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明弦
...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从发泄式的愤怒到无意识地呢喃,安酥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薄薄的嘴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骇人的气机自李瞬体内不断勃发,他变得越来越危险,情势一步就踏入了间不容发的地步。
安酥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
今夜她面临太多次抉择,而且一次比一次更重要。
终于,她抬起手,剥落覆体的黑色纱毯。
她靠近眼前意识已被愤怒淹没的男人,贴身在他耳畔,仿佛以身饲虎,全不在意他透体而出的高温和择人欲噬的恐怖气息。
“李瞬,李瞬!你不能输,还有人在等你!李映,她一直都在等你!”
“小...映...?”
明明已经遭受妖血入脑,彻底失去意识和知觉的猎人,此刻竟然挣扎着竭力从喉头发出嘶哑的呼唤。
那是他念了想了十年三千多个日夜的名字,早已烙入灵魂深处,那是哪怕连意识都被磨灭,他也绝对不愿忘却的存在。
安酥一怔,旋即凄然一笑。
“抱歉,这次欠你的...好像没法还了啊。”
灵猫低声呢喃,而后再无犹豫,温柔地将猎人拥入她的伟岸。
她毫无保留地向这头已经失去意识的兽绽放所有的美好,任由他肆意地蹂躏一切从未有人踏足的禁地,引导着、驾驭着,让他发泄那无穷无尽的愤怒与炽热,以略微救赎她心底愈发沉重的痛与愧。
猎人于迷梦间朦胧,恍惚沉入深海,恍惚飞升高天,直至雨幕收歇。
她望着他沉沉睡去。
雨滴零落,枕边空余一张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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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阎摩降世
李瞬已经醒了很久。
他听着安酥温软的身体从他身畔离开,呼吸颤抖复又平息,窸窣换上衣物,无声驻足良久,而后悄然离去。
又等过许久,直到确定她不会再返回,方才起身。
时间刚过深夜两点,位置仍旧在密室中,安酥已经离开,今夜种种,仿佛一场褪色的梦。
安酥习惯随身携带制作好的木天蓼棒,人类虽闻不出味道,浅淡的植物气息还是存在的,与安酥共处几次之后,李瞬就记住了这种味道。
只是猎人这时候却希望自己的五感别那么敏锐。
密室内残存的妖气和余香,零落地面的黑色薄毯,还有记忆里极致体验的碎片,显示先前发生的一切都真实不虚。
揉了揉犹自有些恍惚的头脑,他苦笑了一声。
强行拔出业力种子并将之彻底碾碎之后,李瞬濒临失控状态,源自血脉深处的原始本能冲入脑海不断尝试侵夺他的意识,他在潮水般的冲击中竭力维持着自我。
苍龙本相的力量之霸道,实在不可小觑。
不过,如此性命攸关之事,李瞬自然不会全无后手,实际上玄冥已经随时准备接管躯体,只需他动一动念,就能将灵海中的玄冥调动,压制动静煊赫的妖血入脑。
十年磨砺,千锤百打,早已让猎人的意志力坚如铁石,即便妖血入脑再如何凶猛,兽性也不可能一瞬间侵吞他的意识,这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时间或许不长,但已经足够让李瞬驱动玄冥平复一切。
能有这样的把握和后手,还是因为在与年轻李曜的交流中,李瞬获知了一个相当有价值的情报——玄冥对苍龙血脉有着压制作用。
夜帝是苍龙血脉的正统传承者,他厌恶玄冥对血脉的压制力,所以从小就拒绝修炼玄冥。
父亲李曜对血脉的态度则似乎比较消极,他不仅主修玄冥,而且从来不对自己提及任何有关血脉的事情,仅在临终时教授了自己龙歃血秘术而已。
在父亲的引导下,多年以来李瞬专注于玄冥修炼法,对龙气的开发程度较低,使得血脉力量远不足以到达失控状态,也就一直无从发现玄冥对苍龙血脉的压制作用。
获知这个情报之后,李瞬稍微回想过往的经历,就发现这确实有迹可循,在两种修炼法切换使用的过程中,玄冥的确始终都占有一些主动。
