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14H18N2O5
一只苍老的手再次拦在了叶伊布面前，老人坐倒在地，但他仍然望着叶伊布，目光中带着企求。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挑衅我吗？”叶伊布扭头看向老人，眼底有暴戾的光在悄然凝聚。
“首席大人，您可以杀了我，我不会反抗，这是我们欠您的。”老人低声说：“但能不能请您……请您让我把话说完，求求您了。”
“我突然有些累了，叶伊布，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吗？”希罗娜忽然插嘴说。
叶伊布沉默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老人按住被叶刃割开的肩膀，感激的看了希罗娜一眼，然后挣扎着起身，回到了红木箱子旁边，他发动机关，巨大的木箱便在机括声中解体，变成了一个罩着幕布的小舞台。
老人的动作飞快，他不敢怠慢，芳缘的冠军首席性格暴烈且反复无常，虽然现在叶伊布因为友人的建议而保持沉默，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毕竟她脚下的可是她最为厌恶的土地。
随着挂在舞台右上角的铃铛被摇响，大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
当幕布后的画面进入叶伊布的视线时，女孩的小脸微微一抽，不自禁露出野兽被戳到伤口的凶狠眼神。
幕布后是故事的封面，它被一条线给分成了两半，左边叶伊布与希罗娜曾经见过，是伊布警长站在高台上接受授勋的模样。
重点在右边，伊布警长伏趴在血水里，她的四肢怪异的扭曲着，有阴影一样的妖鬼环绕在它的身边，脸上带着阴狠的冷笑。
一光一暗的两幅画，同一个主角，美好与丑恶在它的身上彼此对立，触目惊心。
“从卡那兹市回来之后，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思考了很久，为什么我们一直无法取得您的原谅。”老人说：“后来我明白了，是因为我们不敢面对自己的黑暗和过去犯下的错误，所有人都把当年的事情当成禁忌闭口不言，不知真相的人甚至把您当成了嗜杀的恶魔，我们所有人欠您一句真心的道歉……”
“为此，我重新绘制了一副纸芝居，名字就叫《琉璃火雨》，讲的是真正的伊布警长的故事。”老人以匠人礼向叶伊布缓缓鞠躬，丝毫不顾自己已经被染红的整条左臂。“如您所见，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美好和黑暗我都画在里面了。”
“所以呢？”叶伊布沉默良久。“你画这东西出来是想做什么？”
“我拜托了我的朋友和当年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请求他们之后把这份纸芝居复印后发往芳缘各地。”叶伊布的反应令老人精神一振，他大声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相！”
叶伊布忽然问：“所以你想让那些废物见到真相，然后一个个的跑过来和我道歉？”
“是的！我想让您看到我们的改变！”
叶伊布望着老人的脸，她的嘴角勾起，那一抹弧线逐渐扩大，她最终大笑出声，在女孩的狂笑声中，老人手足无措的愣在了原地
“老头儿，你是个不错的笑匠！”女孩弯下腰，大笑着拍打自己的膝盖。“不错！不错！我认可你了！”
老人脸色涨红。“首席大人，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您……”
“让我看到你们的改变？”叶伊布猛地抬头，冷冷的问：“这句话难道不可笑吗？”
“你们何曾有过改变？你们不是一直如此吗？对强者奴颜婢膝，极尽讨好之能事！”叶伊布的质问如同她的叶刃一般锋利。“你们当年能为了讨好市长而抛弃区区一只伊布，如今为什么不能为了讨好我而抛弃区区尊严呢？我现在可是芳缘首席！手握一个地区最高的暴力！”
老人默立良久，忽然长出一口气。
“首席大人，我明白仇恨已经在您心中深深扎根，但我想告诉您的是，芳缘的政坛现在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政坛，芳缘的夜晚现在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夜晚。”
