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256章

“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赫华勒明显能感觉到霍德的声音有些刺耳。

不过在此刻，她偏偏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上去看，他说的都是事实。

以人类之身扛起整个‘解放人类’这个注定要与所有神明为敌的职责？

任何人都做不到这点，哪怕是最为优秀的国王、最为优秀的战士都做不到这点。

因为人类太渺小了，这种压力足以压的喘不过气来。

“要我说，解放全人类什么的就是没事找事，因为想要团结人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赫华勒挺不想承认这点的，但这的确是血淋淋的事实。

神明的信仰在这片土地扎根已久，在这种状况下，有有太多被所谓荣誉、死后的荣光世界愿意前赴后继的为他们献身。

不过即便如此，她心底依旧有些不忿，所以她干脆回怼了那么一句：

“既然如此，那你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贤者不是为了解放中庭，摆脱这层桎梏，他又为什么要与神明为敌？

说到底……

“你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在看到赫华勒仿佛进入某个死胡同里后，霍德不由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证明些什么吗？”

“难道不是么？”

“我做事何须向他人证明……”在听到赫华勒这么说后，霍德笑了起来。

而在这种笑声之中，赫华勒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说到底，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主，我也曾经经历过战场，那些天真的话，我真的是说不出来。”

也许这么说有些扭曲了，但在霍德看来，拯救世界什么的真的是无比天真的人才会说的话。

因为，所谓的‘拯救’仅仅是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米德加尔特的人真的需要拯救么？

纵使其中有人感到痛苦、有太多的人因为永不停歇的战争从而妻离子散。

他们声嘶力竭的控诉着这个残酷的世界，由衷的期望不会有战争。

但是，这种声音太小了。

比起热衷于战争的战士们所发出的震天呐喊来说，这些控诉太‘弱小’了。

“这是‘理念’与‘认知’的问题，要我来说，这个世界很久以前就坏掉了，因为信仰与扎根在中庭的传统‘教育’，如果不是真的疼了、如果不是真的痛苦，人人都期待着战争。”

然后，霍德头盔之下的眼睛半阖着，他只是注视着自己的这艘小破船。

“所以，无论想要证明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你这番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最后，赫华勒不由开口问道。

而她的这番问题不免让霍德笑出了声。

作为玩家，他的动力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同时却又无比感性的群体。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

然后，往事浮现在眼前。

“我们认识了……40年了吧。”

“我还有一个儿子，霍德，替我……照顾他，还有我的……妻子。”

“老师，我好冷……”

“老师，我不想走……”

不知不觉之间，霍德耳边回荡起了自己听过的那些扎心的言词。

最后，他笑了。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我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的作为感到不适，仅此而已。”

第九十一章:你甘心吗?

对，这就是他的原动力。

哪怕是在游戏之中，他也不屑于给自己找什么‘正义’的身份。

不过在最初的时候，在刚刚进游戏时，他也的确有过一段中二的时光。

毕竟这种虚拟现实的技术太强大了，对霍德这种现实中在各种意义上都有所缺憾的人来说，《九界》这款游戏简直是第二次的人生。

而为了好好扮演起这个角色，他没少行侠仗义。

听NPC吹嘘自己做过的那些功绩什么的，这种事情挺爽的，真的很舒服。

不过后来，也许是本性使然，又或许是在游戏的剧情里遇到了几件不如人意的事情，所以他的想法就开始转变。

到了最后就是：没必要一定要符合什么英雄的定义，也没必要去迎合他人的期待。

说白了就是我舒服了怎么都好，我不爽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而很明显，阿萨神族的那番作为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我想要将他们从那个位子上拽下来，将他们踩在脚下，摧毁他们的骄傲。”

平静的声音、疯狂的言词。

当霍德如此叙述着内心的想法时，赫华勒一动不动，她就这么注视着他的眼睛。

混沌、浑浊……

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浑浊的背后正燃烧着一抹疯狂。

没有什么正义、也不是什么英雄的行径，他的出发点似乎很简单。

“复仇么？”

然后，霍德没有说话，他就此保持着沉默。

不过，即便他什么都没说，赫华勒也确信了这点。

毕竟她心底对霍德的形象与性格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把握，这个男人几乎就是随心而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并不追求什么财富，不然的话以他的能力哪里不能去？