掌握如此后手,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平复状态的原因,在于李瞬始终对安酥心存疑虑。
安酥在不堪业力种子折磨的情况下选择死亡,考虑到业力种子的未知性、潜伏能力、恶化速度,帝党的长安布局和她本人的死士意志,这尚在可以理解的范畴。
但在李瞬以长安局势激发她求生意志之后,他注意到,她的行为开始变得吊诡起来。
激发李瞬警惕和怀疑的开始,就是此时零落地面的那条原本覆在安酥赤身之上的黑色薄毯。
从那里开始,安酥就在隐秘地通过语言和行动撩动他的欲望,降低他的心理防线,为此后发生的一切做铺垫。
安酥到长安之后,主要承担的就是对他的诱导作用,在厘清帝党的全盘计划后,李瞬对此的警惕可谓直接拉满。
是以虽然处于迫在眉睫的救援当中,安酥暗藏的隐秘诱导之意,仍旧被李瞬嗅出。
不论是苍龙本相之力拔除业力种子的方法,还是延长本相显化时间的方法,都是安酥主动提出。
都到这种时候了,安酥还想做什么?
不知道。
对猎人而言,未知是危险的信号。
安酥帮他扛下了尸神婴的反噬和业力种子,承受了原本该属于他的厄难,他其实并不愿意用带着有色眼镜的目光去审视她的行动,他决心对安酥施救也不是出于功利,只是在信守己道。
但这不妨碍李瞬很清楚,身体也是一种武器,尤其对男性而言,这种武器的危险性尤其大。
在里世界混迹十年,他听过太多这种事情。
横行一时的强者、巨枭,最后死在实力、势力对比悬殊的女性手上,这种事情在里世界屡见不鲜,甚至连少年反杀成名女枭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原因为何?无需多言。
群魔乱舞的里世界,普世的道德观和界限感极致脆弱,奴隶、禁药、枪火、器官...罄竹难书的罪恶无时无刻不在践踏、摧毁人之为人的底线,在那种环境里,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件——钱和命,其余一切都苍白失色。
安酥跟他一样,都是曾在污泥混沌中摸爬滚打一路走来的人,而她践行李照的意志不遗余力,甚至不惜生死,换句话说,她对李瞬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都到这种时候还要如此诱导自己,这由不得李瞬不往危险与恶意的方向去思考。
李瞬警惕地做好了准备,施救要继续,但他同时也在观望安酥的真意,万一安酥真的意图不轨,他随时能够反制。
只是...
等他察觉到安酥真正意图的时候,欲望的阀门也已经被她彻底推开,在血脉力量的推动下,一切都无法停止了。
此时此刻,李瞬能感觉到,他的躯体中流动着一种久违的活力,最明显的感觉,就是今天从早到晚因为一系列行动累积的,直到入夜都不曾消除的身心疲惫,统统一扫而空。
精神和体能上的消耗全部恢复,灵海中原本勉力回到七八成的灵能也已经尽数充盈。
不仅如此,他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甚至要比以往最优的时刻还要更好几分。
具体好在哪里,李瞬也说不明白,硬要形容的话,似乎变得更“鲜活”了。
而他知道,安酥也同样如此。
这就是安酥真正的意图所在。
安酥大抵掌握着一种将血脉力量转换为生命力的秘法,这种秘法能够通过生命本源的亲密交互,将苍龙本相状态下生成的恐怖能量转化为巨量的生命力,从而达到恢复己身状态的目的。
这种转化也能反馈给李瞬,顺便还能延长苍龙血脉进入睚眦状态、妖血入脑的时间。
业力种子对安酥的折磨是全方位的,不仅消耗了她的伪命,吞噬了她的生命力,连带着将她的旧创也一并引发。
李瞬对安酥的身体状态很了解,说破破烂烂都是给她面子了,她那毫不惜命的战斗风格,让她在多年征战下积累了太多暗伤,平日里有君位那强横的生命力还能扛着,这次彻底扛不住,迎来了总爆发。
也就是说,哪怕这次能侥幸不死,她不休养个一两年,也恢复不了战斗力。
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安酥对帝党在长安后续的行动是没有意义的,她必须使用非常规手段来恢复战力,于是她最终把主意打到了李瞬身上。
