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明弦
“我不动,我不动,别开枪,千万别。”
英俊男非常自觉地刹住了准备回转的头,僵硬而缓慢地举起双手。
“我要是你,我就会老实一点,把夹在指缝里的那根针扔掉。”李瞬压了压枪,“这枪很快的,从扣扳机到子弹击发也就零点几秒,你不会觉得在这个距离你比子弹还快吧?”
“好,好,是我错了,你冷静,冷静。”英俊男感觉着冰冷的枪管,不禁冷汗频出,悻悻地松开指缝,一根针状的开锁器掉落在地。
李瞬在拍醒他之前,专门给他口袋里放回了几件东西,给猎物短暂的希望,有便于让他陷入更深的绝望,反正全在李瞬眼里,造不成任何威胁。
“刚才在天上跳得很开心,昂?”李瞬似笑非笑道,“这会儿知道该叫我什么了?”
英俊男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他很想骂几句,可枪在头上,容不得他再跳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大爷,大爷饶命,我和大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爷不计小人过,千万饶命哇!”
“呵,我这好大孙,非喜欢玩蹦极,不玩都不认爷爷了,真是奇怪的爱好。”
刚才被跳的脸自然要全部奉还回去,李瞬哂笑一声,继续道:
“好大孙,看到你手边的碎布没,拿着,把自己绑起来,那根皮带也用上,给你一分钟,绑不好就撕票了。”
“皮带...卧槽你脱我裤子?!你妈的,为什么,你是不是变态啊!”英俊男破口大骂,“我二十多年清白就这么毁了,我——”
“快点。”李瞬不耐烦道,“还有十秒。十,二,——”
英俊男登时不骂了,缩了缩脖子,赶忙捡起布条和皮带,给自己来了个花式绳缚。
“手艺不错。”
李瞬赞得很真诚,把自己绑起来也是一门技巧,英俊男的手上功夫恰好非常巧妙,好似翻花蝴蝶,赏心悦目,至少李瞬肯定做不来。
英俊男还沉湎于失去清白的痛苦之中,呆若木鸡。
李瞬不去管他,继续道:
“接下来我问你答,答不出就毙了。姓名?”
“...苏...”英俊男小声啜嗫。
“苏?”李瞬心中一动。
“苏大强。”
“真他妈假,毙了。”李瞬差点没给气笑了,抬手就作势要开枪。
“苏!!苏星流!”
英俊男差点没给吓死,他是真感觉后面的匪徒要开枪了,死亡就在眼前,他没忍住一个劲地大喘气。
“职业?”
“怪盗。”
“怪你妈怪,呸,一个臭贼,还搁这装杯。”李瞬啐了一口,厉声道,“说!你是如何混入我神教,冒充神父的?你欺骗教众,搅乱弥撒,究竟有什么企图?”
这里就要开始装泯光教众了,泯光教是今晚最好的背锅侠,没有之一。
南斗部队是极其护短的,要是现在在这里把这个苏星流做掉,就是和南斗部队结下死仇,回头保不齐南斗部队会怎么挖地三尺地海捕自己,南斗底蕴太深,什么【天视地听】,什么【读心】,他们有很多外界闻所未闻的手段。
李瞬才不招这个麻烦,况且杀人从来不是他的目的,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把明京的水搅浑,越浑越好,现在的最优解不是杀人,而是往泯光教身上拉苏星流,也就是南斗部队的仇恨。
“你们那个暗星神父确有其人,也确实要到明京传教,只是他大概明天晚上才会到明京,我打听到了这个情报,就顶替了一下,原本还以为天衣无缝的。”
苏星流无奈地解释着,说道:
“企图嘛...你不是都搜过了么,没看到那颗宝石吗?我是怪盗,自然是来偷那颗宝石的。”
“宝石?”李瞬故作迟疑,而后忽然压低声音,紧了紧枪管,“没看到。”
苏星流简直闻弦歌而知雅意,赶忙点头:
“是,是,没有宝石,宝石早被我转移掉了。”
见李瞬不说话,苏星流趁热打铁,道:
“大爷,您绑也绑了,问也问了,这下不能再杀了我吧?您现在要是把我放了,我马上去明京城里露脸,至少招一队天罪司干员来抓我,您看成不?”
