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愚伯
少女握紧高尔夫球杆,缓步跟了上去。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在设定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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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的教学楼走廊有着与白天完全不同的观感,那些以往不曾关注的角落在月光的映照下被阴影所掩盖,无处不在的阴影给走过了不知多少次的道路装饰了诡谲的色彩。
“你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但愿你已经准备好承担后果。”
“不劳你费心,梦想家先生。”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走廊里,彼此之间都没有与对方聊天的想法。他们爬上楼梯,又来到二楼,随后是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
雪之下雪乃停了下来。
她的体力并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向上攀爬,而这并不是她停下脚步的主要原因。
“教学楼……呼,一共几层来着?”
“别问我这个转校生啊,雪之下同学。”望月熏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
少女打了个冷颤,面色也逐渐转向凝重。
“应该是——”
“不要再想了,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少年挥手打断了她的回忆:“当你发现异常,异常也会发现你。”
“你‘最后的忠告’真多。”
她下意识地反驳,而后突然意识到对方话语之中蕴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明白了吗?那就好……祝贺你,你已经接近了‘真相’。”
停止攀爬,望月熏来到走廊中的一扇窗前,指了指窗外近在咫尺的地面。
“惊喜吧,我们根本没上楼。”
那语调慵懒依旧,那表情理所当然,仿佛他知晓所有依然经历或将要经历的怪事,仿佛他对此不存在意外,仿佛她——
才是这正常世界之中唯一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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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作剧?
——不,并非那样简单的存在。
自己的确感到了疲倦,感到了向上攀爬时应当感受的一切,单纯利用空间布局与视觉错位安设的魔术道具想要达到如此效果,远非几个小时就能完成,也远非小打小闹的装潢,校方绝对不会同意。
但这无法解释,无法解释窗外仍旧属于“一楼”的景象。
她尝试着拉开窗户,但窗框就像被金属焊死。
在窗外设置显示屏?
雪之下雪乃转过头,能看到走廊中教室门外的标识的确属于第一层。职员室,各班级的编号,这些都证明着她所看到的一切真实不虚。
“为什么……”
额角冒出冷汗,超出常理的现象令她无所适从,且本能地感到恐惧。
“虽然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但我的确警告过你。”望月熏无谓地耸耸肩膀:“来自梦想家先生的忠告。”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少女低头道歉,没有丝毫迟疑,这让站在她面前的望月熏意外地挑挑眉。
“我不讨厌直率的家伙,其他事情可以等出去之后再谈。”
“感谢,我该做些什么?”
“保护好自己,跟紧我,以及……尽量别害怕。”
“我会努力的。”
似乎对少女的态度很满意,他没有再出言嘲讽,而是打算做些正事。
“黄昏之乡,展开。”
下一刻,以望月熏为中心,昏黄的色彩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扩散,晕染,飘荡,编织,将世界浸透成为悠久的黄昏。事物仿佛定格在上一个瞬间,飘落的树叶停滞于空气中,腾起的飞鸟不再挪动,只有两个夜闯校园的不速之客,还在完好无损地活动着。
“不管你愿不愿意了,雪之下同学——”
望月熏回过头,看着陷入呆滞的雪之下雪乃。
“欢迎踏入常世之外,欢迎来到,属于‘异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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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之下雪乃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相信着“怪谈” 的虚假,相信着自己的认知,相信着不存在诡谲之物的世界,相信着自出生后十六年固化而来的信仰,而这些——
全部都在三分钟之内,被那昏黄的色彩撕扯为凌乱的碎片。
“这、这、这——”
惊诧,震撼,疑惑,不安,恐惧——无尽的困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又卡在喉咙之中,她不知该问些什么,该怎样问,该从何问起,该——
“这是——什么?”
“黄昏之乡,依托于日本列岛地脉而铺设的大结界中的一个囊泡。”
凝固的世界之中,传来窸窣的声响。
“有机会的话,事后再详细说明吧。”
就像从睡梦中惊醒,温顺纯良的走廊开始彰显它的起床气。墙体被一层层剥离,它们四散着、飞溅着,拆分成为色彩驳杂的丝线,又粘合成为繁复无序的网络,似慢实快,不过晃神的功夫,已经封住了廊道两侧的通路。
“在听叶山说到由比滨同学所见识的景象之后,我就明白了,她没有撒谎。”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这很正常,雪之下同学。”
抬手,虚握,仿佛抓住了某些坚固的实体,盈满的恶意便流淌在指尖,缠绕在手臂。
望月熏似乎笑了笑。
“但至少现在,我不想告诉你。”
他的手中,是沸腾的刀意。
群医六⑧2衣7七伊溜
第一卷 : 第5章第五章 追责
“我听说,人只有在失去自由的时候,才真正了解自己。”
寸寸锻打,寸寸凝练,沸腾的恶意屈从于无形的炉火与铁锤,在少年手中淬铸成一把妖冶的太刀。
恍惚之间,少女似乎听到一声不情不愿的猫叫。
“那么,你有多了解自己呢?”
