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嘲哳
鼓鼓囊囊的,里头像是装着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来。
“糟了!何奎将军遇刺,将他护送到皇宫,快去禀明陛下!禀明陛下!!!”
龙卫们方寸大乱,和四散而逃的群众冲撞在一起,和大开杀戒的妖族们冲撞在一起。
这方土地积攒了千年的怨与恨,在这一刻爆发了。
血腥的味道染红了大雨。
明台之上雷电交错。
屹立于雷暴之中的恶女因这乱象畅快的大笑着:“看到了吗!?都怪你,都怪你啊——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不会放任这种现象不管吧?可是晚了,晚了!!东州逼死了你,也因为没有你而无药可救,如果你还活着,就赶快现身来阻止啊?像以前一样拦住我,像以前一样解决它们啊!!!”
无人回应,只有恐慌。
整个东州皇都都沸腾了。
不光是明坛附近,皇都各处都出现了行刺的刺客。
戴着狐狸面具,以百年前,有苏蝉的怨恨为名义,制造着杀戮。
游吟诗人栖身的酒楼也乱做了一团。
一名戴着狐狸面具的妖族冲进了包间,挥起长刀向着酒楼的诗人横刀斩下。
“噗嗤!”
血光迸溅。
行刺者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运气”很不好的在挥刀之时跌了一跤,手中的刀切断了他自己的脖子。
血水溅到了名为“狈”的诗人身上。
她厌恶的看着落了血的杯中酒水,将尸体踹到一边,表情阴沉。
“剧情……的确按照我所设计的在走,看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不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起身走到窗外,眺望着远处,鸣悦楼的方向,捏紧了拳头。
“你……到底在做什么?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你就不愤怒吗……说到底,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东州……”
在吟游诗人看不到的地方。
在酒楼木质地板的地面。
一枚小小的紫色枝芽从木质结构的地板之中延伸了出来,刺入了理应失血而死的妖族刺客体内。
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树枝末梢将那名刺客被刀切断的喉咙悄然缝合。
妖族的身体微弱的起伏着,呼吸正在缓慢的恢复。
同样的现象还发生在依靠在墙壁坐在地上,心脏被洞穿了的店小二身上。
可“狈”并未察觉,她只是踩着妖族的尸体,走出了酒楼。
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诗册,走下了楼梯,从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酒店之中走了出去。
拥挤的人群并未对她的前进造成影响,她总是“运气”很好的能够让那些挤到她身边的人和妖族发生种种意外。
在这沸腾的东州,狈缓缓地前行,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和疯狂,看着一切如她在诗篇曾经所描述,以及未来将会继续描述的光景,隐隐的不安着。
第六十六章 明湛与昭彰
皇都大乱,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皇宫之中。
不知所措的臣子们在朝堂之上成了热锅中的蚂蚁,他们不明白为何此时陛下不召他们上朝商讨对策。这可是皇城之都,天子脚下啊……
看着乌黑的天空,雷云密布,群臣没了主意。
而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时刻警戒着皇都安全的龙卫,此时也并无消息。
询问兵部,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们早已收到了陛下的命令,正在待命。
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按捺不住的臣子跑到了御书房,冒死撞开了御书房的大门,可房间里一片漆黑,空无一人,即便他们找遍了御书房的每个角落,也没人找到陛下的身影。
陛下……究竟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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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在太子的寝殿之内。
在阴云压城的当下,龙武义背着手,缓慢的在太子的寝殿当中踱步。
大皇子龙朝晨跪在地上,浑身僵硬,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看着父亲的手一一从他的藏书架上略过,大皇子的脑袋低着,不敢吭气,眼睛却在偷偷地观察父皇的动作。
窗外电闪雷鸣,俨然已经是大乱在即,可父皇为什会偏偏……
“为什么会偏偏挑着这个时候来见你,是么?”
