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558章

究竟是属于那为了王国、为了自己身上的职责抛却了自己大部分兴趣爱好、甚至给自己戴上枷锁的公主？

还是说，这属于那个怪物呢？

没有人知道这一点，也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即便是她本人恐怕也不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因为它本就属于她，它本就是被那沉重道德枷锁与个人强烈的排斥意向分离出来的某个怪物。

现在不过是因为枷锁的崩毁、个人的意志崩溃后重新让它回来而已。

也许有所变化、也许又没有。

但这些在现在的黛德丽看来并不重要。

对的，完全不重要。

因为现在，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那个不属于自己内心世界的声音。

那个男人的声音……

“给我滚出来！”

就在那高亢的邪龙之吟在火海之中徘徊的时刻，黛德丽大声嘶吼着。

这不过是她下意识的言语罢了。

因为她骨子里仍然是一个提剑的战士，所以在面对看不见的敌人时，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也是必然。

事实上，这也是她着急了的证明。

而在那个发出声音的男人并没有就此出现后，她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接着，她伸出了另一只手，接着又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呼……”她深深吸着气，面容上浮现出了狰狞的表情。

她好像是在笑，因为她嘴角正上扬。

她又好像是在愤怒，因为她的眼神之中透着嗜血之意。

但与此同时，她却又像是在哭泣。

因为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不过在这种时候，也许只有她口中吐露出的言词才能真正表达出她的心声了。

“给我……滚出去！”

火海之中，白发飞扬的恶魔少女大声嘶吼。

但在此刻，她并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意向。

也许是觉得累了、又或许是因为她内心残存下的理智依然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甚至，还有可能是因为此刻的她的内心仍然有所斗争。

心底残存下的羞耻与自尊让她不希望让人看到自己那癫狂的面容。

最终，她好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那样。

‘扑通’

本来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的她又一次跪了下去。

“滚出去……滚！”

一手捂着自己那近似癫狂的面容、另一只手则奋力去拥抱自己。

也许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有这种动作才能让她感到些许温暖。

“滚出去，滚出我的世界！”

但是，伴随着少女那近似声嘶力竭的嘶吼，她逐渐看到了一双暗色调的金属战靴。

“我再问一句，这真的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而还没有等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个人，她的耳边再一次传来了这样的问题。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那么一种奇特的感觉。

耳边所有的声音——那种火焰炙烤的声音与内心徘徊着的那种遵从欲望的指示似乎完全消失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像是凝滞了一样，她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什么都看不到。

在此刻，她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

在这一刻，映入她眼帘的则是那个暗色的战士。

他身着有着邪龙雕饰的甲胄，无论是护手还是战靴都突出了漆黑的邪龙所具备的高傲风采。

而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四处冒险的原因，那甲胄上还披着暗色调的斗篷。

那战盔甚至就被风帽遮盖着。

这是黛德丽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属于一个人在风沙之中奔波的旅者才有的装扮。

甚至，这还是一个身着重甲的旅者。

“回答我，黛德丽……”他开口问道

而在听到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后，年轻的公主殿下心头不由浮现出一抹挥之不去的苦痛。

对她来说，这单刀直入的问题无异于在她的身上继续扎刀。

“我还能怎么样……”最终，她只是低声回应道，“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愤怒与憎恨在她的心头徘徊着，而到了最后，她甚至是将心底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们摧毁了我的一切！我……”

“希尔特布兰德、斯图达斯，你可记得他们是什么人。”

“……”

在听到那两个名讳的时候，黛德丽并没有直接回应什么。

但在此刻，她那本来癫狂、崩溃的眼神之中却浮现出了一丝光彩。

这两个名讳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盆泼入火海之中的冰水一样。

也许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那‘滋滋滋滋’的声音却让她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而还没有等她多回应什么，那个男人又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可还记得贝安城？你可还记得你麾下的军队？你可还记得宫廷之中的禁卫军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你可还记得你在宴会上当机立断的行动？”

对黛德丽来说，那些人的背叛其实并不可怕。

因为真正给了她致命一击的其实还是她的母亲，只有至亲之人的背叛才能让她那本来如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崩溃。

“欲望并不可怕，人总有冲昏头脑的时候，这是年轻人的特权，但可怕的是被自身的欲望彻底吞噬、从而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

“身边人……”

“你并不孤单，黛德丽，直到现在，仍然有人愿意为你而战。”

接着，那个男人朝着她伸出了手。

鬼使神差的，她将手伸了过去。

就在他们的手接触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好像从她的身体之中剥离出去了。

‘咔’

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碎了。

“不！你想干什么！”

那怪物终于失去了冷静，开始发出愤怒的咆哮。

第七十五章:以回忆为支柱

终于，有声音打破了那份独特的寂静。

那是怪物嘶吼、咆哮的声音。

“什么……”

“不，不该是这样才对！”

就在黛德丽感觉到茫然的时刻，怪物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就此回荡开来。

这个声音虽然是从黛德丽这个位置发出来的，而黛德丽也能察觉到这声音就在耳边徘徊。

但是，她却能确信，这话绝对不是她自己说的。

甚至在这个时候，她的心底逐渐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正逐渐变得清醒起来，所以她心底的疑问更加严重。

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之前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迷惑，但却相当正常。

在怒火冲天、感性压倒理性的状况下，任何极端的想法都是合理的，但事后清醒过来、理性重新占据上风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的那种极端想法无比愚蠢。

黛德丽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之下。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对一般人来讲，他们或许只有在许久之后无意间回想起来时才会有这种清晰的认知。

而黛德丽则是在短时间内清醒了过来，所以心底的那种排斥感会变得愈发严重起来。

“欲望并不可怕……”

颤抖着，黛德丽突然开口低语着。

紧接着，她突然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之前，那个男人的的确确是站在她的面前没错。

但是，当她真正开始张望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好像消失了一样。

不对，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

聆听着耳边那火焰跃动的声响，黛德丽心底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

接着，她的手就此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虽然这里不过是精神的世界，是她内心的一角。

但在这个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真的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还有那个男人留下的话：

“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自身的欲望彻底吞噬。”她低语着

对她来说，这番话就像是一把钥匙那样，彻底打开了记忆的大门。

之前因为怒火冲天、再加上心防彻底失守，她的脑海之中满是对自己不利的那些记忆。

结果一时之间却忘了她本就不是孤身一人，仍然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身边、甚至还愿意在这关键时刻拉她一把。

“呼……”

她就此深深吸了口气。

接着，她的躯体之中逐渐有黑影钻出，那似乎是她的影子、又好像是她的另一部分。

最初，那影子还维持着人类的形象与外表，除去没有面容外，看上去与黛德丽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就在被剥离出了黛德丽的身体之后，它的形象却陡然还原成了那个巨大的羊头怪物。

似乎是因为被抛出去的原因，在这个时候，它甚至都没能站稳。

火海之中，那硕大、沉重的身体直接摔倒下来。

“不，不该是这样的。”它大声嘶吼着

与此同时，怪物那仿佛浸泡在鲜血之中的眼眸狠狠瞪着那个年轻人，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游刃有余。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家人都能背叛你！你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就此背叛你吗！”

在黛德丽的注视之下，那怪物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