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明弦
九位理事均有意隐藏,身份并不对外公表,甚至连与之针锋相对的官房诸首脑们都不知其详,在理事会架构中,则各自以九曜星名为代号,分别称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镇星、荧惑、罗睺、计都。
这其中,前七位拥有最关键的投票权,后二位则仅有参议、提案权,没有投票权。
不过,虽然理事会存在九人,但其内部并没有如行会那般尖锐的理念纷争、派系纠葛存在,至少没有体现在明面,明面上,理事会对外的态度向来鲜明,从未出现过矛盾或暧昧之处。
可以说是九执的理念一致,也可以说利益诉求相同,总之,这导致理事会通常被视为一个整体而非几个部分,与内部存在四大家族,心思各异的星域官房迥异。
这大概也是官房明明掌握着更深度的事权和资源,却始终无法彻底压制理事会影响力,甚至如今还被反压一头的原因之一。
北辰殿中,白亮刺目的光束还在发生变化,逐渐地,共有七道光束的内里,显出朦朦胧胧的七种星辰轮廓。
但凡对星象学薄有认知,都能迅速地辨认出,这其中除去太阴、太阳之外,九曜中的其余七星全部到位,换言之,九执之中已有七人到场。
“开始吧。”
位居正中,【太白】位置的星辰虚影闪烁,大贤者不阴不阳的声音淡淡地在大殿中回荡:
“昨夜10时许,死海墟城郊外出现两股不明君位能量波动,呈激烈战斗态势,此后一度增至四股,约40分钟后,所有波动消失。”
“经查,交战位置确实存在君位灵能残留,但战场痕迹近乎完全抹消,残存者百中无一,已无追溯意义,因此截至目前,交战战况、交战者身份等情报均不详。”
“相信以在座诸位的手眼,已经摸清这场惊变的经纬了,那就议吧,尽快拿个处置方略出来。”
大贤者简单起了个头,便不再开口。
这时,位于他左手侧的【辰星】光柱里,率先传出有一名如机械般的生硬的男性声音:
“大贤者,我的意思是,严查【计都】。”
非常明确的指控,直直针对九执之一而去。
“可笑。”
【计都】光柱中,女人吐出两个森寒的字眼,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语气里透着强烈的不屑和隐隐的愤懑。
辰星那机械般冷硬的声音不为所动,继续道:
“各位虽入手了情报,行动却终归不如三垣便利,我调破军、贪狼两营精锐深入死海进行大范围搜索,并对交战位置附近能提取到的所有体液、体屑残片等进行详细检测。”
“会议开始前不久,我收到消息,在检测中发现了明确的蛇属妖怪特征,并且,于交战位置西向约11公里处,发现一处新立未久的衣冠冢,碑文写着:‘陆蝮之墓’,墓穴中...埋有一根羽毛。”
“蝮乃蛇类,而有羽之蛇,正是腾蛇一族,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我不需要诬陷谁。”辰星淡淡道。
还未等计都做出什么辩解,【罗睺】光柱中跳一个轻佻而幸灾乐祸的声音:
“以太微垣主的性情,不太可能捏造这种事情,证据这么确凿,啧,计都,你这是黄泥掉了裤裆啊,你要怎么洗?我有点期待。”
被这么一撩拨,计都的怒气直接飙高,渐趋剧烈的呼吸声甚至透过光柱传了出来,回荡场中。
“云崇,少他妈在这阴阳怪气,你再多一句嘴,我让你们五个没卵子的东西滚回去喝枢密院的洗脚水,别以为我做不出!”
计都盛怒之下,直接跳过会议时需称星名的规矩,对罗睺直呼其名,毫不留情地怒斥。
理事会九执之罗睺,竟是五方佬中的【缙云公】云崇。
“啧啧,陈阿妹,快快息怒,你这样着相,岂不显得自己很有嫌疑?”
云崇完全不恼,笑道:
“行了,我说句公道话吧。辰星,我觉得严查大可不必,或许有些干系,但做得如此明显,反倒不像了,退一步说,即便真是有腾蛇参与,腾蛇虽贵为四镇之一,却也不是阖族都在元妖界的。严查计都,倒不如考虑考虑是谁那么想给腾蛇一族挖坑。”
“哼。”计都/陈姓女人冷哼一声。
“这事不好查,有专精扫尾的强力君位给大战收场,想查到什么真不容易,比起这个,其实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云崇顿了顿,笑问道:
“计都,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嘛,你虽然是个暴脾气,却也不是不分场合就会动怒的人,怎么回事?”
