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585章

对她而言，至少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听他人诉说着有关王国局势、战场风云之类的事情很有意思。

因为这让她意识到，她现在或许并非孤身一人。

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面前这个男人知晓着她的秘密。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

一开始她会感觉到有些不安，但后来，在稍稍给予了一些信任后，她反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

也许，这就是有人陪伴的那种感觉？

与希尔特布兰德他们截然不同，这种近似知根知底一般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而她这种平静的态度反而让霍德感觉到有那么点不自在，不过，这种不自在也不过是那么一小会儿罢了。

“如果仅仅只有丹麦一个的话，埃尔夫当然会小心谨慎……但如果不止有丹麦呢？”

双手就此撑在了木桌上，那身着侍卫甲胄的贤者弯下了腰，由上至下，他注视着哥特的公主殿下的眼睛。

一方宛若鲜血、又炽热如火。

一方宛若混沌、又冰冷如水。

“接下来，就看勃艮第的作为了，埃尔夫可是很意气用事的人啊……”

第十二章:记忆是存在的证明

埃尔夫意气用事？

黛德丽就这么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注视着那贤者的容颜。

在此刻，她的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想法。

硬要说的话，她心底浮现出的那种情绪应当是一抹挥之不去的惊讶。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对于丹麦国王的观点与她完全相反，而这才是让她惊讶的地方。

“意气用事么……”

仔细咀嚼着这个词，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毕竟不是齐格飞，对于霍德并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也就不会在思绪上下意识的被面前的这个男人带着跑。

作为哥特的公主与继承人，从小生活在宫廷之中的她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虽然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会在这方面对她撒谎，更不会在这方面坑害她。

但是，对她而言，这种质疑终究已经成了本能。

“好吧，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相信。”

另一边，霍德也不是什么蠢货。

实际上只需要一眼，他就能从黛德丽那种细节的神情变化上探知到她的心绪。

甚至，这都不需要什么魔法的辅助。

因为她的那种习惯一直以来都不曾有什么变化。

即便是霍德熟知的那个‘她’也是这样的。

“倒不是说不信，只是我……”

“你曾经与埃尔夫有过交锋对吧？但那种交锋不过是让你看到了他的一面罢了。”

撑着桌子弯腰什么的，这种动作其实并不算舒适，因为周身的压力全都汇聚在了双手上。

所以很快，他直接直起了自己的身子，接着又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虽然这件事对你来说过于久远……因为那个时候你甚至还没出生，但是埃尔夫他曾经做过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嗯？”

黛德丽突然意识到那贤者究竟要说什么。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的眉头不由上挑，甚至在此刻，她还欲言又止、很明显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霍德却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二十多年前，埃尔夫曾经与亨定一族的莱格尼一同进攻尼德兰。”

果然是这件事……

此刻，黛德丽没有丝毫的意外，但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也许在以前，她不会对此发表什么评价。

但现在却不同，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有那么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不……

应该说，当时他的处境应该更加糟糕才是，而且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无比重大的打击。

也许当事人没什么所谓，但在此刻，黛德丽却有那么一种微妙的难受感。

“亏得你能将拿这种事情举例啊。”最后，她低声说道。

“嗯……”

霍德在此刻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长长舒了口气，就好像是在感慨着什么一样。

“有些事情……即便不去想，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然后，他就此伸出了自己的手，接着敲了敲自己的胸膛。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只要去面对它，这反而能证明他们存在的痕迹，至少他们曾经活跃过，存在过。”

“……”

在听到了霍德的那番话后，黛德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什么。

不过从她那苍白的面容上的神情上就能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过最终，她还是收敛起了心底的那抹复杂。

“即便会因此感到痛苦？”

“即便会因此感到痛苦。”

迎着黛德丽那略带询问的视线，霍德缓缓点了点头。

“也许你并不清楚吧，人类其实是很脆弱的，而想要抹消掉一个人的存在也是很简单的，即便是名震一时的英雄、即便可诉说的事迹有许多，但是，那些事迹究竟有多离谱，你也清楚吧？”

黛德丽自己毕竟也算是哥特王国的英雄。

虽然她很年轻，但因为曾经无比强势的态度与战绩，这便让她成为了绝佳的创作素材。

对的，创作素材……

说到底，即便是那些创作诗歌的吟游诗人也不可能了解真正的事迹，他们所知晓的大多只是某种结果，然后以此为基础创作出他们想要的故事。

仅此而已。

甚至还有经常见的踩一捧一的操作，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而能挑出这方面的错误的也只有当事人与他真正的朋友了。

