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利刃
事到如今，好像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的。
强烈起伏的情绪让他的胸腔变得有些喘息。
洛宁睁着眼睛，他能感觉到热泪在脸颊流淌，但却感受不到朦胧的泪眼。
他看着脚底，这一眼看得很远，看见了直通地底的地下矿脉，还有在地底最深处缓慢蠕动的那些黑色黏液。
那些东西……果然是消不掉的啊。
利维坦用仅剩的生命换来的，也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的洛宁不禁捏紧了拳头。
浮现出来的怒意就像是洪水猛兽，顷刻间覆盖了他的感情。
洛宁知道自己又要被愤怒占据身体了，这样下去会成为被七情六欲驱使的行尸走肉。
他咬住牙，喘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保持理智、保持理智……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呲溜~~”
一条湿软的大舌头从洛宁的脸舔到了脑袋。
然后对方张开潮湿的嘴，一口含住了洛宁的头。
这种感觉让洛宁觉得再熟悉不过了。
他抓住脑袋上那根根白色的羽毛，将面前的龙头推开。
白羽龙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它一身洁白的羽翼格外耀眼。
白羽龙歪歪脑袋，眨着清秀的眼睛，“噶呜？”了一声。
“……你还活着啊。”
洛宁看着这条纯白的小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牵强地笑了一下。
“嗷嗷！”
白羽龙见洛宁认出自己来了，连忙开心得在地上蹦跶两下。
蹦跶完之后，它又凑过来，用自己宽扁的粉色大舌头在洛宁的脸上扫了一圈。
洛宁嫌弃死这条龙的口水了，但这次却难得没有把白羽龙推开。
他抱着白羽龙笨重的龙头，手指抚过柔软的白羽，主动去感受它身上的温度。
利维坦没有带着这只白羽龙去送死。
因为洛宁喜欢这条龙，所以她留下了。
她总是会小心翼翼的把洛宁想要的一切都给他，甚至不计后果，甚至可以是她自己的生命。
在山洞里守护了一辈子珍宝的龙神，将自己当做是珍宝，献祭给了心爱的人。
这是一份炽热又疯狂的爱。
所有的偏执和自私，不过都是因为太爱而无法自拔。
可是她却连让洛宁做出选择的机会都不给，而洛宁又要怎样才能回应这样的感情呢……
洛宁想不明白。
“嗷唔！”
白羽龙伸长了舌头，卷起舌尖，在洛宁的脸上一通乱舔。
洛宁痛苦的闭着眼睛，咸咸的泪水被白羽龙一卷而空。
“别舔了……”
他嫌弃地说道。
“嗷嗷！”
“我可没哭。”
“嗷嗷嗷！！”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没哭。”
一人一龙进行跨服交流，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
白羽龙绕着洛宁转了一圈，柔软的羽毛蹭在洛宁的脸上痒酥酥的。
它最后在洛宁的面前停下，俯下身体，做出半卧的姿态。
这样的姿势是想让洛宁坐在它的背上。
就像曾经无数次，它带着洛宁翱翔天空那样。
可洛宁现在能够随意让自己的身体浮在空中，甚至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传送到很远的地方。
他已经不需要坐骑了。
可是，在看向白羽龙的时候，洛宁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听不懂它的语言，但洛宁能够理解它的肢体动作。
他没有问白羽龙要去哪里，这是一场不知道终点的旅行。
在骑上龙背之前，洛宁弓下身，去把趴在白杖上的魔法书捡起来。
利维坦之歌始终保持着书本翻开、书页朝下的掩面哭泣动作。
湿漉漉的泪水已经流了一地，连原本干净的页面上都蹭满了泥土。
洛宁想要把它拿起来，可它却在洛宁的手里一顿挣扎。
“听话。”
洛宁强行把它揪起来。
利维坦之歌闹得厉害，洛宁连带着将白色法杖放在它的身上，它才消停了一会儿。
“听话的话，我就带你去找妈妈。”
不出所料，洛宁话音刚落之后，利维坦之歌就乖着不动了。
它安静地躺在洛宁怀中，任由洛宁把自己带到任何地方去。
洛宁翻身坐上白羽龙的龙背。
白羽龙‘嗷’一声，展翅翱翔。
白羽龙带着洛宁在风中疾行。
物种匮乏的这片大地上一片寂静。
太阳东升西落，又再次从东边冉冉升起。
洛宁在这片柔和的阳光中，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他们绕过平原和峡谷，一路前往大陆的最东面。
