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中萝蜜欧
“那么,在他死亡前,有和你联络过吗?”佐藤警官追问。
“没有,”高口直也说,“我当时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块到餐厅去了。不过,我有很严重的烟瘾,但由于职业的关系,我从来不把香烟放在身上。所以我就到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去买香烟,但并没找到我平时抽的牌子,所以又折返回来。离开时,我跟同事们打过招呼。不好意思……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在怀疑我杀了酒井医生吧。”
“不是,”目暮出来缓和氛围,“这只是例行调查罢了。”
“那就好,坦言说,我并不喜欢他这个人。因为在车上时,他还是宿醉状态。牧师小姐,虽然我希望你们可以谨慎挑选工作的人选,不过我也了解你们的难处,现在的许多医生都缺乏献身精神,其中不乏唯利是图之辈。这样自诩精英阶级的伪君子越来越多,还真是让人遗憾。当然,酒井只是个例,像同行的那位新出先生,就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医生。”
贝尔摩德还真是罪孽深重。
目暮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耿直和正直感,不过这种有话直说的个性也会叫人感到不合群。
“据你所说,那你们的关系应该不怎么好,”佐藤说,“那他为什么会到你的诊室去呢?”
“这只能问他本人,”高口说,“当时他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因为他说自己没有食欲。也许是他在上厕所以后走错了诊室。毕竟这里是公共区域,由走廊来看,每个房间都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叫千叶的警官进来了。他离开现场已有一段时间。和目暮交头接耳一番之后,目暮拉了下他橙色的帽檐。
“死者酒井拓马目前正处于诉讼离婚的状况,且和他人有经济上的纠纷。看来,这起案件应该是因为过大的心理压力而自杀的状况。”
水无伶奈把手放在胸口,有些窘迫,像处在某种不能言说的阴霾中。实际上,她的确没有出声,但内心是经过某种挣扎以后的。
啊,一没有侦探在,我们的警察就是如此昏聩。温妮特看到他们已经开始撰写提交记录的草稿,为酒井的审判划上自杀的休止符。她和工藤新一不同,伸张正义像一朵漂亮的缎花领结,只能绑在一尘不染、完美无瑕的人身上。究竟谁有这个资格?纵使有了资格,双眼也未必通透,没人能透过遗灰的幕布找到它。
有人发现了,但她没有资格。
温妮特离开询问室,前往高口医生的诊室。水无伶奈似乎有所察觉,她跟在她身后,温妮特并没有戳穿,从一开始找到切入点的就是这个玲珑女子。在温妮特瞧来,她不是招蜂引蝶的美丽花朵,而是一支坚强的枝头梅花,挺直且易折,而她没有寻芳的收集癖。
来到室内,温妮特第一时间看的是放在墙边的医用床。
床有滚轮,易于挪动,不是那种为特殊病患准备的重床,而是像急诊中转移患者使用的。它距白色的墙壁有一段缝隙。从滚轮旁边的痕迹看,这张床挪动过,这是当然的,但是底下的灰尘的印子过于杂乱,说明不止一次调整过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比医院要淡,但是今早教堂并没有使用消毒水打扫过。
跟来的水无伶奈从身后探头问询:“温妮特小姐,果然你也觉得高口医生有问题吧。”她的语气不大确信。她朝四周打量许久,又说:“警方也调查了这间房间,但认为他并没有嫌疑。”突然之间,温妮特不再是一个脾性优良的牧师,转而显露出少女的一面。被她突然贴脸的水无伶奈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肯定看到了对吧,我当时和新出医生在做什么。”温妮特贴在她耳边说,“在你到新出医生诊室前,碰巧看到了进到诊室内的酒井医生。”
接着水无伶奈举起双手置于胸前,艰难承认,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
她心中的疑虑此时大幅降低。觉得面前这个超然的少女不过是压抑本性以后的表现,就像故事里的修女,为了信仰和教条,不得不将自己包裹在肃穆的神圣之中,于是才乆需要在背地里释放积压的情感,最终呈现在她面前的就是私会——秘密恋情。
