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历史恶魔的语调里,夹杂罕有的迷茫,就像是3.5mm接口失灵的耳机,只有半边会响。
“我也听到了那些……被魔力浸透的音乐。那魔力勾勒的音乐世界,那些……片段……很奇妙。”
奇妙……确实。高易羽点了点头,当时的她也看过。那是一些甚至无法用语言描述,也没办法被文字书写的片段。它们不合逻辑,不成故事,却极为奇妙。
高易羽自己,如果使用魔力奏响音乐,那就会缔造一个自然世界,这甚至能影响到现实,比如让植物迅速的按自己需要生长。因此,她认为其他拥有魔力之人的音乐,可能也会是类似超能力啥的。
但不太相似。
德利多利迟疑着开口:“那位天才的音乐,像是……”
“像是?”
“还是算了……你是年轻人,大概理解不了。”
“……倚老卖老是吧?虽然你是个从古希腊活到现在的老东西,但不要小巧年轻人聪慧的脑袋瓜子。”
德利多利停顿了一秒,然后用鼻子轻蔑的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吝啬言语,倒是对高易羽讲了起来:“人上年纪的话,记忆会变得暧昧,模糊,然后拧成一团……你明白吗?”
“啊,明白。”
高易羽怔住了,因为这十分贴切。
那位音乐天才的音乐,确实……像是这种感觉。
比如高易羽自己,她年幼时的记忆、经历,其实清晰的并不多。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会完全失去细节,然后混淆在一起,变成一段段没有内容、没有故事、只有残片的画面剪影。
就像是……用小麦做好的、白白胖胖的面团,被放入水中淘洗。
面浆彻底分离出来,融入水中,只剩下褪色的、枯燥的面筋。
人的记忆——则会被历史与时间的洪流,淘洗。
“总之……那位天才的事我会去调查。”德利多利打算结束话题了,“等到明天,你登台演出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些……流行乐恶魔会来听的。”
可惜,德利多利没有留下具体的防范措施,也不等高易羽追问,便从窗口消失不见。
在宽敞得多、明亮得多的浴室里,高易羽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还是去吵醒约安妮丝吧?
毕竟,和那些麻烦的恶魔、魔力相比起来,高易羽对现实更感兴趣。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这样的美少女,睡觉是不是也很好看?
……
132·深夜访客
这不是个事事如意的世界。
比如,即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入睡,本想舒舒坦坦的一觉不醒,但也不过是在两三个小时之后醒来,再也无法入眠——
“我也就睡了三个小时吧……明天要完犊子了。”
在过于柔软的宽敞床铺,高易羽辗转反侧,细数着自己的失眠。
经过沐浴的少女肌肤,和绸缎般触感的顶级布料接触时,会有一种过于滑腻的感觉。
就像是使用洗手露,总是觉得洗不干净,但皂类就相当清爽。也许原装的女性会对此感到心满意足,但对高易羽来讲,这加剧了她的失眠。
唉。
明天还得登台……还得拿起乐器,还得面对业界特意赶来的各种代表,得有多少人啊?但睡不着……
高易羽有些心烦意乱,但也不敢太夸张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因为这并不只是属于她自己的床。如果用目光,穿过凌乱的发丝去看左边,就会看见一张纯粹无比的、正惬意安眠的漂亮面庞。
唉,如果不是明天要登台,失眠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捅捅约安妮丝的腰窝吵醒她,让她也陪着不睡觉,一起聊聊那些伟大的音乐们,就可以度过这漫长的夜晚了。
可这依然是清幽的夜。
高易羽注定要与自己的烦躁相伴,熬过到黎明前的剩余钟点。
——她本是如此认为的。
就在她第十次合上眼,试着想挣扎入睡,看看是否奏效时——
她感觉到了风。
凉爽的、轻柔的、突然的风,它拂过高易羽的面颊。
——从哪里来的?