龙武义拿起一本书来,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大皇子慌忙的低下头,双手行臣子礼:“儿臣不敢妄揣圣意。”
“你还知道你是儿臣,不是臣。”
龙武义轻松地笑了笑,他回身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从书架上拿出来的书,低头看着。
“朕记得,这是你两年前生日,朕送你的《东州往鉴》,如今这书页已经翻毛了,看样子,你读得很用心。”
“父皇所赐之物,儿臣向来珍重。”
“唉……”
龙武义轻轻的一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目光沉在了手中的书上:“不过我知道,相比于这些史书,你还是对如何掌权更感兴趣,将绣衣直指托付给你以来,你办的不错。心也狠了,看事情也更明白了……你的进步比我想象的快得多……若是朕还能再多些时日,说不定会将你培养成一个不亚于朕的圣君来。”
这句话说出来,已经跟钦定大皇子为太子没区别了,但大皇子不敢大意,脸上不见喜色,只是顺遂的低着头:“父皇文功武治,儿臣不敢谮越。”
“你……比你的叔叔更懂得收敛,可惜,可惜。”
龙武义有些惋惜的将眼前的儿子和几日前死在他面前的侄女进行着比较,半晌后,还是叹息了一声,不由得心中微微诞生了些许酸涩和疲乏,他阖上了书扉,将书本放在桌子上。
“晨儿,你可知,今日之事是何缘由?”
“……儿臣不知,但大抵和二妹三妹有关。”
“不错。”
龙武义点了点头,示意大皇子把话说下去。
大皇子知道这是父亲在考验自己,于是行礼起身,坐在龙武义对面的椅子上,弓着腰,某种微微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沉声说道:“父皇自从允许皇子相争,选定皇嗣以来,二妹三妹便结盟了。”
“若是道派一家独大,那么下一任太子必然是选给我来做,她们若想获胜,第一任务便是要清除道派的阻碍,所以有了今天这场宗教之争。”
“当然——儿臣猜想,这只是一个噱头,这是她们为了自己的计划找来的一个解释得通的掩饰。”
大皇子抬起头来想要观察父亲的表情,看到龙武义的目光后,心中一颤,攥紧拳头,再次低下了脑袋。
“自从这宗教之争以来,每天都有三教九流之辈暗入皇都,其中除了想要来东州分一份信仰的别教之外,还暗藏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自从进入皇都便消弭了踪迹。三妹全程都在操办她那场宗教之争,而二妹恐怕……就是在秘密的给那些消失的来客打掩护。”
“今日东州大乱,妖族在皇都之内作祟,想来便是她们的手笔。”
“而天下之事瞒不过父皇您的眼睛——两个妹妹的小动作您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加以制止。我也就并未让绣衣直指多管闲事。”
“今天发生之事全在您的掌握之中,但儿臣却不明白,父皇为何会来找到儿臣……”
龙武义听着儿子的汇报,哈哈笑了一声:“晨儿,你还是那么喜欢耍小聪明。你分明心中已经对朕的来意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这,儿臣……”
“不,这没什么不好,为帝王者,多几个心眼总不是坏事。也罢,朕就和你说说……有些事情,身为未来帝王的你得知道……身为朕的儿子,你也得知道。”
龙武义站起身来,这一句话是直接挑明了大皇子的未来。
龙朝晨终于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样的表情被龙武义收在眼底,眸中产生了微微的失望。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看着窗外的雷鸣电闪,龙武义叹了一口粗气,眉宇之间衰老了几分。
“你知道朕为何在二十年前,要扫尽东州之内的那些蛮神荒祠,彻底废弃妖族的信仰么?”