形象一下子和组织区分开来。
不管怎样的团体都会留有余荫,对成员的后代。或许就像这女孩就像她的弟弟,被排除在秘密之外,不沾染罪恶和危险,处在微妙的位置。连这种可爱的地方,也叫她生起一丝共情来,因为温妮特长得相当稚嫩,实际年龄也要小她许多岁。
果然,是自己想得太多,还做了偷窥这样糟糕的事情。
她按住温妮特的肩膀:“我以我的名誉保证。”
……
465 有罪推定
但温妮特没有善罢甘休。
她个子比基尔微矮,脸上挤出苦恼与愤怒参半的渐变,出乎水无伶奈预料地拉住她的手,粗暴地把她的手机摸出来。但不是查找照片什么,而是在通讯录里写下自己的号码。接着把手机交还给水无伶奈说道:“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联络我。”甚至:“你不收受我的东西,我不放心。”这叫茫然的水无伶奈差一点笑出来——温妮特表达的情绪真的和孩童一样幼稚可爱。
“那就说说看你有什么发现吧。”水无伶奈笑道。
这个女人意外的好搞定。
温妮特小姐对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表象毫无自觉,为在人类社会里生存而演化出的顺从伪装,使得她格外招人喜欢。
水无伶奈因加入组织而封固的情感开始松动。
“我想这张床被移动过——转轮周围的地面太干净。这倒没什么,你应该也闻见了,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因为这次的体检是早就决定好的,清洁安排在三天前,所以这应该是高口医生自己喷洒的。假如他是凶手的话,这应该是用来遮掩血腥味的。”
“血腥味……”
她的双眸微狭,目光注视着温妮特。刚才敲定的结论仿佛又不确定了,不过想到她向来和著名侦探毛利小五郎走得很近,所以有些推理上的心得也说得过去。但基础的血液喷溅知识,一般只有侦探爱好者和警方乆相关的人士了解。
不知道她是哪种。
水无伶奈装作惊讶的样子,用力吸鼻子,说:“好像有些消毒水的味道,不过警方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第一现场,应该是那间卫生间吧。”
虽然展现的越多可疑的部分也就越多,但温妮特觉得她需要建立一个智力接近侦探的人设,以便于像江户川似的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比起他这个智慧近妖的小学生,她的这点程度已经是十分保守。
她摇摇头,说:“不以警方或者侦探的角度来看,也就是先做有罪推定,把高口医生视为嫌疑人的话,这里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更大。你之所以看到酒井医生来找高口医生,大概率是因为他们一早就约好了。高口医生找了个借口,像是在食堂时说的‘买烟’,要酒井在诊室等他,然后他到食堂制造不完全的不在场证明。这个时候,他再返回诊室……当时附近的建筑工地正在施工,噪声很大,有敲击的铿锵声,所以酒井医生‘饮弹自杀’时没有人发现。”
“但是,也许会有和我一样的目击者。”
温妮特浅笑了一下,拉着水无伶奈到走廊一观,这里的通道是凹状突出的一个角,不规则的建筑,而洗手间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至于新出的诊室,则在另一端。这间房间对应出口方向是钟楼,是给小朋友们用作体检结束的出口。只要不是刻意闲逛观察教堂布局的人,基本不会出现在那附近。
而从正门进来的人,除非是去上厕所,也不会过去。他让酒井等他,本质是让需要上厕所的人有时间解决,而到了食堂以后,那周围还有另一间厕所。这意味着,酒井比他预想中更早被发现,因为第一发现人是想要到洗手间清洗一下刚发现的油渍。
“嗯,的确不容易被发现。”水无伶奈做出顺应温妮特想法的推断。
温妮特瞥了水无伶奈一眼,目光中含有幽怨。
水无伶奈并不愚钝,她这样说,相当于承认她之前所谓的采访只是借口。
她别有目的,但缘由不好解释。她见温妮特没有继续深入追究,要将犯人的话题继续下去。
“你是说高口医生在杀害酒井医生之后,使用这张床将他运送到洗手间,演出一种自杀的假象?”
“只是有罪推论。”温妮特说,水无伶奈也意识到这不严谨,改口说有这个可能。
“但是,高口医生要怎么做,才能让酒井医生呈现出‘饮弹自杀’的场景呢?”
“让酒井医生配合就好。”温妮特讲出天方夜谭般的话,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要怎么做?”