他来到叶伊布面前，缓缓跪下，四肢伏地，声音低沉。
“伊布警长，我们正在竭力改变自己，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如果您已经决心放弃人类，那么至少，至少我想请求您，请您……不要抛弃您曾经所为之坚守的希望与正义。”
“够了！”
一声轰响，巨大的树藤破土而出，它直直窜上天空，然后自上而下的倾轧下来，将老人死死的压制在地面上，巨大的力量让老人不禁痛呼出声。
“这鬼东西是……【藤鞭】？”看着那巨蟒般的树藤，希罗娜眼神惊悚。
“在我面前说这种狗屁倒灶的大话不觉得太可笑了吗？老头？”叶伊布缓缓走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人。“你们当然干净！百多个狗官，上千个偷猎贼，过万的犯罪者，我和哥哥用那么多人的血把芳缘给洗了一遍，杀得你们风声鹤唳。如此高压之下，你们的政坛怎么可能不干净！？你们的夜晚怎么可能不安全！？”
老人不禁语塞。
叶伊布顿了顿，忽然回头看向那副《琉璃火雨》，嘴里问道：“对了，老头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我受罪的时候，你本人是不在琉璃市的吧？”
老人一愣，他不懂为什么叶伊布突然提起这件事。
“画得可真好啊，太棒了。”叶伊布端详着画面，嘴里啧啧有声。“就连我当时被打断成四节的右腿都完美还原了。”
“简直就像是……”她的声音忽然一低，变得极阴狠极森寒。“亲眼所见的一样！”
老人表情大变，他终于明白了。
“一个贪生怕死的老骗子，叫我不要放弃希望和正义？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叶伊布嘲讽的笑了起来，【草之誓约】发动，一丛绿草顶开石砖钻出地面，女孩抬起手，慢条斯理采下一支人高的绿叶，缓步走向纸芝居的木箱。
“等等！首席大人！请您等一下！”老人奋力挣扎了起来。
但已经太迟了，叶伊布抬起手腕，猛地挥剑，璨白剑光令空间如镜子般破碎，木箱轰然碎裂，凛冽的剑风将《琉璃火雨》变成了千百只飞舞的白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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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祭品
“我总觉得我们太过顺利了。”赤焰松说。
“顺利难道不是好事吗？”蜷缩在主控台上的水梧桐反问道，这艘救生潜艇的驾驶座实在太小了，瘦竹竿一样的赤焰松坐进来都很困难，而他的身材又远比赤焰松要高大魁梧，所以不得不用这种近似于待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来驾驶潜艇。
“你见过猫老大捕食小拉达吗？”赤焰松忽然问。
“嗯？”水梧桐发出了一个困惑的鼻音。
“猫是兼具残忍与优雅的动物，他们喜欢看猎物在自己爪下惊恐奔逃的样子，所以猫在捕捉到猎物后往往不会立刻杀死它们，反而会放任它们逃走，欣赏它们拼命求生的丑态。”赤焰松说：“我现在莫名有种感觉，藤原曜是猫老大，我们则是一只不幸被他抓住的小拉达，因为暂时躲进了黑暗角落便洋洋得意自觉安全，却不知道那双窥伺的眼睛从未离开过我们的头顶。”
“拜托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吗？”水梧桐艰难的从座位下把腿抽出来，在上面来回敲打了两遍。“放心，那怪物找不到我们的。”
赤焰松皱起了眉。“你留了后手？”
“还记得那三个水舰队的新队员吗？”
“那只喵喵和一男一女？”赤焰松有些诧异。
“窃取潜艇之前，我用水舰队的私人频道联系了他们。”水梧桐说：“他们会在主控台上待命，在我们的救生潜艇脱离的那一瞬间，他们会立刻操纵海渊号上浮，大海广袤，一旦回到了海面上，就算是有成都首席在旁的藤原曜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我们。”
“出色的计谋，残忍的手段。”赤焰松评价说：“他们是唯一为了你敢直面藤原曜的人，但你却抛弃了那么忠心于你的下属，让他们去面对暴怒的魔王。”
水梧桐敲打大腿的手忽然一顿。
“你不也一样吗？赤焰松。”他抬起头，冷冷的问：“在我们拿着宝珠走上潜艇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被留在船上的人都会死，他们是献给那个怪物的祭品。”
