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方舟,不是英雄 第280章

作者:伯爵先生

也亏得这屋子隔音效果好,否则莫斯提马晚上估计都睡不着。

“别提了。”

林恩翻了翻白眼。

喀秋莎虽然是个稚嫩青涩的少女,却也知道什么是食髓知味,再加上那隐藏在青涩稚嫩下的疯狂贪婪,不知不觉便不断索取起来,弄到最后,林恩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出卖色相的那个人……

说起来之前他听说莫斯提马的那个“馊主意”的时候,林恩一开始是拒绝的。

你TM当我是法海呢,大棒降魔是吧!?

法海降的也是白蛇,不是黑蛇啊!

再说了,黑蛇对于后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重,乌萨斯帝国每一百年都会因为黑蛇的搞事而出现变故,或是对外扩张,或是权力更替,几千年来,黑蛇从未远离过权力中心,他用各种不同的姿态去扮演乌萨斯历史上的名流贵族,高高在上的科西切公爵,也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身份罢了。

用炎国挑起和龙门的战争,也只是黑蛇早就习以为常的操作罢了,类似的战争在乌萨斯的历史中有很多次,最后的结局不论胜败,乌萨斯都得到了好处,或是转移内部矛盾,或是收纳外部利益。

甚至还有一次,是黑蛇用一杯毒酒毒死了那一代的乌萨斯皇帝,用皇帝的死所带来的大洗牌进行利益分配,然后强行找借口引发一场入侵东国的战争,用战争的红利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内乱中止了。

为了乌萨斯的延续,黑蛇用尽了一切邪恶的办法,她本就是自乌萨斯民族而诞生的恶神,只要乌萨斯帝国永续,她就不会消泯,两者是切实的利益共同体。

如果黑蛇被林恩过分刺激,变成了奇怪的形状,那历史的改变可就太大了……

大到把莫斯提马整个人赔上都不够的地步。

所以不论喀秋莎有多好看,莫斯提马的这个提议多么有诱惑力,林恩一开始的时候依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过莫斯提马也明白林恩在想什么,她提出“让喀秋莎肉偿”的提议可不是头脑一热,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和喀秋莎相处了一年的时间,莫斯提马也将喀秋莎的变化看在眼中,从一开始单纯的恶,到后来的犹豫、迷茫,倒不如说喀秋莎已经不是原本历史上那个冷血无情恶贯满盈的黑蛇了。

毕竟,在刚刚诞生没多久的时候,她就被林恩抓了回来,单纯得就像是一个孩子。而这样的存在是最容易重塑价值观的,如果是后世塔露拉那个时期的黑蛇,别说一年了,一百年都不一定能让她做出改变。

林恩就像是一名严厉的父亲、兄长,恶必惩戒,并且言传身教光明磊落的行事风格,而莫斯提马则是教会她温柔和宽容。

而伴随着时间的延续,这种改变会变得越来越明显,完全褪去其中的恶是不可能的,却也绝对不会变成原本黑蛇的模样了。

事已至此,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度日下去,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莫斯提马也想明白了,自己当初离开龙门的时候之所以会受到时间长河的“惩罚”,多半是因为她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把黑蛇给掰正了。

以后,这样的“惩罚”伴随着喀秋莎的“洗白”会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她彻底无力偿还其中的代价,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所以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点到为止,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把喀秋莎放回乌萨斯,让她按照原本的轨迹来成长。

可这样,莫斯提马又不太甘心放手,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歪点子”。

“也亏你想得出来……总之,喀秋莎的灵魂已经彻底分离了出来,成为了独立的个体。”

林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大部分的恶意情绪,和她作为恶神的权柄都被我剥离并且抛弃在天地之间——再过个几十上百年,或许乌萨斯就会在一场战争或是内乱中,重新诞生一个崭新的黑蛇。”

“不过,我依然要说一句,人的灵魂斑驳善恶纠缠在一起,哪怕剪去权柄,也不可能把所有带着‘恶’的部分都剔除,她不会就这么变成一个光鲜亮丽的好人,最多也只是不受乌萨斯的束缚,不被源源不断的恶意所左右。”

