔芬德兰依旧在入侵你们的世界，终有一天你们不得不面对祂，到时候，一切隐藏都将失去意义。”
“有啊，为什么没有呢？”赫拉复杂地笑了笑，说道：“一个信仰古文明遗物，将天空之中的卫星当做神祇来崇拜的文明，怎么想都要比一个充满理性精神，不断开拓进取的文明要好对付得多，如果我们真的不作出伪装的话，那么，祂恐怕就不会这么悠哉，而是全力入侵我们的世界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路时汐思考了一下后问道：“奥尔芬德兰应该在这个世界有布下眼线吧？就算你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只要奥尔芬德兰知道了这件事，你们这数千年的隐藏岂不是都失去了意义？”
“小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赫拉轻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破开的海浪，有些出神地说道：“真正高明的谎言，是将事实分为两个部分，将两个部分的事实都隐藏起来，留下一些粗浅的线索，将敌人导向第一部分的事实，这种由他们自己发现的事实会让他们深信不疑，从而达到将真正的事实隐藏起来的目的。”
“‘神启教廷信奉的神祇是古文明遗留的天基系统’，这便是在这个谎言中第一部分的事实。真正要隐藏的，则是‘诸神系统便是由神启教廷铸造’这一事实。”
“至于要怎么将这个秘密彻底隐藏起来”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赫拉向路时汐笑了笑，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只要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成为诸神系统本身不就好了吗？”
“什？？？”路时汐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凝视着赫拉。
“这些日子里你也应该发现了，就算是知道机神秘密的也只有教廷的少数高层，民众们依旧向神祇献上他们最虔诚的祷告，但即使是教廷的高层，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机会知道诸神系统的秘密。”
赫拉说道：“科技是在不断更新迭代的，但教廷的科技水平早在数千年前便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可我们很清楚，就算是我们自发现那位外神在入侵我们的世界起，开始全力发展科技，也不可能抵达能够战胜那位外神的水平，相反，我们越是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就越会让祂加大入侵的力度。”
“所以，我们只能让这个过程变得无限漫长，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探索与那位外神有关的信息，因为纯粹的科技对于这种阶级的存在已经不起作用了。我们甚至还会更换科技发展的方向，这个时代的主题是生物智能，上个时代似乎是灵能科技，再往前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为此，当我们的科技抵达一个奇点时，便会借助真理之门，亦或是制造内乱，来让文明遭遇重创。而在这个过程中，教廷最精锐的科学家们将会秘密集结起来，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制造一颗属于自己的卫星。”
“而后，归于无垠星空。”
赫拉的说法比较文艺，用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让自己和卫星一起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路时汐终于明白为什么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明明眼前看到的是一副欣欣向荣之景，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感到心情沉重的氛围。
这个文明在六千年前便开始死亡，看似温情脉脉的表面下是濒临破灭的绝望。
“这样做有用吗？”路时汐用沉重的眼神看着赫拉，轻声询问道：“即使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毁，难道这样就能够得到击败奥尔芬德兰的机会吗？”
“不管有没有用，总得试一试吧。”赫拉耸了耸肩，故作无所谓地说道：“如果说六千年前我们战胜祂的把握是0的话，那么，六千年后，我们至少知道我们在和什么战斗，要如何去战斗。”
“至于先贤们是否得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每一次破灭后，教廷都会更换侧重方向，而当每一次新的先贤们抵达星空时，大家都会醒来，各个时代各个文明最顶尖的学者们齐聚一堂，兴许他们就得出了什么可以一下子杀死那个外神的方法呢？”
