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雀咸鱼
哭泣并不是什么软弱的表现，而是一种发泄。
甚至在悲伤大于愤怒的时候，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效果远比暴力宣泄要好的多。
而现在，真正让他感觉到震撼的是她的嘴角。
她在笑。
嘴角在上扬着。
而且，这种情绪绝非作伪，这才是可怕的地方。
这种悲喜交加……好像，他也没有资格去感觉到震撼吧。
“霍德……”
“嗯，我在。”
压下了内心的那种震撼后，他低声说道。
不知不觉之中，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因为他突然间就明白了黛德丽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感受，他也曾体会过。
“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都裂成两半了。”
她笑着流泪。
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流出，仿佛要沾染上瞳孔那猩红的颜色一样。
这是一种连自己的精神都会混乱的状态，因为精神都好像一分为二一样。
霍德当初质问天后、甚至不惜与其为敌的时候也曾经有这种感受。
一方面，他为成功算计天后、混淆她的认知而惊喜，但另一方面，内心深处翻涌起的苦痛却让他痛苦不堪。
而黛德丽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霍德是霍德，曾经的黑暗战神则是另一个人。
但是，黛德丽不一样，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都是黛德丽。
只不过因为她自身对于发自内心产生的那种比普通人更为强烈、甚至到了冲击自身道德底线的七情六欲的憎恶，她的内心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她不曾接纳内心深处的恶魔，而那个恶魔也嘲弄抛却了一切、好似斩断了欲望的她。
但是，她们终究同时存在，而面对同样的一件事，她们则展露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人类在哭泣、恶魔在放声大笑。
自我中心的恶魔只知道是那个女人摧毁了一切，而女孩却无论如何撕不去童年的回忆。
面对这样的她，霍德一句话都没有说。
“霍德……”
她这么唤着他的名讳。
而后，他缓缓伸出手来。
他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而另一只手缓缓摸上她那白色的、纯净的头发。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是这样。”
他低声说道。
“我们的处境并非完全相同，但却是相似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黛德丽就这样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是在休憩。
但不管怎么样，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得到了那种‘安心’。
“霍德。”
“嗯？”
“我想知道为什么。”
她低声问着。
“为什么那个女人现在还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在那里呼唤着我的名字？”
“……”
这个应该怎么回答？
一瞬间，霍德陷入了强烈的矛盾之中。
…………
…………
…………
…………
霍德：人类与神明。
黛德丽：人类与恶魔。
面对某些事情上他们的确有着强烈的共鸣感，特别是在这种感触上。
第一百零五章:自尊、悲伤与勇气
关于奥蒂莉亚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来着？
对于这个问题，霍德所感受到的是那种强烈的矛盾、而并非困难。
从他这里的角度，想要分析出那已经精神失常的王后的想法其实并不困难。
因为他并非哥特王族的人，甚至可以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去注视那王后。
而在他看来，王后现在的状态只能说是一种‘选择性失忆’。
这并非在嘲讽什么，而是真正的状态。
在经历了某些刺激性极强的事情后，她的精神一直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耻辱、懊悔、愤怒、委屈等等复杂情绪纠葛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种难解的心结。
甚至，这份心结已经到了让生活寸步难行、将本人逼迫到想要终结自己性命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时间去缓慢思考。
根据默赫梅特的说法，她所给予的那种‘小小的报复’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甚至连一个晚上都没有，说不定也就见面的那几个小时。
而在这段时间内，她那本来就徘徊在崩溃边缘意志受到了进一步的刺激。
她精神与大脑便会启动这种实质上是逃避的心理防御机制。
遗忘。
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逃避、也是她索能做到的唯一的自我保护。
但问题又来了，有人能保证她是真的已经陷入了那种疯癫的状态中吗？
好像并没有。
因为有时候，人自身并非处在一个无意识的状态之中。
他们是能意识到自己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之中。
但是，现实之中的悲痛却让他们拒绝从这样的梦境之中醒来，所以他们反而不会去承认现实，而是继续沉浸在这梦境之中。
但是，这两者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完全陷入这种与现实截然不同、完全按照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打造的、堪称梦幻的想象世界中后，他们便无法再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说白了，排除掉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
如果她的精神失常是真的话，那么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作为母亲，她从前并未展露出虚假与欺骗。
至少在曾经，她真的爱过自己的孩子。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容易看穿并不意味着能随意脱口。
这才是霍德感觉到为难的地方。
说实话，站在他的角度，他宁愿黛德丽能与她的那位母亲完全将关系分割清楚。
这种憎恶的状态或许是最好的，因为这至少能让她有一个宣泄口。
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讲，奥蒂莉亚这个女人都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她的软弱、她的薄情是一切的导火索。
甚至，比起已经独立的女儿，她更偏爱自己的那个私生子也是事实。
这些现在都已经理清楚了，而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讲，奥蒂莉亚自然是扮演一个坏女人的角色要更加合适一些。
这种事情就这样揭过去吧。
不知不觉之中，霍德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有些肮脏的想法。
好像有一个小恶魔似乎正在催促：就这样将这件事揭过去吧。
告诉这个悲伤的女孩，她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坏人。
没有必要替她洗白。
真的，没有任何必要。
但是，这样的话如果脱口而出，这就意味着他要欺骗她。
对他而言，这种事情也是难以忍受的。
所以一时之间，他根本难以抉择。
就此，沉默的氛围逐渐扩散，而没有得到什么答案的公主深呼吸着。
她那猩红的眼眸先是浮现出了如同之前问话时的那般茫然，但很快，这种茫然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因为她闭上了眼睛、而神情归于平静。
“其实你也不用回答什么。”
就在霍德的大脑飞速转动、妄图想要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两全之法时，他听到了这样的话。
然后，思绪逐渐慢了下来。
“黛德丽……”
“我并不是什么笨蛋，霍德，而我的位置、我的身份还有我那问题重重的血统也不允许我习惯性的感情用事。”
她反握住了霍德的手。
“我没有你想象的这么脆弱。”
她如此强调着。
也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语气颇为高亢，就像是在拼命强调什么一样。
“我只是……”
她拉长了自己的语调。
一时之间，她自己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然后，她尴尬一笑。
但是，霍德却能轻易看出这抹尴尬背后的勉强。
她语无伦次是真的、急躁也是真的。
现在的她只是想要拼命去摆脱这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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