在这里，洛宁看见了曾经天堂岛悬浮的地方。
由于天堂长期飘在天上，遮去了阳光，天堂岛的正下方是没有一丁点光亮的黑暗之地。
曾经，这片永远也照不到太阳的黑暗之地和周围的郁郁葱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在这块死寂的大地上，这片突兀的黑暗荒谬地和周围融为了一体。
视线所过之处，满是黑暗。
这种毫无生机的颜色，是连太阳的光都无法照亮的颜色。
洛宁的脚下是很久以前被光之神凿出的深坑，深坑里面藏着从魔族那边偷来的魔素。
现在埋藏的魔素早已被天使归还给了魔族，而被光之神开凿的这片深洞，也因为上次的地震而坍塌消失。
洞口被巨大的石块掩埋，左右两边坍塌下来的泥土呈V字形深陷。
白羽龙来到洞口处能抵达的最底层，随后便收拢羽翼，停止了飞行。
它站在石块和土块上，企图用爪子刨动下面的泥土。
可是白羽龙的爪子力气不够，根本挖不动这些坚硬的土块。
它急得嗷嗷直叫，回头去看洛宁，又‘嗷嗷’几声，似乎要对洛宁传递信息。
“你想让我把这里弄开？”
“嗷哇！”
洛宁理解了白羽龙的意图。
可他不会魔法，在没有魔法阵存在的前提下，洛宁并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土魔法出来。
就在洛宁想着要不要暴力破开的时候，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利维坦之歌突然动了。
利维坦之歌悬浮起来，随后‘哗哗’翻页。
它找到了一个大型土魔法，随着魔法阵的发动，这些岩石碎块就像是活了过来，自动往两边排挤，形成了一条能够通行的甬道。
“嘎嗷~”
白羽龙兴奋地叫了一声，爪子猛地一蹬地，从洞口一跃而下。
而利维坦之歌也是在尽量的配合白羽龙的速度，操控着通道不断向下延伸。
现在的利维坦之歌变得特别听话。
因为它真的很想让洛宁带自己去找妈妈。
来到地底，白羽龙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简单识别了一下方向，又调转龙头，配合利维坦之歌一起在看不见光的黑暗中潜行。
虽然没有任何光线，但洛宁的眼睛却可以看得很远。
他能将魔力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瞳孔便不会再通过光线来看清外界，而是换成用空气里的魔力和元素来感应物体。
随着移动速度的加快，洛宁终于知道，白羽龙要带他来见的是什么了。
在来的路上，洛宁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妄想着利维坦还没有死，只是藏起来了，白羽龙带他去的地方，就是利维坦所在的地方。
可是当达到这里之后，洛宁才反应过来，白羽龙要带他见的不是利维坦，而是利维坦曾经的唯一信徒。
拉蒂尔。
这里是光之神创造的地狱深处，利维坦在这里圈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
她挖了一个山洞，模拟曾经和洛迹在一起的时候，居住的那片洞天。
利维坦称它为‘爱巢’。
本来山洞是存在于利维坦所创造的独立空间里的，可是那片空间被洛宁和芙妮一起合力击碎之后就消失了，山洞便在原地留了下来。
“拉蒂尔……”
洛宁来到拉蒂尔的面前，拉蒂尔坐在那片篝火旁边，羽翼无力地垂在身后，眼神有些空洞。
看着这片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布景，洛宁有些触景生情。
其实就算白羽龙不带洛宁来这里，洛宁也会想办法找到拉蒂尔。
现在他找到拉蒂尔了，多希望拉蒂尔能主动告诉他一些事情。
比如利维坦还有希望、利维坦还没有死……
但是看着拉蒂尔现在的状况，洛宁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你……”
似乎听见了身旁的动静，拉蒂尔抬起脑袋，空洞的眼神在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终于成功聚焦了。
拉蒂尔的双眼逐渐聚焦，羽翼轻轻抖了一下，她没有表现出激动或者开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回来了啊。”
“……我来迟了。”洛宁说。
拉蒂尔并没有否认或者安慰，只是点点头：“嗯，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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