闻言，赤焰松陷入了沉默。
“不过你说得没错，是我对不起他们。”水梧桐长出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沉重。“等我夺得盖欧卡的力量、重塑世界后，我会为他们三个竖起雕像。就立在海边，高高的像灯塔一样。”
“我忽然有个问题。”赤焰松说：“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我们所处的深度仍然是三千米？我看过你们水舰队的研究记录，上面说盖欧卡为了不被人类打搅，一般都在一万三千米以下的海底洞窟沉睡。”
“我也不明白原因，我只是在按图索骥而已。”水梧桐拍了拍脸，沉重的神情被他收敛起来，男人朝右前方上指了指，湛蓝色的宝珠在仪器中静静的放着光。“这枚宝珠会帮助我们找到盖欧卡，越是靠近海皇，宝珠的亮度就越高。”
“也就是说，盖欧卡目前所处的位置也是在三千米深的海底？”望着如同海水集合体的靛蓝色宝珠，赤焰松缓缓皱起了眉。“它有在这么浅的地方歇息过的记录吗？”
“谁知道呢？”水梧桐耸了耸肩。“人类的历史会骗人，但这枚宝珠不会，它本身就是盖欧卡的一部分。”
赤焰松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观察窗上，这时候刚好有混乱的海流从下而上的涌来，他看着玻璃上水流层层叠叠，只觉得自己像在看古遗迹墙壁上的那些阴纹。
等等！！
赤焰松忽然一愣，不对劲！为什么海水会自下而上的逆涌？
这时，驾驶舱顶部的宝珠忽然大放光明，海蓝色的光将整个潜水器照得透亮。
“发生什么了！？”赤焰松骇恐的转过头，借着宝珠的光，他看到水梧桐僵尸般的坐在驾驶座上，他盯着面前的屏幕，那张海贼般刚毅凶狠的脸此时失魂落魄，如同见着了鬼魂。
“喂！喂！别发傻了！水梧桐！告诉我！这种级别的光亮代表着什么？”赤焰松表情此时难看到了极点。
水梧桐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木然的打开了所有的观察窗。“你可以自己看看。”
赤焰松惊慌失措的左右四顾，但潜水器周围全是逆涌的海流，雪白的泡沫包裹着潜水器的外壳，这些泡沫遮挡了他所有的视线。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们周围全是乱流！”赤焰松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声带彼此摩擦发出来的。“是不是它来了！？它在哪里！？”
“看你脚下！看最深处！”水梧桐嘶哑的说。
赤焰松愣住了，他慢慢的低下脑袋，在脚下的一片漆黑中，他看见两点明黄色的灯火幽幽亮起……
逆涌的黑水在海底形成龙卷，潜艇被无可抵御的吸力拉着缓缓下沉，怪兽向他们张开了巨口。
这一幕能吓得人发疯。你孤零零的漂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水里，巨大的海兽在极渊中仰头凝视，它正在等待你的坠落，等待你成为它的血食。
“宝珠宝珠宝珠！用宝珠和它交流！控制住它！”赤焰松从能量场扩散器中取出靛蓝色宝珠，一把塞进水梧桐手里，急得大声咆哮。“你还在发什么愣！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它，可不是为了跑到它面前给它加餐的！”
水梧桐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用的，盖欧卡根本就没有沉睡，它已经完全苏醒了。”
“你说什么？”赤焰松一愣。
水梧桐抓起赤焰松的手，把宝珠放进他的掌心，低声说：“集中精神！”
赤焰松尝试着闭上眼，但仅仅只是一瞬，他便如触电般的颤抖了起来，脸色青紫如同被人掐着脖子浸到了水里。
水梧桐扬起手，一记手刀敲在他的手腕上，靛蓝色宝珠从其掌心滑落。
赤焰松跪倒在地，猛地张开眼睛，他大口喘息着，骇然的看向地上的宝珠。
“这是怎么回事！？”他颤声问：“我刚刚感觉像是被拖进了海洋的最深处。”
“感受到了吗？”水梧桐苦笑了两声。“它是循着宝珠的气息来的，它把我们当成了盗窃它力量的贼人，它现在很愤怒，愤怒得想要杀人，这时候与它达成精神链接也只会被那滔天的怒火给淹没。”
“有办法逃走吗？这艘救生潜艇上还有没有什么紧急逃生舱？”十死无生之际，赤焰松不禁异想天开。
