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为什么，你和别的龙长得不一样呢……别的龙族都是一身鳞片，为什么你是柔软的羽毛？”
男孩天真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巨龙的回答。
他本应该害怕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因为对他这个没有一丁点魔力的人来说，魔法世界的任何东西对会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他可是很惜命的。
但是在神使鬼差之下，小男孩居然头一次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对这头看似温柔的巨龙充满了好奇。
“我能摸摸你吗？”他小心翼翼地提问。
白龙神只是觉得好笑。
一个柔弱的人类，胆敢触碰龙族至高的神明？
别说被人触碰了，高傲的龙神可绝不会……
“……”
白龙神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这个傻乎乎的人类男孩正在触摸她柔软的羽毛，还在朝她憨笑。
因为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所以男孩似乎直接当她是默认了。
“……居然真的是羽翼，你是龙还是鸟？”
男孩睁着天真的眸子问她。
他的眼睛干净纯粹，眼瞳是深邃的漆黑，白龙神并不讨厌这种颜色的眼睛。
白龙神的龙颚微微张了一下。
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她早就想一爪子糊下去，将冒犯她的人类拍得稀巴烂了。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搭理这个小男孩，只是换了一个舒适接着睡觉。
小男孩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宁静的日子被他打破，小男孩走后，原本静谧的环境竟然显得空落落的。
白龙神抬起龙首，试图去观察了一眼外界的环境。
无需多问，她能用心灵感应去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变故。
不远处的人类王城似乎是在经历一场浩劫。
老国王驾崩，储君因为实力太弱而被贵族公爵质疑。
男孩就是那位即将继承王位的储君。
他为了逃避这件事情而选择逃跑，才无意间误入了这片山洞。
最后还是被抓回去带上了纯金王冠，小小的身躯被摁在了铁王座上，成为了政治的傀儡。
今天的邂逅不管是对白龙神还是对小小王子来说，都是属于彼此内心深处的秘密。
男孩没有告诉任何人，藏在山洞深处的巨龙。
而白龙神，也没有兴趣干涉人类政权。
故事便是从这一天，正式展开了。
……
王子没有把那次邂逅埋藏。
他并没有选择互不打扰，相反，他总是会时不时的来到这片隐蔽的山洞看望白龙。
这里是他的世外桃源，是他唯一能够短暂逃避现实的地方。
白龙神对他来说是什么，他从没有认真考虑过。
朋友？亲人？还是说，接收他一切烦恼的树洞？
不可否认的是，冷言少语的白龙神成了王子唯一的倾听对象
只有在这狭窄逼仄的山洞里，看着那串燃烧的营火，才能让王子紧绷的情绪稍微安静一些。
他会带来一些新鲜的花、有趣的小故事、以及从宫殿后厨里偷来的零食点心。
白龙神闭眼倾听他的故事，品尝人类世界的蛋糕。
她偶尔会想，临终之前，能够遇到一个傻傻的少年，是她在这孤独的龙生里，唯一的幸运。
白龙神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国王。
在她的印象里，人类国王总是残暴又冷血的。
反观眼前这位人类小鸡崽子……
白龙神觉得那些公爵说得没错，他确实不适合当领袖。
他连最基本的贪婪都没有。
统治者如果没有野心的话，是没办法为自己人民谋取利益的。
“想吃这个吗？”
少年把一块饼干塞进白龙神的嘴里。
龙牙相当锋利，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把手臂伸进去，将掰碎的饼干轻轻放在她湿软的舌头上。
“上次给你讲到哪里了呢……”
“喔，地球……那里有能飞上天的铁盒子，不需要魔法和魔力，纯靠速度和动力飞上天，怎么样，很神奇吧？”
“嘘……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我连我妹妹都没有说过呢。”
“那个小鬼会说我在讲胡话，她总是不愿因相信我说的东西。”
他会乐此不疲的来找白色的巨龙分享自己的故事，这里是他在乱世中，唯一能够寄托心灵的港湾。
