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如无意外,炼金大教室会继续尘封在你过去辉煌铸造的阴影中,而我后半生就将隐居于无人问津的橡木林中,思考着如何让阳光冲破迷雾,庇护这方小小的天地。
那些美好的时光中,和你一起栽下的树种,仍在大结界的呵护下茁壮成长——希望有朝一日,它们中能诞生新的牧树者,在我幼时未曾触碰过的蓝天**、流水轻风下抽枝萌芽,而不是成长在暗无天日的迷雾中,饱受自然扭曲之苦。
如今他们所经历的生活,就是我还很弱小时,就朝思暮想的生命啊。
你以前常和我提起过“生命的意义”,不管是唏嘘感慨,抑或高谈阔论,都是些深奥而动人心魄的话题。
可我只是一名牧树者,没有让世界动摇的野心和权能,这双经你点化而塑形的双手,所能做出最残忍的行径——也只是让危害橡木林的生命,不带痛苦地离去。
我不擅长斗争,只能守护着自己的林地,为还孱弱的生命们提供微不足道的庇护。
只有为了保护蘑菇人,还有小安这些好孩子时,我才会有感受到“生命意义”并为之斗争的觉悟。
另外,我最近新养了一只叫“利利”的啄木鸟,她每次啄我时,都能引发一些藏在脑海深处困惑已久的情绪,在岁月冲刷带来的反复沉思而释怀后,我很享受这种放空自我,去解开过去包袱的感觉。
在你离去后,我的生活挺好。
只是沉没树海的生态,比起过去要复杂许多,毕竟森林在迷雾时代和星石蔓延造成的变化下,已经改变了太多物种的生存方式。
另外加尔兰提亚的改变,或许是你感兴趣的方面。
我虽然只是个遗世独立的见证者,却也发现学宫内部运转的节奏,在潜移默化地跟随着外界的脚步而变动——史黛拉夫人已经不露面了,学宫在十条盟约的引领下,却更深入地被牵扯入凡俗的斗争中。
我有时也试图站在你的立场,去思考当初学宫集体对你的态度,以及你自身内心面临的问题。
我自问除了史黛拉夫人以外,是这个世上对你最了解的人。可纵使经历了跨越茫茫迷雾的旅途,又在学宫共度了悠久的岁月——却发现自己从未完全读懂过你的心,毕竟人类的心意,如寰世梦境一般浩瀚深邃而多变,人与人的心彼此纠缠影响和交染的变化,是世间最难以认清的成长和衰退的命运循环。
而你内心深藏的思虑——恐怕比你眼中那些与起源共生、仿佛繁星串成的项链般神秘的卢恩符文,还要让我难以理解吧。
可如今细想,或许也是过去我一直依赖着你,如黄金时代的树木依赖着阳光才能生长——让我把有你陪伴的日子,当做理所当然,而没有思考自己该如何面对“生命的意义”这个旷古难题。
结果只有在经历痛苦的诀别和毁灭后,才能去醒悟,去适应——正如迷雾时代的到来,树木们融入星石的力量来延续生命。
你常说,炼金与哲思,是助你在巫术之道上前进的法杖。
炼金学思考的渊源,是通过自然哲学在人与大源间建立起桥梁,与森林派的巫术传承理念,同出一源。
然而这世间的大多数施法者们,都没能领会到这座“桥梁”的真意——
就像现在半岛的森林派女巫们,没有谁再向往山野间餐风饮露的生活,这对罗赛拉的传承来说,恐怕是种没落吧。
但没落的朽木中,自然也孕育着新的生机。
听小安整理报告时说,“风笛手姐妹会”加入学宫和暮影城大工坊的人数也在逐年增多,从随心所欲地学习家传巫术,到研修起晦涩难懂的学院派知识,她们所经历的改变和迷惘,一定也是走起来相当艰难,却能看见希望和快乐的道路吧。
罗赛拉大人比我还要不问世事,在寰世梦境中常年自我放逐的她,会放心让心爱的门徒们,走上今日的道路,也是出于尊重其自由意志的选择吧。
后辈们的梦想和生命之花,会自然在巡礼旅途中绽放。
就像我的小安——我不知道她的梦想、她理想中的生命意义是什么?
我甚至有时会猜,她要去实践的梦想,会不会是打造一个蘑菇的王国呢?