只听陈姓女人冷笑道:
“怎么回事?我正要问问有些人是怎么回事呢,云崇,刚才你那句话提的不错,确实有人想着给我挖坑。泯光!我知道你在长安,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令人不快的笑声顿时低低地在场中响起,几分亢奋,几分癫狂。
“嘿嘿黑...嘶!”
戛然而止仿佛窒息般突兀的抽搐之后,那人撕裂般自刺目的光芒中踏出,整个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来咯来咯,各位天上的小伙伴们,久等啦!”
来人龙行虎步,雄健英朗,额头眉心深深镶嵌着一块形如勾玉的墨绿色晶体,只是眼神却与他正统正派的相貌完全不符,闪动着混乱又妖异的幽光。
董平川?
不,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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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咯来咯,各位小伙伴们久等啦~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神·兽
顶着董平川面容的泯光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混乱与癫狂,出现在了空荡的北辰殿中。
只是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语,甚至没有人再出言。
由于泯光的突兀现身,殿内顿时陷入了短暂而微妙的寂静。
实际上,九执会议从不要求所有理事全部到场,也从来没有哪个来自地上的理事真正到过北辰殿与会。
大贤者为所有理事都配备了一种特殊的灵能发生装置,这种装置可以通过某种特别的连结方式,克服长安与地上的隔绝,将所有人的交流在北辰殿中实时同步。
有了这种装置,大家只要在约定的时间同时异地登录即可开始会议。
这其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要知道,即便是以影女许妙韵的渠道之广,也只能为小情报屋配备将地天之间的信息传递延迟缩短至五分钟的通话器,而无法做到实时通话。
很显然,大贤者提供的不是市面上能入手的东西,而是一种极密的新技术产物。
做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有原因的。
九执之中,外来派系的理事均是在地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人物,甚至存在立场敌对,不会轻动。
而且长安与地上存在“绝地天通”的隔绝障壁,信息传达不畅,交通又不便利,种种客观条件,导致全员到场与会难以达成。
但是,如果真要去抠,以九执的能力,这些困难其实都是可以设法克服的。
“外来派系的理事不到场与会”,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理事会中主导长安决策权的,是以大贤者/紫微垣主·太白、太微垣主·辰星、天市垣主·岁星为首的三垣派系。
换言之,与会的七名理事中,外来派系的四人并不会插手长安的具体事务。
三垣派系需要外来派系的资源来对抗日渐强大的官房,外来派系需要三垣派系的渠道为灰色、黑色利益的输送提供便利,双方的不谋而合造就了理事会的现状。
然而在这两派之间,存在一个最基础的合作共识,也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高压线——长安决策的主导权。
三垣派系可以让渡利益,但绝对不会让渡主权,他们死活要压制官房,就是为了保持对长安的掌控力度,这是他们的底线。
而不论对于神州还是元妖界,与地上存在“绝地天通”障壁的天空之城都是一片不好处理的飞地,且每一个外来的理事都很清楚,一旦他们意图染指长安权力,合作就会直接宣告破裂。
比起跟经营此地三十年的坐地虎争夺主导权,直接寻求利益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所以“外来派系理事不到场与会”的实质,是在展露一种用以维系双方合作的姿态,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自116年理事会开始向外来派系让渡理事席位以来,这种默契就长期存在着,从未被打破过。
可是现在,泯光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北辰殿中。
这是一个足以引发各方无限遐想的信号。
是大贤者寻求泯光私人合作,还是说三垣终于可以接受让渡一定主导权换取更强力的支持?这种突然的改变是为什么?因为昨夜死海墟城发生的危机让三垣意识到其高端力量不足?
而且为什么是泯光?是行会开出了高到无法拒绝的条件?还是说单纯与近年来愈发独立于行会外的泯光教合作?又或者...