“实现起来并不困难。酒井医生没有去餐厅对吧,很可能是因为牙痛之类的原因。高口医生虽然还是实习期,但却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牙科医生,假如高口医生主动开口,酒井医生一定会让他帮忙检查一下。这里正好有探照设备,高口医生叫他躺下接受检查。”
温妮特模仿想象中酒井的模样,继续说:
“开启探照设备时,通常会在眼睛上埋一块布或叫患者闭眼,同时酒井医生会主动长大嘴巴。就利用这个时候,高口医生将枪支塞进他的嘴巴。如果他是平躺的状态,枪膛塞入也不是难事。然后趁着施工的声响同步开枪。”
“血迹呢?”
“根本没有血迹。像这样冲着大脑开枪,死亡率是百分百,而酒井先生手里袖珍格洛克的子弹会卡在颅骨里。中枪的瞬间应该会有血雾喷出,造成极其细微的喷溅血迹。我想,高口医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开枪前,用什么东西盖在枪支和酒井医生的脸上,防止血雾从口腔喷射出来。”
喷消毒水是为了盖过血腥气。水无伶奈点头。
“有证物吗?”
“恐怕已经被冲进下水道里了吧。不过,你也没有亲眼看见高口医生出现在那里,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向他,这种建立在确定犯人上的有罪推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算找到了证物,也不能指证他。如果真的是他杀了酒井医生,作案的流程跟他的性格一样缜密呢。”
温妮特说着说着,几乎认定就是高口医生动的手。因为他近两天每日都来教会,并且表达希望要一个空间大些的房间,也就是两个凹角位置的房间。早上开始布置时,他也有意选了挨近厕所的一间。她没兴趣提供这些消息给警方,也对高口这么做的理由没兴趣,一个达到上层稳固地位的医生,不惜与魔鬼共舞的理由,唯有仇恨这种东西。
而善良的人不需要法律来对他进行矫正,他们会在自己的心中和魔鬼斗争,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揣着悔意、煎熬地活下去。
小哀就是这样。
……
466 来自基尔的投喂
水无伶奈沉默。
其实她也看到了高口直也的身影。
似乎卧底在罪恶酒池当中,对善恶界限的判断也会跟着模糊。她在面临这种情况时,想的却不是揭发这位杀人的医生,而是把他的善与恶放在一个天平上衡量。她对酒井的了解不局限于警察所调查的内容,早在去年四月,他就身陷兜售非法药物的传闻。
她的一个同事通过网络通信找到了这个渠道,不过提供消息的中间人在调查结束前消失不见,疑似是收受了贿赂,没有实际证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方是不负责任、触犯法律的医生,一方是充满爱心、理想,触犯法律的医生。
抉择似乎没那么困难。
另外就是,参与这种事会留下多余的关注。
两个身份,都不能为日本警方所知晓,尽可能避免产生交集。搞不好,组织内部也会得到她这里的消息。
她如履薄冰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想因为琴酒莫须有的怀疑而饮恨。
她不止一个同伴,死在他和组织的手上。还有……
她把多余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温妮特注意到,水无伶奈的态度异乎寻常地冷静。
这个略微夸张的推理故事,仿佛没有造成任何想象上的冲击。在这个女人的剧本里,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发展的。
水无伶奈突然递给她一块薄荷糖,然后微笑。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位高口医生也是达成了所谓的完美犯罪。不过过程精简了些,写成故事会比较单薄呢。”水无伶奈开玩笑说。
动机不明,犯罪手段只有特定情况下能实现,犯罪现场被遮掩,犯罪证据被掩藏。
唯一的漏洞,就是被她看到了。
而她到这儿来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是意外因素。
温妮特把糖往嘴里一塞,然后颤抖一下,显然薄荷糖无法满足极致的糖分生物,甚至让她觉得,水无伶奈是故意给她投喂“毒物”。尽管这样拉近关系的方式有些不明不白,但这个女人的亲和力足以突破这种障碍——谦逊和呆板的部分。也难怪她出道不足半年就迅速蹿红。
录口供的工作在侦讯时顺带完成了。
警方以自杀定论,没有侦探搅局,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尸体也如温妮特所希望的被转移走, 虽然实际上酒井可能不是自杀,但名义上是如此,简直就是在破坏她教会的清誉。温妮特只好从水无伶奈小姐这里下手:恳切地要她报导出来,并严厉谴责此自杀行径。
