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上流人士则能享受上下铺的独立卧铺,每节车厢都会有一名服务员熬夜来确保他们的夜晚安宁。更有钱一点的,则是独自一间,带小衣柜的大卧铺——这已经足够昂贵了。
贫穷与富贵,无外乎都是老一套。
除此之外——关于某些领域,其本质也是老一套。
不,比起老一套,更应该称之为经典吧。
“说起来,卡佳女士,届时的混乱会是因何而起?又会具体影响什么?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吧。”提问的是梅克夫人。
她们已经在独立餐厅入座,周围的玻璃呈现着沿途风景,当然需要话题来打发时间。
卡佳女士对于这个话题十分自信:“当然是一场针对沙皇的刺杀。”也幸亏是独立车厢了……
——刺杀?高易羽表情不动,但心里却变得一团糟。
这……这就是她们所说的……小小的……混乱?用来掩盖偷窃桂冠与竖琴的……那场小小的混乱?!等等,卡佳女士不是沙皇的情人吗?刺杀起来就这么随便的?
约安妮丝则无声的鼓起掌来,她的口型和表情都在感叹:“经典!”
“沙皇对国内的改革有许多反对力量,无数的革命团体都在试图暗杀他。很多革命团体都是被国外的力量资助和煽动,我也不例外,我也资助了其中几个,为的就是这种时候。”
“噢,那我要提前做准备,迎接国内政权的交替了?”
“不不不,梅克夫人您不要担心,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刺杀。”
卡佳女士从包裹里取出一些糖,放在桌子上任大家取用。她自己吃了一粒蜂蜜糖之后,露出小女孩过生日似的可爱表情,用含糊不清的俄语,缓缓讲述针对她情人的刺杀计划。
“刺杀成功的话,比起关心沙皇的后事,人们更会关注权力的交替,继承人的问题,因此,大家都会立马赶到冬宫,一起商讨下任沙皇的问题。”
“原来如此,这会导致冬宫变得异常热闹和紧张……当然不利于我们的盗窃行动。”梅克夫人点着头,对此很满意。
卡佳女士接着说:“所以,刺杀失败的话,会有一个‘沙皇生死不明’的过程,冬宫会派出精锐的卫队,去调查、去守护、去逮捕……人们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宫外,防备也会松懈,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高易羽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
如果这时代的沙皇,因她来观光而死翘翘了,这还是会有点过意不去的。最主要是,德利多利肯定会暴躁吧……到时候可能就不是骂点脏话能解决的了。
而一次注定失败的刺杀,对历史的影响力——相对就小很多了。
放松下来,高易羽沉下口吻:“唔嗯,届时的混乱,我会让与我相伴的灵体,去我所判定的地方取走目标——有问题吗?键盘手。”
她用上了拉丁语,因为梅克夫人和卡佳女士并不会这门语言。但身为新教徒的约安妮丝,这甚至是她母语的一种。
“保证没问题。”约安妮丝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满脸笑容。
“……灵体……灵体在说话!”
“声音……啊啊,这便是神秘!”
约安妮丝很高兴能派上用场,当大盗也应该很有趣。作为新教徒,跟东正教也不算对付,上帝也会默许的。
并且,那可是历代沙皇的宝库,神圣罗马帝国做的琥珀宫,约安妮丝甚至觉得这就跟回家一趟差不多。
高易羽又琢磨着提醒道:“届时,你需褪去秋裤,大花棉袄,只穿你灵魂自带的裙装。”
“……等等……那……那会很冷啊?”
“忍忍呗,以免行窃时被守卫看见,秋裤在飞……”
……
069·路上
她们所属的那节车厢,窗户是由双层玻璃构成的。
一层在外熬着严寒,一层在里以备万一。但实际上,这些玻璃都显得崭新,看得出经常被冻坏需要更换。
好在,这趟旅行是从白天出发的,它们尚不必和寒霜对抗,能让高易羽多拍点外头的景色。
高易羽的旁边,约安妮丝还处于对蒸汽火车的兴奋状态。
虽然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但见到这种庞大的机械造物还是第一次,会有这样小孩子般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比马车快,比马车舒适,也比马车宽敞!
真好啊……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晚上睡觉的时候,这个轰轰轰的声音能停下吗?”
“不能。”
“呜……那我睡不着了。”
高易羽拍够了足够的莫斯科铁道沿线,转而将手伸进约安妮丝的口袋里,在她一脸好奇的注视下,掏出了她之前准备的棉花。
约安妮丝也不笨,一看就明悟了,并开始赞赏现代人的准备充分了。
一看就是蒸汽火车的老手!