无言的会场中,氛围几乎是霎时间就变得诡异了起来,连刚才咄咄逼人不休的计都都没了声音。
少顷,还是缙云公·云崇先开口打破沉默,缓和气氛。
“滇池一别经年,泯光兄风采更胜往昔啊。”
“云兄何日再来滇池游乐,小妹,哦,小弟必再扫榻相迎。”
“...哈哈,泯光兄还是那么风趣。”
说实话,连云崇这种脸皮厚到可以唾面自干的人,都自觉有点顶不住泯光这个神经病,幸好大家只是实时传声,不是当面对坐,尴尬尚能掩饰。
“让云兄见笑了。”
泯光顶着董平川那张脸,却仿佛女人一般“羞涩”地掩唇轻笑,举止妩媚,看起来实在是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要是李瞬在场,肯定得骂一句“这脑残又犯病了”。
“咳咳,泯光兄,陈阿妹,两位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如这样,忝由云某替你们两位居中调解一二如何,别为了一些小事,伤了九执之间的和气嘛。”
云崇居然主动站出来为双方做和事佬。
不过这时,还没等双方发话,位居大贤者右手侧的【岁星】位置光柱内,传出一道听不出性别的中性声音:
“关于此事,我倒是收到了一些消息。”
“哦?那正好,当事任何一方的叙述都可能有失偏颇,不如劳烦天市垣主详叙,云崇洗耳恭听。”
岁星也不客套,用简练的语言,把鬼市比斗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
“一笔订单引得多方激烈争抢,元妖界代理人提出比斗以消解矛盾,经过协调后各方均同意,但比斗当日,行会代理人突然反口不认,转而因私人关系支持我天市垣代理人获取订单,双方联手实力明显高于公司、元妖界代理人,比斗最终不了了之。”
若是抛开秦昙的算计、董平川的谋划一概不谈,明面上看,天市垣主·岁星所说的就是鬼市比斗一事的概况了。
“这笔订单最终虽归属于我天市垣,论理我该对荧惑感谢一二,但行会代理人罔顾约定、恣意妄为的行径也是确实存在的。”岁星做出了客观的总结。
“诸位可曾听到了?原本是一场大事化小的公平对决,既能化解下面人的怨气,又维护了鬼市的规矩,可这大好的局面,统统被泯光的人临阵反口毁掉了。”
计都冷声道:
“我相信这不会是行会的意思,泯光,这种反咬一口的事情,向来是你最热衷的,因为你的人恣意妄为,在座诸位都因此落了颜面,你不会以为岁星真的会感谢你施舍吧?”
计都质问道:
“若不给个交代,你还有什么颜面再位列此间?”
话语里早已听不出方才的盛怒模样,而是不声不响地将一众理事裹挟在内,以大势压迫泯光。
果然,对于这些政治动物而言,所谓的出离愤怒,也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泯光如果不给个交代,形势对他来说就变得危险起来了,因为计都很阴险地提了一句“这不会是行会的意思”。
换言之,如果泯光的应对出现问题,计都会继续发难,要求行会撤换其在九执中的利益代言人,也就是借题发挥,把泯光踢出局。
世人皆知行会中统合派与核心派的矛盾长期存在,想必行会中泯光的敌人会很乐意看到这一点,而以泯光教长期以来的霸道和无信誉,显然在九执内部也不是没有敌人。
如果了解鬼市比斗的内情,会发现这与董平川干掉秦昙的手段非常相似,属于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了。
“蛤?”
泯光这时却诧异道:
“从刚才开始你都在说些什么东西呢?陈蜿,你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计都·陈蜿那边明显传出了什么东西嘎啦嘎啦碎裂的声音。
“不是,这种事也值得上桌谈,你是脑子不太好吧?”
泯光嗤笑道:
“什么订单?值多少钱?一亿钻还是两亿钻?不会连五千万钻都不到吧?陈婉,你不会觉得咱们七个坐在这里,是来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吧?”
泯光肆无忌惮地直接把嘲讽拉满:
“所以我早说了,大贤者,你就不该带元妖界这帮穷哈哈的乡巴佬一起玩,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浪费时间。”
“喂,那边的母赖皮蛇,你就说你缺多少钱吧,你泯光爷爷给,行了没?爷家大业大,打发叫花子的钱多的就是,拿了钱就赶紧闭嘴,别在这撒泼打滚了,这里是九执会议,可不是你的赖皮蛇窝。”
泯光的口吻和语气极尽贬低侮辱之所能事,不带一个脏字却是字字诛心,连消带打,一下子将局面翻转过来。
泯光并不就比斗之事做出解释,他很清楚,一旦就事论事,他就是踩实了冒犯所有人的大坑。
他直接跳出这个层面,转而针对计都·陈蜿个人,指出她格局太小,因为小事影响九执关系,甚至上升到了元妖界不配参与九执利益分配的层面。
这下主动权反倒落到了泯光手上,陈蜿只是要踢掉他,他胃口更大,直接表露出要踢掉元妖界的意图。
如果真能从九执之中踢掉元妖界,那么各家所能分配的蛋糕又能大出一块,泯光扯起虎皮,俨然一副要跟陈蜿刚到底的姿态。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出真火,终于,久未出言的大贤者淡淡开口,压下了这场纷争:
“好了,吵什么,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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