腰间缚鞘,鞘面云纹,鞘身古木,吞口银质,这把刀鞘与其称为鞘,不如说更像是为约束某些不祥之物而存在的监牢。但监牢之中的囚犯已然出逃,它正温顺地被望月熏持在手里,刀刃滚动着氤氲的死气。
“别装聋作哑,老蜘蛛,我知道你听得见。”
回应他的是躁动的蛛网。粘稠的线股似是找到了搜寻已久的猎物,它们毫无规律地流淌在走廊的天花板、地面和墙壁上,鼓起,蠕动,缠作一枚枚不停抖动的茧囊。
“啧,都忘了你好这口。”
虽然像是不情不愿,但少年仍旧挡在了雪之下雪乃的面前。
“我建议你闭上眼睛,真的,接下来的的画面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
他很认真地劝道。
“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在这种事情上开过玩笑,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
已经由不得自己不信了,少女深知,自己已然因狂妄而付出了代价。客观而言,一切令她身陷危局的缘由都出自她本身,出自对未知的不敬。
但就一位普通人而言,谁又能想到呢?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双眼闭得紧紧的。放弃视觉,其他感官开始变得极为敏感,她听见有什么东西将布帛撕裂,听见越来越近的、嘈杂的脚步声,又听见仿佛从喉咙深处传来的、低沉的吼叫,于是忍不住后退两步,脚跟却绊住早已蔓延至此的蛛网。
向后摔倒,臀部被地面磕得生疼。
“嘶!”
少女下意识睁开眼睛,眼角因疼痛而泛起点滴的泪珠。隔着这朦胧的视界,她恍惚间看到满地塌缩的茧壳,看到流淌在地面上,渗入瓷砖缝隙里的、腐败的血液,看到凌乱飞溅的肉块和残破的布料,还有她面前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我们第一次对话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是否因闷在座位上一整天而感到快乐。”
少年归刀入鞘,笑了笑,问道:
“明白了吗,雪之下同学?”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快乐。”
那是被撕成碎片的尸体,所有,全部,都是尸体。
尽管没有刻意去辨认,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指关节、脾脏、眼球和各种七零八落的器官。空气中弥漫着发酵了的腐臭味,雪之下雪乃无法继续思考,从胃部传来翻江倒海般的痉挛已经开始影响她的喉咙。
干瘪的皮肤上爬满了尸斑,毛发失去光泽,缠绕着扭作一团。完整或是残破的头颅还在缓缓翻滚,像是余力未退的木马那样轻轻摇晃,在她面前,摇晃。
她吐了。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扶住糊了一层蛛网的墙壁,泪水混合着汗水在她脸上恣肆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胃中已经失去了胃酸以外的所有内容物,她干呕着,剧烈咳嗽着,拼命啐出口腔中令人不适的味道。
“喏,这个。”
一罐除去拉环的绿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已经来不及客套,雪之下一把抓过罐子,带着甜味和涩味的绿茶将口腔冲洗干净,又被她吐出去。少女喘息着直起腰,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渍,只感到一阵阵晕眩,还有剧烈的脱力感。
“谢……谢。”
对现在的少女而言,说话已经是极为困难的动作。她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但依然坚定,雪之下用力喘息着,似乎在试图重新找回自己的勇气。
“很正常的反应,大多数人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望月熏弯腰拾起几块布片,观察着上面的纹理,说道:“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和我们平日穿着的校服相似度很高,看来你已经有东西可以交差了。”
“旧式校服吗……那些失踪的学生,都变成……”
她说不下去了。
“啊,没错,那头老蜘蛛的确做过不少这种事。”少年点点头,深以为然:“几年前,我曾经和它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但局限于孩童稚弱的体力,被它逃了。”
“老蜘蛛那时候受伤很重,哪怕总武高也许仅仅是它众多巢穴中的一个,近些年来,它大概也只能将自己束缚在这里养伤吧。”
“我找了它很久,来到千叶也只是因为收到了并不确切的情报,碰运气的因素居多,看来运气不错,也不枉我这么多天大半夜出来逛街。”
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多年的追索终于有了结果,他的心情相当明快。
哪怕身处炼狱。
“你也别有什么心理障碍,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如让自己好好活着。”
少女沉默着点点头。
“我知道,这对你造成了很严重的冲击。既然已经踏入常世之外,等事情结束,我会尽量解答你的疑问。”
“现在,调整好你的状态,我们得在它逃走前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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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走廊是怎么回事?”
用妖刀斩去封着道路的蛛丝,两人向前走着,雪之下便忍不住问道。
“那是老蜘蛛‘络新妇’用蛛网拟态成的装潢,想必它已经把整座学校都经营为了适合自己的形状。”望月熏挥起胳膊,剖开一枚蠕动着的茧,少女别过头,尽量不去思考内里的景象。
“我们刚才走过的楼梯也是这样,对它而言,通过对环境的调整来扰乱感官并非难事,恐怕整段楼梯都被它做成了那副样子。”
“学校是它的巢穴,是它的猎场,是它的疗养院……那东西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火,没有一次性把人全吃了,所以我直到现在才真正找到它。”
“你找了它……很久吗?”
“是啊,很久,它从我面前逃走,我的弱小让更多无辜的人失去生命,所以我要找到它。”
“我不会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负责,但仅仅为了那些未曾或即将被害的人,我也有着必须找到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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