“那在未来,棉花是每次旅行都要备着的吗?”
“不,不是未来,那是你也生活着的时代,所以应该换个称呼。”
这让约安妮丝有种憧憬变为现实的感觉,反复品味了一阵,她才想好另一种说法:“那,在我们的时代,棉花是每次旅行都要备着的吗?”
“不。”
“……嗯?我们的时代也……不对吗?”
“在我们的时代,火车早就比这个先进多了,哪还像这样轰轰轰的响嘛。”高兴的说完,高易羽又小声说,“等疫情过去,能出门了,我们去坐高铁什么的……当然得先攒点钱。”
这对未来——不,这对所属时代的叙述,令约安妮丝陷入了沉思当中。
虽然也有对现代人进步的感叹,但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归属感。那些如同传说谣言般被编织出来,仿佛是为了哄骗小孩子的幻想话语,实际上,只是伸手可得的日常……
……
这是两天一夜的铁道长旅,窗外的风景无外乎平原、村庄、冬雪、森林。
车厢虽然金碧辉煌,食物和饮料也都令人满意,但约安妮丝倒是很快就无事可做了。
高易羽也差不多,几次想拿出手机玩,但充电宝和电池的电还得精打细算,用来进行素材录制,手头又没有吉他可以练习,变得稍显无趣。
而包间里除了床、衣柜、沙发和桌子,也没什么玩意儿可供娱乐。
高易羽看向了床,也许可以想出什么娱乐手段?
但……不——大白天的!这不好,没有那种顺理成章的氛围……而且看起来,床铺周围也没准备更多的道具。再说了,这屋子就她俩女孩子,想进行那种娱乐也不太好玩……
或许,可以去梅克夫人和卡佳女士的那边,邀请她们一起?不,梅克夫人有点年迈了,卡佳女士又是什么沙皇的情人,自己又处于一种高不可攀的神秘吟游诗人形象,这一起娱乐想必是无法成行的。
没办法,高易羽摇摇头,放弃了枕头大战的念头。
那么,可以用来娱乐的“东西”就只剩一件了。高易羽的目光,盯着对面座位上的她。
“约安妮丝,我有个问题。”
“请讲!”
她聚精会神,甚至可以称之为兴奋,现代人肯定懂很多打发时间的办法,太好了。密闭的空间,无事可做的两天一夜,肯定能充实的打发掉!
“你信路德宗的来着?”
“是的……”约安妮丝警惕了起来,总觉得她眼神有问题。
高易羽随后问道:“上帝是……全能的对吧?”
“全知全能全善,且公允。”约安妮丝寻思着,该不会是现代人想入教,所以来找人传教?
“那么,问题来了,全能的上帝,能制造出一块,连他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什、什么?等等……”随着渐渐理解逻辑,约安妮丝的表情不断变幻,像是被十级的风卷了几遭,“这是……”
对她的反应,高易羽十分愉快,这个经常被讨论的悖论,应该很适合用来欺负古代人吧?光是想想她会陷入矛盾而挣扎,就能当做下饭菜,吃个三大碗米饭什么的。
可——
经过几秒的沉思,约安妮丝脸上的阴云散开了。
取而代之,换上了不满的脸庞:“哼……拿我开心,不要开这种玩笑啦,我这一生还是虔诚的。不过还是认真回答一下吧,毕竟提问的是你……这种基于人类逻辑的全能悖论,其实存在一千年了。”
“喔?”
“事实上,新约里就有类似的讨论,人们质疑上帝。而对于这类问题……说实话,它也确实难倒了很多信教者、神学家。但我们渐渐还是有了很多种回答,比如,上帝是无限的。”
“无限的?”
“祂自有永有,永恒存在,而人类的定义或矛盾都对祂毫无意义。到了我的那个时代,也有类似斯宾诺莎的理性哲学家,认为上帝是宇宙万物,是一切的内因,而我们基于自身渺小智慧对神的思考,也是神让我们思考,并了解祂不可想象的一个过程……”
约安妮丝喝了一口薄荷茶,接着说。
“也有不信教的智者认为,这种全能悖论本身就是无意义的。毕竟它本身就是语义矛盾……你既已定义上帝全能,那么‘举不起来’本身就是不成立的,因此这个悖论是无效的。”
这本来也是高易羽本想用来收场的观点……倒是没想到,这其实已经是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议题了。
约安妮丝倒是个认真的姑娘:“也有神学家爽朗的承认,神不是全能。还有很多其他的观点,比如全能的本质就包括了不做违背‘全能’的事之类的……其实也有很多人觉得这些都是理屈词穷的反驳。我觉得嘛,就是这些辩论促进了我们进步,这也是上帝予我们智慧的一部分。”
这令高易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竟然如此认真……失策了!