睡之前,门窗肯定都是关紧了的——伴随着这样的想法,高易羽睁开眼,但其看到的,却是涌入房间的风,托起两边窗帘摇曳不定,并在月光下挥洒若隐若现的尘粒。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高悬的皎月闪烁幽深。
高易羽知道,这不是什么强风吹开的,因为就在窗沿,有一缕光亮。
那是非现实的——它透着一种残魂般的魔力。
是的——那是一团光点。
停在窗沿。
像是亿万年前,雷击点燃的火星,延续至今的残影。
它渺小、它飘忽、它摇曳。
并且,它呢喃,向着难眠的少女——
“我来自距您有些遥远的数千年前,但您只要愿意,踏出一步,便能迈过比这还要浩瀚的时光之海。”
它在传达某种意义……可被理解的意义。虽然高易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儿,并且完全搞不懂现状,可依然凭借一种奇妙的生命本能,知道了这团光点是什么。
“你是一缕灵魂?”高易羽下意识的问了。
“如您所见,如您所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高易羽看了看身边的约安妮丝,她依然酣睡。
高易羽再度看向那团光点……或者说,是某个陌生人的灵魂。感觉不到敌意,反而,它散发着强烈的诚恳,以及时日不多的飘渺。总觉得,是女性的灵魂。
“原谅我的不请自来,我是萨福,一位诗人,来自一座无关紧要的西方岛屿。向您致敬,伟大的历史旅人。”
“……有什么事吗?”
高易羽压低声音,并且离开了被褥。幸好没裸睡,而是身穿客房的睡衣,要不然这多多少少有点尴尬。同时,高易羽从床头柜摸起一枚金币,那是德利多利沉睡的地方。
遇到这种超自然的事情,德利多利也该出场了吧?其他人呢?要不要叫醒约安妮丝?
思考着这些,高易羽听到了那团光点——不,诗人萨福的话。
“我打算委托您一件事,对您来讲轻而易举,而报酬则是……音乐。不输给您枕边人,也就是不输给这位奇迹缔造者的音乐。”
“……嗯?”花了一秒,高易羽理解了这件事,“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也不知道你咋找上来的,但你打算丢一些麻烦事给我……甚至,还想骗我。”
“骗您?”
“我觉得她——”高易羽指了指床上呼呼大睡的约安妮丝,“这个世界不存在接近她这一等级的音乐啊,不存在的事物,你要怎么拿给我?”
“您真谦虚。”萨福像是在微笑。
这家伙不大对劲……得叫醒大家了。下定决心,高易羽正打算吆喝一嗓子,可一缕黑雾悄然出现。在这清幽的,适合与陌生灵魂对话的静夜,那位代表不谐的大恶魔姗姗来迟。
是德利多利,她和以往毫无区别,身披黑雾,只有一只女性的手唐突在外。
“我听到有人说音乐。”德利多利笑了起来。
高易羽安心了,既然跟自己缔结了契约的她出现,那应该也没啥事了。高易羽摊摊手,表示你们聊,然后打算钻回被窝,毫无疑问,现在能睡着!
可惜——高易羽被德利多利抓了回来。
“这是来找你的。”三全音恶魔很不愉快,“你不能跑。”
“……不都是经纪人来聊吗?”高易羽也一样,“我还想睡觉,关键是,我不认识这位萨福,也不知道这些超现实内容的门道。”
“……萨福?”
“嗯,她是这么自称的,说是一位诗人。”
突然,德利多利沉默了。如果不是她身边缠绕的黑雾更加浓郁,那这清幽之夜就回来了。
这沉默是短暂的,她转向了萨福:“你是……来自……莱斯波斯岛的女诗人?”
“啊,您认识我。”
“……等等,你不是在两千大几百年前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德利多利相当困惑,“怎么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延续至今?你又不是我们这些被——我们这些超凡存在的一员。”
高易羽擦了擦冷汗,原来死了两千多年的人,灵魂延续到现在这种事,其实是很值得惊讶的啊?话说房子里都这么热闹了,怎么约安妮丝还在呼呼呼?隔壁的达芙涅怎么没跑过来凑热闹?
