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明弦
通过星火瞳,李瞬事前便对贤者之遗的建筑架构有所把握,只是星火瞳并非通常意义所理解的所谓“透视眼”,而是具有严格的视距限制和提纲挈领难观细节的特点,所以只能对金库大致一览。
贤者之遗的主体是一个两层嵌套式的结构,通过输入密钥打开第一层后,再将信物/钥匙嵌入第二层外部的凹槽,一切吻合之后才能完全开启。
因为贤者之遗,或者说长安银行金库整体在建筑时都选择内嵌于长安主岛核心结构的【龙骨天柱】之上,如果对金库动用重火力轰击/高位灵能冲击,稍有不慎便会直接对长安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从而触发长安主岛的全天候防御机制,造成巨大损耗。
不得不说,初代贤者组织的技术至少领先这个世代20年,贤者组织已经烟消云散的当下,再没有人再能以技术手段复原构筑长安的核心结构部件。
因而后来的执政者对可能损伤长安主岛的一切举动都愈发谨慎,这也是如今长安还存在部分未开发地域的原因。
李瞬走上贤者之遗的密钥操作台。
贤者之遗虽然也属于机械锁,但它的操作台远比常人认知中输入密码的操作界面或者刻度盘来的复杂。
密钥虽然是6个数字,但操作台上并没有输入数字的空间,也没有可供旋转的刻度轮盘。
整张凹陷的台面上,铺设了超过1000颗黄豆大小的钢珠,密密麻麻地散布,持续不断地滚动,桌面以透明材料封盖,能看到钢珠表面均写有0-9其中的数字之一。
其中涉及密钥019三个数字的钢珠非常稀少,一眼都辨不出来,数目大概率与密钥中需要用到的数字相同,仿佛针入大海。
可供操作的则是一只半探入透明台面的机械臂,机械臂内嵌有六个圆形凹槽组成花瓣状的轮盘。
看样子是需要用机械臂上搭载的精密机械手,从桌面上抓出刻有数字的6个钢珠吸入臂上的凹槽,而后机械臂会填入操作台上的一处锁孔,经过一系列内部楔合之后开门。
如果把整个机关想象为一把钥匙,机械臂内嵌的六轮钢珠凹槽就是钥匙的排齿,机械臂则是钥匙的骨架。
细小且不断滚动的钢珠,让抓取变得十分有难度,而这一类的机关不问可知,需要在限定的时间之内把六枚钢珠全部填入才算成功。
可以说这道锁把防盗做到了相当极限的地步,它要求开锁者具备极强的动态视力、精准的判断力和冷静的心态,即便具备了这些,也要经过反复尝试才能抓住一个机会,贸贸然闯入开锁的盗贼,仓促之下绝不可能打开如此精密的机关。
时间紧迫,李瞬应该迅速尝试开锁了。
可他却不知为何怔在原地,有近十秒钟时间没有动作。
忽而,他一把抄起机械臂,目光如电,手逾迅雷,但听六声“咔咔”作响,只眨了眨眼的时间,竟然就将六枚钢珠准确辨认,全数入手。
理事会、官房任何参与过那次开库行动的人员若是在场,必会大感震撼,要知道那次行动集结了双方不少精英人才,却也为打开这道锁耗费了近一小时。
望着嵌入了六枚钢珠的机械臂缓缓抬升,填入锁孔,李瞬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真是...好熟悉啊。
他默然仰起头,屏住了呼吸,将胸中骤然涌起的难言苦涩吞下。
看到这张操作台的一瞬间,那些他选择尘封心底的旧忆便无法抑制地苏醒。
的那一颗的考验,此后父亲就不再就这方面继续训练下去。
小李瞬觉得很可惜,他其实好喜欢这种玩法。
不需要精疲力竭地挥洒汗水,也不用记背那些看不懂意义的文字图画,更不用耗心费神地去体悟那些深奥的刀术...
坐在原地都不要动,只用看的就可以,看到什么就拿什么,还有比这更轻松的事吗?