想透了这一切,李瞬除了付之苦涩的一哂,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到底谁是谁非?已然分不清了。
安酥对他心怀利用,但最初并没有跨过底线的打算,却在自己妖血入脑时感情流露,决意舍身。
他救了安酥性命,却因为警惕和戒备,最后为不断堆高的血脉欲望所乘,稀里糊涂地跨过了底线。
谁对谁错,谁欠了谁,算来算去,已然是一笔糊涂账了。
短暂的迷茫过后,终究要面对现实的问题。
直到现在,哪怕此时此刻,李瞬都对安酥都没有多少好感,一切只是阴差阳错之间。
可事情确实发生了,这使他难免有些无措。
身经百战的猎人,在情感上却基本没有什么涉猎,他连与练凛夕之间的萌发的恋心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妥当,更别提现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了。
以后要怎样对待安酥?又要怎么样面对阿夕呢?
无人得见的密室中,年轻的猎人揉按着眉心,心中陷入难言的苦恼和惆怅。
不过李瞬终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思忖许久,他初步有了决断。
不论是感情基础还是现实条件,他和安酥之间都不存在更进一步的可能。
两人之间此前不存在,此后也很难有任何形成恋爱关系的契机,硬要说的话可能有点共情,但也仅止于此。
李照对他的利用态度早已昭然若揭,他与李照之间存在着无法回避的理念矛盾,而安酥是李照意志的延伸,那么两人的立场天然就针锋相对,不会因为儿女情长的纠葛就有任何缓和。
为今之计也别无他想,只有根据安酥的态度,走一步看一步了。
深深呼吸,将有些凌乱的心情粗略整理,李瞬也准备离开。
起身时,余光却忽然瞥到枕下压着的信封。
安酥独特的妖气萦绕其上,显然是她本人留下的无疑。
今夜错综复杂,她的心肯定也很乱,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留书一封,也是常情。
李瞬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他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或许会看到一些关于今夜事态的留言,或许将决定他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缓缓拆开信封,取出内中对折的信笺。
【调查报告】
明空
性别:女
年龄:约20岁
位阶:始
三代执夜大君明冥嫡女,生年及幼年履历不详。
111年,现身广莫野,寄居于广莫公·韦琼绮处。
112年,受广莫野集团内部叛乱波及,随韦琼绮出逃北境,同至长安。
113年,入学白鹿院,展现多领域技术开发天赋,此后长期受统括理事会控制,迄今为长安研发各门类技术专利超1200种,广泛应用于城市建造、特种设备、空间传动等领域,详单后附。
目前为长安绝密项目·天理概装主要负责人。
主要护卫力量:白鹿院守备部队(外围守备),暗区特殊部队(嵌套守备),天城联合君位【苦舟】(高级战力)。
隐藏护卫力量:大贤者直属君位【般若】(高级战力、空间标记),虚灵战斗集群(战争兵器、生命信标)。
难度评估:极困难,围绕目标形成的守备力量明松暗紧,力度冠绝长安,非极端状况下不存在物理消灭、精神控制、位置转移等任何可能。
...
...明空?
信中是一份明空的履历,应该是帝党对她的调查报告。
安酥怎么会把这东西留在这里,忘记带走了吗?
李瞬不自觉地摩挲捏着信封的双指,忽然皱起眉。
信封之中,似乎还有其他东西,触感像是某种硬质纸张。
双指撑开信笺,李瞬将之取出。
只这一眼,他的手竟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种颤抖进而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辐射全身。
这是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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