李瞬啧了一声,心说这家伙属实有点上道。
他现在扮演着一个打算趁乱把宝石弄到手,于是一路猛追苏星流的泯光教徒,此时正是黑吃黑,昧下那枚泯光之种的关键时刻。
刚才他说的话,就是准备要黑吃黑了,但是言行都留了余地,这里面没有一滴水全是演技,如果蠢到听不懂,那就成了媚眼抛给瞎子看,但苏星流显然不蠢,蠢人是没那个本事卡着时间差假冒神父,混进集会所偷东西的。
苏星流听得分明,于是不仅顺坡下驴,还提出他一定不能死,因为他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李瞬回到泯光教后会被人怀疑黑吃黑,说不清楚,只有他苏星流活着,宝石被盗的事情才能坐实,黑吃黑才能成功。
他甚至还非常上道地送上一条对策——主动勾引天罪司来抓自己,让执夜府为他的存活和宝石的失窃背书,这样李瞬就更不会被怀疑了。
苏星流的表现太好,超过了李瞬留的余地,这波反向配合简直完美,他完美地让李瞬达成了误导他的目的,并且亲自给李瞬不杀他找好了理由。
要知道,李瞬今晚在苏星流面前做的身份,不少地方都是经不起琢磨的,尤其是他不准备杀苏星流灭口,这一点漏洞其实很大,如果苏星流回去仔细复盘思考,以他的聪明劲,必然会对李瞬做的身份产生怀疑,届时仇恨就拉不稳了。
所以李瞬需要让自己的行动在苏星流那里变得合理,本来他还设想了其他的法子,但他还没动手,苏星流自己就搁这把自己攻略了,属实给力。
人在紧张害怕的局促状态下,对他人和外部细节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淡薄,对自己的言行则印象比较深刻,也就是说,苏星流事后大概率不会再去多想,他只会记得他自己亲口说的,“这下不能再杀了我吧?”。
仇恨可以说基本上已经拉稳了,只差最后一把火。
“桀桀,好大孙,你的主意不错,不过爷听了之后,突然有个更好的主意。”
李瞬冷笑道:
“你不定会不会乖乖地出来露脸呢,所以...还是给爷进去好好待两天吧!”
“我次——”
李瞬照着苏星流的后颈肉狠狠招呼了一枪托,打断了他最后的国骂。
说起来,最近怎么好像老有这种骂了一半被我打断的,下次是不是让人骂完再打比较好。
李瞬自嘲地摇头,拎起苏星流自己绑的那个绳结,向天罪司的飞艇赶去。
他当然不可能遂了苏星流的愿,就这么随意放人,他还要用苏星流来撇清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他不知道苏星流和南斗部队存在关系,不是因为知道才不杀他的。
这其实就是谨慎的范畴了,但事涉南斗部队,他必须慎之又慎,而且这事办起来也顺手,只要把苏星流扔到天罪司飞艇附近,让天罪司把他抓走就行了。
对李瞬做的身份而言,这行动是一种逻辑自洽的补完,且加强了苏星流对泯光教的仇恨,一举两得。
对李瞬自己而言,这也算是他对苏星流和南斗部队关系的一种验证,且看苏星流被抓后执夜府如何应对,就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这个验证,必要性已经不大。
在听到苏星流名字的时候,他就对苏星流和南斗部队之间的关系隐约有了猜测。
他姓苏。
初代执夜大君苏天赐,也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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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兽。
第三十六章 他是什么苏
天罪司的效率相当高,看进攻规模,似乎调动了不止一个区的兵力,十时四十分左右发起的进攻,约十一时就基本拿下了泯光教幽罗集会所,十二点不到,已经完成了抓捕和押送,李瞬掐着时间到行会交掉了晋级试炼,顺利晋级水曜。
那个之前在酒吧嘲笑他,这会儿专程跑到大厅来等着看笑话的莫西干男,看着隔壁天罪司官署内通明的灯火和不断出入的干员,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恭喜您!苍星先生,您已经通过晋级试炼,正式晋级为水曜级猎人!行会今后将更关注您的表现,期待您步步高升,与行会共赢。从现在起,全神州范围内您的事务受理和各项服务都将转到二层,很遗憾不能再继续为您服务了。”
中级猎人就是不一样,接待员小姐的笑容明显没那么营业了,声音也仿佛更甜美了一点,或许经手的猎人晋级她们会有提成也说不定。
“当然,也希望您不要疏忽了自身的修炼,让实力和猎人等级尽快匹配起来哦~”
“没问题,其实这次试炼让我误打误撞摸到了一点突破的门槛,说不定过些日子我就是禁位高手了。”
李瞬瞥了还在不远处呆若木鸡的莫西干男一眼,扬起嘴角:
“嘿,哥们,二楼见哈。”
给莫西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拿李瞬一点办法没有,他一个木曜级还上不了二楼,四个膀大腰圆的行会管理员就站在电梯口拦着呢。
李瞬向来跳脸必回,能秒回就秒回,谁也不惯着。
这个莫西干的姿势水平还是不太行,感觉就像是那种唬烂小说里专门送脸上来被打的龙套B,跳脸怎么也得像苏星流那种才算有点水平,“傻了吧,爷会飞”堪称年度金句,得亏李瞬还有一招“傻了吧,爷也会”,换个人来,今天可能就要给他装到了。