水无伶奈瞧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连声念好。虽然她不是播报这类新闻的主持人,但协助的摄影师还在,让电视台和警方协调的话,等到自杀动机一确定就可以播报了。而且,在后续的调查中,酒井非法售卖药品的行径也很可能曝光,也就不单单是一件自杀案例了。
尽管有对生命漠视的嫌疑,但自杀类案件很少被播报,除非有很严重的社会外部因素,譬如校园霸凌、老人独居。水无伶奈对这方面非常了解,一旦调查出酒井在非法出售药物,作为新闻发酵的结果,自杀的时间场所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看到“新出”往这边走来,紧了下身上的海洋色西装,悄然碰了下温妮特的背。接着她礼貌地向温妮特告别,而温妮特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只觉得苦涩,如“我不打搅你们了”和“放心我不会揭穿的”这类意思,或者更糟的是“祝你们幸福”这种想法,根本错得离谱。丱
然而,她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希望在贝尔摩德恢复真身前能消除这个误会吧。
要是被当做恋人不幸身亡的可怜姑娘,她只会更加困扰,假如基尔和她身边的人产生联系,搞不好这个信息会变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园子还有小兰可能会因为无疾而终的爱情故事潸然泪下。
而小哀。
温妮特觉得只有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才能自证清白了。
不,还是把贝尔摩德拉出来拷打算了。反正,她已经答应不对小哀下手,虽然相亲相爱多半不可能,但看在她的面子上,贝尔摩德多少会护着小哀。
真不知道工藤新一和小兰给贝尔摩德灌了什么迷魂药。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贝尔摩德这么袒护某个人,即使是一直追求她的卡尔瓦多斯,她的态度也相当冷淡,热情仿佛演绎来的。连和她相处大部分时候,热忱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但今天,她眼神中的情感明显不是虚伪的。
把她当幼崽了?
温妮特小姐可谓人中吕布,对此毫无恶感,恨不得当场“母若不弃,温愿拜为义母”。
不过她缺乏经验。
虽然曾经有个义父,但她对他的感情谈不上深厚,大多时候,她看他如同在看一个人类欲望集合体,圣洁的反面教材。
没爹疼没娘爱,她都习惯了。
仔细想了下,还是不要做行拜礼喊妈这种抽象行为了。
被人爱真好呐。
好想被爱。
就算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也想要的贪心,她曾经是如此渴望。但是现在不需要了,有雪莉爱她就足够了。
所以,贝尔摩德就算说谎也没关系,分给她爱的部分再小也没关系。
温妮特闭上双眼,似乎已经身处爱的海洋当中。贝尔摩德顶着的脸也像花儿似的趋向这里。只有一个例外,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金发女人,安坐在角落里,与四周融为一体,医用的口罩藏着她的脸。她没在教会见过她,温妮特下结论,立即提高警惕。
很显然,她在悄然注视这边。
环境的复杂性,让她不如平日那样机警。
贝尔摩德似乎没注意到这点。
这也难怪。温妮特自己都难解释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每次被盯上,就有占卜师讲的“第六感”似的。虽然不能准确分辨出来源,但唯独那个女人可疑。当然,有可能是新来的教众。为了吸引教众,教堂是全日开放,不过除周日外,来往的人大多是观光客和咨询者。
是追着贝尔摩德的FBI吗?
……
467 沆瀣一气
温妮特也不顾周围的眼色,让贝尔摩德跟她到后庭小型钟楼附近的草地谈话。这儿往往只有周日上午会开启,四下无人。贝尔摩德还有些迟疑,因为这不符合温妮特的行动模式,但还是跟了过去。两人站在建筑拐角的阴影里。
“我感觉你被人给跟踪了,贝尔摩德。可能这也是你计划当中的一环,但你最好不要把自己想象得太聪明,吃饵食的不一定是兔子,兴许他们就等着你落入圈套。以身涉险,并不明智。我等你的消息,无论是再小的细节也不要隐瞒,有暗处的我配合你行动,起码能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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