琢磨了几秒,高易羽干脆打开手机,给达芙涅发了条消息过去。
就在她低头的这十秒不到,德利多利和萨福又聊了几句。
“伟大的女诗人,我当然知道你,但……呃,怎么会?你的灵魂状态很奇妙。算了,请问你是来做什么的?”罕见的,德利多利的语调里,多了些尊敬。
“求救。”
“……求救?”
不光是德利多利,高易羽也皱起眉了来。
听起来,这位萨福是那时候的伟人,起码很有名声,甚至能被德利多利尊敬。而且自称能提供和约安妮丝同级别的音乐,作为某种委托的报酬。换言之,这毫无疑问是和音乐相关的。
那么,一位和音乐有重大关联的历史大人物,找高易羽她们求救,便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我们的敌人是流行乐恶魔,而你的敌人,也是流行乐恶魔,对吧?”高易羽脱口而出。
德利多利也打算说点什么——
可没等她开口,萨福的样子有点怪。
“……流行乐……恶魔?嗯?呃?”如果这团古老的灵魂有样貌,那一定是在皱眉,以表达自己灵魂里的困惑。
“怎么了吗?”高易羽问。
“……流行乐恶魔……原来如此,是这么称呼的吗?调侃?讽刺?自嘲?或是……总之,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高易羽先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和流行乐恶魔没关系。但与此同时,她也从对方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种不协调。似乎这位流行乐恶魔,在萨福的认知里,是有一些奇妙的……
“说说你的委托吧,女诗人。”德利多利问道,语气坚决,仿佛成了一名难缠的经纪人。
萨福并不含蓄,直白的说道:“嗯——我希望,历史旅人阁下,能抹去我一位学生的历史。”
高易羽有点头疼,她可没这功能。
但也不是没头绪,货真价实的历史恶魔就在这儿呢。高易羽和德利多利认识的时日也不短,知道这家伙拥有一本叫做《历史》的小册子,只要在里头涂涂抹抹,写写改改,这个世界就会轻而易举的被其颠覆,虽然要缴纳魔力作为代价。
可——
“我们和你的学生并无仇恨。”高易羽如实相告,“我们不会这么简单的就去杀一位陌生人。”
“这也是对方的夙愿。”萨福低语着,“我相信会是如此。”
“——你的学生,是谁?”突然,另一位大人物推开房门,阔步走来。
她的步幅很窄,她的体型娇小,但其存在感甚至能压抑德利多利的晦暗。乐队的主唱,古希腊的女神,达芙涅……看来已经在门外偷听很久了……
对于达芙涅的到来,高易羽既感到安心,又感到一阵头疼。
安心的是大半夜的,大家都陪自己熬夜,真好。可头疼的也同样在此,既然大家都熬了夜,那明天那华丽的、声名远扬的、决定乐队选哪一家公司的演出,是不是就这样完犊子了?
“向你致敬,我的子民,莱斯波斯的萨福。”
达芙涅的声音充满包容,以及高高在上的威严。
这么看来,这位萨福估计也是来自古希腊之类的地方吧……高易羽记下了这一笔。
达芙涅又如此说道——
“但据我所知,你这般伟大的诗人,在故土已经得到厚葬和尊敬,灵魂早有了归宿,根本不可能存在到今日……你到底是谁?”
133·祖师爷
“——讴歌丰收与胜利的女神,很荣幸能与您见面。”萨福认得达芙涅。
她没有急于回答达芙涅的问题,而是像久别重逢的人们那样,带着浓烈的感慨,用语言勾勒古老的回忆。
“我们曾以您为题,创作过许多……很抱歉,我没办法行上一礼。”
高易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们的聊天,其实在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另一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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