毕竟她真的很喜欢蘑菇,愿意用心去体会蘑菇的存在,用理性去思考如何在蘑菇和大源间建立桥梁——就像一位沉浸于自我的灵魂乐土上的国王,无论是性格还是思维,都变化得与她的蘑菇子民们很贴近。
我赠予了她一支法杖——名为“心芽”,是用我身体的一根枝干雕成的,为了制造这支法杖,除了牧树者的传承外,我还用光了从你那儿学到的知识呢。
小安很喜欢我的礼物,她把法杖改造成了能让蘑菇共鸣的“奇迹之杖”——只要内心扎根的菌网不曾凋零,这根法杖便会一直陪伴她在求真之路上成长吧。
另外,喜欢孤身独处的小安,近几年和一位叫艾尔莎的孩子成为了朋友。
虽然我从未刻意打探过,但拉蜜尔会额外关照这位来自北方“泪痕谷”的学会派小女巫,也是你拜托的关系吧,她一定也是你认可的后辈。
小安曾和我说她交到朋友时的表现很奇怪,像不太适应却又有点乐在其中的味道。
毕竟这孩子享受着孤僻的便利,又不屑于浪费时间在人际琐事上——但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擅长和人相处,只是在身外覆盖着一层理智冷漠的铠甲,谨守着一颗真心,不愿轻易交托而出。
这样的她,让我想起当初的你。
也想起史黛拉夫人与罗赛拉大人互相理解,建立盟约时的事。
她真的和你很像。
如果小安与艾尔莎的这段友谊,也能跨越巡礼的考验,像我们当初那样成为命运和时光也不能动摇的桥梁就太好了。
事实上,鼓励小安去参与巡礼时,其实我是于心不忍的。
她必然会经历我们这一辈也不曾经历过的迷惘和煎熬,经历暴烈时代和尘世风暴的冲击,这世界为痛苦所笼罩,手握力量者面对的痛苦,与挣扎求存者遭受的痛苦,都会是阻碍她前进的路障。
一百四十年前——
我们花了十年时间,完成了横跨半岛的巡礼,重新奠定了蜃气半岛的秩序,得以告慰那些牺牲在半途中的高洁灵魂。
而后学宫创立,远古巫术王朝加尔兰提亚的遗迹,再次于史黛拉学派的手中完成复兴。这是多么辉煌绚烂的时代啊。
你一定也为之自豪,因为普照半岛的星空,有你白银魔链的一份光彩。
五十年前,你离开了学宫,舍弃了史黛拉学派赋予的“星秤”之名,去寻找了沉睡魔女,而后就消失无踪了。
我得知你再出现时,已经是北方女巫学会的一员。
罗赛拉大人遵守了和你之间的契约,没有告诉我,你选择这样做的理由。
我也知道世间沧海桑田,没有不曾变化的事物——更何况人类在面对命运造成的变故前,是种会基于自身处境,而矛盾善变的生物。
到了今天,十二间星座大教室,有五间的灯火陷入常暗,那些追寻着“生命意义”答案而牺牲,在分歧和误解中走向命运背离的身影,可都是我们亲如手足的同胞姊妹啊。
在迷雾时代灰暗的天空下,你一刻不停地寻找着答案。
希望有天,你能再次当面告诉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来到文兰,历经无数悲剧磨砺而根植的生命——要向命运、向历史席卷的浩渺尘烟中,求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很抱歉。
虽然你赋予了我形体,让我踏上了巡礼之旅,可那是因为有你相伴着,我的根须,依然深扎在蜃气半岛。
当你毅然选择离开后,我无法陪着你,去见证那改变世界的伟大梦想。
这五十年来,你应该见过了太多我不能想象到的风景。
就像北方的星降大树,到底是怎样震撼灵魂的奇迹?
但我仍要说——
为何你就是忘了我呢?
