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564章

所以在最后，她只是重新审视起了那个男人。

然后，她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另外，谢谢……”她低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这句话总是要说出口的，因为这是她的原则。

不过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似乎一直在关注着狄特海尔的状况。

他一边轻拍着已经重新入睡的狄特海尔那小小的身体，另一边则控制着魔法更换着箩筐内的布块。

似乎因为之前过于害怕的原因，狄特海尔这孩子尿了，所以导致整个箩筐湿哒哒的。

因为这个原因，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去回应那位公主殿下。

而直到最后，在他完成了这些工作后，他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

“嗯？”

看上去，他好像并没有听见。

“你之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接下来的行程。”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黛德丽只是将双臂环在胸前。

与此同时，她的手臂不由收紧，以此来缓解心底的那种尴尬。

不过，无论是尴尬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都很快被她压制了下去。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毕竟，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麻烦吧。”

本来，依照他们的想法，应该是尼德兰与哥特之间维持着一种近似默契的稳定关系才是。

但是，哥特出了这么大事故，很难保证尼德兰内部有没有人会对注定分裂的哥特王国动心。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她问道

她虽然问起来拐弯抹角的，但她心底的那些想法却暴露无遗。

说白了，作为哥特的公主殿下，在王国内部注定分裂的情况下，她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外部势力插手。

如果像是丹麦或者勃艮第这样的也就罢了，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

但是，尼德兰王国却不同。

“我不是不相信你还有齐格飞。”

可能是感觉到此刻的霍德目光有些怪异，她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只是，难保王国内部会有这么想的人。”

“那巧了，尼德兰的军权直到现在都没有分下去，齐格飞那孩子依然把控着军队的权力，虽然象征性的分了领主下去，但这种身份的实权比起你们来讲削弱了很多，荣誉性质更大一点。”

对于这一点，霍德其实是很自信的。

虽说他不能保证王国内部没有那种渴求着权力的人，但得益于中庭世界的那种尚武、追求荣誉的风气，那些强大的、能当做标杆与旗帜来用的战士其实并不对实权感兴趣。

其中大部分人只是期望有这样一个名号与荣誉而已。

“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有所体会吧？我印象里，你做的事情其实差不多。”

毕竟，她手下分封出去的那些领主绝大部分都没有住在自己的领地上，虽然其中有暗箱操作与她个人的‘驻扎边境’的命令在其中，但她做的事情其实差不多。

“别小看那孩子对自己的王国的掌控力，我早就教过他这点，只要把控住军队、那就等于把握住了王国的根基。”

“那你能确保他不变么？”

也许，这个问题有些失礼，但在听到霍德那平静却充满信任的语气后，黛德丽不由开口问道。

一瞬间，气氛有些冷。

恐怕就连霍德都不会想到黛德丽在这个时候会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

处理不慎的话，这甚至会演变成信任危机。

不过，说到底，她之所以会有这种问题，这还是因为她自身的心理阴影。

即便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甚至是重新将那身为自身的欲望化身的怪物镇压了下去。

但是，她心底仍然留存有阴影。

该信任谁？

谁又值得信任？

亲缘关系的纽带都靠不住，那么师徒关系又如何？

“人类这种生物，是很难用言语阐释的，即便是年轻时的热血都会伴随着岁月的流逝冷却下来，我见过看上去完美无缺的热血战士最终为了女人与自己的好朋友吵架，也见过善于听取朋友意见的国王变得独断专行。”

“你说的那个朋友，指的是你自己？”

“……”

面对着黛德丽突如其来的问题，霍德一下子没了声音。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低声说道

“……”

虽然看不到霍德此刻的神情，但黛德丽在这个时候却莫名觉得有些后悔。

她不该这么直接问出来的。

“人都是会变的，不管是热血逐渐变冷、还是友谊什么的变质都是‘改变’。”他说道，“我不能确保他永远不变，但是，我相信现在的他。”

至少现在，齐格飞不会变得冷酷无情。

因为他依然是那个满怀一腔热血的年轻战士。

虽然很残酷、甚至听起来冷酷无情，但是，这份近似无条件的信任的确是有时限的。

“人类永远无法维持在他人记忆之中最美好的模样……甚至别说人类了，就算是神明、巨人、矮人与精灵都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第八十三章:抚育难题