没错,这就是莫斯提马想出来的“馊主意”。

既要保下喀秋莎——至少也要保下她的人格和精神。

同时,也要分离属于恶神最重要的一部分权柄,让它自生自灭,从零开始,慢慢吸收恶意和怨念,重新诞生一个黑蛇出来。

从此,黑蛇便一分为二,属于人类的感情和源自神性的恶意,这两个矛盾的地方,彻彻底底分开了。

喀秋莎的灵魂,其实和人类是很相近的,但是多了很多扭曲变质溃烂的部分,恶意和怨念聚集在其中,不断影响着她,而林恩的目的就是把这些地方给“切除分离”。

这种灵魂上的精细操作,也得亏林恩为了锻造时之杖,不断锻炼对于灵魂之力的控制,才有了完成的可能性。

但哪怕已经掌握了灵魂之力,这种灵魂层次的“手术”对于林恩来说也是相当困难的,尤其是……尤其是还没有麻药,病人在手术的过程中可能会头痛欲裂拼死挣扎。

当初林恩切割了喀秋莎三分之一的灵魂就让她死去活来,更别提现在了,喀秋莎的本质便是受折磨的灵魂集合体,其中被扭曲的欲望所浸染的部分,一眼下去起码也有一半多,想要分离这些被扭曲的部位可不是轻松活,林恩一个手抖,说不定喀秋莎就会变成白痴。

于是林恩直言不讳地诉说了自己的困难,并且点明“除非她彻底把心灵敞开,从内到外毫无防备地面对我,并且还要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以避免产生过激反应”否则这只是异想天开。

莫斯提马当即一拍大腿:“所以我让你牺牲点色相让她肉偿啊,这不正好么,这种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等到了后半夜,还不是随你摆布?”

你特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暂且不提病人怎么样,让医生在这种状态下动刀……医生也把持不住啊!

不过,幸运的是,最后还是成功了。

当然,代价也不少,

其一是林恩现在很困,真的很困,哪怕是他这样的萨卡兹超人体质,也耐不住精神上的疲惫,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头栽倒睡个三天三夜。

其二么……

其二就是莫斯提马又小了两岁,之前从炎国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十八岁左右模样的青春少女。

现在已经逆生长到了十五六岁时的样子,看上去居然已经和喀秋莎差不多了。

看看睡熟的喀秋莎,又看看坏笑着的莫斯提马。

林恩突然有点担心,自己不会真的被宪兵队拷走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吃完再休息,别饿着睡死了。”

说话时的莫斯提马正围着围裙,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端上饭桌,那种贤妻良母的气质和她现在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林恩一阵恍惚。

莫斯提马虽然很多时候都会流露出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萨科塔祖传乐子人性格,但更多的时候,尤其是在林恩面前时,她骨子里的温柔如天使一般,将林恩的疲惫忽地便驱散了。

“谢谢你,莫斯提马……有你陪着我,真的很好。”

莫斯提马哑然失笑:“都老夫老妻了,还谢什么啊,再说了,当年可不是我陪着你流落到这里,而是你陪着我,被我连累了,理应是我谢你才对,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说到这里,莫斯提马也有点有些惆怅,一眨眼功夫都已经十二年过去了,两人正式成为夫妻,也有了八九个年头。

真的是如梦似幻的十二年啊,十二年前,两人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林恩奋不顾身的帮助,再加上后来的相处照顾,不知不觉便抓住了自己的心。

眨眼间,都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

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便各自休息去了,林恩睡了一下午才缓过神来,不过更加离谱的是喀秋莎,她硬是睡了三天三夜,这才迷迷糊糊地起床。

这还多亏了林恩为她做了几次“手术后保养”,注入自己的灵魂之力去温润她受创严重的灵魂,伴随着灵魂的自我修复,精神也在逐渐苏醒,不然的话,她少说也还得再睡个三天。

饶是如此,在苏醒的时候,喀秋莎还是难以避免地感受到头疼和虚弱,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感,恍然之间,总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

最后还是莫斯提马为她解开了谜底,蓝发的堕天使坐在床头,将一勺热粥喂到喀秋莎的嘴里,然后似笑非笑地开口:“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人类了哦。”

“啊?哦……嗯???”

喀秋莎一开始还没理解莫斯提马的意思,当她迷糊的小脑袋瓜子终于想明白的时候,她当场把嘴里的粥米喷了出来。

“我的神性呢!?”