他也不追求什么荣誉，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外销声匿迹、甚至一度被人认为他已经去世了。

他能为了曾经的一个承诺、看护早已没落的伏尔松格一族的末裔成长，甚至到了现在仍然在为他殚精竭虑的铺路。

那么，他所有的那些行动的动力在何处，这些早已无需言明。

“我有两个朋友。”

然后，就在赫华勒的注视之下，霍德幽幽的说道。

“其中一个是盖世英雄，但他的下场却不怎么样。”

赫华勒知道这个人是谁，虽然霍德并没有说名字，但只要知晓霍德的身份、了解一点外边的世界发生的那些事，想要搞清楚这些也不难。

不过，紧接着，他又开始说那些让她听不懂的话了。

“我还有另一个朋友，他没什么本事，只会打铁，而且想要做一个铁匠，但因为父辈掌握了一些秘密，他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在外流浪数十年。”

然后，赫华勒微微张嘴，她因为没有什么头绪，所以想开口询问。

至于问什么，当然是那人的身份了。

不过紧接着，她还是将那本来快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了回去。

不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即便问了，对方估计也不会说。

所以，她干脆换了种问法。

“他还在么？”

“死了。”

“……”

随即，还没有等她展开这个话题，霍德一句话就将天聊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赫华勒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让他失去所有的人是……”

“是神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诅咒了他的兄长，将其转化为邪龙，邪龙摧毁了我朋友的王国，而那个地方是……”

“格尼塔海德？”

“你知道？”当赫华勒说出那地名的时候，霍德不由有些惊讶。

毕竟再怎么说，格尼塔海德被邪龙肆虐、最终导致灭亡都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中庭世界的设定之中，除去神明的神迹、传说之外，其他传说流传的快，但消亡的也很快。

百年的时间，这些足以将一个百年多前的‘邪龙传说’抹消的干干净净。

“我母亲提过那个地方，她说，如果格尼塔海德还在的话，我们可以想办法去那片矮人国度寻求大批的优质兵刃。”

赫华勒的母亲，这真的是一个已经献出了自己所有的刚烈女性了。

所以，霍德只是默不作声。

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普通的夸赞之词过于平庸，霍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发表什么意见比较好。

“整片王国，在一夜之间化作火海，他拼了命，才逃了出来，最后一生在悔恨之中生活，然后，‘死’在了自己的故土之上。”

然后，霍德低着头。

虽然他的头一直低着，但他此刻的目光却也并不是摆在自己的小破船上，而是摆在了赫华勒的身上。

不过准确来说，他在看着她的手。

如今的赫华勒相当年轻，虽然因为生存环境的压迫，她不得不摒弃自己的‘年轻气盛’，以近乎恐怖的沉稳却豪放的姿态领导着整个废港。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如同那些年迈的智者一样老辣。

她能为了整个废港豁出所有，这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她也将自己的心气都压在了自己的心底。

她有缺陷，遇到真的承受不住的压力时甚至想过逃避，她甚至会担心自己的外貌可能没办法震慑住整个废港。

所以她干脆用刀割破了自己的脸，让自己彻底摆脱了‘吉祥物’的身份。

说到底，废港与北方海域能让人迅速成熟起来，但却没办法将一个年轻人打磨成格里泼尔那样的‘老头子’。

赫华勒没有学会将那些负面情绪积压在心底，她也没有那种能以一种沉稳的心态去看待他人遭遇厄运的‘成熟’。

而且，更重要的是，霍德那随意开口说的话不免让她想起了自己。

对她来说，同样是神明的手笔，她才刚刚出生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则在自己眼前病死。

然后，她握紧了拳头。

“说到底，这就是神明啊。”

最后，以一种干涩的口吻，她说出了这番话。

“嗯，这就是神明，而且，这就是米德加尔特。”

最后，霍德缓缓点头。

“那么，我问你，赫华勒，你甘心么？”霍德开口问道

没有其他的什么拐弯抹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仅仅是平静的询问着这个问题。

事实上，根本不用考虑其他人，只要询问自己就好。

“你不想报复他们吗？”

第九十二章: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