永远不变什么的，这种说法从来都是假的。

没有任何人是不变的，无论是心情、思想还是外貌。

之所以会有人觉得自己的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从没有变过，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甚至，不谈关系，这仅仅是因为当事人只看到了他只熟悉的一面而已。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人类就是善变的。

这个世界上也真的有那种坚持自我、由头至尾都不曾被现实击倒、遵循着自己那良善本心的人。

不过，对人类这个群体来讲，他们就像是黑夜之中的光辉那样，无论走到哪都会闪闪发光。

对的，正因为稀少，所以才会如此闪耀。

他们没办法做到以一己之力拉高道德水准，但想要保证自己不在充斥着利益与欲望的污浊俗世之中秉持着最初的本心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对人类来说，不单单是周边人无法完全了解他们。

事实上，对绝大部分人来讲，认清自我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就连自己都无法保证未来的自己究竟会不会违背年轻时的一腔热血还有美好的心愿，那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人心隔肚皮什么的，这种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事实上，霍德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有些事情的确是常态，但这不妨碍他内心希望这个世界……或者说人世间的某些事能变得更好一些。

哪怕这仅仅只是一种奢望与希冀，但并不妨碍这种想法存在。

也许这种想法很可笑，但他心底的某一处的确有着这样的愿望。

即便有时候恐怕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也正因为心底的某些想法与愿望与现实差距过大，再加上对他来说，这种话题甚至晋升到了至关重要的信任问题。

所以到了最后，霍德的心头不免浮现出了一抹烦躁。

不过，他毕竟不是黛德丽。

至少就现在而言，他比起那哥特的胜利王子、长公主殿下来讲要更更加成熟一些。

所以即便内心感觉到烦躁，他也能下意识的就去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至于将这些都表露在面容上。

更别说他自己还有戴头盔的习惯，所以表情自然不会就这么展露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黛德丽依然察觉到了那种逐渐变得冰冷的氛围。

因为在这个时候，一向无比平静、甚至有些懒散的贤者直接转过身去。

然后，他直接将那箩筐背在了身上。

此刻，狄特海尔仍然熟睡着。

你看起来好像很熟练啊……

就在这个时候，黛德丽的心底不由浮现出了这种微妙的想法。

事实上，那看上去无比威武的邪龙甲胄与那朴素的、有婴儿熟睡着的箩筐真的不配。

但问题就在于霍德的动作看起来太熟练了，似乎以前就做过这种事。

所以在此刻，他的身上反而莫名浮现出了一股和谐的气质，而这股和谐甚至让黛德丽觉得无比别扭。

“你……很擅长带孩子？”

在犹豫了片刻后，她开口问道。

而对于这点，霍德则摇了摇头。

“有魔法，你也做得到。”

对的，这在霍德看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也许在没有魔法的世界之中，哄孩子是一件无比麻烦的事情，但有了魔法，让孩子安静下来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我……算了吧。”

就在霍德随口将话题摆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不由一愣，但紧接着便摇了摇头。

她根本没考虑过有关孩童的事情，毕竟就连对象也是没影的事情。

而且，她根本没心情去照顾那个孽种。

看着就来气……

因为那份底线与存在的道德感，她不愿意将某些事情强加在那个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

但是，不愿意强加并不意味着她会对那孩子有什么好感。

不当场杀死他、结束他那尚未开始的人生已经是她的仁慈了，还想要怎么样？

在此刻，黛德丽看着狄特海尔这孩子的神情充斥着某种几乎表露在面容上的恶意。

“行了，也没有让你去照顾他。”

在注意到黛德丽表露出的那种恶意后，霍德不由叹了口气。

“对你来说，这孩子更像是某种象征不是么？他可以用另一种身份活下去……最终完成你所期待着的复仇。”

复仇……

在提到这个字眼的时候，霍德并没有任何的避讳。

他的同情心其实并不多，对狄特海尔这个孩子的同情仅限于：他是一个婴孩。

也正因为他是一个婴孩，所以他不希望他的人生会在这里结束。

但是，没有直接终结他的性命并不意味着会圣母到彻底放过他。

如果真的有用到他的时候，霍德绝对不会客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

不过，反正现在黛德丽的确是需要这孩子在外表露的身份就是了。

“你可以随便将他丢给手下的什么人，甚至是丢给侍女照顾也行，没有规定你一定要亲自照顾他，尽到你身为‘姐姐’的责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