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喀秋莎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愤怒,甚至还有些想要一死了之。

对于一个生来便是神明的存在来说,没有什么比剥夺神性更加恐怖的事情了,莫斯提马的坏点子可没有向喀秋莎全盘托出,在爬上林恩床的时候,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和林恩单纯的滚床单就行了。

但是在莫斯提马的微笑下,喀秋莎也很快就败下阵来,她颓然的低下头,同时心底也浮现出一点从未有过的感觉,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神性……神……这个恶神之名,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呢?

无非是无时无刻在脑海中流淌的恶意,让自己不断往深渊滑落而已。

至于神性带来的便利,喀秋莎可是刚刚有了点动坏脑筋的苗头就被林恩逮到了卡兹戴尔,然后便是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做女仆,从未随心所欲地挥霍享受过这份邪恶的力量,自然也就没有了多少留恋。

这份神性,给喀秋莎带来的只有伤痛、敌视和不信任而已。

既然木已成舟,那么对于喀秋莎来说,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没有了恶神之名的束缚,她似乎反倒可以名正言顺地融入这里了……?

这么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哦,对了,你也别太着急,你的神性没有被完全剥离,林恩留下了一部分无害的,再加上你本来就是以灵魂为本质的种族,如果后天努力的话,也不是不能成长到以前的水准,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力量所污染。”

说完了坏消息之后,莫斯提马又给喀秋莎带来一个好消息,让原本还有点患得患失的喀秋莎喜出望外,便将心底最后一点不满也抛却了。

“那、那个……”

她突然犹豫了一下:“林恩大人……他原谅我了吗?”

“他……他还会惩罚我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喀秋莎的表情中没有多少害怕,反倒是充满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还有点羞涩的期待。

莫斯提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态是怎么回事,于是堕天使露出那标志性的揶揄笑容。

“还没有哦。”

她说道,同时用手指轻轻挑起喀秋莎的下巴,感受女孩逐渐变得沉重的呼吸。

“坏孩子,就要多鞭挞几下,才会知道收敛呢,你说是也不是?”

第四十九章 末路与见证

喀秋莎的问题就这样算是圆满的解决了。

对于林恩来说,这只是小事,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依然没有搞明白怎么把时之杖激活,这方面林恩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就很没辙。

而另外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人就是奎隆了,在他的调控下,很大一部分萨卡兹人走上了东迁的路,虽然还没来得及走到雷姆必拓,却也已经在卡兹戴尔本土和雷姆必拓之间开始建立要塞城市,并且与周围的邻国交好。

卡兹戴尔的南方没有什么强国,也因此拉特兰很少去拉拢这片混乱地区的国度,毕竟这片后世统一为伊比利亚的南方地区这会儿实在是太乱了,好端端的一个国家,可能坚持不到十年就会被其他国家攻灭,或是内部政变改朝换代,属实是把不稳定直接写在了脸上。

而与这样一片区域的国家结盟,对于奎隆来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南方诸国的混乱程度他也心知肚明,可是在刚刚东迁的现在,卡兹戴尔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在链接部某些重要的节点构筑起要塞和城市,在这些工程陆陆续续完工之前,可以说整个东迁的计划都暴露在危险之中。

在和卡兹戴尔的东迁之路接壤的两个国家中,选择一个结盟,然后去打压另一个,这便成为了摆在奎隆面前最实在的方法,他的东迁计划对于财政日渐走向危机的卡兹戴尔来说,已经很劳民伤财了,作为一名对内仁厚的魔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大举动兵,哪怕这两个国家的军力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谁让这些年和拉特兰拼疯了呢,奎隆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和拉特兰八字犯冲,当年第一次护卫商队北上去骏鹰帝国的时候就是被拉特兰人搅了局,最后不得不逃到一个小山村里过冬,遇到了林恩和莫斯提马。

然后去维多利亚,又被拉特兰人扶持的山贼袭击,到了维多利亚又被拉特兰在当地的主教刁难针对,最后回了卡兹戴尔,还得和拉特兰打了六七年仗。

属于是过不去了。

当然,换个角度想的话,奎隆也算得上是拉特兰人的克星了,基本上拉特兰人的谋划在奎隆面前都没怎么占到过便宜。

对于奎隆的做法,除了主战派之外,王庭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很贤明,不过作为奎隆最亲近信任的人之一,林恩却觉得他的做法不妥当。