当约安妮丝想接着阐述其他观点时,她只能找个契机把话题转走。
“确实,很多辩论产生了一些新的思维方法,这也奠基了科学什么的……科学让咱们有电吉他、电子琴,火车不用轰轰轰的吵人,还能乘上飞机在天空旅行……”
“嗯?!飞机?天空?!”
“那我给你讲讲?”
“好好好!”
暗中松了一口气后,高易羽为自己拿她消遣的想法反思起来。
而约安妮丝也借着机会,从面对面的座位扑腾到了她的身边,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一边嚷嚷“讲讲飞机嘛”,一边摸高易羽的手,一边摇晃她的肩膀……她好像不反感呢。
从讲述飞机开始,再到从课本上学习至今的科学知识,高易羽将它们一点点教授给了约安妮丝——她学得很快,虽然也有那些内容是小学甚至幼儿园的原因在里头,但她并不是愚笨的孩子,而是努力的人。
直到夜晚——
煤油灯终于被高易羽解放出去,因为它结束职责,已经让约安妮丝明白了空气之中存在多种成分,氧气提供燃烧。
当然也有意外——
尤其是喵喵冲出来拥抱煤油灯时,约安妮丝就指着那坨会飞的小火苗问:“所以,你说的可燃物,温度,助燃物……是真的?”
“这个……魔力不算。”
某种意义来讲,那位不知名的流行乐恶魔将全人类的魔力夺走,不至于人人都能养个喵喵,这才让这些基础科学的教学变得有意义起来——起码现在是有意义的。
……
两天一夜的火车旅行很快告一段——靠着科学教育,她俩过得并不枯燥。
直到下车,来到圣彼得堡的车站,约安妮丝还有点舍不得。属于二人、无忧无虑,只有科学和彼此相伴的时光,就这样远离了自己……
当然,另一位则是谢天谢地的终于得到解放,即便是睡觉都被约安妮丝揪起来,问这问那,这谁受得了。这种自由教学还有个坏处,就是异想天开的约安妮丝经常会问超纲的问题……
可惜她的外表,是差不多十五岁的小姑娘,要不然直接找家幼儿园开始,应该会很省事……
罢了,回家之后,挂闲鱼还是找个论坛,卖掉一枚从柴科夫斯基那儿得到的金币卢布,用换来的钱,给约安妮丝报个线上学前教育,或者是线上一二年级什么的好了……
梅克夫人和卡佳女士早已安排好一切,圣彼得堡有接应的马车,也有暂住的宅邸。
“度过一晚后,明天早晨启程去冬宫,您需要的乐器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上,卡佳女士将一个盒子递给高易羽,看得出来是特意准备过的。
高易羽拆开一看,里面躺着几只口琴。
各种制式——有她所熟悉并被沿用到现代的,也有从没见过的。它们各有各的音调,或是大尺寸的全音阶。纯银雕花、名贵的木材,毫无疑问里面的簧片也应该不赖。
她并不矫情,随手拿了一只,用袖子擦擦就往唇上放,试了几个音。
“嗯,可以。”
发声原理她并不陌生,演奏起来也得心应手——因为口琴本就是非常、非常简单的一种乐器。
将试过的口琴擦了擦放回去之后——关箱子时的响声,打断了正要献媚的卡佳女士,让她咽下了想说的话。接着,高易羽把箱子拉到了自己那边,意思是“我全要了”。
她明白,可能人家就是准备了一些让她随便挑一只——但……既然没说,那全要了之后,人家要是开口,尴尬的就是人家了——她才不介意被说贪婪什么的,反正办完事就拍拍屁股走人,和时代本身说再见了。
然而,她误会了一件事。
“很好,您满意就太好了。”卡佳女士放上了第二只箱子,“如您要求,这里面都是便携的笛子类乐器。”
“……哦……哦……有心了。”
可惜,这只箱子她吞不下……只能拿走一只锡笛,一只巴洛克长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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