“当然，现在应该是还没有发现，因为如果模拟胜算已经达到了四成的话，诸神系统便会自动启动最终预案，将所有人唤醒，并通知地上的人们，开启最终圣战。”
[您已发现这个世界的隐藏世界观]
[世界观探索度：80%]
路时汐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金发少女，虽然她的语气故作轻松，但路时汐能够听出她话语中对未来的茫然。
等等。
如果说每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会成为诸神系统的一部分的话，那么，赫拉
似乎是知道路时汐想问什么，赫拉一边操控着游艇的方向，一边说道：“放心吧，小莫，我是特殊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才得知了这件事情。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我的科研能力和职位，应该也会入选这个名单。”
路时汐想要开口安慰赫拉，但话到临头又变成了阴阳怪气：“别误会，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担心你告诉我这件事，会连累我被教廷清理罢了。”
“不会的。”赫拉听到路时汐的话后，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而后双手离开方向盘，看向了路时汐，目光灼灼，坚定无比。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都会安然无恙的，我保证。”
赫拉张开双臂，拥住了路时汐，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和赫利俄斯卿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是半魔，赫利俄斯卿也是神血传承者，你们能活的比所有人都长，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个世界的未来交给我，你们不必担心这种事情。”
“我可还等着你们向你们的孩子介绍我呢，也许，你们能够在某个夜晚，看见一颗名叫赫拉的卫星”
赫拉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路时汐能够感知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
这时候路时汐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能说，比如告诉赫拉自己和赵夜袂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或者是告诉赫拉不要自作多情，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抿了抿嘴唇，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赫拉。
知道的太多，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赫拉无忧无虑的人生，在她知道了诸神系统的真相后便结束了。
如果是个普通人，在知道自己如果表现得太过于出色，便会被组织选中，大脑会被送上天的话，那么他大概率会选择从此摆烂，度过这碌碌无为的一生。
但她是赫拉。
她在知道了这一事实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继续向着这难以言喻的结局走去。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路时汐对赫拉只有钦佩之情。
过了片刻后，赫拉才直起了身，抽了抽鼻子，顶着微微泛红的眼圈在胸前画了个六芒星，轻声祷告了一句：“我的身躯早已腐朽，但我的灵魂将会于高天之上与你们同在。”
这是神启教廷初代教皇所说的一句话，同时也记录在了《祷言》的扉页。
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赫拉才对路时汐说道：“咳，抱歉，小莫，一时之间没忍住，将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告诉了你。”
“没事，我还是很乐意倾听来自朋友的倾诉的。”路时汐犹豫了一下，说道：“但，赫拉，你也太相信我们了吧，这种秘密一旦泄露出去，那一切都会被毁掉的”
“不可能的，我可没告诉过别人。”赫拉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莫你是赫利俄斯卿的人，所以，你肯定不会出卖我的。”
蛤？
原来，她对自己的信任不是因为[半魔莫斯提马]这个身份，而是来自[猎魔人赫利俄斯]吗？
命运游戏为什么会安排这种身份给赵夜袂这家伙啊，看这信任程度，赵夜袂要是想，完全可以一个晚上骗这傻姑娘上床三回啊三回。