原因也很简单,他说不出来奎隆哪里做错了,却明白奎隆在历史上的最终下场,是“带着族人东迁,最后了无音讯”,随后作为东迁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支持者,王庭炎魔与王庭石翼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败了下来。

“放心,两个弱国而已,就算那里没多少军队,也有两脉王庭坐镇,不会出事的。”

奎隆信誓旦旦地保证,林恩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可这时候除了提醒他小心之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时间慢慢推移,第二年秋日的时刻,东迁的队伍已经建立了几个据点,奎隆的第一步东迁计划算是初步完成了,哪怕这几个据点距离要塞、坚城这样的标准还差得很远,也不是落后懦弱的南方王国可以轻易攻破的。

奎隆将这座新城的名字命名为新布鲁塞尔,布鲁塞尔曾经是卡兹戴尔的首都,只是在战火中被摧毁了,奎隆以这样的方式来命名,也是对这座新城寄予厚望,认为这是卡兹戴尔复兴的关键。

再这样的基础上,奎隆总算是松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把自己的家人送去新布鲁塞尔的同时,将驻军的控制权交给了自己的一名心腹,令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应对拉特兰的骚扰和内部的民生恢复上。

去年他放弃汉诺威地区的举措,虽然收到了不少诟病,却也初见成效,对于缺乏军粮补给的拉特兰来说,想要像往年一样发起连续的战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最多派个千许骑兵在草原上骚扰,也不敢孤军深入,带队的大主教在和当地的王庭领袖对垒了几日各有伤亡之后,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是拉特兰不想在前线构筑据点,只是之前几年的战争把汉诺威打成了不毛之地,而且卡兹戴尔的草原地形本就不适合耕种农作物,等于是拉特兰拿到了一块没什么卵用的飞地,无法缓解后勤惩罚,还不得不在这里驻军,不断消耗国内的粮食。

而这片土地不但与卡兹戴尔接壤,甚至还和乌萨斯接壤——失去了汉诺威作为南方策应之后,温迪戈部族也适当地让出了一片土地,毕竟没有了南方的策应,如果遭受乌萨斯和拉特兰的夹击,再坚固的据点也坚持不了多久。

温迪戈只是刚烈尚武,却不是傻,每一任王庭温迪戈的领袖都是卡兹戴尔权重位高的将军,可不是完全靠莽上来的。

说回吞下了汉诺威的拉特兰,这块远离拉特兰政治中心的飞地,因为其特殊的政治意义(拉特兰这些年进攻卡兹戴尔唯一的收获),很受当代教宗的重视。

连续的战争不但拖垮了卡兹戴尔的财政,也让拉特兰的经济变得逐渐萧条,加上士兵的战死,国内反战情绪的涌现,作为一名坚定的主战派,这位教宗阁下急于拿出成果,来堵住拉特兰国内的弹劾。

所以,哪怕是顶着得不偿失的后勤惩罚,她也要在汉诺威旧址驻扎大批军队,与卡兹戴尔、乌萨斯对峙,这场面倒是像极了几年前的奎隆,这片区域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拿着也不是,不拿着也不行。

前面是卡兹戴尔作为守土的一方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在咽下苦果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天道好轮回了。

拉特兰自然是无法满足于这样的战果,在主教团和国内青壮主战派的唆使下,那位以“打倒神明的敌人”为己任的教宗,便又转变了自己的战略,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方向。

卡兹戴尔的东迁战略是瞒不住拉特兰的,这么大的工程,除非拉特兰在南方诸国的耳目都聋了瞎了,总会有消息传入教宗的耳朵。

或许可以……

教宗走下自己的圣座,她攥紧手中的权杖,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紧绷,几乎丧失血色。

奎隆。

她在心底反复提及这个名字。

当初,她还在维多利亚担任地区主教的时候,就已经和奎隆有过一段恩怨了。

起因么……因爱生恨,不过如是。

不是什么新鲜的戏码。

到之后上位成为教宗,奎隆也继承为魔王,两人都站在了各自势力的顶点相爱相杀,而原本还有机会关系缓和的两人,在这时也没有了退路,他们代表的是各自背后的族人,是截然不同的政治理念,也是水火不容的利益团体。

她低低地呢喃:“我会证明,你是错的,人战胜不了天。”

也正好,该启用那枚“棋子”了。彻底堵死卡兹戴尔的退路,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