连委托那只小猫前来拜访学宫时,从北国寄来的信物都未曾有带给我。
切尔茜娅,我想念你,就算是被你所抛在脑后——也想念你的指尖,在我头发间温柔滑过的感觉。
想念你身上总带着的魔药药水和黎明花熏香混合的气味,想念你在我树洞中恬淡安睡和读书的那些时光,想念我和你所度过的一切旅途生涯。
切尔茜娅,我想念你,那些斑斓多彩的想念,化作了在这森林中飞耀的阳光,化作了日夜陪伴我的风和水土。
你曾从“锈水山”腐败的橡树之地,带走了一棵小树,却创造了我的一生。
我想念你,却像鸟儿无法跨越漫漫迷雾,我也无法离开树海,可我希望总有天我的树荫能再次荫蔽着你。
毕竟我只是你的木头,而再顽固的木头中,也有着心脏的跳动——在我还是棵幼苗时,就注定为某人而跳动的真心。
切尔茜娅,你曾是我的光芒,是光耀诸国的白银魔链,令众多王侯将相也倾慕追随的贤者——每个人都认为你会是史黛拉夫人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在北国的战场上,你也未曾放弃过那最为艰难困苦的求真道路吧。
如果有天,我的弟子来找你,那她一定是完成了相当程度的考验,有资格在追求真理和改变世界的道路上和你并肩前行——成为和你一样,令我骄傲的生命。
如果你愿意,请尽管使唤她吧,虽然选择权在她自己手上。
我的弟子叫安迦叶。
请相信她,如相信我。
最后,我会让她代我来讨要一件东西——那些你临走前,发誓要代替我见证的事物,想必已凝结为一颗、闪烁着世间最为瑰丽光泽的‘往昔珍珠’了吧。
你永远迟钝而真诚的木头,璐迪尔。
炼金大教室主人,“白银魔链”切尔茜娅。
拥有“星秤座”的黄道星象女巫——她曾是订立半岛盟约秩序的女巫中,当之无愧的第三号人物。
其丰功伟绩,至今仍然深刻影响着半岛的许多人。
白银魔链女士没有佩戴黑夜面纱的个人肖像,至今珍藏于炼金大教室尘封的导师办公室中,据说令看见的人无不目眩神迷,如同具有生命一般的美丽画像,却最终被璐迪尔导师用厚布盖上。
白银魔链就任炼金科大教室主人时,曾被视为史黛拉夫人后,最有资格问鼎学宫之主的女巫。
暮影城的炼金大工坊“潘多拉”,就是在她领导筹备下组建的,时至今日,虽改名为“铸星大工坊”,却仍然是白银魔链馈赠给半岛的珍贵礼物。
大工坊虽然名义上仍然归属炼金科领导,但实际运营权却早已独立,当初白银魔链的弟子们,大多被约束于大工坊宫,不得再回归学宫——主管工坊的联席运营议会,拥有各学科的代表。
安迦叶的学姐和学妹们,毕业后,几乎都在暮影城炼金大工坊作为技术和管理人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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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水道霸主,与阿薇尔的史莱姆课堂
我觉得这场战斗,就像吃豆人一般,在玩史莱姆吃蘑菇的游戏。——《安迦叶的闲谈笔记》
“小安!干掉它,记忆贝壳通讯网的核心就到手了!”
面对阿薇尔发出的紧急讨伐要求,安迦叶保持了一贯谨慎的应对态度。
清扫下水道的计划中,接二连三的大作战,已经让少女十分疲惫了,而比起刚被种族灭绝的血蝇,这头名为“帕帕利亚”的真·下水道霸主,看上去可不是能轻易解决的对手。
“你有什么办法干掉它吗?”安迦叶试图寻求史莱姆专家的意见。
幸好今晚把这条人鱼给拉来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哪怕是再让人头疼的祸害,也能在她睿智的安小姐手中派上用场。
但阿薇尔却一副咸鱼般的摆烂态度。
“这得看小安你们的表现咯。刚才唱完歌,阿薇尔已经累了,只能先退场,需要有人当诱饵,帮忙试探出史莱姆的情报才行。”
“我看你这条蠢鱼就挺适合当饵的。”安迦叶瞬间脸色阴沉地扯下一朵法杖上的蘑菇。