最重要的是,这个训练和别的不一样,老爹会一直陪自己玩,有时候还会喊上阿姐和小妹一起陪练,这就很有趣了,不像其他好多时候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练,越练越觉得枯燥。
于是有一个小秘密,李瞬从来没告诉过老爹,其实老爹要求的毕业考试题,他7岁的时候就能做到了,只是他太喜欢那种全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便从来没开过口。
眼前这繁密复杂的机关对李瞬而言根本易如反掌,解法早已根植于他的生命中。
他停步于前神思不属,唯因这是他此生难忘的快乐童年。
父亲,果然,您就是缔造长安的大贤者·太阳吗?
即便此前早有猜测,甚至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直到此刻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时候,李瞬仍旧会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复杂。
耳中鸣响着门内机括错落有致的格格转音,门扉即将打开。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突发。
李瞬忽然听到门内部的机括发出几个不怎么和谐的音符,下一刻,机械臂不知为何忽然从锁眼中退出。
他眼疾手快地把六个散落的钢珠抢救在手中,眉头紧皱。
钥匙都插到锁里了,最关键的一步却不知为何出了差错。
他没惊慌,转而着手找问题。
这套开锁的机制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理事会和官房几年前才开过,或许是运转了30年,出现了一些损耗?
李瞬首先检查手中的钢珠,没发现任何异常,这六枚与操作台中的1000多枚不论材质规格都完全一致,明显是配套的,其上的数字是阴刻,也没有人为修改的余地。
再看操作台,一体化的桌面严丝合缝,要破坏就必须破坏整个操作台,而操作台没有任何被破坏过的痕迹。
事实上要大张旗鼓地在贤者之遗搞破坏,逻辑上也是不可能的,这里毕竟是理事会和官房共同监管的区域,任何一方有意图都会被牵制,而且也没人能保证秘库是否存在自毁机制。
李瞬把目光落到机械臂上。
很快,他找到了问题所在。
先前他已经看过了钢珠的构造,他发现机械手抓取钢珠之后,不是单纯地令其滚入六轮凹槽,而是使用包含在机械手内部的空心钢针,将其吸入凹槽之中的固定的。
六个凹槽,自然配套六根空心钢针。
问题就出在这里。
机械手内部,现在只有五根钢针。
少了一根钢针,钢珠就无法固定,那么肯定就不符合锁眼内部的楔合规则了。
饶是以李瞬的定力,这时心头也不禁腾起邪火。
真他妈缺德啊。
也不知道是理事会还是官房的哪个宰种,为了不让人再成功开锁,居然偷拆了一根钢针,最可气的是,在真正用到这把锁之前,这个问题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临门一脚却被打断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了,李瞬紧攥着拳,高速地展开头脑风暴,他无法容忍自己耗心费力,却被这样一个近似玩笑的小手段给挡在门外。
现在去哪里找一根钢针?难不成现磨?
等等...
钢...针?
李瞬意识到了一些微妙的不对劲。
他忙调转机械手,凝神端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粗看的时候还看得不分明,只有像现在这样非常仔细地去端详,才能隐约察觉这几枚针与机械手整体之间存在的不和谐感。
这哪里是什么钢针?这分明是口器针!
李瞬心下恍然。
这不是普通的空心钢针,而是【虫技术】产物中常用的两种口器针之一,用于作为注入或抽出能量的连接通道,只是伪装得非常好,几乎看不出虫技术独有的那种粗粝如砂砾的冷硬质感,就像个单纯普通的钢铁造物。
若非李瞬浸淫虫技术十余年,以他的眼力都有可能看漏。
那么制造这根针的人是谁已经不用多言。
这世上除了李瞬父子,再没有第三个人能把虫技术应用到这个地步。
李瞬一下子就回想起他初到长安的那一天,那一天夏师寒使用全自动化的机械手套组为他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也就是他脸上现在戴的这张鹰钩鼻面具。
当时跟现在的情境何其相像,他同样发现了口器针的存在,并且延伸出“父亲是否与长安存在联系”的猜想。
时至今日此刻,这个猜想已经近乎九成得到证实。
密钥数字的巧合,门锁机关的巧合,虫技术的巧合...难道事事都是巧合?
不可能的。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再叫巧合了,而是真相。
真相就是,行会的日曜之冕就是长安的贤者太阳,也就是他李瞬的父亲,李曜。
这是一个骇人的事实。
这意味着他的父亲曾经一前一后打造了两个足以动摇神州的庞大势力,甚至可以说,迄自明历120年为止风云变幻的神州格局,正是由李曜一手缔造!