白龙神望着熊熊燃烧的营火，看着少年脸上的神采奕奕，用力地想象他口中天马行空的东西。
尽管她并没有见过少年所说的那个世界，但还是隐约感觉，那边那个世界，大概会很美好吧。
“你的羽毛消失了……”
白龙神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少年脸上错愕的表情。
她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羽毛正在逐渐消失。
可是她的身体并没有秃掉。
神性的白羽黯淡无光，翎毛不断收缩，凝固成锋利的鳞片。
最终形成了银色的龙鳞。
是要从白龙变成银龙了吗？
白龙神不禁在想。
原本她身上美丽洁白的羽翼是她最珍贵的东西，白龙一直都在以自己身上漂亮的羽毛为傲。
现在却眼睁睁看着它们在一点点消失在眼前，柔软的羽毛变成了锋利又冰冷的龙鳞。
白龙神不喜欢这种龙鳞。
她皱了皱眉头。
“……我觉得并不难看！”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龙神脸上的哀愁，少年抢先一步上前，触摸上她锐利的鳞片，无声地笑了一下。
白龙神愣了愣，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锋利的龙鳞收回来，龙翼半掩在身上。
为什么要安慰她呢……
少年淡淡的笑容下，藏着隐隐的担忧。
白龙神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眼前的人类怜悯了。
他那双怜悯的眼神让她很不理解。
明明他才是需要被可怜的人吧。
那一瞬间，白龙神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似乎和眼前的少年一样，渺小的世界只剩下彼此，像是受伤的小兽躲在角落里互相依偎着，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彼此身上的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白龙神朝少年主动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洛迹，你呢？”
“……利维坦。”
“利维坦啊……”少年扬头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
“在我那个世界，‘利维坦’是邪恶的海怪的名字……在圣经里，被冠以七大罪之一的‘嫉妒’。”
“嫉妒……”
利维坦不理解这个词的意义。
嫉妒是人类的感情，神明没有。
“你一个人吗？”少年又问，“你的族人呢？”
“……我没有族人。”利维坦补充道。
“是我抛弃了他们。”
少年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睛，天真地歪了歪脑袋。
“确定不是他们抛弃了你吗？”
利维坦冷冷一笑：“……你真敢说啊，就不怕我一口吞掉你？”
面对利维坦的挑衅，少年毫不避讳地点头，说出了真话：“怕。”
“呵……”
利维坦不屑地抬了一下龙尾，庞大的身躯往冰冷的洞窟里又挪了挪。
“明天我要吃奶酪，比你的脸还要大的那种。”
她像是主人那样，朝自己的小仆人下达了指令。
少年欣然点头。
“好吧……”
次日，利维坦果真收到了比脸还大的奶酪。
奶酪很沉，少年从山脚搬到半山腰，累得够呛。
……
利维坦最终还是从白龙变成了银龙。
她抛弃了守护了上万年的秩序，连自我存在都难以维系的秩序又有什么好守护的呢。她看着自己皎洁的银色身躯，给自己取了一个‘混沌的银龙’的称号，以此来嘲讽和祭奠那个曾经的自己。
从‘秩序的白龙’到‘混沌的银龙’。
柔软如梦的白羽早已消失，她现在要用坚硬的龙鳞来保护自己了。
利维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蜕变。
但她隐约感觉，自己的蜕变或许会和面前的少年有关。
曾经守卫龙族的白龙神死了，她失去了所有龙族的信仰。
但是少年对她的钦慕却对她产生了新一轮的影响。
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龙族威严的身躯吸引了少年的目光，这种感情可能是仰慕，也可能是一种人类独特的欣赏、喜欢。
而利维坦，则是抓住了这唯一的光。
利维坦隐约有这样的感觉，她之所以还活着，之所以身体还没有消失……
是因为，眼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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