伴随着鲜红流态的“史莱姆水珠”不断被吸收,“腐水屠夫”的体积越发壮大,原本覆盖在凝胶外的血蝇尸群、垃圾和菌毯,纷纷被撑开掉落——史莱姆肉山的原貌,也完全暴露在少女们眼前。
那只盯着她们散发出腐败毒雾的巨型猪头骨,估计不知是哪头冲进下水道深处的居民家养猪——原本找了这么个食物充足的地盘安心发育,结果吃垃圾吃得变异养肥后,倒头来却成了史莱姆的食物。
而类似庞大的骷髅骸骨,粘在鲜红鼓动的史莱姆凝胶表皮上,随处可见。
光看这些体表上密布的骸骨战利品,就知道这头貌似笨重无脑的大怪物,外号“腐水屠夫”的含金量。
当“帕帕利亚”发出“噗噜啪叽”的怪异响声,融合完附近躁动的小型史莱姆分裂体族群后,彻底还原了其横行下水道的霸主之貌。
光论体型压迫力——阿薇尔豢养的星石史莱姆国王,在这只土著神的体积面前,简直小得像艾尔莎一口就能吃掉一个的水果奶冻。
“小安,我可不想和一坨散发着大便臭的垃圾山战斗喵。”艾尔莎苦着脸抱怨,重新变回小猫溜到了安迦叶的肩膀上。
毕竟在下水道里不知发育了多少年,史莱姆吃东西可是来者不拒,鬼知道构成“腐水屠夫”的凝胶成分,都是些什么脏东西,对于有点洁癖的小猫来说,简直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究极污染源,唯恐避之不及。
“史莱姆能消化掉一切腐败物,还能把不能融化的硬物结核排出体外,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哦,我驿站的清洁打扫可都是史莱姆干的。”阿薇尔立马精气十足地发出反驳,想纠正艾尔莎的偏见。
“哈哈,又是种蘑菇养苍蝇,又是喂史莱姆。”歌莉娅向着己方阵营里的两个怪人嘲笑道,“躲在幕后的黑巫师,和你们女巫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别把我和‘启示录’的渣滓混为一谈。”安迦叶黑着脸用法杖敲打歌莉娅,“我不会拿蘑菇干这种恶心的事。”
“野蛮人你不是喜欢狩猎吗?”喵尔莎干脆不怀好意地撺掇道,“这头史莱姆可是土著神喵,你一定很想要值得夸耀的战利品吧,赶紧上去单挑收拾掉它,让我们见识下堂堂龙裔的厉害。”
“我可不蠢。”歌莉娅冷笑着瞥了想置身事外看戏的艾尔莎一眼,甩动大斧头砍在附近几只路过的史莱姆水珠上。
炽热劈落的雷光瞬间把史莱姆蒸发冒烟,只留下一团干瘪焦黑的胶质体,即使如此,这团胶质体仍在未知力量的吸引下,蠕动着向本体缓慢爬去。
“这头史莱姆的威压,比我在地下湖砍的‘魔德帕修斯’还要厉害。等小安想好战术,再动手不迟。”
“如果有解决‘腐水屠夫’的办法,就快说出来。”
眼见与土著神的战斗不可避免,安迦叶对着脚下被俘虏的废物魔人做出威胁,“不然我拿你先喂它。”
“那枚入梦笛就可以!”魔人丹尼尔受困于暗影之网中,眼见庞大如山的猩红史莱姆在逼近,连忙慌张道,“虽然不能杀死‘腐水屠夫’,但用来安抚它没问题。”
“谁来吹?”安迦叶眯着的魔眼中,透露出不信任的冷光。
“鄙人愿意为女巫大人服务。”魔人丹尼尔鼻涕虫般融化的脸上,挤出卑微而令人恶心的笑。
“你以为我相信你吗?”安迦叶当然不可能同意,“至于我们,也不会用沾满魔人恶臭的咒具。”
少女抬起心芽之杖,一只还没来得及融入“腐水屠夫”体内的暗红史莱姆水珠,就被她用“浮空咒“所牵引,强行脱离了本体的融合召唤,给扔到了阿薇尔眼前。
“快鉴别这只史莱姆的抗性和弱点。我需要情报来拟定作战战术。”
人鱼小姐差点就被这只狂躁扭动的史莱姆给扑到脸上,吓得她慌张抡起贝雕法杖,用一团禁锢水球把史莱姆给困住。
“菇影众,拖住‘腐水屠夫’。”
在命令阿薇尔现场研究“腐水屠夫”的分裂体样本后,安迦叶决定先派出蕈巨人争取时间,同时试探下史莱姆土著神的战斗力和生理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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