路时汐微微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她还没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情绪，只能转移话题道：“就算我不会说出去，但要是被某种秘术听到了你我之间的对话，岂不是一样的吗？”
“不会的。”赫拉轻呼了口气，看向了天穹之上：“炽天使冕下已经将这里封锁了。”
*
大陆，神启教廷城国，巍峨的主教堂。
在信众们日常祈祷的圣所的数千米之下，摆放着一台精致而又复古的机器。
摒弃了一切有可能造成干扰的因素，不由任何一种能源驱动，造型酷似差分机的机器。
它被神启教廷称之为福音机，顾名思义，是能够聆听神祇的指令，乃至与神祇交流的机器，只有教廷的极少数高层知道它的存在。
此刻，当赫拉动用了身为枢机主教的末日裁决权后，经过了短暂的审判程序，便有一叠厚厚的打孔卡凭空出现在了这台福音机前，被它一一录入。
最终，信息通过福音机，传递给了高天之上的神祇们。
于是，星辰因此而动。
启用，“神罚之怒”号聚变武器。
执行者，炽天使米迦勒。
目标，应许之地X23地区。
冰冷的星空之中，宛若一把长剑的炽天使米迦勒无声旋转着，一颗通体血红的武器在经过重重锁定后，向大地飞驰而去。
*
“贫弱贫弱贫弱贫弱！”
高达数十米的血肉巨人在舒尔的攻击下轰然倒下，庞大的身躯被舒尔踩在脚下，无法动弹。
“不过是单纯的堆砌罢了，真是毫无美感的家伙，这个能力放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了。”舒尔冷笑着看向了赵夜袂：“现在该放弃了吧？你最好乖乖地将一切都从实招来，同为亡灵法师，你应该知道我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待拒不服从的家伙。”
赵夜袂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圆盘。
银白色的圆盘中央，红色的预警灯急促地闪烁着，忽然，它停下了。
鲜红的光芒恒定的照耀着，犹如一颗红宝石般璀璨。
赵夜袂看向了天空，以他强化过的眼力，已经能够勉强看见有一个小黑点正在从天空中坠下，并迅速放大。
“恩？”
舒尔见赵夜袂没有理他，便顺着赵夜袂的视线看向了天空。
“这是什么？你的底牌？”
舒尔没有从这个小不点上感知到任何威胁，看向了赵夜袂，嘲讽地笑道：“你不会觉得凡人的武器能够伤到我吧？只有神秘才能够对抗神秘，凡人就算究其一生，也只能研究出杀害他们同类的武器，对超凡者来说毫无意义。”
“是啊，凡人就是凡人，眼界不够开阔，有时做的事情对文明进步毫无作用，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反而令文明倒退。”
出乎舒尔意料的是，赵夜袂居然赞同了他的观点，淡淡地说道：“但是，就是这样的凡人，也能够因为某些在你看来毫无意义的情感驱使下，创造出可怕的武器来。”
“而且，你是为什么会产生，我没在与你对抗的想法？”
舒尔微皱眉头，看着天空中那正摇曳着引擎尾焰迅速接近的导弹，虽然没感觉到威胁，但一向小心谨慎的他还是决定提前出手将其拦截。
可就在他法术起手的那一刻，他的法术便被取消了。
不，倒不如说，是被“杀死”了。
直到此时，舒尔才意识到不对劲，身后门扉勾勒，想要离开这里，但门扉也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该死！”
如果都到这种时候了，舒尔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的话，那他这个君王也白混了。
他立刻动用浑身解数，想要离开这里，但都是还没发生就被取消。
导弹已经进入轨道，外壳脱落，开始进行二次加速，舒尔惊怒交加地看向了赵夜袂，这时候也顾不得要留手了，森冷的白骨从空中浮现，向着赵夜袂落下，但同样被杀死了。
舒尔脚下的血肉巨人开始解体，漫天的黑雾于赵夜袂身侧浮现，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着。
舒尔的一切挣扎的举动都被赵夜袂一一杀死，或者说，当他选择直面赵夜袂的时候，他便已经落入了赵夜袂的设计之中，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既定的结局。
直到神罚即将降临的最后一刻，赵夜袂才摘下了面具，向着舒尔微微鞠了一躬：
“你好，舒尔先生，感谢你的配合，不知道您对这次由我亲自设计的死亡感觉如何呢？本店小本经营，恕不退货，希望您能满意，那么，请放松身心，带着愉悦的心情迎接您的死亡吧。”
话毕，赵夜袂的身影便突兀地消失了，只留下舒尔一人停留在这里，直面神罚。
“不————”
舒尔不甘地怒吼着，却无法改变什么，因为即使已然离开，赵夜袂依旧在杀死他一切企图反抗的行为。
于是，神罚降临了。
仿佛神祇从天空掷下了天谴之矛，于是无尽的光与热便自世界上绽放开来。
刹那间的夺目光华照亮了整片天空。
若是从天上俯瞰下来，便能够清晰地看见自黎明开发区骤然爆发出的一朵蘑菇云，炽热的热浪在瞬间便直达云霄，恐怖的温度将一切融化，剧烈的高能冲击波自中心扩散开来，向着更远处横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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