想到苏星流,李瞬微微挑起眉头。
李瞬先前是坐天罪司的车回来的,苏星流却没有坐车,他坐的是飞艇,而且印着昭明区天罪司徽记的飞艇没回昭明区,去了别的地方。
把苏星流扔到飞艇附近之后,李瞬就脱掉泯光教的黑袍,顺手抓了两个四散而逃的泯光教众,然后跟天罪司表露猎人身份,简单交代了一下晋级试炼的事情。
他没见到天罪司的负责人,一个面相温和,估计是副手的中年人稍微问了他几句话,便行了方便,让他乘坐天罪司的车回行会。
天罪司这么好说话,自然是因为李瞬特地讲了晋级试炼的情况,使对方得知了他已经是事实上的水曜猎人。
土、金、木这样的低级猎人在行会只能算小喽啰,不值一提,水曜级则已晋身行会中坚,行会向来重视维护猎人,尤其是中高级猎人的利益,在双方决策层目前都愿意维持平衡的大形势下,昭明区天罪司犯不上为难一个水曜猎人,那样只会给有心人找到寻衅的借口。
不过中年人也跟李瞬说好,明天白天会派人到行会大厅传他,按照办事程序,他得录一份比较详细的口供,让他务必在大厅等待。
这些都在李瞬的意料之中,他同意了,安然地坐上天罪司的车,准备离开。
但车开过飞艇附近时,他忽然听到一个隐约的女人声音,语气严厉,似乎是在命令干员要小心点做什么事。
这顿时引起了李瞬的注意,要知道执夜府内部女性比例不低,但多为文职人员,战斗人员很少,而今天这种场面显然不需要文职人员,且听那女人的口气,似乎在天罪司地位很不低,可以颐指气使。
李瞬赶忙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因为角度和车速问题,他没看到那女人,只隐约看见一个黑布蒙面的“重伤员”被四人担架抬着,正在小心翼翼地上飞艇。
黑布蒙面对李瞬是没用的,他提了苏星流一路,对他的身体轮廓太眼熟了,那就是苏星流无误。
这么一看,他对苏星流的身份就更有底了。
苏姓,从未听闻的飞行能力者、禁位高手,与南斗部队存在深厚的关系,还被天罪司神神秘秘地当爹供着...
如无意外,苏星流应该是琅琊苏氏的直系后裔,也就是初代执夜大君苏天赐的后人,南斗部队根正苗红的太子爷。
初代大君,那是一位雄猜之主,他出身名门,却视家族力量为粪土,孤身在战场上用命挣来了功勋,而后通过残酷的内部政变逐步上位,直至权倾神州。
他废除议会,登临王座,称制为大君,开启了执夜府君主制度的先河,自他之后,执夜府对神州的控制力不断强化,其雄图伟略,深沉心机,狠辣手段,至今为后人敬畏。
初代大君上位的过程中,曾对执夜府内部进行过多次暴力清洗以铲除异己,据说当年杀到明京人头滚滚,流血漂橹,苏天赐之名能止小儿夜啼。
为他一系列的镇压与清洗提供力量的,正是由他一手铸造的南斗部队。这支死忠于初代本人的部曲,在百年前干戈刚罢、烽烟未歇的神州已是精锐强军,如今,它更是独立撑起执夜府的最后脊梁,有南斗一天,神州便无人敢轻易启衅。
不过奇怪的是,初代大君并没有在位很久,称制之后匆匆数年,他就放下权力,逊位离开神州,远去海外,甚至连忠心耿耿的南斗部队都不再过问,仿佛对一切都没有留恋,所谓急流勇退无过于此。
初代之后,南斗部队颇为执夜府南征北战,功勋赫赫。那么问题来了,苏天赐走后,南斗从此是否就归心于中枢,成为受决策机构【枢密院】统辖的力量了呢?
因为一段特殊的际遇,李瞬知道,并没有。
南斗部队对苏天赐的忠诚心根深蒂固,且代代相传,后继的连续三任大君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如今的南斗俨然是一个听调不听宣的独立王国,这个王国中的民众,仍旧视自己为初代大君的私兵和子民。
至于枢密院,按南斗高层的话说,一群废物没有支配南斗的权力,哪凉快哪待着比较好,有事等执夜府要灭亡的时候再说,但是资源必须给,当然也可以试试不给,只要有人担得起后果。
时隔近百年,远居海外的初代大君派子孙回来做什么?是意图重掌执夜府,还是有其他目的?
苏星流的出现,牵扯到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他对明京的局势必然会造成无法忽视的影响,幸运的是,李瞬的谨慎和细致,让他提前拥有了应对这种影响力的余裕,某种意义上,这种影响力此时亦为他所把控。
李瞬离开行会大厅。
再折返时,他已然覆上完美的假面,一袭纯黑礼服,头戴一顶漆黑长檐礼帽,稍微低头,帽檐的阴影就将他的眼睛全部遮掩。
他没有进门,只斜倚在行会大厅的门畔,像个很寻常的在此等待同伴的猎人。
然后,“同伴”来了。
“喂,狐狸。”
李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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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这就是成年人最大的崩溃(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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