“儿臣以为……是父皇为了保护百姓,收复龙脉所为。”
“呵呵,不,并不是。”
龙武义摇了摇头:“其实原本,妖族庇护着人类的那套交易体系做得不错,人类并不缺少这点儿地脉,妖族的数量也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
“三十年前,天地之间的灵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愈发充盈起来了,一日比一日多,地脉也愈发旺盛。这种变化寻常的修士感知不到,可当时朕的父皇却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龙武义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看着当年的自己。
“原本,灵气充盈是好事,地脉活跃了,身为地脉之主的皇帝能够掌握的力量应当更大——本应如此的。可是当时朕的父皇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身染怪病,太医想尽了各种方法治疗我父亲,甚至找到了传说之中的紫金大还丹——可是依旧无济于事,父皇在将皇位传承给我之后便撒手人寰……那会儿,他跟朕差不多的岁数,那会儿……朕也是跟你一样的年纪。”
“……”
“一时之间宫中流言四起,可直到我从父亲手中接过了龙脉,深刻感知到那份潜藏在东州大地之下,记录着世间万物的历史的那份力量时……我才明白,那种疫病根本不是别人下的毒,而是潜藏在那地脉之中的力量所造成的诅咒。”
大皇子惊讶的看着父亲,他转瞬之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父皇,您也……”
“是啊,在掌管了龙脉之后,朕,也染上了那种剧毒。”
龙武义看着自己的掌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随着灵源的不断充沛,地脉的力量也在复苏。为我们所掌控的那部分龙脉依托着民众的信仰而延续,可龙脉之外的那部分因妖族的信仰而存在的地脉,却因记录的历史和民众的信仰相冲突,而与龙脉不断相互排斥、磨损,消耗着我们的力量。”
“那,父皇,您……”
“呵呵,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一个父亲,自然不可能将这种毒交到你的手里。”
龙武义轻轻地捏紧了拳头:“根据史料的记载,地脉的旺盛会导致大地之上出现诸多奇怪的乱象,生长出食人鲜血的植物,蚊虫,瘟疫……只有真正的将地脉彻底的收复为我们人类所有,才能避免这场危机……换而言之,朕必须在自己倒下之前,将妖族一网打尽才行。”
“父皇,儿臣……儿臣……”
看着龙武义的表情,龙朝晨低下头,他意识到父皇似乎是要交给他一个巨大的使命,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就连外面的电闪雷鸣都不显得那般刺耳。
此时的龙武义哪里还有天下无双的帝王风范,反倒更像个垂垂老矣,要给儿子交代后事的老人。
可他明明才五十岁不到啊……
“即便是除开了复苏的地脉对龙朝皇帝的侵害,若是地脉真彻底复苏成千年之前的状态,这片大地上说不定会又会像千年之前一样,诞生强大到我们人类无法掌控的妖族——这种事情绝度不允许发生,这一次,我们必须赢得彻底,为东州,为人类,搏一个未来。”
龙武义继续沉声说着,压着天外的雷鸣。
“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都需要一个信仰,一个寄托心灵的对象。不光是人类崇拜我们皇族,妖族也有崇拜的人。这份信仰让他们变得顽强,也成为了我们最大的阻碍,为了彻底将他们清除干净,朕筹划了一个十五年的计划,一个彻底将妖族的信仰被我们塑造出来,被我们掌控,并且最终,被我们所粉碎的计划。”
“现在,轮到你去将它完成的那一刻了。”
将目光缓缓移向了自己儿子,龙武义眸中闪烁起了微微的金光,那是龙之后裔的证明。
曾经,他们的祖先背叛了妖族,为人类创造了未来。
如今,身为龙裔,妖族之后的他,将要同面前的儿子彻底的给灭绝妖族信仰的计划进行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尾。
龙武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复杂的看着龙朝晨。
这个自己并不算是太满意,比起自己,更像是当年那个不肖弟弟的长子。
从小到大,自己是否对他太过严苛,是否将对当年那个弟弟的不满发泄到了儿子身上了呢?
不知不觉他已经这么大了,可那肩头,今后真的能挑得起东州的未来吗?
当年的父亲在濒死时看着自己,是否也曾经这样想过呢?
想着这些曾经身为皇帝的龙武义绝对不会去思考的问题,龙武义的语气不由得软和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了大皇子身边,弯下腰,像个父亲一样的,将手放在了儿子的肩头上:
“听着,晨儿,为帝王者,舞弄权术的伎俩固然重要,但东州的皇帝,其本质还是不断地和民众进行着博弈——我们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信仰,因而,要不断地对民众进行引导,让他们的民心顺应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你为了在这皇宫之中生存下来,隐忍和心计已经掌握了不少,可朕还没来得及教会你那舞弄人心之术。不过当初我的父亲也没教会过我……这些就留着你登基后慢慢考量吧。”
话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是要交代遗言的味道了。
在重压之下,盘亘在龙朝晨心中的喜悦逐渐散开,他抬头看着自己从小怕到大的皇帝,看着自己的父亲。
瞳孔微微颤动:“父皇,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曾经,你有一个堂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只顾着自保的人,说我不如我的弟弟……呵呵,可惜她已经死了,否则,我会告诉她:她的父亲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不管是当皇帝还是当父亲,不管是作为一家之主,还是一朝之君。”
龙武义垂下眼睑,将某样物事交给了大太子。
“现在,龙卫和绣衣直指都会听你的调遣,去统御民心吧,去愚弄民众吧……踏过我,去让东州走向更伟大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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