“逃？我们能往哪里逃？我们现在身处三千米深的海底，我们面对的是海洋的皇帝，在这里，每一滴海水都是它的禁军。”水梧桐的声音绝望。“和被我们抛弃在海渊号上的队员一样，我们现在也是祭品。”
这时，潜水器的下沉被止住了，一股神秘的意志降临在了笼着潜水器的水龙卷上，在那道意志的喝令下，巨大的水龙卷忽然止息，水流四散，就像女孩跳舞时散开的裙裾。
不！虽然止息，但水龙卷并没有消失！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那些散开的水流再一次重聚了起来，如同长鞭一样狠狠的朝正下方抽了过去。
一声闷响后，极渊深处有痛苦的哀嚎声传出，瞬间响彻整片海洋。
赤焰松和水梧桐惊呆了，就好像两个冒犯帝皇的刺客被禁军们摁在了地上，都准备闭上眼睛等死了，结果另一个人忽然大摇大摆的从宫殿正门走了进来，手一指，禁军们立刻叛变，二话不说就冲上王座，给了皇帝狠狠一个大嘴巴子。
究竟是什么人能从海皇手中夺走对海洋的控制权？
恶党头头们惊疑不定的抬起头，看见炽烈的白光刺破黑暗，自头顶而来，如同天国之门豁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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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精 神 攻 击
“那个就是盖欧卡吗？”
海渊号里，藤原曜站在主控台之前，平静的望着海洋深处那双如幽火冥灯的暗黄色双眼。
被水梧桐称之为“献给魔王的祭品”、甚至愧疚得想要立碑纪念的火箭队三人组正坐在他身后的主控台上，热情高涨的全力工作。
三人还时不时的指挥周围水舰队与熔岩团的队员们给自己端茶倒水，狐假虎威，乐不思蜀。
不过不愧是熔岩团首领都为之垂涎的超级技术人员，短短三十分钟之内，被美纳斯暴力摧毁的摄像头便被三人组以神奇又神秘的手段尽数修复，单论清晰度甚至还更上了一筹，灯光汇聚之下，摄像头在漆黑海洋中隐隐捕捉到巨大的鱼型。
“我想应该是了。”贴着曜站的美纳斯挥手让横贯海底的水流之鞭散去，皱着眉头说：“我刚刚那一鞭能把曜君你的亲亲女仆给抽个四脚朝天，但海底的那位却只是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痛，她至少是一位神明。”
“原来美纳斯你一直都是拿喷火龙当假想敌的吗？”
“嘘——不要告诉她哦！”
“应该是盖欧卡没错。”另一边的银发少女说：“我对她的力量很熟悉，这种仅凭意志便能号令海洋的能力是其他精灵根本做不到的。”
“每次看到他们这些人，总是让我不自禁感慨自己的运气。”藤原曜摇了摇头。“我曾试图搜寻神明的踪迹，却连一丝线索都找不到，他们倒好，只是随便走走就有神明主动上门。”
“如果我早知道曜一直在找我的话，我一定会主动跑出来见曜的。”洛奇亚转头看向曜，眼神真诚。
“谢谢你安慰我，洛奇亚。”曜笑着捏了捏银发少女的脸颊。“对了，洛奇亚，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拿到盖欧卡的海洋之神权能？”
洛奇亚闭上双眼，轻轻的蹭了蹭曜的指节，随后恭敬的低下了头。“请夫君大人先让盖欧卡失去反抗能力。”
“我知道了。”曜活动了一下肩膀，从空间腰包里取出了红樱太刀。
他将长刀挂在腰间，扭头看向大粉红。“美纳斯，这一次还是要麻烦你了。”
“反正我就是曜君你的工具蛇啦。”美纳斯耸了耸肩，转身走向加压舱的方向。
曜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三人组。
“喵喵，武藏，小次郎。”他温声说。
“在！”三人组跳将起来，猛地站直，昂首挺胸。
“之后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们了。”曜从怀里取出古拉顿的朱红色宝珠，弯腰递到了喵喵面前。
“居然将如此重要的道具和任务托付给我们三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喵喵再一次热泪盈眶，他从曜手中接过赤红的宝珠，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就像从主君手中接过佩刀的武士。“曜大人！喵喵以性命担保！定不负您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