而当这些‘英雄’死去之后，能真正记得他们存在的也只有他们的家人、朋友而已。

而当数十年后，又有谁能记得他们真正的模样？

“吟游诗人们通常会夸大他们的特点，从而忽略他们的本质……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霍德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正因为如此，黛德丽才能从中追溯到一丝答案。

说起来，如今距离当初伏尔松格一族覆灭也过去了二十多年。

齐格飞这个齐格蒙德的遗腹子当然不可能记得自己的兄长、父王究竟是什么模样，而如今的丹麦王后希奥蒂斯也只记得齐格蒙德曾经对她有多温柔。

只有面前的这个曾经被誉为贤者的人是陪伴着那人间战神还有他的长子一同崛起的。

他们携手跨越了最为困苦的时刻，他替那人间战神镇守后方，让他放心的前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甚至替他教育子嗣，培育出了一代少年英雄。

但到头来，这些事情仿佛都不存在一样，因为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现在……唯一能记住他们存在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吧。”她说道。

所以，即便会让他心痛，即便有时候会让他难受，但他却必须时不时的将其拿出来回忆一番。

永远摆在记忆之中最为鲜明的地方。

因为他怕忘记了……

“一旦你忘记了，就真的没有人能证明他们真正的模样了。”

在此刻，黛德丽觉得莫名有些糟心。

实际上，她之前并没有将话题往这边引的意思。

当然了，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这份话题变得如此沉重，所以在此刻，她自己都难受起来。

“抱歉……”

“我们说重点。”

就在此刻，霍德伸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办公桌。

这大概算是转移话题了吧。

“总之，不管怎么样，在二十多年前，丹麦那种想要扶持亨定一族是无比冒险的，甚至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尼德兰的打击报复，但埃尔夫却依旧选择了这么做，你知道理由么？”

“……”

“尼德兰的王后……冰岛曾经的公主希奥蒂斯。”

就在霍德的叙述之下，某个几乎快要销声匿迹的人物就此浮现在了黛德丽的眼前。

第十三章:秘密使者

“希奥蒂斯么……”

就在霍德提到丹麦的那位王后时，黛德丽的脑海之中轻而易举的就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形象。

当然了，她的反应之所以那么快，这可不是因为希奥蒂斯本身又多么出名。

甚至，在公主殿下的脑海之中浮现出的那个形象也不是她依靠自己强大的想象力瞬间脑补出来的。

此刻，公主殿下脑海之中的那个形象的确是希奥蒂斯王后本人。

而她之所以能迅速想到她，那是因为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就在尼德兰的天怒之城中，她们见过一面。

当时正是恭贺尼德兰的国民迎来他们的真王的时刻。

不过在当时，希奥蒂斯本人也安分守己、并没有借着母亲的身份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那个女人……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埃尔夫对那个女人觊觎已久而已，再加上齐格蒙德曾经在北方半岛的战争之中横插一脚，带着军队一路打穿了丹麦、横跨吉特兰德封锁了挪威，所以埃尔夫那个男人对尼德兰应该恨之入骨。”

就在霍德提到这里的时刻，黛德丽突然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这些事情对她来讲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实感。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察觉到了什么。

“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了么？当时，齐格蒙德依然有着赫赫威名。”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不应该的，因为完全看不到希望。”

“对，但他依然这么做了，他协助亨定一族发起了袭击……当然了，在这其中，曾经效忠于亨定一族的某位廷臣是出了很大力的，因为正是他在丹麦游说，但真正下定决心的还是埃尔夫本人。”

“但在当时，亨定一族不是还有着女武神的辅佐么？”

“这种话说到底也就用来骗骗无知群众了，那些女人从来都不会正面出现，更何况如果女武神真的堂而皇之的出现，庇佑着亨定一族的统治的话，那么埃尔夫也不敢剥削的这么狠，甚至将尼德兰当成了自己的金库。”

紧接着，就在黛德丽暗自思索的时刻，霍德伸手敲了敲那木制的办公桌。

伴随着那略显沉重的鸣响，他也将接下来的一番话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