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雀咸鱼
“你当时也没有撤退。”
而这番话则引起了一阵沉默。
威提格也不由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是的。”
这种事情，威提格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他确实带领着边境军团镇守在东部防线，彻底堵塞住了匈兰进攻的可能性。
而他为此付出了在寻常人眼里绝对算得上是难以接受的代价。
此刻，他的目光不由从塞亚德的身上挪开。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甚至瞄了一眼此刻只能算是‘还能动弹’的腿。
“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忘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付出的可真是太多了。”
威提格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相当复杂，但塞亚德却也明白，他并不感觉到什么后悔。
“那么，我能冒昧问一句吗？”
“……”
威提格突然间就将视线挪了回去。
塞亚德想问的无非就是那个问题而已。
“这两件事没办法混为一谈。”
“你当初为什么会想着死守那座山谷？”
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想起，而在那一刻，双方的目光就此交汇。
而这一次，首先偏开目光的却是威提格。
也许是心虚、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没能继续注视塞亚德。
但塞亚德不一样，他就此凝视着那曾经的边境军团长。
“这两件事真的不一样吗？仔细分析一下，即便你当时选择开边关城门放匈兰入哥特，仅靠那些游牧骑兵也没有办法完全侵吞下整个哥特。”
“……”
“而且，当时哥特的处境其实比我们要强很多，虽说内部多是平原地区、无险可守，但你们却有着堪称人间至强的那位王……公主。”
可能是因为曾经的印象过于深入人心吧。
当提到那位如今的哥特凯旋王时，塞亚德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那位曾经的‘胜利王子’。
即便她如今早已公开了自己的女性身份，但对塞亚德这样的‘外国人’来讲，这些认知一时半会儿确实改不过来。
不过现在这些都没什么所谓，重要的是她自身的那种力量。
她很强，而且强到不讲道理。
“我虽然不知道匈兰的那位‘神之鞭’与哥特的‘天赐之子’到底谁更强，但埃策尔显然拿不下狄特里希吧。”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即便威提格此刻选择了沉默，但塞亚德很快便能整理清楚其中的逻辑。
而这也是他想要说出口的最终结论：
“即便当时哥特明面上好像已经分裂了，但因为地势原因，狄特里希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所以匈兰一旦有什么异动，她绝对会选择迎战，换言之，哥特绝不会因此而灭亡。”
说到这里，塞亚德就此停顿了下来。
他在观察威提格的神情。
但遗憾的是，在这一刻，那位银蛇勇士已经完全别过头去。
他看上去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讨论些什么，作为半精灵的他必然已经将之前的那些听了进去。
想到这里，塞亚德就此笑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也许只是纯粹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因为无论如何，威提格都无法否认他当年做出的选择。
“你选择死守防线，不曾让匈兰的铁骑入侵哥特，匈兰发起的两次进攻都被你和麾下的军团挡在了古老的亚美龙根一族所缔造的山谷防线之外，当时的你究竟是怎么考虑的呢？”
是啊，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在塞亚德的这番提问之下，威提格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说起来，当时的埃策尔甚至还说出过一番诛心之语。
那惩戒之王向他揭露了当时的‘东哥特’内部的混乱，那些领主沟通外敌的信件、外加中断粮食补给的行为完全就是在将边境军团往绝路上逼。
他貌似还招揽过自己来着？
但不管怎么说，他仍然选择死守。
至于具体的原因，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守护身后的那些没能够搬迁撤离的民众了。
无论他们的领主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这些都与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他们无关。
普通人太弱小了，而他们终究只是想过普通而平和的日子。
如果连这种小小的期望也被剥夺，那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
“终究要有人挺身而出来保护那些只是想要安静生活的普通人。”
就在威提格失神之时，他听到了塞亚德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这一番话将他的思绪从回忆之中拽了出来。
他重新看向了塞亚德。
“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他开口说道。
因为当时的他其实也处在差不多的处境上，所以他很清楚塞亚德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说还有什么的话，大概是……”
他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此刻，斟酌言语用词似乎变成了一件相当漫长的事情。
不过最终，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尊严。”
第二十一章:这是属于凡人的挣扎
这便是塞亚德给出的答案了。
而在听到他那逐渐沉稳下来的回应后，威提格不免有些感慨：
“尊严啊……”
说实话，威提格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意外的。
虽然他知道这其实并不是全部、塞亚德的心情绝对比这种描述更加复杂，但他也不打算过多的追问什么了。
毕竟……
“这确实是一种最贴合的表述，算是一种概括吧。”
“是啊。”
看得出来，对于这一点，塞亚德自己也满无奈的，但他真的找不到其他的什么合适的词了。
“也许其实还有很多可以说的，我的想法其实相当复杂。”
不由的，他将目光摆在了手边的那瓶龙血上。
“一方面，我不希望吉特兰德的子民会因为这场战争遭遇到什么损失，我更加不希望出现那种家破人亡的惨剧，而另一方面，我对挪威还有格瓦鲁斯也相当不爽，甚至是他们身后站着的众神也是。”
也许是走到最后关头了吧。
塞亚德对此反而没有什么顾忌，这些话也就毫无遮掩的讲了出来。
“所以，你想要报复他们？”
“很难理解么？”
“不，这很正常。”
在威提格看来，这可太正常了，没有人愿意在受到了重大打击、甚至是被算计、利用后依旧忍气吞声。
即便是曾经的他也一样。
在他当时担任边境军团长的那段时间，他也有着相似的心态与想法。
因为憎恨着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众神，他恨不得当时就一剑把那个叫做赫尔莫德的速度之神给砍了。
但他却不能那么做，因为他知道仅凭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与神明抗衡。
正面撕破脸皮的话，说不定还会招致更大的灾厄。
到时候不仅仅是他自己，他那生活在狼谷的家人们，还有他所重视的边境军团的战士都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打击。
那么，那个时候他能做什么呢？
他所能做的，就是代表自己与诸神的意志唱反调。
可以说，他之所以选择留下，也确实有着要报复诸神的想法在其中。
其实，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的。
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他们想要做什么，那就阻止什么，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还没等塞亚德做出进一步的回应，威提格又摇了摇头。
“但这还不是全部吧，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没讲。”
“……”
塞亚德的眼神突然有所颤动。
他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但威提格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的决定，一方面是为了活着的那些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是这样，但与此同时，你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
一瞬间，塞亚德本来还算红润的面色有所改变，它变得苍白起来。
内心翻涌着如浪涛般复杂的情绪，塞亚德的视线就此变得飘忽不定。
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龙血，接着又望向四周。
但无论看向哪里，他好像都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可以‘寻找’的目标，他只是想要找些动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遗憾的是，现在的他却好像根本做不到这些。
他没能够被其他的什么东西吸引，只能任由威提格所说的那些话钻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你还是没能放下那些事情。”
听到这里，塞亚德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吉特兰德的王子殿下紧咬着自己的下唇，那种愤怒、不安几乎要满溢出来，根本无法靠纯粹的表情控制遮掩。
“怎么可能放下……”
几次深呼吸后，塞亚德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他们……他们是因我而死的，无论是战士们、还是那些被屠杀的普通市民，他们死在了我的错误预判和战略规划下。”
作为指挥官，作为王族，塞亚德必然要承受下这些。
即便刽子手是挪威的那些似乎根本不受控制的狂战士，但塞亚德终究是犯下了战略上的谬误才会让那些平民遭遇到这种噩耗。
而一旦将这件事与自己挂钩，他所背负的东西便会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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