是啊,追逐希望、反抗压迫的猎人行会,寻求平等、歌颂自由的天空之城,何其相似,何其一致,这必然是父亲心中坚守的信念,从始至终贯彻如一,从未改变。
古往今来,有谁能做到这样的事?这是何等光芒万丈的伟业!
然而想及此处,李瞬却不觉得崇敬、震撼,而是心生颤抖。
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丛生的疑窦。
这样一个甚至能用伟大去形容的人物,为什么会如此落魄地衰殁于边陲小城?
世间少有人知他的姓名正体,仇敌于幽深的幕后渊底隐介藏形,环视神州,举目皆是陌生与窥探,他甚至无法给家人一个安稳的生活,孤女幼子最终颠沛流离。
为什么?
难道这个世道就真的如此不公?
这一刻,李瞬脑海中一片混乱。
有喜、有悲、有怒,有恨、有痛、有怨,这个世界加诸于他的七情沉重不堪,霎时间就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所幸...他是一个猎人,所幸,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猎人。
残酷的搏杀磨炼了他的心性,生死间的徘徊塑造了他的精神,无尽的等待砥砺出他的坚忍,而自幼时至如今一刻不辍的习猎,令他无论多少次都只会选择披荆斩棘地前进,即便逆水行舟,也永不后退,绝不后退。
呼吸之间,李瞬已经敛起眼底那写满了复杂的迷茫,一抹较之往日愈发凌厉的冷锐取而代之。
取出一只讯虫,拆下口器,检验口径,略以黄泉中和,切磋打磨,而后严丝合缝地填入机械手中。
猎人挥手将钢珠填入,插臂入锁。
机括格格,旋即隆隆,这一次终于没有杂音,沉重的门扉缓缓张开。
猎人手持玉珀,拾阶而上。
一扇与骆荔枝所摄的照片别无二致的大门赫然拦在他眼前。
漆黑的门壁之上,是纹理复杂到堪称杂乱随意的不规则凹槽。
猎人相信踏过这扇门,就将彻底解开萦绕于他身世的谜团。
他一跃而起,将整个“锁眼”都纳入视野,历经无数次打磨的锐眼霎时间将凹槽的轮廓与深浅在脑海中定型。
玉珀在他手中如水液般变幻,少顷,他毫无犹豫地将其推按入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没有哪怕一毫一厘的差错。
可漆黑的门扉却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但这一次,猎人的脚步不再停滞。
他福至心灵般驱动玄冥,凝炼黄泉之水,填补锁眼中那些肉眼已不可察的些微缝隙。
片刻之后,寂静的空间里忽而响起碎裂的声音,猎人定睛,发现是那块玉珀在从正中裂开,蕴于其中的星青之色缓缓褪去,仿佛被门壁所吸收。
此刻,一道明澈的光洒落在他的身前。
20年来无人踏足过的贤者之遗,终于在李瞬面前彻底揭开神秘的面纱。
——————
第二百章 告死阎刀
二十年来无人踏足过的贤者之遗,终于在李瞬面前揭开神秘的面纱。
实际上内中的空间并不大,目测甚至不超过50平,也并不像李瞬想象中的那般琳琅满目或者东堆西放,恰恰相反,这里被布置得很有些章法格调,甚至到了有点奇怪的程度。
两三重半透的青纱帘布分隔里外,其后掩着一张造型纤秀的梨木长几,用料考究的博古架上,摆置了小巧精致的紫檀香炉,还有插着凋落花枝的典雅瓷瓶。
诸般陈设静静地安置于此间,时光荏苒,却仍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不曾散去。
这里不像是一个金库,倒像是一个房间。
一个...女性的房间。
此间的一切陈设、氛围,都较男性的生活空间显得更为舒缓柔和,八成属于一个女性,或者被布置成了某个女性喜欢的模样。
什么【虚天概界】设计图,什么【天空城计划总纲】一概没有,博古架上就摆了两三本闲书,李瞬翻看了几眼,大都是80、90年代时兴的小说,李瞬小时候偷偷看过的那种。
不是...老爹,你的宝藏呢?说好的长安两极为此打破了头的秘藏呢?
与期待不符的反差感很剧烈,令李瞬一时间感到有些茫然。
他的眸光不自觉地落在花瓶上。
上一篇:被病娇猞猁圈养的博士决定反击
下一篇:被女性包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